《每本小说都有那么一位大师兄》 第1章 序肉的理想,白菜的命 这个故事开始在望云大陆大周历宣平三十五年,正是农历癸巳年;同时也开始在地球的公元2013年。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罗琨操纵着自己的万花大号寻了个团,准备再去一趟英雄战宝,凑齐靖世套。找团下本花了很长时间,但结果是非常令人欢喜的。罗琨的运气很不错,一趟下来正好出了他缺少的两个牌子——鞋子和袖子,虽然还有别的重复的牌子,但这证明他人品好,手红不是么。回门派用牌子换了装备,精练到最高级,再打好六级石头,罗琨万花大号输出治疗的装备都凑全了。 虽然,五彩石用的是五级的令罗琨有那么一点点不爽。 实际上罗琨也很想用六级五彩石,但罗琨实在不是个会为游戏砸下去大把大把rmb的玩家,像天价的六级五彩石啊预测用的瑰石啊小铁啊大铁啊大橙武啊他也只是看着流流口水就完事儿。 索性罗琨操作还不错,平时下下本抓抓马也能慢慢凑齐他的装备需求。 弄完了装备,罗琨在帮里胡乱和所谓的兄弟们侃了两句,就下了游戏,准备关掉电脑去外面吃个晚饭,不料却碰倒了手边的水杯。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罗琨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娘的这电脑绝壁是水货!还我6000块大洋来! 与此同时,在望云大陆大周国的一个小村庄里,一个瘦弱的男孩停止了呼吸。 罗琨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堆厚厚的茅草上面,身上盖着略带霉味的薄被,这样平躺着就能看到“天窗”外面的星星。风从屋子墙壁的裂缝和没有窗纸的破旧窗户里吹进来,让罗琨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这是穷人的家。 这是古代的穷人的家。 门口的方向传来几声响动,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琨儿,你醒了。” “……嗯?”罗琨听到自己发出稚嫩而沙哑的声音,闭了闭眼睛,不肯再说话。 女人很快便来到罗琨身边:“琨儿,饿不饿?娘给你煮了米粥,来吃一点。等你好了,娘再给你煮鸡蛋好不好?” 罗琨闭着眼睛,不做声,也不动作,就像是睡着了,只是睫毛微微颤着。 “琨儿?” 门口的方向再次传来响动,然后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婆娘,儿子怎么样了?可是醒了?” 女人有些担忧道:“当家的,琨儿不肯吃饭。” 男人快步走到“床”边,粗声粗气道:“混小子,你他娘的又折腾啥?快给老子起来吃东西!老子看你就是欠揍!” “当家的!你吓着孩子了!” 罗琨睁开眼睛,看向这对夫妻。女人长相清秀,虽然穿的十分寒酸,但看起来还算干净;男人倒是长了一副好相貌,可惜言语粗俗,让人感到一股违和感。 罗琨知道,这不是他原来的父母。 是啊,睁开眼他就知道了,他一定是穿越了,可是他还是试图欺骗自己。 但是老天都不让他欺骗自己。 二人看到罗琨睁开眼,脸上露出喜色,然而下一刻,他们的脸色就都变得煞白。 “你们是谁?” 第2章 一大湿胸是个高危职业 望云大陆是一个天上有人在飞地下有人在跑山里天天有人打小怪兽的地方。这个地方天上飞的不是飞机,而是飞剑;地下跑的不是汽车,而是牛车;山里打怪兽的不是凹凸曼而是修士。 没错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 在这里,实力至上,强者为尊。就连凡人界也是尚武的,有灵根者多想方设法修真,无灵根者大都修习各式武学。 而天枢仙门,则是望云大陆道修界三大修真门派之一,先不说天枢仙门近百年来有三位大能飞升,光是那诸多的高阶修士、顶级功法就令无数人为之向往。每当天枢仙门六年一次的开山门到来,总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然而天枢仙门的收徒标准极为严格,灵根暂且不说,就是对心性悟性的考验就令许多人失去了资格。 望云大陆大周历宣平四十九年,又逢天枢仙门六年一次的开山门,正是罗琨两年禁闭解除的日子。 罗琨,天枢仙门苍辰峰苍辰真人莫辰的大弟子,今年正值十九岁青葱年华,自十三岁上山来不过短短六年已是练气十二层修为,在诸多的师弟师妹眼中,是一个勤奋刻苦、温和有礼的代名词。在苍辰峰,师弟师妹们亲切地称呼他为大师兄,即便是出了苍辰峰,大多数练气期弟子也会恭敬地喊上一声罗师兄。 然而就是这位大师兄,在听到他师父的好基友归尘真人收了一个弟子的时候,默默吞了吞唾沫,心里粗鲁的直骂娘,想着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归尘峰归尘真人叶尘与罗琨的师父苍辰真人相交莫逆,收弟子的时候还特意询问过苍辰真人的看法,最后二人都觉此人颇为合适,便由归尘真人出面收于门下。这位博得了两位化神真人赞赏的弟子,名叫顾珀瑛。 顾珀瑛何许人也? 地球上21世纪某作者所著《苍魂》一书男主角,归尘峰归尘真人座下大弟子,本世界最大的人生赢家。 顾珀瑛本是顾家嫡系嫡子,奈何其母因中毒多年不曾进阶,生下顾珀瑛三年后便寿元耗尽死亡。其父在其母去世四年后聘其母堂妹为继室,继室对顾珀瑛表面照顾暗中克扣,顾珀瑛过得十分艰难。继室过门不到一年便为其父生下一子,心思细腻的顾珀瑛发觉其中有异,怀疑自己母亲是为继室所害,遂低调度日,暗自调查。 过了两年艰难日子,顾珀瑛的性子被磨得差不多了,这天枢仙门就开山门了。顾珀瑛是雷属性异灵根,登仙门的时候是第一个到达的,此等性情坚忍,悟性不凡,天资上佳的弟子,为归尘峰化神真人归尘子叶尘相中收为大弟子不是什么难事。 这符合了绝大多数凡人流的仙侠文,一个苦逼而又低调的起始点,一份比较悲惨的惹妹子怜爱的身世。 但实际上,罗琨听说了顾珀瑛的身世,只感觉挺怵的。大家族的嫡系嫡子,母亲早死,父亲继母又是那样一个情况,这货弯弯绕绕肯定多,像他这样算得上是直肠子的家伙,肯定斗不过此等阴谋诡计一肚子的货。 所以当罗琨在他家师父洞府里遇到顾珀瑛的时候,特狗腿地奉了杯灵茶过去。 甭看顾珀瑛如今只有九岁,但人家气势那叫一个足,往那儿一坐就跟一尊神的似的,见着罗琨这么不合理在某些人看来甚至算得上是陷害的举动,连面色都不带改变的,只是略微愣了下,然后便接过茶,和和气气地轻声道谢。 罗琨笑道:“顾师弟哪里话,你我二人师父相交莫逆,你也是我师弟,师兄照顾师弟不是应该的么。” 顾珀瑛斯文清秀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罗琨,那眼神就跟小动物似的,特招人疼:“多谢师兄,麻烦你了。” 这表情让罗琨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可没想到主角小时候还有这么一出,在这个猫嫌狗厌的年纪里,这种乖巧可爱的娃实在不多见,难怪会得到那么多的喜爱。只能说主角就是与众不同,看这清清秀秀可人疼的小模样,可比他二师弟吴献那个熊孩子当年招人多了。 “顾师弟别在意,我以前也经常照顾孩子。小孩子都挺可爱的。” 苍辰真人在上座嗤笑一声:“你以前不是常说献儿就是个熊孩子,人憎鬼厌的么,怎么到了这儿就变了?” 吴献也嚷嚷道:“就是,师兄你还老跟师父告我状,说我不省心。” 罗琨扯扯嘴角:“你本来也不省心。” 归尘真人轻笑一声:“也算是他们师兄弟的缘法。” 罗琨的小师妹叶梦斐,《苍辰》一书中的第一女主角,打见了顾珀瑛就一直偷偷往他脸上瞟,想要搭话,却苦于话题太过正经插不上话,听到这里,立刻接道:“是啊,相逢即是有缘,如今我们进入同一宗门成了师兄妹,可见是上天给的缘法。” 这话说得怪异又暧昧,吴献忍不住讥讽地笑了一声。叶梦斐脸色一白,泫然欲泣地看着吴献,惹得罗琨他三师弟凌昶翻了吴献好几个白眼。 原书中吴献着墨不多,是个只出场了几次的配角;而凌昶就不一样了,作为《苍魂》一书里的小boss,贯穿了大半篇文章。 原书中,归尘真人极为护短,在收下顾珀瑛做弟子后对顾珀瑛非常慈爱,使得顾珀瑛成为一个沉稳可靠,心思细腻,意志坚定,耐性极佳,责任感重的人。顾珀瑛感念归尘真人恩义,对归尘真人唯一的侄女叶梦斐照顾非常,叶梦斐渐渐爱上了顾珀瑛。然而叶梦斐的三师兄凌昶暗自喜欢叶梦斐数年,顾珀瑛的举动对他而言无异于横刀夺爱。凌昶天资极高,修炼刻苦,但自打顾珀瑛入门后便屡屡受挫,甚至被顾珀瑛抢走了核心弟子的名额。新仇旧恨之下,凌昶便时常与顾珀瑛做对,下手狠辣丝毫不顾同门情谊。在天罡秘境开启期间,暗下杀手,却被顾珀瑛逃脱。事情败露后,被其师父苍辰真人莫辰申斥,责罚其前往思过峰一百五十年。 说白了,和真·人生赢家抢女人会有什么下场?被炮灰。 炮灰一旦遇到主角,总是会干出一些突然掉智商的事情,比如凌昶现在就在恶狠狠地试图用眼神杀死顾珀瑛,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只当没看见,几个人在洞府里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被二人遣散了。罗琨和吴献各自回了自己竹屋,叶梦斐和凌昶一起离开,至于顾珀瑛则被归尘峰的管事带了回去。 罗琨所住的竹屋在苍辰真人洞府南边竹林里,位于处林深处靠近瀑布和水潭的地方,环境清幽,风景优美,灵气浓郁,是个适合修炼的好地方。竹屋里很简陋,一张不大的竹制单人床,床上被褥倒是齐全,除此之外还有两把竹椅,一张竹桌,其他便没有什么了。 条件艰苦,但比罗琨上山前的那个家好多了,起码四面不漏风,屋顶没有永远关不上的天窗,所以一直以来罗琨也不曾多在意,他一大老爷们又不是小姑娘,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罗琨是个极为特殊的水火木三灵根。六年前那次开山门测灵根的时候,测灵玉冒出红绿蓝三色光芒,证明他是水火木三灵根。然而这三色光芒并不是和别人一样按照各灵根所占比例的多少分布在测灵玉上,而是均匀的混合在一起,但奇怪的是,每一种颜色又能被清晰地分辨出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个灵根并不出众有没有什么门路的弟子才会被化神真人注意到,到后来收入门下做了大弟子。 罗琨穿越后用了五年才接受了这个世界以及现在的父母,也正是因为那次测灵根的事件,才让穿越了八年的他想起罗琨到底是那个铭牌上的人物,同时再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地排斥感。 《苍魂》原著里,罗琨是个与他同名的倒霉蛋,出生在大周国的一个小山村里,后来因为天资上佳、心性坚韧被天枢仙门苍辰真人收做徒弟,是苍辰真人的大弟子。罗琨上山后一心修道,日子过得规律而乏味,直到不知哪年,苍辰真人收了一个小师妹入门,这就是一切噩梦的开始。小师妹叶梦斐天真善良活泼可爱,没多久罗琨那个倒霉孩子就开始暗恋小师妹了,但是男主是个经历坎坷、沉稳早熟的人,因为幼时经历,对他师父感激非常,所以也挺照顾这个小师妹。小师妹觉得男主不错,就喜欢上男主了。倒霉孩子是个温和的人,发现小师妹不爱他,就默默守护小师妹。但是觊觎男主女人的男人会有好下场么?当然不会,所以倒霉孩子后来为救小师妹堕入邪道,败露后将小师妹托付给男主,然后自杀了。 ……说白了就是我爱她她不爱我爱他但他不知道爱不爱她的故事。 真是每个故事里都有那么一个大湿胸,他们的经历未必相同,但结局都是相似的,罗琨抹了把脸,这好大一盆狗血浇在自个儿脑袋上,顿觉人生累不爱。 我是个实诚人儿,罗琨想,像和男主抢妹子这样需要高武力高智商多手段大勇气的事情,他这样的实诚人儿可做不出来。反正他是来修仙的,大不了就打一辈子光棍呗,修真界那么多光棍,多他一个不多。 不过这都是不知哪年的老黄历了,眼下已经练气十二层的罗琨,最重要的任务是为即将开启的紫霄秘境做准备,他不打算使用筑基丹筑基,所以可能带给他筑基机缘的紫霄秘境就变得格外重要起来。 第3章 二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紫霄秘境在天枢仙门开山门结束后的第三个月开启,至于秘境的名单,则早在开山门结束第二天就公布了。此次苍辰峰只有已经练气十二层的罗琨一人前去。吴献此时不过练气八层,凌昶练气六层,叶梦斐更是只有练气三层,去了也就是给人送菜的。况且紫霄秘境三年一开,倒也不必着急。 罗琨未主动寻找队友,倒是端阳峰的几位精英弟子拿到名单后想起了苍辰峰这位脾气极温和,待人处事都不过多计较的大师兄,亲自前来邀请他一道探险。 紫霄秘境里危险重重,罗琨在询问过人缘最好的吴献后,得知端阳峰的几名弟子人品都不错,实力相当强悍,其中领队的还是个练气大圆满的剑修,一身剑法强横非常,为人也极为方正,便应下了邀请。在随后的两个月里,罗琨跟着这支四人队伍去了天枢仙门外围的天擎山狩猎数次,算是初步建立了合作的默契。 有事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三个月的时间眨眼而逝,启程当日,罗琨穿一身精英弟子的紫色道袍,同其他几峰的精英弟子一起站在广场上等待。周围一溜烟穿白色道袍的内门弟子,还有少数几个穿青色道袍的外门弟子,大多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有羡慕的眼光扫过罗琨等人,但罗琨等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都没把这些当一回事儿。 此次带队的是两位炼虚期长老和四位化神真人,主要是这一次的精英弟子颇多,让宗门十分重视。 带队的长老点了点人数,发现够了,便祭起飞梭,向紫霄秘境所在的紫阳山飞去。 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几大门派的飞梭几乎是同时到达紫阳山的。 下了飞梭,罗琨瞅了瞅周围的队伍,大都是各门派的精英弟子,不过他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以后就宅惯了,这些弟子所在的宗门他只认识那么几个最出名的。但是综合历年来紫霄秘境和近三年各门派弟子的情况,此次应该还有不少小有名气的各门派弟子前来,罗琨有可能听吴献提起过,但没打过照面,认不出来。并没有听几大门派的长老各自打嘴仗拉仇恨,想到有可能在紫霄秘境里和这些人起冲突,斗法经验并不足的罗琨有点忧心。然而他并没有忧心多久,就叫紫阳山引去了注意力。 罗琨是第一次来紫阳山,他从来不知道紫阳山周遭竟有这样古怪的环境。 这山极是奇特,虽名叫紫阳,却给人阴森森的感觉,从脚底板儿下面往上一股股冒着寒气。山上并没有特别高大的树木,植被以灌木为主,大部分只能长到人的膝盖上方几寸位置,偶尔有几棵高些的,也长着古怪的形状,像海藻一样绵软的枝条垂到地面上,向外伸展着,仿佛在等待猎物的降临。更怪异的是,在灌木丛之间,长着茂盛的荒草,地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绿色苔藓和地衣,脚一踩粘滑无比,向外冒出浅青色的汁液,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流淌。 修士五感极是敏锐,像罗琨此等神识比同境界人强大太多的修士,五感更是敏锐。罗琨能感觉到,如果此时前来的修士都安安静静等待秘境开启,那四周围将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鸟鸣,也没有虫子的叫声,可是在罗琨神识笼罩的范围之内,分明看到羽翼有些透明的青色鸟儿自灌木丛上飞过,落在那古怪的树上,悠然自得地整理着自己油光水滑的美丽羽毛;浅褐色的不知名小虫在荒草中爬来爬去,不时钻回地面下的洞穴里。 古怪而邪性的一座山。 然而这样一座山,却没有给罗琨不好的感觉,是以罗琨即便心里疑惑,也不曾提起。 等待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紫霄秘境终于到了开启的时间。 紫霄秘境每次开启不过半个时辰,进入秘境的弟子只能在里面呆上两个月,两个月后,还活着的弟子会自动被传送到出口的位置。而紫霄秘境只接纳练气期的弟子,但凡高阶修士,就算是用秘法暂时降低了修为,也会被发现并烧成飞灰。 开启的时间一到,就看到秘境入口位置的天空上闪过一阵霞光,接着入口处便起雾了。这雾来的诡异,好像自天地间突然出现,又好像本来就在那里。待浓雾散去后,那入口处出现一个透明的光屏,一圈一圈向外扩散着波纹。 秘境开启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等到一位长老示意可以进去之时,大家便争先恐后地踏入那光屏。 而罗琨正准备踏入光屏之时,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一下就和本该一队的几位端阳峰弟子散开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罗琨跌坐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揉着被摔疼的屁股,感到一阵憋屈。这事儿不用想,他娘的肯定是他那几个师弟妹给招惹来的。 他罗琨是包子了点,好脾气了点,但也不至于怂到这地步任人欺负吧?他见天的照顾这个照顾那个,这个那个还不消停,整日里惹祸,最后还得他跟在屁股后面给收拾烂摊子。结果出个门就遇到这样的事儿,要都是这样,他还干不干正事儿了?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在自家师门地位都快沦落到地板下面了,越想越不舒坦,只得恨恨地寻摸着也不知道是哪个货胆子这么大,叫他逮着定给他好看。 顺了会儿气,罗琨心里终于舒服了点,从地上爬起来,观察着四周围的环境。 他掉落的地方似乎森林的边缘,一面是湖,一面是成群的参天巨木,脚下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远处传来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鸣。回想着苍辰真人给的地图,罗琨赫然想起,此处地图中并无记载。他一下紧绷起身体,放出远超于同阶层人的神识进行探查,却愕然发现方圆数十里一只妖兽也没有,只有一地的灵草矿石,年份还不低。 罗琨皱皱眉仔细探查了周围的环境,确定此处不是一处天然的幻境,就是紫霄秘境传承之地的药园。 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罗琨本身并非果断的人,此刻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血涌上脑门子,一下子冲进森林里。 当他踏进药园边缘的那一刻,周围渐渐浮起的白雾,这里确实是一处幻境! 从不知何处传来喧闹的人声和低低的啜泣声,仿佛从一场大梦里醒来,罗琨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悬挂在灵堂顶端的黑白相片,相片上的人衣着干净整齐,眉目温柔,他忽然意识到那是前世的自己。 这个葬礼其实很简陋,他的父母是很普通的工人,经济条件其实并没有那么宽裕,来的人也不算多,但好歹是让身死的罗琨有了一处安身之地。他的父亲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打着黑领带,站在供桌旁,脊梁挺得笔直,一如他本人的性格;他的母亲则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弓着身子在旁边哭泣。两个人看起来好像老了几十岁。 罗琨抿着唇,慢慢走向灵堂。 罗父罗母看到罗琨过来,向他打招呼:“你好。你也是来参加葬礼的?” 罗琨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有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似乎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用这样疏离的语气对他说话。 见他没有说话,罗父也不生气,只是从一旁的花盆中采了一株素净的白菊,递给他,催促他上前去放在案面上:“快点去祭拜吧,祭拜完之后就赶快回去吧,这已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了。” 罗琨眼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他颤抖着手接过那白菊,默默上前放在案面上。 别了,我的前世;再见,我的父母。 我终于知道,我再没有机会去挽回前世的这一切。 画面一转,他看到不算宽敞但十分干净整洁的青砖屋里,他今生的父亲正就着小菜喝酒,母亲就坐在父亲身边做针线。然后他们好像注意到罗琨回来,俱是一脸惊喜地站起来。 罗母道:“琨儿,你怎么回来了?” 罗琨看着罗母,半晌才喊了句:“娘。” 罗母应了一声,又问罗琨饿不饿,说着就要去给罗琨做饭,罗琨连忙阻止,却叫罗父拦下。 “你娘就是心里高兴,混小子,顺着点你娘。”说着又高声问罗母家里菜够不够。罗母应了声,罗父也就不管了,拉着罗琨坐在桌边谈天。 罗琨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说他的师门,他的师父,熊孩子吴献,眼高于顶的凌昶,邪乎的叶梦斐,也说他师父的基友,以及让他怵得慌的顾珀瑛。 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这么多回忆。 罗母将做好的饭菜端上饭桌,罗琨看着这些都是他爱吃的菜,红着眼眶大口大口吃起来,罗母慈爱地坐在一边为他夹菜,并劝他不要心急,免得噎着。 罗琨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道:“谢谢你娘。也谢谢你,爹。” 罗父罗母冲他微笑,很快他们的身影就被白雾掩盖。 白雾渐浓,弥漫在罗琨身侧。周围的声音慢慢远去,浓重的黑吞噬了翻滚在身体周围的浓雾,缱绻地缠上罗琨的脚踝,以温柔的力道将他向下拖拽,诱惑着罗琨坠落。脚下的路已经崩塌倾斜,自亘古而来的风拍打在脸颊上,一阵阵割裂的疼。罗琨想喊,想大叫,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口风,只能无声而剧烈的咳嗽。 罗琨不断下坠,忽然一点幽蓝的光自黑暗中亮起,晃晃悠悠地向他飘来,他伸出手,那光点幻作一只眼,冷漠地与他对视,将他扯入一场荒唐而深沉的酣眠。 记忆如同一条奔涌于洪荒中的河,混着滚滚黄沙向远处咆哮而去。 童年家庭虽然美满,但困苦贫穷一直困扰着这个平凡的家庭,十三岁突如其来的幸运,给这个在山村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带来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新奇,同时也感到深深的自卑。尽管他平时已经足够努力,但作为大师兄,他的人缘不如二师弟,天赋修为不如三师弟。师父对他不曾有过多的关注,二师弟和他不亲,三师弟看不起他,他温和的性情成了别人欺负的最好借口。对此他并不敢表示不满,他怕当他将这些情绪说出口,他就会被赶出门,他和他的父母从此回到那个贫困的小山村,重新过上那种每日里劳作不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他已经不想再看见父亲因偶尔能大口吞咽劣质白酒而满足的神情,也不想再看到母亲为补贴家用而多接一些活计劳作到深夜的疲惫。 他在这样的情绪里煎熬着,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天真烂漫的小师妹出现。小师妹那样温柔善良,从不因为他不如别人而看不起他,会甜甜地喊他大师兄,对他笑得无比温暖。他想,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师妹,可是他那样渺小,就如同小师妹脚底的泥,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小师妹呢?他只能默默守着小师妹,看她对他叔叔的徒弟暗生情愫,从此一颗心都落在那人身上。 他以为他的一辈子都会这样子了,可三师弟突然的疯狂打乱了他的平静。当小师妹哭着冲进师父的洞府,声泪俱下地指责三师弟对她情郎的伤害,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一天,同门反目,他只能选择他们两人其中的一个。他咽下心里的苦,站在小师妹那一边,看着三师弟毫不留恋地转身,风轻云淡地前往思过峰,默默在心里对他说抱歉。 其实他也明白,三师弟并不需要他的抱歉。 自那之后,他变得沉默,时常走神,对世事漠不关心,整日里不是在闭关就是坐在竹林旁的水潭边发呆,即使是小师妹前来看他,他也很难露出笑容。而他一向认为对他很好的小师妹,却仿佛毫不知道他的变化,每次来找他,不是在诉说她与那人的甜蜜,就是在诉说又有女人缠上了那人。他看着天真活泼的小师妹渐渐被嫉妒沾染,变成了扭曲丑陋的样子,他想阻止这种变化,却无能为力。 后来有一天,小师妹说,她终于找到办法成为那人身边唯一的女人。 那天小师妹笑得无比灿烂,让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小师妹跟在自己身边软软地喊自己大师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哭。于是他默不作声,幸而小师妹也不需要他发表意见,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后来小师妹就失踪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很平静。其实他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小师妹失踪不久,本该在思过峰思过的三师弟忽然找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一身艳红长袍的邪修。三师弟告诉他,小师妹在他们手上,若是想救出小师妹,就老老实实地跟他们改修邪魔道。他看了一会儿他的三师弟,然后抱着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同意了。 堕入邪道后,他也曾问过三师弟,你是因为小师妹才这样做的? 三师弟回答,怎么可能,那种蠢得够呛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要死要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伤害了那个人,他又怎会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如果曾经他勇敢一点就好了,走到今天这地步,他和那个人都有错。 他并不想知道三师弟口里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对于他来说并无区别。他只要知道,三师弟也不是因为小师妹而走上这条路的就好。这条路十分难走,如果可以,他希望三师弟不要走到这条路上来。不过他清楚地知道,三师弟如今是求仁得仁,他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 最后他死的时候,他觉得解脱。将小师妹托付给小师妹的情郎,也不过是他多年来保护小师妹的习惯而已。 他闭上双眼,任黑暗将自己拉近荒谬的世界,不断下沉,仿佛一生都要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 经过双脚和膝盖的缓冲,突然落到地面的感觉令他有些迷茫。他睁开眼迷惑的向四周眺望,色调阴暗诡异荒野无边无际,铅灰色天空翻腾着大朵厚重的雨云,从云朵的间隙透出浓艳的血光,那是最原始最强烈的色彩对比。朽木被业火炙烤成焦炭,形销骨立的黑鸟立在枝桠上睁着冰冷的眼睛,北风呼啸过半人高的蒿草向远处而去,邪艳茶靡的艳红花朵层层叠叠铺满了整片谷地,没有叶子,形状独特,花瓣细瘦干枯,冶艳的血红里透出了黑,和着天空里诡异浓烈的色彩,呈现出极其干燥热辣的颜色,火烧似的,仿佛一移动就会在空气里留下一串火星。 他跌跌撞撞的行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那诡异的花儿擦过他的脸颊、手脚。没有同伴,他走得艰难而缓慢,却不曾停下脚步。路的尽头一道腐朽的桥,黑衣老妪守在桥下,抬起皱纹纵横的脸,递给他一碗清水。 她说:喝了吧。 他懵懂地接过她手中残破的水碗,失神的望着。 喝了吧。她伸手一指,喝完就不会再有痛苦。 他看着手里的碗,忽然笑起来,他说:我不。 老妪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下一刻便被他从上到下撕成两半。天空里传来阵阵雷吼,丘峦崩摧,大地碎裂,黑暗里透出光来,世界坍塌倾颓,浓重的白雾渐渐弥漫起来。 第4章 三自古英雄出炼狱,皇天不负有心人 白雾变得极其稀薄,眼前出现了一条幽静的小路,细软的青草铺在小路两边,缤纷鲜艳的野花开满了整片野地,一直延伸到周围幽静的树林里。树木高大茂盛,品种极多,正午的阳光从树林的枝桠里被扯成一缕缕细碎的线,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树林里传来,显得周围十分安宁祥和。 经历三场幻境,罗琨有些吃不消,仔细确认了周围并无危险,虽然有点疑惑,他还是取出一个防御阵盘布下,抓紧时间打坐回复体力,同时警惕地放出部分神识观察四周的情况。 然而即便罗琨这样小心,还是着了道。 罗琨的神识不曾感应到周围有什么变化,可是周围的景色却像是老相片一样快速地泛黄、卷曲、褪色,直到完全变成另一副样子—— 两座山之间夹着一片低矮荒芜的草原,草丛里密密麻麻地散落着动物骸骨,有些还没有腐烂干净,连带着黑色的皮肉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期间有人类修士的随身物品以及破碎的法器,但年代久远,大多数都染上岁月的痕迹,被侵蚀得很严重。正午的太阳悄然落下,黄昏的阳光透出一抹诡异的色彩,如果抬头,竟然还能看见墨蓝的天空里,满天排布怪异的星斗犹如碎裂的玻璃碴子,阴森森地闪着冰冷的光。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鸟鸣,不知从哪里飘来大朵的乌云,数量极多,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天空,沸水般翻滚着,铅灰的颜色里透出不详的血红色,和着咆哮的狂风疯了般向罗琨袭来。一声森冷地鸣叫声响起,接着就连成一片,此即彼伏地将这荒原衬得更加阴森可怖。 罗琨一无所觉。 他的神识里一派平和美好的景象,甚至有可爱活泼的鸟儿蹦跳着凑到他的阵法前歪着小脑袋看他,乌溜溜的小眼睛写满了困惑。他在心里忍不住微笑,围着难得的平静。 直到一股大力撞击在他的防御阵法上,他才睁开眼,愕然地望向这他已经辨认不出来的世界。 他娘的,那玩意儿什么怪物! 一只尖喙红背蝠翼鹰爪蛇尾的怪鸟正用它粗壮巨大的尾巴疯狂地攻击罗琨的阵法,阵盘在它的攻击下已经开始出现裂缝。罗琨头皮发麻,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怪物,就像是很多东西混合在一起,偏偏又无比巨大,光它对比身体并不算大的鸟喙就有罗琨两个身高那么长。 从未有过独自与人斗法经验的罗琨在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唯一的想法就逃。不过理智告诉他,如果他选择逃跑,那么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不想死,他还没活够!罗琨心头发狠,抬手祭出一把亮银色的长枪,长一丈三尺五寸,枪头细长如芦叶,锋利无比,闪着寒光。在阵法破碎的一刻,罗琨提枪和那怪鸟战到一处。 练气期的修士还不能仅靠自己就凭空站立,而靠飞行法器和这本就生活在空中的怪物游斗显然是不明智的,是以罗琨在地上仗着自己还算不错的遁法不断奔跑游走。那怪物力气极大,罗琨长枪和它的巨尾相触,手臂立刻被震得发麻,还是用了大力气才没让手里的长枪掉落下去。那怪物的攻击毫无章法,偏偏又最知道用什么攻击效果最好,实战能力并不强的罗琨苦不堪言。 一矮身,躲过巨尾的横扫,罗琨顺势弹起,跃到空中,长枪直冲因惯性而平衡略有不稳的怪鸟眼睛而去。那怪鸟反应极快,身形一晃,鹰爪带着一股罡风朝罗琨天灵盖拍来。罗琨一侧身,避过要害,无视那鹰爪抓近肩头血肉的疼痛,长枪去势不减,锋利的枪头顺利扎进怪鸟较为柔软的腹部,用力一搅,快速抽出,借力向后跳去,瞬间便滑出五丈有余的距离。怪鸟吃痛,长鸣一声,风一般欺近罗琨,蛇尾自高向低连抽数十下。罗琨奔走腾挪,间或向怪鸟攻击几下,偶尔能伤到这怪鸟。情况虽然危险,倒也不至于丧命,只要坚持下去,罗琨就能胜利。 仿佛看到自己大难不死的样子,罗琨脸上带出几分愉快,心里倒是直骂娘,一时间将弄出这怪物的人诅咒了一遍又一遍,一时间想到如果他没和队友走散此刻会不会好一点,一时间思绪又飘到万里之外的天枢仙门,琢磨着如果是顾珀瑛这个主角在这里,怕是不会像自己这样狼狈。 斗了一阵,怪鸟突然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鸣叫,仿佛是为了应和这声鸣叫,天空里传来滚滚雷声,接着咔嚓一声,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了天空,霎时间整片荒原亮如白昼! 罗琨一时间有些诧异,对这怪鸟有了新的认识,长得这么丑,还能招雷,特么整个一雷震子啊! 这一道闪电仿佛是一个开头,接连不断的闪电自此之后自乌云中不断劈下,夹杂着滚滚雷声,像远古时候发怒的火龙不断吞吐着灼人的火焰,狂啸着扑向脚下这寸寸土地。 罗琨目瞪口呆,忍不住破口大骂:“操|他娘,小爷什么破运气,怎么就招惹上这鬼玩意儿!特么的贼老天还给不给活路!” 怪鸟再次长鸣一声,一道泛着红色的巨大闪电自云层中急冲而下,扑向罗琨。电石火光间,罗琨已经无暇心疼自己将要烧掉的灵石,激发从储物袋中拿出的伪小挪移符,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是在数百丈开外的位置。顾不上身后的怪鸟,罗琨随便找了个方向就拔足狂奔,怪鸟一面嘶鸣一面扑扇着巨大的翅膀,马力全开跟在罗琨身后。 怪鸟每叫一次,就有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半空直冲罗琨劈下,让他不得不激发为数不多的伪小挪移符逃命。眼看着手里的符箓越来越少,罗琨心急如焚,一面胡思乱想着完了完了,今天要交代了,一面将遁法发挥到极致,飞速地向前奔跑。狂暴的风割裂脸颊,丹田里的真元越来越少,经脉传来一阵阵刺痛感,罗琨已经没法去在意这些疼痛,只是红着双眼,发了狠地逃命。 眼看怪鸟就要追上自己,罗琨一狠心,掏出一大把他临走前吴献递给他的乱七八糟的符箓,也不管是几阶的什么属性的,一股脑激发丢了出去。碗口粗细的落雷和被激发的符箓对撞在一起,仿佛有人引爆了万吨炸药,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罗琨只感到一股滚烫的气浪袭来,身下的整片大地都跟着颤抖不息。这股气浪将他整个人掀出去,在空中不知翻滚了几圈,后背往地上一磕,脊梁骨发出喀嚓一声脆响,疼得他扯着嗓子直哀嚎。 在那之后的连续一段时间里,他被震得连知觉也没有了,只能下意识地张着嘴像一条濒死的鱼那般重重地喘息。 等缓过来的时候,罗琨发现怪鸟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焦土,而怪鸟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浑身焦黑,巨大的鸟喙一张一合,完全没有了之前耀武扬威的样子。他的耳朵被之前的爆炸嗡嗡作响,虽然听不见,但也能想到怪鸟是在哀鸣。 乌云深处的血光越来越浓,炸雷不断落下,找不到目标,只能不断地向荒原的各个方向击打。眼见安全了,罗琨取出一个防御阵盘布下,跌坐在地上喘息。脑子发木,转了一会儿才想到要除去怪鸟,罗琨挣扎着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枪向着怪鸟的心脏处掷去,一道浅紫色的落雷如狂龙出爪般向着长枪的方向劈去,夹裹着毁天灭地的巨大威势,咆哮着砸在罗琨的长枪和怪鸟身上。 耀眼的亮光让罗琨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雷声的嗡鸣使得他耳鸣得更严重了。 这道巨雷过去,罗琨的长枪和那怪鸟都化作了焦炭。 怪鸟一死,周围深沉的夜幕就渐渐淡了,雷鸣声越来越低,最后乌云散尽,一抹鱼肚白打东方跃起,新生的朝日慢慢升起,释放出属于它的温暖的光。那种介于橘与红之间的颜色,就像是梦的色彩,是无论技艺多么高超的画师都画不出来的。第一屡阳光照在脸上时,能明显的感受到点点的温暖,与灿烂的金纱似的颗粒。 得救了。 罗琨一身泥土草屑,慢慢滑坐在地上,失神的望着那抹朝阳。忽然他双手捂着脸,低下头去,双肩剧烈地颤抖,好像是一个哭泣的姿态,可是他的喉咙里并未发出任何呜咽声,安静的就像是个睡着的孩子。 在浑身酸痛的疲倦和九死一生后的惶恐里,在逐渐升起的阳光中,那抹朝阳幻化成了最美丽的记忆,眩目夺彩。 清晨的荒原慢慢升起淡蓝色的薄雾,能见度很快就低了下来。经过简单的处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看起来十分狰狞,倒也并不怎么影响动作。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新的精英弟子道袍换上后,罗琨皱着眉辨别了方向,心中一动,向着西南方向走去。因为之前的怪鸟,罗琨也不敢祭出飞行法器,只是徒步行走。除了荒原里越来越密集的动物尸骨和人来修士的残骸昭示着罗琨确实在向着他选定的方向行走外,周围的景色简直如出一辙,几十里都无半点区别。 罗琨不断前行,偶尔停下来翻一翻散落在地上的储物袋。刚开始那些储物袋里的法器和灵石都已被岁月侵蚀得十分厉害,就算收走,也只能当做废料回收利用,罗琨只挑了几件比较特别的收起来;随着罗琨越发往西南方向深入,动物的尸体越来越新鲜,也越来越完整,但数量却越来越少,倒是人类修士的尸骨越发多,且大多身家丰厚,随意捡起一个散落在地面上的储物袋就有可能能发一笔横财。 罗琨越愈发肯定这是一个传承之地,所以即便满地是财富,他也不曾多做停留,飞快地向着西南方向掠去。 走了一日一夜,荒草原渐渐变成柔软的青草地,远眺而去,能看到连绵不断的巍巍青山,周围的气息越来越温和柔软,就连动物尸体和修士尸骸也慢慢变得极为稀少,等到他走了两天一夜后,已经看不到了。 夜□□临,罗琨并未停下脚步,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西南方向呼唤着他。 修士的直觉大都很准,虽然大部分修士因为没有这一天赋而对此不了解,但上辈子看了那么多仙侠小说的罗琨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罗琨决定遵从自己的感觉向那个方向不断奔跑。果然,越接近西南方向的群山,罗琨那种感觉就越强烈,等到又过了三天,罗琨到达那山脉附近的森林时,他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着,叫嚣着。 仔细辨认了进山的路,罗琨一头扎进这片美丽宁静的森林,顺着开满芬芳野花的小路奔向那个地方。穿过青树翠蔓,那条隐蔽的小路越来越窄,最后在两山之间的狭缝处收尾,急拐向下。 罗琨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到地方了。 第5章 四壮哉我大基三 穿过那长长的天然隧道,眼前熟悉的景色让他脑子一懵,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 万花谷。 罗琨站在云锦台前茫然了一会儿,最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入口处并无正意弟子在值守,凌天梯的机关也已经损坏,不能再用了。罗琨想了想,祭出苍辰真人给他的云朵状飞行法宝,一路晃晃悠悠地打落星湖、逍遥林上经过,眺望着远处的花海和高耸入云的三星望月。 降落在三星望月的通天梯下,罗琨看着整洁干净却没有半分人气的万花谷,感慨万千。 然后他封住了自己的真元,抬起腿,就像一个凡人一样,一阶一阶地向赏星居走去。 他走得很慢,也很认真。 到达赏星居后,他对着游戏里药圣孙思邈常驻的地方磕了三个头。在赏星居逗留了半刻,他又靠着双腿攀爬上觅星殿,在子虚乌有两位老先生的客居处瞧了瞧,便登上凌云天车去了摘星楼。分别在僧一行和东方谷主的常驻地磕了头,他才推开了摘星楼的大门。 正厅极其干净,什么也没有,罗琨只好向里间走去。很快他就看到里间的桌子上放着一排玉简和一个储物袋,他走过去,随手拿起第一块玉简,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提示音。 【你已接受了[拜入师门]。】 愕然地向虚空里看去,孙思邈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慈爱地向罗琨微笑,道:“我万花谷身在桃源隐,心怀天下先。武道修行,也需有抑有纵,若是过于疲倦,便稍作歇息,看看这万花风物吧。” 罗琨下意识答道:“我想加入万花谷学艺。” 闻言孙思邈面色一肃,道:“罗琨,你如若要随我学医,成为万花谷弟子,须立下誓言: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我来问你,你是否愿意终生遵行此誓,正式成为我万花谷弟子?” 罗琨跪下:“我愿随师父行医,济世苍生!” 孙思邈面色变得温和:“万花谷世外桃源,虽今已没落,但豪情不改。罗琨,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青岩万花谷正式弟子!你且将桌上物品收起,希望你以后能坚守今日之言,虽身处桃源,亦心忧天下,将我万花谷发扬光大!” “弟子遵命!” 孙思邈点点头,飘渺的身影散去,而罗琨耳边的提示声响个不停。 【你已完成了[拜入师门]。】 【你已获得[桃源帽]。】 【你已获得[桃源衣]。】 【你已获得[桃源护臂]。】 【你已获得[桃源腰带]。】 【你已获得[桃源裤]。】 【你已获得[桃源靴]。】 【你已获得[千机笔]。】 【你获得2700点阅历。】 【你获得27块下品灵石。】 【你已接受了[医圣馈赠]。】 【你已接受了[复我荣光]。】 说实话,自打罗琨穿越到这个世界,就对科学这种东西不抱希望了,但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世界连游戏系统这种夸张的东西都给他搞出来了。他不是没看过这类的小说,但也没想过居然会有一天落在他头上。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尤其在耳边提示音响个不停的情况下。 简直是噪音骚扰啊!都要耳鸣了,不能换成文字窗口么? 大概是感觉到了罗琨的怨念,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剑侠情缘三的界面。 界面的最上面是当前的日期、侠义值、江湖贡献值、阵营威望值、江湖资历值、江湖名望值;左上角原本应该是头像的地方显示着两个标志,一个是天枢仙门的门派标志,一个是万花的门派标志,标着他的等级,后面跟着他的血条蓝条以及气力值,大约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血量只有多半条;左下角是聊天窗口,包括系统提示都以文字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右上角是小地图,现在仅仅显示着属于他的小点和附近的矿石灵药;紧挨着是任务指引,现在上面有两个任务,一个指向桌子的方向,另一个则没有指引;右下角是一排图标,人物背包等等都显示在此处;界面的最下方是内功、技能栏和经验条,如今内功图标是黑的,万花技能也没有一个亮着。 试着将所有界面都打开了一遍,发现帮会界面和社交界面里面空无一物;人物属性界面没什么特别,除了他身上的装备里一件饰品也没有、分数可怜的只有24能让他多几分注意外,就是那个显示称号的地方表明他拜在孙思邈门下,为杏林;生活技艺界面制造类的技能图标都是黑的,连点都点不开。综合所有的界面,罗琨明白这个半吊子的系统是80、90年代剑三的结合体,比如那令人眼花的经脉系统就是80年代的特产。 其实最有意思的是师徒界面。在这个界面上他可以看到他的大师父叫莫辰,等级是70级,没有帮会,于六年前拜师,师徒值是725,如今他的等级是26级,按照一级10点师徒值的算法,他那不负责任的师父竟还被系统判定为陪伴他完成了不少任务;然后下面是一串信息,他的,他二师弟吴献的,三师弟凌昶的,小师妹叶梦斐的。吴献练气八层是22级,凌昶练气六层是20级,叶梦斐练气三层则是17级。除此之外,他还有位二师父,正是刚刚看到的孙思邈。更令人震惊的是,孙思邈居然有103级!他原来不是82级吗?这系统特么最高才90级好么! 心里暗骂一声娘希匹,罗琨扫了几眼任务指引,将桌子上的储物袋拿起,聊天窗口迅速出现文字提示。 【你已获得[落花碧绒包]。】 罗琨有点诧异,他记得这个是缝纫产物,配方在二十五人大明宫掉落,是个二十六格的包裹。将神识沉进包裹,罗琨看到码的整齐的四个包裹,聊天窗口迅速刷出一串文字。 【你已获得[梨绒落绢包]*4。】 试着唤出背包,罗琨就看到背包显示着(7/24)的字样,下面的小格子里躺着他的装备们,最下角显示着他的身家:0上品灵石12中品灵石627块下品灵石。 从不曾有过中品灵石的罗琨有些诧异,试着取出一块中品灵石,惊喜地发现手中的中品灵石是真正的中品灵石。虽说在这个修真界,上品灵石兑换中品灵石和中品灵石兑换下品灵石的比率都是1:1000,可高品灵石形成要比低品难得多,一般人是不会去换的,所以在黑市上,这个比率往往会增大。 发了! 想到这里,罗琨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儿手里的灵石,然后又放了回去。接着他取出一个梨绒落绢包,试探着放在背包界面的拓展位上,果然成功了,变成了(7/48)。试了下,本来属于玲珑密保锁的那个拓展位如今也解锁了,只不过没有30格的包裹让他有点遗憾。如法炮制,罗琨将其他的包裹依次放上,背包拓展成146格。 神念一动,将桌上的起块玉简收进包裹,聊天窗口再次出现提示。 【你已获得[《总纲》]。】 【你已获得[《武经》]。】 【你已获得[《棋经》]。】 【你已获得[《书经》]。】 【你已获得[《医经》]。】 【你已获得[《琴经》]。】 【你已获得[《杂经》]。】 【你已完成了[医圣馈赠]。】 【你已获得[半夏衣]。】 【你已获得[半夏帽]。】 【你已获得[半夏护腕]。】 【你已获得[半夏腰带]。】 【你已获得[半夏长裤]。】 【你已获得[半夏鞋]。】 【你已获得[半夏笔]。】 【你获得1000点阅历。】 【你获得18块下品灵石。】 任务完成后,眼前的景象迅速坍塌崩裂,化作白雾,眨眼间,罗琨又回到他来时的那片树林。小地图上迅速出现密密麻麻的灵草矿石标志,罗琨忍不住拍了把大腿,嗷的一嗓子嚎出来。 “他娘的,果真是药园!这下发达了!” 顾不得查看刚刚得到的东西,罗琨像是疯了一样扑到大片药田里,从他以前的储物袋中掏出工具就开始闷头发大财。所过处犹如蝗虫过境,除了还没长成的幼年灵草,其他片甲不留。因为采集技能是已经解了锁的,所以聊天界面不断刷出一条条提示信息,他因此获得不少经验。 极度兴奋,罗琨几乎是片刻不停地采药挖矿,对耳边神农、采金技能的升级提示充耳不闻。大捆大捆的灵草和大堆大堆的矿石被收进最安全的背包,整整齐齐地摆在小格子里,一点质量感也没有,完全不影响罗琨的速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琨已经从药园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抬头看去,远处是一望无尽的沙漠。 罗琨看了一会儿,扭头走回森林里,一边走一边查看包裹。 打开包裹他吓了一跳,包裹上显示着(104/146),除了之前获得的21样东西外,他竟然采了83格的灵药矿石,更夸张的是,灵药矿石的堆叠上限不是99而特么是200啊! 仔细看了看灵药矿石上的标注,罗琨选了几株比较难得年份不算太夸张的放进玉盒,收进自己以前的储物袋,然后又挑了几块不算特别稀有的矿石放进去,便回到森林里嗑辟谷丹继续研究自己变异的基三系统了。 第6章 五我是青岩一朵花,明日弃治到你家 罗琨目前26级,还没有学习万花心法,所以即便穿上了万花的装备,也不能使用万花技能。兴致勃勃地折腾了一会儿颇为熟悉的界面后,罗琨将半夏套穿好,选择显示外观,确定自己和进来的时候穿着打扮一样后,便取出《总纲》,准备研习万花心法。 聊天界面刷出一条信息,任务指引处也多出一个任务。 【你已接受了[初学心法]。】 任务指引处则写着:认真阅读总纲,你会发现万花心法内容博大、所蕴精深,作为一个万花弟子,这是你踏入江湖的第一步。 罗琨:……。 因为读过很多的小说,早就对系统的尿性不抱希望,罗琨只是沉默了一小下,便认真阅读起来。 万花七经本是隐居在万花谷的能人异士们耗十年之功呕血完成的,正如系统所说的内容博大、所蕴精深,可罗琨看到这完全不亚于诸多顶尖修真功法的《总纲》,还是吃惊不已。不、应该说,此时的万花七经恐怕已经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修真典籍了,也不知道本就是如此还是系统对其加以修正后才这样。 因为境界太低,《总纲》他只能读到练气部分,筑基及其之后的部分则被白雾所笼罩。不过这也足够罗琨了解到,修习万花七经必须要有木灵根,如果是水火木三灵根更好。罗琨乐大发了,有什么比找到适合自己灵根的功法更令人开心的呢? 放下《总纲》,罗琨看到任务已经完成,系统又发布了第二个任务,要他阅读武经、医经。罗琨依言照做,任务完成后,除了得到不少经验,使经验条增长到87.53%外,花间心法、离经心法以及制造界面都解锁了,此刻默认显示花间心法。 当他查看技能栏的时候,发现技能栏和经脉系统是配套的,此时解锁的技能有养心决套路下的清心静气、春泥护花;点穴截脉里的阳明指、商阳指、少阳指、太阴指;百花拂穴手里的玉石俱焚和钟林毓秀。太素九针里的握针、局针、提针、锋针也解锁了,不过因为心法不对暂不可使用。 解锁的技能不少,罗琨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上了一个清心静气,然后切换成离经心法,用可怜的奶量刷满了自己本来空了小半的血条,感觉自己浑身的伤痛消失、气血充盈起来,愉快地感慨保命的手段又多了一点。 时间过得飞快,不等罗琨完全适应自己的系统,秘境关闭的日子就到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罗琨就出现在秘境的入口处。 秘境外面,各大门派的负责人在此等候多时。 负责带队的两位炼虚期长老神识扫过浑身干净清爽、一点伤也没受、修为略有增长的罗琨时,微微皱了皱眉。但当罗琨将手里的灵药矿石上缴之后,两人就又露出了然和满意的神色。 “做的不错。” 罗琨端起大师兄专用商业笑容,道:“谢长老夸奖。” 那位长老点点头,示意罗琨可以先去休息了。罗琨行礼告退后,就见端阳峰的几位弟子向他招手。 “罗师兄。”一个虎背熊腰长相粗犷浑身狼狈的男修冲罗琨道,“看来罗师兄此次因祸得福,收获颇丰。” 他并不是小队里领头的剑修,罗琨已经不记得这人名字,只好道:“托祖师爷的福,性命无碍罢了。看几位师弟神色颇好,可见也是收获不小的。” 那男修爽朗一笑:“尚算不错。”转而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人,道,“师兄可认识那边的那个内门弟子?先前便是此人暗算师兄。” 罗琨扭头看去,只见一长相颇有几分俊朗的男子正一脸得意地跟周围人说话。罗琨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似乎是是自己那个邪乎的脑残师妹叶梦斐的爱慕者。至于叫什么,罗琨比较懒,对于这么一个几乎没交集的弟子压根没去记。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但面上还是很平静:“那似乎是我小师妹的爱慕者。” 周围的男修大都同情地看了看罗琨,然后便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罗琨巴不得不提起这事儿,当下便顺着那些人的话题聊起别的。 回到宗门,罗琨略休整了两日,就去向自己师父报备自己准备走医修一脉。苍辰真人虽然有些诧异,但觉得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罗琨那种寡断的性子,医修算是比较适合他的了。 估摸着罗琨是在秘境里得了传承,苍辰真人便没有给罗琨准备功法,只是从归尘真人那里打劫了不少灵草灵药给罗琨,然后就把罗琨撵回竹屋,下了死命令要让他在半年内筑基。 罗琨回到竹屋,打开系统界面,突然发现自己的经验条又增加了一些。他立刻查看聊天窗口,看到了几条信息。 【你已接受了[成为医修]。】 【你已完成了[成为医修]。】 【你获得4800点阅历。】 【你获得45块下品灵石。】 【你已接受了[筑基]。】 【你已接受了[扬名天下]。】 最后一个任务让罗琨有点摸不着头脑,打开任务界面,看了任务说明才知道,这是[复我荣光]下的子任务,而这两个任务下面都出现了一个进度条,目前还都是0%。 看来自己得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大夫才行。罗琨想,还得是诸如胡青牛之类的神医,既然胡青牛号称见死不救,那以后自己就遵守万花守则,叫做活人不医好了。 罗琨正做着美梦,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他连忙去开门,就见叶梦斐正眼眶通红地站在那儿。 “小师妹?” 叶梦斐泫然欲泣:“大师兄,秘境的事儿我听赵师兄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如果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制止他的……” 罗琨被噎个正着,他压根不知道赵师兄是哪根葱,缓了半晌:“不要紧的小师妹,你看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这也不是你的错。” 叶梦斐一下哭出来:“大师兄,你从来都是这么温柔……” ……怒摔笔!特么的小爷一点也不温柔!小爷才不需要你的夸奖! 话到嘴边却成了:“师妹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叶梦斐慢慢停下抽泣,有些羞怯地看着罗琨,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通体碧绿的剑,递给他,道:“师兄,这是赵师兄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这剑给罗琨的感觉十分奇怪,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正当罗琨想要伸手接过时,系统突兀地发布了一个任务。 【你已接受了[拒绝接受]。】 迅速而隐蔽地用神识扫过任务指引,发现这个任务很简单,让他拒绝收下这把剑。罗琨迟疑了一下,感觉到叶梦斐身上的贪婪不舍之意,选择完成这个任务。 “此剑看起来不错,似乎是木属性的?我记得师妹是水木双灵根,这剑却是十分合适师妹呢,师妹不如便替师兄收下吧?” 叶梦斐露出一抹雀跃的笑,但还是强压着:“……这怎么好呢,这毕竟是赵师兄送给师兄的。” “没什么不好,我看师妹对这剑有几分喜欢,也算是缘法,师妹就放心拿去用吧。” 叶梦斐迅速将剑收起来:“那谢谢师兄了!” 罗琨只感觉到身上一轻,好像有什么消失了,接着耳边穿来系统的提示声。 【你已完成了[拒绝接受]。】 【你已获得[配方:锻骨易筋汤]。】 【你获得1000点阅历。】 【你获得18块下品灵石。】 送走叶梦斐,罗琨兀自坐在床上思考着这个突来的任务。他可以确定,将那剑送出之后,有什么从他身上消失了。如果罗琨会占星术,就会发现本来明晰的天机如今混沌一片。 仔细在记忆里搜索那把剑,罗琨终于想起这是在那个幻境里看到的原身生平中最重要的一样法宝,这可以说是原身前三十几年人生里最重要的机缘之一。 在这个修真界,有凡器、法器、灵器、法宝、灵宝、至宝之分,凡器、法器、灵器、法宝分上中下三品,灵宝、至宝分先后天,同时还有伪法器、伪灵器、伪法宝这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创新产物。而罗琨今天所见的这把剑名唤碧玉,木属性,是一件中品法宝,在这个灵宝、至宝几不可见的时代,中品法宝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存在了。 碧玉剑自被原身那个倒霉孩子得到后,就不曾离手,直到他最后死亡,也是用这把剑自裁的。这把剑贯穿了他颇具悲剧色彩的一生,可是说是他命运的见证者,所以这把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如今,罗琨的系统却发布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任务,让他让出这份机缘,丢掉这个见证者,其中深意恐怕只能用“剧情”或者“命运”来概括了。 罗琨是个粗枝大叶的爷们,但不代表他傻得可怜,前因后果一结合,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由此看来,他恐怕暂时是摆脱了剧情这东西的。不过纵观命运的尿性,罗琨也明白的很,用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来形容,命运的齿轮终将再次转动,脱轨的剧情终将再次回到原位。 但罗琨会让这剧情被掰回去么?系统会么?那谁谁谁会么? 罗琨打开人物属性界面,看着上面的数据,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傻笑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这样很丢人,罗琨抹了把脸,若无其事地从背包里翻出任务奖励看起来。 锻骨易筋汤听起来有几分像食谱,实际上却是洗髓用的药浴配方,罗琨仔细研究了上面的药材和配药手法,发现这配方简单易行,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不过既然是大万花出品,那必然是精品了。既然确定了这配方对身体无害,药材也极为常见,罗琨不想浪费这张药方,决定过两天坊市开了就到那儿去淘换点药材,回来试上一试,说不定会对他筑基有帮助。 打定了主意,一(热)向(爱)勤(泡)奋(澡)的罗琨破天荒地没有打坐修行,而是洗洗睡了。 第7章 六论大多数作者的尿性与无痛广告火爆的辩证关系 天枢仙门内部的坊市每月两次,分别在初十和二十,每次坊市开启都极为热闹。虽说天枢山下的天枢坊市长年累月不断,各大门派在此都有店铺,可谓整块大陆上最繁华的坊市之一,却不如内部坊市这样实惠贴心。内部坊市基本上是天枢仙门内部弟子互相交易的地方,本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态度,物品的价格大都接近最低价。甚至有很多自持长相不错的外门弟子还借这坊市来投机取巧,说不得哪天被内门弟子或者精英弟子看上了,那好处是大大的有。况且此处属于天枢仙门内部,随时都有执法弟子巡逻,安全性之高更是令许多弟子津津乐道。因此即便这里的东西没有天枢坊市里多,大部分弟子还是喜欢在内坊进行交易。 好在罗琨需要的灵药都十分常见,其中几味主药还是一些练气期常用丹药所需的药材,所以即使大肆购买也不太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实际上罗琨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坊市。 作为一个穿越者,罗琨的脑海里充斥着诸如“靠嗑丹药提升起来的修为是虚浮的修为”“嗑丹药穷三代,嗑丹药毁一生”“去坊市总是要遭遇打劫的”“每一个坊市都充满了恶意”之类根深蒂固的观念,直到知道了天枢仙门内部坊市是另外一个样子,他才算是对坊市有所改观。 不过他的灵根特殊,平时修行更是只嗑辟谷丹,从不服用凝气丸之类丹药,全靠自己努力,对坊市需求不如别人大;更何况他宅惯了,也不太出门打怪什么的,竟是连法器的需求也小之又小,坊市跟他的关系就更小了。 于是,他初到坊市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巨型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一个个摊位整齐地排成一排,就像前世卖菜的农贸市场一样。他同门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侄就像菜市场卖菜的大妈,操着各式口音各种音调叫卖和讨价还价,悠闲一点的有坐在小摊边吃着零嘴,忙碌的甚至有一个人应付一大群人的情况。 “上好的低阶符箓大甩卖!自爆价!走过路过别错过!” “……这位师妹,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别看着这飞剑外观不起眼,但绝对是好东西……” “师兄,你这熔火金卖的也太贵了,只比外面便宜一点点啊,你看这杂质这么多,不值那个价啊!” “哎呀师姐,我这簪子已经是最低价出售了,再低,师妹我就赔本了!再说了师姐你皮肤那么白,这簪子的颜色多衬你的皮肤呀,戴上一定好看,千金难买心头好啊,师姐不要犹豫了!” …… ……说好的高高在上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呢? 沉默了一会儿,早已经耐操耐打的罗琨开始干正事儿了。本着货比三家的原则,罗琨在坊市转了一个上午,按照方子买足了五份药材,才想起自己还需要一个丹炉。 又转了一会儿,罗琨来到一个角落的小摊子,扫了一眼之后,心里充满了震惊。这个小摊子的主人是一个筑基初期的内门弟子,他的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玩意儿,走过路过的修士看到了都会忍不住笑上两声。但在罗琨眼里,看到的却是满眼绿蓝紫色的名字。 ……他娘的一个白装都木有好么! 巨龙属性发作的罗琨颇有点想把这一摊子东西都打包回去的冲动。 摊主看着罗琨兴奋的表情,表情有点古怪:“咦?这位师弟喜欢我这摊子上的东西?” 还好罗琨脑子没坏掉,在“哎呀我看到了你这东西都不是凡品”和“我觉得这些东西做得不错合我胃口”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摊主的表情更奇怪了:“师弟谬赞了,没想到师弟的品味这么……这么特别。” 罗琨有点尴尬:“难道师兄你不喜欢?” 摊主道:“我却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我是无意中在一个散修洞府里得到的,也不知道都是什么玩意儿,我为此散去了大半身家,得到的这些东西却因为形状怪异而卖不出去,简直亏大了。” 罗琨的脸上露出几分同情来,倒不是同情他卖不出去,而是同情他不识货。显然那摊主误会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我现在就想赶快把这些东西处理掉,能回一点本也是好的。” 罗琨道:“那师兄打算怎么卖?” 摊主一脸殷切:“这样吧,我看师弟这样喜欢这些东西,你要是全要,我便宜给你,加起来五千下品灵石如何?” ……你怎么不去抢?虽然一片绿蓝紫,但是仔细看了后就能发现除了其中几个以外都是些15-20级用的玩意儿,他都26级了,这些东西就算再好也该要退休了。 罗琨一脸迟疑:“可是师兄,你把我卖了也不值那些灵石啊。” 罗琨今天没有穿他的紫色精英弟子道袍,而是穿了件青色道袍,所以那位筑基期的师兄听了这话也只是有点遗憾,并不曾太过失望。 “不如师弟挑两样买下做个念想吧?” 罗琨蹲下身,在一大堆东西里翻来翻去,每拿起一样,摊主就会介绍一番,并给出一个不太实际的价格,惹得周围的修士频频看向他们两个人。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罗琨花了137块下品灵石买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25级紫色丹炉,一只长得像蜗牛的28级蓝色内功破防戒指和一块形似羊驼的30级蓝色内功会心玉佩。 摊主对罗琨热情非常,罗琨走的时候他还在一片嘲笑声里积极邀请罗琨下次再来。 ……小爷下次才不来呢。 确认了一遍炼药方法,罗琨祭起那名叫“霹雳鼎”的紫色丹炉,左手快速打出一串灵诀,就见霹雳鼎突地变大,其中燃起暗红色的妖异火焰。这火焰温度极高,罗琨只觉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周围的空气都燥热了几分。罗琨略一停顿,左手继续不间断地打出一连串灵诀,那火焰便小了几分,却是一跳一跳地不断收缩膨胀,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破声。 接着罗琨伸出右手,逐一指过摆在他面前的灵药,这些灵药便按次序落入丹炉中。等到第一批药草全部没入丹炉,罗琨右手一指炉盖,炉盖便自动合上了。炉盖合上那一瞬间,罗琨左手灵诀连掐,一个个落入丹炉中,丹炉便开始飞速旋转。盘腿坐下,罗琨将神识沉入丹炉中,观察着灵药熔化的情况,按照配方上所讲,始终保持着药液如水般沸腾的状态。待灵药全部化作青色的药液,罗琨右手在胸前打出简单的几个丹诀,将自己的真元化作浓郁的灵力溶进药液,药液慢慢变得透明。 这步做的很完美,罗琨默默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点赞,右手丝毫不停歇地将第二批灵药投入丹炉,重复着第一步的动作,很快,融入了灵力的第二批灵药变成了浅紫色的药液,浮在第一批灵药所成的透明的药液上。两批灵药所成的药液泾渭分明的呆在丹炉里,咕噜噜地沸腾着,冒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 等到上层的药液由浅紫转为深紫,罗琨收回神识双手连动,弹出一个个古怪的丹诀,丹炉的火焰轰的一声变大,包裹住整个丹炉,而丹炉则转动得更快了。罗琨浑身的真元潮水般顺着他打出的灵诀化作精纯至极的灵气,向丹炉涌去。这种大量消耗真元的感觉令罗琨十分不适应,但他还是坚持着向丹炉输送真元,直到霹雳鼎发出一声声嗡鸣,空气里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罗琨脸上经不住浮现出一抹雀跃的神色,耐着性子等到那嗡鸣声越来越小,才收回双手。 没了真元的支持,霹雳鼎在空中的转速慢了下来,火焰也变小了。过了片刻,霹雳鼎火焰熄灭,停止转动,缩回原本的大小,落在罗琨手里。 打开炉盖一看,就见其中透明的药液渐渐停止沸腾,透着一股令人神魂一醒的清香。 这就是成功了! 将药液装进准备好的玉瓶,罗琨对自己第一次炼丹的表现大为赞赏,突然觉得自己这炮灰也不是那么没能耐的,金光闪闪的品质除了逆来顺受外还有一条炼丹天赋极佳。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罗琨回复了一下真元,就炼起第二份来。 花了三天功夫炼好了五份锻骨易筋药液,罗琨从吴献那里借了一个可以加热的浴桶,打好水后,便将药液按照配方上所写滴了三滴进去。随着水温渐渐升高,浴桶里的水变成了浅紫色,药液的味道也散发出来,直闻得罗琨精神一振。 过了片刻,水温已足够高,罗琨将火减小,脱了衣服跳进浴桶。 罗琨是个特别喜欢泡热水澡放松的人,这水温极舒适,让他爽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水往自己身上撩了撩,罗琨一脸惬意地哼起小曲,还忍不住洗了洗头发。 但很快,罗琨就舒服不起来了。 随着水中的紫色渐浅,一种犹如蚂蚁爬过的□□感自身体内部传来,每一块肌肉都感觉到一股酸软,甚至让罗琨有点坐不住。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就被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取代。 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一寸寸打得粉碎再重新长起来,仿佛所有的肌肉都被熔化然后重新塑形,仿佛所有的器官都衰败然后再生,罗琨只感到浑身一阵火辣一阵冰凉,犹如置身火山和冰原不断交替的地方,疼得他手脚抽搐,再也坐不住,向下滑落在浴桶里,嗓子里发出一阵赫赫的喘息声,像是被尖锐的匕首贯穿了喉咙一样。脑子发木,罗琨的思维混乱的要命,一时不断祈祷着这阵痛苦赶快过去,一时觉得恐怕等不到洗髓完成他就已经疼死了,一时又想起前世的无痛广告,颇觉羡慕。在他乱七八糟的年头里,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阵暖流袭遍全身,罗琨终于感到一阵放松,仰起头,大口喘气,眼睛瞪得老大,红血丝布满了眼白。 不过这样的放松持续的并不久,一阵难耐的瘙痒感就从皮肤上传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身上被人放了痒痒粉,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到痒,罗琨忍不住伸手去挠,指甲所过处皮肤犹如被利器所伤。顿时,罗琨不过挠了两把的地方皮开肉绽。罗琨傻了眼,迅速住了手,却不能阻止他的皮肤从这个地方开始龟裂,鲜红的血液落入水中,瞬间就晕开一片。破碎的皮肤在罗琨完全变成一个血人前开始以极快的速度重新长出,很快便包裹起罗琨的肌肉,总算是没有让罗琨完全变成个与血尸类似的玩意儿。 皮肤重新长出的感觉只是有点痒,并不是特别难忍受,只是视觉效果太惊悚,加之罗琨刚刚疼得钻心刺骨了一次,浑身无力,倒让他觉得这比刚刚的痛苦还可怕。 像罗琨这样没真正受过痛苦的宅男,哪怕一直自称大老爷们,也真的不知道原来洗个髓这么可怕,就算他曾在小说里看到主角洗髓时各式各样的痛苦,也不过是当笑话看。所谓风水轮流转,明天到你家,罗琨如今算是切身体会了一回凡人流小说主角们的特殊待遇,这样的待遇让他享受了一回,绝不想再有第二回。 做炮灰其实挺好的,罗琨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可怕的皮肤,闭着眼胡思乱想,如果遇到一个不那么心狠手辣的作者,说不定会有一个舒服的死法。而作为主角,却要常常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才能升级然后向下一个boss挑战,他们的生活简直不要太苦逼!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罗琨才浑身无力地从浴桶的血水里爬出来,一想到未来半年里每隔三天就要享受一次这样的痛苦,他就觉得前途无亮! 第8章 七筑基是件体力活 罗琨从没打算在筑基的时候使用筑基丹,纵观他看过的小说,只要不是灵气特别匮乏、道法特别没落的时代,都在强调自然筑基的好处。所以在接下去的半年里,罗琨在竹屋里度过的日子,除了每隔三天粹体一次外,就是在不断打磨自己的真元精纯度。 事实上,当罗琨的经验条到达本级90.00%的时候,系统发布任务就再也不奖励阅历了,如果想获得经验,就必须不断打坐行功,体内的万花功法每运行九周就能看到经验条有0.02%的增长。提炼精纯的真元是一个缓慢积累的过程,给人的感觉也很细微,罗琨每次只有看着不断增长的经验条,才能知道自己的真元又精纯了一点,他离筑基就更近了一些。 总是打坐也不是个事儿,罗琨虽然宅,但也不到见天的在屋子里呆着也不嫌烦的地步,所以他偶尔也会离开竹屋,到屋前的竹林里去练习技能。80年代的剑三系统,技能的熟练度是要靠一次次使用提升上来的,为此罗琨还特意找熊孩子吴献给帮忙,从一个炼器高手那里弄了一个木桩回来。当时他从吴献手里接过木桩的时候其实挺诧异的,因为木桩是个73级的大绿名。不过等到罗琨把它在竹林里的空地上安装好,这木桩就成了游戏里各大主城常见的那种红名。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说,当他第一次兴奋地拿这木桩练手的时候,他的一连串攻击全都是偏离,也就是俗称的“miss”。 等级差异过大桑不起。 幸而罗琨只是为了增长熟练度,打中打不中也没什么要紧。 倒是常来探望罗琨的熊孩子吴献看了几次罗琨打木桩后,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师兄,你这是打算做个书生啊?怎么连打个架都拿着根毛笔戳戳戳?” 罗琨想起之前在传承之处遇到的怪鸟,倒是点了点头:“小献,你也知道我是个温吞性子,这打打杀杀的确实不太适合我,我已经准备走医修这一道了,斗法只要能够自保也就可以。” 吴献吃了一惊:“啥?师兄你打算做医修?之前咋不告诉小爷我?看你管我要木桩,我还以为你这是要发奋做个辣手修罗呢!” ……怒摔笔!小爷忘了不行! 罗琨不答话,笑得高深莫测。 吴献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我知道了,师兄你这是打算偷偷摸摸换个形象,等到筑基之后……嘿嘿、嘿嘿,再这么温文尔雅地往师姐师妹们面前一晃悠……行啊师兄,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深度啊!” ……这和妹子半点关系也没有。他虽然也想要妹子,但是主角太凶残,他要不起啊! “啧啧,”见罗琨不说话,吴献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围着他赚了两圈,“师兄你这小模样长得着实不错,到时候再拿把扇子,整个一浊世佳公子,肯定倍儿受欢迎!” 罗琨今年十九,身高大概有一米八,样貌很大程度随了他爹,只有眼睛长得像他娘,是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修真之人皮肤都不错,罗琨也是如此,加之他身材是在算不上健壮,看起来很有点小白脸的味道。而且是小女生喜欢的那种小白脸。 我真的不想要这种欢迎。罗琨默默地想,他都打算做一辈子光棍了,在这个女修士不是男主的后宫就是男主后宫的妈和女儿的世界里,光棍才是最安全的。 但这话不好往外说,罗琨只能十分无奈地冲吴献一笑,一股苦涩的感觉迎面扑来。 吴献顿觉自己猜中了,一乐:“师兄你现在其实也很受欢迎啊,前个儿神水峰的女弟子还向我打听你来着。那孟师妹长得真是明艳极了,还有那徐师妹也是清秀可人……” 半年来罗琨每天都过的极为规律和充实,又有吴献时常探望打诨,哪怕每隔几天要受一次苦,竟然感觉这日子也很是舒服惬意。随着经验条每天缓慢地增长,半年后的某一天,终于到了99.98%的位置,而罗琨浑身的真元也变得浓厚至极,呈浓雾状在经脉中流转不息,似乎将要液化。 进行了最后一次淬体,罗琨和吴献打了个招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准备好一浴桶的热水,彻底闭关筑基了。 盘腿坐在竹床上,罗琨闭上双眼,深呼吸,进入修炼状态。丹田内的真元向着四肢流去,在身体里形成一个大循环,暖洋洋的感觉袭遍全身。罗琨不停运转着万花心法,享受着泡热水澡的美妙滋味。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的真元越转越快,如潮水一般鼓荡,撞击在经脉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经脉受创裂开一道道小口,随即又被从体外吸入的灵气修复,生出新的更坚韧的来。 这个过程速度很快,带着轻微的刺痛,并不难忍受,已经洗髓数十次的罗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坚定地运行着心法引导着自己的真元,在体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大周天。 突然天地灵气疯狂地向罗琨涌来,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经脉和丹田,在剧烈的疼痛之中,一遍又一遍将他的经脉丹田逐一撕破修复,使其越发粗壮坚韧。罗琨疼得脸色煞白,知道自己到了关键时候,不敢胡思乱想,抱元守一,保持灵台清明,用尽全力维持着真元的运行。 很快,以罗琨为圆心,无数青草长出,眨眼间便覆盖了他竹屋里的家具,然后生出小小的花苞,接着便成片成片绽放出或紫或红的花朵。藤蔓从这些花丛中悄然爬出,攀上竹屋的墙壁,一直爬满了整个小屋,绿油油的叶子在天地灵气的把玩下不断颤动,一朵朵嫩黄的小花缓缓绽放,默默地向空气里吐露芬芳。屋外一株株梨树幼苗从泥土里萌发,露出几片嫩绿的叶子,倾刻间拔地而起,长成参天大树,怒放着朵朵晶莹雪白的梨花。竹屋边的水潭里在梨花开放的一霎冒出一片一片圆圆的碧绿荷叶,或粉或白的荷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瞬间盛放。 罗琨筑基的动静太大,不光是苍辰峰,就连周围的几个峰头也有人发现,纷纷前来观看。 对此罗琨毫不知情,他筑基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全部心神都沉入丹田,紧张地引导着体内浓雾状的真元一点点蓄积、压缩,直到它们液化。第一滴液状真元在丹田里成型,天地灵气愈加疯狂,他的经脉仿佛要被那些蜂拥而至的灵气撑破。并不急于引导这些灵气,罗琨稳住心神,继续压缩自己丹田里的真元,很快便凝结出第二滴、第三滴液态真元,接着他丹田里的真元便像是得到了命令,自发液化起来。这时他才松了口气,引导经脉里的灵气归入丹田。 随着罗琨的这些动作,他竹屋上方的天空出现一抹红霞,颜色因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变成紫红色,一声清亮的龙吟响彻云霄。浅绿色的烟龙从空中冲下,摇头摆尾地没入竹屋。 屋里的罗琨只感到轰的一声,身体里什么东西忽然破碎,一股撕裂的剧痛让罗琨浑身颤抖,手脚冰凉。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很久,疼痛过去,暖洋洋的感觉从丹田开始,慢慢流遍全身。 耳边传来一声升级提示音,筑基成功了! 喜气洋洋的罗琨睁开眼,就被自己已经变了一个样的竹屋吓到,傻在原地好一会儿。刚反应过来,他就闻到身上传来一阵阵刺鼻的味道,低头一看,发现全身都是污垢。 脱掉已经报废了的紫色道袍,跳进事先准备好的浴桶,罗琨狠狠把自己洗刷了一遍,才回到满是鲜花绿草的竹床上,倒头就睡。 此时在罗琨的洞府外,熊孩子吴献高兴地将大腿拍得山响,嘴里直嚷嚷:“哎呦,成了成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归尘真人也面带喜色,冲罗琨那不负责任的师父道:“你这徒弟不错,筑基就这般动静,此后冲击金丹时却是有可能竞争核心弟子的。” 苍辰真人摆摆手,懒洋洋道:“就他那软糯的性子,能自保我也就满意了,核心弟子这种战时从来都在一线的荣耀,不争也罢。倒是你这弟子,争一争是好的。” 顾珀瑛如今入门不到一年,已是炼气三层巅峰的修为,罗琨那小师妹叶梦斐如今入门将近三年,也不过就是这个修为。虽然这跟叶梦斐的双灵根比不上顾珀瑛的雷系异灵根有关,但也能看出她平日里并不刻苦,不然怎样也该比顾珀瑛境界高些。此次顾珀瑛来观看罗琨筑基前,正是在闭关修炼,见罗琨动静如此之大,起了参详的心思,方才出关前来。 归尘真人并不特别自豪,没说什么,顾珀瑛一向是少说多做的人,即便是听到苍辰真人这样称赞他,也只是沉稳恭敬地道了句过奖就罢了。 倒是叶梦斐满脸愉悦,好像苍辰真人夸奖的是她:“顾师弟天纵之姿,人品又这般俊朗,以后肯定能成为核心弟子!” 吴献一向和这个行为极为怪异的邪乎师妹不对付,此时横挑鼻子竖挑眼:“哟,师妹你是哪个铭牌上的娘娘,前观五千年后观五千年,顾师弟俊朗,什么未来你都清清楚楚啊?” 叶梦斐小脸煞白,眼眶一红,几欲落泪。 老三凌昶看不过眼,呛了吴献几句:“二师兄你这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见不得师妹夸别人!” 吴献嗤笑:“就你心宽不成,等以后戴了个龟壳在脑袋上心眼还这么大再回来和我呛呛啊!” 凌昶闻言就要发怒,苍辰真人翻了个白眼,归尘真人立刻就越俎代庖,训斥了三人两句,然后撵他们回屋反省。 看着乖巧稳重的顾珀瑛,苍辰真人颇有些羡慕:“叶尘你这弟子收的就是好,哪像我这边那几个熊孩子,真像琨儿所说人厌狗嫌。索性琨儿马上出关了,这一摊子事儿再落不到我头上。” 归尘真人拍拍苍辰真人的手背,柔声道:“也不能总靠罗琨,他终究是年轻,过不了多少年就该结丹,到时还需闭关。即使不到那时,又怎能保证他平时没个闭关的需求?若是你不嫌弃,平日里我常来这边走动走动。我这做师叔的关心师侄总是没错的。” 苍辰真人瞟他一眼,扬起下巴:“我能嫌你不成?你既爱管闲事,便管吧。” 归尘真人脸上带出几分雀跃:“你既这么说了,我自会帮你管好徒弟。” 苍辰真人从鼻子里一哼,径自走向其他峰头前来围观的弟子,轰他们离去。归尘真人不在意一笑,也跟在他后面去了。 倒是顾珀瑛临走颇为同情地回头看了一眼竹屋,心想他竟不知传说中待人温和的罗师兄过的是这样可怜的日子。 第9章 八不会搓药丸弹棉花的弃治花不是好弃治花 筑基期的弟子是有能力自己开辟洞府的,所以只要有弟子筑基了,便可以不再住宗门统一搭建的竹屋,在规定的峰头选一处地方开辟属于自己的洞府。这个洞府将会陪伴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结婴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峰头。 罗琨属于苍辰峰,洞府自然也应该开辟在苍辰峰。但是罗琨是个颇为念旧的人,有些舍不得自己住了七年的小竹屋。苍辰真人看不过眼,向罗琨提议将这小竹屋给他搬到新洞府里去。 “……师父,这不合宗门规矩啊。”罗琨对于他随意任性的师父特别无奈,“再说我把这竹屋搬走了,后来的师弟师妹怎么办?” “你管他们。” ……操,你以为小爷想管啊! 但嘴上还是得劝:“师父你不要任性。” 结果苍辰真人听了这话偏偏给拧巴上了,亲自跑了一趟位于天枢仙门掌宗天枢峰的执事堂,向宗门要了个特权,把罗琨的洞府开辟在距那间竹屋不过一里开外的地方,正位于瀑布的下方。而后又亲手将那竹屋完整地送进罗琨的洞府,作为罗琨的卧室。 做完这些后,苍辰真人得意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罗琨面前扬着下巴走了两圈,回洞府闭关了。 ……他娘的小爷不是孙猴子,不住水帘洞!罗琨看着自己的洞府,头疼异常。他一点也不想每次进出洞府被淋得浑身湿漉漉的,可他又没办法更改这既定的事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在归尘真人听说了这件事,过来溜达了一圈,将那瀑布之下的洞口封了,给他在水潭边上的石壁上又开了一个门,打了一条长长过道通到苍辰真人给他开辟好的洞府,才算让罗琨不难么胃疼。 因为这件事,吴献嘲笑了罗琨好几个月,恨得罗琨很久没给他做吃的。 洞府有了着落,罗琨就琢磨着做点别的,打开游戏界面看了一眼自己还没解锁的制造类生活技能,他思考着怎样才能开启这些技能。正当此时,系统刷出几条任务。 【你已接受了[初识医术]。】 【你已获得[《初级医术说明》]。】 【你已接受了[初识烹饪]。】 【你已获得[《初级烹饪说明》]。】 【你已接受了[琴棋书画诗酒花,医药百工冠天下]。】 【你已获得[《初级琴谱》]。】 【你已获得[《初级棋谱》]。】 【你已获得[《初级书法》]。】 【你已获得[《初级书画》]。】 【你已获得[《初级花谱》]。】 【你已获得[《初级巧工》]。】 罗琨看了看前两个任务的说明,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解锁的只是这两个技能,不过既然医术解锁了,他也就满足了。然后他又看向后一个任务的说明,顿时脸一黑。 任务简介: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花,医药百工冠天下,万花谷弟子向来七艺俱佳。作为一名万花弟子,你肩负着光大万花谷的使命,你当做惊才绝艳之辈,为风雅之士。请你根据得到教材学习万花七艺,成为一个合格的万花弟子。 他很想放弃这个任务,谁曾想这任务居然是[扬名天下]的子任务! 学你妹夫!罗琨大怒,他见天的被那群师弟师妹烦着,连修炼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学什么弹棉花画鬼符!特么的这破系统不是为难人呢么! 罗琨一面抱怨,一面愤愤地取出《初级医术说明》看起来。这玉简里的东西很少,只是简单介绍了医术是个什么玩意儿。大约是为了顺应时代,这里的医术和游戏里不同,更接近于炼丹。等到罗琨看完,那《初级医术说明》就忽然消失了。 【你已完成了[初识医术]。】 【你已学会[医术]。】 【你已获得[《一品丹方大全》]。】 【你已获得[清虚鼎]。】 罗琨将那清虚鼎拿出来一看,吓了一跳,30级的橙色炼丹炉,自带一缕极高品阶的紫阳真火,比他前段日子在坊市里淘到的要好太多! ……这就是小橙武和普通紫装的巨大区别啊! 罗琨顿时心满意足,连最后一个任务都觉得不那么碍眼了。而后他拿起那块《初级烹饪说明》的玉简仔细阅读,发现这个没什么特别,无非是材料和游戏里不太一样,都是些灵米灵兽肉之类的。 【你已完成了[初识烹饪]。】 【你已学会[烹饪]。】 【你已获得[《初级食谱》]。】 打开制造界面,罗琨见这两个技能亮起来,就点开查看。不同于游戏里这些技能一学会就是10级,这里刚学会只有1级,但罗琨的烹饪足有22级。分别查看了每个技能里的配方,医术那界面空空如也,估计要学习了那《一品丹方大全》才会有内容;至于烹饪界面则有很多罗琨做过的菜名。 略一思索,罗琨就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烹饪等级这样高。 吴献和他同年入师门,年纪比他小些,一直以来是他在照顾吴献。吴献小时候是个特别活泼的娃,下河爬树什么的暂且不说,就他今个儿摘了东家的灵草,明个儿偷了西家的灵果,过几天又打了北家的灵兽,简直是人憎狗厌的。偏偏苍辰真人还不管这些,每次熊孩子闯了祸,都是罗琨跟在后面擦屁股。而且那熊孩子口腹之欲颇重,还不爱吃大锅饭,罗琨前世二十九年今生八年都不怎么会做饭,谁想到在照顾熊孩子的一年里那厨艺就跟开了挂似的蹭蹭蹭地涨呢? 罗琨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包子,有时候也会思考是不是每篇小说里的大师兄都是这样炼成的? 答案是否定的。 每当罗琨想要狠下心来拒绝熊孩子的不正当请求,熊孩子就会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那小模样可怜的、委屈的哟,让他无法拒绝。 活该他被奴役。 那天剩下的时间罗琨都在回忆里度过,直到晚上他才看着一摞还没看的玉简追悔莫及,但也不愿耽误了练功时间,就暂时放下玉简,认真行起功来。 又过了两日,罗琨将玉简读完,获得了一大堆当前可用的装备,比如紫色的华莲琴、蓝色的归元围棋套装、紫色的千缘砚台……反正蓝紫一片。[琴棋书画诗酒花,医药百工冠天下]的任务进度前进了5%,看来剩下的进度还得罗琨自己去练习才能慢慢攒起来。 去了一趟苍辰真人的洞府,报备了自己又要闭关的决定,罗琨在苍辰真人发怒之前一溜烟回到了洞府,对身后愤怒的咆哮声充耳不闻。 之前罗琨看完了《一品丹方大全》,发现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有的丹药吃了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变成绵羊,偏偏这丹药无色无味,入水既化,简直是整蛊极品;有的丹药能让人在一定时间内改变性别,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还有的阴损至极,能毁人经脉,伤人根本。这些还只是一品丹药,以后还有二品、三品甚至更高品的,不知道会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古怪丹方。 虽然奇葩的丹方很多,罗琨还是选择了练气期弟子都要使用的普通丹药。从吴献手里接过托他从坊市带回来的五十份辟谷丹材料,罗琨回到了洞府,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 辟谷丹的主药是青灵根,辅药则是邢松子、巨灵草、月见花和篦子须,炼制手法根据成丹率和品质的高低由易到难,在罗琨看来是新手掌握丹诀、刷经验升级的最佳选择。 本着循序渐进的原则,罗琨第一炉辟谷丹用了最简单的手法,这手法比他之前炼制锻骨易筋药液还要简单许多。不过成丹率低的可怜,满打满算一份灵药可以炼制36枚下品辟谷丹、18枚中品辟谷丹或者9枚上品辟谷丹,罗琨这一炉各方面做的都算不错,却只有22枚下品辟谷丹。 随着丹诀难度的增加,成丹率逐渐增加,品质也渐渐提升,不过还在罗琨能力范围内。他一直沉迷于炼丹之中,直到第三十八份灵药有惊无险地开炉后出现了一枚上品辟谷丹十六枚中品辟谷丹,他才惊觉自己恐怕是要到极限了。 仔细研究了下一种手法,罗琨皱着眉,颇有些迟疑。他很清楚自己并非是那种妖孽到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的人,哪怕是他自称炼丹天赋极佳,在真正的炼丹天才面前,就是个笑话。 罗琨知道自己性子一向优柔,惯爱无厘头瞎想,用流行的网络语言讲他的属性就是二呆死蠢萌,他家父辈那些金光闪闪的品质到了这里好像就只剩下讲义气重感情这一条,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能认识到自己的位置,做事总是比较温顺,乐于听从团队领袖的安排,能帮上忙就帮,帮不上忙就安心当个添头,也习惯不与别人争什么东西。 可实际上,作为一个男人,罗琨内心最深处又怎么能甘心自己一直是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状态呢? 是以罗琨内心深处其实有股狠劲,平时不出现,一旦他认定了什么,这股子狠劲就会化作执着,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他也绝对不会就这样后退。 抚摸着手里的霹雳鼎,罗琨咬咬牙,若是炸炉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丹炉报废,他丹田和神识受损,也不是致命的,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抛出霹雳鼎,罗琨左手熟练地打出一串灵诀,在霹雳鼎变大燃起火焰之后,右手快速按顺序指过青灵根、邢松子和巨灵草,将这三种灵药投入丹炉,而后盖上炉盖,右手在胸前弹出一个个繁复的丹诀,三种灵草开始熔化。三种灵草的最快液化温度不同,青灵根最高,巨灵草略低于青灵根,且液化温度区间有很大一部分和青灵根相交,邢松子则最低。 罗琨将神识沉入丹炉观察着,左手不断根据灵药的情况调整灵诀,始终保持着邢松子的液化快于青灵根和巨灵草。待邢松子液化完毕,罗琨左手猛地弹出几个灵诀,火焰骤然加大,温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升高到青灵根液化的最佳温度,同时右手快速地打出一串丹诀,将真元化为灵气,包裹住还没完全液化的巨灵草,保证它在青灵根液化完全后还有不多不少的剩余。随着青灵根慢慢液化,罗琨右手法诀不断,仔细地调整着包裹在巨灵草上的灵气,以便使它的份量根据炉内除去杂质后所剩的药液相吻合。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步总算完成,部分未液化的巨灵草漂浮在药液之上。药液呈蓝绿色,正在烈火的加热之下咕噜噜地沸腾。等到这些药液颜色几近透明,罗琨右手突然松开丹诀,打开炉盖,飞快地指过剩下的月见花和篦子须,将其投入丹炉。再次恢复之前的丹诀,确认巨灵草没有因为这段时间松开丹诀而减少份量,方才松了口气。 篦子须是个很有意思的灵药,它的最佳液化温度相对大多数灵药来说极低,但是当温度升到和巨灵草的最佳液化温度,就会再次开始融化。 罗琨左手打了几个灵诀,将丹炉里的温度降低,使月见草和剩下的巨灵草先液化。月见草液化温度要比巨灵草低,为了使月见草先液化完毕,罗琨左手一直在调整灵诀。过了一段时间,罗琨猛然发现他之前温度大概是调整的太低了,按照这个速度月见草液化完毕时巨灵草的分量不对!他手忙脚乱地将炉内温度调高,却一不小心将篦子须也液化了一部分。 只听砰地一声,罗琨识海传来剧烈的疼痛,丹炉炸开、滚烫的药液四溅,淋了他一身一脸,瞬间就起了一身亮晶晶的水泡。 第10章 九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罗琨炼丹炸炉的事情很快惊动了苍辰真人,这位并不算合格的师父却实实在在是关心着自己徒弟的,迅速出关前去查看罗琨的伤情。归尘真人也听说了此事,寻了上好的养神丹,领着顾珀瑛前来探望,恰巧遇到苍辰峰其他几个来看望的弟子,便一同进了洞府。 罗琨虽然一身水泡看起来极度狼狈,尤其脸上的水泡极其吓人,实际上伤得并不是太重,主要是识海受创,丹田不曾受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从游戏界面来看,识海受伤使得罗琨的血条略微有所下降,蓝条的最大值大幅度缩短,说白了就是能动用真元减少。 给罗琨上了药,苍辰真人难得大发善心,安慰道:“没有炼丹天赋不要紧,也许你有阵法天赋或者符箓天赋。你且不要灰心,下回试上一试。” 谁说小爷没有炼丹天赋的?罗琨想起自己之前的成果,眼神向之前放玉瓶的地方瞟去,咧了咧嘴嘴角,却不小心带动脸上的水泡,疼得嘶嘶直抽凉气。 “哎呀师兄,快别动了!”吴献看罗琨难受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难过之色,“你说咱这又不是外边那靠卖糖豆为生的,搓什么糖丸啊,看你现在这样子,要是毁了容可咋办……你要是缺这糖豆,大不了就是下手抢,小爷特么的非去丹鼎峰给你弄点回来不可。” ……那你倒是别吃这糖豆啊。熊孩子忒不靠谱,好在良心还是有的,罗琨看着吴献的表情,心里有股满足感,他养大的孩子果然是向着他。 “胡咧咧。”罗琨还是训斥道,“你一个修士,学那些泼皮的作风……” 苍辰真人打断他:“抢了就抢了,献儿,为师支持你,你尽管去抢,出了事算为师的!”说着就要挽袖子去。 归尘真人急忙拉住他,劝道:“丹鼎峰那些人都是丹痴,你这样大大咧咧地去,指不定他们如何招呼你。若真是想去,改日趁月色正好,我陪你走上一遭。” ……这两个人怎么还没被执法堂抓走!这不科学! “师父,我对炼丹不是……” 苍辰真人快言快语:“哎呀,行了,你也是个大男人,别老在一个事儿上拧巴,炼不好就炼不好,你是医修又不是丹修,瞎着急什么!” 操|他娘,最拧巴的就是你!罗琨被这样评价,脸颊都有点扭曲了。 顾珀瑛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莫师叔,我看罗师兄未必在炼丹上没有天赋。”说着他从罗琨放玉瓶的地方拿起一瓶辟谷丹,倒出几粒小药丸,展示给苍辰真人看。 形状圆润颗粒饱满清香袭人的药丸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掌心,色泽白中透着浅浅的绿,正是中品辟谷丹。 顾师弟你真是个好人!我再也不因为你是男主就歧视你了! 苍辰真人还没说什么,吴献就先乐起来:“我就说师兄英明神武,怎么会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想当初师兄给我做的那些吃的,啧啧,倍儿香,他娘的现在想起来小爷都流口水。” 凌昶忍不住和吴献唱反调:“想来二师兄是打小地方来的,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对吃以外的东西上上心,这炼丹和吃怎会是一回事儿?” “哎老三你什么意思?!”吴献大怒,就要动手,却被嫌吵的苍辰真人踢了出去,连带着凌昶也被归尘真人扔了出去。 “你呢?”苍辰真人看着眼神躲躲闪闪一直不敢看罗琨可怕的脸的叶梦斐,眯着眼冷淡道。 叶梦斐吓得一个激灵:“师、师父,我、我还有点事儿,就先回洞府了。”说完又不太甘心地加了一句,“顾师弟要不要和我一起?” 顾珀瑛不动声色道:“不必了,我留下。” 归尘真人眯眯眼:“梦斐你先回去吧,珀瑛就留下来陪陪罗琨,顺便也可以请教请教修炼上的问题。还是你也打算留下照顾你大师兄?” 叶梦斐悄悄看了眼罗琨的脸,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我这就回去了。”说完一溜烟儿就跑掉了。 罗琨:呵呵。 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又呆了一会,方携手而去。 顾珀瑛本是个话不多的人,但他很细心,也很会照顾人,所以面对着罗琨,话倒多了起来。 罗琨如今识海受了伤,不好打坐练功,只能歪在他那张睡了好几年的竹床百无聊赖地数着房顶上藤蔓开出的花。顾珀瑛看他这样无聊,催促了他服下养神丹后,就和这个出了名的宅男说一些宗门里的大事。注意到罗琨对每五年一次的点苍山狩猎似乎有些兴趣,顾珀瑛就将话题引到这方面上,并根据他极度丰富的表情调整着说出来的细节,保证罗琨听的高兴。 顾师弟真是个好人。罗琨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消息,大大满足了他这宅男心里最隐秘的那点小八卦之情,对顾珀瑛的印象是直线上升,面色也温和了不少。 顾珀瑛感觉到罗琨的态度变化,眼神闪了闪,心想这苍辰峰的大师兄也真是好骗,难怪师父会不放心他。 罗琨对此一无所觉,他有点兴奋地思考着原著中男主顾珀瑛在点苍山的奇遇,他这辈子最大的金手指——《分魂诀》,也是《苍魂》一名的由来。《分魂诀》是一部不在品阶内的传奇功法,修炼《分魂诀》的人可以分出一缕神魂依附在他人识海里,无动作时无人可以觉察,引动神魂时非高出三个大境界不能觉察。这《分魂诀》共有八层,第一层只能对不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人使用,修到第八层,则无视境界,可对任何人使用。传说中除了创造这部功法的人,没人修到第八层。但主角顾珀瑛是谁啊,他在进阶化神之时就修成了这部功法。 罗琨眼神溜到正给他换药的顾珀瑛身上,不住地想身为男主就是好命,不但天赋好、奇遇连连,就连这悟性也甩出别人好几条街。难怪大多数男主都一副狂霸酷帅叼炸天的样子,实在是人家有那个资本,就算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接着又感叹了一下自己的硬件没法跟人家比,软件也不如人家,就连系统自己恐怕也是个盗版的。 这样血薄皮脆难怪最后我会被炮灰。 眼见罗琨的表情从喜悦变成哀怨,顾珀瑛一头雾水,手上换药的动作顿了顿:“罗师兄?” “啊?”罗琨茫然,不知道顾珀瑛喊他做什么。 顾珀瑛看着罗琨浅褐色的眼睛里写满不明所以,嘴唇微微张开,这表情十分无辜,倒让顾珀瑛有些想笑。不过顾珀瑛忍功了得,面上什么变化也没有,只道:“没事。” ……没事儿你喊小爷作甚,耍我好玩啊? 这表情太明显,顾珀瑛低下头。 罗琨还想说什么,突然顿住,话到嘴边变了个样子:“顾师弟,好像有人触动了我洞府的禁止,你去看看啊?”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直没把顾珀瑛当外人。 顾珀瑛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罗琨一会儿,眼看罗琨快要炸毛,才丢下一个“好”字,施施然离去了。 罗琨无聊地坐在洞府里等了半天,也没见顾珀瑛回来。直到系统刷出一条[保护顾珀瑛逃离]的任务信息后才觉得有点不对,也顾不上身上的水泡会不会破,快速赶到自己洞府门口。 来人是曾在紫霄秘境暗算过罗琨一次的赵姓男修和另外一名罗琨并不认识的男修。那罗琨不认识的男修,穿一身青色外门弟子道袍,长相有些精致,只是满脸戾气破坏了这美感;赵姓男修着一身内门弟子的白衣,尚算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狞笑,正看向靠在石壁上的顾珀瑛。顾珀瑛受了伤,脸上有好几块淤青,唇角带着血,一手捂着腹部,样子极其狼狈。 那两人都是筑基期修为,顾珀瑛如今不过练气三层,就算是男主,在他们面前也只有被虐的份。 完了完了,这要是自己老不修师父的好基友见了,不得打死他。罗琨大脑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哎哟你们这俩蠢货别在我这里打他啊,要打也别打脸啊。咦不对,他们怎么可以打人? “罗琨,没想到你这么命大,之前在紫霄秘境你竟然没死。”那赵姓男修转过头,阴森森地冷笑,“不过你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今天我就毁了你的丹田和脸,看你拿什么勾引叶师妹!” 罗琨抽抽嘴角:“你谁啊?” 赵姓男修扭头看了看顾珀瑛,妒火中烧:“下了地狱别忘了取你们性命的是赵立赵爷爷!” 话音刚落,赵立便法诀一掐,一道火球从他手中弹出,劈头盖脸冲顾珀瑛砸去;那名罗琨不认识的男修也祭起飞剑,掐了个剑诀,飞剑带着流光刺向罗琨要害。 罗琨破口大骂:“娘希匹!” 抽出半夏笔,罗琨先给顾珀瑛刷了个春泥护花,切换目标对着那不认识的男修上了一记少阳指,一个太阴指朝着顾珀瑛的方向急退后,对着冲顾珀瑛飞去的火球补了一记商阳指,打偏了那火球。 罗琨动作极快,电石火光间兔起鹘落的几下,倒是解除了第一波危机。 “顾师弟快跑。” 顾珀瑛低声应了,也不曾表现出什么冲动的情绪,足尖一点地,遁法发挥到极致,飞速往苍辰真人洞府的方向遁走。 一重的春泥护花可以给队友目标一个5层的护盾,使其所受伤害降低28%,运功被打退的几率降低100%,持续20秒,被攻击则破坏1层。同时自身获得“布散”气劲,使下一个招式造成的威胁降低40%,持续10秒。 所以看着顾珀瑛借着自己的掩护,挣扎着向远方安全区域跑去,罗琨也不太担心,只是默默在心里对顾珀瑛的明智点了个赞,就再次一道少阳指打在赵立身上,且战且退地掩护着顾珀瑛逃离。虽然一重的少阳指只能对目标造成30点混元性内功伤害,但它能使目标移动速度降低40%,持续时间为8秒。眼见顾珀瑛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被罗琨用少阳指硬生生给拖在原地的赵立二人眼睛都急红了,面色越发狰狞。 那男修冲赵立大吼:“赵立,你他娘的磨蹭什么呢!快点解决这杂种!” 赵立大声应了,他是金火属性的灵根,一手火法用得极好,此时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一条火龙瞬间就在他手中成型,气势汹汹地冲向罗琨,探出炽热的前爪,恶狠狠地抓向罗琨。罗琨这时正被大约是风灵根的那名男修纠缠着,交替使用无需读条的少阳指和商阳指在和他游斗,见那火龙扑来,赶快给自己上了个刚冷却好的春泥,一招瑶台枕鹤向右翻去,避开了这次攻击。 那火龙去势不减,撞在罗琨洞府门口的石壁上,发出一声巨响,砸出一个大坑,落下满地碎石。 操|他娘的,这特么要是砸身上了还不得把骨头都砸碎了! 罗琨咽了口唾沫,强自扛着大块碎石砸在身上的疼痛,一个蹑云逐月向竹林冲出一段距离,接着拔腿就跑,期间给自己上了个回春妙手,回复了一百来点气血。因为之前的神识受伤,这短短几分钟的战斗却是耗费了罗琨不少蓝,他的蓝条几乎要见底了。而且他的识海现在刺痛非常,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连腿脚都发软。 未脱离战斗不能使用大轻功,而罗琨的遁法还算是不错的,至少那时在紫霄秘境他能活下来,这遁法立了大功。可这遁法在他这样强弩之末的状态下实在发挥不出多少,所以还没跑出多少距离,他便被另一条火龙砸中,向前飞出去,摔在地下,趴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水泡破了,里面的液体流了满头满脸,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像是有烈火灼烧着内脏,那种剧痛让他手脚抽搐;身上传来一股难闻的烤肉味,裸|露在空气中的伤处已经没有了知觉。罗琨努力仰起头,他还不想死,即使是这样三灾五难的生活,他还是想要继续下去。 喉咙哽咽着,这一刻他竟然极尽软弱,精神略有些崩溃,满心满肺腑都是不甘。 那风灵根的男修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怨恨的眼神,愉快地大笑:“好啊罗琨你个杂种也有今天!你还记不得当年和你一起入门的白鸿?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忘了我。想当初我问你是不是被苍辰真人收为弟子,你怎么回答的?啊,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可笑我竟还说若你没地方去我会帮助你,谁曾想你竟然连登天梯都不需要就被苍辰真人带走了!要不是你让我出了个大丑,以我风灵根的资质,本来想要收我为弟子的晓恪峰那位元婴真人,又怎么会说我心性不佳,不肯收我入门呢?而你,一个三灵根,却被一位化神真人收做弟子!你知道别人怎么嘲笑我的吗?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 说到最后,他俊秀的脸一阵扭曲,提起手里的剑,一下贯穿罗琨的肩头,硬生生在罗琨的血肉里转了一圈。 赵立脸上也露出一阵快意,夺过白鸿手里的长剑,在罗琨背上戳了几下,然后将剑送入罗琨的心脏位置,狠狠一搅。 白鸿抽出长剑,对赵立道:“好了,咱们快跑吧,倾天门的弟子还在外面等我们。” 赵立应了,两人便飞速向山门方向掠去。下了苍辰峰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悲怆的长啸从苍辰峰小竹林的位置响起,很明显是罗琨的声音。 这声长啸太过悲凉凄惨,修为略低、又无高手相助的弟子,大都在听到后神色恍惚,眸中带泪,有的甚至痛哭了起来。就是赵立白鸿二人,也呆立在了原地,额上大汗淋漓,脸色惨白。 过了片刻二人缓过劲来,白鸿一脸阴冷:“那杂种还没死!” 赵立摇头:“顾不上了,快走!” 第11章 十在那些大师兄不知道的日子里 在系统的帮助下捡回一条小命的罗琨,随着那声传遍大半个天枢仙门的长啸在整个门派出了名。许多人都知道了有这么苍辰峰一位大师兄,为了掩护一个练气期的弟子逃命,差点死在宗门叛徒手下。有些弟子感慨那个练气期弟子好命,也有人对罗琨这种愚蠢的做法不屑一顾,还有很多女修感动于罗琨的重情重义,对他倍加推崇,就连苍辰峰和归尘峰的弟子们对此也是各有看法。但是谁又知道,罗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他那系统发布的一个任务? 自这件事之后,顾珀瑛对罗琨的感觉很复杂。 他出身于大家庭,母亲死的蹊跷,父亲和他并不算太亲,继母又是个内里藏奸的性子,他这样地位实在算不上稳固的嫡子看到了更多的人性黑暗面。索性自拜入天枢仙门以来,有归尘真人谆谆教导,让他感觉到这世界上还有温情在,还是好人更多,性子才没长歪。归尘真人如今是顾珀瑛心中最重要的人,归尘真人看重苍辰真人,而苍辰真人又极为担心罗琨这个大弟子,顾珀瑛自然就要对罗琨比别人多上点心。 在顾珀瑛眼里,罗琨一直是个挺温和正经的人,虽然人蠢了点,逆来顺受了点,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有心人。但他从没想过罗琨会蠢到这样的地步,为了自己这个算不上多么熟悉的人,他竟然差点搭上一条命。 现今的修真界极重因果,罗琨对顾珀瑛这份救命之恩,实在是个让顾珀瑛不得不重视的因果。 探望罗琨的时候,顾珀瑛带上了一株千年寿元草作为谢礼。 看着那快被包扎成木乃伊的蠢萌,顾珀瑛表情平静道:“连累罗师兄,师弟实在过意不起,这株千年寿元草权当谢礼,还望师兄不要推辞。” 罗琨双眼放光,忙让顾珀瑛将玉盒打开,一看,就乐了:“之前就听说这寿元草年份到了千载就会长成人形,没想到是真的啊!哎,看这小胳膊小腿小辫子,长得怪像是个小萝莉,穿个小裙子,哈哈……咳咳咳……” 顾珀瑛:……师兄你注意力放错地方了。 心里这么想着,顾珀瑛上前给罗琨顺了顺气,然后倒了杯灵茶递给罗琨。 罗琨接过喝了一口:“哎,顾师弟啊,你帮我把这寿元草系根绳挂到我床对面的墙上行不?这么可爱的玩意儿做个装饰倒是刚好,下回小献来了也好赏玩。” 顾珀瑛:……师兄这不是用来作装饰的。 虽然顾珀瑛这样想,但看到罗琨那双发亮的眼睛,他真的说不出来,只能木着脸将寿元草找了根绳子拴了,挂到了那面墙的藤蔓上。 顾珀瑛又在罗琨这里呆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智商都要被他带到沟里去了,在罗琨不舍的眼神中果断告辞离开。 罗琨:顾师弟你这混小子,小爷还没说够呢! 顾珀瑛探望过罗琨之后,苍辰真人将罗琨的住处以颠倒五行大阵封住,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苍辰峰的弟子见此,大都乖觉,并不去打搅罗琨。 只有叶梦斐是个例外。 叶梦斐每次想到罗琨以前那张俊秀的脸,就忍不住想要前去探望。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念头一起,她就会跑到那颠倒五行大阵前,一圈圈在那儿打转。本来作为罗琨的师妹,她打着关心师兄的名义向苍辰真人要份手令,只要多磨几次苍辰真人也不好总是不给,可是每当她走到罗琨的住处,就会想起罗琨如今那张可怕的脸,怕吓到自己,压根不敢去探望。 实际上她一直不曾真的探望罗琨,只是每隔两天就去罗琨洞府那里溜圈子。 吴献看她这样,心里不耐烦,呛呛了她几次,她都只是当时惨白着脸色,眼含委屈的泪水,一副极为可怜的模样,转头依然固我。 没办法,谁叫叶梦斐是个坚定的人。 叶梦斐的家族很久以前就没落了,到了叶梦斐父母那一辈,只有归尘真人叶尘年幼时踏上了仙途。叶尘离开叶家没多久,叶家就不知道因何迁了居,仅剩的几户人家都去了凡人界居住,到后来更是被灭了满门。只有叶梦斐这个叶家的老来女被藏在地窖里躲过一劫,而后年幼的叶梦斐就一直在流浪,直到三年前才在凡人界一个小村子里被叶尘寻到,带回门派。 本来这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偏偏叶梦斐太邪乎了,让大家都高兴不起来。 据说叶梦斐做过乞丐,吃过苦,可她的表现一看就是个被人娇宠多年颇为任性的大小姐。同时,没人会认为一个整日里连衣食住行都成问题的乞丐,能对近年来修真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那么了解。偏偏叶梦斐就很了解,每件事还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按她自己的说法,这么多年来她并未遇到修士,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而最邪乎的地方在于,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都确定了叶梦斐不是哪里来的老怪夺舍的。 这被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确定为并非夺舍重生的叶梦斐,实际上是个穿越女,而且脑筋还不大好使。 比如她一次次被吴献扫面子,正常来讲应该不会老去自讨没趣了吧?可她不是,她心里虽说有点难受,但只要想想吴献似乎是暗恋她的,就又觉得神清气爽了。就像是小学男生对喜欢的小女生表达好感那样,总喜欢用拉辫子扯裙子的方法来引起对方的注意。虽然她并不喜欢他,但她可以理解他。 而且每当她不开心,就会去找凌昶,凌昶会一面逗她开心一面将她送回竹屋,直到她心情确实好了才离开。 除此之外,她还喜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清丽可人的脸庞,带着得意的微笑胡思乱想。 她现在这个壳子长得十分不错,加之这几年保养得宜,更是露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来。只要一想起苍辰、归尘两峰的美男子们,她心头就一片火热。 苍辰真人是一种妖孽的美,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潇洒;归尘真人则是一种挺拔如雪中青松的美;罗琨虽然现在毁容了,但以前可是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吴献虽然乍看长得不怎样,还是个胖子,但仔细看起来五官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他肯减肥,也会是个美男子;凌昶就长得差了一点,不过倒是气度不凡。 而顾珀瑛…… 每次一想起顾珀瑛她就脸泛红晕,直道顾珀瑛不愧是书里的男主,长相不用说,那自然是很好的,加上年纪小小就气度不凡,令她满意不已。然后转念就想可惜这顾珀瑛在书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几个女人呢。 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会看了又看镜子里的容颜,满脸傻笑,然后告诉自己既然她穿越到这本书里,有了先知这个金手指,以后一定会奇遇连连,想来以后大乘飞升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在这片大陆上,无论男修士女修士,只要实力够强,想娶几个美男美女都行,也不一定非要是异性才可以。苍辰、归尘两峰的几人风采都如此出众,她可以考虑将他们都收进后|宫。 当然,每次在想到最后,她都会加上一句,作为对顾珀瑛让她成为正妻的回报,她一定会把正夫的位置留给他,等他长大的。 如果罗琨知道,一定会说:……姑娘请你洗洗睡吧。 而被叶梦斐认为是在暗恋她的吴献在罗琨闭关修养的日子里,都在干些什么呢? 他在调查罗琨这次受伤的前因后果。 不同于大多数人承认的“白鸿是主使、利用爱慕叶梦斐的赵立挟私报复”的说法,吴献在走访了白鸿叛逃前所在的外门和赵立以前生活的晋祥峰后,得出了赵立才是主谋的结论。 当初罗琨、吴献入门时,白鸿做的事情算不上是人尽皆知,但也不能说无人知情。尤其在白鸿这样一个风系异灵根被送到外门,本就是惹人瞩目的事情。 罗琨因为灵根特殊,被当年去大周监察开山门事宜的苍辰真人看中,在前往门派的飞舟上由苍辰真人亲自教导,短短一日内引气入体,摸到练气一层的门槛。苍辰真人惊异于罗琨的悟性,许诺罗琨只要在两个月内达到练气二层,就收罗琨做真传弟子。 这件事被当时的一个外门弟子传了出去,白鸿知晓后,嫉妒罗琨一个三灵根竟可以被化神真人相中,便前去挑衅,谁知罗琨竟骗他对此不知情。他以为那传言是假的,得意非常,向罗琨炫耀晓恪峰一位元婴真人有意收他为弟子,并施舍般地告诉罗琨要是没人要,他可以带他去晓恪峰。 后来在登天梯之时,苍辰真人直接带走了罗琨,白鸿知晓后忍不住在山门前口出污言,其中不乏对门派诸多长老、真人的诋毁之语。 这等心性,那位元婴真人自然看不上,加之白鸿在大庭广众之下抹了他面子,一怒之下便将白鸿送去了外门,以至于白鸿在外门的日子极为艰难。 要说动机,白鸿绝对有。 但吴献总觉得不对,至少利用赵立这点就让人觉得很奇怪。 就算白鸿无意中得知赵立暗恋叶梦斐,外门弟子不能进入内门,他又是怎么样联系上身在内门的赵立的呢?就算他有办法进入内门,又是靠什么说动的赵立?就算说动了赵立,赵立又怎么可能给他白鸿一个手头没什么资源的外门弟子卖命呢?毕竟这二人可是叛出了门派。 吴献虽然常被罗琨说成熊孩子,实际上他算是粗中有细的那种,加上他心大,为人比较幽默,不拘小节,在苍辰、归尘两峰人缘竟是最好的一个。亏了他交友遍天下,这次愣从几个颇不起眼的外门弟子那里抠出了一些十分细节的东西,让他摸到了部分真相。 那天他去外门调查,走过白鸿以前的住处,见两个外门弟子在角落说话,偶尔看一眼白鸿所住的小竹屋,就觉得可能有情况,故意从他们身边路过,只听一个对另一个小声道:“……真没想到,就白鸿那娘们性子,竟然有那个胆子。” “你没听说过吗?会咬人的狗不叫!” 吴献听到这两句直觉不对,但当时他没直接上去问,只是记住了这两人的脸。改天换了身看不出身份的衣服,拜托了另一个峰头的弟子,在天枢仙门内部坊市设计了一出“仗义执言”的戏码,靠着爽朗的言语和幽默的性子很快就和这两人打成一片,时常一块儿到天枢仙门的后山去组队打打妖兽,换点门派贡献啥的。 这两人一个叫陆昂一个叫楚衍,都对这个颇为豪爽的吴献师弟感觉很好。三人认识不过个把月,就经常一块儿坐在天枢仙门后山的外围,吃着一块儿打来的妖兽烤成的肉串,喝着一块儿到杂役弟子的管事那里偷来的灵酒,一副牌九摔得噼啪乱响,嘴里聊着别的峰头的漂亮师妹,什么牛皮都敢吹,那样子活像凡人界里的小流氓。 都说人生四大铁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吴献受罗琨影响深谙此道,脸皮又厚,和这两人结识的时候确实带着一颗真心,再加上隔三差五有意识来这么一出,陆昂和楚衍这俩土生土长的修真界人士就算感觉再敏锐,那也玩不过他,没多久就和吴献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直到这时,吴献才在一次聚会里假装无意中提起罗琨,然后引到白鸿身上:“他娘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那白鸿长得跟个娘们似的,没想到心思比那娘们还要狠毒!” 这话说的有意思,陆昂楚衍都忍不住笑了,附和道:“是啊是啊。” 吴献:“哎我这些日子就琢磨着啊,幸好小爷一身肥膘,真能保命啊!” 陆昂惊奇道:“这话怎么说?” “你们见过罗师兄没?”见两人摇头,吴献压低声音道,“我可是见过的。长得俊那就不说了,关键是那气质,整个一浊世佳公子,倍儿受女修欢迎!我看那白鸿说不得就是嫉妒罗师兄……嘿嘿,你们懂。” 楚衍直摇头:“怎么可能,就白鸿那性子。你也知道他是风系异灵根,要不然也不能那么快筑基。本来晓恪峰的元婴真人有意收他做弟子的,后来因为入门时和罗师兄的冲突,被那位元婴真人认为心性不佳,送他去了外门。这事情你们那届弟子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当初他入外门的时候,可受了不少嘲笑,还被高阶弟子抓去顶工,却不敢反抗,只能晚上躲在屋里哭。那几年他的修为才提升到练气二层。” 陆昂不以为意:“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对罗师兄怀恨在胸,筑基后才使了这下做手段。” 吴献却道:“楚师兄你咋知道白鸿躲在屋里偷偷哭啊?” 楚衍有点尴尬:“以前我在白鸿隔壁住过。”见吴献一脸不信,又补充道,“那时候不是还没攀上那位外门执事呢么。” 吴献:“哦~” 楚衍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后来他突然就不哭了,境界也开始飞快的提升,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自己想通了,后来偶然见一个男修趁白天没人的时候来看望他,才知道是有人开导他呢。而且他俩神情狎昵,指不定是什么关系呢!” 吴献奇道:“没想到白鸿和赵立还有一腿啊!” 楚衍道:“怎么就是赵立了呢?白鸿要有那本事攀上内门弟子,日子还哪会过的那么艰难?是金志初,陆昂也认识的,就两年前那个死在大夏国灵石矿的倒霉蛋。” 陆昂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他!难怪那阵他整天一脸甜蜜的样子,啧……” 吴献的注意力不在这里:“那金志初死了?” 楚衍道:“是啊。那之后白鸿就变得阴沉了,不过之后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金志初死了没多久,我就攀上了那位外门执事,换了一处灵气更浓郁的住处。” 吴献:“说不定哪金志初早就死了,你们看到那个是赵立假扮的。” 陆昂:“怎么可能。吴师弟你为什么非要往赵立身上想?” 吴献露出个暧昧笑容:“哎呀,赵立都为了白鸿舍生忘死,俩人做了对亡命鸳鸯,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陆昂和楚衍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有了这么个前提,吴献过了两日走访了晋祥峰,发现了一些跟顾珀瑛相关,似乎很了不得的事情。 第12章 十一依旧是那些大师兄不知道的日子 有了这么个前提,吴献过了两日走访了晋祥峰,发现了一些跟顾珀瑛相关,似乎很了不得的事情。 在宗门的弟子信息玉简上,记载着赵立的信息:金火双灵根,六年前入门,无父无母的孤儿,被晋祥峰的精英弟子带进门派前,是一个乞丐。 晋祥峰是天枢仙门的一座大峰,不同于苍辰峰这种只有一位化神真人做峰主的中型峰头,大峰的峰主基本都是炼虚期的长老。望云大陆的修真境界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渡劫、大乘九个大境界,像天枢仙门这样的庞然大物,除了太上长老和掌门必须是合体真一外,门内必有诸多炼虚真君做长老。 这些炼虚期的长老,当门下一定数量的真传弟子进阶化神后,便可以将中峰以大神通改作大峰。大峰的灵气极浓郁,是中峰的数倍、有许多化神真人舍不得这样的环境,不肯开辟属于自己的峰头,是以便继续住在自家师尊的大峰之上,该收徒收徒,该传道传道。又因为有炼虚真君做后盾,除了身份还是弟子外,往往生活的比苍辰真人这等没有后台、自居一峰的峰主还要惬意。 那位带回赵立的晋祥峰精英弟子,实际上就是一位化神真人。因为赵立那金火双灵根生得极好,金接火势,境界稍高后威力不比一些异灵根差,所以才被这位化神真人看中,巴巴地带回门派。 那位化神真人得了赵立这弟子后,喜不自胜,常常带着他到同门师兄弟处前去炫耀,导致晋祥峰大多数弟子都识得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内门弟子。 深居简出? 吴献咀嚼这四个字,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到底是深居简出还是障眼法,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既然这赵立平时那么刻苦,偶尔出门肯定是去晋祥峰的杂务殿领取内门弟子的份例,以便支撑他修炼的消耗。吴献有了这个认识,立刻就跑了一趟晋祥峰的杂务殿。 晋祥峰执事十分警惕:“你问赵立做什么?” 吴献下巴一扬,鼻孔出气:“小爷就想知道,你们晋祥峰到底是有多苛待这赵立,才能让他心性如此扭曲,对我师兄下此毒手!” 执事哭笑不得:“这哪是我们晋祥峰的错,份例可是一点儿也没少他!再说了,就凭他有一个极为重视他的化神期师尊,我们也不敢苛待了赵立啊。” “骗谁呢啊?合计着小爷一身肥膘,脑子也被肥肉塞满了是不是啊?”吴献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就要挽袖子揍人,“你再不说真话,小爷非把你打得连你老相好也认不得!” 执事道:“你这是来找茬的?” 吴献此时倒是真的起了火气:“操啊!是又怎么样!你们晋祥峰的人伤了我师兄,还不兴我讨个公道!” 周围来领份例的晋祥峰弟子眼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将吴献拉开。有感于吴献的兄弟情义,这些弟子并未动手,只是七嘴八舌地劝他气大伤身,再说这执事也不是那罪魁祸首,让他不要冲动。 很快吴献的头脑就冷却下来,忆起自己的目的,先是对周围的人道了谢,又向执事道了歉。 那执事倒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没事,你也没真动手。” 吴献道:“我就是气不过,你们说啊,这赵立也算得上是个天才了,怎么就能生了颗蛇蝎心肠呢?” 有弟子闻言奇道:“赵立是天才?吴师弟何出此言?” 吴献露出一副愕然的神态:“啊?难道不是吗?他一个乞丐,入门不过六年就筑基了,比我师兄还快,不是天才是什么?” 大多数晋祥峰弟子都惊讶极了,纷纷表示:“什么,赵立筑基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你们不知道赵立筑基了?”吴献拔高声音。 执事立刻肯定了众弟子的说法:“出事前大概半个月的时候,赵立来我这里领过份例,那时他不过练气十层,领的还是练气期弟子的份例。” 有弟子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没想到这赵立还是个面憨心黑的,幸好他不是看上了我的师妹……” 还有弟子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吴师弟,谁跟你说赵立是乞丐了?我明明见过一个漂亮的侍女给他送东西,嘴里还娇滴滴地喊什么立少爷。”说完发出一阵□□声。 吴献:“真的?那侍女很漂亮?” 那几位弟子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漂亮,是个尤物,吴献便立刻上前询问,确定了赵立和那名侍女的接头地点,又得了这几名弟子给的画像,才向晋祥峰诸人告辞。 那位执事心思敏锐,觉得赵立这事不对,便将诸多疑点录入玉简,上交给一位管事的化神真人。那位真人看过之后觉得这执事小题大做,只回复“知道了”,就将这份十分重要的玉简弃之不顾。 却说吴献得了那侍女的相貌,只觉得眼熟,又去这二人接头处查探了一番,恍然间发觉这是从山下到归尘峰那条小路的一个僻静处。 归尘真人为人颇有几分冷漠,平时来这里走动的除了苍辰真人,还真没有几个。赵立选择这里,恐怕也有保密的想法,想来那几位晋祥峰弟子也是偶然才看见赵立和那侍女接头。 不过那侍女是以什么借口进到天枢仙门的? 归尘峰的主子就只有归尘真人和顾珀瑛两个,就连内门弟子也没有,吴献眼珠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了顾珀瑛。 带着画像上了趟归尘峰,终于从顾珀瑛口中确认了这是他继母的贴身侍女,时常来归尘峰送一些资源。 吴献震惊非常:“难道赵立和你继母还有一腿?” 顾珀瑛表情一僵:“许是有什么交易。” 吴献摇头:“你们大家族的事情就是多,得了,赵立的事情你顺道查了吧,我看我师兄这回恐怕真的是无妄之灾,那两人的目标搞不好从一开始就是你。” 顾珀瑛皱皱眉,手指缓慢地叩着竹制的桌面,发出轻轻的响声:“如此却是我真的对不住罗师兄了,这件事我会去查,改日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吴献对顾珀瑛说不上是多喜欢,但既然他师兄都肯舍命救他,他也不好追究,只能摆摆手:“交代什么啊,咱们两峰什么关系,哪有那么多面子事儿。主要是你继母真的勾结了赵立白鸿对你下手,你的处境怕是更加不好了。” 顾珀瑛点头,应了此事,吴献心里揣着这两件事,也没心思和他聊天,扭头告辞了就向苍辰真人住处奔去,准备禀报他查到的东西。 顾珀瑛的继母姓秦,是他亲生母亲的堂妹,顾珀瑛外公秦智天嫡亲弟弟的庶女。 顾家和秦家都是大夏的修真世家,与周家、李家并称大夏四大世家。四家世代联姻,互通有无,虽内斗不断,遇到外敌时却会一同对抗。这种世家都极为注重自家子弟的天赋,对嫡子嫡女尤为看重。 而顾珀瑛的继母作为一个庶女,又只是金水火土四灵根,在秦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就算她长得颇为艳丽,容貌又不能当灵石花,也不能变成修为,若是以后不愿意找个老实人嫁了,也只能是给别人做妾。像秦家这样的大家族,可是不会养废物的。 没人想到,这不起眼的秦家庶女却是个十分有手段的,竟能成为一位元婴真人的继室。 顾珀瑛心知自己的父亲对继母说不上有多喜欢,但却十分信任她,将手中的许多铺子直接交给她管理,自己却一心修炼。顾家的下人也乐于讨好手握顾家命脉的秦氏,私下里传些风言风语,恨不能将顾珀瑛贬到地上去。这样的事情在秦氏的亲生儿子出生后越发的频繁,亏得顾珀瑛是雷属性异灵根,顾家长老们对他期望颇高,出手压制了几回,否则日子还要更难过。 顾珀瑛的继母进门不到一年就生下一个男孩,这让顾珀瑛不得不怀疑,他这位继母在没入顾家门前就和自己父亲有私情。如果真是这样,秦氏有动机出手对付他的母亲。虽说在秦氏进门以前,他的生母已经死了四年,可谁又知道这秦氏是什么时候和他父亲有了私情的?他生母是中慢性毒而死,那毒要让人觉察不出来,必须长年累月不断在人的吃食衣物里一点点添加,他无法确定秦氏是否有时间和机会这样做。 顾珀瑛虽然有所怀疑,但他不过是个地位并不稳固的嫡子,那时候还不到九岁,没有人手可以去查这件事,只能不断观察秦氏的生活习惯,试图找到证据。 不过秦氏为人谨慎,一直没露出什么破绽。 这次赵立白鸿二人突然的出手,让顾珀瑛有了新的思路。 从吴献的调查来看,赵立虽然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一个,但他和秦氏的勾结,和白鸿的联系方式,都让顾珀瑛觉得他并不是出主意的那一个,应该只是幕后黑手的一把刀。就连秦氏,恐怕也和赵立一样,也是那人手里的棋子。 顾珀瑛拿不出证据,但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他可以将两种情况有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都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想到这里,顾珀瑛起身,向归尘真人的洞府走去。 第13章 十二长得俊秀叫优势,活得帅气是本事 点苍山位于大夏国和大孟国国界相交处,北起大夏国四大世家之一顾家的大本营源川,南至大孟国最大的修真坊市所在的下关,十二峰迤逦起伏,高耸入云,巍峨雄壮,山巅积雪,山腰白云,鬼斧神工,蔚为壮观。 点苍山十二峰内部四峰龙泉、玉局、三阳、中和有诸多天材地宝,奇异灵兽,物资丰饶,是大神通修士的乐园;中围四峰鹤云、斜阳、莲花、安锦遍布灵药矿石、特殊妖兽,是大门派弟子们修行历练的好去处;外围四峰云弄、沧浪、云林、五台灵兽妖兽都颇为和顺,更是许多散修最喜爱的狩猎地。 由望云大陆修真界的诸大门派发起的每五年一次的点苍山狩猎,便是在中围四峰举行。 点苍山中围四峰的妖兽和灵兽并不算温驯,攻击力又极强,若非各大门派签订了协议,每五年由各派炼虚期及以上的大能修士出手,暗中保护前来狩猎的弟子,恐怕很多受不住诱惑的大门派弟子已经死在这个埋骨地了。饶是如此,也有很多贪欲颇重或另有原因的弟子,在非狩猎时间前来寻找物资。这些弟子大多死在点苍山里,只有极少数运气好,能活着返回门派。 天枢仙门不像很多门派对门下的弟子采取严苛的管理制度,不会强求门下弟子必须要到什么境界才能参加狩猎。天枢仙门一向教育门下弟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并且你将承担你的决定带来的后果,没有人会为你的人生负责。不过这些教育主要是在外门和没有师尊的内门弟子之间进行,像罗琨这等入门就直接成为精英弟子的人,却不曾直接受到过这样的教育。 其实这也没关系,因为这些弟子要是没受到好的教育,被苛责将是他们的师尊。 这一届的点苍山狩猎,随着罗琨三年的闭关养伤结束而到来。 叶梦斐对这次点苍山狩猎期待非常,因为她知道,这次狩猎,男主顾珀瑛获得了他最大的金手指《分魂诀》,一想到那本《分魂诀》的作用,叶梦斐就嫉妒得眼睛发红。 不过那功法马上就是自己的了,叶梦斐对自己说,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这些功法和奇遇,最终都会是我的。罗琨那把碧玉剑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这次点苍山狩猎,叶梦斐下了不少功夫。 三年前她不过是练气三层的修为,现下却已经是炼气十二层的修为了。吴献在罗琨受伤后,受了很大的刺激,发奋了两年,在去年已经筑基,如今苍辰峰境界最低的竟是老二凌昶,不过练气十层。 说起叶梦斐的这个炼气十二层,并非她这两年有多刻苦,她只是靠姿色勾上了一个很有丹鼎峰的精英弟子,靠着源源不断的丹药硬把修为堆到练气十二层。若要说她如今的心境,是绝对跟不上她的修为的。不过她却不怎么在乎,在她看来,反正她是主角,迟早会有奇遇解决这点小问题的。 她如今苦恼的是,《苍魂》原书里将顾珀瑛获得《分魂诀》的洞府位置描述的不是很清楚。不能自狩猎一开始就直奔目的地,这让她感到有点不满。 万一剧情太强大了,这个金手指最后还是落入顾珀瑛的手中怎么办?那些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身为穿越女的女配想要得到原书中主角的机缘,总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一旦这个机缘被顾珀瑛夺走,他就有了拈花惹草的资本,原著里他那么多的桃花,就算现在她才是主角,也未必能保证他不花心啊。 思及此,叶梦斐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好,最后她决定和顾珀瑛一起行动,等到顾珀瑛找到那个洞府,就出手把他打昏。 叶梦斐是个行动力颇强的女人,想到这一茬,便立刻冲到了归尘峰,试图邀请顾珀瑛和自己组队。 “……顾师弟,你看我与丹鼎峰的弟子交情不错,若是我们组队的话,至少丹药不存在问题;而且你的师父是我的叔叔,苍辰峰和归尘峰关系又这样好,我们组队肯定不牵扯分配问题。”叶梦斐在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事儿的时候,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至少这理由就给她想了个七七八八。 顾珀瑛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愿意考虑。叶梦斐对这个答案虽然不满意,但也不能逼迫顾珀瑛表态,只好满心不甘地离开了。 叶梦斐一走,归尘真人就把顾珀瑛叫了去。 归尘真人表情很平淡:“梦斐来找你说点苍山狩猎的事情。” 顾珀瑛道:“正是,她邀请弟子与她组队。” 归尘真人:“就你们二人?” “是。” 归尘真人闻言眉头紧皱:“她又要耍什么花样?珀瑛,你离她远一点,她不对劲。” 顾珀瑛应了。 归尘真人又道:“你如今也练气十二层了,我希望你能和你罗师兄一样,不用筑基丹筑基。这次点苍山狩猎是个很好的机会,若是你进到中围四峰更里面一些的位置,在这次狩猎里得了什么机缘,说不得要受用一生,你要好好把握。你罗师兄前段时间也出关了,你吴师兄也已经筑基,由他们领着你前去点苍山,为师也能放心一点。” 顾珀瑛点头:“弟子改日就去罗师兄那里,请他搭把手。” 归尘真人道:“这件事情我会和阿辰提起,你改日和罗琨、吴献商量商量具体事宜便是。” 顾珀瑛应下这话,和归尘真人讨论了一会儿点苍山狩猎的事情,便告退回了住处。 顾珀瑛和归尘真人商量过点苍山狩猎事宜后没多久,罗琨就从苍辰真人那里接到了通知,要他带顾珀瑛前去狩猎。 罗琨:……师父你傻了吧,人顾珀瑛是男主,去那儿是为了获得了大机缘,我去瞎搀和什么啊。 不过罗琨不敢说这话,只能乖乖应了。 没过两日,顾珀瑛就来寻罗琨了,可刚到罗琨的洞府附近的小竹林,就被那密密麻麻的阵法吓了一跳。 小竹林布了一个太阴乙木大阵,这个阵法颇为温和,只是个困阵;但只要细看,就能看到里面藏了一个三阳缫火大阵,这是个威力十足的杀阵,只是这杀阵有点奇怪,好像里面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如果细细研究,就会发现里面还套了个玉坤镇土大阵,是一个主防御的阵法。然后这个阵套阵的大阵,竟是被罗琨扩大了的颠倒五行大阵中,那正五行大阵的一部分,主木;小水潭的方位主水,是个上清葵水大阵套太阴乙木大阵再套三阳缫火大阵……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把顾珀瑛吓上一跳。 这个复杂的颠倒五行大阵,竟然又是大须弥正反九宫大阵的正阵组成部分,和其他诸多困杀幻一起组成了那大须弥正反九宫大阵;而在这个大须弥正反九宫大阵的周围,又延伸着许多顾珀瑛压根不认识的阵法,他只能勉强辨认出这些阵法的种类,去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其实顾珀瑛一踏进罗琨的阵法范围,他就知道了。不过罗琨存了要震上一震顾珀瑛这个男主的心思,故意没给他打开禁制,不让他进门。顾珀瑛稍微愣了一会神,也就明白了罗琨的想法,倒也不觉得失礼,反而却觉得罗琨这个师兄很……可爱。 罗琨难为了一会儿顾珀瑛,见人家没动作,也觉得没意思,很快就自动打开了禁制,将顾珀瑛放了进去。 罗琨此时没有穿那身精英弟子的紫色道袍,而是一身万花半夏套。因为不喜欢半夏套那把头发弄得跟凌乱的鸟羽毛一般的帽子,他没有在人物属性版面选择显示帽子,只披散着自己柔顺的黑发,只在发尾用深紫色的丝带松松束了下。这身打扮显得他温和儒雅,倒真有点万花文人墨客的风雅之意。 坐在竹床上,罗琨嘴角挂着浅笑,伸手一指竹椅,声音低沉而平和:“呀,顾师弟来了,杵那儿干什么,快坐。” 顾珀瑛早就知道他绝不可能长成和外表一般的性子,也没多吃惊,道了谢,平静地坐下了:“看来这两年师兄进益不少。” 罗琨知道顾珀瑛说的是屋外的阵法,心道小气,不过就把你关外头一会儿,你这就来找我兴师问罪,真是没大没小。不过嘴上却说:“啊,因为我发现我对阵法挺有天赋的。” 他一理科生,能对这些函数啊微积分啊什么的不熟悉吗。 顾珀瑛:“我记得师兄对炼丹也很有天分。” 罗琨咳嗽一声:“意外、意外,这只是个意外。” 顾珀瑛脸上泛起笑意:“既然师兄说是意外,那么就是意外了。不过师兄手段这样多,却是给师弟我提供了不少便利。” 罗琨“哦”了一声:“你是说点苍山的事儿啊?没事儿,我和吴献跟你一块儿去,我已经让那熊孩子递交申请去了。虽然小献平时看起来挺不靠谱,实际上还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顾珀瑛黑漆漆不带半点情绪的眼睛看向罗琨,罗琨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是正确的。 半晌罗琨道:“那啥啊,顾师弟,你别老这么看我啊,我招架不住。” 顾珀瑛:“……” 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就听罗琨洞府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师兄师兄!快点放我进去!小爷都要热成人干了!” 罗琨连忙应声,打开禁制将吴献放了进来:“你不是去递交申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献道:“交个名单算是什么事儿啊,找了个认识人儿给办了,大热天的非让小爷跑一趟,这不是拿个棒槌去打蚊子吗。” 罗琨忍不住笑道:“你就是个棒槌。” 吴献不满:“师兄!” 罗琨正了正脸色:“小献,我让你亲自去是怕小师妹偷偷在上面做手脚。” 吴献一琢磨,叶梦斐还真可能这么做,有些不确定:“不能吧啊?除非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废了丹渣,不然不会做这么掉价的事儿吧?” 顾珀瑛倒是赞同罗琨的看法:“依叶梦斐的性子,恐怕这事已经发生了。” 吴献:“……不是吧?啊?” 最后果然是被顾珀瑛言中,吴献忍不住扑到罗琨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哭天抢地:“师兄、顾师弟,我对不住你们啊,我是千古罪人,我知道错了!师兄啊,看在我诚心悔过的份上,求你从轻发落!” 罗琨一脚踢开他:“嚎什么嚎,生怕不丢人啊,出门别说我认识你。” 顾珀瑛扫了一眼吴献,对罗琨道:“事已至此,师兄们也不必在纠缠,不如提早做好打算。” 这个提议很实际,罗琨立时响应:“顾师弟说的没错。顾师弟你这么聪明,这些事就交给你了。小献,咱们去找师父收拢点好东西,保命用。” 吴献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喜滋滋地应了,一马当先拉着罗琨就掠向苍辰真人的洞府,那身手之敏捷,简直和他的身材是两个极端。 顾珀瑛:“……” 第14章 十三天有不测风云 罗琨和吴献像两个泼皮无赖一般,从苍辰真人那里打劫了一大堆物资。对于这件事苍辰真人倒也没什么要生气的地方,只是象征性地吼了这两个人几嗓子,要不他心里不舒服。 两人没什么诚意地告了饶,就各自回洞府收拾装备,完全把叶梦斐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吴献是真的没上心,罗琨则是完全相信男主的金手指度。 时间过得很快,接到集合的传音通知,罗琨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背包,确定丹药阵盘符箓备用装备都已经收在里面了,才踩着集合的钟声踏入天枢仙门集合的大广场。 广场上早已站满了人,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各自招呼着自己的队友,整个广场声音吵杂犹如菜市场,一股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实我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修士的掉价,我已经对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了。罗琨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什么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都是错觉。 做完心理建设,罗琨感到身心俱爽,脸上带着大师兄专用笑容,温和地跟那些认识他冲他打招呼的弟子点头。 罗琨今日依然穿着半夏套,披着松松束住的长发,腰间别着一只大号的毛笔。他神色平和,行走时宽大的下摆和长发上的紫色丝带随着动作不断摆动,温和里带上了几分疏狂的味道,让许多女弟子甚至部分男弟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吴献和顾珀瑛早到了,正在广场的中间等着罗琨呢。这会儿看着罗琨那样子,倒让两人心思都离开了马上到来的点苍山之行,飞到了别的地方。 吴献吸了口冷气儿,对身边的顾珀瑛道:“哎呀,顾师弟啊,你看满广场春天降临了这个样,可见咱们师兄这招蜂引蝶的本事可不小。” 顾珀瑛瞟了一眼吴献,没搭理他,只招呼走过来了的罗琨:“罗师兄。” 罗琨温柔一笑:“小献、顾师弟,你们来的真早。” 吴献扑到罗琨身上,一副登徒子的嘴脸:“哎呦,这是哪儿来的美人儿,瞧这风流的小模样,多招人,可快点和小爷亲相亲相。” 罗琨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又胡咧咧。” 吴献:“嘿嘿。” 罗琨不和他计较,只扭头问安静地呆在一边看他俩互动的顾珀瑛:“咱们一会儿还等小师妹么?” 顾珀瑛眼神微微一动:“师兄做了什么?” 罗琨表情依然温和,唇角依然带笑,可不管怎么看,都多了那么点幸灾乐祸:“我见你没动作,最后没忍住,给她的灵茶里加了点料。” 顾珀瑛直盯着他,到他浑身不自在,才慢悠悠开口:“你看着她喝下去的?” 罗琨一愣:“……没。” 顾珀瑛摇摇头:“等吧,她会来的。” 罗琨:…… 没过多久,叶梦斐果然来了,长距离的跑动让她气喘吁吁,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多弟子眼神不住往她身上瞟。 十五岁的叶梦斐已经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只有脸颊上还带了点婴儿肥,一身雪白滚浅粉色花边的束腰长裙将她窈窕合度的身材完全凸显出来。也许是因为她的真实年龄已经成年,思想依旧停留在少女时代的关系,她精致的小脸上天真和妩媚混合在一起,显得更加明艳美丽。 叶梦斐挺了挺发育良好的胸,娇滴滴道:“哎呀,真是的,刚刚三师兄来看我,给我带了好多东西。讨厌死了,他也不看看时间,差点害我迟到。” 罗琨:……老三你膝盖疼不疼? 吴献:……这幺蛾子绝对是在炫耀! 顾珀瑛:“无妨,到了即可,马上要出发了,大家再检查下自己的东西。” 罗琨立刻响应,心想:顾师弟,好样的!吴献也应了,装模作样地检查着储物袋,心里暗暗赞了顾珀瑛两句。叶梦斐见没人理她,只能嘟嘟嘴,也老老实实地检查起储物袋。 广场上的钟声响过三次以后,所有人都自觉归队,站成一排,每支队伍之间隔着固定的距离,静静等待带队长老的到来。 过了片刻,一道道巨大的威压降临在广场上,顿时本就安静的广场更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弟子都在对抗这些威压。 这是每次点苍山狩猎的保留节目,目的不过是检测弟子的水平,为每支队伍选择合适的任务。狩猎之前每支队伍都要报名,报名的信息除了个人的姓名、修为和所属峰头,还要附上队长的画像,以便后来记录和发放任务。 就往年情况而言,元婴期及以上的弟子只要运转功法,就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金丹期弟子功法运转快一些也还过得去;大多数筑基期的弟子则都需要疯狂运转心法,只有少数几个基础及其扎实或者功法品阶极高的弟子能轻松些;练气期弟子就要糟糕多了,有很多直接跌倒在地,能站着的,不是有人帮扶一把,就是靠大毅力强撑着。 罗琨现在运行的是花间心法,品阶极高,加上他一向基础扎实,神色看起来还算不错;吴献就不行了,脸色惨白,嘴唇直颤。顾珀瑛属于那种强撑着的类型,哪怕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冒出,双腿微微颤抖,他也努力站得笔直;叶梦斐则是坐在地上,眼角带着委屈的泪,一脸的不乐意。 这个过程,不过持续了几息的时间,但已有许多弟子坐在了地上。等威压散去好一阵,他们才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 几位释放威压的带队长老估算了每支队伍的情况,一一记录在玉简上,然后宣布每支队伍的队长上前来领取任务。 那位长老话音刚落,罗琨耳边就想起一串提示音。 【吴献加入了队伍。】 【顾珀瑛加入了队伍。】 【叶梦斐加入了队伍。】 打开游戏界面,一排队友头像显示在左面,右上角的小地图里也显示出属于队友的蓝色小点。罗琨看了几眼,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服,嘱咐顾珀瑛看好吴献和叶梦斐,就上前排队领任务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我们的任务很简单,落星草、白蔗花、冰凝子三种灵药,五百年份每种十株。” 闻言顾珀瑛和吴献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只有叶梦斐对这些“不正经”的事情不上心,此时不解地问:“哎呀,师兄,简单不好吗?” “好他娘的好!”吴献看着一副楚楚可怜样子的叶梦斐,火气也起来了,“特么的也就你没常识!这三种灵药都长在中围四峰和外围四峰交界的地方,虽然好找,但都是二百年以下的,五百年的他娘的花时间的很!把这任务做完了我们也没多少时间往里面走了!都特么是你个娘们拖累的!” 叶梦斐立刻就委屈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来,别有一种娇柔的美:“我怎么会知道嘛!师兄你还凶我!” 顾珀瑛声音低沉:“看来长老们并不看好我们这队,在用这样的方法保护我们。” 罗琨看他这样,忍不住问他:“顾师弟你很想进到中围四峰里面的位置?也许……” 叶梦斐:“也许什么?” 顾珀瑛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师兄的意思是现在手里有这些灵药对吧?又要连累师兄了。” 吴献双眼立刻一亮,搓着双手道:“我就知道师兄你最了不起,啥问题都能解决,简直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 叶梦斐连忙接口:“大师兄你真是了不起,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这次全靠大师兄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才好。” 罗琨摆摆手:“顾师弟你别往心里去,小献你也别老拿我开玩笑。” 叶梦斐见几人都不理他,使劲跺跺脚:“大师兄!二师兄!顾师弟!” 罗琨安抚道:“好了,小师妹你别着急,咱们肯定能进到靠里面的地方,至于是否有所收获,总归还是要看运气。” 这安抚压根没到点子上,叶梦斐还想说什么,就叫顾珀瑛给打断了:“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吧。” 天枢仙门此次压阵的竟是三位合体期的长老,炼虚期的带队长老也有二十位。有了三位合体期长老的加持,这次飞舟走得极快,到达点苍山五台峰时,只有清河派和天机宗先他们一步。 清河派是一个从一流门派,无论底蕴还是历史都比不上天枢仙门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在望云大陆修真界也算是十分厉害的门派了。罗琨仔细瞧了瞧,发现此次清河派掌门的三弟子孟柯也来了。这孟柯在苍辰峰可是大大的有名,因为他是老三凌昶的发小,二人感情不错,虽然自凌昶上山后二人就没见过面,但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还会将自己近期的小像传递给对方,是以罗琨也认识了他。 其实即便这二人不联系,罗琨也知道这个孟柯。 他也是《苍魂》一书里的一个炮灰,为人十分正派,只是比较冲动,恰好又喜欢上了男主的女人。在正大光明地约战男主不成后,孟柯意图打上门去,却在半路被意图陷害男主的人给干掉,嫁祸给男主。 ……生的光荣,死的窝囊。 大概是罗琨的目光太过直接,孟柯突然扭头看向罗琨的方向。四目相接,罗琨略一愣,便冲孟柯扬起一个大师兄专用笑容,五分温柔三分包容两分疏阔。 孟柯登时满面通红,无比狼狈地转过头,再也不肯看罗琨。 罗琨:……他怎么了? 顾珀瑛注意到孟柯和罗琨的互动,眼睛里染上几分笑意,不过却没说话,一副十分正经的姿态等待着狩猎的开始。 罗琨:……顾师弟这又是怎么了,表情好奇怪啊,错觉吗? 第15章 十四人有旦夕祸福 各大门派陆陆续续到齐了,万剑仙宗一位合体后期的长老暗自点了点头,立在半空中,朗声宣布了狩猎的规矩。无非是狩猎前后进行一个月,走远了的弟子不要忘记时间,狩猎时要注意安全,宗门之间要和睦,不得自相残杀等等,然后他一抬手,凭空出现了散发着一团青绿色的法器,伸手一弹,无数青白色的玉牌就从空中飞出,落在每个人面前。 罗琨伸手握住这块玉牌,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这玉牌不过两寸长一寸宽,玉色莹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阵法,却是一个特殊的上古传讯法阵。 那长老见每个人都拿到了玉牌,才继续道:“玉牌予以尔等保命之用,上面附着合体期修士的一缕元神,只要捏碎玉牌,那位合体期修士的元神便会出现。这缕元神拥有那位修士本身十分之一的实力,可以为尔等抵挡危险。但,捏碎玉牌的人也会被传送回此处,并于本次狩猎期间不得再返回中围四峰。尔等要慎用、善用!” 参见狩猎的各派弟子齐声应了,那长老点点头,便宣布狩猎开始。 一行任务提示突兀地在罗琨那游戏界面的聊天窗口刷出来。 【你已接受了[天运之人]。】 任务表述:天运之人,乃天道所钟之士,身负大气运,但身边往往也潜伏着诸多危险。请你保护顾珀瑛,找到《分魂诀》,并保证《分魂诀》为顾珀瑛所得。限时:七天。 罗琨的笑脸一下裂开了,七天,玩他的呢啊? 见罗琨顿在原地,吴献面露疑惑,唤道:“师兄?” “啊?没事儿,我走神了,咱们走吧。” 众人应了,吴献打头阵,叶梦斐走在第二位,顾珀瑛跟在叶梦斐身后,罗琨断后,飞速向树林内掠去。 和五台紧挨着的是鹤云峰,飞禽走兽奇花异草遍布,更有百千样蝶儿争舞期间,好一似人间仙境。罗琨他们出发的这个地方,高大的树木伸展着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有胆小的的妖兽蹲在树枝上,看到有人过来,飞快地逃开去;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多年堆积起来的落叶,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无数叫不出名字的艳丽花朵开在不同的地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叶梦斐看到那些可爱的毛茸茸的妖兽忍不住兴奋地大叫:“师兄师兄,那个真可爱,你捉一只给我吧。” 罗琨只做不知,吴献倒是阴测测地吓唬道:“你看见那个白白的长耳朵长尾巴的小妖兽,可是出了名的凶残,吃人的知道不?没看见那玩意儿见了我们都不跑?” 叶梦斐脸色变得煞白:“真、真的?” 吴献嗤笑:“你是哪个山头的娘娘,也值得小爷骗你啊?” 叶梦斐埋怨道:“我们要到哪里去?为什么我们不使用飞行法器快点离开这里?你们都在想什么?” 顾珀瑛冷漠地看了一眼叶梦斐,吴献也懒得理她,罗琨只好道:“先找到这座山里最大的那条河再说。这里之所以叫做鹤云峰,是因为这里的飞行类妖兽都极为厉害。尤其一种叫做鹤鸟的妖兽,一旦出行便是成群结队,在空中见到异类就会蜂拥而上,极难对付。” 叶梦斐闻言,不敢再问,怕再次得到什么可怕的消息。 吴献见叶梦斐老实了,偷偷冲罗琨竖起大拇指,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干得漂亮”的口型。罗琨装作没看见,只催促大家快一点。 四人疾行了近一个时辰,穿过那一片又一片茂密的过分的森林,路过好几条河流,最终来到一条草木相对稀疏一些的河边。确定了这条河的位置正是他们要找的,罗琨松了口气,因为打一开始,他们就计划好沿着河流向山内走。鹤云峰里其实是有传承洞府的,沿着河向上游走,会到达一处峡谷,这些洞府大都分布在峡谷两侧,彼此之间距离都很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也方便了罗琨他们。 本来罗琨有系统地图这个作弊器,可是点苍山这里太特别,他的地图上只能显示他所处位置方圆五里内的情况,其他地方都被白雾所笼罩。即使是已经走过的地方,当位置离他超过五里,也会再次被白雾笼罩起来。 这种金手指失灵的感觉一点也不爽。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找到了目标,不必再继续纠结了。 罗琨见众人脸色都还好,象征性地询问:“要休息一下,恢复恢复体力不?” 叶梦斐惊喜道:“可以休息?我腿都走麻了!” 罗琨:……她就是来给我拆台的吧? “顾师弟,我饿了!”叶梦斐瞅准机会,蹭到顾珀瑛身边,试图将身体靠在他的身上,“你有吃的没有?” 顾珀瑛不动声色地避开她,装作探查周围的情况,口里应着:“并无。” 死道友不死贫道,罗琨怕叶梦斐纠缠,也赶紧拉着吴献向河边走去,一副查看周遭环境的模样,实际上是在观察小地图上有没有显示出什么灵药矿石。 这一看不要紧,灵药矿石没找到,倒看到一个标注着炎翅虎洞穴名称的地方,正在这时,叶梦斐尖叫一声,顾珀瑛高声喊了一句:“师兄小心!” 罗琨猛地抬头,看到河对面一只鸟翅虎身蛇尾的赤红色妖兽正凶狠地看着他,口里不断滴出涎液来,前腿不断刨着地面,似乎马上就要冲过来。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妖兽竟能躲过他堪比筑基大圆满的神识,立刻将目标切换到它身上,罗琨看到了它的信息:炎翅虎,等级29,红名主动攻击怪,1339气血,1050真元。 罗琨如今也是29级,和这怪物一样都是筑基前期,不过血量是这个怪物的一倍还多。即便如此,在不知道这怪物攻击力的情况下,罗琨还是不敢托大。 在炎翅虎骤然发力之时,罗琨一把将吴献推开,一个太阴指击在炎翅虎身上,急退而去。太阴指属于万花的门派小轻功,能使人向后疾退。还可以对周围8尺内的目标造成七八十点混元性伤害。若这些目标处于骑乘状态,则将其击落马下。刚一落地,罗琨又是一道少阳指砸在炎翅虎身上,直接将炎翅虎的速度降了下来。 太阴指本身的攻击力加上罗琨半夏笔和自身属性对这攻击的加成,落在炎翅虎身上不过带走了27的气血,少阳指就更糟糕,干脆只打出3点伤害,可见这种妖兽防御力确实不低。不过罗琨他们人多,围殴也能干掉这只炎翅虎。 别看吴献挺急躁热辣的一个人,实际上他却是攻击力极强的金灵根,此时已经凝出一支支金箭,疾风骤雨般砸向那只炎翅虎。不过这其实是个幌子,当炎翅虎一口灼热的火焰融化了这些金箭,吴献的飞剑已经到了,带着一阵罡风罩着炎翅虎的头面斩下,逼得那只炎翅虎不得不一个翻滚避开那把剑,远离罗琨身边。 罗琨看了一眼吴献还在掐法诀的手,恍然发觉这飞剑恐怕也是个幌子,飞快地再次打了一道少阳指,补了一个商阳指,然后读了一个运功两秒的阳明指吸引了刚刚爬起来的炎翅虎的注意力。 罗琨现在的商阳指是三重,可以使目标每3秒受到三十来点混元性内功伤害,持续18秒。至于他的阳明指则是二重,能对目标造成七八十点混元性伤害,若在花间游心法下,则自身获得可叠加5层的混元内功基础攻击力提高2%的效果。 两重效果叠加之下,炎翅虎吃痛,咆哮一声,双翅一振,箭一般冲向罗琨,即便是被罗琨的少阳指降了40%的速度,也快的让人心惊,瞬间就到了罗琨身前。吴献惊怒,一面掐法诀,一面用飞剑骚扰炎翅虎,试图给罗琨争取时间。倒是罗琨十分冷静,一个凌霄揽胜向左翻开,拉开一段距离,硬是躲过炎翅虎一击。炎翅虎锋利坚硬的爪子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身体借力弹跳,张开血盆大口,冲罗琨肩头咬下去。罗琨给自己上了个春泥,准备硬抗下这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顾珀瑛一道掌心雷生生阻住了炎翅虎的动作。雷系法术最是克制阴邪,这一击痛得炎翅虎哀嚎着从空中摔下,滚到了一边。 罗琨顺势侧身,一个滚翻后跃起,向着顾珀瑛奔去。 这时吴献的金系法术也到了,只见由金系灵力凝结而成的针翎被以天女散花的方式打出,潮水般连绵不绝,暴卷着金系特有的锋锐之气,铺天盖地地袭向那只炎翅虎,直接就将那只还在哀嚎的炎翅虎钉成了仙人掌!在罗琨眼里,一片片的-10字样打那只炎翅虎身上飘起,偶尔冒出几个属于暴击的-25,血条跟破了洞似的飞速下降,很快就到了底;而在别人眼中,却是那炎翅虎鲜血四溅、脑浆迸裂,立时便咽了气。 吴献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了罗琨身边,拉着他的手一叠声问:“师兄你受伤了没啊?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罗琨安抚道:“没事,我就是看着狼狈了点,没受伤。” 顾珀瑛伸向罗琨的手顿了顿,改拉为拍,去帮罗琨收拾有点凌乱的衣服。 吴献哼唧了两声,心里一股气还没散去,将那只炎翅虎凄惨的死状,仿佛想到了什么,飞一般冲到它边上,狠狠踹了几脚,觉得不解气,又操纵着飞剑在它的尸身上乱砍一通。 正任由顾珀瑛给他摘头发上沾着的草叶子的罗琨连忙阻止:“小献快别砍了,好歹是样战利品。” 吴献有点不甘心,又踹了两脚才算做罢:“师兄,就这么让这畜生死了也太便宜它了,挫骨扬灰才是它的归宿。” 一直只知道哭泣不曾帮过忙的叶梦斐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开口:“二师兄你怎么那么残忍!这……奇怪的老虎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和我们没有区别,你怎么能……” 吴献瞬间就被叶梦斐点爆:“操|你娘,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废丹渣吧!特么的小爷迟早给你这贱|人害死!” 罗琨脸色也不好:“小师妹这是什么话,非我族类,难道还会和你讲道理不成?” 顾珀瑛倒是面色平静:“既然如此,下次叶师姐试着去和这些生命交流交流,说不定我们就不必费这样的力气了。” 叶梦斐顿时不敢吱声。 冷冷地看了眼叶梦斐,顾珀瑛回头看向罗琨的时候表情柔和了些:“师兄可有哪里不舒服?” 罗琨摇头,提议道:“大家休息下?” 顾珀瑛、吴献应了,三人各自坐下,打坐回复体力。 叶梦斐咬着嘴唇站在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小说里女主只要表现了自己的善良、爱心、平等,不是就会得到男主们的赞赏吗?到底哪里出错了? 片刻后,罗琨忽然睁开眼,望向森林的方向,很快就听那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身着万剑仙宗弟子服饰的四男一女互相搀扶着走出来,每个人都狼狈不堪,还有一个已经重伤昏迷。这些人除了那个已经昏迷的是一个筑基期,其他竟都是炼气十二层的境界。 其中那女修见到气息平和的罗琨眼睛一亮,求救的话急冲冲地脱口而出:“这位师兄,求你帮帮我们!” 这话音刚落,河对岸也出现一支伤痕累累的小队,五男三女,几个筑基期的男修都已经昏迷,是被三名炼气十二层的女修拖出来的。 “几位师兄师弟师妹,请你们救救我们!” 罗琨一时愕然:“这是怎么了?” 第16章 十五恻隐 不只这两支小队,没过多久,就又有五六支队伍陆陆续续来到河边,而后就自发聚集起来。这些队伍的情况都很糟糕,很多小队都有队员重伤昏迷,只有少数几支小队所有队员全部保持着清醒。 最糟糕的一支小队,他们的队长伤口流血不止,身上的道袍已经被鲜血全部染红,进气多出气少,全靠队里另外两名队员为他源源不断地输送真元吊着命。这两名队员一名浑身焦黑,道袍破碎了大半,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多处被灼伤,看起来像是从大火里滚了一圈才出来;另一人脸上和腹部都被撕裂一条条长长的口子,血虽然被止住了,但皮开肉绽的狰狞模样很是吓人。他们队里唯一的一名女修腹部一侧被什么粗壮的东西捅了个对穿,正用左手捂着,面色难看地看着自己已经报废的右手。 除了一支有金丹修士带队的三人小队,竟然只有罗琨这队情况最好。 那金丹修士皱着眉:“你们这是要去鹤云峡谷?路上也都遭遇了妖兽的袭击?” 那些小队七嘴八舌地应了,纷纷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为什么不捏碎传送符?”金丹修士看着他们这模样冷笑一声,“命重要还是狩猎重要!” 听闻这话,大多数弟子梗着脖子,不发一言,也有一些女弟子哭了出来,道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捏碎了啊,但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合体真一的元神出现……” 万剑仙宗的弟子听了,不信邪地喊道:“这不可能!”说着就有一人拿出那块玉牌,当着众人的面捏碎。 什么也没发生! 那弟子崩溃地大喊:“这不可能!长老们不可能……” 周围弟子仿佛找到一个发泄口,纷纷谴责万剑仙宗的长老们作假,弃仁义道德于不顾,甚至有人提出万剑仙宗正在筹划什么大阴谋。 罗琨拿出属于自己的那块玉牌,神识扫上上面的阵法,突然发现这和刚拿到的时候有所不同了,好像有什么附着在上面,阻隔着阵法的运行。罗琨的想法乱糟糟的,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就向吴献和顾珀瑛借走了玉牌,发现他们的玉牌和他的一样,阵法也不能正常运转了。 问叶梦斐要了玉牌,发现叶梦斐的玉牌虽然阵法运行不畅,却没有向他们三个的一般完全不能使用。 顾珀瑛见罗琨有些失神,用骨节匀称手指修长的左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道:“师兄,有什么发现?” 罗琨回神,将自己的发现说了,顾珀瑛皱了皱眉,再次确认到:“叶师姐的玉牌还能使用?” 罗琨肯定了这说法,却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不知道这被阻断了一半的阵法是什么效果。” 顾珀瑛点头,然后便拿着两块玉牌去找了那位金丹修士,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那位金丹修士就压下了众人嘈杂的叫骂,朗声问:“可有哪位师弟师妹没有参与战斗,也没有碰那些妖兽的尸身?” 很快有三名练气期的弟子应了,被那位金丹修士找到跟前,要走了他们的玉牌,交给罗琨检查。三块玉牌里只有一块和叶梦斐的那块情况相似,其他两块也不能使用了。 顾珀瑛细细询问了持有那块玉牌的女弟子的情况,然后冲众人道:“如今还有两块玉牌阵法尚能生效,我等不妨先试上一试。” 那金丹修士将叶梦斐的那块玉牌抛上天,伸手一道攻击击碎了那块玉牌。一位合体期长老的元神显现出来,但还什么都没错,就和玉牌一起被炸成了粉末。叶梦斐也好好的呆在原地,什么不适也没有。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有人做了手脚。气氛变得很凝重。 那金丹修士安慰了众人一番,劝大家放弃狩猎,返回门派。 情况最糟糕的那支小队一直不曾发表意见,此时那名女弟子突然开口:“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怕是出不去了。距此处二十里的地方到处都是妖兽,我们是拼了命才杀进来的……已经有一名队友丧生了。” 这下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金丹修士思索一阵,将他的两名筑基初期的队友托付给罗琨,而后只身前去探查具体情况。 罗琨看着这些修士的惨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望云大陆人士,其实他不太能理解这里人的想法。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其他的东西,所以他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些修士会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舍生忘死。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对大多数修士而言,这山里的物资,得到了,不过锦上添花;得不到,也不会就令人没法继续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 但面对危险,这些人想到的首先不是逃命,是拼命,即使被那位金丹修士训斥,也死不悔改。 就好比顾珀瑛如果失去了《分魂诀》这个最大的金手指,他也未必不能凭自己的努力筑基;就算他不能,使用了筑基丹也一定能让他筑基。他本身就身负着大气运,即使没了这个金手指,也会有其他的大机缘。可其他修士未必有他的好运,也许在拼命的过程中,就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陨落了。 然而就是这样,在无法抵挡的危险面前,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拼上一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修士的做法无异于把生死交给老天抉择。 他们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 他还能记起在紫霄秘境的幻阵里,那只几乎要了他命的怪鸟。 他在面对它的时候是那么的恐惧,若非被逼到了绝路上,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逃跑。时至今日,想起那只怪鸟,罗琨都觉得浑身颤抖,这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罗琨没法懂得杀戮的快感,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超越了生命的珍贵,他只知道“活着”是最美好的词汇。 也许大家不能长久的活着,也许有一天某人就会突然身死道消,但他依然希望着,每一个人都能活完他该有的一生,而不是将自己的生命浪费在并不能给他带来满足的希望的事情上。 这一瞬间,罗琨好像有点明白了“医修”二字的含义。 【你已接受了任务[救死扶伤]。】 罗琨看了看这条新刷出来的任务,也是[扬名天下]的一个子任务,不过这次他什么也没抱怨,只是默默切换了离经易道的心法,假装从储物袋中换掉了武器,其实是在人物属性界面切换了一套装备。 他的万花半夏套装实际上也拓印了外观,相当于很多游戏里的时装,只要选择显示外观,改变装备后并不会使人物的衣着有所变化。罗琨就是利用这一点,瞬间将自己身上的装备芯子都换了个样。 这是他在养伤的三年里陆陆续续完成系统任务后得到的一套治疗装备,并没有统一的名字,也不是套装,但是比起那套半夏,治疗量却是充足的多。 切换完装备,罗琨走向那伤势最重的小队,试图和他们沟通。 “几位道友,在下天枢仙门苍辰峰罗琨,是一名医修,可否让我看看你们的伤?” 本来脸色很是冷漠的几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一变,隐隐带着几分敬佩,那女修更是从地上站起来,恭敬道:“罗师兄竟是医修,那真要麻烦罗师兄了!” 罗琨连忙道:“不麻烦,请先让我查看一番诸位的伤势再作打算。” 那女修也知道医修并不是万能的,尤其罗琨这等境界还低的,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还是感激道:“劳罗师兄费心,小妹感激不尽。” 罗琨摆摆手,挨个查看了他们的情况。除了那个重伤的血量还在不断下降外,其他人情况倒还好,血量都在缓慢上升。看了看每个人血条的最大值,罗琨给那还清醒的两男一女一人上了个二重的握针。 握针:无得深入而阳气出。可使友方目标每3秒恢复一定量气血值,持续18秒。 那三人感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眼睛都是一亮,那女修福身道:“罗师兄好手段!小妹佩服!” 罗琨叫她说的有点尴尬,干脆假装没听见,专心查看那重伤的男修。那男修身上有一个火属性的持续伤害,还剩五十秒,亏得另外两人以输送真元的方法保持着他的调息状态,才把他的命延续到现在。罗琨看了一眼自己到38级才能解锁的清风垂露和42级才能解锁的利针,有点可惜,只好先给这男修读了一个握针,又读了两个运功1.5秒的局针,堪堪将他的血量拉回安全线之上。 局针:将其身而员其末。可为友方目标恢复少量气血值。 那名男修在罗琨的治疗下悠悠醒来,他的两名队友大喜之下松开了手。 罗琨赶忙嘱咐他们不要停止输送真元,自己则又给这男修读了一个局针,询问他如今的感觉。 那男修感激道:“多谢这位师弟,我感觉好多了,五脏火辣辣的感觉也消去了不少。” 罗琨面上一红,心想那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身上的持续伤害快要结束了,不过这话不好说,他只能说:“再过片刻那灼烧的感觉就该消失了,到时候我再治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那男修谢过罗琨,自己强撑着摆了姿势调息起来。 见那持续伤害还剩十几秒,罗琨再次给他上了个握针,又用局针将他的血线拉高到80%,便丢开手不管了,告辞之后走向别的队伍。 罗琨的这番动作众人看在眼里,早已知道他是个了不得的医修,见他走过去神色都很恭敬,由着他由伤势最重的那修士开始救治众人。 叶梦斐捧着脸颊,有些痴迷的看着罗琨,没想到自己夺了他的机缘,使他从剑修变成了医修,却越发的吸引人起来。一想到这个男人在原著中是那样的爱自己,叶梦斐双颊就犹如火烧,两眼迷离。 吴献和顾珀瑛的感觉就复杂多了。 医修,向来是望云大陆最受保护、也最受崇敬的职业。 吴献认为罗琨是不喜欢战斗才说要成为一个医修,而且看他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在练习攻击的功法,还以为他只是胆小,为逃避战斗找理由呢;顾珀瑛则是没想到罗琨竟然真的是一个医修,也没想到他真的会去做医修该做的事情,毕竟看罗琨平时的样子,并不像一个悲天悯人的医修。 他们都没想过罗琨是认真的,也不知道罗琨是从今天起才认真的。他们以为一直以来自己都误解了这位师兄。 吴献:……操啊,我这个蠢货,竟然不相信师兄,师兄心里肯定很难受! 顾珀瑛:没想到师兄有这样的胸怀,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此刻,他们都对罗琨有了新的看法,也多了几分崇敬。 是以当罗琨救治完所有人,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肩膀走回来时,就看到叶梦斐两眼迷离、吴献一脸愧疚、顾珀瑛面带歉意的样子。 罗琨:“……你们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叶梦斐:“大师兄,你好伟大。” 吴献扑到罗琨脚边,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兄,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罗琨被吓坏了:“顾师弟,他俩怎么了?磕着脑袋了?” 顾珀瑛眼里带上笑意:“可能吧。” 罗琨:……这世界是怎么了? 第17章 十六冲突 罗琨治疗完众人后蓝量见底,回到自己小队以后便打坐调息。吴献和顾珀瑛很自觉地不去吵他,顺道按着叶梦斐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在那里。 约莫一炷香后,那位前去探查情况的金丹修士回来了,身上带着几处伤,罗琨见此,赶快起身上去给他刷了几个局针。 没想到罗琨竟然是医修,那金丹修士一时有些怔愣,半晌才道:“没想到罗师侄竟是医修,失敬失敬。” 罗琨:……医修怎么了? 见罗琨面色里有几分不解,这金丹修士看了看周围受到了罗琨救治的人,倒是真的有几分佩服他了,心道:不曾想这位师侄竟然完全不在意我等态度不好,依然尽心尽力治病救人,此等胸襟气度,我等多有不及呀! ……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那金丹修士拍了拍罗琨的肩,而后向众人诉说了外面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接着劝说大家还是不要再深入此处,就此离去吧。 损失惨重的几支小队有些动摇,最后有一大半决定结伴离开,另一部分则心有不甘,还想再碰碰运气。 罗琨询问了顾珀瑛三人,除了顾珀瑛本人,包括罗琨在内都是支持继续狩猎的。 罗琨是因为知道顾珀瑛此次一定没事,虽然他不记得原著里有没有写狩猎期间发生了玉牌被做手脚的事,但他隐约记得这次狩猎各大门派损失还是挺惨的,不过最后顾珀瑛他们小队所有人好像都没事;叶梦斐比罗琨更清楚细节,虽然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原著里顾珀瑛他们队也被袭击了好几次,最后进入深山,才得到了那部《分魂诀》;吴献则是觉得什么也没得到不太甘心。 三对一,少数服从多数,罗琨带头向众人告别,在收获了无数女修士的媚眼和男修士的感激后,这支拥有金大腿的小队再次上路了。 罗琨翻了翻自己的系统记录,[救死扶伤]这任务已经完成了,得到了一支治疗量更大的30级蓝色笔,[扬名天下]的任务进度也从1%增长到6%,倒让罗琨吃惊不小。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那个[天运之人]的倒计时,心里呜咽一声,感慨自己命不好。 见罗琨突然停下,吴献奇怪道:“师兄,怎么了?” “没事,在想一会儿会不会还遇到受伤的修士。” 吴献有点茫然:“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师兄你不打算救人啊?” 罗琨本来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此时只能默默扶额:“我不是在说这个……算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赶路吧。” 顾珀瑛却道:“等等。” 罗琨连忙看向他:“怎么了顾师弟?” 顾珀瑛蹲下身子,伸手抓了一把附着苔藓的泥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扔掉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天,似乎在辨别什么;紧接着站起身来,走向周围的树林,在附近一株相对其他树木要低很多的古怪树木上敲打。那树木颜色整体泛着紫红,树枝盘旋虬扎,树冠膨大,叶子绿的邪性,软软的一层,铺在树冠的枝干上,油油的像是包着一泡水,只要掐上一下就会冒出汩汩的汁液来。 吴献:“这是啥啊?” 顾珀瑛回头看了看他,扫了眼罗琨,道:“这是一种十分邪异的树,可以制造幻境,然后趁猎物陷入幻境之时伸出枝条来将猎物拖到身边困死,成为它的养分。”说着顾珀瑛一道雷法打在树边的泥土上,炸出一条软软的树枝来,“不过此时它对我们什么也没做,可能是因为周围有能克制它的好东西。” 顿了一下,顾珀瑛继续道:“比如说,雷击木。” 雷击木指在正常生长的树木被雨天的雷劈到的那部分木质,被劈到的部分才叫雷击木,如果被劈后树木死掉了,那劈中的部分也不能归为雷击木。雷击木的特殊功效主要是靠雷电的作用,但是如果树木被雷劈后死去,那就说明被劈的树木并不能储存住雷电里的能量。 难得见顾珀瑛这么给面子,吴献一直听得认真,此时眼神一亮:“哦~好东西!” 罗琨拍了他一下,冲顾珀瑛道:“顾师弟别理他,这雷击木但是合适你,你自去取了吧。” 顾珀瑛应了,他本也打算取了自己用。而且……顾珀瑛的神识隐晦地扫过一脸嫉妒的叶梦斐,在心里冷笑,他倒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顾珀瑛独自走进了树林,叶梦斐虽然不是很开心,但也没到坐不住的地步,毕竟这并不是那最重要的东西。对于男主顾珀瑛这种走着走着都能捡到宝贝的好运气,叶梦斐觉得自己就算嫉妒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只是原著里的女配呢。而且这东西顾珀瑛得到了和她得到了也没什么不同,反正这以后是她的男人。 倒是罗琨对顾珀瑛迟迟不曾对叶梦斐下黑手有点奇怪。 倒不是他希望顾珀瑛把叶梦斐怎么样,只是叶梦斐的情绪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他不信顾珀瑛没有感觉到,也不信他能在感到叶梦斐这种贪婪的想法后还能对她没芥蒂。是因为怜香惜玉吗?可是看他平时对叶梦斐的冷淡,也不像是对叶梦斐产生了什么感情,怎么就这样放任她呢?原著里的顾珀瑛可不是那种浑身正气的人,不可能是因为他心地善良乐意放过叶梦斐,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啊?还是他在策划着什么? 罗琨这么想着,捅了捅吴献,低声询问。 吴献眼神带上惊讶:“师兄你可别犯浑!每次扯上顾师弟的事儿你脑子就不转,小师妹的事儿他心里肯定有数,你尽管放心。” 罗琨一琢磨这话哪里不对,嘴里含混道:“合着你俩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吴献顾左右而言他。 罗琨见他这样,也知道肯定是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对他二人另有交代,估计是不好对自己开口,但被瞒着的感觉并不好,心里一股子气,碍于叶梦斐还在,憋着没发出来。 吴献心里也有点不舒服,沉默着没说话。 没过一会儿顾珀瑛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神色淡漠道:“走吧。” 叶梦斐眨眨眼,奇怪道:“顾师弟,雷击木呢?” 顾珀瑛摇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可惜来:“那雷击木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现在这树没动作,可能是因为那雷击木对它的压制还没散干净。” 叶梦斐不疑有他,面色也有些黯淡,不过马上打起精神来,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那以后这邪树岂不是还要害人?不若我们将它除去,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吴献看她一眼,冷笑着不说话,罗琨心里有事儿,也没心情敷衍她,没吭声,至于顾珀瑛就更不会理会叶梦斐了。 叶梦斐看大家都这样,觉得委屈的不得了,她从没想过作为穿越女的自己竟会这样被忽视,难道小说里说的都是假的吗?那些穿越女只要表现出自己的不同来,就会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为她们神魂颠倒,从此一颗心里只容得下这一个女人,所有的爱和温情都只给这一个人。为什么自己从来没这样的待遇,本来该十分喜欢自己的男主对自己冷漠非常,暗恋自己的男配也对自己带理不理,连一个没出场几次的龙套也不呵护自己。 叶梦斐越想越难过,最终一跺脚,大哭着跑掉了。 罗琨一看她跑走的方向,竟然是树林深处,这时才着急起来,喊了声:“小师妹,别乱跑,快回来!”见叶梦斐不理他的话,急忙就要去追。 顾珀瑛一把拉住他,沉声道:“师兄,让她去。” 罗琨甩开顾珀瑛的手,声音里满是急切:“去什么去,这里多危险你不知道啊?她一个人乱跑说不定会丢掉性命的!虽然她人是奇怪了点,但是没坏心,也没害人,就这样放任她陷入危险之中吗?” 吴献也劝道:“师兄,叶梦斐这娘们给我的感觉邪乎的很,不知道是哪座山头的娘娘成了精,你就别瞎想了,由她去吧。” 不是罗琨圣母,也不是罗琨没脑子,没人比罗琨更知道叶梦斐的底细。无非就是个小说看多了的脑残穿越女,有点公主病,有点爱幻想,小奸小恶也许有,但要说她真的有多坏,那也不可能。毕竟从法制社会走过来的小姑娘,怎么也不会是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性子。 有什么比人命更值钱! 所以罗琨恨声道:“那是一条人命!” 顾珀瑛道:“没什么比人命更不值钱的东西。” 罗琨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就是观念的差异,也许在顾珀瑛和吴献看来,叶梦斐对他们有威胁,让她死在这里也未必不可以;但罗琨做不到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尤其那个人和自己还那么熟悉,也并没有害过自己。 罗琨有些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吴献蹲到他身边劝道:“师兄,三年前叶梦斐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忘了啊?咋还能这么维护她呢?你别犯浑!” 这并非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叶梦斐的问题,罗琨只能无力地强调:“那是一条人命。” 顾珀瑛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这是我师父的意思。” “……师叔?”罗琨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他,嘴里喃喃道,“师叔要小师妹死?为什么?” “没为什么。” 罗琨猛地一下站起身,扯着顾珀瑛的领子,吼道:“你故意的!那什么雷击木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顾珀瑛也没挣扎,任由罗琨扯着,只安抚道:“且看天意吧。” 罗琨一噎,什么也说不出来,怔怔地松开手,退后两步,微微喘息着。而后他双手捂着脸,喉头剧烈的滚动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呜咽,好像在哀悼自己即将丧失的良知。 见罗琨这样,吴献和顾珀瑛心里也不好受,但想起名单确定之时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的嘱咐,都狠下心,务必要让罗琨舍弃他这点迂腐的善良。 是的,迂腐的善良。 在苍辰、归尘二峰所有人眼里,罗琨就是个善良的过了头的蠢蛋,心软的一塌糊涂,性格像个包子,丝毫没有修士该有的心狠手辣和果断,这让苍辰真人一直很担心。归尘真人对此不满极了,但又不好直接出手,只能借这次狩猎对罗琨的性子加以修正,同时也除去已经可以确认不是自己亲生侄女的叶梦斐。 一箭双雕,算盘打得极好,但那也要看罗琨同不同意。 罗琨有几分茫然,他对那个是自己老乡的小师妹总是带着几分长辈看小辈的宽容。他只是不喜欢叶梦斐,甚至有些忌惮叶梦斐,但让他看着她去死他做不到。一个陌生人在他面前求救他都会起了恻隐,更何况叶梦斐是他的熟人。而且就算叶梦斐现在死在这里,也不代表以后他就能摆脱被炮灰的命运,谁能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子。 他也知道,自己前后两辈子已经活了四十六年,性子却还是那样软弱和天真,也知道自己坚持的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个笑话,可是他放不下自己的良知,也放不下他根深蒂固的观念。 他不是那种狠心的人,他本性善良,有着常人该有的同情心。也许在现代,他会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对这些事情冷漠,但他心里总是还会不忍的。这是一种天性,在他的身体里压抑的太久,“医修”这二字好像一个魔咒,瞬间释放了他内心最重的感情。 他愿意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去就可以救的人。 这一刻他清楚的认识到,为何无数医生面对着有可能带来无数麻烦的患者,也没法子不管。不是圣母,是出于医德;不是唾面自干,是出于对生命神圣的尊重。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夫大医之体,欲得澄神内视,望之俨然。 罗琨用袖子擦擦脸,看了一眼两人,神色很是平静:“我去找小师妹。那是一条人命,我是一个医修,大医精诚;那是我的小师妹,我是她的师兄,出于同门情谊,我也不能不管她。” 吴献给顾珀瑛使了个眼色,冲罗琨喊道:“师兄,你别……” 顾珀瑛叹口气,趁罗琨没防备,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 罗琨眼前一黑,软软倒下去。 第18章 十七逆天作弊器顾珀瑛 罗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软软的草地上,身上盖着一件道袍,看大小应该是吴献的。四周没有人,伸手摸了摸依然疼得厉害的后脖颈,看一眼已经沉沉西坠的太阳,罗琨叹口气,倒是有点不想起了。 没想到顾珀瑛下手这么狠,罗琨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下面,心里乱糟糟的,打开地图,上面已经看不到属于叶梦斐的小点了,只有头像还亮着,也不知道叶梦斐是不是能回来? 这么仰头看着天,罗琨渐渐有点出神,想起很多他以为已经遗忘了的东西。 前世他性子软糯,好在学习还可以,高中毕业考了个很不错的大学。上了大学后,他也放纵了两年,因为长得还不错,甚至谈了个女朋友。后来大三了,同学们都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他也知道自己那个优柔的性子不合适职场,就不想那么早到社会上去混,所以便开始准备考研。他女朋友一开始还夸他有出息,可是没过多久,就觉得他已经不爱她了,又过了几天,就跟一个富二代跑了,大四毕业后就和那男人结了婚。 其实他也确实不爱她,只是受那么个氛围的影响,随大流谈了一个。都说修士的记性很不错,可他现在连那个姑娘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可见他对那个姑娘根本没上心。他苦笑了下,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渣,和人家谈恋爱,却没把人家当回事儿。 不过,他也能肯定,就是那时他们彼此将对方当做唯一,最后也扭不过现实。 现实啊,真是个伤人的东西。 罗琨从脑袋下面抽出右手,捂着脸,心情不知道是沮丧还是放松。 没错,他其实对于没能去救叶梦斐这件事,也不是那么耿耿于怀的,他甚至隐隐松了口气。没有办法,在原著里,叶梦斐到底是害死了他,即使他知道现在这个叶梦斐不是原版,这些事情也还没有发生,他心里依旧有点膈应。没有人在知道一个人会害死你之后还能做到真正的心无芥蒂,那已经不是人了,是上帝。他想去救叶梦斐大半的原因是出于道义,小半的原因是出于同门情谊,剩下的部分则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勉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卑鄙的人,他现在的心理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医修。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形迹之心。 他并不是医圣孙思邈,他只是个普通人。 在他发呆的时候,顾珀瑛和吴献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一个拎着猎物到河里去清洗,一个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发呆。 感觉到他的沮丧,顾珀瑛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将一个玉盒放在了他的腹部。 罗琨被玉盒落在腹部的压迫感惊醒,扭头一看,顾珀瑛正静静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神色有几分尴尬:“顾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顾珀瑛伸手指了指罗琨身上的玉盒,“师兄打开看看。” 罗琨翻身坐起来,拿起玉盒打开一看,吃了一惊:“这是……” 那玉盒里装着一块拳头大小、看起来非金非木的深绿色椭球形物品,浓郁而精纯的木灵气从这东西上面散发出来,一股勃勃生机扑面而来,罗琨只觉得连神志都更清醒了几分。 “乙木之精。” 罗琨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听到顾珀瑛这样说出来,还是觉得震惊非常,大脑立时当机,半晌他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运转。 乙木者,生于春如桃李,夏如禾稼,秋如桐桂,冬如奇葩。而乙木之精,由桃木之类的乙木成活万年之后,每千年产生一滴。当乙木之精的液体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在乙木内部被压缩成固体,然而固体的乙木之精要比液体的乙木之精难寻千万倍,没想到顾珀瑛一见到就是这么一大块。 不愧是金大腿! 罗琨小心翼翼道:“……那,顾师弟,你的雷击木?” 顾珀瑛点头,手在腰间一抹,一块四尺见方的焦木就被他握在手上:“拿到了。” 罗琨张大了嘴,然后无比愧疚道:“对不起顾师弟,我以为你那阵进去是……是我脑子不清楚。” 顾珀瑛倒是没有安慰他,只“嗯”了声,让罗琨越发羞愧,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幸好去清洗猎物的吴献扯着嗓门回来了,给他解除了这尴尬:“师兄师兄!今天弄了好材料,你给我们露一手呗,哎呀,小爷还记得你以前手艺可好了,也不知道现在退步了没啊。” 罗琨高声应道:“嗯,我就去。”然后用眼角瞟了瞟顾珀瑛,做贼似的窜了出去。 看罗琨扭捏的样子,顾珀瑛在心里叹气,这人恐怕是拗不过这蠢得要命的性子了。其实在他进入森林的那段时间,确实做了些手脚,但也没人规定只要做手脚就不能去取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想到被他悄悄撒在地上的引兽粉,顾珀瑛唇角就泛起几分冷笑,也不知道叶梦斐那女人能不能从大批的妖兽手里活下来。 如果不能,也算是天意;如果能……那么对这个女人的事情,就要从长计议。 虽然并不看好这法子,但这也是归尘真人拍板确定下来的,顾珀瑛垂着双眼,心思涌动。 在赵立白鸿叛出门派之后没多久,归尘真人就查到了一些东西,基本上可以确定叶梦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可是身上又看不出夺舍的痕迹,让归尘真人很迟疑。最后还是苍辰真人出了这么个法子,言道最后如何看天意,让归尘真人下定了决心。毕竟这法子无论成与不成,叶梦斐最终都要死,无非是早晚问题。就算这回不成,叶梦斐也绝对不会好过。 不过,还是别让那善良到愚蠢的大师兄知道了,省得他又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 这么想着,看到罗琨在河边招呼着他过去吃东西,便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向那边走过去。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顾珀瑛还是太嫩了,犯了轻敌的错误。他太低估叶梦斐这个穿越女了,至少罗琨队友的头像那里,叶梦斐的血条一直满着。 作为一个穿越女,而且是熟知剧情的穿越女,她本身的气运就是极大的,不然系统也不会要求罗琨保护顾珀瑛拿到《分魂诀》。只是这福泽太过也不好,比如这叶梦斐虽然总是能得到男修的怜爱,却无法打动最重要的那几个人物,所以到了紧要关头就总是掉链子。 夕阳西斜,云霞满天,逢魔时刻,运气实在算是不错的叶梦斐一身狼狈的飞奔回河边。 顾珀瑛神识扫到叶梦斐的那一刻,立刻检查了她的身后,发现她身后跟着一条约有五六丈长、老海碗碗口粗细的巨蛇,浑身长满古怪的肉刺,色泽墨黑带血红色斑纹,只有头顶一处皮肤是白亮如雪。 当下他便一手拉起罗琨,从地上跳起来,口中暴喝:“跑!” 罗琨和吴献也发现了那条大蛇,立刻动作起来。罗琨将目标切换到叶梦斐身上,给她上了个春泥,就再也管不上她,被顾珀瑛和吴献拉扯着,遁法发挥到极致,发了疯一般向远处奔去。 被大蛇锁定为目标的叶梦斐,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她自己了。 顾珀瑛心细,发现只有一只巨蟒追着叶梦斐,即使这巨蟒已经三阶中期了,相当于人类的金丹期,引兽粉的威力也不该这么小,至少应该还有一些三阶初期巅峰的妖兽跟在后面,试图捡漏才对。他用秘法检查了叶梦斐之后,发现她身上竟然半点引兽粉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顾珀瑛心一沉,没想到这叶梦斐手段了得,看来下回下手要计划好,不能这么鲁莽了。 不过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顾珀瑛眼神一闪,神识扫向周围,试图找出躲避这条穷追不舍的巨蟒的办法。 罗琨可不像顾珀瑛这样一心二用,他只是一门心思逃跑,脑海里紫霄秘境的那只怪鸟不断出来和他打打招呼,更是让他卯足了吃奶的力气,玩了命的扯着顾珀瑛、吴献飞奔。如果不是因为大轻功不能带人,他一定会使用大轻功逃命的! 吴献吊着嗓子嚎了一声:“特么的小爷就说这娘们迟早要害死我们!” 罗琨没力气答话,只能胡乱地点点头,继续奋力奔跑。 顾珀瑛倒是破天荒应了吴献一声,然后嘱咐罗琨:“师兄我们左拐,那边有一片荒原,我们到了那里放把火阻这巨蟒一下。” 吴献闻言,面容都有点扭曲,加上他胖乎乎的脸,倒真有几分满脸横肉的凶煞感:“快点快点,他娘的小爷才不想给畜生当点心!” 这主意太简单了点,但出于对男主金手指度的信任,罗琨不答话,只以实际行动表现自己的决心。 在三人全速奔跑之下,那荒原不过几十息功夫就到了眼前。顾珀瑛回身,一道落雷砸在那巨蟒头上的白色斑纹处,生生让那巨蟒动作一顿,缓了好一阵才继续向前。罗琨不会浪费这个时间,一连串火球砸向巨蟒身前,荒原上半人来高的草立刻燃烧起来,很快连成一条长长的火焰隔绝带。 巨蟒在那边翻腾着,发出“嘶嘶”的声音,但就是不敢穿过那火焰。倒是叶梦斐心狠,顾不得许多,一头冲进火海,拼命穿过来,狂奔到罗琨他们跟前。 “大师兄!二师兄!顾师弟!”她的声音满含委屈,带着颤抖。 罗琨一叹,应了声,再次拉起其他人逃命。顾珀瑛隐晦地看了一眼衣服被烧了大半,头发卷曲散发着糊味,身上却半点没受伤的叶梦斐,更加忌惮她了。 其实顾珀瑛不必把叶梦斐想的太过有城府,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没有沾到引兽粉,那是因为她确实相信了顾珀瑛的话,是伤心了才跑掉的,而不是去查看顾珀瑛是否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她的身上没受伤,完全是出于对美貌的保护,用水属性的灵气包裹住了自己,抵挡住了那烈火的灼热。没想到她这般没心没肺的举动却给了别人心机深沉的感觉。 ……这真是个一点也不美妙的误会。 罗琨一行四人不顾方向只管闷头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完全感觉不到巨蟒的气息,他们才停下来。 这是一片树林,因为夜晚的来临而显得阴森诡异。 几丈、甚至二十几丈的庞然大物无比密集的生长在这里,月光皎洁而冷清,投在浓密的树林里,洒下一片一片的阴影;腐烂的树叶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层,发出一种奇怪的霉味;风慢慢吹过树林的间隙,呜呜咽咽,似哭似笑,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已经远去消失在天际;有古怪的蝉鸣不绝于耳,在这个硕果累累的秋季,在这座好像把时间停留在夏季的山里,一声声编织出一个诡秘的梦境,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出现大片的浓密绿荫,张牙舞爪,颤颤动着,似乎要把人永远留在这里。 顾珀瑛停下脚步,看了看前方的树林,微微皱眉,拿出地图比较了一番,最终道:“已经无法确定我们的方位了。” 罗琨闻言头皮发麻:“那就是说我们迷路了?现在怎么办?” 吴献没搀和他们的对话,蹲在一边喘气;叶梦斐只顾着收拾自己被烧焦的头发,也不太在意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去理会罗琨的问题;顾珀瑛幽深的眼睛盯着罗琨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罗琨:“顾师弟你干啥这样看着我?” 顾珀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树林,让他听。 不知何时,树林里变得太过安静。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似乎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似乎也是临死前的求救。树木好似狞笑着,张开那黑黝黝的手臂,要把人抓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罗琨忍不住压低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珀瑛:“不知道。” 罗琨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顾珀瑛看了看月亮:“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注意警惕。” 此时吴献已经喘匀了气,站起身来,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突然道:“这地方忒古怪,咱们可得灵醒着点儿,小爷有不好的预感。” 罗琨是完全相信吴献的,他的感觉出了名的准确,于是便对顾珀瑛道:“顾师弟,小献的直觉我完全相信,要不咱们轮流把守,也好有个缓冲时间。” 顾珀瑛应了:“前半夜吴师兄来,后半夜我来。师兄你是医修,我们的性命最后都靠你了,你必须保证自己的真元充足。” 罗琨还想说什么,叫吴献制止了:“师兄你看着点儿小师妹吧,省得她又乱跑。” 罗琨没辙,只能应了,也知道这两人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医修一向是战斗力低下的代名词。 罗琨这次使用遁法逃命耗费了不少真元,看看自己的蓝条,只剩下三分之一。现在罗琨不过29级,回蓝的碧水滔天和大针,一个要到48级才能学,另一个好一点,也要42级才能学。 碧水滔天总共就一重,属于养心决套路之下,谷人于胃,乃传之肺。使友方目标每秒恢复内力最大值的6%,持续10秒。而大针则和之前罗琨治病救人的握针、局针同属于太素九针,一共三重,分尖如挺,其锋微员,以取大气之不能过于关节。一重的大针耗费自身15%气血值,为队友目标真元值恢复30%。 因为有这两个技能,万花才会不缺蓝,不肾亏。 如今的罗琨还是个肾亏花,只能靠蓝药和打坐调息回蓝。看了看已经开始打坐的顾珀瑛和正在盯着叶梦斐的吴献,他也闭上了眼睛,五心向天,开始调息。 第19章 十八残夜染血,离经易道 月上中天,吴献和顾珀瑛换了班。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叶梦斐累得够呛,竟然蜷着身子,侧躺在森林前的空地上睡着了。借着月光,罗琨可以看到她非常安详的睡脸,好像做了什么好梦,唇角还微微翘起。这时的叶梦斐无害极了,可爱极了,谁能想到这小姑娘只要醒来,就会做些不着调的事情呢? 罗琨微微叹了口气,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师兄在想什么?” 罗琨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顾珀瑛,他正看着自己,认真地等待着自己回话。月光照在他年轻稚嫩的脸上,让罗琨恍然想起,这个以后纵横叱咤望云大陆的男人现在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他未来要扛起许多责任的肩膀现在依旧柔弱。 顾珀瑛见罗琨盯着自己的脸出神,也知道这个师兄惯爱发呆,不得不又喊了一声:“师兄?” “嗯?” “在想什么?” 罗琨扭头看向叶梦斐,皱眉道:“嗯,我在想小师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招惹上那条巨蟒。” 顾珀瑛心里怀疑叶梦斐从那巨蟒那里得了什么好处,但此刻见罗琨那一脸担忧的样子,又想起之前他的作为,不好说,只能敷衍道:“不知道。” 其实罗琨担忧的不是叶梦斐,他真的没有那么圣母。叶梦斐不知道干了什么引来一条三阶中期的巨蟒,换算成等级就是39-41级,差点把他们都害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完全不迁怒,那真的不是人,是上帝。罗琨现在比较担忧的是那条巨蟒会不会对他们穷追不舍。 罗琨想起之前逃命的时候,顾珀瑛跟开了外挂似的,一把火就把那蟒蛇困在原地,就问:“顾师弟,要是那条巨蟒再来了,你那火烧的法子还管用吗?” 顾珀瑛一听,就知道这个粗心的师兄肯定是只顾逃命没注意巨蟒的样子,当下便解释道:“管用。那妖兽叫做血棘蟒,因身上长有肉刺和血色斑纹得名。这种妖兽天生带一种五行属性,并极惧与之相克的属性。叶师姐引来的这只头顶有一块白色斑纹,可见是金属性的,火攻最是合适不过。” 罗琨回想了一下那条巨蟒的样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吴献此时已经停止了打坐,听到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忍不住提醒道:“他娘的,你俩别聊了,小爷眼皮直跳,感觉越来越糟糕了。” 罗琨立时没了声,铺开堪比筑基后期的神识,向四面八方查探。下一刻他便瞳孔紧缩,如遭雷击,呆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小献、顾师弟,我们似乎被妖兽包围了。” 月亮开始西斜,原本清亮的月光也染上不详的血红色,本来还寂静的发疯的树林开始传来沙沙的响声。接着,一双双幽绿的眼睛自四面八方出现,慢慢聚集在罗琨四人所在的空地周围。 是风狼群。从一阶后期到二阶初期不等,也就是21-27级,相当于人类的练气六层到筑基初期。 叶梦斐早已被吴献叫醒,看到这样的状况,吓得跪倒在地上,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倒是罗琨此时已经恢复了镇静,神识扫过叶梦斐,到底有了几分怜悯。和平年代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多的狼,肯定是怕的,估计以后叶梦斐都不要再出门历练了。 吴献看不惯叶梦斐那个怂样,呛呛了她两句,叶梦斐只顾害怕,对此没有半点反应。罗琨也没心思安抚这两个人,只是看着自己那个系统刷出来的新任务,有点迟疑地打开了万花离经的阵法——落星惊鸿阵。 落星惊鸿阵为谷中散客异士,同习聚气吐纳,集众智而成,内修脉络,外研筋骨,以内力御敌,虽坚兵利器亦不可破。学会之后系统默认是最高的第六重。一重粗识,阅历提高5%,声望提高5%,根骨提高3%;二重略懂,基础疗伤成效提高5%;三重巧熟,气血最大值提高3%;四重精妙,小队成员若被疗伤会心,则阵眼施展招式真元消耗降低20%持续5秒;五重游刃,阵眼施展“长针”,则基础疗伤成效提高2%,最多叠加五层;六重忘我,若目标重伤,则阵眼下一次招式不需要调息时间。 罗琨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使用这个阵法,阵法一开,他能感觉到有什么玄妙的东西融进身体。这感觉吴献和顾珀瑛也有,此时都回头看向他。他努力露出个平和的微笑,却因为算不上好的脸色而使这个微笑看起来极为勉强。 吴献看罗琨这个样子,猜测罗琨恐怕是动用了什么秘法,立刻劝他不要勉强。 罗琨含糊应了,然后抬手给大家刷了个清心静气,看到每个人的血条都涨了一小段,一人一个握针把血刷满,就扭头去看那些躁动不安、迟迟不曾发动攻击的狼。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狼嚎,这些狼群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纷纷动了起来,却还是不肯攻击,只是不断游走。叶梦斐见此,精神终于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吴献不耐烦,一个手刀放到了她。罗琨见吴献和顾珀瑛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打算管叶梦斐,想到自己的任务,没有半分犹豫,他站到了叶梦斐身边。 顾珀瑛扫了眼叶梦斐,冲吴献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背对背把罗琨夹在中间,明显是保护的姿态。 罗琨无奈道:“顾师弟,我可以保护自己,你现在境界还不如我……” 没等顾珀瑛开口,吴献直接给罗琨堵了回去:“师兄你一个医修就不要跟我们俩争战功了成不?你要是把功劳都抢走了,小爷我还怎么在美人儿面前表现啊?” 罗琨见吴献为了不让他直接上场,什么胡话都说出来了,也没办法,决定听他和顾珀瑛的安排:“我会努力治疗好你们两个的。只要我还没倒下,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倒下。” 吴献立刻露出感动非常的神色,那模样要多假有多假:“哎呀,师兄,你这么看重我,我好感动呀。” 罗琨白了吴献一眼:“没诚意。” 吴献嘿嘿一笑:“师兄别那么小气,等咱们都活着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表示表示,让你知道我多感动。” 罗琨没来得及搭理他,只听又一声狼嚎响起,风狼开始不要命般冲向他们,一张口,一股股风刃就从口中射出。 吴献飞快地祭出一块盾状法宝护在身周,数十道风刃过去就留下一道细微的裂痕;顾珀瑛抛出一颗墨色的珠子,然后撕开一道金钟符,在身前形成一层金光闪闪的保护膜,风刃所过之处光芒渐渐暗淡。罗琨自打修习了万花心法后,就没办法再使用大部分防御法宝了,此时祭出的是一盏医修专用的八角琉璃风灯,在身侧旋转着,生生将风刃阻隔在灯光之外。 三个人也知道这样大量的风狼群,防御法宝报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能多抵挡一阵也是好的。 为了能在防御法宝报废前多杀掉一些风狼,吴献和顾珀瑛动作都很大,起手就是大招。吴献使用的就是那天他杀炎翅虎用的招数,金针夹杂着金刃飞向那些风狼,成片成片地将风狼钉死在地上。顾珀瑛的招式则要炫目的多,双臂张开,掌心向外,双手法诀一掐,白中带紫的雷光便形成一张网,将试图冲上来的风狼电成焦炭。 在这样的招数下,一批又一批的风狼死在两人手上,但它们好像不知道疲倦、不知道恐惧,在风狼王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中越发凶猛的冲向罗琨四人。 吴献的防御法宝是最先报废的,在风刃和狼爪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罗琨一个握针准确地落在他身上,而后用了几个局针为他拉血线。顾珀瑛看吴献竟然再没有其他防御法宝,递了一把金钟符给他,吴献说了声谢,撕开一张,趁这个机会罗琨立刻将他的血加满。 金钟符顾珀瑛也没带特别多,随着扑上来的风狼等级越来越高,支撑了半个时辰后存货告罄,吴献只能依靠罗琨的治疗保命。没过多久顾珀瑛那颗墨色的珠子也碎裂了,只有那盏八角琉璃风灯跟乌龟壳似的,依然完好无损。罗琨看了眼自己法宝的情况,开始两面倒的进行治疗。 给每人一个握针,然后交替使用局针治疗,一旦出现了“行气血”这个buff,便给血少的那个人一个提针或者长针。提针的运功时间是2.5秒,长针则是3.5秒,但是“行气血”可以使下一个治疗招数无需运功。这样交替治疗没多久,罗琨的蓝条就见了底,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大加的蓝药塞进嘴里,也顾不得那种苦涩的味道,使劲咽了下去,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治疗节奏不被打乱,尽可能保证两人血量都在60%以上。 其实就算罗琨治疗的再及时,伤口已经产生,还是要疼的。但是吴献和顾珀瑛此时都十分硬气,一声不吭,除了偶尔嗑几颗回真气的丹药,就专心杀怪,给罗琨带来无数经验值,经验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可是罗琨早已经看不到那些增长的经验,只能看到这两个人身上带着防御法阵的道袍一点点破碎,身上被风刃或者利爪甚至是牙齿擦出一道道伤口,皮开肉绽、鲜血四溅,然后在自己的治疗下重新长出嫩肉,还没等这些浅粉色的皮肉完好多久,就再次被新的攻击割裂……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布满这两个人除了面门之外的所有地方,罗琨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红,心里直发颤,嗓子哽得厉害。 其实他不知道,望云大陆和他同境界的医修很难做到他这种水平。境界高的也许可以短时间内就治愈某个人身上的伤口,但大多数境界低的医修,只能在真正的战斗起到微弱的辅助作用。 他这样的水准给了吴献和顾珀瑛极大的信心。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罗琨的动作已经变得机械,风狼变得越来越少,境界却越来越高,原本吴献和顾珀瑛一个靠着境界一个靠着雷法的压制作用还能一人对付多头风狼,现在却要两人同时对付一头。 下意识地切换了目标,罗琨愕然,眼前仅剩的五六只风狼都是三阶的,最低的竟有38级,吴献和顾珀瑛的招数落在它们身上,大多都是偏离。 这一惊非同小可,治疗立刻断了,吴献和顾珀瑛的情况变得很危险。 吴献忍不住骂了罗琨两声:“师兄你犯什么混呢!操,小爷和那小子都要把命搭上了,你还发呆!” 罗琨立刻反应过来,一面道歉,一面疯狂地将两人血线拉上去,心里发狠,之前那么久都过来了,现在还怕这些畜生不成!况且有两个兄弟陪他玩命,他也不亏! 有句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罗琨的八角琉璃等终于撑不住,碎了! 所有的风狼好像嗅到了腥味一般,突然转变攻击方向,几乎所有的攻击一瞬间都冲向罗琨。罗琨这一刻人突然很清醒,脑子变得很活跃,他知道自己要是跑肯定跑不掉,先是一脚将叶梦斐踢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给了自己一个春泥,无视落在身上的攻击,拼命给自己刷不需要运功的握针,待“行气血”一出现,一个长针落在身上,把快要见底的血瞬间拉回60%! 而后罗琨一个扶摇直上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接了个蹑云逐月,一下冲出狼群。 心里冷笑一声,罗琨满心的火气此刻终于被点爆,绕柱子遛狗是pvp奶花的必备手段,他一个能站桩能跑动的离经花还会怕这群畜生! 罗琨借着巨大的树木躲避风狼的攻击,同时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为吴献和顾珀瑛争取攻击时间。 风狼虽然速度快,但是在罗琨少阳指和绕树跑法的干扰下,在满地尸体的磕绊下,行动就不那么灵活了。吴献被罗琨这种打法搞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大声赞了句,马上被顾珀瑛踹了一脚。 知道罗琨这种打法的危险,就在两人准备再次出手时,一直不曾出面的风狼王在远处长长地嚎叫一声,那些本来追着罗琨的三阶风狼迅速丢下罗琨,有序地向森林深处撤离。 罗琨愣在原地半天,半晌跌跌撞撞从森林边缘走出来,抬头看看东方,一抹鱼肚白划破漆黑的夜,原来是天亮了。 第20章 十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 支撑不住,罗琨任由自己跌坐在满地的风狼尸体中,傻傻地看着朝阳东升,脑海里回忆起在紫霄秘境那时候,看到的那朝阳,都是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他长舒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总是三灾五难的,日子过得格外艰苦。可是就是这样的生活,他还是觉得很美好。至少他还活着,还活得很精彩。 这比什么都好。他对自己强调,这比什么都好。 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阵,罗琨才有力气站起来,收拾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所有的风狼狼皮都被那两人破坏完了,罗琨只能将这些碎皮随意地塞进储物袋,将比较完好的肉和骨头收进包裹,算作是烹饪的材料。 顾珀瑛看着他雁过拔毛的举动也没什么表现,至于吴献,早开始流口水了,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凑到罗琨身边瞎添乱。 罗琨推了吴献几下,没能让他住嘴,索性就一直做着庖丁,不去理会他。直到走到一棵树边,看到被自己踢了一脚的叶梦斐,罗琨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起他居然忘了一个人,转念又想到自己那个任务,迅速打开任务版面看了一下,已经不在了。 罗琨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是系统第一次发布不能完成就要抹杀的任务,为此,他都没有使用最简单合适的办法御敌。其实罗琨带了许多阵盘,要是任务仅仅要求他保证全体队员都能撑过一夜,那他布下阵盘就可以了;但是任务要求他靠着离经技能和团队合作与大家撑过这一夜,这样难度就提高了很多,他也是拼了命才完成的。 想到那个名为[自救]的任务和任务下那血红的“抹杀”,他不由苦笑了下,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 系统为什么要发布这个任务?这个任务的目的是什么?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又能得到什么? 罗琨想不明白。 吴献看他的表情变来变去,还以为他是在为叶梦斐的事情自责,赶快上去劝道:“师兄啊,你最近怎么老是脑子不清楚呢,难怪师父爱说你拧巴,你就不能狠点心?叶梦斐这娘们害了你几次了,你怎么就还能把她当宝贝似的护着呢?又不是大块的灵石,哪儿能那么招人爱……哎不对!”吴献脸色一下变了,急道,“师兄,你不是看上她了吧?” 罗琨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吴献纳闷道:“那你干啥对她这么好啊?” “别瞎想,我就是出于同门情谊。” 吴献狐疑地看他两眼:“真的啊?” 罗琨没好气道:“假不了。” 大概是觉得罗琨的样子不像作假,吴献又打量了罗琨两眼,继续道:“师兄你可不能那么没眼光啊,叶梦斐这娘们漂亮是漂亮,但那漂亮里带着毒的!就像那颜色艳丽的花斑毒蛇,看着是好看,咬你一口,准送你去老祖宗那儿报道!” 吴献压根没注意到叶梦斐已经醒了,倒是顾珀瑛冲他使眼色,他才发现她此时正双眼通红的看着他,便故意咂摸咂摸嘴,又补充道:“师兄你这人一向心软得过头,这回可得听我和顾师弟的,不能看上这女人,别瞎做主张啊。” 叶梦斐颤着声音问:“二师兄,你就这样看我?” 吴献听那语调不对,扭头一看,叶梦斐似哭非哭,坐在地上,模样古怪极了:“怎么着,小爷就是不乐意你这个娘们,整天勾三搭四不说,还老给师兄惹来麻烦。他娘的你这心里头也不知道转的什么歪心思,整日里也不知寻摸啥,我一见你看师兄那个眼神我就发毛,就跟看见一毒蛇对着师兄吐信子似的。” 叶梦斐急促地喘息,尖声叫道:“我做了什么,我哪里给大师兄招惹麻烦了?大师兄都没说我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吴献冷笑,轻蔑地看着她:“你敢说你没有?昨天那条巨蟒作何解释?” 叶梦斐大概是气疯了,此时口不择言:“谁知道为了一个破蛋那蛇发什么疯!” 顾珀瑛唇角也泛起冷笑,第一次正式地打量起叶梦斐来。长得确实艳丽,这歪心思也多得没边了,还有她这心机,自己以前也确实是小瞧了她。 顾珀瑛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叶梦斐嗫嚅道:“之前不是没时间吗?” 顾珀瑛扫了一眼叶梦斐忐忑的表情,对这个女人的演技有了新的认识,并不接她的话,但神色表现出明显的不信,想看看她还会说些什么。但是叶梦斐没看出来,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这让顾珀瑛皱眉,心里琢磨没想到叶梦斐这样沉得住气。 罗琨倒是问:“蛋呢?” 叶梦斐不解地看着罗琨:“什么蛋?” 罗琨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那条巨蟒的蛋。” “那是我的!” 吴献气的上前一步,就要给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小师妹一巴掌,却被罗琨抢先一步,“啪”的一声,狠狠地甩在叶梦斐的脸上。顿时,叶梦斐的脸肿的老高。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手背上青筋暴起:“拿出来!” 吴献和顾珀瑛都被这样的罗琨吓了一跳。 在他们的记忆里,这个师兄总是温温和和的,性子及其软糯,说话偶尔有点不着调,但是从不曾对谁大小声。即使是那次被人逼到了绝路上,也不过是一声长啸,醒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今天他们才发现,这个老好人也是有脾气的,还不小。 叶梦斐也被扇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满眼的不可思议:“大师兄,你竟然打我?你怎么会打我?你怎么舍得?” 罗琨面无表情:“我为什么不会打你?你是我的什么人?叶梦斐,你脑子不清楚,我就让你清醒清醒。合着只有你的命是命,而我们的都不是?我虽然是个医修,但从来没必要救那种自己非要找死的人!” 叶梦斐面上发狠,突然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有罗琨小臂长的蛇蛋,以讯雷不及掩耳之速摔在地上:“不、我偏不给你们!” 蛇蛋碎了,那里面的液体溅了罗琨和叶梦斐一身,顾珀瑛脸色一变:“不好,快跑,那血棘蟒会对这蛋有感应。” 吴献闻言急道:“师兄你快把衣服换了!” 顾珀瑛苦笑:“不管用的,快走吧。” 罗琨差点没气昏过去,连叶梦斐也傻了眼。叶梦斐想哭,却在反应过来前叫极为忌惮她的吴献给一掌拍昏了,随手往肩上一扛,也不管这姿势叶梦斐会不会舒服。见罗琨看他,不好直接告诉他,只道:“就这么让她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咱们快走吧啊?” 罗琨应了,万花功法飞速运转,遁法发挥到极致,化作一条残影冲了出去。 罗琨从来没想过那巨蟒会来的那么快,心里算了下那巨蟒的速度,堪比超音速飞机了。眼见那巨蟒在身后翻腾着穷追不舍,罗琨肠子都悔青了,要早知道这样,他还管那叶梦斐做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 一想到这麻烦是叶梦斐引来的,他就想把那叶梦斐直接丢给巨蟒,不过他浑身也沾满了那蛇蛋的蛋清蛋黄,估计这条巨蟒也不会放过他,还平白带累了吴献和顾珀瑛。罗琨狠狠磨着牙,心道这一切首先是招惹了巨蟒的叶梦斐的错,其次就是他自己的问题,要不是他瞎好心,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但救不了那个原本要救的,就连本来不需要救的,现在也救不了了。 罗琨满心的愧疚,却不知吴献和顾珀瑛也是。 顾珀瑛埋怨自己太轻敌,计划做得太粗略,考虑的不周全,也没有认真交代吴献怎么做最合适,才导致罗琨落入这境地。吴献则是怨恨自己不会把握时机,几次故意的挑衅和作态不但没能除去叶梦斐,还叫她报复回来了。 两人心思各自转着,最终落到昏睡的叶梦斐身上:也不知道她/这娘们是真昏迷还是装昏迷,总之不能让她/这娘们单独行动,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见巨蟒快要追上来,罗琨也顾不得会不会引发森林火灾了,一连串使得并不熟练的火球从各个方向飞到巨蟒身前。原以为这样可以阻挡那条巨蟒一阵,没想到这一片的林子邪性得很,火烧到树上连个火星都没引着,直接熄灭了。最糟糕的是,这愤怒中的巨蟒竟然不顾被火球灼伤的剧痛,连停顿也无,来势汹汹地撞向罗琨。 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罗琨没法使用大轻功,只能一个扶摇直上跃起,一掐法诀引出一连串火球,接连不断砸向巨蟒头上的白斑。罗琨手底下的准头还是不错的,五六个火球准确地击中了那块白斑,疼得那巨蟒蛇身抽搐,翻滚不断。 趁此机会,吴献飞剑一指,狠狠□□那块白斑,顾珀瑛也是一道掌心雷就砸在了上面。 巨蟒被这接二连三的攻击击中要害,越发暴怒,蛇头一扭,巨尾横扫,直接将离它最近的罗琨甩了出去,撞在无比坚硬的树干上。大概是撞断了肋骨,戳伤了内脏,罗琨只能不断咳血。 吴献立刻将飞剑召回,准备趁他病要他命,却没想到那巨蟒灵醒,见飞剑从它要害处离去,突然伸出信子卷住那飞剑,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飞剑便断成了两节。 那飞剑虽然不是吴献的本命法宝,却也是花了大力气祭炼过的,此时便是神识一痛,脑袋嗡嗡作响。吴献只觉喉头腥甜,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将叶梦斐往地上一扔,蹬蹬蹬退了几步,靠在树干上只剩喘气的力气。 顾珀瑛眉头一皱,又是一道掌心雷准确无误地落在巨蟒的白斑上,疼得它浑身痉挛。 趁此机会,罗琨爬起身来,也顾不得火烧火燎的内脏,随便给自己刷了个握针,就冲到吴献身边扶着他,一手拎着叶梦斐,脚下不停,向森林深处奔去。 顾珀瑛见此,又落了几道掌心雷,也不恋战,追着罗琨的脚步而去。 那巨蟒见他们进入深山,又是愤怒,又是忌惮,好像那山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能在森林里不断翻滚,撞到了一棵又一棵粗壮的大树,发出一阵阵滔天巨响。 罗琨等人听见这声音,逃得更快了。 第21章 二十千年一枕黄粱梦,红颜白骨尽作土 那巨蟒忌惮鹤云山深处的地方是有原因的,这里便是顾珀瑛获得《分魂诀》的那个洞府所在之处。此处幻阵杀阵四布,间或有洞府主人饲养的守护妖兽出没,危机重重,颇为凶险。那巨蟒幼年在此处吃过亏,多年后依旧不敢越雷池半步。 罗琨他们并不了解其中缘由,为了逃命,一头扎进这可怕的地方。 幸好,岁月轮转,那些妖兽慢慢化作枯骨;也幸好,罗琨的阵法修养并不差。 因为身上的伤,罗琨一直有些恍惚,直到眼前的景色一变,他才惊觉,自己已经踏入一个阵法。这个阵法是怎么样的,他还有些说不清,但是到了这里,已经可以确定暂时没有十分可怖的危险。至少在极短的时间内没有。 远处一连数座山头,仿佛清淡的水墨画般向远处延伸着,从那浓墨重彩的深绿缓缓过度到一片浅灰,在清澈的蓝天下,缠绕着大片大片的白云,有着别样的清秀悠闲。 从山麓到山顶,铺着一片片清雅的翠竹。一层又一层,远远望去只剩一片绿,即便是罗琨这等修士,也分不清楚什么竹叶竹枝。风吹过的时候,竹海上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很难知道那一片嫩青色到墨绿色的竹海有多深,只是那竹浪的起伏和它的气势,就带来一种磅礴和深沉。 一条小路歪歪扭扭地向着山顶延伸而去。 罗琨将吴献和叶梦斐放在地上,右手捂着腹部,左手成拳放在唇边,不断咳嗽着,每一声带出一口鲜血。顾珀瑛看了看罗琨,微一停顿,便去蹲下身查看吴献和叶梦斐的情况。 吴献主要是因为飞剑被毁识海受伤,其他的地方倒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叶梦斐看起来陷入了很沉的昏迷中,但是顾珀瑛并不相信她,对此做保留意见。做完这些,他仰着头看了看在一边咳嗽着依然没有喘过气来的罗琨,蹙着眉,终于对这个有时候脑袋不太好使的师兄没了想法。 不过还是得给这人留面子,顾珀瑛只道:“师兄不若先治疗自己的伤势,再看看吴师兄和叶师姐的情况。” 罗琨苦笑,他也很想给自己治疗,但是他大概是伤到了脾胃肾。先前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胃部似乎已经被断了的肋骨戳穿了,然后又强行动用真元奔跑,如今头像下面多了一个“禁内”的debuff,所有技能都封死了。 已经伤成这样,他还活着,只能感慨修士的体质强悍了。 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大加的红药,吞下后,罗琨看了看自己的血条,涨到2/3处了,那种骨头戳穿内脏的感觉也不是很明显了。伸手在腹部按压,基本可以确定只要在抽出断骨的时候吃下一个大加,胃部的伤口就可以马上愈合,胃酸也不会流出来。看来这次他是死不了。 顾珀瑛安静地看着罗琨在自己身上动作,见他停下来便准备开口,谁知却直接被罗琨命令封闭五感、背过身去。顾珀瑛看了罗琨一会儿,见他十分坚持,只得在罗琨的监视下照做。 罗琨其实是怕吓到顾珀瑛,因为在他心里,顾珀瑛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取出之前找人打造的手术刀,罗琨解开衣服,在腹部比划了两下,用火球将手术刀烧红,迅速给自己做了个手术,将断骨从胃里取出,固定好后,将创口缝合。修士的神识在这种手术上十分好用,这个手术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完成了。因为红药服得及时,除了疼得厉害,看着可怕了点,罗琨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制造出什么医疗事故。 确定了那个debuff已经解除,罗琨把自己血量刷满,才通知顾珀瑛过去帮他的忙。 顾珀瑛一打开五感,转过头就看到罗琨散着衣襟蹲在地上检查吴献的状况。 见顾珀瑛看自己,罗琨随手裹了裹衣服,大概能遮住小腹也就是了:“小献是神识受损,我也没法子,只能喂他几粒养神丹。小师妹就是被打昏了,也没什么大碍,我看她还是昏迷着比较好。” 顾珀瑛点头,眼神微闪地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胸膛。 罗琨又道:“顾师弟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里是一处幻阵。不过此处估计是一处传承,并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意思,阵法极为精妙,我也看不出什么,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危险,恐怕等我们破阵的时候,它才会显现出自己的威力。” 顾珀瑛眼神依旧隐晦地在他裸|露的胸口扫来扫去,口中却称是。 见顾珀瑛认同,罗琨便提议:“既然如此,顾师弟你先恢复恢复体力,我先看看前面的情况。” 顾珀瑛知道罗琨如今阵法不错,便应了。 罗琨仔细查看了周围的情况,却没看出那条小路上有任何危险的痕迹,只不过路的四周布满了阵法,那密集程度,让罗琨头皮发麻。这些阵法有的触动范围很大,需要破除,有的很小,破不破除并没有什么影响。 罗琨取出尺子和纸笔,根据阵法的种类开始测算数据,拟合函数,计算结果。顾珀瑛不去烦他,只带着吴献、叶梦斐跟在他身后,每隔两个时辰给吴献喂一次养神丹。 罗琨看着[天运之人]的倒计时,加班加点地计算着阵法的数据,每过一段时间便清出几百米的距离,不断向山上推进着。 当[天运之人]的倒计时从五天多变到三天多一点,他们终于走完那古怪的幻杀阵,回到了现实中的鹤云山,来到一个隐蔽在藤蔓之后的洞府门口。 洞府门口并没有禁制,罗琨看了顾珀瑛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罗琨有些傻眼地看着洞府刚进门处的棋盘,还有坐在棋盘边,高冠白衣看起来很年轻的修士。 他看了看罗琨四人,微笑道:“将那两位小友放在那边吧,我暂时不会对他们出手的。” 这个人给罗琨的感觉很好,他便上前行礼,心里却直嘀咕,没看到原著有写顾珀瑛遇到这么个人啊:“见过前辈。晚辈天枢仙门苍辰峰罗琨,那边三人昏迷的分别是我二师弟吴献和小师妹叶梦斐,剩下的那个是归尘峰顾珀瑛。” 顾珀瑛放下二人,也上前行礼,但表情却算不上恭敬。 那人一笑,道:“我知道他是顾珀瑛。” 顾珀瑛面上闪过愕然,但很快隐去。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知是对顾珀瑛的愕然还是沉默:“好了,两位小友,我这洞府有不少好东西,我也没有取了你们性命的想法,不过这对弈,还是必须的。谁来?”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眼睛一直看着罗琨,罗琨也自觉,应了这棋局。嘱咐顾珀瑛去照顾吴献、叶梦斐,自己才慢慢走到棋盘边坐下。 那人冲罗琨一笑,将黑子递给罗琨。 罗琨接过,礼貌地道谢,便起了个极为温和的开局。那人带着玩味的表情看了看罗琨,落子的时候半点不带客气,一股大气扑面而来。罗琨的棋力并不算很高,但这个时候他稳得住,按照那人的落子一步步用最保守的方法回应着,一开局没多久局面就胶在一起。 罗琨这样子不温不火,倒是让那人多看了几眼:“年轻人怎么一点冲劲也没有?” 罗琨道:“现在这样子挺好。” 那人落子的手停住:“你倒是不求胜。” 罗琨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回道:“也不是什么事都要分出胜负。” 那人忍不住放声大笑,“啪”的一声,将白子压在一个位置上:“那这个倒是合适你。” 顾珀瑛只见罗琨满面惊愕,然后身子一软,便歪倒在地上,忍不住冲上前,将人护到身后。 那人似乎并不生气,只伸手指着洞府深处:“我不会出手,但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你了,顾珀瑛。” 顾珀瑛眯着眼看了那人一会儿,将罗琨抱到墙边,也不说话,便一个人走向洞府深处。那人见状再次满意一笑。 而罗琨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梦中,罗琨不断重复着他前世的经历,有时是重复走过某条小巷,有时是重复经历某一天的生活,有时是重复看到一幕惨剧。罗琨一直保持着理智,静默地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生命中来了又去,走了又回。 后来他又看到这辈子的事情,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从穿越到接受现实的情景。 初来这里时,他拒不接受现实,一心求死,希望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明知道自己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亡,在这个世界如果死去,很可能就再也不存在于世上了,还一意孤行。而最可怜的却是这一世的父母,他们要忍受着邻里的闲言碎语和儿子可能真的疯了傻了的绝望,一直以各自的方式劝慰他,包容他,引导他,试图让他变得正常起来,还要省吃俭用存钱请大夫来给儿子看病,日子过得越发清苦。即使大夫一次次断言他已经傻了疯了没有救了,他们还是不曾放弃,也从不曾在他面前表现出丧气的样子。 直到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心力憔悴的母亲终于病倒了,也不肯挪出一分钱给自己治病,在她的心里,这些钱是儿子的救命钱,像她这样半截进土的人不该用。她说她的儿子还那么小,还不曾见识过世上更多的东西,不曾实现自己的理想,不曾娶一房美娇娘,不曾儿孙满堂家庭和睦,怎么可以就这样疯了傻了没救了呢? 那晚他一个人躺在茅草堆上,蒙着发霉的被子无声地流了一夜泪,最终在第二天清晨,他恭恭敬敬地冲这个可敬的女人喊了一声“娘”。 他笑着,看那个愚蠢的自己在生活的喜与悲里不断挣扎,咀嚼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心情越发放松。 然后下一刻,他站在山顶,远处的朝阳默默升起,照在他不再年轻的面颊上。他的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眼前闪过他两辈子来的一幕幕,闪过《苍魂》里罗琨的爱恨情仇。 他静静站在那里看着。 他的父母,他上辈子的女友,他的狐朋狗友,就像是过眼云烟般,终究散去了。小说里那些已经发生的或者还没发生的,那些是是非非,也像是一枕黄粱,最终都会梦醒。 他回头,走向身后的古刹,推开门,一步步来到佛祖的面前,缓缓跪下了。 他摩挲着手里那串佛珠,慢慢地想着什么。 两辈子加起来,他一共活了四十六岁,也算是个中年人了。这两辈子,他爱过、痴过、怨过、恨过,到如今,孤独一人,孑然一身,他再寻不回那些往事的痕迹。身边的人走走停停,曾经的缘分、曾经的承诺、曾经的牵挂,哪怕是这一辈子的人和事,在未来的日子里,终归会随着他年岁的增长,一点点变成回忆里的东西。他们的路不可能完全相同,也未必会有人和他扶持着走到最后。 他若是不能以身证道,终究也会烟消云散;即便他得证大道,最后也不过是一个人。 曲终人散,繁华落尽,还他一片清净。 这些是非因果,不过一道禅语,说破后也终该明白了。 他站起身,轻轻用手指去触碰那佛像。 那修士愣愣地看着歪在墙边的罗琨,眼神有些迷离。 半晌他叹了口气:“我想让你再经历一生,你却不肯,原是已经有了这般经历。好孩子,你也算是有大机缘了,又何必将这一生过的如此枯寂?” 第22章 二一机缘天注定 一个人向着洞府深处寻找活路的顾珀瑛一点也不知道,那可以算作是他祖先的修士到底对他那蠢萌师兄做了什么。或许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即使以后说不定他会后悔,他现在也不会去在意。 他现在更注意的是这修士洞府的情况。这个洞府非常幽深,也非常干净,除了长长的甬道,四面的石壁和零散的植物,再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妖兽,没有暗室,没有陷阱,什么也没有。 这太不寻常了。 顾珀瑛走得并不慢,但是他很小心,一边走一边用神识探查着周围的情况,寻找合适的逃生地点,并在脑中模拟和计算最佳的逃生路线。此时的他,其实并不那么相信那名修士。尤其那名修士还留下了他的三个同门。 甬道很长,顾珀瑛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隐约的亮光。他的神识向亮光处而去,看到一只四蹄猩红、浑身雪白带黑色斑纹、双目成血红竖瞳的老虎,不知什么品种,大概有两丈长,正卧在一间石室的门口。在它的身后,是三间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石室,大门紧闭,不知藏着什么好东西。 那老虎感觉到有神识扫过,懒洋洋地用自己的神识抓住顾珀瑛的神识,抬起虎头看向顾珀瑛的方向:“哼,哪里来的耗子,在你虎爷爷面前也敢放肆。” 顾珀瑛早有准备,立刻掐断自己那一缕神识,护着自己半点伤也没受。 对顾珀瑛的小心和果决有点惊讶,那老虎沉声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意思,就是这境界也太低了,竟敢来这里谋取传承,这胆子也确实不小了啊。” 顾珀瑛道:“我本无此意,若非阴差阳错,此去目的是鹤云峡谷。” 没想到那老虎闻言大怒:“你小子太不识好歹!那鹤云峡谷的里的玩意儿能如何与你虎爷爷守护的东西相提并论!” 顾珀瑛并不答话。 老虎冷笑一声:“今天你虎爷爷我就修理修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顾珀瑛早就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也不慌张,自进入鹤云山后第一次祭出自己的飞剑。那剑长三尺七寸,雪白锃亮的剑身上雷电环绕,剑气爆裂,简直难以想象这样霸道的飞剑竟是顾珀瑛的东西。 见这飞剑,那老虎本来的动作一住,眼中写满了警惕,脚步也谨慎起来:“倒是虎爷爷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是万里无一的雷灵根,难怪有这个胆子来这里!” 顾珀瑛也不跟它废话,右手法诀一掐,飞剑毫无任何花哨,化作一道流光直接袭向老虎,一股狂暴的毁灭之势直扑那老虎面门而去。别看那老虎个头大,动作灵活的很,一个翻身就躲过飞剑,也不顾那飞剑落在石室门上砸出的碎石,三步并作两步走,窜到顾珀瑛面前,一爪罩着顾珀瑛劈头盖脸落下去。 顾珀瑛料到这老虎必要近身,心道正合我意,左手早已准备好的掌心雷一放,照老虎右眼没半点迟疑地轰下去;右手召回飞剑,从背后冲着它脊梁骨刺下。那老虎被逼的收回虎爪,就地一滚,趁此机会,顾珀瑛双腿一换,脚步一错,纵身跃起,握住飞剑就借势后倒。这整个动作肚兔起鹘落,速度太快,那老虎连站起来都顾不上,再次一滚,却还是被飞剑划伤了后背。 顾珀瑛见老虎还在地上翻滚,离他距离不过数尺,左手再次送出数个掌心雷,逼得那老虎没法起身,只能在地上翻滚,同时自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右手连掐法诀,飞剑不断骚扰着那老虎,左手也不断掐着掌心雷的法诀,硬逼得那老虎在地上翻来滚去,像个硕大的肉球,浑身的白毛都变了颜色。 哪能受得了此等侮辱,那老虎终于一声虎啸,生生振开了顾珀瑛的飞剑,也不顾那令它惧怕的落雷,直直冲着顾珀瑛头部而来,饶是顾珀瑛躲避及时,这一爪子也挠在他肩头,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在一人一虎周围。 那老虎一愣,突然后退许多步,也不再攻击:“你姓顾?” 顾珀瑛心里的疑问得到肯定,便答道:“是,顾珀瑛。” “顾卿阳是你什么人?” 这人顾珀瑛听说过,据说是三千年前顾家最出众的天才,也是他们这一脉的老祖先,后来也不只是飞升了还是陨落了,便道:“许是先祖。” 老虎道:“什么许是,你身上这血味儿,分明就是那老货的子嗣后代、你怎么不早说,说了还打什么打,害你虎爷爷那么狼狈!行了,臭小子,中间那石室是有传承的,快点进去取出来,你虎爷爷盼着这天好几千年了!” 顾珀瑛扫了一眼那叫自己毁坏了部分的石门,云淡风轻道:“这洞府门口那位下棋的白衣修士可是我祖先顾卿阳?” 老虎声音立变,带着颤儿:“白衣服、下棋的?卿阳卿阳,是那老货!臭小子你给虎爷爷快着点,虎爷爷还要去找那老货!” 顾珀瑛应了,走到那石室门前,推开了门。 石室非常简陋,仅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一张石床。没有任何装饰,只在桌子上放了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作为光源。 顾珀瑛扫了一眼,就走向那张石床,一青一白两块玉简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它新的主人到来。 顾珀瑛拿起那块青色的,神识一探,并无反应。想到之前的事情,便就着肩上的伤口滴了点血在玉简上面,那玉简化作一道青色光芒,直直飞入顾珀瑛脑海。大概阅读了这玉简的内容,发现前半部是顾卿阳的自传,后半部是将一些更为罕见的奇珍异兽天材地宝整理成册,作为资料传给后人。 那前半部自传里,顾卿阳讲述了自己从修炼开始,一路奇遇不断、也麻烦不断,磕磕绊绊最后总算经历九霄雷劫成功飞升。没想到飞升之后遇到仇家,被围攻后不得不转世重修。转世前特别留下一缕神识守护这传承,以待后人取用。在这自传里,特别提到了他早年获得的一样无品传奇功法——《分魂诀》,正是顾珀瑛这辈子最大的金手指,罗琨羡慕的不得了、叶梦斐死也想抢过来的东西,也正是这传承洞府的重头戏。 不过叶梦斐并不知道这《分魂诀》居然是家族传承,若是她知道了,就她那点本事,只怕会哭着埋怨老天不公平,为何男主就能轻易得到这么多好东西,而作为女配她就什么也得不到,只能抢夺男配的机缘。其实就算叶梦斐有那个本事,机关算尽走到了这里,也不过是为顾珀瑛做嫁衣罢了。 这可真是凡事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现在这份令无数人眼红的功法就握在顾珀瑛手上,只等待他滴血认主。 这滴血认主的过程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毕竟现在除了顾珀瑛以外的三人都还在昏迷中,不可能有人来打扰他,是以他很顺利地完成了这滴血认主的过程。 大概看了看《分魂诀》的内容,顾珀瑛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向洞府门口的方向走去。 出了石室,发现那老虎已经没影了,估计一会儿在洞府门口就能看到,所以顾珀瑛也不在意,只是加快了脚步赶往来时的地方。 走了许久,总算离开那甬道。 顾珀瑛定睛一看,那白衣修士依然坐在棋盘旁,老虎趴在他的身侧,正用尾巴卷着他的腰。见顾珀瑛回来了,他冲顾珀瑛点点头,笑了一下。 顾珀瑛上前行礼,这次十分恭敬:“老祖宗。” 顾卿阳应了这称呼,一伸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托起来:“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如今在这里的我不过是一缕神魂,真身不知道在何处转世重修。眼见我这缕神识要消散,却在这里能遇到你,也算是天定的缘法。《分魂诀》你需得多加练习,这是保命的好手段。” 顾珀瑛受教。 顾卿阳又指点了他一番,而后道:“这踏炎虎陪伴我多年,我也舍不得它,想必我那真身也舍不得。你日后多多走访各处,若是有了真身的消息,且带来给它,让它自己寻去吧。” 又嘱咐了如何寻找、如何辨认、如何联系老虎之法,见顾珀瑛记下,便再次一笑,同那老虎一起消失不见。 顾珀瑛看看了顾卿阳消失的地方,眼神闪烁,很快又恢复平静,走到石壁边去查看罗琨等人的情况。 罗琨是被顾珀瑛叫醒的,醒的时候还有点茫然,神色里还带着几分出世的孤寂之态。 顾珀瑛看得一愣:“师兄?” 罗琨迅速反应过来,面上露出了几分带着安抚味道的微笑:“顾师弟,我没事。”随即看到顾珀瑛肩上的伤,微微皱眉,轻轻叹息一声,“看来最后还是顾师弟救了我等性命。” 顾珀瑛抿抿唇:“无事,同门师兄弟。” 罗琨给他检查了伤口,发现不是非常严重,只是真元有点不济。给他治疗好,罗琨便嘱咐他去休养生息,转头就查看起吴献和叶梦斐的情况,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闭上眼睛打坐调息等待他二人醒来。 顾珀瑛看着罗琨动作,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第23章 二二崩溃 吴献比叶梦斐醒来得早,一醒来看到罗琨坐在他的身边静静调息,就想到之前罗琨似乎受了伤。扭头看着顾珀瑛,做了做口型无声地询问,顾珀瑛只对他摇摇头。 吴献一时间闹不明白顾珀瑛这是什么意思,暗骂一声娘,心里不由得有点不满。他可以说是罗琨打小给带大的,跟他爹他娘在一块儿的时间还没跟罗琨在一起的时间长,罗琨对他来说不只是师兄,还扮演着爹和娘的角色,在他人生最关键的时段引导他成长。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爹娘和罗琨,可能爹娘还排在罗琨后面一点点。 在他的认识里他师兄罗琨数次舍命救这个顾珀瑛,这家伙还没啥表示,这不是戳他吴小爷心窝子呢吗?就算是顺带救他顾珀瑛,那也是救,他咋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这么一想,吴献就满脸的不高兴,扫了眼顾珀瑛,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罗琨被这声音惊醒,扭头看见吴献醒了,神色里带上几分轻松:“小献,你感觉如何?” 吴献作势往罗琨身上扑,口中道:“就是识海有点儿不舒服,其他没事儿,小爷壮得跟咱师父养的那头紫瞳青额虎一样,过不了一会儿就又能活蹦乱跳。” 罗琨此次也没把他从身上扒下去,只是摸摸他的头,“嗯”一声,神色里还带点怜惜:“识海受伤的滋味我也知道,不好受,这一段儿时间要是情况不危险你就不必出手了,我和顾师弟可以应付。” 吴献应了,又看了一眼表情依然十分平静地的顾珀瑛,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憋着一股子邪火。 罗琨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但苦于不知原因,也无法开解他,只想着若是他发泄出来了可能就会好一点。没成想,吴献发泄是发泄出来了,但是方式让罗琨有点错愕。 原来竟是吴献看到叶梦斐醒了,张口便是一串喝骂,言语刻薄,不带半点情面,完全是撕破脸皮的样子。他这表现连顾珀瑛都十分吃惊。 叶梦斐这次没有哭,她强忍着泪水,不解道:“二师兄,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一直以来除了三师兄和大师兄,你们都对我这般苛责?” 吴献张口就想说因为你特么的不知是哪里来的妖精夺舍,叫顾珀瑛一把拉住。 顾珀瑛道:“你自己知道。” 叶梦斐没想到顾珀瑛会这么说,狠狠喘了两口气道:“我除了喜欢别人多疼我一点儿,也没做什么坏事,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就这样待我?”说着她的泪再也忍不住奔涌出来,“连叔叔也这样对我!” 顾珀瑛沉声道:“难道你对得起师父?” 罗琨一听,合计着前几天顾珀瑛和吴献的所作所为,就估摸着他们已经知道叶梦斐不是原身的事情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说她是夺舍,才想要暗下杀手。因为并不知道叶梦斐是什么时候穿越的,看她融合的这么好,罗琨认为她应该是胎穿的。 罗琨摇摇头:“小献、顾师弟,这世界怪事很多,有些事情真的说不来,你们不要苛责小师妹了。” 吴献闻言有些惊疑:“师兄你知道了什么吗?” 罗琨道:“我倒是有些猜测,你们别胡来,万一真闹出大事,回去以后师叔又能确定我说的情况是对的,看谁能保证他和你们不生出芥蒂!” 顾珀瑛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圈,便应了下来。 叶梦斐依旧有些懵懂,但也知道三人是在说她,便直接问罗琨:“大师兄,你在说什么?” 罗琨摸摸她的脑袋,温和道:“小师妹别多想,是我们不好,不哭。” 这是罗琨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同叶梦斐对话。 罗琨穿越而来虽然霸占的是一具已经断了气的身体,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上带着原罪,对此耿耿于怀。在他眼里,叶梦斐应该和他一样,她也占了书中叶梦斐原本的身体,虽然未必使书中叶梦斐的灵魂消失了,也许只是换了个地方投胎,但那也是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只不过若要比较,他们俩个说不清到底谁的罪孽更重些。 就因为如此,他本没有立场因为叶梦斐是穿越的就对她心怀恶念,哪怕他因为她的做法她的态度甚至书里可能发生的事情对她十分冷淡,也没立场因为她本身的存在而厌恶她。 但是他一直迁怒她的存在,然后又憎恨和她半斤八两的自己,于是愈发迁怒她,简直是恶性循环。 之前顾卿阳的棋局让他想通了很多。 不是说他认为每个人都应当是个好人,无论别人怎么对他,他都能默默忍受,然后妄图用实际行动感动那个人,让那人翻然悔悟。他不是那种品质无限高尚、心中全是善念、总想用一己之力感化世人的人。 那不是人类,是佛祖。 他只是觉得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他问心有愧,愧对有可能伤心的人。他的一生未必有多长,他的心只有那么大,他想要包容天下苍生,可是他的心也不能允许。 是的,他是不能毫无心结地接受叶梦斐,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活着,但他却对他师叔感到无比愧疚,因为牵扯到他自身的问题,他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只能看着他们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所以他迁怒她,然后憎恨自己,又妄图用表面的温和将这一切肮脏的东西掩盖在下面。 就算叶梦斐再令人觉得厌烦,他不能心怀宽容,就算他在一开始他恨不得这个有可能害死他的女人立刻去死,他也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震上‖她一震。无论她是否被吓到,是否能够接受,也无论他未来到底是希望她死还是活着,最后情况都会比现在要强。也许就是因为少了一点压制,叶梦斐才会显得越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让所有人都那么忌惮。如果他能制约住她,说不定叶梦斐也不会这样惹人讨厌,更不会变得这么能惹麻烦,不会让归尘真人做出私下里杀死她的决定。 就算灵魂不是原书里的叶梦斐,身体总是,归尘真人这样已经注定没有孩子的人,又怎么会不为家族血脉的断绝感到悲哀! 多了他的那些纵容,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他怎么敢说自己没有错! 这份因果他怎么还得清? 罗琨知道无论是迁怒还是埋怨都再没有用处,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突然就可以很平静地和叶梦斐对话了。 其实如果罗琨知道叶梦斐穿越的时候,原书中那个叶梦斐的灵魂还在身体里面活得好好的,硬是让叶梦斐给挤得魂飞魄散,他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这相当于硬生生杀了那人,占了人家的身体。占了之后不能好好利用就罢了,还要惹得所有相关的人对此各怀愧疚、各自自责,这简直是罪上加罪。 这样的因果要是还不清,在罗琨心里,叶梦斐够死十次的了。 可是,罗琨真的就理解了因果吗? 大概是因为罗琨想法太多,失神的太久,叶梦斐颇觉罗琨不真心。想到原著里这个配角虽然对自己很温柔,但是最后居然敢堕入邪道,可见也是个内心有狠劲的,叶梦斐就一阵颤抖。 退后一步,叶梦斐问罗琨:“师兄你在想什么?你的表情好奇怪。” 罗琨回过神,想要伸手再拍拍叶梦斐的肩膀,却被全身戒备的叶梦斐一条水鞭甩在身上。 顾珀瑛一把将被打懵了的罗琨护在身后,冷声道:“你想干什么?残杀同门?” 不只是哪个词踩到了叶梦斐尾巴上,她一声尖叫,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一把符箓激发,通通扔向罗琨三人的方向,然后趁乱扭头就跑。 吴献和顾珀瑛硬冒着被一堆法术砸中的危险,护着向一边逃开。罗琨虽然十分想强调队友攻击本队的人无效,但这话不好说,看到这两人紧张兮兮的样子,只能由着他们。 让罗琨没想到的是,叶梦斐虽然是他们的队友,攻击竟是有效的! 法术对撞在一起,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流直接将三人全掀飞,摔在地上,样子狼狈极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见符箓将洞府砸得摇摇欲坠,四壁的石头不断落下,仿佛就要坍塌的样子,吴献脸黑的跟锅底有一拼,大声骂了几句娘,就拉着罗琨要往洞府门口跑。 顾珀瑛神识一扫,立刻阻止道:“那边已经被堵死了,不知道是引爆了哪里,这洞府前面是撑不住了,先到后面甬道去。” 吴献一看果然如此,应了之后便拉着罗琨跟在顾珀瑛身后。 洞府前方塌陷的很快,在巨大的断裂声中,他们三人硬忍着脚下地面晃动的不适感快步离开,才进到甬道深处一些的地方,后方的路就全部被碎石积满,再也没法回去了。好在到了甬道就慢慢不再坍塌,他们的处境暂时还是安全的。顾珀瑛见三人安全了也没停下脚步,而是领着他们来到甬道尽头的石室处。 叶梦斐果然也在这里,不过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此时正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被打开过门的中间石室。 罗琨一见,就知道这肯定是顾珀瑛获得《分魂诀》的地方了,赶快打开任务界面查看,那[天运之人]的任务果真不在了,一件29级的紫色离经暗器并200配套子弹静静躺在他包裹里,立时大喜。 顾珀瑛倒是没注意罗琨的脸色,垂下眼睑,默默走到叶梦斐身前,仔细检查了一番,道:“她被吓傻了。” 罗琨一听,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叶梦斐瞳孔涣散,反应十分迟钝,脉象也混乱极了,在头像底下还挂着一个长达七天的“混乱”debuff,便道:“暂时是真的傻了。” 罗琨这话说的有意思,顾珀瑛眼神闪烁,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吴献看了看那边的两间石室,道:“咱们怎么出去?” 顾珀瑛回忆了顾卿阳自传里对这处的描述,道:“左手边的是出口,右手边是材料室。” 吴献呵呵冷笑两声:“看来师兄给你卖命的时候,你倒是把好处都拿了。” 顾珀瑛只做不闻。 罗琨劝了吴献两句,然后对顾珀瑛道:“既是顾师弟你的机缘,且去取了吧,我和小献在这里等着。” 顾珀瑛心知这个师兄还是可信的,但还是试探了一句:“师兄不去?” 罗琨心想,不是我的东西终归不是我的,我强抢了也不是我的,最后还要遭报应,何必呢。遂摆摆手,让他赶快自己去,然后就专心整理起自己还敞着衣襟的半夏套外观。 吴献一向听罗琨的话,而且他也知道谋夺别人机缘是要付出代价的,干脆装作看不见,逗弄罗琨去了。 顾珀瑛将神识铺开,绕过叶梦斐,独自一人进了右手边的石室。 第24章 二三神庙逃亡·点苍山版 罗琨知道很多配角翻身小说里的所谓配角,因为知道剧情,便一路谋取原著里别人的机缘,然后干掉主角,大杀四方,最后功成名就,得道成仙。 这其实是不现实的。 天道至公,有些东西不属于你就是不属于你,强求不来。若是非要强求,就要承担相应的因果,得到了什么东西不可能完全不用付出。如果不能还上这份因果,就会积累到某次雷劫或者心魔劫中,最后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尤其当这机缘原本属于一个被天地厚爱的人,夺取者有可能马上就因果加身,出现反噬。 这个道理大多数修士都朦朦胧胧有感觉,可是太多人根本无法忍受那种□□裸的诱惑,于是便有了很多打家劫舍的行为,其结果无非好坏两种。坏事儿的那种人,究其原因,这机缘并非他的,许是要经过他的手到正确的人手里,许是没把这份因果还上;成事儿的呢,不是这机缘的最终得主,就是确确实实还上了这份因果。 总的来说,还是坏事儿的多,成事儿的少;成事儿的里面前一种又多一些。 就因为这样,罗琨才不会傻到去抢别人机缘呢,尤其那个人还是主角。吴献受到罗琨的教育,也不会这么干。 顾珀瑛回来的很快,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平静,罗琨他们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 不过罗琨也不太在意,只扶了叶梦斐,一边往靠左手的石室走,一边问:“顾师弟,这门一推就开?” 顾珀瑛道:“正是,师兄一推便可。” 罗琨“嗯”了一声,吴献赶忙走到门边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另一条长长的甬道,光秃秃的、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罗琨:“……这洞府主人爱好真特别。” 顾珀瑛:“……嗯。” 吴献趁着他们两个说话,先窜到前面打头阵去了,罗琨扶着呆呆傻傻的叶梦斐走在中间,顾珀瑛在最后压阵。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他们终于从那见鬼的甬道里出去了,放眼望去就是绿意浓浓的树林。重见天日的感觉真的不错,如果不是之前那场棋局,罗琨简直要仰天大笑了。 知道顾珀瑛得了机缘,罗琨也不想再继续这个暗流汹涌的狩猎,而且他们还有一名队员被吓傻了,便向二人提议返回五台。吴献、顾珀瑛正有此意,也不必罗琨劝说,立时便应了。 打定了主意,罗琨当下就背起叶梦斐,脚下一动,在小地图上确定了方位,飞快地向五台的方向奔去。吴献顾珀瑛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注意着四周围的情况。 这次狩猎可谓状况百出,罗琨一直没忘记那条巨蟒,心里不断乞求着上苍能让他们平安离开。但显然上天没听到他的祷告。 距离五台少说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罗琨的神识范围内就出现了一片翻滚着的墨红相间的蛇浪。成群结队的巨蟒,在地上飞快地前行,为首的那条头上满是伤痕,正是之前和他们游斗了许久的那条。 罗琨呼吸一窒,便将这不同寻常的状况说给身边二人。吴献难得没大呼小叫,而是等着看顾珀瑛怎么说。 顾珀瑛微一沉吟,道:“据我所知,血棘蟒没有这样的特性,想必是有什么异常。为今之计,只有逃走了。” 罗琨闻言道:“小献、顾师弟,我知道你们遁法都比我的好些,如今又带着小师妹,必然是个拖累。不如你们先带小师妹走,我留下挡一阵。” 吴献惊诧:“师兄你怎么老……” 罗琨深吸一口气:“小献,你有更好的法子?那巨蟒必不会放过我和小师妹,可是你看小师妹那个样子,她能留下来对敌吗?我必然要留下,留下她不过是白牺牲罢了,她要是死了,师叔难道真的不伤心?还不如带她走。” 吴献道:“那还不如我留下。” 顾珀瑛道:“别吵了,蛇群已经到了。” 罗琨面色一僵:“得了,快跑,再不跑谁也跑不了了。” 吴献答应一声,然后接过叶梦斐,心法运转到了极限,脚下不停歇,根本顾不上他识海的伤会不会复发,玩了命向前跑。罗琨一推顾珀瑛,顾珀瑛从善如流,马上便撵上吴献,只余罗琨跟在他们三个身后。 因为鹤云山的那些鹤鸟,罗琨不敢使用大轻功,只能拿出几次逃命的经验,尽量用最合适的方法运转心法,支撑遁法的消耗。神识里那些越来越近的蛇群是罗琨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剑,让罗琨心里充满了危机感,冷汗津津而下。忽然他一步迈出,一种玄妙的感觉充斥全身,蓦地向前蹿出五六丈,一下便反超吴献和顾珀瑛,但下一刻他就又慢下来。 那玄妙的感觉让罗琨有些在意,他试着复原刚刚的情景,可不管怎么试都失败了。 眼见那蛇已经追到身后,和他们不过三四丈距离,罗琨骤然转身,一面倒着奔跑,一面将一道道少阳指飞快地落在身后的蛇群里。吴献和顾珀瑛见他这样,干脆也腾出一只手,在背后掐出一道道法诀,也不管准头,只一股脑将术法送进蛇群,惹得那一地蛇群大乱,连速度都慢下不少。 不过说实话,这些巨蟒也不好惹,很快便开始反击。罗琨见铺天盖地的五行术法照他们而来,忽然想起自己包裹里的阵盘,唇角忍不住一抽,心里止不住埋怨自己的迟钝,迅速取出一个杀阵,往蛇群里一丢,手诀一掐,一批蛇就陷入杀阵,化成一道道经验提示。 虽然罗琨的阵盘很好用,可是蛇太多了,一部分死在阵法下,更多的却是避开了阵法,继续朝罗琨他们涌来。 罗琨脚步不停,又取出一个杀阵,丢进蛇群里。 靠着这样烧钱的办法,罗琨硬将蛇群的速度降了下去,给大家逃命赢得了时间。 顾珀瑛看着罗琨的动作,垂着双眼,想到那晚风狼群围攻的事。那时他以为他这位迷糊师兄并未带阵盘,但现在看来……他眼神转到罗琨身上,露出一抹冷笑,心思也不比叶梦斐差。 罗琨动作这么大,吴献当然也注意到了,顾珀瑛想的事情他不是没想到,但是多年的相处让他更相信罗琨,认定了罗琨是有什么苦衷。 其实罗琨手上的阵盘并没有他想象的多,眼见杀阵用完了,就开始扔幻阵困阵,最后离五台还有小半个时辰路的时候,他的阵盘告罄。 那条和他们游斗过得血棘蟒此刻也知道罗琨奈它不成,一张口,一道道金刀直冲他而去,罗琨除了能给自己上个春泥外,只能向天祈祷了。此时吴献带着叶梦斐,没法救人,顾珀瑛虽然能救,但也要付出重伤的代价。让他去救一个不知是何居心的人,显示然是不能的。 索性这次老天听到了他的愿望,在那金刀落在他身上的一刻,他升级了。 靠着升级的东风,罗琨无视那些攻击,长啸了一声,拉着顾珀瑛和吴献疯了一般继续冲出去。 大概是他的祷告特别管用,他不但升级了,那声长啸还招来了天枢仙门的合体期带队长老,一出手就将他们解救于水火。只可惜罗琨运气不好,那只血棘蟒在临死反扑时,一连串金刃全落在了他身上,还有一道是落在他膝盖上的,他一个没站稳,就把自己磕昏了。 顾珀瑛见此只想冷笑。没想到苍辰真人门下尽是些心思颇多的徒弟,什么人都敢算计,把人当傻子玩。可惜他顾珀瑛不吃这套…… 没等顾珀瑛冷笑完,便听那位长老问:“你们是何人门下?” 顾珀瑛收了心思,恭敬道:“回长老,归尘峰顾珀瑛。” 吴献也恭敬的答了。 那长老称赞了二人几句,复问罗琨:“他竟做了医修?可惜了那一身阵法天赋。” 吴献回道:“我师兄不喜欢打打杀杀。” 长老叹气:“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勉强他。真是可惜了,那阵盘被人做了手脚成了那个样子,他竟还能有办法发动……哎……” 吴献和顾珀瑛都一愣,而后吴献飞快地问:“做了手脚?难道……” 长老还以为他猜到了什么,叹息道:“你倒是聪明。不错,这次狩猎有高手以秘法将所有的阵盘都动了手脚。这年年使用的玉牌上刻的可是上古传讯阵,竟也不能抵挡那东西。” 吴献想到那玉牌被打碎之时的爆炸,一阵心惊肉跳:“那我师兄引动那些阵盘……岂不是很危险?” 长老哈哈大笑,慈爱地看了看昏迷中的罗琨:“他是医修,自然更看重人的性命,若是他一条命换你们三条,他自己恐怕也觉得值。没想到我天枢仙门也要出一个永世流芳的医修。” 要是罗琨醒着,肯定会想告诉他们,你们又想多了,我真的没有那么伟大的想法,也没发现阵盘被做了手脚,你没看我引动的时候都是直接掐的手诀,可见我根本啥都不知道。 ……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吴献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我师兄总是傻得很。” 顾珀瑛心里也堵得慌,但是没吭声。 长老摆摆手,道:“他是医修,心怀善念悬壶济世又有什么奇怪。行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次狩猎就此终止,你们快带他去疗伤吧。” 吴献、顾珀瑛恭敬地告退,带着傻傻的叶梦斐和昏迷不醒的罗琨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疗伤去了。 刚把罗琨安顿好,吴献就一拳揍在顾珀瑛脸上,脸色极度狰狞:“特么的不要以为小爷不知道你那时想什么!顾珀瑛你这个白眼狼,对得住我是师兄三番五次舍命救你!” 顾珀瑛心里也不好受,没躲,只哑着嗓子道:“是我的不是。” 第25章 二四另类青梅竹马 罗琨倒霉习惯了,就算这次狩猎到了最后来了那么突然的一下,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不满,毕竟他这次也大大的赚到了。乙木之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到的,他竟独得了那么大一块;甚至后面那一场棋局,也给了他无数的感悟。 他的心境不同于之前的大起大落,到如今,已经趋于平静。 他可以很平静地面对生活给他的挫折,也可以很冷静地思考这些难题背后的意义。 从他这几年不算顺遂的生活来看,恐怕是他得到了什么超过本身气运的东西,但那东西本身打着什么擦边球,对他也没有恶意,所以他的气运只是被压上一压,不曾被反噬。思来想去,罗琨认为只有他那游戏系统符合条件。 实际上他也觉得这个金手指开的过于大了,在这个讲究平衡和因果的世界里,这是不正常的。 如果是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不想失去这个金手指。那么为了这个金手指,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吴献和顾珀瑛本是去打探情况,一回来就看到罗琨醒了,坐在树下一脸入神的样子,连忙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偏偏罗琨想得太认真,对此一无所觉。 见罗琨已经将伤口治好,只是腿部的动作不那么自然,吴献也就放下心了。他们这些修士,不到金丹终是凡人,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们就算身体再强悍,也不可能在几个时辰里就恢复完全。 顾珀瑛也看着罗琨,不过他的目光比起吴献要隐晦得多。他一向心思细,想的东西也多,加上之前叶梦斐的事情,让他有一种古怪的危机感。在那传承洞府里,罗琨曾隐晦地表明他知道一些叶梦斐的秘密,这让顾珀瑛有种罗琨在扮猪吃老虎的错觉,甚至感觉这个师兄的演技不亚于叶梦斐。但罗琨后面的举动,却让他发现他是真的直白到犯傻。 真蠢。顾珀瑛自嘲,与这个师兄相处五年,他早该摸清了他软糯的性子。对人总是宽容多些,受了委屈就憋在心里,被人冤枉从不辩解,也不太去讨回公道。 叶梦斐呆傻地坐在罗琨身边,而罗琨三个正常人却陷入各自的思维,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就这么静悄悄地一直呆到参加狩猎的各门派弟子被接回,然后悄然无言地跟随飞舟回到了门派。 罗琨一回到苍辰峰,连招呼都没和苍辰真人打一个,就急匆匆地闭关了。 究其原因,不过三点:其一,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急需修养;其二,他有很多感悟,需要系统的整理一下;其三,便是之前在那个传承洞府说到的叶梦斐的事情,他需要捋一捋头绪。 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也能猜到个大概,并不急于让罗琨说出个一二三来。 罗琨要提出的观点便是□□年前,曾经在天枢仙门藏书阁看到的转世仙人记忆复苏的说法。当时他怕人看出他的灵魂和身体不算切合,整日不是在修炼就是跑到藏书阁寻找相关资料,琢磨着如果被人发现他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可惜他没能发现他想要的,只偶然看见了那个说法。索性进入天枢仙门不过两三年,他的灵魂就与身体完全融合,行为举止因为罗父罗母的纠正也不会出格,至此再无后顾之忧,便将这些事儿抛在脑后。 这个说法不是没人知道,但是因为这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少,慢慢大家就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为了帮归尘真人的家族留下一条血脉,这个说法拿出来确实再合适不过。 他并不太在意叶梦斐最后是否能得到她想要的,保住她的命、让她为叶家留下子嗣,就是他最大的目的,这是对他为了掩盖自身秘密而让归尘真人陷入迷茫的补偿。至于叶梦斐以后能走到什么境界、活多少年、嫁人以后是否幸福,他实在不想去考虑。 合计着这些事情与其他来说,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看,罗琨便将看过的那块玉简的大概位置和内容录入传讯玉简,在闭关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给苍辰真人送了过去。 苍辰、归尘二峰的人果然没有辜负罗琨的期望,从记忆的角落里捡起这个说法之后,自发自动地给叶梦斐安上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过就算他们已经不把叶梦斐当作夺舍者来看,也依旧喜欢不起来她。他们不会去喜欢一个脑子不清楚,天天以自我为中心的无关紧要的人。 叶梦斐在那个“混乱”的debuff解除后首先感觉到了苍辰、归尘二峰众人对她的彻底冷落和敌视,后来罗琨送出玉简,她又能感觉到他们的敌视没了,但依旧冷漠。叶梦斐不知道自己穿越的事情已经以另一种方式暴露在人前,只是对大家的态度感到心灰意冷。 她开始跟随罗琨的脚步,回到竹屋,把门一关,彻底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在罗琨闭关、苍辰归尘二峰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忙得团团转的时候,这两峰的人都不知道天枢仙门再次因为罗琨闹腾了起来。 大多数长老和弟子对罗琨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他舍命救人的痴傻行动上,但是当点苍山狩猎的细节传回门派后,众人才知道他竟是个医修。当然,还有人对这件事抱有疑问,可是当那位救过罗琨等人的长老出面肯定了这样的说法,并爆出罗琨惊人的阵法天赋之后,整个门派就像是热油锅里滴进了一滴凉水,瞬间炸开了锅。 天枢仙门已经近五百年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医修了! 那次罗琨救人的行动也不再是痴傻了,而是出于医修的高尚品德和大慈悲,是让人佩服的举动。 别说这些几年前对罗琨的选择毫不知情的人,就连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也是在狩猎结束后才从吴献和顾珀瑛的叙述中得知罗琨是个真正的医修。苍辰真人当时听完罗琨的事,脸色都变了,直说他这个师父也真是糊涂,那时罗琨说要走医修一脉,他还以为……也没细问。看罗琨的样子,竟是要做一个真正的医修了,他这师父也不知道他的入道誓言是什么,便和叶尘乱出主意。幸好这次罗琨没有狠下那个心,不然说不准就是他这个师父真的毁了他的未来。 那件事情苍辰、归尘峰的人做得也并不隐秘,宗门高层的老狐狸们一查便知。 是以在确定了罗琨平日里和点苍山中的全部行动后,宗门高层一致认为罗琨确实是一个真正的医修,还很出色,值得肯定、嘉奖和保护,便在宗门的密室里寻了一件医修专用的上品法宝,令宗门双姝之一的木韶薇送去罗琨那里。 容貌艳丽、天生媚体的木韶薇眼睛一转便答应了。 木韶薇何许人也? 正是《苍魂》一书女二,天枢仙门浮岩峰心然真君唯一弟子,木家嫡出小姐,交际手腕高超的顾珀瑛后宫一枚。此女晚罗琨一年由木家直接送入门派,打小心思就多,权力欲极重,恨不得木家能完全握在她手里边。原书中正是因为顾珀瑛的潜力极大,又从不逼迫道侣过门后就不能插手娘家事,木韶薇才一眼相中他,借助他的力量掌握木家,进而在天枢仙门也形成一个势力极大的派系。 当然,她就是那个派系的头子,顾珀瑛看不上她的小打小闹,只要她安分,也懒得插手。 只是现在她还不曾见到顾珀瑛,主意还在罗琨身上打着。 说起来,他们还有段孽缘。 罗琨入门不到一年的时候,凌昶被凌家老祖直接送到了苍辰真人门下,做了老三。凌昶入门没有多久,多年来从不曾收徒的浮岩峰心然真君就突然收了弟子,便是木家嫡出小姐木韶薇。那时这妹子还来苍辰峰溜达过几圈,罗琨后来想起来这是男主后宫里的一员,所以始终对她保持着温和有礼不近不远的路人态度。 但那时明明年纪还小的木韶薇就是相中了他。 原因么,正是他的包子脾气。那时凌昶有点看不起这个天赋不好只知道努力的大师兄,吴献不乐意凌昶老是高人一等的样子,就常常和他发生冲突,到最后都是罗琨前去收拾烂摊子。 他温和有礼友爱师弟的举动令木韶薇觉得他是一个十分合适入赘的人,以后要是结为道侣,绝对不会牵扯到能不能插手木家的事情。而且就算木韶薇以后为了权力,和其他人有些什么,就罗琨那个性子,估计也只会把苦楚往肚子里咽,绝对不会扯破了脸皮。 如果罗琨知道她的想法,一定告诉她:我不喜欢当忍者神龟。 不过即使罗琨不知道木韶薇的想法,就她是顾珀瑛未来后宫这一条,便够他敬而远之了。所以在木韶薇碰了好几次壁之后,也就不再来找他了。 没想到,时隔八年,一次狩猎,竟让木韶薇把心思又打到了罗琨身上。 望云大陆的医修,是非常受人尊敬的,因为他们必须一直保持着自己良好的医德;但医修,又是实力差的代名词,毕竟他们的功法更为正中平和,甚至不能使用大多数非医修专用的法器。 一个医修、一个个性本就软弱的医修、一个个性软弱但能力不错的医修,难道不是她木韶薇的绝配么?一想到和罗琨结为道侣之后可能获得的帮助,木韶薇眼中就异彩涟涟,这个医修甚至还有令人惊叹的阵法天赋,假以时日,必定会长成一代阵法大师,这让她满意极了。 这是多么让人期待的未来! 他们小时候还有过一段来往,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就算不是,她也能让他变成是。她木韶薇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木韶薇心情愉快地扬了扬下巴,喊了侍女过来,嘱咐其中最伶俐的一个去打探打探罗琨的消息和喜好,便回到洞府内室去挑选过两日去见罗琨要穿的衣服了。 她木韶薇才不打没准备的仗! 第26章 二五大师兄的生活总是波澜壮阔 罗琨闭关不过月余,就收到苍辰真人的传音,言道因他在点苍山狩猎中表现良好,宗门高层决定给他奖赏,送东西的人下午就到。罗琨一头雾水,摸不清宗门的意思,但想到既然是奖赏,他师父苍辰真人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应该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所以他就没多在乎,直到下午在自家洞府门口看到木韶薇。 罗琨:……这尼玛不是惊喜是惊吓。 木韶薇打听到罗琨不喜欢丧服一样的白色和娇柔的嫩粉,也不喜欢娇滴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是以穿了一件玄色滚着艳红色花边的束腰长裙,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水灵,气质越发高贵,就连气场也被这件衣服衬得十足。 她就像个骄傲的女王一般,在看到罗琨的一刻,双手一背,微微扬起下巴,直视罗琨的眼睛:“怎么,罗师兄不认得我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罗琨:……这哪里是师妹来串门子,分明是女王来巡视领地。 “呵。”虽然确实被木韶薇震了一下,但罗琨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他眼里木韶薇还是个小姑娘,偶尔傲娇下不奇怪,“木师妹可是稀客,请进。” 见罗琨确实如侍女所讲,态度极为温和,风度很足,木韶薇更满意了:“那就叨扰师兄了。” 罗琨摇摇头,引着木韶薇进了洞府,看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洞府里布满藤蔓和花草的甬道,笑着同她解释了这甬道的由来。 木韶薇听得有趣,娇笑连连:“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个典故,师兄你这儿可真是有意思。” 罗琨倒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说这些个本也不是为了讨木韶薇欢心,是为了让木韶薇知道他们苍辰峰的人都不靠谱,别让她把心思放到他身上,没想到起了反效果。这样一想,罗琨马上就把话题引到顾珀瑛身上:“顾师弟也这么说过。” 木韶薇也知道顾珀瑛,不过她现在对还没筑基看不出多少潜力的顾珀瑛不感兴趣,只是“哦”了声,继续把话题扯回来:“师兄倒是雅致人,用这花草把洞府装饰的这般生机勃勃,可见正如别人所说,是个极热爱生命的人。” 木韶薇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捧一捧罗琨,却不知罗琨注意点不在这上:“别人?什么别人?” 木韶薇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回过神来,眼珠一转,回道:“各大门派的弟子都在这样说,师兄真是个品德高尚的医修。” 罗琨一面笑,一面快速翻开任务版面,仔细一看,[扬名天下]的任务进度居然前进到了41%。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在不知不觉中将任务进度推进了那么多,但他此刻竟没有什么特别惊喜或者无措的感觉。对于木韶薇口中的夸奖也没什么激动的想法,那些荣耀对他来说不过是身外物,有或者没有,他都还是他。 罗琨闭上眼,他忽然有些清明。 修真、修真,去伪存真,回归本我,道我合一,方能证道。 看着陷入顿悟之中的罗琨,木韶薇倒抽一口冷气,她竟从不知道这个师兄的悟性这般好。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因为他的冷淡而松手,要是早点缠着他,石头也该被捂热乎了。 深恨自己的失策,木韶薇在罗琨醒过来之后更是多了几分热情:“恭喜师兄。” 罗琨冲她一笑,面色带上一点欣喜:“倒是要多谢师妹为我护法。” 木韶薇道:“师兄那里话,你我同门,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小妹我虽然没有师兄的胸怀,但也不是那种会打断别人顿悟的小人。” 罗琨称是,继续把木韶薇引到他洞府的会客室。 二人分宾主坐了,木韶薇又称赞了几句罗琨洞府的布置,然后才说起正事。 “宗门高层听说了师兄在点苍山的善行,对师兄的作为非常赞许。为了保护师兄的安全,特地选了医修使用的防御法宝,差小妹送来。”木韶薇眼波流转,脉脉含情地看着罗琨,“另有一份贺礼,可是小妹亲自为师兄挑选的,万望师兄收下。” 罗琨神识探入木韶薇递来的储物袋,只见一件铃铛状名字呈紫色的上品法宝静静躺在那里,描述有点特别。就属性而言,它绝对能赶得上90级的紫装,但这件法宝30级就可用,只是能动用的威力不过总属性的30%。即便如此,这件法宝的品质还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了。 没想到宗门如此大手笔,罗琨稍稍有点吃惊,但在看到木韶薇准备的礼物后,就把这一切抛在了脑后。 木韶薇竟然送了一块《丹经》残篇的玉简过来! 《丹经》是一部讲解炼丹手法的上古经典。这书上古虽然盛极一时,传至今日已是不多,仅存的残篇大多被各个家族把持在手里,罗琨真的没有料到木韶薇竟会送这样一份大礼给他。这好比打蛇打七寸,一下掐在了罗琨的命门上。 对此罗琨只能苦笑:“木师妹这份大礼……罗某受之有愧。” 木韶薇轻笑,带几分俏皮:“我们木家数百年来也没出现一个有炼丹天赋的子弟,这东西放我们手里不过是给浪费了吧,还不若拿来让师兄研究研究。不过这块玉简也是我刻录过来的,原版师兄就不要想了。” 罗琨连连摆手:“我哪敢打原版的主意,这块刻录的就让我……哎……” 木韶薇道:“师兄何必多想呢,这无非是一份贺礼,只有在懂行的人手中才有价值,对于我们来说,可能还不比一部地级的功法贵重。” 罗琨知道木韶薇这人能说,大道理也多,只能收下了,然后进内室取了一只玉盒出来,递给木韶薇:“木师妹,我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这枚驻颜丹就送给木师妹做谢礼吧。” 木韶薇失态地睁大眼睛:“驻颜丹?就是那可以永葆青春的天价丹药?” 罗琨摇头道:“师妹说的是定颜丹,这驻颜丹不过能保证师妹五十年内容颜不老罢了。” 木韶薇有点失望,罗琨这样子分明是不想欠人情,可手头拿不出等价的东西,只能用这种女修都喜欢的丹药来充数了。虽然罗琨的态度不是她想要的,但能得到驻颜丹也算意外之喜。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达到她的要求,她本想循序渐进,可见罗琨都这样作出表态,终于狠了狠心,扔出一个重磅消息。 “那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木韶薇嫣然一笑,“师兄,小妹这里还有一件事。” 罗琨道:“何事?” 木韶薇脸颊泛红,道:“我们家老祖知道了师兄的事,对师兄非常欣赏,希望师兄过几日……能到我们家去做客。” 罗琨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在望云大陆,女方表示家里长辈对男方的欣赏,邀请男方到家族/本家做客,通常是联姻的含蓄说法。木韶薇这话用直白的表述翻译一下就是:师兄我家老祖宗觉得你有前途,想把我嫁给你,你答应不? 罗琨时刻谨记着木韶薇是顾珀瑛的女人,当然不敢答应,忙道:“木师妹说笑了,我怎么配得上师妹。”然后便把话题岔开。 眼见罗琨这畏惧如狼虎的模样,木韶薇心里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强笑着和罗琨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告辞了。 木韶薇突然的举动搞得罗琨心里有些惶惑,好几天都有些神思不属,直到后来强压下这一茬,方才算罢了。 不过这件事影响到的不只是罗琨。木韶薇这次上门算得上是大动干戈,她之前打听罗琨的事情苍辰、归尘二峰人尽皆知,除了吴献真心期待罗琨能有个艳遇,其他人都等着看木韶薇的笑话。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木韶薇灰溜溜地走了。 对此最高兴的就是叶梦斐。 木韶薇本就算得上是她的情敌,长得比她还漂亮,现在竟然还敢对她的爱慕者勾三搭四,怎么能让她心里舒服呢?所以当罗琨拒绝木韶薇的消息传来,叶梦斐直在竹屋里叫好。一同传来的还有木韶薇动用《丹经》残篇示好的消息。这更让叶梦斐拍手称快。这两个消息让她太兴奋了,又没人能跟她分享这份兴奋,最后她竟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她悄悄跑到浮岩峰木韶薇的住处,当着木韶薇的面儿讽刺她舍了一张脸不要,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告诉木韶薇,罗琨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她这样自找没脸,简直是活该。但凡木韶薇还有一点自尊自爱,就不要再去苍辰峰,给人当笑话看。 木韶薇冷笑道:“比起我,你大师兄恐怕更不喜欢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可笑极了。” 叶梦斐当然也能感觉到罗琨的冷淡,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至少不会像你一样,丧家犬!” 木韶薇倒真是被这话逗乐了:“叶梦斐,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同我讲话?不过不妨事儿,我现在就告诉你,天下还没有我搞不定的男人,如果哪一天我不再去理会他,那必然是我不要他,不可能是他不要我。” 叶梦斐刻毒道:“话不要说那么绝对,说不定有一天,你会趴在他脚边祈求他呢。” 木韶薇不屑一顾,竟然就这么让侍女把叶梦斐给扔到浮岩峰外面去了。 像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她木韶薇才不屑于和她争论,一个男人算什么,她迟早会站在权势的巅峰,让许多男人跪在她脚下朝拜。这种事情,像叶梦斐这样的蠢货,又怎么能理解。 第27章 二六风云涌动,龙虎交汇,是主角筑基 木韶薇的事情过去不到半个月,归尘峰就传来消息,顾珀瑛要筑基了。听了这个消息,罗琨倒不着急,就算顾珀瑛动作再快,打磨真元少说也得半个月吧? 结果三天后,归尘峰峰顶就出现了大动静。 罗琨:是男人就不要这么快啊顾师弟。 看着归尘峰峰顶淡红色的祥云已经成型,罗琨不得不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出关,坐在那个云朵状的法宝上赶到归尘峰峰顶,微跛着一条腿,摇摇晃晃地走向人群。周围来观看的人见了,辈分低的纷纷向罗琨行礼,口称或师兄师弟,辈分高的也会冲他点点头。 吴献见罗琨来了,赶忙上前,扶着他,向众人回礼后,走到归尘真人和苍辰真人的身边。 罗琨向他师父和师叔行了礼,一起身就看到他师叔归尘真人身边站了个男孩子,年纪不过十岁上下,神情兴奋,眼睛灵动地打量他,但脊梁骨挺得笔直。 归尘真人一指这男孩,向罗琨介绍:“这孩子名叫陆宇笙,是我前几日才收入门下的。他年纪还小,罗琨你平日多照顾他几分。” 罗琨寻摸着怕是因为他的闭关,才错过了归尘真人带这个孩子去苍辰峰拜访的日子,稍稍有几分遗憾。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笑着点有应了。 罗琨冲陆宇笙道:“陆师弟,师兄今日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这见面礼怕是要在之后才能补上。” 陆宇笙盯着罗琨笑道:“师兄不必这样客气。今日能见到师兄本人,比师兄给我什么见面礼都更好。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医修呢。” 这语气确实古怪,罗琨被他呛了一下,缓了一阵,问道:“医修何至于就少到你说的程度?” “哦,也许吧。”陆宇笙一耸肩,道,“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呢。” 罗琨露出不解的神色,但陆宇笙却没更多的解释,仿佛对这件事情真的不怎么知道,只转头去看归尘峰上空的红云。 强压下心里的疑惑,罗琨和凌昶、叶梦斐打了招呼。凌昶中规中矩的回了礼,叶梦斐也只是胡乱回了个礼,什么话也没讲。这可真的算是不同寻常,要是放到以前,这种时候叶梦斐早该凑上来撒娇了,这让罗琨又多看了她几眼。然而叶梦斐看到罗琨看她,竟半点反应也没有。 对于叶梦斐的冷淡,罗琨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没有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师妹缠着自己,多少能令自己感到放松一些,罗琨这么想着,看到叶梦斐无比乖巧地站在苍辰真人身边,把这归功于木韶薇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那木韶薇虽然烦人了些,倒还是有点作用的。 事实上真的如此? 当然不。 人总是要长大的,叶梦斐是人,逃脱不了这个自然规律。当没有人再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去纵容她,当她开始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她总是要挣扎着长大的。她不会再完全活在梦幻的世界里,她开始跌跌撞撞地接受现实,去忍受那些被现实残忍地打破的梦境。 尤其当这样的现实突然到来,就如当头棒喝,一夕之间,她就可以发现,世界原来是另一个样子。 然后,她就会反思自己,并试图寻找梦幻和现实之间的平衡点。 她在点苍山狩猎的最后,被来自各方的压力弄到崩溃;等到她终于回过神,就再次感受到她想象里的一切不过是虚假;好不容易催眠了自己,最后一次的疯狂,那惨烈的结局,让她彻底认清了一切。 人的改变需要多久? 也许只需要这么几个月罢了。 叶梦斐开始变得沉默,变得阴沉。她找不到那样一个平衡点,因为没有人去引导她,她只能把这一切压抑在心底,慢慢就变成了一个死结。 上天何其残忍,她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满脑子梦幻小说看多了的傻姑娘罢了,上辈子还不曾接触到现实,就重新回到童年。也许那日子是苦了些,可她还是对未来满是憧憬,怀着一腔梦幻,最后却走到了这样的绝路上。 但是不学着长大,谁又能给她怜悯呢? 至少罗琨没有给她这个怜悯。 罗琨是个医修,不是心理医师,他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不是解决别人的心理问题。要是一时想不通他去开解开解也就罢了,要是一世想不通……对不起,他罗琨很忙,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一天到晚追在一个人屁股后头解决他的心理障碍。 所以当罗琨看到归尘峰上空的红云颜色越来越重,他直接就把叶梦斐忘到了脑后,反正她没病没灾的,仔细观摩起顾珀瑛的筑基情况来。 顾珀瑛的筑基动静比他的大多了,也要快多了。 罗琨听说他筑基之时,头顶的红云不过是泛着紫色罢了,可顾珀瑛这次,却是所有的红云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统统化为紫色,不断翻滚着向四周扩大,连周围的天空都被染上祥瑞之色。 苍辰真人忍不住叹道:“叶尘,你这徒弟可真了得,看这情况,他的金丹必是稳妥的。几年前我提议你让他去挣一挣核心弟子的位置,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归尘真人颔首:“我会同他提,至于结果如何,还是只能看他的选择。” 苍辰真人也知道归尘真人主意正,见他已经说到这份上,便不再说什么,只扭过头去默默望着天空。 罗琨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看着那些紫色的祥云越发厚重,沉甸甸的仿佛要狠狠压下来,在心里赞叹顾珀瑛不愧是主角,这样的厚积薄发,可见平日里是极为刻苦的。就是不知道过上片刻,还会出现怎样的异象。他记得自己的是一条绿色的烟龙和骤然生长出的花草树木。 果然不过极短的时间,那紫色的祥云就分出一只身形矫健的巨虎,长十数丈,行动敏捷,气势磅礴,在顾珀瑛所住的竹屋上方腾挪奔走,活力十足。 周围的人一下炸开了锅。 “快看!是虎!” “这位师弟真是天纵之姿,这等异象,必成大器!” “这虎这般矫健,可见这位师弟也是要有大作为的,恐怕以后元婴炼虚不在话下!” “正是!虽然无龙,有虎也是很了不得了!” 仿佛是为了反驳那人的话,那紫色的云朵里突然雷声大作,轰隆隆不绝于耳,震得众人头皮发麻。白亮泛点浅紫的闪电自云层中露头,一道道相互勾缠,慢慢竟形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雷龙!这雷龙比那巨虎长太多,几乎是三个巨虎的长度,威势也更为巨大,透漏出一股玄妙的气息。 境界低的修士被这巨龙所带的天威吓得瑟瑟发抖,即便是前来观看筑基的几位化神真人,也为这天威震撼,为那玄妙的气息着迷,各自闭上眼,如痴如醉地参悟这一道来自苍天的旨意。 他们谁也没想到,竟会在一个练气期弟子筑基的时候感受到大道的玄奥,法则的奇妙。 这还只是筑基! 若是这个弟子结丹、成婴、化神呢?那会带来怎样的奇迹?看着顾珀瑛所在的方向,这些化神真人心中一片火热,又纷纷羡慕归尘的好运。 就连平日里总是没太大情绪波动的归尘真人脸上也露出了无比激动的神色,看来他还是小看了他的弟子,不止天赋悟性,恐怕未来的机缘和道心,他这弟子也会甩出别人一程路来。 罗琨倒没有别人那么惊讶,虽然他记得原书中顾珀瑛筑基没这么夸张,但也差不离了。反正这主角就是不一般,干什么都比别人牛出一条街,就算是去刷个厕所,那也是倍儿帅气的刷厕所,更何况筑基呢。不过很快他就淡定不起来了。 因为天枢仙门的掌门突兀地出现在苍辰峰上空,众人的情绪也在这时达到了顶点。 所有人都望着立在虚空中的掌门,而掌门却看着不远处的异象,面上带着喜悦,连说三个“好”:“归尘,若是你这弟子能成功结丹,宗门便将你这苍辰峰升作大峰。” 这句话引起一片哗然,归尘真人对这个不太在意,只是全了礼数便作罢。 掌门也不觉得他不够尊重,随意点点头,继续注视着顾珀瑛的筑基情况。 那雷龙和云虎各自在空中游走了一阵,似乎在某一刻注意到了彼此,试探着往一起碰撞,发出一声声暴烈的巨响,令众人几乎耳鸣。不过数十息时间,这一龙一虎便迅速拉开距离,一个几乎挨在顾珀瑛竹屋的房顶上,一个回到云层中。 眨眼间,雷龙探出它的巨爪,龙尾一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天空冲下,清亮的龙吟夹杂着剧烈的雷鸣响彻天际。云虎好像是为了回应这声音,也发出一声雄浑的长啸,身形一动,风驰电掣地迎向那只雷龙。这一龙一虎撞在一起的瞬间,耀眼的白光闪耀在整个天地间,龙吟虎啸之声遍布天枢仙门的每一个角落。 罗琨强忍着刺目的白光望向顾珀瑛完好无损的竹屋,心道:他终于筑基了。 白光消失后的许久,归尘峰都寂静无声,连呼吸声轻不可闻。 直到掌门的轻笑传来:“归尘,我还是小看了你的徒弟。你收了个好徒弟。” 归尘真人双目炯炯地望着顾珀瑛的竹屋,骤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喜悦,落在罗琨心头,带起一种古怪的饱胀感。 第28章 二七红颜满地走,小弟不如狗 顾珀瑛的筑基太过震撼,让罗琨好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他的三师弟凌昶就被归尘真人给带走了。 罗琨一直以来只知道凌昶是修真世家凌家的嫡系嫡子,但凌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不是很清楚,直到这次才勉强能说出个七七八八。 凌家是鲁国两千年前才强势崛起的一个新兴世家,因为一个不到两千三百岁的合体期老祖在鲁国站稳了脚跟,如今正是人才辈出的时候,家族蒸蒸日上,族内子弟也越发自豪起来。是以凌昶在面对罗琨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带了几分高傲。 但是凌家毕竟崛起的时间短,只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族内的积累无论功法还是资源都只能说是一般,所以他们还是更愿意把族内子弟送入大门派。一来可以接受到更好的教导,二来节省族中资源,三来为家族积攒人脉。凌昶就属于这一类人,平日里在宗门学习修行,若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向族中求助。 这次凌昶出门就是他向自家老祖求助后的结果。 他的境界奇怪的卡在练气十层巅峰,而无论是他的心境还是积累都完全够他进入练气十一层。这个消息传回凌家,引起了凌家老祖的注意,因为那位老祖当年也是这样。这位老祖在闭关中不好出门,便托人前去寻求苍辰真人的帮助,希望苍辰真人能带凌昶去一个地方——正是当年他去过的地方。 合体期的修士还是很有面子的,苍辰真人收到这传音便应下了。但归尘真人不愿意苍辰真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决定由自己代替苍辰真人领凌昶走一趟。苍辰真人又拗不过他,只能无奈地随他去了。 本来这和罗琨关系不是那么大,但是看归尘真人在乎徒弟的那个劲儿,他一走,就意味着归尘峰的两个弟子会被打包送到苍辰峰,由苍辰真人代为照顾。 可是苍辰真人真的能照顾得了吗?别忘了苍辰峰的师弟妹一直以来可都是罗琨在管。 于是,罗琨再次被苍辰真人抓了壮丁。 这是罗琨自顾珀瑛筑基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大概是因为筑基的关系,十四岁的少年在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里,身体就像是抽条的树一样,快速长到一米七几的高度,只比自己低那么一点点。他身上的线条也变得硬朗许多,就连那肩膀看起来也不再那么柔弱。 罗琨意识到,这个身份为主角的少年已经开始向男人的方向变化,他最终会变成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 顾珀瑛站在罗琨的洞府门口,在那小瀑布飞溅的水雾里,看着神色恍惚的罗琨,突然微笑起来:“师兄,在想什么?” “啊?”罗琨神色里满是懵懂,反应有几分迟钝,“什么?” 陆宇笙看他这样,大笑出来:“罗师兄,你这模样真像是快要过冬的小松鼠。” 罗琨:……他娘的顾珀瑛你管管你家小弟! 大概罗琨怨念太深,顾珀瑛淡淡瞟了眼陆宇笙:“二师弟。” 陆宇笙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顾珀瑛:“师兄,什么事?” “我这段日子就住师兄洞府附近竹林的那间竹屋,你怎么打算?”顾珀瑛说的倒是正经事,“不过你刚来,对苍辰峰也不怎么了解,不如找吴师兄带你去转一转。” 陆宇笙应了,却又说道:“师兄我和你住一起。” 罗琨不可置信地瞅了陆宇笙几眼,一面想着顾珀瑛这小弟真是黏人,一面劝道:“陆师弟,那种小竹屋你也知道的,就一张床。你和顾师弟两个大男人,就算你现在还小不怎么占地方,那晚上修炼的时候也麻烦啊……” 陆宇笙眼珠一转,看向罗琨,表情里带上了几分了然:“我懂。” 罗琨:他懂什么了? 罗琨求助地看向顾珀瑛,顾珀瑛却只是对他笑:“怎么了,师兄?” 罗琨:……操啊虽然不怎么懂小爷也知道你们两个混蛋耍我呢! 罗琨懒得理会他们俩,一甩袖子就要回洞府,刚转身就听见顾珀瑛道:“既然二师弟这么想住那间竹屋,那我怕是要叨扰师兄了。” 罗琨:“啊?” 顾珀瑛走了几步撵上罗琨,微微侧头,目光注视着罗琨的侧脸:“我在师兄洞府借住几日,可否?” 罗琨听顾珀瑛虽然说的是询问的话,但表情很坚定,心想我可以说不吗,嘴上却说:“成啊,反正我洞府有闲置的住处,顾师弟你乐意住就住吧。” 说完觉得自己太包子了,加了句:“但是你自己打扫。” 顾珀瑛轻声应道:“好。” 顾珀瑛虽说暂时搬进了罗琨的洞府,可他在搬进去的第二天,便向苍辰真人禀报要去一趟天枢坊市。得到准许后,顾珀瑛顺道在宗门领了任务,一个人下山去了。 本来顾珀瑛不跟他挤一个洞府罗琨还挺高兴的,可是在顾珀瑛离开两天的时候,他就开始盼望顾珀瑛快点回来了。 为什么呢? 因为木韶薇又上门来拜访了。闲扯瞎聊好几个时辰,好容易打发了她,罗琨觉得再来这么几次他一定神经衰弱,顾珀瑛还是赶快回来把他家后宫收走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罗琨在靠跑了好几次宗门的病人集中地躲人后,终于在某个午后将陆宇笙请到了自己洞府,美其名曰询问近况,指导修炼。但是木韶薇在苍辰峰的事儿哪个人不知道?陆宇笙脑子一转就知道他要干啥了,抱着一颗看热闹的心,他准时赴约了。 进了罗琨的洞府,陆宇笙压根不吭声,特大爷的往那儿一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罗琨。 罗琨:……这他娘绝对跟顾珀瑛学的,什么样的主角什么样的小弟! 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罗琨按部就班地询问起陆宇笙的近况和修炼中的问题。陆宇笙见罗琨问的确实真心,也就一一答了,顺便提出了一些修炼上的问题。很快陆宇笙发现,罗琨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笨,至少他在修炼方面很有见解,常常几句话就能带给他很大的启发。 要是罗琨知道了,就会在心里得意,你当小爷上辈子的小说白看的吗?但是罗琨不知道,也就嘚瑟不起来,所以在陆宇笙看来,罗琨还是个十分谦虚而博学的人。 还没等罗琨在刷上几点陆宇笙的好感度,木韶薇就准时准点地上门拜访了。 罗琨:……操啊她又来了! 陆宇笙:好戏上门了。 因为主角的小弟在,罗琨感觉自己底气十足,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去将人迎了进来,然后殷勤地给两人介绍了对方。 木韶薇看着陆宇笙眼睛一亮,想到那个前途无量的少年,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给陆宇笙:“原来是陆师弟,现在顾师弟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宗门,陆师弟的名头怕是很少有人不知道呢。” 陆宇笙闻言颇有几分自豪,口中却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倒是沾了师兄的光。” 木韶薇娇笑:“陆师弟过谦了。”转而叹道,“可惜一直不曾见到顾师弟,真是令我颇为遗憾。”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陆宇笙听了这话也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送上门的艳遇是好事儿,但他不知道顾珀瑛对木韶薇的感官如何,不敢私自给顾珀瑛拿主意,只道:“却是如此,只是我师兄怕是过段时日才能自山下回来。” 木韶薇听了这话,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既然陆宇笙已经答应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顾珀瑛,她也就满意了,毕竟女人还是要矜持,顾珀瑛年纪还小,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法子。是以木韶薇又同陆宇笙说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寒暄,才扭头看着一直被他们忽视的罗琨:“哎呀,这些日子一直麻烦罗师兄了。” 罗琨不像这两人心思多,没听明白他们的机锋,此时对木韶薇突然的话有点反应不过来:“啊,木师妹不必在意,不麻烦。” 看罗琨这么迟钝的样子,木韶薇不得不讲得明白一点:“罗师兄医者仁心,平日里奔走在各峰给人疗伤治病,小妹这些日子对罗师兄颇多打扰,心里过意不去。小妹在这里给你配个不是,还望罗师兄多多海涵。” 罗琨就是再迟钝,此时也明白木韶薇的意思是“我看不上你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虽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木韶薇不乐意再缠着自己,罗琨就一阵开心:“并非木师妹的错,木师妹别忘心里去。” 见罗琨听懂了,木韶薇嫣然一笑,冲罗琨行了个礼:“罗师兄大人大量,小妹佩服。” 陆宇笙看着木韶薇这样迅速果决地向自己表明立场,心里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也有几分忌惮她的果断和心狠。若这女人和顾珀瑛为敌,想必会有很多人给她卖命,倒是个麻烦事儿。垂着眼睑,陆宇笙心想,罗琨在此处恐怕还是有几分用途的。 抬起头,陆宇笙冲木韶薇爽朗一笑,嘴里说的却是罗琨的事情:“罗师兄必不在意,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嘛,和罗师兄关系也不是特别大。” 听到陆宇笙暗示自己罗琨压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木韶薇心里虽然非常不舒服,苍辰、归尘二峰哪个人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意思,但面上还是带着释然的笑:“陆师弟说的是,不过到底还是罗师兄心宽。” 陆宇笙笑一笑,不答话,心宽不宽,在不在意帽子的颜色那可不是他陆宇笙管得到的,反正罗琨又听不懂,他何必去白做一件没回报的好事呢? 罗琨对此无比茫然,完全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岔开话题,说了些顾珀瑛以前的事儿,就把两人送神一样地送走了。 罗琨:和这两个人聊天,完全是自虐!再特么有几次,就该折寿了! 第29章 二八野心勃勃和忠心耿耿 先不说在罗琨心里陆宇笙和木韶薇已经升级成了能让人折寿的瘟神,就是在木韶薇心里,陆宇笙也是尊瘟神。 别看陆宇笙在她提出那个提议的时候答应的那么快,可他后面做的事明显带着对自己的敌意。木韶薇是个聪明的女人,回到自己洞府好好思索了一番,便将陆宇笙字里行间的意思摸了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警告她木韶薇不要对顾珀瑛不利,不要有些什么不好的心思。 他陆宇笙当她是谁?又以为顾珀瑛那个小子有多少本事?如果不是因为他筑基时候的异象,谁会知道一个在家族连地位都不稳固的弟子是谁?木韶薇一手把玩着自己的秀发,一手端着一杯清茶,唇角勾起一抹媚人的微笑,这些男人太小看自己了,以为自己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生气么?这等警告,大概除了让自己心里不太舒服外,还真起不到什么激将的作用。 对于自己未来的男人长什么样子,木韶薇一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这个男人可不可以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利益。 所以木韶薇根本没有吩咐侍女打探顾珀瑛的样貌,而是让她们去打探顾珀瑛的喜好和习惯,并且所有的行动务必要隐秘。那些侍女都是木韶薇从小就惯用的,当然也很清楚木韶薇的想法,各自小心地去做事。 只有可以说是木韶薇左右手的侍女向木韶薇进言,她应该向陆宇笙示好。 木韶薇在心里转了一圈这个做法的结果,吩咐她们送几样东西过去,也不需要太贵重,做出个姿态就好。如果因为送的东西太贵重让顾珀瑛误会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侍女应了,下去准备等事不提。 陆宇笙很快就收到了来自木韶薇的礼物,无非是一些练气期弟子能用到的丹药和材料,并不贵重,胜在贴心。 木韶薇的动向可是全苍辰峰都关注的,这些东西在送到陆宇笙手上后不到半个时辰,苍辰峰人人都知道木韶薇已经放弃不解风情的罗琨,转而投向陆宇笙的怀抱。 罗琨:……木师妹,陆师弟今年才九岁,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因为人家看上的根本不是陆宇笙,是顾珀瑛。 但罗琨真的没有闹明白这个关系,他大学期间那次恋爱压根没上心,加上穿越之后做和尚的时间久了,根本没往有些姑娘追人的时候会先讨好那个人身边的亲戚朋友这种事情上想,还以为木韶薇这是要追求陆宇笙,心里对这件事情充满了不可置信。 原来这个倒追了自己许久的姑娘竟是个荤素老少不忌的人吗?没想到她的观念比自己还开放。 陆宇笙只要一看到罗琨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几次之后终于没忍住,在罗琨为他解答完问题后问他:“罗师兄,你干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看我?木师姐的口味真不怎么奇怪!” 罗琨叫他问得哑口无言,过了片刻才反问:“那她干什么老给你送东西?” 这次轮到陆宇笙哑口无言了,他竟不知道罗琨连这个都不懂:“罗师兄你没有喜欢的姑娘吗?送东西给我当然是为讨好我,好让我给师兄说好话。” 罗琨又不是真的不懂这些事情,无非是多年不接触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陆宇笙这么一说,他倒是马上就明白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呵呵,我没有喜欢的姑娘。”然后他赶快转移话题,“那木师妹是看上顾师弟了?” 陆宇笙轻笑两声:“自然是我师兄。如今喜欢我师兄的人不知有多少,木师姐自然也不例外。” 罗琨:……我知道他受欢迎,但你能不能不要露出那么自豪的表情?你这小弟做得真是忠心到家了。 陆宇笙看罗琨又在发呆,已经见怪不怪,喊了他两次,等他回过神,道:“罗师兄,这木师姐名利心甚重,手段也还是有一些,你还是离她远一些吧。” 罗琨道:“当然。”不用你说,我也会离主角的女人远远的。 见罗琨这么识时务,陆宇笙十分满意,和他说了些轻松的话题,就告辞了。 木韶薇转移目标半个月后,顾珀瑛从山下回来了,一回到苍辰峰就被满天乱飞的小道消息淹没了。 陆宇笙在顾珀瑛回山的第一时间去见了他,向他诉说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并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个木韶薇野心很大,从她这些年的动作来看,她的目标正是木家。这样的女人,肯定是知情识趣的。师兄若是喜欢,放纵几分也可;若是不那么喜欢,冷着也无所谓。” 顾珀瑛表情冷淡的坐在罗琨洞府客房的石桌边,手指轻轻地扣着桌边,声音里有几分淡漠:“她的心思未必这么简单,若是只要掌控木家,师兄完全可以给她足够的帮助。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师兄的誓言,但师兄的作为和能力已经够她去下注。她如此果断地放弃花了这么长时间去营造的局面,只能说明她还有更多的想法。” 陆宇笙琢磨了一会儿木韶薇的动作,赞同了顾珀瑛的话:“师兄说的是。不过以师兄的资质和手段,压制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是要看师兄的意思。” 顾珀瑛动了动眼珠,眯着眼瞥着他:“小宇,看起来你很希望我和这个木韶薇有点什么。” 陆宇笙大大方方承认了,面上带着愉快的笑:“那木韶薇好歹算是一个美女,身家又丰厚,这也是个艳遇,师兄既然有实力拿下,何不享受这份温香软玉呢?” 顾珀瑛面无表情:“我对她却没几分兴趣,心思太多的女人终究是会带来麻烦的。” 陆宇笙不解:“麻烦事总是要有的,一点点麻烦换一个漂亮的女人,难道不划算?” 顾珀瑛才懒得跟陆宇笙讨论这种交换划不划算。他这个师弟虽然早熟,但毕竟还是不了解苍辰、归尘二峰的情况,就看他们师父紧张苍辰真人的那个劲儿,也不会让苍辰真人最上心的徒弟受太多委屈。这木韶薇到底大张旗鼓地追求过罗琨,若是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应下来,罗琨的面子上不会多好看,他师父就算不说什么,心里也未必会多满意。 更何况,罗琨对他有数次救命之恩,若是真看上了木韶薇也就罢了,他既然没看上,也就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脸面虽然不是必需的东西,他顾珀瑛还是要的。尤其如今他算得上是八方关注的焦点,更要小心谨慎,若是哪里行差踏错一步,说不得会落到什么下场。 顾珀瑛主意很正,但也没和陆宇笙具体解释,直冲他冷哼一声:“你这样子,难道以后打算死在女人肚皮上?” 陆宇笙吃了一惊:“师兄这话从何而来?我可从没有这样的想法。比起那些心思不定的女人,我还是更喜欢长生一点。” 顾珀瑛道:“吴师兄有句话说的很对,像叶梦斐和木韶薇这样的女人漂亮是漂亮,但那漂亮里是带着毒的。就像那颜色艳丽的花斑毒蛇,看着是好看,咬你一口,你就只能去见祖宗了。” 陆宇笙露出了几分对木韶薇的不屑,道:“就凭她木韶薇?她那点道行根本玩不过师兄你,这种女人收或不收只看师兄喜欢了。” 顾珀瑛道:“我对她没有什么心思。” 陆宇笙想了想道:“难道师兄不是怕麻烦,而是不喜欢她这个类型的?” 顾珀瑛没说话,算是默认。 陆宇笙爽快道:“师兄你早说啊。你既不喜欢,我也不去思考这些个麻烦事儿。看来这美人最后到底是罗师兄得了,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顾珀瑛眼神一厉,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快:“这才要注意,不能让这个木韶薇再去招惹师兄,师兄不是她的对手。” 陆宇笙愕然:“啊?” 顾珀瑛解释道:“若是这木韶薇得逞,师兄还不知道会落入什么境地。这木韶薇根本不可能对师兄付出真心。” 陆宇笙强压下心里的古怪感,诺诺应了,随便扯了几句话,就在顾珀瑛迈向罗琨卧室的脚步里落荒而逃。 陆宇笙逃一般回到自己的竹屋,坐下把气喘匀,脸上的自责和羞愧再也压不住。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他这个师弟做的真不够称职,还给师兄物色女人。难怪师兄非要和罗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估计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早知道他就该多和罗琨交流交流感情,好向罗琨多多说自己师兄的好话,说不定这阵罗琨都能对自己师兄多点朦胧的心思。 他真是太笨了!跟师兄说那么多木韶薇的事儿做什么,惹得师兄一点也不开心。 好在罗琨就离师兄不远,师兄去看看罗琨转换转换心情也好。 这么想着,陆宇笙重新理了理思路,准备对木韶薇的事情重新定出一个章程。 其实,陆宇笙真的想多了,顾珀瑛喜欢的的确是女人,此时对罗琨顶多算是因为感激而多了几分照顾,要说喜欢,那绝对是还没有的。 但世事就是这么难料,很多事情的开端都是源于误会,一个误会连着一个误会,最后就把事情推向一个奇怪的方向。 第30章 二九人善被人欺 归尘真人对苍辰真人的在乎从不遮掩。师父这般,徒弟们有样学样,顾珀瑛完全不去遮掩对罗琨态度上的特别,陆宇笙也绝不遮掩对顾珀瑛的崇拜。 但就是因为这个样子,陆宇笙对顾珀瑛的误会更深:你看师兄对别人都是一个样子,爱理不理,除了师父这种特殊情况,罗师兄是最特别的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只是这样子怎么看师兄怎么像是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毛头小子。 吴献真的是个直觉无比敏锐的人,在见了陆宇笙一次,谈了些兄控的话题后,马上发现了他的想法。吴献忍不住思考:他娘的陆师弟你才九岁,难道你不是毛头小子,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感情吗?操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顾师弟根本不喜欢师兄啊,你这样瞎撮合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撮合有没有问题现在谁也不知道,因为真正的麻烦在不久后上门了。 那天下雪了,天气很冷。 扬扬洒洒的雪花从空中飘下,将整个天枢仙门覆盖成一片洁净的白,罗琨看着自己洞府门口的雪和近些时日才断流的小瀑布,忽然有点怀念自己的前世。然后他就童心大发地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 陆宇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幼稚的举动,脑子里想的却是去了藏书阁的顾珀瑛。 陆宇笙可惜:多好的机会啊师兄,你怎么就放过了? 罗琨也觉得可惜,两人的可惜倒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好可惜,小献和顾师弟不在,不然可以打雪仗了。 一阵喧闹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可惜,罗琨抬起头,只见几个身着天枢仙门内门弟子服饰的男修站在他那些密密麻麻的阵法外,正推搡着,似乎在争吵什么。罗琨赶忙拍拍手上的雪,站起身,将他们放进来。 罗琨温和地询问:“几位有什么事吗?有人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修士体质强悍,一般不容易生病,但若是生病,那就是威胁到生命的重症。 闻言这些修士有一瞬的静谧,很快又争吵起来,罗琨仔细一听,竟然是为了谁来说的问题。有点好笑,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随便指了一个修士,让他来说。 那修士略有些怔忪,但马上反应过来,一挺胸,走到罗琨面前,道:“罗师弟,久仰大名。” 这个开头不像是来求医的,罗琨有点疑惑,只道:“师兄过誉。” 这本来是句自谦的话,但是那修士听了,却冷笑起来:“不错,也许我是过誉了。请问罗师弟,你扪心自问,你的品德,真的对得起医修两个字吗?” 罗琨有点懵,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问:“师兄这话怎么说?” 那修士看着罗琨显而易见的不解和茫然,冷声问他:“罗师弟,我们暂且不说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去医修联盟做认证,也不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曾将自己的誓词公布,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木师妹?” 罗琨听了这些话,更加不解了,他都不知道医修联盟是什么,还要做什么认证;他也不知道要公布什么誓词,公布这些做什么。不过他知道现在暂且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再次发问:“哪个木师妹?我做什么了?” “浮岩峰木韶薇木师妹!”那修士强压怒气道,“你做了什么?你还有脸问!你算是个男人吗?之前不是你自己一直拒绝木师妹吗,木师妹对你死了心,看上了别的人难道也算得上移情别恋?就算是移情别恋,这感情的事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木师妹既然不愿意,你也不能强买强卖!” 罗琨一听,这些事他哪里做过,张了张嘴想要分辨,却直接叫那修士给打断:“你不要和我狡辩什么!现在你做的事大多数内门弟子都知道了。你这等品德低劣的人,如何值得大家尊敬?你那般、那般诋毁木师妹,让她怎么做人!真是人善被人欺,也不知道你这个畜生到底走了哪门子狗屎运才得到木师妹的青眼!” 就算罗琨性子再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被莫名其妙地质问,也生出一股子怒气来,飞快截下那修士的话头,罗琨反问:“麻烦你清楚地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我又什么时候诋毁木韶薇了,我可不想被这么糊里糊涂地扣上一顶大帽子!” 那修士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怒道:“你还有种问!好,我就跟你细细算算这笔账!一开始木师妹对你芳心暗许,你知道后居然让那个姓叶的女修上门去羞辱木师妹!再不说木师妹倒追你的时日,你是如何羞辱她的,就凭后来木师妹死了心后你的那些言论,就足以被众人唾弃!” 那修士喘了两口气,目眦尽裂:“你竟敢说木师妹是个不要脸的、的……”他说不下去,卡了片刻继续道,“还敢说木师妹水性杨花,她未来的夫君一定境况很不好;最可恨的是,你竟然敢说木师妹根本就是犯贱,谁欺凌她她就爱上谁……” 因为太过愤怒,这修士再说不下去,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罗琨被他的说辞给弄得无比惊愕,想也知道这话不是他说的,到底是谁陷害他?总不会是顾珀瑛吧? 周围一片寂静,直到陆宇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就听了这点捕风捉影的话就来质问罗师兄?罗师兄这么多年可曾说过这样尖刻的话,他什么样子的人难道大家不清楚?这分明是有人陷害。” 在这些人身后,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带着阵阵急喘:“不、不错,罗师兄什么样子的人,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这些笨蛋,分明是被人利用了!” 众人向那方向看去,竟是木韶薇来了。 木韶薇今日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鹅黄色宫装,大约是因为急匆匆地赶路,显得有些凌乱,但是这无损于她的美丽。 理了理凌乱的发髻,木韶薇上前一步,向罗琨行礼道歉:“让罗师兄受惊,是小妹的不是。小妹也是才听说了这些流言,如今正在调查中,却不知竟有人受了迷惑,来此闹事。” 听到木韶薇的话,那几名男修都不相信,纷纷道:“木师妹,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了,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他不会领情……” 木韶薇喝道:“愚蠢!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这分明是有人心怀嫉妒,故意放出来的言论。这些话和罗师兄平日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同,你们竟然也能相信!” 刚刚质问罗琨的男修不甘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据说他已经入医修这一脉好几年,却从没见医修联盟公布他的信息和誓词,谁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木师妹你不要再维护他了,他心里没有你……” 木韶薇飞快打断他:“住嘴!罗师兄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其中辛苦并非你等能体会的!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倾心于罗师兄!” 罗琨:……什么原因,我怎么不知道? 但是听了这话,这几个修士都无比惊诧,随即面上露出几分后悔来,再也不吭声了。 木韶薇见此,方才转身,再次跟罗琨致歉:“罗师兄,真是对不住,他们都只是受人挑拨,并非故意。这都是小妹之过,小妹这厢向你赔罪了!” 见木韶薇态度这样好,罗琨就算心里不快,也不能说些什么:“木师妹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 木韶薇冲罗琨妩媚一笑:“小妹必定会彻查此事,尽快给罗师兄一个交代。” 陆宇笙插口道:“只怕最后查出来的是个替罪羊!” 木韶薇听到这话这么冲,本想反驳,但看到陆宇笙阴冷的神色,立刻改了口:“我既然说了要彻查,那必是要找出幕后真凶的,陆师弟大可放心!” 陆宇笙才不信她,只是看到这里乱糟糟的,也不想和她争执:“但愿如此。” 木韶薇想着自己今次的目的,对陆宇笙的阴阳怪气充耳不闻,再次向罗琨强调:“罗师兄不必心急,小妹定在最短时间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师兄一个清白!” 罗琨勉强谢了,心烦意乱地把这些人统统送走了。 陆宇笙跟在他身后,见人都走了,才冲他道:“罗师兄,你多多注意木韶薇。她不是个什么好人,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过巧合。” 罗琨心里刚刚对木韶薇升起的那点感激随着陆宇笙的话烟消云散。陆宇笙在原著中出场极少,但一直是以顾珀瑛的心腹军师形象示人,少年时胸中便大有丘壑,思维极其灵敏。虽然他现在年纪还小,但罗琨还是比较相信他的。 冲陆宇笙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罗琨便目送心急火燎的陆宇笙离去。 陆宇笙火烧屁股一般狂奔到藏书阁顾珀瑛所在的静室,一进门就是一句:“师兄不好了,外面四处是诋毁罗师兄的流言。” 顾珀瑛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眉头紧皱,低声道:“你且细细说来。” 陆宇笙应了,便开始一五一十地向顾珀瑛讲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顾珀瑛听完,皱着眉思索了好一阵,才冷笑了几声。 “木韶薇,很好。”顾珀瑛让陆宇笙凑过来,低声耳语几句,“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做!” 第31章 三十医修 木韶薇虽然带着那些来闹事的修士走了,却在罗琨心头留下了无数疑问。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言行举止只是因为罗父罗母的教导才不曾显出什么不同,可是他的想法观念还和这个世界有不小的差异。尽管他已经努力在适应这个社会,也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但那些前世就根深蒂固的观念终归影响着他的全部生活,他和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区别还是不小的。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足足十八年,除去最开始浑浑噩噩的五年、努力矫正自己言行的三年、心惊胆战小心谨慎练功查资料的两年,也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他除了每日勤勤恳恳地修炼,偶尔出去溜溜弯,就再没做过什么。他依旧不怎么了解望云大陆的具体情况,更不要说它长达数十亿年的历史。作为一个死宅,如果不是身边有一个吴献,他可能连苍辰峰外面每个月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知道。 如今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摆在他面前——他已经和这个世界脱节。 罗琨意识到,要是这个问题处理不好,他可能会一次次陷入被动的境地,他必须花费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罗琨躺在床上,心里发寒,思绪翻腾,对这个世界的现实和残酷,再次加深了认识。 他觉得他好像哪里出了错。 于是第二天,罗琨收拾了几样东西,向苍辰峰的众人打了招呼,一个人躲进了天枢仙门藏书阁的静室。 罗琨这样的举动不是第一次,苍辰峰的人都没什么可惊讶的,他们最近还要处理关于罗琨的流言,罗琨本人避上一避也是好事儿,至少不会太过打击他。 罗琨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所以他一头扎进了故纸堆,疯狂地查阅着与自己相关的资料。他越看感觉越复杂,他不得不敬佩那些前辈,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一切。 数亿年前,望云大陆还不叫望云大陆,它只是长青修仙界位于东方的一块陆地,号称东云洲。在那时,东云洲有一个叫做无常谷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医修的聚集地。那时的医修还不像现在这样为人所尊敬,数量也不如现在这般稀少。 因为医修的辅助能力极强,时人多圈养医修以备私人之用,但他们并不会给医修多好的待遇,时常一言不合拔剑便杀。医修战斗能力低下,对于这些人的暴行无力反抗,过得极为凄惨。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飞蛾扑火一般成为医修,究其原因,无非是看到第一个飞升的医修天劫近乎于无罢了。 说起来简单,事实上,无数大气运的修士千辛万苦修炼到渡劫期,这天劫一个没准备好,就会灰飞烟灭。渡劫成功者,百不得一;而剩下的失败者里,能从天劫下生还的,往往十万不得其一。 天劫如此可怕,有什么比医修渡天劫几乎只是随便作作态便能成功更吸引人的呢?况且医修的门槛如此之低,只要你没有修行过其他非常残忍的功法,入门的时候发下一段誓言,然后修习正中平和的医修功法便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医修战斗力弱的缺点被人们忽略了,大不了找个深山老林呆着,等到渡劫之后再出来。 随后又有几名医修顺顺当当地飞升成功,一时间医修大盛,长青界四处都是医修的身影。 无法转修医修的部分修士,见此情况,恶从胆边生,四处抓捕医修来为自己服务。很快,长青界的修士们出于这样那样的目的,开始学起他们的做法,医修很快就成了这些修士的私人物品。 医修们不堪其扰,正在这时,东云洲一个三面环着险恶大山的山谷里,一名自号苦竹居士的渡劫期修士带着几个志向高远的医修在此开宗立派,便是无常谷。这位苦竹居士手段了得,庇护无常谷近一千年不受外人来犯,使得无常谷成为医修们向往的圣地。于是慢慢的,医修们便聚集在无常谷,无常谷越发壮大了。 时人不敢略其锋芒,行为收敛很多。 然而,这就是医修和无常谷的全部真相吗? 不,当然不是。 大道无情,至公至正,对医修在渡劫上的宽宥,只是为了弥补平时对医修的严苛。 众所周知,医修入道的时候是要立誓的,这个誓言其实十分重要。这份誓言,可以说是一个医修的宏愿、行为准则,甚至是道心。不同的誓言,会给一个医修带来不同的未来,一个誓要济世苍生的医修和一个随便发两句誓言应付了事的医修,渡劫时候受到的宽宥必是不同的,前者天劫要容易得多。当然,如果后者可以在一次次的心魔劫下活到进阶某个大境界渡劫的时候。 不错,大道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着医修的一切。如果一个医修违背了他的道心、他的誓言,平日里可能看不出,一旦心魔劫和天劫到来,他得到不是宽宥,而是来自大道严厉的制裁。哪怕这次勉强度过,不改变自己的行为和内心,不能切合自己的道心,下一次他未必有这个好运。 虽然其他流派的修士同样受到大道的审视,但毕竟没有那么严苛。一个修杀戮道的修士,就算今天心血来潮放过面前的某某人,多杀几人少杀几人有太大的区别吗?可若是一个医修,背弃自己的誓言和道德底线,对面前并非十恶不赦的人见死不救,那后果就会严重许多。 也有人琢磨着这誓言如此重要,那么他不发誓言,只修行医修功法,是否也有同样的效果? 这个人成功了。他以医修的面目示人,平日却不乏杀人越货的勾当,最后他成功渡劫飞升了,只是天劫没有削弱威力罢了。他的行为很快在已经有所醒悟的长青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人们忘记了这个人的天劫和医修不同,有很多人学起了他的做法,顿时整个修真界充斥着刀光剑影,无数修士被波及,一片乌烟瘴气。 真正的医修们哀叹着,他们的同道本就不多,现在因为这件事情无辜被杀的越来越多,真正活下来的,已经没几个了。若非无常谷屹立不倒,也许他们已经被杀干净了。 这个过程延续了近万年,直到这些假医修开始成批的渡劫,成批的死在天劫之下,人们才恍然间发觉,原来一切不过是他们的自我想象。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除了平时骗骗人,并没有真正的作用。这些假的医修,没有一颗真正属于医者的心,不止天劫威力不变,就连辅助能力也没有真的医修强,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医修。战力又弱,辅助能力也不行,这些所谓的医修很快便消失不少。 但是有性子拧巴的修士认为,医修的真,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这个人坚持不肯说出自己的誓言,却认认真真遵循着自己的道心,努力做着医修该做的事情,最后他渡过医修那种特殊的天劫,飞升了。 这说明,对于一个医修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的誓言是否说出口,不是是否修练着医修的功法,而是道心。只有道心吻合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医修。 这件事情让无数修士沉默,他们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一个医修。索性医修只是起到辅助作用,他们能做的很多事情,丹修也可以做。他们对医修不再警惕,却变得冷漠。长青界慢慢平静下来,只有那些可以被称之为真正医修的人,悄悄原谅了那些行为恶劣以外的人,默默在这片土地上拯救着无辜的生灵。不求名、不求利,真真正正地完成自己的大愿。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长青界又一次正邪之战的爆发。 丹修毕竟和医修不同,他们不会无欲无求地拯救所有人,即便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们也会计较自己的得失。他们拒绝救治自己的对头、同行,甚至借助这次机会大发其财。在局面一片混乱的时刻,那一任的无常谷谷主果断下令,让谷中所有医修暂时放下过往恩怨,一切以大局为重,赶赴几处前线,接手了整个救治任务。 医修们兢兢业业地救治病人,除非那些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的人,他们绝不会见死不救。可以说这次正邪之战,正道在丹修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全靠医修们力挽狂澜,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为了保证修士们不受人蒙骗,无常谷谷主与一些医修代表同众方签订了一份合约,这份合约以大道为制约,各自做了让步,以保护双方利益。合约中提到了修士行为的禁忌事项以及对医修的保护事宜,也提出,医修需要公布自己的誓言和身份,并且要经过特殊的审查。这审查同样牵扯到大道,因此无人可以作假。 这便是医修联盟的前身。 自此,长青界开始尊敬医修。即便是沧海变幻,东云洲变成了望云大陆,这份合约也不曾改变,这尊敬也被延续了下来。 这是数亿年血与泪的挣扎和呐喊,这是无数先辈用他们的血肉为后人做出的铺垫。他们的情怀、他们的宏愿,都令罗琨感到无比敬佩。 罗琨一个人坐在藏书阁的静室里,在袅袅茶香里,默默出神。他想到系统数次给出的古怪任务,最终确定它真的不曾害自己,若非这个系统,他也许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誓词。他开始回想万花谷的誓言,开始审视自己是否可以自称医修。 誓言并不是全部,重要的是自己的心。 也许他已经做错了很多,但还好,他醒悟的不算晚。他该及时给自己定下底线,在这个底线的前提下,他需要坚定自己的誓言,化作行动。 然后,也是时间去一趟医修联盟了。 第32章 三一活人不医 孙思邈曾经提过: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作为万花谷的一员,罗琨对此深以为然。 “胆大”是要有如赳赳武夫般自信而有气质;“心小”是要如同在薄冰上行走,在峭壁边落足一样时时小心谨慎;“智圆”是指遇事圆活机变,不得拘泥,须有制敌机先的能力;“行方”是指不贪名、不夺利,心中自有坦荡天地。 这话让他想起万花谷那位药王首徒——裴元。有多少人听过这位医者“活人不医”的名头,又有多少人知道他背后的故事? 难道活人不医就是不救人的意思? 不,这是裴元师兄的一个承诺,是他为了完成传承医术的大愿,向其他医者发下的一个誓言。为了这个誓言,他白白背着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号过了许多年,遭到众人的误解,他的情怀,甚至不下于徐淮,而更能普济世人。 裴元生于一个家境不错的家庭,家族由于当初肖药儿与他人斗毒而被无辜卷入,裴元全家人中毒身亡。裴元不知其中缘故,以为是瘟疫,便立志学医救天下之人。而后他便四处拜师学艺,至后来可谓集百家之长。 待他医术有成之后,便开始悬壶济世。那时他年纪尚轻,心怀医治天下人的大愿,却因一人之力有限而陷入无法医完天下人的死结。他在思考之后深深以为,只要人人学会医术,便可自医。于是他四处奔走,传授医术,但当时百姓的文化水平确实不高,认字的不多,裴元的想法又一次陷入困境。 这时他遇到了孙思邈。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孙思邈毕竟阅历广,年纪大,凡事也看得开些。他开解裴元,即便现在不能人人自医,不代表以后不能。一年不行就是十年,十年不行就是百年,百年不行就是千年,总有一天老百姓不会为疾病所苦。如今他们这些医者,除了治病救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医术传承下去。 裴元领悟之后,决意跟随孙思邈。孙思邈和最初的裴元不同,他的主要精力在编纂医书上,不会四处奔走行医。裴元见此,便去找同行的医生查问资料,但时下医术多保密,裴元又因年少时期为穷人考虑绝不乱用昂贵药材的事情名声在外,几乎遭到了所有同行的抵制。 为了能够完成医书,裴元向医生们发誓,只要大家能够回答自己的疑惑,完善医书,他愿意从此活人不医。 多少人以为这个活人不医代表着裴元的冷血,他们怎能知道裴元的高尚情怀。裴元对于这个名号一笑置之:万花谷乃医术至境,要是人人来此求医,岂非断了天下医者的活路? 这样的一位医者,罗琨如何能不崇敬? 罗琨翻开自己的师徒界面,看着自己二师父位置那三个字,他能清楚地记得在孙思邈面前随他发过的誓言。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这个誓言可谓严苛至极,但也并非不能变通。 人无完人,世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问题,每个人的手也不一定是干净的。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对错掺半,他自然要救。那些心狠手辣十恶不赦之辈,这种人,虽说还是死了干净,他可以不救,任他死了一了百了,但一个人快要死在他面前,他不救,可是说得上是有损医德。 他救了一个人,这人病好了,然后去杀了更多的人。他和这个这人的因果应该是到这个这人病好了就截止,这三句话应该这样理解:因为他救了这人,所以这人病好了,又因为这个人没死,本性不改,所以杀了更多的人。而不能直接说因为他救了这人,所以这人杀了更多人。他没有让这个人去杀人,这个因果就并非直接的,在医修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被天道承认的前提下,不该成立。 如果他没救这个人,这个人就会死,就没办法杀更多的人。这句话也是同样:因为他没救这个人,所以这个人死了,因为这个人死了,所以他不能再去害人。这因果,截止在这个人死了的位置。他若是这么做,是在害命。 没有人可以否认修真界中杀人放火的事情比比皆是,他若是因此不去救人,那么这天下大多数的人,他都不该救;大多数的因果,都要算在他头上了。 大道不会允许这样不平衡的事情存在。 即便如此,这一切对罗琨来说,就像是一个悖论。 他意图济世苍生,也不愿有损医德。若是救了一个人,害死了更多人,他会良心难安。可是他的职责就是医人,让他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救某人,他还能算得上是医修吗?他要是不救,也会良心难安。他不能否认这些人未来改邪归正的可能,也不能否认这些人做过的错事,这些过去未来交织在一起,让罗琨无比迷茫。 罗琨思来想去,也无法得出两全其美的解答。他觉得他只能恪守职责,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恶人自有老天收,这些人今日种下的因,来日必会有果。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这因果,不该算在他头上。 就像是叶家的事情,叶家血脉是否断绝,这个因果算不到他头上,他曾经一个劲去自责去纠正,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本来毫无因果的事情他硬要自己牵扯上因果,真是蠢极了。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快要死在他面前,他不救,就可以免除一场苍生大劫,不让生灵涂炭,他愿意被人斥责有损医德,愿意放弃自己可能飞升的路,去为天下苍生避祸。 这好像是一个死结,罗琨解不开这谜题,只能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 医为仁术,他愿心怀天下,济世苍生,无欲无求,普救含灵。 罗琨在藏书阁的静室里呆了月余,外面的流言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演越烈。 事实证明,顾珀瑛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让陆宇笙安排人手,查出之前的流言是木韶薇自己放出的后,直接给抖搂了出来。很多人不可置信,但木韶薇是怎样安排手下侍女去散播流言的对话被知情人传了出来,真凭实据就摆在他们的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木韶薇虽然不知道谁是叛徒,但是反应极快,先是做出受害者的姿态,然后便推出一个侍女来顶罪。她在天枢仙门的风评一向不错,因此除了个别人,大部分倒是相信了她。 顾珀瑛本来也没打算真把她怎么样,这么做无非是让真正聪明的大家族子弟对她多几分忌惮,坑她一把罢了。木韶薇心里也明白,但她却不觉得顾珀瑛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她本来也没看上那些人,顾珀瑛的行动一来给她解决了某些人的纠缠,二来显现出他本身的能力,让木韶薇更加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顾珀瑛还不知道木韶薇的想法,他只要让罗琨身上的脏水消失即可。木韶薇的想法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并不想理会这些,也没时间理会这些,谁让罗琨这个蠢萌打静室一出来就嚷嚷着要去医修联盟。 顾珀瑛劝了好久,罗琨才勉强答应送消息给医修联盟,不亲自前去,不过心里十分遗憾不能看看医修联盟到底什么样子。 将自己的誓词和信息录入玉简,罗琨将这东西交给自告奋勇的吴献,并一再嘱咐他不要随便拿给别人,吴献随意地应了,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十分担忧。顾珀瑛见此,无法,只得同吴献一起走一趟。 大概是因为如今的医修越来越少,医修联盟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动作非常快。 在顾珀瑛、吴献将玉简送去的当天,他们就验证过罗琨的信息,将罗琨的名字加入了医修联盟。第二日一大早,就将这些东西昭告了修真界。在修真界一片哗然和敬佩的声音里,罗琨医修的身份算是完全定了下来。 最愕然的自然是天枢仙门的众人,门内又起一个话题,到处都能听到弟子议论罗琨的事请。 苍辰真人听到这条誓言后,差点没有冲去将敢发出如此严苛誓言的了罗琨揍上一顿,得亏老三凌昶拼死拦下了他。 木韶薇倒是真的松了口气。若是自己和这样一个医修结成道侣,无论帮助有多大,对自己来说总是不那么愉快的。她要的是丈夫,不是圣人。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叶梦斐知道这件事后,阴沉着脸独自回了竹屋。 罗琨因为点苍山那件事情的缘故,已经有点名声在外的苗头,医修联盟对这样医德不错的人,还是很重视的,当下便派了一位长老随同顾珀瑛和吴献返回,身上还带着一样特殊的东西——医修联盟的标记石。 罗琨很快就见到了这位长老。 这位长老姓马,人很和蔼,慈眉善目,眉宇之间尽是祥和,颇有几分孙思邈的风范。罗琨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位长老行了礼,请他到上座。马长老对这些俗礼不怎么看重,但见罗琨这般尊敬自己,到底还是高兴的。他同罗琨讲了讲医修联盟的注意事项,无非就是遵守誓言,保证自己的医德,遇到危险记得向联盟求助。 罗琨老老实实应下了。 马长老见他这样,又同他聊了聊修行上的事,最后取出那品质极高的标记石,在罗琨左肩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独属于医修联盟的标记:一株形状奇特的紫色药草。这个印记,认得是罗琨的灵魂。无论罗琨是更换衣服还是转世重修,这个标记总会出现在他衣服的左肩位置上。 随后马长老以私人名义给罗琨留下了几张药方,便和一同前来的护卫回了医修联盟。 马长老走后,罗琨同苍辰峰诸人打了声招呼,把顾珀瑛从洞府里撵了出去,闭关了。 顾珀瑛没想到罗琨会这么干,只好在被撵出去的当天挤到陆宇笙的竹屋里,然后抓紧时间在罗琨原来那个竹屋的位置又起了一间,第二天搬了进去。 陆宇笙看到顾珀瑛这样的动作,越发确定顾珀瑛心里对罗琨有点什么。只是他看着顾珀瑛有些不虞的神情,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心里一遍又一遍埋怨罗琨不近人情。就是把他师兄留在洞府里能怎样?他师兄肯定不会去打扰他闭关的。 吴献对陆宇笙的想法不置可否,反正在他眼里,罗琨无论做什么总是有他的道理的,他才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儿惹自己师兄不开心呢。这么想着,吴献摇摇脑袋,决定到别的峰头串串门,也好唠叨唠叨木韶薇的事情。 第33章 三二人总是会变的 罗琨的闭关显得有些匆忙,但是好歹有前奏的,相较于他,在他闭关不到半月之时,完全没半点前兆回来的归尘真人闭关,就显得有点不同寻常了。一同归来的凌昶对此守口如瓶,不过他一身真元波动得厉害,若是说他和归尘真人没得到点什么好处,那是谁也不信的。 苍辰真人对此很高兴,也懒得知道详细情况,直接打发凌昶去闭关,自己则由于不放心归尘真人的情况,包袱款款地住进了归尘峰,把一众徒弟师侄扔在苍辰峰面面相觑。 陆宇笙来的时间毕竟短,实在是想不到苍辰真人会这么干,整个人都有点傻眼。吴献对自家师父的行径见怪不怪,安慰性地拍了拍陆宇笙的肩,拽的二八五万似的迈着八字步到别的峰头找狐朋狗友去了。反正他师父不在,师兄闭关,剩下都是师弟管不着他,他偷偷懒也不要紧的。 顾珀瑛随意地看了这两人一眼,理也不理陆宇笙的目瞪口呆,径自回了竹屋修炼去了。 倒是叶梦斐,神色阴沉地望着凌昶的住处,不甘地咬着下唇。先不说凌昶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就苍辰真人临走前,给她下的禁足令,就够她暗恼上一阵子了。 不过凌昶的事情,还是让叶梦斐愤怒极了。 这算是什么?说白了凌昶除了那个不怎么耀眼的家族背景,有哪点好?天赋比不上顾珀瑛,努力比不上罗琨,人缘比不上吴献,就连才智也比不上陆宇笙,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好运?就因为他的出身还不错?凭什么她的叔叔带他去寻找机缘,对自己却是一通说教!现在,她师父对他也比对自己好多了,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叶梦斐满身阴郁,死气沉沉地从还在发呆的陆宇笙面前经过,对陆宇笙视若无睹,僵着一张脸回了住处。 陆宇笙看了她那个样子直皱眉头,略一思考,转身走向顾珀瑛的住处。 凌昶闭关连一个月都不到,就要筑基了。 他筑基的动静不大,和吴献筑基当时的情况差不多。归尘真人还在闭关,苍辰真人守在归尘真人的洞府里,知道了这件事,只是飞剑传书给罗琨,让罗琨去处理,自己依旧守着归尘真人。 收到飞剑的罗琨:……他娘的师父你哪怕装装样子也好啊!别老指使我,我很忙! 苍辰真人一向接收不到罗琨的怨念,所以什么表示也没有,罗琨只能任劳任怨地中断闭关,放下自己正在整理的医学笔记,蹲在凌昶的竹屋外仔细守着他。 罗琨都这样身体力行的表示了,吴献怎么能不作出一点反应呢?于是他屁颠屁颠地打狐朋狗友身边离开,飞快地跑回来看他的师兄了。 罗琨会因为他这样就被骗了吗?当然不会。所以吴献一回到苍辰峰,就遭到了罗琨劈头盖脸一顿骂,直言要是他再这么吊儿郎当出去乱混不管师弟妹,就禁他的足。罗琨一向性子好,吴献对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嗯啊啊随便应了两声,扭头去找陆宇笙了。 罗琨:……他娘的孩子长大了,都不知道听大人话了。 顾珀瑛看他一脸怨念,伸手拉住他胳膊,迅速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凌昶筑基的事情上。 凌昶的筑基时间要比顾珀瑛长不少,过程也很令人忧心。他的竹屋上方也出现了红云,但颜色并不很深,而且在紧要关头,还翻腾出了铅灰色的乌云,好在有惊无险,最后红云吞噬了这些乌云。 并不很清楚这个异象的含义,但那里面不详的感觉让罗琨有些心惊。出于一种悲悯的心态,罗琨还是暗暗祈祷了下自己的师弟可以逢凶化吉,至于到底能不能,只能看天意。他虽然有些担心,但也知道有时事情总归不是他能插手的。凌昶虽然是他的师弟,可他自己的路,并不是他所能管的。 顾珀瑛吴献等人比他了解这些异象得多,出现异象,证明这个人有登临高位的潜质。异象的程度代表着这潜质的大小,若是异象中出现凶兆,就代表这人虽然潜质不错,但有在半路陨落的可能。这个可能的时间,又能够根据凶兆的出现时间进行推测。 顾珀瑛算了算,凌昶的这个凶兆,恐怕预示着他的金丹不是那么容易,至于金丹能不能结成,现在并不能断言。 不过就算如此,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顾珀瑛眯着眼看了看似乎十分担忧的罗琨,懒得去对这个老好人说教,反正他是医修,还是就这样保持一颗慈悲的心好了。凌昶只要没病没灾,便没有什么救和不救的问题,也牵扯不到这人身上。 陆宇笙和吴献站在这两个人身后,看着他俩的互动,齐齐叹了口气。 吴献:……顾师弟你他娘的既然不喜欢我师兄,就别表现这么暧昧!我师兄还要娶媳妇儿呢! 陆宇笙:罗师兄我师兄都表现这么明显了你反应不要这么迟钝! 凌昶的筑基在整个宗门连个小浪花都没掀出来,可是在叶梦斐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凌昶离开宗门的时候是去年十一月,这不过三个多月,他竟然就筑基成功了。他离开宗门的时候,只有练气十层,短短三个月,他连着提升了两层修为,还闯过了一个大境界。 反观自己呢,半年前就是练气十二层,还去了一次点苍山,不止《分魂诀》没有取到手,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到如今境界一点点增长也没有。当时自己还在心里嘲笑过凌昶,现在该凌昶来嘲笑自己了,这真是讽刺极了。 叶梦斐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直到疼痛将她从阴暗的情绪里唤醒。她舔了舔充满血腥味的嘴唇,神情恍惚地看着镜子里的人。依然那么美丽,依然那么娇艳。但谁又能知道这艳丽的容颜下,掩着一颗怎样痛苦不甘的心?她已经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师妹了,她甚至没有资本去呐喊自己的委屈。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为何这般残忍? 实力、还是实力,没有实力,她什么都不是!没有实力她就没有话语权,没有反抗能力,为人忽视欺辱,最后低到尘埃里。 她必须先要强大起来,才能和这些男人平起平坐。 叶梦斐目光闪烁,最后下定了决心。而后,她便顺着苍辰真人的禁足令,第一次真真正正闭起了关。 有什么比叶梦斐这样的人转了性子更令人惊讶和害怕的? 顾珀瑛不知道,陆宇笙不知道,吴献不知道,连凌昶也不知道。他们思索着叶梦斐最近的行为举止,揣测着她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叶梦斐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复杂,可一次次的误会让他们以为叶梦斐是个城府极深心思叵测的人,他们十分忌惮她。即便罗琨用那样的解释消除了他们的敌视,也不能解除他们对她的忌惮。 他们都清楚,叶梦斐作为归尘真人的侄女,一旦出现背叛的苗头,归尘真人自会出手除去她;也清楚罗琨的想法,无非是为归尘真人家族血脉断绝感到忧心,特意保下叶梦斐的命来进行血脉传承。 罗琨想的没错,归尘真人不可能留下自己的血脉,只有流着相似血脉的叶梦斐可以做到这一点。对罗琨的想法,归尘真人也是感念的,他虽然嘴上不说,但私下里悄悄嘱托过顾珀瑛陆宇笙多多照顾罗琨。 即使这样那又如何? 他们还是忌惮叶梦斐,深怕叶梦斐脑子不清楚搞出点什么动静来,毕竟现在归尘真人闭关,苍辰真人万事不管,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这四个人也无比自觉,知道罗琨不擅长这些,压根没有去烦罗琨,只是凑到了一起,商量着应对突发事件的对策。 这是苍辰、归尘二峰的几个弟子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谈话,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个了解让依然不是那么喜欢顾珀瑛的吴献对顾珀瑛多了几分赞赏、让原本有些瞧不起顾珀瑛连自己地位都坐不稳的凌昶多了几分敬佩、让原本就崇拜顾珀瑛的陆宇笙更加崇拜他了。 不知不觉间,顾珀瑛竟然成了这个团队的领袖人物,这些人做事的时候,多多少少会征求他的意见。 罗琨也知道他们最近经常聚集在一起,不过他们又没病没灾的,如今的他懒得去理会他们。 原本他就在抓紧时间闭关整理笔记,苍辰真人一道指令就中断了他这次闭关,让他不得不出去处理俗务。好容易凌昶筑基完事儿,叶梦斐又闹出这么个幺蛾子,真是一天也不消停。 罗琨心里面烦都要烦死了,恨不得这群从来都不消停的熊孩子赶快叫顾珀瑛接了手,自己好去干正事儿。心里有了这么个想法,罗琨也客气不起来,直接打开了自家洞府门口的全部阵法,把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自己则窝在洞府里一心一意研究药方和技能,每日里做做任务、整理笔记,日子过得规律而平静,让罗琨心里充满了满足感。 但是吴献就觉得日子不怎么好过了,师父师叔不在,师兄闭关,小师妹闹出个幺蛾子,他不能去找自己的狐朋狗友,连去找自己师兄都不能,每天不得不面对顾珀瑛和凌昶讨厌的脸,好在陆宇笙和自己还有点共同话题,让他有点安慰。 陆宇笙看着吴献无比怨念的身影,忍不住想:师兄,吴师兄真的不会跟你抢罗师兄吗?看他这样子,好像深闺怨妇…… 第34章 三三最毒妇人心,语不惊人死不休 罗琨发挥起自己的宅男本性简直不要太惊人。他天天对着那几张药方和万花谷的《医经》仔细钻研,好像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整整五个月,他都日复一日过着相同的生活,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不管不问,完全不知道归尘真人已经进阶化神后期、苍辰真人已经回到苍辰峰、自己几个师弟散了伙。 他宅得太厉害了,和外界半点联系都没有,连一向不怎么管事的苍辰真人都看不过去了,几次飞剑传书要求他出关。 罗琨开始还不怎么理会,最后实在被苍辰真人一天三次比吃饭都准时的飞剑传书烦得没办法,出关了。 罗琨:真是够了,好好学习还不让了,这世界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但是这毕竟是个尊师重道的世界,他也不好老拒绝,只能乖乖出关,去参加那个什么小聚。不过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顾珀瑛在收小弟,他也不打算抢人家风头,只要安心当个添头就可以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等他真正到了聚会上,才发现他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罗琨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最担心他的无疑是吴献。在以前的日子里,哪怕罗琨闭上个一年半载关,也会定期见一见他,和他聊聊天说说话。这个时间一般是一个半月,至多不过两个月。就算有时因为一些原因没见着,罗琨也会飞剑传书跟他说一说自己的近况。 像这次整整五个月半点消息也没有,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在吴献心里,甭说罗琨现在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就是二千四百岁的老不死,他也得担心着。他们的师父苍辰真人不见得多么在意他们,至少若是他们和他们师叔归尘真人一起出事,被抛弃的绝对是他们。顾珀瑛看着是对罗琨重视非常,却也能因为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猜测而心生芥蒂。凌昶、陆宇笙就更别提了,他们对罗琨的感情没多深。 只有从小和罗琨一起长大的他自个儿,才是比较靠谱儿的那个。 吴献感慨了下自己的任重道远,坐在罗琨身侧,扯着他的袖子跟他胡天胡地的乱侃,什么话儿都敢说,直说的罗琨一脸惊愕满头冷汗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吴献说话的时候嗓门特别大,完全盖住了其他的人的声音,逼得大家不得不停下来,听他胡说八道。索性他说的东西还是很有意思的,没让大家感觉到特别不耐烦,这才没在这次小聚上吵起来。 罗琨端起面前的酒盅,轻轻抿了口灵酒,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才勉强和吴献说了几句心平气和的话。 罗琨的烦躁实在太明显了,让吴献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没见过这样子的罗琨,只好求助于前段时日表现异常出色的顾珀瑛。顾珀瑛不是罗琨肚子里的蛔虫,又有五个月不曾见面,此时也不知道他闹得什么别扭,根本不知道如何开解罗琨,唯有无奈地冲吴献摇摇头。 吴献是真怕自己师兄闭关闭傻了,期期艾艾地询问罗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罗琨还真是有难题,这些日子他一直陷入自己的悖论里,找不到方向和答案,心里十分苦闷。可这话他怎么跟吴献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让吴献别多想。 吴献这下也没辙了,罗琨不愿意说,他还能逼着他说啊?没办法,只好拉着罗琨喝酒,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也许醉上一场罗琨就好受点了呢? 顾珀瑛显示十分明白吴献的馊主意,估摸着吴献到底更加了解罗琨,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干脆把罗琨灌醉了再说。陆宇笙看顾珀瑛如此这般,有样学样,也跟着劝起了酒。人家都在给师兄劝酒,凌昶也不好不合群,同样劝酒。 罗琨心里烦,有酒喝求之不得,来者不拒。这酒劲头不小,没过多大会儿就喝的晕晕乎乎,一双总是温柔清亮的杏眼染上蒙蒙水雾,看向别人的时候带上了几分多情。 吴献和陆宇笙一瞬间有了蛋疼菊紧的感觉,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顾珀瑛叹了口气,哄着劝着罗琨回洞府休息。罗琨酒品倒是不错,没耍酒疯,就是对别人的话充耳不闻,愣愣地搁原地一坐,好像除了坐着什么事儿都跟他无关。 顾珀瑛哄了两句也哄不动,不耐烦地随罗琨去了,自己和其他几个师兄弟一起说些近期发生的大事。 罗琨一个人在角落里呆坐了一会儿,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顿时酒吓醒了一半。 竟然是木韶薇。 木韶薇每次出现打扮都不一样,今个儿一身黑色云纹的曳地长裙,云鬓簪花,红唇半弯,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色,双眼平静地看着罗琨。 罗琨反应有几分迟钝:“……木师妹。” 木韶薇“嗯”了声,姿态优雅地坐在罗琨身边,直视他的眼睛,见到里面的迷茫,唇角的弧度大了些:“罗师兄近来可好?” 罗琨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 好在木韶薇也不是必须要让罗琨回答,她无非是扯两句没什么意义的开场白,不指望罗琨说出个一二三四来:“罗师兄可有考虑我之前说的话?” “什么话?” “看来罗师兄并不记得了。”木韶薇早就料到了,此时一点也不生气,只朗声道,“之前我曾说过我们家老祖对罗师兄非常欣赏,希望罗师兄能到我们家去做客,罗师兄你可愿意?” 木韶薇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其他人也都听到了,纷纷看着他们两个人。 罗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话,一想到顾珀瑛也在,吓得酒全醒了,沉重地喘着粗气:“木师妹别说笑。”说完便扭头去看顾珀瑛。 木韶薇以手掩唇,十分害羞的模样,眼角余光扫着顾珀瑛,继续道:“罗师兄,小妹不曾开玩笑。家中老祖确是这个意思……小妹也没法子。” 木韶薇这话竟然是说她并非多么愿意,只是碍于家中老祖的吩咐,不得不抛下面皮这么做。这话说得这么明显,罗琨怎么会不明白?但是罗琨真的搞不懂她是不愿意和自己联姻,还是不愿意当众这样说。 不管她是哪种意思,这和罗琨又能有多大关系?罗琨只有一个回答:“罗某自认配不上师妹,还请师妹不要再提了。” 木韶薇看着无动于衷的顾珀瑛,有几分失望,只是她掩饰得很好,不曾让人看出半分:“罗师兄既然这样说了,想来我家中老祖也不能为难罗师兄,此时便这般作罢吧,小妹回去后自会和老祖提起。” 罗琨应了,亲自去送走她不提。 送走木韶薇,罗琨回来看了看,几个人表情都很正常,好像刚刚木韶薇说的只是什么客套话。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耐烦,明明和他不相关的事情,总是找上他。可是他又不能直接问顾珀瑛:你的后宫刚刚跟我玩暧昧,其实我没那心思,你能不能不记我的仇? 看来只要和主角以及主角的女人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事。他不由得又想起很久之前他的愿望:他打算做一辈子光棍,在这个女修士不是男主的后宫就是男主后宫的妈和女儿的世界里,光棍才是最安全的。 【你已接受了任务[去伪存真]。】 任务描述:你可曾想起自己的初衷?你可曾看清自己的内心?请你扪心自问,真正了解自己的道心。 罗琨看了看这个任务,突然笑了出来,让众人莫名其妙。他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温和地同众人告了别,一个人回了洞府。 无论木韶薇的目的是什么,顾珀瑛未来会做些什么,他的困惑是否能得到解答,这都没什么,生活还在继续,他不会为这个放弃自己今天的一切,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这次小聚,让苍辰真人肠子都悔青了,因为罗琨刚出来不到一天,又回去闭关了,而且这次更是连全部的飞剑传书都只能得到他“要努力”这样敷衍的回答。次数一多,苍辰真人也无力去管了,任由他拧巴着,自己心烦意乱地跑到了归尘峰抱怨徒弟不好带,被归尘真人留在归尘峰散心。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先说说木韶薇。 罗琨的拒绝完全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包括顾珀瑛的毫无反应也是。虽然这些让她感觉有几分挫败,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已经能够确定下来苍辰、归尘二峰众人对她的看法,也与罗琨划清了关系,这是最大的收获。 更重要的是,木韶薇眼波流转,轻轻笑起来,叶梦斐这个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碍眼情敌放弃了这么大好的机会,可谓是便宜她了。只要她能够结合现在手中的消息改变策略,把苍辰、归尘二峰众人对自己的印象扭转到好的方向还是有可能的。 从前是她太轻敌,想着这些人年纪小,不曾全力以赴,如今她发现自己错了,总归是要改正的。 顾珀瑛的前途实在是一片大好,让她这么放弃,可真是有点不甘心呢。 还是要再试一试才是呢。 第35章 三四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罗琨被木韶薇突然这么一吓,觉得苍辰、归尘二峰的事情一团乱麻,干脆关起大门无比坚定地闭关去了,任谁怎么说也不肯出关。 见他这样,吴献无精打采地也回去闭关了,竟是连找狐朋狗友寻欢作乐的心思都淡了。凌昶本就是个认真努力的人,看到他们峰头师兄弟四个人有三个都闭关了,想了想,也回去闭关了。 这下整个苍辰峰只剩下苍辰真人一个人了。 徒弟都闭关了,苍辰真人颇觉无聊,溜溜达达地去了归尘峰,从小坐变成小住,再变成常住,整日里过的悠闲极了,把徒弟们完全抛到了脑后。 在这种古怪的情况下,苍辰峰全体成员一闭关就是两年。 两年是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说长,无非是说在两年内,太多关于罗琨的话题都被时间冲淡;说短,也不过是指这一点点时间只够罗琨做很少的事情。 这两年罗琨除了研习《医经》,就是在制药炼丹了。 在罗琨的印象里,制药和炼丹一直是差不多的事情,但是当他看到了马长老送给他的药方和《医经》上面的论述后,才发现这两种东西还是有不同的。 至少制药要比炼丹简单太多。 在修真界,炼丹炼器制符阵法多多少少有点像是副业。比如一般厉害的剑修怎么着也会一些炼器,又比如许多法修对制符或者阵法比较在行。虽说有专门的丹修器修符修阵修,他们就有点像是游戏里的职业生活玩家,和这些被称为副业没有冲突。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这些有天赋的,修真界对炼丹毫无天赋的人多的宛如过江之鲫,他们对丹药的需求只能通过购买来满足。 丹药、尤其是品质比较高的丹药,价钱并不便宜。这意味着,无论是大宗门内部的一些外门弟子、情况不太好的内门弟子或者是有特殊情况的记名弟子,还是没有宗门的散修,他们对丹药的需求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因为他们穷,所以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丹药流口水。 若是这丹药只是平日里用来辅助的也就罢了,要是这丹药是在战时或者战后拿来救命的,没钱买,又没有天赋自己炼,恐怕只能等死了。 毕竟丹修不是医修,他们没有义务不要任何报酬地救治一个人。 制药和炼丹不同,这东西不需要太大的天赋,就跟中医熬药是一个道理,只要医生开好了药方,你抓好药材,用规定的火候在规定的时间将这药熬到规定的程度,就可以使用了。 这对所有囊中羞涩的修士来说,应该是一道福音。 可惜制药和炼丹的原理有些不同,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药方数目也不多,而且大多已经失传了,所以如今的修真界还是主要靠医修的辅助本事和丹药来疗伤。研究起制药的原理是非常麻烦的,是以就连现在的大多数医修,就算手头握着上古药方,也弃了制药改炼丹了。 罗琨手头有《医经》,对制药原理是比较清楚的,思忖着如果这些药方可以传世,那就可以救更多人的命,于是便开始兢兢业业地开始整理关于制药方面的笔记,希望几年后自己可以拿出个像样的成品来,送到医修联盟去,公告天下。 但是同时,罗琨也没有放弃对丹药的研究。 在战时,人不可能去熬一盅汤药吧?所以战时还是丹药更加方便快捷,若是能提高丹药的成丹率,那么丹药的价格说不定就能降下来。 虽然罗琨也知道这可能只是个美好的梦想,但容他做做梦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罗琨每日里早上整理《医经》的笔记,下午研究丹方,将不同的灵药的温度-熔化率绘成折线图,把不同丹方的注意事项制成统计表,晚上再将这些东西整理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罗琨过得几乎疯魔。 终于在两年后,罗琨制造技能的界面,医术那一栏迈进20级大关,他本人,晋升二品炼丹师。 这并不是罗琨在两年里唯一的收获。 疯魔过后一般是平静,罗琨不例外,在两年的疯狂之后,他平静下来。所有的烦躁,所有的不安,随着两辈子四十九年的记忆,慢慢沉淀了下来。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 罗琨在他生命中的第四十个年头没有做到不惑,却在第五十个年头即将到来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他不再惧怕原书里可能到来的命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也明白他是医修,不是神仙。他应该对自己的职责尽力,但他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他甚至必须为了某些事放弃另一些东西。这和裴元的“活人不医”是一个道理。 医为仁术,发纯乎天理之纯善慈悲心,以感病患之疾苦、病痛,故可医人、医世、医心。为医者,则在治病、在传道、在医人心。 他依然不是那么明白自己给自己的悖论,但他只想做一个拥有大慈悲和大怜悯的人,不拘泥于一个地方的事。天下还有无数人为了一瓶丹药苦恼万分,他既然能够改善这现状,眼睛总要看着天下才行。 在罗琨疯魔的这段日子里,顾珀瑛也在抓紧一切时间修练《分魂诀》。 修炼《分魂诀》的人可以分出一缕神魂依附在他人识海里,这确实很可怕,但修练起来也非常痛苦。因为它需要人分出来的是神魂,而非神识。 神魂这个东西,并非魂魄,也不是神识,倒有点像两者的结合体。这东西强行从身体里剥离的话,除了痛不欲生,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使人变成傻子。《分魂诀》解决了这个问题,它可以保护人的大脑、识海、魂魄,只要循序渐进地修练,即便分离神魂失败了,也不过是受一点小伤,不会让人出现什么太大的意外。 因此顾珀瑛自修练《分魂诀》以来,吃足了苦头,却没出现什么特殊状况。 疼痛和辛苦对于顾珀瑛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他打小在继母的“关照”下长大,整日里还要压抑着自己的猜疑,本身就极能忍耐,修练《分魂诀》这一点点小小的磨练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调剂。 因为心无所惧,所以勇往直前。 顾珀瑛修练《分魂诀》的进度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快,仅仅两年,他就将《分魂诀》练了个小成,从此有了一种可怕的自保手段。 而后顾珀瑛在他顾卿阳的自传里找到了一处他收藏无品传奇功法《剑诀》的地方,独自一人走了一趟,回来之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剑修。 时隔两年,当罗琨带着一份整理好的《药方》初稿再次站在顾珀瑛面前时,这个气质变得凛冽的剑修简直不能相信他的眼睛。 罗琨的温和里染上慈悲和不羁,笑的时候傻气不再了,多了几分从容和淡漠。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顾师弟。”罗琨冲顾珀瑛点点头,“这次劳烦你送我去医修联盟了。” 顾珀瑛微微低下头,掩盖住脸上的情绪:“师兄言重了,同门之间,应该的。” 似乎不太耐烦这些个客套,罗琨“嗯”了声,随意说了两句,便祭起自己的飞行法器,一马当先离去。顾珀瑛跟在他身后,神色莫名。 第36章 三五再会 医修是最了解医修的,当马长老看到罗琨现在的样子,笑得很是欣慰,他知道罗琨想通了。 罗琨给马长老见过礼后,也没心思说些别的,干净利落地直切主题,拿出了自己的《药方》初稿,将两年来整理的制药原理并一部分他已经注释过的药方统统交给了马长老。马长老接过玉简,看了不多时便激动了起来,和罗琨商量了具体细节,准备在联盟内部先行验证,在确定这份初稿的正误后,便公告天下,以使更多的人能够自己疗伤救命。 罗琨见章程已经定下来,和马长老约定好以后在此等候消息,便领着顾珀瑛告辞回了临时住所。 这整个过程,顾珀瑛没有插得上一句话。 对于这个师兄如今表现出来的强硬和冷静,顾珀瑛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他不能确定罗琨是否会一直这样下去,但这样的改变在他看来是好的。 世界一直很残酷,谁能一直保持天真?只希望这个师兄别再那么愚蠢。 罗琨还天真吗?也许对有些人来说,他会天真一辈子吧。 至少顾珀瑛看着罗琨一收到叶梦斐因为筑基失败重伤而求他回去的消息,就心急火燎地要赶回去给她疗伤的行为,心里有些不耐,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一点无奈。 叶梦斐就是一天也不肯消停,顾珀瑛明白得很,他师父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个侄女,后来愈加厌烦。在他师父带凌昶寻找机缘之前,他师父很郑重地告诫她要遵守规矩,却让她顶了一通嘴。自此之后,他师父越发觉得这个侄女无药可救。 有人就是喜欢把好心当恶意,等到他这位师兄遇到了,也就该醒悟了。 顾珀瑛唇角上扬,形成一个嘲讽的弧度。 叶梦斐伤得很重,即便罗琨拼命赶了回去,见到她的时候,她依然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步,全靠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用丹药吊着命。 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整个人消瘦得厉害,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罗琨给她刷了个握针,然后仔细检查了她的情况。 苍辰真人皱着眉:“如何?还能救吗?” “虽然情况非常糟糕,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救。”罗琨叹了口气,“经脉破裂的很厉害,好在没有全部断掉,用丹药慢慢滋养应该可以好起来;丹田稍微好一点,裂痕多,但没有被破坏,同样要慢慢滋养。不过……到底是伤了根基,以后的路可能不那么平坦了。” 苍辰真人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小徒弟,听见罗琨说能治,也就嗯嗯啊啊几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连归尘真人反应也很冷淡。 罗琨见了,知道他们这样反应算是正常,但心里到底对这种冷漠感到难过。 不过他也很明白,放下是世界上最难也最简单的事情之一。他们对叶梦斐的芥蒂和厌烦从来没少过,作为普通人,对这芥蒂撂不开手实属平常。 罗琨将目光移到叶梦斐脸上,默默打量着她。 他清楚自己以前从没有真正对叶梦斐摆正过态度,所有的偏见来自原著里的小师妹和她穿越女身份带来的违和感。抛开这两层,如果叶梦斐就是个脑子不太清楚、手段不太足够的小心眼后辈,他可能会在一开始好好教育她。 罗琨淡淡一笑,有偏见很正常不是么? 小师妹意味着他未来的悲惨命运,穿越女代表着她有可能知道他的秘密。这样的身份横亘在他们中间,以前的他怎么可能不忌惮她、不惧怕她呢? 就连老三凌昶,他也是忌惮和惧怕的啊。 当良知和忌惮、惧怕狭路相逢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忌惮和惧怕占上风,良知只偶尔能冒出头来提醒他,他是长辈、是师兄,有责任和义务引导、管教师弟妹。 再多的想法、这样的那样的理由,都只是遮羞布。无论是最开始他对他们的放任自流,还是后期态度的数次反复,甚至告诫自己别人的选择和他毫无因果,实际上都是为了掩盖他害怕、他恐慌,甚至恨不得他们死的内心。为了打破既定的命运,他连放弃本属于自己的机缘,任由叶梦斐拿走的事情也做了。 天道至公,机缘这样的东西,强求不来。若是非要强求,就要承担相应的因果,得到了什么东西不可能完全不用付出。如果不能还上这份因果,就会积累到某次雷劫或者心魔劫中,最后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个道理是他教给吴献的,证明他本就知道这一切。 他知道,但他做了。哪怕是在系统的唆使下,他还做了,并且做了之后完全没有改变的想法,还找了个理由。就算他再怎么推诿,这个结果永远无法改变。 他能够想到叶梦斐绝对不会将那飞剑还回,但是为了不让命运回到原来的轨道,他对未来叶梦斐可能出现的情况假作不知。哪怕叶梦斐现在的气运足以压制住这份反噬,她这么胡闹,也总有被削弱殆尽的那一天。 他也是个伪君子。 因为他怕,因为他不想死。 他的良知为他的求生欲望让路了。 可他又不甘心,他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在这次闭关结束之前,罗琨根本不敢称自己是个真正的医修。 医道天德,医心近佛。 罗琨的目光带着忧虑和怜悯,是对叶梦斐的病情,也是对叶梦斐的未来。 罗琨在和叶梦斐的再会中,学会了放下,很快就收到系统的提示。 【你已完成了任务[去伪存真]。】 【你获得5600点阅历。】 【你获得102块下品灵石。】 【你已获得[大医精诚]。】 【你已获得[千金方]。】 罗琨对这个系统充满了不解和审视。看那些任务,大都是将他往医修正路上引导的,只不过也有其他的任务,很可能引他走上岔路。这系统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要引导他成为合格的医修,又何必一开始发布那样的任务? 罗琨接手叶梦斐之后,寸步不离地守在叶梦斐床前,一直尽心尽力地救治。终于,在半个月后,叶梦斐苏醒了。 叶梦斐一睁开眼,看到是罗琨守着她,表情十分冷淡,没有一点感动的样子,整个人阴沉沉的。罗琨倒也不介意,让他跟一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病人计较态度问题,显然不大可能。 他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计较,比如归尘真人就很计较。 这也怪叶梦斐,不管怎么说,归尘真人都是她叔叔。人家好心来看她,她竟然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偶尔说两句话还阴阳怪气。归尘真人看她这样,心里本来还存着点的怜惜顿时消散干净,长袖一甩,转身就走。 罗琨看得直皱眉:“小师妹,你怎么可以对自己叔叔这样说话?” 叶梦斐正闭目休息,闻言“哼”了一声,连眼都没睁开。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罗琨声音里透着严肃,“转世仙人都有点脾气不怎么奇怪,但你也要注意这世道不是以前。你现在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总该遵守规矩。我看你小时候很早熟的样子,没想到你连这些也想不透。” 叶梦斐打了个哆嗦,骤然睁开眼看着他,他也不理,自顾自说着。 “听说你小时候沦落到过那般凄惨的境地,不过打我见你开始,就觉得你能让自己过得颇为不错也算是得了上天厚爱。你心里可是也认为你自己有大气运?有这份气运自然是好的,但也不能胡乱挥霍,更不能自认高人一等,就胡作非为!” 罗琨面沉如水地看着叶梦斐,筑基期的威压不自觉散开:“你看你做的事情,自以为是、不分场合、连累他人,甚至视人命如草芥,此等行为,如何让人喜欢得起来!” 叶梦斐被他话里的意思和身上的威压吓得面色惨白,双唇颤抖,冷汗浸湿了衣服。 “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做什么心里都得有个底!从前是我的错,不曾对你有所管教。”罗琨严厉道,“如今你病着,也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行为。” “我会和师父师叔报备你的事情,在你想清楚之前,都不必离开这里了。” 叶梦斐看着罗琨淡淡的神情,想到的却是点苍山他那一巴掌。那一巴掌着实重的很,让她的脸颊肿了半个月才消下去,一开始大概是麻木了没感觉,等到回了门派,发现连张嘴说话都疼的厉害。 她有点惧怕地看着罗琨,忙不迭点头,目送表情缓和下来的罗琨离去。然后她垂下眼睛,一面颤抖一面不甘。 她不是不知道所谓转世仙人这件事,一开始她还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现在看来都是她太弱了!没想到那么早就有人怀疑自己,果然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还差点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她必须赶快筑基,必须赶快掌握自己的人生。 接下来的日子,叶梦斐积极配合罗琨的治疗。等伤刚刚一好,就毫不犹豫地闭关了。 吴献倒是知道罗琨前些日子训斥了叶梦斐,他不认为叶梦斐这么容易就会听话,但也没什么不好的预感,就放任她去了,自己则蹭到罗琨洞府去胡闹。 罗琨正是有所感悟准备闭关的时候,叫他这么一闹,免不了训斥几句,倒让吴献一惊一乍的。 吴献:……师兄好像变得严肃和正经多了,这是咋回事儿? 陆宇笙: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吴师兄! 第37章 三六桃花 对于寿命以百、千年计数的修士来讲,两个月实在是太短太短,只够罗琨从筑基初期迈入筑基中期。 其实罗琨进阶花了不到五天时间。只不过他一向重视基础,这次进阶虽然水到渠成,到底使真元有几分浮躁,需要时间来打磨。两个月时间无非是将浮躁的真元稳定下来罢了。 筑基中期和初期的区别不算小,罗琨能感觉到自己液态的真元更加浓稠了,流动却更加流畅,再无阻滞之感。仔细感觉经脉内的情况,还能隐隐听到奔雷之声,可见罗琨基础之扎实,真元之雄厚远超一般人。 这让罗琨十分满意。 作为一个万花,他怎么可以缺蓝呢? 苍辰真人对罗琨的进度和变化也满意极了。 作为一峰的大师兄,性子老是那么软糯怎么可以?作为一名医修,心性总是那么单纯怎么可以? 苍辰真人对罗琨这两年的变化这般满意,他终于决定让罗琨做一些符合大师兄身份的事情,代表苍辰峰去出席一些场合。比如出席自家老祖下个月的合体期大典。 罗琨也是自这时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没有遇到小说中那些大师兄需要出席的迎来送往的场合,不是因为苍辰真人嫌麻烦的个性或者是他的体谅,而是因为苍辰真人压根不看好他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比起总是单纯到愚蠢的罗琨和感觉敏锐却生性散漫的吴献,出身世家的凌昶显然更合适这些场合。 这正是苍辰真人收下凌昶的原因。 这件事让罗琨连笑也笑不出来。 比起归尘真人对弟子的维护和疼爱,苍辰真人恐怕只算是尽到了基本的责任。甚至他更像是找免费劳力和玩具,而不是在带徒弟。 这不是如今这个修真界的特殊现象。 在这样的叹息里,罗琨领着死活要缠着他的吴献,同顾珀瑛以及其他和莫家关系不错峰头的弟子们一起踏上了去莫家的路。 莫家就位于离天枢仙门不远的燕国境内,是燕国第二大的修真世家。苍辰真人早年独自离开莫家到天枢仙门求学,一路从外门弟子走到苍辰峰主的位置,期间竟完全不曾和家里有过联系。也是后来凌昶入门那年,苍辰真人才联系了家族,表明自己尚在人世,才算再次有了来往。 罗琨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可以确定绝不是家族迫害。 因为无论是苍辰真人说起家族时满脸的怀念和愉快,还是莫家众人见到他们后发自内心的欢愉和激动,都证明了他们双方的关系是很好的。 他们到的早了些,离大典开始还有两日,莫家众人在偏厅接待了他们,甚至莫老祖也在。如今这位无比激动的老祖正拉着他的手连声说“好”:“辰儿收了个好弟子!” 罗琨神魂强大,隐约感觉到莫家老祖的神识不太遮掩地从体内扫过,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但是面对身为前辈和长辈的莫老祖,他又不能直接甩脸子给他看,只能抽回手,做了个行礼的动作,谦逊道:“莫真一过奖。” 莫老祖早已经知道他是个医修,探到罗琨体内的真元中正平和,生息不止,联想到苍辰真人的话,热情倒降了几分:“你这孩子真是太谦逊了。” 说着扭头去询问吴献的情况,没说两句就失去了兴趣,将目标转移到顾珀瑛的身上。 故技重施后,莫老祖连眼睛都亮了不少。顾珀瑛体内的真元竟比罗琨还要雄厚几分,结合他的骨龄和苍辰真人传回来的消息,可以断定顾珀瑛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莫老祖慈爱道:“没想到叶家小子倒是收了个小天才,你亦是剑修?” 顾珀瑛因为修炼《分魂诀》,神魂比罗琨还要强大得多,更是发现了莫老祖的动作。不过归尘真人和他说过一些事情,他并没有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只是恭敬地一一答了莫老祖的问话,却没透漏什么实际的内容。 见顾珀瑛比自己想象的难对付,莫老祖在心中叹息。 他此次进阶合体,确如外界传言使用了秘法,寿命并未增长多少,实力也不如别的合体期修士,只能算是个半吊子。可燕国其他的修真世家对他们家虎视眈眈,他们家又没有特别成器的子弟,只能靠他这个老祖来撑门面了。 心里酸楚非常,莫老祖依然强颜欢笑,和顾珀瑛东拉西扯一些家常。 罗琨早猜到会如此,也不在意,更不插话,就拉着吴献站在一边做布景板。 吴献虽说不满自己师父的家族如此忽视他们两人,但也知道比起他们两个,顾珀瑛显然更有价值,干脆自顾自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吴献这么一寻摸,还真看到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位莫家小姐。 一位眼睛看的不是顾珀瑛而是罗琨的莫家小姐。 一位眼睛看的不是顾珀瑛而是罗琨还满眼热烈和倾慕的莫家小姐。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罗琨的桃花运来了! 吴献兴奋极了,想到这些日子陆宇笙私下里不断的小动作,他顿觉这趟莫家走得值。他很清楚自己的师兄喜欢的是女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不敢去接触那些人罢了。 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妹子,吴献觉得很满意。这妹子长得好身材佳不说,举止还十分文雅,看起来是个很有教养的。 莫老祖一个合体期修士,感觉何等敏锐,自然马上发现了吴献的欣赏和满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蓝相间宫装的姑娘,眉头微微皱了皱。 很快他就展开眉头,笑着对吴献道:“你可是觉得这孩子不错?我家小姑娘都长得水灵极了。这孩子可是我们本家的嫡女莫瑶,漂亮吧?” 吴献觉得他这话有些地方不对,只答道:“漂亮,其他小姐也都挺漂亮啊。” 莫老祖点点头,指着那姑娘继续冲顾珀瑛问道:“珀瑛啊,你觉得我家这孩子如何?” 顾珀瑛客气道:“莫家教养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莫老祖:“你可喜欢?” 这话问得太明显了,一瞬间场内许多人都皱起了眉。 顾珀瑛对这个女子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并无联姻的想法;吴献愤怒于每个人总是将罗琨置于顾珀瑛之后;那位名叫莫瑶的小姐,显然是很不满莫老祖的意思,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着下唇死死盯着顾珀瑛的脸,眼里满是怒火;更有一位身着白袍的莫家青年近乎暴怒地瞅着顾珀瑛。 再别说其他各有打算的莫家子弟。 顾珀瑛感觉三道含怒带怨的视线几乎将他射穿,感觉有些无奈,推辞道:“老祖厚爱原不该辞,只是晚辈如今并未考虑这些。” 莫老祖也预料到了,倒没有多么失望,转移了话题,说了两句,便散了。 那白袍男子回到住所,乒乒乓乓就是一通乱砸,顿时他的住处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了,逸轩?”这动作把一个长相有几分精致秀气的男子吓了一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问道,“火这么大,谁惹了你?” 莫逸轩一面在地上打转,一面怒道:“老祖想的什么?明知道瑶瑶喜欢的是罗先生,竟非要让瑶瑶嫁给顾珀瑛!” 罗先生,指的是罗琨。原来罗琨如今名声在外,竟也可以被称为先生了。 这男子闻言眉头一跳,面色阴沉了不少,沉默了半晌。 “阿鸿,你怎么不说话?”见男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出主意,莫逸轩怒火略微被疑惑盖住,询问道,“你脸色这么难看?” 男子勉强笑了笑:“你们家老祖还真是喜欢棒打鸳鸯。” 莫逸轩哼了一声:“正是!” “那不如,我们这样做吧?”男子掀开被子,就那样什么也没穿,走到莫逸轩身边,在他耳边轻声出主意。 莫逸轩听了他的注意,并没有开心起来,反而皱着眉看他:“虽然顾珀瑛很讨人厌,但是……他毕竟是族叔挚友的弟子,总是不太好。” 男子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他算是什么好人?若不是因为他,罗先生也不会三番五次重伤濒危!” 莫逸轩呆了一呆,想起来男子的挚友是天枢仙门的弟子,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男子遂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跟莫逸轩说了,引得莫逸轩再次暴怒:“这姓顾的简直太不是个东西!这样算计是为了哪般?对罗先生这样的医修也下得去手,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逸轩,这顾珀瑛是这样的人,你生气理所应当。但你现在不过是个稍有地位的旁系,就算有瑶瑶妹妹的暗中帮助,你有多少势力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怎么和他斗?”男子苦口婆心劝道,“所以,我的方法并没有什么错误。” 莫逸轩应了,又道:“还是要仔细打算。阿鸿,地上凉,咱们回床上说。” 男子“嗯”了声,率先回到了床上。莫逸轩紧随其后,上了床揽住他,一叠声喊人来收拾屋子。 婢女有条不紊地进来收拾了满地狼藉,换上新的物品,连一点惊讶也没有,看得出是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 男子扫了那正在收拾的婢女一眼,低头冷冷笑了起来。 第38章 三七截杀 莫老祖的庆典气氛有些怪异,顾珀瑛几乎是在庆典一结束,就提议离开。 看着那些弟子纷纷附和的模样,罗琨明白比起自己来,顾珀瑛更符合团队领袖的定位,似乎也更有威信些。只是不知道这个威信是在何时建立的? 询问地看了看吴献,吴献只是耸耸肩。 罗琨见状也懒得再去追问,只一身轻松地携吴献打头走了,很有几分苍辰真人任性的味道。顾珀瑛挑挑眉,不紧不慢地领人跟了上去,却在一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那位莫瑶姑娘。 这姑娘今天还是一件白色底子蓝色云纹的宫装,妆容很是精致,看得出来是用心打扮过了的。她本是来寻罗琨的,一来却见他要走,立刻壮着胆子拦下了他,双颊飞红,柔声道:“罗先生……这是要回门派了?可是我等招待不周?”说着脸上浮现出几分着急。 罗琨见她这样子,心也有些软,安慰道:“莫家这般热情,哪里能是招待不周呢?莫姑娘可别吓唬自己,我等只是有事,方才要告辞。” 莫瑶咬咬唇,眼里泛起水光,看着罗琨的眼睛轻声道:“只怪当年的瑶瑶不争气,没能成功登天门。否则,今日就可以唤先生一句师兄了!” 罗琨从不知道“师兄”两个字也可以说的这样缠绵,仿佛这个姑娘一腔柔情都寄托在这个词里面,愣是让他一个粗神经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无奈道:“莫姑娘……” 吴献看得心急,接话道:“嘿嘿,我们师父是莫姑娘你的族叔,你喊师兄也可以啊。再说了,就算现在喊不成,未来未必不能啊。” 莫瑶听了吴献的话,竟然不再害羞,双眼一下亮起来,脆生生道:“罗师兄,吴师兄,两位可以喊我瑶瑶。” 罗琨看了眼拉着他袖子邀功的吴献,口里应道:“瑶瑶姑娘。” 莫瑶听到罗用那把总是温和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连耳朵都羞涩地直接红透,禁不住低下头,嗫嚅道:“改日,瑶瑶定会去拜访族叔……” 顾珀瑛打断她:“师兄,我们该走了。” 莫瑶闻言抬头死死盯着顾珀瑛,眼里全是怨愤,却不敢在莫家院子里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只能跺着脚跑开了。吴献见此,对顾珀瑛的不识趣更加不满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着一张脸拉着哭笑不得的罗琨快步离开。 筑基期的弟子并不能飞很高,他们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是以罗琨等人一直是飞在海拔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而距莫家老宅数千里的地方,有一座海拔极高的山,期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缝,形成贯穿全山的大峡谷。这峡谷曲折幽深,是埋伏人的好地方。一向十分谨慎的顾珀瑛不建议从这道峡谷的上方经过,但天枢仙门的其他弟子认为既然他们是从空中横穿这座山,经过这道峡谷的时间很短,并没有什么大碍。 罗琨和吴献倒是赞同顾珀瑛的说法,奈何顾珀瑛如今的威信并不是很够,拗不过其他人,只能按他们的意思走最短路线了。 果不其然,在途径峡谷之时,几件法器打峡谷之中直扑上来,一接近罗琨他们就被立刻引爆。罗琨反应迅速,给团队里的人一人上了个握针,然后一个错身,站到了顾珀瑛和吴献的身后。 天枢仙门的弟子们眼见来者不善,纷纷祭出法器,护在身周,进入备战状态。 可对方一时间却没了动作。明知对方这是疑兵之计,天枢仙门的弟子依旧躁动起来,连队形都有些凌乱。 这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他们以讯雷不及掩耳之速出手,就是一连串大型法术,硬生生将天枢仙门的众人逼得分散开来,就连罗琨和吴献也被逼得离开顾珀瑛身边。吴献用身体护着罗琨,罗琨则不停给招数范围内的同门刷治疗。 不过这些人血条的下降幅度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顾珀瑛血条飞快地下降了一截,仿佛是被重点照顾,让他疑惑极了。 难道这些人的目的是顾珀瑛?可若是为了杀了顾珀瑛,为什么又对他们手下留情,直接下杀手不是比较快吗? 很快他的疑惑就叫一支冷箭给打断,竟硬生生被逼离吴献的身边。紧接着而来的连珠箭将他给逼出人群,片刻后所有人都在他的治疗范围之外了。 这通狂轰乱炸结束后,罗琨才发现只有他和顾珀瑛被逼出人群,一个浑身皮肤黝黑干枯如树皮的老者站在他们头顶,手里捏着法诀,正满面冷笑地看着他们。这人浑身威压浓厚,至少也是元婴中期的修士。 顾珀瑛的情况不好,他的飞剑上满是裂痕,浑身血流不止,虽然已经服了疗伤的丹药,血条还是在缓慢下降。吴献那边情况就好太多,五六个人都只是轻微的擦伤。 那老者看了罗琨一会儿,嘎嘎笑了两声,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小朋友,你要选择哪边?” 罗琨看着那人还在掐法诀的手,感受着四周灵气剧烈的波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狗血的选择题,指了指吴献那边苦笑道:“前辈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对那边的下手的样子。” 老者眼睛凶狠地眯了起来:“那就要看小朋友你这个医修的选择了。” 罗琨听着那老者把“医修”二字说的咬牙切齿,似乎是恨极了医修的样子,下意识看了看肩上的图案,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对策。 “你怎么不说话?”老者再次笑了两声,提议道,“不如你放弃那边单个的,一个人换一群人,多值。” 牺牲一个人,换一群人的命值不值? 罗琨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他哪边也不想放弃。 尤其系统再次刷出一条奇怪的任务。 【你已接受了任务[一个都不能少]。】 任务描述:人总是面对各种各样不合理的选择,当这选择决定他人性命的时候,你难道不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双手拯救他们?任务限时,一分钟。任务失败,抹杀。 第二个抹杀任务。那两个字是淋漓的血色,刺得罗琨双眼生疼。 他该怎么办?他还不会芙蓉并蒂和傍花随柳,无法直接阻止老者的运功。 胡思乱想着,罗琨突然看到一个技能——兰摧玉折:使目标每3秒受到一定量元混元性伤害,持续18秒,若被卸除则使目标不能运功,持续6秒。运功时间2秒,调息8秒。 罗琨又看了一眼玉石俱焚,介绍上写着对目标造成一定量混元性伤害,若目标正受到万花持续伤害,则使其剩余伤害立即生效。调息20秒。 现在的情况他只能拼一把,看了看老者还没掐完的法诀,当机立断切换成花间心法,浑身装备一瞬间被悄悄掉了包,快速读起了兰摧玉折这个技能。 老者看到他的动作只是轻蔑的笑了一下,腾出一只手,飞快地掐另一个法诀,冷笑道:“你们这群医修就是贪心。你们这群小朋友,要怪只能怪自己不长眼,跟着这边两个落单的家伙,死了白死!” 2秒的时间其实很快,但当罗琨万事不管一心读那个招数的时候,却显得尤为漫长。好在老者话音刚落之时,2秒结束,罗琨的兰摧玉折因为老者的蔑视,毫无阻碍地击中了他。 老者感觉这招数不痛不痒,没怎么在意,只是弹指将一道道冰刃甩向顾珀瑛:“怨就怨你没事儿总是抢别人的女人吧。” 顾珀瑛很果断,直接将自己手里的飞剑送出,碰到冰刃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爆掉,阻了那冰刃片刻。借着爆炸引起的火光和老者捏下个法诀的时差,他迅速避开攻击,逃进罗琨的治疗范围里。 罗琨没理他,在老者发出那道攻击滞之后,待那1.5秒的公共调息时间过去,立刻一个玉石俱焚打在了老者身上,兰摧玉折瞬间被卸除,老者掐了很久的法诀登时被终止,甚至遭到了反噬。 吴献自老者出现后,整个人神经都是紧绷的,当那种灵气波动消失,老者遭反噬虚弱不已,立刻大吼一声:“好机会,动手!” 天枢仙门几个弟子哪能不知道呢? 顿时一大片法术冲着那老者而去。 罗琨看着那老者遭到反噬的严重样子,多少能猜到他是要用威力极大的秘法,只是不知道是涉及什么方面的。 罗琨压根不相信老者作为一个元婴修士会没点压箱底的手段,看兰摧玉折冷却完毕,立刻一个商阳指打在老者身上,接着补了个钟林毓秀,再补一个兰摧玉折。 老者果然手段颇多,6秒一过,眼见自己已经为法术反噬,虚弱至极,便决定逃跑。他恨恨对着罗琨道:“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抽筋拆骨、毁神炼魂!” 说完,老者喷出一口鲜血,掐出几个古怪的法诀,身体顿时化作一滩鲜血,从空中坠落,渗进泥土中消失不见。 罗琨见人跑了,刚想松口气,却发现自己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只是时间限制不在了,血红的抹杀依旧刺眼。 箭支破空的声音让警惕中的罗琨头皮发麻,神识扫过却空无一物,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一支燃烧着的箭直冲已经无力的顾珀瑛而去,立刻一个商阳指打飞那箭支。顾珀瑛见情况不妙,飞速靠近罗琨,而罗琨此时无法切换心法,只能给顾珀瑛上了个可怜兮兮的春泥。 放冷箭的人压根不放过他们两个,见二人靠得近了,连珠箭分两拨射向他们,速度极快,角度刁钻狠辣。 罗琨心知若是自己闪开,顾珀瑛就绝对会被击中,看了一眼那任务,咬牙用商阳指打掉几支箭,同时将顾珀瑛护在了身后。 箭支入肉的声音让顾珀瑛有点恍惚,他下意识扶住有点无法立在空中的罗琨,触手之处一片濡湿。 一阵狂笑传来,那声音顾珀瑛无比熟悉,顺着声音看去,正是消失了许久的白鸿。他依然是那副精致的长相,却带上了几分媚意,此刻一脸解恨的表情望着罗琨:“你这次可没那么大命了。” 此话一出,一股不妙的感觉笼在所有人心头,罗琨灵醒地一掌拍出,将顾珀瑛推向吴献的方向。他只来得及做出这一个动作,就被白鸿洒出数颗的雷珠击中,剧烈的爆炸淹没了他,也波及到了顾珀瑛,令顾珀瑛伤势更重了。 一片混乱之中,顾珀瑛在吴献的嘶吼里,拼着神识受到重创的可能,愣是分出一缕神魂种在白鸿身上,立刻撑不住昏了过去。一个弟子伸手接住他,却让暴怒的吴献给扯走了。 原来,爆炸过后,无论是罗琨,还是白鸿都不见了踪影。罗琨的生死不知,让吴献崩溃了,恨不得马上宰了顾珀瑛这个害人精。 那些同门见了,无法,只能打昏了吴献,然后带着两个病号,在峡谷中搜寻罗琨的踪迹。 第39章 三八大难不死定律 罗琨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古怪的漆黑,身上的伤也没有想象中的重。罗琨试探着放出神识,但一触即那黑暗就被完全吞噬了。这黑暗倒是没有什么恶意,罗琨的神识虽被吞噬了,识海却未曾受半点伤害。 罗琨沉默半晌,审视地看着自己的游戏界面。 在他怀疑的目光里,那界面依然保持着原样,没有丝毫变动。 他怎么可能拗得过那并无感情的系统呢?罗琨自嘲地笑了笑,从背包里翻出一枚药丸,正是完成那个[一个都不能少]任务后系统的奖励,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就能救活。 周围太黑,罗琨看不见那药丸的样子,只能将这药丸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嗅着,试图分辨里面的药材。 可惜他什么也没分辨出来,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缭绕在身周。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系统不会这么轻易让他偷学到东西。 随手将药丸塞回背包,罗琨切换了心法和装备,然后为自己刷了几个治疗。 万花的技能总是环绕着墨意,带着氤氲的光芒。罗琨发现那些技能引发的时候,青绿色的光芒就照亮了近处的黑暗,隐约能看到周围是墙壁。罗琨试着在指尖打燃火焰,火焰跃动着,只有本身是光亮的。 皱了下眉,罗琨只好读起长针。 朦胧的光削弱了四周的黑暗,罗琨这次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墙壁,连神识也可以探出几分了。 精神一振,罗琨开始不断地读起长针,没蓝了就打坐回蓝。渐渐地那些黑暗被他驱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照亮了他视野所及处。 这似乎是一处地宫,青色方砖,毫无雕刻和壁画,装饰得很朴素,就连顶部也没有任何特点。这地宫很干燥,没有风,罗琨抬眼望去,一面是甬道,很长,笔直地通向未知之处;另一面是一扇大门,上面雕刻着一个类似万花的标记。 这扇门应该是出口,那个标记也只是类似,和万花图案并不完全相同。 系统很快刷出一条任务【你已接受了任务[探寻地宫]。】 任务描述:你可还记得那庇佑万千医修的无常谷?它已经被岁月掩埋,为人所遗忘,请你搜寻这座地宫,寻找关于无常谷的线索。 罗琨看了这个任务一会儿,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便默默站起身,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整个寂静无比的地宫里,想起罗琨故意放重的脚步声。 罗琨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但是这座地宫太干净了,他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直到甬道的尽头,一座空旷昏暗的大厅,一只羽墨雕被无数从地宫顶部伸出的锁链牢牢地锁在大厅的中间,犀利的鹰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正向它走来的罗琨。 罗琨看着这只翅膀被锁链洞穿,身体被捆在地面上的羽墨雕,一时间有些愕然,但马上警惕起来。这大雕却并不如罗琨所想,竟是用一股意识直接冲进罗琨识海,亏得罗琨神识远超常人才没有被直接变成傻子。 “你是无常谷的弟子?” 罗琨能感觉到那股意识的强大,知道自己的一切在它的审视中,不敢说谎,只说了自己的师门,略一犹豫,又报了万花谷的名头。 “万花谷。”那意识不断重复这三个字,羽墨雕本体的眼神也涣散起来,“万花谷。” 罗琨不敢搭话,怕一个不好这大雕就毁了他的识海。 羽墨雕反复念叨了一阵“万花谷”,然后了然,意识里的戒备卸去,带上亲昵:“也是,你确实该是万花谷弟子。” 这话让罗琨一时间想起那扇门上面的图案,突然有了个猜测,说不好万花谷的前身就是无常谷,这样的话,那个标志和羽墨雕的反应就说得通了。 可万花谷不是游戏里的吗? 罗琨又有点糊涂了。 羽墨雕的意识传来一阵轻松愉快之意,慢慢对罗琨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有些事情,如你所想,但也不完全如你所想。” 罗琨明白羽墨雕这算是认同了他的猜测,同时也指出自己的思维盲点,可惜他对这个盲点有些茫然。 “你作为一个万花弟子,来到这里算是天意。在我身后有三扇门,中间那扇门里,存放着两样很了不得的东西,我想你应该知道。” 罗琨不解地看着向他释放善意的羽墨雕。 “这两样东西,一是沉沙玄晶,另一是沥泉剑。” 罗琨没想到,这个消息这样令人震惊。沉沙玄晶不用说了,90级的大铁,打造大橙武的原材料之一,大有来头;那沥泉剑也是大有来头的东西。 小说里顾珀瑛在金丹之后,因为本身道心切合大道,便由大道降下道号,称雷清剑,本命法器正是这把沥泉剑。而沥泉剑,本身也是一件后天至宝,天性属雷,威力极强,早先就是顾家第一位飞升的老祖所用武器,简直是为顾珀瑛量身打造的。小说里并未提及这剑的出处,只说是顾父在知道了顾珀瑛的大好前途后,亲自前往一座地宫,九死一生为顾珀瑛取回来的。 正是因为这件事,让顾珀瑛和顾父的关系缓和不少,才有在后来正邪大战爆发之时,顾珀瑛力保顾家的举动。 原来这剑竟是出自这里。 难道小说里与顾父恶战一场的,竟是羽墨雕?那和沥泉剑存放在一起的沉沙玄晶是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还是为顾珀瑛所得,小说却没有提及? 罗琨更加怀疑自己的系统了。 羽墨雕没有把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唤醒,任由他胡思乱想,只是想到那个,有些悲哀地在意识里叹息。 过了一会儿罗琨反应过来,向等他良久的羽墨雕致歉。 羽墨雕的意识传来安抚之意,并问罗琨:“你可能知道真实和虚幻的区别?” 罗琨没想到羽墨雕这么问,一时间再次瞎想起来,思考着羽墨雕所指的真实和虚幻是指什么。难道是指这个真实的世界和那个虚幻的小说?还是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或是虚幻的? 他分不清,但那又有什么?是否真实,他可以亲自去确定。 羽墨雕见他这样,在意识里赞了一声:“你的想法不错。接下来我说的,你必须牢牢记住。” 罗琨感觉到它的郑重,立刻应了。 “我是无常谷第一百五十三代谷主的灵兽,被关押于此处之时,无常谷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如今看来已是灭亡了。我并不清楚从那时起至今日已有多少年,但我可以肯定,邪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医修,这点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我无常谷内的医修,并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除了辅助,战斗和自保的能力也不差。我观你心法正统,可见不是有人指点,便是手头有门内最根本的功法。你不要浪费了这些机缘,要勤加练习,不能只顾着一种而忽略另一种,君子六艺也不可落下,不能丢了本门名头。” “另外,你行走在外,最好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陪伴。此人最好有大气运,得天地厚爱,可以对你起到不少帮助。” “你现在身边似乎就有这么一个。” 罗琨安静地听着羽墨雕的告诫,在最后不可避免地想起顾珀瑛。作为《苍魂》的男主,他必然是羽墨雕口中那种为天地厚爱的人。 羽墨雕看他若有所思,却不给他思索的时间,继续自己的话:“过一会儿,你去取那两样东西的时候,务必保持灵台清明,可以疑惑,却不可以迷失。” “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勉强不来。” “切记。” 羽墨雕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罗琨。 羽墨雕的意识抽离罗琨的识海,他知道再怎么样也无法继续和羽墨雕交流了,于是便行了个师徒大礼,起身后走向中间那扇大门。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羽墨雕的话里,罗琨能感觉到它比自己更清楚一些东西,包括机缘和气运。而以羽墨雕的意思,那沉沙玄晶恐怕是为他准备的。仰望着中间那扇门上无常谷的标志,推开之前回头看了看羽墨雕。 他虽然怀疑羽墨雕和系统的关系,但依旧感谢羽墨雕的善意。 顿了顿,罗琨毫不迟疑地推开那扇门。 第40章 三九疑惑丛生 一扇门,通常可以阻断两个世界。 如果说门外给人一种简单的朴素感,门内给人的就是奢靡的精致感。 甬道用上好的灵玉砌成,宽阔笔直,散发着微弱的光。地面上的每一块玉砖都印着无常谷的标记,玉质的墙壁上则雕满了壁刻。穹顶的弧度极为圆润,从玉砖的间隙里垂下吊兰样式的植物,翡翠叶、白玉花,骨瓷一样的质感,发出清冽的光,照亮了整个甬道。 罗琨的神识扫过两面的墙壁,发现一面雕刻着无常谷的建立,另一面雕刻着无常谷的毁灭。 无常谷建立的那一面墙壁,描绘了六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男子遇到一个衣着随意的老者,两人坐在一棵银杏树下把酒言欢;第二个画面是老者将一块玉简交给年轻男子,男子恭敬地躬身接过;第三个画面则是男子修行那块玉简里的剑法,老者在一边指点。这几幅画描绘的都是男子的正面和老者的背影,罗琨只能看清男子的长相,觉得有一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四个画面是男子半拥着另一个青年,表情极为悲愤,而他怀里的那个青年,浑身是伤,长得竟有七八分像罗琨的父亲;第五个画面是男子领着三男两女,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上个画面里的那个青年也在;第六个画面便是那山峰上印上了无常谷的标记。这几幅画面,老者不见了,出现了几个新的人物。 老者是什么人?后来他去了哪里?那个青年会是自己的祖先吗? 罗琨怀着这样的疑问,神识细细扫过另一面墙壁上的壁画,发现这边只有两个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下一座巨大的地宫,地宫附近是尸骨堆积成山,鲜血蜿蜒成河,沉沉的死气与那生机勃勃的森林形成最原始最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阴森诡异之感。但这些并不是画面的全部。在那森林之上的天空中,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手执一把雷光环绕刻着古怪云纹的剑,将那名长相有七八分像罗琨父亲的青年生生劈成了两半,内脏从空中倾泻而下。 这画面里那个持剑的男子只是个背影,反而让罗琨毛骨悚然。 第二个画面尸山血海不见了,只有地宫里一处大厅,一只羽墨雕被无数锁链所在正中间,活灵活现的眼神里透出刻骨的仇恨。罗琨知道,这恐怕就是门外大厅里那只羽墨雕了。 无常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样子?那个持剑的男子是谁?那只羽墨雕让自己来取东西,目的真的那么简单? 无数的疑问自罗琨心头划过,最后他将目光移到刚刚提醒自己完成了任务的游戏界面上。 【你已完成了任务[探寻地宫]。】 【你获得8100点阅历。】 【你获得130块下品灵石。】 【你已获得[《无常谷地图》]。】 这个任务奖励让罗琨更加确信系统和无常谷有所联系,但是现在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望着甬道尽头又一道大门,罗琨猜测着若是自己现在不迈进甬道,而是转头就走会怎样。 【你已接受了任务[物归原主]。】 任务描述:世间事,因果轮转,终有必然。而天下神兵有灵,请你取得沥泉剑,将此剑交给它命定的主人。任务限时,三年。任务失败,抹杀。 好迅速的系统,他只是想了一想,便发布了第三个抹杀任务。 罗琨不得不去怀疑这个系统和顾珀瑛有什么关系,自己在系统的眼中,到底是怎样的角色?棋子?又或者是为顾珀瑛排雷涉险的前锋?他是笨,但也不至于一次次被系统硬逼着舍命去救顾珀瑛还不知反思。 他现在无比怀疑,这个系统找上他,正是因为他不爱计较、神经大条。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光看系统给他的任务奖励,他就有理由相信系统完全有能力直接抹杀他。配合着羽墨雕对他释放的善意,甜枣加大棒,早已经上了贼船的他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下来了。 一步迈入甬道,听着身后大门关闭的轰隆声,罗琨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半夏套外观,步履悠闲地走向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 推开门,罗琨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门内的宫殿依旧奢华,云顶金丝白玉石作梁,水晶玉璧为灯,鹏海鲛人泪为帘幕,雁水沉香金为柱础。四周洁白无瑕的墙壁上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殿中宝顶上悬着无数夜明珠,熠熠生光,组成一幅周天星斗图。地铺青玉,内嵌金珠,在地面正中雕着一个巨大的无常谷谷徽。谷徽之上,一张墨石贡台托着一剑一玄晶。 这宫殿如此穷工极丽,简直不像万花谷文人雅士的风格,倒让人在第一时间有些怀疑万花谷的前身竟是这样的品味。 罗琨眼见那沥泉剑和沉沙玄晶就在不远处,却没有急着上前去取,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神识,向贡台方向伸展。这缕神识甫一接近贡台,就被吞噬,但罗琨却半点事没有。 又是如此。 这地宫不知是用了何物,简直处处可以吞噬人的神识。吞噬神识的材料大都昂贵非常,到底是何人如此大手笔,这座宫殿到底谁所建? 比起相信无常谷的人早就预测到外面墙壁上刻画的毁灭,罗琨更愿意相信这座宫殿并非无常谷人所建。 但那些人建造这座地宫,是用来做什么的?仅仅是关押羽墨雕? 正在罗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个可能突然出现在罗琨脑海,无常谷可能有人修的是外八道之中的诡道——也就是俗称的占卜。 罗琨对外八道了解不多,只知道外八道不像普通的修士,他们一旦入了其中一道,基本就固定了未来的道心。每个人区别虽还有,但也只能说是大同小异。 外八道难学难精,除了特别有天赋或者特别感兴趣的人外,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近乎死路的道。 罗琨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毕竟无常谷的历史已经太过久远,就连文献上也只有寥寥几笔记载,他没有证据证明去证明无常谷就没有人修诡道。 若是真有修诡道的能人异士在无常谷,罗琨倒要思索思索这座宫殿的真正用途了。从外面壁画的顺序来看,是无常谷先毁灭,羽墨雕再被羁押于此,无常谷人没有理由专门修建一座用来关押羽墨雕的地宫。 想到羽墨雕所说的两样东西,罗琨认为这地宫八成是用来存放它们的。 既然羽墨雕被人锁在这里,那为什么这样两件宝物没有被人取走?又是谁关押了羽墨雕? 从小说的情况来看,顾父能取走这两样东西,其他人应该也能。按照一般的规律来推测,至少顾家人能取走,但它们被放置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 要说是因为没有等来命定的主人,罗琨一点也不相信。就算神兵有灵,想一想如今修真界人士的贪婪,它怎么能确定顾父就一定会将它交给顾珀瑛? 除非,顾父有必须将它交给顾珀瑛的理由。 罗琨目光灼灼地望着那墨石贡台,也许他要找的答案,就在那里。 缓步走到那石台边,罗琨终于看清了沥泉剑和沉沙玄晶的样子。 沉沙玄晶的样子罗琨在游戏中见过,自不必说了,却说那沥泉剑,倒是让罗琨吃了一惊,脸色一下变得青白。 沥泉剑长约三尺七寸,剑身并非纯银白,透着青紫,缭绕模样古怪的云纹。墨色的剑柄上一只雷吼兽,双眸血红,紧紧咬住剑身。那样子不详极了,看起来不像神兵倒像是妖兵。 如果仅是如此,罗琨倒不至于脸色如此难堪。 这剑,竟是壁刻上那穿一身道袍男子所用的那把! 难道那男子竟是顾珀瑛的祖先吗? 一瞬间,罗琨仿佛醍醐灌顶,终于想起那个建立无常谷的男子长得像谁。他那眉眼,赫然是在点苍山顾珀瑛获得《分魂诀》那洞府里白衣修士的翻版! 他看到那壁刻的时候,不是没有回想过点苍山的事情。按照修士强悍的记忆力,他不可能连这个都记不起来。更何况那白衣修士的所作所为,可以说让他印象十分深刻,他怎么可能忘记。 罗琨的脸色愈加难看,他可以肯定是有人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这个人,不是那白衣修士,就是顾珀瑛。 罗琨嘴唇颤抖,手脚发软,只觉得一阵阵寒意涌上脊梁。 若那个人是白衣修士,他还可以安慰自己。但他只要想到那个人可能是顾珀瑛,他就难以接受。这么些年来,他自认算是照顾顾珀瑛了,甚至数次舍命相救,和顾珀瑛关系应该还不错。 如果这样顾珀瑛还能对他下手,那么他的心到底是有多硬,城府到底是有深? 这个残忍的世界,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 第41章 四十虚实难测 罗琨茫然了一会儿,忽然醒过神来,忍不住嘲笑自己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感到难过。 先不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顾珀瑛做的,就光他对顾珀瑛的要求,他自己也觉得太高了。 在漫长的时间里,他把顾珀瑛当做了朋友,可人家顾珀瑛未必拿他当个事儿。也许是因为顾珀瑛对他偶尔的亲近让他搞不清真正的情况,总以为顾珀瑛至少是把他当做了师兄,实际上顾珀瑛心里想的什么,谁能知道呢。 纵观《苍魂》全文,顾珀瑛虽然责任感极强,但同时,也是个很注重实际利益的人。除非有人对他掏心掏肺,他似乎不会完全对人真心相待。而这样的人,全书里只有两个,一个是从小对他极好的归尘真人,另一个就是他的后宫之一,现在还没遇到的一个魔修女子。这个女子爱顾珀瑛爱到骨子里,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多次为他涉险搏命。 这样的顾珀瑛,罗琨不认为他会对自己报以真心,顶多就是面子上的事儿。说不得以后自己影响到了他,他就会对自己刀剑相向,最后自己必没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如此,他何必难过呢?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总是对他极好的吴献,就算顾珀瑛对他不好,他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朋友伤心。 这么想着,罗琨倒愉快起来了,吴献无论何时总是站在他这一方,这如何不让他感到高兴? 稳定了心神,罗琨看着那沥泉剑,倒是再没有那种邪异的感觉了,不禁有些怀疑这剑是不是可以影响人的心智。想到羽墨雕的告诫,他更是多了几分警惕。 想到自己的神识会被吞噬,罗琨不得不伸出手去取那枚玄晶。还好玄晶什么问题也没有,他从桌上拿起来之后,就收进了背包,而后接到系统提示,他获得了沉沙玄晶。 顿了顿,罗琨默念着清心诀,浑身戒备,将手伸向了沥泉剑。 手指碰到那剑的一瞬,罗琨的眼前绽开耀眼的白光,让他忍不住偏头闭眼,以手遮挡。 早料到这剑不会那么简单,罗琨没有慌乱,只是警惕着周身的情况。然而过了很久,那白光慢慢散尽,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正在罗琨有些疑惑地放下手时,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顾珀瑛你还有没有良心!” 是吴献! 罗琨心里一凛,赶忙低头向那声音的方向看去,竟看到吴献面色愤怒至极,一手扯着顾珀瑛的衣领,另一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肉呼呼的手背上青筋一条条突起。陆宇笙拦腰抱着吴献,试图将他拖走,但怎么拖就是拖不动。 他们似乎是在顾珀瑛的洞府里。 顾珀瑛没吭声,任由吴献扯着,看起来有点失神。 吴献看顾珀瑛没反应,脸上越发狰狞,终于狠狠一拳打在顾珀瑛脸上。顾珀瑛身上的伤还没怎么好,这么被打了一拳身形有些不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陆宇笙没能拦住吴献,看到吴献竟然动了手,额头突突直跳,厉声喝道:“吴师兄,你这打算同门相残?” 吴献冷笑道:“要说同门相残,谁比得上他顾珀瑛!” 说着用眼睛死死瞪着脸上肿起来一大块、衣领上沾着血微微垂着头的顾珀瑛。他现在看起来很狼狈,还多了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陆宇笙怒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我师兄想的,你何必揪着我师兄不放!我看你还不如去寻罗师兄才是正经!” 听到陆宇笙提起罗琨,吴献眼眶就红了:“你还知道师兄现在生死不明!若不是他顾珀瑛要求回门派治伤,说不定我早就找到师兄了!亏得我师兄三番五次舍命救你,你良心给狗吃了吗?” “哼,那老者和白鸿分明是针对罗琨,我师兄才是被连累的那个……”陆宇笙的话叫顾珀瑛给打断了。 “别说了师弟,是我的错。” “师兄……” “假惺惺!”吴献更生气了,“他明知师兄是个医修,竟然还拿师兄做挡箭牌……” “吴师兄,这是我的错。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顾珀瑛低着头,虚弱道,“我已经请师父去掌门那里借了天机镜,却不曾找到师兄的下落。” 陆宇笙愕然:“什么?师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献呆了一呆,连置身事外的罗琨也呆了呆。 天机镜,罗琨只是听说过,号称无所不知,可具体是什么样他并不知道。虽然罗琨眼前的景象一直很真实,但他知道这是沥泉剑虚拟出来的幻境,一直没太在意。他没想到沥泉剑竟然会扯到天枢仙门的至宝之上,一时间有些诧异。 此时他看着陆宇笙颤抖的双手和恍然大悟的表情很是疑惑。 “师兄,你是亲自去走了那条荆棘路吗?我就说,为何半个月了,你的伤还不见好……”陆宇笙伸手去捏顾珀瑛的胳膊,嘴唇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声音都有些哽咽,“师兄……你的骨头……你何苦……” 吴献沉默了一会儿,道:“顾珀瑛,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这是你欠我师兄的。” 顾珀瑛咳嗽两声:“是我欠师兄的,我会还上的。” 吴献恨恨瞪了顾珀瑛一眼,转身便走,到了洞府门口,忽然扭头道:“顾珀瑛,算我吴献求你,你以后离我师兄远点吧。只要你在,我师兄就总是……我如今只剩师兄一个亲人,你饶了他吧!” 顾珀瑛闻言有些恍惚:“师兄他……果真……” 他的声音太小,罗琨听不清楚。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罗琨叹了口气,不知天机镜虚拟出这么一个一点也不可信的幻境是要干什么。片刻后,那些画面完全模糊,罗琨的周围只剩一片混沌。 陌生的轻笑自身后响起,罗琨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一身万花蚩灵套的男子挑着桃花眼,正不知冲什么人笑呢。兀的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扭头看向罗琨的方向,“啊呀”一声,脸上满是震惊。 罗琨也很是惊异,但这个画面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就消失不见。 罗琨:……又是幻觉? 罗琨从幻境里出来,摇了摇不太清醒的脑袋,给自己刷了个清心静气,顿时感觉好多了。看了看左手握着的沥泉剑,罗琨随手将它丢进了背包,转身向宫殿外走去。 他身上带着两样宝物,却没有遭到任何阻拦,顺顺当当就回到了关押羽墨雕的大殿。 见罗琨回来的如此快,羽墨雕很是欣慰,它的意识小心地进入罗琨的识海,带着善意和他交流。 “你很好。” 罗琨轻轻一笑:“前辈过奖。还要多谢前辈的告诫。” 听罗琨称呼自己前辈,羽墨雕十分欢愉:“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见对妖兽这般尊重的人。” 罗琨感觉这话有些奇怪,默默咀嚼一会儿,才问:“这些年来,前辈还见过……其他人?” 羽墨雕深深叹息:“……也不是一次……人来,可惜……只有你成功了。” 罗琨听它说的如此含糊,不觉沉默。 羽墨雕也沉默一阵,才道:“我被关押在此处,不是不想出去的,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人能做到。你虽然成功拿到了那两样东西,现在的实力却不足以将我带出去。所以这次,我便不同你离开了。” 罗琨料到羽墨雕会这么说,只应道:“是。” “那沥泉剑……记得给你身边那位大气运之人。” 之前听羽墨雕提起顾珀瑛,罗琨就知道羽墨雕肯定不是随便说一句,此时听它提出来,反倒安心,平静地应了。 羽墨雕没管罗琨的回答,自顾自继续:“我希望你到金丹期之时,与他一同前来,将我带出去。” 罗琨对它这个要求有点迟疑,他不能保证顾珀瑛一定会来。 “你不必担心,有沥泉剑这个因果,他会来。”羽墨雕道,“他不来,你没有那个实力将我带走。而我,也无法再等下去了。” “没有时间了。” 它向罗琨强调:“没有时间了。” 罗琨应了羽墨雕的要求,羽墨雕才为他指明了出路。 他顺着来时的甬道走回他醒来时所在的地方,细细地看着那扇有无常谷印记的大门,试图找到羽墨雕所说的特殊阵法。他看了好一阵,才慢慢发现这个标记和他在羽墨雕那里以及那所奢华的宫殿里见到不太一样,似乎更加接近万花的门派标志。 对比着万花的标志,罗琨心道果然,这个标记是在万花门派标志上做了变动,但万花标志还很完整。 罗琨将神识附在那个标志的顶部,一点点描画着万花标记的样子,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完成了这个精细的工作。 大门发出低哑的响声,沉重而缓慢地打开了。 光透了进来,照在罗琨有些疲惫的脸上。 第42章 四一暗流 顾珀瑛很少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吴献走了后,他坐在床上,头靠着墙,一副怔忪的样子。 陆宇笙小心地给他换伤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不忍,劝道:“师兄,你别这样。罗师兄吉人天相,肯定能平安回来的,别自责了。”见顾珀瑛不理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师兄你别听吴师兄乱说。我知道你对罗师兄不同,但你千万不要钻进牛角尖里。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罗师兄去的,被连累的人是你不是罗师兄,他救你是应该……” 陆宇笙说不下去了,他看着顾珀瑛望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望向他的眼神平静而毫无感情,禁不住背上冷汗直淌。 “自责?不同?呵。”顾珀瑛轻轻笑了一声,“小宇,你说罗琨想的是什么?” 陆宇笙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才小心翼翼道:“师兄是说,罗师兄三番五次……以命相救?” “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对另一个好,无非是想要从那个人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金钱、权势、女人。”顾珀瑛神色淡淡的,口气也让人发冷,“如今他让我欠下这许多因果,当真没目的?” “或许罗师兄只是恰逢其会,怎么说他也是个医修。”有些弄不明白顾珀瑛的想法,陆宇笙斟酌着字句,“他去救一个人,可能真的没什么目的。” 顾珀瑛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没什么目的?没什么目的他会在刚筑基的时候……” 顾珀瑛最后的话只剩气声,一片含混,陆宇笙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顾珀瑛受了什么刺激,但是他的脸色太过吓人,让陆宇笙越加肯定自己以前的猜测,于是安慰道:“虽说罗师兄是个医修,但对师兄你到底不一样……” “不一样?就向师父对师叔……”顾珀瑛想着他看到的白鸿记忆片段,语气里带着迟疑,“凭什么不一样?” 陆宇笙对这样的顾珀瑛头疼极了,索性说开了:“师兄,是谁说了什么?喜不喜欢也就一句话的事,你怎么非要钻这个牛角尖!” 顾珀瑛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回想着引动那缕神魂后看到的片段,越发觉得罗琨对他的态度奇怪。 那个片段很短,只有一段对话。 白鸿懒洋洋歪在椅子上冲赵立道:“罗琨那个兔儿爷,为他那心上人拼上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是?”他的声音尖厉,“可惜他竟然死得这么干脆!我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我要他身败名裂!”而赵立背对着白鸿,闻言张狂笑道:“自然!我还要他们都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竟敢如此对我斐儿妹妹……” 这段对话让他若有所思。 除了他师父和师弟,他更愿意相信别人对他好是别有目的,就算罗琨三番五次救他也一样。但他不能肯定罗琨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一如陆宇笙等人所说? 似乎除了他,人人都觉得罗琨该是对他有情的。顾珀瑛倒不认为罗琨对他有什么,他对自己的态度时好时坏,还总是带着警惕和冷淡。 只是,顾珀瑛想起那株还挂在罗琨床对面的千年寿元草,潜意识里为自己的结论感到酸涩。 顾珀瑛并不是个优柔的人,不会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想要知道罗琨的目的,主动去试探也就是了,毕竟罗琨的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套话很容易。 他不过是被吴献那天话里的哀求给影响到,想到了有不如无的亲父继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几分凄凉。 虽然吴献的父母最近为邪修所杀,但吴献好歹也享受过父母的关爱。他可没这个好运,父亲不疼,继母心黑,本该是最幸福的日子却过得艰苦。到如今他越发怀疑生母的死是继母所为。 他现在手头势力不大,查一点东西总是没问题。更何况,他还有个待他如子的师父。 顾珀瑛眼神闪烁,对陆宇笙交代了一些事情。 陆宇笙见顾珀瑛恢复了正常,也就放下心。听闻顾珀瑛的猜测,忙不迭点了头,向归尘真人洞府走去。 吴献并不清楚顾珀瑛的心思,若是知道,他一定会再跟顾珀瑛打上一架。 吴献感觉敏锐,知道自己师兄对顾珀瑛心思很复杂。有几分警惕,但也有几分亲近。而这样的复杂态度何尝不代表着在乎? 好奇和在乎,都是感情滋生的温床。 父母在莫家老祖的好日子被屠村的邪修杀死,苍辰真人和凌昶这么多年对他不咸不淡,吴献现在只有罗琨这一个亲人了。他一点也不希望罗琨和顾珀瑛这样的人在一起。 虽然他也知道罗琨如今还是很坚定地喜欢女人,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就凭罗琨对顾珀瑛的关注,哪一天忽然发现顾珀瑛身上的闪光点,日久生情并不是不可能。 若是顾珀瑛真的把罗琨放在心里还好,罗琨和他在一起顶多生活上吃点亏。若不是,用一条命去换一个可能,怎么会划算? 吴献希望罗琨能娶一个爱他的妻子,能够支持他照顾他。而罗琨那么疼他,他那嫂子能不疼他吗? 肯定疼他。就像小时候爹娘那样疼他。 到时候,他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 吴献眼眶酸涩,却不肯掉下一滴男儿泪,只是抱紧父母的牌位,想着总是在撮合他师兄和顾珀瑛的陆宇笙以及最近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死死咬着牙,直到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中。 他们都当自己师兄好欺负吗? 知道最近自己的二师兄和归尘峰的人闹得很不愉快,习惯明哲保身的凌昶做足了面子功夫后,立刻闭关了。 吴献得知消息的那个早上,对此冷笑了两声,自己一个人前去处理流言的事情,却在罗琨的洞府附近看到了本该在闭关的叶梦斐。 叶梦斐蹲在那一片竹林里靠近阵法边缘的地方,将一束不知名的花放在地上。那花颜色雪白,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可见是新摘的。 “是不是因为你特别蠢,所以你才是个好人?”叶梦斐的自语没逃过吴献的耳朵,“像我就不是个好人,虽然我也很蠢。” “大师兄,为什么是你待我好?为什么只是你待我好?为什么连你待我的好也是有限的?” “我知道以前我太蠢了,所以我不甘心。” “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发现了自己的蠢。” 叶梦斐的声音突然拔高:“但你为什么不让我一直保持这份感谢?你为什么要喜欢顾珀瑛?甚至喜欢到背弃属于医修的原则?”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平稳下来:“这花是谢礼。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情敌。” 最后几不可闻:“哪怕活人永远也争不过死人。” 吴献没有理会转身离去的叶梦斐,差点就被叶梦斐话里透漏出来的信息气炸了肺。 他不是不知道天枢仙门最近一直疯传着不利于罗琨的流言蜚语,说是医修为了救一个不爱他的男人罔顾他人性命,如此自私自利,有违医修原则,死了原是应该。但他没想到这个流言居然传的这么广,连闭关的叶梦斐都知道了。 到底是谁,一定要败坏自己师兄的名声!吴献握紧了拳,指甲陷进肉里,身体剧烈地颤抖。有什么理由让这些人总是针对他的师兄? 不能再让这个流言这样继续下去了,吴献咬咬牙,转身走向顾珀瑛的洞府。他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人缘好,要真论势力那是没有的,比不得顾珀瑛出手必中。反正有因果绊着,总能威胁顾珀瑛出手。 至于去寻求苍辰真人的帮助?吴献没想过。 上次木韶薇制造流言,苍辰峰除了叶梦斐全体出手压制的时候,苍辰真人就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做什么都是个样子。真正下了大力起了作用的人正是顾珀瑛。 所以,出了事,吴献再也不会去考虑苍辰真人。 人和人的相处很是奇妙,缘分是强求不来的。 归尘峰和苍辰峰本来良好的关系就在这些人涌动的心思里,慢慢产生了不可磨灭的裂痕。任凭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如何努力,甚至顾珀瑛亲自出手解决了那个流言,这样的裂痕都无法弥合。 归尘真人看着自己萎靡不振的心上人,也颇为难受,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叶尘,琨儿真的还能回来吗?”苍辰真人喃喃自语,“是不是一切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你若是担心,不要顾虑那么多,直接去找他便是。” 苍辰真人惨笑道:“那怎么能,我若是动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就白做了。”顿了顿,他又近乎叹息道,“就这样被我放弃掉了吗,我的大弟子,我这个做师父的……” 归尘真人伸手握住苍辰真人的手,打断他的话:“会好的。等一切结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苍辰真人用没被握住的手摸摸归尘真人的脸,眼神涣散,声音轻轻散在空旷的洞府里:“好……” 第43章 四二难以停止的误会(伪更,只有作者有话说有新内容) 罗琨拖着经脉严重受创的身体,紧赶慢赶才在从地宫出来的半个月后回到了天枢仙门。一踏上苍辰峰熟悉的土地,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下来,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幸好他昏倒的地方是苍辰峰的大路口,也幸好吴献每天都要到那地方去看看罗琨有没有回来,他才避免了在那里躺上十天半个月的命运。 吴献看到昏倒的罗琨先是有些茫然,确认那是自己的师兄后,在原地像是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了一通,才祭出飞行法器,小心地将罗琨送回了洞府。 罗琨回到洞府不到半个时辰了,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归尘、苍辰峰。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这个消息让两峰的气氛越发的古怪。 罗琨这一昏迷就是半个多月,他为了离开地宫,神识消耗本就巨大。加之顾虑着潜在的危险,尚不曾休息,便一路没日没夜地往回赶,身体各方面都到了极限。 筑基期的修士,到底还只能算是身体素质强横的凡人,也会疲劳也会崩溃。 吴献知道他这种昏睡是正常的,便不打扰他休息,只是每天去给他喂一次苍辰真人赐下的极品丹药。 顾珀瑛浑身骨头碎裂,不良于行,就让陆宇笙替他走了几趟,看一看罗琨的状况。吴献对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好脸色,陆宇笙来了他倒是没有赶人走,只把人晾在一边,自己忙活自己的。 陆宇笙才不在乎吴献的态度,隔两天来看看罗琨的恢复情况,看完就走。 一看到他们这样的动作,吴献回想起前段日子求他们帮忙压制流言之时陆宇笙提出的那些要求,对他们两人的不满日益严重。 这天陆宇笙照常看完罗琨打算走人,就听到吴献强压怒气道:“你也不用老往这儿晃悠,我师兄要是醒了,自会通知你们。” 陆宇笙嗤笑:“恼羞成怒?” “你还有脸说?” 陆宇笙道:“怎么,你想反悔?不是我说,搞清楚罗师兄的心思,对谁都好。” 吴献道:“你还要我说几遍,师兄对他顾珀瑛没心思。” 陆宇笙打量他一会儿,才慢悠悠道:“你又不是罗师兄肚里的虫儿,怎么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或者你对罗师兄有那个心思?” 吴献听他这么说,倒是冷静下来:“我宁愿我有,也不必看着你们这样算计师兄了。” “你可以有啊。”陆宇笙见他否认,也不意外,慢吞吞道,“只是也未必能够阻止他心里对我师兄有些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真不知道你们为何总要揪住这种没影的事儿。” 因为他师兄喜欢啊。但这话陆宇笙说不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吴献等了半晌也没听到陆宇笙的回答,干脆一边挥挥手赶人走,一边扭头去看罗琨的情况。 突然他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陆师弟,我师兄,刚刚动了动手指。” 罗琨醒来的时候,浑身僵硬,只感觉骨头都睡酥了,很想活动活动,便自己下了床。 吴献从外边进来,看到罗琨的动作,初时还挺高兴,但转念一想罗琨伤还没好,赶忙出声阻止:“师兄你伤还没好,别乱动呀!” “小献,我没事儿。躺了这么久该活动下手脚了。”罗琨一面活动肩膀,一面扭头去看吴献,“你这是关心则乱。说起来,我睡了……” 罗琨的声音突兀地中断,动作顿住,愣愣地看着吴献。 吴献本来是个胖子,浑身上下满是肥膘,小肚子大得像是怀胎十月的女人。可现在,他一身膘都不见了,小肚子平了,脸庞的轮廓也变得明显起来,露在衣服外面的手指还能隐约地看到骨节。 不过将近两个月没见,他怎么就突然瘦了那么多呢? 吴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那啥,有人嫌弃我胖,我就……” 吴献的五官本来长得很不错,瘦下来后真有那么几分英俊的味道,但罗琨一点也不信他的鬼话。 “小献啊……”罗琨长长叹息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他,“你可真是傻,你师兄是个命大的人,怎么会回不来?” 吴献抽抽鼻子:“师兄你回来就好……” “嗯。”罗琨沉默一会儿,转移话题道,“顾师弟呢?他的情况怎么样?” 吴献表情一僵,声音不大对劲:“……他好着呢。师兄你怎么一醒过来就问顾师弟啊?” 罗琨没办法告诉吴献他要送沥泉剑给顾珀瑛,吴献肯定不乐意他将到手的机缘让出去,他也没法跟他解释系统的问题,只能含糊道:“没什么,就问问。” 殊不知这样吴献误会越加深重。 吴献深深怀疑自己的直觉出了错,说不定罗琨心里对顾珀瑛真的有点什么,只好再次试探道:“师兄你别老惦记他啊,你失踪后要不是他顾珀瑛急着回来疗伤,我肯定早就找到你了!” 这话让罗琨回忆起幻境中看到的景象,眉头一跳,震惊于那幻境里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但他不能完全确定,便问道:“顾师弟真的只是要求回来疗伤?” 这回轮到吴献吃惊了:“师兄你知道?”很快他又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是了,他借天机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宗门,你肯定是回来那天听说的……” 罗琨任他误会着,继续问道:“亲自走了那条荆棘路?” 吴献叹道:“师兄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我实话说了吧,他走完荆棘路后浑身骨头碎裂,现在还没好全,不过没什么大碍。” 罗琨低头不语,思索着那个幻境。 以为罗琨被感动了,吴献赶紧接道:“他顾珀瑛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了结因果,师兄你别……” “我知道。”虽不知道吴献想到那里去了,但这口气一听就不对,罗琨只好打断他的话,“到底是我带累了他。” 吴献勉强笑道:“师兄你真的知道?” 罗琨很奇怪地应了一声:“啊。” 可这时候心里已经存了别的想法的吴献怎么会信他,只当他故作不在乎,反而越来越怀疑,并为他感到不值。 “白鸿的事情,顾师弟那边会处理的,师兄别太担心。”吴献劝了两句,然后便要告辞,“我去跟顾师弟说一声你醒了。” 罗琨应了,又交代道:“你顺便跟顾师弟说一声,改天我去看看他的情况。” 吴献胡乱答应了,心里乱的很,草草行了礼就走了。 吴献一路飞奔到顾珀瑛的住处,粗鲁地推开见他进来就上来拦着他的陆宇笙,径直走到顾珀瑛床前,粗声粗气道:“这下你该满意了,我师兄一醒来惦念的就是你!” 陆宇笙挑眉:“那关我师兄什么事,罗师兄他自己……” “小宇。”顾珀瑛声音淡淡的,止住陆宇笙的话头,然后问吴献,“师兄情况如何?” “算你还有点良心。”吴献稍微气顺了些,“没什么大碍。他身上的伤你们也知道,要慢慢养着。” 顾珀瑛点了下头,闭上眼没再吭声。 吴献不理他的态度,开始传达罗琨的意思:“我师兄打算过两天来看你。” 陆宇笙似笑非笑道:“这不挺好?” 顾珀瑛依旧闭着眼睛,却是长长吐了口气。 吴献看他们两人的态度,简直怒不可遏,厉声道:“顾珀瑛,你要没心,就别去招惹师兄!他天生心软,受不住你的揉搓!” 顾珀瑛终于睁开眼睛,望着吴献,还是很冷淡:“我可没打算揉搓他。” 吴献一撸袖子,就准备动手,叫陆宇笙眼明手快地制住了:“有什么话说就是,动什么手!” 吴献被这么一拦,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他其实也不想这个时候和顾珀瑛发生冲突,到时候传出去,难受的还是罗琨。他只能哑着嗓子道:“师兄对你一向好,遇到你的事就常常脑子不清楚,可见心里对你总是有所不同的。他要真到了你手里,还不是任你搓扁揉圆。顾珀瑛,我还是那句话,算我求你,别去招惹他了,你饶了他吧。” 顾珀瑛没有直接答应,只道:“这种事情有时候不是我能控制的。” 陆宇笙见吴献又说这种话,怕顾珀瑛生气,便推着他往外走:“既然这么担心,与其在这里瞎扯,不如做点有用的事儿,比如看好罗师兄。” 吴献重重叹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走了。 顾珀瑛没去看他,只是对陆宇笙道:“小宇,你也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陆宇笙虽然纳闷顾珀瑛为何表现得并不那么开心,但怎么也没料到他并不喜欢罗琨,想了想把原因归到了他还是不太信任罗琨的感情上,点点头很识趣地告退了。 只余顾珀瑛一人坐在床上,慢慢地思索着关于罗琨的问题。 第44章 四三赠剑 罗琨醒来后歇了两日,就忙不迭地带着那把烫手的剑去寻了顾珀瑛。 顾珀瑛还是那个样子,将浑身属于剑修的凛冽都收敛了,坐在床上接待专程来找他的罗琨。见了面倒是他先开口:“师兄身体好些了?” 出于医修的习惯,罗琨先是检查了顾珀瑛的情况,确定他的骨头真的没有太要紧的问题,随后漫不经心道:“嗯,好多了。” 顾珀瑛略迟疑片刻,伸手握住依旧在忙活着检查的罗琨的右手,轻轻捏了下,感觉不讨厌,才拉他坐下:“师兄,我无事。你别忙活了,坐吧。” 罗琨没在意顾珀瑛握着他的手,一边坐了一边嘱咐顾珀瑛一些要注意的问题。 顾珀瑛扫他一眼道:“师兄,我有分寸。” 罗琨一挑眉,声音非常平静:“你是病人,而我是大夫,作为我的病人,你还是好好听话吧。” 顾珀瑛看着罗琨坚决的样子,垂着眼睑,没有反驳他。 罗琨见顾珀瑛这么听话,一时倒是无话可说。在这样的沉默里却发现气氛有点怪异,于是转移话题道:“顾师弟其实不必去借那天机镜,只要本命玉牌还没碎,我怎么也不会出事。” 顾珀瑛闻言,自是不会告诉他那本命玉牌有裂痕的事情,倒是轻轻笑了:“我忘了。” 这话说的哪里怪怪的,罗琨接不上来,只能干巴巴道:“……这也能忘?” “嗯。”顾珀瑛握着罗琨的手故意紧了紧,“关心则乱吧。” 罗琨这时候感觉顾珀瑛握着自己的手很是奇怪,赶紧抽回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被他捏出的汗,道:“没想到顾师弟也会犯这样的错误。下回别这样了,伤上加伤不好。” 顾珀瑛神识一直笼着整个洞府,罗琨的小动作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不曾表现出来,只点点头。 罗琨真是纳闷非常,顾珀瑛这怎么一受伤就改了属性?乖乖巧巧的好像小时候的样子。 头有点疼,这个想不通的问题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罗琨果断放弃了,和他说起了别的:“说回来,这次我倒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逃进一座地宫,得了把好剑。” 顾珀瑛怎么也没料到罗琨会跟他说这个,愣了一瞬,回过神便祝贺道:“那倒是要恭喜师兄了。” 罗琨摇摇头,忍不住笑了:“顾师弟你又说笑了不成,我又不是剑修,这剑放我手里不是浪费了么?神兵有灵,这剑恰是雷属性的,可不是给顾师弟你准备的?” 顾珀瑛听到“神兵有灵”一句,心头就是一跳,想说什么,却叫罗琨给打断,直接塞给他一个储物袋:“顾师弟你拿着吧。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也就告辞了。” “师兄……” “你多多休息。”罗琨随便撂下一句嘱咐,干脆地离去,没半点犹豫。 罗琨离去后,顾珀瑛神色复杂地看着手里的储物袋,过了好一阵儿,才在古怪的急迫感里打开了它。 神识扫过,他便被那把墨色的剑柄上雕一只雷吼兽、剑身银白中透着青紫、缭绕模样古怪的云纹的飞剑给震住了。一种仿佛血脉相连的亲切感萦绕着顾珀瑛,鬼使神差他取出了这把飞剑,握在手里,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样的感觉让顾珀瑛微微皱起眉头,他用神识一遍遍扫过这把飞剑,终于在剑柄底部发现了一个极细微的上古顾家家徽。 顾家以大夏为大本营成为修真世家,也不过是近亿年的事情,在此之前,顾家辗转过很多地方。从顾家第一位老祖飞升后顾家就有了两种家徽,一种人尽皆知,一种只有族中最忠诚的精英弟子见过。这剑柄底部的就是后一种。 顾珀瑛暗道果然,这剑真是他们顾家祖上的东西。 顾珀瑛不知道罗琨所说的地宫具体在什么位置,想来应该在他失踪之处附近,回忆着家族藏书库的族史记载,却不曾发现有什么地方符合条件。即使顾珀瑛以前不算受宠,即使他的地位不算稳固,他到底是嫡系嫡子,还是可以查阅藏书库绝大多数的书。少部分不能翻阅的,都是族长才能知道的。 这说明那地方,恐怕是历代族长才能知道的。 顾珀瑛轻轻笑着,他这个师兄的运气倒真是好的没边了。只是现在便宜了自己。 顾珀瑛觉得这飞剑不简单,不敢耽误,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运功逼出一滴心头血,滴在剑上,用顾家独特的方法去祭炼这剑。这一祭炼便用了三天三夜,祭炼结束之时,大量的信息疯狂地涌入顾珀瑛的脑海。 顾珀瑛强忍着识海里的剧痛,不顾伤上加伤的可能,不断地梳理那些信息。他的方法是正确的,若是他不这么做,很可能被那些突如其来的信息摧毁识海,拉跨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缓解,顾珀瑛才有精力去看那些信息都是什么。 原来这剑名唤沥泉,天性属雷,为顾家第一代老祖从上古雷吼兽巢穴中夺得,乃是一件后天至宝,只要好好滋养,更是可以提升品级。后来那位老祖并不像传言中飞升了,而是兵解修了散仙,将这剑留在此界,人却不知所踪。而后这把剑辗转五代主人,最后被再次出现的那位老祖封在一处地宫。 顾珀瑛想起罗琨口中的“神兵有灵”,确定他是知道这剑的品质的。难道罗琨不心动? 不管他是否心动了,他将这把剑交给了自己是事实。 作为一个外族人,罗琨不可能认出剑上的族徽,甚至有没有发现都难说。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迫不及待地将这样的宝物送到自己手上。 顾珀瑛拿着剑,怔怔地坐在那里,手指摩挲着剑柄,在想着什么。 回忆着触碰罗琨右手的感觉,不像女人的软和小,皮肤却很光滑,顾珀瑛没感觉如何讨厌。他其实对此有些心惊。几天过去,在他回想之时,还能清晰地忆起那感觉,甚至越回想越觉得那触感还是不错的。 若是罗琨真的对他有几分真情,似乎也很不错。 这样想着他的思绪纷乱起来,回溯着更加久远的记忆,曾经和罗琨相处的细节一一浮现在眼前。 初次见面时他有些胡闹的举动,炼丹炸炉后的狼狈,尚不熟悉之时便舍命相救;自己寻找机缘时他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点苍山设计叶梦斐时故意博得他的愧疚,夜半托付后背的战斗,自己得到机缘后他的不在乎,最后逃命时一个人悄悄承担大部分危险;木韶薇所做的件件桩桩事情里他的反应,突如其来的烦躁情绪;时隔两年他的改变。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认识了这么久?顾珀瑛若有所思,一直以来罗琨对他算是不错的,虽然有时候会本能地对他防备,但能看出来在潜意识里信任自己的。 那是一种没有理由的信任。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总有办法去解决,所以一起行动的时候,他总是习惯于听从自己的意见。 救人除外。 这样的表现,真的算是……吗? 正是因为相信着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又不了解许多被掩埋的真相,罗琨的数次救命之恩在顾珀瑛心里种下的那种子,为一个个误会浇灌着,如今开始发芽。 可以料想,顾珀瑛态度的微妙改变会催生更多的误会,这些恐怕都会成为那小芽的养分,滋养着它直至参天或者凋敝。 现在无论是罗琨还是顾珀瑛都无法预料它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甚至罗琨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误会成这样子,因着剧烈的头疼,也懒得去管顾珀瑛的态度变化。任由顾珀瑛思绪如何翻腾,只要把那把剑送到了顾珀瑛手上,他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在聊天窗口查看任务完成的情况,罗琨发现了一个让他无比吃惊的消息,连头疼也顾不得了。 【你已完成了任务[物归原主]。】 【你获得点阅历。】 【你获得800块下品灵石。】 【你已获得[《顾氏地宫地图》]。】 【你已接受了任务[协助]。】 那地宫竟是顾家所建? 如果说地宫是顾家建造的,那么那些壁刻就是顾家人雕刻的,并非无常谷有修诡道的修士。可顾家为什么建造那座地宫?为什么关押羽墨雕?又为什么将无常谷的标志印满整座地宫? 这真是太让人奇怪了。 罗琨有些迟疑,不能确定顾珀瑛是否知道这些事情。 不过就算顾珀瑛知道,他也不会去问的。在地宫看到的那些壁刻和发现有人对他的记忆做手脚,他如今是一点也不敢相信顾家人了。 他现在恨不得离顾珀瑛远远的,但看着新刷出来的任务,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等待顾珀瑛上门。 第45章 四四试探 顾珀瑛不是个轻信的人,即便误会已经把事情推到了这样的程度,即便罗琨已经亲自做出了赠出后天至宝这种事情,顾珀瑛还是不肯完全相信罗琨对他有心思。 不过沉默了两天,顾珀瑛就有了新的动作。 三天,只够他初步祭炼沥泉剑,不管是时间的短少还是材料的缺乏都不够他使沥泉剑成为自己的本命飞剑。作为一个修士,最多的就是时间,顾珀瑛也不缺耐心,所以时间并不是问题。 既然时间不是问题,那么材料就是问题了。 祭炼沥泉剑除了心头精血,还需要两样辅助材料——五百万年的雷击木和固态的乙木之精。 五百万年的雷击木,他手头就有一块,还是在点苍山偶然所得;固态的乙木之精,哪里有他也清楚得很,罗琨手里就有很大一块,祭炼三把沥泉剑还有剩余。 顾珀瑛垂着眼睛,看着自己握过罗琨右手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从床上站了起来,从储物袋里取了件新的袍子换上,心里赞叹着沥泉剑不愧是灵宝,仅仅只是初步祭炼就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处。如今他的骨头不但全部被修复,还变得更加坚固,堪比精钢;识海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还被拓展了不少。 罗琨送这剑的时间选的真是太好了。 知道罗琨并非特意选择这个时间,顾珀瑛唇边带上笑意,感慨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至少遇到了罗琨。 罗琨不能确定顾珀瑛哪天上门,干脆没有离开洞府,窝在卧室里给自己治疗起暗伤。 实际上无常谷的事情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 罗琨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可若是那件事情关乎他自身的安全,不去好奇恐怕就是缺心眼了。他天天和系统生活在一起,系统甚至还掌握着生杀大权,这种亲密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的。 可正是这样的亲密让罗琨感到恐惧。 就好像是枕边躺着一条美女蛇,心思莫测。平时看着安安静静,但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难。 罗琨不想死的莫名其妙、毫无意义,所以他对难辨敌友的系统感到恐惧。 看着系统出现的第四个抹杀任务,罗琨只能苦笑,或许他的猜测是对的。他只是一颗棋子,为天地厚爱之人服务,必要时可以丢弃。 [协助]任务描述:请帮助顾珀瑛祭炼沥泉剑。任务限时,三年。任务失败,抹杀。 这个要求非常笼统,罗琨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以帮上顾珀瑛的,他只能等,等顾珀瑛前来向他寻求帮助。 好在顾珀瑛不曾让他等得太久。 没想到会是顾珀瑛亲自上门,罗琨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让他坐下后,伸手给他把脉:“顾师弟这是伤好全了?” 顾珀瑛没有丝毫反抗,显得很是驯顺:“劳师兄惦记了。” “倒真是好全了。”罗琨有点讶异,旋即有几分激动,就要拿玉简做记录,“顾师弟换了什么良方?看起来效果颇佳,方便透漏吗?” 顾珀瑛也不制止他,只道:“并非是什么良方,不过是耐不住祭炼了一番沥泉剑。” “哦。”听到顾珀瑛说不是良方,罗琨很是失望,但听到他又借了一句祭炼沥泉剑,下意识地回了声,“哦?” “师兄赠的那把剑。” 罗琨点点头:“没想到祭炼飞剑还有这个效果。” 顾珀瑛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师兄也说了是神兵,自然不大一般。” 想想沥泉剑的品质,罗琨倒很是赞同这话,道:“顾师弟的运气真是很不错。” “都是托师兄的福。” 罗琨懒得和他客套这些,摆摆手制止他:“顾师弟今天就来跟我客套的啊?” 顾珀瑛飞快扫了罗琨一眼,微微低下头,眼睛埋在阴影里:“师兄这样为我着想,有好东西总是想着我,我总该向师兄道谢。一直以来,都麻烦师兄了。” “快别这么说了,你叫我一声师兄,我总得负起师兄的责任。能帮上你的地方,我总是会帮的。” 顾珀瑛听了这话,好像有点迟疑:“……只要是能帮的,师兄都会帮吗?” 罗琨精神一震,心想来了,于是飞快答道:“正是。顾师弟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直说吧。” 顾珀瑛话语里依然满是犹豫:“无论什么忙?” “嗯。有什么事顾师弟就说吧,一个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顾珀瑛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罗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师兄,我祭炼沥泉剑急需乙木之精,可以借我……吗?” 罗琨听了这话一愣,回想了一遍,才想起自己真有这么一块乙木之精,还是顾珀瑛给的呢。连忙道:“我就去给你取,你等等。” 听到罗琨真的打算给他,顾珀瑛就是一怔。眼见罗琨已经离开卧室去了储物间,才反应过,张嘴想补充什么,却没说出口。 罗琨就把乙木之精丢在记忆的角落,在储物间里翻找了半天,才把那个被其他玉盒磨得掉漆的特殊木盒从角落里翻出来,施了个除尘术清理干净,带回卧室,直接塞给了顾珀瑛:“拿去吧。” 顾珀瑛打开盒子,看到一整块乙木之精都在里面,动也没动过。安静了一瞬,才轻声道:“师兄,要不了这么多。师兄你有木灵根,这乙木之精对你是有好处的,你自己留……” “行了,你都拿走用吧。”罗琨亟不可待地拉起顾珀瑛,将他往洞府外面推去,“我就一个三灵根,再怎么用也不会变成天灵根,还是对你比较有用,不用给我留。” 顾珀瑛手里捧着那个装乙木之精的盒子,一脸愕然地被罗琨给硬送出去,眼睁睁看罗琨关上洞府的禁制。 “……师……兄。” 顾珀瑛拿着乙木之精回到洞府,难得有些茫然,让等着他消息的陆宇笙迷惑极了。 陆宇笙知道顾珀瑛的打算,生怕是罗琨拒绝了他,小心道:“师兄,怎么了?罗师兄……没有借给你乙木之精吗?” 顾珀瑛没吭声,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神色依然迷茫。 陆宇笙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干巴巴道:“师兄,乙木之精毕竟太过贵重,又对罗师兄大有益处,他不借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你想开点……” 顾珀瑛终于看了他一眼,从储物袋掏出那个盒子,随意地放在他手上。 陆宇笙一怔,然后打开盒子,看到整整一块珠圆玉润的乙木之精,目瞪口呆:“罗师兄不是把整块乙木之精全给了你吧师兄?” 顾珀瑛赏了他一个“嗯”。 这回陆宇笙无言以对了:“……师兄啊,你怎么真的拿回来了?这东西对你又没什么用,你既然……怎么不留给罗师兄呢?” 顾珀瑛皱起眉头:“他把我赶出来了。” “啊?”陆宇笙更不解了,“难道师兄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顾珀瑛干脆简单地复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陆宇笙毕竟没有真的经历过感情的事情,此时也拿不准,想了想道:“可能是罗师兄害羞了,也可能是罗师兄心里舍不得,但更希望能帮到师兄你,怕自己反悔才这么做。” 顾珀瑛自己猜测过后一种可能,却没料到还有前一种可能,一时间也由有些吃不准:“……师兄……害羞了?” 陆宇笙倒是觉得这可能不小,便解释道:“也许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会让师兄发现吧,毕竟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毫不犹豫地拱手让人,不是真的对那人有心思应该做不出来。” 顾珀瑛想到那把沥泉剑,难得腹诽了句:孤陋寡闻,你还没见过更贵重的。 谁知陆宇笙说完上句后还意犹未尽,想到他父亲讨好他母亲和侍妾的不同,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不仅贵重,还很要紧。如果仅仅是送出一样非常昂贵的东西,未必能代表那人的真心。为了讨好心头好一掷千金的人多得是,可为了讨好心头好奉上对自己极重要东西的人则少之又少。” 陆宇笙兴奋起来:“师兄你想啊,这样的天材地宝,要是一般人早就用来洗练灵根了,这么多年罗师兄却对它一动不动。” 说着他指了指那些掉漆的地方:“师兄你看这些地方,这种样子,感觉像是被什么长时间摩挲造成的。” “你说……会不会是罗师兄长时间把玩的结果?” 顾珀瑛觉得陆宇笙的推测很不靠谱,淡淡地纠正道:“师兄是从储物间拿出这个盒子的。” 陆宇笙摇摇头,道:“师兄,你看这整个天枢仙门,除了罗师兄还有在自己洞府里专门辟一间储物间来放东西吗?放在储物袋里收在身上才是最安全的!” “既然如此,罗师兄还专门开一间屋子储物,可见只是障眼法。” 最后陆宇笙下了结论:“我估计这盒子是罗师兄进了储物间后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 顾珀瑛虽觉得这话荒谬,一时间却找不到语言反驳,只能看着盒子上掉漆的地方发愣。 陆宇笙将盒子放回他手里,也不再说话,就美滋滋地离开了,准备去用这个消息打击打击吴献,竟敢那么对师兄说话。 第46章 四五野史 罗琨送走顾珀瑛后十分舒心,总算是又逃过一次抹杀任务,一看到聊天版面的提示,又有些傻眼。 【你已完成了任务[协助]。】 【你获得7200点阅历。】 【你获得200块下品灵石。】 【你已获得[《净无垢琉璃火·上卷》]。】 【你已接受了任务[野史]。】 任务描述:无常谷的过往扑朔迷离,正史中的记载只余寥落几笔,相信你心头一定有无数疑问。请你前往藏书阁去查阅相关的野史,并判断哪些可能是真实的。任务限时,15天。 罗琨:……我难道是穿进了悬疑小说? 虽然这次任务没有写抹杀,却有时间限制。罗琨一点也不想知道完成不了任务会怎么样,尤其在最近系统出现越来越频繁的时候。 大概收拾了东西,罗琨也不管身上的暗伤了,一头扎进藏书阁的静室,查阅起相关资料。 他这番动作,正好躲开了打算试探他第二次的顾珀瑛,让陆宇笙越发肯定他是害羞了。吴献虽然直觉真相不是陆宇笙所说的那样,可罗琨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错。 简直为这件事情气得肝疼,吴献没忍住揍了陆宇笙一顿,被苍辰真人罚去闭关一个月。 这下苍辰、归尘二峰算是真的清静了。 罗琨翻阅了不少资料,还真的就发现野史中对无常谷创立者的记载特别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是关于无常谷的毁灭,却几乎都是含糊地一笔带过。 无常谷的建立者自号苦竹居士,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有一本叫做《苦竹居士》的传记写他姓傅。罗琨回想着有关白衣修士的细节,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知道他的名号,《苍魂》原书里也没有提。 罗琨一直怀疑那白衣修士和壁刻上的人有血缘关系,如果知道了那白衣修士的姓名,就可以推测壁刻上那个人的姓。 出现在顾氏地宫,罗琨不是没想过这人和顾珀瑛的关系,可他们长得并不像。也许……是结婴时改变了容貌? 这个傅姓和顾姓挺像,说不定是写的人听差了。暂且就当他姓顾吧。 据说苦竹居士天纵之姿,在青年之时遇到一个世外高人,受到这位高人的指点,修为一日千里,更是习得了一身强横的剑法。这位高人并没有收徒的意思,只是见到苦竹居士,惊喜于他的资质,随意指点了几日。 罗琨回忆着前两幅壁刻,觉得这个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心里对那壁刻的理解多了几分。 继续往下看,传记里写到,这苦竹居士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学生,学什么都非常快,那位高人见他把东西都学得差不多了,就飘然而去,连姓名也不曾留下。不过,这位高人曾受过医修恩惠,所以在离去前嘱咐苦竹居士善待医修。有感于高人的恩义,苦竹居士答应了这个要求。 苦竹居士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自从答应了这个要求,每日里就辗转奔波在各地,帮助当时地位低下的医修们。 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他一生的挚友。 他遇见这位挚友时,这位挚友正被当时的主人折磨到快要送命的地步。义愤填膺之下,他一剑杀了那人,救下这个挚友。在为挚友疗伤的过程中,他发现挚友博学多才、为人方正,很快二人就知交莫逆。 他这位挚友有一个愿望,便是建立一个能庇护万千医修的门派,让他们脱离苦海。苦竹居士受到高人的影响,很是赞同他的想法。而后二人为了这个愿望联系了诸多同道,奋起反抗。 但这个时候的苦竹居士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以一当万的地步,几次反抗都失败了。 直到苦竹居士有一日被人追杀进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在东云洲最南端,常年为云雾笼罩,每隔三百年发生一次兽潮,很多大门派的精英弟子都知道那里其实是妖修门派林立的地方。这十万大山对人类修士来说虽然非常险恶,但也有很多的机缘。 传说苦竹居士便是在此处得到了三样重宝——一把剑、一枚戒指、一个模样古怪的黑匣子。 没有人知道这三样重宝到底是怎样的,因为亲眼见过的人都死了。 有了这三样重宝,苦竹居士实力大增,终于能够以一人之力庇佑万千医修,便选了一处四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的风水宝地建立了无常谷,并收了两名徒弟,将道统一代代传了下去。 直到无常谷因内乱覆灭。 罗琨看着这段历史,若有所思。 这传记基本可以把那六副壁刻串联起来,甚至还十分顺当,能够自圆其说。只是这书毕竟是野史,很多东西未必可信。 无论是高人的要求还是挚友的愿望,谁都不能确信那是真的。 “还好不止有这一本。”罗琨自语道,拿起了另一块玉简,阅读起来。 还没看多少,罗琨的脸就全红了。 这……根本就不像是野史,像是小黄本。这书很详细地描写了苦竹真人和那位“挚友”的相亲相爱史,具体到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姿势,都写得清清楚楚,仿佛亲眼所见。 罗琨僵着脸丢开这块玉简,换了下一块,还好,这块里的内容还算正常。 苦竹居士遇到高人的情况和第一本大同小异,只是挚友变成了挚爱,共同的愿望变成了为了讨好心上人所做的努力,重宝变成了一把剑、一颗古怪的珠子、一块巴掌大小的盾牌。至于最后的覆灭原因,则是邪修报复。 有了这块玉简的缓冲,罗琨的动作总算不那么僵硬,一块块翻开起玉简。 几乎是在重复阅读已经知道的内容,这样的效率极为低下,让罗琨有些怀念起当年总是嫌弃的度娘。 心不在焉地重复着手上的工作,罗琨一目十行地扫着那些记载。大概是因为看得太快,罗琨觉得自己的神识消耗地非常严重,很快便有些头晕起来。他歇了一阵,才继续查阅资料。 罗琨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继续着,直到看到一块非常令人诧异的玉简。 记载这块玉简的人写到,苦竹居士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同性恋人,因为被邪修下毒而灭族,发誓要拯救天下为毒药所苦的修士,弃法修改医修,拜在一位世外高人门下,自此与苦竹居士分隔两地。 这人天赋极高,自从修了医道,进境愈发快了。加之此人刻苦,没多久就成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医修。他独自在东云洲行走,拯救的人不计其数,很快便名声鹊起。 那时医修地位低下,加之战斗能力弱,他便被人强行圈养起来。 苦竹居士知道后,上门去要人,却因技不如人被打成重伤,好在家族客座修士赶到及时,才没让他丧了命。他恋人的师父为此特意出山,医治了他后亲自授艺,交给他一套十分强横的剑法,在他剑法大成之时飘然回山,再不问世事。 苦竹居士学了剑法,有了实力,便再次前去要人,终于从那个人手里抢回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恋人。他的恋人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因为伤势过重而散去了一身功力,成了废人。 那抢走他恋人的人是一个大家族的嫡系精英,而苦竹居士本人却是出身于一个父母皆为旁系的普通家庭。为了不连累父母,苦竹居士带着恋人连夜逃走,一路逃进十万大山。 在那里他得到了三样重宝,一样是一把雷属性的飞剑,一样是一颗像石头一样的珠子,还有一样是一对盘龙佩。同时还得到了让他恋人能够重修的功法。 为了能让恋人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恢复修为,苦竹居士强势杀入本有一个小门派所在的无常谷,血洗那里后建立了后来的医修圣地。 身为医修的恋人不能忍受苦竹居士的所作所为,二人之间发生了很严重的冲突,感情有了裂痕。 虽然他们很快和好了,但是裂痕怎么也无法被抹消,横亘在二人中央,最终成了无常谷覆灭的诱因。 全书到此戛然而止。 比起第一种中规中矩的说法,第二种显然更震撼人心。而且第二种的很多细节都写的有模有样,甚至含糊的地方都像是有意而为,更让人愿意相信。 罗琨没想到一个无常谷还牵扯出一段情债,虽然不知真实与否,倒也让他不知道如何评价是好。 头晕的厉害,过了一会儿,罗琨才取出玉简,强忍着难受,把查到的东西一样样记录进去。记录完成后,系统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你已完成了任务[野史]。】 【你获得6400点阅历。】 【你获得180块下品灵石。】 【你已获得[《净无垢琉璃火·下卷》]。】 【你已接受了任务[净无垢琉璃火]。】 任务描述:净无垢琉璃火作为天地灵火之一,无论是作为攻击手段还是作为辅助手段,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请你仔细阅读《净无垢琉璃火·上卷》《净无垢琉璃火·下卷》,找到净无垢琉璃火所在之处,并亲自前去取得它。任务限时,十年。任务失败,抹杀。 罗琨看着这第五个抹杀任务,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虽然系统是在给他机缘,但从不问他的意愿…… 第47章 四六不被希望的另一种信任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身体不太舒服的罗琨也不想再在藏书阁呆着了,收拾了东西就回了苍辰峰。 他完全不曾想到顾珀瑛竟会在他的洞府前等着他。 “师兄。”顾珀瑛见罗琨从空中落下,在他踏下那件云朵状的飞行法宝之前,便上前行了礼,然后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扶他,“师兄近些日子伤势如何?” 罗琨看着顾珀瑛担心的样子,不解道:“我本无大碍,顾师弟这话由何而来?” 十六岁的顾珀瑛已经比身高一米八的罗琨还要高出一截子,这样扶着罗琨,他说话的时候便微微低下头:“据说师兄身上暗伤颇多,前些日子还去了坊市寻灵药。” “谁说的?” 顾珀瑛露出几分羞愧的神色:“不知。师兄可有想法?” 罗琨略一思索,想到了曾经坑过他的木韶薇,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好跟小姑娘计较?” 顾珀瑛作恍然大悟状,然后不赞同道:“师兄,你如今是门内的公众人物,这些传闻有损你的威信。” 罗琨闻言惊奇道:“顾师弟,你开玩笑呢吧?我又不是你,就一个普通人,要威信做什么?爱传传去吧,损了也就损了,能有什么大碍。” 顾珀瑛道:“是师兄胸怀广阔才是。” 罗琨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两眼,心想他今天真是不对劲啊,该不会是误会我有心思跟他争什么吧?仔细想了想,门内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需要竞争的东西。难道是有人说了什么?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名声不怎么大,麻烦也挺多。 想着干脆一次说清楚,罗琨皱了皱眉,声音很冷漠:“顾师弟,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跟你争的。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未来更不会。” “顾师弟,相信我。” 顾珀瑛有些意外听到罗琨近乎表白的话,看着他真诚坦荡的双眼,哑着嗓子道:“我知道,师兄。” “嗯,你知道就行。”虽然罗琨对他的话持保留态度,但还是点点头,“如果以后顾师弟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的。” 顿了顿,罗琨感觉有点不对,接了句:“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 顾珀瑛完全没有预料到罗琨竟然会这样说,甚至在最后才提了一句原则,愣了半刻才道:“师兄,你何必对我这样好?” 因为你是主角,而我不想死的毫无意义。 心里这样想着,罗琨没有立刻回答,好一阵儿后才轻声道:“因为你是我师弟。” 觉得这话挺矫情,罗琨揉了揉发懵的脑袋,也不管顾珀瑛的反应,转身就走。 顾珀瑛目送他走回洞府,伸手摸了摸心口,感觉那里酸酸涨涨的,不觉苦笑了下。 原来完全接受一个人,真的只需要这么一点时间。 吴献在罗琨回到苍辰峰的第二日,就在苍辰真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偷偷溜出洞府去寻罗琨了。 罗琨一面将直往自己身上扑的吴献扒拉下去,一面道:“小献,你又不听师父的话。” 吴献拍了拍平坦的小腹,不在意道:“没事儿啊师兄,师父他知道的。” “瞎胡闹。”罗琨看他那个搞怪的样子,笑起来,“怎么,你这瘦下来了,反倒爱拍肚皮了?” 吴献砸吧砸吧嘴,道:“这不是不习惯嘛。哎,你说我吴小爷这一身好膘……啧啧,真是可惜了。” 罗琨道:“又不是猪,养什么膘。” 吴献没答话,依旧一脸可惜的样子。 罗琨看他老实了,想起昨天顾珀瑛的话,便问道:“昨天我听顾师弟说起,门内盛传着我暗伤颇多的事情?” 吴献闻言那叫一个憋屈。盛传着倒是真的,内容也差不离,他不能说啥,就是这传出流言的人让他郁闷极了。而发过心魔誓的他不但不能告诉罗琨真相,还得帮助顾珀瑛欺骗自己的师兄,这感觉真真不好。 罗琨看吴献脸色十分难看,也没想到别的,只以为那流言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反倒安慰他:“难道话说得很难听?小献,我又没什么做人上人的想法,何必在意虚名呢?作为修真者,那些又有多少意义?” “小献,那些都不是必要的东西,何必为此难过。” 罗琨的声音淡淡的,却很坚定。吴献思忖着也许罗琨知道他自己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看罗琨真的不太在意,吴献却不是很甘心:“师兄,他们……” 碍于誓言,吴献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能很忧郁地坐在罗琨身边装摆设。 “小献,不必如此,我只是确认一下。”罗琨叹了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木师妹这一次次的,可真是……” 根本不关木师妹的事情啊师兄,吴献忧伤地看着罗琨,腹诽道,都是那顾珀瑛的诡计啊,栽赃陷害绝对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娘的他就没想到顾珀瑛这么能装,装的还挺好,把自个儿师兄耍的团团转。真是比戏子都厉害。 眼见吴献还是那样忧伤的表情,罗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冷场了半晌,吴献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兄,那什么,你觉得那顾戏……啊,不,顾师弟怎么样啊?” 顾戏是谁?罗琨不解。可吴献改口的快,表情又别扭,他不好追究,干脆也就不追究了,顺着他的话答道:“挺好的。” 吴献目瞪口呆,师兄这话,难道是承认了?只这一句话,顾珀瑛立刻在吴献心里由戏子升级成为浑货。 郁闷地点点头,吴献也不想再待下去受打击了,道了别,脚步轻飘飘地离开了罗琨的洞府。 “就是这样。”吴献坐在顾珀瑛的洞府里,语气憋闷地讲了自己师兄的反应,“顾浑……顾珀瑛,我希望你能对我师兄好点。” 顾珀瑛坐在吴献对面,脊梁挺得笔直,闻言也不在意吴献起初的那半个称呼,只微微颔首。 看着顾珀瑛这么大爷的表现,吴献更加不乐意了,生怕他以后对罗琨也是这个带理不理的样子:“顾珀瑛,你……” 陆宇笙悠闲地放下手里的灵酒,打断吴献的话:“吴师兄,你别总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罗师兄还没发话呢。” “陆宇笙你太他娘的欠揍了。” 吴献虽然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没有动手。 陆宇笙只当这话是耳旁风,不理不睬,反而问顾珀瑛:“师兄可有什么打算?” 顾珀瑛沉默片刻,才道:“先把之前的流言处理了,不能真的影响到师兄。而后……而后放出另一个。” 陆宇笙见顾珀瑛迟疑,追问道:“哪个?” 顾珀瑛闭上眼睛:“就说我去借天机镜走荆棘路,不是出于同门情谊,而是为了传出我友爱同门的名声。甚至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他应当对我心怀感激,以便让他放弃和我争权的可能。这个消息不必压制。” 陆宇笙诧异极了,连忙劝道:“师兄你若是要试探,也不必用这样的方法,这对你的名声到底有损伤……” 顾珀瑛打断他:“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伤,按我说的去做。” 陆宇笙知他素来坚定,不再反驳,看了看面色极为复杂的吴献,便退下去安排这些事情。 吴献没有理会陆宇笙的目光,只是对顾珀瑛道:“顾珀瑛,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对自己也能这么狠。”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合适我师兄。如果你对我师兄没有想法,或者只是贪图他对你的好,而不付出真心,就不要去招惹我师兄。” “如果你做了什么会伤害到他的事情,我吴献就是拼了一条命不要,也要把你拉下地狱!” 说到最后,吴献声色俱厉,一股子疯狂劲扑面而来。 顾珀瑛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与你何干。” 吴献理了理身上宽大的袍子,神色也很冷淡:“顾珀瑛,我可没说笑。” “只要我能确定,我必不会伤害师兄。”顾珀瑛沉默了一阵儿,忽然起了个心魔誓,“我顾珀瑛以心魔起誓,只要罗琨不背叛我,我必不伤他分毫。” 吴献嗤笑:“你条件倒是多。” 顾珀瑛没有回答他这句抱怨。 吴献和他对峙好半天,也没见他有改口的意思,知道他不可能再改变主意,冷冷哼了声,沉着脸离开了。 怨只怨他吴献斗不过顾珀瑛,无论是脑力还是势力,都比顾珀瑛差,遇到这种事一点也没有办法。 第48章 四七总要显露的端倪 过了几日,吴献又上门寻找罗琨联络感情去了。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去。 罗琨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听着吴献跟他说最近的各种小道消息。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针对他?他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妨碍了什么人的利益? “那些人何必如此呢?”罗琨无力道,“他们这是在离间我和顾师弟,还是在逼我或者顾师弟表态?” 吴献看着罗琨的样子不太好,担忧道:“师兄,你哪里不舒服吗?” 罗琨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这些事情有些费神。” 吴献道:“既然如此,师兄你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离顾师弟远一点肯定就没事儿。” 这话刚说完,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笼在吴献心头,仿佛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窥视之中,令他浑身僵硬,冷汗瞬间就布满了额头。 “小献?”罗琨迅速伸手握住吴献的手腕,一探脉,发现有些混乱。立刻将一股真元输进他体内,试图缓解他的情况。 真元进入吴献体内,稍稍令吴献好受了些。吴献强撑着道:“师兄,我、没事。” 罗琨不敢停止手上的动作,怕出了岔子,便没理他的话,只一门心思做该做的事。 吴献只感觉到有人在耳边冷哼了一声,登时识海一阵剧痛,浑身真元翻滚如沸水,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坐也坐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罗琨不曾料到吴献会突然受伤,他没受到任何影响,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震惊非常。 震惊过后罗琨迅速给吴献刷了个握针,又刷了两个局针将他血线拉回60%,然后探查了他的情况。识海受创、经脉胀裂,就连丹田都残破不堪,看起来像是运功的时候太过急进造成的。罗琨知道绝不可能是这样的,但任凭他如何探查,也没有发现人为的痕迹。 吴献的情况非常糟糕,罗琨看了眼他飞快下降的血条和头像下的持续性debuff,立刻一道飞剑传书送往苍辰真人的住处。皱着眉从包裹里翻出一组蓝药,罗琨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对着他刷起了局针。 一刻也不敢停歇,罗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等到那个持续性debuff消失,已经是一日一夜后了。 罗琨晕晕乎乎地查了查吴献的情况,发现已经好了大半,剩下的伤养起来都是水磨工夫,方安了心。 想要站起来活动下筋骨,罗琨只觉得天旋地转,直接栽倒在吴献身上,人事不知了。 吴献比罗琨醒来的要早,不过半个月便可以自由活动。 吴献伤好一些后,便去了苍辰真人那里,实事求是地讲述了自己的状况,希望苍辰真人对此有所警惕。但是苍辰真人的反应很冷淡,只是一句知道了就打发了他。 吴献直觉苍辰真人的反应不对,不只是态度太过冷淡,还有其他什么他说不上来的东西。 担忧地看了看苍辰真人,吴献还是告退了。 他一边想着最近的事情,一边离开了苍辰真人的洞府,一出门就看到叶梦斐站在洞府门口。 她就这样顶着一头好像很多天没打理过的长发,一身脏得不正常的白色收腰长裙,赤裸的双脚满是伤口,浑身真元浮动得厉害。见吴献出来了,她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 吴献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道:“……你干啥啊?” 叶梦斐看着他嘻嘻笑了起来。 吴献被她的反应搞懵了,好半晌才道:“你笑什么?” 叶梦斐突然沉下脸来,阴森森地盯着他,直到他受不住差点骂出口,她才冷冷道:“你们都不得好死。” 吴献一愣,反应过来想说什么,立刻被打断。 叶梦斐指着苍辰真人的洞府方向,阴狠道:“喜欢男的,恶不恶心。没责任感的变态。” 吴献目瞪口呆,不知道叶梦斐这是怎么了,刚想上前先捉住她,她却冲着吴献恨恨“呸”了声:“都是变态,喜欢男人,恶心死了。” 吴献怒道:“你疯了吗?”说着一个滑步上前,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叶梦斐此时灵巧得过分,轻轻一扭身就避开了吴献,滑开很远一段距离,披头散发地对着吴献再次“嘻嘻”笑了起来。 吴献试了几次都没有抓到她,惊异非常。看着叶梦斐非常不对劲的状态,他扭头想去苍辰真人洞府报备,却见叶梦斐脸色一变,露出极为兴奋的表情。 叶梦斐兀自手舞足蹈一阵,嘴里咕哝着什么,语速非常快,吴献根本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欢快地尖叫了一声,叶梦斐转身就跑,步速惊人,奔走如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风灵根呢。 “顾师弟顾师弟,我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 “顾珀瑛,我喜欢你!” “珀瑛珀瑛,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喜欢他——” 叶梦斐早已消失在吴献视线里,声音却远远地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到最后简直是撕心裂肺。 苍辰真人显然听到了这些话,在叶梦斐发出第一句呐喊之时,便飞快钻出洞府,朝叶梦斐的方向而去。然而叶梦斐跑得真是太快了,直到第四句喊完才骤然消声。 想着这些日子,苍辰峰师兄妹四人中一个无故受伤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突然发疯,只有一个还安然无恙,吴献用力咽了咽口水。他忽然觉得,他们苍辰峰十分不安全。 叶梦斐闹出的动静不小,虽然苍辰峰人不多,苍辰真人封锁也比较及时,但又怎么能瞒过归尘峰的人?归尘真人当天下午就带着两个徒弟前来,仔细检查了叶梦斐的精神状况。 得出的结论是叶梦斐暂时疯了。毫无征兆、不知缘由,浑身真元混乱得诡异,她现在的情况非常像在点苍山狩猎结束之时暂时痴傻的那样。 归尘真人沉默着,苍辰真人看了看他,最终垂下头。 顾珀瑛的目光隐晦地扫过两个人,心里有几分惦记昏迷不醒的罗琨。陆宇笙见他情绪有些低沉,碰了下他的胳膊。顾珀瑛回过神,眼神闪了闪,带着陆宇笙悄悄退了出去。 一出叶梦斐的竹屋,顾珀瑛连半句话也没有,直奔罗琨的洞府而去。陆宇笙险些被他甩下,反应过来赶快跟在他身后,却被他留在罗琨洞府门口。 宗门几位德高望重的丹修小半个时辰前刚刚结束了又一次探望,作陪的吴献正在罗琨的洞府中等顾珀瑛,然而顾珀瑛进去后根本没理会吴献,直接去看了罗琨。 罗琨依旧如顾珀瑛前几天看到的那样,闭目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呼吸短而急促,面色很不好,连嘴唇也发白。 即使在昏迷中,他依然感到很难受。顾珀瑛心里有这个认知,就有几分难受,可表情还是很平静。 “我感觉苍辰峰很不安全。”吴献站在顾珀瑛身后,看着罗琨,“顾珀瑛,你怎么不查一查?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 顾珀瑛微微皱眉,略略偏头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吴献,淡淡道:“我有分寸。” 吴献发现顾珀瑛情绪不太对,也猜到顾珀瑛会这么说,此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冷笑了一声:“顾珀瑛我提醒你一声,当初我发心魔誓的时候,起誓的内容是帮你在半个月内试探我师兄的真心,而你则答应我压下关于师兄的流言。如今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顾珀瑛静默一阵儿,才道:“我自然会查,你不用在这里威胁我。” 吴献精神一震,顾珀瑛这是承认了! 顾珀瑛轻笑一声:“像师兄这样的真心人不多了,能得一个是一个吧。” 吴献道:“照你这意思,只是稀罕我师兄真心,却不稀罕我师兄这个人?” 顾珀瑛没答话,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老是这个死样子,吴献也不想跟他理论了,只道:“我看我师父那里也很不对,看师叔紧张我师父那个样子,我劝你多注意着点。” 顾珀瑛回忆了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最近的举动,感觉确实不太对,便道:“你不必用这样的话来激我,有事情我自会注意。” 吴献不再搭话,上前摸了摸罗琨额头。一如既往,罗琨的体温很正常,吴献心里有了些安慰。 顾珀瑛却是主动开了口:“宗门的那几位丹修还是没检查出什么吗?现在去请医修联盟的人,也不知何时才到,总这样也……” 似乎感觉自己说得太多,顾珀瑛收了声。 吴献叹了口气,一脸忧郁:“关键是经脉丹田识海都没有问题。” 顾珀瑛不再接话,最后看了一眼罗琨,转身走了。 顾珀瑛难得放慢了步子,一面思考着罗琨的事请,一面往归尘峰的方向走去。 陆宇笙走在他左后半步的位置,实在是见不得本来沉稳的师兄成了这个样子,忍不住道:“师兄,你何必如此?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罗师兄会那样真心,你若是想,大可以再找别人……” 陆宇笙的话戛然而止。 他只觉得被什么人冷冷注视着,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就如同一个半月前的吴献一般,一声冷笑在陆宇笙耳边响起,一口腥甜的血涌上他的喉头,他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向地面栽下去。 顾珀瑛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连忙向他体内输入一股真元,顾珀瑛发现他体内的经脉多处爆裂,丹田却没有多大问题。顾珀瑛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各种可能性,果断下了决定,扛起陆宇笙,直接向苍辰真人洞府飞奔而去。 虽不知道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是谁,但他至少不是要废掉陆宇笙,只是警告而已。 至于为什么而警告,顾珀瑛没有想,也来不及去想。 第49章 四八总有那么几个被丹毒坑害的孩子 陆续在苍辰峰发生这样几件事情,苍辰真人再也忍不住,和归尘真人亲自走了一趟医修联盟,把几个徒弟师侄通通送了过去。 马长老为几人看了诊,除了罗琨和叶梦斐,其他人的病因倒都很明显。 “这便是大能修士的威势,虽远在千里之外,依然可以于谈笑间取人性命。”马长老本身是合体期的修士,对这样的事情更加清楚,“这位下手的大能,至少是渡劫期的修士,甚至散仙也不是不可能。” 苍辰真人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归尘真人伸手握住他的手。 马长老看他这个样子,摇摇头道:“医修联盟虽然有数名散仙坐镇,但也不能保他们一世安稳。罢了,暂时先让他们几个住在这里吧。” 苍辰真人谢过他,却不听归尘真人的劝告,坚持要返回宗门。 归尘真人拗不过他,只好舍命陪君子。 苍辰真人一走,马长老就对着昏迷不醒的罗琨长吁短叹了一番,有些想不通他作为一个医修为何非要用大量丹药来堆积修为。 靠丹药快速增长起来的修为比较虚浮,加之炼制丹药时总有些杂质去除不干净,长期服用丹药,这些杂质就会在人体内堆积,慢慢形成丹毒。这些丹毒会随着一点点随着修士的行功进入每一条经脉和丹田,最后渗进修士的骨子里,最终有可能毁去根基。 作为一个医修的罗琨不会不明白这些,他为什么一定要服用丹药呢? 就马长老检查过的情况来看,罗琨服用丹药怎么也有六七年了,那时他应该已经是个医修了,不应该是误用丹药。而且马长老能看出,罗琨曾在服用丹药之初用威力极强的方子洗过髓,这多多少少缓解了丹毒的堆积速度。 罗琨的修为很扎实,甚至比一些很少服用丹药的修士还扎实,可见是下了苦功的。这样的状况实在不太常见。 马长老摸不透罗琨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打算或是苦衷,于是一开始没有在苍辰真人面前开口。现在剩他一人对着罗琨,自然就把担忧表现出来了。 如今医修太少了,马长老不想再因为丹毒这样的问题废掉一个,略略思考片刻,便向医修联盟的总部走去。 虽然拔除丹毒的化障丹十分稀有,但化障丹的主药清障果却不是那么少见。即便清障果只有第一次服用的时候有效,甚至只能拔除少许丹毒,聊胜于无吧。 罗琨又在医修联盟昏睡了近一个半月,才拖着僵硬的身体从床上爬起。似乎是对目前的状况感到茫然,他傻傻地坐在床边,望着自己客居洞府里的石桌发呆。 这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马长老例行前来探望,他才恍惚地回过神。 马长老见他醒了,心理安慰,慈爱道:“总算是醒了,感觉如何?” 罗琨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有些断断续续地吐字:“没事,挺好。” 马长老一皱眉,上前探了探他的状况,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反而疑惑起来。难道是睡的过久了,以致反应迟钝? 罗琨用力摇摇头,感觉清醒了一点,喘了口气才道:“长老,我真的没事。” 马长老嘴上应了,心里却不这么认为,思索着一会儿去和盟主商量商量罗琨的事情。 又过了一阵儿,罗琨感觉完全清醒了,连忙下地向马长老行了个礼,并询问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马长老更加疑惑,他记得上次罗琨来的时候已经想通,身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怎么如今又回去了?但听到罗琨询问那些事情,就先放下这一茬,给他细细讲解起来。 罗琨本为有人监视苍辰峰的事情而惊惧,谁知马长老面色一肃,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在大量服用提升修为的丹药?你体内丹毒沉积不算少,万幸根基受损不重。” 自认很扎实从不服用那种丹药的罗琨一瞬间呆住了。 马长老见罗琨说不出话,以为自己猜中了,不觉摇摇头,劝道:“这七八年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用丹药提升修为?我也说过,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通知医修联盟,你这样自毁根基……哎。” 罗琨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马长老看他迷茫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怜悯,便道:“知道清障果吗?” 罗琨下意识点点头。 马长老道:“联盟内部也存着一些清障果,你的情况我已向盟主报备过。再过几日,就会有人给你送清障果来。” 明白马长老的意思,罗琨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点头。 “丹药,你以后还是少用吧。”马长老最后道,“虽然你的修为很扎实,但这种方法,到底不好。” 罗琨应了,送马长老离开他客居的洞府。 罗琨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熟悉的游戏界面,只觉得难过。 他自己从没服用过增长修为的丹药,唯一的可能就是每次他完成系统任务后获得的那些修为。经验条每明显地前进一些,他都能感觉到自己修为略有提升。 他以前从没想过那些经验是从何而来,对于凭空出现的修为从没有怀疑过。 苦笑两声,罗琨觉得这让他最熟悉、即便遇到许多疑点后还是无比依赖的系统,其实才是最可怕的东西。比心思难以捉摸的顾珀瑛可怕多了。 打开背包,罗琨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码的整齐的物品,也不知道系统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是对自己好还是不好? 翻来覆去折腾着系统,最后罗琨把眼光停留在了任务界面,静静看着那血红的抹杀任务。 在不做任务被抹杀和做任务被毁掉根基之间,他似乎别无选择。 但是他很不甘心,难道他就这样被剥夺了以后证道、飞升甚至进阶的可能性了吗?他不想这样。 系统的本体在哪里,系统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样让自己毫无觉察地服下这些丹药的? 罗琨想到这里,双手颤抖着在自己身上寻找着有可能是系统本体的东西。但是他翻遍了所有的东西也不知道哪个才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罗琨双手拄在膝盖上,弯下腰,用手捂住脸,身体轻轻颤抖。 罗琨一直没有出门,就这样一个人呆在洞府里想着那些事,人很快就憔悴下去。 毫不知情的顾珀瑛带着马长老交给他的清障果去看罗琨,一时间被罗琨消瘦的样子吓了一跳。 “……师兄?”顾珀瑛有些迟疑地看着给他斟茶的罗琨,“你这是?” 罗琨轻轻笑了下,道:“我没事。顾师弟坐。” 顾珀瑛在他对面坐下,将手里的玉盒递出,询问道:“师兄,可是查出了病因?” “病因?”罗琨喃喃重复着,“啊,病因。” 顾珀瑛右手紧了紧,最终没能伸出去,只是继续问他,语气里带上一点小心:“师兄,马长老……说了什么?那玉盒里是?” 罗琨打开玉盒,伸手推到顾珀瑛眼前,冷漠道:“清障果,用来清丹毒的。” 顾珀瑛身子一震,不可置信道:“师兄你……是因为服丹药才会出事?” 罗琨“呵”了一声,没回答,倒是冷淡了表情:“无论是什么,已经到了这地步……顾师弟,如今我根基已损,总该没有人再拿你我做文章了吧?这样很好,是非少,清静。” “师兄又不是修的佛道,何必说这样的话?”顾珀瑛微微垂着头,双手紧握,语气却十分平静,“我相信师兄定能拔除丹毒。” 罗琨道:“我是有清障果,可顾师弟应该也知道墨林草和荆丝如何难得,从辅药的搭配和流传的成丹率来看化障丹也很难炼制。市面上虽有流通的,但多是假货。就算偶有真货,那价格也昂贵得吓人。一炉化障丹每种辅药都要十一株,成丹率又低,就是拿出我全部身家,也未必炼得出一炉。” “总归是能遇到的。”顾珀瑛若有所思,说起话来也慢了些,“根基更重要,师兄何必在意灵石?” 罗琨将清障果收回储物袋:“世俗间有句话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没有足够的灵石,如何换的来药?” 顾珀瑛倒笑了:“师兄这是想岔了。听师兄的意思,手里有化障丹的丹方。化障丹稀有不只是因为辅药难得,更是因为丹方难得。若是师兄愿意以丹方换药,一切问题皆可迎刃而解。” “可是我并没有丹方,这些也都是听说的。”罗琨苦笑,他手里还真的没有化障丹的丹方,只是在医术界面看到了丹方里的药材,没有具体炼制方法。 但是只有这些也够他推测化障丹的炼制并不算难,因为墨林草和荆丝药性爆裂,熔点相差也不大。就是市面上流传的化障丹的成丹率,也能推测出结论。不过罗琨不知道丹方里有没有特殊的丹诀,他更倾向于有。 一来是化障丹的配药药性暴烈,若仅仅使用普通丹诀,在没有辅助融合材料的情况下很可能炸炉,但炼制化障丹不能再放入第四味灵药;二来是化障丹的丹方被所有者捂得紧紧的,若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恐怕丹方仅仅是稀少,而不是如今的难得。 罗琨认为那可能存在的丹诀才是化障丹丹方的精髓。 顾珀瑛听罗琨否认,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试探道:“既然师兄没有,这法子只能作罢。师兄可以让医修联盟的人注意药材和丹方,总是能找的。” 罗琨点了点头,道:“我会想办法筹点灵石,其他劳烦顾师弟了。”说着他看了眼包裹里的灵药矿石,计算着哪些能出手,出手后还差多少钱。 顾珀瑛见他回答地干脆,倒是打消了他有所隐瞒的想法:“师兄,我这里还有些积蓄,改日给你送来。” 罗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笑了下,然后送他离开了洞府。 第50章 四九灵药丹方包邮加送货上门还服务到家 罗琨和顾珀瑛谈完话后恢复了精神,挨个看了自己的师弟妹。 吴献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在医修联盟这么个地方不敢像在苍辰峰一样闹腾,见了罗琨高兴非常。不过高兴之余,他也为罗琨的身体状况担忧,本来罗琨就不胖,如今更瘦了。 罗琨倒是反过来安慰了他一番。 吴献算是好打发的,疯疯癫癫的叶梦斐简直让罗琨束手无策。他可以看到叶梦斐头像下的“混乱”debuff,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长。但是他检查不出叶梦斐是哪里出了问题,除了脉象混乱,她的情况和在点苍山时略有不同,浑身雾状的真元很是浓稠,但躁动得厉害。 感觉像是要筑基了的样子。 这太奇怪了。 罗琨琢磨了几天没琢磨出原因,只能先撂开手,去看了陆宇笙的情况。 陆宇笙醒了有些日子,见到罗琨的时候,又回归了最初的客套态度,连目光里也带上了审视。罗琨和他聊了聊无关紧要的话题,便告辞了。 陆宇笙这样的态度罗琨怎么会没感觉到,只不过不在乎罢了。 他忙着整理可以出手的灵药和矿石,没有时间去理会他。 顾珀瑛算得上是言出必践了,在罗琨将一些不是特别稀有的灵药通过马长老出手后的第二天,他就送了大笔灵石过来。 对于顾珀瑛这种算得上是示好的举动,罗琨倒是挺淡定。如今他的情况不值得小人作祟,少了被误会的可能性,自然就不会去思来想去有些动作背后的深意。 更何况现在他一旦思考的时间过长,就会头晕的厉害。 就因为如此,已经不再把终身目标放在证道飞升上的罗琨整理起医学笔记,也是断断续续的。 《医经》到底是数千万年前的东西,里面内容多而杂、深而广,还有些理论和时下的相差甚远。罗琨在阅读和印证的时候,总是因为头晕要时不时停一下,这对他的整理工作造成了非常大阻碍。 罗琨频繁地出入医修联盟的藏书库,让马长老看出了他的意图。 马长老为此特地去安慰过他:“你能放宽心是好的,但也不要灰心。你的根基损伤不严重,只要拔除了丹毒,以后还是有无限可能。” 罗琨温和有礼地应了,虽然他心里不这么想。 马长老劝不动他,也知道人各有志,便不再就此发表太多看法,随罗琨去了。 罗琨不是不想证道飞升,但他觉得系统不会就这么停止各种任务。到时候即便他有再多的化障丹又能怎样呢?根基是不是会被毁掉,还有没有可能证得大道,已经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他自己检查过,马长老说他根基损伤不严重不错,但是没考虑到他灵根的特殊。只不过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灵根的特殊性对他到底是好还是坏。他现在不过一个筑基期,以他根骨损伤的情况来看,他至多能走到化神,也不过两千年上下的寿命。 两千年对凡人来说太长太长,可是对于修士来讲并不算多长。 与其去期望系统放过他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他还不如做点真正有用的事情,好好把《医经》《大医精诚》《千金方》都整理出来,许是还能多多造福后人。 就算他炼制成功化障丹,也不过是有可能走到炼虚罢了,寿命依然不是多么长。光整理《医经》已经让他这么费力,后面还有《千金方》和其他著作要整理,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短短几千年时光他还怎么有时间去做别的? 若是他那特殊的灵根会加速根骨被破坏的速度,那么他恐怕连两千年的时间都没有;若是他那特殊的灵根能够使得他的根骨有被修复的可能性,那么也许他还有可能以身证道。 可是,那系统会给他怎么样的未来? 罗琨扶着晕晕乎乎的头,长长叹了口气。 罗琨从没想过有人会把化障丹的辅药和丹方贱价卖给他,所求不过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低品丹药。就在他一心整理著作之时,马长老给他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惊愕了好半天。算了算这个人需要的一品和二品丹药,他倒是苦笑了下,觉得这人真是奇怪的不得了。 这人提出的丹药品种和数量都不小,好在没有比较阴损的类型,大多只是看着有趣却不知具体用途的,比如化羊丹、变性丹之类。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个人为什么需要这些奇怪的丹药,但罗琨急于取得化障丹丹方,便直接将这些奇奇怪怪的丹方送了一份给医修联盟,在半个月后换回了大量的成品丹药。 将灵石和丹药整理好,由马长老作为中间人递交出去,罗琨总算是松了口气。歇了两日,罗琨再次去了藏书库,对照着藏书整理起《医经》的笔记。 可是另一件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在他去了藏书库的第三天就发生了。 马长老告诉他灵药和丹方已经被送到,联盟的八品炼丹师已经出手替他炼制化障丹,让他赶紧准备准备,过不了几日就该去清丹毒了。 罗琨很震惊,竟不知道有人是这样急着脱手这些天价之物。 马长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弟子,这种东西放在他手里只能招祸,还不如换点有用的东西。 罗琨觉得马长老说的也对,倒是吴献直觉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巧合,建议罗琨告诉马长老,让马长老帮忙查查。 “好,我会让马长老帮忙查一查。”罗琨是绝对相信吴献的直觉的,听了吴献的话,略作思考便道,“小心一些也好,感觉苍辰峰一直没有太平过。” 吴献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苍辰真人一回宗门就莫名其妙重伤的事情说了。末了吴献迷惑道:“师兄,你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宗门为什么不管?” 罗琨比吴献宅多了,从来和宗门高层没有接触,更是摸不准宗门高层的意思,只能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顾师弟,也许他有想法。” 吴献皱着眉应了声又和罗琨说了会儿闲话,才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马长老受了罗琨的请求,也觉得谨慎为妙,便令人查了查那个人的具体情况,却发现他是受莫家一位嫡系小姐之托。 这位小姐,自然是莫瑶。 “莫小姐倒是一腔深情。虽说是我们动作太大,但莫小姐能打听到这些还是要花大心力。”马长老乐呵呵道,“莫家确实有这样的财力物力去搜集单方和灵药,莫小姐作为嫡系能拿到这些不奇怪。不过要拿到这些也不难么简单,她肯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罗琨何时被女子这样对待过,马长老的话让他耳根微微发红,不自觉地捏了捏因为马长老前来而放在手边的记录玉简。 马长老看到罗琨有几分害羞的样子,没有继续打趣他,只是将已经练好的化障丹交给了他。 罗琨收下了,默然片刻,向马长老行了个大礼。 马长老也没让,坦然受了,然后吩咐他过几日送走他的师弟们后,就闭关拔除丹毒。 因为并不知道师弟们要离开的事情,罗琨一时有些诧异,连忙问道:“难道是我师父……情况不太好?” 马长老这时也才想起罗琨他师父的事情,索性一并说了:“有医修为你师父看过诊,他的伤只是看着重,实际情况并不算糟糕。不过确实是你师父师叔急招你三个师弟回去。” 罗琨不解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用意,独自揣摩了一阵,不得不在剧烈的头疼里放弃了。 马长老为他诊了脉,发现他只是身子有点虚弱,便道:“你这是思虑过度,导致身子有些虚。平日里少思少虑,在略服一些进补的丹药,状况就会缓解。” 罗琨应了,本想送马长老出去,却听马长老继续道:“关于你师父师叔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太多。最近颇多门派揪出入了邪道的奸细,你师父师叔召回你三个师弟,许是宗门要有大动作了。你师父不让你回宗门,怕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 罗琨一皱眉:“邪修?难道最近他们最近又不安分了?” 马长老摇摇头道:“他们就没有安分的时候。” “虽然师父是想保护我,但要是宗门发生了内斗,我若回去了,说不定能帮上忙……”罗琨扶了扶额头,有晕晕乎乎道。 “罗琨,不要犯傻!”马长老面色一肃,打断他:“我知道你是想着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好帮上忙,许是能救回几个同门。但是你想想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回去恐怕只是帮倒忙!” 罗琨被马长老的话一点,马上就清醒过来了,想到自己本来要说的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先生说的是。” 马长老看罗琨是真的醒悟了,挺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给他留了滋补的丹药,就离去了。 罗琨强撑着送走马长老,再也抗不住坐在了地上。 他刚刚本想告诉马长老,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呆在医修联盟才是最明智的。可是话一出口……他突然明白过来,那个系统不但能无声无息地让他吸收掉丹药,还能影响他的思维。 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开始努力回想自己以前的事情,一阵眩晕却让他眼前一黑,直直向地面栽过去。 而在昏过去之前,他只来得及用神识在手边的记录玉简上留下简单的讯息。 第51章 五十能够清醒就能够反抗 罗琨苏醒的日子,恰好是吴献三人离开的日子。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不记得昏迷前的事情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一如平常地去送他们,一脸担心,叮嘱他们要处处注意。 待送走了他们,罗琨回到客居处,细细回想着几天前突然晕倒的事情,最后是无解。 难道是因为头晕? 罗琨想不通,只能强压下心里的疑惑,拿起自己的记录玉简准备继续前几日那段整理工作的扫尾。神识扫过玉简,他吃了一惊,连忙努力控制住思绪。 人在危急关头的潜力是无限的,罗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放空了脑袋,只有神识扫过那些字迹,可大脑对此的反应近于没有。 不过这样总是放空思维不去思考也不是办法,罗琨此时一有这个念头,思维就又开始活跃起来,那种思维空白的状况也就随之消散。大抵是思维过于纷乱无序,罗琨感到一阵阵猛烈的头晕。强撑着不想昏过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地想着办法。 办法罗琨到底是没有想出来,可是随着他想得越久、想得东西越多,那种头晕就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一阵阵头疼。 头疼欲裂,但不昏沉,甚至罗琨还有种终于清醒过来的感觉。 忍着这样剧烈的头疼,罗琨继续胡思乱想,直到头晕慢慢消失,也习惯了那种头疼的感觉,便隐隐听到有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罗琨精神一震,没想到误打误撞倒让他成功了。 罗琨仔细思考了那声闷哼的来源,认为那就是监视苍辰峰的人,但是这人的身份他无从得知。听这人的声音,显然是在刚才受了伤,不过他有种感觉,无论发生什么,这个人都不可能轻易被击退。 更何况罗琨这次其实什么也没做,不知道这人受伤有没有其他原因? 若是没有,罗琨便没有多少时间像现在这样不被影响着。 而且,在大概过了一下能想到的相关事情后,罗琨此刻还不能确定这个人知道了他现在的情况,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对他们出手。 从这个人的行为来看,他和系统的关联千丝万缕,至少一直在互相配合对方。又看了一眼半点变化也没有的系统界面,罗琨默默思索着,或许系统并不能影响他的思维,但是那人却能。 回想起马长老的话,罗琨明白,既然这人修为至少是在渡劫期以上,想要去控制一个筑基期的普通修士实在是太简单了。这人没有直接控制他,而是试图去影响或者说是暗示他,显然并不是想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或者只有行为能力没有思维的棋子。 他似乎是想要画下一个什么框框,让罗琨只能在这个框框里思考。这不是摧毁思维或者简单地控制思维的做法。 这人用这样的方法,使得罗琨觉得他的最终目的应该很复杂,并且这个目的一定要自己心甘情愿或是拥有自己的思维才能完成。 由此看来,他的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只是这人一直试图限制他的思维。 这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罗琨怀着这样的疑问又看了一遍自己记录的东西。 ……系统影响思维…… 六个字,前面和后面的空白明显是被什么人抹掉了字迹。 看着这个,他依然想不起来自己昏迷前想了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记载了些什么。 感觉一阵阵头晕袭来,罗琨深深叹息,努力和这阵头晕抗争起来。 罗琨到底抗住了那一阵阵头晕,在那头晕退去之后就是无休无止的头疼。罗琨也没敢给自己开什么镇痛的方子,他觉得他现在的状况还是什么也不吃静观其变为好。 这样想着,罗琨到底有点可惜地取出那瓶化障丹,却突然发现玉瓶瓶口处露出一角类似白纸的东西。 连忙拔出塞子,罗琨果然在玉瓶内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简体字写着:你的处境我已明了,化障丹送上,早日清理丹毒。另外作为前辈告诫你,暂时不要反抗“系统”,切记思虑过重,命更重要。 落款是幻境里真实的同伴苏九墟。 简体、前辈、系统、幻境和同伴。 这个纸条让罗琨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在顾氏地宫里看到的那个蚩灵套万花,他或许知道什么。 罗琨忍着头疼慢慢思索着,苏九墟恐怕也是个穿越者,比自己穿来的要早,而且同样有系统,恐怕也被威胁过或者是……接受了相同的任务。他向自己送出丹药并做出警示,出于何种目的?示好?拉拢?还是系统让他做的? 罗琨又读了一边这张纸条,对于不反抗系统的说法不置可否,毕竟那鲜红的“抹杀”触目惊心,他不可能忘了。罗琨认为“抹杀”这样的工作是由那人进行的,就算那人已经受伤,他依然相信作为一个至少渡劫期的大能,那人要捏死自己再简单不过。 至于思虑过重……是指头晕和头疼的事情吗?这件事苏九墟为什么会知道? 罗琨没有办法一下子就这样相信突然冒出的一个人,哪怕他同为穿越者。叶梦斐也是穿越者,但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想到这里罗琨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竟然已经有了三个穿越者!而自己和那个苏九墟似乎都有系统,叶梦斐却没有。这是为什么? 太多的疑问让罗琨的脑袋变得乱糟糟,一时间头疼的更加厉害,别说理清思路,就连思考也困难。 将玉瓶扔在一边,罗琨瘫软在床边,行功的力气半点不剩,只能大口喘着气,好半晌那剧烈的头痛才缓解一些。仰着头长长舒了口气,罗琨将视线移到玉瓶上,望着那玉瓶失神了一阵子,头疼彻底纾解,他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似乎只要自己想得太多,就会头疼的不得了?罗琨苦涩一笑,倒是认同了苏九墟的切记思虑过重。 爬起来将玉瓶收好,罗琨蓦然想起,这化障丹的丹方和辅药是莫瑶贱卖给自己的,成品丹是联盟的八品炼丹师出手炼制的。为什么这张纸条会在玉瓶里? 难道那位八品炼丹师是苏九墟的人? 罗琨想起苏九墟的装备。蚩灵套是剑三80年代初的套装,230品,这说明苏九墟至少在80级。80级是什么概念呢?罗琨默默算了下,竟然是合体后期的修为,和马长老差不多! 这样的修为,指使一位八品炼丹师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苏九墟为什么会直接给他一张纸条,为什么会直接敢他一张纸条,罗琨也在刹那了然。 先不去管苏九墟如何得知罗琨的存在的,如果光靠系统那种给经验的方法去提升修为,就算一路不停使用化障丹,苏九墟也不可能走到合体期这个阶段。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苏九墟有完全解决丹毒的方法;第二,苏九墟的系统从未给过经验,他体内本就没有丹毒。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是眼下罗琨最希望得知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怕罗琨不上钩。 但这个行得通的推测,必须基于罗琨看清了他装备的前提。 罗琨摸了摸储物袋,在隐隐的头疼中做了决定,那些告诫他便信上一次何妨? 苏九墟的修为决定他可以轻易地杀死罗琨,既然他知道罗琨在何处,想要下毒手,完全不需要费这样大的力气做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直接动手就是;而以他这样的修为还要找罗琨做同伴,就意味着他有一个目的必须是要罗琨出手才能达到。 这说明苏九墟至少不会要他的命,甚至也不会去控制他。 这似乎和系统的情况有某些重合,罗琨垂着头,又有了另一个猜测。 不过不管苏九墟到底是什么人,都不能影响罗琨所做的决定,他甚至没有请马长老鉴定一下丹药是否有问题的想法。 罗琨这时候脑子很清楚,知道若苏九墟就是那个监视他的人,那么他无论怎么做,都逃不出他的掌心;若不是,他也没有理由飞这样的功夫来害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罗琨既然都决定信上他一次,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大不了就是信错了,彻底断了前路。就算如此,他也还能做很多事,他济世苍生的愿望也不会因为这些挫折就改变。 罗琨抚着那块记录着《医经》的玉简,眼睛亮得惊人。 他觉得自己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回忆着自己的愿望,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以前是他的问题,他太蠢太狭隘了,看到这些典籍是绑定的就自己一个整理研究,效率十分低下。 如果他将这些典籍交给医修联盟,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整理研究,天下无数医修就能更早看到这些经典,说不定可以拯救更多人。 幸好他醒悟的不是非常晚,他可以为之努力一生。 马长老听说罗琨要闭关清丹毒了,特意前来嘱咐了一番,将化障丹效率最高的使用方法和禁忌一点点讲给他。 罗琨真心诚意地谢过马长老,将特意复录的《大医精诚》交给了马长老:“晚辈近日闲暇时间不多,只来得及刻录《大医精诚》这一份孤本。这是晚辈从一处极为特殊的地方寻到的,应该是正品。” 他手里的典籍、功法,都是绑定的,无法给别人,只能花时间来刻录。这些日子他空闲确实不多,只能先交给联盟一份《大医精诚》 不问罗琨这些由何而来,也不问罗琨为何这时候才拿出这份玉简,马长老接过玉简的时候激动地手都在抖,活了那么多年的人眼眶都红了:“你有心了。无常谷……无常谷啊。” 罗琨看的鼻子发酸,坚定道:“长老且等晚辈几个月,等晚辈出关,必将《医经》和《千金方》奉上,只望天下医修都可以好好研习传阅。” 马长老看着罗琨这个样子,无比欣慰:“你有这个心,比什么都好。” 第52章 五一万里奔赴天都城 苏九墟送上的化障丹很管用,即使罗琨没体验过一般化障丹,也知道苏九墟给他的这份不一般。 体内沉积丹毒已有六七年,罗琨可不认为一般的化障丹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将其拔除干净。而这药甚至连一些深入骨髓的丹毒也被硬生生逼了出来。就是这化障丹威力太大,拔丹毒的时候他那样子稍微凄惨了点。 他这还只是服用了三颗。 罗琨轻轻一笑,摇了摇手中的玉瓶,里面剩余的十来颗化障丹碰撞在瓶壁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不管苏九墟目的是什么,至少他现在一身丹毒除了个干净。 喘了口气,罗琨摸出一粒镇痛丹服下,片刻后药起了效,他的头不再那么难受。 是,罗琨没有听从苏九墟的劝告。可他不想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一生活在别人的暗示中。他只有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中,才能找到片刻的清醒。 原来一个人想要活出真我是这样困难的事情。 罗琨摇摇头,随意丢开手里的玉瓶,小心地拿着《千金方》,继续仔细地复录起来。 罗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是太好,复录工作一直断断续续,《千金方》《医经》《一品丹方大全》《二品丹方大全》和《三品丹方大全》用去了他四个多月的时间。 将这些典籍又校对了一次,罗琨带着一堆玉简出关已经是八个月后。 马长老没想到罗琨一出关就直奔自己这里,二话不说塞给自己一堆玉简,并一一指出都是什么。 那三份丹方大全暂且不提,《千金方》和《医经》是当初无常谷最重要的传承,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马长老上次听到罗琨说这个,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些典籍消失了那么久,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拿到了传承,最后经过鉴定发现都是假货。 马长老不否认罗琨拿到真货的可能性,但是这可能性到底很小,所以他也不怎么上心。 不好打击罗琨的积极性,马长老拿起《千金方》细细阅读,却越看越震惊,那里面是上古药方的可能性非常大。连忙放下《千金方》,马长老飞快地拿起《医经》揣摩起来。 罗琨见马长老看得认真,也就不去打扰他。估摸马长老要看一段时间,他干脆安静地坐在马长老边上,也翻出那块绑定的《医经》玉简看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室安静,时间飞快地流走。 不知过了多久,马长老才喟叹道:“这几份典籍恐怕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可以再看到无常谷的传承……” 罗琨听着马长老声音里带了点杂音,语调也有些变,知道他很激动,便点了点头,唇边带着理解的笑意。 马长老看到罗琨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了,道:“我这就把这几份典籍送到联盟内部去,待完全确认后,便将这些典籍公布出去。” 罗琨明白这件事情必须慎重,当下应了,然后便向马长老告辞。 临走的时候罗琨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身冲马长老道:“长老,据晚辈所知,无常谷覆灭后,似乎另起了万花谷作为传承。” 马长老正看着那几块丹方的玉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罗琨见马长老这个反应,也就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直到罗琨走了许久,马长老才反应过来。 “万花谷?苏九墟!” 医修联盟虽然只是个松散的组织,但是效率非常高。经过盟内高层和几位散仙不眠不休的研究,不过一个多月便完全确定了这几份典籍的真伪。甫一确认,联盟便高速运转起来,半个月后《大医精诚》《千金方》《医经》这几份典籍便被公布天下,同时宣布《大医精诚》为医修必读典籍之一。 一时间各界又是一阵哗然。 按一般情况讲,《医经》应给是最引人注目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只有那些非医修才无比关注《医经》,医修更加关注《大医精诚》和《千金方》。 医修典籍功法的传播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和其他的有了区别。大抵是医修们并不会将手里的典籍捂得严严实实,他们总是希望更多人看到,所以才会在一片严防死守的氛围里显得尤为不同吧。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医修们选择功法的时候并不会着重考虑功法的品阶。他们总是更加谨慎而认真地进行对比,最后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选择最合适自己的那个。就像罗琨这次交出的《医经》,在他们心里,也只是让他们的功法多了个选择。 除了医修联盟规定的必读典籍外,他们只在乎更为实用的药方和理论典籍。 罗琨不是很清楚医修联盟的历史,不太明白为何医修联盟有这样的权力去规定医修的底线和必读典籍等等,不过他也不太在乎。他倒是觉得医修联盟的这个规定很不错。 罗琨看了看任务栏里的[扬名天下],完成度已经是100%,可是系统却没有提示他完成了任务,越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伸了个懒腰,罗琨寻摸着既然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再没他什么事情,便准备再去藏看一看近年来的典籍,以便好好充实自己的知识库。 想到就做,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去换一些镇痛丹。 当罗琨携带大量镇痛类的丹药走进藏的时候,就看到马长老愁眉不展地坐在一楼大厅里,看守藏的那位渡劫期长老在他身边,也愁苦着脸。在他们面前,堆着大量的玉简。 罗琨上前见了礼。 马长老叹口气,道:“你身体尚未痊愈,不必这么急着来翻看典籍,多多休息才是。” 罗琨心里明白这头疼一时半会都好不了,只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我有分寸,长老不必忧心。” 马长老看劝不动他,想想那也确实不算什么病,就由他去了。 罗琨顿了顿,问道:“长老因何事忧心?” 听罗琨问到这个,马长老方想起罗琨平日里很少出门,很多消息不能及时掌握,说了他几句才解释:“天都城附近出现大量修士中毒之事,前段日子有修士前来求助。但这么久了我等却没能确定那是什么毒,不能对症下药,最终只是给那修士拖了几日。” 罗琨闻言立即皱起眉,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看守藏的长老见罗琨露出这般表情,有些责备地看了眼马长老,插言道:“我知你担心,但如今担心也不中用。你还年轻,多多充实自己比较重要,这些事情,自有联盟里见多识广的人来忙。” 这位长老是怕罗琨胡闹,自己跑去天都城,许是不但帮不上忙还要添麻烦。 罗琨仔细想了想自身的状况,便道:“晚辈学过一种极为特别的鉴毒术,能比较精确地确定毒药的药性。晚辈琢磨着该是能帮上忙。” 罗琨所说的鉴毒术本是为了掩盖系统,但两位长老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极为特别”四个字上,以为教授罗琨鉴毒术的人有什么特别的规矩。略作思索,两位长老决定先试试罗琨口里的鉴毒术到底如何,再作打算。 就算系统再坑爹,在这些方面也算是很给力的,罗琨能把两位长老拿来的各种药材一一分辨清楚,只是说的时候故意模糊了点。 两位长老对罗琨的鉴毒术十分赞叹,对罗琨天都城之行多了几分期待。想到这毒有可能被解决,他们心情好了不少。 马长老向盟内高层做了汇报,引起了盟内的高度重视。他们立刻再次选出数位对毒术有研究的医修,令这些医修同罗琨一同赶往天都城。他们甚至派出了三名渡劫期的剑修作为保护者。 罗琨知道光靠自己恐怕无法解决问题,能有德高望重、博闻强识的前辈陪同是最好的,因此他真心实意地谢过联盟后,向苍辰峰发了一道传讯,便直奔万里之外的天都城。 渡劫期的剑修赶路速度非常快,罗琨由他们带着,不过两天多时间便到达了天都城。 本以为他们要进城才能看到病人,罗琨一行人完全没想到天都城外的景象是何等触目惊心。这些心急如焚的医修在看到那景象的一瞬都沉下了脸。 天都城本是无比繁华的修士城镇,以五花八门的拍卖会出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能是为了脸面好看,这天都城修建的十分巍峨华丽,莫说城内商铺民居、城府豪宅,就连城墙都是由能够激发保护罩的特殊灵玉砌成。 可是就在这座城外,中毒的修士像牲口一样被圈在破败的小棚子里,正躺在地上哀嚎辗转。 罗琨神识扫过,发现有很多修士已经没了呼吸,甚至连尸体也已经腐烂。但就是这样,他们还跟活着的修士躺在同一处。 一个合体期的医修哀叹:“天都城还是如此。以前爆发大规模中毒事件时,他们就是这样将中毒的修士随意扔在城外。”说着他停了下来,指着几处密集的小棚子,让大家看,然后继续补充道,“上次大概是一千年前,那些棚子就在。这次棚子更多,恐怕情况比上次更严重了。” 闻言,一股沉重的气氛笼在众人身周。 罗琨心头一颤,不愿意再耽误时间。为防止一会儿头痛发作,他摸出一颗镇痛丹塞进嘴里,道了声恼,立刻奔向那些小棚子。 第53章 五二当他们活在阴谋之中 不得不说系统在识毒辩毒的方面用处还是很大的,它虽然不能直接鉴定出这些人所中之毒的名字,却会给出debuff的名称和效果。这意味着罗琨可以完全正确地说出毒药的药性。 陆续查看了不少人的情况,罗琨确认他们中的都是同一种毒。 这种毒造成的debuff名为“枯骨”,阴性不利效果,有腐蚀作用,能够通过血液传染给他人。中毒者每分钟掉不超过总血量万分之一但是不低于25点的血量,属于慢性毒。 医修联盟同来的修士具知这毒有腐蚀性,可以随着血液深入肌骨,却未曾想到这毒竟是属阴性的。他们在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毒有偏向阴性或是阳性的特征,因此觉得这毒不是中性就是混元性的。 “怎么会是阴性的?”再次检查了中毒者,有人不解。 罗琨除了看系统给出的debuff,也亲自检查了每个中毒者的情况。实话说他没有这些老前辈对毒术了解那么多,更加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他注意到一处奇怪的地方,让他相信了系统。 指着一具腐烂了好些时日的死尸,罗琨道:“这个其实很明显。去联盟求助的那位修士,想必是在死后不久就被诸位前辈按照规定处理了,是以前辈们并未发现。前辈请看这具尸体,他的外表几乎腐烂完毕,但是他的靠近骨骼的肌肉和内脏都十分完整,并且呈现白色。” 剩下不必罗琨说,所有医修都明白。 有人从他们身后接口道:“不错,这位小友说的很对。” 众人连忙回头,发现来人正是上一批来天都城调查的医修之一,和马长老齐名的宋长老。 简单地见了礼,就有人急吼吼地询问天都城如今的情况。 宋长老也不废话,直接给众人讲解起现在的状况和他所调查到事情:“我们也刚到两天,现在有很多事情都没摸明白。如今摆在明面上的,是天都城前段时间中毒的俱是薛、王二族之人。城主反应非常迅速,在出事第二天下午就给这件事情定性为寻仇,并将这两姓修士送出城外,因此没有给大部分修士带来恐慌。” 有人插嘴道:“全部送出来了?包括没有中毒的?” 宋长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气氛越发压抑。 过了一会儿宋长老才继续道:“我们来此之后查看了中毒者的情况,和那去联盟求助的修士并无区别。倒是那些已经死去至少半月的人,能够看出异状。” “这是想要阻碍我们出手救治吧,看来下毒之人非常了解医修联盟的行事准则啊。” 宋长老点点头,道:“虽不知是何种缘由让此人下此毒手,但他不希望我们在短时间内查出那种毒并出手救治是肯定的。也许和医修联盟有牵扯也不说不定。” 罗琨低着头听宋长老的推测,一言不发。并非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实在说不出来。自打宋长老来到他们身边,他就觉得有什么人在暗处盯住了他,而且那视线里充满了恶意,压迫着他连动也不能动。 偏偏其他人一无所觉。 罗琨知道惊慌没有用,飞快地运转着功法,试图强扛着那种威压以制造异样,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的方法还算是不错,很快他就面色发白,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引来了一位剑修的注意。那暗中的人好像是刚发现了罗琨的想法,当机立断收了威压,迅速收敛了所有气息,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可是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就连大能破开空间直接离开也是有预兆的! 半点也不敢耽误,罗琨猛地动了动右手,指向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那儿!” 那位剑修反应迅速,一剑劈出,威势惊人。剑光丈长,只有小指粗细。那是气魄极宏大的招数,控制却极尽精微,顿时在暴烈的风雷声里,天都城外的空地上一道细短的深沟成型。一个人影骤然显现,被这一剑拉扯开来,血花四溅后留下两半切口整齐的尸身。 当罗琨在天都城外遇到那个目的不明的人之时,他的传讯才回到天枢仙门。 苍辰真人立在天枢仙门的上空,慢慢读完了医修联盟传讯人带来的玉简。随手将玉简丢给了吴献,他继续望着下方一片狼藉的几座峰头,慢悠悠道:“琨儿如今去了天都城。待此间事了了,献儿你去一趟医修联盟看看他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顾师侄去接一接他。” 他指使起来顾珀瑛十分顺手,好像那也是他徒弟。 顾珀瑛在他身边,听了他的话也不反驳,只是垂着眼睑,将所有情绪都敛下来。吴献倒不是很乐意,询问苍辰真人可不可让他和顾珀瑛掉一下。 苍辰真人没有搭理吴献,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下方的情况。 吴献没辙,只能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仔细阅读起罗琨的传讯玉简。来回看了几遍,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吴献就把玉简递给了顾珀瑛。顾珀瑛没有拿起来看,只将玉简收进自己的储物袋,注意力集中在下方可以称得上是战场的地方。 苍辰真人看了一会儿才道:“顾师侄,叶尘和老三还没从倾天门回来?” 顾珀瑛恭敬道:“尚未。” 苍辰真人心里一沉,又扫了一眼下方的几个峰头,想到那个人前几日的要求,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顾珀瑛仔细观察着苍辰真人的神色,和身后一直沉默的陆宇笙交换了一个眼神。 苍辰真人还想再问什么,就感到苍辰峰有一股强大的气势直冲天际。蓦地回首看向那个方向,只见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竟是有人直接朝苍辰峰出手了! 苍辰真人脸色愈发糟糕,咬牙切齿道:“还真是算无遗策!”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吴献三人只能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却不能理解他话中的内涵。 若这话是说倒戈倾天门的叛徒,那他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既然那些人敢直接在宗门内动手,苍辰峰被袭就不是不可能,而一早是他放弃呆在苍辰峰选择前来观战,这时用“算无遗策”显然说不通。 若他这话说的根本不是那些叛徒,“算无遗策”四个字就更耐人寻味了。是指隐于幕后发动这场叛乱的幕后黑手,还是指其他的什么人? 三人沉默不语,跟在心急火燎的苍辰真人身后赶回苍辰峰。 满目疮痍。 大半个苍辰峰都被毁掉了。 苍辰真人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好、好得很!今日之事,我莫辰记下了!” 叶梦斐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她身前是一面水镜,水镜显示的画面赫然是被毁的苍辰峰! 笑够了,叶梦斐站起身来,妩媚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眼睛亮亮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甜甜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就不会这么快活了呢。他们的样子可真是令人愉快。” 男子脸上漾着温柔的笑,声音低沉充满了魅惑:“不用谢我,是你的想法打动了我。” 叶梦斐拎着裙摆转了个圈,然后步伐欢快地绕着医修联盟客居洞府的石桌打起了转,脸上满是轻松愉悦:“那当然。得不到就毁掉是世界上最棒的想法了。” 那个“了”字拐了好几个弯,像是小姑娘在撒娇般,纯真又可爱。 男子赞同道:“你说得对。我得不到的,怎么能让别人得到呢?” 叶梦斐突然停下脚步,脸上一瞬间布满了阴云:“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对吧?你说的那种丹药呢?药呢?” 她的脸就这样在一句句问话里扭曲起来,到了最后就像厉鬼一样,那种怨气简直已经具象化。 男子却仿佛看到了什么美丽的东西,赞叹道:“对!对!就是这样的表情。再更加怨毒一点吧,做得到,那药就是你的咯。别忘了,没有实力你什么都做不到,所以这药啊……” 叶梦斐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点苍山洞府里那个声音对她说“实力就是一切”。她神经质地咯咯笑了两声,肩膀乱颤,声音里全是兴奋:“谁要是阻止我,我就把他撕成一块一块,然后……摆在苍辰峰的空地上咯咯咯——” 男子欣赏着叶梦斐的疯狂。 半晌后他终于心满意足,随手丢给叶梦斐一个玉瓶,淡淡道:“药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手下。我的指示,你必须执行,记住了吗?” 叶梦斐闻言双眼渐渐空洞,机械道:“是。” 男子好像是不满意叶梦斐的识趣,又好像是觉得叶梦斐无聊,伸手“啪”地扇了她一巴掌。血从叶梦斐唇角流下,叶梦斐却好像没有感觉到这些,只是呆呆愣愣站在那里。 “叶梦斐,我警告你,”男子舔舔唇,笑容变得狰狞,“不要对你不能出手的人出手,否则我就把你撕成一块一块的,喂妖兽!” 叶梦斐道:“是。” 男人继续训斥了她几句,最后无趣地住了嘴。 “好烦,真是好烦!”男人将石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低声吼着,“只剩我一个,这样孤独,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男子的声音里带上哽咽,最后跌倒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不算小,甚至传出了洞府。可是在这医修联盟的客居洞府外,明明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匆匆忙忙的路过,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洞府里寂静如初,也没有人多看那里一眼。 第54章 五三挖个坑,埋点土 无论是天枢仙门还是医修联盟,在罗琨等人为了确定毒药的成分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都发生了很多难以预知之事。苍辰峰被毁大半、天枢仙门内奸在反叛的最后关头离奇死亡、叶梦斐神智完全清醒和医修联盟内部一位八品炼丹师莫名受伤,串联在一起形成一条指向真相的线,可惜如今无人将这些连在一起。 每个人都在为眼下的事情忙忙碌碌。 和罗琨同去的前辈们自身本事都够硬,像罗琨这样还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的新人,看他们做事其实是一种很好的学习。 罗琨深深觉得自己知识十分匮乏,于是本着“不懂就要问”的想法,将自己的疑问整理集中后,抽空向那些老前辈们求教。也许医修不太懂得什么叫做“藏私”,这些前辈指点起罗琨的时候毫不含糊。 在这种情况下,罗琨开始了大块时间同前辈们研制解药,零散时间就抱着玉简四处求教的生活。 三位剑修见他们忙碌至此,商量了下,留下两人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们,另一人则根据那天偷窥者留下的线索,前去追查薛、王二家中毒的始末。 叶梦斐神智完全清醒的第二天,就在医修联盟闹着要回天枢仙门,但被担心她身体的马长老劝下。 安生了四五天,叶梦斐感觉自己没什么问题,而且满脑子只剩筑基的事情,无视马长老的一片好心,坚持要回门派。马长老不过说了她两句筑基是水磨工夫急不得,她竟干脆坐在医修联盟的正厅里哭闹起来,字字句句间全是指责和猜疑。 医修联盟的人看她这个样子,便不再管她,遣人将她送回了天枢仙门。 叶梦斐一回到苍辰峰,对着那一片焦土神经质地笑了一阵,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小竹屋,准备起筑基的事情。 苍辰真人打她一踏上苍辰峰就发现了她,对她突然的回归有些诧异。当他用神识仔细观察了她的情况,面色就变得愈发古怪起来。叶梦斐一身真元凝练而且有规律地波动着,分明是筑基的前兆。 难道那个家伙给了她什么?苍辰真人暗自琢磨着,有些庆幸归尘真人去了倾天门。若是让归尘真人发现连这样的事情他都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深深叹息一声,苍辰真人翻出了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一样功法,自嘲着自己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 希望归尘真人不要怨他。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苍辰真人通知吴献和顾珀瑛注意叶梦斐的情况。这两人知道罗琨不在,这样的事情势必要落在他们身上,干脆地应了。 但是应了不代表准备好,谁也没有想到叶梦斐闭关的第二天,就开始了她的第二次筑基。突如其来,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异象,若非筑基时必然引起的灵气波动,叶梦斐这次的筑基恐怕无人会发现。 不过一个半时辰,叶梦斐就完成了她的第二次筑基,并且直接冲到了筑基中期。 这样的表现更让苍辰真人确定自己的猜测,也让苍辰、归尘二峰的其他人各有想法。 任凭这些人如何推断,都只是把眼光放在地面上、放在叶梦斐的竹屋上,没有人想过这间竹屋以上的百里高空中,会有一片妖冶的血光,随着叶梦斐筑基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明艳而邪异。 叶梦斐筑基的当天晚上,宋长老突发奇想,在研制解药的时候,给其中一份加入了一种一般作为中和剂的草药,打开了新的局面。 不到一天半,完全对症的解药便被成功制作出来。罗琨看的时候,游戏界面上明晃晃地显示着“枯骨解药”四个字。 罗琨看着解药笑了下,倒是没想到那种毒药就叫做“枯骨”。 有了解药,中毒较轻的人很快便解了毒,慢慢恢复了健康;中毒较重的人则没有那么容易康复,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只能解了未渗进骨子里的毒,真正要拔除毒素还是要不断用药调理。 就算如此,薛、王两家的人还是庆幸不已。这两家仅剩的几位长老向医修联盟表示了谢意,便带着对天都城已然心灰意冷的族人向远处迁徙。 罗琨见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决定回宗门看看情况,却让宋长老拦了下来。原来是宋长老发现罗琨修的功法与他们不同,更加贴近当年的无常谷,有意询问一些情况。 罗琨倒也没有隐瞒的想法,一一和宋长老说了。 “《医经》是功法,所以关注的人少?”宋长老笑着摇摇头,无奈道,“罗家小子,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医经》你是看过的,哪里只是功法。里面那么多理论,你这是忘记了?” 罗琨一拍头,恍然大悟道:“我当初只是不明白为何《医经》不如《大医精诚》和《千金方》受关注,看到大家对功法一向冷淡,还以为是这个原因呢。”说着罗琨轻笑一声,“都忘了制药的理论很少有人研究了。” 宋长老眼神一闪,心中对罗琨的状况有了了解,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十分和蔼:“依老夫看,你是头疼糊涂了。老夫总觉得你的头疼不是那么简单。” 听到宋长老猜中了自己的病情不简单,罗琨倒没觉得奇怪,就他这些日子看到的情况,他认为宋长老恐怕比马长老医术更高明。不过就算宋长老觉得他的病情复杂,他也不会说出来。 “可能吧。”罗琨有点孩子气地耸耸肩,看起来不太在意,轻松道,“影响不大,长老不用太过忧心。” 宋长老面色一肃,沉声道:“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吃完了二十余瓶镇痛丹!这样还叫影响不大?你怎可以这样不重视自己的性命。” 罗琨沉默。 他如何不想好好活着?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他想要活得久,就要过混沌日子,这是他不愿意的。 宋长老似乎无可奈何,只为罗琨诊了脉,开了药,由他去了。 宋长老离开罗琨暂住之处不久,罗琨就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你已完成了任务[扬名天下]。】 【你获得2000块下品灵石。】 【你已接受了任务[请教]。】 【你已接受了任务[交换]。】 【你已接受了任务[重建万花谷]。】 罗琨没想到系统会再次运行起来,心中惊愕可想而知。好在系统没有给他经验,他仔细感觉了自身情况后,发现一切如初,才有些安心。 但马上他就疑惑起来,难道系统转性了? 当然不。 [请教] 任务描述:宋长老是一名德才兼备的医修,他不但对无常谷的尚存典籍有研究,而且对无常谷的历史也有了解。这等好机会,你应当向宋长老请教关于医术和无常谷的问题,加深对无常谷和万花谷的了解。任务限时,六个月。任务失败,抹杀。 [交换] 任务描述:请于明年四月天都城拍卖会后用《顾氏地宫地图》交换顾珀瑛手中的有用之物。任务时限,七个月。任务失败,抹杀。 [重建万花谷] 任务描述:你已经扬名天下,有了建立万花谷的声望资本。如今你应当积累物质资本,并最终于无常谷原址重建万花谷。任务时限,五十年。任务失败,抹杀。 一连串鲜红的抹杀,就连最初那个[复我荣光]的任务也多了抹杀二字,让罗琨露出了嘲讽的笑:“狗急跳墙。” 这三个新任务暴露了太多信息,罗琨嘲讽过后就静下心来仔细研究了一阵。 系统显然很了解他附近的情况,甚至还能预测一些事情,罗琨压根不相信一个算的是上死物的系统会有这种逆天能力。要是有,这系统不是要遭到天妒,就是被大能掌握在手中。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在操控这个系统,而操控者本人,恐怕是走诡道的修士。甚至,这个人就是在顾氏地宫雕下壁刻的那个人。 能活这么久,这个人少说也是个散仙,并且是个渡过多次散仙劫的散仙。 这种人,要杀了自己,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罗琨想到苏九墟的纸条,心中明了自己和他合作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顺从了苏九墟的建议,不再抵抗那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任由这眩晕将他带入沉沉的黑。 罗琨倒在床上的一刻,宋长老整理药材的动作一顿,旋即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没想到苏九墟本事如此大,若非那名邪修拼了命将苏九墟下在罗琨身上的保护咒削弱许多,罗琨又常常找他请教问题,他还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那保护咒解开。 只要回想起数百年前苏九墟不愿意同他们一起劝说罗家那名小辈成为医修,甚至奋起反抗那个人,宣称“除了我没人可以被称为万花弟子”的事情,宋长老就恨得牙痒痒。 万花谷的荣光,其实苏九墟这种疯子能懂的! 幸好、幸好,如今的罗琨愿意成为一名医修。 没有罗家血脉,被那位用逆天的手法还原为原料的“落凤”和“文曲之聿”,就不可能再次现世,万花谷终归会少两样镇谷之物。就算是为了这两样宝物,罗家血脉也必须成为万花谷谷主。 至于顾家……那三样宝物当年是支撑无常谷的必需品,就算顾家人不愿意成为万花弟子,至少也要有人守着万花才是。 宋长老丢开手里的药材,细细思索着过两日如何向罗琨说万花谷和无常谷的事情。 第55章 五四气运所钟还是阴谋所致? 罗琨为了任务留在天都城的日子里,苍辰峰发生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一是倾天门被灭门后,回到宗门的凌昶变得十分沉默,整日里不知道在担忧些什么;二是归尘真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和苍辰真人爆发争吵;三是叶梦斐闭关五月有余,一出关竟直接是筑基后期。 叶梦斐一出关,先是到木韶薇处嘲笑了一番她还停留在筑基中期,后是跑到归尘峰,大喇喇地倒追起顾珀瑛来。不知为何叶梦斐总能掌握顾珀瑛的行踪,只要顾珀瑛出现在一个地方,不超过半柱香的时间,叶梦斐就会出现,开始撒娇卖痴。 顾珀瑛不厌其烦,对她种了道神魂后,关起门过日子。归尘真人默默观察了叶梦斐几天,自觉不能真的对如今的叶梦斐怎样,只能暂时拘了她,勒令她回苍辰峰反省自己。叶梦斐不情不愿地收敛了几分,但没有停止对顾珀瑛的骚扰。 归尘真人忍无可忍地将叶梦斐训斥了一顿,叶梦斐出人意料地没有闹,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新洞府,闭门不出。 顾珀瑛看到叶梦斐龟缩回洞府,方才有心思想些别的。他算算日子,估计罗琨过段时间也该回宗门了,抱着对天都城拍卖会极大的兴趣,提前向天都城出发。 顾珀瑛是独自一人前往天都城的,以他的速度从天枢仙门走到天都城,用了将近半个月。一到天都城,顾珀瑛没有向罗琨飞剑传书说明自己的情况,而是悄悄打听起罗琨的事情来。 罗琨和医修联盟的前辈们过于扎眼,他们的事情随便就可以打听到。而罗琨和宋长老留在天都城义诊的事情更是为人津津乐道。 顾珀瑛听了一耳朵小道消息,各个传得神乎其神的,这让他根本无法相信。倒是天都城外空地上那道短而深的剑痕,给了他颇大的启发。 心知罗琨并无危险,顾珀瑛便在几天后先去了一趟天都城最大的拍卖会。 在那里,他不期然地遇到了木韶薇。 木韶薇是为了拍卖会上的暗拍而来的。她收到消息说是有一件极符合她灵根的中品法宝会出现在暗拍会之上,拍卖者要求以高品质的驻颜丹并其他物品来交换,恰好她手里有一枚罗琨送她的驻颜丹,便急急忙忙赶过来。 暗拍会是什么顾珀瑛也知道。 拍卖者摆出自己要拍卖的物品,在有人来询问的时候提出要求,有意向拍下物品的人自会将手里筹码报给拍卖者,由拍卖者自由选取和谁交换,不进行明码出价,这就是暗拍。 不同于明拍会中按照一定比例在每笔交易中抽取手续费的方式,暗拍会中拍卖行扮演的是提供场所和保证安全的角色,所以无论是否拍下了东西,入场者都必须缴纳一定量的灵石。 顾珀瑛也有意转一转暗拍会,便和木韶薇结伴同行。 暗拍会其实有一点像菜市场,个人摆着个人的摊子,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顾珀瑛和木韶薇穿着拍卖行提供的特殊斗篷,并肩行走在这个热闹的会场里。 “我倒是第一次见识这种能完全隐藏修士体貌的斗篷,”木韶薇笑着同顾珀瑛说闲话,“完全能隔绝修士神识的材料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再加上能够改变修士声音这一特性,这材料恐怕是天价了呢。这天都城拍卖行居然用这样的材料来制作斗篷,真是财大气粗。” 顾珀瑛没有回答她的没话找话。他心里清楚,木韶薇不可能不明白以天都城的财力物力,支援一个拍卖行足够数量的这种斗篷根本不在话下。 对于顾珀瑛的冷淡木韶薇压根就不在意,她本身对顾珀瑛殷勤也不是因为喜欢。见顾珀瑛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也不尴尬,只是闭了嘴,悠闲地在顾珀瑛身侧走着。 倒是顾珀瑛漫无目的地同木韶薇在暗拍会上走了好一阵后,突然道:“师兄不是个懂得算计的人,他太天真。木师姐,我希望你以后莫要对他下手。” 木韶薇反应很快,知道他说的是当时她散播流言的事情,也不慌张,更是直接承认道:“当时是我想岔了。我可以起心魔誓,以后不会对罗师兄做这种事。” 听到木韶薇钻着空子起了个心魔誓,顾珀瑛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嘲讽一笑。不过他身上的斗篷遮住了他全部的表情,这个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木韶薇也只是表个态,当然不会起过于严苛的心魔誓,只要做出样子就行了。 两个人对这种事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发生冲突。 相处的还算愉快,当木韶薇看到自己的目标之时,礼貌地和顾珀瑛道了别,便丢下顾珀瑛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顾珀瑛又一个人在暗拍会上转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便欲离开。谁知他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非常冷清的摊子,摊主坐在地上,身前摆着半个漆黑的盒子并一种他并不认识材料,暗紫色的金属散发着微微光芒。 顾珀瑛心中一动,觉得那半个漆黑的盒子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仔细观察了一阵那半个盒子,非常普通,看起来只是没什么用处的东西。至于那些材料,应该是用来炼器的,他不曾见过,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不知道这人要换什么东西。 顾珀瑛走上前去,按照规矩询问了摊主想要交换的东西。 摊主的声音里有些尴尬,哑着嗓子道:“我需要一小块固态的乙木之精。” 顾珀瑛总算知道他的东西为何无人问津了,想用这样看起来没用的东西交换固态的乙木之精简直不可能。不过这对他来讲不重要。越接近那半个盒子,顾珀瑛心里对它的急切感就更重上几分,听到摊主想要交换的东西他刚好有,迟疑片刻后决定交换。 那半个盒子自然是要留在他手里的,至于那种他并不认识的炼器材料,他倒是有意交给罗琨。 顾珀瑛自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如今的举动有些无耻。 罗琨一个医修,如何需要这些炼器材料?他拿了对罗琨十分有用的乙木之精,不但自己用了,还要拿来换自己能用的东西,这简直…… 不过顾珀瑛也就是这么想想,他对这半个盒子的急迫感太过强烈,只能在心里对罗琨说上一句抱歉。 “什么,你愿意交换?”摊主知道了顾珀瑛的决定震惊非常,但马上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顾珀瑛身材高大,作为一个修了高品功法的剑修,一身气势远超常人,而乙木之精毕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这似乎让摊主认定顾珀瑛是一名境界极高的前辈,恭敬道,“前辈,只要小拇指甲那么大一块即可。” 顾珀瑛身上的斗篷可以改变声音,他心中一动,想起暗拍会上的修士们服务都很周到,也就顺势误导他:“嗯。那破烂盒子和材料分开装。” 摊主一面收拾物品,一面了然地问道:“前辈是欲将这材料送人?敢问前辈那人是男是女?” 顾珀瑛道:“是男人。” 摊主取出一个浅青色绣着云纹的储物袋,料子极好,看起来极为风雅,正是送人用的那种。他将这储物袋拿给顾珀瑛看:“前辈看这个怎么样?这种储物袋不但美观,而且空间极大。” 顾珀瑛看了一眼,随意点点头,待那摊主将两个储物袋递过来,便将之前分成了数份的乙木之精拿出一份交给他:“我很满意,多的不必退回了。” 顾珀瑛这种败家一般的举动让摊主更加恭敬了:“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顾珀瑛冷淡地“嗯”了声,转身走了。 整个过程,他根本看不到斗篷下摊主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诡异的微笑。 顾珀瑛得了那半个黑盒子,亟不可待地回到临时租住的洞府,用归尘真人给他的阵盘布下一个防护阵,才小心地取出那半个黑盒子观察起来。 无论是滴血认主还是神识烙印,这半个黑盒子都毫无反应。顾珀瑛甚至试着攻击这半个黑盒子,攻击落在它上面,它却纹丝不动,没有出现一点损坏。 “不可能。” 顾珀瑛皱着眉思考着到底哪里出了错。他很清楚修士对宝物出现的这种直觉不可能出现错误,那么错的只能是他让宝物认主的方式。 这么想着,顾珀瑛看到手里的沥泉剑,心里微微一动。如同祭炼沥泉剑之时所做的那样,顾珀瑛运功逼出一滴心头血,滴在那半个黑盒子上,用顾家独特的方法去祭炼。 这次他果然成功了。 祭炼花去他两天多的时间,当祭炼完成,又同上次一般,有无数信息涌进他的脑海。 这黑盒子名唤虚空,是一件先天灵宝,虽没有沥泉剑等级高,依旧是顾家第一代老祖所用之物。这个盒子的主要作用那些信息里没有讲,只提到在沥泉剑被封印入地宫之时,这个盒子也被顾老祖随手分成两半,随意地扔到望云大陆上。 顾珀瑛死死皱着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他现在知道的太少了,无法推测真实情况。 这么想着,顾珀瑛愈加在意起罗琨所说的那个地宫。他有种预感,只要看到了那个地宫,他就能推测出顾家宝物频频落在他手里的真相。 他从不认为得到这么多宝物是非常好的事情。 因为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也不会有永远深厚的福缘。 第56章 五五这个世界的恶意 顾珀瑛对那地宫有种急切感,祭炼完那半个黑盒子后就给罗琨飞剑传书,大概说明了自己的状况。他心里希望早一点见到罗琨,好细细询问地宫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也想看看,罗琨和他分开了这些日子,是否会对他的突然到来感到兴奋。 罗琨兴奋吗?当然兴奋。 当罗琨收到了顾珀瑛的飞剑传书后,看到任务界面那个改变了任务描述的[交换]任务,简直兴奋极了,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顾珀瑛。 任务描述:顾珀瑛已经到达天都城,请尽快用《顾氏地宫地图》交换顾珀瑛手中的一百块浮屠陨铁。任务时限,五天。任务失败,抹杀。 浮屠陨铁对罗琨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橙武!哪怕这个大橙武是90级才能用的,哪怕这个任务后面缀着一个鲜红的抹杀,依旧不能阻止罗琨的兴奋。 罗琨看着这个任务默默猜想着,系统肯弄出浮屠陨铁和沉沙玄晶,是否是在告诉他只要这个大橙武的材料留在他手中,他就真的能升到90级?这是不是在说,即使他现在过得很艰难,未来却是一片光明? 有了这种想法,罗琨压根不需要顾珀瑛等他多久。收到飞剑传书的当天,他就向宋长老道了别,急急忙忙地赶到了顾珀瑛租住的洞府。 走得太急,罗琨没有看到宋长老脸上意味深长的笑。 顾珀瑛为罗琨的迅速怔忪了片刻,微微垂下眼睑,面上带着笑把罗琨迎进了洞府。 “师兄来的真快,”顾珀瑛带罗琨到桌边坐了,给他倒上了茶,漫不经心道,“我还没准备什么招待师兄的东西。” 罗琨着急得到小铁,便急忙将这些闲话岔了过去:“顾师弟人来了就好。再说这是在外面,不比自己家,招待我还是回到门派再说吧。” 顾珀瑛喉头动了下,将差点冲出口的话咽下去,只道了声“嗯”。 见顾珀瑛不再废话,心急火燎的罗琨直奔主题:“顾师弟,我手头得了份似乎和你有关的东西,是一张地图,上面明明白白标着顾氏二字。我看过了,正是我那日误入的地宫地图。” 顾珀瑛心里一颤,没想到罗琨竟会得到这么一样东西,若是他能拿到手,恐怕会得到很多帮助。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顾珀瑛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依旧很平静:“师兄的意思是?” “地图给你。”罗琨回答地很爽快,当下就把那块绘有地图的玉简交给了顾珀瑛。 看着罗琨这样的表现,顾珀瑛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默默收下玉简后,顾珀瑛掏出那个装有浮屠陨铁的漂亮储物袋,递给眼巴巴看着他的罗琨。 罗琨激动地手都在颤抖,接过储物袋后只听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迫不及待将储物袋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显示着“浮屠陨铁”的字样,一块块散放着。神识扫过,果然是100块。 发达了! 顾珀瑛不能理解罗琨看到浮屠陨铁的心情,见他如此激动,想到的当然是另一码子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师兄喜欢?”顾珀瑛眼神游移,深吸一口气才道,“我还以为师兄只喜欢灵药丹方呢。” 罗琨一点也不想顾珀瑛知道小铁的用途,说起话来就有点心虚:“略有兴趣、略有兴趣。” 说完罗琨不再理会顾珀瑛,一面将那装有小铁的储物袋放进背包里,一面查看任务完成情况。 【你已完成了任务[交换]。】 【你获得1100块下品灵石。】 【你已接受了任务[落凤]。】 罗琨见这次任务没有给经验,有点茫然,以前任务不是都会给经验的吗?真是奇怪。 顾珀瑛一直隐晦地观察着罗琨的表情,见到罗琨答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将那些材料收起来后又神色迷茫,觉得他果然是不认识那些材料的。 “师兄可是认识那些材料?”顾珀瑛小心地问道,“方才师兄看起来很是激动。” 罗琨正忙着看落凤的任务介绍,闻言随口答道:“嗯,那是浮屠陨铁。” 浮屠陨铁?那是什么? 顾珀瑛确信自己没听说过这种材料,回想着这材料的样子,将信将疑道:“师兄真是见多识广,连这样的材料也认识,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罗琨反应过来,不知怎么补救,只能冲他干笑两声。 顾珀瑛微微挑眉,对罗琨的真话更不信了,但是也没再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提了提回宗门的事情。 罗琨干脆地让顾珀瑛决定这些事情,自己则跑回住处研究起[落凤]这个新任务。 “落凤”是花间武器,长二尺,重二十七两。玉石所制,玲珑通透。其身刻有“凤落阿房,胡不归”。 罗琨其实有些不明白系统为什么一定要先让他取得花间武器。作为一个主修离经的万花,按道理来讲,“文曲之聿”对他更有用些。 他皱着眉看了会儿[落凤]的任务描述,很平常,只是直接地要求他升到35级后前去杏禾山寻找另外百块浮屠陨铁,等到36级后带着浮屠陨铁和沉沙玄晶前往无常谷旧址,自有人为他打造“落凤”。 这个任务难道是在说,他到了36级就可以使用大橙武了?但是那不是90级的武器吗? 罗琨努力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他觉得系统越来越奇怪了,不但给的任务奖励变少了,还越来越爱发布抹杀任务了,甚至就连使用一些招式的时候,都没有以前来的顺。这难道是系统卡了? 实在是想不通,罗琨干脆不想了,收拾好东西,向宋长老告别后,只等顾珀瑛通知他离去的日子。 顾珀瑛将罗琨送回苍辰峰,半刻也不曾停歇,转身就按照手里的地图寻向那个地宫。 罗琨回到苍辰峰,见苍辰真人竟然在闭关修炼,很是诧异。还没等他这份诧异消下去,就从老三凌昶口里听说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吵架了,更是把他吓了一跳。这还不算完,凌昶跟他说完这件事情,又说起叶梦斐前段日子古怪的表现,让罗琨愈发愕然。 凌昶突然跑来和他说这些,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忧愁,说话的时候语调都不太对,罗琨受完三次惊吓后好久,才反应过来。 可是这个时候,凌昶已经施施然走了。 罗琨:老三这是怎么了? 这一件件反常的事情,让罗琨感觉苍辰峰陌生极了,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吴献及时出现,给他带来了安慰。 吴献还是那个样子。 见到罗琨终于回来,最近心理压力很大的吴献感觉到一阵放松,直扑到罗琨脚边,抱着罗琨的大腿哭天抢地:“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小爷一个人都快受不住了!” 罗琨动了动腿,道:“又胡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 吴献嘿嘿笑道:“这不是有师兄你呢么,小爷一辈子长不大也没啥。” 吴献这样的表现让罗琨倍感亲切,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和他笑闹了一会。吴献很久没有和罗琨这样亲昵过,想到死去的父母,眼眶发酸,强忍着才没让自己表现出不对来。 胡闹过后,罗琨仔细向吴献询问了苍辰峰和归尘峰的情况。吴献对此也挺茫然的,好多事情他都没看到个预兆就那样发生了。 罗琨和吴献都不是什么聪明人,两人坐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只能作罢。 罗琨在洞府里歇了两日,便回到了以前那种又宅又勤奋的日子。为了大橙武,罗琨练级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每日里勤修不辍,虽然不曾闭关,这状态也和闭关差不了多少了。 吴献能够感觉到罗琨身上的那种迫切劲儿,隔三差五才去他那里玩一会儿,也不多做打扰。 在罗琨这样的努力之下,三个月后罗琨顺利升到了35级,也就是筑基后期。 这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情,但是吴献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神情呆滞的罗琨只想哭! 双目无神、表情淡漠、言语不清、反应迟钝,就连他也认不出来,吴献要是再不知道罗琨这是傻了,他就可以直接找块豆腐撞死了。 他还记得上次他到罗琨洞府里玩,罗琨跟他说马上要进阶筑基后期了,让他隔半个月再来。幸好他没有听罗琨的话,只隔了七天就来了,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罗琨的状态不对。 这短短七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的师兄会变成这个样子! 吴献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想起来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报告给苍辰真人。有了想法,他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连忙往洞府外跑去。 然而他终究没能向苍辰真人求助成功。 罗琨的洞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人下了禁制,吴献出不去了!发现这情况的时候,吴献差点没有气昏过去,喘息了好半天才稳住心神,试图使用传讯玉简传出消息,但传讯玉简也被拦下了。 这次吴献心里有所准备,也没有多大的失望。想了想,吴献回去看了看呆呆坐在床上的罗琨,扶他躺下后再次回到洞府门口,试图打开那个禁制。 事实证明,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 吴献脸色难看地回到了罗琨的卧室,见罗琨已经睡着了,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就知道苍辰峰一点也不安全。”吴献小声嘀咕着,“等到这次出去以后,一定要把师兄送到医修联盟去,省得又这样受苦。” 他已经完全不再相信苍辰、归尘峰的人了。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有可能对罗琨出手。 只有医修联盟,似乎还是可信的。 第57章 五六看起来不够坦诚的盟友 吴献并没有在罗琨的洞府里等待多久,不过半个月,他的狐朋狗友就来寻他了,甚至还直接打开了罗琨洞府的禁制。 看到优哉游哉出现在罗琨卧室里的陆昂和楚衍,吴献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了。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两个家伙才筑基没几年,现在好像还在外门混着。 陆昂冲着吴献耸耸肩,一摊手,吊儿郎当道:“吴小胖,被哥哥吓傻了?” 吴献回过神,上前在陆昂肩上捶了一拳:“你才小胖,小爷早瘦下来了!” 楚衍拍拍吴献的肩,拍完了手也没有移开,只是笑道:“你还是那么抓不住重点,你现在不应该关注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吴献嘿嘿笑道:“这还用小爷问吗?就算小爷不问,你们自己也会说!” 陆昂把手搭在吴献另一个肩膀上,半点也没有诚意地称赞他:“嗯嗯,吴小胖最厉害不过,我们肯定会告诉你的。” 吴献拍开两人的手,收敛了笑意,声音也淡淡的:“那就说吧。” 楚衍看到吴献的动作,唯有苦笑:“我就知道我,我们这样来,你肯定是不信我们。我也不求你现在就相信我们,你可以等到你师兄清醒以后再做决定。不过无论如何,我和陆昂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吴献:谁信你。 陆昂一看吴献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什么,不再嬉皮笑脸,言简意赅道:“我也不想瞒你,我和楚衍虽然修习的都是天枢仙门的功法,但实际上我们是苏九墟的人。” 陆昂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吴献听得认真,沉吟了下,继续道:“进入天枢仙门的之前,苏九墟就要求我们暗中保护你师兄。本来我们有意拜入苍辰峰,以便就近保护,却在外门偶遇赵立和金志初。那时候赵立就已经入了邪道,并且已经筑基了,见他对你师兄的事情很是上心,我二人觉得不对,却因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埋伏在和金志初频频接触的白鸿身边。” “后来金志初也入了邪道,我们二人觉得事情越发复杂,就趁金志初落单的时候设计射杀了他。没想到金志初死了以后,赵立便接替了金志初,同白鸿频繁接触,没过多久白鸿也入了邪道。白鸿入了邪道后赵立安分了很久,我们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是他隐藏的太好,突然发难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以前的事情就是这样。至于苏九墟是什么人,你师兄应该很清楚。” “嗯,陆昂说的没错。”楚衍赞同了陆昂的说法,并补充道,“苏前辈虽然喜怒不定,但从不会亏待自己人。这次我们能进到这里来,也多亏了苏前辈。” 吴献沉默片刻,知道现在不管他信不信,都不是深究的时候,只低声问道:“那你们说的那个苏前辈,有没有说我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楚衍和陆昂都没说话,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吴献脸上露出非常难看的笑容:“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是情况太糟糕你们不愿意告诉我?” 陆昂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苏九墟只说你师兄醒来后看了这个就知道了。你小心点拿,上面有特殊阵法,小心伤到你。” 吴献正要接过信封,陆昂却突然发难,出手如电,制住了吴献。他一手拿着信封,一手握着吴献的手腕将吴献反制在身前,对楚衍使了个眼色。 楚衍明白陆昂的意思,无奈地给吴献施了个定身咒,彻底封锁了吴献的动作。 看到吴献眼眶发红,死死瞪着自己,楚衍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忙安慰道:“吴献,相信我,我们绝对不会做出对你师兄有害的事情!” 吴献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哑的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 陆昂摸摸他的头,道:“相信我们,你师兄马上就能醒过来了。” 楚衍不再看吴献,掏出一颗用红色绳子串着的珠子,小心地扶起躺在床上的罗琨,细细给他挂在了脖子上。 楚衍和陆昂带来的珠子很管用,不过一个时辰,罗琨就清醒了过来。 在罗琨快要清醒的时候,楚衍和陆昂就放开了吴献。吴献见到那个珠子确实有用,迟疑了很久,最终没有将珠子从罗琨身上取下来,只是坐在罗琨的身边紧张地看着他。 是以当罗琨刚刚清醒,就和吴献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了?”吴献摸摸罗琨的额头,小心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罗琨摇摇头,将目光移向楚衍和陆昂,冲他们淡淡笑了下:“大恩不言谢,改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原则,两位尽可以提出来。” 陆昂道:“你醒了便好,我们也只是奉人之命。” 罗琨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你们还是帮了大忙,我做这个承诺也算是应当。” 陆昂见罗琨坚持,也就不再和他争执,上前几步将手里的书信递出:“这是苏九让我们转交的书信,上面有特殊阵法。” 罗琨接过书信,看了眼信封上面的万花谷标记,随手将那标记里的阵法解开,自顾自看了起来。修士的阅读速度是很快的,罗琨一目十行地扫完书信,将手里的纸团成一团,一个小火球烧了个一干二净。 眼见三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罗琨随意地解释了下:“看完了。” 陆昂和楚衍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眼角抽了抽。 楚衍咳了声,冲罗琨和吴献道:“既然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你们师兄弟聊吧。” 罗琨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对吴献道:“小献你去送送他们,送完你也先别来我这里了,我要静一静,想点事情。” 吴献很是不乐意,无奈拗不过罗琨,只能没精打采地跟楚衍陆昂出去了。 罗琨一点也不担心楚衍和陆昂是否会对吴献不利。他们要想对吴献下手早就下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所以罗琨压根不担心。 悠闲地躺在床上,罗琨双手交叠在脑后,左腿曲起,右腿搭在左腿上。 这是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 罗琨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安逸日子还剩多少。 苏九墟这次给他的信写的十分清楚,他以后痴傻的日子还多着呢,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完全傻了,再也治不好。苏九墟本人就是个例子,严重的精神分裂,一共有五个人格,其中一个还是女性人格。 从苏九墟的信中,罗琨可以推断出,叶梦斐和他们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以后指不定就疯了。 疯了傻了精神分裂了,在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本不是什么重病,然而他们三人的情况太特别了,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治好的。毕竟是灵魂上的伤势,除了一些鬼修能够有所了解,普通修士恐怕连这些问题想都没想过。 罗琨心知苏九墟说的是真的。 若非这次进阶,他的伤可能还只是停留在头疼的阶段,不会这样快速地加重。进阶所产生的真元震荡和神识扩张,太过激烈地影响着他的灵魂,使他本来就伤痕累累的灵魂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变得更加残破。 如果在最初,他没有踏上修仙的路,也许他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问题。 因为穿越之初,他灵魂上的伤势很轻,根本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按照苏九墟的说法,他送来的这个珠子,是他早年所用的,可以暂时压住罗琨的伤。罗琨要是想彻底治疗伤势,恐怕就要和他一起对付那位拉他们穿越的始作俑者了。 至于这人是谁,苏九墟并没有点明,只说这人一手创建了他们身上所谓的系统。 “所谓的系统”。罗琨再次咀嚼了一遍这五个字,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他的这个盟友似乎不是那么坦诚啊。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并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就算苏九墟救了他两次,让他欠下了不少因果。 罗琨摇摇头,对这件事不是多么在意,他更想知道系统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或者说是那位幕后黑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那人为什么要让他们穿越?是什么样的目的必须让他们穿越?《苍魂》一书由何而来?它的作者到底是什么人?里面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有迹可循,这和那位幕后黑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那些事情到底是预言还是已经发生过的?如果已经发生过,那么他们算是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据说苏九墟穿越到这里已经好几百年了,他没有提到这本书,是因为没有看过吗?苏九墟写信用的是简体字,那他到底是哪一年穿越的?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有差异? 太多的疑问让罗琨很是茫然。 苏九墟身上的疑点太多,但罗琨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能感觉到苏九墟说的很多事情都是真的。哪怕在罗琨眼里,他实在不够坦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九墟还算是一个不太糟糕的盟友,至少他还会伸出援手,就算他的目的不过是引罗琨上钩。 除了苏九墟,他还有吴献在身边支持他,即便吴献也不太聪明。 罗琨笑了起来,下了床,翻箱倒柜找出几张用来怀念前世的白纸,提笔给苏九墟写起信来。 第58章 五七不是地球也很危险,小伙伴们赶快回火星去吧 苏九墟送给罗琨的珠子没有名字,但是非常好用,暂时压制住了罗琨的伤势。 吴献并不是很清楚罗琨的真实情况,只是他的直觉十分灵敏,眼见罗琨恢复了正常,不但没有放下心,反而愈加担心起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因为这种担心的感觉,吴献对罗琨之前的事情守口如瓶。除了那天的当事四人,其他人都被他们瞒得死死的。 罗琨对吴献这样的做法不做评判,也不去插手他的行动,只是自己忙自己的,借助陆昂楚衍二人和苏九墟通了几次信。不知道陆昂和楚衍用的是怎样的方法来传递信息,罗琨和苏九墟的通信始终不曾为人所拦截。 在信中罗琨倒也没有写什么让苏九墟为难的话,是以苏九墟很乐意对罗琨的疑问一一做出解答,帮助罗琨确定了他的病情。 所谓言多必失,苏九墟虽没有这么严重,也让罗琨看出点端倪来。 每次苏九墟的回信都很耐心,但这几次回信应当是由苏九墟不同的人格完成的,次数最多的那个应该是主人格。至于苏九墟所说的女性人格罗琨没有看到,倒是发现了一个很怯懦的副人格。 罗琨微微一叹,穿越的后遗症真是非常严重,苏九墟果真是精神分裂了。也不知他以后会如何,是不是会严重到神智永远无法清醒的地步。 通了几次信,一来二去的罗琨和苏九墟熟悉了,苏九墟倒是向罗琨透漏出一点新东西,关于叶梦斐的。 苏九墟比苍辰峰众人更早盯上叶梦斐,知道的事情远远多于罗琨等人。他在信中提到,叶梦斐和赵立很早以前就认识,赵立入邪道也很早,大概是在叶梦斐穿越半年后。 罗琨稍加思索,便明白苏九墟是在告诉他,赵立早就知道叶梦斐非本人,是被别人给夺舍了。为了原本的叶梦斐,赵立能入了邪道,其中深情也可窥见一斑。至于赵立是否明白夺舍叶梦斐的是个穿越女,那并不重要。 夺舍,在如今的修真界,本就是非常令人恐惧和憎恶的词汇。 这是在警告自己小心,别露出马脚?罗琨不在意一笑,将这件事情撂在一边,不去理会。 随着罗琨和苏九墟的深入接触,苏九墟给罗琨的情报越来越多,让罗琨深深觉得天枢仙门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决定暂时离开天枢仙门,到医修联盟去。 苏九墟从信中知道了罗琨想要带着吴献到医修联盟去避难,连忙遣陆昂前去阻止。 陆昂及时赶到了罗琨的洞府,此时罗琨和吴献正在商量用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宗门。 “小胖,你们这是要去医修联盟啊?”见罗琨和吴献朝他看过来,陆昂嬉皮笑脸道,“小胖别走啊,哥哥舍不得你。” 吴献轻蔑地看了眼陆昂,不屑道:“天天只会这么一句,你不嫌腻歪小爷还嫌腻歪呢!” 陆昂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耸耸肩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腻歪就腻歪吧。我这次是奉苏九墟之命来劝告你二人不要前往医修联盟的。” 罗琨一惊,皱着眉思索半晌,道:“医修联盟也不安全?我记得医修联盟有位八品炼丹师是他的人吧。” 陆昂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位八品炼丹师啊,前段日子受了重伤。这个眼线怕是已经废了。” 罗琨轻笑一声:“我可不信他只有这么一个眼线。” “如你所说,确实不止这一个。”陆昂也没有隐瞒过多,“不过医修联盟的宋长老,是那位的人。宋长老在医修联盟经营多年,那里算是他的主场,苏九墟在有多少眼线,也斗不过那位。” 罗琨挑眉道:“既然宋长老是那位的人,之前怎么不见你们提醒我?” 陆昂看了眼听到罗琨的话后变得不太高兴的吴献,哂笑连连:“苏九墟喜怒不定,他为什么不高告诉,我怎么会知道?再说那个时候,你只是个盟友候选人,有什么资格从我们这里知道这么多。” 罗琨无意与陆昂争执,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揭过这一节,“我们不去医修联盟便是。” 陆昂见罗琨不甚在意的样子,顿了顿,道:“另外有一条,我和楚衍为你们传信的渠道已经不安全了。这条渠道本来隐蔽的极深,我们倒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联系苏九墟的,我和楚衍会成为中间人,你直接说与我二人即可。” 陆昂的话能够说得通,即使罗琨不那么相信,也别无选择,只能应了。 吩咐吴献送走陆昂,罗琨看着挂在胸口的珠子发了会儿呆,方才思索起对策来。 “小献,你知道楚衍去哪里了吗?”见吴献回来了,罗琨一面继续收拾东西,一面问道。 吴献想了想道:“我记得他前几日下了山,说是要去准备些东西,好借助二十年一次的门派小比进入内门。” 门派小比、门派大比在许多小说中都有提及,其中有一部分小说会设定这门派小比是一个展示自身实力的平台,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一次绝佳机会。《苍魂》中也不例外。 天枢仙门的小比只是元婴期以下低阶修为弟子间的比斗,外门共有二十个擂台,其中所胜出的二十名擂主,都将会成为内门各位真人收徒的优选者,并且凡是在这小比中表现优异的弟子,即便是最后没能守住擂台,也都有可能成为内门诸位真人的弟子。这样算下来,只要在小比中好好表现,外门弟子便前途有望。 罗琨听到吴献的话后,嗤笑一声道:“呵,他们也需要靠小比搏前途?有苏九墟这么一个不是合体期就是渡劫期的修士做后台,他们也需要费这个功夫?” 吴献被苏九墟的修为吓了一跳,道:“师兄,那苏九墟真的那么厉害?” 罗琨叹口气:“是啊,不然他怎么敢跟散仙叫板?” 吴献愈加吃惊:“什么?散仙!” 罗琨点点头,心情沉重地看了眼暂停运行的系统界面,面色变得凝重。 吴献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罗琨的身边,默默发呆。 罗琨伸手摸摸吴献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样,柔声道:“小献,我怀疑我身上有那个幕后黑手下的追踪,无论我走到哪里,他总是能掌握我的行踪。” “那师兄你怎么办?”吴献眉头皱的死紧,“去找掌门看看成吗?” 罗琨摇摇头,道:“如果我去找掌门,他必会阻止我。如今苏九墟送来的珠子能够压制他的窥探,我准备趁门派小比之机离开宗门,寻个地方和苏九墟见上一面。” 吴献道:“我和你同去。”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我不在的时候你去寻陆昂,他恐怕不是筑基期这么简单。” 吴献很是不情愿:“可是那苏九墟安的什么心,我们也不知道,师兄你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 罗琨道:“现在的望云大陆,哪里对我来说是安全的?再说苏九墟一个合体期,就算你去了也是送菜。” 吴献迟疑片刻,提议道:“那不如等顾师弟回来,你们一起去?” “等他做什么。”罗琨漫不经心地否决了吴献的提议,“我自己便可。” 吴献见实在拗不过罗琨,便怏怏不乐地答应下来。 天枢仙门的小比在次年三月,但凡元婴期以下的弟子都要参加。罗琨虽然决定要在小比之时离开宗门,也不能在小比开始前直接弃权。 除非罗琨现在有合适的理由可以离开宗门。 理由真要找的话,也不是找不出来。但是现在离开宗门实在太显眼,毕竟大多数元婴以下的弟子都在往回赶。就算他有点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要这个理由不是令他不得不离开宗门,他的举动就会显得无比突出。 他现在可是腹背受敌,才不想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 这样的念头一起,罗琨便立时下了决定,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呆在洞府里闭门不出,专心研究医经和那个停止运行了的系统。 吴献被陆昂和楚衍教育过了,也不去罗琨洞府里胡闹了,每天往来于苍辰峰与天枢仙门外门之间,协助陆昂楚衍调查那位的眼线。 他们的调查倒还真有效果,除了早已经被确认的叶梦斐、已经叛出宗门的赵立白鸿、死去数年的金志初,竟然顺着苍辰峰被毁的那天苍辰真人说的话,渐渐摸到了苍辰真人身上。 倾天门的来历陆昂和楚衍很清楚,整个门派都是那个人的傀儡,其中有不少邪修。苍辰真人那日说“算无遗策”,指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而苍辰真人又说“今日之事已记下”,看起来又不像是心甘情愿为那个人做事的样子。 虽然不能确定苍辰真人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但他们完全可以肯定苍辰真人是认识那个人的。 这是否意味着,苍辰真人对于罗琨被监视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可他从来没说过,哪怕是有什么苦衷,也足够让罗琨和吴献难过了。 罗琨和吴献从没有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如今这个世界上,他们能够信任的只剩下对方了。 第59章 五八精分和傻子的历史性会晤 罗琨和苏九墟的交流次数虽然没有多到可以让他完全了解苏九墟的地步,但也让他能够揣测到苏九墟的一些心思。从这数量不足够的交流里,他能感觉到比起他自己,苏九墟更加急于和他会面。 苏九墟一定更迫切地希望摆脱那个“他”的控制。 罗琨意识到这点后,就让吴献带信给陆昂,信上说想要和苏九墟见一面。苏九墟的反应很快,不过两天时间,便让楚衍传回了口信。 “开赛弃权”。 细细咀嚼过这四个字后,罗琨在心里“啧”了声,随口应了,便打发特意上门的楚衍离开。 楚衍没有急着走,只是仔细打量了罗琨几眼,才似乎自言自语道:“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笨。” 罗琨冲楚衍轻轻一笑,脸上带着纯然的轻松:“多谢夸奖。” 楚衍闻言,有一瞬的愕然,还以为罗琨是在说反话,但他立刻就发现罗琨是真心诚意地在道谢。这个发现让楚衍面色一变,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的表情,对罗琨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罗琨目送楚衍走远,脸上那种轻松马上就消失不见了,关闭了洞府的禁制,反复琢磨起苏九墟的举动来。 看苏九墟这次的动作,这种算不上十分急迫的事情,居然不是书信来往,而且说的还如此简略,楚衍和陆昂还可信吗?要真是这样,倒是让罗琨觉得苏九墟办事不太靠谱了。 钉子一个个被拔,手下似乎也被策反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苏九墟这个精分盟友不可靠啊。而罗琨自己,被这个不靠谱的盟友拉上了一搜下不来的贼船,让他觉得有些悲哀;更可悲的是,他很明白自己也不想从这艘贼船上下来。 与虎谋皮还是饮鸩止渴? 罗琨也分不清楚了。 但是分不分的清楚有什么关系呢?对于罗琨来说,无论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他的处境都不会变。 除非,苏九墟是真的打算“雪中送炭”。 罗琨很轻很轻地“呵”了声,在心里问自己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少?不用思考,他马上就给出了答案,恐怕不比第一次买一注六合彩就中了头等奖的概率大多少。 在如今这个已经扭曲的修真界,想去寻找一份真心真是太难太难了。 罗琨突然觉得,自己能遇到吴献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真的不希望重要信息被那个“他”掌握,苏九墟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都很安生,完全没有和罗琨发生任何交流。 罗琨也不在意这样的空窗期,他心里清楚,苏九墟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为他制造合适的理由,让他和其他人能够一起离开门派。至于离开门派以后怎么办,先不说那是以后的事情,就凭在门派外这一条,他们就有诸多方法让自己“顺理成章”地脱离队伍。 这些不是他要考虑的,他只要偷偷做好随时离开门派的准备就行。只收到那短短四个字,他也拿不准苏九墟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手,只好时刻准备着了。 “怎么感觉跟少先队员入队宣言似的。”罗琨的思维一瞬间偏离了轨道,转向一个有点诡异的方向,禁不住喃喃道,“啊也对啊,苏九墟正在和邪恶势力斗智斗勇,我这个新加入的后备军可不是少先队员么。” 罗琨无奈地摇摇头,把这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也不去推测苏九墟最可能和他联系的时间,只起身去了洞府外的空地,一遍遍对着木桩练习花间技能。 不需要苏九墟专门提醒,他自己也发现了,当他脖子上那颗珠子压住他的伤势之后,系统便停止了运转。虽然背包依然可用,但是任务等界面不再发生变化,同样的所有技能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消得一个念头就能使用出来。 每一个游戏里的技能,都变得和现实里的法术一样。必须将功法通过合适路线在体内运转,由游戏中标志性的招数作为法诀进行引动,才能完成一个招数,最后由本人控制方向发出。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罗琨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锁定一个目标后,只要想一想自己要用哪个招数,静静等待读条完毕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现在的罗琨,若是使用万花的招式,有可能因为没有瞄准目标而出现偏离,也有可能因为动作没有做对发不出技能,甚至有可能功法运行路线出现问题,无限延长招式完成的时间或者是出现反噬。 这就意味着罗琨的战力和战时治疗能力被大幅度削弱。 这就意味着罗琨在面对危险之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又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在以前,姑且认为是“系统”,对罗琨的每个技能都在他完全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了招式的引导。这种引导相对完美,使得他每一个技能的使用都只需要固定的很短的时间,并且这种引导可以很好地控制技能的威力。 说不好,所谓的会心暴击、不同层数的技能效果,都是这种引导控制的。 这就说明了其实许多数据根本就是无效的。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罗琨得到的这个系统为什么是80年代和90年代的混合版。技能的熟练度在这样的引导里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和技能相关的版面,也是80年代更为合适。 当“系统”停止了运行,这种引导消失了,罗琨就不得不自食其力。趁着身体还对技能的一切有深刻的记忆,罗琨必须迅速地巩固这些记忆,直到他们刻进骨子里,成为一种本能。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罗琨真想为这个所谓的“系统”、或者说是那个“他”,热烈地鼓上一次掌。 好心思好手段。 可惜用错了地方。 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晃眼也就过去了。 天枢仙门的二月,万物复苏,深深浅浅的绿将一座座山头染了个遍,一股勃勃生机从每一个角落迸发出来。罗琨就是在这样的绿里见到了从顾氏地宫赶回来的顾珀瑛。 不知顾珀瑛是在那里得了什么好处,一身外放的锋利悉数敛起,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如今更是看不见底。 他似乎变得成熟,不再像以前一样,把所有的一切浮于表面。 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罗琨的感觉一向不是多准,所以他也就没多在意,只是随意地向一身风尘的顾珀瑛打了招呼,就往洞府走去。但顾珀瑛接下来的话成功让他停下了脚步。 “师兄,那地宫里的壁刻……”在他们错身的一刻,顾珀瑛压低了声音道,“师兄是否有线索。” 虽是疑问的话,但那口气十分肯定,似乎已经肯定了罗琨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罗琨看了看顾珀瑛,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感觉自己的肩上一沉,动作一顿,才道:“我那里有整理好的正史和野史资料,过一会儿我让小献送一份给你,你还是先去拾掇拾掇自己吧。” 说完也不等顾珀瑛反应,自顾自离开了,步子平稳,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如今是多么的急切。他可以确定,在手碰上顾珀瑛肩膀的那一刻,耳边响起的熟悉的“啊呀”绝对不是幻觉。 他不止一次地回想和苏九墟初次见面,不止一次地回忆起苏九墟当时的那个“啊呀”。对于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苏九墟竟然能借用毫不知情的顾珀瑛来给他传递信息。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于和苏九墟的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淡然。当这次见面要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心情,甚至是亟不可待的。 不过他不能就那样直白的表现出来。 他现在的反应虽然有些反常,但是“从顾珀瑛口中听到了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显然是个非常棒的掩盖。 非常完美,衔接得很自然,他开始对苏九墟有些信心了。 回到洞府,罗琨没有急着研究苏九墟给他的传讯,而是先找出了那个记录无常谷历史的玉简,复录了一份后叫来吴献帮忙给顾珀瑛送去。 耐心地安抚过吴献并送走他之后,罗琨才关闭了洞府的禁制,回到了卧室。 在床上坐好后,罗琨拍了拍自己当时沉了一下的那个肩膀。肩上闪过细碎的亮光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人穿了一身烛天,抄着手,精致漂亮得过分的脸上,一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带着戏谑。 正是苏九墟。 苏九墟的身影过于虚幻,罗琨立刻就明白这可能只是一段影像。果不其然,苏九墟一开口说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一缕元神,而是一段影像。” “既然你选择现在打开这段影像,那么就证明你认为现在你的周围没有危险。我姑且信任你的判断,但是谨慎为重,我也不会说太多事情,只捡要点来说。你听到了肯定懂。” “首先是开赛弃权,没什么好说的。其次便是后面的事情,我在本土卖炸鸡的快餐店等你,加盟店哟~” 尾音带上一个小小的颤,配合着他磁性的声音,一股调皮的味道打话里带出来。 似乎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苏九墟用“啊就这样吧,记得把你的衣服毁尸灭迹”作为结尾。 罗琨看着渐渐消失的苏九墟,“啧”了声,心想他这个暗语真的是做的不怎么样。有顾珀瑛的《分魂诀》珠玉在前,苏九墟不会还以为用这样的东西就很安全了吧? 只要知道了他们前世的记忆,马上就可以猜出答案,然后对照着地图,很快就能发现话中所指的地方。这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这样就放心了的话,也太早了吧。 他对苏九墟的信心,就这样又没了。 罗琨这么想着,一个人愣了会儿神,才起身把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毁尸灭迹了。 第60章 五九精分的思维模式 在收到苏九墟口信之后的几日里,罗琨都在不停地思考着这个口信的意义。 开赛弃权没什么好说的,其中要表达的意思还是不清不楚;后面一条本土卖炸鸡的快餐店应该是指德克士、哆哆基这样的快餐店,这样的店基本都有加盟店,这让罗琨根本无法确定是哪家店。 这样不明不白的信息罗琨根本无法理解,然而苏九墟却说他听了肯定懂。 难道是他想的太复杂了? 罗琨反复回忆了自己的思考方式,觉得也许是自己的思考方向出了问题,于是他试图打破自己固有的思考规律。但是惯性思维不是那么好改变的,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抛弃以前那种多而杂乱、细腻到神经质的思考方式,他所想到的答案根本无法直指问题核心。 这使得他无比焦躁。 敌在暗我在明,并且力量悬殊,他们能拼得不过是时间差。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有一定几率避过对方的眼睛,完成这次见面。 这就是罗琨对于眼下状况的认识。 这样的认识和他如今的束手无策,随着小比的临近、时间的流逝,将他的焦躁推到了顶峰。 罗琨终于在距离小比开赛只有五天的时候,在自己的卧室爆发了。所有能砸烂的东西被他统统砸烂,整个卧室一片狼藉。 砸完东西,罗琨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什么破烂口信,这样的信息传递,压根就没有意义!” 蜷起身子,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罗琨双手环住自己的肩,瑟瑟发抖。 这一通发泄让他清醒过来。 他反问自己,和苏九墟的见面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对自己的心情产生这样严重的地步了吗?难道是因为自己深深恐惧着“他”的控制,希望马上摆脱这种“可怕”的状况? 证道、飞升、长寿,对他来说难道就重要到了会使他产生这样的恐惧的地步? 不,当然不。他只是希望过得更自由一点,但完全没有到达他这日子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地步。 他的状况一点也不正常。 他不该这样焦虑和生气,更不该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口信重视到这种程度。 他意识到,他的情绪为人所制。他不愿意推测这个人是他还没有见面的盟友苏九墟,他宁愿相信这一切是“他”的杰作,可是他清楚地看到那个游戏界面依然完全停止运转。 怎么看也是苏九墟的嫌疑更大。 与虎谋皮还是饮鸩止渴? 当罗琨完全冷静下来后,他就发现,苏九墟给他的口信后面的几句真的是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倒是前面几句确实有点玄机。 那句口信在强调,他听了一定懂。 最后的两句话他没有听懂,那么这两句,就是没有意义的。 “这不是一缕元神,而是一段影像。” 即便不说,他在观看这段信息的过程中,也可以发现这不是一缕元神。然而苏九墟却特意强调了一遍,显然是在暗示他什么。 元神和影像最大的区别在于,元神是有思维的,是能够自主做出很多事情的。 “既然你选择现在打开这段影像,那么就证明你认为现在你的周围没有危险。” 这句话似乎是在说,他认为他的周围没有危险,不代表着他的周围真的没有危险,只是他看不见而已。“我姑且信任你的判断,但是谨慎为重,我也不会说太多事情,只捡要点来说。”这一句就是这个暗示很好的证明。 罗琨心中一凛,忽然明白,苏九墟是在暗示他他身边有那个“他”的元神。 “首先是开赛弃权,没什么好说的。其次便是后面的事情,我在本土卖炸鸡的快餐店等你,加盟店哟~” 这两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烟雾弹而已。恐怕就连他前段时间不正常的焦躁,也是苏九墟制造的一个烟雾弹,目的正是为了迷惑敌人。 罗琨这么琢磨着,便回想了一遍这整个事件的首尾,猛地发现自己做了一件不知好坏的事情。 他联系苏九墟的时候,是使用的信件。 陆昂曾说过,他和楚衍传信的渠道已经不安全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联系苏九墟的,他和楚衍会成为中间人,罗琨只要把内容直接说与他二人即可。 在这样的情况下,罗琨糊里糊涂地依然使用了信件。在此之前,罗琨既然一直通过书信和苏九墟联系,必然是要做加密措施的,毕竟信件还要经过陆昂和楚衍之手。 这两个人只能说是苏九墟的手下,和罗琨这个盟友的地位并不对等,有很多信息苏九墟不会乐意让这两个人知道。 有这样的前提,陆昂说过的话,要么说明苏九墟如今非常信任他们,要么就说明之前传递信息的渠道实在是危险到了一定的地步。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罗琨还使用了书信,几乎可以说是明摆着不信任陆昂和楚衍二人。 苏九墟多多少少会掂量罗琨这个盟友的态度,陆昂和楚衍为了表现自己毫无问题,那么这封信一定是原封不动地传递到了苏九墟的手上,无论是通过怎样的方式。 这真是错有错着。 罗琨轻笑一声,想到了楚衍带来的不明不白的口信和那句“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笨”。 这种表达不满的方式……简直弱爆了。不过是被说了两句酸话,又不会少块儿肉,对他能有什么影响呢? 已经被苏九墟怀疑的陆昂和楚衍,除了说说酸话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尤其如果他们是“他”的人,更加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因为无论是罗琨还是苏九墟都清楚,从“他”一贯以来的做法,在短时间内不会要罗琨的命,甚至还会保护罗琨。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怕陆昂和楚衍下黑手。 他们拼的就是这段时间。 罗琨随意地在满地狼藉中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盯着房顶自顾自笑得莫名其妙。 可惜了,苏九墟这个盟友,诚意有,但实在不足够。 直到开赛弃权后的三天里,罗琨都以为自己是真的了解了苏九墟那个口信的意思,精神相当放松。哪怕小比开始前两天的时候,有四支十二名筑基修士组成的小队前往大孟国,除了觉得好笑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本土卖炸鸡的快餐店,“他”不会是从里面得到了“接头地点是大孟国某某处”的答案吧? 要真是如此,那“他”还真是厉害,也不知道怎么扯到一起的,想想就好笑。 很快罗琨就笑不出来了。 当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苏九墟的思维其实更为复杂,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打信息战。作为这场战争中信息极度匮乏的一方,罗琨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 罗琨开赛弃权后的第二天下午,一天半来未输一场的凌昶突然弃权,什么解释也没有,就迅速赶往清河派。 第三天中午,一名炼虚期的长老带回大周有数处门派中毒的消息,不到半天便在整个天枢仙门流传开来。当晚罗琨就收到苏九墟的口信,让他第二天一早前去向掌门请愿,前往大周。 罗琨闻讯心里一沉,他不能确定这毒是不是苏九墟下的。若是的话,苏九墟未免也太……不择手段了。 他不能认可这种手段。 不过一切都还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他没有证据说明什么,只能迅速把收拾好的东西拆开,淘换了不少解毒剂放进去。收拾好以后,他就坐在床边,一面思考着这件事,一面等待着天亮。 罗琨仔细捋了遍这件事情的前后因果,忽然发现,那句“本土卖炸鸡的快餐店、加盟店”并不是如他之前所想没有任何意义的。 相反,这句话恐怕才是整个口信中最重要的部分,但这句最重要的话,估计也是烟雾弹之一。 本土,是指大周,罗琨这具身体就出生在大周;卖炸鸡的快餐店,就是西式快餐店,恐怕代指的是位于西方的门派,罗琨看了看那些门派的分布,非常均匀,大周西部有六个大小不同的门派;加盟店,似乎是指规模,在罗琨穿越前,有一部分加盟店正向规模化大店发展,但更多的还是中小型店铺。 大周西部中小型门派之一。 罗琨一一查看了那些门派的介绍,发现有三个是符合这一条猜测的。 仔细回想了加盟店的一些特征,罗琨将目光放在了大周内部一个叫做天剑派的门派上。这个门派通通都是剑修,非常符合加盟店那种经营一种或是一类商品进而挖掘其潜力的特点。 罗琨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这下子,好像真的是符合了之前的想法。 罗琨不敢肯定那已经前往大孟的四十八人是不是“他”的大部分人手,无法确定门派内还有多少属于“他”的人,但是罗琨可以相信,苏九墟一定是想尽办法引走了门派内能够被认出的绝大多数钉子。 而他现在要做的,似乎就是赶时间,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到达天剑派。 和一个散仙比速度,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和谁比速度,他只需要离开宗门就可以了。也许一出门,他就能够看到苏九墟在某个角落静静地等待着他。然后他们进行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这一定不会花去他多少时间。接着他便和大部队一起,前往大周,前往天剑派。 最后做出一个他们已经在天剑派“他”的眼皮子底下接过头的假象。 这真是…… 罗琨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 这一切都建立在反复扭曲和折叠的信息之上,这些信息应该处于半公开的状态,而成败取决于他是否能够快一步猜到这些信息里的细节。 原来这才是精分苏的思维模式。 啧啧,罗琨在心里叹了声,苏九墟对他的信心,还真是足啊。 第61章 六十情理之中和意料之外 罗琨对信息的解读总算没有再次出错。 第二天一早,罗琨向掌门请愿过后,便和几位掌门指派的元婴期护送者匆匆离开了门派。在天枢仙门山脚下的坊市里补充物资的时候,他就在灵药店里看到了大喇喇坐在柜台后面的苏九墟。 苏九墟见到罗琨,冷着脸点了点头,手指微微一动,那几名元婴修士都陷入了幻像。 “我是苏九墟其中一个人格。”做完这一切后,苏九墟率先开口,“时间不多,我简要说。” 罗琨“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苏九墟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冷漠:“我想你也有猜测,那家伙的一部分神魂确实附在你身上。这部分神魂一直在消耗,一是要维持你身上的系统,二是要弥补你灵魂上的损伤。” “短时间内,那家伙对你没有太大的恶意。之前丹毒的事情我也清楚,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如今的他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完全不择手段,也不在乎代价和后果。若是不想就这样被毁了,我们就必须做点什么。”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做什么事都很急,这让我们也没有时间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问题?” 罗琨心道怪不得,同时嘴上问道:“当初你也是这样?他既然肯花这么多心思,你又比我强上不少,他为什么放弃你?” 苏九墟瞟了眼罗琨的脸,淡淡道:“因为我不是罗家血脉。” 罗琨心里有这样的准备,闻言也没有多么吃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是罗琨顿了下,还是继续问道:“那么他的身份,和顾家有关?” 苏九墟摇了摇头,皱眉道:“不清楚。也许不是,他的长相和顾老祖并不一样,但也脱不了干系。” 罗琨抿了抿唇,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也知道现在恐怕只能这样了,便继续了下个问题:“大周国的毒,是谁下的?” 苏九墟嗤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看罗琨,一脸的轻蔑:“我苏九墟虽然恨不得他去死,也不至于拉这么多无辜的人垫背。我还没有他那么丧心病狂。” “你的意思下毒的是就是他?” 苏九墟道:“他不过是为了引你出来。难道你以为只有这一个地方遭此劫难?” 罗琨叹了口气,看了看快要醒来的那几名元婴修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以后我们怎么联络?还有很多事情我应该知情。” 苏九墟道:“等。很快他就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顾及我们是否在私下联络了。” 罗琨也不再废话,伸手接过苏九墟递给他的储物袋,默默点了下头,然后和什么也没觉察的同伴一起离开了灵药店。 修士精力充足的时候,连续没日没夜的赶路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罗琨一来确实担心大周国的情况,二来也是为了继续之前的计划,掩饰自己已经跟苏九墟见过面的真实情况,不断催促着那几名元婴修士快一些。 那几名元婴修士对罗琨也相当宽容,在罗琨的几次催促下,不断加快速度,最后不到一天便赶到了天剑门。 当他检查了天剑门修士的情况后,就发现他们所中的毒,和天都城那次一样,都是“枯骨”。 亲自参与了天都城中毒事件的罗琨怎么会不清楚解药的方子呢?于是第二天早上,大部分修士都把毒解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少数中毒极深的人需要慢慢调理。 罗琨很庆幸“他”下毒的时间尚短,不然死的人恐怕要多出好几倍。 不敢耽搁时间,罗琨在确定天剑门的情况稳定下来后,便同天剑门掌门商量一番,借走了数名实力足够的修士。将手中的解药分发给他们,罗琨好声好气地请他们立刻赶往其他的地方,速速救助他人。 这种与人恩惠的事情大家还是愿意做的,假惺惺地赞扬了罗琨一通后,便各自离开了。 眼见事态不再过分紧急,罗琨方才松了口气,放慢了速度,打大周的门派挨个晃悠过去,甚至在某些情况严重的门派逗留数日。 这番作态终是引来了罗琨一直在等的人。 揪出来的作案者竟是几名邪修。 这多少有点出乎罗琨的意料,但确实又在情理中。这一切仿佛是最正常的结果,可是这反而给罗琨带来了许多违和感。 不应该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答案。罗琨抄着双手,眼神划过那几名被束缚住的邪修,默默想着。依照苏九墟的说法,他的做法应当更加残忍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他应该抛弃了一部分埋在大周的棋子才对。能够在短时间内在数个门派兴大风作打浪的棋子,至少表面该是正道,可现在,他们只抓到了区区几名毫无身份的邪修。 这不像是一个因为急躁而疯狂的人做的事情。 罗琨微微眯起眼,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解释:那些棋子很重要。或者有一枚钉子很重要,为了保证这枚钉子不被拔出来,他必须要妥善处理那些棋子。 若是没什么意外,那么这个解释就是最合理的了。 罗琨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非常可惜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那个他的行事风格。道听途说终是雾里看花,做不得真。 摇摇头,罗琨将这几名邪修交给了同伴,连一点要审问的意思也没有。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必去花那个时间和精力呢? 见罗琨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那几名元婴修士也不觉得奇怪,互相商量着给这几名邪修定了罪。 那几名邪修赴死的时候表现的相当镇定,甚至十分坦然,让人看了倒是生出几分可惜。如果这几人是正道,就看他们这等素质,怕也是小有成绩之人了。 罗琨对此依旧持保留态度,不过他聪明的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着自己之前的安排。 除此之外,他故意对天枢仙门的小比结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元婴修士有自己的渠道传递一些信息,而许多元婴修士也该开始寻找自己的弟子了,是以与罗琨同来的元婴修士中也有人时刻关心着小比的结果。 不出罗琨所料,在他请愿的当天,陆续有人弃权后赶往望云大陆各地,似乎是在追随他的脚步。 当然这只是表面,真实的情况除了当事人,又有多少能够知道呢? 人人心怀鬼胎大抵就是如此。 出乎罗琨所料的是,吴献这个熊孩子,居然是二十擂主之一,甚至在擂主赛上进入了八强赛。可惜吴献在八强赛上遭遇了顾珀瑛,终究止步于此。 更令人意外的是,筑基中期的叶梦斐居然也是二十擂主之一,还闯过了八强赛,最后在四强赛上惜败于一名人傻钱多的符修。 这不科学。罗琨想,就叶梦斐以前的临场表现,毫无战斗经验可言,怎么可能打败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手?总归不是大家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自愿把胜利让给了她吧。天枢仙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痴情种? 然而就罗琨从其他人那里得来的信息来看,叶梦斐在小比中的表现可圈可点,相当精彩,在女修中算是不可多得的了。 这怎么可能。 罗琨深深觉得其中有猫腻,但是他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暗暗记下这一茬,打算回去后查一查。反正陆昂楚衍两个人闲着不用怪可惜的。 至于归尘峰的两人,顾珀瑛以筑基中期的实力得到小比第三名;陆宇笙入门时间尚短,参加的是练气期的擂台赛,倒是得了不错的名次。 和罗琨预料中的差不多,罗琨也就没有给予他们太多的关注,所以罗琨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顾珀瑛在选取奖励的时候,从门派的藏宝室取走了半个黑色的盒子。 这半个黑色盒子被放置在门派已有近千年,看起来十分普通,并且毫无灵气波动。除了坚硬,这玩意儿似乎就没有什么优点了。 简而言之,顾珀瑛选了一个别人眼中的垃圾。 他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难道说这半个盒子藏着什么秘密,才让顾珀瑛放弃了那么多好东西,独独选了它? 但是经过观察,他们发现顾珀瑛好像当时只是随手拿了个东西,并没有什么深意。 因为顾珀瑛拿回这半个黑盒子后,就随手把它塞到了一个角落,再也没有去注意过它。这俩有心人甚至偷偷潜入了顾珀瑛的洞府,检查了这半个黑盒子,确定没什么特别的,才收回了注意力。 再然后,事情按照命定的轨迹发展,涮了两名有心人一遭的顾珀瑛,得到了那完整的顾氏宝贝“浮空”。 如果陆昂楚衍这俩有心人以后知道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会不会为当初的草率悔到肠子都青了呢? 这无从得知。 不过可以想象,以后苏九墟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对陆昂和楚衍的办事不利大发雷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谁能保证以后还有这样的好机会呢? 第62章 六一悲伤的故事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未来的事情也无法准确预料。甚至连当下,也无法完全把握。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罗琨当然也不例外。 他不是预言者,他现在不能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后的将来,他对会自己所错过的那个信息感到非常懊恼。但是那个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个疏忽。 这是一个被错失的良机。 如今的罗琨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自己放走了一个补救的好机会。他只是单纯不想回到那个无人可信的门派,不想看到曾经无比熟悉的任何一张脸,所以任由那几名元婴期的修士领着他游走于大周国各处。 处理完大周国的事情后,已经是五月份了。 罗琨迟疑一番,终是决定回家一趟。 可惜罗琨回家的时间不是很赶巧,他的父母刚离开大周几个月,据说是回祖籍所在处祭祖去了。罗琨有心去寻父母,便一一向邻居打听自己父母的目的地,无奈无人知道罗家祖籍到底在何处,只得作罢。 同行的元婴修士见罗琨闷闷不乐的样子,开解了他几句,便引着他前往与大周接壤的晋国。 晋国也是“枯骨”重灾区之一。索性医修联盟的人去的很及时,相较之下,反而比大周的损失更小。 可惜这次“枯骨”的蔓延面积太大了,医修联盟的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后续的工作做得并不完善。那些中毒比较深的人多数只得到了医修联盟留下的几张药方和医嘱,并无医修坐诊处理突发事件,使得他们中大部分拔毒都不完全,不少人依旧每日忍受“枯骨”的折磨。 罗琨很自觉地接手了这个工作,并对那名提出来晋国的元婴修士表示了感谢。那人被罗琨郑重其事地一谢,有些不好意思,好几天见到罗琨都有点别扭。 罗琨对他的这番表现在心里呵呵了好几次,不过表面也没表现出来,顺着这些人的意思留在了晋国。 而晋国境内,拔毒不完全的人好像多到数不胜数的地步,他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 这正常吗?这不正常。 罗琨心道这么明显地拖延,是当他弱智呢还是没脑子呢。不过他也没多生气,反正他不急着回去。而且是既不乐意回去,也不在意回去。 这些人到底能唱哪一出戏,罗琨在心底冷笑一声,心想自己还是有点期待的。既然有人自甘下|贱,愿意做丑角给他唱戏看,他干嘛不看?反正有苏九墟那边担着一些事情,他不看白不看。 抱着这样的心理,他一面给人看诊,一面自个儿看戏。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个元婴修士总是很“尽职尽责”地给他讲述天枢仙门中和他相关的事情——比如今天叶梦斐和木韶薇大打出手、明天有倾慕他的女修大张旗鼓地送了什么灵药丹方到吴献手里——借此掩饰着什么。 这些琐碎的事情刚开始听还行,听多了罗琨就厌烦地不得了。 又不是娘们,这样唧唧歪歪地纠缠于琐事是个怎么回事儿?那个“他”是不是也跟苏九墟似的精神分裂了,其中一个人格还是女性啊? 有了这个想法,罗琨看待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越发带着一种戏谑的心理。 直到八月份的一天,同行的那几名元婴修士其中一个告诉他,陆宇笙筑基了,那动静和他筑基那时差不多。 这像是一个讯号,来看诊的人陆陆续续地少了,那些元婴修士的话也少了,很多时候都是无话可说的状态。 拖拖拉拉到了九月,罗琨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晋国,前往雁国。 这次,罗琨就没有之前那么乖巧了。 在苏九墟本人的接应之下,罗琨在那些个元婴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罗琨失踪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回了天枢仙门,掌门力排众议,派出一队人马寻找失踪的罗琨。与此相对的是,苍辰、归尘二峰的众人似乎对这个消息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说回来,这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苍辰真人在闭关,吴献被陆昂告知了真相、凌昶还在清河派、叶梦斐对罗琨基本不关心;归尘真人的心思没人琢磨得透暂且不去管、顾珀瑛和陆宇笙则是忙着顾母死亡真相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似乎没有人能够分出精力来关注罗琨失踪的事情。幸而掌门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他们不必太过担心。 但是一切就真的如此吗? 至少表面如此。或者说,只要别人认为如此就可以了。 罗琨听说了宗门内部的这些事情,非常感慨苏九墟的手段,更赞叹苏九墟对于“别人”的划分范围。他心里明白,这个“别人”,正是指苍辰真人、顾珀瑛和陆宇笙。 苏九墟不信任他们,却信任归尘真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不知道,当苍辰真人发现在自己闭关的时候,自己的心上人和自己竟然分属了两个阵营,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和表情呢? 罗琨脸上扬起一抹饱含真心的愉快笑容,轻轻吹了吹手中滚烫的灵茶,侧过头仔细听着苏九墟的女性人格跟他絮絮叨叨地解说她查到的东西。 这真是不可多得的体验啊。 罗琨忽然觉得来这世界走一遭,虽然遇到许多不如意事,倒也还是很有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罗琨在苏九墟那里过着逍遥日子,顾珀瑛和陆宇笙的日子就没那么舒服了。 罗琨失踪的消息传到顾珀瑛耳朵里的时候,他正查到自己亲生母亲确系继母所害的关键处,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虽然心里发慌,却无法抽身去寻人。 顾珀瑛不得不前去寻求归尘真人的帮助。 归尘真人答应地十分爽快,实际上在顾珀瑛放心回去处理手上的事情后,他就把这茬事抛到了脑后。反正罗琨不是真的失踪,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找不找也没什么要紧。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顾珀瑛恐怕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师父会这么对他。 主角光环无非是大气运,但是大气运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的,尤其在这份大气运被人有意识有计划地不断削弱的时候,掉一下链子真的有可能要人命。 也许没有要人命那么可怕,但也差不离。 这个教训,顾珀瑛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明白的。 但那是未来的事情,他和罗琨一样,又不是预言者,如今他完全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只是非常专心于为自己母亲报仇的事情。 顾珀瑛已经可以确定他母亲的死是继母所为,但是顾珀瑛没有急着向他的继母发难,而是努力搜集更多的证据。打蛇打七寸,他希望到时可以一次扳倒他的继母,并且让他的继母再无翻身的可能。 怀着这样的想法,顾珀瑛动用了大量的人手顺着几条线索深入调查,最后得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信息。 他的继母在他的母亲嫁给父亲后便堕入邪道。 这个信息如果是真的,那么将是他手里最大的筹码,一旦动用,对于他的继母和弟弟造成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与此同时,这个信息一旦动用,也会对顾家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不过这个负面影响和他能得到的利益比起来,显然要小太多。 顾珀瑛心里非常激动,不过他强压下这份激动,和陆宇笙认真筹谋起如何使用这个底牌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显然他们不能直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这样顾家一旦发现,顺着消息查到顾珀瑛的头上,那么顾珀瑛在顾家的位置也做到头了;若是要让顾珀瑛把消息偷偷送到他父亲手上,一切事情按照“家事”“私事”处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里面就牵扯到一些顾珀瑛不愿意曝光的埋在某些地方的棋子。 这样算下来,这两种方法都不合适,那么顾珀瑛只能采取引导某些人的方法,让他们自己发现这个事实。 当然,如果能让这件事在一定范围内流传开来也很不错,他那位继母既然敢得罪他,就要做好受到报复的准备。身败名裂只是其中之一。 有这个思路,顾珀瑛便又调查了和他继母走得近的邪修,不出所料地发现了熟人——白鸿。白鸿身上还有他种下的神魂,这十分方便他接下来的布局。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会想到,《分魂诀》这种逆天的无品功法会流落到他的手上,还让他练成了呢? 就是知道,也未必会说出来。 下了决定,顾珀瑛立刻指使比起师弟更像是小弟的陆宇笙去安排一些事情。陆宇笙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师兄的态度,一如既往地衷心和热心,顾珀瑛说什么就是什么。 遇到这样的小弟,做老大的夫复何求? 但是别忘了啊,小弟和师父一样,都是人。就算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也不代表以后就是。 这是不是也算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呢? 第63章 六二真真假假的抉择 罗琨自“失踪后”,一直居住在苏九墟那里。而苏九墟的居所,位于天枢仙门西南方,离天枢仙门只有数百公里。 表面上正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话,一直到次年元月,天枢仙门派出的寻人队伍也没有发现罗琨的踪影。实际上,罗琨隐藏的极好必不是这个原因。其中的猫腻,也不用说,当然是苏九墟和某些人达成了交易。 不管这交易有没有隐秘到那个“他”不能发现的地步,只要能瞒住罗琨身边的一些人也就算是成功了。 罗琨心知苏九墟这番举动算得上是神经过敏了,但本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态度,他什么反对意见也没有提出。 况且,他内心深处也隐隐希望着,苏九墟的这些安排可以在某个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然罗琨的希望是未来的事情,如今他没法子直接看到,他能看到的只有已经发生的事情。比如,天枢仙门久寻罗琨未果,顾珀瑛终于在一个多月前坐不住了,离开宗门前往罗琨失踪的地方调查。 “我不明白。”罗琨曾这样对苏九墟说道,“既然你认为那个他的目标是把顾珀瑛绑到我身边,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样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愿。” 彼时苏九墟正是女性人格,手中端着放了许多糖的消暑汤水,翘着兰花指慢悠悠喝着。闻言她抬了抬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随意地扫了眼罗琨,眼波流转间带起万种风情:“当然,是为了看看顾珀瑛对你到了什么程度。” 罗琨随便应了声“嗯”,表示自己在听。 “你知道的,顾珀瑛小时候受到的磨难不少,但到底见父亲的时间少,缺少男性长辈教导,算是长于妇人之手,行事难免小家子气些。”苏九墟轻轻两声,尾音带着暧昧的颤,“深宅妇人么,折腾人的手段也就那么几种。顾珀瑛对流言敏感一点也不奇怪。” 罗琨一想,好像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 苏九墟用食指点了点红润的唇,继续道:“归尘收他做徒弟的时候,他已经九岁了。按他那个早熟的程度,他的性格几乎定型了,而他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归尘想要扭转他的性子,那真是麻烦极了啊。” “我想你能想起来,以前在你们天枢仙门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事情,都是在引导他关注你,希望他能对你有所不同。”苏九墟伸手指了指罗琨,“这是一个局,一个从顾珀瑛尚未出生就布下的局。” “我现在想要破这个局,自然要知道这个局进行到何种程度了。” 罗琨摇摇头,道:“按你这个说法,你完全可以在顾珀瑛没出生的时候就破了这个局。你现在才破局,实在是……” “no、~如果事情这么简单,我也不必和他争斗几百年了。”苏九墟摇着食指,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这个局开始的时候,你还没穿越,他还没有现在这么虚弱,邪修阵营也还没有这么乱。” 苏九墟最后做了个总结:“无论何时,罗琨,你都要记得,你的到来给了我们机会。” “我们踩在无数无辜者的尸体上,才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这是一段刻骨的仇恨,前前后后有几千万年的时间。” “我们必须要报仇,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说实话,罗琨并不能理解那种仇恨。 恨一个人太累了,所以前后两辈子将近六十年的时间,罗琨还没有恨过谁。他顶多是愤怒,顶多是不甘,却从未有过真正的憎恨。 苏九墟的女性人格很羡慕罗琨这样单纯和干净的生活,哪怕这样的生活让罗琨被人耍的团团转。 但这样的情绪仅仅是女性人格所有罢了。 不要忘了,苏九墟有五个人格——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很普通的主人格、一个十分怯懦的副人格、一个女性副人格、一个冷静自持的副人格、还有一个罗琨尚未见过的副人格。 不用着急,罗琨在和苏九墟的女性人格谈完话之后的第二天就见到了这最后一个人格。 这是一个让罗琨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的人格。 这个人格狂妄又自大,有着刻骨的仇恨和仿佛永远也用不尽的复仇热情。他的目标明确,蔑视一切绊脚石,对人对己都极为残忍,一旦出现就带来一场颠覆。 至少他完全颠覆了罗琨的世界。 不过一盏香茗,让罗琨仿若亲身经历了那数百万年的沉浮——那是不知多少人的仇恨和不甘层层累积而成的负面情绪,在数百万年里发酵,慢慢地变得比那烈酒还要灼人。 那种热度让罗琨误以为自己会被烧死在这种浓烈里。 好在那只是幻觉。他并没死。 可是这一场幻觉却让罗琨却沉浸在那样的仇恨里,很久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罗琨满脑子只剩那场幻觉,和幻觉结束后他看到的、属于苏九墟最后一个人格那双充满兴奋的眼睛。他深深知道,那种兴奋是即将找到同类的快意。 苏九墟的最后一个人格,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同样充满热情和仇恨的同伴。 罗琨不愿意变成那个样子,只能没日没夜地坐在同一个地方发呆,时常因为想到幻觉里的事情露出带几分狰狞的表情,不得不靠一遍遍背诵《大医精诚》来告诫自己。 等到罗琨终于消化了这些情绪,并抹平了自己的心境后,他才回到正常的生活。 这段日子不过三个多月,但是在未来的千余年里,他都拒绝回忆这段日子。 这段日子结束后,罗琨莫名其妙地摸到了结丹的门槛。 罗琨的心里清楚,一旦他进阶金丹期,他的灵魂必然又要受到一次大的震荡,他灵魂上的伤势怕是真的就压不住了。这样的结果他自是不愿看到的。 可是他同样也清楚,如果他不进阶金丹期,有很多事情他不能做。 最起码,那个“他”敢对罗琨发布[落凤]那个任务,直接地要求罗琨升到35级后前去杏禾山寻找另外百块浮屠陨铁,等到36级后带着浮屠陨铁和沉沙玄晶前往无常谷旧址,就表明罗琨必须要到金丹期才能进入无常谷旧址。 而且从苏九墟那里得到的情报可以发现,他既然是让“罗琨”去,那必然只能是罗琨去。 或者说,必然是罗家血脉才能做到。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两难的选择。 “怎么可能。”苏九墟的主人格冲罗琨笑了笑,道,“我想,他一定会想办法治疗你的伤势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按照这个任务去做?” 苏九墟点了点头。 罗琨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我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去杏禾山。” 苏九墟闻言一惊,没想到罗琨这么居然干脆。 罗琨看到苏九墟的样子,微微挑眉,轻轻一笑道:“那么刻骨铭心的日子,怎么会不给我留下痕迹呢?” 罗琨出发的第二天,天枢仙门就召回了所有外出寻找罗琨的人手,其中包括独自出去的顾珀瑛。 顾珀瑛在外寻找罗琨四个多月,完全没有发现罗琨的踪迹,就这样叫他回宗门,他十分不甘。他不得不承认,对于他来说,罗琨已经是不同的了。 罗琨失踪让他心里升腾起一种无比焦急的情绪。 归尘真人当然发现了这种情绪。 如果是以往,归尘真人一定早就用自己的方法去开导顾珀瑛了。可惜如今,归尘真人和苏九墟有了盟约、更准确的说是交易,为了保住自己徒弟们的命甚至是未来的前途,不得不狠下心不去管这些事情。 所以在掌门一道道命令的催促下,顾珀瑛只能僵着脸回到了门派。 在顾珀瑛回到苍辰峰的那一天,归尘真人自顾自闭了关,陆宇笙和他到了招呼就离开了门派,只身前往天枢仙门西南的一个小镇子。 “陆家的传家宝出现在那里。”陆宇笙说这个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坚定,“我必须去取回那样东西。” 顾珀瑛的心思还在罗琨身上,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是陆宇笙给他的理由听起来很正常,他也就没多想。 陆宇笙这一动,就引起了三方势力的关注。 没有人知道陆宇笙到底属于哪一方,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他的底子是干净的,一些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但是他们都清楚,如果这是真的,陆宇笙也不必像个小弟一样跟在顾珀瑛身边了。 所以在同一天,三方势力都派出了人手,跟在了陆宇笙身后。 无论陆宇笙想做的是什么,他们都不需要意外。 第64章 六三终于出现的金手指 可以想象,罗琨当然是不急着去杏禾山的,正常人都不会喜欢急着去送死。 然而杏禾山实在不是多远,从苏九墟的住处出发,往天枢仙门西南方向行进,以罗琨那种游山玩水般的速度,也不过走了四天。 春夏相交之际的杏禾山生机勃勃,奇花异草遍布,可谓美不胜收。 杏禾山的树林中树种庞杂,错落生长,整个森林都透着寂静。罗琨从这头的树林往那头望去,只看到满眼层层叠叠的绿,稍显凄清。抬头仰望,能看到阳光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没有半分热度,像是冬季夜晚在空中闪烁的繁星,透着不可捉摸的静谧。照射下来的光影,若隐若现地左右晃着,在地面上形成一幅奇特的星斗图。 但他又不是真的来游山玩水的,因此对于这些风景,都只是随意地扫了两眼,也没过多注意。 杏禾山方圆数百里,[落凤]那个任务并没有说另外那一百块浮屠陨铁到底在什么地方,罗琨不能直奔目的地,甚至连个更具体的范围也没有,不得不一个人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罗琨没有那种时刻注意每件事情的习惯,也做不来将接收到的每个信息都不自觉分析一遍的事情。他的思维方式决定他总是会从一个点出发,进行发散性地思考。 这样的思维模式使他无数次错过无比重要的细节,或者是对于某些情况总是后知后觉。 佛语有云:“一叶一菩提,一沙一世界”。生活的一切原本都是由许许多多微妙的细节构成,而细节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视,那不起眼的细节,看在眼里便是风景,握在掌心便是花朵,揣在怀里便是阳光。 可惜罗琨的眼睛没有看到那足够重要的小细节,比如地上那些斑驳的奇特光影。 那是一个阵法的缩影,如果罗琨注意到了这个缩影,一定就会知道那一百块浮屠陨铁在什么地方了。甚至,还会知道如何破解这个阵法,在这座阵法里如何获取更大的生存机会。 可是罗琨没有注意到,于是他只能像个找不到路的瞎子一样,四处乱转。 好在罗琨的运气不错。 以罗琨性子和处事方式,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得不说是老天保佑,也就是所谓的“大气运”。就穿越本身而言,也算是一种气运的表现,可以说罗琨身上本就有着浓厚的气运。 这次又是这份气运帮了他。 他是直接从杏禾山那座隐秘的阵法的生门摔进地宫的。 说是地宫,不如说是地下城更加合适一些。 这座地下城占地极大,似乎是把杏禾山底下整个掏空了,做成一个天圆地方的空间,在里面建起一座极度奢华的城池。罗琨摔下去的地方,正是这座地下城外城北门外的通道。 拍了拍身上的土,罗琨铺开神识,发现这座地下城有内外两重城墙,均由发光的萤玉垒筑,局部还用强度极高的墨金条加固过。城内建有涵道,与城外相通。涵口之上筑有月坝,与城墙等高。 罗琨神识能笼罩的范围内,道路平坦宽阔,由大块的汉白玉铺成,穿过尚未干涸的护城河,笔直地同往城中心。当然,还有不少窄一些的道路从四面八方和这条大道交汇,形成一张四通八达的交通网。 沿着那些道路,也有细细的活水、河道,穿过一处处民居群。 城内民居错落,群落规模一般不大,多是十余户人家,较为松散地分布在各处。当然,在河道的附近,总是会有稍大一些的民居群落。 罗琨对于这座地下城池感到吃惊,因此便仔细观察了城内的建筑,发现这些民居大多是青瓦白墙、高墙深院,有点像皖南古民居。这在望云大陆却是典型的鲁国建筑风格了。 城内的建筑非常正常,民居、酒楼、客栈、店铺、祠堂、私塾等等一样不少,俨然一座凡人界的普通城池。但是这样一座正常的城池出现在地下就意味着不正常,尤其这座城池没有沉降的痕迹。 罗琨狐疑地看了看城门外悬着的牌匾——天岁城。 要说这城里没什么猫腻,罗琨肯定是不信的。可是这座城给人的感觉很好,一点也不阴森,还带着一点点尘世烟火的温馨和忙碌感,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险地。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毕竟罗琨是打生门进来的,可以说最最危险的大阵就叫他这样糊里糊涂地晃过去了。 当然,危险也意味着机缘,错过那座大阵,罗琨也错失了许多于他有用的机缘。不过就算罗琨闯了那座大阵,也不会多么在乎那些机缘。 因为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一百块浮屠陨铁,或者说是进入无常谷旧址的钥匙更加形象一点。 罗琨现在并不知道他幸运地躲过了什么,又不幸地错过了什么,他只是有些迟疑地在天岁城外徘徊了片刻,最后咬咬牙,顺着那条大道走向城里。 穿过城门,罗琨在外城的街上站了一会儿,有点茫然,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干什么。 难道要挨家挨户地搜过去吗? 大概是受到城里温馨的气氛的影响,罗琨思来想去,总觉得那样不太好,所以肯快便放弃了这个方案。 一个修士到了俗世的城池首先应该干点什么?罗琨问自己,马上便有了答案。应该到城主府去一趟。他认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是要到城主那里去一趟比较合适。 既然有了目标,罗琨便立刻祭出自己的云朵状飞行法宝,风驰电掣地奔向城主府。 这样大大咧咧地飞行,有失谨慎,可是罗琨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一个修士在俗世的城池里,这么做一般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顶多会把那些个凡人吓一跳。 这天岁城里又没有人在,自然不存在什么吓一跳的问题,所以罗琨不觉得这么飞行会怎么样。 索性罗琨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他架着法宝离开的那一刻,天岁城内大部分的机关都停止了运行。尤其是那些歹毒至极、十死无生的机关统统停止了运行。 是罗琨的福缘足够深厚,还是他的运气太好了? 大概两方面都有吧。 但真要说,罗琨在杏禾山遇到的一切,其实是气运的表现。 气运并非运气。运气是说来就来的一种运数,而气运不同,气运是一种数。这个数,同术。运气只能助你一次两次,而气运不同,气运是平步青云而不可缺少的数。 罗琨能穿越本身就意味着他的气运不错,虽然穿越给他带来了无数问题和极其严重的后遗症,但是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可能和机缘。相较之下,还是后者更多一些。所以总的来说,罗琨的穿越本身就带着大气运。 然而若只是这点气运,在罗琨穿越后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必定是不够的。 气运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可以增长或者消耗的。 虽说气运不能抢夺,却可以抽取,若硬是要增长就只能抽取。还有一种方式便是等候,时来既来,数来必盛。 抽取,顾名思义,是从别人身上抽取气运。小到一个人的数与劫,大到一个国家的数与劫,都与气运相连,通通可以被抽取。 罗琨穿越后,无论是本身灵根的变化,还是得到那个所谓的“系统”,都是在大量的消耗气运。而罗琨之所以常常会倒霉,除了有人故意把矛头对准他,压他身上的机缘和福泽外,也是那个“他”在背后操作者,为了抽取气运造成的结果。 可以想象,罗琨得到的东西消耗的气运不会比他穿越时本身所带的更少,他今天能够这么幸运、这么顺利,少不了“他”的推手。 也可以想象,一直被罗琨抽取气运的人,就是顾珀瑛。 只要是懂气运,并且一直关注罗琨的人,一定能知道这其中的状况。 比如说苏九墟就一定知道。苏九墟那么确定那个“他”在短时间内不会去害罗琨,必然有这方面的原因,这种举动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是一件大事。这件事,对罗琨来说非常重要。但是苏九墟没有和罗琨说过。无论苏九墟是认为没有必要还是认为不说更好,都意味着他不够坦诚。 罗琨是当局者迷,无法发现这些,这可能会导致很多问题。 就好比罗琨连着躲过大阵和机关,看起来好像是运气很好,金手指大开,实际上呢? 福泽太过从来都不是好事。 若是罗琨知道自己被动地抽取气运的事情,此时一定会想一想自己顺着感觉走是不是对的。试想他罗琨平时连错觉都不怎么有,何时有了这么准的感觉? 这简直就充满了违和感。 在一座违和感爆表的地下城里,违和感爆表的罗琨做了几件违和感爆表的事情,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苏九墟本身就是喜欢玩信息战的人,应当知道信息量很多时候可以决定成败。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导致苏九墟正常计划的失败,苏九墟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第65章 □□请你来看木偶戏 多年来罗琨的日子过得一直不太顺,有段时间他认为他不是体质有问题爱招脏东西,就是人品太差坏事常上门。甭管是什么原因,罗琨日子过的不顺是事实,也可以说是一种生活的常态。 然而他这次来杏禾山,自踏入这座山的第一步至如今都没有遇到什么大事,简直顺利的过头了。 不需要做过多的思考,罗琨便明白,这不正常。 所以他在到达城主府门口的时候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本来这座城池就够奇怪的了,再结合他的体质想一想,一切就更加奇怪了。说是没半点猫腻,他会信吗? 仰望着这座巍峨雄伟、气势磅礴的城主府,罗琨不由得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杂经》里的内容。不了解各种机关到底让他怯了场、失了先机。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到了这样的地步,让罗琨就这么退回去也是不现实的。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和危险,止步于此绝不可能。罗琨心里何尝不知道,自打他决定上苏九墟这条贼船后,他未来的路就注定满是荆棘。 罗琨之所以上这条贼船,一开始只是不满于自己总是被耍。当他认命地在“剧情”“命运”这两座大山的压迫下战战兢兢地生活着,忽然有人告诉他,其实那不是命运,只是有人把你当做一个提线木偶而已。 那种感觉无异于在某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所处世界不是一贯认为的真实,而是楚门所在的摄影棚一般,充满震惊、不甘和愤怒。 罗琨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不是别人手里面的玩具,他选择了反抗。 但是罗琨是个性子比较懦弱和软的家伙,他对大多数世事并不特别执着,心里那一股子狠劲只对着特定的情况有反应。而在活了这么多年后,罗琨越发的温吞起来,人也有点懒洋洋的。 于是罗琨选择了和苏九墟合作,完成苏九墟的指示。 这是一种比较被动的反抗,参与者积极性不高。这种反抗是相对温和的,是服从“牵头者”安排的,是属于“棋子”或者“牌面”性质的。 然而苏九墟第五个人格的出现,打破了罗琨这种固有的、符合他一贯个性的行为。 罗琨打穿越之后,就和幻象、幻境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凡有个什么事,总是要来个幻境考验他一把。林林总总地算下来,罗琨经历的幻境实在不少,不过却没有哪一个幻境像苏九墟第五个人格给他的一样真实和刺激。 罗琨打心底里认为,那不能算是幻境,而应该是无数人残存的意志和记忆、甚至包含着他们破碎的人格。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疯掉,也庆幸在挺过了这段幻觉之后,他还能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 这一段幻觉,奠定了他对幻象、幻境、幻觉高抵抗力的基础。 罗琨想的不少,但是脑内剧场跑得快,一大段想法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既然不可能退回去,那就只能前进了。 罗琨略略想了想,伸手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然后上前敲了敲城主府的大门。礼多人不怪么。 正如罗琨所预料的那样,不过片刻大门便慢慢打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将空无一人的城主府内部展现在早已知道的罗琨眼前——最起码罗琨神识笼罩的范围之内,是空无一人的。 可罗琨却感觉不该是这样的。 城主府内的生活气息很浓厚,许多物件都已经是用旧了的样子。更令人吃惊的是,城主府厨房里的大灶还冒着火光,架在上面的锅还烧着尚未沸腾的水。 这些观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但却给罗琨带来了长时间的奇特的感受。 当下罗琨不再迟疑,冲着城主府大门的方向点点头,自报家门道:“在下天枢仙门苍辰峰大弟子罗琨,特来拜见。” 话音未落,罗琨便看到那大门迅速被开到最大,仿佛有个伛偻的老头走出来对他作揖道“失敬失敬”。 罗琨为自己的脑补功底暗暗发笑,不过还是顺着心意和颜悦色地道了句:“老丈多礼了。” 那不存在的老头点头哈腰,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地迎着罗琨往城主府内走。罗琨“嗯”了声,跟上那个不存在的老头,以落后半步的距离走在老头左手边。 罗琨一路目不斜视,不过他的神识毕竟没有收回来,因此似乎看到一个机灵的小厮靠着墙根,一溜烟儿地跑向城主府的后院,大约是去通报城主了。 难道真的有人在不成?……这感觉真是很奇妙。 罗琨心里虽有些想法,却没放到脸上,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老头到了城主府的正厅。 在老头的指引下坐了,恍惚间罗琨便看到一名美貌的侍女端着新沏好的茶来到他身边,放下茶盏后还羞答答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罗琨便看出茶是好茶,没有任何问题。他下意识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侍女害羞地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抿抿唇,罗琨的神识扫过侍女离开的方位,发现那侍女一离开正厅便消失了踪影。无论是神识还是感觉,都找不到任何痕迹,就好像这名侍女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笔,罗琨心道一声麻烦。自从系统停止引导后,他就一直在练习万花招式,只是时间不够,他对花间的招式还是比较生疏。要真是打起来,估计他占不了什么便宜,也就是仗着个出其不意。 当然,比起花间招式,罗琨的离经招式就用的熟练太多了,单单用来保命肯定是离经把握更大。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切换心法的意思。 虽说没有命就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可有的时候不拼一下命,肯定是会抱憾终身的。 罗琨这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理所当然地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那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城主没有让罗琨等太久,在罗琨连半盏茶都没用完的功夫里,便匆匆赶来了,也算是解了罗琨一部分疑惑。 罗琨眼角余光扫到一跨入正厅便突然显出身形的魁梧威严的汉子,无声地咧了咧嘴,稍微有点兴奋起来。不过他没有动。四平八稳地坐在座位上,连表情都未变分毫。 这汉子差不多有两米高,生的虎背熊腰、骨健筋强,走起路来也算是龙行虎步。他那张毫无表情的国字脸一板,倒颇有几分气势,想来就是城主了。 城主在罗琨面前站定,弯腰向罗琨行礼。 罗琨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相当没架子地亲自伸手扶起这位城主。 入手处一片僵硬,温度不高不低,却不是人类的体温。用手指轻轻扣了下听听声音,罗琨心下了然,脸上不带出一点点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收回了手。 城主面色一派严肃,在被罗琨扶起后就在主位上坐下了,嘶哑着嗓子道:“仙师驾临,蓬荜生辉。不知可有用得着我等之处?但凡仙师发话,我等必誓死相助。” 说是严肃,倒不如说是面瘫更加合适。或许这位城主为了让自个儿看起来更加聪明点,放弃了表情系统给脑子腾空间也说不定。罗琨脑子里跑着火车,嘴上倒没有停歇,只道:“我不过路过此处,见城内安宁祥和,心中喜悦,方前来叨扰。却是我冒昧了。” 城主果然还是板着那张面瘫脸,不过却是提出了个非常古怪的建议:“仙师过奖。若仙师不嫌弃,可在府中住下,城中种种有趣之处,可留待日后慢慢赏玩。” 罗琨心说,摆在他面前的这座城,倒真是该用“赏玩”这词。反正他也没什么着急的,遇到这种巧夺天工的东西,他的确是有这个意思留在这里四处看看。 这般精致的玩意儿,没有个机关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罗琨愈加兴奋起来,唤出系统里少数还能使用的功能之一的背包,看了眼静静躺在里面的《杂经》,略一琢磨,便点头答应了城主。 “甚好甚好。我这府中东北角有一处非常安静的院落,已整顿好。仙师一路辛苦了,不若先休息一番。”城主的语气很是高兴,可他那张脸还是没有表情,“管家,还不速速引仙师前往住处!” 那看不见的管家连忙回应了城主,然后谦卑地为罗琨引路。 常言道客随主便,罗琨也没反对,冲城主拱手告辞后,便跟在管家身后前往那座院落。 罗琨神情很放松,走得也很轻松,不带一点防备和紧张,这出自对实力的绝对自信。就好像他现在真的只是作为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在一户凡人家里做客一样。 面对凡人,筑基后期的修士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了。好像是大象面对一窝蚂蚁,无论这一窝蚂蚁是否心怀不轨,大象都不会太紧张。 当然,有密集恐惧症的除外。 罗琨告诉自己,他现在就是大象,而且必须是大象,还必须是只没有密集恐惧症的大象。 他做到了。 第66章 六五不要问我标题是什么哦它只是个小妖精 罗琨平平安安地跟着那管家到了他的临时下塌处,在心里为自己这次的反应点了个赞。 佛语有云:相由心生,境由心转。 佛经中常常提到这个“相”,一般而言与“性”相对,是指事物的表现形式。《金刚经》中有“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说法,说的是世上景象,不过光影;爱恨情仇,都是妄念。之所以见相,是由于心中有相。“境”则指环境。 由此可知,这八个字实际上表达了一种唯心主义哲学,却恰恰是破解望云大陆诸多幻境、幻想的至理真言。 罗琨心知在他穿越前的世界,这两个词都能找到比较合理的科学解释。等到了这么个玄幻的地方,不科学是“原住民”,这样的词怕才是真理。 常言道入乡随俗,罗琨穿越至此也有二十几年了,对这里的一些“风俗习惯”也算是比较适应了。所以当他忽然醒悟自己进了天岁城就相当于入了套之后,便开始思考对策。 进城前,罗琨就感觉这座天岁城并不像是无人居住的空城,俗世烟火气息相当浓烈,城内充斥着大量日常使用的痕迹。但是无论是神识还是视觉听觉,罗琨都连半个人影也没发现。 到了城主府,罗琨才算是看出点苗头来。 建造精美、风格统一的城池,智能颇高、身上有高等匿形符的木偶人,温馨忙碌的生活氛围,四处运行着的产生幻觉的机关,这座天岁城简直就像是某位大能的玩具城。 罗琨在扶起城主的那一瞬间,就在心里给了那位大能一个“心态年轻、富有童心”的标签。 不过人家大能就是大能,生活标准之高不得不令人仰望。人家就算是建个玩具城,也建的异常有水准,不但要精致,还要全自动。 标准这么高的玩具城,势必会在城内设置一些保护机制,比如暗器、机关等等。必要的时候,这座城里的木偶人甚至可能集结起来共同对敌,就像是真正的城池在面对外敌时采取的那些行动。 又或者,在极度危急的时刻,这座城池有可能启动自毁装置,让侵犯者有来无回。 就是不知道这座精致的玩具城,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建造的。 保护那百块浮屠陨铁? 要真是为了这个目的,只要罗琨按照城中的规则行事,那他顺利取走浮屠陨铁是不会出现一点问题的。 一直以来,罗琨的遭遇和系统的本身都在告诉他,有人试图将他培养成正统的万花弟子。但是那个人显然也不是特别了解万花弟子的真实情况,很多东西都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对罗琨进行启发教育。除此之外,这个人也太过心急,试图将一些千帆过尽后才能理解的感悟提前灌输给罗琨,导致罗琨对世界和规则的理解产生了偏差。 多亏了苏九墟最后一个人格给罗琨带来的那些记忆碎片,在他真正铸成大错前扭转了部分偏差。 也让他对那个人的目的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 所以罗琨这次才敢如此大胆地催眠自己,期望用这种不温不火的方式破开这座城中——配合着木偶人身上高阶匿形符、使他总是不自觉改变行走方向——的奇妙幻觉。 当然,这需要时间,于是他住下来了。 罗琨住进了天岁城,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云游者因为兴趣所做的短暂停驻一样,安分守己,每隔几日便出门游赏一番。 虽然这座天岁城根本没有日升月落。 城里的木偶人完全不受影响,似乎这座城池日夜变换还存在,大多数都保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规律,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 罗琨不需要睡眠,干脆便依据这些木偶人的作息调整了自己的生物钟,“白天”活动、“晚上”研读《杂经》。 这样的日子倒是很充实。 每到出门的日子,罗琨就会离开城主府,随便找一个方向,慢悠悠地走上一个半个时辰。然后他寻一处屋顶,什么也不干,在那里坐上一整天。 说什么也不干并不准确,但他确实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连眼睛一直盯着的地方都不变。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神识就会异常活跃,细细地扫过他附近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寻找什么。 其实罗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寻找什么,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有时候他会为了发现一处隐秘的机关而高兴很久,有时候他又会对突然看到的城中平民身份的木偶无动于衷。 这种行为看起来像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可是罗琨依然很耐心地重复着这种举动。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在等。 或许是等一个机会,或许是等一个破绽,又或许是在等其他什么。 也许这只是一个考验,他必须冷静和耐心,不然他恐怕一辈子也不能看到那另外一百块浮屠陨铁了。所以不管是要等什么,哪怕是等某个木偶人的一个零件坏掉,他都要等。 相较于修士一闭关就是百十来年的时间,那位大能——或者说那个他——并没有让罗琨等太久。 在天岁城住了月余后,罗琨发现自己可以不用高度集中精神就能发现木偶人的身影了。随着他每天在城内屋顶静坐的累积时间越来越长,他可以越来越轻松地看到那些在城中忙碌的木偶人。慢慢地,也能听到这些木偶人发出的声音了。 也就是说,城内的幻觉机关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了,就连高阶匿形符对他的作用也慢慢削弱了。 他的感觉越来越敏锐。 这相当于天岁城的主人慢慢认可了他的存在,开始对他敞开这座玩具城内部的大门了。 对此罗琨倒是没有多么高兴,他觉得有点好笑。 因为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罗琨忽然想到一句话,“防君子不防小人”。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就是指采取的防范措施只对有道德观的人管用,对没道德的人来说形同虚设。 想来那个他把这种“君子”的标准代入了万花的守则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罗琨感到好好笑。许是因为过于死板? 其实罗琨自己也说不明白。 自从罗琨得了那些记忆片段,他就越发能感觉到那个他在这几千万年来设局的庞大,到处都是这个人活动过的痕迹。那个他这么做肯定不是闲的没事干,而是出于某种目的。罗琨现在不敢肯定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好在这不妨碍他观察那个他的行事风格。 可以看得出来这人主意正,做事目的性很强,不拘手段,对任何人都狠得下心。以前也许很有耐心,现在因为时间不多了的关系行事有几分癫狂。除此之外可能还要加上一条时不时抽风。 更多的信息罗琨却是看不出来了。 不过目前知道这些也就够了。要为这种事情烦心的人显然是牵头的苏九墟,而不是作为底牌的他。 在这种潜意识下,罗琨人便有点在状况外,每日不是四处转悠就是对着城里的机关研究《杂经》,倒也真有点“视金钱如粪土”的味道。 如此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在一个“清晨”,罗琨放下手中的《杂经》,便被城主府的管家请去正厅。 城主依然板着那张面瘫脸,看起来十分严肃,见罗琨进了正厅,连坐也没坐、茶也没上,开门见山道:“我领仙师去看城中重宝。” 罗琨心知他说的便是那一百块浮屠陨铁,当下拱了拱手道:“劳烦城主了。” 城主摇摇头,领着罗琨去了他的书房。 就好像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城主在书架上摸索了一番后,附近的墙上便开了一扇门。从门口可以看到白玉石铺成的台阶一直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城主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打头走了下去。罗琨摸了摸腰间的笔,一脸平静地跟上了他。 台阶并不算是很长,尽头一间不大的密室,看起来像是因为下面太黑才让罗琨弄不清这台阶通往何处。但罗琨心里清楚,他已经习惯了不仅仅用眼睛去观察事物,但凡遇到这种地方,神识也一定是一并铺开的。 罗琨动了动眼睛,心想这里的黑暗似乎能欺骗神识。 整间密室由青色的玉石砌成,三尺见方,阴暗的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一张方桌置落于中央。桌上一盏小巧的灯,豆大的火苗不时跳跃着,散发出微弱的光,隐约照亮了桌上摆放着的物品。 很明显,那是浮屠陨铁。 城主在桌前站定,回头看罗琨,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这就是我守护了数千万年的东西。” 罗琨见城主笑了,一时间倒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反应过来了,笑道:“倒是要恭喜城主灵识成熟了。” 城主不答,反问道:“有何可喜?” 罗琨笑而不语。 城主见罗琨没有解释的意思,便继续问道:“你想要这些吗?” 罗琨诚实道:“想。” 城主点点头,面上依旧带着笑意:“你真诚实。我可以把这些东西给你。” “条件?” 城主面色一肃,道:“为我报仇。”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如果你听我讲一个故事,我可以再送你一件防御法宝。当然,这个故事和你有关系。” 罗琨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城主:“有何不可?” 城主闻言似乎是松了口气,眼睛望着浮屠陨铁,慢慢失焦,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是两千多万年前的事情了……” 第67章 六六题目这种玩意儿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听一个木偶讲那过去的故事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可惜罗琨是个很无聊的人,对于这么新奇有趣的事情,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好在木偶城主也不需要罗琨给他什么反应,大概他只是想找一个能听他倾诉的人吧。 木偶城主的故事实在是太久远,两千多万年前罗琨的某位祖宗还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精子呢,让罗琨对于两千多万年前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概念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罗琨只犹豫了一瞬便自顾自将“那是两千多万年前的事情”替换成了“gago”。 很久很久以前,在望云大陆的中原腹地,有一座方圆数百里的无人城,以其彪悍的防御力和奇诡的空旷著称。可以想象,这座城的防御力来源于建城者的高超手段,空旷来源于居民的不可见。 虽然这座城里有很多居民,但这座城里的居民不能被称之为人。 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出来的,至少在罗琨的印象里,能造人的除了那一对对父母,就是女娲了。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父母和女娲娘娘一样神奇?罗琨看了眼陷在回忆里出不来的木偶城主,趁机跑了个神,揪了好几个人在脑海里做了个对比。 那时候这座无人城还没有沉入地下,木偶城主也还不是城主,只是一个灵识初生的普通木偶居民。由于城内的灵气分量十足、质量颇高,产生灵识的木偶也不只他一个。 作为一个灵识微弱的小木偶,他能顺利生存到今天,还成功当上了城主,证明他不但足够聪明,而且运气好。 这让罗琨下意识多看了他几眼。 木偶城主发现了罗琨频频扫来的目光,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即便是在密室那种阴森而幽微的光线下,依然显得非常平静祥和。 他告诉罗琨,要说当时他和其他的木偶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他当时的灵识更为微弱罢了。 罗琨动了动眼珠,将目光移到木偶城主的脸上,唇边勾出一个有那么一点儿玩味的笑容,问他有没有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面对罗琨近乎嘲讽的态度,木偶城主没有生气,只道天道至公,于万物皆留一线生机。 这话说的是什么他二人都心知肚明,罗琨收了笑容,面上并未对此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在心里接了句那是你家天道,你家天道才是蛇精病。 木偶城主完全无视罗琨的态度,继续讲那过去的故事。 制造这些木偶的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这个人不喜欢他的作品生出灵识,但是他又十分期待有自我判断力的木偶出现。 在这种矛盾的思想下,这个人,钦点了无人城的第一任城主。 这第一任城主,和以后的每一任都不一样,是这个人将一名修士抽了两魂五魄祭炼而成的傀儡。这样做成的傀儡无论是思维还是身手,都更接近于真人,比起他们那种自己生出灵识的木偶,显然有着巨大的优势。 若非这种方法本就属于邪道,使用后会提前天劫,这个人一定会大量使用这种方法的。 可惜,因为如此严苛的限制,这个人只使用了一次。而这一次做成的傀儡,在大批木偶产生灵识之前,便被人破坏了。 木偶城主灵识产生得晚,只通过城中的记录知道了以前有过这么一位城主,具体的情况却是完全不清楚。 木偶城主讲完第一任城主的事情,顿了顿,才看着罗琨的脸道:“虽然我不清楚他具体是怎么被毁坏的,但是我知道这和你们罗家人脱不了干系。” 罗琨对木偶城主是怎么知道他是罗家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只问道:“为什么是罗家人?制造你们的人,是不是姓顾?” 木偶城主点头道:“此人确实姓顾,然名字道号皆不可考。” 罗琨原以为会得到“不知道”的答案,却没想到,这木偶城主竟然肯定了他的猜测。这反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起来,追问道:“你确定。” “不错,我确定。”木偶城主很肯定道,“天岁城志上曾提到过,我顾氏繁荣皆系于罗姓之子孙。” 罗琨冷笑一声,颇有几分激动道:“这话他到好意思说!我罗家被他顾老祖弄得枝叶凋零,从我曾曾祖父一辈至今,皆是一脉单传;他们顾氏倒好,人丁兴旺、门庭若市,是不多见的修真大族之一。他不觉得他这话说的可笑?” 说实话,罗琨虽然对顾老祖祸害他们罗家人心存不满,但也不像是他表现出的这样强烈。他如此作为不过是为了告诉木偶城主,他和顾氏老祖亦是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他不够坦诚,他面前的这位木偶城主,也别无选择。 就像当初他上了苏九墟的贼船,木偶城主也必将上他的贼船。 因为木偶城主必会明白,罗琨对顾老祖有恨,而且恨得很深。毕竟在望云大陆这样更接近于古代王朝的地方,“灭族”这样的仇恨简直是太大了。 罗琨给出的这个理由,或者说是仇恨程度,简直太过诱人,木偶城主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到底只是个木偶。 所以他仅仅思考了极短的时间,便点了头:“如此说来,你我倒都被这位顾老祖折腾得够呛。” 罗琨略微一顿,想了想,还是笑道:“我们罗家确实是被这位顾老祖坑得很惨,城主……你又是怎样的遭遇?” 这话问得有些唐突,听起来也颇为多余,一时间木偶城主也有些搞不清罗琨是尚对他有所怀疑,还是单纯就这么一问没别的意思,只能沉吟一阵,开始讲自己的经历。 在他成为城主之前,已经有过五个城主,除了第一任城主外,皆是在一定时段内产生灵识的木偶中选出的。选择的方法很像苗疆人制蛊的方法,优胜劣汰,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是城主。 两千多万年前他产生灵识之时,恰逢第五任城主选拔,由于他灵识过于微弱,是以被主办选拔的人的忽略过去了。 那时,犹如出生婴儿般的他,以他微弱的灵识亲眼见证了整个选拔的过程,那等恐怖的场面使他在之后的数千年内封闭了自我,陷入了深沉的酣眠。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岁城遭遇大劫,城内的防御措施已经不能保护住整座城池,便被那个人以通天的手段降入地底。第五任城主在天岁城降入地底两千余年后,终于不堪岁月的折磨,灰飞烟灭了。 他马上就意识到,他的第一个劫难到了。如果他不能成为城主,那么他将同那些失败的木偶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他不想这样,他想活着。 幸而他见识过第五任城主选拔的情况,在第六任城主选拔中,他有惊无险地取得了胜利,最终成为了天岁城的第六位城主。 在成为城主那天,那个人对他动了手脚,将他的生命终结定在了两千多万年后的一天。 因为清楚地知道生命何时结束,所以他更加恐惧死亡。 因为他无比畏惧死亡,所以他憎恨对他动了手脚的那个人。 罗琨敏锐地从木偶城主的话里发现了几处古怪的地方。 第一,既然两千多万年前,他的灵识那般微弱,他是怎样观看完整个选拔的?此外,作为一个灵识初生的木偶,他怎么能够理解“恐怖”这个词汇的概念,并且将这个概念与选拔中的种种联系起来,最后做出了沉睡的举动? 第二,主办选拔的人和将天岁城降入地底的那个人,是否是一个人?从他的描述里,能够看出不是一个人,那么主办选拔的人又是谁? 第三,按照他的意思,那个人就是顾老祖。可是以他灵识产生的时间来看,他最早见到那个人应该是在天岁城降入地底的时候;从他的叙述里又能听出来,顾老祖留下的痕迹一是在制造木偶之时、二是在诚志里,他怎么能够确认那个人就一定是顾老祖?难道在他没有产生灵识之时就对顾老祖有记忆了? 第四,作为一个木偶,他的感情过于丰富和强烈,他的思维也过于清晰和成熟,更接近于人类,他真的只是个产生灵识的木偶吗? 第五,在听完他的整个故事后,第一任城主的事情就显得很多余,如果只是引出罗家的事情,他完全不用讲这些。那么他讲第一任城主的事情,目的何在? 这五点飞快地在罗琨脑海里过了一遍,被罗琨迅速整理成条理清晰的句子,默默记在心里。 罗琨问木偶城主经历,不过是为了寻找顾老祖的行事风格,以便确定顾老祖到底是不是苏九墟所说的那个他,没想到却得到这五点古怪之处。罗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木偶城主在某些地方对他说了谎。 虽然木偶城主说的这点谎不影响如今他二人结盟的情况,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是以罗琨心里还是存了点疙瘩。 不过罗琨没有表现出来。 他现在需要的东西还在木偶城主手上,他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质疑木偶城主的话。若是因此失了浮屠陨铁,那简直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于是罗琨便只是笑了笑,附和了木偶城主两句,表示出自己真诚的结盟意愿。 木偶城主也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两人即便结盟也不可能十分信任对方,做事到底还是各怀鬼胎。但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木着脸,把那一百块浮屠陨铁取出来,另外翻出一件高品防御铠甲,装进储物袋,送给了罗琨。 罗琨真心诚意地谢了他,然后祭起飞行法宝,从来时路离去了。 在离开天岁城之时,罗琨突然停了片刻,最后右手一翻,一道飞剑传书直向城主府而去。 眼见那飞剑的遁光消失在城主府上空,罗琨才猛然大笑出声,驾着法宝风驰电掣地赶往苏九墟的住处。 第68章 六七毁掉一个人的简易方法 罗琨从苏九墟的住处到杏禾山用了四天,回去却只用了半天多的时间。 这不是说罗琨得到了浮屠陨铁有多高兴,急着和同伴分享这份喜悦。哪怕再好的东西入手,只要这东西意味着悲惨未来的进一步临近,罗琨都不会多么高兴。 况且苏九墟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值得分享快乐的伙伴。 罗琨只是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磨磨蹭蹭的只是浪费时间了。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在那里像个胆小鬼一样畏畏缩缩,不如干脆点。 罗琨摸了摸下巴,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看怎么死舒服点。 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罗琨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倒让出门来迎他的苏九墟有点诧异地看了两眼,露出个不解的表情。 罗琨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半点停顿也不带地就打苏九墟面前过去了。苏九墟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罗琨动作,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无辜起来。 “罗……罗琨!”苏九墟看罗琨越过他走了,下意识喊了声。 啧了一声,罗琨回过身,看了看苏九墟怯懦又单纯的脸,心说这多重人格可真是影帝神器。要是掌握熟练,一瞬间换好几个角色都不带打磕绊的。这简直是犯规。 眼见罗琨出了神,苏九墟踌躇了好一阵子,才走过去推了推罗琨的胳膊,小声道:“不回去吗?你走了这么远该累了。” 见过苏九墟的最后一个人格,罗琨还真的就是不适应他现在这副怯生生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你怎么了?难道是是冷了?”罗琨的反应让苏九墟愈加迷茫,但本着关心同伴的精神,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罗琨僵着身子答了句:“我没事。” “那……进去?” 罗琨默默点点头,他本来就是要进去的,只是被突然抽风的苏九墟给喊住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儿,结果苏九墟居然问他进不进去,这问题让他有种不是和智障就是和瞎子在交流的感觉。 那一瞬间罗琨唯一的反应是这货真不像是苏九墟。 但是马上,罗琨就想起他是个精分。 苏九墟是个精分,对精分不能要求太高。作为一个大夫,他要体贴病人。罗琨告诫自己,更何况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精分。他是精分中的战斗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这个精分的帮助。 罗琨想着,看了眼乖乖巧巧跟在他身后的苏九墟,再一次对自己强调道,不要被他现在的样子骗了。这个精分的战斗力,高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于是罗琨努力冲苏九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却因为面部肌肉太过僵硬而显得扭曲,生生把苏九墟吓了一跳。 看到苏九墟红了眼眶,罗琨没奈何地拍拍他的头,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他这个怯懦的人格一番。苏九墟终于被罗琨哄得眉开眼笑,一面软软地跟他说着话,一面拉着他的胳膊就不肯松手。 罗琨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吓到这个兔子一样的人格,耐心地哄着他往洞府里走。 苏九墟乖乖跟在罗琨身边,临进洞府之时,他回头看了眼某处,脸上写满了挑衅。 苏九墟很清楚,嫉妒和仇恨是毁掉一个人正常生活最简单的方法。他正是被这样的方法毁掉了普通的生活,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憎恨那个他,也憎恨顾老祖,所以连带着对顾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好脸色。 对于顾家人,苏九墟不存在怜悯这种情绪。尤其是承载了顾老祖和那个他诸多希望与计划的顾珀瑛,苏九墟更加觉得他越倒霉越好。 从发现顾老祖计划的那天,他就无时不刻不想着在某一天用相同的手段毁掉顾珀瑛。所以他干脆地放任了那个他用女人毁掉顾珀瑛的大气,即使这样顺了对方的愿,会让他以后的计划变得更加艰难。 他要他们顾家所有人都永远不能得偿所愿,他要他们顾家所有人都永远生活在求而不得之中。 哪怕他这样的做法会牵扯到无辜的罗琨,哪怕他这样是违反了他的入门誓言,他也在所不惜。 他早已经被顾老祖和那个他拖入了地狱之中,永远没有了成就大道的可能。他们利用了他最初单纯的心愿做了最不可原谅的事情,他的手上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耳边回响的永远是不甘的哀嚎。 这份怨恨,深深植根在苏九墟的身体里。无论是哪一个人格,都无法摆脱这仇恨给他带来的影响。更何况,其实他在任何一个人格下都有全部的记忆。 他永远不会对顾珀瑛留手。 当他意识到罗琨对于顾珀瑛来讲,已经是很重要的人时,他就开始策划罗琨的失踪了。然后,他动用了埋在陆宇笙身边的棋子,将他引到了这里,故意让他看到了刚刚那幕。 作为无间道的陆宇笙,在两方势力共同的目标下,是无论无何也无法看着罗琨和顾珀瑛以外发生什么的。 即使现在还什么也没有发生,即使一切仅仅是可能。 两方人马都赌不起这个可能,所以陆宇笙必须将一切的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 可惜陆宇笙的实力太低了,人也不算聪明,打小被深宅妇人养大,小家子气比顾珀瑛还厉害。除了和女人一样明争暗斗的后宅手段,也就只有知恩图报和天生就容易被控制的神智能看些了。 不,他那天生就容易被控制和影响的神智,简直是操控者手中最好用的东西了。 他苏九墟可是从没见过,这种被夺去家族至宝的真凶影响到只知道考虑别人的地步的蠢蛋。而且这个蠢蛋,连脑子都被那位真凶搞得一塌糊涂,天生的智商变成了令人无奈的自作聪明。 这么蠢的人,不用来娱乐大众,简直都对不起天下苍生。 只要这么一想,苏九墟心里就高兴起来,拉着罗琨的手也紧了几分,不自觉“嗤嗤”笑了起来。 啊,真想快一点看到陆宇笙被刺激到后,是如何暴跳如雷的;真想快一点看到顾珀瑛知道罗琨对他根本毫无感情后,是如何不堪忍受的;真想快一点看到那个他发现计划失败后,是如何歇斯底里的。 那样的情景,想一想,就会让人觉得好美妙。 罗琨不解地看着一脸娇弱地微笑着的苏九墟,对他突然的发笑感到有点迷惑。 难道是又抽风了? “噗——罗琨,你这样子可真有趣儿~”苏九墟笑眯眯地松开罗琨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他,“怎么,被小兔子吓到了,嗯?” 苏九墟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打着颤儿,因为略略上扬的音调而显得十分暧昧。他的动作自然而随意,但是带着一股子女性才有的妖娆。 罗琨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苏九墟这是换了个人格。 现在的苏九墟,可以称作“她”了。 “你变换人格一向都是这么没有征兆的?”罗琨假装没有看到苏九墟唇角暧昧的笑,只是扯偏了话题,“这样不好,会吓到人的。” 苏九墟也不生气,只是上前一步,用指尖挑起罗琨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轻笑道:“吓到谁?你?” 罗琨被他这动作闹得一僵,抽了抽嘴角:“女孩子要端庄。” 苏九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明知道我是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端庄的起来。” 罗琨缄默片刻道:“……你现在不是。” 这回换成苏九墟怔愣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比罗琨能成,只消得一瞬,变反应过来,把差点出口的话咽进肚子里。 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加戏谑,苏九墟一把扯着罗琨将他拖出洞府,将他按在洞府旁的石壁上。罗琨挣扎了片刻,发觉自己的力气完全比不上苏九墟,打又打不过主修花间的苏九墟,只好讪讪地放弃了挣扎。 苏九墟将脸凑近罗琨,轻声道:“就算我现在不是男人,也不妨碍我不端庄,你说对吧?” 远处的树丛轻轻动了下,罗琨心里“咯噔”一下,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罗琨也压低声音道,“虽然你这里没什么人经过,但到底是在洞府外面,乱来的话到底不好。” 苏九墟点点头,向罗琨抛了个媚眼道:“嗯,我知道呀。可是我就想~” 苏九墟那副皮囊生得极好,做这种动作完全不会让人感觉到难以接受,反而有种独特的韵味。然而罗琨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苏九墟的美色,他只觉得自己不好的感觉应验了。 果不其然,苏九墟不等话音落下,便凑到罗琨唇角边轻轻亲了一下。 这算是一个吻吧。 罗琨被这个吻震得晕头转向,瞠目结舌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突、突然就……以前、以前你也……”没表现出这种性向啊。 在苏九墟充满调笑的目光中,罗琨硬生生地吞下了后半段话。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好么?”苏九墟伸出手指点了点罗琨的嘴唇,然后拍拍他的肩,“是进去,还是就这么幕天席地?” 罗琨忍不住扶额,道:“进去吧。” 苏九墟应了,自觉地挽上罗琨的胳膊,柔声道:“我听你的。” 罗琨点点头,领着苏九墟回了洞府。 第69章 六八别停药,我还没有放弃对你的治疗 罗琨不是个多聪明的人。总的来说,他的智商尚在正常范围内,即使他看起来的确很笨,不过也暂时还没到傻子的地步。 苏九墟的反常他是绝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罗琨的神识在同阶人里算是拔尖的,苏九墟把他扯出洞府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草丛里有人。一瞬间联想到苏九墟的反常,甚至不需要苏九墟给他提示,他也在一瞬间做出判断,果断地配合了苏九墟的动作。 只是罗琨不能确定草丛中那人的感觉是否敏锐,怕打草惊蛇,因此不敢大大咧咧地放出全部神识仔细探查,只是大概扫了一下。这样一来,他顶多知道那里有人,却不是很清楚那个人是谁,顶多感觉有点眼熟罢了。 所以一回到苏九墟的洞府,罗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蹲在草丛里的那个货是什么玩意儿。 苏九墟面无表情地看了罗琨一眼,淡淡道:“陆羽笙。” “他怎么会在这里?”罗琨奇道,“你动的手脚?” 苏九墟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向内室走去。罗琨心知他这样的表现算是默认了。 “你打的什么主意?”罗琨十分不习惯他现在这个沉默的人格,就像是个锯嘴葫芦一样,说话简直是按照流量计费,“不管你有怎么样的计划,作为盟友和执行者,我有必要和权利了解。” “嗯。”苏九墟已经走到了座位上,回头看了眼皱着眉头跟在他边上的罗琨,应了句。 ……嗯什么嗯呀,既然你都应了,就赶紧说啊。 眼见罗琨一脸认真地瞅着他,苏九墟指着边上的座位示意罗琨坐下说。 罗琨按照他的指示坐下,催促道:“说吧。” 苏九墟冷着脸,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对罗琨的难搞感到无可奈何,僵了下才道:“是我引陆羽笙来的。陆羽笙背后似乎不只有一个势力,我必须要确定他们是敌是友。” 罗琨揉揉太阳穴,疲惫道:“到底有多少势力掺和进来了?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苏九墟迟疑片刻道:“据我所知,现在有他的势力、邪修、医修联盟、顾家和我们参与其中。” 罗琨讽刺地笑了一下:“哪边都不是铁板一块啊。对了,那天枢仙门算在哪方?或者,根本就是中立?” “天枢仙门只是战场罢了。”苏九墟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冷漠道,“不过一个大点的棋盘,里面摆满了想要成为棋手的棋子。” “别这么高高在上,你小心阴沟里翻船。”罗琨看到苏九墟的样子,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苏九墟不太在意道:“无妨,他们翻不出大浪来。” “你说,遥想当年,他是不是也这么一副高冷的样子,说我们翻不出浪花来?”罗琨不认为苏九墟现在的态度正确,便笑道,“苏九墟,不要放弃治疗。” 苏九墟被罗琨直白的话弄得愣了好半晌,才道:“我计算好了一切。” “你确信他以前没与说过类似的话?” 苏九墟被罗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反驳,眉眼间终于染上一层薄怒。他紧紧抿着唇,唇上的线条崩得笔直,显得极为冷硬。 罗琨却没有觉得多么害怕,好像坐在他面前生气的不是一个高阶修士一样,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怒气。 罗琨面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文雅里带着一点点痞气:“不要小看了羊圈里的羊,他们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我绝不相信在一切的起始,顾老祖会想不到我们的反抗。他也一定采取了措施,用以在遥远的未来镇压来自棋子们的反抗。” “不过很可惜,看起来他的镇压快要失效了。” “不只是漫长的岁月消磨了他的计划,棋子们的决心和前赴后继的决绝,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你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罗琨直视苏九墟的眼睛,微笑着问他:“所以,苏九墟,你到底在得意些什么?” 苏九墟即使被罗琨这样盯着也没有不自在,甚至没有被拆穿后的尴尬。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唇上的线条放松了些。 “没有得意。”他说。 罗琨对苏九墟的答案毫不意外,因此只是停顿了片刻,便继续笑问:“那么,是什么让你如此高兴?” 苏九墟啧了一声,明明是毫无表情的面孔却让罗琨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嘲讽:“如果我不愿意说,你永远也不能从我的嘴里问出答案。不要拿盟友那一套说辞来说事。” 罗琨摆摆手,不在意道:“知道答案又能怎样?况且那也不是我的目的。” “嗯。”苏九墟很上道地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你所见,我只是在劝说你不要骄傲自满。”罗琨将双手抄在衣袖里,站起身,微微扬着下巴,用眼角去看苏九墟,“你那副天下尽在我掌握之中的高冷模样,实在是有碍瞻观。” 罗琨近乎刻薄的话语却没有让苏九墟生气。在罗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苏九墟的面部线条蓦地柔和下来,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这让罗琨心里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对于他给出的答案,苏九墟的反应不是感动也不是欣喜,而是那种松了一口气后的放松。无论从逻辑还是苏九墟的性格上来讲,这种反应一定不是源于对他表现出的关心的感触,那样对不上号。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促使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念电转间,罗琨立刻有了初步的猜想——苏九墟有事瞒着他这个盟友,这件事和他有关,但苏九墟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说出来。 罗琨微微低了低头,轻轻眨眨眼,努力把眼底的不快和疑惑掩盖起来。然后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冲苏九墟笑道:“可是发现我的好了?” 罗琨那张温和的脸做出认真的表情的时候,很有欺骗性,苏九墟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快。他只是对罗琨这带着调笑意味的话语感到惊愕,定定地看了罗琨无所谓的脸好一阵,才冷哼了一声。 看着苏九墟略带鄙夷的眼神,罗琨极为驯顺地顺着苏九墟的手势回洞府休息,心里却笑翻了天。 苏九墟的几个人格一定都还不知道,面瘫虽然很容易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熟悉的人却可以从他的肢体语言里解读出更多的东西。毕竟他只是面瘫而不是情感缺失。 强烈的情感会被那张突然松动的脸衬托的愈发明显。 苏面瘫你这个人格这么会拖后腿,你的疯子人格知道吗?喂喂不要灰心丧气放弃治疗,我这里还有药。 罗琨捂着肚子笑瘫在洞府里的石床上,整个人透出几分癫狂来。 真要说起来,罗琨并不是不信任苏九墟的实力和算计,而是真心不信任苏九墟这个人。 或者说,罗琨现在怀疑他所遇到的绝大多数的人。 罗琨可以想象,顾老祖就是那样一个疯子:一生只为一件事情坚定信念,并为这个信念付出全部努力。 为了达成他的目的,顾老祖制定了漫长、琐碎、庞大的计划。他不会容许任何阻拦他的计划,凡是对他造成阻碍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干掉他。 同样的,他也不在乎牺牲,为了让达成他的目的,他牵扯了许多无辜的人进来。究其原因,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罗家人的动向罢了。 就像他的生活,看起来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决定都发生的理所当然,但是深究起来,总有那么几分人为因素在里面。 罗琨想,顾老祖一开始一定不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利用法宝和神识去控制他人。这样的手段太过明显而且容易让人反感。 如果顾老祖一开始就这么做,罗家人一定早早地就开始反抗了。用温和的、隐蔽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罗家人,才能使他的计划长久。 或许从这一切的起始,罗家人就处于顾老祖严密的监控之下。从出生到死亡,都受到顾老祖布置在各处的棋子们的影响,个人的命运早就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也许,不只是罗家人,顾家人也被顾老祖以同样的手段控制起来了。那位木偶城主很可能就是最好的例证。 回想天岁城之事,罗琨有理由怀疑,那位木偶城主就是顾家人,并且亲眼见过顾老祖。甚至这位木偶城主,很可能就是他口中的第一任城主,那个被抽走两魂五魄制成傀儡的可怜修士。 修士逆天而行,本就难入轮回,少了一魂两魄,更是被断绝了转世重修的可能性。 仙路断绝,命在旦夕,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死亡的降临。当他死去以后,不会有人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可怜人,世界上不会留下一点点他存在过的痕迹,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去憎恨造成这一切的人。 就算他并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的老祖宗,也不妨碍他的憎恨。 罗琨揣摩着木偶城主刻入骨髓的绝望,又一次理解了苏九墟第五个人格给他灌输的那些感情。 他想,被顾老祖如此对待的顾家人肯定不在少数。可惜他并不了解顾家人的情况,不然如果能够策反一部分顾家人站在他们这边,将会得到多么大的助力。 罗琨的脸上露出几分遗憾的表情。 苏九墟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些,并且付诸了实践,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成功。顾家人的固执和忠诚还真是可怕。一个家族有这样的向心力,难怪可以兴盛几千万甚至上亿年。 不过,罗琨想,大多数兴盛了多年的大家族,必然有将其他东西置于家族利益之上的那种人。顾家也是这样的大家族,自然不会例外。 只是不知,这样的人,身在何处。 第70章 六九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反逆者 罗琨没有去和苏九墟交换关于顾家人的猜想,甚至也没有将天岁城的情况告诉苏九墟。作为顾老祖整个计划的中心人物,罗琨不能确定苏九墟到底是不是顾老祖计划中的一环。 顾老祖撮合他和顾珀瑛的意图太过明显,即便罗琨猜不到顾老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也不妨碍他排斥周遭一切有可能和这个意图达到同样结局的举动。 哪怕他的这份排斥那么幼稚。 罗琨也不是不清楚,将计就计说不定是更好的方法,但只要想到这必须让他对着顾珀瑛腻乎来腻乎去,他就觉得膈应。 他倒不是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难以接受,他只是觉得对象不对。就算是让他跟陆羽笙虚与委蛇,他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强烈的烦反感。 固执、自大、小心眼、小家子气……一系列不美妙的词都是如今的罗琨给顾珀瑛的标签。 也许这些标签有失偏颇,各种冤枉顾珀瑛,但是在和顾珀瑛那种如履薄冰的相处中,罗琨为系统所逼迫,做了许多本不情愿去做的事情。只要想到让他过得这么憋屈的罪魁祸首是顾家人,而目的又是撮合二人,罗琨就没有办法不去迁怒顾珀瑛。 更何况,接受了那么多下场极其悲惨的人的记忆片段,他没有怀着一股深深的怨恨来看待顾家的所有人,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罗琨还是个血肉俱全的人类,没有在系统不靠谱的调|教下被硬生生逼成佛。 况且他现在认识的这个顾珀瑛,和《苍魂》一书中的那个本就差得很远,书中所描写的优点在罗琨认识的这个顾珀瑛身上并不是特别明显,总有种浮夸的味道。 罗琨认为自己的迁怒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这迁怒到底是不是能够被别人理解,罗琨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是觉得不开心,所以迁怒了一个算不上太过无辜的人,这和其他的人无关。甚至他也不太在乎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的。 他对于顾老祖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怒,在他控制着情绪没有给顾珀瑛带来伤害之前,他都不打算去考虑对错问题。 就算是错的也不考虑。 人总还是可以任性那么一两次的。 罗琨过完一大长串的脑内小剧场后,便无比愉快地下了个决定,他要继续任性一回,亲自到顾家去找个反叛者。 啊反正顾家人那么多,顾老祖不可能每个都监视到影响到吧?都说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小说里总有那么些人视家族利益为粪土,将其他事情当作人生中最神圣的玩意儿。 顾家也应该有吧。 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笔,罗琨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虽然这样的人比较难找,但不是说就不存在,实在不行还可以用别的方法。反正还有苏九墟的计划做后盾,也不是必须要把他的想法化为现实的。 有了这个决定,罗琨安静地休息了几天后,趁着苏九墟是那个面瘫人格的时候,端着那张温和可亲的笑脸跑过去打探顾家的情况了。 苏面瘫对于罗琨的来访没什么惊讶的,在罗琨开口询问之前,便自觉地将近几个月天枢仙门的动态讲给了他听。 罗琨对于顾珀瑛出手揭发继母秦氏是邪修这件事有点诧异,但只要想到他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他的继母,又觉得非常合情合理。这件事情对顾家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不过好在顾珀瑛的继母是在嫁入顾家前就堕入了邪道,又隐瞒地极好,顾家操作得宜,倒是拉了不少同情分。 倒是顾珀瑛的外家秦家,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庶女因嫉妒堕入邪道,以阴私手段害死嫡女,这样的事情在他们那种修仙大家族中不在少数,家家户户都心知肚明。但是被这么大大咧咧地揭露出来,却是少之又少,让秦家十分尴尬。 也许是因为每家都有类似的事情,他们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很强烈也很耐人寻味,秦家在大夏其他几家有意无意的打压下,处境很快就变得非常糟糕。 这个时候一直有些摇摆的顾家突然就出手帮了秦家,负责这件事情的人便是顾珀瑛。 在尽量给顾家带来利益的同时,顾珀瑛利用手上的信息和《分魂诀》比较完美地保住了摇摇欲坠的秦家,很是出了一把风头。顾家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对他十分满意;秦家人更是对于顾珀瑛的援手表示出了或真或假的感激。 按照苏面瘫的说法,顾珀瑛这下子算是完全坐稳了顾家太子爷的位置。 罗琨并不意外顾珀瑛在出手报复后会采取一些手段取得足够的利益,但是他没有想到顾珀瑛会在这件事情中大力宣传他的事情,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名声。 “你确定你的消息准确?”罗琨对于顾珀瑛的作为有点不解,皱着眉问苏九墟,“你没在其中搞什么猫腻吧?” 苏面瘫的眼里露出几份不屑和不悦,淡淡道:“他的作为与我无关。” 罗琨嘴上随意应了几句,悄悄仔细而小心地观察了苏面瘫一会儿,认为苏面瘫没有说谎,便继续道:“顾珀瑛这么做的目的……你有头绪吗?” 苏面瘫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裂开一道缝,罗琨只一瞥就可以窥见其中的恶劣和讥讽。他的总是平板的语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觉得呢?说不定是他发现自己喜欢你喜欢到不行。” 罗琨早就知道苏九墟会这样讽刺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当然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只把话题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照你这说法,难道他顾珀瑛还是个情种?” “顾家出情种。”苏面瘫恢复了那种“该页面无法显示”的官方表情,平静地解释道,“昔年顾老祖便是个情种。虽然如今的顾家并没有他自己的血脉流传下来,但自他之后,顾家总是出现一些脑子不太清楚的情种。”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罗琨到底有几分高兴。不过这高兴太淡了,淡得罗琨自己都几乎没有感觉,更别提让苏九墟发觉了。 罗琨仅仅是顿了下,就继续自己的话题了:“这么说,这是遗传问题?顾家没有被这些视爱情为一切的家伙搞垮真是不可思议。” 苏面瘫瞟了眼罗琨道:“并不是。那些个情种虽然脑子不太清楚,但总归是小事糊涂大事清醒的,所以没出多大的乱子。”因为不清楚罗琨说话的意思,苏面瘫迟疑一刻才补充道,“靠这些人摧毁顾老祖并不可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隐忍,语气里带了一点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很是反常。不过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发觉。罗琨当然不可能去提醒他,只是在脑海里跑了两个小剧场后,调整了情绪。 他动了动唇,露出非常惊异的表情,似乎很是奇怪苏九墟的劝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被罗琨的声音拉回现实,看到罗琨真实的表情,苏面瘫觉得自己想多了,于是便微微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罗琨见他这表现,识趣地岔开了话题,转而说起他师父苍辰真人的事情来。 罗琨从苏九墟那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和他又闲扯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了。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路。 罗琨这段日子一直住在苏九墟洞府里一间不算大的石室里。 这间石室非常干净,干净到简陋的地步。色彩单调,没有任何的装饰和摆设,除了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就只有两张竹椅给屋子带来了一点点明亮鲜活的颜色。 和苏九墟自己的住处差别非常大。 苏九墟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么合格的主人,或者苏九墟并没有把罗琨当外人。罗琨作为他的同门和“老乡”,可以说得上是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之一。 苏九墟从来不让自己的手下靠近自己的洞府,也不要人伺候,诺大的洞府总是空空荡荡。不过即便如此,洞府里的每间石室都充斥着经常居住的痕迹。 五个人格的苏九墟光居住用的石室就有五间。他每换一个人格,就要换一间石室居住。除此之外,五个人格还有五间不同的书房,外加一个公共书房,使得洞府的规模变得极为庞大。 罗琨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感激苏九墟的怪癖。 可能是出于互不干涉的原则,也可能是出于尊重隐私的心理,苏九墟的五个人格都没有在自己洞府里神识乱扫的习惯,即便他们并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罗琨一个人窝在石室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玉简,将一些信息录在里面。然后从木偶城主给他的那个装着铠甲的储物袋里,翻出一张古怪的符,偷偷摸摸地点燃。 这是一张传讯用的符箓,他需要木偶城主的帮助,不管他是不是顾家人。 眼看着符箓燃尽,罗琨脸上才带出一点笑容。然而不等他的笑容成型,胸前那颗苏九墟送他的珠子碎裂的噼啪声,使他生生僵在原地。 只消片刻,那颗珠子就化为齑粉。 罗琨的耳边响起一串叮叮咚咚的系统提示音,那久违的音调刺激的他眼睛一下就红了。一种浓重的厌憎情绪充满了他的心,他简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了避免自己失控,罗琨抓起腰间的笔,拼命给自己刷清心静气。 在游戏里,这个技能只有增加气血上限的功能,但是在这个世界,确有很好的静心作用。至少罗琨在刷了数遍清心静气后,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抿抿唇,罗琨心知自己并没有摆脱苏疯子那次设计带给自己的影响,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不能自我控制情绪的感觉真的不怎么美妙。 深呼吸几次,罗琨一遍遍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告诉自己一会儿哪怕是看到再过分的任务也要忍住,一切等看完再说。果不其然,罗琨在任务界面看到了新的抹杀任务,要求他把这次得到的那件高品防御铠甲送给顾珀瑛,时限是三天。 罗琨冷笑两声,心说顾老祖和那个他真是阴魂不散,为把自己控制起来还真是不择手段。 这一瞬间,罗琨策反顾家人的愿望越发的强烈,在看到木偶城主的小老鼠从洞府地下钻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有了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看着那只安静地趴在地上的木偶老鼠,罗琨陷入沉思。 第71章 七十这个丧心病狂的世界 罗琨看了那只木偶老鼠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疯狂的想法。 他并不能保证顾老祖就真的完全不会对他下手。事实上,他的穿越就是最好的例子。 罗家的血脉虽然就剩下他一个了,但是在他穿越之前,这具身体里面住着的也不是他这个灵魂啊。那个他既然能在那个灵魂消失之后硬从异世界拉来一个相合的新灵魂,证明他有那个手段、也有那个能力在弄死自己后,在再搞一个新的灵魂过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罗琨又摸不准那个他的底线是什么,万一他真的起了杀心,就不好了。 罗琨又扫了一眼那只老鼠,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情和木偶城主的关联。 这件事情应该和木偶城主脱不了干系。在罗琨看来,木偶城主应该知情的,他即使没有出手帮助那个他,也是放纵了那个他对他下手。 罗琨能感觉到,木偶城主那天虽然没有完全跟他说实话,但那份憎恨却不是假的。按道理来说,木偶城主没有理由去陷害他唯一能找到的盟友,况且他的盟友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可若是这位木偶城主认为导致他落入如今这个地步的人,正是罗家人,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只是产生了灵识的木偶,一定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而这也间接地说明了,他就是第一任城主。他和把他抽魂炼魄的人仇恨大上天了。 罗琨苦笑了下,得到这个结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继续压制这个系统,虽然他对此已经有些不报希望了。 罗琨并不希望苏九墟知道木偶城主的存在,只是略微想了一下,知道自己必须去苏九墟那里后,就做出了作假的准备。 将玉简塞进木偶老鼠的背部打发它离开,罗琨把那件铠甲收到自己的包裹里,然后把那一百块浮屠陨铁取出来,放进之前装铠甲的储物袋里。接着又拿出另一个储物袋,把那堆珠子的碎末装起来,整了整衣服,向苏九墟的石室走去。 苏九墟此时是主人格,看到罗琨,有几分吃惊。 “你怎么又来了?” 罗琨叹了口气,将那个装着碎末的储物袋递给苏九墟:“你送我的珠子碎了。”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苏九墟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扯过储物袋,打开一看,表情就凝固了,“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一时兴起,想起那天拿到的浮屠陨铁,就拿出来看了看,没想到……”罗琨摇摇头,把那个装浮屠陨铁的储物袋递给苏九墟,“我只是刚打开储物袋就成了这样。” 苏九墟接过储物袋,皱着眉打开,看了半晌才道:“这里面果然有个阵法,能够附着神魂。这东西是你从哪里弄到的?” 罗琨简单地将杏和山的情况同苏九墟说了,当然是经过加工润色的,略去了木偶城主一节:“最后我在密室里看到浮屠陨铁的时候,它就装在这个储物袋中。袋子口敞开着,我只要神识一扫,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苏九墟大半心神都沉浸在观察储物袋中的阵法上,也没觉得罗琨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只是责怪了他一句:“你怎么就这么粗心啊。” “还能压制吗?”罗琨并不想听他说教,便打断了他。 苏九墟摇了摇头道:“这珠子的材质很特殊,我手里并没有第二块一样的。这块碎成了这样,是没办法再用了。” 罗琨低声问:“那么我结丹的时候,要怎么办?” 苏九墟同情地看了罗琨一眼,轻声道:“看天意吧。” 罗琨无可奈何,只能跟苏九墟简要说了任务的事情,当然没有透露具体内容。苏九墟听过之后,便催促他收拾了东西,一刻也不停歇地往门派赶。 罗琨回到苍辰峰的时候,正是晚上。他踏上苍辰峰的土地没几分钟,就看到了心急火燎赶过来的顾珀瑛。 这晚月色很好。都说花前月下,月光确实是很能制造气氛的,配上顾珀瑛那副良好的皮囊、优秀的身材,衬得他越发好看了。 罗琨冲顾珀瑛笑了一下,温言道:“顾师弟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师兄。”顾珀瑛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一双眼睛极为专注地看着罗琨,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有魅力,“你离开了很久。” 罗琨有点恍惚,但马上反应过来,安抚道:“顾师弟,我没事。劳烦你等我了。” “不劳烦。”顾珀瑛走上前来,伸手拉住了罗琨的手,柔声道,“师兄累不累?先回洞府休息吧。” 罗琨被他那么一拉,整个人陡然一惊,下意识就要挣脱,却被顾珀瑛牢牢握住。罗琨的力气根本没办法和顾珀瑛比,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最后只好放弃了,任他拉着。 “师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罗琨被他一问,想到了陆羽笙的事情,便按照和苏九墟商量好的话复述了一遍:“我被那群投毒的邪修埋伏了,多亏小苏救了我,我才能这么全须全尾的回来。” 顾珀瑛脸色沉了下来,不过片刻,他又扬起笑脸,对罗琨道:“还好师兄你没事,真是多亏苏道友了。改日我一定上门拜访。” 罗琨被他这话弄得尴尬非常,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顾珀瑛还以为罗琨是害羞了,轻轻笑了几声,心情大好地将他送到了洞府门口:“师兄旅途劳顿,今日就不要打坐了,且休息一晚吧。” 看到顾珀瑛那副认真的样子,罗琨不得不应了声。 顾珀瑛见到罗琨应了,便松开了手,转身欲走。罗琨看他要走,连忙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了,师兄?” 罗琨把装着那件高品防御铠甲的储物袋取出来,递给顾珀瑛,道:“顾师弟,这个你拿去吧。” 顾珀瑛顿了下,才接过储物袋,也没打开看,只问道:“这是什么?” 罗琨答道:“防御铠甲。” 顾珀瑛忽然沉下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苏道友送你的,还是苏道友挑剩下的?” 罗琨心头一跳,皱着眉道:“和他有什么干系,这是我奇遇得来的,专意留给你,不领情算了。” 顾珀瑛盯着罗琨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他没有说谎,脸上的冰雪慢慢消融,柔和道:“师兄总是想着我的。” 罗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然后自己先回了洞府。 顾珀瑛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他的洞府门口看了很久,才微笑着离开了。 罗琨回到洞府,翻看了任务版面,发现任务确实完成了,只得到了几块灵石做奖励。冷笑一声,罗琨关闭了任务版面,不再去想这个事,老想着这些事情,他迟早要被气死。 把洞府收拾了一下,罗琨便睡下了。 他并不想过早到达金丹期,故而最近的作息和凡人一般,晚上都是要睡觉的。他往往都是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一夜好眠之后,罗琨飞剑传书,把吴献叫到了洞府。 “师兄!你回来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吴献的大嗓门直接从罗琨洞府门口传来,“苏九墟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罗琨哭笑不得道:“听着话说的,他能把我怎么样啊?” 吴献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咂吧咂吧嘴道:“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本人,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万一有点什么奇怪的爱好就不好了。” 罗琨白了吴献一眼,反问道:“什么奇怪的爱好?” “比如女装癖啊、虐待癖啊什么的。”吴献嘿嘿一笑,显得有几分猥琐,“师兄你这小身板真的受不住那个折腾。” 罗琨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冷声问:“谁跟你讲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越长大越没大小了,连师兄都敢随便编排。” 吴献被罗琨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支支吾吾道:“陆昂说的。” 罗琨摇摇头,叮嘱吴献道:“以后离这个不靠谱的小子远一点,别被他带坏了。” 吴献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贼兮兮道:“……师兄,你这反应,不是被我们说中了吧?” 罗琨瞪了眼吴献,没吭声。 “不是吧?真的啊?”吴献露出十分震惊的表情,大呼小叫道,“苏九墟真的有很奇怪的爱好?” “他有五个人格,还有个女性人格,爱好多一点没什么不正常的。反正也碍不到你,你管他呢。” 吴献十分好奇苏九墟的女性人格,缠着罗琨给他讲。罗琨任吴献说破了嘴皮子,也还是无动于衷。最后吴献只得怏怏不乐地放弃了,只拿哀怨的眼神看着罗琨。 罗琨对吴献的反应接收不良,只是淡定地喝了几口茶,再一次嘱咐他离陆昂远一点。 “陆昂人看起来挺好的啊。”吴献虽然有点不乐意,但是既然罗琨那么郑重地说了两遍,他到底还是更加信任自己的师兄,“我知道了师兄,我会注意的。” 罗琨沉默片刻,道:“小献,我不会害你的。你以后可以去找楚衍玩。” 吴献应了。 罗琨摸摸吴献的头,和他讲了一些自己在大周国遇到的事情。 第72章 七一我在报社 让吴献远离陆昂,罗琨心里多少是有点内疚的。 比起陆昂,罗琨更加不相信楚衍。在这样的情况下,罗琨要求吴献和楚衍亲近,怎么也有种把自己师弟往火坑里推的意思。但是罗琨心里很清楚,楚衍对吴献更在意,他看吴献的眼神很是柔和。 比起陆昂这个多说少做的,楚衍这个多做少说的看起来更为可疑。 罗琨想到苏九墟在临行前偷偷叮嘱他的话,心知如果这两人中真有一个有歪心思,吴献呆在楚衍身边更加安全。 罗琨怀疑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吴献。 出于一种复杂的心理,罗琨无法去怀疑吴献。所以他不会去害吴献的。 他应该是一个懦弱的人,在那些窥视者的眼里,他应该有这样的表现: 在这个已经无比残酷的世界,如果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交付后背,那将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情。哪怕只是为了一根可能的浮木、一株脆弱的稻草,他也不能放手。 他不可以不信任一路陪他走来的吴献,也不可以不信任对他雪中送炭的苏九墟。 罗琨告诉自己,如果想摆脱这样不自由的命运,首先要忍。 我是真的信任吴献,也是真的信任苏九墟。 罗琨一遍遍这么对自己说。前半句带着真心,后半句满含迟疑。谎话重复一千遍就可以变成真实,更何况是这种本来就算不上全是谎话的暗示。 为了能够不放松自己对苏九墟的警戒,罗琨还告诉自己,其实我是一个多疑的人,我怀疑每个人。 两种暗示都是罗琨不自觉对自己种下的,连他自己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如此矛盾的暗示居然和谐地存在在他的身上。 他对吴献表现出绝对的信任,却在小事上露出一点点迟疑;他对苏九墟的命令阳奉阴违,却在大事上表现出绝对的信任。 每一种举动都充满了真心实意,仿佛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是他的本能。 有时罗琨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就是这样想的,但他不敢深究。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是不是还附着着顾老祖或者那个他的神魂;他不知道在阴影处,是否有一双眼睛,无时不刻不盯紧了他,等待着他露出破绽。 罗琨不敢去赌。 说好听这叫做谨慎,说难听这叫胆小。罗琨并不在意他的行为最后的定性是什么,他更在意结果。 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谁有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假若到了最后,他们依然抗争不过那些既定的命运,罗琨想,不甘和悲凉一定会将他焚烧殆尽。 像他这样魂魄受伤的修士,几乎和木偶城主一般,再也没有进入轮回的可能。 被强行从自己的世界拉到这里,过上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生活,走着不属于自己的路,以本不属于自己的方式进行思考,最后连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都被毁掉。 罗琨是恨的。 但是恨太累了。 罗琨默默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医经》,眼里终于带上一些温柔,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就是他最大的理想。 不求飞升、不求转世、不求现世安稳,只求顾老祖不要逼着他,多给他一些时间,让有朝一日,他能将手中的万花七经传于天下。从此天下少病痛、疲惫、损伤,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从吴献那里得到了罗琨又钻进了藏书阁闭关整理文献的消息,顾珀瑛气得险些把手里的茶杯摔出去。 他一再告诉自己,他师兄是个医修,这么做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这样无力的自我安慰根本掩盖不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罗琨这是在躲他。 罗琨倒还真没有躲着顾珀瑛的意思。 他只是感觉时间紧迫,不知道哪一天他就真的完全傻了,那么万花七经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劫难才能问世。苏九墟那个家伙根本没有整理这些文献的意思;望云大陆的医修大多有固定思维,对《医经》这类典籍敬而远之;医修联盟的长老们虽然有迫切的愿望,但日常事务却是太多,时间很少,不然也不会让他这样一个青头来整理文献。 为了能够尽量节约时间,在藏书阁进行工作是最好的选择。除了需要对照典籍整理万花七经的罗琨,天枢仙门表示完全支持罗琨的工作,派出了三名十分熟悉藏书阁布局和整理工作的外门弟子来给罗琨打下手。 整理速度一下子就提上去了,这让罗琨感到十分满意。 罗琨很忙,根本就没有心思考虑什么躲着顾珀瑛的事情,这都是些闲事。况且罗琨本来也没什么需要躲避顾珀瑛的地方。 一切都只是顾珀瑛自己想多了而已。 顾珀瑛很烦躁,他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罗琨躲着他的原因。他这样的烦躁随着罗琨长时间的不理不睬,渐渐变成了暴躁。这股子暴躁一直在他的胸中徘徊不去,不上不下噎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但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阴狠。 归尘真人发现了这个情况,只是把顾珀瑛叫过去,不咸不淡地开解了两句,让他多理解理解罗琨。 顾珀瑛嘴上应了,心里的火却是一点也没有消下去。 这股子火窝到了陆羽笙回来的那一天,在陆羽笙带回来的消息里,点燃了顾珀瑛的愤怒,烧尽了他的理智。 “你说那个姓苏的,吻了师兄?”顾珀瑛的表情非常难看,“你亲眼看见的。” 陆羽笙忿忿道:“正是!他二人十分投入,压根没有发现我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顾珀瑛抿着唇,这种属于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染指了的感觉让他很恼怒,使他失去了冷静,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合理处,只思考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苏九墟:“他是什么修为?” 陆羽笙回忆片刻答道:“他身上的灵气波动非常微弱,大概是刚进入炼气不久。” “一个炼气期,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太小。”顾珀瑛露出几份刻薄来,很有几分后宅打嘴仗的感觉,“且先让他逍遥几天,等我处理了师兄这边的事情,再去收拾他。” 陆羽笙点点头:“到时师兄尽可吩咐我。” 顾珀瑛拍拍他的肩,转换了话题:“家传宝物的事情如何了?” 陆羽笙皱起眉道:“是这样,当我赶到……” 陆家家传宝物的事情拖住了顾珀瑛几天,当他处理完这件事后,罗琨正好从藏书阁出来接待客人。 这位客人正是莫瑶莫大小姐。 她是从马长老那里得到了罗琨的消息。知道罗琨身体不好还一直勉强自己,非常担心,央求莫逸轩带她去探望罗琨。莫逸轩对莫瑶这个妹妹是真心疼爱的,看到莫瑶那个要哭不哭的样子心疼坏了,连忙想办法将她带了过来。 莫瑶一看到最近被头痛折磨得憔悴了很多的罗琨,眼眶就红了。就是莫逸轩,看到罗琨这个样子,也非常感慨。 莫瑶声音很轻,生怕吵到了罗琨:“罗、罗师兄,你这是……” 罗琨勉强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最近有点头疼。” “是累到了吗?” “可能吧。”罗琨没法说出事实,只能含糊道,“没什么大碍。” 莫瑶有些激动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罗师兄,请务必保重身体。你若是累坏了,那是得不偿失……” 莫逸轩也劝道:“罗师弟心怀天下苍生,此等胸襟令人佩服,但是身体更重要,还请保重。” 坐在一边一直插不上嘴的吴献此时一拍手,大声道:“莫姑娘和莫兄弟说的对,师兄,你要多注意身体。”说着他转过头看莫家兄妹,抱怨道,“我劝师兄,师兄他从来不听。” 莫瑶的眼泪终于下来了:“罗师兄,你这个样子,瑶瑶……很难过。” 莫瑶始终没办法直接说出倾慕的话来,但是她的情思都表现在脸上了。 罗琨作为一个大男人,实在没有办法拒绝一个美女情真意切的眼泪,只能长叹一声道:“好,罗某会注意的。莫小姐莫哭了。” 罗琨答应的这么干脆,让吴献有点吃惊,往常他劝他可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的。眼珠一转,吴献心生一计。他张口便夸赞道:“还是莫姑娘有办法,轻轻松松就治住了我师兄。但是我师兄经常一整理起典籍来,就忘了自己答应过的事情。” 莫逸轩眼睛一亮:“吴兄弟的意思是?” 吴献嘿嘿一笑:“如果莫姑娘能留下来看管我师兄就好了。” 罗琨皱眉:“小献!” 莫瑶脸颊上泛起红晕,眼神亮亮地看着罗琨,把他要说的话全部堵回去了:“罗师兄又不是犯人,哪里用得上看管呢?” “嘿嘿,我这不是嘴笨不会说话么!”吴献飞快接道,“我的意思就是莫姑娘留下来照顾照顾我师兄,免得他弄垮了自己的身体。” 莫瑶羞涩地点点头,莫逸轩则道:“既然瑶瑶留下了,那我也留下吧。” 吴献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定了!” 罗琨哭笑不得:“小献,你真是胡闹,还就这么定了。” 罗琨虽然这么说,但其他三人都发现他其实没有反对的意思,即便不是很明白罗琨的心思,也都各自松了一口气。大家聚在一起继续说起话来,气氛一时热烈了许多。 第73章 七二继续报社 莫瑶是苏九墟那一方的人,她和莫逸轩算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拉上贼船的。 因为苏九墟的暗中操作,莫瑶很早就对罗琨产生了旖旎的心思。不得不说罗琨那副皮囊还是很符合少女们梦中情人的形象的,在见到罗琨之后,莫瑶便对他一直念念不忘。 只要苏九墟从中做几个小动作,莫瑶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为苏九墟所用。而莫逸轩对莫瑶的疼爱几乎已经到了没有底线的地步,故而拉拢到莫瑶等同于拉拢到莫逸轩。 这次莫瑶毫无预兆地来到天枢仙门,罗琨略微一想,便知道这是苏九墟的主意了。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刺激顾珀瑛。 而对家在莫瑶从莫家到天枢仙门这一路上,并未出手阻拦,可见他不是有着和苏九墟相同的目的,就是十分自信事情会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相比后一种可能,显然前一种可能更大些。 不过,即使他们的目的相同,也不可能不留下后手防范对方。 敌对的双方会有因为相同目的而默契配合的时候,同一阵营的人也有可能因为不同的目标各自为政,这没什么奇怪的。 罗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作为几方棋盘上被明争暗夺的一枚棋子,各方对他都有留手,但各方对他也足够残忍。没人喜欢被如此残忍地对待,也没人喜欢永远做棋子。 想要自由,就要反抗。 孤立无援的他根本不可能像苏九墟一般扯起大旗进行反抗,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搅乱这一摊浑水。 水浑了,他才好摸鱼。 罗琨偏过头,看了莫瑶一眼,在莫瑶有所觉察抬头看他的时候,露出一个温和有礼也不疏远的笑容。 莫瑶一下红了脸,双眼却亮晶晶的。她眨了眨眼,羞涩地回给罗琨一个微笑。 罗琨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棋手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的棋子,却忘了还有那么几枚棋子,他们绵软地接受所有指令,却巧妙地阳奉阴违。就像是羊圈里披着羊皮的狼,终有一天会露出獠牙,带领着羊群吞噬牧羊人。 狼总是有攻击性的。 罗琨只要在一定的限度内对莫瑶和顾珀瑛的示好完全不表现出任何反感,就足够麻痹苏九墟和对家的。至于要不要通过顾珀瑛来策反一个顾家人,尚在考虑之中。 毕竟现在并没有发现多好的时机,他不能保证他的动作不被他人觉察,除非顾珀瑛愿意出手帮他掩饰。 如果真要顾珀瑛出手才行,那还不如就想办法策反顾珀瑛好了。反正顾珀瑛喜欢的是能够听他指挥的顾家,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利,不愁顾珀瑛不动心。 罗琨唇边的笑意扩大,看得莫瑶一阵脸红心跳,默默低下了头,不再敢看罗琨的样子。 罗琨觉得他们今天闲聊到这个地步也就差不多了,于是没有理会莫瑶的动作,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含笑看着莫逸轩道:“莫兄同莫小姐一路劳顿,我和师弟还耽误二位休息时间,实是不该。来日方长,无论何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二位且多休息休息。” 莫逸轩也起身,拱手道:“罗师弟此言甚是,瑶瑶这一路来确实十分辛苦,师弟好意我二人领下,改日再来拜访。” 罗琨笑应了,对吴献道:“小献,我先回藏书阁一趟,你且代我好生领莫兄和莫小姐去客居处。” 吴献拍着胸脯道:“我知道了师兄,你放心吧。” 罗琨点了点头,向莫家兄妹告辞后,一甩衣袖飘然而去。 在罗琨的放纵下,莫瑶在天数仙门一住就是半年有余,但凡有时间必是跟在罗琨身后。哪怕罗琨是在藏书阁钻研万花七经,莫瑶也要坐在藏书阁外面,不会离他太远,以便时时提醒他注意休息。 莫瑶这样大胆又充满了暗示的举动,时刻关注着罗琨的顾珀瑛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珀瑛一面满心愤怒,一面又十分欣慰。 他愤怒于莫瑶不顾脸面地追在罗琨身后,这样主动的举动占据了诸多优势,使他处于一个微妙的境地;他又欣慰于罗琨对莫瑶的举动视而不见,仅仅把她当做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对他却还是更加亲近些。 顾珀瑛意识到,他恐怕已经把罗琨放在心上了。 不过对此,顾珀瑛并不觉得惶恐,他只觉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甚至他还有一点小欣喜,他看上眼的,不是一个对他毫无感觉的人,而是一个把他当做心尖子的人。 这样一个人,比起为了利益而跟了自己的人,背叛的可能性更小。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去把这个人抓在手心里呢? 顾珀瑛微笑着,双眼望向藏书阁的方向,莫瑶这样的阻碍,是绝对留不得了。 在顾珀瑛作出决定的一刹,他的洞府外一只纸鹤骤然飞起,撕裂空间,以不可思议地手段落入罗琨手心。看着手中血红的纸鹤,罗琨扬扬眉,然后叹了口气,抬手打燃一簇火焰,将纸鹤化为飞灰。 “赵师弟!”罗琨向静室外高喊了一声,“劳烦你帮我通知一下吴献,让他过来一趟可以吗?” 静室外飞快响起一声回答:“知道了,罗师兄,我这就通知吴师兄。” “多谢。” “罗师兄客气。”听到罗琨都用上了“多谢”,那姓赵的弟子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匆匆回了罗琨一句,也不用飞剑传书了,祭起飞行法器,风驰电掣地赶到吴献住处,把人接了过去。 “师兄,出什么事了?”吴献一抹额头上的虚汗,屁颠屁颠地冲到罗琨身边。 罗琨手下翻书的动作没停,连头也没抬:“陆昂那边已经送来消息了,最近你和楚衍多注意莫小姐的安全。” 吴献皱起眉头道:“到底是谁这样子紧盯着瑶瑶姑娘?” “不知道。”罗琨漫不经心道,“可能是邪修吧。” “……”吴献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脏话咽下去,“那群……的想干啥?” 罗琨终于抬头看了吴献一眼,无奈道:“可能跟白鸿有关吧?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对了,小献,我可警告你,别再给我和瑶瑶姑娘牵红线了,我们不合适。” 难道顾珀瑛合适? 最终吴献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他早已经料到了如今的结果,不过是在心里还抱有一点侥幸罢了。现在被罗琨点破了,也就放弃了:“哦,我知道了。” 看到吴献低落的样子,罗琨摸了摸他的头,特别允许他在静室里呆上两天。 能和亲人在一起,吴献很高兴,嘿嘿一乐,坐在罗琨身边安静地看他整理文献。 不出罗琨所料,没过多久果然有邪修出手袭击莫瑶,多亏了罗琨的提醒,战斗力爆表的莫逸轩轻易地解决了他们。 罗琨收到消息后,脸上挂上一抹嘲讽的冷笑,心道果然,之前从苏九墟那里没听说白鸿落网,他就猜测白鸿是被顾珀瑛给故意放走了。毕竟顾珀瑛有那么逆天的《分魂诀》,让他放弃得到一个很方便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傀儡,他是不会愿意的。 白鸿已经是顾珀瑛的傀儡了,赵立还能逃过一劫么? 罗琨脸色沉了下来,赵立白鸿是少数能够确定的是对家棋子的人,如今叫顾珀瑛这么一掺和,他就无法顺藤摸瓜去确认对家到底是不是顾老祖了。 苏九墟那家伙,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知道对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难道他以为这样子,他就没法自己单干了么?罗琨吐出一口气,坐在静室里看着归尘峰的方向,默默思索着。他现在除了木偶城主,再无什么牢靠的盟友,他是不是应该和顾珀瑛透漏一些东西,进而结盟。 罗琨思索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突然打了个哆嗦。 以顾珀瑛记仇的个性,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从自己身上得到的帮助皆非真心,而来自设计,恐怕自己将会永无宁日。哪怕他觉得这设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好处,他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罗琨抿抿唇,决定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早就让顾珀瑛知道。能过一天是一天吧,等到实在遮掩不住的那天,再说吧。 这么想着,罗琨出于礼貌,从藏书阁离开,前去探望受了惊吓的莫瑶。 罗琨本以为这次去了,会看到一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的莫瑶,却没想到在半路山就听到莫瑶再次被邪修袭击了的消息。 罗琨呆了一呆,才扯住一个在他身边高谈阔论的弟子,急匆匆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又有袭击了?还是邪修干的吗?来了多少人,被打退了没?有人受伤么?” 那弟子白了罗琨一眼道:“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 罗琨深吸一口气:“有伤员么?伤重不重,都被集中在哪里,是否送去救治了?” “有伤员,伤都不重,现在都在苍辰峰呆着呢。” 罗琨道了声谢,连忙祭出飞行法器,向苍辰峰赶去,空余那个被他逮住问了一堆问题的弟子在原地。 那弟子目瞪口呆道:“……人家受伤他急什么?” 他旁边另一个弟子踹了他一脚道:“废话!那是苍辰峰的罗师兄,人家是医修,当然会着急。” “啊……” 第74章 七三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在袭击中受伤的是莫逸轩和吴献,莫瑶一点事情也没有。莫逸轩伤比较重,但也不太要紧,吴献只是轻伤,罗琨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将他们治好了。 轻声安慰了因为莫逸轩受伤而有些情绪低落的莫瑶,罗琨就把视线移到了突然出现的叶梦斐身上。 这次来的邪修实力强横,若非叶梦斐出现搭了把手,至少也要死伤数人才能将他们击退,而非现在这样两人受伤的大好局面。 叶梦斐已经到了筑基后期,一身真元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波动着,看起来就要结丹了。她对罗琨惊诧的目光视而不见,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呆滞地看着正在安慰莫瑶的莫逸轩,好像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罗琨试探性地喊了声:“叶师妹?” 叶梦斐听到罗琨的叫声,机械地把头转过来,视线也移到了罗琨的脸上。 罗琨被叶梦斐毫无焦距的眼睛一看,心里一突,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摸上了她的脉搏。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从容和缓,柔和有力,节奏一致,尺脉沉取有一定力量。 这脉象放在平时非常正常,是身体健康的表现,可是放在激烈打斗和剧烈消耗之后的现在,似乎有些不对。 罗琨皱着眉又喊了声:“叶师妹。” 叶梦斐只是把目光凝聚在罗琨的脸上,再无更多反应。 吴献在罗琨的两次呼声中,也注意到了叶梦斐的不对劲,凑过来问罗琨情况。罗琨也无法确定叶梦斐到底怎么回事,料想是灵魂上的伤势压制不住的结果,可这样的情况又不能直接对别人说,只能摇了摇头。 吴献颇感麻烦地嘀咕了两句,然后便问罗琨要不要把傻呆呆的叶梦斐送回去。 罗琨刚想开口回答送吧,叶梦斐就先有了反应。 “我不回去!”叶梦斐的声音充满尖锐,眼神一瞬间也染上狠辣,抬手便向说出这话的吴献攻去。 罗琨眼疾手快挡住了叶梦斐的攻势,心念电转间连忙安抚道:“不回不回,就留在这里。” 叶梦斐听到罗琨的声音,眼神重新茫然起来,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了,喃喃道:“保护……保护……莫瑶,死战不退……” 罗琨和吴献对视一眼,各自抽了口冷气。 苏九墟从没有说过叶梦斐和他们这边有牵扯,这说明叶梦斐并不是他们这边的人。以叶梦斐以前的表现来看,一般势力是不会选上这么没脑子的姑娘的,除非知道她的特殊之处。 罗琨想了想,叶梦斐只可能是对家的人。以对家的手段,控制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简直是轻而易举。 但是对家为什么要保护莫瑶? 按道理来说,莫瑶作为一颗刺激顾珀瑛用的棋子,如今已经完成了使命,应该离开舞台了。是什么原因让对家一定要保下这颗棋子? 罗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顾珀瑛却领着陆宇笙急匆匆地赶来。看到罗琨站在那里想事情,也顾不得是否打扰到他,直接冲上来将罗琨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笑道:“师兄没事就好。” 顾珀瑛的反应让罗琨脑中灵光一闪,有了新的想法。 ——这次袭击并不是顾珀瑛安排的。 顾珀瑛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做假。如果一切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证明这次袭击时顾珀瑛也不知道的。 而对家这次站在保护者的立场上,应该也不是对家所为。苏九墟恨不得时时刻刻有个人能恶心着顾珀瑛,加上莫瑶还有其他用处,更不可能把手中的这颗棋子就这么弃掉。 按照这个思路排除下去,真是没多少人会安排这样的袭击了。 比起特意安排邪修在天枢仙门作乱以降低仙门名望的宗门斗争,罗琨更相信这是邪修内部势力之间的斗争。至于这斗争为何会扯到莫瑶的身上,罗琨想,大概是被他带累的。 对家绝对是邪修内部最大的势力之一,他们的计划大多是围绕自己展开的,如果对家的敌人想要扳倒对家,很大可能拿自己开刀。 罗琨苦笑一声,心说这世界上的烦心事怎么就那么多呢?难怪许多人都找个深山老林隐居了,那样确实是清静。等到他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处理,安稳下来后,也找个地方隐居去,这么被打扰来打扰去,哪有时间整理文献啊。 眼见罗琨又出了神,顾珀瑛挤开想要拦着他的吴献,当着莫家兄妹的面,大大方方地牵住了罗琨的手,柔声问罗琨:“师兄,怎么了?” 罗琨回过神来,被顾珀瑛的举动吓了一跳,抬手推开了他,摇头道:“没什么,顾师弟来得正好,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些邪修的尸体,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我也去!”莫瑶清脆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见大家都看过去,故意对着罗琨和顾珀瑛露出一个美丽的笑,“这件事毕竟和我有关……” “也是,莫小姐也来吧。”罗琨应道。 看到莫瑶点了头,罗琨率先转过身,快步向不远处的邪修尸体走去。顾珀瑛看着莫瑶眼神一闪,随即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也赶忙跟上了罗琨。莫瑶冷笑一声,领着其他人跟在他二人后面。 几名邪修尸体还算完整,大多是被一掌击毙的。罗琨检查完之后就是一阵惊愕,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个金丹,其他不是元婴就是化神。 罗琨可以确认,莫瑶、莫逸轩和吴献没有这个本事,那么下次重手之人,必然是叶梦斐了。 但是叶梦斐只有筑基后期! 罗琨扭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叶梦斐身上,狐疑着对家到底给了叶梦斐什么东西,才能让她有了这般手段。 顾珀瑛明显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这些袭击者,故而更多把视线集中在莫逸轩的身上,眼神有几分复杂。 不过顾珀瑛并没有看多久,只消片刻便岔开了视线,嘴里说道:“没想到宗门竟然混进来这么多邪修。” 吴献不明就里,附和道:“是啊是啊,总感觉咱们宗门的护山大阵是摆设,竟然能让这么多邪修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简直太危险了!” 顾珀瑛有些心虚地动了动双手。 罗琨立刻知道顾珀瑛做了些什么,在心底冷笑一声,但是脸上没表现出来,也没吱声。 “这件事情要上报宗门。”顾珀瑛沉声道,“让莫小姐受惊了,是我等的不是。” 莫瑶轻笑道:“无妨,我也不是那娇滴滴的姑娘,这点小风小浪还是受得起的。不过这次多亏了叶梦斐妹妹,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恐怕凶多吉少。” 顾珀瑛这才注意到叶梦斐,一看她便是一惊。 罗琨也笑了声,道:“叶师妹进步神速,确实了不起。” 顾珀瑛面色一黑,半晌才缓过来。 这次事件事态严重,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片刻,便由顾珀瑛牵头,各自去处理相关事情了。 不知道顾珀瑛是出于怎样的心理,竟然没有给罗琨安排任何任务。罗琨也乐得清闲,他还有许多文献没有整理,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打扰他最好。 罗琨毫无留恋地回了藏书阁,把满心复杂的顾珀瑛留在了原地。 在藏书阁整理了两三个时辰的文献,罗琨忽然听到系统传来一声提示,立刻变了脸色。不大高兴地打开任务面板看了两眼,发现是一个新的抹杀任务。 【你已接受了任务[传承秘境]。】 任务描述:传承秘境将于一年后开启,请亲自邀请顾珀瑛组队,在一年内与其磨合,做到配合默契。并在秘境中帮助顾珀瑛获得道种。任务失败,抹杀。 罗琨轻轻叹了口气。 对家真是不消停,到这种时候还在不遗余力地撮合他们俩。不过看这些任务的样子,不像是希望他也看上顾珀瑛,更像是引导他让顾珀瑛对他死心塌地。 为什么会这样? 顾珀瑛对自己死心塌地了,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巴望顾珀瑛会把《分魂诀》交给自己,然后再从自己手里拿走《分魂诀》? 不对,这说不通。 《分魂诀》是顾家祖上的前辈交给顾珀瑛的,对家的领头即使不是顾老祖也应该是顾家人,他们既然知道《分魂诀》在顾珀瑛手里,换一种更加稳妥的方式去拿不是更好么? 罗琨抿着唇,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自己的任务面板,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重建万花谷]这个任务上面,若有所思。 总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罗琨眯起眼,从包裹里翻出以前整理出来的无常谷的笔记,表情渐渐凝重起来。顾家老祖,该不会是想要补偿被他弄死了的绯闻恋人吧? 要真是这样,为了这么个目的,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他那绯闻恋人在天有灵,怕是恨他都恨死了,更别说感到安慰了。 罗琨一挑眉,把手里的玉简扔回背包,关掉任务面板,揉了揉疼得厉害的脑袋,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真是不知道,当年顾家的祖宗们有没有后悔生出顾老祖这么个玩意儿,没留下子嗣不说,还可着劲折腾自家人。 摇了摇头把这些有的没的想法压下去,罗琨继续专心地看起手中的《医经》。 第七四不要问我这一章 怎么回事,我只能说我卡文了qaq 一年的时间不算长,但确确实实足够罗琨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 罗琨倒也不是没有懈怠过,但这似乎触及了系统的底线。在他几次违抗系统不去和顾珀瑛组队磨合,而是蹲在藏书阁整理文献被惩罚后,被折腾地去了半条命的罗琨终于老实了。 顾珀瑛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对罗琨三番四次主动上门感到惊喜。在得知了罗琨欲同他组队前往传承秘境之后,吃了一惊。 传承秘境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上古大能传承汇聚之地,不到筑基后期是进不去的,更多的是金丹元婴期的修士。若不是有境界限制,就算是化神炼虚期的修士,恐怕也会有不少愿意去那里碰运气。 顾珀瑛如今只有筑基中期,即便他资质极高,在一年内进阶到筑基后期不是没有可能,但也有些难度。罗琨如此肯定地邀请他倒叫他有些难以理解。 罗琨似乎知道他的疑惑,在一次上门拜访之际不着痕迹地透露了道种之事,顿时令顾珀瑛心动非常。 道种,道之种,道之精。千年万载,天地孕育,藏大道之精粹。但凡能得道种者,皆为一方大世界气运所眷顾者,若无意外,自可冯虚御风、羽化登仙、长生不朽,成就无上道果。 与天地同寿,和日月同辉,怎么能不让顾珀瑛心驰神往? 所以仅仅一个瞬间,顾珀瑛便有了决断。确定罗琨是真的知道道种所在,他聪明地没有询问罗琨消息的来源,只是愈加发奋努力,除了和罗琨一起外出战斗,便是在洞府内打坐修炼。 有道种如此之大的诱惑在前方,顾珀瑛果然在第八个月成功进阶筑基后期。不过在剩下的四个月里,他并没有继续提升境界,而是将根基打得扎扎实实。 按道理来说,境界高一些应该在秘境有更多的生存机会,可道种这东西,非筑基后期不可得,而且境界越低好处越大。 为了道种,顾珀瑛少不得要搏一搏,况且有罗琨在,他倒是能够放心几分。 顾珀瑛的这番心思罗琨虽说不能摸得透彻,但总是能够猜到几分。碍于系统的逼迫和他心底那点隐秘的猜测,在得到系统的教训以后,无论是组队磨合还是在门派争取名额,他都尽量做到最好。 不错,传承秘境不同于点苍山狩猎,是有名额限制的。任何想要参加传承秘境的弟子,都需要去争取这些名额,无论使用怎么样的手段。 罗琨又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干脆地向苏九墟求援,以最快的速度从掌门手里搞到了两个名额。 这倒是让顾珀瑛大大地吃惊了一番。 罗琨对于顾珀瑛的这个反映,暗自在心中摇头,真不知道他怎么会以为自己没点背景势力,也对他的想当然感到无奈。自从明白了顾老祖的手段后,罗琨是一点也不敢小瞧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每一个不起眼的人都有可能对自己的未来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由不得他不谨慎。 顾珀瑛作为顾老祖的后人,显然没有学到这些,只是把后宅的阴私手段学了个遍。 呷了口灵茶,罗琨唇边露出个讽刺的浅笑,看来对家真是把顾珀瑛毁了个彻底。 传承秘境位于望云大陆最东北角,实际上是一座距离大陆非常近的海岛,面积颇大。整座岛上参天巨木掩映,布置着无数奇特的阵法,将海岛护得密不透风,便是散仙来了,也拿这些阵法无能无力。每隔八十年,这座海岛才会在西南方向最靠近大陆之处打开一道大门,对筑基后期以上化神以下的修士放行。 很多人想不通为何以筑基后期为底线,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是因为道种。不过道种毕竟是传说中的神物,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不该在望云大陆现世。故而没有人把筑基后期和道种联系起来也是正常的。 “只是没想到道种居然真的存在……”顾珀瑛一身精英弟子服饰,站在传承秘境通道口附近,轻笑着自语,“不知道这次来的知情者有多少,争斗是否激烈。” 他虽然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可见是心里有了数。 罗琨一边听顾珀瑛自顾自说话,一边摆弄着胸口的玉佩,随意地哼哼两声算是应了。 顾珀瑛听罗琨答得敷衍,心中不悦,扭头一看,顿觉气闷:“看起来师兄十分喜欢苏道友送的玉佩。” 罗琨瞟了一眼顾珀瑛,耸耸肩算是承认了。能够压制系统的东西,别说是苏九墟送的,就是对家送的他都喜欢,只不过是要掂量掂量能不能用罢了。 顾珀瑛强按下怒气,心想白鸿的人手估计已经到了苏九墟的住处,干掉他只是片刻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 罗琨看到顾珀瑛僵硬的表情,心知他这是不高兴了,不过他也没有去安抚顾珀瑛,只是把玉佩塞进衣服里,无比悠闲地等待着秘境开启。 按照苏九墟给他的信息,无常谷大难临头之际,最后一任谷主的大弟子携无常谷所有典籍出逃,最后陨落在传承秘境之中的峡谷里。从他带走的文献情况来看,传承秘境里必有无常谷史册。 他想要知道一切,恐怕都可以在这史册里找到痕迹。 罗琨光明正大地看了眼顾珀瑛,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心说按照苏九墟的计划,这次道种之争必然激烈无比,等你拿到道种,我就趁掩护你的机会去取无常谷史册。反正我手里有传承之地的完整地图,也不怕走不出去。 至于系统,他身上这块玉佩也不是吃素的,在秘境里暂时压制住系统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系统也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 毕竟他犯的不是什么大错,系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点点分歧就放弃被培养到如今这个程度的他。 顾珀瑛并不明白罗琨的小心思,只是看到罗琨冲他直乐,露出一点不解来:“师兄这是?” “顾师弟,此次冲道种来的人不会在少数,到时……”罗琨故意顿了顿,露出一个有些迟疑的表情,“顾师弟你尽量做好隐蔽措施,走的会顺利一点。” 顾珀瑛眼神一闪,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那师兄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行动?” 罗琨也笑:“师弟你先走即可。” “那师兄?” 罗琨看了看传承秘境已经打开的禁制,摇摇头,主动拉起顾珀瑛的手:“我留在后面。虽然我是个战力不强的医修,但多少能替你挡上一阵子。” 第76章 七五小标题叫无题通常是因为作者懒得想 顾珀瑛并不明白罗琨真正的意图,只是任由罗琨拉着他的手,心里很是复杂。他并不怀疑罗琨那几句话的真伪,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感觉才尤为繁乱。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罗琨为他断后,拥有“浮空”这样逆天宝贝作为依仗的他,一旦遇到危险便可以立刻躲进去避难。“浮空”是什么?正是小说中那种烂大街的几乎自成一界的随身空间。以浮空的隐蔽性,就算是渡劫期的修士来了,只要他不轻举妄动,也不会被发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罗琨却对他说,“多少能挡上一阵子”。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指在他取得道种之后,罗琨吸引其他竞争者的全部火力,以命相救。 说白了,就是罗琨没打算活着出来。 顾珀瑛对此有感动,也有不解,还有愤怒。 不过无论他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他总归是不希望罗琨出事的,但他又不可能将浮空的事情告诉罗琨,故而犹豫了好半天,只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我不会丢下师兄的。”顾珀瑛回握住罗琨的手,语气很是坚定。 罗琨闻言轻松一笑,道:“好,我知道了。” 罗琨当然不是像顾珀瑛想的那样,一举一动都出自真心,自然也不会因为顾珀瑛的承诺感到愉悦。他那些话语和动作完全是作态,所为不过为了换取顾珀瑛的动容。 虽然罗琨不知道顾珀瑛已经得到了小说中的那样宝贝浮空,但有那半个黑盒子之事在前,他多多少少能预料到顾珀瑛敢答应他来传承秘境必然有所依仗,而且“系统”也不会就这么让顾珀瑛死了。因此当顾珀瑛的承诺出口后,他也没有任何意外,只随意应了下来。 想来他口气里的随意和轻松顾珀瑛也不是听不出来,这样做只会让顾珀瑛误会地更深。 但系统要的就是误会,对家要的就是误会,就连苏九墟,要的也是误会。那他便给他们误会。他相信黑暗中的那一双双眼睛,正为此雀跃不已。 到底谁才是捕猎者,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罗琨心情愉快地捏了捏顾珀瑛的手指,脸上的笑意扩大,简直要晃花某些人的眼。 顾珀瑛心里愈发难受,轻轻叹了口气,向罗琨靠近了几分,扳过他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师兄,我顾珀瑛说到做到。” 罗琨心说笑话,你要是不放弃我,我怎么去找典籍?再说了,苏九墟交给他的血遁之法虽然算不上是邪法,到底也不是什么正派的玩意儿,要是让顾珀瑛看到了,他还做不做人? 不过他还是应了声,然后补充道:“顾师弟,我信你。但若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变故,你自己……” 顾珀瑛脸色一沉:“师兄!” 罗琨心里不以为然,露出一副不愿再谈的样子,摇摇头道:“那行,到时候再看吧。好了顾师弟,秘境禁制已经打开了,咱们进去吧。” 顾珀瑛也拿罗琨无法,或者说他并不想和罗琨为这件事起争执,只得由着罗琨拉着他走进禁制里。 通过禁制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晕车一般。再加上灵魂过重的伤势,罗琨只觉得一阵阵头晕恶心,进了秘境后连周围环境也来不及看,扶住一棵树便吐了起来。 顾珀瑛紧跟在罗琨身后,眼见罗琨吐得天昏地暗,便伸手轻拍罗琨的背。 到底是灵魂上的伤势被引发,罗琨虚弱地摆摆手,示意顾珀瑛自己没什么大事。虽然他十分虚弱,却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识海里有什么在不停息地运作,身上的虚弱感也随着识海里的翻腾慢慢减弱。 难道传承秘境能够强化人的感知? 感觉好一点了,罗琨掏出手帕擦擦嘴,向顾珀瑛道了谢。 顾珀瑛无奈地暗叹一声,对罗琨道:“师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向我道谢?”不等罗琨回答,他岔开话题,“师兄你看,我们好像是进了一处药园。” 罗琨闻言一愣,侧耳一听,鸟鸣婉转;放出神识打量四周,只见此处药田处于小山谷中间,身边诸多丈高古木环绕,期间奇花异草点缀,香气氤氲,深吸一口气,七窍中清新一片。 好浓烈的灵气! 罗琨心里咯噔一下,立时便想起他得到系统的那个紫霄秘境,那幻境便是依托药园建成,用以选拔传承。扫了眼小地图,发现小地图上对这里的标注是“???”,罗琨沉吟片刻,铤而走险偷偷查看了一下手中苏九墟给他的地图。 那上面却有此处的标注。 延续苏九墟一向的风格,地图并非刻录在玉简中,以特殊手法加密,只有万花谷人才能看得到。泛黄的羊皮地图上用猩红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星号,写着“药园、道种所在、无幻境、无特殊传承”。 罗琨心念电转,不知道这是顾珀瑛运气好,还是“系统”或是对家特殊照顾了顾珀瑛的缘故。 顾珀瑛眼见罗琨在发呆,悄悄摘了一株万年凝神花,扔到浮空里观察了一番,发现这里确实是一处药园,而非幻境。顿了顿,顾珀瑛伸手拉了罗琨一把,轻声道:“师兄,这里不是幻境。” 罗琨应了一声,并没有深究顾珀瑛是怎么知道的,只遥望着药田的尽头,那里应该有一棵特别的树。 “师兄?” “顾师弟,我们要不要摘一点药材?”罗琨故意扭过头,拿后脑勺对着顾珀瑛,心中盘算着怎么样把时间拖到其他竞争者寻到这块药田之时。从刚才探查的情况来看,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如果现在顾珀瑛就得到了道种,估计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未来的行程也会相对安全。 这样一来,他想要离开顾珀瑛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就算离开了,也未必就会如设想一般不着痕迹,顾珀瑛必然会对他产生怀疑。 即便罗琨搞不清楚“系统”、对家和苏九墟的目的,却也很清楚当顾珀瑛开始怀疑他的目的之时,便是他计划失败,成为弃子的那一刻。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罗琨没什么犹豫地选择了坑顾珀瑛。 顾珀瑛迟疑一瞬,对罗琨道:“……这,还是先寻找道种吧。” 得,顾珀瑛对道种的执着令罗琨无可奈何。他想了想,便问道:“顾师弟可是对道种有头绪?” 顾珀瑛环顾四周,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轻声道:“有点。” 说完也不等罗琨反应,牵起他的手,径自走向药田的尽头。 第77章 七六卡文的感觉就像是便秘 罗琨心知顾珀瑛已经猜出了道种所在,暗自感叹一句顾珀瑛的准备工作做的够足,乖乖跟着顾珀瑛离开。他并不想为了短暂的拖延而暴露自己,那样引来了顾珀瑛的猜忌和愤怒简直是得不偿失,因此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 更何况,在他的心底,还对“系统”有个很隐秘的猜测。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想,以便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罗琨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各种猜测,笑吟吟道:“顾师弟,你是不是确定了?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说不定这次我们可以全身而退……” 顾珀瑛看了看罗琨,清秀好看的脸庞也染上了笑意,忍不住捏了捏罗琨的手道:“托师兄的福。”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以前师兄总是为我涉险,这次我一定不会让师兄有事的。” 罗琨心中揣摩着顾珀瑛的表情和动作,有些诧异地发现顾珀瑛似乎已经动了情。扭头打量了顾珀瑛一阵,直到把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罗琨才摇摇头,试探道:“顾师弟莫这么说。我若是为了师弟,那也是出自……”医者的本心。 顾珀瑛不知道罗琨是把什么关键词吞进了肚子里,听到他的试探,立马想偏了。顾珀瑛身子一震,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师兄这难道是告白?也太含蓄了一点。不过顾珀瑛转念就想到罗琨一向比较害羞,婉转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师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告白?莫非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总不能安心?顾珀瑛一想到这个可能就皱起了眉头,难道他那些日子有意无意的亲近和暗示罗琨都没明白? 害怕伤害到罗琨脆弱的神经,顾珀瑛小心回应道:“师兄的意思,我早已知晓;而我所言,也俱是出自真心。” 罗琨:……你知道什么了知道。我正耍你玩呢你知道吗?你是不知道呢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我看你是不知道吧。不知道最好,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如此最好。”罗琨笑得愈加舒畅,语带双关道。 顾珀瑛虽然觉得罗琨说的话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但是自认为和师兄确立了关系的他并没有深想。多年情思一朝得偿所愿,行为有那么一点失当他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引起这一切的人是他,他反倒心情大好。 眼看顾珀瑛的心情变得非常不错,罗琨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禁不住扭过头去,反正眼不见为净。 顾珀瑛还以为罗琨是害羞了,也不敢再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只把自己的五指和罗琨的扣在一起,多少有了点情人的样子。 罗琨没有拒绝他这番举动。虽然他本人并不喜欢顾珀瑛,也不喜欢和大男人十指相扣手拉手,但是这正是他花心机算计来的结果,是他所求,他自然得受着。 等到他从“系统”、对家和苏九墟营造的大漩涡里走出来,他绝对不会再这样委屈自己。 只有体会过牢笼之苦,才会明白自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随心所欲又是怎样的诱人。他还有他的梦想和未来,是以他才这么不甘心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他无法向这种命运、这种掌控低头。 事实证明,作为掌控者之一的对家,并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顾珀瑛取道种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一点危险和阻碍都没有遇到。顾珀瑛取得道种之后,就把它收到了浮空之中,因为时间充裕,他甚至还把道种周围的痕迹抹掉了。 做完这一切,顾珀瑛扭头询问罗琨:“师兄,既然道种已经到手了,不如我们去采些药材?” 罗琨略一思考,点了点头道:“好。采完药我们一起到传承大殿去碰碰运气如何?”顾珀瑛笑应了,两人便又向药田走去。罗琨不信其他得到道种消息的人一个都猜不到道种的大概位置,只要能够和他们打上照面,他就有机会脱离顾珀瑛。 虽然这么做有点坑爹。 不过只要想想顾家是怎么坑罗家的,罗琨就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了。他又不是要顾珀瑛的性命,只是让他吃一点苦头,而且他还指望在以后能够从顾珀瑛嘴里撬出点顾家的秘密呢,怎么会放任他出事? 而且,罗琨眼神扫过顾珀瑛,心里冷哼,“系统”也不会真的让顾珀瑛出事的。 罗琨这么一走神,就放松了警惕,直到被顾珀瑛护在身后,他才发现他们被人给堵在药田里了。带头堵他们的人,他也很熟悉,和他也有恩怨——赵立。跟着赵立的还有三人,罗琨神识扫过,马上知道他们最低也是金丹中期的修士。 赵立居然还是穿着天枢仙门的弟子服,但是眉心一点妖异的血红直接点出了他邪修的身份。他唇边挂着极为嚣张和残忍的笑容,用一种颇为放肆的目光打量着罗琨:“哼,你们医修,也就只能做做兔儿爷了。” 顾珀瑛阴沉着脸色,又把罗琨往身后塞了塞,用身体挡住赵立的目光:“你没有资格说别人。” 赵立面色大变,颤声道:“你知道什么!” 罗琨顿时好奇起来。不过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深究赵立过往的时候,于是伸手扯了扯顾珀瑛,在他掌心划了几个字——“你先走”。 顾珀瑛一把握住罗琨的手,面色不太好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是不同意。 赵立等人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罗琨和顾珀瑛的小动作,脸上都露出几分嘲讽来。赵立更是打算再刺罗琨几句,但是被一名元婴期的邪修拉住了,示意他不要说废话,直接动手。 就在这一刻,罗琨的系统响起了提示音。镇定地翻开任务版面一看,果然是一个保护顾珀瑛逃脱的抹杀任务,有两个劫雷球做任务物品,任务要求他保护顾珀瑛安全离开,并指引他前往传承大殿。 罗琨眼睛一眯,心知这次几方势力的目标是一致的,因此也没有什么害怕,启动了胸口的玉佩后就上前一步,低声在顾珀瑛耳边道:“顾师弟,到传承大殿等我。” 说罢使劲全身力气将顾珀瑛往自己身后一推,推出老远。接着双手一翻,两个劫雷球就从出现在他手上。眼见赵立等人迅速反应过来,向顾珀瑛追去,罗琨上前两步挡住他们,直接引动了劫雷球。 剧烈的爆炸使得整块药田疯狂地晃动起来,药田上空湛蓝的天空也随着漫天耀眼的雷光碎裂成一块块,数不尽的黄沙倾泻而下,把惊呆了的顾珀瑛埋在了下面。 面目全非的药田恢复了寂静。 第78章 七七坍塌的盟友关系 罗琨在引爆劫雷球的一瞬间,迅速发动了血遁之法,但还是难以避免地被炸伤了左肩。为了不被人发现踪影,罗琨强忍着疼痛,在沙漠之中遁出近千里,才停下来治疗伤势。 伤不是很重,罗琨只是给自己刷了几个局针,便把伤口完全治好了。 感觉到刷治疗的时候,动作间完全没有了系统引导的痕迹,罗琨心中明了,苏九墟给他的玉佩可能是起了作用。保险起见,罗琨还是按照过往的方法检查了一遍,确认“系统”停止了运作,方盘膝在热气腾腾的沙漠上坐了。 他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路。 一直以来,罗琨从不把“系统”当做某一个人的残魂。他能感觉到,以“系统”形式存在的这残魂,组成没有那么简单。 他琢磨过,身上的这个“系统”能有那么多功能,不可能只是“神魂储物空间”这样简单的组合。就以他没有发现“系统”有问题之前的那些界面为例,那岂是轻松愉快的活计? 血条蓝条经验条,这算是对罗琨这个宿主本身的监察;江湖名望、小地图、矿石草药、怪物任务,这些不但需要对周围环境进行监察,还要进行鉴定和判断,甚至还需要进行分析;万花技能和生活技能的使用、冷却,这些既要监察宿主本身,还要对宿主的行功路线、行为举止进行校正。 更何况,监察、引导、校正,这些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的,对他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若说是对他的心智没什么影响打死他也不信。这就意味着,残魂对他还有精神方面的控制。 这些岂是一个残魂能够独自同时完成的?哪怕这残魂是来自散仙,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出错。 罗琨唇边勾出一个冷笑,如果不是他把这些都想了个清楚透彻,在没有知道顾老祖的恶行之前,又怎么会有决心和狠心跟“系统”对抗到那种程度? 说到底不过都是被逼的罢了。 这次的任务倒又让罗琨看出了一点什么。在监察、鉴定、判断、分析、引导、校正这一连串词汇之后,还得再加上一个通信。若不然,对家又是怎么判断出他最近愈加和软的态度,又如何及时把机会给他送上门呢? 白话说开,就是他的行踪正被系统监视着,并时时刻刻送到了对家手上。 他还是时刻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可纵然心有不满,罗琨现在也不会发作出来。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现在除了他自己,哪怕是吴献都不可靠。 这并不是说罗琨怀疑吴献背叛了他或是别有目的,他是绝对相信吴献是站在他这边的。但无论罗琨多么相信吴献,也架不住对家那种四处安插钉子的做法,若是一个不小心,罗琨就翻盘无望了。 尤其在刚刚,他发现苏九墟给他的玉佩似乎起了作用压制了“系统”之后,他愈加肯定自己的做法。 一块儿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没有用多久制成的玉佩,竟能这么简单地压制住“系统”?如果是以前那颗珠子,他罗琨还能相信确实是把“系统”压制住了,现在这块玉佩……他可不信。 罗琨面上的冷意更重,天才知道对家和苏九墟打的是什么主意。 坐了一阵子,把得到的信息规整了一遍,罗琨拿出羊皮地图,确定了自己的所在。分辨了一下方向,罗琨将沙漠上的痕迹掩去,再次发动血遁之法向峡谷的方向遁去。 顾珀瑛可不知道罗琨已经借助血遁之法离开了,从黄沙下面爬起来之后,便冲到罗琨原本站立的地方,拼了命寻找。大抵是关心则乱,顾珀瑛竟然没有使用法术也没有使用工具,只是用双手不断挖掘着如山的黄沙。 即使他的双手抖得厉害,他的动作也没有慢上半分,很快便挖到了全部的尸体。 结果即令他欣喜,又令他焦急。 喜的是,那些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里,并没有属于罗琨的那一具;急的是,那些尸体里除了没有罗琨的,也没有赵立的。 如果罗琨没有出事赵立出事了,罗琨应该会立刻来找他,而不是带着赵立离开;如果赵立没有出事罗琨出事了,按赵立的性子,应该会先找到他杀了他,然后再慢慢折辱罗琨。 现在两个人都不见了,恐怕两个人都受了伤,而且伤不会太轻,至少赵立的伤势会令他无法战斗,罗琨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顾珀瑛恨恨地咬住后槽牙,眼里的怒火腾起。可恨他竟然没有趁机在赵立身上种下神魂,现在师兄不见了,多半是被赵立给带走了,他竟没有任何方法打探师兄的行踪。 一想到罗琨落在了赵立手里会受到怎么样的欺辱,顾珀瑛就感到一阵揪心。 他咬牙切齿道:“赵立!我定饶不了你!” 顾珀瑛一时间懊恼非常,俊秀的面容扭曲了几分,看起来颇为恐怖。加之受了别人的影响,他竟失了理智,对着黄沙之上的尸体一同撒火,发泄了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片刻后他打燃了一簇火焰,将几具尸体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赵立对罗琨的怨恨有多深顾珀瑛怎么会不知道,是以他在毁尸灭迹之后便兀自心忧,竟然忽略一个非常重要的疑点。 不过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并未对此感到后悔。 此时顾珀瑛尚未发觉他所忽视的东西,只是在做了漫长的思考之后,咬咬牙,决定听从罗琨的决定。稍微收拾了一下身上那一片狼藉,顾珀瑛祭出飞行法器,辨认方向后,直向传承大殿而去。 顾珀瑛走后,他之前站立过的地方,赵立模糊的身影显现出来,双目呆滞无神地望着顾珀瑛远去的方向。一名面容俊美的男子抄手立在赵立身边,唇边的笑容充满了讽刺。 这人赫然是当时在医修联盟里给叶梦斐丹药的那个。 “哼,这顾珀瑛如此简单就失了分寸,简直不堪造就。”男子兴致不是很高,“这样的小子,配到罗家去,果然是不够好的。你们觉着呢?” 另一个身影也慢慢显现出来,面容呆愣,眼神涣散,竟是叶梦斐。 赵立同叶梦斐二人僵着身子看着远方片刻,方才一同答道:“是。” “可惜顾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子侄了。”男子敛了笑容,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忧心,“那一起子眼皮子浅薄的,终究都配不上罗家小子。” 男子提及“罗家小子”之时,语气里竟然充满了慈爱,非常像是个疼惜小辈的老人。不过观他面容精神,看来也只有二十多岁,想来是筑基结丹的早,半点不显老。 男子摇摇头:“虽说这顾珀瑛资质尚可,对罗小子心思也算是坚定,到底差了那么点火后。这人要是给了罗小子,怎么着也是委屈了梓仲的后人。罢了,等到治好了罗小子的伤,这顾珀瑛也就没什么大用了,到时候我再亲自调教一个合用的给罗小子吧。” 男子看了看身边木楞的两人,冷哼一声“蠢物”,便抬手一裹,带着二人消失在原地。 第79章 七八莫做尘中客,不必证荒唐 不说罗琨,怎么在苏九墟和男子有意的保驾护航之下,一路畅通无阻地行到传承之地那处峡谷;又怎么在男子暗中帮助之下得到了无常谷史册,十分“幸运”地找了一个洞穴藏身。 只说他得了这份史册之后,发现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这份史册,就如同苏九墟常常给他穿的信件一般,是纸质的,以标志为锁用特殊手法封印着。罗琨打眼一看史册上的标志,就发现和顾氏地宫大门上那个标志完全一样——有细微改变的万花谷标志。 罗琨用手指细细抚摸着标志凹凸的纹路,一串信息显示在他的脑海里:以万花谷后人、无常谷创始人之一罗梓仲后辈血脉为引,以此人强大的神识和万花谷功法为钥匙,配以万花谷特殊手法方可打开此书。打开此书之人修为不得超过金丹期。 罗琨唇角浮起一个好些年前,最习惯露出的、属于那个单纯快乐的大师兄的笑容,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温度。想起木偶城主传讯时阴鸷的面庞,他静默片刻,最终还是发狠地扯下脖子上的玉佩,狠狠摔在山洞的地上。 不错,罗琨很清楚,他身上这块苏九墟送给他压制“系统”的玉佩,是那位木偶城主以特殊的方法悄无声息地送到苏九墟手上的。这还是应了他的要求,为他这次秘境之行特制的东西。 这块玉佩的功效只有一个——杀灭一个人身上不属于他本身的神、魂。 所以在先前,“系统”停止运转之后,罗琨便知道了苏九墟另有打算,而且这个打算似乎还和对家有着无比密切的联系。 因此,罗琨仅仅是思考片刻,就采取了之前的计划,摔碎了玉佩。 一道耀眼的金光从玉佩破碎的的地方射出,直直地照在罗琨身上,笼住他的身形。罗琨只感觉浑身血液像是沸腾一般,烧的全身灼痛不已,他紧咬牙根没有吭半声。不一会儿,罗琨感到自己识海有些翻腾,传来一阵阵针扎一般的刺痛。 强忍着痛,罗琨双手飞快掐出一个个奇怪的法诀,终于在耳边听到一声闷哼,身子也是一阵轻松。 心知事情已经成了,罗琨不再忍耐,张口咳出一滩鲜血,疲惫地靠在山洞的石壁上休息。 对于罗琨这样的修道者来说,身体的疼痛从来都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东西,但若是这样的疼痛连着伤痕累累的灵魂,就另当别论。 也是他走投无路,不得不用两败俱伤的方法阻止自己身上一个个窥探的神魂。他说不好这神魂是属于顾老祖的、对家的,还是苏九墟的,可他很清楚怎样为自己增加砝码。 没有足够的砝码,他是不可能在几方的较劲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为了这个目的,让他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以。 故而哪怕他心里很清楚以木偶城主对他和顾家的恨意,是不可能不在玉佩上做什么手脚,让他吃点苦头的,也不会为此犹豫放弃计划。况且木偶城主心里肯定是有分寸的,恐怕也只是会让他吃点苦头,而不会真的伤了他。 之前谁也不知道从史册里得到信息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木偶城主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得到顾家老祖把柄的好机会。 果然如此。罗琨理了理有点凌乱的长发,苍白的脸上笑意怎么止也止不住。 罗琨歇息了一阵子,按照史册上的提示,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封印。 入眼的是极其熟悉的简笔汉子——大唐开元二十三年,万花谷主东方宇轩游历四方,恍惚间误入秦岭青岩,叹西部山间竟有如此仙处,于是招纳贤士在此居隐,并命之为“万花谷”。万花谷可以说东方宇轩一人建立的门派,他凭借自己强大的人格魅力,笼络天下奇人异士,一时间,万花谷成为大唐时期思想最超前、气氛最自由的地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万花谷以其兼容并包的宽容态度,成为各种思想各种特长人才的圣地。 据说万花七经是隐居在万花谷的能人异士们耗十年之功呕血完成,内容博大、所蕴精深,其中《武经》与《医经》是武林人士最为关注的。万花谷医术之神奇是众所周知的,人在江湖行走,难免有各种伤病,据说《医经》所含医术有起死回生之效,而且更关键的是,万花谷的医术是五毒毒术之克星,受够了五毒之苦的武林人士更是恨不得早日拿到《医经》。 大唐天宝十三年末,一个因为剧烈爆炸从平行时空经由虫洞穿越到万花谷的现代人,终于以特殊的方法和极高的天资将万花七经吃了个透,踏出了万花,为即将到来的安史之乱做起了准备。 在现代过着平凡日子,穿越后在万花谷隐居多年的穿越者从来不明白人心有多贪婪,他对万花谷和大唐武林的了解,还停留在《剑侠情缘三》这个游戏之中,完全不明白他所在的是一个怎样真实的世界。 他在安史之乱中出色的表现,使许多武林人士注意到了他,几番试探之下,终于确定他身上不是有《医经》,就是完全学懂了《医经》。这对贪婪的武林人士来说,是一个绝妙的消息。 自此之后,暗处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一股股势力在他身上产生了交集。最后,因为他的大意,给万花谷带来了一次灾难。 他并不知道,在这次灾难之中,万花谷是怎样的下场。他只知道,在他即将死亡的时候,狠心引爆的那些炸药,再次打开了平行时空之间的虫洞,将他带到了长青修仙界的东云洲。 对于这样一个充满着灵异神怪的世界,他不是没有兴奋的,尤其在他发现他所学的万花七经在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修真功法之后。可是在大唐的经历使得他又惊又怕,知道这个世界还没有学医的修真者后,他更是时时小心谨慎,不敢让人知道他的特殊。 他找了一处十分清静隐蔽的山谷,一个人在山谷里修炼。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在一次次穿越之中,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势,将要不久于人世,他才有了一种后悔的感觉。 他在山谷里静坐了三天三夜,最终决定,要将万花谷的传承发扬光大。下了这个决定之后,他心里一阵轻松,竟然突破了。这下他有了最基本的自保之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从此,他便开始在东云洲闯荡,走过一个个险地、救了一个个病人,最后在医修之名响遍长青修仙界之时,收了数个徒弟,建立了万花谷。 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当他的大徒弟顺利飞升之后,东云洲很快便兴起了一阵圈养医修的热潮。无数修士攻上这个异世的万花谷,最终使得这万花谷也覆灭了。谷中医修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大半被人抓走了,只剩下他和最小的那个徒弟逃了出去。 看到乌烟瘴气的修真界,有心无力的他只能带着徒弟隐姓埋名,麻木不仁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雪上加霜的是,他灵魂上的伤势慢慢地压制不住了,他开始变得疯疯傻傻,清醒的时间极少。 因为他时常不能清醒,所以并不知道他的徒弟过得一点也不好。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长时间清醒过来,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他最后的日子不知还剩多少。伤感之下,他想好好嘱咐自己的小徒弟,却猛然间发现他的小徒弟不见了。 他疯了一般出去寻找,最后终于在一户被灭族的姓罗的人家找到了自己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徒弟。 原来,他的小徒弟是在下山行医的过程中,遇到了这个被人下毒灭族的罗家。本着一片善心,他的小徒弟救下了这家唯一还能救的人,正是他未来最后一个徒弟,罗梓仲。 他的小徒弟和罗梓仲都没有想到,那些下毒的邪修竟然没有走远,见罗家有人被救了,便杀了个回马枪。他的小徒弟为了保护罗梓仲而重伤不治,在他眼前去了。 罗梓仲也感到十分对不起他,加之见到族人被邪修毒杀,便发誓成为一名医修,拜在他的门下。 罗梓仲的天资非常好,弃法修改医修后进境愈发快了。加之罗梓仲十分刻苦,没多久就成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医修。而后独自在东云洲行走,拯救的人不计其数,很快便名声鹊起。 那时医修地位低下,加之战斗能力弱,罗梓仲便被人强行圈养起来。 他看到罗梓仲被人掳走,却因为破败不堪的身体而无能为力。这时候,他正好遇到四处求医的苦竹居士,也是后来名扬天下的顾氏老祖。这位顾氏老祖乃是顾氏旁系之子,在家族地位不高,是以即便顾家圈养了许多医修,父亲重病却无处医治。 顾氏老祖的困境让他有了一个想法,于是他和顾氏老祖做了一个约定——他治好顾氏老祖父亲的病,并且教给顾氏老祖一种威力极大的剑法,顾氏老祖为他救出徒弟,并善待天下医修。 顾氏老祖自然应了。 这顾氏老祖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学生,学什么都非常快,很快就把东西都学得差不多了。在他的催促下,顾氏老祖履行了第一个诺言,把正被当时的主人折磨到快要送命的地步的罗梓仲救了下来。 他本来很是感激顾氏老祖救了罗梓仲,但后来他才知道在为罗梓仲疗伤的过程中,顾氏老祖发现罗梓仲清秀温文、才华横溢,很快就被罗梓仲吸引了。而罗梓仲并不明白顾氏老祖的心思,只是急着回山照顾师父,这使得顾氏老祖对他有了很深的不满。 当他发现这份不满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无奈于他设下的精妙阵法,顾氏老祖没能和罗梓仲一起回到他的住处,只是常常邀请罗梓仲下山小聚。也就是在一次小聚中,罗梓仲遇到了他的妻子。虽然心里已经恨得不行,当罗梓仲和妻子成亲之时,顾氏老祖还是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祝福了他们。他当时虽然看到顾氏老祖的表情不是很对,却没有多想。 直到罗梓仲的妻子为罗梓仲诞下的麟儿满月,罗梓仲高兴之下邀请顾氏老祖上山喝儿子的满月酒,顾氏老祖找了借口将罗梓仲打发出去后,直接便杀了罗梓仲的妻子。 他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东西,连忙悄悄抱着罗梓仲的儿子逃走了。 将罗梓仲的儿子安顿在一户普通人家,他灵魂上的伤势再次爆发,而后几乎没有清醒之日。最后一次清醒,他自知时日无多,留下了这本警示书,并向罗梓仲发出了人生最后一道传音。 第80章 七九情仇恩怨,前尘过往 书到这里,就再没有出现他的笔迹了,下面的便是罗梓仲续写的东西。罗琨对于这些内容并没有太过意外的感觉,故而只是垂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身体的祖先写的东西。 罗梓仲接手这本书已经是他师父辞世千余年之后。在罗梓仲叙述的一开始,他先是感慨了一番自己师父的际遇,接着表达了自己对于太晚得到这本书的遗憾。 罗梓仲一直忘不了儿子满月那天发生的事情,当他满心欢喜地带着上好的灵酒从山下回到家里,看到的居然是被破坏的乱七八糟的阵法。这景象就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愣在原地。好容易回过神,他飞快跑回师父和妻儿所在的地方,视线所及处一片狼藉。他困兽似的四处寻找,却只发现了惨遭横祸的妻子,师父、挚友和儿子都不知所踪。 他不信邪地又找了一遍,最终在距离住所几里路的地方,找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顾老祖。看到挚友还活着,罗梓仲喜极而泣,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顾老祖清醒之后,对于没能救下罗梓仲妻子之事深感抱歉,郁郁寡欢了好几日,才打起精神和罗梓仲讲述了那天的事情。 原来竟是一群邪修不知怎的听说了万花七经的事情,前来抢夺这些典籍。这些邪修人多势众,还有一件特殊的法器,很快便破了罗梓仲师父的阵法,冲了进去。 罗梓仲师父是个医修,虽然修习了花间功法,但到底比不上心狠手辣的邪修;罗梓仲的妻子身子尚未好全,加之境界较低,也没有多大的战力。 顾老祖一来要迎敌,二来要分神保护罗梓仲的师父和妻子,加上还有罗梓仲的儿子在屋里,更是吃力。 结果可想而知,顾老祖重伤、罗梓仲的妻子被杀、师父和儿子被邪修带走。 由于顾老祖和妻子身上的伤确实只有邪修功法才能弄出来,虽然没有看到邪修的尸体,罗梓仲也一直以为顾老祖所言是真。甚至因为没看到邪修尸体,罗梓仲还怀疑这些邪修有什么阴谋。 这样的猜测正和顾老祖意,他对罗梓仲提出了逃走避难以图后事的提议。罗梓仲也知道顾老祖家族庞大,可惜他却是个旁支,现在向顾家求助无济于事。 为了能够查到邪修的踪迹救出师父和儿子。也为了不连累顾老祖的父母,他二人连夜逃走,在邪修的追杀下一路逃进十万大山。如世间所传闻的一样,在那里顾老祖得到了三样重宝——一样是一把雷属性的飞剑,一样是一颗像石头一样的珠子,还有一样是一个古怪的黑匣子。 有了这三样重宝的顾老祖实力大涨,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竟直接带着罗梓仲冲入邪修腹地寻找罗梓仲师父儿子的下落。理所当然的,人没有找到,顾老祖和罗梓仲双双重伤。 为了能让两个人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养伤,顾老祖同罗梓仲逃离邪修腹地之后便隐姓埋名,强势杀入本有一个小门派所在的无常谷,为绝后患血洗了整个门派。上到高阶修士下到刚出生的婴儿,无一幸免。 罗梓仲身为医修,自然不能忍受顾老祖这番所为,二人之间发生了很严重的冲突。 不过顾老祖这个人,对罗梓仲了解颇深,很清楚如何才能说服罗梓仲。他知道罗梓仲心软,也并不愿意相信他是个残暴的人,便将自己这番动作的原因推到邪修身上,重复几次后,又把话题转移到此地易守难攻适合用来建立门派上。 有了台阶,罗梓仲一再催眠自己,最终勉强原谅了顾老祖。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即使他们和好了,裂痕却怎么也无法被抹消,将这样永远横亘在二人中央。 因为师父的失踪,深知师父志向的罗梓仲几乎被心中的愧疚压垮,顾老祖便想办法开导他。之前为了转移话题提出的建立门派的设想,倒是方便了顾老祖的动作。 二人在养伤期间,不止一次地商量过建立门派的事情。罗梓仲明白顾老祖其实并不乐意他在养伤期间忙活这件事,故而只说这件事情急不得,一来他们实力不足以和各大势力抗衡,二来他们没有能够让其他医修相信并加入的理由。 罗梓仲就算再心急,也知道顾老祖说得有道理,强自按下心里的焦灼等待时机。 顾老祖天资之高实属少见,不过近百年的时间,他就进阶一个大境界,达到了渡劫期,同时完全掌握了三样重宝的用法。这一切让顾老祖甚至能够与大乘期的修士有一战之力。 顾老祖既然有了这样的实力,罗梓仲也便放下了心,开始在长青修仙界行走收徒。这样过了数十年,顾老祖进阶渡劫中期,罗梓仲也收了两男两女四个徒弟,带他们回了无常谷。 不等罗梓仲开口,顾老祖就率先提出此时是建立门派的好时机。 罗梓仲等了一百多年,听到挚友的肯定,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自然马上点头应允了。二人挑了个黄道吉日,就在无常谷的周围的山巅上,刻下了无常谷的标记。 其实若真要说起来,应该是万花谷的标记。因为罗梓仲的师父一向以万花谷人自居,就连最早建立的门派也叫做万花谷。罗梓仲作为弟子,虽不明白其中缘故,但也该是万花谷人。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多年来求而不得的顾老祖,很是不愿意和那个阻碍了他的死老头扯上关系,便在刻标记的时候做了点手脚,使得那万花标记变了形,变成了后来的无常谷标志。 故意忽略了罗梓仲让他重刻标志的要求,顾老祖立山门的时候,只是把无常谷原本的山门修缮了一下,压根连名字也没改。 如果说在山门事件之前,罗梓仲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顾老祖刻错了标记只是因为不擅长,那么在山门事件之后他连自欺欺人的理由都没有了。 又是失望又是伤心,罗梓仲没有通知顾老祖,就自顾自改了山门、重刻了万花谷标记。本以为事情这样就可以完结,没想到第二天,罗梓仲就看到山门和标记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罗梓仲强忍着恼怒,再次修改了山门和标记。等到一天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三番五次之后,罗梓仲忍不下去了,他几乎是愤怒地质问顾老祖为何要这么做。 顾老祖对此很是沉默,既不解释也不道歉,任凭罗梓仲怎么做,他都是一副懒得理会的状态。 罗梓仲打又打不过顾老祖,平日里还要带徒弟,不比顾老祖那么闲,根本没有时间和他那么耗,最后只能颓丧地放弃了。眼看着顾老祖得意的样子,罗梓仲实在是不想理他,干脆把自己关在小院里,读书作画下棋教徒弟,从此轻易不出门。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近千年。 在将近一千年的时间里,罗梓仲见顾老祖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的出来。面对罗梓仲的疏远,顾老祖刚开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时间长了,他就受不了了。 那一天他几乎是硬闯进罗梓仲的小院里,差一点就对罗梓仲动了粗。 是一名突然到来的年轻修士让他清醒了过来。这个人正是这么多年来罗梓仲和顾老祖怀着不同的目的一直寻找的罗梓仲的亲儿子——罗睿明。 按照罗睿明自己的说法,在普通人家长大的他十岁那年被测出木属性天灵根,祖上都是凡人的养父母在他拜入天枢仙门之前告诉了他真相。罗睿明早就发现他和自己的养父母长得不像,因此听到真相的时候并不怎么意外。 对于亲生父母,罗睿明不是不好奇,于是他细细地询问了养父母收养自己的细节,最终把目标定在了罗梓仲师父的身上。 罗睿明并没有急着去找罗梓仲的师父,就他知道的那点线索,现在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跟随天枢仙门的修士前往门派,一面努力修行,一面寻找更多的情报。 罗睿明调查地很细致,可是当年罗梓仲师父的行动太过隐秘,目击者甚少,他费尽心力也不过查到一些没用的东西。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转机来了。 他在养父母家附近的一处山谷里发现了一把用来传音的飞剑。 原来当年罗梓仲师父那道传音并没有成功发出去,那把飞剑因为灵力不足只是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山谷里就掉了下去。不过时隔数百年,飞剑上的传音依旧非常清晰,这才让罗睿明找到了罗梓仲师父的藏身地点。 罗睿明找到罗梓仲师父的时候,他竟然还没死,只是疯疯癫癫地坐在一个山洞里,不断地重复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历。看着这个过得还不如乞丐的老人,罗睿明到底是起了恻隐之心,把他带回了天枢仙门,每日里哄着他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问题。 只能说是上天垂怜,在罗睿明照顾了他一阵子之后,他虽然没有清醒,但也疯得不那么厉害了。毕竟是修炼了多年的人,哪怕他是个医修,他口中偶尔蹦出的感悟都会给罗睿明带来极大的启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每日里不断重复的经历越来越相信,罗睿明听着那些逻辑清楚的事情竟然渐渐信了。后来罗睿明又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万花七经和那本史册,对他的说法自是越发相信。 又过了些日子,大概是因为生机消耗得差不多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没熬几个年头就去了。罗睿明念着他对父亲的好,哭了好几场,最后将他葬在了天枢仙门主峰后的小河边。 对他的说法深信不疑,罗睿明开始了漫长的闭关。等到他进阶化神,已是他遇见罗梓仲师父后的第九百个年头。 第81章 八零灵柩上开出一朵花 罗梓仲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在罗梓仲的强烈要求下,罗睿明半推半就地在无常谷住了下来。 不过他的突然到来使得罗梓仲和顾老祖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怪异。 住下之后罗睿明告诉罗梓仲,他化神之后,略在门派停留了两日,便带着万花七经和史册来寻自己的父亲。这时的无常谷名气已经相当大了,罗梓仲之名早就在长青修仙界流传开来,罗睿明找的并不费力。 罗梓仲心知找人哪里有那么简单,这样的说辞自然是让罗梓仲又难过和愧疚了好一阵子。罗睿明怀着别样的目的安慰了父亲几次,就把话题转到自己在宗门的生活上。 一个没有门路的普通弟子,即使天资再好,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罗梓仲愈发心疼罗睿明了。 罗梓仲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一心想要弥补他,于是巴巴地把他留了下来,对他有求必应;顾老祖对罗睿明的态度却很复杂,他是罗梓仲的儿子,爱屋及乌,顾老祖对他确实是有怜惜的,然而他又是罗梓仲和别的女人结合的证明,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顾老祖心上人从没属于过自己,所以顾老祖对他又是憎恨的。 小住一年有余,在离开无常谷之前,罗睿明和罗梓仲进行了一次深入地谈话。他坦言在他和顾老祖接触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了顾老祖这样矛盾的心理。这种矛盾心理使得顾老祖的行为多了几分怪异,在面对他的时候经常笑着笑着就莫名其妙地暴怒,或者因为一件小事对他大发雷霆的时候突然就又露出愧疚的神色,低声下气地向他道歉。 虽然罗睿明是个法修,没有医修那种医术修养,但是顾老祖这么明显的情况,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发疯的前兆。 这样的事情罗睿明绝对是喜闻乐见的——一来他的生母死在顾老祖手下,是顾老祖害得他家破人亡;二来他认为罗梓仲师父的死和顾老祖脱不了关系;三来从目前状况来看,他的父亲算是被软禁在无常谷了。 要说罗睿明对顾老祖没有怨没有恨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面对早已经渡劫后期一直压抑着修为的顾老祖,他还没有蠢到直白地将这份恨意流露出来。 他不是看不出来顾老祖对罗梓仲的心思,甚至他能看出他父亲也不是完全没有发觉顾老祖心思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父亲并没有怀疑过顾老祖。罗梓仲这样的态度令罗睿明十分不舒服,可他又什么也不能做。 是的,由于顾老祖对他过分的关注和父亲莫名的态度,罗睿明只是安分老实地在谷中住着,一点小动作也不敢做。 罗睿明对顾老祖真是没有半点好感,故而罗梓仲的态度使他心里升起一股愤怒。可以说他们三辈人的悲剧顾老祖要负很大责任,但罗梓仲似乎对此视而不见,十分纵容顾老祖的所作所为。 正因为如此,罗睿明没有及时将万花七经和史册交给罗梓仲,而是故意刺激顾老祖。 比如,当顾老祖来看他时,他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自己的母亲和罗梓仲的师父,然后以非常虔诚的姿态感谢顾老祖对他们一家的照顾;再比如,当顾老祖对着他发脾气的时候,他就会暗示顾老祖罗梓仲对他有多愧疚,然后语带低落地表达对他们二人能够多年在一起的羡慕。 如果顾老祖是清醒的,自然马上就能发现罗睿明的小把戏,但是顾老祖在长年求而不得的焦虑中已经得了极度严重的精神疾病,根本就没有明白罗睿明的真正意图。 罗睿明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恶意无比直白,而这一切也做的正大光明。 罗梓仲发现顾老祖的精神不对已经是罗睿明要离开之时。 顾老祖疯疯癫癫的样子最终还是引来了他的怜悯,让他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开始全力医治顾老祖。罗睿明知道后就找上门和罗梓仲进行了那次谈话,和盘托出了一切,留下万花七经和史册飘然而去。 对于罗睿明所说的事情,罗梓仲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猜想,罗睿明的话不过是让猜想成真而已。按照师父留下的方法,罗梓仲打开了史册,细细读了其中的内容。 读完那本史册,罗梓仲一个人呆了好几天,才继续对顾老祖的治疗——既然顾老祖已经是他的病人,把病人扔在半路不是他的作风。有什么恩怨,等他病好了再清算。 在这样的想法下,罗梓仲很快就把顾老祖治疗地差不多了,也和他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争吵。 一方面惊异于顾老祖深沉炙热到骨子里的爱恋,一方面又对师父妻儿充满了愧疚,罗梓仲再次把顾老祖拒之门外,开始认认真真在史册上记录属于他的那部分故事。 差不多一年半,顾老祖耐心告罄之前,罗梓仲又回到了原来的姿态,和顾老祖恢复了亲密。这并不是说他已经接受了顾老祖对他的感情,而是他下定决心与对方同归于尽前的最后温存。 罗梓仲差不多每天都和顾老祖混在一起,除了和顾老祖说说自己的志向外,就是同顾老祖讲一些关于师父的故事,比如大唐、比如剑三、比如万花,比如另一个世界。 只要能和心上人坐在一起,顾老祖就很满足,哪怕罗梓仲讲的东西都令顾老祖感到不可思议,顾老祖也强迫自己接受了。甚至当他听到关于万花谷大橙武的消息的时候,还上了心,暗自决定要给罗梓仲弄两把一样的回来。 罗梓仲表面对此不置可否,但在顾老祖为了大橙武在长青修仙界四处奔波之时,他开始悄悄配置能够使顾老祖失去战力的毒药。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除了最后的结果。 顾老祖耗时十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材料替罗梓仲打造武器,又用了三年将武器打造出来,安放在一座极其豪华的地宫里,等待着罗梓仲的生日。 罗梓仲的毒药也早就配好了,一样在等待着自己的生日。 在生日的前一天,罗梓仲最后一次在史册上写下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他写道:“并不意外这一天的到来,也许是上天垂怜,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在这一天结束属于自己的故事。不过我想,这仅存的默契我与他还是拥有的。” “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会不会死在我的手下,我都不可能再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死终究是我最好的结局。”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罗梓仲最后死在了顾老祖手里,长眠在顾氏地宫那阴暗的地底。罗琨想,除了为自己宣判死亡,罗梓仲似乎什么也不敢做了。 他是否该恨这位为他们带来久远悲剧的祖先呢? 罗琨长长舒了口气,看了看厚重的书页,随意翻了翻,看到上面都是字,忍不住笑了下。没想到罗家做医修的人还不少。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罗琨继续看起手里的史册。 下一名记录者并不是罗梓仲的儿子罗睿明,而是他的孙子。这人在记录的开头直截了当地写道,为了躲避来自顾老祖的追杀,罗睿明早早就将三儿子、四儿子和小女儿送了出去。三儿子改姓莫,四儿子改姓陆,小女儿改姓颜。记录者正是罗睿明的三儿子,改姓莫的那个。 莫老三十岁那年在罗睿明的安排下拜入无常谷,开始学习万花七经中的《医经》。由于顾老祖控制的极为严格,谷中弟子大多只能学习没有攻击力的《医经》《棋经》《书经》等。 罗睿明是看过完整的万花七经的,所以莫老三也不存在被限制之类的事情,完整地修习了万花七经。 莫老三心知自己的任务就是看顾无常谷和监视顾老祖,故而他的生活还是比较清闲的。除了在史册上记载一些大事件,就是修行功法。日子这么叫他混着混着居然混了个谷主回来。 不过当他当上谷主之后,他的清闲日子也就到头了。 原因是顾老祖在追捕罗睿明的过程中,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又发疯了。顾老祖把罗睿明和他的大儿子二儿子抓回无常谷,动手废了他们的修为,强迫他们改修万花功法。 不太妙的是,罗睿明和莫老三的大哥,都不是医修这块儿料。莫老三的大哥还好,年纪轻,哪怕修行进度慢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而罗睿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境界提升不上去,寿命不够消耗的,很快就去了。 不管怎么说,罗睿明都是莫老三的生父,这让莫老三如何能够接受?莫老三简直恨极了顾老祖,可他又没有办法为父亲报仇,只能每日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长青修仙界真假医修的事件被爆出来之后,医修们就如无根之萍,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而莫老三的二哥,那个天赋极好的医修,就折在这次劫难中,尸骨无存。 莫老三又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顾老祖似乎也被这两件事情影响到了,心急火燎地为莫老三的大哥安排妻妾,希望他能早一点留下子嗣。同时顾老祖开始调查罗睿明是否还有血脉流落在外。 莫老三和陆老四隐藏的极好,顾老祖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倒是罗睿明的小女儿颜氏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叫顾老祖发现了带回了无常谷,逼她成为一名医修。 颜氏是雷属性异灵根,根本不合适做医修,她自然是不愿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勉强修了万花功法。她的进境可想而知,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顾老祖对此极为不满,加上莫老三大哥情况也不好,他竟对这二人动辄打骂。 颜氏性子烈,顾老祖这般做法自是让她愤怒不已,在某一天终于爆发了。 顾老祖当时没有对颜氏的冒犯说什么,结果第二天傍晚,就给颜氏和莫老三的大哥灌了药,让他在不清醒之时二人发生了关系。顾老祖如此反复数次之后,颜氏居然怀孕了。顾老祖心满意足地带走了颜氏,打断了她的四肢,把她关在一间小屋里养胎。 顾老祖这般作为,使得莫老三恨不得能生啖其肉。可就在莫老三计划好一切,准备对顾老祖动手之时,顾老祖不见了。 第82章 八一生人途,亡魂路 顾老祖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无常谷,同时消失的还有已经怀孕三个多月的颜氏。莫老三试图寻找这两个人,却意外发现他大哥变得神神叨叨的,还屡次带着几名妻妾和一儿一女前往无常谷附近危险的深山中。 莫老三直觉他大哥这样的行为不对劲,但又不能马上弄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只得借口替顾老祖看人,找人每日里监视起他大哥的一举一动。等到他大哥最后一次进山,监视的人来报他们被甩开了,莫老三才惊起一身冷汗。 他父亲和大哥二哥能够这么多年不被顾老祖逮到,应该自有一套对付监视和搜查的方法才对,恐怕他派的人早就暴露了。实在是太大意了。 莫老三隐隐觉得他大哥要做些什么,于是连忙亲自带人上山展开地毯式搜寻。他们搜的很快却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找到了莫老三的大哥他们。 看到满地新鲜的血液,莫老三就知道预感成真了。 莫老三大哥的妻子和两名不太受宠的妾室已经死了,另外一名比较受宠的妾室浑身是伤,正拼命保护着被吓到哭也哭不出来的两个孩子。而莫老三的大哥,也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提着剑红着眼发疯地攻击着自己的妾室和儿女。 莫老三连忙和其他人一起打昏他大哥,心急如焚地检查三名幸存者的伤势。 两个孩子只是被吓到了,身上倒没有受什么伤,而那名妾室因为护着这两个孩子,身上有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这名妾室本就有心上人,却被顾老祖逼着和莫老三的大哥在一起,看到两个孩子安全了,自觉再没什么牵挂,于是拒绝接受治疗,一心求死。 莫老三没有劝她,选择尊重她的意见,放任她微笑着闭上眼睛。 那妾室去了以后,莫老三吩咐和他一起来的人将她们的尸首抬回无常谷,按照一般人家的规矩安葬在顾老祖为他们规划好的罗家祖坟。他自己则小心地安抚着两个孩子的情绪,将他们和他大哥一起护送回无常谷。然后他亲自将尚在昏迷中的大哥关到了一间小屋里,免得他醒过来之后再发疯。 做好这一切,莫老三言称此等大事必须要尽快上报给顾老祖,光明正大地打探起顾老祖的行踪来。 莫老三派出去的人不少,一个多月后终于有人联系上了顾老祖,将莫老三大哥之事悉数禀报给顾老祖。顾老祖似乎早就预料到莫老三大哥会这样,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可惜,然后吩咐莫老三杀了他那不成器的大哥,而且要莫老三亲自动手。 莫老三震惊非常,还以为顾老祖发现了他的身份,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终于确定顾老祖让他来做这件事只是因为放心他。 这是一个既好又不好的消息。 这个消息好在顾老祖相信他,如果他要暗中毒杀顾老祖,成功率会大上那么几分;这个消息不好在顾老祖如此相信他,只是因为他安分听话,如果他不按照顾老祖的意思来做,他就立刻会被怀疑。 莫老三自认不是一个会为了成功率不怎么高的复仇计划牺牲亲大哥的人,故而颇为迟疑。 就在莫老三犹豫不决之时,他大哥却突然传话说要见他,说死也要死个明白。莫老三狐疑不已,细细询问了传话的小道童,小道童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明白,让莫老三越发怀疑。 略作思考,莫老三还是去了他大哥那里。 出乎莫老三所料,被关在小屋里的大哥看起来非常清醒。他先是询问了莫老三自己的妻妾是否下葬,两个孩子的生活是否安排妥当了,然后便坦白道他知道莫老三是他的亲弟弟。 莫老三和他大哥二哥小妹长得并不像,甚至和罗睿明也不太像,他被送走的时候他大哥二哥都还小,所以莫老三听到这话倒是颇为吃惊。 莫老三大哥说他长得非常像他们的母亲,如果不是他们母亲在生他们小妹的时候难产死了,顾老祖不曾见过,莫老三的身份早就暴露了。这次顾老祖离开无常谷之前,来找他说了两件事,其中之一就是他要去调查罗睿明的妻子到底是谁。 莫老三心里有数,知道迟早会暴露,故而也没有太过诧异,只说生死有命,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大哥没有对此发表评论,只是继续说了顾老祖告诉他的第二件事情,那就是他和他小妹的事情。按照顾老祖的意思,为了能够给罗梓仲延续最为纯正的血脉,他打算让莫老三大哥再和小妹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之后也按照这个方式继续下去。他并不愿意这样,于是策划了之前的事情。 近亲结婚的危害非常大,莫老三不相信顾老祖不知道,他震惊极了。震惊过后就是一阵悲伤。不只是对自己兄长和妹妹的命运,也是对罗家凄惨的未来。 他大哥道顾老祖不再强求于他和小妹的事情,而是让莫老三来杀了他,势必是对莫老三的身份有了猜测。既然莫老三也是罗梓仲的后代,那么他的存在意义就不那么大了,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老三仔细回想了这一切,终于肯定了他大哥的说法,也生出了新的念头。 他大哥又和他讲了陆老四的事情,言称曾在逃亡的日子里见过陆老四,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利用结丹时候重塑筋骨的机会调整了自己的容貌,是以被顾老祖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这是个好消息,而听到这个消息的莫老三看着他大哥似笑非笑的样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最后莫老三亲自动手送了他大哥一程,没有让他受任何痛苦,安安稳稳地离开了人世。 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之后,莫老三一面把消息送个顾老祖,一面在暗中紧锣密鼓地安排如何把他大哥的两个孩子送走。 莫老三运气不错,靠着一个暗恋他八十余年、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修士,他成功把他大哥的儿子送出了无常谷。而那个女修士在他的请求下,心甘情愿地做了那个男孩的养母,和男孩浪迹天涯。 了结了一桩心事,莫老三去了一趟谷外,随便寻了一个小门派的女修士,灵石丹药法宝无所不用其极,终于让那个女修士答应为他生一个孩子。二人你情我愿的过来一段亲密日子,眼见女修士怀了孕,莫老三就回了无常谷。等到女修士生下了他的女儿,才好聚好散了。 莫老三知道顾老祖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但既然顾老祖没有出手干涉这件事情,他也就没有主动提起。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直到莫老三女儿十岁、顾老祖离开无常谷一轮春秋那年,顾老祖带着他大哥和小妹的女儿回来了。 莫老三在顾老祖回来的那天,再次向女儿重复了他们罗家的事情,然后将手中的史册交给了这个早熟的小姑娘后,便服毒自尽了。 莫老三死后,接手记录工作的人自然是莫老三的女儿。当然,两人之间的记录衔接的非常好,莫老三死后,他女儿就直接打开了这本书。毕竟莫老三女儿的资质不错,继莫老祖之后,也混了个谷主来当。 莫老三自尽使得顾老祖大发脾气,可是他又没有什么办法。莫老三大哥的儿子不知所踪,两个女儿都不是做医修的料子,只有莫老三的这个闺女是合适的人选。 为了能够按照罗梓仲的遗愿,给他们罗家培养出能够撑得起无常谷门面的医修,顾老祖不得不对莫老三的女儿好。所以莫老三的闺女一直以来过得还是非常好的,甚至在她化神之后,顾老祖直接把她推到了谷主的位置上。 莫老三的闺女太年轻,天赋也不是顶顶好的,很多无常谷的修士对顾老祖的决定并不满意。然而顾老祖一向乾坤独断,谷内修士敢怒而不敢言,是以在顾老祖的压制下,谷内气氛虽然诡谲,却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这个早熟的小姑娘很早就有预感,她会终结在顾老祖的暴政之中,可是她手头的不能没有人来接手,所以她请求自己的两个堂姐悄悄寻找她们四叔的下落。 她的两个堂姐,大的那个修的是长枪,小的那个修的却是外八道中的诡道,也就是占卜。 也许正是因为父母是一对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这小堂姐在诡道之上的天赋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索性她平时在顾老祖面前隐藏的挺好,才没被顾老祖抓去寻找陆老四的下落。 即是堂妹的请求,也是她们的机会,她非常用心地寻找了陆老四的下落,并且算出了陆老四进入无常谷的最好时间。 在占卜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姐姐和堂妹面临的都是必死之局,只有她有一线生机。另外两人听闻此事,也没什么特别激烈的反应,只是更加努力一些罢了。 果然不出这位难得的诡道修士所料,在顾老祖终于无法压制自己的修为,不得不去渡飞升天劫之时,无常谷爆发了第一次内乱。在这次内乱中,莫老三的女儿身陨,莫老三大哥的大女儿偷袭顾老祖没有得手,反而死在天雷之下,只有她本人,带着无常谷史册遁走,悄悄溜到了顾氏地宫。 而陆老四,也在这次内乱之后,趁着无常谷元气大伤四处收人之时,借着妻子的光混进了无常谷。 第83章 八二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史册到了这里,就断了很长时间的记录。再往后有记录的,已经是无常谷第三十七代谷主、罗梓仲的不知道第多少代子孙的记载了。 不同于前几代罗家子孙混乱的姓氏,三十七代谷主自称是陆老四的后人,因为顾老祖发现了祖先的真实身份而恢复了罗姓。他是水木双灵根,主修万花医经,虽然他本人对丹修更为向往,但是架不住顾老祖的蛮横,不得不成为一名医修。 在成为谷主之后不久,他通过秘密渠道收到了这本史册。阅读过这本史册后,他自觉地接手了前人的工作,将这本史册上的事情继续记载下去。 他在记录中提到,顾老祖因为过重的心魔没有渡过天劫,兵解修了散仙,回到了无常谷,继续掌握谷中的所有事务。 为了挑选谷主,从以前到现在,但凡罗家人是适合修炼万花功法的体质,或是出于自愿或是被顾老祖逼迫,统统都做了医修,却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一个善终的。少部分人死于天劫或是意外,更多的是因为进阶无望而被顾老祖抛弃,最后老死在谷中。 没有用的棋子,顾老祖从来都不在乎。他已经可以想象,如果罗家迟迟出不来一个能够飞升的医修,罗家会在顾老祖的手中怎样悲哀的消逝。 可惜他本人更喜欢炼丹,对医术并不怎么热爱,又没有一颗虔诚仁善的心,大概也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实在没办法撑得起罗家。 和他一辈的罗家人不是没有比他更有天赋或者更热爱医术的,但顾老祖却固执的选择了他,甚至将亲手打造的两把大橙武交给了他,他以前实在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可是当他看完以前的记载,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他爱上了一个顾家人。 也许这个理由非常可笑,可这就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够解释顾老祖的选择的原因。 他的确非常喜欢那个顾家人,但只要想想顾家的老祖宗都做了些什么,他的一腔热情也就淡了不少。况且那个顾家人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可见并不喜欢他,他没理由赶着倒贴一个几乎算得上是仇家的后人。 他决定离开那个罗家人。 他在史册里信誓旦旦地写着他将不会再去爱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并告诫罗家的后人都离顾家那些冷情冷血的变态远一点。 罗琨想,他一定没想到,他这个决定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是的,噩梦。 当他开始疏远那名顾家人之后,他的正常生活被弄得一团糟。 一开始只是有人每天放一束当季的美艳鲜花在他的门前,或是收到不知来自何处的飞剑传书,但是接了以后发现上面根本没有任何信息,或是感觉被人监视着…… 他曾愤怒过这些古怪的事情,在一次次将没什么用处的鲜花扔在屋子周围的空地上、不再接收任何飞剑传书之后,事情就越发走向他无法控制的方向。 只要是他曾经欣赏过逗玩过的东西,隔几天都会被送到他的门前——以一种血腥的、面目全非的状态。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在史册上记载着他收到的每一样东西。 最开始是一只兔子,他去无常谷后山的时候遇到的,机灵可爱、也不怕人,憨态可掬地看着他。他忍不住蹲下逗了一阵子,然后第二天,门前就看到了它血肉模糊的尸体。 后来是他的病人,他拼尽全力把那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照顾那人直到伤势痊愈。他难得成功治愈伤势那么重的病人,却没想到在那人离开无常谷的第二天,就在那人曾经躺过的床上,看到了他被开膛破肚、早已咽气的尸体。 到了最后,哪怕是一朵花、一株草药,只要他多看了两眼,第二天一定会支离破碎的出现在门口。甚至某一天他和什么人多说几句话,或是聚会一次,过几天门前会出现那人的尸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做了那个决定之后。他也不傻,能猜到,罪魁祸首肯定是那个顾家人。 谷中人心惶惶,可是顾老祖对此毫无反应,有时候还能看到顾老祖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似乎是在等待着他承受不住,主动低下他倔强的头颅。 他的确也承受不住了,他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了这一切。 他自杀了。 罗琨看到这里,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难道顾家人都是这样吗?一旦求而不得,就会用无比极端的方法毁掉。 罗琨忽然无比庆幸他没有采取他那个疯狂的想法,去策反一个顾家人。如果他不能满足那个顾家人的要求,也许那人会不顾一切毁灭掉阻碍他的全部。 颤抖着翻过一页,罗琨抿着唇看着下一任谷主所记录的东西。这个罗家人没有介绍自己,只是用很客观的方式记载了三十七任谷主死亡后的事情。 首先是那名顾家人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发疯一般屠杀了大半的罗家子弟,其中医修占到死亡人数的八成;然后是顾老祖勃然大怒,当着无常谷众人的面,抽了那个顾家人的两魂五魄,炼成了傀儡,其余一魂两魄则被顾老祖打散;最后是顾老祖给剩下的罗家人寻了更多的配偶,希望他们能够留下足够多的后代。 修士本身孕育子嗣就艰难,他们家祖上每个人能够有两到三名后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也许正是因为以前罗家把子嗣缘都耗光了,哪怕剩下的罗家子弟都有十几个二十个情人,大多数也还是没有留下骨血来。 到这位谷主辞世之时,罗家的下一辈也不过十来人。 再往后的数十个人记载的东西的都差不多,无非是顾老祖怎么费尽心机,试图能够给罗家多留一点点后代。当然,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无常谷的罗家人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是一脉单传了。 顾老祖似乎是在这时终于想起,很多年前还有那么一个男孩,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无常谷。为了找到这个有可能留下了不少血脉的男孩,顾老祖带着无常谷仅剩的罗家人,离开了无常谷,踏上了漫长的旅程。 功夫不负有心人,寻找了将几百年之后,顾老祖终于找到了那个男孩的后代——罗清。 不知是什么原因,罗清居然长得非常像罗梓仲,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就会被当成一个人。顾老祖不止一次地提起,他找到罗清的时候,还以为是看到了罗梓仲的转世。如果不是知道罗梓仲被他打散了三魂七魄,他就真的以为是罗梓仲回来了。 顾老祖对待罗清的态度非常良好,哪怕那张和罗梓仲几乎无二的脸只对着他的妻儿露出温柔的表情,顾老祖也没有一点不满。甚至顾老祖把罗清的三个儿子宠上了天。 只是顾老祖没有忘记他的目的,到底还是逼着水火木三灵根的罗清的第三个儿子成为了医修。 而这个老三,最后居然是罗清三个儿子中唯一一个留下后代的。 第84章 八三前路上铺满血肉 罗清的三儿子后来也接手了记载工作,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兄长是怎么被顾老祖磋磨致死的。 作为罗家少有的狠人之一,就算心里已经恨顾老祖到不行,老三也没有在顾老祖面前表现出来。老三蛰伏了多年,直到他的几个孩子都大了,才一起疯了一次。 一家五口服了毒。 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蛊。这种蛊有子母之分,母蛊被老三服下,子蛊则被种在他几个孩子身上。只要老三念头一动,催动他身上的母蛊,子母蛊就会一起发作,瞬间要了命。而宿主一旦停止呼吸,尸体就会自燃,很快化成灰烬。 这蛊一旦催动,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他顾老祖不是非常担忧罗家无后么,还有什么比全家死光光更加有威胁力的呢? 老三一向是个倔强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一点顾老祖特别清楚。曾经顾老祖还称赞过老三这一点,却一定没想到有一天,老三会用这份倔强向他宣战。 顾老祖肯定知道那种蛊的威力,不得不退了一步,答应老三不再干预他们的生活。生怕老三一狠心就催动了那蛊,顾老祖退到了暗处,悄悄观察着他们。 老三也知道,这是顾老祖的底线了,所以也安生下来。只要顾老祖不干涉他们的生活,监视什么的老三也就忍了。 不过顾老祖一走,老三家的生活,也就没人照顾了。 老三的小儿子没有灵根,不能修真,是个十分普通的凡人。不像家里的其他人,老三的小儿子需要吃喝拉撒睡,让他和家里其他人一起住在深山里是不现实的。 于是一家人很快收拾收拾,就迁往大周国的凡人城池了。 老三并不喜欢做医修,到了大周之后他除了开一家小医馆,就几乎把修炼完全抛下了。当然,他的孩子们,一方面因为灵根不合适,一方面由于顾老祖的过分,压根没有做医修的意愿。 顾老祖碍于老三身上的蛊,不能直接逼迫他们家里人成为医修,只好采取迂回措施。花了不少时间,顾老祖培养出一批绝对忠心的手下之后,让他们陆陆续续搬到了老三家附近,并和老三他们打好关系。 老三早就预料到了顾老祖有可能这么做,于是他对这些新邻居但笑不语。 顾老祖这么做,应该是试图潜移默化罗家人,让他们能够自发成为医修,却一定没想到他们意志如此坚定,直到老三和他的儿女死光了,也没有一个人改变主意。 老三在死前,在史册里写下,给家人种上辛苦寻来的那种蛊,是这么多年来,他做的最正确也最痛快的一件事。到了最后,赢得了胜利的人是他。 即使死,他也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了。 散仙只要能够度过三千年一次的天劫,就能一直活下去,所以老三在他的记载的最后,向上天许愿,希望以后再也没有罗家人来打开这本史册。 老三的愿望没有实现,一千多年后还是有罗家人打开了这本史册。 这名罗家人,和罗琨一样,是一个穿越者。他来自2008年的天朝,对于同为穿越者的史册第一人非常感兴趣。在看到那人死于穿越的伤势之后,他也警惕了起来。 不过他的警惕已经晚了,最后他也死于灵魂伤势的爆发。 他在史册上留下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却揭露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顾老祖已经有办法并且已经开始从其他地方强行拉来穿越者了。 果然,除了罗琨曾接受过的记忆片段,就连史册之后的记载里,还有数名穿越者。 罗琨在看他们的记载的时候,有一种违和感。前后对比了一番,才发现,他们居然来自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空间。 比如有两个人同样都是2008年年末穿越的,前一个在史册里提到了汶川地震,后一个居然也提了一笔,说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发生那么大的地震;又比如有08年先穿越,95年后穿越的。 这些来自不同时空的穿越者,最后无一例外死于穿越时灵魂所受的伤势。 也有一些穿越者在史册里提到,同时期的穿越者并不只有他们自己,在无常谷,经常能够找到同为穿越者的老乡们。这些老乡,不是死于重伤,就是被顾老祖逼死的。 而顾老祖也越来越暴躁,最后竟然直接建立了一座高塔,用以关押被他拉来的穿越者们。这些穿越者也从最初的观察品变成了试验品,被顾老祖用来试验有关神魂的功法。 在牺牲了一大批普通修士之后,顾老祖终于成功地创造了无品的《分魂诀》;然后他又牺牲了一大批穿越者,试验出了修补灵魂损伤的方法。 但不知什么原因,顾老祖并没有把这种方法用在罗家人身上。他只是在得到研究成果之后,带着《分魂诀》消失了。 只留下被他折腾到几乎衰落的顾家和越来越没落的无常谷。 没有了散仙庇佑的无常谷,受到的排挤越来越剧烈,很快,谷中的医修就散了大半。被留下的罗家后人里很少有能够打开史册的,所以一直不明所以艰难地支撑着无常谷,直到最后一个有灵根的罗家人继任第一百五十二代谷主。 他确实成功地打开了史册,发现了罗家一直被误解的真相,也确实做到了罗家祖先希望的,悄无声息地逃出了无常谷,在大周隐居下去。但是他也一直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愧疚,因为他是在无常谷危急存亡之时离开的。 所以最后,他悄悄将史册送回了无常谷,希望顾老祖可以看在这本史册的份上,再帮无常谷一把。 罗琨知道,他失败了。 第一百五十三代无常谷谷主的灵兽被镇压在顾氏地宫之中,而谷主本人,也只是带着无常谷的诸多典籍逃到了传承之地,最后客死他乡。 就如同罗琨所得知的那些记忆片段一样,顾老祖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无数无辜的人死在他的手下。 罗琨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顾老祖都这样了,怎么还能维持着散仙之身,苟延残喘到今天?天道为何对他如此宽容,宽容到了如今还承认他散仙身份的地步? 还是说,即使在公平无比的天道之下,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罗琨紧紧抿着唇,脸上露出几丝愤懑之色。他从腰间摸出自己的笔,坐在山洞中,一笔一划开始记录他的点点滴滴。 他的第一句话是——罗家后世子孙谨记,但凡遇到顾姓之人,不可与之来往过密,否则将有大祸临头。 第85章 八四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 却说罗琨从苏九墟处离开,返回天枢仙门,已经是距离传承之地大开禁制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比起四处传得沸沸扬扬的凌云道君剑道传承被一名筑基后期弟子所得的流言,天枢剑门的医修不知为何提早离开传承秘境这件事情就显得不怎么显眼了。 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在秘境里昏了头,不小心跑了出去,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到底只有和倒霉蛋息息相关的人才会惦记着倒霉蛋好不好,旁的人更加关注的总是幸运儿,不管怎么说也是方便了罗琨。 就是有些对不住顾珀瑛了。 不错,那得了凌云道君剑道传承的幸运儿,正是看起来走到哪儿金手指开到哪儿的顾珀瑛。 凌云道君身份成谜,因一手极其精妙的剑术名震大陆,据说他虽不是剑修,但得道飞升却实实在在是那手剑术的功劳。这样的剑术,如何不为人所觊觎?故而无数人羡慕嫉妒顾珀瑛。 然而别人不清楚凌云道君的身份,罗琨还能不知道这个家伙的底细?自然就是那个姓名不详的顾老祖。 说起来,称他一句道君实在是高抬了他。道君指的是那些有大德行的飞升之士,他顾老祖一没有德行,二没有飞升,哪里就配得上道君二字?这些传言不过是他几千年前度散仙劫时故意放出来的罢了。 几千年前,顾老祖就有了如今的计划,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安排了许多后手,这则流言就是其中之一。 也许他知道,终有一日,那个已经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无常谷史册》,会被一名穿越而来的罗家小辈打开,他或许就可以从中窥视到他想要看到的一切。又或许,他并不知道是否会有这样一天,他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无论哪一种情况,对罗琨的心理都是很大的冲击。 顾老祖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祸害顾家后人,但罗琨是在不能不感到愧疚。尤其是对顾珀瑛,罗琨的感觉复杂极了。他曾经惧怕过他,也曾讨厌过他,后来利用过他,大多数的情感都是负面的。而如今,知道了许多真相的他,对顾珀瑛感到愧疚。 苏九墟的最后一个人格曾用一杯清茶让他观摩了许多无辜惨死的人的记忆,那种感觉无比真实,恍若亲身经历。除了深刻入骨髓的愤怒和憎恨等情绪,庞大繁杂而且混乱不堪的记忆让他毫无头绪。也就是在得到史册之后,他才找到了一些线索。 记忆的所有者,不乏顾家人。 而顾家人,大概又是所有惨死者中怨气最重的一类人了。 其实,顾家人修炼过《分魂诀》的不在少数。虽然《分魂诀》的介绍说得好听,可以保护修炼者的神魂和识海等等,那也只是说的。修炼《分魂诀》的人,十有八九是失败了,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剩下十之一二,又有八九成比较不幸,天赋不够,不能修炼到更高的层次,于是被顾老祖抓去,抽出神魂,用以穿越异世,捕捉合适的灵魂。 一开始还好,七八个顾家人的神魂就可以从异世拉来一个合适的魂魄,后来随着顾家人和顾老祖的血脉渐渐疏远,顾老祖用着不顺手,二三十个神魂也未必能拉来一个比较合适的灵魂。 顾家炮灰的消耗越来越大,得亏顾家家大人多,灵根不好者,又多是早早成亲,留下的血脉非常多,才勉强足够顾老祖的消耗。 至于那些成功了的顾家后辈,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多被顾老祖吞噬修补自己的神魂去了。总得算下来,把《分魂诀》传承给顾珀瑛的那位顾卿阳,竟是最幸运的一个了。 转世重修,总好过魂飞魄散。 顾珀瑛作为被老祖仔细培养过,用来当做罗琨主药的存在,最后的下场,未必能好到什么地方去。罗琨只要想到这个,就会一阵阵地头疼。 集挡箭牌、炮灰、药材等诸多功能于一身的顾珀瑛,还不清楚自己有多苦逼,正欣喜于罗琨的平安回归。罗琨带着平和的笑意拒绝了顾珀瑛的亲近,独自一人前往他师父苍辰真人的洞府。 闭关许久的苍辰真人,不意被罗琨闯进了未设禁制的洞府,难得露出了很是诧异的表情。 “回来了?运气不错。”苍辰真人很快掩饰起自己的失态来,“听你顾师弟的口气,我还以为你凶多吉少了。” 罗琨不打磕绊地行了个礼,含笑道:“我运气如何,想来师父一向清楚得很。倒是师父,近来可好?” 苍辰真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疲惫:“没想到你都知道了。” 罗琨看着弓着背坐在石床上的苍辰真人,也有些心酸。这人一向是张扬的,最爱那些艳丽的颜色,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如今他只一身浅褐色长袍,浑身上下干净的没有一点装饰,可见是真的累了。 自嘲地摇了摇头,苍辰真人看着罗琨,轻声道:“你不该这样大大咧咧来这里,也不该在我面前说这些,他会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我知道了。”罗琨走到苍辰真人床边,缓缓坐在地面上,头靠着苍辰真人的膝盖,“我最重要的盟友坑了我一把。我是不是很可悲?” “是师父的错。”苍辰真人摸了摸罗琨的头,喃喃道。 罗琨拉着苍辰真人的手,轻声安慰他:“不是师父的错。师父你也不过是想活下去,想要莫师伯活下去而已。”顿了一下,罗琨问他,“师父你想过吗,如果莫师伯为了救你,投靠另一个阵营,以后你二人,如何相处?” 苍辰真人笑了一下,显得十分憔悴:“也就是这样过了,还能如何?” 轻笑一声,罗琨继续道:“是么?也是。你们两个人,哪怕分属两个阵营,也是心疼对方的。如何像我,无论是什么路,总归是要自己一个人闯一闯的。” 苍辰真人:“别胡说。既然已经分属两个阵营,自然为其主。” 罗琨不置可否,反而问道:“那,师父你做双面间谍,玩得开心么?” 苍辰真人一阵惊愕,旋即就露出了被看穿的尴尬:“你怎么知道。” 罗琨松开苍辰真人的手,站起身,表情变得冷漠,口气也淡淡的:“既然苏九墟能够坑我一次,自然就能够坑我第二次。我不可以不信他,不代表我不可以不防他。上次我失踪,师父你虽然在闭关,可到底一点反应也无。作为对家的棋子,师父不觉得你的反应有问题吗?” 苍辰真人“嗯”了一声,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有气无力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是嘛。”罗琨瞅了一眼苍辰真人,叹息道,“很难受?也是,作为一个正常人,这种撕裂灵魂的感觉确实不怎么样。师父你又不欠我的,何必这么爽快地承认呢。” 将从木偶城主手中骗来的第二块玉佩交给苍辰真人,罗琨同苍辰真人说了使用方法,又道:“虽然只能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总是好过时时刻刻被人控制,甚至为心上人带来无数危险是不是?” 苍辰真人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罗琨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施施然离开了苍辰真人的洞府。哎呀,对家、顾老祖、苏九墟都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真是令人期待万分啊。 至于木偶城主的结局? 想来他会很喜欢为自己恋人报仇而拼上性命的死法。 罗琨一路步行回自己的洞府,便看到吴献坐在洞府门前的草地上,双手托着腮,一脸无聊地同陆昂说话。没有看到楚衍,罗琨就知道他是苏九墟对传承之地的事情给自己的交代了。 果不其然,吴献在表达过对罗琨的想念后,就难过地同罗琨提起楚衍在执行师门任务的过程中,为了保护他被邪修杀害了。 对此早有准备,罗琨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好好安慰了一番吴献,将他哄了回去。陆昂把吴献送走后,打了转,又悄悄返回了罗琨的洞府。 罗琨并不意外陆昂会回来,正坐在石凳上等他。 陆昂没有接罗琨递过去的灵茶,只是在罗琨的对面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问:“楚衍的事情,你知道?” “你不该来质问我。”罗琨啜了一口茶,平静道,“我才是受害人,你并没有这个立场对我表示愤怒。” “他已经把姓名赔给你了。”陆昂冷笑一声,“什么样的大仇,能让你一个医修,连死者为大这句话都弃之脑后,把他仅剩的一点点念想也毁了个干净?” 罗琨放下茶杯,笑道:“没有人能永远被铭记,更何况一个算计小献的人。” “你可真是不讲理。” 没有回答这句话,罗琨反而另起一句:“知道为什么苏九墟向我透露你们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无间道后,我会让小献疏远你吗?” 陆昂眯了眯眼,没有吭声。 罗琨也不在意,继续自己的话题:“因为你不但太在乎心上人,还太在乎兄弟了。作为一个医修,我对叶梦斐的事情不后悔,可作为一个师兄,我觉得我当时做得不对。” 看到陆昂整个人都紧张得露出异样的表情,罗琨反倒有点舒心了:“所以这一次,我选择做一个好师兄。天下那么多人,我又不能都救过来。再说了,因果相抵,最后业障轮不到我头上。” “比起可以为了恋人和兄弟在前头揽了一堆责任的你,为了心上人可以毫不犹豫做出背叛假象承受误解的楚衍,似乎是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陆昂拍案而起,怒道:“你既然知道这是假象,事情不过是误解,怎么就能够看着他去死?” “为什么不能?”罗琨奇怪道,“坑了我的人里,难道没有他?虽然对家和苏九墟才是幕后主使,他就不是帮凶?我可是差点死在无常谷旧址。” 陆昂恨恨道:“你就不怕我告诉苏九墟。” 罗琨风度翩翩地比了个请:“请便。” 陆昂气的狠狠喘了几口气,最后拂袖而去。 第86章 八五苏九墟的前尘过往 毫不手软地收下了归尘真人送来的极品灵药,罗琨也没同吴献和顾珀瑛打招呼,直接将洞府的禁制和阵法全部打开,自顾自闭关养起伤来。 说是闭关,其实也只不是罗琨不耐烦有人打搅罢了。 倒不是说罗琨为了自在一点随意找了个借口,他受伤是真的,只不过没有严重到要安静修养的地步就是了。主要还是他心绪纷乱,需要个清静的环境来供他思考问题。 打罗琨阅读完无常谷史册,便在心里存了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从传承之地出发,一路向西南而去,寻找无常谷的旧址。 也不知道该说罗琨的运气好还是不好,他算是比较轻易地就寻到了望云大陆大部分修士都没寻到的无常谷旧址,却在谷外遇到了大量的邪修。本来罗琨为了防止窥视,用两败俱伤的方法灭杀属于顾老祖的神魂,身体就比较虚弱,加之长途跋涉,疲惫非常,看到邪修一时间来不及反应,立时便被打伤了。 幸亏苏九墟因为失了罗琨的消息四处寻找,才及时救回了罗琨的性命。 单这一句话就透露出太多的线索,罗琨心中又早有怀疑,自然是跟着苏九墟回了住处养伤,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在坦坦荡荡地提及了自己看过史册之后,苏九墟终于是放下了一些小心思,和罗琨交换了手里的情报。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和他们关系极为复杂的对家的身份。 对家是一个邪修组织,头领姓易,名讳上英下河,境界极高,实力强悍,为人任性又自大,行事全凭喜好。加上这人有着邪修必有的残忍毒辣手段,拥护者甚众。 因为苏九墟之前小心思颇多,故而有时会故意透露一些误导罗琨的信息。 按照他的说法,以前他口中的“那位”、“那家伙”、“那个人”、“那个他”并不都是指的一个人。医修联盟几位长老背后的人是拉他们穿越的罪魁祸首,正是顾老祖;控制赵立、白鸿等人,给点苍山狩猎制造麻烦,派出邪修协助顾老祖动作的,才是易英河。 而易英河,作为顾老祖最得用的一枚棋子,也算是个受害者。 易英河活了数千年了,并非穿越者,也不是顾家人,本来也算是自由自在,却因为先天神魂壮大,在遇到顾老祖之后,被顾老祖逼着修炼了《分魂诀》。 他的运气不算好,修炼《分魂诀》之后没多久神魂就受到重创。索性他见机快,当机立断由道入魔,千方百计打月魔真一那里偷得她的独门功法《蕴魂》残篇,多多少少减缓了伤势。 然而,伤势始终存在,也就困扰着他,使他一直徘徊在渡劫后期,始终无法踏入大圆满,渡劫飞升。后来一怒之下,干脆堕入邪道,到邪道地盘过起了逍遥日子。 虽然依旧是不能摆脱顾老祖,可是到底还能过得舒心一点。 至于苏九墟,他穿越而来,附体的身子也不过五六岁年纪。一开始倒是好好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幸福,八岁那年,他更是被一名云游的医修收作弟子,羡煞全村人。 那医修自称是万花谷后人,由于医修联盟的存在使得万花谷没落,他不得不亲自寻找天赋好的弟子,意图振兴万花谷。 师父的话使得苏九墟回想起穿越前正着迷的游戏《剑侠情缘三》,一时间兴奋不已,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恰好这时,一个剑三80、90年代综合体的系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更是令他坚信自己就是小说里的那些主角,心中窃喜。 后来证明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苏九墟是水火木三灵根,十分合适学习万花功法。又因为他人比较聪明,悟性好,肯下功夫,加上系统的辅助,进步很快。 由于存了一段心思,坚信自己是万花谷的救星,苏九墟在结丹之后,就撺掇着师父带他回万花谷看看。他师父不过是顾老祖的手下,靠医修联盟的修士培养出来的一个棋子,哪儿能知道万花谷在哪里呢,干脆就闭口不言。 一来二去,过了几十年,苏九墟也要结婴了,可他师父始终对万花谷的情况讳莫如深。苏九墟渐渐有了怀疑,对他师父的口气也就越来越不好。 苏九墟他师父是个十分忠心的人,眼见这样下去不行,肯定会辜负顾老祖的期望,便偷偷给顾老祖递了消息。然后在苏九墟再一次问起的时候,老泪纵横地告诉他,万花谷已经被邪修灭了。 苏九墟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师父趁此机会,又称他素知苏九墟是个心高气傲的,对万花谷有深情厚谊,怕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时冲动,跑去和邪修拼命,才不得不忍着心痛按下了这个消息。 老头说的越是情真意切,苏九墟就越感到羞愧难过,老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要苏九墟觉得不该怀疑师父,有了愧疚之情,才能方便老头接下来的动作。 苏九墟的师父到底是了解他的,即便苏九墟心生愧疚,那么久以来的怀疑也不是轻易能打消的,于是老头顺利地进行了他的计划。 他在顾老祖的指点下,把苏九墟领到了无常谷旧址。 那时候的无常谷旧址早就是易英河的天下了,而易英河作为顾老祖的手下,执行顾老祖的命令也没什么奇怪的,于是苏九墟的师父就为了救他而死。 老头算得很准,苏九墟因为他的死急红了眼,在往后的上百年时间里,都在隐姓埋名地努力修炼,把关于万花谷的事情埋在了心底。 本来这样也就合了顾老祖的心意,可惜顾老祖为了能让苏九墟早点进阶,揠苗助长,导致苏九墟伤势提前爆发,出现了人格分裂的倾向。为了控制苏九墟,顾老祖出手把苏九墟抓进了无常谷旧址的高塔里,灌了一碗特殊的汤药之后,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静室。 苏九墟虽然人格分裂,人却是清醒的,很清楚自己的遭遇是怎样的,理所当然地恨上了顾老祖。再来,地下静室的穿越者不止他一个,他在和这些人交换情报之后,得出了令他无比伤心的结论。 他的师父不是为了救他而死,而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也走着仇人安排好的路。 按照老乡们的情报,他们这些医修其实算是一种特殊的丹药,通过邪法提取他们身上的修为,可以快速提高修炼相同功法之人的修为,并不留下一点后遗症。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除了被提取修为的人会丧命,还需要有一个祭品,这名祭品和施法的人都会魂飞魄散。 苏九墟心里清楚,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心力,抓他们的人想要灌输修为的那个对象,对顾老祖必然极为重要。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苏九墟沉寂了下去,努力修炼,然后偶尔和老乡们聊聊天,慢慢鼓动他们一起采取行动。 那时候的苏九墟口才还算不错,几年后终于说动了所有人。人和有了,系统的小地图让他们对无常谷的地形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算是地利也有了,故而他们静静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个时机让他们等待了整整十年。 整个计划是怎样的,十年之后他们是怎么脱出无常谷的,脱出无常谷的时候又遇到了什么事情,苏九墟并没有细说,含糊带过了。他只说最后他们拼尽全力,也不过从顾老祖手下逃出三人而已。 然后这三人改头换面,一路风尘仆仆地逃去医修联盟避难。 可惜,他们遇到了宋长老。 毫无疑问,宋长老是顾老祖的人,可是苏九墟三人不知道。他们去见宋长老无异于羊入虎口,很轻易就让宋长老拿住了。 宋长老这个人那时候对无常谷和万花谷还没有眼下的狂热,还是比较讲究风度和道理的,抓住他们之后,只是讲事实摆道理,意图说服他们跟着顾老祖一起干。可是苏九墟三人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个呢,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冲突。 宋长老在争吵中口不择言,透露了一些真相,自然是关于罗家和大橙武的。这让苏九墟一时间警醒起来,审视起自己认为是最后底牌的系统。 再一次劝说无果,宋长老下手毒死了三人中对他们逼迫罗家小辈成为医修最反感的那个,言称再和顾老祖作对就让他们好看。 苏九墟沉思了一夜,第二天在见到宋长老的时候,狂妄地宣称“除了我没人可以被称为万花弟子”,直接激怒了宋长老。 这正是苏九墟想要的。 医修的战斗力普遍不强,宋长老将他们囚禁起来靠的是医修联盟的高阶修士,而宋长老又是用毒的,所以在打斗中,苏九墟引导宋长老用毒放倒了看守他们的修士,和另外一人逃走了。 苏九墟很是幸运,他逃走之后靠着频繁变换的人格躲过了识海里残存的神魂,又靠分裂出来的人格绞杀了那缕神魂,变得安全起来。后来他又靠着拼搏不息的精神研究出了压制伤势的珠子,总算是让自己的生命多了几分保障。 也正是在寻找制作珠子的材料的过程中,苏九墟遇到了伤势复发的易英河,当下便认出了这是杀害他师父的凶手。 虽然是老头先对不起他,可他到底还是瘦了老头的恩惠,怎么也有为老头报仇的理由。自认为报仇是应有之义,苏九墟立刻就偷袭了易英河,没想到却反被打伤了。 靠着特殊的血遁之法逃离易英河,苏九墟再次隐姓埋名,发展起自己的势力,三番五次从暗中向易英河和顾老祖复仇。 这样纠缠了一百余年,最后,易英河的一封议和信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局。 第87章 八六挖坑才是硬道理 或许是为了取信于苏九墟,易英河在信中透露了一些自己的遭遇,将他和顾老祖之间的恩怨明明白白展示给苏九墟看。他很清楚苏九墟手里也有势力,调查这点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表现还算开诚布公。 而苏九墟,即使看到调查结果正如易英河所言,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认为这是个非常难缠的角色,与易英河打起交道来十分小心。 易英河似乎并不特别在乎苏九墟的态度,中规中矩地同苏九墟交换了情报,适时地提出了联盟的请求。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各怀鬼胎地建立了联盟的雏形后,几乎是踩着对方的底线合作了几次,弄死了不少修炼《分魂诀》的顾家人。虽然他们下手颇狠,却没能伤得了顾老祖元气,人家该干什么还是在干什么,仿佛一点也没被影响。 这样的结果使得苏九墟怀疑起易英河的情报来,一度认为易英河口中需要靠不停吞噬顾家人灵魂来稳定伤势的人可能不是顾老祖。 易英河好像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鼓动着另外一个邪修领袖发动了一场大的暴动,趁乱抓走了顾家将近五分之一的修士,到底迫得顾老祖有了动作。 看到顾老祖终于出手带走了顾家许多修炼了《分魂诀》的修士,苏九墟和易英河连忙派出人手,顺藤摸瓜寻找顾老祖的据点。 大约是因为动作太大,两个人暴露了行踪,遭到了剧烈的反扑。为了保命,苏九墟几乎散掉了全部势力,而易英河也不得不舍了一名非常忠心的手下,才打消顾老祖的疑惑。 失去了可用的势力,任何计划都不能实行,苏九墟和易英河都老实下来,各自将养去了。 不过就算如此,苏九墟也没有忘记顾老祖对罗家的执着,将最得力的一名属下,姓金的四灵根修士悄悄派到了罗家附近,让他监视罗家的情况。 可惜罗琨的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都是普通人,没有灵根,金姓修士在长达六七十年的日子里都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和自己主子的联系就少了。 至于苏九墟,一方面要躲避顾老祖和易英河,一方面要发展势力,渐渐也就和金姓修士有些疏远了,后来就失了联系。 这导致了苏九墟在罗琨穿越之初没能及时收到金姓修士的传讯,丧失了先机,也导致了他不知道金姓修士的儿子金志初在被送入天枢仙门没多久,就被易英河的人控制了,最后甚至死在了赵立手下,轻而易举令金姓修士心生怨恨。 不过这都是在苏九墟和易英河第二次狼狈为奸之后的事情了。 苏易二人第二次联手是在顾珀瑛测出灵根后不久。顾老祖对顾珀瑛一表示出看中,苏易二人就心照不宣地对顾珀瑛下了手。 这两个黑了心肝的家伙知道直接对顾珀瑛出手,会让顾老祖恼羞成怒,到时候说不定讨不得好,索性一个对顾珀瑛的父亲下了死手,让顾父以后很难再进阶;另一个挑拨了顾珀瑛未来的继母,给顾母下了慢性毒药,最后弄死了顾母。 确实如他们所料,顾老祖对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搞出来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只要对作为药引子的顾珀瑛手下留情了,就任由他们祸害了顾珀瑛的亲人。 苏易二人一看这情况,就变本加厉祸害起顾珀瑛来,迅速在天枢仙门内各自安插了人手,制定了不同的计划。 苏九墟的话漏洞百出,罗琨是不全信的。但是罗琨还没有和苏九墟撕破脸,怎么说两个人也还是站在同一战线,想要做点什么也还不到时候。 而罗琨在被苏九墟救下之后,顺势将这个问题抛出来,也不过是为了给两个人一个台阶下。苏九墟对此心知肚明,自然会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好让两人的面子都得到保全。 从苏九墟口中得到了有用的消息,罗琨顺势放了手,没在苏九墟那里养伤,自顾自赶回了天枢仙门。他实在是非常在意两个人,其一正是作为双面间谍的他师父苍辰真人,其二是金志初。 苍辰真人的事情其实比较好解决。罗琨略作思考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坑了一把木偶城主,拿了东西然后直接找上了苍辰真人,算是对事情做了个了结。 倒是罗琨的突然上门吓了苍辰真人一大跳,哪怕现在罗琨正在“闭关”,他心里也依旧紧张着。 罗琨并不担心苍辰真人的问题,他更加在乎数年前神秘失踪的金志初。 假如苏九墟没有说谎,那么易英河的身份和做法就极度令人玩味了。他是认为苏九墟绝对不会为了一名手下和他起冲突,还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或许两个方面都有。 从苏九墟的叙述里,能够看出易英河这个家伙绝对能做出踩别人一脚只为了发展自己的钉子的事情,可是易英河真的有这么了解苏九墟,确定他不会为此做出过激的反应?不管怎么说苏九墟也有五个人格,每个脾气都不一样,不该是那么容易被了解的。 如果不是这样,只能说明易英河并不在乎苏九墟的反应。易英河一点也不怕苏九墟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对他不利,拖他后腿,他有足够的自信应付这一切,不会让苏九墟的举动影响他的计划。 可以说,一切尽在易英河的掌握之中。 那他还需要小心翼翼地和苏九墟合作吗?应该是不需要了的。照这个情况,比起盟友,苏九墟更像是一枚被耍的团团转的棋子。 以苏九墟的智商,他不至于连棋子和盟友的关系都分不清吧? 这只能说明,苏九墟在说假话。可惜罗琨手里的情报太少,仅仅能够通过多年前吴献从陆昂楚衍口中得到的消息里,判断出当年与金志初打交道比较多的那个是楚衍。 然而,楚衍已经死了,死在苏九墟给他安排的任务下,太多的事情随着他的死被掩埋在尘土之下。 苏九墟是不是故意的?罗琨说不清楚。 从杏禾山回来之后,苏九墟就告诉罗琨,陆昂楚衍里会有一个人是无间道,罗琨也根据这个提示做出了判断,清清楚楚对苏九墟表示出舍弃楚衍的意图。 打这个角度来看,楚衍的死和罗琨也脱不了干系,但终究苏九墟的算计在罗琨心里留下了又一个心结。 再没有比苏九墟更加不坦诚不可爱的盟友了,简直从不把朋友当朋友,而是不断挖坑给人跳。 罗琨越来越不喜欢这个老乡,这个家伙要比叶梦斐难缠多了。不知道他最后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希望最后他们不要站在对立面,否则罗琨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又要费一番功夫。 第88章 八七跳进坑里的小蠢萌们 在罗琨对苏九墟的感官越发不好、苍辰真人被罗琨噎得一口气上也上不来、陆昂对罗琨和苏九墟心生怨怼之时,顾珀瑛忽然发现白鸿出现异动。 通过留在白鸿身上的神魂,顾珀瑛轻易就知道了他身处传承之地期间突然离开师门的凌昶,原来是去了孟柯所在的清河派。 对于这个结果,顾珀瑛并不怎么意外。 凌昶和孟柯是发小这件事不是秘密,凌昶更多次在门内宣扬他们感情深厚,即使二人分别拜在不同的门派,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如果孟柯遇到了什么困难,凌昶独身一人前去帮他也很正常。 然而令顾珀瑛意外的是,让孟柯陷入险境的人竟是安分老实了许久的白鸿。 自上次白鸿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之中后,就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在大陆上徘徊,行程也没有什么定数,顾珀瑛看他这般表现自然没有分给他更多的注意力,不曾想他居然乱晃到了清河派的地盘,并在清河派附近安定下来。 顾珀瑛没有发现白鸿有什么逾越的动作,兼之他不怎么了解清河派,忽视了清河派内部的明争暗斗,令白鸿成功将孟柯扣上了“表里不一、心狠手辣、残害同门、欺师灭祖”的大帽子。 在清河派,这样的弟子一般会直接被废掉修为和灵根,逐出门派以儆效尤,但孟柯的师父、清河派的掌门人认为孟柯不是这样的人,加上事情也不是没有疑点,便为孟柯作保,将他暂时收押,等待门派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当然他们也没有查出太多的东西,一切只有等苦主之一、昏迷不醒的清河派凌和真人独女颜梓媛、《苍魂》一书女四号醒来才能明了。 那颜梓媛到底何时能醒? 要问白鸿这个罪魁祸首了。 费心费力搞了这么一出的白鸿不可能轻易就让颜梓媛醒来为孟柯脱罪,他留着颜梓媛肯定是要和凌昶做交易的。 至于是什么交易,想想白鸿的经历也就知道了,无非是落在罗琨身上。 俗话说龙有逆鳞触之即死,顾珀瑛心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底线,凌昶所执着的一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二就是他这个童年好友孟柯了。 即便理智上很清楚地知道凌昶答应白鸿的交易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感情上顾珀瑛也没办法原谅凌昶的行为,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怨恨。 在顾珀瑛的心里,罗琨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人,可总有许多人不能理解他的师兄,甚至要去伤害他。 有时候看到罗琨身处漩涡,顾珀瑛恨不得绝大多人都能喜欢罗琨,让他不再受这样的苦,能够被护着,平安喜乐地度过每一天。不过更多时候,顾珀瑛也会希望在罗琨受到攻击的时候,只有自己在他身边,让他只能依赖自己,生命里全部的信任只给予自己。 不过就算顾珀瑛想过全天下的人都背叛罗琨好了,也不会真的允许有人在他面前做出伤害罗琨的事情。更何况在顾珀瑛心里,孟柯根本无法与罗琨相提并论。 一贯的小心眼和记仇让顾珀瑛对凌昶起了杀意,恨不能直接掐死这个没眼色的东西算了。 可惜凌昶离他太过遥远,他没办法下手,而为了寻找他恨之入骨的赵立,白鸿也不能现在就干掉,倒让他心里憋了一股子闷气。 顾珀瑛心里憋屈,在自己心目中的好师父面前也懒得掩饰。归尘真人发现了顾珀瑛的异常,但是他更加在意几天前在洞府里突然重伤的苍辰真人,随意敷衍了顾珀瑛两句,就再没管他了。 苍辰真人会受伤,是用了罗琨给他的玉佩的缘故。他能修炼到如今的地步,甚至能够修炼损人不利己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功法,心不可能不狠。 犹豫了几天,苍辰真人就动用了那块玉佩。 而归尘真人,作为苍辰真人的心上人,手里自然有苍辰真人的本命玉牌。本命玉牌与主人有着特殊的联系,主人的情况会在玉牌上反映出来。苍辰真人神魂受伤使得玉牌光芒暗淡,裂开几道口子,归尘真人如何能不知? 可是苍辰真人一直在闭关,尤其在罗琨闯入他的洞府之后,就提高了洞府的防御等级,归尘真人轻易想要进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为了转移注意力,归尘真人开始排查苍辰真人受伤的可能原因。很快他就意识到,心上人受伤很可能和罗琨有关,顿时心里就不高兴了。再想到他二人如今各归一方势力,以后说不定要彻底对立,究其根本都是罗琨和顾珀瑛,归尘真人怎么能不膈应? 更令人讨厌的是,这个脑子不怎么清楚的罪魁祸首之一,硬是把罪魁祸首之二罗琨当成宝贝,天天在自己面前念叨。 归尘真人变得不怎么喜欢二人起来。 顾珀瑛满心里只想着怎么样对自己师父诉说凌昶的事,没有注意到归尘真人一日难看过一日的脸色。 归尘真人其实不算是个特别小气的人,但是遇到苍辰真人的事情他真的开阔不起来。看着心上人的本命玉牌越发暗淡,他无法平静地对待顾珀瑛和罗琨。 当然,若是没有顾珀瑛这样天天在归尘真人面前晃悠来晃悠去提醒归尘真人,他还不至于这样恼怒。 世界上的事没有如果,出手布局的人很是清楚这群蠢萌的性格,做的几件事情打在他们的死穴上,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跳了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几个人还算友好的关系,在他们之间埋下了隐患。 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导火索,几个人就会分崩离析,走上互相敌对的不归路。 这件事情,苍辰峰和归尘峰的人都不知道,可是苏九墟却很清楚。 他通过心有怨怼的陆昂,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苍辰峰和归尘峰的所有消息,站在自己的洞府里,对着水镜里天枢仙门的掌门人笑得灿烂无比。 掌门透过一片模糊的水雾恍惚地看着苏九墟的笑容,喃喃着苏九墟的名字,眼神渐渐疯狂。 苏九墟漂亮的桃花眼里眼波流转,轻启朱唇,温柔道:“接下来罗琨是否愿意结丹,可就看你的啦。” 掌门喘了两口气,看着因为湿润的水雾显得越发虚幻和诱|人的苏九墟,哑着嗓子问道:“若是我做成了?” 苏九墟笑道:“我什么都依你。” 掌门眼神一亮,急切道:“你不反悔?” “有什么可反悔的?”苏九墟对着掌门抛了个飞吻,“只要你做得到。” 第89章 八八筛子一样的名门大派 苏九墟发疯一样地期盼着罗琨结丹,好让他有更多的资本同易英河合作。他心中自是明白,罗琨不怎么相信他之前的解释,即便在大多数问题上他并未说谎。 不过那又怎样?罗琨永远怀疑不到重点。 谁能想的到,他苏九墟这么样一个人,居然会死皮赖脸缠着顾老祖的手下寻求合作,姿态要低进尘埃里?为了能够向顾老祖复仇,苏九墟一点也不介意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一遍一遍地踩。 小心翼翼地从来都不是易英河,而是他苏九墟。 易英河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他们的合作也就完蛋了。苏九墟一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他心那么狠,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利用,明目张胆地利用美色去勾|引那些老头子老太婆,又如何会对罗琨心软? 死道友不死贫道,苏九墟坑人从来都是一把好手,完全不在意他的老乡罗琨将要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在心知肚明罗琨结丹一定会变得疯疯傻傻的情况下。 轻笑着挥去与天枢仙门掌门联络用的水镜,苏九墟抿着唇,联络了易英河。 “我向你保证,最长不过一年时间,罗琨一定会结丹。”苏九墟说着这话,神采飞扬,“到时候请你履行约定,把那顾家老祖引出来。” 易英河的声音好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飘渺到几乎听不清:“你倒是一点也不手软。” 用手指点点唇角,苏九墟歪着头,一脸苦恼道:“哎呀,我也想对他好一点啦,可是……实际上他不也是我的仇人吗?” 说着,苏九墟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天真的微笑:“所有与我有仇的,都随着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呵。”易英河对苏九墟的疯狂视而不见,只道,“不要放松对天枢仙门的控制。罗琨要结丹了,顾珀瑛也不能落下。” “知道了。” 罗琨不知道苏九墟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的日子变得艰难起来。 最先是他疗伤所需的药材迟迟没有送来,因为主要是神魂受损,伤势自然马虎不得,他见势不妙便亲自前去讨要;等他找上负责灵药的管事之时,又发现他们的态度变得十分古怪,热情不再不说,不情不愿拿出的灵药都是以次充好的。 本以为这是有谁看他不顺眼,私下里给他下绊子,细细问了人才知道这些管事都是掌门的死忠,真相一下变得扑朔迷离。 俗话说父债子偿,顾老祖做的孽顾珀瑛来偿还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罗琨寻上顾珀瑛商量这事,让顾珀瑛上了心。不知顾珀瑛通过什么手段从掌门处得了消息,方见得掌门对此事讳莫如深。 罗琨费解至极,实在不知掌门是个什么意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懂了。 克扣资源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掌门对他采取的是封杀的态度,用了些手段强硬地将他塞到了灵气稀薄的矿洞两个月,才在顾珀瑛的努力下被调回宗门。 一回宗门,就被请进执法堂,被一位执法弟子怒斥不尊师长、不敬祖师、玩忽职守、滥用权势等八项罪名,要求将罗琨废去修为和灵根,送回凡人界让他自生自灭。 这变化可谓天翻地覆,神展开真是叫人不知如何面对,罗琨、吴献和顾珀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最后还是归尘真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才出手,将判决改为收押在思过峰阴风洞。 要说这中间掌门什么也没做,罗琨压根不信。不过归尘真人争不过掌门,这已经是能够争取到的最好待遇。阴风洞虽说环境恶劣,却有打磨神识凝练真元的作用,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罗琨虽然心里怒气不住翻滚,面上却不得不带笑感谢了归尘真人,又安抚了吴献和顾珀瑛。 归尘真人并未接受罗琨的感谢,只是对着罗琨和顾珀瑛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师兄……”顾珀瑛脸色阴沉至极,“是我没护住你。” “无妨,非你之过。”罗琨大概收拾了东西,又交代了两句,才在陆昂幸灾乐祸大仇得报的神色中施施然去了阴风洞。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饶是如此,真的到达阴风洞之后,罗琨也是惊怒交加。 洞里属于他的小洞府什么也没有还好说,真正让他心凉的是那个环境。 也许对于神魂没有什么暗伤的人来说,阴风洞确实有助于修炼。只是那风吹在身上犹如寒冰刺骨,修为稍弱便难以支撑,一般人难以在此处停留过久,极易昏厥过去,用作惩处之地也算是名副其实。 但是,为何没有人说过,这洞里的阴风,居然会对受伤的神魂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不过在洞里停留了一日,罗琨的伤势便加重了几分。好不容易靠着打坐修炼运转真元撑过了第二天,他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增长速度快得不正常。 罗琨真是恨意滔天。 一定有人知道了他的伤势,而且还知道了他的伤势一旦进阶会变得更加严重,故意用这样的办法来坑他。 罗琨喃喃自语:“为什么是我?” 无人可以回答他。 “我恨你们。”他说,“总有一天,你们会被天道舍弃,不得善终。” 然后他怀着一腔怨恨,最终闭上双眼,默默运转起功法。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看到那个可笑的散仙最后的结局。 罗琨的事情似乎让顾珀瑛一夕之间惊醒。 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并不能像他以前以为的那样,好好地掌控着手中的势力,强势地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这都是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 陆宇笙看着被归尘真人和苍辰真人的冷漠刺激地双眼通红的顾珀瑛,微微一笑,但很快就在顾珀瑛发现前收敛了表情,顿了顿让自己进入了好师弟的角色。 他一直信奉着,要骗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 如果不能骗过顾珀瑛等人,他在主人面前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而一旦失去价值,主人许给他的恢复家族荣光的好处,就永远无法兑现了。 这么多年过来,他已经把这一切做的得心应手。 “师兄!”只是一瞬间,他的口气变得懊恼又愤怒,“怎么会这样!师父他们、他们……” 顾珀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太弱小,什么也做不了。” 陆宇笙立刻激动起来:“才不是!师兄你天赋那么好,化神返虚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况且师兄你那么聪明,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顾珀瑛沉吟片刻,道:“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一边努力修炼,一边寻找陷害师兄的幕后黑手了。” 陆宇笙马上表示支持,自己绝对惟师兄马首是瞻,一旦顾珀瑛有什么吩咐,他决不推辞。 顾珀瑛点了点头,然后只身回了洞府。 陆宇笙闭着眼睛在原地站了一阵,才慢慢地回去自己的洞府,从追随者的角色里脱离出来,一派平静的模样。 随后他很快联系了自己的主人,向他汇报了顾珀瑛的状况。 “你做的很好。顾珀瑛那里,你不必费过多的心思,他是否尽快结丹并不太重要,适时引导他注意白鸿的情况即可。” 陆宇笙垂着手,恭恭敬敬地回答:“是。” “接下来,天枢仙门的几位长老都交由你调配,我要看到罗琨在一年以内结丹。但你必须看顾好他,不能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是。” “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 “主人请吩咐。” “尽管动用手上的人手,在不打草惊蛇地情况下,给我查出吴献的底细。” 陆宇笙虽然心里疑惑主人已经查过吴献数次、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却还是要查的行为,面上却不漏分毫,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记住,一切动作要隐秘,不能让罗琨和吴献发现。” 肉体爆裂声与哀嚎声混合在一起,伴着那主人的声音传来:“如果你没做好……你的族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清楚。” 陆宇笙面色发白,在主人切断联系之前连连保证:“谨遵主人指令,我定会注意,请主人放心!” 感到联系消失,他才露出一个隐忍的痛苦表情,自言自语道:“陆家的……荣光啊。” 第90章 □□光棍节快乐 顾珀瑛自认为和罗琨已经是情人关系,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把罗琨尽早从那该死的阴风洞带出来,故而弄了几套高级聚灵法阵,一个人在洞府里苦修起来。 他深知靠丹药堆积起来的修为并不扎实,不想为了一时意气自毁长城,只有加倍努力了。 这倒是有些为难陆宇笙。几次探望被拒之门外后,他只能传讯给白鸿,让那边动作大一点。然后瞅准时机卖了个破绽过去。 催眠自己进入好师弟的角色,陆宇笙慌慌张张地在顾珀瑛洞府门口大喊:“师兄师兄,我好像看到了白鸿!” 顾珀瑛从入定中张开眼,第一件事便是联系自己种在白鸿身上的神魂。他发现那缕神魂虽然未被清除掉,但也停止了运作,只是安安静静呆在白鸿识海的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不能确定白鸿的位置,顾珀瑛皱了皱眉,把陆宇笙放了进来,仔细询问情况。 “就是今天早上,我在山下的坊市里见到了他。”陆宇笙一脸的义愤填膺,“我记得就是他好几次伤害过罗师兄吧?我……” “好了,我知道了。”顾珀瑛打断他,脸色极难看,沉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安排。” 陆宇笙愕然道:“可是师兄……” “回去!”说着便将他驱逐出洞府。 陆宇笙一个人在顾珀瑛洞府门口转了几圈,狠狠叹了口气,灰心丧气地向自己的洞府走去。 顾珀瑛见他走了,就收回神识,再次联络起自己那缕神魂。 陆宇笙感觉到扫在身上的神识消失,露出复杂的表情,看了眼顾珀瑛的方向。 曾经,他也确实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兄天赋好、气运佳、心性坚定又颇有手段,只要抱上他的大腿,陆家一定能再次复兴。可是他已经不想记起来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师兄越来越失望,尤其是在遇到主人之后,这种失望达到了顶点。 顾珀瑛的手段和眼界,就像是过家家的小孩一样,这样怎么能成的了大事? 良禽择木而栖,只能说顾珀瑛没有那个能力让自己为他所用,况且整个天枢仙门几乎都掌控在主人的手里,他的选择有什么奇怪的呢。 在得到足够的筹码背叛之前,他素来是个尽职尽忠的人,一切行为都为主子的需求服务。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吧。”陆宇笙轻声说。 接着他收拾了不少上品灵药,联系过看守弟子之后,就前去探望罗琨了。 毕竟从主人的口吻来看,他非常非常重视罗琨,这条粗大腿可是要抱好了,指不定以后就有大用。 顾珀瑛只是个筑基期,不可能像大能那样时时刻刻都监视着自家小弟,所以自然不曾看到陆宇笙复杂的神色。 他多次联络了自己的神魂,确定白鸿只是怀疑有人监视他,用了一般的方法想摆脱监视,却不知道《分魂诀》不同于一般的功法。除了特定的灵药辅以特定的天地灵物,市面上流传的方法都不能清除那缕神魂。 只要白鸿不是真的发现了那缕神魂,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唯一是可惜最近无法直接监视白鸿的行踪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顾珀瑛停止了和神魂的一切联络,传书给陆宇笙让他监视白鸿。 不管如何,总不能叫这个心思都扭曲了的人影响到他的师兄。他的师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做完这一切,顾珀瑛动了另一个念头。与其仅仅修炼身上的功法堆积修为,不如修炼《分魂诀》的收益高。 一来修炼《分魂诀》时身上的功法也要运行,只是积累修为速度不如单纯运行这一门功法快,却可以双赢;二来等到他有足够高的境界震慑那些找事之人,早已不知是何时,不如用《分魂诀》这种无品的强大功法增强自己另一方面的实力,等到那些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一样可以保护自己的爱人。 如今他的《分魂诀》不过是小成,说白了其实只是练到了初阶高段,想要做更多的事情,起码要练到中阶中段。 不管怎么想,主修《分魂诀》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顾珀瑛在脑海里把这个年头转了几圈就下定了决心。 随后他挑了个拍卖会开放的日子,去了一趟搜刮了许多有助于修炼《分魂诀》的灵药,通过陆宇笙偷偷摸摸地找了个丹修给他炼制成丹,再次悄无声息地闷在了洞府里。 而陆宇笙,在顾珀瑛吩咐他找人炼丹之后,便知道自己又一次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加之他最近对罗琨颇多讨好,主人很是满意,赏了陆家不少好东西,更令陆宇笙激动非常。 陆宇笙心道自己果然是做对了决定,眼见陆家一天比一天更好,他心里那一点点对顾珀瑛的愧疚便被他压得更深。 他从小便受到这样的教育,只要能复兴陆家,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这一番你来我往,归尘真人根本就没有分神去看。眼下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知道苍辰真人怎样了。令人意外的却是,苍辰真人一直在关注这些小辈的事情。 哪怕已是摆脱了识海中神魂的控制,苍辰真人也没有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已经没事了。他很清楚,他的未来早就毁了。 后悔吗?他不知道。 但是看到罗琨前往阴风洞,他其实是解恨的。 他是个双面间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易英河还是苏九墟的人,他只知道两方人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大多数时间他的任务还是很好完成的。 说来可笑,他那大徒弟最憎恨的人,面上看起来下手极狠,实际上从来都不愿伤他性命,甚至暗中出手相互;那所谓的盟友,其实对罗琨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他皮拆他骨。 他有时候也恨。可是他知道其实罗琨也是无辜的,所以更多的时候他是同情他的,也愿意对他好一点。 如果他没有拆穿他的身份,没有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也卷进这一切,他一定会继续同情他的。 可惜了。 不管最后谁书谁赢,易英河苏九墟总不会放过他的,也不会放过这个门派。 在他灭杀身上那缕残魂之时,他就知道了那两个人早就知道他修了同归于尽的法术。虽不放在心上,也不影响他们给他一点教训。甚至易英河还恶劣的告诉了他一些接下来的计划,好欣赏他的无助。 这个他生活了数百年的门派,哪怕是被别人操纵在手里,他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 罗琨、顾珀瑛,这个门派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他怎能甘心? 苍辰真人压抑地笑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洞府的石壁,他知道,他的爱人一定就徘徊在外面,希望他出去见他一面。 可是怎么能够呢? 他看了一眼自己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的下半身,咧着嘴角,神色狰狞。这么丑陋的样子,如果归尘看到了虽不一定会嫌弃,但他也不愿意这么狼狈地出现在爱人面前。 更何况,如今只要他一踏出这个洞府,怕是马上就会化为一捧黄土。不知道又有多少莫家人要受他连累,与他一般陷入这苦难的境地? 苍辰真人捂着脸,咬着牙,终于红了眼眶。 就算有朝一日尘埃落定,他幸运地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所作所为也给他种下了无数祸根。他再没有进阶的可能,心魔缠身、诸怨反噬必会死于天雷之下。 活该啊,都是活该! 可是他又何尝不无辜? “我恨你们。” “愿以我骨血祈求,你们不得好死!” 回答他的,是晴空乍起的隆隆雷声。 第91章 九十分崩离析的往日师门 天枢仙门自打宣平六十三起,就充满了诡异的气氛。门下比较敏感的弟子,早已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熊孩子吴献。他似乎没有被这些古怪的事情影响到,还是经常呼朋唤友四处晃荡。 陆昂看不起甚至仇视罗琨,却是吴献的忠实追随者。有他相护,吴献再没心没肺也未曾受到什么刁难,掌门一系对归尘苍辰二峰的打压压根不曾落在他身上。 他还是每日获得滋滋润润,心情好得不得了。 但是这好心情也在罗琨与阴风洞结丹那天荡然无存。 几乎笼罩了半个天枢仙门的红云与乌云,以阴风洞上空为中心,如同怒涛一般拍卷翻腾、争斗不休。一连数个时辰,两方旗鼓相当,斗得难解难分。随着时间的推移,乌云占据上风,罗琨的处境越发的糟糕。 就是在关键时刻,忽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红光笼住乌云,帮助所剩无几的红云绝地反击,势头凶猛地吞噬了那一朵朵铅灰色的不祥之兆,终究让罗琨结丹成功。 吴献顾珀瑛等人却没有因为乌云的散去而放松,眉间反而满是担忧。 “我师兄……到底如何了?!”吴献几乎是颤着嗓子问道,“这异象怎会这样?!” 顾珀瑛也是强压怒气:“可是有人对师兄下手了?” 陆宇笙满脸茫然:“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啊……啊,师兄你要干什么?掌门禁令还没有解除呢!” 顾珀瑛对陆宇笙的话充耳不闻,一身遁法发挥到极致,迅速冲向阴风洞罗琨所住的地方。和他同一个动作的,便是吴献了。他比顾珀瑛还要速度,几乎是一个瞬间就消失在阴风洞口。 陆宇笙无可奈何,只得跟上他们。 当顾珀瑛和陆宇笙看到端坐在洞府石床之上的罗琨完好无损之时,都松了一口气。唯有吴献注意到罗琨那个呆呆傻傻、眼神凝滞的古怪样子。只一瞬间,吴献就红了眼眶。 “贼老天!你不公平!”吴献紧握双拳,青筋暴起,“你还我哥……唯一的亲人来!” 顾珀瑛被吴献这突然的爆发惊得一呆,很快变反应过来去察看罗琨的状况。 罗琨就像是凡人界的傻子,木木愣愣的,那双眼睛失去了所有的灵动。看到顾珀瑛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还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伸出手试图去抓顾珀瑛的手指。 顾珀瑛抿着唇,任由罗琨抓住了他的手指。 慢慢在罗琨身边坐下,顾珀瑛用另一只手搂住罗琨,小声道:“师兄。” 罗琨自顾自玩着顾珀瑛的手指头,傻兮兮的一点反应也无。 “师兄……”顾珀瑛心里酸涩难当,更加用力地抱紧了罗琨,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师兄。” 陆宇笙看到顾珀瑛肩膀颤抖,似是有些不忍,不由语气沉重道:“师兄,罗师兄这样可要怎么办?” 吴献咬牙切齿道:“不管怎么说,先让我……师兄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陆宇笙和顾珀瑛都没发现吴献话里有异,纷纷赞同。顾珀瑛更是冷静了一些,将罗琨交给吴献,带着陆宇笙前去寻找掌门。 出乎意料地,掌门很是平静地听完了他们的话,还唏嘘了一番罗琨的遭遇,满面同情和慈爱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待他们带着罗琨回到苍辰峰,更是送了不少上好的灵丹妙药过来。 吴献愤怒道:“谁要他装做好人!现在这么假惺惺,早前将我师兄关到阴风洞的时候,也没见他……” “这么大一个门派,做掌门的,也是有难处的。” 顾珀瑛吴献陆宇笙闻声望向说话者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黑紫二色的艳丽青年人施施然走来,眼角泛着被滋润过的粉红色。 陆宇笙一呆,结结巴巴道:“……是你!” “不错,正是我。”青年人轻轻笑着,眼波流转间媚|态毕现,“这位躲在草丛里的小朋友,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顾珀瑛和吴献异口同声道:“你是苏九墟!” “不错。” “苏道友来此有何贵干?”顾珀瑛沉声道。 吴献注意点却不在这里:“你来得可真快,应该不是陆昂告诉你的吧。这样明目张胆的……” “嗯,不是呢。”苏九墟的尾音轻佻地拐着弯,“恰逢其会罢了。我前几日路过天枢仙门,听说罗琨还没从阴风洞出来,便逗留了几日,没想到啊没想到……” 顾珀瑛阴沉着脸:“你们认识?” 苏九墟伸手想去挑顾珀瑛下巴,却被顾珀瑛躲开了,耸了耸肩不甚在意道:“认识啊。” 吴献怒道:“我说你这样明目张胆……” “没关系的。”苏九墟转了个圈,朝三个人抛了个媚眼,“我现在再怎么嚣张都没关系的……哈哈哈,多亏了罗琨呢。” 说着苏九墟沉下脸:“可惜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多亏。” 他高傲的目光扫过三个人,神色慢慢冷凝。 “那么你是来?”顾珀瑛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苏九墟伸手虚虚搭在吴献的肩膀上:“我需要见叶尘一面。小朋友们,带个路吧。” 语毕,一掌将在旁沉默不语的陆宇笙掀翻在地,眼带挑衅地看着他们。 乍然被如此对待,浑身骨头快要散架的陆宇笙差点出戏,但一瞬间就回过神,依旧是那个急师兄之所急的好师弟:“我师父那里是你想见就见的!” 吴献瞟了眼陆宇笙,没理会他,只答道:“苏前辈跟我来吧。” “哎呀,那就多谢小献献了。” 吴献和苏九墟旁若无人的对话让顾珀瑛危机感越发强烈,但他并未插话,一语不发地跟随二人前往归尘真人的洞府。 顾珀瑛不吭声,陆宇笙就更不会说话了。他只是沉默地走在最后,一副凝重的神色,心里思索着吴献有些奇怪的表现,愈加佩服起自己主人的前瞻性眼光。 吴献身上果然有猫腻,主人一再小心是对的。 可惜吴献藏得太好了,时至如今,他都没有查出蛛丝马迹。 但是,真的有人能把自己的一切线索隐藏的如此天衣无缝?陆宇笙眼里染上疑惑,悄悄打量了吴献两眼,又低下头,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苏九墟是何等境界,陆宇笙的行为看得是一清二楚。他冷笑一声,也不理会这种小人物的心思,气定神闲地继续前行。 等他进了叶尘洞府,就一挥手把三个小辈全送回了苍辰峰。 三人甫一站定,顾珀瑛就率先发难:“吴师兄,你和那苏九墟看起来很是熟识,彼此间联系恐怕不少。” 吴献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我和他不熟。倒是师兄和他来往颇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珀瑛冷笑一声:“现在师兄是这个状态,自然随你怎么说。” 陆宇笙心念电转,连忙附和顾珀瑛:“师兄说的对!且看你今日表现,与往常大不相同,谁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师兄是我仅剩的亲人,我如何会对他不好?”吴献凉凉道,“我倒是觉得你陆宇笙比较可疑,起码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小动物的直觉?陆宇笙心里一惊,面上不显,只是露出愤怒的样子:“血口喷人!” 吴献可不听他的辩解:“到底是我胡说八道还是确实如此,时日久了,自然分晓。” 说罢转身离去。 陆宇笙虽不担心吴献能翻出什么浪花,但也是要表个态的,于是转头向顾珀瑛,愤愤不平道:“师兄你看这个吴献……” 顾珀瑛看着陆宇笙的眼神里带着不悦和怀疑:“那怎么说也是你师兄。” “……师兄。”陆宇笙看着顾珀瑛毫不掩饰地怀疑,呐呐不知如何言语。 顾珀瑛把玩着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剑,语调平平:“陆宇笙,你是我师弟。我倒是不怎么相信你会背叛我,但是小心思你总是有的。以往你不曾影响到我和师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 顾珀瑛抬起头,眼里全是凉薄:“你最好不要和师兄遇害这样的事情扯上关系,否则……呵。” 陆宇笙露出错愕又难以置信的表情,语调颤抖道:“师兄,我们同门这么多年,我对你有多崇拜你不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做老大,为你马首是瞻,你怎么能这样不信我?” 顾珀瑛弯着唇角道:“我信你。我愿意信你。但是你也要给我机会信你,你刚刚的表现太牵强了。” 说完,也孤身一人离去,留陆宇笙独自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正在陆宇笙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苏九墟带着归尘真人优哉游哉地出现在他面前,神色戏谑。 “连我也差点给你骗了。”苏九墟勾起陆宇笙的下巴,“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以为你是个知恩图报的迂腐之人,谁曾想你竟然是个拙劣的野心家。没想到吧,比起做了这么多年小弟的你,你那好师兄还是更加相信我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外人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松开手,苏九墟看着被自己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的陆宇笙,心情愉悦:“罢了,既然你是那人的人,和我也算是一路的,我这次就饶你一命。” “叶尘,你看着处置他吧。” 归尘真人冷漠地看了陆宇笙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耐:“如果当初不是莫辰将他推荐给我,我也不回收他做弟子。还是由莫辰发落他为好。” “随你便咯。”苏九墟并不在意这样的小事,“最近你还是多多关照关照罗琨,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哟~你那心上人能不能善终,可是全靠他了。” 归尘真人立刻恭敬地应了。 苏九墟嗤笑一声,一甩手也架起一道遁光离开了。 归尘真人连陆宇笙都懒得再看一眼,只冷声道:“你滚吧。” 陆宇笙狼狈地转身离开,跌跌撞撞地跑回洞府,刚坐下便接到主人的传音:“做的不错。” 第92章 九一最黯然地退场 顾珀瑛虽然转身走了,却并未走远,站在角落看着这场闹剧落幕,心里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愿意相信陆宇笙,在此之前也没有怎么怀疑过陆宇笙,但是苏九墟掀翻了陆宇笙后就对他传音,字字句句皆是嘲笑,又都是他难以料想的真相。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以往所遇到的事情都只是小打小闹,苏九墟随便对他漏几句底,便是他不能破解的局面。虽然话不能尽信,但像苏九墟和归尘真人这般境界的前辈,想要收拾一个筑基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何须这么麻烦。 除非前辈天性恶劣,喜欢看人反目成仇。 不管是哪一种,稍加试探便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最后的结果实在令人沮丧。 顾珀瑛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咬着牙,闭上了双眼。 不只是师弟早已与他离心,就连师父也不是他记忆里那个疼爱徒弟的人了。他们分属两方,一个心里眼里只有家族,另一个除了心上人什么也不放在眼中。 往日和睦均是假象,一朝分崩离析,露出本源的样子,赤|裸|裸地嘲笑着他昔日天真的幻想。 天资卓越,手段过人?怕只有前一个是真的。顾珀瑛抄起双手,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慢慢走向罗琨的洞府。或许只有他的师兄不嫌弃这么愚蠢的他了。 然而他的师兄,真的不是因为怜悯才对他另眼相待的? 顾珀瑛眼神幽深,施施然走进罗琨的洞府,眼见本来小声和罗琨说话的吴献站起身来看着他,敛了笑容。 “吴师兄也藏得够深。” 吴献一手握着罗琨的手,表情难得平静:“我没有藏。” “如此,与我本无太大干系。”顾珀瑛轻轻一甩双手,目光从吴献身上落在罗琨身上,柔和了许多,“师兄如今情况不好,我师父和苏九墟之间又不知道有什么交易,师兄还需吴师兄多加照料。” 吴献吸了吸鼻子,眼眶有点发红,闷闷地道:“我晓得。” 顾珀瑛轻轻点头,走到罗琨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天枢仙门终归是不安全,却不知何处才能护得师兄?苏九墟所说的那些人,是冲师兄来的?” 吴献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兄不曾说过。不过苏九墟倒是和师兄结过盟,陆昂就是苏九墟的手下。” 顾珀瑛把几个人的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奈何往日关注的太少,未能理出什么有用的头绪。不过他倒也不太在意,向吴献又询问了几句,就转到了别的话题。 “过几日我打算回家族一趟,查一查师兄到底是何病症。” 吴献一下来了精神:“你们家族有类似的记载?” “不能确定,不过总是要试试才能甘心。”顾珀瑛含笑回答。实际上回家族也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浮空”这个随身空间里的藏书阁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吴献心里多了两分期待,总算不那么爱答不理的了。顾珀瑛趁机嘱咐了吴献许多事宜,才轻轻吻了吻罗琨的脸颊,随后回了自己的洞府整理东西。 顾珀瑛运气不错,动作利索,赶在苏九墟第二次出现在归尘峰之前收拾了东西静悄悄地离去了。 苏九墟的眼线遍布四处,没曾想顾珀瑛打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当即就在掌门的洞府里发起脾气来。 天枢仙门的掌门心疼不已,连忙搂住苏九墟安慰道:“别生气,气坏了可怎么办。你要是不乐意,我马上派人去把他揪回来。” 苏九墟嗔了掌门一眼,媚态横生,直把掌门看得几乎把持不住:“他既然能跑掉,就必有办法应付你的追缉。这事情我自有道理,你就别做那些没用的事情!” 掌门早已心猿意马:“那不如我们做点别的有趣的事情?” 苏九墟轻笑着,半推半就地应了。 顾珀瑛出了天枢仙门,一路不停歇向顾氏地宫奔去,正好与前来探望罗琨的莫瑶擦肩而过。莫瑶由莫逸轩护送,带着失踪多日的叶梦斐,路上走走停停用了许多时日才到达天枢仙门。 苏九墟早就收到了莫瑶要来的消息,叶梦斐的出现令他有点不安,吩咐叶尘好好看住她。 归尘真人对这个侄女没有太大的感觉,既然是应下了苏九墟的要求,也就是打算找个洞府把她关起来,免得她出去胡闹。却不想,当他看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明显是疯了的叶梦斐之时,一眨眼的愣神竟生出许多事端来。 莫瑶和莫逸轩虽说是带着叶梦斐走了一路,可叶梦斐并不听他们话,时不时地惹点麻烦。若不是因为她是罗琨的师妹,莫家两人早就不管她了。 当他们到达归尘峰,早就是筋疲力竭,加之终于完成了任务的放松感袭来,只顾和归尘真人寒暄地二人都没怎么注意到她。 归尘真人虽然放了些注意力在嘤嘤哭泣的叶梦斐身上,但并没想太多,毕竟叶梦斐只是个筑基期,在他面前翻不出什么大浪。 谁能想到,就是只有筑基期的叶梦斐会突然发难? 她哭着哭着就突然笑起来,声音尖锐难听地好像是有人用刀片在玻璃上使劲刮擦,一面疯疯癫癫地说着诸如“不得好死”之类的诅咒,一面向不远处的苍辰峰。 她的速度快的诡异,身形犹如鬼魅,轻而易举地避开归尘真人的几道术法,转眼就消失不见。归尘真人的遁法速度岂是莫家兄妹能比拟的?也是转瞬间就把他二人甩下,追着叶梦斐去了。 除了归尘真人,一直没有露面但在关注归尘峰的苏九墟,意识到叶梦斐的目标是苍辰真人得洞府之时,也迅速离开了掌门的洞府,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 他不知道叶梦斐到底想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要阻止叶梦斐。 可是叶梦斐实在是太快了,甚至快过了苏九墟,片刻就冲到了苍辰真人的洞府门口,一拳拳将苍辰真人的洞府毁了大半。 洞府的墙壁坍塌,阳光从缝隙里照在端坐于石床上的莫辰身上,莫辰一脸死灰地望着张狂大笑的叶梦斐。 归尘真人终于是追上来了,他站在叶梦斐的身后,遥遥望着他的爱人。苏九墟轻巧地在他身边落下站稳,眼神也落在了苍辰真人的身上。 他还是穿着最喜欢的红衣,衬得他久未见天日的肤色越发白皙,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了层金边,有种极致艳丽荼蘼的美。然而他俊美的面颊上满是绝望,生生将这种美感打散。 看到叶尘痴痴地望着他,苍辰真人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盘起来的腿,瞬间又将几人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腿上。 即便是被长长的袍子遮掩着,也能看出那双腿似乎只剩个骨架,与他并不消瘦的上半身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归尘真人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苍辰真人慌乱后退的动作打断了他想说的话,让他钉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突然苏九墟惊骇莫名地看着苍辰真人的腿,愕然道:“你这是!” 莫辰也有所觉,看了眼慢慢化作尘埃消散的脚,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潇洒好看的姿势。目光转向迟来的莫家兄妹,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微笑:“逸轩,瑶瑶。” “族叔。”二人连忙行礼。 他神色温柔和蔼:“我今天是逃不过了。你们早点回去族中,以后就和家族避世隐居,不要再出来了。” “族叔!” “莫辰!”归尘真人大睁着眼睛,几乎疯狂地吼了一声,扑到了苍辰真人脚边,“莫辰,莫辰!是谁!” 苍辰真人的两只小腿已经完全消失,他只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变化的大腿,就扭头去看归尘真人:“叶尘,别看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别看了。” 归尘真人仰起头,被苍辰真人温柔的目光包裹着,慢慢平静下来。他兀地起身,挪到苍辰真人身边坐下,轻吻他的额头:“不,我要看。” “叶尘,你得好好活着。”苍辰真人和他交换了一个温暖缠绵的吻,突然说道,“你要替我看看,这些丧心病狂的疯子能有什么样的下场。” “好。”归尘真人把苍辰真人搂在怀里,喃喃道,“你说什么我都听。” “那你不要去报仇,老天不会放过他们的。”又一个吻。 “好。” “叶尘,不要杀叶梦斐,你要等着看她自食苦果。”苍辰真人的身体消失的越来越快,他现在全靠爱人抱着才能继续看着爱人。即便行动困难,他依旧给了爱人第三个吻。 “……好。” 蓦然化为尘埃,苍辰真人的话音幽幽地散落在空气中:“再见了……我爱你。” “我也是……莫辰。”归尘真人闭上眼,泪终于滑落。 第93章 九二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苏九墟眼见苍辰真人要消失在面前,不止一次想要一掌拍死叶梦斐泄愤,却不想叶梦斐暗中有人相护,他的动作都被轻飘飘地化解。连近身也困难,苏九墟心中愈发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梦斐。 显然叶梦斐背后的人技高一筹,她就在苏九墟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苏九墟忙铺开神识寻找,然而叶梦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天枢仙门完全不见踪影。 爱人在怀中消失,归尘真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木木地看了眼恼羞成怒的苏九墟,机械地起身,慢慢地收拾起苍辰真人的遗物。 盯着手中一根苍辰真人用了多年的玉簪,归尘真人迟钝地想着,苏九墟大抵是被叶梦斐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没有听见莫辰的传音。又或者,是有人帮了莫辰,没有让苏九墟听见传音。 不管哪种都好。归尘真人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只要能够让莫辰回到他身边,即使堕入邪道他也在所不惜,更别提只是照看一下莫辰的弟子们。 苏九墟找不到叶梦斐,在一边发了一会儿火,就想起归尘真人是叶梦斐的亲叔叔,登时便要取归尘真人的精血施法找人。 然则还未等他动作,就忽然收到易英河的传讯。捞过飞剑传书一看,竟是易英河提醒他们顾老祖因罗琨之事暴怒,放了叶梦斐出来报复。 苏九墟心头一跳,大呼一声“不好”,风驰电掣般赶向罗琨的洞府。 果不其然,等他到了洞府门口,就见到他安排在那里的监视者已经死伤十之八九,余下十来人更是抵挡不住叶梦斐的攻势。匆匆扫了眼那些一招毙命的伤口,苏九墟也没有心思去计较叶梦斐是怎么逃脱他的神识的,忙上前与叶梦斐缠斗在一处。 叶梦斐此时显露出来的已经不是筑基期的修为,而是化神期,一身筋骨的强度便是渡劫期也不遑多让,当真是极难对付。 看到苏九墟挡住了叶梦斐,最近陪在罗琨身边的吴献趁机和其他几个元婴期的幸存者迅速带着罗琨向掌门所在的地方逃去。 叶梦斐见到罗琨被人带走,急欲摆脱苏九墟追上去,却不想漏了破绽,被苏九墟打在死穴上,哇地吐出一口血,骨碌碌滚出老远。 苏九墟觉得叶梦斐如今十分邪门,即便伤了叶梦斐死穴,也没有放松警惕,乘胜追击而去。 叶梦斐果然像是没有受伤一般利落地翻身而起,捏了个邪道法诀,虚晃一招闪过苏九墟二次向罗琨追去。 苏九墟岂能如她所愿,双手一伸一抓就把叶梦斐扯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叶梦斐又是一口血吐出,脸色如金纸一般,看着就要不行了。 偏偏叶梦斐对自己的伤毫无所觉一般,咯咯笑着,神色扭曲诡异,像是地狱回来复仇的恶鬼,倒让苏九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叶梦斐这次也不去追罗琨了,只是笑了一会,一掌拍向自己的脑袋,砰地一声打得自己脑浆迸裂鲜血四溅,化成一团红红白白的液体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苏九墟来不及追,只能看着叶梦斐用这么恶心的邪法逃了出去。 苏九墟颇有几分不甘心,面色阴沉地铺开神识扫了一圈,意外地发现护在罗琨周围的元婴修士死伤殆尽。再仔细一看,吴献竟然也受了伤,陆昂倒在他身边,七窍流血,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陆昂确实是死了,为了保护突然被袭击的吴献而死。 吴献呆呆地坐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脖颈的动脉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罗琨被完好无损地护在吴献的身后,傻乎乎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对周遭发生的惨案无知无觉。 苏九墟赶过去,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谁下的手?” 吴献噌地从地上跳起来,一伸手就抓住了苏九墟胸口的衣服。苏九墟面色越发难看,挥手把他拍出去,冷声道:“说!” 吴献额头上青筋暴起,通红的双眼看起来满是愤恨:“楚衍不是被邪修杀了吗?既然他没死,为什么要说他死了?又为什么他会对陆昂出手!” 苏九墟也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是说,是楚衍袭击了你们?这不可能!” “我也想不信。”吴献轻声道,“我也不想相信是他,可是我亲眼看到……楚衍、楚衍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苏九墟沉默片刻,忽然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吴献:“你确定?你敢发心魔誓吗?” “骗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吴献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只问你,楚衍到底死了吗?” 苏九墟妖娆地笑了一下:“只要你发心魔誓,我就告诉你。” 吴献咬咬牙:“好,我发!不过你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我吴献以心魔起誓,亲眼看到楚衍击杀陆昂,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心魔缠身不得寸进!” 苏九墟倒也痛快,见吴献果然发了誓,就将实情告诉了吴献:“楚衍确实是死了。我看着陆昂亲自下的手,随后也亲自检查过了。” 吴献宛如被九霄神雷劈中一般,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楚衍、楚衍是陆昂杀的?” “不错,是陆昂动的手。而且我也检查过,楚衍已经死透了。”苏九墟冷笑一声,循循善诱,“一个死人,是得了什么奇遇才能回来报仇?” “报、报仇?” “难道不是报仇?” 吴献愣愣的:“为什么?那陆昂为什么要杀楚衍?” 苏九墟的目光转向坐在一边的罗琨,轻轻道:“那就要问你师兄了。” 吴献随着他的话转过头去,眼神复杂难辨:“……师兄?” 苏九墟不再答话,心里的郁气倒是散了一点,瞟了眼那傻乎乎的师兄弟二人,转身走了。 吴献慢慢走到罗琨身边蹲下,手扶着罗琨的肩膀,把头凑过去,微微动了动嘴唇,用很轻很模糊的声音道:“别怕,别怕,我们安全了。哥哥。” 瞬间漫天的黄沙涌上,遮住吴献和罗琨的身影,隔绝了所有窥探着二人的神识。 苏九墟骤然回头,脚下步子一换就冲了回去,面色狰狞可怖:“是谁!” 挡住苏九墟动作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汉子从土里钻出来,那张豪无表情的国字脸颇有种严肃的味道,但却是把苏九墟气的快要发疯。 “你是谁?” 汉子不答话,一抬手祭出一柄偃月刀,抡起来劈头盖脸砸向苏九墟。 苏九墟闪过这招,手指袭向汉子有些僵硬的肘关节,一声脆响自相撞处发出,昭示着这汉子并非人类。 “傀儡?!” 回答他的是汉子连绵不断的刀影。 苏九墟心念电转,忽然就想起了数年前罗琨离开他的监视前往杏禾山的那一段,瞬间就明白是自己疏忽了。他咬咬牙,阴狠道:“你是天岁城的城主吧?这么胡来就不怕顾老祖毁了你这身废铜烂铁?!” 苏九墟一心两用,虽然人格不少但到底出现了破绽,让木偶城主抓住机会一刀击飞出去,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劳费心。”木偶城主如此说道,抬手虚虚一抓,本来在苍辰真人洞府帮着归尘真人收拾遗物的莫家兄妹俩就瞬间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苏九墟重新接近木偶城主,还未如何变发现了这让他气得快要吐血的一幕:“你!” 木偶城主眼疾手快,再次抓住一个破绽把苏九墟推出很远,一掐法诀遁入土中,几息时间便出现在相隔甚远的掌门洞府。 掌门洞府此时聚集了不少长老,其中不乏易英河的手下。木偶城主战力可不一般,手起刀落之间取走了数条倒霉蛋性命,就连这些倒霉蛋的元婴也没留下,斩了个干干净净。 待苏九墟赶来,他又故技重施遁入土中,闪身向医修联盟而去,千万里奔袭,击杀了正在修炼的宋长老。 而就在木偶城主在修真界四处搅起腥风血雨之时,顾珀瑛进入了顾氏地宫,吴献带着罗琨则出现在了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传承之地。 将罗琨安顿在一边,吴献双手掐诀,在并非约定俗成的时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传承之地的禁制。 遥遥望了天枢仙门的方向一眼,吴献重新抓住罗琨的胳膊,带他进入了传承之地。而后两人向土层的深处一路遁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是看了一处白光与红光交错闪烁的地下洞穴,方才止住了脚步。 洞穴之中,站着一个眉眼满是温柔的人。 吴献欢快道:“楚衍!我想死你了!” 第94章 九三粉墨登场 被吴献唤作楚衍的“人”,闻声望过去,眉目依旧温柔,细看却有几分僵硬死板。他轻轻点了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吴献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没有半点意外的表情,扶着罗琨走近楚衍。愉快地在楚衍胸口锤了一下,好似没有听见金属被撞击的脆响一般,吴献脸上笑开了花,跟在楚衍屁股后头一个劲说个不停。 虽然楚衍对吴献的话都只是简单的点头摇头作回应,偏偏吴献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越说越起劲。 “陆昂也死了你知道吗?之前顾城主跟我说是他杀了你我还不信,没想到苏九墟证实了他的说法。” “哎楚衍啊,我总想不通,你对陆昂那么好,他为什么要杀你啊?是苏九墟逼他的吗?” “你说顾城主能平安回来吗?不是说那个什么散仙一直在监视我们吗,怎么我们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啊?” “楚衍,我说……疼疼疼!” 吴献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他们已经走到洞穴的深处。楚衍乍一停步,吴献就“咚”地一声撞在了楚衍的背上,疼的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 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吴献打量着这个一半是冰晶一半是炎火石的奇特洞穴,裂开嘴角无声地笑了两下。 “就是这里?”吴献扭头问楚衍。 楚衍微微点了下头,从空荡荡的胸口掏出一张符箓,掐了几个法诀,向一旁布满冰晶的石壁上一甩,打开一道暗门。 吴献眼珠子转了转,面上露出个傻笑,扶着罗琨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间暗室。 暗室里并未有照明之物,但以修真者的眼力也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吴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发现除了地上遍布的高级阵法外,暗室里只有一口散发着无尽冰寒之气的水晶棺材。 这是他师兄未来半年要居住的地方。 “这环境也太恶劣了吧,楚衍。”吴献不满地嘟囔着,扯着楚衍冰凉的胳膊试图给自家师兄争取一下。 楚衍缓缓摇了摇头。 吴献立刻嚷嚷起来:“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啊,让我师兄睡棺材,这不是咒我师兄呢吗?顾城主吗?我师兄和他有仇啊?” 楚衍还是摇摇头。 “你别光摇头!你跟我说实话,我知道你能说话!你有本事装深沉,你有本事说话啊!” 楚衍僵硬了片刻,依旧摇摇头。 吴献把罗琨扶着坐下,站起来指着楚衍的鼻子道:“你怎么能这样啊,装哑巴好玩吗?陆昂从来都不会这么对我……” 一个嘶哑的声音打断他:“不要戳楚衍的痛处。” 吴献闻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木偶城主领着莫瑶和昏睡不醒的莫逸轩赶到了此处。撇了撇嘴,吴献再没有说话。 木偶城主未对吴献态度的变化做出任何回应,只是问莫瑶:“罗琨受了暗算,如今神魂重伤使得他变成了一个傻子。想要救他必要用玄冰棺将他封在极寒之地,并遣人寻找解救之法。” 莫瑶福了福身:“劳城主费心,不知需要莫瑶做些什么?” 木偶城主点点头道:“解救之法有人知晓,我等不必担忧。然则长时间冰封对身体有损,除非在与冰棺对应的极炎之地设一双生棺,有一水属性九阴之体的女修自愿与罗琨一同沉睡。” 莫瑶了然:“这女修的人选便是我?” “不错。” 莫瑶抿唇一笑:“莫瑶倒是愿意为罗师兄做这些,只是我的家族……” 一个低沉性感的声音插话道:“莫家不过小事一桩!只要你能做到,本座自然会保你家族万年无忧!” 几人回头看去,但见一个长相俊美极具侵略性的年轻男子,一身花纹繁复的银色袍子,手持一把折扇缓步而来,眉眼间尽是轻佻。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莫瑶连忙行礼道:“不知前辈是……” “本座易英河。” 莫瑶吴献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倒是木偶城主露出几分恍然,眼神里带起一点仇恨的味道。 易英河哪里不知道木偶城主的心思?嗤笑一声抬手一挥,就把防备得紧的木偶城主抽飞出去,撞在洞穴的墙壁上,一只胳膊咔嚓一声就断开了。 莫瑶吴献被易英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楚衍上前将二人护在身后,紧张地与易英河对峙着。 易英河轻蔑地看了几人一眼,手上做了一个撕扯得动作,只听刺啦一声,莫瑶的衣袂便被扯掉了一块。莫瑶身上蓝白相间的宫装可不是什么凡品,本就是极其坚韧的白玉蜘蛛丝与青海碧蚕丝织成,上面又布满了许多防御性与反击性的法阵,却不想这样轻而易举地便被易英河撕开,登时脸就白了。 易英河这举动似乎也不是专门为了吓唬莫瑶。他用那块漂亮的衣袂擦了擦手,随手抛到一边。 “别用那么可笑的眼神看着本座,如果不想你那小情人被炼成百鬼千魂帆的主魂的话。” 木偶城主沉默下来。 易英河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转头又看了看莫瑶:“本座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但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双生棺的事,本座给你选择的余地。” 莫瑶深吸一口气:“还请前辈指点。” “第一种,自然是你自愿成为副棺,作为回报,本座会保住莫家的荣华富贵;第二种,既然你不愿意,本座也不勉强你,你可以带着你那族兄滚蛋;第三种嘛……” 莫瑶不傻,一听易英河的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易英河说的再好听,也不过就是说说。他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她乖乖听话,莫家就不会有什么大灾大难;但是如果她执意要与他作对的话,他是不会直接出手,可她和哥哥短时间内能不能在传承之地活下去都是问题,更别提能不能熬到下次传承之地开放离开这里了。 至于易英河未出口的第三种情况,想来就是威胁了。 这样的情况,莫瑶根本没得选,还不如老实点,说不定还能和易英河谈谈条件。 故而莫瑶露出极为感激的表情,再次福了福身道:“前辈好意,莫瑶感激不尽。能够为罗师兄分忧解难,莫瑶本就万死不辞,很不必劳前辈为莫家费心。” “莫家是个什么光景,老祖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莫瑶心里也有数。莫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哪里还敢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能够平平安安地绵延下去也就是了。” 易英河讥讽地一笑:“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不少。怎么,还想和本座讲条件?” 莫瑶倒未见惊慌:“莫瑶不敢。” 易英河挑眉:“胆子倒也不小。罢了,看在罗琨的重要程度上,本座也不和你计较了。本座会给莫家足够的资源和一定的保护,至于莫家是不是能够按照你所期望的低调发展,却不是本座会考虑的。” 莫瑶激动道:“多谢前辈!还请前辈唤醒我哥哥,我好与他交代些事情。” 易英河懒洋洋地挥挥手,打开了另一边的暗室,将莫家兄妹送进去,不怎么在意地唤醒了莫逸轩,扭头便去检查罗琨的情况。 罗琨不是太好,神魂伤势之中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大地震的房子,条条裂缝布满墙壁和天花板,整栋屋子摇摇欲坠。好歹地板没什么大问题,很让易英河放下心来。 罗琨的情况易英河早有预料,这般凄惨的模样竟是比易英河想象的要好太多,自然更加不着急。 闲闲地扫了眼老老实实站在楚衍身后的吴献,易英河把罗琨抱起来,小心地放进暗室的冰棺里,然后才抽出注意力去为难吴献。 “你藏得可真是深。”易英河道,不紧不慢地理了理宽大的袖子。 吴献不大开心地拧起眉头:“我没藏。你们怎么都说我藏了?” 易英河冷哼一声:“真是惯会装傻。” “装什么傻?”吴献简直一头雾水,“你能说清楚点吗?” “好,本座让你死个明白。”易英河阴狠的目光扫向蠢蠢欲动的楚衍,铺天盖地的威压压得他动弹不得,“罗琨是你哥哥?” 吴献点点头:“啊,是吧。” “呵。”易英河轻飘飘道,“这么重要的事,我都不知道。” “你为啥要知道?”吴献不解,脸上全是疑惑。反倒是楚衍,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若非易英河的威压太大,他可能就扑上去了。 易英河笑而不答,似乎明白了什么,将楚衍压制着跪在地上,方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吴献奇怪地看了眼楚衍,想了想,颇老实地答道:“宣平五十六年年初吧。” 易英河眼神一变:“你父母死的时候?那可真是早。你竟一点也没露出口风,可真是小心。” 吴献点点头,有点感慨:“是啊,都好几年了呢。我小心翼翼地也挺辛苦的,不过楚衍让我不要主动告诉别人肯定有他的道理。” 易英河依旧笑着,一掌拍向跪在地上的楚衍,另一只手将吴献控制在原地,嘴上还不忘说着:“呵,你还挺听他的话。” “楚衍!”眼见楚衍被拍了个四分五裂,吴献气得整张脸通红,“我|草|你大爷的!” 一句喝骂对易英河来说不痛不痒,毁了楚衍的身躯,转手又把楚衍的三魂七魄打散,算是彻底绝了后患。 然后他才把目光移向终于发现不对瑟瑟发抖的吴献:“本座倒要看看,你是哪门子罗家血脉!” 第95章 九四喜怒不定蛇精病 易英河何等人物?听了他的话吴献虽然意识到了不对,但是又如何能反抗得了易英河?还是被易英河拎在手里抽了不少精血。 精血乃是人体中的精华,一个人体内本就不会太多,易英河为了保证准确度,更是下了狠手,从吴献体内抽了大半。吴献的脸色因为这么大量的精血损失很快就变得苍白,加上洞穴中汹涌的寒气,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易英河并不相信吴献是罗家血脉,但以防万一,还是给他拍了道法术护住了他的心脉。 很快易英河就证实了他的猜想,吴献的确和罗琨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易英河微微皱着眉,神识强硬地进入吴献的识海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吴献有被夺舍的痕迹。这也杜绝了哪个罗家人夺舍重生的可能,彻底排除了吴献是罗家人的可能。 然而这越发地让易英河搞不清楚楚衍的目的了。 他打散楚衍三魂七魄的时候,顺手搜了魂,自然便发现了吴献深信不疑的弟弟身份是楚衍告知的。虽则暂时还不能确定吴献为何对楚衍的话深信不疑,也够易英河怀疑的了。 是否有人用了什么手段影响了吴献的判断,是否有人抽取了楚衍或是吴献的部分记忆,眼下根本无法确定。 要不是答应了罗琨等他醒来保证能看到完好无损的吴献和木偶城主,他才不会这么麻烦。好容易罗琨的态度有了松动,愿意配合他们的行动,他实在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节外生枝。 易英河越想越烦躁,忍不住伸手把躺在洞穴墙壁边上装死的木偶城主抓起来,翻来覆去地砸了一通,直到它粉身碎骨方才觉得出了口气。 心情稍微好了点,就想起自己的承诺,嘲讽地看了眼满地的破铜烂铁,易英河一摆手,唤手下来把木偶城主重新组装起来。 木偶城主依旧不言不语,任由易英河的手下摆弄他,就像是个真正忠心的手下。 易英河挑了挑眉,讥讽道:“别摆出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既然敢背叛,就该清楚后果。毕竟没有谁会真的信任一个连忠诚都喂了狗的东西对不对?” 木偶城主低着头。 “尤其是你那位自杀身亡的可怜情人。”仿佛还嫌说的不够刻薄,易英河愉快地补了一刀,方才转身指使手下拎起昏倒在地上的吴献。 “你、你和你。”他一连指了三个人,“把他带回本座的行宫,找人好好看顾着。除此之外,叫那几个医修丹修给他补补,等到罗先生醒来,本座要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而不是一个病患,明白吗?” 三个属下连忙躬身行礼,口中恭谨地答道:“谨遵座主吩咐。” “行了,滚蛋吧。”易英河一摆手,然后又点了几个人,“去把要用的东西都带上,同本座一起去看看那个莫家的小女娃。” 几人弯腰应是之后,蓦然消失在洞穴内,各自办事去了。 易英河也不担心他们能不能跟得上,只让剩下的人把木偶城主拖出去看着,就踱步往对面的暗室行去。 莫家兄妹两个早就交流完了,看到易英河进了他们这间暗室,忙恭敬地问好。 易英河脾气不好,刚刚无论是对楚衍下杀手还是拿木偶城主出气,都没有布下隔音的禁制,那般大的动静莫家兄妹自然都发现了。面对一个喜怒无常实力高强的前辈,必是要慎之又慎,故而二人都十分小心。 易英河并没有觉得莫家兄妹敬畏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他越过二人,随手用外面的玄冰捏了把椅子,摆在火属性晶石棺的前方。极其帅气地一甩衣摆,易英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稳稳地坐下了。 他随口问道:“说的如何了?” 莫瑶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眼观鼻鼻观心:“劳前辈关心,我们兄妹已经说完了。” “说完了好。”易英河笑了一下,态度有点奇怪,“莫家小子,你是要看着你妹妹躺进棺材里再走,还是现在就滚蛋?” 莫逸轩张口想说话,却被莫瑶拦了下来:“事不宜迟,莫瑶斗胆请前辈现在就将我哥哥送出传承之地。” 易英河嗤笑一声:“你倒是护着他护得紧。” 莫瑶连忙拉着莫逸轩跪下:“请前辈成全。” 莫逸轩看到妹妹这么做小伏低都是为了自己,难过得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把头埋得低低的:“请前辈……成全。” 易英河冷哼一声,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那一票属下中少了一个。 “怎么少了一个?” 易英河的声音里满是阴冷,吓得一众属下纷纷跪倒在地,却只是瑟瑟发抖,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举止令易英河更加不满,一掌将离他比较近的一个褐色袍子的修士拍出去,撞在墙壁上方停了下来。石块碎裂坍塌的声音和骨骼断裂的脆响混杂在一起,愈发让人感到害怕。 易英河那名迟来的属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一水晶样的东西呈上,小心道:“座主息怒!属下刚刚收到加急传讯,是地宫那边的消息。” 这话着实让易英河愣了一下,随即便大喜道:“当真!” 他这话自然不需要别人回答,不过是抒发心情的感叹词。只见他手指微动就把那块水晶样的透明石头抓紧手里,贴在额头上仔细阅读起来。 片刻后易英河大笑了两声,不住道:“好、好、好!” 自顾自开心了一会儿,易英河扭头看了眼莫家兄妹,面上喜色一点也未收敛:“罢了,本座今日心情好,便允了你二人。” 说着指了一名属下,让他寻人把莫逸轩送到莫家附近。那人得令,一挥袖子一道袖里乾坤把莫逸轩揣进袖子里,行了个礼立刻消失在暗室里。 大约真的是心情不错,易英河竟然分出精力关照了一下被他拍出去的属下:“去看看他死了吗,没死给他个痛快吧。” 被易英河点到的人道了句“座主仁慈”,便出去了结了那个倒霉蛋。 此间闲事已毕,易英河把注意力转回正题。 “既然小丫头你也把事情办完了,本座面子也给你了,接下来便进入正题吧。”易英河向手下示意,从他们手里接过一瓶流转着淡淡白光的液体,“毕竟时间紧张,就不要再耽搁了。” 莫瑶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控制住,上前接下那一小瓶药剂。 入手极度冰寒的感觉让莫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冷气透过瓶壁穿过肌肤,顺着血液和真气传向四肢百骸。莫瑶冷得浑身都好像僵住了,水晶瓶差点从她手里坠落,幸亏易英河的属下眼疾手快接住了。 易英河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唇边带着恶劣的笑,一挥手,那名属下就制住了莫瑶:“小娃娃,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莫瑶露出恐惧的表情,想说什么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易英河被莫瑶的神色取悦,十分“好心”地解释道:“这瓶珍贵的药液,用了万年份的月见草、万年份的玄冰芯、五千年份的寒潭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九阴之体的处子女修的心脏,辅以其他四十五种极为珍贵的寒性灵药,由数万名大乘期的修士以本命真火炼成。” 莫瑶的神色越发恐惧。 易英河却似乎还觉得不够,补充道:“放心吧,这药液不会让你很痛苦的。只不过在你喝下去的一瞬间,会封冻你的身体罢了。”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这洞穴里的朱雀离火融不开药液封冻的冰块,所以小娃娃你不必担心离火会对你千娇百媚的容颜造成什么损害。” 语毕,易英河朝属下点了下头,几个人就立刻将这珍贵无比的药液灌入莫瑶口中。不消片刻,莫瑶浑身上下便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向外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刺骨寒气。 易英河检查了莫瑶封冻的情况,非常好,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意外的安详美丽,更是显得完美。 吩咐手下把莫瑶搬进火属性晶石棺里,易英河扭头去了罗琨所在的暗室,检查了罗琨的情况。 罗琨自然要比莫瑶好太多了,仅仅是他躺着的棺材,就比莫瑶的那口要精致舒适得多。易英河伸手给罗琨理了理长发和衣襟,然后慈爱地摸了摸罗琨的额头,慢慢地将棺盖盖上。 “启动阵法吧。”他淡淡道。 “是。” 当华丽绚烂的光影淹没罗琨的冰棺之时,易英河突然出手,将自己的数名属下屠杀殆尽。这些人的元婴和精血统统被剥离出来,哀嚎着在他手中被炼作一小团淡红色的液体,而后慢慢注入罗琨的冰棺之中。 恐怕易英河的这些属下,到死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鸟尽弓藏。 而易英河呢?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手下的命。对他来讲,能成为保证罗琨身体活力的养料,是他们无上的光荣。 估测了一下养料的量,易英河有些不满意地皱皱眉,旋即封闭了两间暗室,又下了数个禁止,随后向附近的邪修聚集地飞去。 第96章 九五精神病人思路广 眼见罗琨被人带走,苏九墟竟也只是愤怒了不长时间。 苏九墟和易英河可没有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地步,此前并不知道易英河会带走罗琨,而他本人也不是诡道修士,加之有人遮掩天机,他自然是寻不到罗琨的。 按照苏九墟和易英河的约定,除了引导罗琨结丹外他还需要保证罗琨一直呆在天枢仙门内,以方便他们两个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然而现在罗琨不见了,以苏九墟记忆中易英河那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心眼,他肯定是不会履行约定把顾老祖给苏九墟引出来的。 甚至易英河可能会告诉他,哎呀此前不就通知过你,顾老祖已经生气了自己动手了,这也是出来的一种,本座早就完成了约定。 不管易英河找不找这个借口,只要罗琨失踪了,不履行约定就成了定局,意味着苏九墟多年的努力白费了。苏九墟就是再怎么发疯也不奇怪。 偏偏苏九墟只是表现了短暂的愤怒,过后便是云散雨歇、风清月朗了。事有反常即为妖,苏九墟这么奇异的表现自然是有人在背后作妖,想也知道能安抚他的也就是易英河了。 当然,易英河可不会直接告诉苏九墟罗琨在他手里,那他费了大力气把罗琨从天枢仙门弄出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他告诉苏九墟,要找罗琨,无非两种办法:一是寻一名诡道修士,由诡道修士施法定位,找到罗琨的大概位置;二是利用同样修炼了《分魂诀》的顾珀瑛,让其用《分魂诀》中的特殊神通寻找罗琨的具体位置。 诡道修士不好找,顾珀瑛还不好找吗?更何况让顾珀瑛出手还不用费什么心思,又能确定具体的位置,何乐而不为呢? 苏九墟对此倒是有些疑问,思索片刻,才向易英河询问道:“那若是顾老贼做了什么手脚阻断了那神通可如何是好?毕竟那老东西是《分魂诀》的创始人。” “哼。”易英河极轻地哼了一声,借由一面镜子样的法宝与易英河联络的苏九墟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但画面晃动了一下他背后小树林的景色发生了少许变化,也知他是坐下了。 待易英河坐好,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才带着不屑回答苏九墟的问题:“本座说能自然就能。即使顾老祖动用了秘法阻隔探查,也不过只是换个神通的事情罢了。端看顾珀瑛愿不愿为他的心上人受点小伤。” 苏九墟一下子就明白了,无非是让顾珀瑛使用威力较大的禁术。只要一定能找到罗琨他也就放心了,至于顾珀瑛会不会受伤、伤得到底重不重那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却不知顾珀瑛何时能回到门派?”苏九墟说这话其实没什么询问的意思,实际上更倾向于一种感慨。 没想到易英河居然回答了,还颇有几分狡黠:“那小子不是在顾家就是去了顾氏地宫,你让叶尘给他传个信,本座可不信苍辰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继续在外面浪。” 闻言苏九墟也是莞尔:“不错,正该如此,我这就去通知叶尘。” 苏九墟给归尘真人下了命令,归尘真人自然听从,尤其是在他知道有转世重修这一码子事的情况下。他自愿给苏九墟做走狗,盼的无非是给他传过音的易英河能够护着苍辰真人的三魂七魄去人间重新投胎。 苍辰真人运气到底还是不错的,肉身虽然消散元婴也快不行了,竟也能阴差阳错地附在常年使用的玉簪上保留了下来。夺舍已是不能,但转世重修却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世人大多自私,这种坑徒弟救道侣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况且他们的情况也不一般,对于坑顾珀瑛这样的事情,归尘真人真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想来许多人对此也是喜闻乐见。 归尘真人给苍辰真人立了衣冠冢,转头就发了一份言辞恳切的飞剑传书到顾家,希望顾珀瑛赶快回门派祭拜苍辰真人,同时想办法联络罗琨。 顾珀瑛的父亲一开始并不知道顾珀瑛去了顾氏地宫,但在看了传书后,也知道了一些别人希望他知道的情况。 天枢仙门就是个筛子,被人控制在手里,顾父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便真的以为情况像归尘真人所说的一样,罗琨和吴献在外游历联系不到,苍辰真人为邪修所杀,归尘真人本人和其弟子受伤。 师父去世,弟子确实该回门派看一看,归尘真人与苍辰真人相交莫逆,会插手这件事情实属正常。至于罗琨和顾珀瑛的关系到底是不是像归尘真人所说的那样亲密,顾父一点也不清楚,不过出于对归尘真人人品的信任,也就默认了这种说法。 顾珀瑛说是要寻找古籍文献,然而他的目标并不在顾家,也就没有回去。短暂的思考后,顾父确定了顾珀瑛可能在的地方,随即命心腹前去寻找。 顾父的几个心腹拿了顾父给的地图,当日就出发了,一点也没有对那跟小孩子乱画出来一样的线条发表任何意见,也不见难色。 顾父心有感慨,有几个能力强大的忠心手下就是好,那地图看起来更像是乱糟糟的涂鸦,他都看不懂,他们居然能明白那画的到底是哪里。 这样的反应让前来“串门子”的苏九墟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他以前单知道顾父蠢,却不知道他居然蠢到这个程度! 这些人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顾父他竟然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属下的忠诚度,还大赞这群叛徒智商高。说顾父是个修炼痴还不如说他是个白痴,真是讽刺的可以! 难怪生个儿子也那么笨,活该! 易英河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可乐。他坐在尸山血海之中,目光幽幽望向血雾组成的幕布,看着他的手下飞速赶往顾氏地宫。 马上就要用到顾珀瑛了,马上就要把罗琨的病治好了。 他觉得开心,然而只要一想到顾珀瑛也和他爹一样拎不清就觉得自己的选择既好又不好。 顾珀瑛眼界窄目光浅性子执拗,方便他控制,也方便未来心甘情愿地成为罗琨的药引子,这很好;然而顾珀瑛的小家子气和自我感觉良好又让他觉得罗琨的隐患全部解决了以后,建立万花谷的时候怕是帮不上多少忙,这就不妙了。 更何况他心里还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希望罗梓仲的后人能和顾家后人有个好结局。 可是顾珀瑛一点也不完美,根本配不上罗梓仲的后人。尤其这个后人是他亲手护着轮回了三世养出足够壮大的神魂后又拉回这方世界的,简直就像是他和罗梓仲两个人的后代一样。 他和罗梓仲两个人的后代。 每次想到这个说法,他就止不住的激动。每想一次他就对罗琨更有一分好感,多一分长辈对自家小辈的包容。什么顾家人统统靠边,血脉早已远的不像话,只有罗琨才是他嫡亲嫡亲的亲属。 他和罗梓仲的后人,那自然是最好的,值得比顾珀瑛更好的人。 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最后在他心里顾珀瑛也就只有个药引子的作用了。而他也准备去调|教一个完美的顾家人,来承担以后罗琨建立了万花谷后的责任。 只要悟性好心性佳个性合适就可以了,易英河甚至这么想,就算不是雷灵根也不要紧,反正还有顾珀瑛呢,到时候抽了他的灵根换给另一个也就是了。 所以易英河一点也不在乎作为弃子的顾珀瑛的死活。受伤也好、难过也罢,只要顾珀瑛还活着、还能继续给罗琨服务就可以了。 简直残忍。 不过易英河自我惯了,做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同时按照他的想法,只有亲自经历才更容易让人相信,所以他要顾珀瑛亲自看见某些东西。 露出一个邪肆的微笑,易英河一抬手,袖里乾坤施展,满地的尸体被他收进袖子里,运往传承之地。 不知道已经灭了多少隐秘的邪修聚集地,来来回回出入传承之地,易英河对这里简直比对自己家还熟悉。他甚至把传承之地下方沉睡着罗琨的地方慢慢地改造的和顾氏地宫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壁画。 为了呼应顾氏地宫的壁画,他杀了邪修抽了精血炼作养料送到罗琨的冰棺里之后,把那些苍白的尸体都零零散散地扔在了地宫正上方的地面上。 他相信,只要顾珀瑛看到这个画面,一定会有所联想,甚至脑补出一折大戏,迫不及待地寻求治疗罗琨的办法。 多么美妙。 发自内心地、完全情愿地为另一个人奉献自己的三魂七魄,至死方休。 可不是每个顾家人都有这个机会的,他应该感谢自己的慷慨,感谢罗琨的慷慨。 第97章 九六药不能停 易英河为自己的机智拍案叫绝,他一边沉浸在自我赞美中,一边匀出心力来关心顾珀瑛那边的进度。 就在他大发神威布置积尸地的时候,他的手下早就找到了顾珀瑛,并且已经把顾父的口信和归尘真人的传书都交代给了顾珀瑛。顾珀瑛收到这些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有些话到了嘴边最终没有说出来。 他是知道情况的,可不相信罗琨带着吴献云游在外的鬼话。但是如果说苍辰真人去世了,罗琨又不知所踪,他也是有疑虑的。 传书他已经看了,他师父的口气太过恳切,反而让他觉得这根本不像是那个视爱人如命的师父。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却马上被他垂下的眼睑遮住,毕竟知道眼前几个信使并不忠于他,光明正大地怀疑自己的师父总是不好,于是只是做出一副隐忍的姿态握紧了拳头。 然而来寻他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修为,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对视一眼却并未说什么。倒是偷偷观看这画面的易英河笑得前仰后合。 顾珀瑛当然不知道,只是表现出自己的伤心和惊愕之后,便干脆地同几个人走了。一来他不确定他师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二来他确实担心罗琨是真的失踪了。甚至苏九墟出现后的事情让他有些不敢确认他的师父对罗琨是怎样的态度。 这样想来还是回去稳妥些,况且他手里现在不仅握有“浮空”这个保命利器,还修习了数门逃命的极品法术,他有信心在不暴露“浮空”的情况下从大乘期以下的任何人手中逃脱。即使来人是大乘期修士或者散仙,有“浮空”作为依仗,他们也奈何不了他。 然则他实在是害怕罗琨出事,本就受了伤,还没能找到治疗的方法,此次若是伤上加伤,不知会是何等光景。 如果罗琨出了什么事,他定不会放过那个伤害他师兄的人! 面上时隐时现的阴狠被众人看了个分明,那几个属下没什么感觉,反是易英河有些欣喜顾珀瑛的情根深种。他越是深情,作为药引子的效果就越好,罗琨自然就好的越快。 这样的结果让易英河感叹当年做法的正确性,罗琨以前受的那些虐可总算是没有白受。等到罗琨伤好之后,他就不必压制罗琨身上并不算特别浓厚的气运,甚至可以把顾珀瑛那逆天的气运掠夺给罗琨! 有资源有气运天赋功法也不缺,罗琨飞升指日可待、万花谷复兴指日可待! 到那时,罗梓仲应该不会再怨他了吧?等到他葬身于散仙劫之下,他的灵魂就可以与罗梓仲团聚,从此紧密相连,再不分离。 对于他来说,却是没有任何一种未来比这个更加诱人了。至于对于罗琨来说,这个未来是怎样的,他可从没有考虑过。 顾珀瑛回到天枢仙门的速度很快,离罗琨被易英河安置在冰棺中沉眠也不过十余天。虽说罗琨要在冰棺中躺够七七四十九天,但是易英河一点也不担心顾珀瑛能够马上寻到他。 那门禁术级别的特殊神通,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好的。作为创作者的易英河再清楚不过,就是被一方大世界所眷顾的极品天才,一个月练出来也是勉强。加之此术施展需要三天时间,等到顾珀瑛能够使用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四十九天。 再等到他想办法进入传承之地,发现自己所获得过的剑修传承有蹊跷,最后终于见到罗琨,又需要不少时间。就算他足够幸运一天之内发现了传承的秘密,易英河也有办法阻碍他,足足拖够九九八十一天。 至于之后顾珀瑛需要多少时间将冰棺打开带走罗琨,那就无所谓了。 反正八十一天过后,受伤的也只会是那个作为副棺的镇压者,对罗琨是全然无害的。只要罗琨没事,易英河哪里会去管莫瑶的死活?哪怕莫瑶对罗琨深深的爱慕让易英河很是满意。 又不是爱慕罗琨的顶尖顾家人,要多少他就能找来多少,有什么可稀罕的。 哪怕是顾家人,只要还有顾家人活着,他总能给罗琨调|教一个合用的,也稀罕不到哪里去,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 顾珀瑛在易英河眼中自然也属于那些最终死活无论的人,所有人都在引导他使用禁术。 用半天时间了解了苍辰峰的大致情况并且祭拜过苍辰真人的衣冠冢后,心急如焚的顾珀瑛被归尘峰的管事引入苍辰峰的地下审讯室。归尘真人自打发过飞剑传书后就一直呆在这里。 地下审讯室幽深阴暗,归尘真人却偏偏坐在石桌前,同一根簪子一起品茗。他平和冷静的面容在审讯室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中显得格格不入,加上他与簪子说话时时不时闪过的和软眼神更让人毛骨悚然。 那根簪子顾珀瑛认得,是苍辰真人惯常使用的,如今被当做本人一般温柔对待着。再联想到管事曾说的,归尘真人给苍辰真人立过衣冠冢后就在也没有去看过一眼,让顾珀瑛觉得他师父怕是收到了巨大的刺激,神智已然不清楚。 果然归尘真人只是扫了眼恭敬行礼的顾珀瑛便柔声对簪子道:“莫辰,你看珀瑛回来了。他定会给你找到失踪的徒弟的,你莫心急。” 归尘真人说完停了一下,头微微侧着,好像在听苍辰真人的回答。片刻后他又开口自言自语了几句,但神态和言语都像是有人回应一般 顾珀瑛垂着头不语。 他只有筑基期,即便是练了《分魂诀》,也没有办法感应到簪子上属于苍辰真人的微弱神魂,故而自是认为苍辰真人不存在。不过苍辰真人早已经虚弱到濒临消散的地步,也确实不可能与归尘真人交流,说归尘真人是自言自语也是对的。 等到他自言自语完,才转过头和顾珀瑛说话:“如今你罗师兄失踪,你师叔焦躁不安,我等并不认识擅长卜算的修士,只能寄希望于天机镜。” “虽然你此前推说天机镜是由我出面借来的,然而事实如何你我心里清楚,我是没有那个本事请动天枢仙门的至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什么手段,我希望你能再次出手,帮你师叔一回。” 顾珀瑛当然清楚,当年与吴献、陆宇笙所说的事不过是推脱,借出天机镜自然是他通过特殊渠道实现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早点找到罗琨,当然也就不会犹疑,干脆地应了下来。 天机镜无法找到罗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说号称无所不能,但到底不是真正的仙家宝物,若有散仙遮掩了天机,天机镜再厉害也会被蒙蔽。 这条路行不通,罗琨下落难寻,顾珀瑛寝食难安,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去寻了归尘真人。 归尘真人闻言也是皱眉,却别无他法,只得安抚道:“既然如此,也是天意。想来心急是不成的,加派了人手去寻吧。” 连绵不绝的惨叫声让顾珀瑛心烦意乱,语气不大好地询问:“师父,这里面是在做什么?” 归尘真人面上闪过浓浓的怨毒,却偏要假装不在意道:“一些小杂碎而已,胆子倒是颇大,居然敢对莫辰下毒。” 顾珀瑛心头一跳,追问道:“普通的弟子不敢这么做吧。” 归尘真人狞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邪修罢了,伤了莫辰他们也别想那么便宜地去死!” “师父,我想见他们一面。” “见他们做什么!”归尘真人不悦道,“你总该不会是要求情吧?我可不知你心地如此良善。” 顾珀瑛恭敬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怀疑他们与师兄的失踪有关。” 归尘真人似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说的不错,去吧,记得问问清楚。” 顾珀瑛谢过归尘真人,快步向更深处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昏暗的石室,里面几个被关押的修士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们见到顾珀瑛后,面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恐惧,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争先恐后发疯般扑向石室门口的禁制,哀嚎着祈求顾珀瑛杀了他们。 “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你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其中一个一边祈求还一边说着讨好的话。 顾珀瑛沉吟片刻,道:“若你们如实回答我的问话,我可以考虑吧给你们一个痛快。” 众人振奋不已,忙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珀瑛遂询问他们是否和罗琨的失踪有关,众人七嘴八舌道有关,那个说讨好话的邪修还补充道:“那人让我们寻了罗琨的血脉亲人,用血脉牵引之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罗琨身边,然后又献祭了一个血脉亲人,把他带走了。” 顾珀瑛皱眉:“那人是谁?” “不知道。他每次见我们都不是同一个面容声音,只在脖颈上挂了一个特殊的叶子状的法宝作为信物。” “那么血脉亲人呢?是师兄的父母?” “不知道,看着年纪不小了。” 这若真是师兄的父母,他该多伤心。顾珀瑛实在无法再问下去,厉喝道:“你知道他在哪?!” 那邪修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潜入,将阵法绘制在他身上,其他不是我们做的。” 顾珀瑛的希望被生生掐断,当即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毫不理会身后邪修对他不讲信用的咒骂。反正他只是答应会考虑,如今他的考虑结果就是不给他们一个痛快,倒真不是他失信。 况且他们的话给了他启发,他要赶快回洞府去查一查《分魂诀》,他记得《分魂诀》中有类似的方法。 第98章 九七一只师弟两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 顾珀瑛脚步匆匆,连行礼也是胡乱应付了一下。归尘真人见他如此着急,也就贴心地没有拦他。虽然他这么做未必没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但此时顾珀瑛早已经无暇去分辨归尘真人的表情了。 因与陆宇笙起了嫌隙,顾珀瑛并没有和他一起行动,独自往来于归尘峰。再次借用天机镜他依然没能逃过走荆棘路的命运,然而有过经验自然不至于让他像上次一样浑身骨头碎裂,伤倒是不可避免的,行动间必然多有不便。 偏偏他对身上的疼痛置之不理,出了审讯室便向洞府奔去,行走速度一点不慢,最终回到洞府的时候脸色已经惨白。 布下从顾氏地宫得到的隐匿阵法,顾珀瑛进入“浮空”之中,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让他精神一震,身上的疼痛顿时消减许多,面色也好了几分。略站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小溪,选了一处较浅的地方泡了进去。 溪水流过身体,水中充满活力的灵气顺着肌肤进入经脉,流转过全身渗透入骨骼,很快那种火烧一般的疼痛就几乎完全消失。 顾珀瑛满意地点点头,他不是第一次体验这溪水的功效,心想这溪水效果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取出“浮空”之后是怎样的,还能不能维持这样的作用。若是可以,给他师兄用一用也还是好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人,找不到人想得再好也没有用。 泡了一会儿感到身上舒服多了,顾珀瑛起身用真元蒸干了身上的衣服,信步走入附近的竹屋,取出《分魂诀》的玉简仔细看了起来。玉简里的信息排列的很有规律,很快他就找到了两个寻人的法子。 需要的材料略有差别,难度也有些差异,这都不是重点。想也知道,二者最大的不同在于其中一个效果不怎么好但不伤身,另一个虽对身体有所损伤效果却好的没边。 顾珀瑛只略想了下,就确定第一个办法估计是没用的。毕竟第一个法术在他脑海里模拟出来的能力还不如天机镜,既然如此,那这个法术八成是不能成功的。 这样的概率他没有必要去尝试,时间不等人,他还是着手准备修炼第二个法术比较好。 决定已下,顾珀瑛就不会犹豫。他将玉简收起来,转身去了丹药房,寻了接骨续脉的极品丹药和浴桶,从小溪里打了水制了药浴,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没顶埋入水中。 不管修炼哪门法术,先疗伤都是不能避免的步骤。 剧烈的疼痛蔓延至全身,顾珀瑛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正如易英河所预料的那般,顾珀瑛将法术练成,已是两个半月以后。同时在修炼法术的过程中,《分魂诀》也水到渠成地修到了中阶中段。 顾珀瑛虽然欣喜于自己的进步,但同时他也忧心于自己用的时间过久。罗琨下落不明,每拖一日便更加难以预料一分。 他不敢耽搁,立刻去取了罗琨曾用过的贴身物件,沐浴焚香、以物为凭燃符作法,最后静静地跪在蒲团之上等待那些狰狞的鬼物反馈回来的信息。 鬼物大多数对阳间的人不友好,顾珀瑛跪在那里看起来一片平静,其实耳边阵阵嘈杂的鬼语很是折磨他的耳朵,也十分影响他抱元守一、固守心神。但他不得不忍受着,还不能对此报以任何敌意。 能够接收到他请求的鬼物,无一不对人的情绪和强烈的思维极端敏感。 顾珀瑛不希望功亏一篑,只能忍受。 鬼语声由远及近源源不断传递而来,越来越大的声音让顾珀瑛脸色难看起来,眉头也不自觉微微蹙起。随着越来越杂乱无章的声音,顾珀瑛的识海感到一阵阵晃动,仿佛穿透灵魂一般的震荡让他差点从冥想的状态退出来。 默念安神咒,顾珀瑛加快了《分魂诀》的运转速度,才总算是稳住心神,没被这些小鬼的恶作剧缠住。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法术,但这不妨碍他预估这个法术的成功率有多少。一次就成功的好运着实令他惊讶,他实在是无法寄希望于失败后的再次尝试。这种法术可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熟练掌握,也不允许他一次两次不计后果地提升熟练度。 一次成功是最好。 鬼物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原本只是想给顾珀瑛捣乱一下,结果却看到他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化解了他们的小动作,顿时不高兴了,更大更整齐的声音不约而同地从他们口中发出来。 顾珀瑛被这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识海针扎一样地痛,甚至痛到了骨子里灵魂里。闷哼一声咳出一口鲜血,他却不得不强自硬挺,只能运功相抵。 好在一直关注他的苏九墟发现及时,出手扰乱了那边鬼物的动作,小小地教训了一下他们,让他们立时便老实下来。 顾珀瑛并不清楚真实情况,他只是感觉到鬼物们报复般地刺激了他一下后,就撒开手不管了,心中多少对这些家伙的小心眼和睚眦必报有了认识。 其实他也不敢再次激怒鬼物,只是平静地继续跪着,神识连通鬼物们的世界,专心等待他们查到消息并返回给他的那一刻。 这些鬼物虽未能成为踏上修道路的鬼修,但手段着实不容小觑。在顾珀瑛作法的第三天,他们就查到了一些信息。 顾珀瑛用《分魂诀》中的方法解读了这些信息后,登时愣住了。 “传承之地?”听到顾珀瑛得出的结果,归尘真人和偷窥中的苏九墟都有些怔愣,归尘真人甚至询问道,“你确定吗?” 顾珀瑛神情凝重道:“不会出错。” 难怪他们都找不到!若真是有人有办法在非约定俗成的时间内打开传承之地的禁制,那他可以用传承之地的东西遮掩天机一点也不奇怪。如果不是顾珀瑛修的那门神通能够链接已经被阻断过的因果,怕是他们寻到死也寻不到的。 苏九墟想的更多。他清楚罗琨的失踪和顾老祖有关,自然也就能容易地想到传承之地的情况与顾老祖相关。顾老祖一个活得比王八还长的散仙,能钻传承之地禁制阵法的空子也不是不能想象的事。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顾老贼!苏九墟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同时又害怕无比。是不是这么多年来,他自以为还算隐秘的小动作对顾老祖来说根本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苏九墟一阵眩晕,顾珀瑛听到归尘真人斩钉截铁地没有办法进入传承之地也是一阵眩晕。 “传承之地的禁制和阵法大多是上古大能设下的,自然有其厉害之处,大都摸到了道的门槛。如今虽然禁制阵法比那时多了不少,看着也精打细算得多,但境界远远不如上古,只是法的程度,哪里能称得上道?” 顾珀瑛脑海里一闪而过顾氏地宫里那些神秘莫测的阵法,喃喃道:“难道真的不能破解?” 归尘真人回答地相当冷漠:“绝无可能,死心吧。” 好容易稳住了自己,顾珀瑛才勉强和归尘真人道了恼,祭出飞行法宝跌跌撞撞地往洞府飞去。 归尘真人看着他狼狈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怜悯又有些解气,最后只是轻轻吻了吻手中的簪子,默默闭上了双眼。 顾珀瑛没有分神去关注归尘真人,他其实并不是被真相打击地连站也站不稳,只是被自己师父这样的态度弄得心中发寒。也许他师父对罗琨心中是有怨恨的,他不敢想象他师父这样的态度是从何时开始,罗琨是否感受过。 本质上来讲他和他师父都是一样的人,只在乎最想在乎的那个,其他的都是陪衬,必要时候翻脸不认人、拔刀相向都是可能的。 如今顾珀瑛心里对归尘真人和门派都有怨气,愈加放不下罗琨,却是易英河喜闻乐见的。 顾珀瑛回了洞府,立刻启动了阵法进入“浮空”,哪怕归尘真人说得再肯定,他也是不信的。 修真之人记性都很好,他还记得顾氏地宫里那被镇压的灵兽曾说过,无常谷最后一代谷主为避难躲入传承之地,虽没能逃过追杀,但进入传承之地却不是假的。 他犹记得灵兽所说的那一年,并不是传承之地开放的时间。 一定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不知道在哪里罢了。 顾珀瑛握紧手中刻录着罗琨所在位置的玉简,神色晦暗莫名。他自语道:“看来是时候去一趟传承之地外围了。” 第99章 九八累了 顾珀瑛很有行动力,很快就在传承之地外围晃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任何破解阵法的办法。 他心急如焚,不得已只能再次返回顾氏地宫,去寻找那只灵兽,试图从它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羽墨雕也不知道如何进入传承之地,它只能算是一个小炮灰,知道的事情非常少。不过顾珀瑛并没有放弃,从羽墨雕那里询问了最后一任谷主进入传承之地的具体情况,就一头扎入“浮空”和顾氏地宫的藏书室,找寻可能的答案。 他很心急,但是越急越乱,无数的资料将他淹没,他却毫无头绪。 几个月过去,他几乎心灰意冷,绝望地离开顾氏地宫。 然而当顾珀瑛踏出地宫那一刻,一个灰蒙蒙的身影向他扑来。吃了一惊,他反应迅速地掐起一个法诀,同时神识扫过,试图弄清楚袭击者的身份。 幸好顾珀瑛很快认出这个人是自己的熟人,强迫自己打断了法诀,否则对方毫无防备之下一定会被他击杀。 那人扑到他跟前,压着嗓子喊了声“顾师弟”,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珀瑛已经利用《分魂诀》里的手段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吴献本人,将口中因为中断法诀而上涌的腥甜咽了下去,才缓缓开口。 “原来是吴师兄。” 顾珀瑛说的很慢,语气很平稳,好像此刻见到的并不是一个寻找了很久都没见到的师兄,就如同这个人从来没失踪过,现在只是例行向同门打招呼一般。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一点笑意,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吴献的嚎啕大哭影响到,不知道的人仅仅听他的语气可能还以为对方是说了多么有趣的话。 与之相反的,是顾珀瑛的表情。 只要看到他的表情,就能感觉到他如风暴一样酝酿着的情绪,没有人会怀疑,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可以爆发。 吴献抬头,泪眼朦胧地看他,被他吓了一跳。 怔忪过后,吴献敏锐地发现,除了这份外放的感情,还有一丝期待被顾珀瑛小心地隐藏在狰狞的面容之下,仅从黑沉沉的眼珠里透漏出些许。 悄悄松了口气,吴献一抽一抽地向顾珀瑛求助。 “顾师弟,顾珀瑛,”吴献打了个嗝,却不肯停下话头,“你快救救我师兄吧!我师兄他……那个疯子杀了楚衍,还有莫姑娘……我师兄他……” 吴献说的颠三倒四,说到一半甚至说不下去,又哭了出来。 顾珀瑛本能的觉得他哪里不对,可是罗琨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已经被这两个字占据了全部心神,心里的怀疑被他本能地忽略。 上前一把扯过吴献,顾珀瑛连语气里都染上了暴虐:“师兄怎么了?” 吴献被顾珀瑛用力握着左手手腕,疼得嘶了一声,勉强忍着继续刚才的话:“带走师兄的人叫易英河,他是个疯子!他杀了楚衍,还把师兄和莫瑶都放进了棺材里!” 顾珀瑛没有说话,只是用好像一点光都透不进去的黑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吴献,表情越发扭曲。 吴献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眼神闪闪躲躲,实在不敢和他继续对视,也不敢开口提醒他不要握着自己的手腕。 这样一移开眼神,顾珀瑛立刻就被点爆了情绪,手上一个用力,“咔嚓”一声,吴献的手腕就这样直接被折断了。 吴献疼得直接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嘴唇一哆嗦,眼泪又下来了。 “你现在是谁?” 顾珀瑛看着吴献这样作态,终于冷冷地问。 “特么的我是吴献,是你吴师兄!”吴献也被顾珀瑛刺激到了,火气颇大地吼了回去。 顾珀瑛冷笑一声:“吴献……吴献不是这样的。吴献很在乎师兄。” 吴献用完好的右手一拳挥向顾珀瑛,扯着嗓子喊:“卧槽我哪里不在乎师兄了!要不是……我特么的能这么窝囊?!” 轻描淡写地接下这一拳,顾珀瑛没有半点动容:“要不是什么?” 吴献动了动嘴唇,忽然就泄了气,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师兄……师兄!” 吴献和顾珀瑛闹了一场,两个人都发泄了情绪之后,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顾珀瑛坐在树下,没有表情地听着吴献低声叙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对吴献掏出丹药治疗手腕的举动视而不见,半点愧疚感也无。 吴献一看这个样子,就没有好声气,叙事期间隔三差五就要嘲讽顾珀瑛几次,只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没再动手。 等到吴献说完了,顾珀瑛把玩着身上罗琨送的那件铠甲,没吭声,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 本是很尴尬的氛围,可是制造这氛围的两个人,一个还自顾自生着气,另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无动于衷。 过了很久,顾珀瑛才动了动身体,漠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吴献被他这态度气坏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顾珀瑛,你还是不是人?!我师兄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连半点险也不愿意为师兄冒!” “师兄对我如何,我比你清楚。”顾珀瑛不为所动,“我只是不相信你。” 吴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吴献指指自己,瞪大眼睛,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只能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片刻后,吴献才道:“顾珀瑛……你这态度有点奇怪啊……” 顾珀瑛看了他一眼,放松身体靠在树干上,不说话。 吴献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皱着眉,絮絮叨叨:“你以前,遇到师兄失踪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啊!你那时候,不管我说什么,总是不听,急急火火地寻找师兄……怎么这阵子……” “你很失望?”顾珀瑛突然问,“你希望我像以前一样那么做?” 他的语气很奇怪,仿佛这是一件什么很稀奇的事情一样。 吴献挠挠头:“我也说不来。我以前是挺讨厌你那么自以为是的,不过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后来吧……觉得师兄自己离开,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有点可怜。” 顾珀瑛笑了一下:“自己离开啊。” 吴献叹了口气:“师兄身上的麻烦事太多了,好像也很倒霉。你见过哪个人像师兄一样招灾的?说实话,我都有点习惯了。” “确实。”顾珀瑛若有所思。 吴献沉默了好一阵子,慢慢道:“师兄人很好,我愿意跟随师兄,帮助师兄,可是我有点累了。”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有点累了。” 他的语气很沧桑,很疲惫,和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顾珀瑛被他引出了深埋心底的感受,爆发过后的疲乏格外明显,一时间忽略了这点异常,只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有点累了。” 永远都不曾并肩承担过一切,即使是如今的关系,他的师兄也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总是一个看着另一个的背影,看着对方在苦难中挣扎,却不曾寻求半点帮助。 这样的行为,也许是不想牵扯对方,也许是拒绝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师兄,形单影只,似乎从没有谁和他一起走过同一段路。 或许还比不上一个稍微熟悉的同门。 他们不像恋人,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顾珀瑛垂着头,心里很复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吴献坐在他身边,眼神幽深地看着他,表情格外深沉。 第100章 九九 顾珀瑛静静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太对,蹙着眉想了下,扭头看向吴献。 吴献已经把那种古怪的表情收了起来,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顾珀瑛隐晦盯着吴献一段时间,发现他没什么不对,暗想果然自己是太累了,对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的。 “你知道那位城主把师兄带到了什么地方?”顾珀瑛自嘲般笑了下,按下千般心思问道,“你说你找得到路……真的找得到?” 吴献不太高兴道:“我又不是东南西北不分。再说了,我们虽然是在土里遁行的,可我们遁行的深度并不是多深,那土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土,神识完全能够穿透。” 说着他的脸上显现出几分得意来:“我早就觉得那什么城主不太靠谱,所以留了个心眼嘿嘿……一路上我的神识都外放着呢!而且,走了一段之后,我们可是回到了地面上的!” 顾珀瑛似乎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办法,愣了下,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路你还记得清楚吗?确定能找到地方?” 吴献被他猛地一问,有些心虚地动了动眼睛,尴尬道:“呃……应该没问题吧。” “那就走吧。”顾珀瑛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一般站起身,面色也归于平静,“不管能不能,先试试再说。” 吴献被他的干脆惊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起来,快走。”顾珀瑛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催促他。 “走就走。”吴献老大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声,握着手腕站起身来,恨恨瞪了一眼顾珀瑛,“可你会土系法术吗?你不是雷灵根?” 顾珀瑛道:“总有其他的法子,先找到地方再说。” “可是……”吴献犹豫着,还想说什么,被顾珀瑛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没有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缠这么久。”顾珀瑛用那双非常深沉的黑眼睛看着吴献,再次升腾起的对吴献的怀疑让他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还是说……你是在故意拖时间?” 吴献露出诧异的表情,片刻后反应过来顾珀瑛的意思,一下子梗起了脖子,恼怒道:“你怀疑我?!凭什么!凭你觉得我拖时间了?谁特么的想这样!你以为我不想赶紧去找师兄?要不是因为进那洞穴的时候我感觉怪怪的,我能这么瞻前顾后的?!” 顾珀瑛没有因为这些话就放松下来,也没有接吴献的话茬子,反而问道:“你不知道,师兄所处的洞穴位于何处吗?” 吴献哼了一声:“知不知道有啥要紧的!小爷知道怎么走就行了!” “在传承之地。” “啊?”吴献没反应过来。 顾珀瑛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传承之地。” 吴献惊叫道:“怎么可能!你特么的逗我啊!那地方不是不到时间进不去吗?” “不会有错的。”顾珀瑛道,“我用了禁法追踪师兄的位置,绝不可能出错。” 吴献吓坏了,语无伦次道:“那……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去救师兄啊!” 顾珀瑛忽然笑起来:“如果易英河没有把安置师兄的棺椁移动,那你们不是已经进去过了?也许你当时奇怪的感觉,就是因为穿过传承之地的阵法造成的。” “虽然不能确定,但只要有一点可能,都要试一试。假如真的是这样呢?即使不是,也能早作打算。所以事不宜迟,早些去确定一下为好。” 他低低的笑声里蕴含着别样的情绪:“毕竟那是师兄,就算……我还是想要坚持。” 吴献似乎被这样的猜测安抚了,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连忙道:“原来如此,你想的对,那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修士的记性大多不错,吴献也不例外。偶尔因为相似的风景让他产生短暂的迟疑,也很快能从记忆里找出辨别的方法,继续脚下的路。 顾珀瑛跟在他身后,神态悠闲地看着他满头大汗地认路赶路,冷清的眼神中仿佛带着一点看笑话的意味。 吴献转头看到他的表情,脸上写满了不悦,但终究为了更重要的事没有发火,只是走得更快了。 因为吴献顾珀瑛两人都只是筑基期,和修为高深的木偶城主不能比,所以之前一日就能走完的路,他们不眠不休地走了好些天。 当他们真正按照吴献记忆中的路径走到传承之地外围的时候,面色都有些激动。 吴献更是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真的是传承之地!”吴献哽咽道,“师兄肯定在这里!走,我们马上去找之前进去的那个地方!” 顾珀瑛点点头,整了整有些皱巴巴的衣摆,长舒了一口气道:“走吧,你带路。” 吴献应了声,仔细认了下方向,抬腿就向记忆中的地方奔去。 他一路都没有减速,心急如焚的样子让顾珀瑛有些侧目,又有几分放心,觉得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罗琨,看向他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一点。 他们两个有些想当然了,他们被阵法剧烈的攻击拦在外面的时候,距离吴献所记得的地点还有数十里路。 “怎么会这样?!”吴献又气又急,同时很是不解,“上次没有这样的,我们从这里直接就穿过去了!” 顾珀瑛侧身避开一道风刃,沉吟道:“你们从这里走的是地上还是地下?” 吴献眼神微微一闪,马上掩饰住,恍然大悟般答道:“对了,我们从前面好一段开始就走的是地下了!而且我记得,那城主遁行的深度……” 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吴献顿了顿才继续道:“非常深。” 顾珀瑛“嗯”了声,从阵法里退身出去,站定之后,假装翻找储物袋,实际上却是从“浮空”之中取了一张土系的遁行符。 吴献紧跟着他的脚步退出阵法,看到他拿出遁行符,露出惊喜的表情:“对了,可以用遁行符!” 用期待的眼神望着顾珀瑛,吴献却看到他竟然只是拿着遁行符观察四周,勉强等了一会儿,顾珀瑛还是没什么动作,于是不耐烦地催促道:“顾珀瑛,你快点!” 顾珀瑛没有理会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此时不激发遁行符是因为周围阵法太多,灵气波动异常,如果直接使用符箓,而不准确地确定遁行深度的话,位置很有可能出现偏差。 观察了好一阵子后,顾珀瑛开始在脑海里构筑遁行的深度的路径,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确定了所有的数据。 “好了,可以了。”顾珀瑛冲吴献道,“一会儿抓紧我,不然可能会在半路散开。” 吴献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闻言情绪总算好了一点,一点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条绳子,走到顾珀瑛身边,拴在两个人的腰上。 顾珀瑛无奈地扶了下额头,不过并没有阻止吴献的动作。 等到吴献手脚麻利地记好了绳子,他知会了吴献一声,激发了手里的遁行符。 第101章 一百 顾珀瑛没有土系灵根,只能靠土系遁行符在地下活动。按照他的计算,遁行的深度果然如同吴献所说的那般非常深,再加上他不是一个人,还要带着吴献,这使他激活符箓入了土后,需要花费大力气来维持符箓的激发状态。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灵力来按照计算好的路径不断调整方向,更加剧了消耗。 如此这般,等到顾珀瑛带着吴献穿过诸多禁制和阵法,从土地下钻出来,脸色已经微微发白,显得很是疲惫。 这仅仅是身体上的疲劳,对顾珀瑛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难忍受。 令他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到了地上所看到的景象,吴献略带恐惧的惊呼更是加重了他心理上的压抑,几乎让他心神不守。 那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森林,生气旺盛,好像千百年来长青久茂,从不曾凋落过。森林树木的间隙尸骨堆积成山,鲜血蜿蜒成河,沉沉的死气聚集在地面附近,不断沉沉浮浮,与森林上空凝结的生气泾渭分明、互不干扰,竟给人一种阴森诡异之感。 一瞬间,顾珀瑛已经联想到了顾氏地宫壁画上的场景,时空重合的错觉让他头晕目眩,吴献在他耳边暴躁的叽喳声渐渐远去,像是隔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顾珀瑛心绪浮沉,想到了壁画上空中的景象,顿时有些稳不住自己的身体。 不由自主地抬头向上看,空中什么也没有,顾珀瑛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焦急忐忑。 他一把抓住吴献的领子,充血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吴献饱受惊吓的面容,神情狰狞,语气十分轻柔:“你弄错地方了,对不对?” 吴献下意识地摇摇头。 顾珀瑛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越发温柔:“怎么会呢,肯定是你弄错了,对不对?” 吴献定了定神,勉强镇定下来,连忙道:“就是这儿,我没弄错。不过上次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没有这些尸体,森林里干干净净的!” 顾珀瑛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手从吴献的领子上移到了脖子上,慢慢收紧:“是你弄错了。” 吴献深吸一口气:“顾珀瑛你不要这样!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自欺欺人,不如赶紧找到师兄看一看情况!无论如何,师兄他……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是!” 顾珀瑛被吴献的话刺激到了,一抬手狠狠地将吴献甩了出去,表情越来越狰狞:“胡说八道!师兄怎么可能有事?!师兄还没有听到我和他说一说心里话,还没有听到我的答复,怎么可能放弃我!” 吴献在地上一滚,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大声道:“你特么的发什么疯!小爷也知道师兄不可能放弃,但是你把时间用来发疯,简直是本末倒置!师兄……师兄也许正处在危险之中你知不知道……” 吴献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在眼眶里打转。 顾珀瑛的表情一阵变幻,显然,他正在无穷无尽的恐惧和愤怒中挣扎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表情终于定格在一种相对正常的状态,暴躁的情绪也被他压了下去。 他有点木楞地看着警惕地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地方的吴献,有几分恍惚,摇了摇头才哑着嗓子问道:“我怎么了?你为什么离得那么远?” 吴献惊疑不定道:“你不记得刚刚发生什么了?” 顾珀瑛揉了揉太阳穴,略微点了点头。 吴献小心地上前两步,发现顾珀瑛没有再次发疯的征兆,才一点点挪过去,低声向顾珀瑛复述才发生的事情。 顾珀瑛听完吴献的话,神色十分凝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招,交谈的间隙也不着痕迹试探了吴献几回,注意到吴献的反应很正常,完全没有不对的地方,一时间沉默下来。 自从遇到吴献以来,顾珀瑛觉得自己对情绪的控制就越发的弱。一点小小的刺激,他也常常神经质地爆发出来。 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很不对。 他不清楚是什么影响了他的情绪,而吴献看起来没有经历和他相同的遭遇,也不像是对他下手了的样子,让他心里的不安堆积地越来越多。 许久后,他才望向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吴献,轻声道:“罢了,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休息休息之后总还是走一趟吧。” 顾珀瑛在原地打坐调息了一顿时间,确认自己已经恢复了灵力,就按照吴献的指点重新激发了一张遁行符,带着吴献一路深入地下,找到了一处白光与红光交错闪烁的地下洞穴。 正是吴献曾经带着罗琨进入的那一个。 不过不同于当时的情况,此时的洞|口,一层雷光遍布的淡紫色禁制挡住了顾珀瑛吴献两人的去路。 以两人的眼光和常识,自然能看出这层禁制不只是挡住了洞|口,很大可能是将整个洞穴全部包裹在内,想要按照之前的办法利用遁术避过禁制是行不通的。 既然不能投机取巧,那么就按照规矩来吧。 顾珀瑛的心被翻腾着的情绪包围,大脑木木的,思维越来越混沌,只是凭借本能抓住了脑海中最激烈肆意的念头——无论如何,不管需要什么,经历什么,总是要见一面他的师兄才好。 他不能确定这个念头从何而起,也拒绝去想这种想法之下的深意,依照自己的直觉,缓缓迈开步子,走到了洞|口。 吴献看着顾珀瑛一片空白的表情,深深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少许。 随着顾珀瑛一点点抬起双手,将灵力由指尖释放,吴献的双眼逐渐眯起,敛去面上原有的情绪,霎时间他的身上就多出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 这种深不可测因为顾珀瑛指尖暴起的雷光变化,一个充满了嘲讽和恶意的笑容绽放在吴献的脸上。 他微微仰起脸,就连他的双眸也全部阖了起来,鼻尖轻微地耸动着,好像嗅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陶醉在一种玄妙的境界当中,吴献映衬着淡紫色的雷光,竟让面容显出一两分森森鬼气。 “真是美妙啊。”吴献轻声道,音色不正常的沙哑让他的话语更添几分森然,“终于到了……就快了……哥哥……” 声音愈发的低沉了,尾音隐没在雷系灵力对撞引起的风声爆炸声中,只有他抖动的肩膀泄露了愉快的笑意。 将头低下去,吴献没有隐忍身体上细微的颤动,只是将声音吞回喉咙里,静待顾珀瑛回神。 吴献的行为很及时。 几乎就是同时,顾珀瑛加大了灵力的输出,禁制上的雷光产生了共振,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惊醒顾珀瑛的同时,引发了阵阵剧烈的灵气波动。 狂风以顾珀瑛为中心吹出,吴献不得不伸手遮挡飓风带来的石块和泥土。 大概一刻钟后,风才止歇。 吴献因为风沙咳嗽两声,一抬头就看到青筋暴起的顾珀瑛站在洞穴前,死死地瞪着依旧顽强的禁制。 吴献眨眨眼,很快就感觉到顾珀瑛身上的灵力以一种规律而粗暴的方式波动着——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很明显他是要突破了。 顾珀瑛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满头大汗潸潸而下,不消片刻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了。然而他身上的灵力暴动并没有停止,还不断在他身体里游走着,他的气息因此越加深邃。 吴献看得分明,顾珀瑛正在向金丹期不断迈进。 他会在这样的地方结丹?吴献挑挑眉,望向禁制的方向。透明的禁制没有遮掩住洞穴内部的景象,他能清晰地看到洞|内的冰火两重天。 吴献玩味地笑了下,这地方土系、火系、冰系灵力都很充足活跃,可是顾珀瑛他是个雷灵根不是吗?他现在到底是神志不清呢,还是根本就不怕失败? 也许易英河……考虑过这样的状况。没什么诚意地想着,吴献看着将周围照得明亮的紫色光芒,也有点恍惚,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也是在这样的光芒中,慢慢消融,最后…… 也许这一切都是错误的。 吴献眨了眨眼,将脸上的表情调回到“担忧”那一栏,蹙着眉踌躇地看着顾珀瑛。 顾珀瑛身上的气势再涨了一小阵子,就缓了下来,最终还是堪堪停在结丹前,没有真正在不合适的地方冲击金丹。 顾珀瑛喘着粗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看着洞|口。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的吴献,神情晦涩难辨。 “吴师兄。”顾珀瑛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我看到了。” “啊?什么?”吴献听到顾珀瑛叫他,就有点惊喜地停下脚步,结果听了后面的话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到啥了?” “师兄。” “什么!你看到师兄了?!”吴献急忙上前,大声询问道,“师兄在里面吗?他醒过来了吗?情况怎么样了?” 顾珀瑛答非所问:“我还看到了莫家那位小姐。” 眼神渐深,他仿佛自言自语道:“双生棺啊……” 第102章 百一 顾珀瑛陷入长久的沉默,吴献吞了吞口水,在怪异的氛围里,有点扭捏地站在一边,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追问。 顾珀瑛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一阵子,自己抽离出来,用浸满了各种情绪的双眼看向吴献,语气温柔得吓人:“我看到了双生棺。你知道双生棺是什么吗?” 不等吴献回答,顾珀瑛就自顾自继续道:“传说有一种花叫双生花,一株二艳,并蒂双花。它们同时开放,相互争抢对方的营养,直到有一方胜出为止。然而最后同时归于死亡,因为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悄然腐烂。”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可事实上,双生花确实一株两生,不同于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它们一朵必须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否则两朵都会败落。因此,其中一朵必须湮灭,以换取另一朵的生存。” “传说没有错,双生的花朵,会一起摇曳一起旋转。但是,最后却只会一朵生长,一朵枯萎。” 顾珀瑛的眼睛漆黑一片,似乎再也没有光能映射进去,他轻声细语道:“吴师兄,你说,和这双生花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双生棺,是不是很有趣?” 纵使吴献早就知道双生棺的事情,此刻也被顾珀瑛简直不正常的表现吓了一跳,毛骨悚然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顾珀瑛你……” 顾珀瑛眨了下眼睛轻声道:“你知道师兄和莫瑶被分别放在两个属性相克的棺材里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因为你知道哪一个才是主棺怕我不敢来还是因为你不知道怕我不愿来?” 吴献觉得顾珀瑛的话有些奇怪,尤其是最后的反问,他弄不清顾珀瑛真实的意图,更有些让他不敢深思的猜测,一时间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面上一片木楞楞的。 顾珀瑛自嘲一笑:“是了,我跟你说这些要做什么呢?你总是这样子,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想的是什么。你似乎从未将一切放在心里眼里,永远都以一种傻乎乎的姿态面对我们。” “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顾珀瑛的神色沉下去,“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总是会跟我装傻,不过没关系。” 顾珀瑛表情一变,五官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扭曲:“你总是有耳朵的。” “我知道你现在听到了我说的每一个字,所以你不用敷衍我,不用装傻。” “我只需要你记住一件事。” 顾珀瑛一字一顿道:“无论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都给我离师兄远一点。” 吴献悚然而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珀瑛。 “是的,我让你离师兄远一点。”顾珀瑛好心地解释道,“无论以后我在不在他身边,是不是跟他反目成仇,我都会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的,也希望你能记住。” 吴献的心一点一点下沉:“你……你什么意思?” “他很倒霉,我知道。他也许不像我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也知道了。”顾珀瑛摇摇头,“但是我已经陷下去了,道心在很早以前我没有觉察的时候就满是破绽。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顾珀瑛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轻缓柔和的笑容:“这段因果,我早已身在其中,这是我的劫。” 吴献沉默良久,轻轻叹口气:“你似乎知道了什么。” 顾珀瑛道:“你觉得不可思议?” 吴献道:“太突兀,一下子就说你发现了什么,这让我难以置信。” 顾珀瑛闭上眼睛:“如果有人希望你知道,而这个人知道他希望你知道的一切,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并不突兀。” 吴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这是在解释给我听?” 顾珀瑛摇了摇头:“我这是在说给师兄听……也是在说给该听的人听。如他所愿,我会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去做的。” “就当是……就当是到了最后,再为师兄做一些事情吧。” 吴献觉得,他可能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顾珀瑛的表情,那种他说不出来的悲伤和释然。 他说:“无论最初是什么样的原因,出自什么人的手笔,毕竟我已经喜欢上了师兄。” “毕竟我喜欢过他。” “什么?”吴献愕然道,“什么叫喜欢过?” 顾珀瑛道:“字面意思。” 吴献怒道:“我就知道你这人不可信,薄情如斯!我不知道你竟这么快就能把师兄的感情……” 顾珀瑛打断了吴献:“不用再和我争论这个。任谁知道一腔真情和倾心的付出都不是因为你所想象的原因,对方也没有那种对等感情,最后的结局一定是相忘于江湖后,要多深情才能毫无顾忌地继续?至少我做不到。” 吴献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无话可说。 顾珀瑛继续道:“我无意与你解释争辩什么,只是想借你之口告诉师兄,如今该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师兄的顾虑我也懂了,以后,我必然不会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事情,让师兄为难,请他不必为此担忧。” 将目光移向洞穴的方向,顾珀瑛轻轻道:“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后的感情回报。” 吴献眼睁睁地看着顾珀瑛说完这句话之后面无表情地取出一张土系遁行符,伸手封住了他的灵力,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臂,一点也没有征求他的意思,直接就激发了遁行符。 像演练过千百万遍一样,熟门熟路地在地下左拐右拐,顺利地离开了传承之地。 这一刻,吴献清晰地意识到,顾珀瑛真的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也许是易英河告诉他的,也许是其他人告诉他的,这并不太重要。不管他知道的是哪一部分都好,是不是事实都好,顾珀瑛已经深信不疑才是重点。作为半个当事人,吴献能够想到顾珀瑛此刻所受到的打击,也大概能猜测到不久前顾珀瑛突然飙升的修为不仅仅来自易英河的灌顶。 吴献看着顾珀瑛不由自主挺直的脊梁,心知肚明如今顾珀瑛的猜测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易英河已经达到了目的,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吴献不知道顾珀瑛是不是这样想的,当他们到达地面上之后,顾珀瑛解开了他被封着的修为,只是很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就好像面对的一个并不怎么熟识的同门一样,带着虚浮于表面的温和与刻骨的疏离。 “对于禁制,我已经有了一点猜测,还需要回到传承之地的大殿验证一下。”顾珀瑛道,“你并未去过传承之地,里面危险重重,而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还是在外面安全的地方等着比较好。” “不然出了什么事,师兄会担心的。” 顾珀瑛说着,提起罗琨的时候,总算还是露出一点真心来,那份温柔也真实多了。 吴献顿了下,才道:“那麻烦了,你走好。” 顾珀瑛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与师兄之间,还有太多的因果和牵扯,总是需要清算清算的。” 顾珀瑛就这样把吴献留在了传承之地外围,而吴献也少见的没有和他争执,闹着要一起去,只是目送顾珀瑛消失在地面上。 “虽然他很小家子气,但不得不说,他还算是有点小聪明的。”在吴献身后慢慢显现出身影的,正是易英河,此刻正用仿佛是赞美的话说着讽刺人的事实,“他比你要知情识趣。” 吴献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一向弄不懂你们这些奇怪的人的想法。” 易英河上下打量着吴献:“没想到,你到了这样的时候,还锲而不舍地在伪装,也真算得上是道心坚定了。” 吴献撇撇嘴:“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你说什么,都不改变的。” 易英河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笑话,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喘不过气般断断续续道:“真是……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样的妙人!难怪……难怪罗家小子会这样喜欢你。” “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易英河收敛了笑容,冷冷道。 吴献默然不语。 “这会子不装了?”易英河一把捏住吴献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冷笑道,“怎么,是想起来我是全程跟着你的了?” 吴献猝不及防,被易英河的瞳术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神一下变得呆呆的,但不过片刻就醒悟过来,一脸平静地看着易英河。 易英河得面上露出浓浓得惊诧:“没想到啊……我易英河终日打雁,也有一天被雁啄了眼。楚衍,你倒是藏得真深。” 吴献,或者说是楚衍比较贴切,他漠然道:“如今说这些做什么,落到你手里,悉听尊便。” 易英河的表情有几分古怪:“你这是有恃无恐啊。” 楚衍呵呵一笑,套着吴献的壳子,这笑容就透露出那么一点森然的味道:“怎么会呢,你易英河心狠手辣,我不敢与你玩心眼。” 易英河扬眉:“你还敢挑衅我?真的以为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没有那个胆子。”楚衍淡淡道,“你打散了我的三魂七魄,如今我只剩一点残存的天魂地魂,和马上就要消散的非毒、除秽二魄,早已注定了没有轮回的可能,那我又有何可怕的呢?” 天魂主意识,地魂主羞|耻善恶,非毒、除秽指爱、恶,易英河倒是有点理解了为何楚衍竟能残存下来二魂二魄了。 “罢了,毕竟吴献是琨儿看中的人,”易英河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那我就……只搜你的魂吧!” 楚衍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毫不反抗,只是闭上了眼睛。 第103章 百二 易英河觉得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真是说对了。 终日打雁,最后到底被雁啄了眼。 他有一点不愿意相信,自己怎么就真的没从楚衍的残魂里搜出一点什么东西。无论他心里多么不甘心,花了多少工夫,那二魂二魄里留有的信息,和之前他搜出来的没有半点不同。 这怎么可能呢? 易英河冷笑着,冷眼看着吴献的眼神越来越呆滞,最后变成混沌一片,他感应到的楚衍的残魂,也被他搅和成一团乱。 楚衍肯定还有后手,易英河心知肚明,这小子胆子极大,敢在他、在苏九墟和罗琨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丝毫不顾忌他们其中有散仙、有把吴献当做至亲的人,不是太蠢就是有所依仗。 看看这个人做的事情,像是个傻大胆吗?罗琨都被他骗了,还以为他是个一心一意对待吴献的好男人呢! 可是他不能再继续搜魂,否则一定会伤到作为楚衍载体的吴献。 这不是他希望的。 当时他和罗琨定下的协议,其中一条就是要保证吴献的安全,这也是罗琨的底线之一。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易英河并不希望和罗琨发生争执。 这是罗琨看重的伙伴,是梓仲的后人看重的伙伴。 易英河呼出一口气,一遍遍提醒告诫自己,总算是把满心不悦和愤怒压了下去。 将楚衍的残魂从吴献的体内抽出来,易英河取出一个袖珍的鸟笼,把那一团灰色的发光体塞了进去。 不管对方是还有一魂五魄游离在外也好,还是有其他什么办法也好,他只要把撞到他手里的都看好,总有一天,他会逮到他想要逮到的人,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再也不去看那个笼子一眼,易英河把笼子丢入散仙能够开辟的次元中,伸手拎起吴献,细细地查看了他现在的情况。 除了疲惫外没受什么伤。 易英河很满意,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只要吴献没受到影响就行了,至于精神上有没有被打击,他可不在乎。反正他已经将真相挑挑拣拣告诉了顾珀瑛,很快、很快,他就能看到罗琨离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回到无常谷的旧址,按照罗梓仲的遗愿,重建万花谷。 到那个时候,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和他的爱人团聚呢?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美妙呢? 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也不想等了。 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等待顾珀瑛找到他传承的功法的问题,绞尽脑汁破解其中的谜题,费心费力地提升实力掌握打开禁制的办法,所以他决定直接让顾珀瑛知道这总是要他知道的东西。 他知道的,顾珀瑛一定会按照他的愿望去做的。 他清楚地知道。 不只是因为顾珀瑛在他的控制下培养出来的那个继承人,更是因为顾珀瑛啊……也是一个顾家人。 顾家人都是疯子,要历经千万劫难,从成百上千万年前他就知道。 因求而不得疯狂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 从最早算起,他的父亲因为情人改嫁而与他的母亲同归于尽,他那位留下顾家血脉传承的好哥哥,不也是与一份适合初恋情人的散仙传承失之交臂后,求不得放不下堕入邪道,进而狂性大发杀妻戮子,若非他“大义灭亲”斩杀了这位血缘兄长,可能到如今,顾家也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再往下,不说与无常谷谷主牵扯甚多的顾城主,其他的,因为各种求不得而发疯的,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两个。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得到又失去、或者以为得到了却从未真正得到的可怜人,他们的所作所为比他还要可怕,只不过修为太差,没能成的了什么气候而已。 对,与其说这些人是对某样东西坚定不渝,还不如说是他们就是这样的小心眼,就是这样的看不开。 顾珀瑛也是一个顾家人,身上流着顾家人的血,所以没有人比他这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妖怪更清楚,顾珀瑛心里有着怎么样的渴望。 嘴上说得再好听,在一切完全破碎的前一刻,心里总还是抱有挽回的念头的。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他们能够付出一切他们能够支付得起的代价。 就是这样愚蠢,这样小心眼,这样……坚定。 易英河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很想看到,顾珀瑛就像以前所有的顾家人一样,在奢望完全破灭的那一刻,世界是怎么样被顾珀瑛自己颠覆的,又是怎么样从一个情种走向满心大道的无情者。 因不识而无垢,因阅尽而洞幽。 顾家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天才,可惜这样的天才他不喜欢。 早些年间,那个身边跟着老虎的小子是叫什么来着?易英河已经记不起来了。虽说修士的记性都很好,可毕竟他对这些小事从来不上心,要不是因为这是一个堪破情劫的顾家人,他一定不会分出半点精力去处理。 就是这个小子,天赋不错,气运逆天,竟然在练习了《分魂诀》后,还能够在他诸多手下的围剿下逃出生天,最后差一点成功飞升,真是不简单。 不过就算他再有天赋又如何呢?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比较会闹腾的小虫子而已。 想和他斗,真是可笑。 易英河拎着吴献,冲着顾珀瑛的方向低笑一声,转过身返回他的仙宫。 顾珀瑛没有感觉到有人在他离开不久就出现在吴献身边,半是嘲讽半是期待地预测他的未来。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顾珀瑛没有反抗易英河的实力,就算知道了,也不过徒增烦恼。 他心里已经够乱的了,还是不要再接受更多的打击的比较好。 如果一个人知道他以为的深爱,对方那些付出的理由并不像他想象的一样,他会有怎么样的心情呢? 顾珀瑛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他只是知道,他对罗琨,还是放不下。 为什么? 顾珀瑛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他爱的是师兄这个人,还是自己内心中的一个幻想出来的一个形象。或者说,他执着地认为他所爱的人,也许并不是看着他长大、陪伴着他度过这些年的罗琨,而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幻影——忠|贞、深情、执着、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那个属于自己以及自己属于的幻影。 他不知道,也从未想过会在这么早的时候,遇到这样的问题。 如果是很多很多年以后,无论那时他是否还与师兄在一起,在想起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就算没有一个答案,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完全迷茫不知所措。 可是没有如果。 在他沉浸在爱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一段段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告诉他,他的师兄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爱的只是自己制造的幻觉。 他想过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一个圈套,当他心怀希望地向吴献求证的时候,吴献近乎残忍地揭开了他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有些愤怒,也有些怨恨,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 只要早一点,他就不用面对如今的局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把这个幻觉套在了师兄的身上,一时半刻根本不可能将二者剥离开来。 他想发泄、想质问,无数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涌,最后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声叹息。 师兄、师兄。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顾珀瑛木着一张俊脸,机械地行走在传承之地漫天的黄沙中,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似乎再也没有光能照射进去,一片死气沉沉。 也许是因为此时并不是传承之地正常开放的时间,许多平时凶狠血腥的灵兽看到顾珀瑛只身一人毫无防备地在这一片荒漠中行走,竟然都只是懒懒地看上一眼后就收回目光,毫不在意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好像它们刚刚看到的不是喜欢的血食,而是一个会动的装饰品。 就像从未被真正看进眼里。 哪怕心绪再纷乱,顾珀瑛怎么说都是一个修士、一个身经百战的修士,该有的警觉他一点也不缺。他很快就发现了灵兽不正常的表现,也十分警惕地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这里面。 他慢慢停下了步子。 灵兽也好,灵植也好,没有一个对此做出一点反应。 顾珀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十分好笑,想一想之前他和罗琨来这里的时候经历的事情,现在这又算是什么呢? 难道说,传承之地里的灵兽灵植还有休工期?这真算得上是修真界的一大奇闻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就不要在那个时候把师兄带到这里来,也不会…… 顾珀瑛忽然从懊悔里惊醒。 他又想起了罗琨。他想起罗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这让他有一些忐忑。他不能确定他现在的情况是往哪个方向发展。 会好起来的。顾珀瑛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他修行路上的一个劫数,只要渡过去,总有一天会是一片坦途。 他知道自己一个非常小气、非常冷血的人,这一刻他比以前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他的自私和无情。他的师兄,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理由,都对他有恩,可他…… 在这一刻,却真正有了将他当做劫数的念头。 他看向大殿的方向,死寂的眼睛里渐渐泛起雾气,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顾珀瑛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永远不会消失,只会更加深刻、更加坚定。 难道就到此为止了?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还想再试一次,还想……再被师兄挽救一次。 第104章 百三 顾珀瑛虽然小家子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脑子还算是聪明。他对一些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对于一些不用于平常的观念也可能认同。 比如说他其实是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正说服自己、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拯救自己,别人的言语或者行为,不过是坚定心中想法的佐证。 或者又可以说,像顾珀瑛这样的人,是一个读作非常坚定执着写作顽固不化的人。 顾珀瑛对于罗琨的事情很不甘心,他想要罗琨再次“拯救”他,不如说是希望罗琨的言行举止再一次拟合他的想象,让他相信他所迷恋的并不只是幻觉,而是已经找到了依托的真正的爱人。 他想要的“拯救”,从根本上讲,是一种求证方式,是一种心理安慰。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很让人觉得这个有这样想法的人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可这就是顾珀瑛的真实想法。 本质上讲,顾珀瑛就是这么自私自利,他的付出从来都建立在高回报的基础上。 马克思曾说过,一个资本家,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他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顾珀瑛不曾出生在一个拥有马克思的世界里,但是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对于他所在的世界来说,是通用的。 他付出了许多,为的是能够从罗琨身上得到感情方面的高回报,现在遇到了意外的状况,他发现自己的投资快要打了水漂,以他的小心眼,当然是不会甘心的。所以当他觉察到有方法可以挽回一下,他自然就倾向于使用这种方法,哪怕他觉得这样的方法里充满危险和玄机。 从某种方面来讲,顾珀瑛也算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可惜他的投资对象选错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顾珀瑛还固执地不愿意承认他的失误,或者说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承认自己失误后所要承担的损失,还想着自己也许能够力挽狂澜,故而一路不停,忧心忡忡地进入了传承之地的大殿。 他想要打开阻挡他前进的禁制,最起码要先把身上的传承收集完整,突破金丹期才行。好在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顿悟,现在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了,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完成这些并不算苛刻的条件。 只不过他有一点担心,作为邪道领袖的易英河,既然把他师兄镇压在双生棺里,却又布置下那样威力弱小的禁制,看着不像是有意囚|禁他的师兄,倒像是做下了一个诱饵,等待有人傻乎乎地闯进去。 易英河,多半是故意的。 顾珀瑛这样想着,心情更加沉重了一些,准备迈进金碧辉煌古老大殿的脚步也一瞬间迟疑了许多。 为了他的师兄,他这样铤而走险到底……值不值得? 这个问题眼下几乎无解,顾珀瑛现在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想要知道到底值不值得,恐怕要到一切事情都结束,才能盖棺定论。 顾珀瑛略想了想,觉得自己如果不试一下,恐怕会后悔终身。 现在的他,已经看到了许多虚无假象下的真实——家族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是他的后盾、师父不像想象中那么慈和、师弟不像想象中那么友爱、同门不像是同门更像是仇人、师门也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会是他的依靠。 一切都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他现在,也许已经是孤家寡人,没有良师益友,更无论父母亲戚。他就如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罗琨是他所能看到的、触摸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毫无疑问,他不能放手。 易英河了解顾家人,他按照自己的设想,在传承里设定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关卡,既能够让顾珀瑛感觉到足够的难度,又不至于真的要了他的命。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多疑的顾珀瑛觉得他现在付出的代价不轻不重很值得。 顾珀瑛一开始闯过这些关卡后,确实如同易英河所想一样,既觉得付出和回报相等,又觉得这位前辈是真心想要寻找一个传人的,不自觉狠狠地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他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这些关卡的设置是不是有点奇怪? 他在闯关的途中,心境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变化,虽然从未有过绝望,可是焦急、忐忑、愤怒、希望和平静交替出现,最后他身心俱疲之时,终于迎来了结束。 结束后,他得到了进入传承中心的钥匙和关于即将得到的宝物的信息,顿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合理的。 可是,他还是直觉有几分奇怪。顾珀瑛垂下头,眼睛盯着地面,似乎那上面开出了一朵花。留下这份传承的凌云道君,是不是对人性的把握太精准了一点? 他的心情在不断的变化当中,一直是松紧交替,每次总是能精准地把握住他情绪的临界点,不让他滑入不可挽救的深渊。 这很不同寻常。 就算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检测他的情况,凌云道君又怎么能够确定那就是他的极限?而且每一次都准确无比,更是令人怀疑。 顾珀瑛心里沉沉的,但是却没有停顿太久,只是在心里梳理了一下这些疑问,就迈步走进了传承中心的密室,用才得到的口诀打开了密室的最后一道门。 门一打开,顾珀瑛就看到一个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密室石床的蒲团上,半透明的身影昭示了他非人的身份。 中年男子见顾珀瑛进来了,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又欣慰的笑容,轻声道:“数千年了,总算是有人打开了这扇门。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顾珀瑛眼神一闪,恭恭敬敬地向中年男子行了个礼,轻声回答道:“回前辈的话,小子顾珀瑛,天枢仙门弟子,侥幸获得前辈的传承。” 中年男子,也就是凌云道君呵呵一笑,神色愈加满意:“小家伙,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种,你既然能够走到这里来,哪怕是靠着气运,也是天意。更何况刚刚在阵中,我也看到了你的表现,你很不错。” 凌云道君的话算是解开了顾珀瑛的一些疑惑,虽然顾珀瑛还有其他的问题,可他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直接问出来,只是回答说“前辈说的是。” 凌云道君似乎对顾珀瑛这样知情识趣的表现非常满意,和他交流了一些关于外界的情况,最后满是遗憾地叹息道:“想我当年飞升之时,修真界是何等盛况,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实在是令人扼腕。幸好我飞升之时留下了一缕分魂,这么多年来也未曾放弃,否则……” 否则什么,凌云道君没有说下去,顾珀瑛也没有问,只是好像很本分地垂手立在原地,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 凌云道君再次叹了口气,和蔼道:“小家伙,你得了我的剑道传承,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我当年同他人有约要替他寻找他走失的后人,可惜世事难料,没想到我飞升得早,这件事未曾完成。我知道你来此,一定是得了他人的指点,想要得到我凌云传承的核心……” 凌云道君神秘一笑:“这世间,这天道,都有自己的规矩,我可以将这份传承交给你,但是同样的,你必须替我完成这件事。” 顾珀瑛沉吟道:“既然前辈都没能找到那位……后人,我一个小小的筑基,哪里有能力那么快就完成这个任务?不瞒前辈,我想得到这份传承,主要是因为我的师兄。他如今危在旦夕,我必须尽快将他救出来。” 说着,顾珀瑛也不做隐瞒,将罗琨的事情捡重点说了一些。 凌云道君听完,脸色未变,可是还能看到他眼里的动容:“也罢,既然如此,我就先将传承给你,但是你要发心魔誓,在飞升前为我完成这件事,否则就永远不得飞升、不入轮回!” 顾珀瑛闻言也未曾多做犹豫,立刻就发了心魔誓。 凌云道君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够干脆!我凌云喜欢!看在你这么干脆的份上,我再送你一份造化!” 说罢,凌云道君身形一动,骤然出现在顾珀瑛身前,伸出一根指头,点在顾珀瑛额头,大喝道:“凝神静心,抱元守一!” 顾珀瑛接触到凌云道君的灵力,忽然有了一些令他惧怕的明悟,一时间心神俱震,但眼下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不得不按照凌云道君所说,立刻收束心神,稳住自己体内的情况。 凌云道君见顾珀瑛冷静下来,先是将传承全部打入对方的识海,然后又开始向对方灌注灵力。 因为之前在传承关卡中不断经历的战斗,顾珀瑛前些日子在冰火二重天洞口禁制前获得的修为被他不断稳固,加上那份灵力的来源与他同源,故而已经变得极为扎实。 这时候,凌云道君对他进行灌顶,并不会影响他的根基,只会快速提升他的修为。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隐患的,修为提升的太快,心境却跟不上,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同样的,这个隐患也被解决了——那些踩着顾珀瑛心理底线的关卡,正是为了给他炼心的。 这实在是不可多得好处。 可就是因为好处太多了,两次灌顶得到的修为有隐隐和顾珀瑛同出一源,才让顾珀瑛更加警惕和怀疑。 他觉得他好像已经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并且短时间内不可能逃脱出来,这让他对于刚刚得到的传承充满了不信任,不敢让传承呆在他的识海里。 好在他修炼过《分魂诀》,于是趁着灌顶结束,凌云道君虚弱无比即将消失的时候,将传承从识海里分离,用特殊手段将其禁锢住,然后眼神凌厉地望向凌云道君。 第105章 百四 百四 凌云道君对顾珀瑛凌厉的眼神视而不见,半透明的身影好像轻烟一般时聚时散,眼看着就要归于虚无了。可凌云道君并不在乎他眼下的情况,只是冲着顾珀瑛露出一个充满了邪肆意味的莫测笑容,随意的点点头,径自闭上了眼睛。 眨眼间,凌云道君隐约的身影就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做法简直称得上是挑衅。 顾珀瑛心中发沉,这算得上是他所能预料到的结果中比较糟糕的一种了,他拿凌云道君完全没有办法。 他已经不能知道更多的秘密,只是简单地明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凌云道君的传承确实有蹊跷,甚至有极大的可能充满了恶意。 充满厌恶地将识海里包裹着的传承放置在更加安全的角落,顾珀瑛很快使用了《分魂诀》里面记载的法术攻击它,轻而易举地就将传承打散,再无威胁。 顾珀瑛微微舒了口气,心中放松了一些。 然而还没有等他多观察一阵,彻底放下心来,变化就突然到来。 零零散散的传承忽然间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骤然向他识海深处飞去。因为传承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微小的体积,顾珀瑛甚至来不及阻挡,就已经被这些带着微黯光芒的小光点侵袭入神识之中。 顾珀瑛只觉得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一片混沌之中失去了思考的力气,眼前像是绽开了无数五光十色的烟花,世界在一瞬的明亮之后归于无边无际的深沉黑暗。 ……怎么会这样大意? 怎么会这样大意的原因,顾珀瑛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想到不败刀神。 他不知道在离他不远的一处漆黑的山洞里,一面水镜闪着幽幽的暗光,一男一女正站在水镜之前,欣赏着他的经历。 看到顾珀瑛的惨状,面对着水镜的少女不禁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她随意地回头看向皱着眉头一副蠢兮兮样子的吴献,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哎呀,吴道友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情。”少女语调轻快至极,但言语之间充满的恶意任谁都能轻而易举的听出来,“莫非,吴道友竟是在担心顾珀瑛不成?” 吴献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幽幽叹了一声道:“卿十九,你也不需要用这样的话刺激我,对我来说,除了师兄,没什么能够动摇我的心神。” 名唤卿十九的少女仰头哈哈大笑,因为略带几分疯狂的表情,她的整个五官都显得有些扭曲。但她妖娆无比的长相力挽狂澜,不但没有使得她的神态显得难看,反而由于这一抹疯狂给她的面容更添几分独属于女人的魅力。 吴献没有理会她莫名其妙的笑声,看着水镜里昏厥在地的顾珀瑛,脸上慢慢透露出几分轻松来。 卿十九笑了一阵子,却没等来对方的捧场,扭头看到吴献面上的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冷,重重哼了一声,哂笑道:“你这个人,我简直腻歪透了你的婆妈!有我师父的《蕴魂》在,完全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献知道卿十九这个女人实在是有点魔性,所作所为全看心情,根本没有什么常理可言,所以虽然并不情愿,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话:“不可否认月魔真一是本方世界的大能,《蕴魂》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传奇功法,只因为最后需要……的是我的师兄,我永远都不能在尘埃落定前放下心来,这无关其他。” 卿十九闻言直视着吴献的双眼,勾了勾唇角,含混地问道:“你当真对你师兄……没有其他的想法?” 吴献将目光从卿十九身上收回来,挥手将身前的水镜打散之后,一面向山洞外走去,一面极其不耐道:“难道你对你师父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行了,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疏漏。不管怎么说,易英河都是散仙级别的大能,你的师父就算是研究他本人多年,也未必就真的百密无一疏。” “如果真的被他发现了我们三人做的事情……后果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卿十九顿时被吴献的话激得火冒三丈,碍于月魔真一的叮嘱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于是只能过过嘴瘾:“吴献!你以为你好的到哪里去!如果有一天你师兄知道了平时他看到的都是假象,你觉得他会怎样面对你?!” 吴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洞口,他的声音轻轻地从远处传来:“不劳卿道友费心,吴某自有分寸,还望卿道友好自为之。” 迷迷糊糊地从昏迷中醒过来,顾珀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凌云道君的传承里,而是幕天席地地躺在一处青草柔软的地方。 动了动身体,他发现自己的四肢酸软无力,丹田处也凝滞一片,经脉里似乎完全不存在流动的灵气。 顾珀瑛皱着眉头运转起功法的一瞬间,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身体不由自主微微发抖。 丹田内的灵气都已经液化完毕,形成了一个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灵液继续压缩,向着固体形态转化的地方。除此之外,他周身的灵气也呈现极为规律的波动,明显是要进阶的征兆。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要冲击金丹期了。且以他体内的灵气储存量来看,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这本应是好事,可惜他事前并没有预料到竟然会在此处进阶,没有准备充足的渡劫物品豪门权妇。 更可怕的是,他渐渐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灵气的流转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就眼下的情况看来,他很有可能死在雷劫之下! 顾珀瑛脸色黑得难看,可实际情况摆在那里,想要停止冲击金丹得看运气,他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压制修为,只能低声咒骂两句,迅速翻看自己储物袋里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他的东西。 头上的劫云开始凝聚,顾珀瑛的双手颤抖着,心里渐渐升起绝望来。他深吸一口凉气,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混乱的头脑当真迅速清晰起来。 事到如今,若是能有什么地方避上一避,或许还能筹谋一二,为自己争取几分胜算。 顾珀瑛心中一动,脑海里转过几个念头,几乎是立刻想起来自己那堪比神器的“浮空”,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能够逃过一劫。 眼神一亮,顾珀瑛抬头看了眼天上厚厚的劫云,唇角带起一抹莫测的笑容,手诀一掐,身影当即消失不见。 风轻柔地抚过碧绿的草地,凌乱的青草昭示着那一处刚刚曾有过活人的痕迹。 吴献远远地看着顾珀瑛消失,半分惊诧都没有显露出来,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看了眼天空中缓缓散去的劫云,掉头向不远处的卿十九走去。 卿十九难得迎向吴献,满含兴趣地问道:“吴道友,顾珀瑛用的是什么东西,竟能逃避天劫?” 吴献深知当今修真界很少有人真正清楚“小世界”的真相,就连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于是只是敷衍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不曾见顾珀瑛用过。” 卿十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很识趣地没有追问当中的具体情况,转移话题道:“我还需要确认一下,我们的合作中,顾珀瑛生死不论对吗?” “话是这样说不错。”吴献没有因为卿十九的识趣就放松警惕反而是对方转移话题的行为让他更加不安,谨慎地回答,“但如果出现其他意外情况,我恐怕还是要看具体的了。” 卿十九被抹了面子,面色自然就有些不好看,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好声气:“希望到那时候,吴道友还能像今天一样,痛痛快快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吴献不置可否,只催促道:“顾珀瑛马上就要金丹了,想来易英河也要将我师兄从冰封的状态中唤醒,月魔真一可是应该赶来此处了?” “呵。”卿十九嘲弄地轻笑了一声,轻蔑地看了吴献一眼,“吴道友胆子总是这么大,小女子可是深感佩服啊。行了,你不用担心,既然我师父已经被你和苏家那个小子逼着发下了誓言,总是不会食言的。” 吴献伸手掏出一张土遁符,同样嘲讽地回看了卿十九一眼,冷声道:“心魔誓这种东西,对你们魔修来说,有的是办法规避,谁知道到时候你师傅会不会食言而肥呢?总归你们是魔修,行事更加随意一些。” 卿十九也不为这些话和吴献争论,她干脆直接动手。 伸手一捞,一面漆黑的小旗子出现在她的手上。旗子缭绕着阴森不祥的黑气,旗身上用浓稠的鲜血绘着百鬼图案,隐约有游魂厉鬼的哀号惨叫声从那图案的中心传来。 也不见卿十九如何动作,那旗子迎风就长,很快变成一人多高,被卿十九握在手里,轻轻一挥就有无数鬼怪从其中奔出,直冲吴献而去。 吴献并不为眼前的景象所动,冷静自若地激发了手里的土遁符,瞬间从卿十九的眼前消失不见。 第106章 百五 百五 吴献靠着土遁符一路不停,穿过传承之地的禁制,很快就回到了易英河安顿他的小院。 推开院门,吴献甫一进去,就看到满脸不悦的易英河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一双阴鸷的眼盯着他不放,语调森然道:“既然受了惊吓,那就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跑!想要祭拜故人,以后……建立了,有的是时间。” 吴献瑟瑟发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在罗琨的面子上,本座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何必这样作态?”易英河看着吴献瑟缩的样子,兴起地逗弄着他,“或者你是在伤心楚衍的逝去?不若本座将他的骨灰装殓好,给你随身带着如何?也省得你总是要跑出去才能看望他。” 吴献惊恐地摇摇头。 “你这是不愿意的意思?”易英河一抚掌,哈哈大笑道,“那可真是可怜了楚衍那个小|贱|人,一腔柔情错付,为你连命都没了,你却连他的骨灰都不愿意带在身边。” 吴献只是发抖,不敢回答他。 易英河看得没趣,也不再欺负吴献,随便唤了个邪修过来,让他把吴献领进屋里,好好洗刷洗刷,便拂袖而去。 易英河离去之后,吴献总算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只是脸上的惊惧还没有收起来,显得十分可怜。可惜那个邪修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完全无视了吴献卖力的表演,推搡着吴献进了屋子,眼睛也不眨地扒掉了他身上的衣服,把他丢进了水里。 吴献蔫蔫地坐在浴池中,在邪修的压制之下遵循易英河的吩咐和苏九墟通了消息。 在苏九墟的注视下,吴献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经历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顾珀瑛那个蠢货,这样明显的陷阱也往里踩。”苏九墟此刻是女性人格主导着,行为举止显得十分妩媚,斜向吴献的眼神里满是诱|惑,“看起来一切顺利,总算是没有白费我的心思。” 吴献的脸上写满了挣扎,艰难道:“苏九墟……你和我师兄才是……你怎么能这样做?我……要是师兄知道了,我真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 苏九墟撩了撩长发,不屑道:“那便不解释好了我的美女俏老婆全文阅读。他又不像我们,有那老东西护着,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反正最后你师兄总是要得利的,你怕什么。” “师兄那么喜欢顾珀瑛……可是……” 苏九墟嗤笑道:“他喜欢顾珀瑛?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了!反正你不必忧心,引|诱|顾珀瑛进入传承之地修行凌云道君传承、逼迫顾珀瑛结丹的人又不是你,你充其量不过算是知情不报而已,你师兄不会那么小气的。” 苏九墟意味深长地强调道:“你要知道,在你师兄心里,你可是比顾珀瑛重要得多的存在。” 吴献又是惊喜又是不解地摇摇头,有点茫然地看着苏九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总之,我这样做是为了救我们两个的命,是为了我们两个好,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按照易英河说的去做就行了。” 苏九墟眼见吴献这幅蠢样,早就知道他说也说不通、骂也骂不动,意兴阑珊地下了句结论,随意地挥挥手,切断了水镜的联络。 吴献心中不以为然,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茫然,呆头呆脑地缩进水中,一言不发了。 看管他的邪修抬起眼皮瞧了瞧,也没有做什么其它的动作,站在小屋的门外,就像是一尊饱经风吹雨打的石像,面容木然,巍然不动。 吴献在水中扭头看了看那个身影,伸手搅和了一下温热的水流,小声道:“我不想洗了,我要出去。” 邪修很快重新出现在吴献面前,将他从水中捞出来,一个法诀清干净了他身上的水,用一块大毛巾将他包起来,扛着他向休息的地方走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吴献对着角落的花盆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边卿十九收到了吴献的消息,百无聊赖地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根青草,默默监视着顾珀瑛消失的地方。 突然,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就见曾经凝聚着劫云的地方出现了一抹暗红色的光芒,几经变换最终凝聚成了一只没精打采的凤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显得虚弱,不久之后竟然隐隐有了消失的迹象。 卿十九蹙起眉,心中越发觉得顾珀瑛结丹危险了。 天上的异象瞬息万变,刚刚还气息奄奄的凤凰一瞬间重新焕发生机,与之相随的是两根尾羽相继断裂,只剩下一根最细弱的还留在原处。 这样的景象在卿十九看来,其实比刚才还要危险,不过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还玩味的笑了起来。 凤凰在空中飞舞了片刻,忽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顿在原地,身体不断扭动。它身上的红光大盛,暗红逐渐转向大红。星星点点的光芒缭绕着出现在凤凰周围,很快变成燎原之势,燃起的火焰将凤凰紧紧包围。 火势越来越大,凤凰变成了一团火球。 小半个时辰后,火光渐弱,然而红光却不见消失,反而越来越亮,颜色也红的越发纯正,最后大炽的红光竟然染亮了大半片天空,那样的色彩让卿十九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初升的朝日。 红光最亮的时刻,一只生龙活虎的凤凰从光中再次成型,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即使离的很远,卿十九也依然能够看见凤凰那双神采奕奕的眼。 凤凰未在天空中停留,展开华美的羽翼,引颈长鸣,冲天而上。 卿十九几乎呆住了,嘴里叼着青草滑落在地上。 她有些混乱地深深呼吸,不可思议地望着那片已经恢复湛蓝的天空,忽然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仙极九天全文阅读。 不过她毕竟也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而作为魔修她所遇到的奇人怪事比常人多得多,很快就恢复过来,平复了心神。 随着理智的回归,更大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对顾珀瑛的行动,到底还要像以前一样,弄不死不休吗? 如果今天产生的异象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她都不会有半点动摇,可是偏偏,顾珀瑛的结丹异象是凤凰,还是一只已经涅槃过后一飞冲天的凤凰,这由不得她不掂量掂量。 打虎不死反受其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符合她卿十九的人生理念。 暗中纠结了半晌,卿十九咬咬牙,小心翼翼地给她师父和吴献都送去了暗信。 感觉到周遭的灵气发生了规律的变化,卿十九深深望了一眼曾经出现异象的地方,掐了一个奇异的法诀,身体化作一道血红的遁光,向远方飞去。 不管未来如何,眼下,她是绝对不会去得罪一个很可能大有前途的金丹修士的。 她卿十九,从来都是这样识时务的人。 顾珀瑛结丹成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吴献知道了以后心情很不错。 他不像卿十九和月魔真一,总是在心里惦记着顾珀瑛身上的那点东西,也没有要和顾珀瑛不死不休的打算,所以三个人中反而是他最为镇定,也最为平静。 在他看来,顾珀瑛这样的异象反而是一件好事。 虽然罗琨并不是真的喜欢顾珀瑛,可是同门这么多年,彼此早有了一些情谊,如果就这样让罗琨看着顾珀瑛因为他落得个凄凉下场,那么就算嘴上不说,罗琨心里肯定也是过不去的。 吴献因为身份问题对顾珀瑛没有太多的好感,他一点也不希望因为顾珀瑛的小问题影响到他最重要的师兄。如果顾珀瑛能够迈过这个砍获得新生,对他来说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现在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了这样几乎撕破了脸皮的地步,顾珀瑛还会不会毫无保留地救治罗琨,吴献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如果不能够达到这样的目的,那么顾老祖这么些年来的谋划就要泡汤了,最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的人一定不是别人,而是顾老祖本人。 正因为对这样的情况心知肚明,吴献才不会特别担心。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些猜测,知道自己的师兄多少次对顾珀瑛伸出援手或者赠与旁人无法想象的好东西,或多或少都有顾老祖的手笔在其中。 有的时候吴献的心中也是很敞亮的,他的猜测一点不假,那些必要的不必要的因果,确实是由顾老祖牵线搭桥的。 顾珀瑛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除非他想永远陷在因果的漩涡中,死在雷劫之下。 毕竟像“浮空”这样规避的雷劫的宝物,究根结底也是来自顾老祖本人。 就算是任何人知道了这件事,也要赞上一句“用心良苦”了,何况是在其中受益颇多的吴献呢。 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手段可以保证顾珀瑛永远真诚对待罗琨的吴献,除了告诉自己放心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 顶多也就是能在心里祈祷祈祷罢了。 这一刻,吴献比任何人都要期望顾老祖够给力。 第107章 百六 百六 顾老祖何止给力,起码他所作所为在就超出了吴献的预计,给吴献带来了许多方便。 当然,即使顾老祖做得再多,吴献也不会对他心存感恩,更不会对他有所改观。顾老祖之前做的事情,足够他恨上一辈子,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倒是顾珀瑛对自己的老祖宗感官急转直下,虽然他现在还完全不知晓那个坑害了自己的凌云道君就是自己传说中已经飞升了多年的老祖之一。 金丹已成,顾珀瑛靠着身上的宝贝比过了几乎必死的雷劫,没有受到半点损伤。与此相对的,他也失去了雷劫淬体的机会。 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吧。 收了功,顾珀瑛闭着眼睛坐在“浮空”里有清心静气功效的蒲团上,内视自己的丹田,看到那一粒浑圆的金丹在滴溜溜不停的自转,心情没有半点好转,脸色依然阴沉得可怕。 顾珀瑛在看到金丹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忽然浮现的不是凌云道君的那张脸,而是罗琨的模样。但凡修士到了金丹境界,就算是已经完成了去假还真的步骤,已经修炼出一点本我,或多或少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感应,也就是俗称的预感。 其中若能得一点灵光照见,还能对自己身上的因果有所感应,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处理办法,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偏偏对顾珀瑛来说,他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这份机缘,让他的心里充满了忐忑。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称得上机缘的事情,对他来说怕是弊大于利。而造成这一事实的人,也很明显就是他已经错付真心的罗琨。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师兄。 顾珀瑛垂下了眼睑,顺便流露出一抹苦涩。 或者是他的运气不好,或者说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能清楚地感应到,自己和师兄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斩也斩不断的因果,大多数都是自己欠下的。除此之外,他还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和另外一人的因果,但这种感觉太微弱,他也对其中深意不甚明晰。 不过他心里隐隐约约是有种感应的,好像比起让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什么回报的师兄,这份因果才是他真正应该斩断的东西。 修士大多数对自己的感应式很重视的,顾珀瑛见那种感觉默默记在心里,决定过一段时间就好好调查一下。 在此之前,他需要去了结自己和罗琨之间的因果。 简单而言,他是打算彻底和罗琨做一个了断,从此之后,随时都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只要愿意就可以两不相干丹武至尊最新章节。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顾珀瑛的决绝也是世所少见,凉薄如斯也和顾老祖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了。说不定这就是顾家的传统了。 自然,对于修士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狠心绝情的人,往往不会被七情六欲所阻拦,能够更顺利地冲到更高的层次。 至于在此之后,是否能够破解迷障,得到飞升的机会,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如果连之前的层次都不能达到,更遑论未来? 下定决心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顾珀瑛在“浮空”之中休整了一阵子,然后在里面收拾了一些的用的东西,才施施然离开这方小世界,不紧不慢地联系了吴献。 吴献之前是不曾想过那么多,但当他看到顾珀瑛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顾珀瑛身上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变得更为漠然和决绝。 吴献不甚在意地在心里笑了一下,面上却是一片惊愕和茫然,看向顾珀瑛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发生了什么事吗?总感觉你好像哪里不太对。”吴献道。 顾珀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今我已经结成金丹,倒是有几分把握闯上一闯关押师兄的地方,你是与我同去,还是留在外面把风?” 吴献想也不想,直接嚷嚷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没道理营救师兄的时候只有你在场!” 顾珀瑛道:“既如此,那你我便一同行动。此外,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我想知道和师兄一起被双生棺镇压的莫姑娘如何处置,毕竟一旦开棺,莫姑娘非死即伤。” 吴献愕然道:“你真是顾珀瑛,不是其他人假扮的?!你不是很讨厌莫瑶吗?” “我虽然不在意她的死活,”顾珀瑛倒是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只道,“可是我却并不想和莫家对上,尤其是在师叔去世之后。” “啊?”吴献更加不解了,“这和你对上莫家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顾珀瑛眼神渐冷:“如果有人希望我能扯上干系,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扯上干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献站在原地,垂着头琢磨了半晌,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一旦有人说了什么,打死也不能承认?” “不。我的意思是,”顾珀瑛凝视着吴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必须担下全部的责任。” 吴献闻言,顿时被点爆了,忍不住向顾珀瑛骂道:“你还有点良心吗?!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这样做,你想过我师兄知道后会……” “师兄是师兄,你是你。”顾珀瑛打断了吴献,出手如电把住了吴献的命门,冷冷威胁道,“你不用拿师兄来敲打我,我在做什么,我心里很清楚,至于后果,我也明白得很。” 吴献未曾防备,当即浑身灵力被压制,加上顾珀瑛境界比他高,一时间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从顾珀瑛手里逃脱,只能惊恐的看着顾珀瑛。 “现在,你立刻发下心魔誓,承诺一旦出现意外,责任由你来承担。否则的话……” 顾珀瑛冷笑一声:“我相信,即使是师兄就站在我眼前,你也不会活着离开这里。我有的是手段,让你饱受锻魂炼魄、业火灼烧之苦天兵在1917!” 吴献被顾珀瑛说得浑身发寒,在领教了对方一点小手段之后,很快屈服了,老老实实地发了心魔誓。 顾珀瑛将吴献丢在地上,从“浮空”中取出一条捆仙索,将他缠上,祭出一件飞行法宝,带着他向安置罗琨的山洞遁去。 顾珀瑛的法宝级别不低,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将吴献放开,顾珀瑛没有理会吴献像要吃人一样的表情,率先走向了山洞入口。 因为已经到了金丹期,洞口禁制的灵力和他又算得上是同源,所以他仅仅用了极少的时间,就打开了洞口的禁制,并且完全没有惊动其他人。 随即他一马当先地走进了山洞,吴献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半点废话也不敢有。 看起来就像是被吓怕了一样。 顾珀瑛也不去深究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想表现出来的一样,按照以前曾探查到的情况,迅速向安置罗琨那口棺材的地方走了过去。 一路上竟然十分顺利。 大概是对山洞四周的禁制太有自信,整个山洞除了那一禁制外,居然没有一点其他的防御手段。 不过很快顾珀瑛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安置着盛放罗琨棺材的那间暗室,除了门上被布下了极其爆裂的雷系禁制之外,竟然还有连环阵法在墙壁四周或明或暗的雕刻着,那防御就像是一个铁桶一般,很有几分水泼不进的味道。 阵法是怎么样的不好说,可是禁制却很好认,那是和山洞洞口一样类型的禁制。 吴献看顾珀瑛不动了,心急地推了他一把道:“哎!为啥不走了?” 顾珀瑛扭头看了吴献一眼,略微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回道:“这里有禁制,暂时进不去。” 吴献闻言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道:“这些阵法看着眼熟啊。”想了想,吴献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补充道,“我想起来了!这些阵法之前就在这儿!” “当时你们是如何进去的?”顾珀瑛没有去追究吴献之前曾说到的那位城主的事情,只捡重点问道,“上次你们可曾见到这个禁制?” 顾珀瑛的问题确实是重点,因为他所感应的没错,阵法又是先前就在的,那么很大的可能,这个禁制是起着改变阵法的属性——比如将困阵变成杀阵之类的——或者将几个不同类型的阵法串联起来的作用。 顾珀瑛希望不是如此,否则他将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破解这些防御。 吴献道:“当时这里没有别人,城主将我们带进来,也没有见到其他什么禁制,直接走进了那间暗室之中。阵法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顾珀瑛为难地看了眼说不清事情的吴献,不再向他询问,干脆利落地凑近了暗室的禁制,打算仔细观察一下。 再一次出乎顾珀瑛意料的,他发现禁制对他似乎毫无排斥。 毫无疑问,顾珀瑛沉默了。 他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个地方和凌云道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带罗琨来的城主和凌云道君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顾珀瑛心情更为糟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在吴献的催促下,缓缓激发了灵力,一点点消融了暗室门口的禁制。 第108章 百七 百七 幻想中的攻击不曾到来,禁制就像一张纸,简简单单就消失在顾珀瑛的手下。 吴献眼神晦暗地瞟了一眼顾珀瑛,掩下唇边充满深意的笑容,一副冒失的样子绕过顾珀瑛大呼小叫着冲进了暗室。顾珀瑛冷哼一声,连忙跟上了吴献。 看到罗琨安宁的在冰棺中沉睡的样子,吴献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眼睁睁地看着罗琨落入易英河手中一样。 旋即他就反应过来,扭头扯着顾珀瑛的袖子不断地嚷嚷道:“顾珀瑛,你看,师兄被封在那里了!” 不用吴献提醒,顾珀瑛自然也看到了罗琨的真实情况。 冰棺玲珑剔透,做工极尽繁复奢华,精巧又不失大气,看着倒不像是镇压修士的东西,更像是用来休息的器具。 不过这本来充斥着仙气的冰棺因为其中满满的猩红色血液显现出一种邪恶图谜的气息,一瞬间就从天界坠于地狱之中。 一棺材的精血将罗琨完全包围在其中,看着就让人很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顾珀瑛虽然已经决定了要和罗琨一刀两断,可是毕竟真的沉沦过,看到这样的景象,心中也是一阵阵的酸涩。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真心喜爱过的人,在感情还未真正全部退去之时,他还是希望这个人过得好。 吴献扫了一眼顾珀瑛,发现他的表情里带着动容,心中一下就松了下来,暗自舒了一口气。 “顾珀……咳、顾师弟,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吴献搓了搓手臂道,“那棺材给我的感觉不怎好。” 顾珀瑛颔首,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依我之见,这些血液趴是从活人体内抽取的精血。先不提这等手段何等狠毒,和这项的邪术沾染上,师兄想必也受到了不好的影响。” 说着,顾珀瑛上前,细细看着那口冰棺,叹了口气道:“可惜,我对冰棺上绘制的阵法并不熟悉,不知道应该怎样解开。” 吴献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要我这样干看着师兄受苦不成?” 顾珀瑛摇摇头道:“我再想想办法。放心,我不会把师兄丢在这里不管的。” 吴献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了心思和他掰扯了。 “对了,”顾珀瑛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向吴献的方向看去,“另一间暗室在什么地方?” 吴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顾珀瑛又问了一遍他才眨眨眼,慢慢答道:“哦,你说放着莫师妹的那间吗?” 顾珀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出口挤兑他“哪个是你师妹”,不过表情却是很明显了调频未来最新章节。 吴献仿佛是被揭穿了心事一样,脸上一红,然后咬咬牙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没有看到最后就昏了过去。” 顾珀瑛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找找看。” 吴献不解:“这件事情以后再做也不迟,现在比较重要的难道不是师兄吗?” 顾珀瑛知道吴献有时候比较迟钝,于是解释道:“也许莫瑶的那口火棺上会有什么提示也说不定。” 吴献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比顾珀瑛更加积极的站起身来,开始四处寻找。 安置莫瑶的棺材和罗琨的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极其简陋不说,就连棺材上面的阵法也是能简化就简化,只要能够起到预定的作用就行了,丝毫不在意棺中人的保养,完全是放任其生死的样子。 多亏了这种偷工减料的做法,顾珀瑛这个半吊子才能在棺材上面找到蛛丝马迹,慢慢理清了其中的头绪。 吴献虽则十分忧心罗琨,可是他对这个又不太懂,想要上去帮忙其实也只是添乱而已,没过几个时辰就没趣的撇撇嘴,跟顾珀瑛打了声招呼,晃悠回罗琨的暗室去了。 没了吴献在一边碍手碍脚,顾珀瑛整理的速度就更快了。而且令人惊喜的是,随着辨认出来的东西的增多,他对于如何开启冰棺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把握也越来越大了。 五天之后,顾珀瑛从莫瑶的火棺之前站起身来,沉默片刻在她面前跪下,对她磕了三个响头。 “为了师兄,不得不牺牲你了。”顾珀瑛低声道,“看你的样子,浑身血液凝结,应该也早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顾珀瑛难得十分轻松愉快地笑起来:“也许为师兄而死,你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死得其所,也是不错的结果。” 话毕,顾珀瑛重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不再看莫瑶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间暗室。 不消片刻,顾珀瑛就回到了罗琨所在的地方。 吴献正坐在地上小声地和沉睡中的罗琨讲话,他似乎很固执地认为,只要这样不断和罗琨说话,罗琨就一定能听到。 看见顾珀瑛回来了,他显得十分激动,极为开心地询问道:“你已经找到解救师兄的办法了是不是?” 顾珀瑛干脆利落地点了头道:“没错,马上就可以开馆了。不出意外的话,师兄不会有事的。设下这对双生棺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偏向师兄的,压根没有想过要让莫瑶活着。如果没有其他变故,师兄一直都是安全的。” 吴献震惊道:“真的?你不会是弄错了吧?那家伙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能有这么好心?” 顾珀瑛笑了:“师兄运气一向是不太好,但是也总能吸引一些还算不错的人,为他生为他死,在这一点上,我比你更加相信师兄。” 吴献心里一沉,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于是道:“那可不是,正因为有我这样好的师弟存在,才会有今天这么活蹦乱跳的师兄。” 顾珀瑛顿了顿,并未对着话发表什么看法,只道:“要说活碰乱跳,还是得等师兄真正醒来才算数。” 吴献大力点着头,很是赞同顾珀瑛的观点。 “你且到门口守着。”顾珀瑛不再去管吴献,缓缓走向罗琨,口中吩咐道,“我要开棺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在外面也好有个照应武导韩娱最新章节。” 吴献应了,一边从储物袋里翻找着各种用具,一边向门口走去。 待吴献离开视线,顾珀瑛就从“浮空”中取出了一套用来绘制符箓的笔砚。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自己心头精血逼出一滴,用白玉制作的砚台盛好,另外去了一些灵药压成药液,与精血混合在一起,制成了一种特殊的墨。 这种墨是他按照莫瑶火棺上面绘制阵法的材料推算出来的。 还要感谢对方对莫瑶的不上心,在棺材上并未作什么特别的处理,直接将材料暴露在外,才给了他推算出配方的可能。 用符笔蘸了墨汁,顾珀瑛稳稳地捏着笔杆,小心翼翼地在冰棺之上下笔。蕴含着精血的墨汁在冰棺表面流动着,须臾就引起了棺中精血的躁动,形成了一浪一浪的血潮。 这景象其实极为诡异。 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躺在一片血色之中,血液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在他的身周不断咆哮,不时飞溅在他的脸上,却偏偏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顾珀瑛不为所动,执笔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很快就将冰棺外表上的阵法改造完毕,棺内的精血也随着符笔的离去而渐渐恢复平静。 顾珀瑛仔细检查了自己所绘制的线条,确认没有半丝错误之后,才后退了几步,将工具收回了“浮空”之中。 他深深地看着棺中人,慢慢闭上眼睛之后,才抬手打出了之前练过无数遍的法诀。 随着一个个法诀没入冰棺之中,顾珀瑛骤然睁眼,咬紧牙根,双手向上抬起,做了一个掀起棺盖的动作。 棺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了颤,却没有一下子被抬起来。 顾珀瑛手上的青筋暴起,咬紧了牙关,也顾不上擦去额角的汗水,只一门心思要将冰棺打开,不停歇的加大了灵气的输出。 总算是因为他到了金丹期,不曾做下白功,一炷香之后,和他抗争着的棺盖失去了力道,被他抬了起来。 随着棺盖的打开,棺中的精血像是活过来一般,汹涌而出,咆哮着向顾珀瑛袭去。 顾珀瑛对此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祭出长剑,和精血形成的怪物斗了起来。吴献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神识一扫,发现了不对,立刻祭出自己的法器上前来帮忙。 二人联手,很快就将精血怪物消灭。 正在吴献盘膝坐下打算恢复一下的时候,顾珀瑛低呼了一声,吓得吴献赶紧去看他。 “怎么了?怎么了?” 顾珀瑛脸色复杂地看着还躺在棺中未曾醒来的罗琨,感受着自己和罗琨之间越来越明显的联系,瞬间就明白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 “也许我应该……”顾珀瑛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吴献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顾珀瑛摇头道:“没什么。”停了一下他补充道,“师兄为何还不醒?” 吴献怔了一下,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慌慌张张地去看罗琨。 也就是在这时,棺中的罗琨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将醒未醒的恍惚。 第109章 百八 百八 罗琨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似乎有个念头,大约是以为自己会一直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会醒过来。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荒谬,但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样的恍惚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真真切切的张开眼睛,看到了站在他眼前的两个人为止。 也许他确实睡了很久,久到这个世界已近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变化,但是那又如何呢?总有人不辞辛苦、坚持不懈地守着他。 罗琨冲吴献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顾珀瑛。对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喜似悲,让罗琨心生感慨。 “顾师弟。”罗琨弯起唇角,向他打招呼道,“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顾珀瑛动了动唇,低声答道:“……好。” 闭眼长叹一声,罗琨又道:“看起来顾师弟对这些事情心中也有数了是吗?虽说知道的多总是死得快,但有的时候一无所知,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睁眼看着顾珀瑛,罗琨非常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将顾师弟卷进来,是师兄之过。” 顾珀瑛不去和罗琨争论这其中的隐情,只摇了摇头,颇有点“管它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意味。 罗琨见状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毕竟在他心里,顾珀瑛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顾珀瑛见罗琨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就提醒他注意身上发生的变化:“师兄不曾感觉到哪里与以前不同了?我不曾想到双生棺有这样的作用。” 闻言罗琨一愣,回神后立刻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道血契。 这道血契颜色浅淡,散发着和他同源的灵气波动,烙印在他丹田的角落内,如果不仔细去看,很容易就会被他忽略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罗琨真的是毫无所觉,如果不是顾珀瑛特意提出来,他可能很久都不会发现。 顾珀瑛下意识看了一眼被掀开在一边的棺盖,答道:“开棺的时候产生的变故。我记得师兄对阵法有所研究,不如师兄查看一番,也许会有所帮助。” 罗琨恍然,原来顾珀瑛提出这件事,是不想自己被血契制约,失去了自由。 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罗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在吴献搀扶下从棺材中迈出,蹒跚着步伐走到棺盖边上,撩起衣服下摆,蹲下仔细观察起来妖孽病王娶哑妃。 约莫一炷香功夫后,罗琨站起身来,摇头道:“这阵法太过精妙,我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端倪,只隐约看出来最下方新添了笔墨的地方,是从一个困阵变成了一个辅助契约之用的辅助阵。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顾珀瑛心中发寒,闭了闭眼低声答道:“正是师弟我本人。” 罗琨一时间有些惊愕,片刻后才追问道:“你如何要动这上面的阵法?直接破坏掉最下面那一个连环阵就可以将棺盖打开了。” “师弟对阵法的研究不多。”顾珀瑛眼神灼灼地望着罗琨,意味不明道,“起初看到这个阵法,只觉的博大精深,怕是难以破解;幸而这口棺材有一口副棺,探查之后发现其做工粗糙,但能反推出冰棺之上阵法的破解之道。” 罗琨立刻明白了,这是着了别人的道。 他也没有责怪顾珀瑛的不小心,实在是他本人没有这个立场,于是仅仅道:“副棺在何处?我们且去看看。” 火棺上鲜红的颜色已经褪去,被放置在其中的莫瑶因为服下了那一小瓶不知是什么的灵药,浑身上下散发着极为剧烈的寒气。 或许是因为双生棺被破坏,火棺失去了它的作用,无法阻止那些寒意从莫瑶身上向外涌出。 罗琨看着那个漂亮的少女在慢慢接触的冰晶中渐渐枯萎,心里沉重极了。他知道,恐怕是自己害了这个可爱的姑娘。 罗琨深呼吸几次,才缓缓矮下身子,双膝着地,给她跪下了。 就如同顾珀瑛曾经做过的那样,罗琨也给莫瑶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知道这样的表态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根本于事无补,可是他还是想着,也许这样能够减轻一点自己的愧疚。不过并没有什么作用就是了。 不发一言地站起来,罗琨动作迟缓地上前几步,意图观察火棺上面绘制着的阵法。 顾珀瑛巧妙地隔离开吴献,凑到罗琨身边扶住他,口中带着恶意道:“师兄不必这样难过,谁知道莫瑶小姐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心满意足的呢?毕竟不管是否自愿,能够为师兄献出一条命,也算是她死得其所了,不是吗?” 罗琨突然开口的顾珀瑛被吓了一跳,身子颤了颤,惊愕得睁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顾珀瑛脸上带了点可惜的表情,遗憾道:“师兄不知道?那可真是——” “太好了。” 罗琨扭头看着这个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的师弟,嘴唇一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管怎么说,莫瑶毕竟曾是我的情敌。”顾珀瑛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对,“即便现在师弟我已经改变了想法,可是看到莫瑶倒霉,我就总是舒心了。” 罗琨深深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大宇宙的恶意,不过他似乎没有资格去评判这个,于是只能言不由衷地随便应了一声。 顾珀瑛见好就收,不再刺激自己可怜的师兄。 “还要请师兄多费些心思,将你我之间的血契解除,不然不管是师兄还是我,都会感觉到不自在,对吧?” 这一刻罗琨清楚地感受到了顾珀瑛的变化,也对他知道了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不但没有生气,罗琨心里反而有一点高兴。 这样很好,谁也谈不上欠的谁的,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以比以前变得更加简单直接深渊主宰最新章节。 本来他和顾珀瑛就不该有多少纠葛,最初的开始,他不过是为了活着。 现在也不曾改变。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一直挣扎着、活着。 顾珀瑛只是稍稍警告了一下罗琨,并没有什么太过份的想法,吴献在一边观察了片刻,确定事情没有超出预料,就不去管他们,继续保持着懵懂的表情,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 罗琨稳了稳心神,收回放在顾珀瑛身上的注意力,仔细观察起火棺上面的阵法。 火棺的阵法其实是个陷阱。罗琨只消片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鉴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这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答案,罗琨就没有再次强调,只是在脑中和冰棺的阵法作了个对比之后,忽然觉得它们有点眼熟。 稍一回忆,罗琨记起,这其中的一部分阵法,他曾经在完成系统人物的时候见过。 也就是说,这又是顾老祖的手笔了? 罗琨头疼至极,无奈地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复杂的感情。 “师兄有头绪了?”顾珀瑛饶有兴趣的看着罗琨。 罗琨也不含糊其词,直言道:“有了。这上面的阵法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给我一点时间,应该能找到解开的办法。” 顾珀瑛眯着眼睛笑起来:“无妨,反正我等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就在这里等着也可以。” 罗琨迟疑着点点头,然后问道:“那师门……” “师兄这个问题就有点可笑了。”顾珀瑛道,“不过实话说,这也不关我什么事。如果师兄真的有什么疑问,还是等解开了血契,我在为师兄解惑,可好?” 罗琨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痛快地答应了他。 顾珀瑛道:“既然师兄已经准备研究这些阵法,那么我就去外面为师兄望风吧,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望风什么的,当然只是个借口,不管是罗琨还是吴献都心知肚明,顾珀瑛只是不想留在这里而已。 罗琨点了头,吴献也就假装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明白,一副特别赞同特别赞赏的态度看着顾珀瑛,打发他快点出去。 顾珀瑛之前就对吴献不怎么顺眼,此刻嗤笑一声道:“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我给你提个醒。师兄你还是多注意注意你身边的人吧,省得什么时候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罗琨看了一眼一如往常的吴献,也没有反驳顾珀瑛的话,只是顺势说道:“行了,都别闹。小献你也出去吧,否则我不容易集中精神。” 吴献一惊,立刻不高兴地反驳道:“那不行,要是我也出去了,这里面出了事可怎么办?谁来保护师兄你?” 罗琨叹了一口气:“小献,我毕竟是个金丹期,就算打不过对方,等到顾师弟前来支援或者逃出去求救的可能还是有的。你一个筑基期,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只能是个累赘。毕竟我是个医修,不怎么擅长战斗,光照顾自己已经要耗去全部精力,哪里再有那个能力保护你?” 吴献深知罗琨所言不假,可是他不愿意和顾珀瑛呆在一起,又磨了一会儿,见罗琨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才垂头丧气地追着顾珀瑛出去了。 第110章 百九 百九 在一个活了千载的老怪物面前,罗琨这几十年来的经验和眼界,简直就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在大人面前一样。他不需要去在乎你到底想了些什么,凭着他自身的能力,不管你出怎么样的幺蛾子,都可以很简单的镇压你。 简单一点来说,这就是一力降十会。 就算不提其中的经验差异,罗琨从系统那里学来的阵法,本质上还是顾老祖教给他的,并且顾老祖没有将自己通身的本事完全交给罗琨。 这种情况下,罗琨能够认出顾老祖布下的阵法中的一部分,并不是说他多么多么有天赋,而是顾老祖就把阵法摆在那里,故意让他能够辨认出来罢了。 想一想这个事实,罗琨其实有一点蛋疼。 没错,在仔细讲阵法进行了观摩研究之后,罗琨很快发现了这一事实。 在一片高阶阵法之中,突然出现了几个他初学阵法时候见过的简单阵法,下意识地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几个阵法上面了。 然后,比较了解系统尿性、或者说是顾老祖恶劣本性的罗琨,很快几回忆起这几个阵法的解说,通过其方位加以串连和组合之后,拆接出一段话来。 是告诫,也是威胁。 想要破解两人身上的血契,一条途径是完成血契消失本来就该达成的条件,另一条途径就是血契中一方死亡。 前者不消说,罗琨根本看不出自己体内的血契是因为什么原因结下的,当然就没有办法去提完成消失的条件;后者由于血契本身的属性,拥有主契约的那一方一旦受到了什么伤害,就会通过血契转移到副契约那一方的身上,一旦有人死亡,那么死者一般会是副契约的拥有者。而他和顾珀瑛之间,主契约在他身上,副契约在顾珀瑛身上。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血契吧,按照顾珀瑛的想法,那是暂时没有办法解除。 当然,这一切都是顾老祖的一家之言,可是作为金丹期的修士,对此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感应。 因此罗琨信了,说给顾珀瑛之后,顾珀瑛也信了。 罗琨叹气道:“是我对不住顾师弟。这算是我欠顾师弟的,以后若有什么事情,顾师弟尽管跟我说……” “并不是师兄的错。”顾珀瑛淡淡道,适时打断了罗琨的话,“师兄不用想得太多。况且本来就是我欠了师兄不少因果。” 罗琨静默不语宅男之武道苍穹最新章节。 “师兄作为一个金丹修士,虽然刚一进阶就进入了混沌之中,不过到底是比我到达这个阶段要早一些,心中的感应想来比我更强,也应该比我更明白其中的情况。” 顾珀瑛说这话的时候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非常镇定,可见已经想的非常清楚。 罗琨知道这个时候顾珀瑛并不需要他回答什么,因此只是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时至今日,师弟已然算是清楚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若不能偿还师兄的因果,那么师弟我永远都要为其中的关系所束缚,不能圆满道心,更何谈结成元婴。” “常言道,不到金丹终是凡人。一旦达到金丹,就能体悟自己内心的本真,所以想来师兄也清楚,我今天说的话,是一点虚言也没有的。” 顾珀瑛定定地看着罗琨。 罗琨轻轻点头。 顾珀瑛轻轻一笑:“那很好,为了偿还我身上的因果,为了解开你我之间的血契,希望以后能和师兄合作愉快。” 罗琨道:“好。” 尽管过程不尽如人意,起码结果还是好的。吴献就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 顾珀瑛看到吴献不停叽叽喳喳的蠢样子,不知为何心中极其烦躁,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出言警告了几句。 吴献一脸惊悚道:“什么?你要和我们一块儿行动?那怎么行!” 罗琨不解地看着吴献:“如今宗门回不去,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起码要保险一些,小献你为何这样激动?” 吴献一脸苦大仇深:“可是顾珀瑛他……师兄你不觉得他太奇怪了吗?这几天态度都不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必多想。”罗琨摆摆手,心说这个熊孩子怎么当着顾珀瑛的面说这样的话,真当人家脾气好是不是。 顾珀瑛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他说的也没什么错。不过出于其他的考量,我们还是一起的好。” 罗琨点头赞同。 吴献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起来。 罗琨也不去劝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和顾珀瑛商量起后面的事情。吴献探头听了两句,似乎感到十分没趣,有些赌气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加快了脚步,突突突走到了前面去。 摇了摇头,罗琨向顾珀瑛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顾珀瑛表示不在意。 吴献突然回头道:“谁管你在不在意?!小爷在意就可以了!你可真是烦人,干什么跟着……” 罗琨厉声打断了他,脸色不太好的要求他好好道歉:“都是同门,小献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跟顾师弟道歉!” 吴献一双眼睛里酝酿着风暴,第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罗琨的要求:“不!对他,对顾家人,我永远都不会感到抱歉,更不会像他们道歉!这是他们活该!” 闻言,不只是罗琨为他奇怪的态度感到不解又震惊,连顾珀瑛也有些不解与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马上要发生了一样。 “小献……”罗琨隐隐也有了一些预感,说起话来语气也不那么对了。 吴献脸上都是执拗与疯狂:“你们顾家人,统统不得好死我的幻想世界最新章节!活该求不得、放不下!这是你们欠其他人的,你们这群没有心的怪物!” 顾珀瑛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祭出自己的法器,警戒着周围可能到来的攻击。罗琨有了那么一点想法,看着吴献的目光里染上嗔怪和心疼,却不知道如何劝解是好。 “师兄,小心!”顾珀瑛忽然惊呼道。 可还没等他出手相处,罗琨就保持着茫然的神情栽倒在奔过去的吴献怀里。 他有些想不通,那个筑基后期的女修是如何骗过他和罗琨的神识,轻而易举偷袭成功的,但他深知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立刻集中精力准备迎战。 然而他不曾想到,对面的女修只是冲他妖娆一笑,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同样的他的同门也没有关注他的意思,心神都在师兄的身上,根本没有分出一丝给他。 等到他感觉到黑暗袭来,无法抵挡困倦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才隐约看到了一个妙曼身影,身上的气息好像他难以逾越的大山。 是哪一位真一? 出手的人自然是卿十九和她的师父月魔真一。 真一在望云大陆,那是属于合体期修士的尊称。苍辰真人和归尘真人是化神修士,到了这个境界,才有人称呼他们为真人。在此之上,是炼虚期的真君,真君之上才是真一。 一开始因着“不到金丹终是凡人”的俗语和金丹修士结丹后紫府里那一点本真,故而金丹期的修士被称作真人。往上是元婴真君和化神真一,再高的级别都会被称为老祖。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些渡劫期的大能不愿意和炼虚合体的修士被统称为老祖,于是在一次集会上,定下了这个规矩。 虽然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楚,可是这样的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如今望云大陆修真界,都会将合体期修士尊称为真一。 这样的传说造就了一般修士对大能们的畏惧更甚,同时也给一般修士留下了大能们任性的印象。 如果被大能们当做了出气筒,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要问,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原因其实并不重要,他们只是给自己寻找了一个发泄途径而已。 若是不巧那个发泄对象正好选定了你,你也不要想着讨回什么公道,自认倒霉就是了。 反正这些大能,也不会随意杀生给自己的修行路上多添阻碍,顶多是把你收拾个半死,然后再给你一些补偿。甚至对于一些散修来说,这样被抓过去发泄一番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不至于丢了性命伤了根基,反而还能得到许多质量非常不错的资源。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比去秘境冒险要划算得多。 可惜罗琨和顾珀瑛都不是散修,他们也没有要借此机会获得补偿来修炼的想法。可以说,他们两个不论哪一个,都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们。 是吴献坑了他们。 本来吴献没有打算把罗琨卷进来,是顾珀瑛不太识趣,非要和他们一路,不然月魔真一只要动手带走顾珀瑛就行了。 眼下的情况也不是吴献想要的,但以月魔真一的实力,想要在顾老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不是不行,但也只能撑上一小阵子而已。 情非得已,吴献只能让卿十九连他的师兄一起打昏,和两人略作商量之后,便一同前往了魔修的地盘。 第111章 百十 百十 吴献并不太喜欢卿十九和月魔真一这对师徒。 这两人是魔道修士里出了名的魔女,除了魔修大多数都有的自由散漫、狂放不羁之外,还特别喜欢引诱男修士,其中又以道修为最。 不过这两人修炼的毕竟不是合欢宗的功法,将男修掳走之后,并不进行采补,而是养在后院里,当做宠物一般逗弄。 其行为之恶劣,实乃少见。 因此虽然吴献带着罗琨和顾珀瑛前往月魔真一的地盘,却也没有放松半点警惕。 卿十九奉命安置了他们三人,禀报以后,被月魔真一打发过来给罗琨顾珀瑛解除身上的禁制,好让他们尽早醒过来。 甫一进门就看到吴献因为警惕而全身紧绷的身影,卿十九十分不屑,嘲弄道:“你既然胆子这样小,又何必巴巴地跑来我师父这里呢?” 吴献并不接她的话茬,反而转移话题道:“我师兄的情况到底如何?《蕴魂》对他可有作用?” 卿十九不为所动:“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既然对我与师父这样看不顺眼,你又何必跑来求我们呢?你的师兄可未必领你的情。” “不劳你费心。”吴献勾了勾唇角,笑起来的时候竟有那么一点邪气凛然的味道,“你不用费心费力探听你师父和我的交易细节,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好处?” “和那个名叫苏九墟的小白脸有关对不对?”卿十九地声音很尖锐,当然其中的意思却是对的。 吴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耐心地又询问了一遍:“《蕴魂》对我师兄的伤势是否有作用?” 卿十九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吴献,确认他真的不会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才收起了那副歇斯底里的姿态,往宽大的石椅上一坐,懒洋洋道:“哦,这个问题啊……答案是什么呢?你猜啊。” “多少有一点吧。”吴献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很是平静道,“不然苏九墟也不会费那样大的力气从你师父手上获得这功法异世农家。” 说着轻笑一声,吴献云淡风轻地添了一句:“我有些好奇当时他和你师父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闻言,卿十九的表情不太好看,不过他没有和吴献吵架,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吴献道:“既然你好奇心这么重,那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和你的师兄弟一起长草吧!” 说完,卿十九拂袖而去。 她似乎一点也不把这三个客人放在心上,当然也不惧怕月魔真一可能降下的处罚,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提到半句解开禁制的话,最后更是走得干脆利落。 吴献不意外她的所作所为,对她到来的目的心知肚明,所以既没有询问,也没有阻拦。 “有的时候,这些到达了一定境界的大能,真是自以为是极了。”吴献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自信?” 吴献轻笑一声,一双眼睛的颜色凝成不正常的黑:“或许总该叫他们知道,这世界上有个词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吴献破解禁制的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至极,看起来竟然像是精通此道的老怪。明明是一个筑基后期,不但能解开合体期大能设下的禁制,而且看起来举重若轻,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这简直不可思议极了,偏偏吴献就做到了。 罗琨因为系统的缘故,对其中深意多少有几分了解,所以当他醒来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对。 说一句实在话,罗琨眼下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甚至有些怀疑起自己来,这一切真的不是在作梦吗? 吴献冲他笑的高兴,看起来又憨厚又可爱,浑身直冒着傻气,可让人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小献……”罗琨呐呐道。 吴献眼睛一亮,高兴道:“师兄,我自作主张,你不生我气吗?” 罗琨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到底生不生气了,他几乎被吴献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又是好笑又是纠结,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顾珀瑛恰在这个时候苏醒,只听到了这两句,带着怒气勃发的表情,插言道:“生不生气有什么意义?既然你有这样的能耐,我们生不生气,怕是根本不碍到你接下来的行动。” 吴献眼光如刀,扫过顾珀瑛的时候带着不属于筑基修士的犀利:“顾珀瑛,你大气一点,不要像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爷不吃这一套的。” 顾珀瑛“嗯”了一声,恢复了面无表情,一点也没有觉得被拆穿之后有什么尴尬的。 这让罗琨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好像不只是有一张两张假面,而是更多更复杂?他们对待自己是真心的吗?每个人又有什么目的? 吴献和顾珀瑛都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问题,不过看到罗琨一脸茫然又可怜的表情,多少知道他一直以来把吴献当作最重要的亲人,不肯相信吴献这样跟他耍心眼,最终还是没有忍心继续刺激他。 吴献心里有愧疚,可是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所以并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只是言简意赅地向罗琨和顾珀瑛讲述了一下月魔真一手上那份《蕴魂》功法的作用,又将自己和苏九墟之间来往的事情一笔带过。 罗琨还有一点心不在焉,闻言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倒是顾珀瑛抓住了他话里面含糊的地方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苏九墟就是之前一直和师兄站在同一战线上的那个吧?我在宗门的时候见过他天才名医。”顾珀瑛这话其实是说给罗琨听的,想让罗琨回神。不过罗琨没有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集中精神,还是做什么都一副不走心的样子。 吴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显得非常沉默。 顾珀瑛继续问道:“其他的问题我就不深究了,我只是想知道,苏九墟这样的高阶修士不会简简单单的就帮你吧?他必有所图。若是如此,你和苏九墟之间,应该会有一份交易,而你交易的东西不一定多么珍贵,但一定是他所感兴趣的,或是他急需的。” 顾珀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献,轻声问道:“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吴献眼神复杂地看着顾珀瑛,知道自己无法隐瞒,于是干脆的回答他:“很显然,你也想到了,我的身家对一个高阶修士来说,压根就没有半点吸引力。所以,我用来交换的代价,并不属于我。” 顾珀瑛一双黑眼睛更显深沉,他道:“当然,也不会属于师兄对吗?那么,用来交换的东西一定在我身上。我能知道,那是什么吗?” “对不起。”吴献在罗琨惊骇的目光中垂下眼睛,回答道,“无可奉告。” 吴献对顾珀瑛的感情绝对没有他对罗琨的深厚,他拒不合作,无论是罗琨也好,顾珀瑛也好,都没有办法逼他合作。 前者是因为心疼,不忍心逼他,后者则是因为他被御魔真一庇护于羽翼之下,无法对他下手。 不过顾珀瑛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吴献不想横生枝节,于是主动前去寻找了月魔真一,要求她提前行动。 “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开始我们的计划。”月魔真一道,“一则,他和你师兄刚刚签下血契,这种时候动手有可能会伤到你师兄;二则,顾珀瑛进阶的时候由他人插手的痕迹,那人似乎在他身上留了后手,现在动手很有可能受到反噬。” 月魔真一一笑:“我可没有那个信心,去和一个散仙级别的老怪物争锋。” 吴献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还是安全为妙。反正贵派的护山大阵即使是是个散仙过来也破不开,我们从长计议就是。” 他可以不在乎月魔真一会不会受伤,但他一定会在乎自己的师兄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管怎么样,月魔真一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重要程度压根就无法和罗琨相提并论。 月魔真一心知肚明,可她并不介意吴献的这种想法,依旧保持着朦胧的微笑,抬手示意卿十九送客。 卿十九这个魔女也是非常善于揣摩人心的,这种时候她不会反驳自己的师父,只是在把吴献送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小声威胁了一句:“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了再决定做些什么。你也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就算你本人再厉害……蚂蚁多了也可以咬死大象,更何况,你的师兄其实只是个金丹期不是吗?” 吴献非常沉稳道:“我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识时务,不然你也不会在他们都过得这么悲惨的时候,还活得这么潇洒自如。” “并不潇洒。”吴献平淡的反驳了一句。 卿十九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潇洒不潇洒跟我没什么关系。当然,我觉得你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想好怎么跟你师兄解释来我们这里的事情了吗?” 吴献看着远处焦急地向他走来的罗琨,微微一笑:“不劳费心。” 第112章 百十一 百十一 罗琨来找吴献并不是因为怀疑什么,他见到吴献没事也就放了心,压根没有询问吴献去找月魔真一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献也没有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 顾珀瑛倒是对这件事有一点想法,不过看到对方都是这样平淡的表现,心中略一琢磨,觉得暂时还是不要纠缠这件事为妙。 或许是属于金丹修士的第六感发挥了作用,顾珀瑛选择了最合适当下的做法。 如果当时他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很可能吴献也就会开口说起要求他贡献精血的事情。他本来就是被强拉着进入了金丹期,虽然没有产生什么隐患,可是现在正是应当巩固修为的时期,一旦损失了精血,就会给他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轻则几十年内无法进阶,重则损伤根基,一辈子都会困在金丹期。 顾珀瑛压住了他的好奇心,吴献虽然想直接管他讨要精血,但想到得到精血之后还想想法子跟罗琨解释,也就放弃了。 谁叫他们现在是住在月魔真一的地盘,诺大一个门派被月魔真一整治的如同铁桶一般,加上该派一向以来的传统,渡过天劫即将飞升的大能都要采用自己的方式为门派加固护山大阵,这地方简直牢固得犹如玄武的龟壳。 别说是顾老祖来了,就是十个顾老祖全力攻击护山大阵,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吴献有恃无恐,也就不在乎顾珀瑛巩固自身的那么一天两天了,正好他也希望顾珀瑛短时间内都能好好的,因为罗琨的伤势可是只有顾珀瑛能够治疗呢。 没错,除了顾老祖,吴献竟然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关于《分魂诀》的真相。虽然说肯定是比不上始作俑者,但是比起苏九墟这样蒙在鼓中的人来说,那确实也是知道的不少了。 或许是因为心急,在顾珀瑛巩固好修为出关小聚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就把其中真意带出了三分。 罗琨和顾珀瑛都不算是太傻,而且因为这件事的特殊性质,两个金丹修士在听到的一瞬间,都产生非常清晰的感应造化之王全文阅读。 一瞬间整个场面就寂静下来。 “小献。”最后还是罗琨先开了腔,“这件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说着罗琨看了一眼神色阴晴不定的顾珀瑛,想了想还是没有拉上他。 吴献傻乎乎道:“师兄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 罗琨很是无奈:“小献。” “师兄你相信啦?”吴献眨眨眼,露出灿烂的笑容,很是兴致勃勃,“其实我也是相信的,因为我觉得吧,像月魔真一和苏九墟这样的前辈,我们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 顾珀瑛不为所动,直接戳穿他的装傻充愣:“既然如此,那二位前辈是如何对你说的?” 吴献扁扁嘴,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罗琨,脸上写满了对顾珀瑛的控诉:“这件事情……其实最早是楚衍告诉我的。” 没等罗琨回答,吴献又加了一句:“嗯……是在楚衍死后,他告诉我的?” 死人会说话吗? 如果这是在一部推理小说,可能会有一个名侦探一本正经的告诉你,死人,是会说话的,凶手,就是某某某!但事实上,这不是一部推理小说,可是他比推理小说还要直观得多,也就是说,死人,真的有可能直接告诉别人某件事情。 吴献用简练的语言概括了楚衍重色轻友直接从苏九墟那边倒戈将许多他搜查到的秘密泄露的事情,然后重点描述了一下当时楚衍叙述有关《蕴魂》这部法诀时的情况。 罗琨问道:“楚衍有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苏九墟?” 吴献道:“当初楚衍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苏九墟好像已经修炼《蕴魂》很久了。不过他拿到功法的路子不正,月魔真一也非常不喜欢他,所以他修炼的时候都是自己想当然,就错过了发现顾……师弟身上异常的机会。” 清了清嗓子,吴献继续道:“楚衍因为身家性命捏在苏九墟手里,不得以只能一直替苏九墟办事。苏九墟那厮的手段十分狠辣,楚衍不想受到惩罚,一直以来也是非常拼命。” “苏九墟这个人不是一个良善的家伙,为了调查这件事情,楚衍手段尽出,最后真的倒叫他根据《蕴魂》的片段弄出了一部能够进行感应的功法。” “如果上交了这份功法,短时间内楚衍是会受到苏九墟的伤势和栽培。可是楚衍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苏九墟那里受到了赞扬,他做这一切的初衷只为了能够逃避苏九墟毒辣的惩罚。” “因此,楚衍悄悄瞒下了这件事,把这部功法作为自己的一个底牌,然后将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一点一点慢慢提交给苏九墟,每次都剩下一部分,免得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没有缓冲。”吴献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一点奇怪。 “还没等楚衍调查完这件事,苏九墟就把他派到了咱们宗门来做钉子,这件事情也就中断了。不过楚衍留了个心眼,没有把剩下的部分告诉别人。” “然而让楚衍没有想到的是,在宗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他竟然遇到了顾……师弟,他身上一直运行的那一部分灵力,在那个时候产生了反应。” 吴献轻轻笑了一声:“他立刻就意识到,顾……师弟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苏九墟一直求而不得的。因此,他特别关注了顾师弟。只是,还没等他好好确认其中的情况,苏九墟那边就发生了意外,他只能很遗骸的停手。” “再后来的事情师兄你也知道,苏九墟把楚衍当做了弃子,楚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把这些事情悄悄告诉了我血妖姬。” 吴献的眼睛亮得惊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是我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别人都没有的机会。师兄,你知道吗?” “自从知道你身上有那么严重的伤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有谁说他有什么办法能够治好你,不管他的要求多么苛刻、方法多么奇怪,我都会想尽办法去试一试。” 吴献的声音很轻很轻:“你明白吗,师兄?” 罗琨对吴献的话生出很多感慨,可是顾珀瑛听完之后,只觉得浑身发寒。他只知道吴献一向隐藏得很深,但他不知道吴献居然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不同于想法很简单为人很单纯的罗琨,他能够听出吴献话里面隐藏着的恶意,也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吴献对他的“期望”。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枚“仙丹”,一颗能够治好罗琨的“十全大补丸”,有一个人总是对他虎视眈眈,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半刻也不放松。 不,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都在韩地理盯着自己,时刻准备着从自己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很忧心自己的处境。如果可以,他一定会选择在第一时间逃走。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很清楚感应到,自己不能逃走,自己必须归还自己欠下的因果。而了结这份因果的契机,正是应在吴献刚刚提到的《蕴魂》上。 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是应在了他已经修炼的《分魂诀》上。 《分魂诀》是什么? 是顾家祖传的无品级功法,是无数人眼红不已的无上宝物。但同时,这样的功法只是可遇而不可求,谁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光顾那一个幸运儿。 顾珀瑛能够想象,一个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高阶修士,会处心积虑调查一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法诀,一定是因为这部功法牵扯到他的存亡。 为了活下去,这些活得足够久越发怕死的老家伙,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什么样的耐心都不缺。 顾珀瑛并不为此感到一丝一毫的奇怪。 他只感到恐惧。 谁叫他现在,还是一个十分弱小的金丹修士,压根无法与这些老怪物相提并论?如果这些人要对付他,他没有任何胜算。 深深呼出一口气,顾珀瑛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剑修,这样懦弱的心理是不对的,就像明知道这其实不是罗琨的错,可是他还是无法抑制地对罗琨产生了一种埋怨的心情。 也正是在这一刻,隐藏在他心底最深处那一点点奢望和爱恋,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很快就做出了一个最合适的决定:他会主动配合月魔真一,尽快想办法研究出治疗罗琨的方案,将罗琨的因果还完,从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不相见。 罗琨敏锐地发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心里一动,看向他。 顾珀瑛矜持地冲罗琨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解释,可是罗琨却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奇怪枷锁松开了,忍不住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 远在十万里之外的邪修地盘,易英河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带着大愿将了的释然。 第113章 百十二 顾珀瑛是一个容易多想的人,这样的人非常容易陷入自己的思路之中。比起一般人,他们的想法更复杂,也更容易被自己脑补的内容所吓到。 事实上这种人并不适合与思维简单的人交往,尤其是那种实际上思想很简单,但因为某些事情看起来非常难以琢磨的人。 吴献恰好就是这种人。 顾珀瑛很不明白,吴献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帮罗琨,所求为何? 吴献的隐忍和城府,决定了他对自己所作所为更坚定,所有的决定大多是深思熟虑之后,权衡再三才得出的。那么罗琨,对吴献来说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值得他花费这样大的精力,来做这些旁人看起来远远没有足够回报的事情? 顾珀瑛从来都不相信,单纯的师兄弟之宜,能够让吴献作出如此大的牺牲。吴献如今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可他从前并非如此。 不错,顾珀瑛露出恍然的神色,似乎所有的变化,都是从莫家寿宴之后,罗琨失踪开始的。 在此之前,其实吴献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比如交友广泛,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心思简单、爽朗大方的人。 正是因为他这种爽快和简单,才会有许多在勾心斗角中疲惫不堪的师兄弟愿意与他交往。这算是他的个人魅力了。但自从莫家寿宴之后,他的交友范围就一下缩小了很多。这种情况实际上十分突兀而奇怪,但是当时所有人都在忧心不困的处境,并没有多想。如今想起来,确实会让人觉得,其中缘由十分古怪枪械主宰最新章节。 其实想一想,答案也很简单。 修真之人大多是感觉敏锐之辈,一个人是否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如果没有外界的干扰,是很容易被分辨出来的。由此看来,自那时起心思发生了变化的吴献,被这些人疏远就很正常了。 如果吴献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告诉他,你想多了。 从前他的朋友看着多,但实际上只是酒肉朋友罢了。和他来往只是看在他是内门弟子,而且有一个好师尊的面子上,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请他们帮忙,他们便是推三阻四万万不肯的。从头到尾,对他来说是真正朋友的,只有楚衍和陆昂两人。 至于其他看起来和他关系不错还能借力的弟子,实际上都是楚衍和陆昂在其中牵线搭桥,为他周旋而来的。 他最大的能耐不是八面玲珑地与人交往,而是靠个人魅力把住了楚衍和陆昂两个人。能够让这两个人直到最后死亡,对他和他的师兄都一点怨言也没有。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蓝颜祸水了。 没有人跟顾珀瑛说这些,而从未真正面对过楚衍和陆昂的顾珀瑛,也不会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即便有蛛丝马迹指向这个方向,顾珀瑛也不会往这里想,因为他从不曾想象,一个长得并不是十分俊朗的男人,竟能将两个背后有主子、能力还十分不错的男人迷得团团转。 因此,吴献在顾珀瑛心里倒显得十分高深莫测起来,让顾珀瑛对眼前的情况更加忌惮。 然而对于剑修来说,逃避本身就是另一种折辱锋芒,会对他们的本心造成极大的伤害。故而即使顾珀瑛心中有多少不愿,他都不能在此事上退缩。若想想破除迷障,更要时时刻刻面对着吴献和罗琨二人,以让自己的念头通达、剑心通明。 顾珀瑛如今倒是颇有长进,尽管心底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是在面子上却一点都没有走出来。 他伪装的很好,不知是罗琨和吴献,就连月魔真一,也没有看出来他心底的真正想法。 月魔真一很满意顾珀瑛的识时务。她特意派遣卿十九过来,给顾珀瑛送了许多资源。反倒是吴献和罗琨,并没有受到她的照顾,还是卿十九念着吴献的功劳,和未来罗琨必要的养伤需求,送了些丹药和灵石过来,避免到时万一因此事情不成,两人恼怒之下鱼死网破。 虽然卿十九对自己门派的禁制非常有信心,但她也从不敢轻视大能们的手段。只是那一刻发生之前,她从来都无法想象一个散仙大能,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报复她们。 而她,自然也不想想象,更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况。为此她愿意多付出一些心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至于月魔真一,也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更不是对散仙的手段有所轻视,而是她知道,她的徒弟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那么她稍稍任性一些,只说自己想说的话,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对于他这种行为,无论是罗琨,还是吴献都不能说什么。 在这个道法崩坏、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这是真理。 “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面对吴献的不满,罗琨这样笑道。 虽然明面上不能说什么,但私底下倒是可以抱怨,只要别被捅到月魔真一面前,大家也就都睁一只眼闭只眼了。 作为受益者的顾珀瑛,自然不会说些什么。但自觉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吴献,就一定会跟罗琨唠叨唠叨这些龙套传奇。 作为师兄的罗琨,自然也会安慰吴献。 虽说是安慰,但他的话也不是假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比罗琨更加清楚,这□□裸的丛林法则和崩坏的道德,不仅仅是个人和大陆的疯狂,更是一个时代的疯狂。 从手札的只言片语间,从零散的记忆碎片中,罗琨能够窥视到,那个正法时代的盛况。浓厚的天地灵气、威力极大的功法、更为清晰的认知,有条件的人,几乎都可以修炼。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修道者在资源方面没有太多的限制,更加追求真我,一心向道,常年静修互不往来,相互之间没有那么多斗争和攀比。 那时候都是的杀戮没有如今这么重,人际关系的简单也导致了因果的减少,修士进阶的雷劫也比现在威力要弱得多。 在罗琨看来,这就是上古时期的修士多有所成能够飞升的原因。 也是因为这些,上古修士对于资源的节约没有太多的概念。为了飞升不加节制的修炼,创造威力更大消耗更多灵气的功法,提升自身素质是毫无意义的浪费,造成了修真界资源大量的耗费。以至于后来资源渐渐枯竭,为了得到更多,修士们之间开始争斗,丛林法则愈发的凸显,杀戮愈重,天劫威力加大,能够渡过天劫飞升的人也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上古修士不爱交际,对人对事比较淡漠,许多修士只管自己飞升并未留下传承,直到后来,能够直指大道的功法就越来越少。受到修真界衰退的影响,修士对大道的感悟越来越作,很难创造出直指大道的功法,只能在技巧方面寻找方法进行弥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之后的功法越发的不能向大道靠近,而是在技巧方面做的更多的研究,帮你修饰,也开始忽视大道,更加注重技巧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修真界从正法时代过渡到了像法时代。 要罗琨说,这就是上古修士们自己宅的和作的。别人是坑爹,他们是坑后代。 当然上古修士是这样,现在的修士也好不到哪去。按照现在的情况看,修真界越来越严重的杀人夺宝和对此事的习以为常,会使修士越来越疯狂。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样的做法,并不会缓解如今资源的紧缺,反而会因这修士们的做法,加快从像法时代到末法时代的速度。 罗琨虽然没有经历过末法时代,但他是从现代而来。那个世界可是没有半点修真界的影子,也没有什么天地灵气,自然能够想象末法时代的样子。 如果真的进入末法时代,那么修士们就不要指望飞升了。 事情听起来倒是很严重,可罗琨现在丝毫没有那个想法,教会修士们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什么叫做科学发展观。 虽然这样的事情一旦做了,那就是惊世的功德,但是罗琨如今人微言轻,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会听他的。 他倒是有个念想,等到有朝一日,他建立了万花谷,从此之后有了一定的势力,有个自己的后盾,也许他就有了能够让世界听他说话的底气。 吴献丝毫不知罗琨的想法,倒是顾珀瑛觉察到了罗琨的情绪波动,奇怪地看了他两眼。 不过如今顾珀瑛对他们两个的感官都不算好,也懒于理会他们,所以最终也只是看看两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总归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比如说,在给罗琨治病的时候遇到了致命的危险,他如何保命;又比如说,在治疗完成之后,他如何脱离月魔真一的地盘,又如何躲过他人的追捕。 这件事情,远比现在已经不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吴献,来得更为重要。 第114章 百十三 罗琨、吴献和顾珀瑛之间,眼下真算得上是貌合神离。 在月魔真一看来,这倒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在大多方面,月魔真一都是一个相当恶劣的人。对她来说,活得太久,时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很多时候,她的日子都是相当无聊的。因此她越发的喜欢把别人的人生当做娱乐。 貌合神离的人,月魔真一不是没有见过,但大多数都没有眼下三人这种明明不愿意见面却非要自发地凑在一起的情况有趣。甚至因为这种自愿性,明明相处起来非常僵硬,他们一个个却乐此不疲,半刻也不停息。 这么看起来,这情况也确实非常可笑,无怪乎月魔真一喜欢看他们的笑话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他人活得更久的罗琨,对于这种活得长久的人共有的情绪,也比其他人敏感得多。对此,罗琨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更甚至,罗琨能够毫无芥蒂道:“若是能因此,给前辈带来些许欢笑,那也是我等的造化了。” 吴献不能理解罗琨这种好听点儿叫洒脱,难听点儿叫懦弱的行为。倒是自从分道扬镳之后一直对他们不咸不淡的顾珀瑛,难得他对此表示了赞赏。同时,他看向罗琨的眼神,就带了那么一点意味深长。 罗琨依旧是回以一笑,毫不介意。 待吴献不解问起时,他方回道:“细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他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大方。便不说其他,等我病好之后,我二人的关系,也只是同门师兄弟罢了。即便亲如手足,之间也有龃龉,更遑论我二人这样了。” 吴献道:“师兄素来大方我是知道的,我一点都不奇怪。只是那顾珀瑛,他为何要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着师兄?” “大约是觉得,我果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真实的我与他想象中,差的实在太远。”罗琨道,“有些时候反抗是勇气,有些时候不反抗是识时务。如果能活着,而且能够活得很好,我为什么要选择死去?大抵顾师弟也是这样的想法,才会用那样的态度对我。” 吴献眨了眨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罗琨也不管他是不认同自己的想法,交流完这一场,便自顾自回房,吞服了丹药开始疗伤。 顾珀瑛不跟他们住在一处,因此他并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更多的时间,他也是靠着月魔真一给予的资源在不断修炼。他没有多少自由,前途也难卜,但总的来说,在给罗琨治病之前,他的生命安全是有保证的。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在疑惑,月魔真一蹚这趟浑水的原因是什么,可不管是月魔真一的人,还是吴献本人都不会告诉他原因。 即使那么多的好奇已经让他心里长满了荒草,他也会将这些慢慢压在心底,为了未来的生命安全做努力。 是的,他总归是相信的,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手中的剑,不会让自己夭折在这里寂灭武神全文阅读。 毕竟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罗琨可以说一眼就看透了他这些想法,但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说不清到底是讽刺,还是其他什么想法。 因为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安置罗琨三人的小院,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月魔真一看热闹看的正欢,卿十九也只在乎他们的身体健康,一时间倒也无人打破这份尴尬,直到罗琨固本培元结束的那一天。 罗琨稳定病情,一共用了一个半月。而在这一个半月中,顾珀瑛的修为以坐火箭的速度达到了金丹后期,离大圆满只差一步之遥。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来的容易的修为,背后有着怎样可怖的陷阱。可没有一个人,想办法为他摆脱这种情形,就连他自己,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若要说识时务,他比现在的罗琨也不差什么。 能忍,敢拼,在各方牵制的情况下,罗琨倒是真的觉得,他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并因祸得福,藉此更进一步。 说到底,这大概还是主角光环的待遇。 罗琨一点也不觉得羡慕。 他如今并不畏惧死亡,但他不想被别人摆布,不想让别人决定他的生死。就算要死,他也不愿意死得毫无意义,死的没有任何价值。同样的,就算是生,他也不愿意让别人安排它生的方式,更不愿意让别人安排他生存的道路。 他已经受够了别人以生死的缘由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为此他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也愿意以此为鉴,记住自己的初心永远不变。 顾珀瑛也是在月魔真一早上他之前,才意识到罗琨的想法。他不可抑制地对罗琨产生了浓重的认同感,然而在心底深处,他对这份认同感,却充满了复杂。 如果一早,他就认识到这样真实的罗琨,或许早已对罗琨充满了欣赏,并且不会产生曾经发生的那些误会。然而非常可笑的是,直到如今他已经对罗琨充满了恶感,才意识到这一切。 更糟糕的是,他可悲地发现,正是这份正确的认知,让他对可能丧失性命为罗琨治疗这件事情,少了许多抵触。在心底深埋的那一份怨恨,不知何时被丢到了脑后。 好像转变对一个人的态度,只需要一瞬的时间一样。 也许是因为曾今真实存在过的感情,也许是因为他对罗琨更深层次的印象,终究没有发生质变。但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总归是他自己造下的因果,他终是要还的。 不管其中是否有他人设计的痕迹,选择总归是他自己做下的,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理由去怨恨罗琨。 想清楚了这一点,如今他已经不排斥为罗琨治疗,在月魔真一提出交换《蕴魂》功法之时,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听完所有的话。 月魔真一道:“我素知,《分魂诀》只有你们顾家人可以练,我也不为难你交出这份家传功法。我的《蕴魂》,与《分魂诀》有相通之处,二者存在可借鉴之处。因此,我希望你能把顾氏地宫地下二层的开启方法告诉我。” 顾珀瑛既没有问她是从哪里得知《分魂诀》是顾家家传功法,也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顾氏地宫还有地下二层的,反而问道:“我交出开启方法,能得到的只有《蕴魂》吗?” 月魔真一嗤笑道:“你心倒是挺大的龙血武帝全文阅读。这种时候了,你还知道给自己要好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这胆量也确实不凡。” 卿十九站在一边,看了顾珀瑛一眼,发出冷冷的一声哼声。 顾珀瑛不为所动,直直地盯着月魔真一。 “行了你也不用这样作态。”月魔真一倒是相当爽快地给出了自己的筹码,“我手中有一只替身人偶,只要不是当时就被打得魂飞魄散,这是替身人偶就可以代替你承受所有的伤害。也就是说,只要三魂七魄还有存留,这只替身人偶就可以让你回转阳间,是不可多得的救命神器。” 这话说出来,就算月魔真一不解释,顾珀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而顾珀瑛还是执著的,要她一个清楚明晰的承诺。 因着背后有散仙老祖,故而月魔真一再觉得被一个小辈威胁不痛快,最终还是按照顾珀瑛的想法,发下天道誓言,最终才敲定这一桩买卖。 事料后,月魔真一拂袖而去,多一眼也不想看见顾珀瑛了。 交换《蕴魂》的事情,是顾珀瑛自月魔真一之处离开后,亲自前往罗琨的房间告知的。 顾珀瑛一点也没有隐瞒自己想法的转变,在和罗琨说话的时候,愈发显得心平气和:“功法既已到手,我自当潜心研究,力争早日为师兄疗伤,让师兄远离病痛。” 罗琨道:“师弟不必这样着急。于我而言,早一些晚一些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对于师弟来说,哪怕是几日的功夫,可能也有很大的不同。” 顾珀瑛这时倒是笑了:“看来师兄也没有要我命的意思。” 他这话简直细思恐极,罗罗琨闻言不愿深想,只简单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否定什么。 好在顾珀瑛本身说这话,并没有挤兑的意思,此时也就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这里面的事情,师兄倒也不必担心。”顾珀瑛道,“我终究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罗琨没有跟顾珀瑛争辩,只点了点头,问道:“月魔真一可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顾师弟的若有需要,但可提出来无妨。” 顾珀瑛原本没有想要告诉罗琨这中间的细节,此时沉吟片刻道:“无妨,只是和顾氏地宫有些关系罢了。说起来,师兄也是顾氏地宫的吧?师兄可知道?地宫还有二层?” 罗琨倒真是不知道顾氏地宫还有地下二层,因此摇摇头:“我并不知其中情况。” 顾珀瑛的眼神有些古怪,他道:“师兄一定见过的,你可知道那里有什么?” “不知。”罗琨说着,可心底已经有了一些预感。 “师兄只是不愿相信罢了。”顾珀瑛道,“料想师兄也已觉察,那顾氏地宫的二层,正是那只大雕的所在。” 所以月魔真一此去,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罗琨倒吸一口凉气道:“那里难道不是地宫的一层?若我不曾记错,放置顾氏传家宝的那些密室,应该是在一层吧?” “师兄好记性。”顾珀瑛笑道,“但没有人规定,二层的走廊不可以连着一层的密室。更何况,地宫的出口和入口,可不只有一个。” 罗琨心里有了一些朦朦胧胧的想法,却说不真切。但他隐约知道,自己潜意识里并不想接受这样的真相。 第115章 百十四 听闻顾珀瑛的说法,罗琨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大雕上。 他犹记得当年落入地宫之时,地宫墙壁上那几副壁雕带给他的震撼。他有些拿不准,顾珀瑛到底见过那几幅壁雕没有。 如果没有见过,那几副壁雕到哪里去了?如果见过,那他为何没有任何反常的行为?又或者说,也许顾珀瑛曾经露出过端倪,但因为他的迟钝或者疏忽,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同。 这件事的答案非常重要。 其答案的不同或许决定着顾珀瑛再为他疗伤时的态度。 罗琨倒是有点自家人知自家事的味道。他比较清楚自己的伤势有多重,心里也明白,以顾珀瑛现在的水平,如果不是竭尽全力,如果心中有不好的念头,不能治愈还是轻的,甚至有可能命丧当场。 当然,如果他死了,顾珀瑛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但是他不愿意去赌,不愿意去赌人性的善与恶,更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 所以他问道:“顾师弟难道没有觉得奇怪?那位雕前辈,也未曾与顾师弟说些什么吗?” “师兄的意思是?”顾珀瑛疑惑道。 罗琨扬扬眉,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声音有一点含混:“师弟难道一点都不好奇,那地下二层走廊的墙壁之上,那些被硬生生刮掉的壁画,到底是什么内容?” 顾珀瑛的神情带着些出乎意料和惊讶:“壁画?不瞒师兄说,我未曾在地下二层的墙壁上发现什么异常,更遑论找到被刮掉的壁画的痕迹了。难道当时师兄所见,墙壁上有刮擦的痕迹?” 罗琨看顾珀瑛的惊讶不像是假装,于是便道:“看起来师弟当真是不知道了,那我便与师弟说道说道。” 罗琨跟顾珀瑛说的,当然不是真话,但总的来说,话语间也没有太大的破绽。因此虽然有一点奇怪之处,顾珀瑛也没有多想,直接回是推测不详细的缘故。 顾珀瑛在心里做的几种推断,最后只告诉罗琨一种:“想来师兄也知道,我顾氏有一本无品级的家传功法。或许,墙壁上所绘的内容,便与这本功法有关。也许是储藏功法的地图,也许是其他什么毕竟这么重要的功法,在整个顾氏地宫中,却半点线索也没找到,这是很不寻常的。”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真的,罗琨也不是非要得到什么结果,提出来不过是试探罢了带着外挂闯异界。因此,当顾珀瑛给出一个答案,罗琨也就表示接受了。 顾珀瑛也看出来多亏没有深究的意思,对他的识相很满意,也没有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反而转移话题到别的地方。 “卿十九曾说过,师兄你与苏九墟的关系不错。传言时间练过月魔真一的《蕴魂》功法,师兄对此可有了解?” 罗琨在心中嗤笑,对于卿十九这种做法腻歪透了,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苏九墟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若是说他练了这种功法,有什么成效,我看那也不见得。”罗琨的话中意思不无恶意,但他本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说话的方式有些不当罢了,“师弟可曾知晓,苏九墟的脑袋有些问题?” 修真界可没有什么精神分裂的说法,更没有人格这样的词语,因而罗琨换了个说法,希望苏九墟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望师兄不吝赐教。” “这样说吧,苏九墟觉得自己的灵魂分裂成了好几个,每一个都是不同的性格。更甚之,他会觉得有一些灵魂的碎片,与如今的性别都不尽相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自己的性格、经历、身份方面进行不同的转换。” 罗琨道:“简而言之,他就是常人口中所说的疯子。” 顾珀瑛眉头跳了跳,顿了良久,最终只是说道:“多谢师兄指教。” 其实从很久以前,罗琨就很难理解顾珀瑛到底在想什么。他总觉得他们的思维并不在同一个次元。 眼下也是一样。 看着顾珀瑛从容离去的背影,罗琨又一产生的原因以前相同的想法。 顾珀瑛刚刚的道谢,显然不是因为他简单的叙述了苏九墟的情况,倒好像是在感谢自己,隐晦地对他进行一些提点。 然而面对顾珀瑛的感激,还不知道对方想到哪里去了的罗琨,无论如何在一瞬间还是产生了迷茫。他略略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一转眼,便看到吴献靠在屋子门前,眼神幽深表情晦涩的望着顾珀瑛离去的方向。 这样的表情也许别人露出并不奇怪,但以罗琨所知道的吴献的性格来说,这样的表情就很反常了。 罗琨心头一跳,又想起以前一些隐约的猜测了。 直到吴献转过头,毫无掩饰地一这样的表情对着他,罗琨才放下了满心的想法,冲着吴献露出了一个温和包容的笑容。 “师兄。”吴献连声音也是幽幽的,“我并不相信顾珀瑛,如何是好?”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罗琨一愣。 我现没有等罗琨反应,继续说道:“师兄你知道吗?从最开始见到顾珀瑛的那一刻,我就感觉我不能相信他。尚且是幼童的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听起来十分可笑。更讽刺的是,一个练气期的修士,又不是天生战体,还在不断强调直觉和预感。” “小献。”罗琨出声想要打断他。 但是吴献并不给罗琨机会,继续道:“我有时候也觉得很可笑,但是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师兄也清楚。所以到了最后,我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一直以来都对顾珀瑛喜欢不起来。” “随着师兄与顾珀瑛越发的熟悉,我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儒道至圣最新章节。但是我心里也清楚,无论我说什么,师兄也不会简单的就相信我。” 吴献露出一个迷离的微笑:“我那个时候很迷茫,但这份迷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又能做些什么,于是常常跑到外门,交了一群酒肉朋友,与他们借酒浇愁。” “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楚衍和陆昂。” 罗琨对于吴献来说,就像是亲人一样。 尤其在一个师父不怎么管事,下面还有师弟师妹整天给他添堵地方,对于一个几乎从没有从真正的亲人身上享受过温情的孩子来说,一个温柔可亲的大师兄,简直就是生命中的救赎。 他的父母死去之时,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解脱。然而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不对的。 他对自己说,我的父母死了,我应当觉得难过。 说的次数多了,他竟也就真的难过了起来。好像那些真实存在过的冷漠,都已经被他这些难过悄悄抹消掉了。 但是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呢?好像真的只是好像而已。 那些最真实的感受,永远留藏在他内心的深处,在不断和他的良知争斗,最后形成心魔。从那一刻起,他就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如果心魔不除,此生金丹无望。 后来的事情,他也说不出是命定还是巧合。 罗琨落入顾氏地宫、生死不知之时,他竟于梦中,巧合一般地看到了罗琨的真实情况,更得到了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记忆。 记忆之中,罗琨是他的亲生兄长,最后因为神魂之伤,金丹时就疯疯傻傻,一生未能成就元婴,早早便陨落了。 从梦中醒来之后,他分不清哪个是幻,哪个是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经历过那些,是否夺舍重生过,是否丢失了一段记忆。 直到他终于知道了,罗琨的神魂之上确实有很严重的伤势,几乎和得到的记忆中的吻合,他越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与此同时,他视为好友的陆昂和楚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变得叫他不知道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几乎要将他刺激的发狂。 几方面的作用之下,他慢慢变了,变成如今的样子。 他说不上这样是好还是坏,但对于他来说,有一件坏事,是已经确定的——那就是他又添了心魔。 这次的心魔,名叫罗琨。 他总算是清楚明白了,在他内心的深处,不管事实如何,总是希望罗琨活得好好的。如果罗琨死去了,那么他的一生也完蛋了。 牵扯到自身利益,再冷漠的修士,也会为此而奋斗努力。更何况是吴献这种本性不坏,个性相当热情的人。 从此之后,他将罗琨的事情看得愈发的重。为了罗琨,也为了自己。 不管出发点为何,他对罗琨,到确确实实是真心的。 正是因为这份真心,罗琨才将吴献看得如此之重。其实很多时候,吴献表现的有些奇怪,但罗琨总是愿意相信,吴献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或许这份感情的起始点是虚假的,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最终也变成了真实。 而他们彼此之间,也更加愿意相信对方。牢不可破的情谊就此建立。 第116章 百十五 吴献在面对罗琨的时候,是相当坦诚的。 而罗琨,对吴献的这种坦诚也是相当受用。在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之后,罗琨如今最看重的,便是坦诚二字。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对吴献所说的内容,反倒不怎么在意了。 而在吴献看来,他的师兄还是那样温柔,无论他说的话是怎样的匪夷所思,都会相信他包容他。吴献简直爱死了这种被亲人全心对待的感觉,一时间就如同吃了神仙药一般全身都舒坦了。她有些沉溺于这种感觉,并且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沉溺于这种感觉。 他以为他自己这样是平常的表现。 然而对于一个人来说,恨是心魔,爱难道就不是心魔吗?在他自己毫无所觉之时,竟又添了一种心魔。 眼下,他可以算得上是心魔缠身,如果一直这样,他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吗? 莫说是吴献自己,就是比他经历的更多,又受到过更多灵魂碎片冲击,差点产生心魔的罗琨,除了觉得他情绪略有波动之外,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毕竟心魔这种事,若能够表现在外在,被他人所觉察,就已经变得不可救药。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另一个人有着怎样的心魔。罗琨未曾发现这件事,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罗琨看着吴献充满了激动、感慨和喜悦的面容,心中还是一叹,暗想他果然是个缺爱的孩子。 到底是自己的亲师弟,罗琨心中一软,默默决定等事情过去后,一定加倍对他好。而如今诸事烦乱,即使罗琨有心对他更好,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做更多的什么。 但有了这样的想法,行为上自然就会表现出来一些。 无论是动作也好、眼神也好、态度也好,罗琨对待吴献终究更为柔和更为亲近。 吴献被这样对待,心中自然高兴,又和罗琨聊了一会儿天,便催促他疗伤,自己回了房间。 吴献虽然因为忧心罗琨的身体暂时离开,但罗琨没有像吴献所说的那样继续疗伤,而是趁着这个功夫,开始思考起吴献所说的话中深意来超级创作大师最新章节。 因为自己就是穿越的,同时,也有过记忆碎片侵入的经历,罗琨反而不怀疑在吴献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的真实性。 他更加在意的是,这块碎片何人所有,从何而来,其中是否有他人的手笔。 作为罗家的独生子,他很清楚,这一辈子,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从来没有所谓的弟弟存在。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正是因为在他练气期之时,下山去探望父母,发现自己的父亲在打柴时,不小心伤了身体,别说是子嗣,便是房|事,也是困难的。 他当时倒是希望能给自己的父亲治疗,只可惜他父亲是因为硬件的缺失才造成这种状况,而修士的丹药,他父亲一届凡人又不能服用,因此只能作罢。 所以即便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有遗憾,也暂时无能为力。 当然,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为了老父脸面着想,他从未在人前说起过。就是他自己,也有意忘记这件事情,直到今天吴献提起,他才慢慢把这段记忆翻出来。 相较于那段记忆是错觉,罗琨更加相信,那是某人穿越时空的灵魂留下的碎片,被吴献所吸收。正因为是碎片,有些记忆是混乱的,才会导致吴献分不清何为幻何为真。 罗琨虽不能猜出其中的所有缘由,但是他能够发现,这件事情大约是不在顾老祖的计算范围内。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变数。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罗琨就爱上的变数这个词。 修士大多是一群理智的疯子,他们热衷于奇迹,每个人都赌性极大。而变数,正能造就奇迹。 虽然罗琨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但在修真界呆的久了,思维方式渐渐也就变了,他渐渐也向赌徒靠拢。 要玩儿就玩儿大的,别人要我如何,除非我本身是真的想这样做,否则即使是死,也无人可以违逆我的意愿。 这个想法,是个罗琨吞噬的灵魂碎片里所感受到最多的,也是最让他目眩神迷的一个想法。 或许罗琨本人还没有这样的魄力,去实现这个想法,但起码这样的想法已经在他的内心埋下了一颗种子,只等着足够的时间便长成参天大树。 因此他有小小的改变也不奇怪。 他正因为吴献这个变数的出现而喜悦着,至于顾老祖是心塞还是愤怒,就不在罗琨的考虑之中了。 总之这件事,不管是利还是弊,对罗琨来说,都是一个喜讯。 而对于吴献本人而言,虽然这块灵魂碎片,导致了他的心魔增加,但不知为什么,只要能给顾老祖添堵,他就高兴。 这种带有诡异的愉悦,并没有影响到正在研究功法的顾珀瑛。 或者换一个说法,自从他得到《蕴魂》这本功法,外界的喜怒,似乎就与他无关了。 顾珀瑛心中有些感慨,如果创造《分魂诀》和《蕴魂》的人,不是那个总是坑他的老祖宗的话,他一定会更欣赏这个人。 不错,这两本功法最初的创造者,都是顾老祖本人。 这一点对于顾珀瑛来说是很容易辨认的。 不同的是,《分魂诀》最终在顾老祖的手中完成,而《蕴魂》应该是指创造的一个开篇,就流落到他人之手,最后由其他人补充完善无限之配角的逆袭。 或许是因为创造者与补完者并不是一个人,又或许是因为后来者的水平不如前一个人,所以这本功法,存在着致命的缺陷。没有修练过《分魂诀》的人或许不清楚,但顾珀瑛不在这个范围内。 《蕴魂》这本功法,因为和《分魂诀》一样,直接作用于修士的神魂之上,故而哪怕是细小的失误,也可能对修士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如果非要总结一下《蕴魂》的缺陷的话,那么便可以用性情大变这个词来概括这一切。 具体举一个例子,就好比是东方不败修炼了《葵花宝典》,前后性格之间的差别。 然而因为本身品级极高,还是有无数修士前赴后继的来修炼这本功法。 顾珀瑛倒并不觉得这如何不好,毕竟是修士本人的选择,那么是福是祸,都应该由本人承担。 或许是因为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发现了这件事情的顾珀瑛,并没有如以前一般惶恐,甚至就连以前的忐忑,也渐渐被抚平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顾珀瑛独自坐在石床上研究功法,想起这件事时,还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事实如此,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往往只是思索片刻,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功法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蕴魂》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一切的事情,都可以放下,只等罗琨暂时将神魂稳固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接受治疗。 治疗需要多长的时间,还不确定,需要他查看罗琨的神魂伤势之后,才能下定结论。 然而,不管这个时间是长,还是短,对于陷入其中几乎毫无感知的人来说,都没有太多的意义。一旦从其中醒来,他可能将面对自己的结局。 打小就见数过无数的内宅隐私,顾珀瑛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希望全部放在那替身人偶上面。他如今唯一可相信的人,竟是不知多年前也因为《分魂诀》而陨落的顾家前辈——顾卿阳。 正是这个人,将《分魂诀》送到他的手上,同样也是这个人,用隐晦的方法,给他提示,助他避过此劫。 他做的事情或许不够厚道,但他也有他的无奈,也有他的考虑。便不说他后来所暗示的内容,仅仅是那一点提示,也足够顾珀瑛感激他了。 为了这份善意,他愿意自此以后,真心善待顾卿阳所留下来的灵虎。 自然,这一人与一兽之间的情宜,他也不会像别人一样去嘲笑。因为时至今日,他已经了解了,一份足够真挚的感情,足够任何人去钦羡与感激。 就这一方面而言,顾卿阳实在比他幸运的太多,也得到了他所希望能得到,但始终没有能得到的东西。 对此他便只有羡慕的,又如何会去嘲笑呢? 或许正是因为心里有了底气,对于拖延时间,或者说是逃避这样的事情,顾珀瑛已经不是很看重了。作为万千赌性极重的修士中的一员,顾珀瑛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 他渴望着自此以后,再不受他人威胁,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走自己的路。 为了这个目的,与虎谋皮也好,饮鸩止渴也好,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这条路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从头到尾,自己走完。 此时此刻,身为剑修,自当锋芒毕露,百折不挠,直指苍天。 第117章 百十六 时间匆匆而过,各方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顾珀瑛也总算是出手,开始给罗琨检查身体。月魔真一对此事很好奇的,态度极其强硬地前来围观,然而即使她境界高到了那样的程度,也未能看出什么特别的来。 这让月魔真一颇觉挂不住面子。 好在月魔真一虽然在意脸面,却不是那种嗜杀的人。好在她只是在门外发泄了一通自己的不满,打碎了几根柱子,弄塌了一块地面,也就算雨过天晴,离开了罗琨三人居住的小院。 不过因为这件事,让原本对顾珀瑛感官还算好的卿十九,顿时对他失去了好印象。站在门外居高临下的看了顾珀瑛一眼,卿十九满脸轻蔑地转身,离开了小院。 顾珀瑛竟丝毫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未对此分出更多的精力。 他对罗琨道:“若将师兄的神魂,比作一栋屋子,那么只能说,这栋屋子的地基尚算牢固,墙壁满是裂缝,窗户只剩一个窟窿,至于房顶,大约还剩几根茅草吧。” 吴献听得心惊胆战,便问道:“若是按你这说法,师兄现在岂不是危险极了?” “倒也算不上危险极了。”顾珀瑛道,“已比我所想象的好上太多,起码没有什么坍塌的危险。只要地基还在,房屋没有坍塌,修补起来也并不会费太大的功夫。” 吴献眼睛一亮:“这就是说,师兄的伤能治好?” 顾珀瑛倒也算答得干脆:“能。” 吴献狂喜道:“太好了,师兄!你听到了吗?你的病能治好。等你的病治好了,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这样的表现,让顾珀瑛侧目。 罗琨没有向顾珀瑛解释,只是微微一笑道:“这下你不必担心了。除此之外,顾师弟,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说着罗琨停下来,看向顾珀瑛。 顾珀瑛一点头,爽快道:“师兄但问无妨。” “为我疗伤,可会对顾师弟造成什么伤害?”罗琨问起这话时,神态颇有一点意味深长,“向来这样疗伤,所付出的代价定然不小。” 似乎毫不意外罗琨知道,顾珀瑛唇边也露出了笑容:“代价如何不妨事。师兄定也明白,如果此事不成,我想做的事,也不能达成。” “顾师弟好魄力,倒是师兄多虑了。”因为对方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罗琨也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面露赞赏之色,笑言道,“师弟如此,定能得偿所愿》”位面之疯狂交易。 顾珀瑛颔首:“那就借师兄吉言。” 吴献倒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他知道有些事不必深究,因此,也未曾具体询问,反而问了其他:“师兄何时才能开始治疗,还需要继续巩固伤势吗?” 顾珀瑛目露奇异之色:“吴师兄倒是,十分关心师兄啊。疗伤之事倒也不必心急,然而师兄如今再巩固,也不能再让伤势好上半分。至于治疗,也并不需要师兄再去巩固如今的伤势,而是需要师兄好好休息,养足精力。” “那可是一场硬仗。” 顾珀瑛说着,看向罗琨,眼中神采飞扬,似乎极为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罗琨深知他所言为何,此时向他一笑,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珀瑛拱了拱手,向他二人告辞:“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三日之后,待我检查师兄身体情况后,再做决定。” 罗琨笑道:“请。” 顾珀瑛走得干脆,倒是让吴献心里舒服了一些。 “师兄。”吴献道,“我曾听卿十九提起过,《蕴魂》这部功法能够减轻神魂伤势。有些人在斗法中被对方伤了神魂,便求到月魔真一处,希望能够学习这部功法。” 吴献的说法有些含混,但罗琨还是听懂了:“是指苏九墟?他行事向来不讲究,故而这样的事情,若是他做出来的也不奇怪。” “苏九墟是自己修行这部功法的。”这件事情,卿十九也曾提起过,吴献倒不是奇怪这个,“他和师兄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需要这部功法,他本人练过之后,能一直保持神智直到如今的境界。师兄,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疗伤药比其他人帮助疗伤更好一些?” 罗琨道:“原来小献你并不清楚。虽然苏九墟和我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受的伤,但最终伤势所表现出来的表征却不一样。你应当还记得,他总认为自己有很多个不同的身份。” 吴献点点头,表情依旧十分迷茫。 “你可以这样认为,他的灵魂被创,虽然有裂痕,但并没有碎成一片一片。然而像他自己的意识本源之中,他认为自己已经分成了不同的人,每一个都是独立的,却囿于统一的身体。”罗琨轻轻笑着,“因为是不同的人,所以每个人都想自己掌控身体,而其他的人消失,这样就产生了激烈的争斗。因为是从同一本源分化而来,虽然每个人实力有所差别,但差别不会太大。” 吴献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两败俱伤。” “不错,正如你所说的。这样下去的结果,最终是他所有的神魂都会消弱,直到留下最后一片灵魂之前,争斗都永远不会停止。即便他有幸撑到最后,留下的灵魂碎片也会十分虚弱,很快也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罗琨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到底是对谁的怜惜:“不管是《蕴魂》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功法也好,对于我们这样的伤势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而《蕴魂》的高明之处在于,它可以保持修士灵台一点清明。” 罗琨看着吴献,吴献恍然,:“所以不管苏九墟到底觉得自己变成几个,灵魂碎片到底有多少,只要灵台有那一点清明,就不会持续不断的争斗。” 罗琨道:“不错,正是如此。苏九墟能活到今日,确实是《蕴魂》的功劳。” “如我等,因为这种伤势,每次进阶之时,灵魂都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苏九墟多了许多人格,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意识,在受伤之后,为了保证自己的完整,都会努力修补自己,才能让他坚持到今日次女。” “而且也正是因为他有不同的人格,哪怕只有一个人格在受伤之后保持清明,他就能不断疗伤,让自己的其他人格慢慢醒过来。”罗琨有些感慨。 “所以所以总的来说,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吴献被这好一番科普,真的目瞪口呆。其中令人惊诧之处,他倒是从未想过的。 罗琨伸手摸了摸吴献的脑袋,感觉手上的发丝柔软极了,心底也变得柔软:“小献不必担心,既然易英河敢找顾珀瑛来为我治疗伤势,那必然是有所把握。况且,顾珀瑛所用的功法,未必就是那本《蕴魂》。” 这一刻,吴献听出了罗琨的未竟之语,眼睛亮的惊人:“所以师兄始终都会是我的师兄,而不会是其他人对吗?” 罗琨失笑:“我与易英河,自然是不同的。” 有了罗琨的保证,吴献多少放下心来。 “师兄终归是不会走到那个地步的。”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坚信如此,还是自欺欺人,“如果师兄不能好起来,那我也只能……” 吴献此时的表情,狰狞而扭曲,尽管因为他低着头,罗琨不曾看见,但脊梁骨一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罗琨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向吴献道:“总归此事最终还是落在了顾师弟身上。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不清楚,但既然他愿意伸出援手,无论出自什么原因,我总归是愿意感谢他的。” 吴献抬起头一笑,样子有点傻:“师兄你老是这么心软。不过我也知道,这样才是我的师兄。” 罗琨没忍住,又揉了一把吴献的头发。 “好吧,既然师兄都这样说了,那么下回我愿意对他客气点。”说起这件事,吴献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不管怎么说,过多久,我都还是不会喜欢他的。” 罗琨柔声道:“我也不是逼你必须喜欢他,只是想让你对他客气一点,毕竟他这样做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哼!就师兄你才这么好心。”吴献小小的抱怨了一句,最后还是老实道,“好吧,师兄的话我愿意听。” “我说的都知道,小献是最乖的。”罗琨笑着夸奖一句。 吴献此时倒对罗琨鸣不平了:“师兄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原来是说总是爱对师父说,我是个熊孩子。师兄还说,要轮破坏力,一个熊孩子抵得上无数个渡劫期的老祖。” 虽然话是那么说,修士的记性都非常不错,但倒也没有哪个修士把百八十年前的事情全部翻出来,就只为了一句抱怨的。 罗琨无奈的摇摇头,轻声道:“自然不是小献的错。都是师兄当年太年轻,没有什么经历,承受能力过弱的原因罢了。倒难为小献还一直记得,要与师兄辩上一辩了。” “有些事情,即使晚了一百年,也还是要正名的。”吴献说起这句话来,倒还算是风轻云淡。 罗琨道:“却是师兄的错,师兄在此对小献赔不是了。” 说白了,吴献也只是说说而已,此时听到罗琨的道歉,也不再纠缠这个,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原谅师兄吧。” 因看天色已晚,吴献忧心罗琨不能好好休息,故而很快告辞了,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叮嘱罗琨不要多费心力,尽量养精蓄锐罢。 第118章 百十七 三日之后,顾珀瑛果然信守承诺,来到罗琨住处,为罗琨检查身体。 这几日罗琨思维放空,休息的很好,因此显得精神奕奕。顾珀瑛见了,只是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哼了一声。 一切都似乎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或许正是看他们太轻松了,月魔真一便非要前卿十九来凑凑热闹。事关罗琨和顾珀瑛性命,吴献当然不愿意有人前来打扰,此时直接将卿十九拦在门外。 月魔真一只是恶劣了些,卿十九也不是非要闯进来,故而在被拦下之后,只是站在门口对着吴献冷嘲热讽了一番,骂了个痛快就转身离去了。 罗琨和顾珀瑛也知,这是师徒二人在对他们上次的做法表达不满。 不过只是被骂了几句,无论是罗琨也好,吴献也好,都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倒是顾珀瑛眼神异样地看了一眼隐忍不发的吴献。 罗琨猜测,他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心思太复杂的人就是麻烦。 将这一茬事放下,三个人开始讨论起疗伤的事情。 顾珀瑛道:“如今师兄状态很好,再过两日,待我准备准备便可以为师兄疗伤。” 罗琨道了句劳烦。吴献也谨记罗琨上次说的话,虽不太情愿,但还是比较客气的道了句劳烦,又引得顾珀瑛看了他一眼。 罗琨很少见顾珀瑛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当面对顾珀瑛古怪的表情,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或许是因此,顾珀瑛便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罗琨看着吴献毫无所觉的样子,到底没有把此事拿出来和他讨论。 顾珀瑛未曾理会他们地疑惑,走得匆忙,只是一进房门,便迅速进入了“浮空”之中。 谁也想不到,当年那位顾卿阳前辈,竟然能在顾老祖眼皮子底下弄鬼,偷偷藏在“浮空”之中,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而“浮空”虽是由顾老祖传承而来,但毕竟自成一界,脱离顾老祖身边如此之久,多少有些地方是他不能掌控的。顾卿阳就是利用这一点,来了个“灯下黑”,藏在了顾老祖眼皮子底下。 就凭这一点,就足够顾珀瑛赌一把,和他合作一场了。 顾卿阳还是老样子,高冠白衣,只是比那时看起来要萎靡多了,而当时那只活蹦乱跳和顾珀瑛斗过一场法的老虎,正卧在他身边沉睡。 顾卿阳的手搭在那虎头上面,轻轻地抚摸着异世之倾尘御天全文阅读。 顾珀瑛对顾卿阳行了个礼,问道:“前辈刚刚所言,吴献身上有一份不属于他的灵魂波动,此事可当真?” 顾卿阳叹道:“我做鬼做得久了,这点眼力总是有的。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心,那灵魂碎片并无恶意。” “无论如何,我总不希望出现意外。”顾珀瑛神色晦暗,“我等这一日,已不知道等了多久。便是半点意外,都不能有的。” “我如何不是这样?”顾卿阳道,“想来你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况且,这也未必是一件不好的事情。”顾卿阳微笑起来,“多一个承受者,胜算总是要大一些不是吗?” 谁也不清楚顾卿阳是怎样谋划的,就连顾珀瑛也不清楚。但顾珀瑛即使心焦,也不曾表现出来,忍耐着熬了两日,直到顾卿阳点头,便立刻去了罗琨处。 吴献被科普过之后,看到顾珀瑛真的履行承诺,来给师兄疗伤,对他的态度总算更加真诚一些。 顾珀瑛心里着急,面上虽未表现,但行为多少有点异常,只不过吴献没有看出来罢了。等到他被吴献迎进屋里,那些异常终于全被收敛,以一副平常的姿态面对罗琨。 此刻两个人的状态都在巅峰,顾珀瑛便对罗琨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便与罗琨进入了事先准备好的阵法,开始疗伤。 二人面对面坐着,双手相抵,与平常疗伤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极为严肃,态度更为端正。 顾珀瑛道了句“开始了”,便率先闭上双眼,运转功法,以一种极不符合剑修常识的柔和灵力向罗琨体内探去。这股灵力让人极为舒服,一点也没有被侵||犯的感觉,所以罗琨浑身的灵力没有对此作出过激反应,很简单的就放行了。 那股灵力顺着经脉探向识海,在紫府之外停住。紧接着,另一股不像是灵力,却与该股灵力同源的力量谭金罗琨的身体。或许是因为之前灵力的试探,让罗琨的经脉等习惯了这样的感觉,这股力量探进身体之时,有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很快就来到了紫府之外。 在紫府外逗留片刻,这股力量淬不及防地嵌入了罗琨的紫府。 罗琨浑身一个激灵,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拉扯,出现在一个如烟如雾的空间之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四下里张望着“看”去,却在对面“看到”一个影影绰绰仿佛人形的东西。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知道了,那是顾珀瑛。 他可以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于是在对方向他“走”来之时,除了稍有不适的动了动“身体”,便没有更多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应该动,这一定坏了事,他感觉到向他“走”来的那一团,好像哪里充满了违和感。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错误,因为那将他走来的,不是一团,而是两团。 修士的记性从来都很好,在看到那其中一团的时候,他很快就想起,这位还是个老熟人。 不错,那多出来的一团,正是顾卿阳。 虽然并没有什么危险的预警,但罗琨还是试图离开。然后他马上就发现,他根本动不了。对面两团人影,就好像加快了速度,飞一般的到了他的身边。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了顾珀瑛的声音。 师兄不必担忧,我们没有恶意怒剑龙吟。顾珀瑛似乎是这样说着,即便是为了还师兄的因果,我就不可能对师兄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罗琨一瞬间有些恍惚。 而正是在这一瞬间,属于顾卿阳的那一团人影,忽然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他。 刹那,罗琨就再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到罗琨恢复意识之时,他发现对面的两团只剩下了一团。 这一团,是顾珀瑛。他看到这一团上遍布裂痕,虽然多而杂乱,但并不深,可见伤势并不重。 同时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低下头,他发现自己也是白白的一团人影,然而在自己这一团上面,不曾有任何裂痕,好像那些伤从不曾存在过。 他意识到,自己被治好了。 而治好自己的代价,是同样一团灵魂的消逝,和另外一团灵魂浑身上下遍布伤痕。虽然从手札中早就知道会这样,但真正看到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悲凉。 这就是顾老祖毕生所求,不管怎么看,总觉得很可笑。 顾珀瑛没有给他感慨的时间:事已至此,师兄不必自责。至少我还活着,而且有了《蕴魂》这本功法,我还有很大的可能治愈。只不过要劳驾师兄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 罗琨问道:既然已经结束,为何还要在此等待? 顾珀瑛答道:想来师兄知道,能够治愈师兄,与我顾家祖传的功法有关。这背后有推手,师兄想必也是知道的。为了保命,我与顾卿阳达成协议。顾卿阳境界、功法重数比我高出不知多少,自然为师兄治疗的时间就大大缩短。 话到这里,罗琨已然明白,他这样做,也是防着幕后人。 在这件事上,罗琨对于顾珀瑛,也愿意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因此并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倒是还有些疑问。 罗琨道:那么那位顾清扬前辈呢? 顾珀瑛道:自然是在给师兄治疗伤势之时,灵魂耗尽了能量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真相如此残忍,顾珀瑛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好在罗坤早知如此,因此此刻并没有惊异地说不出话来,只把自己真正的疑问抛出来:你们顾家的功法,竟然能让三个灵魂同时进行疗伤吗? 顾珀瑛没有隐瞒:自然是不能。顾卿阳之所以能来到这里,当然是借助了别的东西。至于这东西是什么,我并不方便透露了。 罗琨只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听到这里,便已经有了想法,理所当然地没有追问下去。 他想,这样东西,大约便是手札里所提到的“浮空”了。 罗琨没有了疑问,但顾珀瑛有。 顾珀瑛道:师兄如此平静,是否是因为所知道的东西比我与顾卿阳多?我与顾卿阳落到如今境地,却还不清楚其中缘由,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罗琨顿了顿,没有回答。 顾珀瑛补充道:师兄大可放心,此处完全安全。即便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闯进来。 罗琨便道:若说我比你们知道的多,这话倒也不错。然而我猜,师弟大约是不愿意知道这样可笑的真相。 第119章 百十八 顾珀瑛听了罗琨的话,倒是笑了。虽然罗琨看不见他笑的动作,也听不见他的笑声,但罗琨就是知道,他确实是笑了。 罗琨可以想象他到底在笑些什么,心中也清楚,不知道那可笑的真相,他大约也会是这样的反应。然而事实是,他确实知道真相荒谬无比,同时他并不希望顾珀瑛知道。 因为他不知道以顾珀瑛的性格,知道了真相之后,会做些什么。 不过在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地方,他颇有一种尖刻的想法:瞧,顾老祖,这就是你的后辈,恨不得你死的后辈。就算你贵为散仙又如何?你的爱人不爱你,你爱人的后代恨你,而你自己的后辈,也巴不得你去死。 这样的想法或许不够宽容,但相较起顾老祖的罪大恶极,这简直就是毛毛雨。 因为顾老祖才遭受了这些不美妙的事情,罗琨的怨气已然成为了心魔。同样因为顾老祖产生心魔的人不在少数,在这一方面来讲,顾老祖简直是造孽。 顾珀瑛和顾老祖有着一脉相承的倔强,决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无论罗琨这些话是忠告也好,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都不能改变顾珀瑛的初衷。 他又一次道:望师兄不吝赐教。 罗琨也有准备,在他第三次请求时,终于说出口。 或许正是因为不在现实中,在这特殊的空间里,即使不能真正的发出声音,但罗琨每一次叙述之时,顾珀瑛都好像觉得有一卷画卷在他的面前铺展开。罗琨只是寥寥数语,却让他窥视到了那上古之时,属于修士的盛世。 然而还没等他沉醉其中,他就听到了一件件可笑至极的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有些不可思议于因为大能作出这样那样的决定。然而随着故事的推进,他终于发现,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正是因为他们的想法无论如何疯狂,都会矢志不渝坚定的完成它,并且最终能够成功。 顾老总是这样的一个天才,只可惜,他将自己的天分用在了不正确的地方。 顾珀瑛无意去评价,这到底算是阴差阳错还是强取豪夺,他虽然惋惜于顾老祖的手段不够强硬,惋惜于将自己的聪明才智没有用在家族上,但对于顾老祖的做法,他是能够理解的无敌升级王。 他不禁想,如果当时是自己,那么他会怎么做? 答案是,如果他也有顾老祖那样的能力,如果他也有顾老祖那样的天分,他也会产生和顾老祖一样的想法,并为了实现它坚定不移的努力。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在他的潜意识中,如同顾老祖这般的行为,是可以理解并且可行的。 这真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作为受害者,他对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一旦立场转换成为执行者,他却认为这样的行为没有什么。甚至,他对这样的手段有淡淡的欣赏,对于施展出这种手段的顾老祖,也有很隐晦的敬佩。 他想,如果他的师兄知道了他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觉得他疯了。罗琨总是这样天真,他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 这样想着,他的心底不禁愉悦起来。 那是一种小孩子一样的快乐:你所担心的事情,我都能承受,并且我还可以偷偷地笑话你总是想的太多。 罗琨没有想到顾珀瑛竟是这样的想法,在他眼里,顾珀瑛长时间的沉默,是受到了真相的冲击。 一时间,他竟然也有点怜悯起顾珀瑛了。 任谁摊上这么一个祖宗,那可真是倒霉透了。而且因为祖宗极为厉害,除了自认倒霉,他竟也不能讨回半点公道。 这真是,喜闻乐见啊! 罗琨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点不厚道,但是他不能阻止自己去想。罗琨对顾家何尝没有怨气?对顾珀瑛何尝没有怨气? 不过他也就是幸灾乐祸的一时半刻,很快又严肃起来。 罗琨道:这些事虽然是顾老祖做的不合适,但祸不及家属,师弟也是受害者。师弟如今,可有什么想法? 顾珀瑛闻言,觉得罗琨说的太客气了。顾老祖做的事情,何止是不合适,简直是丧心病狂。大约对方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才会这样说吧。罗琨一向心软,他也不是不知道。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顾珀瑛道:我辈剑修,心随所欲,一往无前。若有妨碍我等道心者,当斩。 此话斩钉截铁,却没有出乎罗琨预料。 罗琨道:既然如此,师弟是如何打算的?若你一人直接对上顾老祖,怕是没有胜算了。 顾珀瑛反问道:师兄所言甚是,那么师兄有何指教? 罗琨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位顾卿阳前辈也是此事受害者吧。他是否曾飞升过? 顾珀瑛答道:师兄所料不错。既然师兄特意提出此事,想来也是猜到他留下了后手。那么师兄的意思,仅仅是借用此人的后手? 罗琨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也知自己这样的说法,很容易让对方误会自己不出力。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太多的不好,也就没打算转变自己的做法。不过为了以后的事情,他还是补充了几句,算是解释。 罗琨:师弟知道,我所认识的人物,修为最高的也就是苏九墟了。此人是何等朝三暮四之辈,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般不讲究的人,师弟放心与他一起行事?到时功败垂成还算是轻的,或许他背后捅你一刀,下场会更凄凉。 顾珀瑛不意外他这样的说法:此事有所耳闻,但想来师兄不会只有这一招底牌吧大鉴定师。 罗琨轻笑起来:师弟心思玲珑。你必知道,残魂可以留存世间,然而你或许未必知道,怨气冲天的残魂也可以结合在一起,与至阴之处滋养,以邪气为食,最终形成一个新的存在。这种连鬼怪都算不上的生物,却因为其强烈的怨气有强大的战斗力。不过,因为执念太强的缘故,这种生物非常不好控制,行为也非常容易失控。 换言之,也就是非常容易反噬自身。 顾珀瑛不觉得为难,他追问道:此可以称为邪物,师兄可知它在何处?师兄又是否有方法驱使它? 罗琨道:此处师弟再熟悉不过,正是顾氏地宫。至于驱使,则完全不必。那些残魂之所以可以形成这等邪物,靠的便是对顾老祖的怨气。 顾珀瑛心领神会:也就是说,只要我等将顾老祖引过去即可。 这似乎非常简单。 事实上,话说起来简单,当操作起来一点也不容易。 莫说其他,便是将顾老祖引过去一项,就很难实现。到了如今这地步,顾老祖最大的心愿几乎已经实现,大学已经没有什么事情的撼动她的内心了,如何引起他的欲望,让他不得不前往顾氏地宫? 罗琨便是在烦恼这个。 顾珀瑛却有不同的看法:顾卿阳前辈曾提起过,吴师兄身上有一块与师兄同源的残魂。这块残魂有些特别之处,不止存在时空的印记,身上还有我顾家家传功法《分魂诀》留下的痕迹。老祖想必会对此非常感兴趣。 罗琨道:此话有多少可信度?不瞒师弟说,小献其实曾见过顾老祖真身。顾老祖都并未发现小献身上有何不对,顾卿阳是怎么发现的? 顾珀瑛一派轻松:我说过,顾卿阳曾飞升过。虽然他最终因为仇家与老祖的算计陨落,但上界的一些手段,他还是学到了一些。老祖是个散仙,从头到尾就没有摸到过上界的边。 罗琨这时才清醒地意识到,在他的认知中,无论顾老祖在如何厉害,事实上总是有比他更厉害的存在。而顾老祖不加节制的迫害他的族人,最终为他制造出一个可怕的敌人。 但罗琨依然有所顾虑:我不想把小献继续卷进来,我不希望他去冒险。 顾珀瑛道:师兄着相了。一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二来师兄怎知道吴师兄不愿意,三来吴师兄身上存在这块灵魂碎片,就注定他不可能从此事中脱离出去。师兄如何知道,这块灵魂碎片没有对吴师兄造成影响? 罗琨警惕道:此言何意? 顾珀瑛解释道:以我等的水准,不能发现吴师兄有异是正常的。但上界之人,为了荫蔽后辈,有些小手段也是你我所不能想象的。这些小手段,对顾卿阳前辈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故此,他能看出吴师兄已经心魔缠身。 罗琨大惊:你的意思是,小献的心魔与顾老祖有关? 顾珀瑛:虽知道的不够明晰,但顾卿阳前辈还是隐有所感,这一劫,归根究底还是应在老祖身上。为此,他留下了一块玉简,只有吴师兄能够打开。 也就是说,顾珀瑛并不知道玉简那有何内容。 罗琨心中觉得不妙:既然如此,那么玉简还是不要交给小献好。 顾珀瑛道:已经晚了,在开始治疗之前,我便将玉简放在吴师兄房中。师兄猜猜,此时吴师兄,是否已经阅读了那份玉简? 第120章 百十九 实际上在罗琨与顾珀瑛进入阵法之时,吴献就发现他的房间里有一瞬出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气息。但是因为担心罗琨的情况,当他意识到那个气息马上离去之后,强自按耐下来,留在阵法附近守护着。 让他庆幸的是,数个时辰之内,阵法都一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端坐在其中的罗琨和顾珀瑛面色依旧红润,神态颇为安宁,可见一切顺利。 及至一阵刺眼的白光爆发出来时,罗琨的眉眼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轻松之色,让吴献不禁大喜。等白光散去,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眼角眉梢细微的改变,还是让吴献发现了不同。 或许是因为沉疴尽去,罗琨的身上充满了生机,仿佛是初升的朝阳。 到了这时候,罗琨和顾珀瑛还在阵中,吴献却已经不再担心,也有了精力去思考那一瞬房中的异样。 没有想太多,吴献很快就决定回房中看一看。 这个决定是否明智暂且不论,却是正中顾珀瑛和顾卿阳下怀。此二者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便考虑了吴献可能有的反应,此时吴献的选择,不曾出乎意料。 罗琨与顾珀瑛谈起这个话题时,吴献恰好将玉简中的内容看完。 他浑身颤抖,无法想象自己从小不能享受父母亲情,竟是因为一道可笑的批命。更令他怒火攻心的是,这道批命不过是一名邪修一时兴起而留下的。就是这道批命,让吴献的父母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不得不从小就疏远他,后来甚至将他送到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的地方去修仙。 玉简中字字句句看着平常,实则煽动性极强,当看完这一部分后,他几乎相信这一切就是真相。 不过下一部分却像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他父母的死亡,由苏九墟一手策划。 玉简中将这里描述的十分详细,好像那一道道命令是此人亲眼所见一般,然而在这个部分的最后,却提及此事是楚衍的调查结果,并且非常坦荡的表示自己知道吴献有办法从楚衍的经历记忆里查明真相,让他尽管去验证。 吴献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已经决定要花费力气去验证真伪,最起码他必要为父母报仇。 如果他成功报仇,或许可以减少他内心的自我厌弃、破除心魔。 因为情绪波动过大,看到的文字太过刺激,吴献再看后文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地扫了一眼那里面提到的有人故意将罗琨的父母引到了别的地方居住的事情,便再没有在意。 心思全部集中在自己父母的事情上,吴献下意识地忽略了识海中一瞬间的躁动,将这不正常抛在了脑后。 哪怕现在就使用那门法术很有可能被月魔真一或者卿十九发现,吴献也难以忍耐,不过犹豫片刻,就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来。 这小刀很薄,如果罗琨看到了,会很惊讶地发现,它实在非常像是现代的手术刀。 不过比起手术刀来,这小刀却更特别一些,竟是全部用太乙精金炼制而成庶女修仙最新章节。 太乙精金是纯阳之英,坚硬无比,蕴含至阳至刚的灵力,能够辟邪化煞。这样的好东西,莫说是把剑当成第二生命的剑修人人都想要,就是一般的道修,都想要弄一块。 只需要一点点,添加在法宝之中,就能提高数个级别的攻击力。 现在这样一把由纯太乙精金打造成的小刀,正被吴献拿在手上,轻轻向心口划去。 吴献划开胸膛的第一瞬间,顾珀瑛就感觉到了。 他对罗琨道:已经来不及了,师兄。 罗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小献做了什么?! 在这个空间里,他们不能做出细微的、生动的表情,也不可能拥有直观的语气改变,可是他们都能感觉到这空间里细如微尘的变化。 顾珀瑛知道,罗琨已经出离愤怒。 他道:师兄不必生气,顾卿阳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辈,更不会去哄骗小辈,行事颇为光明磊落。我虽不知他玉简中到底是什么内容,但能料想他一定是给了吴师兄选择空间,如今这一切,是吴师兄顺心而为的结果。 罗琨听闻此语,觉得其中必有深意,可惜他忧心忡忡,精力不能集中,一时半会儿竟然不能想透。 又惊又怒,罗琨差点对顾珀瑛恶语相向。 感受到罗琨的惊怒不已,顾珀瑛再次温言安慰,只是没什么效果罢了。 顾珀瑛假模假样地叹气:既然师兄如此担心,那我等还是离开此处,前去看看吴师兄吧。 此言一出,罗琨凝视着顾珀瑛。那满是裂痕的白团子,身子忽然抖了一抖,罗琨感到眼前的一切忽然黯淡下来,很快就只剩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罗琨的眼前亮了起来,现实的一切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顾珀瑛坐在他的对面,与他同一时间睁开眼睛,见他望过来,竟露出一个轻柔的微笑。 罗琨能感觉到,顾珀瑛虽然现在看着与平常无异,其实不过外强中干罢了。他的眉眼间带着不自知的疲惫与萧瑟,面上虽然笑得好看,可眼神里充满了压抑着的疯狂。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阴郁了许多。 罗琨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所有的负面状态,他自己都不知道,因此便没有爆发。 顾珀瑛没有对罗琨的大量表达什么不满,相反,他也在细细地打量着罗琨。 片刻后,顾珀瑛笑言:“师兄这一朝沉疴尽去,倒是显得大不相同了。” “是吗。”罗琨不知如何回答为妙,只能干巴巴地接了一句,然后说起正事,“今日之事劳烦顾师弟了,想来师弟现在还需要巩固自身,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顾珀瑛亦站起身来:“师兄且慢!师兄可是要去探望吴师兄?若是如此,我与师兄同去。” 罗琨皱起了眉头。 “毕竟一边是我的同门,另一边是我的族人。”顾珀瑛自顾自道,“不亲眼看着吴师兄平安无事,师弟我心中也还是回惦念的祖巫霸世最新章节。” 罗琨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顾师弟了。” 罗琨恢复了健康,当他行走时便有了明显的感觉。以前是不觉得,但是到今时,他才发现以前的脚步是有些沉重的,不像现在身体轻灵,行动更为灵敏。 这样的发现让罗琨的心情不禁好了一分。 或许是因为担心,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好转,罗琨的脚步愈发的快,快到顾珀瑛几乎有些跟不上。 然而除了神色越发阴沉之外,顾珀瑛竟半个字也未说,只是颇有些吃力地跟在罗琨身后,好像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顾珀瑛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心眼,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有此经历,想来顾珀瑛对顾老祖的恨更深了。 罗琨的神识无意间扫过他,发现了他的变化,更是表示喜闻乐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好事不是吗?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因为到了吴献的门口而被打断了思路。即使心急,罗琨还是礼貌地先敲了敲门,本来已经做好要破门而入的准备,但没想到吴献竟然开了门。 虽然无线已经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但罗琨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出来,吴献已经被怒火蒙蔽了双眼。 “发生了什么事?”罗琨心里一紧,也顾不得进门,立刻问道,“小献你怎么了?” 吴献摸摸自己的脸,喘了口气才道:“师兄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话毕,他看见跟在罗琨身后的顾珀瑛,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 罗琨还欲说些什么,但吴献已经伸出手将他扯进屋里,然后向顾珀瑛道:“你也进来吧。” 甫一进屋,吴献边亟不可待道:“当年我们曾遇到的那位白衣修士,可是顾……师弟你家的……长辈?” 顾珀瑛一脸恍然:“是顾卿阳前辈?那是我们顾家一位已经飞升了的老祖。” “所以说,果然是顾家人不假?”吴献追问道。 顾珀瑛道:“不错,确实是顾家人。你这样问,看起来是看过顾卿阳前辈留下的玉简了?” 吴献惊奇道:“你竟知道这件事情?” “前些时日,顾卿阳前辈前来寻我,问我可将承诺履行了,为他寻找他想找之人的转世。”顾珀瑛肯定了吴献的问题,“我坦言虽然有留意过,但并未找到此人。顾卿阳前辈便告诉我,我不需要继续去寻找了,因为那人他已经找到。只可惜……” 吴献下意识问道:“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那人已经去世了。”顾珀瑛惋惜道,“可怜顾卿阳前辈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吴献神色一变,模模糊糊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 罗琨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想,一时间感觉有些复杂,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去阻止吴献参与进来,他可能也不会听从了。 罗琨道:“这件事暂且放下,小献你刚刚因何愤怒?是与顾卿阳前辈留下的玉简有关吗?” 吴献立刻再次怒火中烧:“师兄,让我和苏九墟不死不休,你站在哪一边?” 第121章 百二十 吴献的话让罗琨一时间有些诧异,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又和苏九墟扯上了关系。也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错觉,提到苏九墟几个字的时候,吴献眼底的恨意怎么也遮不住。 不只是罗琨,就莲顾珀瑛也对此感到惊讶。 或许是因为事情对吴献造成的影响太大,此时他根本不能心平气和,提起说苏九墟的时候咬牙切齿。 他恨恨道:“我的父母,便是为苏九墟所杀” 吴献的父母死了,罗琨和顾珀瑛都是知道的,但他们所知道的,与吴献所说的,却差的太远了。 看着罗琨一脸严肃的表情,顾珀瑛在心中一笑,开口问道:“当时在换的人不是说,是邪修所为么?” 吴献道:“其中虽然确有邪修的行为,但归根究底是因为苏九墟。而且谁人说苏九墟不能与邪修是一路的?像他这种不正派的人,可是有前科的。” 因为不屑的表情太过明显,还在整理思路的罗琨便顺口问了一句:“这儿的人都知道。当年他求取《蕴魂》之时,因月魔真一的拒绝,便勾结了邪修,最终将功法弄了出去。” 罗琨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便是从那时起,他便一直与邪修没断吗?” 吴献道:“似是一直没断。况且先前听卿十九曾说过,就算他想断,也要看易英河愿不愿意。” “谁?”罗琨眼神蓦然一厉,再问一遍。 吴献也没有不耐烦:“易英河。” 罗琨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倒是知道苏九墟有虚言,结果不曾想到,合着从头到尾,苏九墟就没有一句实话。或许也有话是真的,但在他认识易英河这个大前提下,所有的真话也显得那么不可信了。 可能如今也只有吴献对易英河的身份一知半解,就连知道的最晚的顾珀瑛,也许都比吴献知道的清楚。 那位威风赫赫的邪修头领,不正是飞升失败兵解修了散仙的顾老祖吗? 这还真是日了汪了。 吴献等了一会儿,始终没得到罗琨明确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我和苏九墟,师兄你会站在哪边?” 罗琨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你这边。” 顾珀瑛插话道:“吴师兄大可放心。不只是师兄,如果需要,我也可以为吴师兄搭把手。不过吴师兄你能确定仇人就是他吗?” 吴献便答曰:“此事乃是顾卿阳前辈告诉我的末世茗薇。”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便停了一下,神色前所未有的复杂起来。 罗琨道:“你觉得可信?” 看到顾珀瑛也因为罗琨的话点头,吴献的神色有点古怪:“顾……师弟不相信自己族内的长辈吗?” 顾珀瑛肃容:“虽然他帮我良多,但我与他毕竟不熟悉,他是个怎样的人,也只是从族中传言的一言半语里得知,谁知道是真是假?或许这样说不太好,但他的为人如何我们到底不清楚,即使他帮过我,我也是有必要怀疑的。” 吴献道:“我倒是愿意相信他。如果他说他寻我父亲多年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在他弥留之际,将事实告诉我,让我去报仇也是可以理解的。” 闻言,罗琨和顾珀瑛都是一呆。二人心中所想虽不一样,但巧合的,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竟让吴献放下心来。 罗琨从这个大炸弹里反应过来之时,心中有些焦虑,还想要和吴献说些什么,然而吴献却一脸疲惫的表示自己想要休息了。 还未等罗琨阻止,吴献就关上了门,并且下了个禁制,不允许他人进入。 罗琨愤恨地瞪着顾珀瑛,顾珀瑛却毫不在意的微笑,映衬着他阴沉的面孔,显得格外诡异而扭曲。 他道:“事已至此,想来你我也无法劝说吴师兄了,师兄你便认命吧!” 他话里的愉悦实在太过明显,让罗琨心中越发不平,差点与他在吴献门口动起手来。不过他的动作倒是非常快,脚步一错便闪开了罗琨的攻击,接着未曾停留擦身与罗琨而过。 临走时,他还火上浇油的添了一句话:“顾卿阳不可能不留后手,师兄还是死心吧。” 话音才落,顾珀瑛便已走远,至于风中传来的一串笑声,充满了快意与扭曲。 罗琨又一次直面灵魂伤势给人所带来的巨大改变,一时是庆幸,一时是悲凉,一时是愤怒。 他不得不庆幸,他的伤终于完全治好了,再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而对于因为给他治伤将自己变成这样的顾珀瑛,他心中未免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不过再多的感慨,也不能阻挡他对顾卿阳和顾珀瑛的愤怒。 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此时与顾珀瑛硬碰硬是不明智的。虽然顾卿阳好像为了给他治伤消散于天地之间,但谁知顾卿阳留下了怎样的后手,如果他冲动行事,他和吴献的性命还能不能得到安全保障或未可知。 而且,这样的念头他只要一有,脊梁骨就会蹿上一阵寒意,这显然是一种警示,或者说是一种警告。 这样的威胁,他不得不受着。 可以说,罗琨的警觉救了他和吴献的命。 顾家人的狠辣,好像都是一脉相承的,从来都不把人命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同时,顾家人的多情与深情,好像也有家族遗传性。 在顾卿阳眼中,一百个罗琨加一百个吴献可能都比不上他养的那只老虎。为了让老虎平安无事,未来能够过得自由自在、随心所意,他不但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就连自己的未来也不在意。就算是魂飞魄散也好,就算是堕入无间地狱也好,他都,在所不惜。 而顾珀瑛,他虽然意识到自己与罗琨之间的因果并不算完全了结,但是他被顾卿阳的一句话给打动了——如果因果的对象都不在了,那么还有多少因果可言呢?就算有,顺手做一些事情也可以了结了寂灭武神最新章节。 按照顾卿阳的推测,如果罗琨死去,那么他最后的遗愿,大约便是要顾老祖也去死。 简而言之,也就是他希望能为自己报仇。 这对于有着相同目的的顾珀瑛来说,难道不是顺手的事情? 所以,如果不是很需要罗琨的帮助,顾清扬都要认定罗琨还是死了最好。 可惜,对于一个有着无数法身的散仙来说,要让他彻底死去,除了雷劫,便只有让他自己杀死自己。因此,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在罗琨的身上。 罗琨不知道顾卿阳是这样的想法,顾珀瑛也不会让他知道。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想法还是有点儿残忍,不论是什么人听到了,心里多少都会有一点不舒服。顾珀瑛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影响他未来的计划。 所以现在,能瞒着还是瞒着好了。 至于顾老祖死后,罗琨知道了这件事情怎么办?那便已经与顾珀瑛无关了,反正到时,他们两个总是要分道扬镳的。 干完这一场,做彼此的陌生人不是很好吗?而且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做陌生人比做其他要来的更好些。 眼下他们正在做的,就是完成心愿,然后彼此努力走出对方的生命。 他们早就已经有些难以面对彼此。 反正顾珀瑛偶尔想到他们经历到的这些事情时,心里就会觉得膈应,如果此时恰好面对罗琨,他简直不想看那张脸。 顾珀瑛前后的态度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典型表现,这好像也是他们老顾家的遗传。虽然人人都容易犯这个毛病,但老顾家这一点尤其明显。 罗琨本来就没怎么喜欢过顾珀瑛,即使在最初的时候,他对顾珀瑛的巴结和讨好,大多也是出自惯性思维。 毕竟从21世纪而来,受到无数某点网文的熏陶,主角光环如雷贯耳,他想忽视也难。 有时候想起以前的事,罗琨简直都想一巴掌抽醒自己。然而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那时他就时好时坏,智商几乎没有上限,就是现在,他也见不得聪明到哪儿去。 不聪明就不聪明吧,只要不自作聪明就好。 可惜他以前想的再好,不希望吴献被牵扯其中,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吴献是不可能退出的,就如顾珀瑛所言,他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在这种地方鱼死网破,别说是他,就是任何人都会觉得没有必要。 他还是留着点力气,却对付顾老祖吧!血债血偿,那些死去的前辈,用自己的尸体与鲜血,为他们铺就了一条结束这一切的路。都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他们吴家,还是与他有关的无常谷,那些长眠于星河之中的英灵,也应该受到鲜血的祭奠。 当然,这是大义,私心他也有。 可这样的时候,有谁会去管他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 既然如此,那么怎么做、做什么,就由他来决定了。罗琨微笑着,站在房间的书桌前,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桌上摊开的史册,几张模样怪异、气息诡谲的符箓,正安静地躺在书页中间。 他想要做的事情,最后是否能成功,还要看前辈们留下的东西,是否如同传说中一般管用。 第122章 百二一 想清楚之后罗琨便不再犹豫。 危险是会有的,但富贵险中求,而且这一切本就是吴献自己愿意的,即使最后因此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自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们就应该有这样的准备。面对一个个选择,没什么可犹豫的。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如何离开月魔真一的地盘。 吴献向页面真一寻求帮助,给出的交换条件是楚衍所推演的那部功法;顾珀瑛从月魔真一手里拿到永红,付出的代价是顾氏地宫二层的通行方法。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月魔真一当痛快,算得上是言出必行。 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好人。尤其修炼《蕴魂》的修士,脾气都有一点古怪,性格都有一点偏执。 不离开这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月魔真一的眼皮子底下,被对方监视着,他们想做些什么小动作都难。 此外,还有必须离开的理由的,不是罗琨而是顾珀瑛。 他身负无品级功法《分魂诀》,哪怕这部功法的最终作用是给别人疗伤,替他人修补魂魄,月魔真一一旦知道,未必就不会觊觎。而若是任功法落到月魔真一手中,修炼过《蕴魂》的她,很快就会发现《分魂诀》的真正用途,到时候,他的性命堪忧。 《分魂诀》发生治疗作用的前提是修炼者心甘情愿,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有没有例外?顾珀瑛更不敢去推测月魔真一的手段,毕竟在他们到达那个层次前,他无法想象那个层次的能耐。 虽然在顾老祖的眼中,《分魂诀》有个致命的缺陷——如果修炼者心怀恶意,很可能给被治疗者造成伤害——但这个缺陷,对顾珀瑛来说却是好事。 不过这也仅仅是最后同归于尽的手段罢了,如果可以,顾珀瑛实在不想用。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珀瑛在捏着鼻子认了勉强算是自愿给罗琨治疗时,因为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死去,最终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这其中也有顾卿阳的功劳罢。 如果没有顾卿阳在其中分析劝慰,就顾珀瑛那针尖大点儿的心眼儿,可能一辈子都要钻牛角尖,憋死在死胡同里出不来。 后来他也承认顾卿阳说的对,他还有大好的年华,还有大好的前程,没必要将自己的脚步困死在这里。等到以后他有所成就、踏临顶峰之时,想要做什么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到时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报仇,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时此刻,就算他再厌恶罗琨,为了自己的未来,他还是要和对方合作。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顾珀瑛对罗琨几乎是寸步不离,卿十九几次见了还笑话他到底是小鸡离不开母鸡还是追着自己的情人就不撒手了? 顾珀瑛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更显阴沉的面色,让卿十九确认应该是后一种无尽仙河全文阅读。 她们随时魔修,但也是大派,对正道各派的监控还是有的,那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看着罗琨对顾珀瑛总没有什么好脸色,卿十九和月魔真一心里,都把此事当做热闹来看。 这样的想法,让这两个魔修产生了懈怠,很快就给罗琨他们制造了机会。 万里之外,易英河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那笑容让跪地向他汇报的属下,浑身一阵阵发寒,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了。 月魔真一的大本营,名叫月瑶宗,位于霁月城。当年就是因为这个门派的名字里带一个月字,才会吸引月魔真一拜入其中。 不同于传承之地的禁制,月瑶宗护山大阵的禁制范围更小,呈圆球状,将宗门几十座山峰整个包裹于其中。单纯论威力来说,可能无法与传承之地相比,但胜在不留一丝缝隙。 不过,月瑶宗护山大阵有个少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每逢月圆之夜,东南、西北这两个方向,有可能会有一个方向的阵法出现短暂的削弱。 概率一半一半。 为了不引发事故,每逢月圆之夜,月瑶宗的真一们都会亲自前往那一处,维持阵法直到削弱结束。 这一次应该是月魔真一主持阵法的维持,然而她没有想到,在黄昏之时,她的一个弟子突然来报,罗琨等人不见了。 罗琨三个人其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初期,月瑶宗的阵法,那可是散仙也未必破得的,月魔真一根本不相信他们能从门派里逃出去。 “他们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月魔真一推开一个满脸不情愿的男|宠,冷声道,“去你带上你的师弟师妹们,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那弟子行二,下面还有五个师弟师妹,其中最受宠的就是她的六师妹卿十九。 在接到师尊命令的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努力立功以求师尊青眼,而是应该如何陷害卿十九,才能让师尊厌弃她,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 月魔真一冷哼一声:“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若是你有你师妹的识相,我也不至于只会疼宠她一个。” 这位弟子跪在地上,诚恐诚惶地将头低下,口中说着“弟子不敢”,然而心里却在想,谁要你的疼宠,若不是那卿十九将五师弟迷得团团转,我也不至于和这种家伙一般见识。 月魔真一道了句“滚下去”,她就不得不退出了月魔真一的住所。 看了看天色,月魔真一发现她应该前往护山大阵了,于是暂且将这一茬放下,略作收拾就出去了。 正是因为月魔真一的疏忽,才能让罗琨三人偷偷溜到月瑶宗禁制的附近。他们自知能力不足,也没有贸然攻击禁制。 等待了片刻后,禁止之外出现了一个人,正是苏九墟。 吴献有一瞬间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然而下一刻,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雾气,神情整个沉静下来。罗琨急着与苏九墟沟通,未曾发现他的异常,倒是顾珀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吴献回给顾珀瑛一个有些迷离的微笑星海战神。 顾珀瑛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有点儿讽刺,也有点儿轻松。 当夜,月瑶宗的大阵在正东方向突然被开了一个口子,模样有一点像许多年前苏九墟弄出来的样子。月魔真一此时才意识到,罗琨和苏九墟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如果是苏九墟出手,不用攻击大阵,带走罗琨他们也是可能的。 谁叫他身上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 果然,当他们赶到那处时,就发现大窟窿下趴着一只小乌龟。这种乌龟别人不认识,月魔真一却是记忆犹新的。 还没等月魔真一发脾气,另外一位真一就忽然感觉到,大阵东南方向出现了削弱,而那里正被人攻击着。 调虎离山? 月魔真一有点想不明白,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是多此一举?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只好留下了几名真一修补大阵,她带着人继续扑向那里。 很快她就看到了攻击大阵的“人”,竟然是一只才成年不久的裂地熊。这种熊的智商不高,尤其喜欢一种生活在寒潭中的鱼,为了能够吃到这种鱼,常常作出一些傻事。月魔真一神识一扫,好啊,果然看到离禁制不远的地上扔着几条这样的鱼。 那位感应到大阵被攻击的真一,非常迷惑不解。当时他明明感觉到的是个人,怎么变成熊了呢?如果附近除了熊的气息,还留下了人的气息,那还能够理解,但问题是没有。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使用什么消除气息的药物之类,都没有什么作用,根本不能瞒过他们的感知。就算是一位散仙来过,他也能够觉察。 这位真一突破的有些晚,因此并不知道月魔真一与苏九墟之前那些破事,更不知道因为与邪修有勾结,苏九墟的手上总有一些奇怪的道具。 月魔真一气得脸色铁青,到了这个时候,她再不知道苏九墟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怪了。 那么苏九墟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她的五弟子脸色苍白眼含泪花地跑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师尊,六师妹被掳走了!求你救救她,师尊!” 月魔真一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六弟子卿十九,也唯有卿十九与她修炼的功法是一样的,她之前录火攻心,理智被蒙蔽,竟未想到苏九墟的目的,实在是错过了最佳时机。 “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月魔真一不耐烦道,“罗琨等那几个小辈呢?” 五弟子不敢违逆月魔真一的意思,颤颤巍巍地擦了泪答道:“弟子等在外门魔明峰找到了他们,已经由二师姐,将他们押回院子了。” 月魔真一眉头一跳,却是有些不信:“当真?” 五弟子答曰:“不敢欺瞒师尊!” 月魔真一冷哼一声道:“要是让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然后月瑶宗所有的真一都感觉到,护山大阵正东方的地下,破开了一个口子。 数十米开外,地面上泥土一阵松动,几个人影飞快地钻了出来。 月魔真一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一挥袖打在自己五弟子身上,将他打得倒飞出去,吐出一口血,生死不知。 半空中那个夹着卿十九的人影不是苏九墟是谁?地上站着的三个人,不是罗琨他们,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