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佬的锦鲤妻》 第一章 穿书 “超市剩余额度柒仟伍佰万元整,系统提供充值服务,仅限黄金!” 冰冷的机械声音将酣睡的姜舒晴吓得连忙爬起来,她烦躁地挠着头,低吼着:“谁这么缺德,大晚上不睡觉看恐怖片?” 刚抱怨完,她还来不及睁大眼睛看沐浴在月光下古色古香的房屋,就听见桌子上的茶碗剧烈地碰撞在一起,一叠串的清脆声足够让人汗毛炸起。 嗷嚎一嗓子,她鞋都没提就奔向门口,打开门栓跑到院子里,“地震啦,快逃命啊!” 那声音拔高直冲云霄,还未落下,就同平地炸起的轰鸣声融在一起。 姜舒晴被震倒在地,呆呆地瞧着三秒成为废墟的院落,牙齿禁不住吓得打颤,自个儿给自己壮胆嘟囔着:“我不过是来岛国进货,咋就这么倒霉遇上了地震?” 还好自己认床睡得不沉,不然她直接香消玉损,独留万恶的金钱在人间横行。 不过相隔一分钟,大地再度闹腾起来,犹如巨大的炮仗在耳边炸裂,带着股毁天灭地的威力,在暗夜中吞噬着人间。 一声刚消,一声再起,大大小小叠加在一起摧残着人们的意志。 姜舒晴紧紧趴在地上,被吓得已是花容失色、涕泪横流,哪里有京都名媛的优雅。 她这人越怕嘴巴就越闲不住,“老爸啊,您给我挣下这么大份家业,我还没败光呢,老天咋就要提前收了我呢?” “呜呜呜,如果我死了,您可得天天给我烧纸啊,什么玛莎拉蒂、莱博基尼、法拉利,只要出了新款,您就让人给我扎一沓。还要扎各种别墅……” “我刚开的超市还没赚回本呢……” 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天边蒙蒙亮,她耳边已经充斥着各种凄惨的哭喊声。 “咚,咚,咚,”有节奏敲击木板的声音响起来。 姜舒晴忍不住吞咽下,侧头看向类似厨房的小屋,声音发颤地问:“是人是鬼?” 那人顿了下,清朗的声音略显迟疑:“姜舒晴?” “嗯?是我,”她眨巴眨巴眼睛,微蹙着眉有些不解,自己明明没听过也不认识这声音的主人,咋会觉得熟悉呢?而对方显然也是知道她的。“你被压住了?等等,我去喊人。” 她腿还有些发软,深吸口气咬着牙起身往外走去。 院子是用土砖垒成的,此刻散落一地,她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沿着巷子走了会,狐狸眸子越睁越大。 这是一个被地震夷为平地的村落,她站到一处坍塌的房顶,几乎能够看到所有人家的情景。 因为是在三四点钟发生的地震,大部分人睡得正沉,能够警醒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他们穿着灰扑扑带着补丁的麻布衣,正徒手一下下扒拉着废墟想要解救被压的人。 村落外是大面积已经染了黄色的麦田,村落里以及村口全是土路,根本不是她昨晚入住的酒店! 混乱的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古代女子的十九年记忆,而那记忆中出现的一些名字,恰恰是姜舒晴这几日看得一个男频小说。 所以,她穿书了?! 姜舒晴浑身打了个寒颤,欲哭无泪地跌坐在原地,整个人陷入开文的悲惨情节中。 地震、瘟疫、干旱、蝗灾、流民、雪灾…… 真是看文一时爽,穿书火葬场啊! 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脸,姜舒晴疼得嗷呜一声,知道这并不是一场噩梦,只能颓然咬着牙面对现实。 这会儿大家都顾着亲人,根本没人会帮她挖人。 她小跑回去,满怀敬畏之意地跟被压在厨房的高敬森大佬低声报告:“大,相公,咱村里就十几个人没被压着,他们都在挖自家人,顾不上咱家。你先等等,我找个趁手的工具,一点点地挖。” “我没事,你先将二弟、四弟救出来,让他们跟你一起救爹娘和三妹五妹。”他声音如常,若不是她熟知剧情,根本不会想到他的腿被压折了。 姜舒晴心里直道佩服,不愧是大佬,没有这般忍者神龟的功夫,怎能接手男主一路升级打怪的戏份呢?在这天灾人祸频发陌生的小说世界里,她更加坚定牢牢抱紧男主的大腿。 她四下巡视一遍,小声地嘟囔声,“杂货间都散了,去哪里找工具?” 这时候肚子也凑热闹地咕噜噜叫起来,那种胃扭曲在一起的难受劲更让她念叨起自己啥啥不缺的超市,刚想象了下热气腾腾的香菇肉丁烧麦,手里蓦然一沉。 姜舒晴诧异地低下头,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那还带着烫人温度的烧麦,第一反应不是凭空出现吃食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而是下意识嫌弃自己满是灰尘的手,想要用湿巾擦拭一番。 念头刚起,另一只手也被塞了件东西,竟是超市摆在促销位置一块钱一包的湿巾! 脑海中随即清晰浮现出带着地下车库共一万平米的两层超市,正是每天开门营业前的模样,一排排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水果、蔬菜、米面、调料、零食、糕点、药品、洗护用品、炊具、劳保物品、书籍、衣服、鞋帽、包饰、布匹、家具、家电等等,这还不算车库各种两轮、三轮、四轮车,以及免费租给基友们仓库里的各种私藏,几乎满足人所有日常所需。 生鲜的地方摆着数十个硕大的鱼缸,里面的螃蟹、虾、鱼、蚌类静止在水中,旁边冷柜上冒着的丝丝寒气也如同画般定格在某一刻。 所以,她不光穿书,还把自己的超市携带过来了? 强大喜悦充斥在心尖,像是一道曦光驱散了大半的雾霾,她擦拭干净手,大口大口地咬着烧麦,瓷白清绝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傻笑,自己只要紧随大佬步伐不作死,一定能在这个异世好好地活下去! 喝了一包奶,她翻出一套轻薄透气的青色棉汉装,带上口罩,用纯色的棉布将自己的头发、口鼻、脖子都严实地围起来,只露出一双晶莹剔透的狐狸眸,手上带着劳保手套,外绕一圈棉布。 姜舒晴寻了把趁手的铁铲,深吸口气走到东屋废墟前,高声问道:“二弟、四弟你们还好吗?” “大嫂,”两个少年沙哑着嗓子依旧带着浓浓地后怕回道,“我们没事。” 第二章 路漫 姜舒晴循着声音开始吭哧吭哧挖起来,每一铁铲都极为沉重,没多大会便感觉到手臂酸胀、掌心磨得生疼。她两眼含着泪泡,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里,还要上赶着做苦力。 “一铲敬故乡一铲敬远方,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南山南,北秋悲,南方有谷堆。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忍不住委屈地抽噎两声,她动作却不敢有丝毫的含糊,咬着牙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俩少年从废墟中挖出来。 没等她表功一番,俩人就闷不吭声接过她手里用钝、布满尘土的铁铲,直奔北屋东侧埋头挖起来。 她鼓鼓腮帮继续忙着救人,算了,不跟小屁孩计较,谁让原主脾气暴躁、品性恶劣,颇为能耐地将十里八乡的人得罪了一遍。作为男主成长路上的磨砺石,原主那是克忠职守,作天作地从不带停歇。一个弱女子能在逃荒的路上将男主折腾的家破人亡,也是种本事。 好在自个儿穿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没有将高家兄妹们卖做两脚羊,没有丢弃染上瘟疫年迈的公婆,没有只顾自己逃命却让一对三岁的龙凤胎孩子葬身火海,没有在匪患时跟着渣男私奔弃男主而不顾。 可,姜舒晴的小脸垮了下来,原主已经愚笨地误了男主两次参加科举的机会,还跟城镇里一个世家庶子眉来眼去,闹得满城风雨,只差卷款私奔切实地给大佬头上种上一丛绿。 抱大腿的路漫漫呐…… 没多大会,住在山脚下的猎户胡栖元带着只狼狗、守着高家瓜田的孤儿余池先后来到高家,有他们的加入,未及午时,几个大人和孩子都被救出来。 因为姜舒晴那拔尖的一嗓子,让周围的人从睡梦中醒来,虽来不及逃离屋子,却本能地往床下钻,伤势比原文中轻了许多。 他们看着外伤可怖,实则没伤及要害,只有高母慌忙中崴了脚,踝部肿得跟馒头似的。 再次便是男主高敬森的左腿被厨房里的磨石给压折了。 高家人愤恨的目光纷纷望向姜舒晴,五妹高静环脾气急、嘴也快,直接红着眼眶低吼道:“你就是我们高家的扫把星、搅屎棍,没有你,我大哥早就连中三元去京都当官了,二哥有一溜能打酱油的娃,三姐指腹为婚的亲事也不会被搅黄。” “五妹!”高静华扯住她的衣袖连连摇头。 “为什么不让我说?要不是她闹腾,大哥能被气得住在厨房吗?大哥的腿能被磨石给压断? 你还有脸在这里哭?滚啊,我们高家不欢迎你!” 姜舒晴何时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她向来娇气受不了一点委屈,自个儿本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累了一早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临了却成了众人情感宣泄的垃圾桶。 “我是搅屎棍?那你们是什么?”她气得脸通红,忍耐不住回怼道:“对,我之前是做错了很多事情,无非就是要个和离,是你们爱面子不允许。错的时候只会怪我,难道你们事事都对吗? 再说这地震说来就来,又不是我能掌控的!我的相公、孩子们的爹成了瘸子,我心里会好受?” “我先去烧点热水,做些吃食,”丢下这句,她没出息地装作又气又委屈地拎着俩空桶离开。 话说出来倒是痛快了,可她实在不敢看男主的脸色,用手敲着头懊恼得紧。 “大哥,你腿不会瘸得!”高静环立马呸呸两声,抹着泪恨恨道。 “是啊,森子,咱去镇上看大夫,你这么年轻,腿肯定恢复得快,瘸不了、瘸不了!”高母也眼圈酸胀地连连点头安抚着。 “森哥,刚才我们搬你的时候特别小心,还用木板固定住,保证让你骨头长得正,哪能瘸?”胡栖元附和道,连他脚下蹲坐的狼狗也应声汪汪着。 高敬森紧握着拳忍住疼意,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耳边无奈地只剩下瘸字…… “我无碍,”他眸色深深,扯着唇角道:“敬森谢俩兄弟出手相救,不过还要麻烦二位跟我的父亲和弟弟们去四周走一遭,看看谁家需要帮助。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伤情加重,而此次地龙翻身波及甚广,咱怕是指望不上官府。” “应该的,都是乡亲邻里,本就要守望相助,”胡栖元应道。 高敬森又细细地嘱咐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寻里正召集青壮年一起参与村里的救援,受伤的人集中在一处统一救治,死去的人也要尽快挖出埋葬,万不能再跟之前一样停灵祭奠,防着瘟疫的发生。 几人认真听着记下,拿起趁手的工具等不及喝水吃饭,便出了高家。 高母腿脚不便,坐在院子石凳上,“三丫头,你先去周郎中家看看,若是他们家的事了了,赶紧请郎中给你大哥看看腿。五丫头,你把厨房收拾出来,再去娘屋里拿些粮食,待会烧水做饭。” “奶,我跟妹妹去赶鸡、鸭和猪,不让它们祸祸了菜园,”三岁的高卓然仰着头小大人似的揽活道。 “挖虫虫给鸡、鸭吃,让它们多多下蛋给爹补身子!”高雅然握着小拳头,从刚才被娘亲忽略的低沉中缓过来,眼睛晶亮地点头。 “好,真是奶的乖孙孙,”高母欣慰地抚摸着小家伙们的头,“那你们要小心点,别出院子,要躲着石头和大树。” 姜舒晴去小河边将桶刷了好几遍,又偷偷地拿着84消了毒,再用生姜味的洗洁精冲洗干净。 她想到接下来的大旱,便趁着众人都忙着救人或等待被救中,将手放到河中,用意念调动水进入超市一个个大浴缸、鱼缸、水桶中,足足储存了四十多吨水,顺带收了些小鱼小虾。 虽然她的超市里有不少矿泉水和饮品,还能用黄金补给,可用来洗衣服、洗澡就太浪费了。 再者过不了几天瘟疫就要蔓延开,河水受到污染,紧接着大半年的干旱,根本不给人丝毫喘息的空。能多储存些水,她也能在这异世灾害年间多点底气。 第三章 和离 姜舒晴临近高家才将空桶里放满水,提到厨房外,便谁也不搭理地去扒自个儿的屋子。 原主的父亲姜炳荣是京都世家的旁支嫡脉,在科举上没什么出息便被安排守着祖宅,平日就看顾着万亩土地,等秋收后,亲自雇镖局的人将粮食、果蔬赶在年前押送至京都。 这个差事油水不少,加上他头脑灵活,在送货的时候倒卖些物件,闷声发大财攒下笔不小的家资,不然也做不来榜下捉胥的恶霸之举。 奈何原主只想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愿同男主共患难,倒是便宜了她。 她住的屋子是后来单独用青砖黑瓦建的,毁坏的程度不重,只将塌陷的砖瓦扔出,便露出古色古香的样子。一整套精致雕花紫檀木家具,看得她心花怒放,自个儿一向没有追求,最爱当个合格的纨绔子弟,替老父亲败家。 俩衣柜、三箱子的丝绸锦衣、被,五匣子的珠宝饰品,三匣子的黄金,一匣子的银票,五箱子孤本,两箱子各种昂贵的速效药,她粗略估计,价值六千两黄金,折成软妹币起码得五千多万元呢! 好幸福呢,她刚刚受到的委屈似乎瞬间被治愈了。 果然金钱是俗气了些,但绝对是最可爱的存在。 她手一挥,便将些不惹人眼的俗物给收入超市空间,反正除了原身父亲外,没人知道它们的存在,哪怕是男主。 不过男主不允许家里用下人,是以原主都是自己开伙吃饭,屋子的小隔间被改成了小灶房,架子上装了不少的好吃食、调料,精细的白面、上好的粳米、糕点、糖果、鸡蛋、鸭蛋、鹅蛋、各种果蔬和肉类,且量都不少,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粮油超市了。 姜舒晴拿了个空篮子,放入些调味品,拾了三十个鸡蛋,拎着半袋面放到灶台上,冷淡地对高静环说: “你做些鸡蛋葱油饼,烧些红糖水,一起给爹他们送过去。这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出力气又吃不好,他们身体会累垮的。” “回头我们肯定还给你,”想到家里不多的细粮和被砸碎的一坛子鸡蛋,高静环闷闷地回道。 姜舒晴暗暗勾着唇角,见到扒着奶奶却对自己紧盯不舍的俩奶娃,心有些柔软和不知所措。 她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怎么会照顾别人? 从袖带里摸索了半天,她掏出一把漂亮的水果味木糖醇,塞到小姑娘的怀里,扯着嘴角轻声道:“饿了吗?你们小姑在烙鸡蛋饼了,洗洗手准备吃饭。” 说着她还用手摸了摸小姑娘湿漉漉的头发,也顺便捏了捏便宜儿砸洁净的小脸。有种撸猫后身心满足的感觉。 俩小家伙眼睛晶亮,带着种对母亲本能的孺慕与深深地渴盼。 “咳……”高敬森低咳一声,“姜舒晴,你过来帮我净手。” 姜舒晴又撸了两把孩子的头,嘴角带着笑痕走到高敬森跟前将拧干的帕子递过去,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身为男主角,他身材颀长有型模样俊美无俦,喜怒不形于色,举手投足都有种清贵之气,二十四岁的青年已然有了权臣的雏形。 前期男主只顾得上带着家人逃难,没怎么在意腿伤,哪怕后来遇到神医使得他摆脱残疾得以进入仕途,也需要再度承受一次断骨之痛。 但凡想一下,她浑身都禁不住打个寒颤。 再望望他额头上那跟核桃般大小紫黑色的包,姜舒晴的心有一瞬间的揪疼。 “天灾不是人能够掌控的,你不需要自责,”高敬森瞥了眼难掩喜悦分糖的小兄妹,冷淡地轻声道:“我答应和离,但是俩孩子得跟着我。你若是还有点当娘亲的自觉,就该跟他们保持距离,这对你和他们都好。” 姜舒晴怔住了,小说中原主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拿到和离书,怎么自己安安分分地就被离了? 若是在和平年代,姜舒晴完全能够靠着自己的超市和世家子爹过逍遥日子,可这是个天灾人祸并存的动荡时期,她得紧紧抱着男主的大腿,才可以依靠着熟知剧情保住小命。 她紧抿着唇,并没有搭话,转身端着一舀子水去了自己屋。 高敬森的伤口得尽快处理下,最好能请大夫给他正骨,往后三个月也要精心养着,左腿还不可着力。至于周郎中,已经光荣地成为了未露面的炮灰,丧命于地震中。 再出来后,她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蹲在高敬森前面,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服。 “我身上没伤,”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温热滑润,像是最嫩的白玉豆腐,让人徒升股留恋之意。 随即,他低敛着眸松开她,后侧下身子。 “大热天光膀子撸裤腿的汉子多得是,你害羞什么?”她面不改色地继续上手扯他的衣服,一本正经道:“再说地龙翻身,大家能保住命活下来已经是大幸,处理下伤口很正常呀。” “森子,你就让你媳妇看看吧,娘也不放心,”高母急得都要站起身,“腿都被压成那样了,你也不吭声,身上指不定怎样呢!” “大哥,都是自家人,你别像个姑娘扭扭捏捏的了,抓紧看完披上衣服吃饭,省得待会哪个婶子、嫂子过来呢。”高静环提着一桶红糖水,垮着一篮子鸡蛋饼、蒸菜出来,“我给爹他们送吃食。” 说完,她脚步不停地往外而去。 高敬森白皙的脸颊果真泛了丝不自在的红晕,到底是被某女褪去上衣,裤子也被撸得极为往上,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姜舒晴眼里划过抹笑意,手脚麻利地用纱布沾了水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给他擦洗一遍。 厨房里放置的杂物多,他被磨石压住腿,头磕在灶沿,后背被屋梁狠狠地砸中,淤青肿胀漫及整个背部。 她眼眶酸涩,手几乎不敢碰触,更别说将他当成心尖儿疼的高母,直接侧着头捂着嘴抽噎起来。 俩小家伙也都红着眼瘪着嘴,紧靠在奶奶身侧,眼睛不眨地瞧着。 第四章 早去 高敬森无奈地叹口气安慰她们:“娘,我真的没事,当时就疼那么一下,这伤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你这孩子,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还要爹娘做什么?你这是要疼死娘啊!”高母性子温和纯良,待人宽厚有容,这会对大儿媳妇真生出丝怨恨。可瞧瞧扯着自己衣服的俩孙儿,心里酸疼难忍,只能怪儿子命苦。 大儿子在十里八乡都是数得上的俊秀,奈何没有入仕的福气,平白遭受了这么多磨难。他心气儿高,这腿要是断了,还不知消沉成什么样。 “娘,这次地龙翻身来势迅猛,我们家能齐整地活着,比什么都强。我们该感谢才是,”因为涂抹碘伏尖锐的疼意,和腿上持续不断木木的疼,他额头上的汗如柱流下,可他嘴角却挂着浅淡的笑意,让人心里有股莫名的踏实。 这会儿高静华踩着碎裂的土砖进院,视线触及大哥,立马挪开,小声带着哭腔道:“娘,周郎中,周郎中没了……村里许多人都去了……” 院子里静了片刻,四周乡邻因为亲人离去悲痛的哭声此起彼伏,高母轻轻推开俩孩子,噗通冲着祖坟的方向跪下,浑身带着后怕的颤抖虔诚地叩头念叨着:“高家祖宗保佑……” 姜舒晴手上动作不停,摸完碘酒后,又涂上云南白药,递给高敬森俩个裹了碎冰、盐的纱布包,自然不忘了递给高母一包,“你先冷敷下额头上的包和腿上的红肿,我给你推拿后背的淤青,有点疼,你忍忍。” 古代很早就有用硝石制冰的法子,而这硝石是一种中药,名为芒硝,是以她能拿出少量的冰,虽让人惊奇,倒也有理可依。 高敬森刚要云清风淡地点头,随即的疼让他控制不住紧咬着牙握着拳闷哼出声,或许太过难熬,他侧头额头青筋暴露地对高静华道:“三妹你先去吃饭,吃完后跟里正说声,尽快让他安排人去镇上多买些药。你跟着一起去,看看五姑和姜家如何。” 嘱咐完,他冲俩孩子招招手,“爹之前教给你们背的三字经还记得吗?” 俩小家伙乖巧地点头,开始摇头晃脑地背起来,小奶音奇异地安抚了大人慌张后怕的心。 推拿完,姜舒晴浑身出了层汗,长吁口气揉揉酸疼的手腕,帮他整理好衣衫,递过去吃食和化了消炎药的红糖水,小声说:“我不放心爹,待会我跟着一起去镇上,至于和离,”她顿了下,见男主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心里涌出股茫然,“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好,”他回答地十分干脆,对着高静华又嘱咐几句。 回到屋子里,趁着四周墙壁还算完整,姜舒晴兑了饮水机的热水简单擦洗一遍身子,涂上护肤品和厚厚的防晒霜,换上套青色棉布衣,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带上帷帽,揣了个小包袱安抚俩孩子几句,便去村口的大槐树下等着。 见她如往常般讲究的穿戴,高母脸色难看得很,碍于俩孩子在,只能埋头生闷气。 反倒是高敬森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也算是提前让俩孩子有个心理准备:“娘,以前我好好的时候都留不住她,更何况现在?我们俩与其互相折磨,倒不如顺了她的意,我们家也落个清净。” 知道儿子主意已定,看着一对懵懂的孙儿,高母忍不住又抹抹眼,“你想清楚就好,只是苦了你们爷三个。” …… 高五姑虽然跟姜家一样住在镇上,只是一个是商贩走卒所在的平民区,一个是颇有底蕴的权贵人家。 姜舒晴下车前很自然地握上高静华的手,忧色道:“我先回家里看看,若是五姑家需要帮忙,你们便托人带句话。” 感觉到掌心的硬物,高静华神色复杂,只能说:“大嫂,卓然和雅然在家里等你,你,早去早回!” “嗯,”姜舒晴点点头,快步往掉了半个牌匾的承安侯府而去。 “姐,你跟她费什么话?”高静环撇撇嘴,“她能识得你的好心吗?” 高静华双手露出一丝缝隙,凑到五妹跟前,跟她咬着耳朵道:“刚才大嫂给了我五两银子。” “我看她真的是疯了,往常为了一文钱都能跟大哥闹起来,今儿个怎么大方起来了?又是白面、红糖、鸡蛋,又是给银子,难不成良心发现了?” “大哥,大哥好像有放她走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俩姐妹都沉默下来,哪怕大嫂再不好,那也是俩孩子的娘。 “她心可真狠!”咬着牙说了这句,高静环将银子攥入手心,“想花银子买个心安,呸,咱可不接这口恶心饭!回头我就将银子换成铜板,一枚枚扔到她身上。” “五妹,这是大哥和她之间的事情,你可不能胡闹,”高静华连忙将钱好好收起来,轻拍了她肩膀下,“咱先去五姑家看看,回头请个郎中给大哥瞧瞧腿。” “反正咱以后将东西和银子都还回去……”高静环小声嘟囔着。 姜家在夏华国也算得上是三等勋贵,又出了个诞下十五皇子的淑妃娘娘,风头正盛。祖宅被修了一次又一次,大院子套小院子,可如今都成了危房,在炽阳下有种萧瑟的凉意。 姜舒晴到的时候,姜炳荣刚被下人扒拉出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见到她来,直接抹着泪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她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拿出帕子给他擦拭着,“爹,我这不是没事吗?” “呜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娘能从坟里蹦出来找我算账,”高提的心落下来,姜炳荣拉着闺女的手又担忧地连连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敬森呢?我俩乖孙呢?咱城镇里的砖瓦房都压死不少人,村里的土砖房怕是更严重吧?你婆家如何?” “房子塌了,相公左腿被磨石压折了,其他人都没事。” “哎呦喂,腿折了?”一听这话,姜炳荣仔细瞧着闺女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闺女,敬森这孩子聪明能担事,哪怕以后他走不了仕途,也会有大出息的。再不济还有爹呢!” 第五章 癔症 “爹,我没事,”姜舒晴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和情绪,知道姜炳荣是个十足十的女儿奴,属于行事只有三条原则,女儿说的话都是对的,女儿做的事都是对的,若是女儿错了请参考第一和第二条。 将他拉到一旁,小声把自己整理了一路的话说出来,“爹,地龙翻身的时候我在做梦,梦见了娘!” 姜炳荣回握着女儿的手,紧张地问:“你娘说什么了吗?她没给你在地府找后爹吧?” 姜舒晴满脸黑线,“爹,这是重点吗?我现在全须全尾地站在您面前,就是娘的功劳!娘给我说老天爷闹脾气了,让我抓紧醒来,醒来后也不要顾忌太多,埋头往南走,一直要走到津周才行。” “津周?那离这儿可差七千多公里,跨越了半个夏华!”姜炳荣愣了下,“你娘说为什么了吗?” “说什么地龙翻身只是开始,接下来会有瘟疫、干旱、蝗灾、雪灾、战乱,流民暴动。津周往南所受到的波及还算小,爹,你说我是不是睡癔症了?”说到这里,姜舒晴好笑地摇摇头,“咱夏华国富强昌盛,岂是一个小小的地龙翻身能够撼动根基的?而且这么多天灾人祸集中在一处,怕是数百年都罕见吧?” 她越不当一回事,姜炳荣的脸色越加苍白,哪能那么巧,媳妇托梦说完话,闺女就逃过一劫? 他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年轻,走南闯北多年,就是因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超凡的判断力才积攒了不小的家资,也给女儿选择了个潜力股。 “你娘说得不无道理,这次地龙翻身闹势极大,城镇里十人能去三四,加之天气炎热,尸体横陈很容易传出瘟疫!”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人们又没有基本的防疫意识,几乎是谈瘟色变,“往常一个大灾害很容易接连跟着其他的灾害,眼下已经近一个月没下雨了,若真是旱灾来临,喜热的蝗虫不难出现。 旱涝易相随,旱了大半年,天冷下来可不就等到了雪灾? 人们流离失所,官府安排不当,暴动是迟早的事情!” 姜舒晴脸色也紧跟着白起来,焦急地问道:“爹,我们去京都吧?那里可是天子脚下,又有着本家相护,我们肯定能度过天灾人祸的。” “不,就听你娘的!”姜炳荣一拍掌直接决定下来,都没用她多费口舌:“你这么想,别人不也这么想吗?人人都奔着京都去,哪怕有重兵防护,早晚都会出问题,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指不定怎样呢。津周是个有山有水天气适宜的富饶之地,距离灾区较远,又靠近大运河,等灾害过去水位恢复,我们乘坐大船一日千里,倒也是个绝佳去处。” 她连连点头,可不是嘛,男主也是一路摸索才选择了津周暂居。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要准备车马、人手,”姜炳荣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地里数万亩的庄稼眼看就要成熟了,我们等不到那时候,与其喂了蝗虫,倒不如早点打下来让人送到京都,顺便给侯爷稍信,让他们有些准备。” “棉衣被、药草、食物、兵器都得准备,最多三天,二十八一早我们就离开!” “我听爹的,”姜舒晴附和着。 “敬森的腿没寻郎中看吧?”不等闺女回答,他冲不远处的仆人招手,“去套个马车,带着孙郎中一起送小姐,让李全一家、王福一家抓紧收拾点四季衣物、被褥跟着。”他转过头细细地跟闺女嘱咐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耐心地跟敬森解释下,让他们也抓紧收了地里的庄稼,在路上放到车棚顶晒。其他人愿意信就一起走,若不愿意的话,你们尽量往严重了说,给他们提个醒。能不能扛过灾害,就看个人的运气了。 对了,你只管跟敬森说,这是爹说得,千万别提梦见你娘的事!” 姜舒晴认真地听着,“爹,我都记下了,您要保重身体。” “嗯,你们带些房契、吃食和衣被,其他的东西爹给备着,二十八号一早我就去寻你,”匆匆又交代了几句,姜炳荣就招呼着几个亲信开始商定如何在三天办妥所有的事情。 孙郎中祖孙俩、李全一家四口和王福一家十一口都是姜炳荣为姜舒晴准备的陪房,他们的卖身契一直都在她手里。 承安侯府的宅子建得还算结实,年前的修葺让众人比左邻右舍多了五分活命机会。加之下人们被姜炳荣管教得不错,互相间关系和谐友善,第一时间先救伤势重的人,且还有府医看护,折损在地震中的人又比旁人少了半数。 可以说十个人中能活九个半,而这三家人更是只受了点轻伤。 趁着他们收拾东西的空,姜舒晴从下人口中探得平民区的房子大都年久失修,地龙翻身后几乎被夷为平地,人员伤亡极大。不过半天多的时间,那边已然乱作一团,各种抢夺、砍杀事件频发,骇人听闻! 她放心不下俩小姑子,便招呼四个手持大刀的家卫,让他们去高五姑家走一趟。不管高五姑家是否跟着回乡,但俩小姑子必须要安全归来。 高度紧张了半天,她已经饥肠辘辘,不等她挑选超市里的吃食,姜父便派人送来了香浓的鸡汤、糖醋小排、蒜蓉油菜、晶莹喷香的米饭。 “小姐,老爷说这天容易得病,吃点蒜蓉能防上一二,您可不要嫌弃味重,”李全十二岁的女儿夏秋端着饭菜过来,有些羞涩地小声开口道。 姜舒晴应声,“去给我拿些纸笔来。” 她对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吃食不行。人活着一张嘴,她到这里莫名加入逃荒本就委屈到不行,再没有一口好吃的,也忒苦了吧? 啃过许多小说的她,清楚现实世界中的人比书中的更加恐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超市绝对不能暴露出来。哪怕对姜父和高敬森! 满足地吃过饭,她开始细细地写出各种食材处理方子。 第六章 早回 姜舒晴微眯着眼,在脑海中翻腾着超市书店里的各种食谱。 方便面是现代人出行必备,她挑选了个低温油炸的方子,细细地誊写在纸上;北方人还喜欢吃油茶面,制作简单、冲泡方便、杂粮种类多营养丰富、口感还不错;芝麻糊、豆浆粉、燕麦片、奶粉;一时淹没市场的果蔬脆、每日坚果、肉干;夏日也耐放的煎饼、烧饼、麻花、粉皮、粉条等等。 她唰唰地抄了许多,还不忘了将各种调味品写下来,一股脑地都塞给了管家,反正男人们去采买和收割庄稼,女人们在家里整理行礼、准备吃食,偌大一个承安侯府,应该会给她个惊喜。 高五姑一家、高静华、高静环狼狈地跟着家卫们回来,见到姜舒晴的那一刻,俩个不算大的小姑娘奔到她跟前,紧紧抱住她浑身颤抖着低声饮泣,那害怕劲早忘了她们关系曾经多么僵硬。 她生疏地拍拍俩小姑子的肩膀,安抚道:“地龙翻身可怕,却比不过人心,这才到哪呢?不过呀,我们心拧成一股绳,这么多人还能真被人欺负了不成?你大哥厉害,能连中两元,会护着我们的。再说高家亲戚多着呢,不济还有承安侯府!” 高静环站直身,别扭地后退半步,哼着:“对,有我大哥、二哥、四弟和那么多叔伯、堂哥,一人一拳头都能让他们脑袋开花!” 高静华也不好意思赖在嫂子怀里,抹抹泪抿着唇重重地点头,诚挚地对她道谢:“大嫂,谢谢您让几个大哥来接我们,不然,不然我们这群妇孺怕是要糟了难。” 高五姑一家六口直接撇去亲戚关系,噗通跪倒在地,嘴里念叨着无尽感谢的话。 “薛爷爷、薛奶奶、五姑、五姑父、堂弟、堂妹你们快快起来,你们这不是折煞我吗?”姜舒晴怔了下,连忙上前将薛家几人给搀扶起来,“我们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现在情况复杂,时间急,我们路上再说吧!” 门口已经排着一辆马车、两辆骡车和一辆牛车,薛家也赶着一辆满载衣物的骡车。二十多口人、五辆车颇为浩荡地往村子里赶去。 几个年轻小伙握着泛寒光的大刀走在两侧,顺便给众人间传着话。 薛家祖孙几辈人都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他们比旁人更容易接受变动,在听到姜舒晴转述姜父的话,皆神色沉重。 之前差点被人抢夺财物、侮妻女的事情还深深刻在脑海中,并未散去,此刻各种可能发生的灾难一股脑充斥进来,无力、绝望、茫然等等负面情绪汇集在心头。 沉默一路,刚进了高家的院子,薛老汉忍不住沙哑地开口问道:“除了逃荒,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也不一定……”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谁能保证一定没有呢? 姜舒晴艰难地扯扯唇角,这是真真要发生的事,脸色根本用不着作假:“薛爷爷,您平生有见过如此撼人的地龙翻身吗?” 她指指头上照得人睁不开眼的烈阳:“这种天不出三日,尸体便能腐臭溺人,生者得疫。不说十成,但凡有个三五成的可能,您舍得让儿孙留下冒此险吗?” 薛老汉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敬森家的,不瞒你说,我们薛家当年是逃荒来的。一个村里数百口的人,能走到这讨口饭吃的不足十人呐!我们老两口走不动了,与其死在路上成为一捧黄土,倒不如舍了一把老骨头,替你们看家。” “爹,儿子就是背,也要带着您和娘一起走。若瘟疫真的蔓延开来,离开尚且有一丝生机,留下可就下了炼狱!”薛轩敏坚决地摇头说,“咱家有骡车,又提前准备充足,还有岳丈们相伴,您和娘不要轻易放弃。” 单单几句话,高敬森已经窥得大半意思,恢复清朗的声音犹如夏夜凉风,驱散众人的焦躁。给几人打了招呼,漆黑的眸子在姜舒晴身上顿了下,淡笑着:“薛爷爷,姑父说得在理,一个是被迫逃荒,一个是择处而栖,差别甚远。您得相信我们能够挺过去。” 安抚了众人,他冲姜舒晴招招手,先递上手里拧干的帕子,“你父亲可还好?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她偷偷借着他高大的身影遮挡擦拭了脸和脖子,舒服地喟叹口气,极为乖巧地将话再度说了一遍:“爹说钦天监有人窥得地龙翻身、大旱和雪灾的迹象,只是这事关系重大,不是十成十的把握,谁敢冒着杀头的危险触圣上的霉头?便一拖再拖,此又涉及党派之争,只一些权贵人家私下里议论几句,并没有什么作为。” 高敬森听了深吸口凉气,低喝道:“胡闹,敢情不是他们家被地龙掀个底朝天?这么多百姓的生命比不得他们的荣华富贵?” 压制住怒火,他咬着牙接着问:“你父亲是有了对策?” “我爹说大灾多半都跟赶集似的喜欢凑热闹,地龙翻身、大旱、雪灾中又会隐藏着其他忧患,比如瘟疫、蝗灾、流民暴动。爹想带着我们去津周……” 只提了一句津周,高敬森脑中已是百转千回,了然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下个话题。 他们说了几句话,姜舒晴便让孙郎中上前给他看腿。 孙郎中曾经在太医院任职,告老还乡后被承安侯府供奉为府医,医术自然也不错,且涉猎颇广。将木板解开,他肃着脸捏着高敬森的腿,“姑爷腿折了,老夫替您正骨,再辅以膏药、药汤,往后三个月好好养着,您正值最好的年岁,恢复起来很快。” “郎中,”高母紧张地开口问:“我儿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这老夫不能保证,得看你们是否用心了。有得能够恢复如初,有得不爱惜身体落个终身瘸疾。” 说着他下手一点都不含糊,跟捏断木似的,丝毫没有顾及病人的感受。 高敬森额头上汗珠成滴流下,紧握着拳看向挤满高家院子的众人,开始吩咐起来:“静环你去请里正和几个叔伯来一趟,就说事关村民的口粮。” 第七章 决定 “静华你带着家里的男丁先去帮着救人,五姑,就麻烦您领着丫头和婆子们准备些方便携带的吃食。我们恐怕要赶上大半年的路,”他敛着眉如常地开口,“二十八号一早我们就出发!” 他们在路上已经了解大半,自然没有异议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森子,你说啥?”高母听得云里雾绕,心咯噔一下,颤颤地开口。 “等里正来了,我会一起解释,”高敬森扯扯唇角,“娘,您就跟村里其他老太太一起多套些被褥、棉衣、棉裤、手套、帽子。嗯,也可以编些赶路的草鞋。” 高母点头,终于有自己能帮上忙的了,指挥着人将东西搬出来,先做起针线活。 “娘,我们呢?”俩小家伙见母亲回来了,小脸上染了丝喜悦,还没绽放开就感受到气氛的紧张,扯着她的衣角问道。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听着枝头偶尔响起的知了声,蹲下身说:“让夏秋领着你们去看看村里有多少小伙伴,告诉他们先睡觉,等晚上吃过饭后,我们绑着火把、拎着水桶,捉知了猴去!” 现在河里的水不多,与其让太阳将其晒尽,或者白做工地一桶桶浇灌田地最后沦为蝗虫的食物,不如用来水闷知了猴。 说着她伸手在袖带里又掏了几下,拿出一捧漂亮的水果糖,“去的人才能分到,告诉他们的父母,知了猴煮熟腌制晒干是大补之物。” 孩子们一蜂窝地涌出门,里正灰头土脸地大步走过来,身后跟着高大伯、二伯和四叔,几人脸上带着浓浓地疲倦和木然,短短不到一天的工夫,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看着辛苦半辈子建下的房屋化成废墟,粮食跟泥土混在一起,总觉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实,犹如梦里。 高家院子的女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着,高敬森则拿着笔写了不少东西,见他们来了,一声不发地先将纸张递过去,继续埋头写着。 里正是个秀才,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震惊在原地许久,才颤颤巍巍地跟高家几个汉子复述一番,“森子,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若是被官府听去,不得将你抓进牢里?” “县丞没了,”姜舒晴端了茶水来,小脸上沾染了灶间的灰,倒是比往常讨喜多了,“我爹说承安侯府牌子还算好用,咱可以借着去南方采买烟草、茶叶、丝绸的由头离开,路上关卡也会看在侯府的面子,给予我们便利。” “敬森,晴娘,你们考虑的很全面,但是咱村里的百姓目不识丁,可能祖祖辈辈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镇,他们宁愿守着这里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愿舍了祖业,为一个还没到来的灾害远走他乡。” “壮群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懂,”高敬森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肃穆,“老一辈不是有句话叫树挪窝死,人挪窝活,这挪不挪得看个人了。眼前的情况我都一一写下来,只要有人能够自信在面对瘟疫、干旱、蝗灾后活下来,那就留下。 我爷爷和几个叔伯、姑姑都会在二十八号一早走,若有人想离开就抓紧抢收庄稼,其他的人不听劝,敬森也爱莫能助了。” 里正抬头望望恨不得将人燃化的太阳,又低头瞧瞧脚下干得几近结块的土地,再瞅着眼前清俊坚定的青年和忙碌的众人,眼睛一闭咬着牙道:“成,我会好好跟村民说的,不管他们信不信,或者敢不敢逃荒,我们家都会跟你们走!” 里正说完就拿着厚厚一沓纸张离开,而高家几个长辈互视一眼,高大伯上前一步,“森子,你是咱家最有出息的娃,在那么多学子中连中二元成为了举人。大伯、二伯和四叔都信你,你说怎么做,咱就怎么做!” “不说其他的,光一个瘟疫就足够吓破人胆了,你二伯六个儿子,一帮孙儿,正要享天伦之乐呢,可不能坐着等死。” “我们家人少,你们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高四叔跟着表态。 高家俩老都还健在,几个兄弟关系和睦,院子比邻而建,倒是都听见姜舒晴那拔尖的一嗓子,躲过了屋顶横梁的袭击,好歹没有死亡。 在一旁抽旱烟的薛老汉因为腹部受伤佝偻着身子,青蓝色的烟雾中,他似乎看到了年轻时逃荒那会,真的是遍山死尸,野狗、秃鹫齐聚,俨然就是人间地狱。其实对他来说,瘟疫蔓延太快,走不走没有多少区别,只看人能不能跑过阎罗王了。 “薛家也走!”他使劲磕了下烟斗,额头青筋鼓起,“我们能逃过一次,怎就不能再度死里逃生呢?” 坐在凳子上熬药的孙郎中亦是开口道:“铮儿是孙家最后的根了,老夫给人看一辈子病,总不能连自己最后的血脉都守不住。我们祖孙俩也跟你们一起往南!” “好,”高敬森喝了一大口茶,“叔伯,你们让大娘、二娘、四婶、嫂子、弟妹和姐妹们带着家里的粮食、布匹、棉花过来,咱一起制作干粮和棉衣被。等今天救完人,大家吃好睡足,明天一早就抢收粮食……” 他一一安排着,众人皆点着头应下,没有丝毫异议。 等人们散去,姜舒晴主动说出自己的决定,“等到了津周,我们再和离。在此之前,我们两家共同面对险情!” 她想过了,跟男主生娃的是原主,同高家结怨的也是原主,一个烘托男主的炮灰。自己要想在异世好好地活着,前期紧抱他躲避各种天灾人祸,中期和平相处,后期远离夺嫡之争,方为上策! 最重要的一点,虽然原文中男主没有再婚,却在逃荒路上结识了个不凡的女子为红颜知己,有个对他死缠烂打的郡主,有个为了他不婚的将门千金。 这次没有她的作死,高家人齐齐整整地活着,那些女子总能有个晋升女主吧?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第八章 大补 “好,你决定就好,”高敬森抿着唇点头,继续低头写写画画。 她心口升起股闷意,或许是原主残留的情感,摇摇头,钻入厨房看女人们准备得如何。 都是做惯活计的,她们动作麻利,分工明确,面食、冲饮、果蔬脆等等同时制作,忙得脚不离地,根本不需要她的插手与指挥。 姜舒晴索性喊了静环,带上帷帽在村子里外走了一圈,寻找根系发达、生长茂盛、汁液较多又距离河水不远的柳树、杨树、榆树、桐树和果树林。 古人讲究颇多,夏华人又极为爱面子,若非家里揭不开锅,谁会吃这些虫子?便是田鼠,也只有孩子小打小闹地烤着吃。 静环心里好奇得紧,又拉不下脸询问,知了猴这般丑陋带壳的虫子能吃?再者许久不曾下雨了,地都结成块,那小东西如何爬出来?这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嫂子,难道没发现今年的知了比往日少多了? 等她们回去后,高家院子里坐满了大娘、嫂子、女孩儿们,一部分整治吃食,一部分则赶制衣被,那紧张火热的场景倒是将地震带来的消沉和悲痛驱散几分。 晚饭吃得简单,她同其他人一样,一碗玉米糊糊、一个杂粮馒头和一碟子咸菜,看得陪房们一阵眼酸涩。 夏日天长,七点钟太阳依旧在山侧迟迟不肯下去,姜舒晴招呼着家里的一众小少年、少女拎着一切能够盛水的桶、盆,往外走去,门外已经有不少孩子候着了。 她认真地交代着大家取水的时候要注意安全,然后给他们分了下工,舀水、拎水、浇灌、寻找…… 姜舒晴拿出一沓油纸,让孩子们围着树腰裹上,便站在河边看着孩子们。 浇灌了半个多小时,土地被泡软,那些深藏在树下的小东西们纷纷受到召唤挥舞着俩钳子奋力地往外爬,从土里探出来,继续攀着粗粝的树皮,可到了油纸处,便没得挣扎纷纷掉落在地。 不多会,地上已经落了密密麻麻的知了猴,一层叠着一层,看得人忍不住打个寒颤。姜舒晴也愣了下,只记得有员工说家里靠近黄河滩,那片沙土地一到了夏日树干上爬的都是这些小东西,晚上能摸数百只,一个夏天可以为家里创收大几千! 而那还是人们年年收割后的结果,在古代没人吃这玩意,自然更多。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捡入盐水里,等着它们蜕皮吗?”说了这话,她硬着头皮捏了一只嫌弃地丢入盐水中。 农村的孩子们胆大,不拘男孩女孩都嬉笑着一一捡着。 只一个半时辰,所有的盆盆罐罐都被盛满了知了猴,这还是姜舒晴暗中作弊将近五百斤的小东西收入超市后的结果。 他们浩浩荡荡地端着回了高家。 “森子家的,你这是做什么?”高母以为她是小打小闹,没成想人家一声不吭地将整个村里的知了猴都搬了回来。 院中的众人瞧着堆满半个院子的虫子,头皮发麻,又耐不住好奇心围上来。 “是啊,森子家的,这东西吃几个解解馋就行,咋还弄了这么多?” “这玩意就吃树根、泥土,一身的壳,能好吃到哪里去?” 姜舒晴抿唇笑着挽了道袖子,顺手挖了一瓢子的知了猴淘洗干净,走到一个刚空出的灶前,开始忙活起来。 在众人心疼中往锅里倒了油,油热后放入花椒爆香,再倒入知了猴、姜片小火压扁炒,等知了猴炒至微膨胀,颜色金黄后放入红椒继续小火煸炒,调入精盐翻炒均匀。那股炒肉的脆香味惹得众人直咽口水。 “这是最好吃的做法,平时用花椒茴香煮熟晒干也不错,”姜舒晴盛了一小碟后,让众人尝尝味道。 每人忍不住捏了一只,哪怕香味绕鼻,还是不敢将虫子放入嘴里。 倒是高敬森面不改色地往嘴里丢了一只,慢慢地咀嚼,皮脆而香酥,里面的肉带着丝劲道和软濡,当真是不输于五花肉的美味!他在众人注视下又放了一颗,淡淡地道:“还可入口。” 话落下,他已经在吃第三个了…… 胆大的汉子闭上眼,往嘴里塞了个,大口地咀嚼着,那香味在口腔里砸开,贼好吃!他们心里顿时悔意满满,平白多长了二三十年,咋不知道这东西如此好吃?买肉的钱换成油,能炒多少盘知了猴了? 瞧着别人享受的表情,其他人也不犹豫了,纷纷吃起来,吃了一个还想吃下一个。可那一瓢只够他们尝个鲜。 “晴娘,明儿个我们能自己捉吗?”村民倒是淳朴,他们并没有因为这物好吃就将自家孩子们刚捉的知了猴占为己有,反而感谢姜舒晴为他们打开了一道美食的大门。 要是搁在他们身上,还不得偷偷吃光村子里的知了猴吗?哪能有旁人的份? “大家辛苦一下将这些用花椒茴香煮出来,在炕上烘着。干了后,每家都有份!这可是我们路上补身体的好东西。” 众人意犹未尽地点点头,猪牛羊兔不都吃草而长肉,知了猴也是,明晚他们决定全家出动,一定要多多储存。 经过一天的忙碌,村子里二百户人家都被清理出来,三千多人竟死去四百多!大都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里正连夜将消息传下去,如他所料,大部分人都不愿离开生长之地,可一听是高敬森说得,又难免动摇。 高敬森年纪轻轻相貌俊逸,连中两元,在十里八乡都属于文曲星般的人物。他的话在村民心里那可是比官老爷的还管用呢。 一夜挣扎与商讨,天蒙蒙亮,村里已经有半数的人家扛着镰刀心疼难忍地收割着快要成熟的小麦。他们心里哪怕认为瘟疫、干旱是种根本不会出现的猜测,可为了那个万一,还是不敢冒险。 反正麦子收起来晒干,勒紧腰带紧一紧,能够扛一年,权当他们买个教训。 不仅是他们,还有旁边几个村落也有人收到消息披星戴月地收割庄稼。 第九章 捕鼠 “狗蛋爹,你们一清早闹腾什么?不修葺房子,咋还拿着镰刀,不会想要割麦子得了稻草搭房子吧?” 汉子闷声道:“狗蛋娘家大姨姐说老天爷不给饭吃,现在不收粮食,等过几天旱得地上结块,产量铁定不到现在的一半,人家高成庄家家户户都在抢收粮食呢。” “真假?” “没得假,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反正不远!” “哎呦喂,这是闹得啥事呦! 驴蛋,你小腿跑得快,去高成庄看看,是不是大家都在收庄稼?” 现在是五月底,夜里虽然微凉,人们在院子里披上长衫躺在草席子上便能一觉到明,是以高家院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 姜舒晴则搂着俩娃睡在宽敞的马车里,等她揉着眼睛醒过来,家里只剩下几个伤号,其余的男女老少们都拿着东西下地收割庄稼去了。 “王嬷嬷给你们在锅里留饭了,”高敬森依旧拿着笔和纸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见母子三人睡眼朦胧地起来,疲倦紧皱的眉间略微舒缓。 应了声,她领着俩娃仔细地洗漱,超市里有不少私家作坊生产追求原生态和简洁元素的东西,去掉繁杂的包装,便露出仿竹烫印的牙刷、琉璃按泵水晶牙膏、洗面奶等等看似现在也能够制作出来的物件。 打理好自己娘三儿的卫生,她们去临时搭建的灶台前,掀开锅盖,立马躺着一大碟子虾米蛋丝水晶饺、一碟玉米黄瓜胡萝卜丁、一碟咸肉、一盆紫菜鸡蛋汤。 原主当母亲也挺失败的,对俩孩子跟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似的,高兴时拿点吃的逗弄下,不开心了直接吼一边去。 可以说有承安侯府亲戚的俩小家伙,却依旧过着村里孩子们的清贫日子。 得到爹和奶奶吃过饭的话,俩小家伙才埋头鼓着腮帮吃起来,瞧得没怎么吃过苦的她颇为心酸。 他们刚放下碗筷,门口就扒了一堆的娃,推推嚷嚷地进来,声音响亮地喊道:“晴婶子,今儿个咱做什么?” 姜舒晴一头雾水,“难道你们不用下地干活?” “家里田不多,人手够了,”一个黑黝黝的小少年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道。 另一个则撇着嘴:“我爷奶想等几天地里的麦子再熟熟,拿着绳子拦门威胁我爹娘不让割。” “我娘也是,她说森子叔念书可以,当官也没得说,就是地里的庄稼恐怕杂草和麦苗都不分清楚。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个把月不下雨的,不过几天的功夫,怎么就惹来蝗灾。” “我奶说森子叔一家要逃荒,就鼓动大家一起割麦子,祸害庄稼……” 孩子们七嘴八舌得话,听得院里几个大人眉头直跳,存着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姜舒晴已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他们的悔不当初。 瞧着这些淳朴、真挚又鲜活的孩子们,她有些不忍心,抿了下唇,余光中有个小动物一穿而过! “那我们就去捕田鼠!”她勾起唇角,田鼠多啊,而且古代的田鼠没吃过各种化肥,没经受过环境污染的摧残,都是食用各种农作物、坚果、虫子,味道绝对肥嫩鲜美。自个儿是没吃过,但是一些员工们曾经对小时候吃过的烤田鼠回味不已呢,再者某音上人才辈出,就有人制作了简单捕鼠神器。 “不是吧?那玩意太难捉了,咱这么多人去,每个人都不见得能分一只腿。”一片失望之声齐齐否定了这个提议。 姜舒晴笑笑,拿了个木桶,又从废墟里捡了几个木板,指挥着搁下笔的高敬森做一个简装的捕鼠神器。 其实就是利用跷跷板原理,在木桶上安装一个活动的木板,用两根绳子绷住固定,木板中央粘上油饼,桶一侧放个能够攀爬的板子。田鼠受到油腥的吸引爬上桶沿踏上活动的板子,便掉入光滑的木桶中,而那板子则在绳子的牵引下复原。 高大伯几家都在这里准备吃食,自家的桶也都拎了过来。姜舒晴便毫不客气地让高敬森都改造好,跟一众孩子们拎着去了田鼠出没最频繁的地方,一一放下桶。 太阳是升起来了,可温度正适宜,还有不少田鼠壮着胆子四处扒拉着吃食。油饼味道重,蒸腾扩散开来,很容易吸引些贪嘴的小家伙。 躲得远远的孩子们张大嘴巴瞧着一个个田鼠前仆后继傻愣愣地冲入桶里,随即是乐得捂着嘴在地上打滚或者一蹦老高。 “晴婶子,还是您办法多,我们早知道这个法子,十里八乡的田鼠可不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待会我们也做个捕鼠器,到外庄抓去,一晚上不得逮两三桶?” 孩子们摩擦拳掌,恨不得现在就回去,不过他们都是讲义气的孩子,记得要帮姜舒晴将东西拎回去,只能脸发热眼睛发亮地yy着。 “你们捉了田鼠,肉一定要腌制完煮熟煮透后再晾晒,存起来当粮食吃,鼠皮削制后缝到衣服、鞋、帽里保暖,还能做成手套。记住呀,一定要省着吃,万一蝗灾来了,这就是你们一家的口粮了!”她忍不住叮嘱几句,后人流传着吃老鼠当三只鸡的说法,可见其营养价值高。 希望田间那么多的田鼠能够帮助他们挺过饥荒。 他们连连点头,“晴婶子,您的话我们都牢牢记住了,您跟森子叔都是聪明人,动动脑子就能整老多吃得了。” 哪怕是白天,大部分田鼠都钻入洞里酣睡,但他们收获也不小,每个桶都装了大半,四五十只足足有二十多斤重呢!十二个桶加起来有小二百斤,对于粮食按粒数的古人来说,这些鼠肉真真算得上是大收获了,众人很期待晚上的来临。 “好家伙,这一个个吃的真肥,不知道贪了咱多少粮食呢……” 大家兴奋地拎着东西打道回府,遇上埋头收割的大人们,便高喊着炫耀一番,那密密麻麻的老鼠依然让人头皮发麻,哪怕这是一个不错的美味。 家里受伤的几人很自觉地拎着刀开始对这一桶桶的田鼠剥皮开肚。 每个孩子都分了两只,一步三跳地往家里跑去。 第十章 佳肴 “田里蛇那么多,咋田鼠都不见少呢?”高母累得手腕发酸,为收获这么多鼠肉高兴,又忍不住感叹道。 蛇,姜舒晴眼睛又是一亮,某音也教人用竹子做捕蛇神器,亦是简单好用、便于携带。蛇肉口感好,营养成分高,还有很高的医用价值,能祛风除湿、活血祛瘀、消肿止痛、解毒洁肤等等。 她拿着高敬森的笔和纸,唰唰地画起来,不过一刻钟便将制作步骤和示意图给写出来。 不等她说什么,看明白、暗自赞叹的高敬森便开口道:“有些人家不准备离开,你可以让他们帮忙制作。相信等他们明白这东西的用处,会很乐意替你多做些的。” “我去喊人,”应话的是高大伯家七岁的孙子高卓山,他们家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小一辈又有七个孙子俩孙女外加俩个外孙。孩子多了,起名就格外地应付,儿子们直接就是春夏秋冬恰好占全。到了孙辈,女孩儿还好说什么姗、莲的,男孩儿直接按照一二三的谐音,再由高敬森点个字。 二伯家六个以龙、牛、虎、马、豹、鹤命名,四个孙子则是以颜色命名,一个孙女名为高如心。 四叔家人口简单,一共才俩儿子,以方向南北命名。 姜舒晴可没见过如此大的家族,且还有几个嫂子在猫冬时又怀上了,幸运地挺过地震,继续传宗接代的大任。 她头晕脑胀地也不强求一一认出他们,便让数字和颜色侄儿们去吆喝人。 在古代六十多岁算得上高寿的高爷爷站直身子,本来他是跟着儿孙们下地,但家里子女多,没多大会就跟着老婆子被撵回来歇着了。 他闲不下来便问道:“需要做什么?老头子我一身力气,还能打头虎,森子媳妇,你且说来!” 姜舒晴弯着眉眼笑道:“我听相公说过您年轻那会木工不错,还会编制东西,这物正好是用竹子做的。等竹子被扛回来,您老就辛苦下给小辈们做个样品吧。” 她声音软糯柔和,配着莹润瓷白还带点婴儿肥的脸庞,相公俩字莫名染上了种溺人的甜,惹得高敬森指尖颤了颤。 老爷子连连点头,转身去拿自己的宝贝箱子。 捕蛇神器制作不难,等样品出来,大家分工合作,没多大会就制作了几十个! 他们这边田间、林里的蛇大多无毒,厉害的品种都猫在人烟罕至处。仔细叮嘱了孩子们,便让他们拿着东西去放捕蛇器。 没多大会妇人们就回来开始张罗吃食,杂面大馒头、咸菜炒肉、再来上一碗姜舒晴撒了糖消暑的绿豆汤。众人略微眯一会继续劳作,而女人们则将上午打下来的粮食趁着天好给晾晒在场子上,不停地翻动着,顺带着做些针线活。 上了岁数的老汉们也都有活路了,他们削制鼠皮、继续制作扑鼠、捕蛇器,处理源源不断送来的蛇、鼠。 晚上累了一天的众人解馋地烤老鼠肉吃,那喷香的味道蔓延至整个村庄,痛快吃完,谁都不喊一声累,都拿着东西出动了。 下扑鼠器、摸知了猴、去浅水滩摸泥鳅、黄鳝,现在河里还有水,但一日日眼见地减少,大家心急得很,更加认定了高敬森的话。今天没有行动的人家,又有不少临时倒戈准备明天收割庄稼。 毕竟外村的人都有行动的了,干这事的人一多,大家便坐不住,开始头脑发热盲从起来。 外村与本村交好的人家,消息灵通,晚上大人小孩们也都有了充实的活动,瞧着一桶桶的知了猴和田鼠们,嘴巴快笑到了耳根。 女人们则在家里忙活着处理这些野物,若不是顾忌明天还要收割庄稼,他们都不想睡觉呢。 想到此去路途遥远,若只有健硕的男人们,倒也不用牲畜拉车,可老人、妇孺、行礼和诸多吃食,一一放在晚上赶工用门板制成的板车上,靠着人力还不知要走多久呢,可以肯定的是会很快被别人超越,那他们提前逃荒的目的便失去了意义。 姜舒晴想到了,高敬森也想到了,只是马、骡子、驴子、牛是大件,哪是普通百姓能够拥有的呢? “来的时候,我爹说家里有不少的牲畜拉车,可以让村民承担它们的口粮,等到了地方再归还便是。牲畜们在路上折损了,也不会怪村民的。”姜父短短时间就考虑了很多事情,这话真的说过,只不过她一时忙,忘了这茬。 高敬森一愣,接着淡淡笑道:“他老人家想得真周到,我们会记住他的恩情。不过,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你说,”姜舒晴眼睛明亮地连连点头,能被男主麻烦,那就也是件幸事。 “王嬷嬷几人手艺不错,能否教给静环她们几道菜?我们村民多,能多准备些牲畜,路上行走也能快些。眼下的老鼠正是肥硕的时候,将它们制成美味的硬菜,或者包成包子、水饺,卖到城镇、府城,或许能拼凑出几个牲畜的银子。 眼下大家尚没有从地龙翻身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人财损失严重,外面应该乱作一团,物价怕是会逐升,牲畜也可能被贱卖。 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我们顾忌不上那么多了。” 姜舒晴刚要开口说自己有银子,能够先借出来,便被他堵住话:“他们的路得让他们自己走,我们只是提出建议,否则你能帮他们这一次,还能次次都帮忙吗?” 想起后世各种被扭曲的人心,她了然地点点头,升米恩斗米仇嘛! “不仅有老鼠,还有蛇、黄鳝、泥鳅,都能做成美味,”她拿起纸笔,开始唰唰地默写食谱。“老鼠肉营养价值高,曾被人称为三只鸡,其他几种也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还能用作药膳呢。” 她将食谱分为两部分,一种是咸辣追求美味,一种是略微清淡补身体的。 高敬森看了遍,让五姑她们尝试着做,不要心疼材料,只有料放足了味道美味才能卖得上价。 她写得很仔细,甚至连大小火候、用多久都有,又有着王嬷嬷几人在旁辅佐,没多大会,纸上的菜谱变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他们俩拿着筷子尝了尝,确实不错,可以拿去卖了。 第十一章 别过 高敬森招来十五岁的四弟高敬木,让他带着吃食去府城卖给几家酒楼,跟掌柜的五五分。并承诺给几家酒楼,两天后会将食谱半卖半送给他们。 府城距离他们这里骑马需要一个时辰,为了保证吃食的新鲜,高敬森直接安排一部分人先去府城外驻扎,女人们烹饪吃食,男人们则寻摸牲畜,还有一部分人来回赶路送活着的食材,也能就地捕捉。 这些可都是肉,在府城一盘能够卖上一二百文钱呢,他们便是平分半数去掉成本那也得大五十文。 古代马贵,且还是一种身份象征,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牛是耕地主力,自然也要价十几两银子,若是赶路的话还是要选择骡子或驴,五到七八两银子,还包括一辆板车,价格也在众人接受的范围内。 大家没想着刻意压低价格,毕竟卖牲畜的人也要挺过灾荒。 十里八乡的人们被高成庄带动得前所未有地紧张,恨不得将所有的蛇、鼠、知了猴都捕捉尽。 但真正加入到收割庄稼、背上行囊逃荒的没有几家。 三天一晃而过,夜幕是从来没有过的漫长,人们辗转反侧时,在夏虫鸣叫中听到村口吆喝牲畜的声音。大家忍不住纷纷披上外套踩着鞋借着月色走出来。 高敬森也坐起身,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院门口,薄唇抿着竟是比当年等着放榜时还要紧张。 而姜舒晴正搂着俩娃窝在马车里呼呼睡着,梦里的她穿着漂亮华贵的礼服坐在西餐厅吃牛排喝红酒呢。 没多大会,几乎半个村子里的人都集中在高家院外。 高敬木小跑地走上前一屁股坐在大哥旁边,端起水咕嘟咕嘟喝了一气,咧着嘴小声地汇报着:“大哥,我们按你说得走街串巷卖了两天吃食,将知了猴、田鼠的名气彻底打响了,又跟掌柜们掰扯下现在的天气,然后真把捉来的一千斤知了猴以每斤五十文、三千斤的老鼠以每斤四十文的价格卖出去了! 咱养得鸡鸭、牛羊价格也卖得不错。 用得来的钱、加上大家伙凑的钱买了三十九头骡子和驴,各个都特别强壮,还配备了结实的板车和棚子。” 大家听了齐齐倒抽口气,平时家里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一年到头种田、打零工不过能攒个几百钱,却从来不知道钱来的这么容易。 高敬木又凑到哥哥耳边小声地说:“胡哥那里有哥哥写书得来的三百七十两银子,我将哥哥写在单子上的东西都购全了,还余下二百多两银子。”马车、牛车、药材、细棉布、粮食、盛水的浴桶、刀、盐、干货等等。 “胡哥说等他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便带着人追上咱们。” 高敬森点点头,看看星辰黯淡了些,知道大家也睡不着了,便看向里正:“壮群叔,我岳丈快要来了,您再最后统计一遍去津周的人家。” 高壮群连连应声,招呼着三个儿子和弟弟一家的四个侄子把每家每户跑一遍,没用半个时辰便统计完了。 看着手里一张纸都不满的名单,高壮群摇着头,长叹口气,还是不忍地敲着手里的锣,将所有人家都召集起来。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现在还抱着侥幸之心,看我们整日忙活的热闹。能说的我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既然大家打定主意留下来,那我也不劝你们了。”他高声喊着,神色肃穆语气严厉道:“我们一群人会往南而去,可能不再回来,就此别过了。” 大家难免唏嘘着,里正算是公正开明的,将村里打理的不错,家家户户拿不定主意都去麻烦他,是以威望很高,已然超过了族长和长老们。高敬森则是村里的希望,是最有出息的人。一下子他们都走了,村里似乎没了顶梁柱,大家心有些慌。忍不住怀疑自己留下来真的是对的吗? 他们看看四周,想想才二十来户人家傻傻地跟着离开,又觉得里正一行人夸大了事实。 “接下来我的话大家可一定要记住,这几天你们要囤够常用的药材、粮食,最好是能藏到让人翻不出来的地方。把院墙和屋子尽快地修好,男人们拿着菜刀、锄头十二个时辰轮流巡逻,如果可以的话跟其他村落的人一起。 地里的粮食你们还是尽快收割,别真的遭受了损失再哭天喊地…… 河里的水位越来越低,这场旱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大家得有个心理准备…… 疫情、饥荒彻底爆发起来时,大家一定要团结在一起,实在不行就去山上的密洞里躲避……” 里正说了很多,但真正有几个人能记入心里呢?等大家坚守不住逃荒时,能够活下来的又有几个?瞧着一个个熟悉亲切的面孔,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疼,只能希望这一场灾事没有预料中的严重。 “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我们装了车就该上路了,”里正的嗓子已经沙哑了,摇着头背手往高家院走去。 大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眼睛通红,妇人们更是小声哭泣起来。 “里正,等灾害过去了,你们一定要回来啊,我们替你们守着房屋和田地!” “是啊,这里是祖宗们住的地方,是你们的根,哪能长久离开?” “你回来了还当我们的里正,大家都等着呢!” 里正摆摆手,“只要家人安康齐齐整整在一起,在哪里不能落根?” 高成庄中有俩大姓氏:高和成,原本大家也是遵从父母在不分家,可是四世同堂乃至五世同堂矛盾太多,兄弟们的情谊一点点被摩擦殆尽,是以开明的人家早早在孙子辈娶妻生子时将儿子儿媳们分出去。 没有了利益牵扯,一家人反而更加和睦,竟是比分家前还要亲香,是以效仿的人家便多起来。 这次跟随南下的说是有二十多户,其实也就九家而已。高爷爷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余池、猎户胡栖元一家四口、里正兄弟俩和姐妹两家、高家五叔公三个儿子、成三爷爷家四个儿子、村里成六寡妇家、王老秀才家俩儿子、村里富户张家四房的三儿子,算上姜舒晴带的一众仆从竟是有二百三十多人! 第十二章 汇合 除了购入的三十九辆驴车和骡车,他们还有俩辆马车、七辆牛车、四辆骡车,共计四十二辆车,上面放满了被褥、吃食、粮食和各种舍不得丢弃的家伙什,还要承载孩子和老人们,倒是勉强够用。 高敬木买的那些东西也按照各家出力多少分配下去,往后就要看他们自家的了,毕竟自己的路要自己走,没人能够帮衬一辈子的。 天渐渐亮起来,姜舒晴才缓缓睁开眼,刚从马车里出来就看到院门口停了长长一排车,忍不住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便宜爹来了,可在她跟俩娃吃饭的时候,夏秋便跟她解释了一遍。 “爹爹好厉害,”俩小孩儿眯着眼满是自豪地说。 姜舒晴也跟着点点头,大佬就是大佬,两天时间竟然能够张罗出这么多车辆,也不知道人家脑子怎么长得,估摸着是男主光环吧,明明出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乡村,最后却能够凭借着己力位及权臣。 姜父他们来得快,这会已经进了村。 高敬森直接高声吩咐众人道:“诸位,我们这就启程南下了,最后检查一遍东西,出发!”说完,高敬林上前将他一把抱起,放入了高家新买的马车中,同高母坐在一起。 众人望着生活了几十年熟悉入骨的房屋、群山与蜿蜒的河,泪水蔓延开,心里酸涩得紧,咬着牙同村民挥手跟上车队离开。 姜舒晴没忘了自己屋里那一整套的家具,说是看最后一眼,手一挥便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入超市,亲自给门挂上锁,在夏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刚走了没多大会,姜父便攀着车辕爬上来,看着俩奶娃,笑得只见牙不见眼,从怀里摸索了会,拿出俩只白玉做得兔子,只有成人小手指大,栩栩如生极为漂亮剔透:“前儿个外公得了块好玉石,就给你们磨了俩小玩意,带着玩吧。” 俩小家伙不约而同侧头看向娘亲,水汪汪黑漆漆的眸子配上白皙软濡的脸颊,同那兔子一样萌到人心坎儿里。 “看你娘作甚?外公是她亲爹,她还能不让你们要?”姜父脸一唬,亲自把玉坠挂在他们脖子上。 “爹,”姜舒晴无语地说:“不许踩着我讨好他们!” 姜父拍拍自家闺女的头,“小醋坛子,没人抢你的爹。” 懒得同便宜爹打嘴仗,她认真地询问道:“爹,地里的庄稼都处理妥当了?您这次带来多少人?” 五月底天已经热起来,人略微活动身体便能沁出薄薄一层汗,更何况姜父体型略胖,上车好一会儿还喘着气直用衣袖扇着热意呢。 姜舒晴递上水囊,里面是在井里吊了一个时辰的冰糖绿豆汤,起了沙的汤温凉清甜解渴。 姜父咕嘟咕嘟喝了一气,大呼痛快,抹了下嘴并没有急着解释,反而道:“还是有姑娘好,会疼人。敬森呢?他腿不是不舒服吗?怎么没跟你坐一辆马车?” 姜舒晴脸上的笑僵了下,原主从小就没了母亲,跟着父亲生活,虽然姜父看似疼爱原主,事事以她为先,但有些时候固执得紧。为了让自己逃荒的路上清净些,她只能瞒下跟大佬约定和离的事情,硬着头皮说:“相公喜静,便跟婆婆坐在新买的马车上,让我带着俩孩子。” “胡闹,自己的孩子还嫌弃?他平时整日在府城研习学问,丢你们母子三在家里也就罢了。现在腿都折了,还拿着什么劲?”姜父脸色难看地哼道,瞅向自家姑娘。 他年轻那会俊逸潇洒,对妻子的长相要求很高,否则也不会死乞白赖地将京都第一美人又名草包美人的姜母拐回家。 父母长相在这摆着,姜舒晴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雪肌玉肤,柳眉杏眸,俏鼻樱唇,身段凹凸有致,无一处不精致少一分难清绝,搁在皇帝老儿的后宫里也难有与她比肩的。 这么个大美人搁在眼前,女婿就舍得不动? 有哪只狗能忍受眼前吊根骨头? “爹,他现在腿伤着了,心情正不好呢,女儿,女儿我就不往他跟前凑了吧,”她弱弱地提议道。 “不行,正因为他受伤了,你更应该殷勤些,夫妻感情总要有一个人多付出点。闺女啊,你想想你之前办得那些事,要搁在别人身上,被休十回都不够,”姜父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额头,“你说说你,模样长得多好,咋脑袋就不开窍呢?女婿这样的俊杰少见,咱好不容易抓在手里,不得捧着哄着?” 姜舒晴对上俩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头疼地开口:“爹,娃们都在呢。”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姜父这种掏心掏肺恨不得自己上的模样。 姜父立马换了张脸,“小卓然、小雅然,你们想不想让爹娘陪着呀?” 小家伙们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看吧,哪个孩子不愿意爹娘和睦?你再任性下去,爹就将你腿敲断了,跟女婿一起排排坐养伤!” 姜舒晴有些哭笑不得,连连应声:“行行行,闺女以后一定将爹的半子捧着哄着,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姜父长吐口浊气,这才正儿八经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承安侯府的祖产不少,下面的庄子、田地数不过来,可是地龙闹腾得厉害,府里人财伤亡严重,且时间紧急,只堪堪抢救了两三成。 姜父将事情利害摆出来,让所有人做选择。 能够有机会去京都承安侯府挣个前程,谁愿意冒着九死一生的险去津周? 所以来高成庄汇合的只有姜父,和他这些年狠砸银子培养出来死忠的二十四个侍卫、六个小厮。 姜舒晴一听就明白,自家父亲故意给人挖坑,将累赘甩给了本家。自个儿搏了个好名声,还能顺利从承安侯府彻底摆脱出来。自此后此姜非彼姜! 姜父带来了六匹马、两辆马车、二十辆骡车,其中各种物资占据了一半,剩下一半的车辆是借给村民的。 不过想到车队后面缀着的两辆马车,姜父脸色又阴沉下来。 第十三章 有心 承安侯府同苏尚书府关系还不错,祖宅又紧邻,平时走动不少。 跟原主眉来眼去的便是苏家旁支的一庶子苏浩清! 在姜父看来,苏浩清娘俩忒不是好东西了,他们自己日子过得艰难,就将手伸到他乖乖女的跟前,搅得女婿一家不得安宁。 他前脚刚走,那对娘俩跟耗子似的嗅着味跟上,太膈应人了。 “姜舒晴,”他难得正经地一字一句地强调,“打断腿那事,我是认真的!” “爹,您这几天都累瘦了,肯定也没休息好吧?我给您打着扇子,您睡会,这可是爷爷亲自改造的床,”姜舒晴将桌子给按下同座位齐平,放上厚实宣软的垫子,整个车厢变成了板床。“我跟相公都有俩孩子了,您还操心什么?养好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马车被她改造了一番,除了中间一个活动放腿带一圈抽屉的桌子,其余的都是装了书籍、吃食和衣物的小箱子衔接铺成。车厢被加高了些,在三分之二的高度处有两个能够拉开带栏杆、包裹了厚垫子的板子,作为俩娃睡觉的地方,这是借鉴了火车卧铺的样式。 姜父哼哼两声,躺下试了试,还别说跟家里的床没什么两样,甚至车厢晃悠悠得更惹人发困。“我眯一会,等休息的时候让敬森进来。” 姜舒晴手里拿着团扇轻轻地扇着,另一只手掀开被褥从一个小箱子里摸出繁体字西游记黑白画本,又从旁边箱子里翻腾出两小袋牛皮纸包装的每日坚果,一股脑地塞给俩娃。 “谢谢娘,”他们眸子里盛满了欣喜,腼腆地接过来。 吃上一口,看一页书,他们就要偷偷瞄上娘亲一眼,心满意足地弯着唇角继续将俩黑颗漆漆的小头凑到一起看书。 扇了一会,她见父亲睡沉,便掀开点帘子,好奇地往外看去。 姜舒晴是富家千金,家里不需要她工作,时不时地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坐着飞机、轮船四处玩,什么景色没有瞧过?青翠绵延的群山、大片金灿灿的麦田,并不算稀奇,再加上前面车辆踏出来的灰尘,和烈烈夏日,她看了两眼便没什么兴趣了。 姜舒晴索性也拿出一本书看,书皮是正儿八经的诗经,而里面则是电子书阅读器,里面收录了几千部销量不错的言情小说。 车晃晃悠悠单调地前行,离乡的伤感和不停歇赶路的疲惫,让众人没有力气开口,咬着牙坚持了一个半时辰,车队的速度终于慢下来,当听到高敬森叫停的声音。他们全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逃荒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口号,每走一步,每掉下一滴汗,每接收到路人看傻子的眼神,他们就会不自觉地思考自己做得对不对。 “一个时辰的时间吃饭休息,”里正三个儿子捋着队伍走一遍,传达了消息,还附加一句话:“大家既然决定离开,那就当做到津周开荒,咱走一路看看山水和风土人情,不比一辈子呆在村里强?津周是富饶之地,大家只要勤奋肯干,日子比现在一定好上几倍!若是反悔,现在往回走也没人拦着你们。” 大家一听,也是,津周可是鱼米之乡,据说那里的人们水稻一年两熟,上面种水稻,下面养鱼虾,日子特别悠闲自得。既然不知道灾难会不会发生,他们就当是去津周安家寻个发达的出路罢! 加之有家人开导,众人再次坚定南下的心,纷纷打起精神烧水热饭。 车一停下来,姜父就睁开眼,掀开帘子冲侍卫吩咐道:“去将姑爷请过来,俩病人呆在一个车厢怎么能照顾得来?” 姜舒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领着俩娃下车,带着李婶和王嬷嬷寻了个隐蔽地方解决生理问题。 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寻了木柴在阴凉地烧火,木架子上放着砂锅或双耳铁锅,锅里煮着绿豆汤,上面蒸得干粮和肉片。 姜父带的都是男人,姜舒晴便让李全女儿夏秋,王福的女儿郁秋和儿媳兰芝帮着做饭,三十个大小伙子的饭量可不小。他们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腰上配上大刀,腿上也藏着匕首,守卫着姜家十二辆车里的人、财、物,出力多,自然饮食要跟上。 白面馒头、咸香肉干、熬得浓稠的米粥,着实馋人。 姜舒晴和姜父跟着高家人一起吃饭,三合面馒头、酱黄瓜、一块老鼠肉,同旁人无异。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并没有丝毫嫌弃。 众人休息了会,太阳依旧散发着灼人的热度,里正在高敬森的授意下起身高喝一声,“大家都起来赶路了,咱吃饱睡足下午多赶会路,争取晚上之前出山!” 那可是紧赶慢赶俩个时辰的路程呢,大家腿酸软无力,还是咬着牙起身,闷头跟上。 高敬森神色淡淡地被侍卫抱到车上。 姜舒晴立马递上凉茶,讪讪笑着小声说:“我还没跟爹说咱俩的事,就先委屈你跟我们娘三坐一辆马车。” 他摆摆手没有接,闭上眼背靠在车壁上嗯了声。 她本来想发火,可是瞧见他面色苍白额上冒汗,便伸出手试了试。 “我没事,”他猛地睁开眼侧身躲了下,接着解释一句:“腿伤有点疼,也不是太难忍受。” 姜舒晴撇撇嘴,从箱子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转移下注意力应该会好些。” 高敬森目光从书名上顿住,“孤本?” 提到这里姜舒晴跟原主一样带着股愤然,“孤本抄抄就不值钱了,我爹还不如给我多塞几张银票呢。” 高敬森低笑声:“孤本无价,比起银票来说,只会升值。你爹是真疼你。” “才不是疼我,他疼的是你,我陪嫁里有五箱子孤本,老头行礼里还有三大箱子,足够你一路消磨的。” “你,岳丈有心了,”他从怀里拿出手帕仔细地擦拭遍手,才郑重地拿起书小心地看着,那仪式感惹得姜舒晴发笑。 “只一句有心就完了?” 第十四章 再来 “那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高敬森放下书,眸色深沉地看向她。 姜舒晴心里一喜,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道:“我爹对你可没少费心,就算以后咱俩和离,有俩孩子牵扯,也不能结仇吧?” “不会,”他瞥了眼竖着耳朵听的小家伙,无奈地点点头,这当娘的心也忒大了,这事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孩子们面前提吗? “那等到了津周,你去跟我爹提和离的事情,再说认他为义父,他保准睡觉能笑醒,”跟男主当义兄妹,等他飞黄腾达时,她岂不是能够继续过纨绔的日子?想想她也能睡觉笑醒滴! 高敬森面无表情地呵呵俩声,“我想你把事情本末倒置了,只有将义子拢为女婿的,还没有人傻傻地将女婿推为义子。再者,我们和离后是不会结仇,但也只能作为陌生人。” 姜舒晴呆了下,颓然地耷拉着头,自己完全能够想象到老头手握菜刀追杀她的样子。 “娘,”高雅然小心翼翼地扯扯她的衣袖,小手从袖带里掏出一颗糖果,“吃糖心里甜!” 捏捏小丫头又软又弹的脸颊,她弯着唇角,“有雅雅小宝贝在,娘亲心里一直都是甜的,不用吃糖。” “娘亲,喝水,”高卓然也用小爪子举着笨重的水囊,“天气燥热,绿豆汤消火。” 姜舒晴接过水囊递到高敬森手边,笑着:“你儿砸让你喝水泻火呢。” “刚才我喝了不少粥,现在不渴,”他扯出抹淡笑依旧摇头不接。 她眨巴眨巴眼睛,往下看去,顿时悟了,“了解了解!”不就是怕喝多了不方便小解嘛,男主高大的形象在她心里立马崩塌成凡人。 高敬森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紧抿着唇低头看书,耳朵上的热意迟迟下不去。 姜舒晴是个乐天派,自己来得时机是不大好,可致命的错误还没有犯,又是俩娃的亲娘,想必成大事的男主是不会抓着她的小辫子不放的。 有男主在,她不可能再如同上午一样悠闲地看小说打发时间,便拿出一个折叠的围棋棋盘放在桌子上。 这个小说的世界是架空的,作者写过好几部小说,为了图省事便将以前写得书当成背景,是以细究下来,历史中有几个经济和科技飞跃式地发展,后又遭到各种灾难的洗礼回归正常节奏。 尽管如此,有不少东西被载入手札流传下来、有迹可循,就比如五子棋。 “娘亲要跟爹爹下围棋吗?”高卓然坐直了小身子。 “不呀,娘亲要跟小卓然和小雅然下五子棋,”她自己拿了白子,然后给小家伙一罐黑子,简单地介绍了规则,便撸起袖子准备大杀四方。 五子棋是消磨时间的利器,她曾经磕过不少攻略,从一个渣渣变成了五子棋小达人,从一个青铜一盘盘地爬到王者的位置! “你们不要小看五子棋,这个规则虽然简单,可也是从围棋里演化而来,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有学问可究。你们看,五子棋也是有敌我双方,也要规规矩矩呆在这个棋盘上,所以落子的时候要讲究谋略,心到、眼到然后才是手到。我赢了!”她艰苦地跟儿砸周旋,在棋盘快被占满时将五个白子排成一排,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道。 高敬森拿着书瞥了眼,毫不客气地嗤笑声。 “笑什么,别以为只有你能教娃,我也能将他们兄妹俩带好的,”姜舒晴鼓着腮帮说,“孩子们不仅需要严父,还需要慈母呢。” “娘亲,”高雅然扯扯她的袖子,小声地指着棋盘道:“哥哥赢了。” “我知道我赢了,没事的你哥哥年纪小,等多下几盘……什么?”姜舒晴愣了下,望着满满都布了黑白子的棋盘,依旧不信。 “娘亲,这里,”高卓然眼睛晶亮、面带期许地指指黑子相连的地方,还颇为懊恼地说:“还谢谢娘亲耐心陪着孩儿磨练棋艺,下次我会争取快点赢的。” 姜舒晴望着摆成雪花状的棋子,只觉得眼前爷三脸上刻着大大的嘲讽。“再来!” 整整两个时辰呐,她被便宜儿子花式虐了几十盘,就没赢过一回,生生让她这个王者又灰溜溜呆回青铜。哪怕她不信邪地转战小闺女,依然输得不能自已。大佬的种非同寻凡,她唯一欣慰的是,这也是她娃砸。 理理炸毛的头发,她深吸口气又是那仪态万千的娇小姐,弯着嘴角颇为咬牙切齿地说:“经过一下午磨炼你们的棋艺大涨,改天咱玩斗地主!” 想当年她可是狠砸了许多软妹币购买欢乐豆,从一个斗地主界的小萌新变成御姐大杀四方,呵,这种皇胄贵族里才兴的小玩意,想必大佬现在还没接触。她一定会在兄妹俩跟前好好地立娘威! 俩小家伙连连点头,兴奋的脸蛋通红,好久没有同爹娘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了。 他们按照计划出了山,在一个广阔的草地停下来,虽然路上大家时不时地轮流坐在骡车上休息,可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们的腿脚酸胀得紧。 姜舒晴看见高敬森一个招手,里正的三个儿子们屁颠屁颠跑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几句。 他们便又开始在队伍里喊话:“大家抓紧生火烧水做饭,趁着现在水还没缺乏,都泡泡脚将血泡给挑了、抹上药包扎好。半个时辰后咱还要再赶一个时辰的路!” 众人一听皆哀嚎起来,“我们都走一天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对啊,再这么赶下去腿脚都要废了。” “地龙翻身波及三个省,就算我们日夜赶路,也要走半个月才能出灾区!这期间死尸横陈、疫病乱生,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爆发出来?我们现在是在跟阎罗王赛跑呢! 先不说瘟疫能否发生,就是地龙翻身让许多人流离失所,各种抢夺、砍杀事情频发,我们也不能放松。” 众人将埋怨给咽下去,纷纷捡柴火、烧水、做饭,然后从孙郎中手里领了药泡脚。 第十五章 有法 粗粮偶尔吃还行,但让一个吃货顿顿以此为生,那简直不能忍受。 姜舒晴指挥着王婆子将馒头切成块,裹上撒了盐和芝麻的蛋液,等锅里的油热了,便倒入翻炒。鸡蛋的酥香飘散开来,顿时让人们肚子饥肠辘辘。烧了个菌菇肉丝咸汤,就着煸炒的知了猴,一天的燥意与疲惫能去半数。 吃过饭没多大会,被吩咐去探路的俩侍卫骑着马回来。 他们脖子上还系着白色棉布,神色严肃半跪在姜父和高敬森跟前汇报:“主子,再往前半天便是琐镇,琐镇的城门震塌了,里面的百姓伤亡颇重,城里果然漂浮着姑爷说得腐败味。咳嗽、发热、头痛、浑身无力且呕吐者有一成!” 孙郎中正好在旁边,听了连连摇头:“时令之气不正常本就容易生疫症,更何况死于地龙翻身的人、家畜和家禽不知凡几,这些腐臭之尸都是戾气滋生、附着之所,易从口鼻而入。瘟疫怕是要横生了!” 哪怕他们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依然难受得紧,不知道自己一群人能否安然扛过去。 大家相视时,带上凄然之色,瘟疫一生,尸山遍野! “我要见高举人,”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姜舒晴好奇地看过去,竟然看到原主的情郎苏浩清一群人,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小姑娘。她忍不住蹙眉,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大家提前半个月离开高成庄,姜父也没有染病而亡。那么多了一个原主和小说里都没出现过的女人,也无可厚非。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那女子着急地高声喊:“是不是侍卫们看到城里有人染了瘟疫?我有法子帮大家预防一二!” 休息的众人浑身一颤,瘟疫?瘟疫真的发生了吗? 孙郎中轻嗤一声,“真是胡闹,老夫查阅过御医院里所有书籍,还能不敌一个丫头有法子?”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轻笑道:“孙叔,听听又何妨?” 姜父脸色不大好看地瞪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咬着牙说:“姜舒晴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甭想红杏出墙!” “爹,我眼睛又不瞎,相公长得好又有才学。我干嘛会看上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她无力地强调,“我只是好奇那个女人想做什么。” “真的?” “老爹,我是您闺女,犯得着跟您撒谎吗?” “哼哼,这还差不多,”姜父手一挥,“你过来,其他人站在原地别动!” 苏浩清眼巴巴地看向姜舒晴,并没有得到佳人的一个眼神。 “表哥,你放心,我会帮你的,”那女子轻声道,噙着抹笑意袅袅走到高敬森跟前,盈盈一拜面带羞怯地柔声道:“高举人,小女姓蒋,‘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的蒋,乃是苏家的表亲。” 这回轮到姜舒晴脸黑了,深吸口气开口问道:“蒋姑娘是吧?” 哎呦喂,好气人呢,姓啥不好跟她撞音姓蒋! 他们还没和离呢,这女人就上赶着做小了? 蒋思怡点点头,冲着她也做了个福,“姜姐姐,思怡常听人说承安侯府落了个姜仙儿,今日一见,世人诚不欺我。” 这咬文嚼字得让她打了个颤,“呵呵,我爹可没给我生个妹妹,你还是喊我高夫人吧。时间太紧,你先说说刚才喊什么呢?” 蒋思怡委屈地咬咬唇瓣,又转身看向高敬森,“思怡瞧着侍卫们回来时多了蒙脸的角巾,便想着前方有人染了疫症,一时心急喊了出来。还望各位见谅。” 高敬森可没这耐心,直接说:“孙叔,麻烦您将注意事项都写下来,然后让人抄写几份,方便大家比照着做。蒋姑娘,既然你也知道预防瘟疫的法子,不妨也写下来,让我们大家参考一下?” 孙郎中点点头,瞥了眼蒋思怡,冷哼声:“也好,我们一路上张贴过去,让更多的人有个应对法子,令疫情得以减缓一二。” 蒋思怡愣了下,张了张嘴不大好意思地说:“前几天我的手腕受了伤没办法写字,不然我口述下来,让别人代笔?” 不等别人说什么,她立马道:“其实瘟疫传播需要媒介,比如我们用口鼻呼吸的气,比如排出的粪便,又比如我们接触到染病人的物品。只要切断这些病菌的传播途径媒介,那就能将五成的瘟疫拒之门外。 第一我们要勤洗手,最好用胰子,如果大家没有胰子,我可以帮着大家用猪油做出来;第二不可饮生水,每次喝的水要烧开饮用;第三带罩巾,这罩巾层数要多,才能预防瘟疫从口鼻而入。” 说完她又浅浅地一笑:“这是小女子的法子,虽然简单,可效果显着,能够让大家半数以上安全渡过疫区。” 孙郎中冷笑声,继续低头开始唰唰在纸上写着。 其他人也没有她预料中激动和感谢的反应,而高敬森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没有丢给她一个眼神。 蒋思怡不解大家为何反应平淡,只能继续开口:“其实瘟疫来势凶猛,传染性高且发病症状严重,最好的手段就是隔离。我觉得咱不该在明知道前方有疫症的情况下冒险而行。这里四周都是高山,人烟罕至,不若我们寻个落脚地,静待一两个月,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说完她还坚定地点点头,“这种笨法子就是在千年以后也是最简单有效的!” 姜舒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蒋姑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来的?方便说出书名吗?毕竟将这些东西的书籍甚少,想必你一定记忆深刻。” 蒋思怡低垂下眼睑,双手不自觉地揉着帕子,“那是一本古书,书皮被毁了大半,我想应该是哪个名人留下的手札,里面记载了当时百姓抗疫的法子。 不过高夫人,现在不是探究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还是抓紧拿出个章程来。”她瞥着神色清冷的高敬森,脸颊的红晕犹如天边的晚霞,眸子也泛着粼粼之光。 姜舒晴的手摩擦着腕子上的白玉镯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第十六章 同类 初夏的傍晚没有一丝风,热意蒸腾着大地,树叶静止不动,只剩下聒噪的蝉扯着嗓子叫着。 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竖起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他们身上的冷汗不住地往外冒,竟是觉得冷若寒冬! 这几日他们没有耽搁一刻钟,除了收割庄稼和整治吃食,还咬牙走了三个半时辰的路,原本抱怨的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无尽地恐慌和对之前自己心存侥幸的唾弃。 孙郎中写了整整三页纸,长吁口气,交给了姜父。 姜父快速地看了遍,递给女婿,神色不善地跟女儿一起盯着眼前的女人,“你这丫头嘴怎么那么快?孙郎中开得法子跟她差不多,待会实行起来,大家给得是那女人的脸。你瞧瞧,人家多聪明,放着小白脸表哥不要,巴巴看上伤了腿的敬森,就你这丫头不开窍。” 姜舒晴冲着老爹亮着白牙,见高敬森看过来,也毫不在意地冲他也亮出一口小白牙,那对犬齿倒显得这凶状带了股萌意。 高敬森神色冷然地侧过头,跟孙郎中说了几句话,便跟里正吩咐着如何防疫的事情。 “爹,有时候功劳不是随便能够抢的,尤其是治疗瘟疫的事情,咱就安安分分地做良民,快点去津周过咱的小日子就是了,”姜舒晴唇角上扬,眸子亮得紧。 蒋思怡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过了十来遍,那说话的口气与表达方式,一点点从迷障中挣脱出来。是了,只有跟她是同类人,才能够理所当然又清晰明了地将简单预防的法子说出来,也正是因为从异时空来,这个蒋姑娘才能比旁人胆大以女子之身献计。 不过,瞧着蒋思怡对高敬森情根深种似的劲头,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看过原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疑似穿越的蒋思怡在前面挡着,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当自己的高夫人,免去自己被人猜疑的危险。 里正等人得了吩咐,便忙活开了,有的人埋头抄写防疫事项,有的人去队伍里详细地叮嘱,有的则开始带领妇人们裁剪细棉布。 姜父和高敬森都买了不少的细棉布、烧碱、荤油和植物油,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口罩和胰子在这个时空也算不得新事物,在一些孤本、杂记里有不少记载。 蒋思怡愣了下,发现没有人再搭理自己,脸上的羞恼之色一闪而过,“高举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我说得法子,却被这位老先生拿去用?他不是姜家府医很厉害吗,还需要跟小女子抢功劳?” 孙郎中听了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刚要开口,被高敬森抢了先。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蒋小姐,防疫的法子自古以来千篇一律,但凡有点阅历的都清楚。怎么就成了你的?众人等着活命,蒋小姐白牙一咬,我们就不能带罩巾、用胰子、喝热水了? 难道我们那一车车的制作罩巾、胰子的材料是凭空出现的? 隔离之法确实是最有效的手段,可天干物燥山林易起火,加上方圆百里都是重疫区,我们很容易将自己困死。” 蒋思怡连连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蒋小姐说出来的法子虽然没有新颖之处,但也算用了心,大家会记你个好,”说完,他手一举,里正会意地高喊一声:“大家继续赶路!” 口罩很好制作,一层棉布和三层细棉叠加在一起,缝制一圈便可以了,中间夹层是可替换的被当做薄毡的熔喷无纺布。这里距离琐镇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天又亮着,妇人们坐在骡车上很快就能给每人缝制一个。 蒋思怡着急地上前一步,被高静环给踮着脚尖挡住。 “干嘛呢?干嘛呢?你一个姑娘家往男人堆里凑什么?都说要赶路了,你还不快回去!”高静环一脸嫌弃,怎么大户里的千金小姐脸皮都那么厚,见到男人走不动路? “高举人,能否让我们的马车跟在高家后面?遇上事情,我跟表哥也能出个法子,集思广益嘛。”蒋思怡高喊道。 “让你们跟着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不乐意就回去,没人惯着你们!”姜父不悦地说,呵,一个惦记着他闺女,一个惦记着他女婿,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怎么可能让他们自私自利的人靠近? 蒋思怡咬着牙,手里的帕子快要被绞坏了,胸口大起大伏,还要扯出抹难看的笑意,“高举人,姜老爷,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价值。” 回到车厢里,高敬森依旧抱着那本书看。 姜舒晴没事做便拿出针线筐,让俩小娃替自己穿线,准备给家人缝制口罩。 原主虚荣心强,有着承安侯府一众嫡支小姐比着,父亲又舍得砸银子,自然琴棋书画样样拔尖,如此也不辜负男主前妻这个重要角色。 姜舒晴眉目舒展,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纤纤素指捏着针上下蹁跹着。一只展翅雄鹰跃然在青色的棉布上,银竹栩栩如生似是能够随风摇曳,若是细看这丛竹林便能发现其蕴含着森字。 缝上细棉布、耳挂,又穿入一节裹布细铁丝,装上熔喷无纺布,瞧着手里的口罩犹如后世千金难求的艺术品,姜舒晴忍不住自得起来,“喏,你带上试试如何?” 高敬森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素白指尖捏着的精美口罩,又看着眼前肤白唇红带着股缠绵甜意的笑颜,视线转回到书页上,冷淡道:“不需要。” 姜舒晴忍不住拿起他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凑过头去,对上他冷冽的眸子,怒火一下子消散大半,撇着嘴说:“委屈高举人同小妇人呆在一个车厢,所以小妇人做个罩巾当谢礼,这点面子高举人都不给吗?” “高举人?”高敬森照旧是清冷的神色,带着淡淡自嘲的口气说:“姜舒晴,你与我最后归于陌路,还是少做牵扯罢。这等贴身物件,自然不需要你替我张罗。” 第十七章 管家 姜舒晴咬着牙,直接拿着手里的口罩往他脸上带,哼哼着:“这不是还没归于陌路吗?我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孩子们的娘,给娃他爹缝制一个罩巾又有何不妥当? 不仅如此,往后一路,还请相公多多照顾与指教了!” 感觉到男人的僵直,她唇畔抿唇抹笑意,温热的手仔细地为他调整下,让口罩贴合面庞。“闺女、儿砸,看看娘亲缝得口罩好不好看?是不是你爹带起来更帅了?” 俩小家伙自然十分捧场,纷纷向她索要口罩。 “都有的,”用高敬森的口罩练手,她拿起针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生疏,给儿子缝制的是只娇憨的雪狼,女儿的是软萌狐狸,自己的是恣意怒放的傲梅,便宜爹的则是只笨熊。刺绣中皆蕴含字,别有一番趣味。 高敬森捏着书本,上面的字疏密有章、内含沟壑,是最吸引他不过的了,可如今马车显得狭窄,空气里都染上女人的冷香。他的余光不经意间就落在她身上,夕阳的余晖晕透了窗帘,抚照着她。 都说灯下看美人,可在这种黄晕中,美人依旧带这种惊心动魄的倾国倾城。姜舒晴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她也不过才十九岁,脸上的绒毛柔软地笼住调皮的星星点点,纤长的睫毛打下片光影,以往刻薄、虚荣、傲慢的线条全被融化去,只剩下为家人心甘情愿缝制衣物的柔情。 这种柔情看似无形,却能够一点点敲去男人的冷硬。 他下颌紧绷,眸子布上层碎冰,随即寒意散去又是往日清冷的模样,看着嘻嘻哈哈的娘三,收起书闭上眼养神。 原本大家打算走一个时辰在琐镇休息,可看到当地百姓萎靡的样子,他们气都不敢多喘,带着口罩踏着朦胧月色埋头赶路,又行了一个时辰才在河边停下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抱怨,他们有条不紊地寻柴火、烧水,按照高敬森的吩咐洗澡洗衣,车子也要用热水烫一遍,期间口罩不离口。 洗刷完,大家放置好捕鼠器和捕蛇器,便开始制作胰子,用热制皂的法子也得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好在姜父早早派人买了一批胰子应急。 距离吃完饭已经俩个多时辰了,多数人家是不准备做饭的,去往津周七千多公里,需要赶半年的路,且到了地方他们也得租地租房,哪一样不花钱,哪顿吃饭不要粮? 便是富户张家也仅仅每人喝一碗稀粥垫垫肚子。 别人能够忍受,姜家父女俩没有亏待自己胃的习惯。他们不缺粮,而侍卫、小厮们需要保证足够的体力,真没必要为了顾及别人的感受舍不得吃穿。 姜舒晴翻腾着姜父带来的几车吃食,指挥着婆子丫头们拿食材和调味品做刀削面,里面放着腊肉片、香菇丁、各种蔬菜干、虾皮,每个人还有一个煎蛋,汤汁鲜美、面块劲道、营养丰富,还能配着特制辣椒豆瓣酱,鲜香麻辣十足勾得人绝对挠心挠肺! 好在旷野里有些凉风,他们做饭特意选择了下风口位置,否则其他人甭想安安静静地休息。 她亲自走到高家马车前,在高静环戒备的神色中,轻声说:“爹、娘,你们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吃点东西吧?咱们才刚开始赶路,身体若是不够好,怎能抵挡住瘟疫呢?” 高母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最后无奈地说:“我跟你爹在车上坐一晚上了,肚子里的饭还没大消化呢。让余池、林子、华丫头、木子和环丫头跟你去吧,马上要睡觉了,别吃太多。” “那行,让林子待会给您和爹端来一碗,肚子里有食睡觉才踏实。” 姜舒晴自然也没忘了让高敬林给其他三房端上几碗,面面俱到似是适应了自己三房长媳的身份。 温热的面汤下肚,困意也张狂起来。 姜舒晴将熟睡的俩娃放在架子上,给他们盖上薄毯,又把桌子按下去,铺好垫子。 姜家的马车不算窄,她跟高敬森各自靠着车壁平躺着,耳侧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这是几日以来,她头一次跟他独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极快,面上也带着灼人的温度,一股被她丢了许久的羞涩爬上心头。 高敬森刚要迷迷糊糊地睡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滚到自己身侧,犹如八爪鱼般紧紧攀上他。 马车外面有守夜人的低语声,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有人们累极后的鼾声,然而他怀里女人身体娇软得紧,在漆黑的夜色中两相对比格外明显,让人忍不住升起种冲破桎梏的邪念。 他咬着牙伸出手推她,可女人不满地呓语声,脸蛋反倒是蹭了蹭他的手,继续乖巧地埋入他臂弯。 高敬森恨恨地盯着她的头顶,这女人对他就这么放心?是觉得他腿瘸了连某处也废了吗?半晌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略微调整下姿势,给俩人盖上薄被,闭上眼强迫自己脑袋放空睡过去。 姜舒晴梦见啃了一夜的豆腐,还将牙给硌掉了,自己一笑露出丑丑的黑洞,气得她继续狠狠地咬了口豆腐。 “啪,”高敬森忍无可忍拍了下她的背,“你适可而止!” 她迷瞪瞪地睁开眼,对上男人俊逸的脸,脑袋更转不过弯来,身体却很忠诚地表达自己颜狗的本质,唇瓣对着他清瘦的脸吧唧印了上去,“小哥哥好帅,我喜欢!” “姜舒晴!”他满脸羞愤,手上使了劲将人推开,半坐起身咬牙道:“你是不是女人?” 姜舒晴这会儿脑袋终于上班了,闭上眼砸吧着嘴巴继续装睡,委屈地嘟囔着:“这只酸鸽子咋还打人?” 高敬森深吸口气,从身边拿出一个半旧沉甸甸的荷包扔到她身边,没好气道:“娘让你管家,这银子你收着吧。” 姜舒晴不知道为啥脑海里浮现出男人下床提裤子给钱的情景,黑沉着脸坐起来,拾起荷包打开,诧异地看着里面小三百两银子。 第十八章 健体 “我之前写了个话本,托人卖出去得了些银两,”他将衣服上的褶子抚平,略微不自在地解释了句。 大佬就是多才多艺,随便写话本都能糊口。 她哦了声,将荷包塞入箱子里,实际收入了超市,弯着唇角问:“你们不怕我卷款跑了?这可不是三五两银子呢!” “身为承安侯府的小姐,你就这点出息?” 被鄙视了有木有,可文中原主确实跟着情郎卷款私奔了。 姜舒晴鼓鼓腮帮,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领着睡醒的娃去放水、洗漱,回来也带着一盆清水供高敬森擦拭。 里正家的儿郎们开始扯着嗓子吆喝:“大家早上做足饭烧足水,咱争取白天多赶点路,中间就不留时间做饭了!” 众人纷纷应声,男人们处理老鼠、蛇,女人们生火做饭烧水,孩子们则去拾柴火顺带给牲畜们割些草料,没有一个人闲着。 姜舒晴昨晚就让人将米给泡上,这会儿正好一半做成粽子,一半用木桶蒸了做饭团,里面的馅料多样且量足,连菜都不用特意准备,再熬上三大桶撒了冰糖的绿豆汤解渴消暑。 饭做好后,大家收拾好东西,边赶路边吃着饭。 昨晚他们都泡了脚,又按照孙郎中教的手法按摩,这会儿腿虽然酸胀,走起路来倒也不费劲。 初夏的清晨微凉,姜舒晴啃完饭团,就着新烧开的水用粗竹杯冲了四杯牛奶,奶香味立马俘获了一大俩小。 一杯饮尽,她挽起袖子,按照从孙郎中那里请教来的法子给高敬森按摩腿。 她十指纤细柔软,力道不大却耐心十足,低着头将他受伤的那条腿给揉捏活血后,继续抓捏着另一条腿。 按摩了近两刻钟,她额头上布着一层薄薄的汗,长吁口气揉揉酸疼的肩膀和手腕,继续给他擦洗换药。 高敬森全程注意力似是都放在手中的书上,临了才眸色深深地道:“姜舒晴,岳丈不在车厢里,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你就不怕我被你伺候惯了,反而不愿意和离?” 姜舒晴恨恨地磨牙:“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你是娃们的爹,我管你腿上肌肉萎不萎缩,最好瘦成柴火干!” “其实,”他下颌绷紧,手也用了力道,故作轻松地问道:“你这么替孩子们着想,不更应该陪着他们长大不受人欺负?” “你的意思是,我能带他们走?” “不能!” 高敬森黑着脸瞪了她一眼,开始教娃背论语,润朗的声音和小奶音们交杂在一起,让人听了心神莫名放松下来。 姜舒晴无趣地耸耸肩,低头望着自己这具娇弱的身体,再瞧瞧同样娇软的俩奶娃,想想便宜爹宽胖的体态,不满意地蹙眉。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追求和谐的唐国,而是一个皇权至高无上、人命不值钱的古代,是一个江湖和朝廷并存的时代,平时匪患、世家斗争等等层出不穷,更何况灾害之年? 他们不能仗着有侍卫就疏于强身健体,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靠人不如靠己! 是以,姜舒晴拿出防晒霜开始将自己的肌肤涂了厚厚一层,等俩娃背完书也拉着他们涂了一遍。正好有口罩遮掩,她也不用刻意带上帷帽,领着俩娃跳下马车,然后在众人不解中喊了姜父一起跟随马车或小跑或快走。 “我说你这丫头抽什么风?”姜父不明所以,没有一刻钟就累得气喘吁吁地,摆着手就想要爬上马车。 姜舒晴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爹,咱得赶半年的路呢,您能保证这一路上顺顺当当不遇事吗?” “我有……” “您有什么都不管用,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将身体练好了,不论是逃跑还是抵抗瘟疫都有资本。” 姜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个磨人精,是变着法折腾我的吧?” 姜舒晴小脸一肃,哼着:“看在今天是第一天的份上,早上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晚上半个时辰,以后每天增加三刻钟。” 说完,她眼睛巴巴地看向他,“爹,您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吹不了风受不了凉,等瘟疫肆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小命侍奉您。” “呸呸,”姜父拍了她头下,恨恨道:“你个小丫头就会气你爹!不就是跑个步,你爹我走南闯北走过多少路,还比不过你一个小姑娘?” “外公,娘亲不是丫头也不是姑娘,她嫁给了我爹,就是高夫人,”高卓然不满地鼓着腮帮说。 姜父笑着连连点头称是,到底是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咬牙被闺女和俩外孙溜了半个时辰。而他们身后是一群凑热闹精力旺盛的小豆丁,嘴里跟着高卓然和高雅然背着新学的论语,朗朗背书声化作夏日的一丝凉风,灌入赶路人的心田。 车队每行进一个时辰会歇息一刻钟,大家互相按摩腿脚继续赶路。 官道宽敞、来往车辆多、匪患也少,同时连接着不少城镇,他们一路走过去,空气中腐味被蒸腾得越发浓郁,遇到的十个人中必有两三个咳嗽得厉害似是能将肺部给吐出来。 众人哪怕疲惫不堪,也不敢多逗留,赶着牲畜一路小跑远远躲开,每一日都在压榨着自己和牲畜的极限,晚上寻到河边恨不得倒头就睡。 姜舒晴他们也从刚开始一天一个半时辰,增加到一天三个时辰,且腿、胳膊上都绑了用豆子做成的负重袋,重量也是每天增加一点。不仅如此,晚上的时候她还让侍卫们教给大家几招防身的本领,也为她会散打做掩护。 女孩儿爱美,曾经是豪门千金的她自然有一半的时间泡在健身房、spa会所,为了保持自己最美的姿态,姜舒晴一向是敢下狠心的。 姜父也在她的坚持中,生生掉了十斤肉,身上的膘少了些,人显得精神年轻许多,父女俩站在一起倒像是兄妹。 他们连日奔波七天,刚刚出了广北省,路上已然有了三三两两拖家带口、拉着板车的离家人。 高敬森拿着书挑开窗帘,神色凝重地望着同他们背道而走的百姓,冲驾车的李全道:“李叔,我们靠边休息下。” 第十九章 讨伐 车队往路旁的阴凉处驻下,人们纷纷去小解,回来后一屁股坐下喝了一大口绿豆汤,然后不舍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分次咽下。六十四辆车规模着实震撼人心,加上侍卫和农家汉子们个个身强体壮配着森冷的大刀,一路上倒是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宵小往前凑,更何况平民百姓。 他们一共有二百六十多人,哪怕去掉姜家自己占用的十二辆车,其余的人也能五人合一辆,更何况孩子们得占了三四成。每辆车上都绑着一个大浴桶,里面盛满了凉白开,还有一桶消暑的绿豆汤。 现在旱情越发严峻起来,哪怕是他们也得四五天就要为了水源多绕半天乃至一天的路。这还是有侍卫特意打探后的结果。 可同他们背道赶路的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嘴唇开裂,实在撑不下了就去路旁拽草叶、树叶嚼着,又或者砍了小树苗嚼树干,一个个脸色都蒙着层麻木和绝望。 一个消瘦的青年拉着木板车,上面放着粮食和家伙什,还坐了一对儿女,车周围跟着俩老人和一个妇人。当他们走到跟前时,青年木然的眼睛动了动,定在高敬森身上,侧头跟家人说了几句话。 身侧的老汉接过板车往路另一旁停去,而他则扯扯衣衫满含敬意地上前,远远躬身作揖:“秀才严禹行,拜见高解元!” 姜舒晴捏着扇子的手顿了下,继续若无其事地扇着,而余光则落在被侍卫远远挡住的苏浩清、蒋思怡一行人身上。 高敬森淡淡地颔首,“高某不过是个没有官职的举人,当不得严秀才的拜谒。” “高解元文采卓然、行思缜密、格局大气,解元实至名归,乃是我等学生之楷模。今日学生能同高解元答话,是学生之荣幸。”严禹行笑意诚挚,见对方并未露出欣悦之色,便知道自己恭维的话人家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于是话音一转担忧十足地问: “学生瞧着高解元你们要往南而去?那儿可去不得!” 大家立马竖起耳朵,冲他看去,更有人耐不住性子急声问道:“严秀才,为何南方去不得?” 这一路走来只有背道而行的路人,加之疫情、旱情和连日赶路的疲惫,众人的心被人拎到半空中,如何都落不了地,又似乎是被放入油锅中反复地煎炸,难熬地紧。 高敬森和姜父对视一眼,神色并没有异常。 严禹行只得更加诚恳地开口道:“这次地龙翻身波及广北省、河西省、湖口省,而这河西省灾情最为严重,瘟疫肆虐极快,听说府城已经沦为死城了,人们只有逃离的份。 各位一路南行除非绕道无回沙漠,否则必然要通过府城。 再者旱情越发厉害,学生携带家人赶了三天路,河水、井水几近干涸,还被官兵把持着。我等只能往北寻条生路!” “这喝水也要给银子?”大家惊诧不已。 “不仅给,还一两银子一桶呢,我们都没有活路了,只能往北去,”附近的百姓顿住脚步,纷纷证实道。 “往南走不得,听说一直旱到宝山以南呢!” “森子、里正,你们这哪里是带我们逃命,分明是让我们去送死吧!”本就不乐意离家的成三奶奶恨恨地道:“你们整日舒服地坐在马车上,大鱼大肉地吃,让我们这群人跟狗一样溜着跑。你们安的什么心?” 一路上她嗓门高,可没少说酸话,但有成三爷爷压着,她哼哼几声就过去了。可听了路人的话,成三爷爷一家神色慌乱,其他几家亦是如此,带着惊恐地望向姜父、高敬森和里正,往日对他们的信服似是在一瞬间溃然崩塌。 里正气笑了:“我们安得什么心?当时……” “别提当时,若不是我们大家轻信了里正和森子的话,能傻乎乎地往河西府城去吗?也怪我们脑子不如你们读书人的好使,逃难不该去京都?非得跨越七千多公里去津周?”高五叔公家的二媳妇也愤然地喊着,丝毫不顾往日的情分。“难不成是让我们给姜家开路?” “肯定是,高家是姜家的亲家,里正也收了好处,人家承安侯府能在意我们平民百姓……” “什么承安侯府啊,不过是个帮人看地的旁支,有点小钱和打手!高敬森腿都断了,前程肯定也没了,咱干嘛还要贴他的冷屁股……” “他们十车的好东西,顿顿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说从手缝里露出点,即便给孩子们也行啊……” 众人声音刚开始还刻意压低,但随着“讨伐”的人越多,他们便没了顾忌,脸色通红说得颇为激动。 姜舒晴拍拍有些受惊的俩小家伙,对众人的反应并不意外。夫妻还能在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乡邻关系。文中高家能够家破人亡,何尝没有邻里乃至近亲间的冷漠与推脱? 不过这一切都是男主的磨难,她只需护住自己的孩子和老爹,其他时候就当是看一场大戏。 “够了!”里正大喝一声:“如果你们不想跟着走,现在离开就是了,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逼迫过你们做任何事情!” “啊呸,你说的怪好听,我们白白走了七天的路,难道没有你们的责任吗?” “对,走得多吃得多,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官府会不会也派人把住水源呢,而且疫情比之前严重……” “哎,大家都静静,”王老秀才高声喊停,然后咳嗽了下,冲姜父和高敬森道:“姜爷、高举人、里正,还请你们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高敬森的视线从众人脸上划过,他们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有些则狠狠瞪回来,俨然做好了撕破脸的打算。 他沉声而有力地说:“乡亲们,我岳丈有以一敌十的护卫,何需要众人替姜家开路?反倒是你们位于我高家和姜家中间,受我们的相护!且瘟疫可不识金银物,岂会绕过我们先感染上你们?” 众人都不说话了,依旧恨恨地望向他等着下文。 第二十章 选择 “我们高成庄位于广北省以南,便是北上依然会经过瘟疫重灾区,而南下虽然需要经过河西城府,我们却能够横穿艾莫荒原,避开湖口省。如此,往南往北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差异。 大家遇险首先想的都会是京都方向,以为靠近天子脚下必然是最为安全之地。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众人皆往京都而去,里面掺着许多染病之人,恐怕还不等靠近就要被严禁北上。 被拒之城外,尔等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且旱情越往北越严重,说不定那里连树皮、草根都没得嚼。 退一步讲,所有的灾害得到缓解,你们还会被遣回原籍,耽误了播种,接下来一年的艰难你们完全能够想象得到。” 大家激愤的心渐渐平缓下来,顺着他的话发散想象。平常年间他们靠天吃饭,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更何况今年他们没等庄稼熟了就收割,本就有不小的损失,只够咬牙撑到来年。 可错过今年秋天播种,他们要面临的是真正的饥荒! “津周位于咱夏华国的南面,水稻一年两熟,三四月播种、七月收割,接着就能进行晚稻的插秧,十月份再收割。冬天闲置的田地还能种油菜、小麦、土豆等,也能种紫云英作绿肥,这物可以作为牲畜的饲料、可为蔬菜、可以入药。” “森子,你莫不是骗我们的吧?南方的田地能一年四季不闲置,还能收获三茬?”有人忍不住心里的激荡,嘴唇哆嗦地开口问道。 他们大都没什么本事,就一身的力气,为得也不过是吃饱穿暖,若是南方真得…… 姜父阴沉着脸哼道:“这事有什么骗不骗的?不过前提是你们能够活着到津周!” 众人火热的心被姜父一句话给浇得哇凉哇凉的,是啊,瘟疫在跟前横着呢,命没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他们顿时萎靡不少,眼神带着惶恐与绝望,上天不给人活路呐! “姜叔、高举人,他们根本不领你们的情,也不懂你们的提携。这次他们便是跟着我们往南而去,一路上遇上事情、利益得到折损,肯定会往你们身上讨要。”蒋思怡带着丫头绕到众人身后,带着淡淡嘲讽地说:“与其被人当成债主,倒不如早点撕扯干净,省的被人怨恨。” 高成庄的人们被说得脸涨红不已,成三奶奶气势不足地说:“谁让你们牵头逃荒的?如果我们不离开村子,将院墙垒得又高又厚,肯定能将瘟疫给扛过去!” “村里的水源撑不过半个月,到时候你们一样得为了喝水背井离乡,”里正没好气地戳破她的自欺欺人。 高敬森也冷肃着脸,沉声道:“我们既然带你们出来,定然是想费尽心思护全每一个人,可天灾人祸跟前,谁也说不准下一刻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我们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毫发无损地到达津周。 我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互助凝为铁板,任谁都没法拆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少的损失度过难关。” 里正接过话来,“对,咱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你们还不信我们吗?不过,这路是要你们自己选择自己走的,我们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 你们如果真将一切希望寄存在我们身上,那就趁早回去,神仙来了都没用!” 姜父也气得哼哼地,一甩袖子上了马车喊道:“李全,快将敬森抱上马车,咱多赶点路,早一天离开河西省!” 李全应声,得到高敬森的许可,弯腰将人一把抱起送入车厢。 姜舒晴和俩娃也利索地上了车,他们忍着没有掀开帘子,心里忐忑得紧。 “放心,都走到这里了,他们但凡有点脑子也不可能再回去,”高敬森此刻的神色轻松许多,哪里有之前吓人的劲。 “他们真将咱当成冤大头了?”姜舒晴鼓着腮帮略微气愤地说:“亏得我之前怕他们心里不平衡,在各个方面都低调,也尽量对他们的孩子多有照顾。结果给他们脸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娘亲是母老虎吗?”高雅然疑惑地歪着小脑袋问道:“我以为娘亲长得好看,怎么也得是狐狸精呢。” 姜舒晴…… 没走多大会,便有侍卫在车窗旁跟他们说外面的情况。 所有人跟上他们继续向南,而严禹行也在苏浩清、蒋思怡的邀请下加入队伍。 “又来了个大脸的,”姜舒晴忍不住嘟囔句,心里捉摸着这蒋思怡果然是知道剧情的。 “严禹行此人看着正派,也颇有才名,但是他心胸狭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你只当没看见他就是了,可千万别往他跟前凑,省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高敬森不放心地嘱咐着。 她连连点头,文中严禹行是高敬森死对头的幕僚,没少出恶毒点子。 “你怎么知道的?你们俩很熟?”姜舒晴好奇地凑过去问道。 “不熟,乡试的时候在府城见过几次面,”他放下手里的书,对他们娘三细细地掰扯道:“他祖父祖母先后去世需要守孝六年,不能参加科举,是以严禹行四处游历同各地学子们探讨学问,认识不少人,加上他文章总有出奇点,在几个省府里小有名气。 不过,同他交好、学识在他之上的人总会莫名其妙断了前程,毁容、近亲入狱、人前失仪、品行有损、家道中落被迫弃笔从商等等情况层出不穷,又让人很难将事情同他联系起来。” “那你又怎么知道是他做的手脚?”姜舒晴手往箱子里一掏,抓出两把瓜子,边剥着边兴冲冲地问道。 “事情只要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他眼里闪过抹冷意。 “这就没了?”她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好气人有木有! “不然呢?他没有亲自动手,扫尾做得到位,根本构不成入狱的罪状。再者水至清则无鱼,如果这点小手段他们都躲不过去,等入了官场,他们怕是还会连累到家里人。” 姜舒晴撇撇嘴,心里却想着大佬也不是在原主身上栽了两次? 第二十一章 现实 高敬森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道:“之前朝廷局势不明朗,我如果贸然加入,肯定会被扯入党派之争,倒不如称了你的意,躲几年清闲。” “我,称我什么心意?屎盆子扣我头上,还说为我好?”姜舒晴忍不住为原主叫冤屈,大佬铁定没心的,他双商都很高,若是想要笼络住一个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偏偏他就眼睁睁看着原主一路走到黑,结果还赔上他的一家人,搬石头砸脚也不过如此吧! 她蹙着眉,怎么觉得高敬森跟原文中的大佬相差很多呢?后期他能将皇家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威名震慑五洲,前期怎么会憋屈地被妻子带上绿帽子,还落得个家破人亡凄惨的局面?他是腿瘸了,不是伤了脑子,忒不合理了吧。 “别教坏孩子,”他拿着书敲了她一下,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及做什么?难道你还能断了离开的念头?” 没心没肺专坑自己人的家伙,她才没想着跟他过一辈子呢。 姜舒晴傲然地哼了声,继续给孩子们缝制衣服。原主对俩娃忽略得彻底,高家人日子过得精细,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恨不得将所有银子省下来给高敬森科举用。俩娃身上的衣服还是拾得高敬木、高静环小时候的,补丁都快拼接在一起了。 她按照后世儿童汉装的样式,给高卓然缝制了浅蓝色对襟短褐套装,大红色唐纹滚边,袖口和裤腿都做成阔口样式,既不出格又凉快时尚。闺女的则是浅粉色的套装,同样用红色唐纹滚边。 姜舒晴又给孩子们缝制了白色缀花窄袖交领短衫、深色中腰襦裙,儿子的是青色,女儿是大红色,领子用裙子同色线缝制连枝碎花,袖口用拇指粗线缠绕数圈,颇有些飒爽之风。 她选用的是舒适、吸汗、透气的棉布,孩子们个头小,工程量并不大,一晌午的时间就能赶出两套来。 小家伙们激动地强烈要求洗手,还得擦拭一遍身子,才欢喜地换上衣服,重新用同款发带束起头发,涂上防晒霜,等车一停靠下来,便跟豆子似的跳下去,昂头挺胸地跑到后面。 “爷、奶,外公,我娘问你们想吃什么?”哪怕平日里学高敬森装大人的高卓然,也脆生高喊出一个理由。 果然提到饭,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过来,看见一对精致漂亮的年画娃娃,忍不住夸赞两句。小孩子们也是羡慕地远远看着,他们还记得上午姜父、高敬森几人阴沉的模样。 兄妹俩心里窃喜不已,可目不斜视,懂事地等着长辈们回话。 高父高母没有丝毫意见,姜父则哈哈笑着,狠狠地夸了俩豆丁,然后也音量不减地说:“晚上咱吃包子吧,去年晒了不少马蜂菜干,泡一下午,跟熏肉、粉条调馅,绝对能将你们舌头给香掉! 然后喝点鸡丝、蛋花和燕麦熬制的糁汤补补身体。” 小家伙们虽然没有吃过,但不影响他们点头心怀期待。可大人们听了口水蓦然泛滥,赶紧往嘴里含一小口水。 李婶子、王嬷嬷不需要吩咐,便领着女儿、儿媳妇们开始和面、泡上马蜂菜,将各种调味品准备上。 高家人和姜家人纷纷拿出早上准备好的饭团,里面裹的是黄瓜条、茄子干、流油的鸭蛋黄、牛肉干,刷了豆掰酱咸香十足。他们也没再避讳人,直接大口地吃着,光是饭团香软度,就足够让啃着干巴巴菜窝窝的人羡慕嫉妒恨地泪流满面。 一日奔波,他们寻到河沿的林子边停靠。 河沿密密麻麻围满了拖家带口逃荒的百姓,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股莹绿,犹如山林中饿了一冬的狼群,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将人撕碎连骨带皮吞入肚。 “李叔,你去跟里正说,让大家十辆车围一圈,顺便亮亮手里的家伙什,别让没长眼和没脑子的人惦记上,”高敬森眉头拢了一下,低声吩咐道,又转头冲娘三严肃地叮嘱:“你们去哪里都带足人,也别乱跑。” 姜舒晴三人感受到压抑的氛围,听话乖巧地点头,先跟着一众女人们解决问题。 河水已经干涸得只剩下很浅的一层水,便是这都足以让逃荒百姓们拉帮结派抢占位置,打架欺辱人的事情明目张胆进行着。 本来大家看着几十辆载满货物的车,浑身激动不已,还不等有所谋划,就见那队伍里壮丁们人人手里握着利器,有得甚至是大刀,那唰唰割裂空气的声音听得人胆寒。 他们大都是欺软怕硬的人,仗着人多势众谋求好处,刚冒出来的那点念头悄悄地给憋了回去。 点上柴火架上锅,王嬷嬷带着人真得调馅包包子,两大木盆的馅料、两盆面团着实震撼人。他们都是侯府精心调教出来的下人,什么活计都会,且各有各的出彩。 一笼笼白胖的包子蒸出来,巴掌大小、褶子如花,个个像是艺术品。糁汤也熬得浓稠带着鸡肉的清香。给大房、二房、四房和里正那送了些吃食。姜舒晴也加入到灭包子的大军中,用五花肉做得熏肉被切成肉丁,粉条和马蜂菜吸足了肉汁,包子皮劲道又香软,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都是享受,再喝一口糁汤,哎呦喂,那小日子真美,一股满足的小幸福冒出了头。 面对排排站的孩子们,大家都视而不见,现实是残酷的,人性是贪婪的。这些孩子们本就出生于农户,需要安安分分过苦日子,若是心有不甘,那就自己努力闯出一条不凡路。省得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碗汤,他们反而怪别人小气,又或者生了惰性。 其他人家也咬牙狠心地拿出老鼠、蛇肉干烤了,每人一只就着新蒸的菜窝窝吃,想想往常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荤腥,如今数百斤的老鼠肉也让他们心里平衡许多。 人家姜家是承安侯府的人,哪是他们平民百姓能够比的? 第二十二章 献计 第一笼包子下来,几个侍卫匆匆吃完便骑着马沿河边往上游而去,半个时辰后他们神色凝重地回来。 夏华国地大物博,地势也十分妙,东邻大海、北有高耸入云的雪峰群立、西面一片人类难以跨越的沙漠相隔、西南高原将邻国拒之崖外,如此易守难攻的地势,让这个国家一点点繁荣强盛起来。 南方地势高,有数条大河流往北方,缓和了其常年干燥少雨带来的不便。可惜今年旱情严重,大河出现了断流! “主子,从这往南的河沿全被难民给围起来了,河水也浅得只有一指深。难民们有不少染了瘟疫瞒而不报的,”他们详细地说了这一路的见闻。 地震、干旱、瘟疫相迫之下,人们纷纷奔到河边,消极而绝望地熬着。他们没有条件,也没有足够的理论防范疫情,只会用焚烧、驱赶的极端方式对待。这反而让许多生病之人瞒报,令疫情呈现井喷式爆发。 高敬森、姜父同时看向孙郎中。 “别看老夫,”孙郎中摆摆手,叹口气说:“瘟疫一事得需要足够的武力强制性采取措施,否则只能任由其泛滥,最终要靠焚城、封锁才能解决。可不论衙门、府城,大人们最开始都想拼命压住消息,或者不加重视,让疫情有了喘息之余,汹涌扑来。 现在旱情又如此严峻,难呐!” 高敬森深思许久,看向姜父:“岳丈,不知道承安侯府的牌子能否借小胥一用?” “你是想……” “我等力量微薄,能做的不多,可一张嘴还算灵巧,便想呈书至河西太守,将疫情尽量控制在最小伤亡以内。”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牌子你尽管拿去用,”姜父从怀里拿出个绒布袋子,塞到高敬森手里,装作不在意地拂拂身上的褶子,“一切有你岳丈兜着呢!” 高敬森眼里带着感激地颔首,没说谢,直接让四弟给他掌灯,拿出笔墨纸砚来。 姜舒晴积极地接过研磨的活,看着他的字,一向无物的大脑凭空蹦出笔走龙蛇、铁划银钩俩词,遒劲帅气如同他本人。她低垂着眼睑,默默地念着他写得信,奔腾的字在注入了爱国、爱民深情后,有了踏云驾雾的撼然与共鸣,令人整个灵魂沐浴在激荡中不能自已。 他的文字不是泛泛而谈,句句引经据典,还提出了落实的细则,又将太守能够得到的利益梳理清晰,堵了对方所有犹豫的理由。 姜父狠狠道:“好!敬森不亏是我的好女婿,这笔杆子可不输于千军万马呐!” 高敬森重重地落下最后一笔,长长吐口浊气,神色略微放松:“接下来就看太守有没有野心往上挪一挪了。而这也是他唯一的出路。” 瞥见绕侍卫而来的严禹行一行人,他甩甩纸张,见墨迹干了,便仔细地收入信封中,连同承安侯府的牌子一起交给副侍卫长姜五,低声道:“麻烦五哥领几个兄弟去河西府城走一遭,亲手将信物和信交到太守的手中。 告诉他,我们是路过河西府城,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献计一封,同承安侯府无关,让他心里无需有负担。天灾人祸是京都里的皇家和大臣们都束手无策的,他若是能将事情办妥,功绝对能抹平一切,不会被问责。 太守一位他坐得太久,是时候回京述职了。” 姜五郑重地接过信件和信物,收入怀中,拳头一抱称定然不辱使命,而旁边的王嬷嬷已经领人收拾出来吃食、水、口罩等物。 姜父拉着他们又叮嘱几句,才将人放走。 高敬森将笔墨收拾好,一抬头,对上娘仨同款挂满崇拜晶莹的眸子,心口蓦然被撞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不洗漱下准备安歇吗?赶了一天路不累?” 他们皆摇摇头,“不累,”乖巧听话像是求主人宠爱的猫儿,惹得人指尖发痒。 李婶子端了一木盆热水,姜舒晴很自然地给他脱去鞋袜,将他的脚泡入放了草药的水中,手也配合着按摩他脚上的穴位。 “学生是否打扰到高举人了?”严禹行上前作揖问。 姜舒晴给儿砸一个眼神,后者回了个明白的眨眼。 “叔叔说得是,我爹要歇息了,你们是饭后遛食吧?别走太远了,省得被对面的人掳了去。” 高雅然也肃着小脸,使劲地点头:“娘说他们掳走人后,喝人血、吃人肉,如果肚子不饿,就让你们当两脚羊做苦力呢!你们还是乖乖地回马车里呆着,我们这也要回车里了。” 看着对面几人脸色青白交加,姜舒晴差点破功笑出来,孩子们可不懂得大人之间的客气,这认真的话怼得人没法接。 高敬森淡淡地颔首:“明天还要早起,失陪了。” 严禹行紧握着拳头,温和笑着说:“学生确实有事需要麻烦高举人,之前只学生一人携带父母和妻儿,怕遭遇他人哄抢,是以没敢置办车马。不知道高举人能否余给学生一匹马?” 说着他拿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借着篝火的余光,众人看清上面的金额,一百两银子! 姜舒晴忍不住打量着严禹行,此人五官端正,因染着浓厚的儒雅气,又惯会带温和的面具,竟是给人种如沐春风之感,哪怕她知晓他后来讨人厌的身份,心里依旧没法生出多少不喜、戒备之感。 瞧着他身上半旧的棉衫,听着周围邻里没出息倒抽气声,她也很难想出其能随手拿出一百两银子买马匹。难道这世道书生赚钱跟玩似的? 姜父哼哼两声,“马匹不是敬森的,你找错买主了吧?” 不等严禹行开口,又继续道:“一百两银子在马市上是能够买一匹中上资质的马。可老夫的马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吃得是上好的粮草,有专门的奴仆精心伺候,在百余亩的马场里撒欢,还经过皇家马匹的训练,哪里是区区一百两银子能买的?” 严禹行忍不住咬牙,本以为高敬森和姜家非普通人家,最是要面子的,肯定会卖给自己马匹,既能够满足他们高人一等的虚荣心,又得了好名声。哪里想他们老少都是混不吝的,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第二十三章 人话 他银子既然拿出来了,就没脸再拿回去,只能躬身客客气气地说:“小生知道姜老爷是爱马之人,此刻提出买马是不妥当。可往津周路途遥远,小生一家六口人老的老、小的小,贱内还有孕在身,实在是没法才提出这不情之请。还望姜老爷能够割爱,当然小生也会再加银两。” 姜父冷笑声,手一招将王福喊来,“去,给这位秀才老爷算个账,咱这马花费了多少银子,也让大家听听,省得别人说咱掉进钱眼里,又或者仗势欺人。” 看热闹的人被说得脸又是一红,可心里依旧认为这不过是匹马,难道还比人还金贵吗? 水渐渐趋于常温,姜舒晴给高敬森仔细地擦拭好脚,给他穿上干净的鞋袜,这才直起身来。 高敬森伸出手拽着她坐到一旁,很自然地将她的碎发笼入耳侧。 突如其来的男友力,让她心跳得极快,磕磕巴巴地小声问:“你干嘛?不会是被林间哪个小妖附体了吧?” “娘子辛苦了,为夫还不能体贴你一下?”他满是宠溺地道。 姜舒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人话!” “娘子不是提议到了津周再谈和离吗?这一路上我们还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给孩子留些好的回忆,让岳丈舒心几个月,就这么简单。不然为夫腿都折了,还能将娘子怎么着?”他轻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俩人坐在马车旁,半个身子都被黑暗吞噬,前面有姜父一群人遮挡,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倒是有一股让人眷恋的温情在蔓延。 “呵呵,再给你一次机会,”她咬牙坚守阵地。 “好吧,”他叹口气说:“咱俩还是夫妻,总不能让人钻空子吧?” 姜舒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伸手在他腰侧狠狠地掐了块嫩肉不客气地扭了一圈。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他疼得倒抽口气,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你放心,惦记别人妻子的男人,我还看不上。” 自知功力不够,她没好气地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抽出手竖起耳朵听着。自己出生在现代豪门,日子过得也颇为潇洒与奢华,可同古代世家比起来,就被比成了暴发户。 王福跟人细细地掰扯,这马是西域战马属于皇家贡品,单单这个品种就足够价值千金,外加上从小进行的各种训练,让其奔可逐日、载可踏星辰,非一般马能够与之匹敌。更别说此马颇有灵性,对人也忠诚,一生只认一主,不是用钱能辱没的。 众人听得不明觉厉,想想也是,普通人家是没有资格买马的,更何况战马。 严禹行脸上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了,“是学生强求了。” 小生唱罢,花旦登场…… 蒋思怡抿唇笑着上前,冲高敬森做了个福,对姜舒晴道:“高举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羡煞旁人,孩子们也乖巧可爱。这一路上思怡、姨母和表哥多亏了你们的照顾,不然在这灾荒年间寸步难行。 思怡做了俩小玩意给孩子们玩,不是多金贵的东西,聊表谢意。”她拿出两个精致的布偶,一对穿着古装萌兔,很容易获得孩子们的喜欢。 然而高雅然皱皱鼻子并不买账,看向姜舒晴:“娘亲,这个狗狗太俗气了,我能不要吗?” 高卓然也为难地问:“娘亲,古人常言玩物丧志,儿子正在埋头苦读中,不适合接受此等玩意。” 苏浩清往前一步扯出温和的笑意,“那你没听过一句话叫长者赐不敢辞吗?不过是俩布和棉花做成的玩偶,哪能耽搁你背书呢?” 他瘦弱犹如麻杆,五官看似精致,却不受看,用老人的话来说尖嘴猴腮、没有福相,偏偏自诩美男,捏着把纸扇装模作样。 貌似他还擦了香粉?! 姜舒晴浑身打了个寒颤,原主怎么喜欢这么个玩意呢? 高敬森借着宽袖遮挡,掐了她手心一下,声音裹了寒意:“孩子们顽皮,还望尔等见谅。你们缀在车尾,并没有受到我们的照拂,今日不早了,大家回去歇着吧。” 油盐不进、顽固不化,说得就是他,直接将几人攀扯关系、搭话的谋划给击碎。 姜舒晴立马招呼李全:“李叔,外面蚊子好多,你快点将相公送入马车。” 严禹行等人只能无功而返,明白这一路上他们若是不做出点什么成绩,怕是没法入了高家和姜家人的眼。 队伍里有骡子拉车,自然比人力快许多,严禹行多追了半个多时辰才赶上来。没买到马,他便托里正寻几个年轻有力的后生帮忙拉车,给出一天一百文钱的高价,准备等下一个城镇再购入骡子。 有河边虎视眈眈的众人,大家没敢下捕蛇器和捕蛇器,留下比往常多一半守夜的人,紧紧抱着粮食歪倒在车上睡觉。 姜舒晴将孩子送上架子,给他们盖上薄毯,见高敬森点上了油灯,小声问道:“你不睡觉吗?” “我白天睡多了还不困,”他摇摇头,给她让出大半的空,“你睡会吧,我守着。” 简单七个字,却让她的心踏实许多。 艰苦的岁月中,夜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与难熬。 姜舒晴一时没有困意,便闭上眼从超市里巡视着,普通的水果刀、菜刀、斧子太过血腥和笨重,不适合她。不过在地下车库中,外借给基友的一排仓库里有不少好东西。 豪门的基友必然也是豪门出身,否则三观不同难以维持长久的关系。有钱人的世界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基友们见她自营超市,纷纷凑趣地各自索要几间仓库堆放物件。 有的是他们费尽心思寻摸来各种限量版私藏,有的是一时兴起在网上开店卖些代购或者稀奇古怪的物件,要么是他们各处探险成套成套的装备。东西十分之多,论打都不能表达豪门的奢华。 她敛出自己能用的物件,小巧可爱一拉就嚎叫的报警器、装有辣椒素的防狼喷雾器、战术笔、让人跳舞的电棒、迷你鸟枪、各种型号威力极强的弓弩、仿古的火枪,还有抹了超强麻醉仿电视里梨花暴雨针! 第二十四章 竹林 姜舒晴将这些物件都放在超市显眼的位置,保证自己第一时间就能拿出来。 她想了想,拿出一个小巧只有巴掌大的弩和一盒细如筷子的箭头,装作是从箱子中翻腾出来的。“箭头上抹了强劲的蒙汗药,你拿着防身,”放到高敬森身旁,她小声地说。 这可是米国兵工厂精心制作的,射击高精准、箭速快,扳机是按照突击步枪的设计,配上一沾即倒的药剂,绝对能颠覆江湖人士的三观。试想下,有几个常人能够躲过弹头呢? 这个时代玻璃是有得,只是被皇家与滔天权势的世家所掌控,所以这个弩也不算出格。 高敬森拿起细细地看着,哪怕还没有尝试,心里已经对其威力有了大体的认知,眸间染上欢喜之色,嘴唇动了动不知如何向她表达谢意。 他只是拍拍她毛茸茸的头,眉眼带着淡淡柔情:“再不睡天就亮了。” 姜舒晴扒拉了下头发,面朝他闭上眼,没一会便睡沉了。 高敬森放下手里的书,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挂了丝苦涩,探身刚给她盖上薄毯,娇人儿轻车熟路地滚到他身边,手脚并用地将他的右腿给搂入怀。 他捏捏她滑嫩的脸颊,眷恋着指尖的温度,神色却越加冷肃,无声吐道:“别靠我太近,会受伤的。” 掀开帘子,高敬森让守夜的李全儿子李贵喊来侍卫长姜三,低声吩咐了几句:“守夜人暗中再增加一倍,今晚怕是不平静!” 寅时正是人警觉性最低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靠近篝火,往每个里投掷一团东西,烟火旺了许多,随着风笼罩着众人。 篝火上的飞虫前仆后继地涌入,噼啪声一点点催发着人的困意。 守夜人的头忍不住一点一点,牙都带着股酸感,最终无力挣扎地彻底睡沉。 待了一刻钟,那人用石头砸向车辕,清脆的响声传得极远,可没有一人动弹。 他面上露出喜意,明目张胆地站直身子,双手交叉挥了几下。 河沿散落在人群里的五十多号人立马起身,手里握着家伙什一路奔来。 “这可是大肥羊,够咱吃半年的,大家动作麻利点,男人和老人都给我杀了,孩子和女人捆紧了!” “哈哈,确实是大肥羊,咱兄弟们一人搂一个女人,快活胜神仙呐!” 众人刚走近,已经有了无限的畅想,嘴角快咧到了耳根。 噗嗤一声,箭矢入肉声让打头的人脚步一顿,眼睛大睁竟是连挣扎都来不及,噗通栽倒在地再没有声息。 “哈哈,大当家激动地都绊倒在地了……” “他那是五体投地拜财神……” 笑闹过后,众人才迟钝地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不等他们上前查探,噗嗤声接连响起,而人应声倒地,干脆地犹如熟透的果子。 本该被迷晕沉睡的侍卫们早就手握着大刀将他们围起来,各个人高马大面上带戾。 “大爷饶命!”被吓破胆的人腿软地跪下,拼命地磕头:“我们是良民,被恶人逼迫当苦力,这些都跟我们无关呐!” “是啊,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听他们的话。我们错了,大爷给条活路啊……” 高敬森轻轻拍着睡得不安稳的姜舒晴,声音淡淡地道:“将箭矢收回来,挑了他们的手筋和脚筋扔回河沿!” 侍卫们应声都没给人反抗的机会,手起刀落,一手拎俩丢了回去。 五十多人,有十七人胸口中箭而亡,其余人皆被挑了手筋和脚筋,血流了一地,哀嚎声将河旁的人们吵醒。 他们都是恶贯满盈的人,没少欺男霸女,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没有一个人心里不大呼痛快,甚至有人跪倒在地冲着高家方向低声哭着道谢,那哭声中掺杂了太多的苦楚。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一切暗色褪去,高成庄的人们睁开眼,看着地上成片的血迹,心里发怵,同侍卫们打听一番,才知道昨晚的凶险。他们暗自庆幸选择跟姜家同往津周,否则以他们的警惕性与身手,别说护住一车的吃食,怕是连妻儿都保不住! 姜舒晴见了也有些不适,脸色略显苍白,更加意识到这是个权势凌驾于一切的世界。没了承安侯府的依仗后,他们能否在津周过上安逸的日子? 她看着高敬森的眼睛越发热切起来,凭借着自己是大佬孩子亲娘的身份,和一路上对他的殷勤,一定能在其势起之后狐假虎威吧? 姜舒晴指挥着李婶一行人将昨晚的包子热了,熬了金灿灿的小米粥,在锅沿烙了一圈葱油饼,用调料拌了菜干和腊肉条。 吃完饭后,他们继续赶路。 “姑爷,”一个侍卫骑着马上前,在车窗外低声说:“咱队伍后面跟了不少逃荒的人,老爷让属下问问您,需要将他们驱赶吗?” 按摩完的腿轻快许多,高敬森靠在车壁上合着眼补觉,听到此话,回道:“随他们,不过要同我们保持十丈的距离。且让他们明白,一路上水缺乏得很,粮食也不足,别指望我们伸手相救!” 说完,他接着吩咐:“去让人瞧瞧附近可有竹林?老竹子里有水,暂且撑着我们去寻找下一个水源。” “竹子还能当水壶吧?” “嗯,若是真不给他们点活路,我们会有不小的麻烦,”坐的时间太长,他有些不舒服,便将桌子按下,自己也跟着躺倒,“带着孩子们下去跑会,我补个觉。” 这人真别扭,分明是做好事,偏偏找个不得不做的理由。被拆穿后,他恼羞成怒了? 姜舒晴抿唇笑着没说话,招呼俩娃涂抹防晒霜下车。 队伍向西脱离官道急速行走了五个多时辰,才抵达一大片人烟罕至的竹林。 风吹着竹叶飒飒作响,带来丝凉意,鼻子尖的人竟然能够嗅出淡淡水汽! 高敬森让人将自己抱出来,坐在高爷爷赶制的轮椅上。他手里拿着个木棍,巡视着竹林,让耳聪目明的侍卫们跟随,见到老竹子便敲上几下,一起屏息听声。 “拿木桶来,”当听到略微沉闷声,还伴随着水哗哗的细微响,高敬森神色放松了下,喊了一声,吩咐人将整个竹子给砍下来。 第二十五章 疯狂 老竹子高而粗,砍倒后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够抬动。 高敬森让人将木桶放在老竹子下,亲自拿起一把镰刀,冲着一个竹节处砍去,一股清澈带着浓浓竹香的水便从狭窄的豁口处流了下来,看得人们浑身带着股激动的颤意。 “你们负责挑选竹子,在上面做记号,别让人随便糟蹋了竹林,”将镰刀交给李贵,他勾着唇角吩咐道。 侍卫们纷纷应是,身后跟了高成庄的人,而那群逃荒者远远看着,并不敢有什么动作。 竹节里的水密封性极好,能够储存长达半月之久,又便于携带。竹节还能当储水容器,让那些逃荒者不至于真得过不去旱灾这道坎儿。 姜舒晴带着俩娃新奇地喝着竹节水,竟然比纯净水还要甘甜好喝,犹如茶入口后饶舌的清醇之香,久久不散。她利用超市书店门口那台电子图书馆查阅了下,这竹节水去火、养胃、养颜,新鲜竹片放火上烘烤能得到竹沥,可以治疗咳嗽和化痰。 她见高成庄的村民们埋头将蓄水的竹节砍成大小均等,便来回走着,时不时偷渡几罐到超市里,额,一不小心就囤了四五百罐…… 等高成庄的人们每人备下十几罐竹节水,里正才冲着逃荒者们喊道:“竹林里画了太阳的老竹子都有水,你们自己砍了来带着,渴了开盖就能喝。接下来半个月的水,就指望它们了!帮着姜家砍竹子的,一竹节水换一个口罩,这可是预防瘟疫重要法子之一,过期不候!” 逃荒者皆激动满怀感恩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拎着手里的东西往竹林而去。他们按照里正所说,只砍伐刻画太阳的老竹子。砍倒后,他们仔细地截成一节节地,先上交给姜家,换了口罩,除了跪拜叩首,实在是没法表达自己的谢意。 他们也很识趣,每个人备下两个口罩,又多给姜家砍些竹节水,才开始储备自家的。 逃荒的人家大都是拖家带口,虽然没有牲畜,可是用木门改装的板车还是有的。上面坐着雉儿、老父母,搁置着家里为数不多用命护下来的口粮、家伙什。 他们也比照着高成庄村民,每个人在车上备下十几罐竹节水,看着占据了小半车的水,大家脸上是数日来头一次露出喜悦与轻松的笑意。赶紧开出一罐竹节水,他们递给爹娘,老人不舍得喝又转手递给眼巴巴的孩子们。 见到大人们的笑容,孩子们咕嘟咕嘟猛喝了一口气,即便是呛着也拼命地往嘴里灌。 吓得大人连忙夺过来,往上面撒了一层干净的草,才递过去,大家都放开喝了一肚子水,竟是连饭都不准备吃了。 姜舒晴让人收集了新鲜竹叶,烤出不少竹沥储存着。 傍晚就着空竹节做了一顿丰盛的竹筒饭,吃饱喝足,大家略微消化食,便继续往回赶。 人们自然不忘了在腰间再挂上一圈竹节水,哪怕脚步沉重,他们浑身都带着股向生的劲。他们心里坚定要跟随这个队伍,这或许是他们渡过旱灾、瘟疫唯一的可能。 入了河西省,得瘟疫的人越发多起来,路边上时有走着走着倒地不起的人,有呕吐腹泻不止者,也有浑身打摆子的。侍卫们和壮丁们都亮着手里的家伙,匆匆躲过去。 有得病心里不平衡的人四处乱跑,想要在临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那疯狂的样子看得人是既气愤又觉悲哀和怜悯。尤其是看到高家和姜家这并不见狼狈、满载物品的队伍,那些人心里的恶意达到了极点,犹如扑火的飞蛾冲过来。 侍卫们手里有用竹子做得弩,虽然威力比不得高敬森手里的精良,可纤细的竹子依旧很轻松能够刺入人体。对于这些不异于谋害人性命的难民,他们可毫不留情,每一个都正对心脏。 打头的人栽倒了一片,让后面扑上来的人动作顿住,生出怯意,可又心有不甘,便开始咬着牙鼓动周围的人: “他们草菅人命,大家就这么看着吗?” “凭什么我们得病没吃没喝,他们个个精壮有力?都是爹娘生养的,我们马上要死了,还管什么王孙贵胄!大家一起抢了,砍头的还有断头饭呢,咱一起吃饱了好上路!” “对,咱们人多,怕什么?不都是一死吗?” 陷入绝望的人极其容易因为一丝生机而疯魔,想想他们苦楚的一辈子,胆莫名大起来,附和声越来越多,竟是要连接成片,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聚拢。 六十多车物资,还有那么多马匹、骡子和牛车,更别说那么多盛满水的竹筒,每一样都足以勾出饥渴交迫人们心里的贪兽。 姜舒晴气愤难当,怎么什么时候都有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同时她又担心不已,难民很多,几十个人抢一车东西,侍卫便是以一敌十的好手,也顾不过来,更何况还有老人和孩子们。再者难民有不少染了瘟疫的,一旦让他们靠近,自己一行人怕也会被传染上! 她塞给娃们防狼喷雾剂,简单告诉他们使用方法,便浑身处于戒备状态。 对待恶人只能用武力镇压,打到他们怕了,才能够以绝后患。 高敬森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拍拍她紧绷的肩膀,“别怕,为夫在这儿,定不会让娘子受惊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咬文嚼字?”她瞪他一眼,声音都忍不住染着丝哭腔。 高敬森揉揉她的头发,这是真怕了? 他冷声冲窗外吩咐着:“先将闹事的几个人给我挑舌头断手脚,谁冲得狠那就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让里正喊喊话,告诉那群人,要是活得不耐烦尽管上,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咱手里的刀剑利!” 侍卫应声,骑着马去了里正那里耳语几声,便高喊道:“兄弟们,这儿太聒噪了,咱来练练筋骨,看看谁取的舌头多!”说着他一手拍着马背腾空而起,冲第一个喊话却躲在难民们身后的人而去,不等人反应,手里的剑刷刷几声,空气中泛起淡淡的血雾。 第二十六章 蝗灾 浓郁的血腥味让脑热的众人有丝清醒,纷纷往后看去,只见那人瘫倒在地痛苦地打滚,嘴里不停地吐血,而手腕和脚腕都被割出露骨的口子,而那软软的一坨肉似乎还动弹了一下。 其余的侍卫也都各自挑了一人,比起一招致命,这种痛苦的法子更为震慑人,一时间没有人再敢往前迈一步。 里正站在车辕上,痛愤道:“我们可惹到你们了?不过是没有得瘟疫,有几个吃食有几口喝得,难道就必须被你们群起而攻之? 你们脑袋是被烧糊涂了吗?你瞧瞧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刚才叫得最欢的,却躲在你们身后坐收渔翁之利!地上躺着的人,他们是想让我们这群老少也染瘟疫同赴黄泉,这无异于杀人,今儿个我们若没有斩杀他们,那么往后从这而过的人,就都会被他们得逞! 如此恶人,自然不能留他们在人间。 你们若是不怕死那就一起冲上来,看看是你们脚快还是少侠们手里的剑快!” 望着那么多好东西,依旧还有人不怕死,可那人嘴一张腿还不等迈,舌头已然被割出,手脚也没了力道瘫软在地。那惊恐的神色,让犹豫的众人不自主地后退。 一个干瘦的老者噗通跪倒在地,狠狠地磕头道:“求求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孙儿已经好几天没喝一滴水了,他是我家独苗,不能没了啊!” 其他的人也跟着跪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一个比一个说得可怜。 有好几个妇人心软地要讨点吃食或者喝得,被里正狠狠训斥了回去,“谁不可怜了?我们今天给了你们吃的喝得,明儿个饿死渴死的就是我们的亲人。谁再跪下,那就不要起来了!” “走!”高敬森一声令下,队伍往前走去,跪拜的人们在满含煞气、手拎滴血剑的侍卫逼迫下,不得不让开道路,带着绝望继续哭喊着。 姜舒晴心里不大好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靠着车壁闭上眼睛,翻腾着基友们的私藏,从一个爱好四处探险的基友仓库中寻到了几款天然电场仪,且还附着详细的说明书,这是利用大地天然电场源,采集数据、系统内分析制图,得出地质结构,可以确定矿藏、溶洞和水层! 自己是否能用天然电场仪协助挖井呢?她眉头紧蹙,在电子图书馆上搜索一阵,心里陈列了诸多利弊。 一会是刚才那些可恨又可怜的难民,一会又是自己被人当成怪物捆在树桩上焚烧。 “心软了?”高敬森放下手里的书,开了一罐竹节水递过去。 温凉清口的水驱逐了燥意,姜舒晴瘪着嘴点点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折损在这场灾难里。” “你之前做得挺好,”他肯定道。 “你不觉得我心肠硬吗?”她托着腮长叹口气,“人家蒋姑娘收了严秀才,还收了几百人的逃荒者,我却无动于衷。” “谁还不会说几句好话?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后果,”高敬森脸色微冷,“不是所有人逃离灾区就能活下来,可能坚守在故乡反而能熬过去。官府不是摆设,哪怕前期大人们无作为,事情一旦被捅到御案上,大批的银两、救济粮都会送过来。百姓们挣扎出泥潭指日可待。 国之所以为国,那是集众人之力办利民大事。 国家各地也有蓄水库,是能够缓解旱情的,只是现在还不到那个份上。”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管了吗?” “等到了津周,你可以用嫁妆买些粮食、药草回来施粥、放药,既能得了好名声,又不让救济粮饱了贪人之囊。”他神色淡然道:“物竞天择,我们帮人也要看自己的能力,现在瘟疫之凶猛容不得我们耽搁行程。” 姜舒晴深吸口气重重地点点头,自己又不是圣母,没必要为了别人而将自己和家人的命折损其中。 众人心情沉重,赶路的步伐越加快起来,沿途地里的庄稼因为缺水涨势还不如之前,本该再熬个五六日收割,现在已经有人心慌地弓腰在田里用镰刀割着。 “我就说咱不该出来,家没了、田没了,庄稼都少好几袋子!” “咱村子后面也有一大片竹林,高敬森如果早说了竹子里有水,咱躲在山上,怎么就不能熬过干旱和瘟疫?背井离乡,这不是想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死?” 眼馋别人金灿灿的庄稼,埋怨声此起彼伏。 还没半日,远方像是起了风沙,带着隐约嗡鸣声铺天盖地而来! “是蝗灾!”不知谁突然惊恐地尖叫出声,所有人顿了步子,心里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多些,还是面对无望的灾害而后怕、胆寒、凄凉。 “让大家将粮食和牲畜的草料都守好了,”高敬森叫停队伍,急速地吩咐着。 姜舒晴咬着嘴唇迟疑了下,果然听见早就蠢蠢欲动的蒋思怡高喊道:“大家快拿出空麻袋,这蝗虫也是大补之物,能够当口粮吃。这是老天爷给咱送吃的来了!” 听了这话,众人浑身一震,可不是嘛,知了猴都能吃,这蝗虫也可以的!都是吃庄稼长肉的东西,过了油或者煮了晒干都行,总比吃树皮啃草根强吧? 见蒋思怡出头了,姜舒晴便跟人吩咐道:“拿着一切能够装东西的家伙,咱也捕起来,多捕一只,就能救下起码三斤粮食呢!” 她为了赶路方便,穿得是劲装,如今将袖口、裤腿和领口重新系紧,带上口罩、手套,用棉布将露在外的脖子、脸给包裹起来,眼睛处挂着仿古的平面镜。西域也是有这玩意的,所以她不怕被人发现。 不仅她如此武装,还将俩娃、高敬森和姜父一起裹得严严实实地。自然高家三房的人、高爷爷老两口也是如此装扮。四辆马车用木板将门窗给定死,一行人都去地里拿着网、袋子严阵以待。 见高家和姜家都如此,村民和追随的难民们更是有样学样,将车上的粮食、草料用衣被遮盖好,男女老少全副武装都出动准备捕捉蝗虫。 第二十七章 约定 以往惧怕的蝗灾,如今将成为他们的口粮,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嗡鸣声越来越近,黑漆漆地几乎遮盖了整个天幕,如大军之尘,由西向东,前后十余里,咯吱咯吱咀嚼声亦是喧嚣不绝于耳! 姜舒晴看得有些眩晕,密集恐惧症要发作了有木有? 蝗虫拍打脸上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她眼睛微微一眯,直接将撞过来的蝗虫收入超市冷库里,手里拿着纱网在空中随便一挥就能盛满,装入麻袋,然后继续一心两用地捕捉。 这些小东西太过贪嘴,恨不得将所到之处全部的植物吞噬殆尽才会腾飞去往下一处。这倒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补充口粮。 麻袋用完了,正好带盖的大浴桶、木桶没装水空着呢,包袱皮、木箱也被腾出来,全部都装蝗虫!可全家出动一刻钟就给盛满了,望着继续疯狂啃噬庄稼浑身赤红的蝗虫,众人心急得很,明明肉在跟前,却因为自己装东西的家伙什不够,就眼睁睁放跑它们,会气死人的好不? 不过村民多,自然很快想到了法子,他们用柳条、树枝、藤条等等编制成笼子,不需要美观,只要密集、结实就行,也有人在地上挖坑,把蝗虫倒入其中掩上土闷死。 姜家麻袋多、布匹也多,随便撕上一截布、系上几个扣便能当麻袋用。侍卫们握住口,左右挥几下就装满一包袱。更甚至俩个侍卫扯着块布,垫着脚往蝗虫来得方向跃去,将惊起的飞蝗极快卷入布里,一个来回便得了鼓囊囊的一包。 姜舒晴克服了最初的恐慌,让高母和高敬森看着俩娃,自己往蝗虫最密集的地方而去。这次的蝗灾规模极大,犹如深秋不见五指的浓雾般,她来回走着,冷库里的蝗虫眼见地增加。 蝗虫虽然是害虫,可其营养丰富,肉质鲜嫩,味美如虾,体内营养成分的结构比畜、禽类更合理,在后世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且其药用价值很高,在最早的某草纲目里就有记载。 她掐着点,每一个小时就往返一次,从清晨一直到傍晚,地里的庄稼被啃噬一空,这场规模撼人的蝗虫才继续往前迁移。 看着远处乌压压的一片,众人长舒口气,没有顾及满身褐色散发恶臭的汁液,纷纷撸起袖子整理一天的战果。 去掉蝗虫的头、肢、翅、内脏,丢入加了盐、花椒、茴香的热水中熬煮。煮熟后捞起沥水放入石板上用火烘干。没有水分又去了头、翅、肢、内脏的蝗虫轻扁许多。 只用简单调料腌制烘干的蝗虫有些像是咸豆腐干,算不上多好吃,却是众人往后重要的口粮!孩子们凑趣地串了几串烤着吃,焦香味让众人咧着嘴满足地笑起来。 一个笑开了,其余的人也跟着慢慢笑着。有吃有喝的,他们才有资本抵抗瘟疫,才能跟着亲友去往鱼米之乡。 姜家和高家三房也忙着收拾蝗虫,男人们处理蝗虫,女人们盯着浸泡,老人们负责烘烤,孩子们装袋。 姜舒晴则忍受不住脏乱的自己,在众人心疼的眼神中,拎着一小桶水躲进了车厢,让夏秋在外面守着,铺上一层隔水垫,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坐在浴盆里,用超市里的温水把自己上上下下搓洗了三遍,打上竹香的洗发膏和沐浴乳,冲洗干净换上衣服。 她又将俩娃给收拾干净,就着他们娘三冲洗过的洗澡水,让高敬森也擦洗一遍。 等姜舒晴出来后,蝗虫已经才处理了三分之一。 她直接指挥着王嬷嬷一行人另起俩个灶,放入水烧开,倒入少许料酒,加入处理干净的蝗虫,快速捞起过凉水沥干。在另一个灶里加入油,等油烧至五成热,倒入蝗虫,中火煎炸至外表金黄酥脆,捞出控干油分,最后撒上盐、辣椒粉搅拌均匀。 焦香咸辣味道在空气中散开,人们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姜父用筷子夹了一只丢入口中,细细嚼着品尝,连连点头赞道:“唔,特别香,嘎巴脆!”说着他忍不住让人搬出一小坛酒,拉着孙郎中、高爷爷、高父和薛老爷子喝起来。 虽然高敬森不能饮酒,可他还是被叫去陪着说话。 姜舒晴无奈地摇摇头,亲自带着夏秋给大家炒几个菜。 炸一盘花生米,炒一盘腰果,干菜和丸子烩酥肉,红烧茄干,豆干炒五花肉,外加一盆紫菜萝卜疙瘩汤,蒸的米饭拌上酱油。 每人六勺菜一碗汤,米饭管饱,众人们也因为有了粮食补给,奢侈地敞开肚皮吃。 吃完后,他们继续埋头处理蝗虫,去掉的部分不舍得扔,就一起烘干碾磨碎,可以拌入粮食中吃,也能同草料一起喂牲畜。 一直忙到午夜,老人们将小辈们赶去睡觉,自己继续将剩下的处理好。每家都收获颇丰,每辆车子上都挂满了蝗虫干,极为壮观! 姜舒晴累得躺倒就睡,梦里都是铺天盖地的蝗虫,一个个犹如手臂般大,一双眼睛赤红如小灯笼,而超市又失联用不得,吓得她拼命地往高敬森怀里钻,嘴里含含糊糊带着哭腔喊着:“走开,走开,我不怕你!” “没事了,”高敬森紧紧搂住她,凑到她耳边低声安抚着,鼻息下是淡淡竹香和女子特有温软馨香。他心里怜惜之情甚浓,忍不住吻了下她额头,舒缓地念起静心咒,“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渐渐地怀里的女子清甜地熟睡,还不到十日,他已经习惯与她相拥而眠,明知道不该沉溺进去,可…… “呵,你还真是越来越虚伪了,”不正经却冷漠十足的调调戳破了一切温情。 高敬森浑身散发着寒意,搂着姜舒晴的手微微用力,“我们约定之日未到,你不该出来的!” “唔,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啊,我还以为你一路向南,又想借着灾荒一事逃避科举。” 第二十八章 过敏 “我既然承了约定,自然不会违背,”高敬森敛着眸子。 “最好是这样,”那阴冷入骨的声音幽幽地道:“你我的命早就在生的时候注定了,天煞孤星不是闹着玩的。你越是贪恋温情,越会将自己和所护之人推往万劫不复。之前你做得挺好,不过一个女人,你可别犯傻地……” “够了,明年我会参加会试,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再次出现!” 那人没再说什么,只是长长叹口气,像是突兀出现一样,化作一股凉意激散在他四肢百骸里。 高敬森一向疏离淡漠的眸子望向姜舒晴,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靠在火炉旁,却寒冷如同三九天。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几分,见她不舒服地蹙着眉头,娇娇软软地哼哼两声,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疯狂,管它什么命运,管它什么万劫不复。 科举之后他将不再存在,为何不能依了自己的心最后放纵一回? 蝗虫捕捉得太多,挨个处理很费工夫,哪怕那些不去除头、翅、肢、内脏的,也忙到了天亮。大家头一次起晚了,望着快要溢出车子的食物,心里满足地咧嘴笑。 他们每个人身上也挂着几袋子蝗虫,准备赶路的时候吃。 姜舒晴睁开眼,嘴唇刚一动就觉得疼丝丝,还有些酸酸地胀痛,手随便一摸就从超市里渡出来一个银身镶嵌各色宝石的水银镜,瞧着犹如挂了俩香肠的自己,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内心那叫一个丧,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叮咬了,或者是过敏了? 难怪昨晚一直梦见只蛇缠着她,还专门冲着嘴巴啃。 高敬森低咳一声,“夏天蚊虫多,用水敷敷就好了。” 她恹恹地点点头,用芦荟膏涂抹了厚厚一层,拿起口罩戴上。 早上喝了熬了大半年粘稠的米粥,吃得是用炸蝗虫肚、粉条、菜干调制的水饺,沾着辣椒,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吃喝不愁,众人装备好铆足劲赶路,有侍卫们在前面探路,他们避开疫情严重的地区,不再走官道,而是些乡村小道,虽然路程拉长了些,但规避了绝大数的危险,大家没有一个反对的。 姜舒晴他们一家没再下车继续锻炼身体,但是休息的时候,寻个地方跑会,再练练拳脚。 在车厢里的时间长了,高敬森就抽出一半的时间给俩小的上课,连高敬木也跟着一起听。姜舒晴索性也将高静华和高静环俩姐妹也喊过来,反正车厢大。 “嫂子,我,我们就不过去了吧?大哥和四弟是要走科举的,我们去了不是耽搁事吗?”高静华迟疑地摇摇头。 高母也是不赞同道:“他们兄弟俩讨论学问,你们女人家就不要掺和了。敬森家的,你如果觉得无聊就过来陪我们娘几个说话。” 姜舒晴笑着说:“娘,咱一路上环境嘈杂,他们说是做学问,不过是聊天解闷,人多才热闹。再说姑娘家懂得多,眼界广,往后也是有前途可言的。” “女人家还有前途?”高静环瞪着眼,不信道:“那我们是能当官还是能当账房先生?就是路边给人写家信的书生,那一手字也是十来年练出来的。” “前途多了去了,你认了字能够在家里不出门看书,就知道天文地理,能看话本子,能学习各种手艺,出门在外也能扮猪吃虎不怕被人骗了。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吗?” “嫂子,那你带着静环去吧,我,我十七……” “十七怎么了?人家七十岁的老汉还能认字参加科举呢,你才十七就开始认命了吗?那你这一辈子就真的没指望了。” “嫂子,”高静华怔住了,嘴唇发颤地问:“我真的可以吗?我听人说孩子越早启蒙越好。” “怎么不行?要我说你现在正好,你懂得学习东西改变自己的命运,就不会浪费时间。而且你又不是去参加科举,将字认全了,不论看书还是学本事都可以,这些可不管天赋,只看你肯不肯努力。” 众人对文人天生有一种入骨的崇拜,高家在村子里条件是不错,却依旧得勒紧裤腰带供高敬森读书。而高敬林和高敬木一直是靠着高敬森空闲时指点启蒙的,家里的纸张不富裕,哪能允许再供出另一个有功名的书生? 她们这些妹妹们不停歇地做活,根本没有空闲去识字?那是小姐们才有的待遇。 姐妹俩有些晕乎乎地跟着姜舒晴上了马车,见到兄长清冷的神色,皆忍不住哆嗦了下,干巴巴地打招呼后就准备当背景布,接受文气的熏陶。 姜舒晴抿着唇笑着,拿出给孩子们启蒙的三字经轻声给她们讲解。从字形到字义,然后捡些简单的字让她们在桌子上比划着写。繁体字是难了些,可也逃不脱由最基本的部首偏旁组成。 古代人是以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作为孩子们启蒙的书籍,却不如现代孩子从汉语拼音、部首偏旁学起来得系统、有章程。 听到她别出心裁的识字方法,高敬森、高敬木和俩小的都好奇地凑过来。书籍匮乏,这等说文解字的法子也就皇家贵胄能触碰到。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倒是姜舒晴脸色有丝绯色,觉得自己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 上午识字,下午算术,傍晚则听高敬森讲些天文地理,时间倒是流逝得飞快。 只可惜夏日的蚊虫太过张狂,每次她睡醒身上总有印记。 高敬森幽暗的目光落在她洁白脖颈处的殷红,手很自然地寻摸上,细细地摩擦着,声音清朗带着丝令人无处寻摸的情意:“可难受?” 姜舒晴略微不自在,往后侧了侧身子,摇头:“不疼不痒,”就是位置很尴尬。好在她一直怕被晒伤,除了在车厢里,都会全身武装,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露出来。 他的手一顿,眸子低垂:“既然不疼不痒,那你可能是对空气里某些东西过敏,毕竟,你没来过河西省。” 姜舒晴沮丧地鼓鼓腮帮,敏感肌最要不得了,除了认栽能怎样? 第二十九章 河西 众人埋头赶路七八日,身上的竹节水也快要喝完,可侍卫们反馈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那条纵横南北的大河两岸依旧是密密麻麻的难民,河水浅得不足一指,且混沌不堪,也怕是人喝了会得瘟疫。 池塘、湖泊、井里不多的水被权贵人家和衙门把控,一桶水的价格更是在短短几日里翻了几番。 要想寻找大片的老竹林并不容易,毕竟竹子喜水,本身就对环境要求很高,之前那地是矿塌陷区形成的湿地。 天上的烈阳炽烤着大地,连风吹过都带着种窒人的热意。前方的路也被蒸腾地扭曲起来,众人的步伐越加沉重。 姜舒晴热得袖子都在高敬森冷冽的目光中卷了好几道,露出白得晃人眼纤细的胳膊,手里的团扇可个劲地扇着。嗷嗷嗷,自己以前的日子多么惬意啊,吹着空调喝着热饮,哪怕睡觉都盖着薄毯子,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没有一丝不妥舒坦的。 哪像现在,她浑身都被潮湿的棉布包裹住,喘不过气来,身上的汗沁出来不等干又涌上来一层,可怜她守着发电机、空调、雪糕、冷饮却不能用。 瞧着恹恹的姜舒晴,高敬森拿过她手里的团扇,一下下地扇着,每一下幅度都很大,虽然依旧是热风,好歹能让她心头的浮躁去了些。 她眯着眼懒懒地问:“还有多久到河西府城啊?” 河西省是个葫芦形,那河西府城便是这葫芦腰,一侧是无回沙漠,听着名字就知道其凶险程度,很少有人能够安然无恙渡过无回沙漠;一侧则是个连接着海域常年充斥着瘴气面积极大的原始森林,里面毒物不计其数。 两边都不是人类能够绕行的地方,这河西府城就成连接南北的独木桥。 “三日,”高敬森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道:“城里有水,相信河西府城的太守还是能给承安侯府面子,给予我们方便。” 姜舒晴嘴角抽了抽,里面是有水,但他们也得有命出来啊! “府城戒严,不许普通人进出,”想到侍卫们查到的消息,他手指微微用力,“城里但凡有染病症状的全被赶到城东,城里各处也都泼洒了高浓度酒,基本上能够保证我们安全通行。我想太守但凡聪明一点,也会在上折子后,跟广北省、湖口省互通信息,三个府城及其下属乡镇一起关闭,将流民阻隔,防止疫情扩散,也方便后期的救治。” 她愣了愣,还是大佬有远见,说是给太守献计助其升官,其实也在给自己一行人创造个安全通道呀。瘟疫来势迅猛,只有这种强制性封禁才能让更多百姓有喘息之余。 孤本里是记载了不少治疗瘟疫的方子,可没有一一用在病患身上,哪怕是孙郎中也不能给个肯定话。这种尝试只能交给太守实施,相信半个月内,他们会寻到一个效果略好的方子,在其上反复修改,助众人渡过难关。 众人风尘仆仆几日,从小路转上大道,在每个人竹节水只剩下三两只时,看到了被风沙侵蚀百年的河西府城的城墙。一边漫天黄沙,风呼啸震耳,一边郁郁葱葱草木丰茂,两种极端就被一座城相隔,却又给人一种异样和谐的感觉。 数万流民将城墙紧紧围住,他们不敢靠近沙漠,那里炽热能将人烘烤成干,也不敢靠近瘴气林子,便是外围的毒蚊子都让人招架不住。官道两旁的树被揪光了,连树皮都斑驳不堪,人们顶着烈阳钻入装家伙什的门板改造的板车下,浑身上下泛着股茫然和绝望。 城墙三米高的地方每隔一丈便有个巴掌大的砖缝,里面往下细细流着水,落入一口坛子中,再由坛子侧面的坛嘴流入砖头砌成的半丈小池里。流民们捧着瓷碗拎着小木桶前后相隔一丈,排着长长的队伍依次上前,每人一天只能领三碗水,城楼上站着一排弓箭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歇地督促着,领完水的人要走到另一侧,若是耍滑多舀水或者混入队伍多领一份,则会有箭矢精准地射入胸口一招毙命,绝不留情。 如此手段让人们规规矩矩地取水,也没人敢抢夺他人的财物和水。 好在高敬森的信件到得比较及时,太守号召流民大批量捕捉蝗虫,以此为口粮,大大缓解了饥荒。 他们一行人往城门而去,表情麻木的流民抬着眼皮瞧着,想着前儿个还有个自称皇子的少年都没能入内,不过是一群普通商户后面还缀着一大批逃荒者,根本没可能叫开门。 又多了近千人分水,众人不大乐意地阴沉下脸。 “可是承安侯府的人?”不等高敬森一行人走近,便有个小将领探头高声喊道。 姜父从车厢里走出来,站在车辕上也高声回道:“是,我们是承安侯府的人,去津周采购些东西,还望将军给个方便。” 小将领看看缀在车队后面衣衫褴褛的逃荒者们,招来旁边的小兵嘱咐了几声,继续喊道:“承安侯府的人能进,后面的百姓就在这里止步吧!每日排队一人能够领三碗水,若是耍滑头或者作恶,那兄弟们手里的弓箭就不给面子了。” 说着便有人拉开弓,唰唰几声,箭矢准确无误地插在那群逃荒者的面前,溅起一层土碎,吓得众人后退几步。 城门笨重地被从里面打开,四排穿着盔甲带着口罩手握着银枪的上百名士兵小跑出来,齐刷刷的脚步声似是能将大地震得颤巍巍,一下下踩踏在众人心尖尖上。 百姓们缩缩脖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原地,还有几个心善的老人冲刚来的一群逃荒者喊道:“你们就听军爷的话吧,别往前跟着了。不然下一次箭头就落在你心窝上了。” “咱每天能分到三碗水渴不死,还按照军爷吩咐掩住口鼻,每个人相隔一丈的距离,得病的几率比其他地方小多了。” “熬过这个把月,下了雨、来了救济粮,咱的苦日子也到头了。” 第三十章 弟弟 一天三碗水? 曾经一人拥有过二十来罐竹节水的人们怎么看得上?那一个竹节可得有四五碗吧?这些他们还真没看上,听说津周那边地广人稀,一年能种两次水稻,还有一次油作物。 众人咬着牙往前一步,可刚迈出去,一个箭矢直接狠狠将打头人的脚钉在地上!尖锐的疼痛让那人嗷嚎出声,也成功阻止众人迈步。 “蒋姑娘,您帮我们说说话吧?”一个老大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前面的马车喊道,“我们只想跟着你们去津周,不用你们张罗吃喝,只求能跟随你们。” “是啊,蒋姑娘您心善,帮帮我们吧?留我们在这里,您忍心看我们染疫而亡吗?” 留守的难民怒目而视,虽然大家心里不想承认,但被跟自己同样拖儿带女背井离乡的人说出来,绝望似乎又被扩大了些。 蒋思怡从马车中走出来,焦急道:“你们快起来,咱一路同行这么久,相信姜叔和高举人不会放任你们不管的。” 苏浩清也温和地安抚着众人:“是啊,你们一路上表现不错,不惹事也不给姜叔他们拖后腿,只是搭伴同行,相信姜叔他们一定会在军爷跟前替你们说几句好话。” 他们俩声音不算低,又站在上风口,那话清晰传来。 小将领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冲姜父和高敬森抱拳行礼道:“我们大人猜测你们这几天到,早就给属下吩咐过了。不过,”他看看那群愤恨不已的逃荒者,为难道:“大人能允许你们承安侯府的人进,已经是顶着很大的压力,若是让那数百难民也进去,我们一干人怕是挡不住外面数万留守的难民呐。” 高敬森颔首淡笑着说:“将军按规矩办事就行,我们领他们抵达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再往前走,才是害他们的命。” “高举人,”蒋思怡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走过来,满是失望和不置信道:“思怡一直都认为你是个有情有义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一路上你也向大家证明了这一点。可你现在怎么能弃他们于不顾?早知如此,当初你也不该收留他们啊?给了人希望再亲手毁去,你不觉得太残忍吗?” 姜舒晴从高敬森臂弯里钻出来,冷笑道:“这路又不是我家开的,我们能挡住他们跟随?不过是平日多照顾他们几分,合着就成了我们家的人,跟我们割舍不开了? 我想蒋姑娘还是现实点,你想想他们,不如想想你自己。 你可不是我们承安侯府的人呢。” 蒋思怡一噎,瞪大眼睛看向姜父,满是伤心道:“我们是承安侯府的世交,姜叔这是也要将我们舍弃吗?高成庄的人在您心里都比我们重要?若是让苏尚书府知道,您如何交代?” “据老夫所知,”姜父以往都是笑眯眯的,如今也阴沉下脸,“苏府是准备投奔京都尚书府,你们不跟随便罢了,赖上我们父女俩是何意?你个小姑娘整日心软收留这个收留那个,可从来都不关我们承安侯府半点事。你自己揽的活,自己得了好名声,那就自己去解决。 还是说,你们几人也要留在府城外?” 蒋思怡和苏浩清都被噎得不行,话如何都说不出口,自己都要过不了府城,哪里敢再替别人求情? 姜舒晴刚要缩回头,但余光看到一个趴在地上的少年,那少年脏乱不堪,头发犹如黄土裹着的草窝,脸上也是黑色交纵看不出原本模样,但是那一双漆黑不服输的眸子却让她无比熟悉。 她的心跟着紧缩下,忍不住跳下马车,一步步走过去。 “娘子,”高敬森蹙着眉喊了声。 姜舒晴怔了下,依旧往前迈步,夏秋、李贵得了高敬森的眼色紧随上去,后面还有四个带刀侍卫。 少年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的衣服被人扒尽,只有条被撕扯几乎到腿根的中裤。累累伤痕上也满是尘土,有得甚至流脓生蛆,他嘴唇干裂起皮,可唯一鲜活的眸子里盛着滔天怒火和对生不甘的眷恋。 她越走近心里越是恐慌,熟悉感铺天盖地袭来,脑海里频频浮现出自己前一世唯一的弟弟。 说是弟弟,其实是父亲从外面领回来的私生子。 她打从看见他第一眼起就厌恶得紧,一个男孩儿怎能长得比女孩儿还要漂亮精致?那性子软得不行,她让他向东,他绝不向西。明明她对他恶劣万分,可他却依旧用渴盼的目光望着她。 她生病了,是他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她过生日,是他第一个送上祝福和一碗清水鸡蛋面。她难过了,是他想尽办法逗她一乐。 他像是一颗杂草顽强地生长着,在她终于勉强要认可他时,他们俩被人绑架。为了救她,这个傻小子永远停留在十七岁。 “夫人,你可千万别靠近,他染了瘟疫,”旁边一个瘦小的男人眼睛咕噜转了转,赶紧跑过来几步喊了声。 姜舒晴侧头看过去,琉璃般的眸子静静地等着他的下句话。身边的李贵将一个喝了一半的竹节扔了过去。 男人高兴地打开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抹了抹嘴,倒豆子似的说道:“夫人,他是个贵公子,染了瘟疫被家人给丢了出来。身上的衣服都被人给扒光了。不过他脑袋也不大好,嚷嚷着自己是啥王爷。他也不瞧瞧自己那样,若真是王爷能落到跟咱们一样的下场吗?” “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几乎用尽力气才发出气音的一个字。 姜舒晴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怎么可能? 那个大男孩儿早就死了,穿越这事自己碰上也就罢了,还能奢求弟弟也在这一世活着吗? 可望着那双咖色盛满喜悦和满足的眸子,她控制不住继续走过去,亲自要拿起竹节水去喂他。 少年使劲一滚,平躺在地上,背上的伤被压到,他痛苦地闷哼一声。“瘟疫……不要……” 虽然这么说,可他眼睛不舍得离她,咧着嘴无声地道:“没变……” 第三十一章 被晾 是啊,姜舒晴的模样跟前世变化并不大,只是那抹十足的艳丽被浓厚的古韵抹去棱角,倒成了北国绝世独立的清丽佳人。哪怕只是露出眉眼,依旧能够惊艳了时光。 她紧抿着唇将竹节水递到他唇边,小心地一点点送进去,压抑住似是悲痛似是喜悦的复杂情绪,喉咙发堵地问道:“你来到这里多久了?” 喝了水,他精神许多,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有些沮丧地侧脸回道:“十五年,我十五岁了,换了个地方还是不能做哥哥。” 她心口又是一疼,声音轻缓地说:“难道做弟弟就不能疼姐姐了?” 他连连摇头,脑袋一阵眩晕,缓了会才笑着说:“疼,只疼姐姐。” “你别动了,”姜舒晴赶忙制止,往后看去,见孙郎中包裹严实地走过来。她侧身让出空,紧张地看着。 孙郎中手上也包着一层棉布,翻看了下他的眼皮,眯着眼望了望他的舌苔,询问了他几句话,这才给他把脉。 四周的人有些害怕地往后缩着,没想到这脑子坏了的少年还有这般机遇,想想之前自己做的事,他们都恨不得埋起头来。 “不是瘟疫,”孙郎中慎重地说道:“是肠胃伤寒,这种伤寒有些类似瘟疫的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困乏,病起来凶猛,不过也好治,只需要藿香正气散就好。不过他身上伤势太重,也引起发热,加上缺水缺食,情况不容乐观。” 姜舒晴抿着想了下,便让李贵将…… “你叫什么?”她这时才问道。 “禹安。” 禹是皇姓,而缀一个安字,可想而知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与皇位无缘。 姜舒晴点点头,让李贵将禹安抱到姜父的车厢里照顾着,然后让姜父去自己车厢中呆着。 “这,姜老爷您们这是什么意思?”小将领不乐意了。 孙郎中从袖带中取出一个牌子,上面是玄牌绿字书写着御医,“小将军,老夫曾是御医,便是告老还乡,这医术也绝对不是哄人玩的。老夫愿意拿项上人头做担保,那少年是普通的伤寒,并非瘟疫!” 小将领握着牌子,一咬牙:“行,你们尽快采办完离开府城,若是被染上疫情,承安侯府和御医的牌子都护不住你们。” 众人应声,队伍紧凑地在流民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进了府城。 河西府城占地很大,往常是极为热闹的,南来北往的人们都要途经此处,客栈、茶楼、酒肆、钱庄等等扎堆在主干道上。 可如今这座城像是陷入了沉睡中,干净整洁的青砖能清晰地传来车轱辘的声音,沉闷烦冗。 带路的小兵将他们引到孟府后门,不等人问话就匆匆离开了。 虽然这是后门,但是人们能从一丈高的围墙里看到里面的假山石亭,嗅到空气中浓郁的花香,听到各种鸟雀悠哉地鸣叫,更是有犹如天籁的淙淙流水声。 众人禁不住吞咽下,特别想要跳入进去痛快地冲个凉。 从姜舒晴在城外捡了个人开始,高敬森的脸色就恢复最初冷峻,整个车厢都阴凉不少。 她艰难地对他视而不见,掀开帘子看着门上挂着的孟府二字,“爹,你认识孟家人?” 姜父揉揉脸,无奈地点点头,“承安侯府的二房夫人是国公府的庶女,她的外祖父便是河西府城的首富孟家。” 原主对承安侯府里的嫡小姐们是打心眼里羡慕嫉妒恨,脑海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众小姐和夫人们在她面前显摆。显摆家世、教养、婚事、学识、外祖父家、穿戴,哪怕身边的丫头婆子也能被拎出来作比较。 貌似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姜舒晴头也有些疼,“所以咱这是被人晾着了?” “去太守府,”高敬森吩咐赶车的李全道。 车队立马调转往回走,还没等退出胡同,孟府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四十来岁身材壮硕的婆子笑着走出来高声喊道:“哎呀,姜五爷来了?我们家表小姐可是念叨你们许久,知道你们这两天到,就早早吩咐老奴听着动静。” 姜父没吭声,王福上前拱手说:“我们家老爷本要去拜会太守,却被个不知礼数的小子给领到这儿来了。不知老姐姐的表小姐是哪家姑娘?怎地糊涂地需要在后门见客?” 后门是奴仆们往来之地,他们用来羞辱姜家父女俩,又何尝不是暴露出自己没有规矩? 那婆子显然是临时受命,并不是承安侯府里出来的人精,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拉长脸说:“我们家表小姐是承安侯府的二夫人,表小姐抬举你们道一句亲戚,可嫡庶有别,你们旁支更是等同平民百姓,不走后门,难道还要我们扫地开正门迎接?” “呵,在侯府我们家爷确实是走正门的,到你们这商贾之家,却要被羞辱走后门,果然是不知礼数。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回你家表小姐,我们老爷可攀不上这门亲戚。”说完,后面的队伍继续往后退着。 婆子脸色青白交加,知道自己差事办砸了,连忙拍了下嘴巴喊道:“是老奴愚笨没有领会表小姐的意思,还请姜五爷看在表姑爷的份上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回话。” “二夫人有话便去太守府递吧,”姜父淡淡地说了句,车队往后退的速度更快了。 婆子拦不住,只能一跺脚转身飞快地往院子里跑去。 太守府位于河西府城中央,是每一条繁华街道通往之地。府城几乎是夏华国南北要道,是咽喉之所,收揽不少金银财物。这太守府自然建造得格外宏伟大气,又处处彰显贵气与奢华,让人看了心惊不已,此等规格堪比皇帝的行宫了。 不过人家对外声称府城所有衙门都集中在此,占地面积自然大。 姜父一行人抵达府门外,立马有管事的人得信上前迎接。 “姜老爷、高举人,在下姓李,是府城师爷,我们家老爷公事繁忙不能亲自迎接,便派在下招待。”说着他引着众人去了客栈。 第三十二章 耍赖 寒暄几句知道他们一行人只是简单地路过,李师爷暗暗松口气,便嘱咐掌柜和店小二好生招待,又跟姜父和高敬森说有事可以寻他,就匆匆离开了。 客栈不小,里面住了不少被困的各地商客,只能挤出十来间屋子。不过大家这二十来天过得很艰苦,并不在意,纷纷表示守着车睡,心安也凉快。 姜舒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禹安身上,给他单独要了个小间,让李贵替他好好洗了个澡,再有孙郎中亲自将其身上的伤给处理一遍。 瞧着一盆盆腥臭的血水,她握紧拳头,再也不是旁观者姿态,这个时空有了真正让她牵绊的人,有了拴住她的根。只是从旁人只言片语中,她就能感觉到皇家将人拆骨入腹的恶意。 “听岳丈说,”高敬森洗澡换好衣服,自己坐着轮椅过来,紧抿着唇顺着她发呆的目光望着屋门,“你与十九皇子并不相识?” 姜舒晴茫然地侧头,脑海过了遍他的话,蹙眉问:“他是十九皇子吗?”文中大佬中了状元没多久便搭上了七皇子,办了几个漂亮差事后一跃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致力于发展朝野两股势力,为七皇子铺路。 文中对十九皇子着墨不多,只有在七皇子心念动摇时才会被作者君拉出来溜一圈。两个皇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关系极好,可十九皇子染病而亡,让七皇子恨透了皇家的残忍与冷漠,恨透了自己的不作为,也明白自己身为皇家人逃脱不掉的命运。只有登上高位,他才能护住所爱,自己的命运不被人主宰! 所以,今日她若是没看到禹安,这个大男孩儿又要…… 但凡想到俩人再度天人永别的可能,她的心疼得紧,同时又无比庆幸老天的成全。 “皇十九子便是叫禹安,”高敬森紧盯着她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知晓其名讳的必然是皇家贵胄,可十九皇子在皇家不受宠,确实没有被冒充的可能性。” 姜舒晴唔了声,低垂着眼睑,扒拉了遍原主的记忆后,含糊地说:“往年我都跟随父亲去京都送节礼,每次都要在承安侯府住上个把月。” 高敬森握上她温凉的手,十指紧扣:“舒晴,有时候权贵人家的日子看着让人艳羡,其实里面的苦楚是不为外人道的。他们越是炫耀什么,便越是在某些方面匮乏。 我,我可能没法陪你走太远,但你有岳丈,有卓然和雅然,日子简简单单过着也没什么不好。 别一时心软或者陷入迷障扯入皇家纷争中,不然不只是你,岳丈和孩子们也会被你牵连到。” 姜舒晴使劲地抽了下手,可他箍得太紧,心里燥意突然升起来,头一次在大佬跟前带着浓浓讽刺道:“呵,简简单单的日子?这世道我若不是压倒西风的东风,注定要被人拍成渣渣。去了津周我们再没有干系,你何必为我操心?” 高敬森见不得她迫不及待疏离的态度,手一使劲便将她扯到身上一同坐在轮椅上,“所以,你找到了下家?”他阴沉着脸,捏着她的下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调调,又似是悬崖上窜起的罡风,让人无端升起股毛意。 姜舒晴怒视着他,“在你眼里只有男女之情吗?你放心,我虽是女子,但做人也是有底线的。没有跟你正式和离,我会跟别的男人保持安全距离。” “那就跟我先回去休息,”他强势地一手搂住她,一手抓着轮子滚动。 “你放我下来,”姜舒晴有些慌乱,使劲地挣扎着,小声说:“你不是最重规矩的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等会自己回屋!” 高敬森眼神都不给她一个,手臂用力,轮椅蹭蹭往前滚着,没多大会就到了自己屋前。门槛已经被卸去,他推开门带着她进去,又倒回来将门栓落下。 “你,你要干嘛?”被人扔到床褥上,姜舒晴见他站起身纵身一跃压上来,浓重的荷尔蒙气息熏得她晕乎乎地,怒火啥的早就溜得没影了,她侧过头磕磕巴巴地问,“你答应放我离开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嗅着女人独特的馨香,高敬森心里有股难掩的痒,扰了他这么久的娇人儿就在眼前,那双琉璃眸子汪着一潭水意,唇瓣粉嫩如同浸过井水的红果子,让人生出种吞入肚的狠意。 而他承认自己就是凡夫俗子,耿直地顺从那股恶念,冲着红果子而去。依旧清甜解渴,他极尽辗转,吞没她的挣扎和反抗。 姜舒晴此时此刻是完全属于他的,光是这一个想法就让他浑身带着种从来没有过的激荡。他越发放纵自己,想让她全身都涂抹上自己的气息,低沉暗哑的嗓音坚定地道:“姜舒晴,你记住,只要我一天不答应跟你和离,你都是我的娘子,孩子们的母亲。而你,也得做些娘子该做的事情。” “你,耍赖,”她咬着牙撑着他的胸膛,自己这点力气和摇摆的内心,恐怕有些欲迎还拒。 “只对你耍赖,”他嘟囔句,继续着自己的美餐。 男人太优秀了,她费劲地将他浑身扒拉一遍都没找到一个缺点,这又是自己明媒正娶,啊呸,八抬大轿嫁过去的男人,还有俩娃维系着,自己确实没有理由拒绝。只是,他们说好要和离,她这个人最重承诺了,既然结局已经规定好,她就不能任由自己沉沦。 “你如果想要顺利和离,还是不要招惹我,”她没再反抗,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淡淡地说,像是不关自己的事情般。 高敬森满腔热血瞬间被浇灭了,埋在她香嫩的脖颈间大口喘着气,许久才不甘地问道:“你会记得我吗?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嫁人?” 姜舒晴心里嗤笑,难不成还要她跟苦情剧女主角一样对他念念不忘,或者像是言情剧里男二般要终身孤独? 不过她始终记得他是大佬,只能用沉默答之。 第三十三章 想你 高敬森掐着她的腰,恨恨地道:“你为什么要变?之前寡情寡义的不是挺好,偏偏要在最后的时候当贤妻良母,姜舒晴,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残忍?” 给了他温暖与眷恋,却无情地再将他推出去,世界好像对他一直都是苛待的。他眼眶微热,紧紧拥着她,声音微弱地道:“就不能对我好些?或许,明天我就染病而亡了呢?” 姜舒晴也受不住别人卖乖卖惨,手顿了顿拥上他,轻声说:“可是两个人不合适,最终都是要分开的,我们现在的距离刚刚好啊。” 高敬森艰难地嗯了声,拥着她闭上眼,“要记得我啊,不然真没人会记得了。” 莫名其妙的话,却酸到了她的心,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点头:“好,我会记得你的。” 等他睡了,姜舒晴也没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想孙郎中医术不错,而天色也晚了,便枕着他的臂膀沉睡过去。 或许河西府城一侧靠近森林,这里的空气都湿润不少,让人深吸口气都有种满足。月色皎洁,透过半敞的窗户倾泻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夏虫的鸣叫声,偶尔会传来更夫的破锣响,铛铛铛…… 禹安身上持续十来日的疼痛早就不能分去他一丝注意力,那双漂亮的咖色眸子固执地望着紧闭的门。哪怕他心里希冀随着月亮高升而渐渐散去,一如十五年前每一个日夜一样。 可他嘴角露出抹冰凉的嘲讽,眸子里越发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姐姐,我是不能当你哥哥,可我也不再是你的亲弟弟了。不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后悔救了我?唔,好像越来越好玩了……” 很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睡在床上一觉到明,姜舒晴睁开眼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对上清冷的眸子,她弱弱地缩回手脚,脸蛋通红,眼睛胡乱地飘着。要不要这么刺激,她在心理上还是个黄花大姑娘,睁开眼对上男人敞开的胸膛…… 高敬森神色淡然,没了昨天的愤然,起身穿上衣服,双臂一撑就坐回了轮椅,声音清朗道:“我们暂时会在府城待三天补给,休息充足然后出城。你看看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写个单子,让李叔和王叔他们去办。”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昨晚是个梦吗? 一定是,大佬怎么在四年里都没对原主另眼相待,能短短二十来天就非她不可吗? 她乖巧地点点头,脑子还带着刚睡醒的懵然。 没用她吩咐,下人们就将浴桶盛满了热水,上面还奢侈地撒了厚厚一层玫瑰花瓣。她舒舒服服地泡澡,将自己洗干净后,又细细地做了全身护肤,感觉自己彻底通透了,肚子也开始抗议起来。 丰盛的早餐让她忘了现在是灾荒之年,眯着眼睛微鼓着腮帮吃着,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事情都能让她幸福不能自已。 不过等她擦拭完嘴巴看到孙郎中的那刻,姜舒晴才发现自己一早上的不得劲是什么。她竟然忘了禹安的存在! “孙郎中,禹安他怎样了?”焦急的神色惹得高敬森脸色沉了几分。 “唉,”孙郎中摇着头长叹口气,“没想到当日一别,老夫竟然能再度看到十九皇子。皇子他吃了不少苦,身上的伤拖了太久,肉都腐烂了,老夫将其割去,光肩膀上那块都有碗状大,以后铁定要留疤的。 皇子之前就染伤寒,如今加上伤口发炎,现在烧迷糊还没醒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 “这么严重吗?”姜舒晴心提起了。 “夫人,皇子这几日本就没吃没喝身体虚弱,一场伤寒看似不打眼,却足够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口发炎,火气攻至全身,”孙郎中肃着脸强调说,“若是皇子求生意念不强,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这话刚说完,姜舒晴就紧抿着唇拎起裙子往外跑。自己是拥有超市,可整日跟高敬森待在一起,怕自己暴露,便能不用超市里的东西就不用。加上超市本就是逆天的存在,她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一场梦,经常忘了这个金手指。 她浏览着药店里的药,拿了阿莫西林攥在手里,等到了地方直接推开门。 看着趴在床上双眼紧闭眉目如画的少年,她怔住了。 禹安的模样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跟离开时差不多,可就是因为这,她更见不了他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姜舒晴深吸口气,给他做了个皮试,等了会见他肌肤上并未过敏,才拿出温水化开阿莫西林颗粒,捏着他的嘴用勺子一点点地喂下去。 摸着他烫人的额头,她悄悄地用电子体温计测量下,竟然烧到了三十九度多!果断再塞喂了些布洛芬混悬液,看着他眉头渐渐松开,她长吐口浊气,一遍用湿帕子给他物理降温,一边小声地说:“禹安,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姐姐一个人在古代害怕。你是皇子,姐姐还等着跟在你身后狐假虎威呢。” 本是让他多些生存的斗志,话说出来她觉得很对,照现在情况来看,等和离后她跟大佬铁定是老死不相往来。可她的弟弟同时也是未来皇上的弟弟,这是个大粗腿,足够护着她在这玩命的年代过逍遥日子。 布洛芬退烧很快,禹安浓密的睫毛微颤地打开,浅色的眸子印入她的身影时染上喜悦,嘴唇蠕动下,嗓子沙哑地喊:“姐,我好想你!” 姜舒晴眼睛里的泪闸瞬间打开,若不是顾虑他身上的伤,怕早就扑上去了。“姐姐也好想你……” 他弯着眉眼,“姐姐,我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就是此刻……” 不等他说完,姜舒晴就捂着他的嘴,不悦地说:“你说傻话,是为了指责我这个当姐姐的,以前对你多恶劣吗?” 他连连摇头,下巴搁在手上,十五岁的少年虽然瘦弱,个子却不矮,如今精致的小脸带着病态的白,乖巧地软声说:“才不是呢,我好不容易得到姐姐的认可,不舍的离开。” 第三十四章 不借 姜舒晴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禹安,之前是姐姐的不对,以为你靠近我是有所图,所以总是将你推开。” “现在呢?”他唇角勾笑,眸子里的情愫一闪而过,蹭着她的手问道。 她愣了愣,眉眼带着明媚的笑容,“现在啊,你猜……” “姐,我饿了,”他没有固执地要答案,瘪瘪嘴有些委屈地说。 “我去给你端粥,”她拍了下脑袋,难道是这具身子生过孩子所以记忆力不好?他饿了那么久,现在是说话的时候吗! “别拍,会傻,”他胳膊一伸拽下她的手,肩膀上的血瞬间浸透了白色的棉布,可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你别动,”她赶紧将他的手放回去,见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也不敢使劲将手抽回来,便高声喊道:“谁在外面,去将,将禹安的粥端过来!” 夏秋清脆地应声,哒哒地跑远了。 禹安贪婪地看着她,一个劲地傻笑,生生将一张俊俏的脸笑成了二傻子。逗得姜舒晴又好笑又觉得心酸,“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十五岁的少年出身高贵,身上却瘦得只剩皮骨,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地大,一如既往将所有的温暖、渴盼、专注都投入到她身上。天气热,他身上依旧只穿了个短裤,其余的肌肤上要么用棉布包扎,要么就是涂着褐色的药膏,便是这样,她依旧能看到纵横交错的旧疤痕,无一处不在清晰向她诉说这些年男孩儿过得多艰难,犹如满屋子充斥的苦涩味道。 禹安身子缩了缩,手拉扯过被子就要给自己盖上。 “你又不冷,盖上被子不利于伤口恢复,”她赶忙压住他的手,不赞同地说,“你也别遮掩,我都看到了。” “就是些皮肉伤,有点丑,”他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神色,妥协地将自己的事情三两句说完,“我算是胎穿,母妃生我的时候难产而亡。我有个同父同母大我十岁的哥哥,他一直很护着我,后来我们被过继给萧贵妃当儿子,就没人敢再欺负我们哥俩了。 这次是我跟着母亲的娘家人省亲,路上染了病,跟人走散了。” 姜舒晴阴沉下脸来,“走散了?” 禹安连忙颓然地说:“是,是被抛弃了。” “你是皇子,他们怎么敢将你随便丢弃?”姜舒晴气得心肝疼。 “皇子们多根本不值钱,萧家手握兵权,”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从窗户里跃进来的阳光上,有些飘忽,口吻也是漫不经心,像是说的不是自己而是电视里的小可怜般,“我对他们来说是靠近至高无上权利的筹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毕竟我哥哥在那个男人面前挂上了号,是角逐皇位的热门人选。 既然我不重要,那我可能染了瘟疫危及他们的生命,自然会被抛弃,人之常情。” “屁的人之常情,这是一条人命!”她忍不住爆粗口。 禹安低笑两声,少年的笑犹如春风带着微痒的弧度,“姐姐,这是古代,虽然有法律束缚,还强调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实际上你只要有足够的权势,那厚厚的条文就成了一个个文字,没有任何效力。” “你,”姜舒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两辈子加起来好歹活了三十多岁,怎么还被人欺负成这样?” “或许是因为没有姐姐在吧,”他含笑道:“以后不会了,我还要护着姐姐给姐姐当粗大腿呢。” 正说着夏秋将粥给送进来了,王嬷嬷熬制的鸡丝肉粥特别鲜香。想着禹安趴着不方便喝粥,姜舒晴便亲手一勺一勺地喂着。 哪怕肚子饥饿得恨不得连碗都给吞下去,禹安依旧满是笑意地跟随着她的节奏,不知不觉吃了两碗。 “你太久没吃饭了,不能多吃,等会中午再吃其他的,”给他擦了嘴巴,姜舒晴拍拍他的头。“你现在身体弱,再睡会。” 禹安听话地闭上眼睛,手却握着她的不放,“我特别开心,世界还没有抛弃我。” 这熊孩子,就会勾人眼泪,姜舒晴鼻头酸酸地,低声哼唱着歌谣,见他睡安稳了,便悄悄地抽出手带上门出去。 刚转身便看到走廊里发呆的高敬森,她抿抿唇想要从一侧走过去。 他握上她的手腕,“姜舒晴,能够长大成人的皇子心性不会简单的。” “如果没有我们,他说不定活不过明天的太阳,”姜舒晴哼着,“再说他有哥哥护着,怎么就不能简简单单的了?” 她觉得,但凡在现代生活过、三观塑造完的人,哪怕到了古代也很难适应各种发狠的明争暗斗。她自己不能,禹安这,嗯,姐控孩子也不能吧? “呵,你说得对,昨天的事情也许不是一场意外。” 姜舒晴白了他一眼,大佬的心果然是扭曲的,看什么都觉得充满浓浓的阴谋气息。 “孟府来人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他手下滑跟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转动轮子往前走去。 一听这话,姜舒晴鼓着小脸带着气呼呼的肉感果断被他带偏了。 高敬森唇角溢出浅淡的笑,好想,好想带着她一起消失呢…… 还没走进姜父的屋子,就听到二房夫人高高在上的声音:“姜炳荣,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承安侯府的招牌你没少用,只看个族地就能抵消掉恩情吗?本夫人不过是向你借调几个人,你就推三阻四,谁知道在族地那你背着侯爷又做了些什么勾当!” “二夫人,慎言,”姜父声音冷沉,“河西侯府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孟府又有足够的水和吃食,夫人、小姐和少爷们在这里呆着是最好的选择。此刻回京,不说途中以万计的难民和爆发的瘟疫,就是水都不能得到保证……” “就一句话,借不借!”不耐烦听这些话,穿着宝蓝锦衫的青年直接打断姜父的话问道。 “不借,”姜父咬咬牙拒绝,“借了就是害了你们。” 第三十五章 诚意 “用不着你替我们操心,”二夫人使劲地拍着桌子站起来,“姜炳荣,你不过是我们承安侯府的旁支,说借是给你面子,你别蹬鼻子上脸!” 承安侯府在京都算不得是底蕴世家,只是祖上有从龙之功,加上这一代里淑妃生了十五皇子,门庭突然拔高起来。可在那些老牌世家眼中,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暴发户的存在。 不然,正儿八经的承安侯府的二老爷只能娶国公府的庶女;而府里的老爷、夫人、小姐和少爷们待人也处处彰显小家子气,完全是看碟下菜,踩高捧低做得得心应手。 姜父两手在腹前握着,低垂着眼睑并不答话。 被嬷嬷扯了扯衣袖,二夫人脸上挤出抹难看的笑,深吸口气说:“炳荣啊,我们娘三这不是没辙了吗?孩子们大了等着回去准备婚事呢,没有几天了,真的耽搁不得。不然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京? 你这当族叔的就当可怜可怜孩子们吧,他们能够谋求个好亲事不容易。别被人拿着这当拒了的话柄子,让承安侯府成为京都里的笑话。” 姜父脸色不大好看,带来的这些人可都投入了他很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哪一个人折损在路上,他都心疼得慌。更何况他很清楚,人交到他们母子三人手里,那就等同于送死! “炳荣叔,”二房的少爷也语气缓和地说:“这场灾难早晚会过去,您没必要跟我们把关系闹僵。我们是真心向您求助的,孟府里有不少高人,但是他们没有炳荣叔身边的侍卫们训练有素。 相信有他们作陪,我们肯定能及时回到京城。 当然了,我们也不会白让炳荣叔帮忙的,”说着他冲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就捧着一匣子金子出来,“这是五百两黄金,足够买下炳荣叔身边的人。我们也会给太守和太公打好招呼,有他们照应着,您们在河西府城绝对能安然度过灾难。” 说是给人打招呼,何尝不是种威胁呢?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容人拒绝,姜父无奈地抹把脸,将思量一晚上的决定在心里过了遍,问道:“不知道二夫人和六少爷看中了哪些人?” 二夫人眼睛一亮,清清嗓子说:“我们来的时候带的人不少,但是大半得了瘟疫被撵到城东,他们肯定不嫩跟我们回去了。孟府到底是商贾人家,下人们不知礼数,不如炳荣你会带人。二十四个带刀侍卫肯定是要的,我瞧着那五六个小厮也很机灵,嗯,多了三十来号人,这做饭的婆子、嫂子也得配上些,还有赶车的把式,现在瘟疫猖狂,郎中也得有,你走南闯北惯了,就看着给我们配吧?” 姜舒晴听到这里,腮帮鼓得跟河豚般,这步明显着欺负人嘛?完全是将他们家所有的人手都要过去! 高敬森箍着她的手,轻声说:“且看看岳丈怎么说。” 姜舒晴紧抿着唇,虽然有口罩盖住大半张小脸,但喷火的眸子宛若璀璨的烟火,夏日的衣服单薄掩不去那玲珑身段。毕竟是俩孩子的娘,她比起小姑娘来说,又多了些韵味。 姜六少爷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可另一道阴恻恻的视线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不悦地看过去,见高敬森坐在轮椅上,便嗤笑出声:“是舒晴姐吧?弟弟都三四年没见过你了,姐姐倒是一如既往地讨人欢喜,只是你嫁给的男人,啧啧,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没有好的家世便罢了,看着穷酸样也不见得有钱吧,唉,现在又身有残疾。 舒晴姐,弟弟都不知道又多心疼你呢。 不过……” 姜舒晴可恶心地没法继续听下去,直接怼道:“我相公腿是不方便走路,但不见得以后不能。他才华过人连中两元,以后也是能入朝为官的,钱和世家自己就能挣来。倒是你,啧啧,模样不好、脑袋也不灵光,这些可就没法弥补了得。 你现在吃别人的穿别人的,咋脸那么大拿出来炫耀?” “姜舒晴,你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你!”他握紧拳,脸色发青低吼道。身旁的几个小厮也都撸着袖子走上前,显然是做惯了欺善的事情。 高敬森推着轮椅上前一步,冷声道:“岳丈,看来他们是没有诚意借人了,我们还是抓紧采买东西赶路吧。” 姜父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混账,你姐姐是你能开玩笑的人吗?”二夫人连忙开口训斥道,又对那几个小厮说:“主子们闹着玩,你们瞎起什么哄?” 说完,她心里屈辱地挂上笑,“孩子们闹着玩,荣五弟你怎么就当真了?咱河西府城现在不缺吃不缺喝,瘟疫又控制住了,你们不妨在此避避难,孟家别的不多,房子院子确是足够的。 本夫人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手里若是有那起子人的卖身契,他们会更加尽心尽力送我们到京城的。 荣五弟你看这借人的事情……” 姜父眸子冷冷地看过去,“可以借人,但是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第一,五百两黄金翻倍。” 二夫人脸上带了丝了然,点点头,“这是自然,毕竟瘟疫猖獗,多点金子在,心里也踏实。” “第二,孙郎中是府医,并没有卖身给姜家,所以他不能跟你们走。” 想想瘟疫之事很棘手,除非是神仙来,否则哪个郎中不都差不多?再说孟家的郎中在江湖里也小有名气,她沉下脸色,“姜炳荣,你别太过分了。” 姜父不答话只是淡淡地看过去。 她无奈地点点头,“还有呢,你都一口气说出来。” “第三,他们会尽最大努力护送你们回京都,但是卖身契我不能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善待他们。” “没有卖身契?那你怎么还好意思将金子翻倍?抢钱呐?还是看着孟家有钱估计坑我们?”一直当背景板的姜十小姐声音拔尖地道。一千两黄金,那可是一万两银子,能买多少金银首饰和好看的衣服? 第三十六章 首辅 姜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态度表示的很明确,答应了条件,他就将人借出去,若是不答应,一切免谈。 “炳荣,下人们惯会欺主,我若是没有他们的卖身契,还真不敢用,”二夫人干巴巴地争取道。 “二夫人,此话差矣,现在世道已经乱了,区区一张卖身契早就不能够束缚到他们,毕竟路上全是流民,最后衙门肯定会重新给人登记造册。”姜父勾勾唇角,淡淡地答着话。 众人一噎,可不是嘛,城外有数万的难民,经过一场地龙翻身,又处于瘟疫风暴中,能够真正将户册随身携带的有几个?且谁有工夫和耐心一一核对呢?毕竟现在的户册不跟后世一样,有彩色照片作对照,下人们稍微耍点心眼就能不花分文翻身成为良民,若是遇上圣上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得几亩无主地呢。 “话不能这么说,”老嬷嬷在耳边嘀咕几声,二夫人眼睛一亮,稳住性子慢悠悠地道:“只要我手里有了他们的卖身契,其他的事情就不劳烦炳荣操心了。” 但看她的神色,人精姜父和高敬森已经猜测出来。 卖身契在手,只要朝廷不倒,奴仆没有跑出夏华国,那就能以逃奴的罪名全国悬赏缉拿。孟家有的是钱,他们绝对能办出扔银子出气的事情来。 “我还是那句话,人能借,但卖身契不能给!”姜父说得斩钉截铁。 二夫人一行人是真的着急回京,无奈之下只能应了这霸王条款。他们现场给了银两,便点了人要离开。 夏秋、郁秋,李嫂子和王嬷嬷等人眼睛通红地跟姜舒晴告别,能给姜家父女俩当下人是他们的福气。虽然他们京都一程很凶险,但是老爷一文钱没有留下,一千两黄金全分到他们每一个人手上,还将卖身契撕了,并承诺等世道和平了,就去官衙替他们消了奴籍! 再者老爷说,只要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二夫人、六少爷和十小姐还无理取闹,将人命视作儿戏,那他们便算作完成任务,可以自行离去。 他们的腰板挺直,所有的感恩汇聚成一句保重,各自能否活下去全靠老天的垂怜了。在孟府人不耐烦催促中,他们恋恋不舍又带着丝期待地咬牙转身。 蒋思怡望着带刀侍卫们跟随着二夫人身后,拉着人问了几句,便匆匆跟严禹行和苏浩清讨了意见,果断地以苏尚书府亲戚的身份跟随上。没有侍卫们相护,一群拖儿带女的农家汉子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抵达津周?而且,以她的见识、严禹行的缜密、苏家的关系以及姜家侍卫奴仆相护,他们未尝不能先去京都另谋条生路。 乌泱泱的人离开,姜父和姜舒晴无奈地对视一眼,以后恐怕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了。 他们计划在河西府城停留三天整顿,补补亏损的身体、采买些东西,毕竟离开府城后,他们要往艾莫荒原的方向走,一路上城镇很少,几乎没有补给的地方。 且他们得赶两个月的路,才能从艾莫荒原走出来。 姜家侍卫和奴仆离开,车辆和粮食等就显得格外富余,姜父不是操心细碎事情的人,见一路上闺女行事成熟稳重许多,便交给她全权处理。 姜舒晴细细挑拣着姜父带来的东西,调味品是要全部留下来的,各种肉干、菜干、干果补充人体所需的营养元素,面粉、大米、小米和各种豆类也留下众人所需最少三个月的量。其余的则平价卖给了队伍里其他人,至于用不着的华美布匹、孤本、几箱子颇重又占地方的古玩等等则被她明着安排到刚购入手的小院地窖中,实则入了超市。 没有哪儿比在她超市里待着更加让人觉得安心了。 如此整顿下来,她还是留下三辆马车、一辆牛车和两辆骡车,马车、骡车都各自加了两匹牲畜,且换了结实的轮子和车身,每个又搭上棚子,大大增加了承重。所有的被褥和衣物都分散在马车上,牛车、骡车则用来载水、吃食和药材等。 当然了,姜父那几匣子的银票、金银珠宝被她借着收入车厢暗格转入到超市里去了。 事情是不少,但姜家备得东西齐全,只有适当舍弃的份,除了水,并不需要额外补充,有高敬林、高敬木、高静环、高静华、余池和胡栖元当苦力,她只动动手指挥,倒是处理得挺快。 禹安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精神许多,都可以自己坐起来喝水吃饭。他是个孩子王,没有出门就用新奇的故事笼络住一大帮子孩子,也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许多他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比如姜舒晴和高敬森之前关系恶劣,不过从地龙翻身后,俩人反倒有些琴瑟和鸣,令人生羡;比如姜舒晴突然改邪归正,给大家带来了不少好点子,免去众人饥荒之苦;比如今早二夫人让姜家父女俩吃得闷亏…… 他微眯着眼睛,将孩子们打发出去,顺便喊来又将自己忘到爪哇国的姜舒晴。 客栈是河西府城行里第一,哪怕这种时期,掌柜、小二和厨子们依旧使出浑身解数,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倒是给姜家父女俩一个缓冲期。 姜舒晴从厨房端来精致又不乏营养的病号餐,讪讪地过来报道。 禹安笑着拉她一起吃饭,不停地给她夹菜,等放下筷子后,他将药一口饮尽,抿着蜜水漫不经心道:“怎么不见姐夫过来?” 虽然高敬森对她说过皇家人不简单,可面前人的灵魂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是曾经为了救她而止命于十七岁的少年。一个有着十多年的情分,一个是纸片人,信谁一目了然。 她紧张地走到门口,左右侦查下,见没人也不关门,回来后凑到他耳朵边,用极小的声音说: “禹安,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男频小说《首辅》,后来还拍成电视剧了?” 第三十七章 差错 禹安低垂的目光划过抹微光,“嗯?” “你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首辅》正在大张旗鼓地挑选主角呢,为此导演还应投资商要求开了一个选秀的综艺节目,闹得全网沸沸扬扬。”她神秘地说着:“重点是我们重生的这个世界,就是以《首辅》为构架的小说世界!我姜舒晴,是男主的炮灰前妻,牛不牛? 而你呢,按照剧情来说,是没有挺过这次灾难的小可怜。” 他讶异地张开嘴,手带着确定后难以置信的颤抖,“不是吧?” 姐姐重生果然出现了差错! 他当然知道《首辅》,这可是姐姐唯一的恋人写得,诡异的是这位恋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样貌跟高敬森一般无二。显然姐姐受刺激依旧没能记起此人,而这个时空的高敬森还是只雏鸟,与妖孽无关。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呵,他对上姜舒晴兴奋又有颇多顾虑的眸子,暗道,自己犹如满级号杀入了新手村,又像是透视了对方牌胜券在握的赌王,或者是狼人杀夜晚洞察一切又装纯善懵懂的狼人,逮着机会将人连骨带渣吞入腹里。 有这么大的优势在这儿,他绝对会成为棒打鸳鸯的那个棒槌! “怎么不是,”想想现实,她愤愤地道:“这个作者有病吧,那么多的题材不写,非得将各种灾难一一拉出来溜溜,为了get读者们的点,无所不用其极。可怜我们这些穿书者……” “姐,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看过,”禹安紧蹙着眉担忧地问:“这男主是不是天煞孤星转世?怎么他身边的人都一一没了?其实你跟随着剧情跟他离婚也不错,起码不用为了他步步高升成为炮灰。” 姜舒晴抿着唇,耷拉着耳朵说:“我跟他说好了到津周后和离。” “早晚都是要和离的,为什么非要等到津周?” “是我提出来的,我这个身子的便宜爹特别看重高敬森,要是让他知道我要离婚,这一路上日子会更加艰难。” 禹安看出来姜舒晴是真心将姜父当做父亲对待的,也不再较真,省的适得其反。“对了,我听孩子们说承安侯府的二夫人将姜家的奴仆都要走了?” 姜舒晴使劲地点点头,愤愤地吐槽起来,“他们仗着有钱有势,各种逼迫耍赖,若不是我爹往日得了承安侯府不少的照顾,哪里会由着他们?” 亏得他们打算定居在津周,距离京都十万八千里,说是跟承安侯府彻底划清界限也不为过,不然她铁定会跟原主一样,时不时像个傻子看那群人显摆,能憋成内伤的好不? “所以,姐姐就生吞了这口气?” “不然还能咋滴?我又不是豪门千金,只是一个旁支的小可怜,忍过一时海阔天空咯,”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自己有一座超市在,日子绝对比皇帝还要逍遥。 夏天皇族贵胄屋子里放冰块,有侍女扇扇子,冬天有贵比黄金的银丝碳烧着,各种皮毛加身;她空调能够外放冷气,恒温设计,冬暖夏凉!各种保暖服能让她冬天依旧苗条。 果蔬品种多又不受季节、地域限制,鸡鱼蛋肉要多全就有多全,各个不输于进贡的品种。 物资的充足,让她心放得格外宽,再者她的性子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不触动底线,她不会轻易亮爪。 “可是我不舍得姐姐吃亏,”禹安小脸阴沉,“他们绝对清楚姐姐你们离开河西府城南下的心,将人要走等同于间接谋害你们的性命。我们不能由着他们!”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这还是那个忠犬弟弟吗?果然皇宫是个大染缸,让她的小京巴变成了大尾巴狼?不过,他再怎么变化都是她弟弟,这一点没跑了。 她眯着眼,好笑地问道:“那十五皇子,您给小女出个主意呗?” 禹安皮肤白皙,是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脸上没有同龄人的青春烦恼豆,自然遮不住羞涩的红晕,他认真地思索了下,嘴角翘起抹笑意:“姐,我们去孟府瞧瞧,总不能让那起子小人猖狂。” “劫富济贫?”姜舒晴蹙着眉,“孟家人作恶我略有耳闻,咱应该将他们的……” “姐,这是在古代,衙门被富人养着的,哪能向着金主开刀?你的三观得略微调整下,”禹安好笑地揉着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权利最大,拳头最大,正义最大,其余的都可以不拘小节。劫富济贫,唔,按照咱那里的话来说,就是割社会的毒瘤,割得越早,这毒瘤造成的危害越小。” “话是这么说,可爹的侍卫刚给出去,咱没人呐,”姜舒晴本就不是常规出牌的主,接受能力很强。她苦着小脸叹口气道。 “咳咳,”禹安清了清嗓子,“小可不才,虽然会些三脚猫功夫,但逃跑的轻功能在江湖上排个前三。” 姜舒晴呆呆地张开嘴,心跳得极快,干巴巴地问:“弟儿,你说的轻功是我理解的轻功吗?” 他笑着点点头,“没有扮猪吃虎的本事,你弟儿早就被皇宫里那起子虚情假意的人给生吞活剥了。”不等她回话,他就自顾自地将晚上的事情给安排好了,什么夜半三更人们睡得沉是动手的好时机,什么金库一半是放在主子的卧房或者书房暗室,什么他们还是早点穿着夜行衣去踩点…… 姜舒晴晕乎乎地被撵回去补觉,准备晚上的行动。 回到房间,高敬森仍旧是握着本书孜孜不倦地读着,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姜舒晴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酸涩,鼓着腮帮躺在床上。因为晚上有活动,她难免激动睡不着,便转过身来眨巴着眼睛问:“相公,你认识的人多吧?听没听说过孟府的事情?” 高敬森放下书本,眸子清清冷冷地看向她,“昨天刚从孟府后门离开,岳丈便遣人去将孟府里的事给打探清楚,我凑巧听了一耳朵。” 姜舒晴也不知道他又闹哪门子别扭,可他回答的话却也详尽,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第三十八章 夜探 这孟府是河西府城的首富,但河西府城是南北必经之地,本就属于富得流油之所,是以说孟家是夏华国首富并不过分。钱多若没有足够的权势相护,那孟家就是一块香饽饽,人人都会上来啃一口。为了护住财富,孟府的女儿们都嫁入了权贵人家为继室、平妻、贵妾等等,硬生生用联姻笼住了不少人脉。 联姻只是由头,利益的合作才能让关系得到夯实。这利益来往中,自然会有许多见不得阳光的阴私,便说这次瘟疫爆发,太守从城郊军营里借调将士,以铁血手腕力缆狂澜,硬生生把感染瘟疫的人们控制在城东。孟府往常没少给太守送礼,正好趁此机会,将看不惯的人、仇家、商界对手等撵到城东,钝刀磨肉、釜底抽薪运用的十分熟练。光鲜富贵的外表是用无数的鲜血浇筑! 近些年,孟府跟国公府、承安侯府等勋贵世家扯上关系,老少行事越发猖狂,俨然成为河西府城的土皇帝,欺男霸女都是小儿科,乡试直接成为他们这派拉拢人才的法门,否则也不会明目张胆任由十九皇子在城外自生自灭。 听到这里,姜舒晴都恨得牙痒痒,这毒瘤必须给摘了! 高敬森说得比姜父调查的还要详尽,末了神色严肃地道:“在河西府城他们只手遮天,哪怕皇上略有耳闻,也奈何不了。所以,岳丈避开其锋芒的做法是正确的,我们不能以卵击石。” 姜舒晴心虚地点头应着,在亢奋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听到超市里震耳欲聋的闹铃声,她打了个哆嗦差点尖叫出声。 高敬森已经被她挤到了床边,且被她当成抱抱熊手脚并用地缠着。 她讪讪地小心抽回手脚,悄悄地下了床,看了看自己的傲然处,果断拿着布条紧紧缠上几圈,换上夜行衣,束好头发蹑手蹑脚地去跟禹安汇合。 门刚被轻轻关上,高敬森就睁开了眼睛,无声地叹口气,“真是不乖,让我怎么安心离开?” 禹安早就在走廊里等着了,一身黑衣只露出那对含笑的眸子。 “你身体还行吗?”姜舒晴有些担忧地问,神识却在超市里巡视着,挑了俩精制的弓弩,还备上几把消音枪以防万一,唔,后世被人用来为非作歹的让人出现幻觉、干扰记忆或者昏睡的听话水、氟硝西泮、三唑仑也不能少。 “姐,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身体棒着呢,吃嘛嘛香。我之前是饿晕了又得了肠胃感冒才弱的跟只小鸡仔似的,”说着禹安纵身一跃。 姜舒晴只看到一片残影,连风声都没听见,少年已经闪到了对面的屋脊上。她没见过侍卫们施展功夫,当真是一副土包子样。 瞧着她满含羡慕的目光,禹安闷笑着拍拍她的头,“姐,这个世界是以小说为构架的世界,自然会脱离我们的现实认知,有武侠小说里必不可少的轻功、内功等等存在,据我所知,这里还有变化多端超乎唯物论的巫术、有用拳头说话无人能左右的古武、有起死人肉白骨的符医。 姐,以前我过得浑浑噩噩,可看到你后,我会努把力,给你摘星星捞月亮。” 姜舒晴心里一片暖意,“小傻子,你好好当你的皇子,以后封个闲王,我就别无他求了。” “那怎么行,”禹安笑着摇摇头,往前一步揽上她纤细的腰肢,鼻息下的馨香和手上的宣软,差点让他闷哼出声。咬着牙,他勾起唇角:“孟府里供奉的老怪物不少,说不定我们能够炼些好物件。” 听他这么一说,姜舒晴脑海里闪过不少武侠剧里的剧情,内心一阵激动,直接催促着他离开。 禹安含笑紧紧揽住她的腰,冲着孟府方向几个纵身,便轻轻地落在一处漆黑的假山内。 城里因为疫情显得冷清不少,晚上万家火烛的场面不再,众人寡淡地过着日子,乞求着灾难快些过去。可这一切同孟府无关,月色皎洁比不上庭院中亮如白昼的夜明珠。 好家伙,姜舒晴忍不住倒抽口气,眨巴着眼睛跟禹安无声地交流着,太豪了! 她可是现代的豪门千金,名车、海景房、豪华游轮应有尽有,却不及古人单纯的挥金如土。庭院里十步一蹴鞠大的荧荧明珠,百花簇簇挥香争艳,高朋满座金盘银盏,舞女歌姬、乐师杂耍皆不落俗套。 禹安依旧贪着她头上的柔软,这一世姐姐的容貌少了些许棱角,不如前世般明艳如灿阳,可也似水轻柔,一点点攥住人心拉扯着不容人推开。他无声地道了个走,便揽着她先往家主所在的院落而去。 他轻功极好,哪怕从庭院上空飞过,也不过像是道裹了夜色的风,无从寻其踪迹。 姜舒晴知道武功高的人耳聪目明,一路上不敢开口,见禹安轻车熟路地打开孟老爷书房里的暗室,只能比划着,“你怎么对孟府这么熟悉?” “古人藏物件的手段千篇一律,但凡懂点奇门遁甲,都能破开,”他声音凝做一线钻入她耳朵里,拉着她往暗室里走。 这暗室里依旧是夜明珠打亮,玄玉为壁,让她都生出将玉抠出带走的想法来。拾级而下,二百平米的屋子里搁置着书案、排排书架、工架床,玉璧上有着通风口。靠墙的地方是层层叠叠的箱子,禹安从怀里取了特制的手套一一打开,全是金条,竟是连银子都不稀罕储存。 地上还有一暗门,往下而去则是个藏宝库,各种玉石宝器、名画古玩、还有不少千金难求的丹丸、药材等等。 禹安又从怀里掏出个包袱皮,将装丹丸的瓶子挑挑拣拣地往里面装,摇着头叹息道:“要是有会巫术的人在,说不定咱能将这些都带走呢。” “他们很厉害?”姜舒晴也眼馋面前的东西,但是她不敢轻易将超市曝出来,只能悄悄地往里面收东西,能收点是一点。 “怎么说呢,哈li波特看过吧?这巫术跟西方魔法差不多,只不过他们借助着魔法棒的威力,巫师们则修炼巫力。” 第三十九章 丰收 姜舒晴听得忍不住倒抽口气,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啊,一切的认知像是挣脱了重力,全部不合理又真实存在地上演。她忍不住怀疑,书中围绕高敬森描写的主线恐怕只是这个世界展露的一角冰山,而她囫囵看过去并没有细细品味,说不定每一行每一句里都暗藏着高深之处。 不过她向来乐观,知道自己的运气好是好,也仅是投胎小能手罢了,有会赚钱的姜父在,现又有了十九皇子相护,说不定以后还可能得到男主一丝照拂,一生将会过得顺遂无忧,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其他的跟她相关不大,心态摆平了,她才能不骄不躁地享受生活。 禹安没有多说,他习惯地握着她的手错半个身子往前走,殊不知姜舒晴所过之处空的空,被替换的被替换。 比如架子上数不尽地玉瓶里的药丸,都被她收入超市玉石柜子的玉瓶中,不够的则用黄金兑换。更别说装入箱子里的东西,一个不少地入了温度、湿度等等数据控制严格的仓库中,并细心地装入一个个的储物箱。 到了地下一层,架子上的书也都一一随着她玉玉葱指划过,成了超市里用来当照相摆件的空白书册。那一墙壁的金条哗啦啦倒入空间,清脆的声音让她浑身散发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临出门时,她还将摆在书案上那看不出什么材质做成的镇尺收入怀里,入手温凉滑润,肯定不是凡品。她准备用此来讨好大佬。 书房除了暗室里的好物,在明面上也放了不少,哪一个不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宝贝?这充门面的孤本都比姜父收揽的厉害许多,如果说姜父的是小学入门,那孟府的则是高中入门,彰显权贵之处! 感叹之余,她自然也全部吞下。 卧室里的暗室应该是家主夫人的,里面全是各种名贵的皮毛、布匹、金银玉石饰品,各个精雕细琢、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可惜这样出众的饰品是没法正大光明地拿出来带的,不然她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靶子,除而后快。 依旧将东西丁点不剩地收入超市,禹安不过取了几块未经雕琢的极品玉石,领着她去了府库,这里是下人们帮着打点人情往来之地,属于府里公共财产,各个都需要登记造册,还有存放了府里的现银。 禹安脸色阴沉地看着,冷哼地指着那个硕大的莹润剔透的珊瑚,“这是七年前皇上赏给驻疆刘将军的,”又往旁边一指,“这个金丝马甲是镇南王的免死金牌,”说着他手再度将认识的物品一一指过去,将其归属也说出来,越说嘴角的笑越加冷,“而这些人全都在几年内获罪满门抄斩,不曾想他们库藏里的物品却在这里出现。孟家比我想象到的还要枉顾百姓,为了权势将爪子伸得够远够长!” 说到这里,他沉思片刻,也没有碰这些东西,反倒是揽着姜舒晴到了前门客居住之所,往她怀里塞了一件从书房暗室得来的琉璃衣和一些瓶瓶罐罐,小声嘱咐道:“姐,这件衣服材质特殊,大约运用了折射的幻象,能当隐形衣用。这些药散能够祛虫化邪、致幻迷醉,效果都在瓶身写着呢。我去去就来,你莫走远。” 姜舒晴心里一阵紧张,扯住他衣袖,“你去干嘛?” 他冲着她笑了笑,这种笑带了些浅薄的凉意,又有着弑杀的决绝:“扳倒孟家并非单单夺其财物,还得有认罪书、销赃本等等,这些东西可能被他随身携带,我不亲自去看看,心里不踏实。我夏华国那么多忠臣义士,没有死在战场,却损命在自家人手里,”他很轻地叹口气,“我身为皇家之人,虽然不能问鼎至上,也做不到旁观。姐姐,我会很快回来的,等我。” “你小心,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可不能傻傻地为了什么大义做无谓牺牲,”知道他不是原路返回收取私库里的东西,她心落了一半,又担忧地嘱咐。 他笑着点点头,拍拍她柔软的头发,给了她一袋子糕点便离开了。 姜舒晴来到这个世界只顾得逃命了,哪里好好品尝贵族人家的生活?这糕点做得极为精美,口感细又不腻人,清甜软濡,她咬了一口便喜欢上了。 吃了两块,又喝了点热奶,她披上那件隐形衣服,将胳膊伸到眼前,果然看不见原装,似是蒙了层水色与周围环境融作一体,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其存在,尤其是夜色正浓。她将自己全包裹住,说来也怪,这衣服里面能通气也能看到外界一切,像是双面镜般,着实厉害。 姜舒晴抿了抿唇,在身上撒了一圈药粉,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前门客住的地方也处处彰显精致奢华,在这个时代身份差别格外严格,门客也如此。禹安将她放置的地方属于孟府最重视的一类门客奇士,换句话说,这些人本事极大,在夏华国都能数得上! 一个院落一位客,她抿唇跟上往院落里送东西的小厮,一步步不敢乱走,生怕有什么机关。 微风里夹杂着花的清香,夏虫悠哉地鸣叫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众人推杯至盏的吆喝声和渺渺乐音。带小厮放下果品后,姜舒晴便轻轻地推开门一一看过去。 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一排倒座,其余的便是个搭了顶的练武场。 姜舒晴微眯着眼睛一步步在屋里走着,学着禹安的模样,四处敲敲碰碰,还真的在床底下寻到一个暗格,里面装着薄薄三本武功秘籍和几个金条。 第二个院落住着个武僧,依旧几本起毛边的书和金银物;第三个院落里遍地是毒物,其主人是个苗巫,屋中摆放了不少盛蛊虫的罐子,还有几本厚厚的蝌蚪文;第四个院落是个傀儡师,几个傀儡做得栩栩如生能以假乱真;第五个院落的主人居然是符医,各种朱砂、黄纸、符文堆在桌子上…… 第四十章 情愫 姜舒晴每到一处都毫不客气地将东西收揽入怀,不知道是不是古代人行事与思维一样,他们习惯将宝贝都带上,可又怕喝酒时被人寻摸了去,便大大咧咧地放在屋中,哪怕费心思地收入暗格,那也叫她轻易得去。 顺利得令她眉毛紧蹙,心里总觉得有些诡异,难道这些是诱饵?自己则是别人垂钓的小鱼儿? 不过这世道再不同,也没有自己身携超市来的撼人吧? 怀着忐忑的心和无限得好奇,她硬着头皮继续往第六个院落迈去。 搜刮一番出来,她神识瞧着超市里的东西,有些懵然,刚刚是个阵师的院子吧?看似特别高大上,怎么可能没有设置阵法? 咬咬牙,她继续往剩下的几个院落走去,炼丹师、驯兽师,还有杂耍师? 等她回到假山石下,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一定是在梦里,这运道也忒好了! “走水啦!”一道尖锐的喊叫,将她的神识从超市里拉出来。 远方黑烟滚滚,伴随着冲天火光,不等她细看,禹安就飘忽过来,踉跄地揽住她就往外窜。从他肩头看去,几道黑影在屋脊上追来,可没追几步,就有一个粗哑的声音道:“不好,调虎离山!” 说完,他们皆放弃追逐,往自个儿院子里奔去。 回到客栈,禹安才忍不住扶着柱子喷出一口血。 “你哪里受伤了?”姜舒晴上前搀扶着他,带着哭腔问道。 “我没事,就是受了点内伤,养几天就好了,”他笑着摇摇头,极为认真地看向她,“姐,等这次我归去,就真有能力护住你,不需要你在旁人面前卖乖。你本就该恣意而生,恣意而活,没人能阻碍,哪怕是天道!” 姜舒晴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用手捂住,只露出一双弯月,踮着脚尖用另一只手敲了下他的脑袋:“小屁孩不大,还学了总裁范儿?我都看得很开,你执着什么?还是说你准备为了我登高?” “为何不可?”别人给的势,哪里有他将自己拥有的势双手捧上来得好?不是说靠人靠天不如靠己吗? 姜舒晴不顾他身上有伤,呼了他一个脑袋瓜,“禹安,那位置看着光鲜,却一点都不好坐,不说你要提心吊胆防着所有人,还得兢兢业业为全国百姓谋幸福,反过来还不一定能讨好。 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被束缚在高高的宫墙内,咱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活着不挺好?” 禹安没有反驳,心里却道姐姐真是一如既往地单纯耿直,“听姐的。”不过有句话没错,当皇帝是吃力不好的事情,被那么多人盯着,倒不如当个闲散王爷,然后暗地里培养些势力。 回了屋,姜舒晴脱了衣服,见高敬森睡得沉,跟她离开时一个姿势,便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挨着他侧躺下。月光皎洁,鼻息下是淡淡的花香,她眸子动了动掩下惊诧。 河西府城是不缺水,可也在旱灾中水被炒出贵如油的价格来。是以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养出大片浓香的娇花,连客栈中都不敢奢侈饲养,只有些耐旱的绿植。 姜舒晴两世都是被娇养着,最会享受的人,能清楚地分辨出这股淡淡味道里有哪些花香,分明是孟府里才有的罕见品种。且高敬森身上沾的香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一定是在那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只是他一个腿刚养了二十来天的人,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哪怕是高敬林、高敬木这样的兄弟帮着,他们也进不了孟府的门吧? 至于武功,姜舒晴是不去考虑的,文中可没提这事,加上他是寒门出身,也没有条件学武。人家是靠脑子吃饭的,有一大帮忠心的高手投奔。 或许是她身上传来的? 姜舒晴忍不住往他那边靠了靠,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上,果然嗅到了往日皂角的干爽气息。暗暗松口气,她刚要缩回来,男人翻了个身,就将她搂入怀中,他的臂膀看似单薄,肌肉却扎实有力,犹如硬铁让她挣扎不得。 男人沉稳的心跳声跟鼓似的,那股皂角的气息也全都带着烫人的温度,将她全身灼烧一遍,若非夜幕遮掩,她想自己得成了桌上的龙虾。 姜舒晴咬咬唇瓣,手试探地搭到他的腰上,俩人亲密相贴,那颗心得到一丝安定。她眼角湿润,紧紧咬着唇瓣。 其实她十分娇气,上一世的时候连出租车都没坐过,出门就是豪车接送,来往世界各地是乘坐私人飞机,又或者贵宾舱。能够从高成庄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到这里,不喊苦不叫累,她自己都觉得惊奇。 她做不来小说里女主坚强、努力、勤奋,只喜欢当一个快乐的米虫。虽然有姜父疼爱她,但来到这世上二十多天,她跟高敬森朝夕相处,哪怕亲昵不多,心也不由自主没出息地生出丝奢望。 如果他们能这般永远走下去该多好? 无声地叹口气,她暗恋的对象是大佬,也不算亏吧? 注定无疾而终的暗恋,也算是最好的馈赠吧? 她轻轻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闭上眼没多久便沉睡过去。 高敬森睁开眼,面色黑沉地盯了她一会,将人搂紧了几分,手缓慢地从她衣摆处探了进去,贴在她细嫩的背上。 姜舒晴做了一个梦,自己寻到一个温泉,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畅,疲惫不再,筋骨里涌动着使不完的劲。 睁开眼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还忍不住回味了下梦,笑着摇头穿上衣服起身,刚迈了几步,那笑意就僵住了。她脸色古怪地往上使劲跳了跳,原本能跳个半米就不错了,刚刚她似乎、好像、可能、肯定超过了一米多。 她面向桌子,一个起跳就轻松跃上去,虽然远远不及人们口中的轻功,但已经有了常年练舞的轻盈,或许可以当个酷跑呢! 难不成昨天晚上的梦是真得,她去天上的温泉泡了? 想不明白,姜舒晴便不去纠结,寻思着回头看看昨晚有没有厉害的武功秘籍,不能成为绝世高手,但将自己散打的功夫提高几成也是好的。 第四十一章 乐极 本来暂定要整顿三天,可大家效率很高,一天就采办完了,一觉醒来浑身都是力气,众人不想浪费时间,加上城里氛围颇为凝重,巡逻搜查的士兵一个挨一个,他们大清早自己生火做了吃得就准备出城。 姜舒晴面对着超市里新收录的东西发愁,怎么能够悄无声息地用黄金兑换成粮食发放出去? 地震最严重的其实属河西省,虽然天灾不关人的事情,可在古代这灾害代表凶兆,是要问罪高官的。河西太守能够轻易看在承安侯府的面子接纳高敬森的建议,以铁血手段治理瘟疫,何尝不想做最后的尝试,赢了官途一片顺畅,输了身首异处。 相信这样穷途末路的人更愿意往自己身上加注功绩,想了会,姜舒晴谎称还有东西没有置办,就拉着高静环、高静华一起去逛街。 府城繁华的街道比昨日还要萧条,偶尔几个行人步履匆匆,买了东西转身就走,话都不敢多说。 她们姑嫂三人买了些调味品,又去布庄买点细棉布,途径一座高宅大院。墙有一丈高,上面竖了一层倒钉,隐约能见里面的假山石亭,气派丝毫不输孟府,但正门破败不堪,牌匾褪了色,门扉也掉了一半,稍微一点风都能带起磨耳朵的吱呀声。 这是河西府城有名的凶宅,但凡外来人都会被碎嘴的店小二灌一耳朵。据说先后居住在里面的三户人家,都得了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哪怕有人不信邪地花大价钱翻修,请和尚念经、道士驱邪,依旧没有人能逃脱掉株连九族的命运。 自从不住人后,里面晚上时时传来阵阵哀泣,又或者令人毛骨悚然掐尖的戏曲声若隐若现,就连周围的人家都空了大半。 这么好的庭院就生生放得被风雨蚀烂,连乞丐都不敢光顾,只剩下乌鸦整日呱呱叫着。 姜舒晴唇角微勾,手摸上墙壁,眯起眼睛将昨晚得到的金条兑换成了米、面、五谷杂粮和些耐存放的副食,将那庭院塞得满满地,也不过才用去十箱子黄金。 被特意挖掘引入院的护城河也汩汩往上冒着水,带着欢快的哗啦声往外奔去。 水是按照后世五块钱一吨的价格来的,十两黄金是十九万块钱,能兑换小四万吨水呢!一箱子黄金砸下去,从河西府城往北的旱情能够得到大大地缓解,有他们一路不辞辛苦贴了那么多张防疫情的单子,相信百姓们将水烧开饮用,并不会让瘟疫借着水而再度张狂起来。 水声太响,吓得她身旁的俩姑娘,扯着她就一路狂奔。 正好大家收拾好东西,一刻都没停歇驾着车马往城门而去。 路上的将士们更多了,可他们脸上带着怪异的兴奋和喜悦,齐齐往那凶宅而去,将孟家失窃一事皆抛之脑后。 天旱了那么久,突然多出一院子的粮食和汩汩不绝的水,哪怕是在凶宅,众人们也管不了太多。他们饿怕了、渴怕了,也不愿意看着城外百姓们一个个绝望地倒下。 那可是他们从军所要保护的百姓,是一个将士该有的信念! 活着,只要能活着,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消息扩散得很快,孟家也得到了消息,孟老爷阴沉着一张脸,身后跟着一众同样咬牙切齿的江湖人士,再往后是孟家的家丁、侍卫们。 数百人往凶宅赶去,他们瞧见将士们各个咧着嘴笑,跟蚂蚁般一个个排着队进院子,出来后扛着一袋粮食大步离开。 “哈哈,真是天不亡我夏华百姓啊,有了这一满院子的吃食,咱河西府城的百姓都饿不着了!” “对,我听衙门的兄弟说,等咱府城百姓发放完,如果有剩就借调给广北省和湖口省,不知道能让多少人活命呢。咱这是遇上了菩萨显灵啊!” “这宅子大得很,比咱府城的粮仓还要大数倍,铁定够……” 听着排队的将士们议论,孟老爷气得浑身发颤,大喝道: “住手,都给我搬回去!” “啊孟老爷啊,”听见声音,一个小将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刚蒸出来的馒头,啧啧,他还从没吃过这么雪白香劲的馒头呢,一口下去咬了小半,鼓着腮帮说:“您的事我们都记着呢,如果有消息就会去府上告知。” “这些粮食哪里来的?”孟老爷深吸口气咬着牙问。 “哪里来的?自然是菩萨赏的,不然这么一院子的吃食能凭空出现?”另一个小将也啃着馒头嗤笑出声,“府里的粮铺都被孟老爷掌控在手里,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我去见太守大人,还麻烦各位给个方便,不要动这一批粮食。老夫怀疑有贼人……” 不等孟老爷说完,那俩小将就打断他的话,“孟老爷不是我们不给您面子,这事关数万百姓的生死。您府上失窃,我们可是马不停蹄四处搜查,哪怕没有寻摸到蛛丝马迹,但也能够防范恶人销赃。 至于这批粮食,还真跟您没有关系。 谁有本事瞒得过我们,囤下这么一宅子的粮食?只能是菩萨咯!” 就是有关系他们也不能承认啊,他们手一挥,后面的士兵们动作更快,一肩扛着粮食,另一手抓俩热气腾腾的馒头,腰间的水壶还被灌入加了蜂蜜的绿豆汤。 听说上头欠他们的银钱,会以粮食的方式发放,且是按照灾害前的价格计算,但凡一想到家人也跟自己一样有吃有喝,还是细粮,众人从来没这么满足和幸福过。 孟老爷气愤不已,带着人又去了太守府,结果门都没进就被告知太守去城门亲自压阵发放粮食! 看着一车车粮食被送走,他脑袋发晕,可他身后的一众江湖人士也凌乱不已。他们身家宝贝全没了,更加可恨的是他们辛苦修炼几十年的内力一夜之间莫名其妙消失了! 这话不能往外说,不然他们绝对会被孟家人扫地出门!只能跟孟老爷一样,说了几样无关紧要又伤面子的东西丢了。 如此紧要关头,这群将士们不说去捉拿小贼,反而有心情吃喝! 没了本事依仗,他们气愤得很,也只能饮着苦水咽下肚。 姜舒晴没法关注后续,可不影响她做好事后心情飞扬。 “叮咚,超市交易过多,交易通道被磨损严重,即将关闭,请宿主尽快采购……” 第四十二章 生悲 系统机械重复的声音,炸得姜舒晴愣在了原地,什么叫超市交易过多、通道磨损严重要关闭? “不舒服?”余光没离开过她的高敬森放下书,手自然地贴上她的额头,“还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她小脸上是惊吓后的苍白,一双眼睛泛着茫然的光,怔怔地眨巴下,姜舒晴扯扯唇角揉着太阳穴点头:“我没睡好,补补觉。” 高敬森拿过她手里的团扇,一下下地给她扇着。 姜舒晴乖巧地面向车壁侧躺着,合上眼就看着超市上方闪烁着红光,还伴随着系统接连不断的警告声。 不过兑换了价值十一个箱子黄金的东西,超市就要面临崩溃,这也忒豆腐渣了吧?难不成一粒米、一颗豆子都算是一笔交易吗?如果这般,她兑换的也确实不少…… 交易通道崩溃,她还有最后一个小时的采购时间,并没有限制交易笔数。 好在她昨儿个入手了不少的黄金,倒是不怕没钱。这超市只能兑换原本有的,她沉思会,见地下车库里空间大,还有好几排空着的仓库,便从超市一头一点点往另一方向捋着。 发电机要多备上些、各种电器是这个时代不可产的物品也要备上,比如手机、电脑、平板、电视、音响、耳机、空调、电风扇、冰箱、烤箱等等,化妆品、护肤品,各种内穿或保暖或塑身的衣物,水果、蔬菜、熟食、海产品、干货、营养品、酒、饮料、糕点、奶品等等,药店、药房里不论什么类型的药材、产品也多多备着…… 姜舒晴从大学毕业后,很少有过跟时间赛跑玩心跳的感觉了,在倒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她直接将空着的仓库全部塞满了各种效果不错、植物萃取的化妆品! 超市交易通道关闭,所有的灯紧跟着都灭了,而她的脑海彻底安静下来。姜舒晴启动了发电机,灯再度恢复工作。为了防止浪费电,她关上了大部分灯和电器,昏暗的世界里只有发电机工作的嗡嗡声。 她忍不住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倒是没有多少遗憾,这个金手指本就逆天,只是关闭交易通道已经算对她的仁慈了。能让几十万乃至数百万纸片人不再忍受饥饿、口渴,她不安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 车晃荡地前行,她并不想醒过来,开始查看昨晚的收获。 金银财物就不说了,她稀奇地瞧着那些门客宝贝的秘籍,什么武功、巫术、炼丹、画符、布阵、驯兽、杂耍的小把戏、傀儡术等等,书或厚或薄,也不知道是不是禹安夸的那么厉害。 孟老爷书库里也收录了不少这类书,她挑着看了几本,练武得肯下工夫,还要有足够的实战经验,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炼成的。她摇摇头,直接选择放弃,而是捡了轻功、点穴、敛息方面的书。 巫术大都被冠以邪术,里面涵盖了各种降头、蛊虫、养小鬼、占卜、巫医、幻术等分支,这还是她用电脑将书名挨个翻译过来的。这东西太过神秘,也对学习者有着极大的反噬作用,她不打算精学,可也得略懂一二,以防自己着道! 炼丹最重要的是丹方和处理步骤,这些在书里清楚地写着,她回头一一比照着练习,再试试丹药的功效,应该没有太大的难度。 符医对她来说很新奇,画道符就能祛走病痛,不知道对于瘟疫来说适不适合?只是提笔的事情,她准备作为自己主修的方向。 布阵太烧脑,不适合她这种单细胞生物,恐怕连最简单的防范与破阵都做不来。她准备放弃,等遇到的时候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驯兽,并是后世里简简单单让动物们听话,还得做到主人和动物心意相通,有些类似于玄幻小说里制定契约,主人能够决定它们的生死。看似高大上,其实用些恶毒的手段控制动物,让其为己所用。她果断遗弃! 杂耍里的小把戏,跟后世的魔术一样,她可以学学。 傀儡术,她也是准备了解。 车队没有任何阻拦就出了河西府城,府城外依旧是数不尽的难民,可如今他们激动地排着队,眼睛发光地望着前面一车车准备发放的粮食。接到粮食的人们,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恩,只会狠狠地磕头。 姜舒晴一行人不敢停歇,瘟疫依旧是他们首要防范的。 连着行进了两个半时辰,众人体力快要透支的时候,他们才寻了个阴凉地坐下歇息。 禹安放弃了争夺皇位,手里所握的把柄就没有亲自上交,而是交给了哥哥安插在各地的探子,用以牵制各方势力,增加夺嫡筹码。自己则以怕被人害为借口,跟随他们前往津周,等运河水位上涨,再乘舟回京。 他刚下车就猛烈咳嗽几下,还喷出半口血,成功把姜舒晴扣在身边嘘寒问暖。 高敬森脸色难看得紧,让高母一行人以为他腿伤严重了,也招来孙郎中看看。 孙郎中捏了捏他的骨头,神色严肃带着斥责道:“胡闹,你腿没有好不知道注意吗?刚要长合的腿错了位,得要重新正骨,若不是发现得早,过上几天新的骨肉长起来,你受的罪大不说,往后就是瘸子了,神仙来了都不行!” 这话一出,高家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就是姜父都背着手走过去。 “没事,估计是昨晚我口渴……没想着会伤到腿,”他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对上姜舒晴惊讶和心虚的表情,声音都显得虚弱三分。 “姜舒晴!”姜父冲着她喝道,“自己的相公都看护不好,还要去祸祸十九爷?还不过来!” 禹安紧握着拳头,很体谅地小声跟姜舒晴说:“姐,我没事,你过去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到了津周你一定要同他和离。高敬森心里只有江山百姓,根本不是良配。” 她耷拉着脑袋应声,走到高敬森旁边,看着他再一次忍受正骨的疼,心也跟着抽抽,手伸过去握住他的。 高敬森没敢用力,等腿包扎完,喝了女人递上来的水,脸上有些自厌道:“我如果呆在河西府城,也不会拖累你们。” 第四十三章 荒原 “不许这么说,”高敬森一直神色淡淡,给人一切尽在掌握的睿智和信服。姜舒晴在书里都没见过他自厌和颓废,连忙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一起走了。再说我们有马车,你就安心养腿,需要什么就跟我说,不能再逞强了!” “可是,”他紧绷着下颌,有些为难地说:“十九爷还需要你照顾。” 姜舒晴迟疑地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禹安,和他旁边的姜父、余池,“禹安有我爹和余池看着呢。” “那就麻烦娘子了,”他嘴角上扬,握着她的手眸光带着少有的柔情。 她面颊泛了层绯色,胡乱地点点头:“我就替你端茶倒水,谈不上麻烦。” 他们只休息两刻钟,吃了些早上蒸的包子,喝点水便继续赶路。 晚上的时候,他们寻了个破庙停宿。庙里有个枯井,院墙和屋子都坍塌大半,蜘蛛网遍布,聊胜于无。 高母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指挥着俩儿女做一家子的饭菜,包括姜父、禹安和余池的。玉米面饼子,菜干烧腊肉、香菇鼠肉疙瘩汤。有姜舒晴提供的调味品,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大家吃完后,都不舍得用水擦拭身体,在打扫出来的露天屋子里铺上席子,撒上一层驱虫粉,倒头就睡。 姜舒晴坚持给高敬森泡脚,仔细地给他按摩,俗话说得好,当一天的兵就要站一天的岗,自己这个做娘子的也是如此。 孩子们精力旺盛,白天时不时可以爬到车上休息或者睡觉,这会儿都围上来,听高敬森将晦涩的启蒙文章掰扯成一个个有趣育人的故事,跟着摇头晃脑地小声背上几句,并学几个简单的字。 赶路的时候他们也会将所学翻来覆去地念叨许多遍,就是想晚上得高举人一句夸奖,得到姜舒晴手里各种各样的零嘴。 在精神和物资的激励下,他们竟然全部背下了三字经,还会用树枝比划百十来个字呢!大人们十分感激,将高家的柴火、牲畜的草料都给承包了,就指望娃们能多认几个字,多学点做人处事的道理。 文学气息浓郁了,人们的觉悟也在一点一滴得到提升,而里正趁热打铁引导着大家拧成一股绳。 枯燥地行进了大半个月,那片瘴气森林已经被众人远远抛在身后,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杂草能将人给埋没。平静的荒原里,隐藏着众人无法想象的危险。 汉子们站在车辕上眺望,艰难地吞咽下,“高举人,咱真的要从这里过去吗?说不定走进去就迷了路!” “这片荒原跟瘴气林子接壤,立马不知道有多少毒物吧?” 老人们却发愁,“现在天旱,这草遇上火不得全着了?咱们进去后,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是啊,说不定里面还有狼群呢,突然窜出来,咱只有等着被吃的份!” 可他们也不能回去从湖口省走吧?听说湖口省的太守感染疫症没了,下属的官差们将城门紧闭,在里面斗得水深火热,对于染病的百姓,不管是不是疫症统统都给赶到一处,每隔三五日就要焚烧一回,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新官带兵上任也得许久,更别说将这团乱麻给理顺。 让大家最为迟疑的是,两条路相差半个月路程呢,这得节省多少粮食和水啊? “老夫这里有指南针,咱不至于迷路,”姜父从怀里掏出精巧的指南针道,“至于火灾……” “至于火灾并不难解决,”高敬森接过话说,“大家都是地里干活的好手,这荒原里都是草,我们只需要割出一片空地,倒也能够保命。如果运气好,咱还能捡不少野味呢。” 这句话逗得大家一乐,细想下,若真的起了火,他们肯定能早早就看见,或是赶路避开,或是尽快割出一块地,不至于被烧死。 “里面铁定是有成群的野兽,可它们也不傻知道捕捉落单的食物,咱这么多人紧凑地走着,男人都拿着刀警惕些,老人孩子们拿着盘子、锣鼓使劲地敲着,加上辣椒粉、胡椒粉等物,咱也能有惊无险趟过这片荒原!”禹安也清清嗓子开口道。 “成,咱就听各位爷们的,看看老天舍不舍得将咱召回去!” 众人纷纷附和着,这么一路他们都想开了,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机遇和风险是并行的,要想求生路也得用命搏啊! 大家意见统一后,位于队首姜舒晴、高敬森的马车绑了三个木板做成的轻木架子,俩个木板同车辕捆在一起,中间的木板则横距在三匹马前面半丈、贴地一寸,用来压倒杂草,顺便“打草惊蛇”。这横距的木板下是俩木轮,便是遇到小坡也不阻碍前进。 荒原是大,可有指南针在,众人不需要绕远,手握着木棍四处拍打惊蛇虫,直奔着津周方向而去。 他们这队人赶路很凶猛,在河西府城停留的一日,许多人都从城外跟随的那群流民口中得知,再经由将士们之口,竟然连南门外的难民都有所耳闻。听说太守能够很快抑制住瘟疫,也跟他们有关。 领了粮食、又带足了水,有部分人们看着周围病恹恹的众人,咬咬牙组了队带着家人,追随而去! 这时候的人们大都有吃苦耐劳的品质,哪怕没有牲畜,他们也能缩短休息和睡觉的时间,沿着姜舒晴一行人的足迹奔着。 离开瘟疫区和津周粮食一年两三熟的信念,让一波又一波的人们离开河西府城,摆脱坐等饲养又处于染疫恐慌的焦灼,一路向南。 姜舒晴他们四十多辆车和几百人,足够在荒原里踏出一条小道。在草皮上行走,队伍速度慢了一半,他们携带的水哪怕很多,一路上也不舍得喝,依旧见了底,可四周的景色没有一丝变化。 晚上,他们早就割出一大块空地,撒上驱虫粉,只点了几个篝火用来热水煮饭。 “大家的水最多能支撑三天,”里正眉头紧锁,没有武功高强的侍卫探路,他们光是寻水都没有头绪。 姜舒晴也无能为力,她已经很努力悄悄地往每家每户的浴桶和竹节中添加水,让他们多用了四五日呢! 姜父也摆摆手,“老夫南来北往这么久,可很少遇到旱情,一路上碰个人家给点银子就行。” 第四十四章 寻水 禹安张了张嘴,自己俩辈子加起来确实有三十多岁,可每一世都没能活过成年,面对的人和事自然比成年人的简单得多。即便这一世他努力看书,争取掌控自己的命运,但终究是纸上谈兵,面对眼前的困难,没有丝毫头绪。 众人免不得将视线投向高敬森。 他抿了口蜜水,不大喜甜腻的味道,可还是面不改色地饮下去半盅,“大家只知道老马识途,却不知马的鼻子很尖,完全能够用以寻水。我们之前遇到过鹿群、羊群,说明荒原里有水,且这里人烟罕至,很多植物也能够供我们补给水分。” 说着他招呼人给他备下纸笔,略微沉思,下笔写写画画,没多大会就给出好几种方案。 亏得姜舒晴之前被姜父那些马价值千金的论调给唬住了,不舍得将它们卖掉。这会儿他们将六匹马牵出来,由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胡栖元带队,加上几个会骑马的汉子和脑子灵活、得了高敬森一半相授的高敬木,一起挂着一圈竹节和干粮,准备天亮后去寻水。 他们六个人和六匹马,很容易成为狼群、老虎等凶兽的口粮。姜舒晴贡献了好几把小弓弩,和超强麻醉剂。孙郎中也配了不少治疗毒蛇的药贴。 众人所去的方向已经出现了一群高耸入云的山脉,也不怕迷失方向。 大家晚上睡得不沉,早早就醒来,送走胡栖元一行人,他们继续向南进发。荒原里草极其多,密密麻麻没有一处空地,哪怕天旱得紧,草依旧顽强生存。地面倒是没有裂出纹路。 他们白天行走时甚至觉得有蒸腾潮湿的水汽扑面! 禹安脑子一动,吩咐众人将空的竹节捆一起倒绑在车上,下面放木桶做成简单的露水收集器。天刚蒙蒙亮,气温不算高,竹身上渐渐凝结出露水,一滴滴往下滑,汇聚在一起滴入木桶里。 再者草上还有不少凝结的露珠,趁着太阳还没出来,众人纷纷拿着竹节不辞辛苦地一根根草地收集。 虽然露水不多,可也能让每人喝口解渴。 姜舒晴受到启发,用电脑查了不少收集露水的法子,荒原如此大,他们二百多号人,怎样都不能渴着啊! 等太阳高升,他们每个人竟然采集了半罐子露水,这些省着喝能渡过大半天呢。众人打起精神了,准备明天多收集些,争取能收集到一天喝的量。 第三天的时候,胡栖元六人面带喜色地归来的时候,众人的水非但没有消耗,反而还多了一天的量。 只是收集露水太辛苦,耽搁赶路,颇有些本末倒置。 “幸不辱使命,”胡栖元见到大家,利索地从马上跳下来,抱拳激动地道了句,“我们骑马往东碰到一个鹿群,便远远缀在它们身后,果然没多久就发现一条河,那水位竟有一米深,河边动物很多。我们往南抵达群山,攀登上去查看,发现这河流是从南边流过来的,咱以后十天半个月的不缺水了!” 说着他跟其他几个人从马上和自己身上解下竹节,每人都能得两罐,众人高兴得紧。 胡栖元是打猎好手,竟然在山上猎了些锦鸡、野兔和狍子!怕天热,肉存放不住,他在箭矢上抹上麻醉剂,将其迷晕捆了翅膀、爪子。时间太紧,他没猎多少,只去的每人分了只锦鸡和俩野兔。 看得众人一阵眼馋,到底没有厚着脸皮张嘴讨要。毕竟刚开始去寻水时,他们为了躲避危险,大都束缚着小辈,以不会骑马为理由推了。 “不过,”高敬木接过话说,“我们攀上群山,看见咱后面有零零散散的难民跟随,大约相隔半天多的路程。” 一听这话,高敬森和姜父对视一眼,他们此刻担心的并不是瘟疫,而是火灾! 虽说荒原里有河流经过,又同草木丰茂的瘴气森林接壤,可烈烈阳光下,草木失水严重,人们用火不注意,很容易造成火灾。想想麦秸燃烧时候的景象,火一点即燃,四处扩散,犹如饕鬄贪婪地吞噬所到的一切,半天多的路程真的不远。 “我们往河边的方向前行,步子要加快了,咱都有骡车,可不能被人给追上!”里正得到示意,高声喊道。 众人纷纷应话,有了奔头,他们脚步都轻快不少,再说这里遍地是牲畜们的吃食,骡子、牛和马状态不错,顺从地一路小跑。 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他们抵达河边,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儿郎们和孩子们直接兴奋地高呼一声,衣服都不脱一个纵身扎进去欢快地游着,惊起一片水鸟。 妇人和姑娘们笑开了花,都拿出积攒了许久满是汗臭的衣服,寻个青石开始摔打搓洗起来。 老人们则用镰刀在河边割出一片空地,点了火后,不约而同地将家里最好的吃食拿出来,给小辈们补补身子,再熬上一大锅米粥! 高敬林和高敬木也难得撒欢去河里洗澡,而姜舒晴给高母留下足够的食材,便同高静环、高静华一起去洗衣服。 姜舒晴收拾了两尖盆衣服,有他们一家四口的,有姜父和禹安的。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超市,她只是勤换小衣,外面的衣服则跟其他人一样堆积着,汗味发酵后十分冲鼻,能让人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她学着别人一样,将衣服在河里浸透放青石上,用棒槌使劲地敲打,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则往上放入茶香味的洗衣液。这种洗衣液去污渍能力强,且味道清香不出格。捶打完,她便将衣服往水里涮涮,拧干后再去拿下一件。 姜舒晴洗得慢,可她有洗衣机作弊,手洗一件,丢洗衣机两件;自己搓了,洗衣机冲洗甩干。速度倒是跟手脚麻利的小媳妇般,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两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将衣服晾上,她端了盆水,将帕子绞了递给高敬森,轻笑着说:“你先擦拭下,等他们在水里扑腾够了,再让他们给你好好洗洗。”自己则将俩娃扒光,兑上高母烧得热水,给他们仔细地洗着。 第四十五章 捕鱼 高敬森接过来,擦了把脸、脖子和胳膊,汗腻感除去大半,浑身轻快许多。见她的专注地给孩子们洗澡,便没话找话说:“晚上吃什么?” “今天难得大家高兴,我们又在河边不缺水,还得了一只鸡和两只兔子,我就给娘多拿了些食材。咱吃烙饼,喝鸡丝粥,用笋干炖兔肉,再用香菇炒个腊肉,给大家补补身子,可好?” 日子过得枯燥,倒是极其磨人的性子,姜舒晴心里的燥意没了,到也有些贤妻良母的架势,看得禹安惊奇又恨得牙痒痒,谁让姐姐身上那股子柔情蜜意不是对他释放的。好歹,他上一世为了她丢了一命,可想想高敬森是她原身的丈夫,俩人天天挤在狭窄的车厢里,又有俩孩子当调剂。 他牙又蓦地一酸,站起身,笑着说:“姐,你且等着,弟弟给你加餐。”说着他一手拎着个筐子,一手拿着个木棍就往河边芦苇荡走去。 姜舒晴连忙跑过去,想要扯住他的胳膊,但四周那么多视线集中往这边来,只能小声喊道:“你又发哪门子疯?你身体没好呢,还是少活动。再说这里人烟罕至,你别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就逞能!” 终于惹来她的注意,禹安笑笑,“你跟外甥们整天吃这些腌制品没营养,刚刚我瞧见不少水鸟,说不定这里有鸟蛋呢。我走不远,喏,有打蛇棍在,不碍事的。” “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赶路咱也在各自的车厢,哪怕下了车,你也只顾着他。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事……”他认真地看向她,声音一如既往带着讨好。 姜舒晴抿抿唇,无奈地点点头。 少年眼睛一亮,转身摆摆手,嗖地一下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前世对他呼来唤去,丝毫都没将他当做家人对待,而他跟她养的那条京巴似的,总是在一个角落静静地候着她。 在这个异世,禹安同她来说,跟姜父一样重要。她不想再将这个傻弟弟推开了。 高敬森洗了澡,换上一套衣服,他脸上的神色被渐渐降临的夜幕所笼罩,给人一种清寒之感,又有种绝世独立之孤寂。 姜舒晴端了鸡丝粥过来,见状怔了下,笑着递过来,“虽然一只鸡不算大,可熬成鸡丝粥倒能够咱四房每人一碗。野味味道果然浓郁,你尝尝,娘亲熬得可清香了。” 高敬森接过来,低垂着眼睑,淡淡地道:“到了津周,你有什么打算?” “嗯?”她笑容僵了下。 “到了津周,你跟岳丈就常驻那吧,”他伸手握住她,细细地摩擦着,温软滑润,“我会参加明年的会试,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及第入朝为官。”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别过脸去,今天好好的心情全被他给败坏没了。“到了那,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这不是之前说好了吗?” “你,就不曾对我有一丝不舍吗?不过见几面的皇子也能得到你另眼相待,我们……”说到这,高敬森也自嘲地笑笑,他们从最开始就错了,不该有榜下捉婿的强迫,不该有洞房时熏香的算计,不该有他躲她厌的相处,四年,他们之间也不过几面之缘。 姜舒晴深吸口气,自己在感情方面是一张白纸,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藕断丝连的感觉。她扯扯唇角,“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我们现在说这些不晚吗?” 不晚,他若是一直是他的话,肯定会这么说。 可,他身上背负太多,给不了承诺,又不甘看她待别人不同。 只能硬邦邦地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以后你遇到事情,可以来寻我。” 姜舒晴咬咬唇瓣,按理说这句话她盼了一路了,可真从他嘴里说出来,她依旧没感觉到舒畅。胡乱地点点头,她闷声闷气地说:“我去帮娘亲做饭。” 高敬森招来高敬木,让他推着自己去河边。 天边只剩下抹绛紫色,一堆堆的篝火映照在人脸上,宛若最后一抹晚霞。河水只有一米深,且清澈见底,淙淙流水击石声,带来丝夏日不多的凉意。 “哥,这里的鱼整日跟水鸟斗智斗勇,忒机灵了些,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捉到一条,”高敬木瞧着水里时不时游过的鱼,摇着头无奈地说。 高敬森手握着弓弩冲着欢快摇尾的鱼,毫不犹豫地射去。箭矢射穿鱼身,狠狠地钉入河底,激起一片浑浊。不等污浊遮掩其他鱼的踪迹,他手里的箭矢一支接着一支射出,无一虚发,看得众人高声叫好。 等他手里一筒箭矢用尽,候在一旁的小伙们早就迫不及待下河将鱼和箭矢拾上来。高敬森再度端起弓弩为众人猎鱼,几筒子下去,每户人家都得了好几条大鱼。 用薄油将鱼略微一煎,倒入野葱、姜、蒜去腥,加入水慢慢地炖,汤渐渐泛起奶白,加入一撮盐,味道鲜香可口,又补身子。 姜舒晴都忍不住喝了两碗,没想到如此简单的做法,鱼汤如此美味,果真馋狠了吗? 禹安也很快回来了,他手里垮着满满一篮子的野鸭蛋,身上的衣服也兜了不少鸟蛋。 众人见了眼睛发直了,都不顾及他的身份,忍不住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十九爷,河边有这么多野鸭蛋和水鸟蛋吗?” “草丛里蛇虫多吗?你找到蛋的地方远不远,还有没拾到的吗?” 禹安爽朗笑着道:“你们之前也瞧见那一大片惊走的水鸟和野鸭子,它们的蛋自然是多得。不过现在天晚了,等明天一早你们再寻摸吧!” 说着他穿过众人,走到姜舒晴跟前,将沉甸甸的篮子搁下,“姐,再来个野葱炒蛋,给外甥们加菜!” 姜舒晴被鱼汤勾得胃口大开,“再烙些鸡蛋饼,明天早上咱吃阳春面……” 众人皆吃撑了,砸吧着嘴巴回味着鱼汤,纷纷扯了草编起简单的渔篓。这地人烟罕至,鱼儿肥硕且多,一条条顺着水流钻入篓子里逃脱不开,被人们捉起来开膛破肚放在车顶晾着。 第四十六章 挡道 为了吃食,大家皆缩短了睡眠时间,顶着月色结伴在河两岸寻摸鸟蛋和野鸭蛋。互相之间吆喝着,手里都握着棍子敲打着草丛,将附近扫荡一番,果真收获颇丰。 老人们喜滋滋地将蛋小心翼翼地塞到被褥、衣服里,又或者用草编织成网袋兜住。 早饭时众人眼眶湿润地吃上了荷包蛋,哪怕眼前条件艰苦,可他们都觉得十分幸福。 大家只将竹节里装满开水,把火堆浇灭,沿着河边往南去。汉子们轮流在前面扫荡水鸟蛋、野鸭蛋,甚至是蛇蛋,那数量多得吓人,让众人都忘却了赶路的疲惫。 平时家里的鸭蛋、鸡蛋和鹅蛋要么给孩子加营养,要么用于人情往来,要么攒着给儿媳妇坐月子用,要么就是卖了换银子,除了富户张家、姜家父女俩和禹安,谁舍得一日三餐地吃? 大人们,尤其是老人和男人,多久没有尝过蛋的味道了。 生蛋容易破碎,煮熟不耐放,他们在赶路中,又制作不成咸蛋,于是就将蛋碎烘干后磨成粉同鱼骨粉、鸡骨粉掺在一起,这样不论煮菜粥还是蒸窝窝,加入一小捏,营养不说,口感细腻味道鲜美。 沿着河走了九天,河流就改了方向,他们不得不将浴桶、木桶和所有竹节都盛满开水继续往南。 一望无际的荒原,和永远走不到的群山,让人们心里的劲一点点地卸去,每日咬牙凭借着惯性赶路。 晚上歇息的时候,他们会多下些露水收集器,这样清晨醒来能得半罐水,减缓水的消耗,如此,他们也能同后面的难民拉开距离。 当然了,他们在驱虫粉圈外面也布置上捕鼠器和捕蛇器,每晚收获颇丰,甚至还能得到味道鲜嫩、个头硕大的竹鼠!加上每天日头足,他们囤了不少的肉干,每人身上背着沉甸甸的篓子,腰上也垮着肉干充饥。 五六天工夫,各种肉就没地盛装了,大家便敞开肚皮吃肉,反倒是粮食做成糊糊或者粥平衡下营养。如此众人非但没有消瘦,反而精神气比往常过年的时候还好,大人们壮硕,孩子们个头蹭蹭往上窜。 因为身后难民追得紧,他们心里又怕会有火灾,赶路更加凶猛,往往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才驻下割草、做饭、睡觉,眯上俩时辰踏着月色继续前行。 一个多月,他们没有碰见一个外人,期间还寻了几次水。 在心惊胆战中,他们终于踏出了艾莫荒原,看见袅袅炊烟的村庄。 大家回过头,望着傍晚随着微风摇摆、一望无际的杂草,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走出来了。众人忍不住兴奋地相拥喊叫,太煎熬了,就是各种肉、蛋都不能挥去心里逐渐放大的焦躁。 或许因为他们每到一处歇息就做好了防火、防虫措施,踏着他们足迹追随的难民们也学个七八,并没有发生火灾。 看着干涸的河流,车上的老人们将盛满水的浴桶给遮掩,抱紧怀里的竹节,指挥着家人将晾晒的肉都收拾起来,再给牲畜们多割些草料,正好将一车的好东西都给盖住了。 艾莫荒原折磨的是他们的精神,到了有人的地方,他们要防范人心险恶,不仅不能松懈,更要打起精神握着刀。 姜舒晴这段时间,没事就掀开帘子望着窗外发呆,实则翻看超市里的秘籍。自己不懂没关系,不是有句话叫做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吗?她就用笨方法将轻功、点穴、敛息、各种丹方、符文都囫囵下去,等没人的时候再练习。 偶尔乏了,就看看巫术、傀儡、杂耍调剂下。 她跟高敬森都在躲避着对方,注定要和离,再多纠缠只会令自己痛苦。倒不如利用心理学里治疗强迫症的方法,天天面对着人,让自己慢慢做到心静如水。 大家赶路经验丰富,状态调整的很快,略作整顿继续出发。 离开高成庄已经三个月了,他们哪怕为了寻水多走不少弯路,依旧比计划里快许多,估计再有俩个月就能抵达津周。 艾莫荒原同湖口省搭界,路上已经零零散散着枯瘦如柴、面带青色的难民,大家捂紧口罩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眼神里盛着努力装出来的凶悍,手里的凶器不时地划上两下。加上他们不同旁人的健硕体格,难民们纷纷让道,生怕那锋利的刀子不长眼往自个儿身上捅。 灾害年间,人命更不值钱,路边随处都能见倒下起不来的人。 可也有饿狠了、走投无路的人上前,胡栖元带着几个汉子手握着棍棒,见到这样的人毫不留情往旁边扫去,若是那人依旧不识相,那就卸掉胳膊和腿。 一个单薄娇小的身影扑到车队前,跪倒在地,“求求好心人买了我们姐弟俩吧,只要给口吃得就行。”路旁树边靠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可那双眼睛里带着股屈辱和愤怒,嘴巴张开,确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挡路的人抬起脸,哆哆嗦嗦地将一头乱发扒拉开,露出灰尘也遮掩不住精致漂亮的五官。 是个小姑娘,胡栖元蹙下眉,手里的棍子不好招呼上去,冷声道:“我们不是慈善堂,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哪里有余粮再养你们?抓紧离开,虽然我们不能对你出手,”他侧头看向树下的少年,“却能断了他的手脚。” 小姑娘惊恐地坐在地上,有些绝望地看向自己的弟弟,一咬牙眼含泪意就要往胡栖元身上扑,“我可以为奴为婢……” 不等她靠近,胡栖元就侧身躲开,哪里想她跟猴子似的奔到马车前麻利地跳上去,没等高敬林反应,便已经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她对上高敬森漆黑淬冰的眸子,浑身都动弹不得,想想自己姐弟俩的处境,依旧顶着十足压迫,手抓上领口要往下扯。 姜舒晴看得那叫一个气,直接上去往她身上戳了几下,将这几日消化的点穴手法运用了一遍。 “好了,再点下去就是死穴了,”高敬森按住她的手,冲高敬林说:“二弟,将人丢下去。” 第四十七章 契约 小姑娘浑身动弹不得,发不了声,只能拿着眼睛愤恨地瞪向姜舒晴,似是能用眼刀子将她千刀万剐般。 姜舒晴扯扯唇角,“这世道上活不下去的人多了,可像你这般为了活命破坏人夫妻感情的不多。谁愿意救个随时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饿狼?” 后面的小子们刚刚见车停了,便纷纷站在骡子上往前眺望,给大人们学舌。胡栖元的媳妇听了,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也恨得牙痒痒道:“说是卖身求个活路,咱队里那么多没媳妇的汉子你不选,偏偏挑了我相公和高举人,没脸没皮的小蹄子,想得可真美!” 瞧着小姑娘眼角下那颗殷红的泪痣和一双狭长的杏眸,姜舒晴眼睛一眯,上前戳了好几下,才解开哑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月,”她咬着唇瓣,浑身上下便多了股楚楚可怜的气息。 唔,虽然剧情因为自个儿的出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眼前女人的化名依旧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苏月多了个弟弟。 为了这个弟弟,苏月不得不拼尽所有的算计,哪怕最在乎的脸面都不打算要了。只可惜此刻的她跟高敬森没有共患难的情谊,也不知道往后的剧情受不受影响? 毕竟苏月身后有一股神秘的势力,据说是某个消失已久的超级世家,跺一跺脚便能让整个华夏国为之一颤,是拿了半个女主戏份的人呢! 姜舒晴看了看高敬森,犹豫下,看着大佬对自己许诺的份上,不能断了他高升的路啊。 “你若是好好同我们说,我们也不是那等见死不救的人,但某些心思你万不该有的。”她拿出正房的气势来,缓缓地说。 “之前是苏月急糊涂了,苏月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她压下所有的情绪,诚挚地说:“夫人心善,救救我弟弟吧?苏月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连真名都不是,如何能做牛做马? 禹安走上前,拿出一张刚刚书写完的卖身契,只不过最后没有署名,“这世道人命不值钱,便是你们姐弟俩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同草药相抵。所以,你确定要签?” 苏月想了想应声:“签,只有签了,我们姐弟俩才有活路。” “你都不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还是说压根就不想承认这卖身契?没有户册、没有去官府备案,这卖身契效力不高呢。” “我们姐弟俩岂是赖账的人?”苏月涨红了脸,眼睛里也泛着泪花。“签了卖身契,自然就是认得!” 禹安扯扯唇角,直接上前手握着匕首划破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按在卖身契上。殷红的指印清晰呈现在雪白的纸上,他大步走到少年跟前,也如法炮制,取得另一枚指印。 晃了晃卖身契,他笑着说:“孙叔,麻烦你给……” “苏城,”被解开穴位的苏月连忙奔到弟弟身边,也不嫌脏,就将那割破的手指放入嘴里止血。她边哭边笑着说:“弟弟,我们能活下去了!以后我们会平平安安的,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孙叔,给那小子看看是不是瘟疫,”说完他转身将那卖身契递给姜舒晴,拉着她到旁边小声地说:“姐,你准备放虎归山吗?” “我只是不想挡了高敬森的机缘,”姜舒晴嘁了声。 “这苏月不是个简单人物,那个苏城也不该存在。”禹安不赞同地说,“我瞧着他们已经恨上你了,不过,有了这张卖身契,他们对你也多少忌讳些。唉,若是有苗巫相助,凭借着纸上的血,签订个什么神魂契约,那东西才厉害呢,可比衙门立案有用! 等我回京后寻寻人,有这姐弟俩在,姐姐你日子才能过得更加舒坦。”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巫术里面有立定契约的咒语,只是天地规则束缚着,必须有舍有得、有来有往,根本没有多少捷径能走。她做不来以自己身体健康为赌注立契。 不过呢,她唇角扯出抹笑意,自己最近看符医那厚厚几本书,发现了个趣事。这符箓看是晦涩难懂,实则是拿天地灵气为己所用,若是看多了,就跟电脑编程似的,只要自己掌握了规则,那么她便能随心所欲地创新符箓。 说不定她能惩办撒谎精呢,让世人在她面前皆为自己的承诺担责! 爸爸再也不用担心她上当受骗啦,想想她都热血沸腾,突然寻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只要自己啃透了符箓,还愁被人欺负吗? 靠人靠天不如靠己,既然自己有了这个机缘,那她不将其学为所用,那才是真傻子。 把卖身契收起来,他们就站在一旁静候孙郎中诊断结果。 许久,孙郎中回来,先去狠狠地洗手,换了一个口罩,脸色难看地说:“怕是瘟疫,而且已经病入膏肓,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苏月跑过来跪倒在地,使劲地磕头,边磕头还边跪着上前要抱他的腿,“郎中,你救救我弟弟啊,他还没有咽气呢,你不能这么早就放弃!” “胡闹,”孙郎中赶紧躲开,训斥道:“瘟疫若是能轻而易举地治好,全国这么多百姓何苦受罪等死?老夫又不是神仙,确实治不了,为了一个必死之人搭上更多人的性命,根本不值。” 说完,他冲高敬森一等人说,“这丫头咱也不能带,谁知道她有没有被传染上。” 众人倒抽口气,连忙离得远远地,催促道:“十九爷,高举人,姜老爷,我们快点走吧,咱不停歇地赶了三个来月的路,不就是在躲瘟疫?你们可不能心软,让咱的努力前功尽弃呐!” 禹安和姜舒晴都将自己的手洗了好几遍。 姜舒晴刚才没有错过苏月听到孙郎中说病入膏肓、无能为力时,脸上极快地闪过抹解脱的笑意。虽然很浅淡,可她还是看到了。 苏月要放弃的人,姜舒晴很感兴趣,略微想了下,就说:“我已经同他们签订契约,不好不管他们。这样吧,我们拨出一匹骡子,让苏城坐上去,苏月跟在队伍后面照顾他。” 第四十八章 挖坑 姜父、高敬森和禹安都站在姜舒晴这边,众人没得拒绝,只能认了,“那让他们站在十丈开外!” 姜舒晴应下,给他们姐弟俩收拾了些吃食和水,又拿了个葫芦,里面的水中加了退烧药,一起绑在骡子上,“吃食和水都有限,你们省着点。这里是些草药,虽然不能根治瘟疫,但能退烧,让人少受点罪。记得跟紧我们,不然你们姐弟俩可护不住这些东西。” 苏月努力地笑着感恩,可腰背挺得笔直,牵着骡子走到苏城面前,费劲地托起他送往骡背。可她力气小,又许久没吃东西了,这个过程并不顺畅。 姜舒晴跟俩娃就满脸黑线地看着。 “娘亲,这个哥哥没病死也能被她给摔死了吧?”高雅然同情地摇头说。 “哼,”高卓然人小,却学着他爹冷哼道:“我瞧着那女人根本就没使劲,故意为之的!” 俩娃都看出来了,苏月这是多故意呢? 不过大家都没有插手的意思,这会儿他们帮了又如何,往后苏月伺候的不尽心,苏城依旧活不成。 姜舒晴闭上眼开始攻克符文,书上没有太多详细的东西,都是一张张各种功效的符文,厚厚的几本书。画符是需要天赋的,否则照葫芦画瓢谁都会,哪里还有符医的存在? 单单一个感知天地之灵气,就不知道阻挡了多少人的步伐,更不要说还得将其凝聚入经脉,通过符笔注入到符纸中。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个极高的门槛,若能迈过去,就能成为先天修士,毕竟符箓隶属于修士辅修的一种。只是这世上灵气不多,根本没法供修士继续修炼入阶。 百姓千千万,拥有修炼体质的能有几个?万里挑一都是好的。 她目光转向丹方,里面有几张是排除人体杂质的。她想着人身体通透、骨骼经脉清奇后,是不是更容易感知天地灵气?不管如何,她总是要试试的,自己能重生在异世,是否也拥有点小光环? 信不过别人炼制的丹药,她亲自按照丹方从中药房挑选出所需药材,按照步骤用煤气炉在砂锅里熬煮、过滤后烘至成丸,期间用露水让药性完全发散出来。 晚上休息的时候,她服用了一颗,根本没有小说里肌肤排出厚厚泥痂的情况,肚子反倒是锣鼓喧天。她凌乱地拉着俩小姑子给自己把风,生生蹲了一个时辰,腿脚酸麻不已。 不过她浑身确实轻快不少,连额头上起得痘子都消了大半,当真是神奇!她对博大精深的夏华医术投以极高的热情,继续研究淬炼筋骨的药丸、药汤,给自己制定了塑身计划。 虽然不清楚自己最后能否踏上符医的路子,可她也绝非没有收获。大不了,自己寻几个好苗子从小培养,或者传给儿孙,反倒省了自己的工夫。 姜舒晴从不认为自己运气好,而是清楚孟家富贵滔天,被其请入府当成贵客供奉的一定是夏华国乃至周围邻国里最有本事的人。他们像是巫师手里的培训出来的蛊王,不知道吞并了多少同行,在浪淘沙中最终出金,站在行业顶端俯视众生,而她误打误撞爬上山头截了他们的权杖和法袍。 用符箓祛除瘟疫暂时是不行的,她粗略地翻看了下各种丹方,发现有几种是专门针对各种疫症。丹方下有几行小字注解,说服用此药后人体温度上升,却因为某几味药作用并不会烧坏脑子、机体也能用药慢慢养回来,相当于在人体内放了把无焰火,将瘟疫灼尽。 按照姜舒晴的理解,瘟疫毕竟是外侵者,体内的“卫士们”但凡从丹药中借到了武器,就能将其驱逐出境。 只是疫症千万,每个人情况又有所不同,此方法颇为凶险,并不保证一定能得到期许的效果。 姜舒晴平心静气会,将丹方看了数十遍,然后开始配药熬制成丹。有了黑漆漆散发着药香的丹药,剩下的就看老天给不给苏城活路了。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疲惫的很,除了守夜的人们,都倒地就睡,呼噜声不绝于耳。 苏月牵着骡子停在下风口,试探地同众人拉开三丈的距离生火。喂了苏城几口水后,她嚼了半块老鼠肉干,喝了一气水,围着火堆蜷缩着身子闭上眼,乖巧又带着种让人疼惜入骨的柔弱。 姜舒晴借着起夜的空,磕磕绊绊地运起轻功,绕了一大圈,悄摸摸地靠近苏月姐弟。用抹了超强麻醉剂的暴雨梨花针招呼苏月,等了片刻,见人并没有动作,她才弓着腰一点点靠近,往苏城嘴里塞了药丸,又灌了些营养剂,收起苏月身上的五根钢针。 看到苏城眸子在眼睑下不停地转动,姜舒晴挂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小声地说:“我知道你醒着呢,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不过,你可以借此看看某些人的心思,不能人活了,心仍是糊涂着。” 回到马车上,她的心脏还噗通噗通跳得不行。回味着自己第一次当夜行侠的体验,姜舒晴眼睛晶亮得紧,唇瓣微弯,更加坚定到了津周好好修炼轻功。 等她睡沉后,高敬森睁开眼,长臂一伸将人捞入怀中,手掌轻车熟路地从衣衫下寻到滑嫩的脊背,源源不断的热意缓慢温和地涌入娇人的经脉,一遍遍地冲刷着。 咦,他动作略微一顿,立即再度眯起眼印证一番。不过一日,她的经脉和骨骼有了很大的改变,哪怕内力都凝实了三分。想到傍晚她消失的那半个时辰,高敬森紧抿着唇,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次日大家都吃过早饭收拾好准备赶路的时候,苏月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将苏城托上骡子,小跑地追上来。 昨天苏城脸上已经泛了青紫色,孙郎中断定他没有两日活头,很可能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可今儿个,他脸色潮红浑身滚烫,烧得迷迷糊糊地,急得苏月索要了好几次水,不辞辛苦地给他一遍遍地擦拭着额头,哪怕自己嘴巴起皮了,依旧紧着他用。 众人们看了颇为动容,虽然没有出声安慰她,态度已经软化大半。 第四十九章 抛弃 头顶的太阳每天都散发着无尽地热情,炽烤着大地,一点点灼烧众人的希冀。已经十月份了,除了晚上比往常寒凉,依旧不减秋日的影子。 出了艾莫荒漠,他们走了数日进入夏川省,望着紧闭的城门,和城门外徘徊的难民,众人神色凝重。 高敬森喊来余池和高敬木,让他们去打探一下,其他人距离难民远远地驻下歇息。大家有条不紊地拾柴火、割草料、煮水做饭,像是平时野炊般,哪里有丝毫背井离乡逃难的狼狈。 看得难民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可怯与众人手里时不时亮出来的大刀,只能伸长脖子看。 余池和高敬木骑着马,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握着长刀肃着脸到达城门口。 城门紧闭,难民们都将厚重斑驳的铁门给堵严了。 一丈高的地方贴了张告示,不知道张贴了多久,红色的纸张褪去原本的颜色泛着白。上面清楚地写着,此大门暂时关闭,不得有任何人以任何手段通过,一经发现处以极刑! 俩人互视一眼,看向恹恹固执等在城外的难民,很快就有一个激灵的半大孩子上前。他咧着白牙笑着说:“俩位老爷,您们是想问如何进城吧?您们也看到了,这个大门是不开的,不过往东二十里有个军营,有钱有势没病症的人说不定能够通过。” 这孩子又说了不少夏川省的情况,在地龙翻身伊始,太守就下令严格防控难民流入,且天天都派人前去湖口省打探,刚听到瘟疫有猖獗的苗头,立马关了大门。 只留军营一处能进出夏川省,那里重兵把守,没有足够的权势是无法通过。更不是他们这些贫民百姓能耍赖的地方。 “谢谢小兄弟了,”高敬木抱拳道,随手扯下还剩四分之一水的竹节和一个馒头扔过去,同余池回去了。 听了这消息,众人的心放下大半,他们中有个府城解元,有个承安侯府的旁支姜老爷,有个皇十九子,亦是有不少银两。只是,他们将目光投向队伍后那匹骡子上。 被孙郎中断定将要赴黄泉的人,挣扎了数日一直没去阎罗殿报道。可他一直昏迷不醒,脸上的潮红却迟迟不退,令众人的心都拎着不敢落下。 反倒是对他照顾有加不辞辛劳的苏月,除了疲惫和精神不佳,并没有染病的迹象。大家都道是她太善良,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会对她颇为照顾。 姜舒晴听了总觉得哪里怪异,哪怕是普通严重的伤寒,俩人近距离接触都有可能感染,更何况他们赶路强度大,苏月本就娇弱,怎么可能不受一点影响?除非她得过瘟疫扛了过去,要么是她有奇药护身! 孙郎中吃过饭,在高敬森几人的商议下,全副武装走到苏城跟前。 苏月激动地站起身,语无伦次地道:“孙郎中,我弟弟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快好了?可他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呢?” 孙郎中没答话,而是仔细地给苏城检查了一遍,又闭上眼把了会脉,站起身往回走。 “孙郎中,”苏月一见,忙上前询问,手不自主地要抓上孙郎中的胳膊,却被禹安捏着颗石子狠狠地打了下。 她痛呼出声,差点没掩饰住眼里的戾色,瘪着嘴委屈地缩回手,“孙郎中,你就给我说实话吧,我,我能撑得住!” 孙郎中先去洗手,又接过姜父递过来的酒,往身上撒了一通,这姿态做得众人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进入夏川省的,”他没有直接说苏城的病情,只是紧蹙着眉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任何有瘟疫症状的都不能通过。 “我弟弟,他,他还有救吗?”苏月满含期许,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姑娘,染了瘟疫能好的有几个?你照顾他这么久已经很好了,与其为了他留在此地等死,倒不如将他安排妥当,说不定他自己好了呢?你们姐弟俩在津周再聚便是。” “对啊,苏姑娘,你弟弟肯定也不舍得你放弃生机,总得有个人活着吧?” 众人出于多方面原因,纷纷劝说苏月放弃苏城。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被阻在夏川省外,也不想眼睁睁瞧着善良的姑娘自生自灭。 苏月忍不住哀嚎地扑到苏城身上,狠急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我们姐俩好不容易有吃有喝了,你就狠心丢下姐姐吗?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爹和娘?” “姐姐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走了让姐姐怎么办啊?你睁开眼看看姐姐,”她声音悲恸,闻者落泪。 她猛地擦擦眼泪,冲着姜舒晴一行人磕头,“主子,他也是您买下来的人。您不能丢了他啊,咱在这里等等行吗?我弟弟肯定能好的!” 成六寡妇推推自家小儿子,小声说:“谁那么多闲工夫看一个人慢慢死透?你去将人拉过来好好用酒撒上一遍,她就是你媳妇了!” 她大儿子念书好,成了秀才老爷,以后铁定是要娶千金小姐的。小儿子虽然憨厚老实,但是秀才老爷的弟弟总不能还娶个村姑吧?这苏月小丫头长得好,看着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是哪家小姐或者大户丫头呢。他们不能让别人捡了这个便宜。 至于卖身契,哼,她跟高家扯两嗓子,以同村几十年老邻居的关系,再拿着半车老鼠肉还换不来吗? 成知望搓搓手,嘿呦的脸涨红不已,见其他几个单身汉蠢蠢欲动,连忙顺着老娘的力道大步上前,手掌犹如钳子握上苏月的胳膊,往上一拎就将人拽起来,闷头往回走。 苏月挣扎不已,可她小胳膊小腿哪里能挣脱?只能呜咽着:“放开我,我要陪着我弟弟。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可是没人理她,都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而成知望一直不撒手,成六寡妇忙活着往苏月身上小心翼翼地刷着酒水。 苏月便退而求其次,“我,我,这位大哥、大娘,你们好歹让我将弟弟安排妥当吧?万一,万一弟弟挺过来了呢?” 第五十章 过路 话说到这份上了,众人也纷纷劝了几句。 成六寡妇拉着脸说:“你弟弟是高家买的人,他们负责买,难道不负责安葬?这安葬费是需要向他们讨要。” 苏月脸色一变,厉声含痛道:“我弟弟没死!” “行行行,没死,你让高家出点东西,随便找个老实人家照顾他,也算全了你们姐弟俩的情谊,”成六寡妇不耐烦地应着。 成知望握着苏月的手,跟着她到了姜舒晴跟前。 “主子,”苏月泣不成声地说,“我弟弟肯定能醒过来,您,您就多给他留点东西,我会加倍偿还给您的。” 这苏月当真是戏精,想舍了苏城跟众人离开,还得做出被逼迫无奈的架势,得了众人的夸赞。苏城在她心里已经是死人,但她还是怕那个万一,给自己留条后路,再度刷一波好感。 姜舒晴挑挑眉,看向被孙郎中放在地上的苏城。他的脸色似乎又染上青色,估摸是气的吧?毕竟对于此刻的苏城来说,抛弃就是抛弃,没有任何理由! 她每晚都会喂给他一颗药,这药刚开始势头猛,慢慢趋于温和,佐以滋养脾肺、筋骨的药,往后只需要服用退烧药,便能好个大半。 她收拾出一葫芦退烧药,一小坛子酒水,一袋子吃食和几罐盛满水的竹节。 她冲领着弟弟站在众人远处,嚼馒头皮十二三岁的孩子招招手。 小家伙眼睛一亮,立马牵着弟弟上前,也不靠近保持着一丈的距离,咧牙笑着:“漂亮姐姐,我叫小石头,这是我弟弟小木头,您有什么吩咐吗?您别看我人小,办起事来可比大人还要稳妥。” 姜舒晴走近他们,小声地说:“你怕不怕死?” 小石头看了看众人避之不得的苏城,又瞧瞧含着馒头不舍得咽的弟弟,并没有想太久就重重地点点头:“我们就怕被饿死。” 她笑着说:“这个葫芦里是退烧药,你每天给那个小哥哥喝三次,估计两天就能将烧给降下去。”指指自己准备的东西道:“那坛子就是给你们三个人擦身子、衣物用的,能够将身上带的瘟疫给杀死。吃食、水和衣物都在袋子里。 我们会跟军营里的小将打好招呼,你们就在门口呆着,等那个小哥哥身体好了,你们就往津周方向追我们。” 小石头望着那鼓囊囊的袋子,高兴地应下,学着众人般给自己和弟弟带上口罩,拖着袋子就去了苏城旁边,拿了块布沾湿酒往三个人身上仔细地擦拭一遍。 等众人收拾好启程时,小石头也手脚麻利地跟弟弟一起把苏城和所有的东西都送到骡子上,而小木头也跟着坐上去,由他牵着跟随在众人身后。 二十里地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夏川近海,对岸有不少的岛屿,常年有海寇盘踞。是以夏川省的兵数众多且个个骁勇善战,是全国数得上的好儿郎。 军营很大,把附近几个山头都给圈进去,左右看不到头,将奔往夏川的路全部给把控住。没走进,众人就能听到响彻天地的口号声、战鼓声,那齐刷刷的脚步、挥舞刀枪的飒飒声,令人心神激荡、肃然起敬! 上千名士兵握着银枪靠着军营而立,神色肃穆,其上的了台内有士兵来回走动查探,更是有弓箭手随时待命。 “来者何人!”相隔十丈,就有小将领扯着嗓子高喊,“莫要走进,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后果自负!” 姜父掀帘而出,走到队伍前拱手回道:“军爷,我等是承安侯府之人,要去津周采办,另有广北省解元相伴。还望军爷帮忙通传!” 承安侯府的名号他们这些小兵们没听说过,可到底是个侯府,那就是京都权势滔天的人家!而省解元若没有意外,肯定能科举高中、官拜内阁。 “诸位稍后,我去去就来,”小将领声音带了丝恭敬,转身就一路狂奔。没多大会,一大群人疾步而出。 一个满脸络腮胡、体格高大的中年汉子领着众人在相隔一丈处站定,抱拳道:“我等奉夏川太守之命严格把控入省之人,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姜父连忙回礼,“自是应当,”说着将承安侯府的牌子递上。 高敬森的腿已经养了许久,哪怕之前重新正了一次骨,也好得差不多了,加上姜舒晴天天给他用药材泡脚、按摩,经过几日锻炼,完全可以正常走动。 孙郎中给详细看过,得到恢复七八成的结论。众人长舒口气,依旧束着高敬森,让他少走动,继续养着。 这会儿他站在姜父身后,递上自己的功名册。 反倒是禹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信物证明自己皇子的身份,索性就不凑热闹了。 那副将仔细查看后,看了看四十多辆车,便道:“姜老爷和高举人的身份是没错的,不过太守有命,让我等要一一查探诸位有无发热、咳嗽、呕吐等瘟疫症状。” 众人防范得好,在瘟疫猖獗的当口,连小感冒发烧都不敢得,嗓子一痒立马喝草药压下去。三个多月,孩子们得病的都不多。 他们大大方方地一一上前接受军医的检查。 检查完,没有一个人感染瘟疫,那副将又道:“瘟疫是横来之祸,用银子的地方颇多,但是朝廷尚没有拨款下来,是以需要每个通关之人缴纳通城税平摊。也不多,一人一两银子,从此过去便跟瘟疫隔绝,还能补充一次水。可比其他地方实惠多了!” 一听这话,后面的人们脸色变了。 抢钱呢?他们平时在地里辛苦劳作一年,都不能赚到一人一两! 不过一道门,硬生生被扒一层皮,他们到了津周哪里有银子购置房屋和田地?可望着那一个个彪悍的将士们,所有人都缩着脖子不敢嗷嚎,纷纷拿着无比期待的眸子望向姜父、高家和禹安。 大家都是一起从高成庄来的,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乡人因为囊中羞涩,就此分道扬镳吧?这样忒没有良心了,毕竟是里正和高家牵头带大家来到这里的。 第五十一章 逗留 姜父几人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身份和钱财两道关卡,将诸多普通百姓隔绝在夏川门外,又能卖权贵人家个好,亦是能揽入不少钱财,犒劳将士们,一箭四雕。 一人一两银子确实不算多,他们能拿出几百两银子,却不愿意当冤大头。看了下众人的神色,姜父还是从怀里掏出银票递上,不仅包括他们一行人的,还连带着苏城和小石头兄弟俩的。 军师核对了下数额,点点头招呼个小兵道:“带着姜老爷和高举人一行人取水,好生招待着。” 姜父正要跟副将说明苏城三人的情况,那苏月便含泪说道:“将军,我弟弟染了风寒先不入府,由俩孩子在营外照顾着。还请将军看在我家主子的面子上,多看顾一二。” 这话一说,众将士们的脸色沉下来,“姜老爷,这婢女什么意思?你们是从广北省而来,应该知道瘟疫的凶猛。一个染疫,其他人能够逃脱?我今儿个要让你们从此通过,那明天我这军营说不定就成了鬼营!” 大家恨死苏月了,这姐弟亲情是这时候要表现的吗? 姜父脸色难看地说:“将军放心,我等是半路遇上这姐弟俩的,一直让他们同我们相隔三丈以上的距离。事关生死之事,我等也不敢存丝毫侥幸心理。否则,不会安然无恙抵达夏川。” “她弟弟染了病,你们就放心让她跟在一侧?” 孙郎中上前一步,拿出随身携带的御医牌子,“老夫不才,曾经在御医院当值,对瘟疫颇有研究。这丫头跟她弟弟相处数日,并没有染上疫症,身上又经过酒水擦拭杀虫,确实没有危害。 而他,”孙郎中指指趴在骡子上的苏城,“老夫经数日查探,那小子只是得了普通风寒,并非瘟疫,等他烧退了便无碍了。” 苏月一怔,摇着头道:“孙郎中,你之前诊断我弟弟是瘟疫,现在怎么能改口?弟弟病得紧,将军们知道他的情况,也能对症看顾。你们这样,会害死我弟弟的!” 成知望赶紧扯住苏月,捂着她的嘴退回去。成六寡妇更是恨恨地对她一阵暗掐,小声低咒道:“你们是姐弟情深,难道我们就该死吗?小贱蹄子,我瞧着你巴不得你弟弟和我们一起死吧?” 众人对苏月的那点好感全部消散去,甚至心寒,瘟疫之事令人闻之色变,而他们面前是一整座军营。军爷们若是不乐意,信了她的话,那大家还有活路吗? 想想祖祖辈辈口里关于瘟疫的事情,大抵是用焚烧来解决的。 孙郎中不等将士们说话,就冷笑着:“谁说苏城得的是瘟疫?他若是得了瘟疫,你一个小丫头现在还能命大地活蹦乱跳?我们又不傻,会收留染疫的人? 还是说老夫当了数十年的御医,只是口头说说?” 也对,如果那是瘟疫的话,这群人哪能各个精神气十足,连孩子都小脸红扑扑健康得很。 副将迟疑下,“孙御医我等自然是信您的医术,可我们军营里有数万士兵,且和其他军营每日互通消息,不敢不谨慎。你们看这样行吗?麻烦你们先在军营外下风口呆上三日,若你们各个都没有发热、咳嗽、腹泻或者呕吐症状,我等再将你们迎入。 当然作为补偿,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我们不会另收通城税,还会每天提供给你们一顿吃食,水也足够供应。” 说是商量,不过是各自退一步。 姜父等人哪里有其他选择,自然是应下。 副将立马手一招,就让小兵们给众人拎水,供他们洗漱、煮饭。 不能走,大家愤恨地瞪着苏月,心里却为免除孩子们的通城税和每天白得的吃食而喜滋滋。大家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正好趁着这三天时间好好整顿一番。 军营外是荒野,草木诸多,老人们便寻到里正,跟他商议,能否用蛇肉和老鼠肉抵一部分的银子。毕竟四周遍地是这些小动物。他们车上和身上都装满了各种肉,属于超负荷了,拿着多的肉换银子,他们一点都不心疼。 里正跟姜父、高敬森说了此事,“大家手里银子不多,可也没想贪姜老爷和敬森的,只是我们去津周还要安顿,花费不少,银子能省则省。 当然了,这事不成,大家也不会有怨言的。” 他自己说完这话,也觉得不妥当。 通城税要上交的,总不能将老鼠肉和蛇肉交到太守手里?而且这话递上去,但凡成了,就是欠下人情。于百姓来说天大的事,到了姜父和高敬森面前,不过是小事,为了小事欠人情,当真不明智。 姜父和高敬森还没说话,姜舒晴笑着说:“我们干嘛要在通城税上掰扯呢?这军营里官兵多着呢,他们手里有俸禄,却没地花,咱卖给他们老鼠肉呀!” 众人一听皆哈哈笑起来,“是我们想的复杂,狭隘了……” 大家纷纷去荒野里下捕鼠器、捕蛇器,然后开始生火烧水。有了军营里充足供水,大家把积攒的衣服给洗了,还掩护着用温水擦拭了遍身子。 姜舒晴则在车里痛快地泡了澡,全身洗干净,又将俩娃拽进来洗刷。 苏月被捆住手脚,呆愣愣地望着远处的苏城,浑身发寒。她本意是想要借将士们的手,给苏城一个痛快。哪怕引起众怒,她也不在乎,反正最摇摆的就是人心,自己略施小计就能让大家忘记这段事情。 只是,她不解的是,苏城明明就是感染上了瘟疫,怎么可能会好? 对于世人来说,瘟疫是不治之症,没有丹药、祛病符箓,根本治不好。想着,她低垂着头,嘴角勾出抹快意的笑。 是了,孙郎中仗着自己曾是御医的身份,指鹿为马,想要快点进入夏川省。苏城呐,身上的瘟疫依然存在,怕是没有几日活头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何这么顽强,到现在还不咽气! 想明白了,苏月大大方方地看向苏城,眼里急色、担忧全部倾泻出来,似是完全不注意自己的处境。 第五十二章 交易 小兵们抬出四篮子的白面馒头,还有四大木桶浓稠的米粥,里面还点缀着红枣、枸杞,看得众人眉开眼笑,忍住谄媚道谢的冲动,颔首淡淡地说声谢谢。 每人都能分得一个馒头和一大碗粥,大家不舍得吃,馒头留给孩子和孕妇,一碗粥添加水、老鼠肉或者蛇肉熬成一大锅,反正不需要赶路,他们不用吃饱。 姜舒晴他们就没这个顾虑了,各个将馒头给吃下肚,还下了面条、放上野鸭蛋,就着牛肉干,吃得喷香。 晚上他们准备吃包子,之前采摘了马蜂菜晒成了干,正好泡发,放上腊肉、蛋丝、粉条,加入各种调味品,香得人能将自己的舌头给吞下。 吃完饭,下得第一茬捕鼠器和捕蛇器就收获颇丰,大家将其开膛破肚,刷上调料,用竹签串上放篝火上烘烤。 虽然他们位于下风口,但是风偶尔转变下方向,那烤肉的香味渐渐盘旋在军营上空,勾得众将士们一阵烦躁。 瘟疫四起,人人自危,商贩们都少了许多,自然肉类紧缺。 平时食堂虽说天天荤素皆有,犒劳辛苦拉练的将士,可那也是只闻肉味不见肉影子,大家实在馋的很了就请假出去喝点酒吃点肉,更何况眼下? 最近大家精神紧绷,城里饭馆被强制性关门,根本没有打牙祭的地方。他们人数众多,鸟雀们被惊扰得不敢飞过。至于老鼠,偶尔逮上几只,不等烤完,就被兄弟们给瓜分了,只尝个味。 缺少油水的将士们,恨恨地望向悠哉烧烤的众人。 “他的娘,这群人忒会过日子了,难怪从广北长途跋涉三个多月,还一个个比咱都壮实。” “那烤的是老鼠肉吧?野外的老鼠肉味鲜道肥,只是想想,我口水都要流光了。” “想吧,他们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瘟疫,别为了口吃得将小命给丢了。” “不至于,瘟疫多猖獗,朝得暮亡,发病快得很。你看那个人病的倒地不起,身上带的瘟疫肯定很毒,但他们这二百多人,从小孩到老人都身强体壮,应该是普通的伤寒感冒。” “瘟疫怕热,咱要点老鼠肉自己烤着吃呗?烤熟了就没多大事了。” 众将士们望着老鼠被烤的油滴入火堆中,爆出喷香的火花,皆吸溜下口水。再也忍不住纷纷爬上了望台,冲下面的人喊道,“喂,你们老鼠怎么捉得?”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皆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不过几只老鼠,军爷们放下个木桶,我给你们挑几只肥硕的,”反倒是姜父不在意地回道。 将士们忙去寻木桶,用麻绳拴上放下去,没好意思嘱咐多放几只。 姜父挑了二十来只老鼠,将木桶盛了大半,然后在桶周围刷了层鼠油,防止老鼠们越狱。又在绳子上挂了几个丈长的蛇。 得了老鼠和蛇,将士们道谢后,去了空旷地,也点火烧烤起来。 肉香嫩得紧,一口咬下去刚吃过的晚饭白吃了,肚子又饿了…… 这味道比之前的浓郁,很快吸引了一大波士兵,你追我抢,每人可怜巴巴地捏着个老鼠腿啃,三两下就没了。蛇肉更是不够塞牙缝的。 要是刚开始姜父就跟他们谈价钱,他们铁定不乐意,说不定直接将老鼠肉、蛇肉给蛮横抢夺过来。可人家豪爽地给了大半桶肉,他们哪能脸皮厚地再强取豪夺? 你推我囊地再次登上了望台,一个小将清了清嗓子道:“姜老爷,兄弟们肚子里缺油水,问问你们的老鼠肉卖不卖啊?” 姜父跟他们客套一番,见火候到了,便回话:“都是田野里抓着玩意不值几个钱,如果你们想要,就一只老鼠五文钱吧,一两斤重够吃一顿的。至于蛇,一条十文,这东西做成羹很补人的。 对了,我们有时候还能捕捉到竹鼠,这小东西吃起来才好吃呢,用葱花、辣椒爆炒,比鸡肉还要香!一只二十文都值!” 好吧,将士们默了,不该跟姜老爷谈价钱,人家是老爷,不知柴米油盐贵,轻飘飘的不值几个钱,让他们都没脸反驳。再者,姜老爷给得价格也确实公道,甚至比市价还便宜些。 “成,就按这个价格吧,”他们商议一番回答,又上报了小头目,直接以食堂的名义采购,将所有的老鼠、竹鼠和蛇都给包圆了。 每家都得了一二两银子,这还是第一茬呢。 将士们说了,捕多少就要多少。 姜老爷一听也卖给将士们好,直接说:“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就将捕捉老鼠和蛇的祖传手艺教给你们。往后这荒草地,就是你们的屠宰场,想吃多少肉就捕多少!” 将士们都不是小气的人,乐了,副将也豪爽地回道:“姜老爷,咱们都是穷当兵的,您也别逗我们玩了。这样吧,你们快点将祖传手艺告知我们,我呐就徇私一回,免了你们的通城税,还管你们往后两天半的一日三餐,如何?” “怎么不成?我最喜欢跟爽快的人交朋友了,这样也好,你们吃起来也放心,捕捉力度也大,可比我们小打小闹强多了。” 姜舒晴拉着姜父耳语几句,姜父又补充道:“只一点,你们悠着点,可别将蛇和老鼠给捕捉尽了,断子绝孙的事咱不能做啊。” 大家哈哈笑着,摆着手说不能,还等着老鼠和蛇多多抱窝产肉呢。 姜父没再多说什么,将捕鼠器和捕蛇器用绳子捆绑结实,让他们吊上去,说了几点注意事项和用法。 将士们就按捺不住回去让懂木匠的人抓紧做出来几个,军营很大,里面也是草木丰茂,将捕鼠神器和捕蛇神器寻地方搁下。他们远远地躲着,因为晚上他们也经常出任务,眼神练就得不错。 新做的油饼子味道很足,没一炷香的时间就有老鼠贼头贼脑地窸窣爬过来,傻兮兮地踏着木板往油饼那冲,咣叽一下掉了进去。 大家忍不住高兴地低呼一声,一部分好奇地继续蹲守,一部分则抓紧催人多做点捕捉神器。 第五十三章 兑银 “这,咱这就把通城税省了?”一个老人摸着胸口回不过神,侧头问着小辈们。 “应该是吧?”小辈们艰难地吞咽下,他们家里人都很多,每人一两银子能将家底掏空,之前未及十二岁的孩子不交钱,他们已经觉得很不错了。现在因为一个高家传授的捕捉老鼠和蛇的工具,就让大家分文不交进入夏川。 众人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到,晕乎乎地都反应不过来。 不,他们不仅不用交钱,刚刚还赚了一波呢!虽然只有一二两银子,那也能买一分地呢,能买许多东西,顶一亩地一年的收成呢。 哦,对了,军爷们还说这几天一日三餐也被承包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大家傻兮兮地捧着海碗的面条,吃着脆口的咸菜,美得鼻涕泡泡都出来凑热闹了。 “我,我都半辈子没吃过了,”一个老人忍不住抹着泪哭出声。 小辈们心里难受,是他们不努力,让老人跟着继续过苦日子。 “等我们去了津周,多置办几亩地,咱天天早上吃面条!” 众人们纷纷点头,对,他们吃一季卖一季,还有一季攒着继续置办田地……大家不由得畅想起未来,眼睛不约而同带着火热看向姜家父女和高家,以后他们说什么也不要跟姜家与高家分开。跟在他们身后有肉吃,有白面条喝! 白天天气依旧热,吃食放不住,是以大家决定放开肚皮好好吃饭。 中午白米饭、白菜粉条、黄瓜炒老鼠肉,喝得是浓稠的玉米糊糊。 晚上吃萝卜粉条老鼠肉包子,蒜管够,还有辣椒油蘸着。 第二天花样又变了,呜呜,他们竟然有生之年吃上了奢侈的油饼,就着酱黄瓜,喝小米粥。 中午是馒头、茄子烧肉沫、西红柿炒蛋,喝萝卜疙瘩汤。 晚上是凉粉,洋葱、豆角、蛇肉、豆腐皮的浇头,喝冬瓜鸡汤…… 姜舒晴望望依旧躺尸的苏城,按理说他应该醒了,可他还是躺着不动,浑身没有一点求生的劲头。便趁着众人熟睡时,摸到他身边,小声地说:“我为了救你,可是将保命的药丸贡献出来了。你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完全是称了他人的意。 早知如此,我就是拿药丸喂狗都不给你吃,狗还知道被人欺负了狠狠地咬回去呢。” 苏城睁开眼,那双眸子漆黑却不携光彩,像是蒙了尘的珠宝。他扯扯唇角,嘲讽道:“我又没让你救,更没让你多管闲事。若是,若是真称了她的意,我死了又何妨,反正世上没什么好留恋的。” 姜舒晴吃惊地看着他,“屁大点小孩儿,怎么这么消沉?人又不是为他人活的,你是不是不读书啊?眼界这么窄,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 该不会是被我戳破了你对姐姐美好憧憬,钻牛角尖了吧?” “要你管!”被戳中心思,苏城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就是没人要的小可怜,是生是死,又有谁在乎?” “我啊,你卖给了我,就是我的奴仆了,是生是死还由不得你。”姜舒晴笑着说,“再者,她这么迫切地希望你死,你不更应该好好地活着,看看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 他紧捏着拳头,沉重地呼吸了几下,才淡淡地哼了句:“凡人,愚蠢,”合上眼继续躺尸。 哎呦喂,她好想打人,果然中二的孩子不是常人能够开导的。 还凡人,说得好像他是仙人般,蔑视的语气运用的炉火纯青! 咦,姜舒晴微眯着眼睛,苏月背后有股神秘的势力,依据古代人重男轻女的观念,那是不是可以认为那股势力本属于苏城? 能够不畏惧皇权,在各国只凭借着富婆的名号吃得很开,那这神秘的超级世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不过,答案最终会揭晓,她很期待呢。再此之前,她不能懈怠,自己给自己足够的底气,面对未来的狂风暴雨。 大家都想住在这里不走了,到了第三天,他们每个人精神状态更胜以前,自然不存在感染瘟疫的事情。 副将果然亲自将他们迎进去,吩咐人把所有的容器里盛满水,还让大家每人揣上俩包子离开,并保证等苏城身体好了,会允许其通过。 区区两个简单的捕捉神器,却能带给将士们十足的好处,比朝廷拨款庞大的数字还要实惠。友好的姿态,他们还是很愿意拿出来的。 从山里走了大半日,他们才到一个小村庄,只是相隔一面墙,一道军营屏障,这里没有流民,没有瘟疫,一片祥和,犹如往年他们在家里般,有着岁月无争的小幸福。百姓们虽然嘴唇上渴得起皮,心里却不曾有过绝望。 逃出生天了吧? 大家长长吐口气,此刻他们倒是很感谢夏川太守把控外来人口入省的策略。应该再狠狠,多收点通关税,让那些可爱的将士们多吃点肉。他们看着身上肌肉鼓鼓,但还是瘦。 姜舒晴和高敬森打头的车依旧按照往日的速度赶路,毕竟还有个旱灾折磨着众人的神经。 赶了两天的路,他们抵达一个小城镇,说是城镇,实则是东西南北官道的汇集处,商客们在此做补给,渐渐地形成了个闹市,盖起房舍和商铺,扩张后成为现在的城镇。 哪怕广北省、河西省和湖口省正处于同瘟疫斗争的水深火热中,这里依然热热闹闹,来往客旅极多,有南方的茶叶、丝绸,有北方的皮子、瓷器,西方香料、东方珍珠等等。 这些彰显身份财势的物品,在此处便宜大半,更何况现在旱了四个多月,水竟然能充当部分流通货币。毕竟官衙把守的水论碗卖,坊间流传一滴水一滴油、老天爷不给留。 众人见了心难免把持不住,里正召集大家严肃地训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是个机遇也是个考验,不能为了眼前莫大的利益,将自己和家人的生命置于不顾。 大家没舍得扔竹节,这会儿全都是满的,能够供众人半个月的量。每家每户还都有一个硕大的浴桶和几个木桶盛水。 商量了许久,他们决定将浴桶里的水卖出去一半,差不多有两三桶水的量。 他们出门的时候就将东西带的很全,除了盐和调料,几乎没有什么需要置办。是以他们换了些盐,其余的水都兑成了银子。 来往的都是商户,根本不差钱,他们没费口舌就将水卖了五两。 第五十四章 寺庙 众人一阵感慨,总觉得这一路逃难带着些神奇色彩,足够他们给后辈念叨许久。 而姜父不差钱,只是没有地方搁置好东西,只能强忍着,挑挑拣拣给姜舒晴兑换了一匣子个大浑圆的东珠。给俩娃也淘了些玉饰,各个成色不错,在京都能翻几十倍不止呢! 虽然不能肆意购买,他只能过过嘴瘾,跟众人说着这些年自己南北捣腾货物的事情。有一本万利的时候,有赔的不认爹娘的时候,也有遇上匪徒夺财害命,听得众人一愣一愣地,暗道果然风险大来银快。 他们自问没有姜父的魄力和胆识,是以才会面朝黄土地背朝天庸庸碌碌地混日子。 “姜叔,以后你还跑生意不?我脑袋瓜不好用,但有一身力气和胆子,保管将贼人打得四处找……”一个后生热血澎湃地拍着胸膛,不等说完,就被老母亲一个大耳刮扇到一边。 “找什么找,你媳妇还没找上呢,等给老娘抱上五六个孙子,你爱在那里呆着就在哪里待着!” 众人乐得笑起来,姜父摆摆手,苦涩地摇头:“不跑了,人老了就没那么大的闯劲。老夫好不容易培养了那么多的好手,一个没留,唉,反正我也挣回了棺材本,就买几个店铺收租咯。” 大家听了唏嘘不已,那几十个侍卫可真是厉害,姜老爷说给人家就给了,看着无所谓,其实心里也疼的滴血吧? 姜父指点众人买了些容易携带的皮毛和小巧的瓷器,这些带到南方可是翻好几番,让五两银子变成十两、二十两乃至三十两! 大家没有异议,几乎是他说什么,他们就照做。 从这里离开后,日子又恢复了埋头赶路的枯燥,众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紧迫。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将所有的棉衣都穿在身上,晚上也靠在火堆旁睡。在水快见底的时候,他们赶到了宝山。 宝山是面前绵延数千里群峰的总称,将南北分隔开,气温也会从冬天跃至秋季。官路盘旋而上,狭窄而凶险,一侧是峭壁,一侧是万丈悬崖。崖底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异乡人,是以这路又有天路之称。 望着翠绿中土黄色的腰带,众人禁不住倒抽口气。高成庄也位于山中央,可他们来往城镇不需要爬山,家里的山势不及这里万分之一。 “就,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 “我,我腿抖……” “唉呀妈呀,咱都害怕,这些牲畜敢走吗?它们要是掉下去,咱就穷得叮当响了。” “呸呸呸,你掉下去,它们也不能掉下去啊!” “静静,”里正站在车辕上大喝一声,“这是去南方唯一的路,另一条可就在苗地了。路虽然在陡峭的山上,但来往的人很多,应该不会太难走。咱走慢点,小心点,能有多大问题?” 没有其他选择,众人看着山发愁,便是停下整顿,浑身都透着股丧气。他们听从指挥,每个人都携带了水和吃食,当真将牲畜掉入悬崖的可能算计在内了。 天一亮,他们就赶着牲畜爬山,路在远处看着狭窄,其实能够两辆车并排行驶。大家牵着牲畜紧靠着峭壁走,眼睛不敢乱看。 偶尔他们碰到从对面驶过的牲畜,小心翼翼地让道,然后再贴壁行走。走了半日,他们都没有寻到宽敞地休息,只能原地停靠喘喘气,喝点水、吃两口肉干和干粮,继续赶路。 走得久了,他们脚步也快起来,一直到晚上,才在半山腰看见个废弃的山庙。大家心里一喜,恨不得立马飞过去。太熬人了,他们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生怕一不留神就滚落下去,偶尔一个石子掉下去都能引起众人小小地惊呼声。 等他们赶到寺庙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里面冒着微弱的灯光,应该是有人也选择在里面留宿。 寺庙后面有个马棚,还有个不算小的庭院,正好能够安置他们的车辆。留下几个人看着,大家往前面走去。 这座庙不算太大,三间正厅,两侧各两间厢房,供奉着各种神像,而一排低矮的倒座,应该是曾经寺人居住之地。寺庙不知道被遗弃多久,已经破败不堪,倒座全部坍塌,其他的屋子不是没有门,就是瓦片被风刮走大半。 即便如此,这也为来往的人们提供了遮风避雨的歇脚处。 避开正厅里的人,他们选择了两侧的厢房,麻利地打扫一番,捡柴生火做饭。山里的夜间寒意入骨,穿堂风呜咽不停,姜舒晴听得心里发毛,不住地往高敬森那边靠去。 高敬森没睁眼,直接将人捞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从后背环抱着她,贴着她耳朵低声说:“走了一天路不累吗?抓紧睡……” 姜舒晴不敢动了,咬着唇瓣,眼角溢出浅浅地笑意。 他的怀抱挺括又温暖,困意很快袭来,她抵挡不住睡了过去。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悄悄地抽身出来,对上同样起身的禹安,打了个手势,俩人敛息走到一个角落,贴着柱子而坐。 “你果然会武功!那晚上助我逃脱的是你吧?”禹安将声音凝成一线问道。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敢自大带着舒晴夜探孟府?” “我若不是寻找孟老爷身上的账本子,也不会惊到那些人。”禹安也后怕不已,若是他出了事情,而高敬森又不会武功,那被留在孟府的姐姐不知道会如何呢。“放心,下一次我不会这么鲁莽了。” 说完,他摸着下巴,“几个人?” “不多不少,正好十八!”高敬森声音冒着寒气,“空气里还有未散的腥味,怕是在咱之前已经有人遇害。” “呵呵,真是越是纯净的地方,越能容纳污垢,”禹安也磨着牙冷声道。他从身上摸出几瓶药粉,塞给高敬森,“从孟府拿得小玩意,我八你十,咱速战速决!” 高敬森接过来,下一刻已经闪身到门口,屏息静听着。 山间的风带着股其他地方没有的劲道,呼啸声遮掩了许多细微的动静。可在他耳朵中,风速度减弱,那些声音一点点放大。 第五十五章 吃黑 渐渐地风似是静止了,交杂的呼吸声、血液在体内流动的汩汩声,在标榜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他能够倾听方圆百米内的动静,恰好将寺庙给笼罩其内。 肉眼所及,上面是一览无余的崖壁,下面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悬崖,寺庙这不大的几百平米给人唯一的安全感。可他的五官告诉自己,崖壁上那两颗百年松各躺着一人,下面的悬崖也有一处山洞,里面有俩人小声地说着话,风卷入卷出带着不一样的旋律。 “今儿个可有个大户,够咱哥几个吃上个把月了。” “嘿嘿,刚才我可听老六说,里面有俩娘们特别水灵,这个地方大,这里翘,听得我浑身冒火。” “别急,过上俩时辰,等他们都睡稳了,咱再行动也不迟。毕竟人多,二哥他们得筹备一会。你先眯会养养神,有你发力的时候!” “老十,你可别再说了,我恨不得现在就上去。” 高敬森脸黑如墨,又听了会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但他能从只言片语中知道,这起子人是用特殊的鸟语传递消息。他们是惯犯,专门盯着贫民百姓,将人迷晕夺财夺色,再将人高价卖出。男得做阉人,女人做姬子,孩子们也是卖入给价高的地方。 他们分工合作,几乎没有被人发现过,那些遇难人的家人大都以为其掉入悬崖喂了野兽。宝山的凶名越传越厉! 除了这四个人,马棚后躺着一人,此屋子底下暗道中俩人,倒座中俩人,正厅四人,其他屋里神像中五人! 他们气息驳杂,并不是些武林高手,只是些心狠手辣、狡猾之徒。 禹安也到了门旁。他内功不如高敬森深厚,察觉不了三十米开外的动静。不甘地磨蹭过来,跟高敬森交流信息。 鉴于禹安轻功不错,由他解决甬道、悬崖和正厅里的人。其余的则交给高敬森。 只要寻到地方,禹安就丢过去一节迷香,几息之间就将人给撂倒。噗通噗通倒地声,极为悦耳,他敲碎了人的手腕和脚腕,无声地拍着手,正升腾起得意。 高敬森就大步走过来。 “你,你解决了?”他愣了下,都忘了凝声说话。 “嗯,不然你以为有那俩在高处看着,其他的人会察觉不到?” 他身形很快,借着庭院里的阴影一路纵身至马棚处,解决一人,又凭借崖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头做掩护,一一解决卧在松树上的俩人。神像里的五人也不难,毕竟寺庙破败不堪,门、窗、屋顶都残缺着,他从那人的盲角走近,往神像里投入迷香,再挨个收割。 这些“眼睛”被除去,剩下的人也不难了。 夜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高敬森用内力祛除衣服上的寒气,小心地躺倒在姜舒晴身侧,后脑勺顶着禹安愤恨的视线,霸道地将人揽入怀中,盖好被子合上眼。 温香软玉对男人来说的确是种甜蜜的折磨,他无声地叹口气。 “哎呀,这正厅里的人什么时候走得?行礼啥的都没带?” 几个好事的媳妇和婶子相携往正厅那里伸头,见里面没有人影,一步一挪地走过去。火刚熄灭没多久,靠墙的地方有俩干净的木板床,床上零散着衣服和各种金银首饰。 她们忍不住高声喊了句,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心里懊恼自己如果独自早点过来就好了,悄悄地藏起一部分,就够儿孙娶媳妇起房子的钱了。 里正闻讯快步赶来,见状也不知道如何拿主意。 “唔,昨晚我没事活动了下手脚,抓了几个小毛贼丢到下面去了。”禹安懒洋洋走到门口,抱胸靠在木框上。“都是些赃物,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里正叔,你就给大家伙均分了吧。 咱辛苦跋涉去津周,总不能就买一两块地继续过苦哈哈的日子吧? 对不起我们日夜兼程,也对不起大家团结一致。” 那些假和尚的所有资产都铺在床上,里正按捺住心跳走过去,将上面的包袱皮、衣服拨开露出金银首饰,手忍不住颤了颤,众人也都激动兴奋地倒抽口气。 姜舒晴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走过来。 禹安轻笑着侧头跟她小声地解释着,将昨晚的事情描述地极为凶险,把凑过来听的孩子们唬得一惊一乍。 她捂着嘴笑,“你这是满级号帮新手们过任务呢?” 禹安愣了愣,反应过来,叹口气道:“好久的事情了,我都快被彻底同化了。”他自从见识到高敬森的本事,在姐姐跟前说话都不敢细说,生怕被那个反人类察觉,将他们反杀。 姜舒晴也无奈地耸耸肩膀,自己空间里有不少电子产品,在他们那个世界里已经有了用蓝牙组队玩的游戏。只是超市太过逆天,她不敢拿着这事来考验他们俩好不容易得来的姐弟情。 众人摩擦拳掌地挤在了正厅,眼睛发光地盯着那些金银物。 那些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将人往价高的地方卖,又专门对落单或者人少势弱的出手,财物积攒下来可不就多了? 里正将首饰先放到一边,清点着银两和金子,以及银票,粗略估计得有三千两!更何况那一大兜子的首饰。 里正将三分之二的东西包好,双手奉给禹安,“十九爷,您的好心,我们都清楚。只是我们是小百姓,经不起太多的富贵,很容易迷失了眼睛。这同您的初衷背道而驰。 剩下的这些,也足够我们过上富足的生活,还能牢记这一路上的坎坷,坚守本性。” 众人被说得脸涨红不已,是啊,他们刚刚可不就是见钱眼开,心火热得恨不得投身进去,失去了往常的心态。 这些银子是十九皇子的,他们拿着烧手,心也虚得慌。而且,里正留下来的那些,平摊到每家每户,也不少了。 大家纷纷点头,“没有银子能难倒英雄汉,可银子多了又能将一家人的心搅乱。十九爷,您若是为我们好,就收起来吧。” 禹安挑挑眉,接过包袱,转手塞给了姜舒晴,“姐,我的伙食费。” 第五十六章 津周 姜舒晴没有拒绝,抱着就颠颠寻到自己的马车,看似放入箱子里,实则习惯性地收入超市。 里正按照禹安的提议,以人头为标准分配财物,只是东西太零散没法均分。便让王老秀才将所有东西一一登记在纸上,暂时由里正代为保管,等到了津周,用这些财物买田地买宅子盖房。 大家没敢多待,再度晕乎乎地牵着牲畜赶路,时不时地问问左右,“我们是每个人分十多两银子并一些首饰吧?” “是是是,首饰还比金子银子多呢,说不定能买两亩地?” “不知道津周田地什么价钱呢……” 众人有了新话题,又多了一大笔银子,浑身力气没处使,步子迈得更快了,笑得脸僵了依旧咧着嘴。 在山上弯弯曲曲走了四五天,他们才下了山踏上笔直的官道。 众人忍不住回头看去,真不敢想象自己一步步从那狭窄的路上走过,而且还在一个贼窝里安然无恙地呆了一晚上,因祸得福多了笔钱财。 山的两侧风景果真不同,这里气温适宜,空气清新含着淡淡地水汽。大家贪婪地深吸口气,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了清澈的溪水。 众人嗷嗷地直奔过去,捧着水往脸上撒,哎呦喂,多久了,他们多久没见过如此清澈泛甜的水?他们第一反应就抓紧将浴桶、木桶和竹节里灌满,可灌到一半,都又哭又笑起来。 往后他们不再缺水,只要带足一两天的量就行。 蝗灾、瘟疫、旱灾,统统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大家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前面有个小镇,咱今天就去客栈里洗漱歇着,”这条路姜父走过不少次,高声对大家说,“我请诸位吃肉包子!” 孩子们兴奋地在车辆间追逐,大人脸色的苦涩全部褪去,“给娃买糖葫芦、桂花糕……” “我给娘买桃酥……” “娘子,咱买些布做新衣服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心情好了自然要狠狠购物一番。他们都憋疯了,一路上是有钱都花不出去的。 众人脚步更快了,直接甩着皮鞭让马、骡子和牛们小跑起来,没多久便到了小镇。 这里也因为南来北往的客人繁华起来,他们寻了个普通的客栈,将东西放好,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换上衣服,怀揣着银子跟家人去街上扫荡。 姜舒晴梳妆完打开门,就看见高敬森爷三个,弯着眉眼笑着问:“干嘛呢这是?”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高雅然上前拽着她的手,撒娇地摇着。 “娘亲,我想吃红烧肉,”高卓然腼腆地抓着她的另一只手,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娘子,为夫想小酌几杯,”高敬森微弯着腰同她齐平,扯着唇角轻声说,那笑意犹如春日绽放的百花,瞧得人头晕目眩,不知怎么就点头应了。 高敬森一手将高雅然抱入怀中,另一只手握上姜舒晴刚空出来的纤纤玉指,十指交缠,被宽大的袖子遮盖。“走,逛街去咯!” “哎,”姜舒晴被扯着一路小跑,“你腿还没好利索,把雅然放下。” “没事,她才多重啊?”高敬森捏了捏她的手背,“听岳丈说,这里一条街都是卖小吃的,咱从头吃到尾,相当于吃了半个夏华国的饭。” 听到吃得,姜舒晴来精神了,不需要扯着,脚就迈得飞快。 烧烤、炒面、肉夹馍、糖葫芦、竹筒粽子、米糕、糖人、糍粑、肉包子、炒饭、烧鸡、烤鸭、烧蛋等等,各种香味争先恐后地往人鼻子里转。 他们没有吃午饭,这会儿看什么都想吃。每种买一份,一家四口分着吃,尝了味还能有肚子吃其他的。 哪怕这样,他们只奋战了半条街,肚子已经鼓起来抗议了。 “娘亲,”高卓然扯扯姜舒晴的衣服,示意她弯腰。 姜舒晴好笑地配合,把耳朵贴过去。 小家伙用手放在嘴边,小声地说:“娘亲,今天是我最最最最开心的一天。”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眼睛四处瞄着就不敢看她。 姜舒晴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高敬森,对上他盛着缱绻的眸子,心漏跳一拍。或许高度紧张后,大家有些放纵,所以某些被忽略的感情很容易放大。 她笑笑揉揉高卓然的头发,“咱回去躺在舒服的床上睡一觉,下午再出来逛。” 俩孩子高兴地小小欢呼一声,扯着父母,边走边跳地回去。 在客栈里奢侈一天,众人说什么都不多待了,继续往津周赶。 剩下的半个多月,他们像是郊游,吹着温润的风,嗅着清新的花香,说说笑笑毫无压力地赶路。 十一月中旬,大家终于站在了津周城外,望着浓浓南方古韵又不乏巍峨的城门,心里酸甜苦辣齐齐涌出来。 薛老爷子用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老夫没想到一辈子两次逃荒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了。孩子们也都在身边,一个不少,这是十九皇子、高举人、姜老爷和里正的功劳啊。” 众人重重地点头附和,不约而同地从车队里走出来,冲着前面跪下,满怀感激地磕了三个头。 姜父一行人无奈,只能侧身避开。 有承安侯府的牌子和高敬森的功名册,他们顺顺当当地入了城。 “闺女,你娘说在津周哪里落户了吗?”姜父把姜舒晴扯到一边,小声地问道。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爹,你不是说要买几个铺子收租吗?自然是住在城里咯。” 姜父失望地点点头,“待会我跟敬森和里正去衙门走一趟看看吧。” 众人们等不及,也舍不得住在客栈里,简单地啃了点干粮,就催促着里正去问问。 县太爷一听姜父几人拜见,立马喊着师爷、捕头等等小官们出门客气地将人迎进来。 客套话来往几句,里正就代替众人禀明来意。 “落户?这是小事,哪里还需要几位亲自来?让人去衙门说一声登记造册便是。咱这里都鼓励落户耕田呢,太守特意禀明圣上为尔等争取了不少好处。” 津周地广人稀,本地百姓们大都从商,耕田者不多,没有北方人视地如命的执念,所以有大面积的肥沃土地闲置着。 第五十七章 不会 里正一听,有些凌乱了,打起精神恭敬地询问:“不知道,太守为草民们争取了什么好处?” “哈哈,”县太爷捋着胡须说:“夏华国地广物博,只是分布不均。北方,尤其是西北部的百姓吃饭都成问题,可在咱这里人人富得流油,却很少有人肯踏踏实实种地。 太守是北方人,看着大片肥沃的地荒在那,特别痛心,于是连着向皇上递了三个折子,都在说此事。 只要有人落户在村子,且以种地为生,那么就能免费落户,跟本地村民同等待遇,分得宅基,还能每人分得两亩适合种植肥沃的土地。 若是你们有意向买田,那就更好了,五十亩地以内半价,且三年内不纳税!只不过,你们要卖粮食的话,得按市价先卖给官府。” 里正嘴唇哆嗦下,手抚着心脏,艰难地开口问道:“青天大老爷,你们这里一亩地多少银子?” 县太爷转头看向师爷,“首次购田,一亩地十两银子,半价是五两。以后再购的话,一亩地就是二十两了。” 里正使劲地抹了把脸,噗通跪下,实诚地狠狠磕了几个头,“草民代替高成庄的二百多名百姓,谢皇恩浩荡,谢太守和县太爷为民谋福。我们肯定会好好种田,不负皇上,不负太守和县太爷的期许!” “好好好,快快起来,”县太爷笑得跟弥来佛似的,“咱津周百姓富裕,民风也好,你们来对了。只可惜很多百姓不知道津周的好,还在紧巴巴地过日子呢。” 里正来的时候就将所有人的户册带着了,师爷直接接过来,让人拿下去一一誊写盖章备案。 趁着这个空,里正一路小跑回去,跟众人说了这天大的好事,又急匆匆地做好统计,去当铺将那些首饰给卖了,拿着所有的银子回到衙门,要将这些银子全换成田地。 天色正早,县太爷让人套了马车,一行人划田地去了。 乡亲们按捺不住自己,在衙门外翘首而待,见他们出来就跟上,一起掌掌眼。 津周是个风水宝地,有山有水秀美清新,土地肥沃,草木丰硕。众人看了满心满眼的欢喜,哪哪都想要。 最后他们挑了个山脚下靠近溪流的一大片田地,每人分得两亩田,加上用银子置办的田地,统共有一千亩地! 姜父也凑热闹,趁着优惠置办了一万亩田地,先搁置着。谁让津周的百姓富裕,很少有卖身的,若想要奴仆,得提前去牙行预定,然后由牙行去北方或者贫瘠地买人。 更别说雇人种田了,人家会种田的自家的地都种不过来。 不过多买地总归没错,姜父和姜舒晴这么认为,其他人亦是这么认为。 县太爷直接手一挥,让他们这些人自成村庄,依旧沿用原来的高成庄的名字。还附赠了十头健硕的水牛,这接二连三的惊喜,砸的众人恍如梦中。 “敬森、晴娘,不是你们偷偷帮我们的吧?” 姜舒晴抿嘴笑着摇头,“怎么可能?你们也瞧见了,津周四边有许多闲置的土地,朝廷鼓励你们种田呢,当然给够好处,让你们落户安家咯!” 分了地,衙门又按照大村庄的规模,给众人划了区域。 南方的十一月气温也有些下降,晚上寒凉。众人们咬着牙不住客栈,而是窝在车篷中,白天紧锣密鼓地割草、挖地基、盖房子。 姜父在城里买了三个店铺,两个宅院,本想给闺女一个。可是高家也在高成庄里忙碌着,不肯到城里来。 姜舒晴将高敬森和俩娃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一亲自拎上马车。 “娘,你不要雅然了吗?”高雅然死死地抓住姜舒晴的手,泪决堤似的往下掉,“咱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您跟爹为什么又要闹?雅然很乖很乖了,您别走好不好?” 高卓然紧抿着唇,抬着头紧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可眼里的渴望、依恋与不舍,像是一滴柠檬水,酸得姜舒晴差点也哭出来。 四个多月朝夕相处,她早就将他们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每天热衷于投喂他们,领着他们玩闹,教给他们许多新奇的东西。 可,她终归不是他们的母亲,只是一个外侵者。原主的轨迹也不可能同高敬森再有交点。他们该退到自己的轨迹上。 能护着所有人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她已经很知足了。 让一切停在最好的时候,不好吗? “你们上车等我,”高敬森强制性将俩孩子从姜舒晴身上扯下来,狠心地塞进车厢。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大人们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姜父赶忙跑出来,一手抱一个,望着那对无良的小年轻,心疼地哄着孩子:“哎呦小乖乖,谁欺负你们了?外公疼……” “外公,外公,娘不要我们了!”高雅然哇哇地哭出来。 高卓然也耸着小肩膀无声地掉眼泪。 姜父脸色变了,“卓然,你来给外公说。” “外公,”高卓然打着嗝,哭着道:“地龙翻身的那天,爹和娘就说好了要和离,不过后来大家一起往津周赶。娘对爹很尽心,我们便以为他们和好了,昨儿个爹娘还领我们逛街呢。 今天娘,娘就收拾好我们的东西,爹,爹也写了和离书……” “糊涂,”姜父气得胸膛起起伏伏,铁青着脸哄着他们说,“你们放心,只要有外公在,他们俩就不能和离。” 高敬森拉着姜舒晴一直回到屋里,关上门转身紧紧抱着她,随即铺天盖地的吻夺去了她的呼吸。 绝望、苦涩、眷恋、思念、悲恸…… 她感受到了他快要撕破胸膛的情意,泪止不住滑下来,仰着头用尽力气回应他。 许久,他们抵着头,眼里只有彼此的倒影。 “你该走了,”姜舒晴哑着嗓子道。 “嗯,”他应声,却捧着她的脸不愿意走,深深地看着她,想将她的模样印入心里,刻在魂魄中。“你会想我吗?” “不会,”她深吸口气,扯扯唇角,压住再度翻腾的泪意,清浅地笑道:“我不想让自己过得太辛苦。” 第五十八章 安心 高敬森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子深邃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他轻啄了下她的唇瓣,低沉道:“这样也好,我走的也能安心。” 姜舒晴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腰,“什么叫走得安心?你以后能考中状元,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四周也有美女环绕,日子舒坦着呢,说什么丧气话? 我们不合适分开,是对彼此都好,干嘛弄得像是生离死别?” “嗯,”他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走了,你保重。” 说着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 姜舒晴扒着门,脸上的笑在他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后,彻底随着泪一起掉落下来。 心好像空了,不过一瞬,她便气自己没出息,狠狠地擦着泪。 “姐,”禹安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怀抱暂时借你咯,记得下次归还。”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没再说话。 姜舒晴忍住泪意,锤了他一下,将人推开,“我没有那么娇弱,只是觉得命运太会捉弄人了。” “姐,你真得舍得放下?”禹安试探地问,“其实,你跟高敬森挺配的,又有了俩孩子,何必为了迎合剧情,跟他和离?这世上还有谁赶得上男主优秀,配得上你呢?” “不要,”她坚决地摇头,“我们从最开始就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我不想为了爱情,让自己屈就。” 她低垂下眼睑,其实,这感情哪里是她想要就能要的? 但凡他能给她一个白头偕老的保证,她都愿意去尝试。可惜,他只希望俩人分手后,她为他守节,想他念他,呵呵,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感情断了就是断了,拖泥带水有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回京?” “不是吧,姐,瘟疫还没压下去,旱情也没有缓解,你就这么狠心盼着我走?”禹安捧着心一脸受伤地道。 “呵呵,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姜舒晴嗤笑一声,手按着他额头,嫌弃地将人拨开。 她还没把脚迈出去,就对上怒气冲冲的姜父,气势立马从一米八缩到了一厘八。“爹,”她甜腻腻地喊了声。 “呵呵,”姜父冷笑声,站在原地没说话,就拿着眼睛瞪瞪她,又瞪瞪禹安。怒火灼烧了他的理智,压根忘了禹安是十九皇子。 “爹,我错了,但这真不关我的事,”姜舒晴干巴巴地解释着:“是,是高敬森,他觉得我不够格当他的娘子。他以后是要当状元郎的,我这种胭脂俗粉会拉低他的档次,也会带歪俩孩子……” “接着编,”姜父抱着胸依旧冷笑。 那是真的冷啊,姜舒晴穿了保暖依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瘪着嘴继续认错:“好吧,爹,是我不懂事,觉得他腿折了以后没前途。我贪慕虚荣,被他识破了,而我又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 既然我们合不来,倒不如好聚好散,省得以后成了怨偶,相看两生厌。” “孩子呢?你们是当人父母的,就不能成熟点,为孩子考虑考虑?你以为结婚是扮家家酒啊?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你们闹别扭很正常。俩人是从不同家庭中来,性格不一样,见识也不同,生活在一起是不习惯。可人与人之间相处需要包容与磨合。” “爹,我受教了,下次,下次女儿绝对……” 姜父气得直接拍了她头一下,不敢使劲,心里的怒火又没地发泄,只能扯着嗓子喊:“下次,你还跟我提下次?我告诉你姜舒晴,你若是跟敬森没和好如初,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爹! 反正这婚事是我一手促成的,你不满意,你爹我愧疚得很,没脸见你!你走吧,带着你干弟弟离开,让我一个老头孤苦伶仃地在异乡。” “爹,”姜舒晴扯住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轻叹口气,挽上他的胳膊,“感情这事不能用理智去揣摩。您这么疼我,舍得我在高家受委屈?我留在您身边陪您不好吗?女儿还年轻,不想为了一段不合适的感情蹉跎一生。 爹,女儿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姜父长叹口气,拍拍她的手,“你爹老了,说得话不管用了,随你吧,只要你以后不后悔。” 望着姜父略微佝偻的背影,姜舒晴鼻子有些发酸,“前段时间我还劝苏城好好活下去,今儿个,我却不知道自己存在有何意义。” “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禹安急切地握住她肩膀说,“不知道姐姐在这里时,我也不觉得生活有意思,可我活着就能想你,念你啊。你是我现在活着的所有意义,姐,你,你就不能为我活一次吗? 没有高敬森,但你有禹安啊!” 姜舒晴轻笑声,“好了,逗你玩呢,我忙着呢,哪里有时间想东想西?你有空不如教教我轻功?” 禹安应声,拉着她骑着马出城寻个空旷的地方,开始跟她讲要领,自己演示一遍,然后让她尝试。 轻功看着简单,可学起来真不容易,就像是打字、电子竞技般,谁都会,可要想脱颖而出,在速度、机敏上要狠下功夫。 在厚厚的荒草丛里练习,姜舒晴便是摔倒也不会疼,更何况禹安时刻盯着她,但凡她有摔倒的倾向,他都能下一刻闪到她跟前。 禹安也不是一味地让她练习,而是每天发布些奇怪的任务,比如在湖面上踩踏而过不能湿鞋,在青砖上撒一层白面粉,她穿着黑色劲装,纵身过去不能沾一点面粉,又比如运用轻功捉麻雀,从飞鸟前跃过不能将其惊走。 而这些他都能达到,姜舒晴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将所有精力都投入进去,夜以继日地练习。 淬炼筋骨的药已经用了一个疗程,她开始准备泡身子的汤药,这种药劲道很大,刚进入身体犹如被百万根细如牛毛的针扎着。 渐渐地针往皮肉里伸入,一点点汇集到经脉,再扎着每一寸筋骨。 她咬着牙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忘记疼痛,而是感受药劲精粹肌肉、骨骼,尝试着一点点控制药劲。 第五十九章 感知 姜舒晴不知道自己如何挺过来的,所有的痛觉似是将自己淹没,又似是距离她很遥远,那是一种漫长又无望的感觉,一如被困在那四个月的梦里,还掺杂着心里深埋的恐慌和不安。 她犹如一只鱼般,大口贪婪地吞吐着空气,又得强迫自己去寻找痛苦的根源。渐渐地她陷入到一种玄之又妙的状态,那些细如牛毛的针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呈现,艰难地挤入皮肉,然后在经脉中汇聚,一寸寸扫荡着那狭窄晦涩的甬道,最终汇集到丹田。 一个又一个大周天,她运用的越发自如,夜色浓黑如墨,渐渐同汤药般变得浅淡最终归于天边的鱼肚白。 许久,庭院里传来小二打扫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口浊气,终于能够感知自己体内雄厚的内力。 姜舒晴泡了会牛奶浴,将身上苦涩的药香洗去,然后拿出一个三明治就大口地吃起来。胃饿得差点抽筋,缓了会,她穿上男装,带上斗笠遮盖住大半的容貌,骑马独自去了郊外。 昨天她还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掌控不住方向,此刻如同姗姗学步的孩童,磕磕绊绊又带着跃跃勇试的新奇。一遍又一遍,她将禹安布置的任务反复地练习,进步极快。 等练习累了,她便随地打坐,闭上眼感知天地灵气。 天地间一片漆色,姜舒晴不骄不躁摒除心中杂念,静坐不动。她努力将视线和神识抽调区分开,不用眼去看四周,而是用神识感知。 此处草木丰茂,鸟雀在四周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她空坐了半天没有任何进展。等体力恢复,她继续运起轻功在空旷的草地中纵身,拿着秒表计算自己往返俩棵树的用时。 太阳高升时,禹安骑马寻来,看见不断跳跃的身影,长松口气的同时,无奈又心疼。他脚微微用力,身子便跃起,在马背上借力冲她而去。 姜舒晴顿下身影,以前她觉得禹安轻功厉害,甚至看不见残影人就在跟前消失不见了。可如今她的眼睛似乎装了个*0.5的慢放,能够捕捉些他的痕迹。 她忍不住弯着唇角笑,唔,这也是一种进步吧?习武之人五官会越发灵敏的,姜舒晴也不浪费,就追逐着他,跟刚出生的猫儿般,被人逗得差点恼羞成怒,又心不甘地继续扑着。 整整一天超负荷训练下来,姜舒晴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她没有纵容自己去休息,反而跟昨天一样准备了一浴桶的汤药,硬着头皮咬牙踏进去。针扎感瞬间在脑袋里炸裂,一切疲惫都没了踪迹,她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姜舒晴在忍过最初的不适后,轻车熟路地控制住药劲,随着大周天一遍遍地冲刷着身体。 等药效全被自己吞噬后,换上一桶玫瑰花汤,她在其中打坐,先过了下一天的收获,然后才冥想。 她想着想着,就真得睡着了,若不是被一只大半夜还不睡觉瞎叫唤的野鸽子吵醒她恐怕要在凉水里呆一夜。 半眯着眼披上衣服,她应付地擦拭完头发,就扑到床褥上拉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一道黑影悄然飘下,矗在她旁边许久,才又悄然离开。 “爹,”高敬森刚回到车厢里换下夜行衣,就听见孩子细碎的哭声。他轻叹口气,将高雅然抱入怀中,带着薄茧的手指揩去她的泪。 “哭什么?” “我想娘亲了,”高雅然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水洗过的眸子璀璨得紧,跟她娘一样,带着讨人喜的上扬弧度,“爹,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以后我跟哥哥就是没娘的孩子?” “怎么会?你娘疼你们还不及呢,怎么会不要你们?我们和离,并不代表你们要跟你娘划分界限。你若是想她了,就让你姑姑、小叔带着你去城里见她。” “爹爹不能带我们去吗?” “我要看书准备参加科举呀,”高敬森耐心地低声解释道。 “是不是娘亲嫌爹爹整日看书不陪她玩,所以离开了?要不您别看书考科举了,咱一起将娘追回来,娘子都没了您还有心思干别的?” 高敬森听了低笑声,“谁教给你的?” “没人呀,我自个儿想的,是不是特别聪明?” “嗯,”他点点头,轻轻晃荡着,看怀里的娃果然眼睛有些抵抗不住困意,眼皮时不时沉重地垂下来。小家伙又努力抗争着,“如果大人的世界真如你所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 “爹,娘亲回来看我们吗?”高敬森刚将高雅然放下,高卓然闷闷地出声。 高敬森给他掖了掖被子,“会的,你娘又多疼爱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吗?等她忍不住了,肯定回来的。” “那我们不去找娘亲,等着她来寻我们,”高卓然说完,便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日子在她对自己凶残中一点点划过,姜舒晴最近喜欢上点一壶茶要两盘点心,坐在大堂听众人唠嗑。 大家天南海北随便吹嘘,真真假假的消息交织在一起,倒是让茶馆里热闹非常。 也有从宝山以北传来的消息,犹如书中所写,艾莫荒原被大火吞噬了半月之久,一切都化成了灰烬,包括里面的行人和各种野兽。比如在津周下第一场雨的时候,宝山以北飘起了鹅毛大雪,在人们喜极而泣时,雪一直下了数日,竟是将许多房屋压塌埋没了不少百姓。 他们挺过了饥荒、旱灾、瘟疫,却在自家屋子里被雪压死。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不免有感叹津周的风调雨顺。 他们话一转,又说起其他的事情。 姜舒晴淡淡地看向窗外,从别人口中,那些灾难又是另一种警示,殊不知这四个多月来,深陷灾难的人们每一天的艰苦与挣扎。 她免不了将自己重生以来的所有事情都给过了一遍,有日记相助,每一件细小的事情都被串了起来。恍若考试时翻得书,越来越少,又似是更多的记忆深刻在脑海里。 耳边的众人显得有些遥远,突然身体外有着无数风打着旋地往她体内钻着。她微微睁大眼睛,一向无物的神识竟然捕捉到了带着荧蓝色的光点。姜舒晴不敢乱想,手捏着茶,快速引导光点入了经脉。 还好这是个用屏风隔开的小包间,无人注意到她的不妥帖处。 这初次感知的天地灵气,是弥足珍贵的,她屏气凝神一点点地捕捉炼化。这光点看是晶莹喜人,竟是比她吃的药、泡的汤更加霸道、凶残。没有容纳过天地灵气的经脉脆弱若纸张,一点点撕裂,又被后涌入的灵气修复,在疼痛和舒服之间徘徊的感觉着实酸爽。 第六十章 安家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鸟雀归巢,姜舒晴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茶馆已经陷入一片寂静。她微敛着眸,绕出屏风结了账走出去。 回到房间,她身上果然结了薄薄一层血痂,微微一动就大片地扑扑往下掉。她赶紧洗了个澡,肌肤比之前莹润白皙许多,拿出镜子,里面的人眉眼更为精致,浑身上下似乎带了些出尘的味道。 “我去给外孙们送饭吃,你去不去?”姜父拎着食盒,高喊了声。 姜舒晴应了句,将自己收拾妥当,依旧穿着男装带着斗笠出门。 姜父无奈地摇摇头,孩子大了,想法越来越不容易让人懂。最近闺女喜欢穿男装,莫不是她根本不喜欢男人,而是贪磨镜之好吧?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不然如何解释那么优秀的女婿都入不了她眼睛呢? “爹,你干嘛这么看我?”引气入体后,姜舒晴浑身泛着喜悦,走路都蹦蹦跳跳的,没有扭头便感觉到自家爹幽怨又愤恨地望向自己,不解地问。 “你跟敬森分开,是不是因为你对不起他?” “哪里,我们是和平分手,有商有量的。他性子看着温和,其实蛮霸道专制的,若是我真得红杏出墙,恐怕我早就被喂了狼肚子,能全须全尾地站在您跟前?他腹黑着呢!” “最好是这样,不然有你好看的!”姜父又是一叹气,都说女儿好,怎么到了他这里,闺女心野得跟小子般,整日不着家。可怜他这一颗老父亲的心呐。“你就这么空着手去?” “哪能啊,”姜舒晴笑着说,拿出银子,扯着姜父去了成衣店,给俩娃买了两套薄棉衣,至于高敬森,她捏了捏袖带里的放了好久的镇尺,就当俩人的分手礼物吧。 禹安白天也是见不着人,不知道忙活什么,他们父女俩没管他,驾着马车往郊外高成庄而去。 五六天没见了,众人看到他们都高兴地围上来。 高雅然和高卓然倒是没第一时间跑过来,而是转身去拖坐在车辕上看书的高敬森。 姜舒晴笑着跟众人打招呼,然后拎着东西走到高家的马车前,摸摸小家伙们的头。还别说真有些想他们了,她摘掉帽子,挨个亲了亲他们的小腮帮。 他们害羞地捂着脸,眼睛泛着喜悦,上来紧紧抱着她的腿,倒是没说出劝爹娘在一起的话。 “这里面是他们的冬衣,”姜舒晴将包袱塞到高敬森的怀里,便牵着俩娃去看众人最近的成果。 老少爷们齐上,牲畜们也都套上了犁,由老人们驾着将地里的草全部翻出来。孩子们则一趟趟把草抱在一处晾晒,给牲畜们当口粮。 汉子们则按照规划,抽签决定先后顺序,挖地基盖房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高家竟然抽到了第一名。 大家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亦是追求速度,硬生生将地基挖出来,还垒出了三间正房,左右两侧的厢房也起来了。 高敬森和姜舒晴和离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众人没说什么,只是拿着可惜的神情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多么般配的俩人,咋说分就分了呢? 姜家父女俩尴尬地呆了会,便离开了,众人踮着脚尖看了许久,才摇头继续干活。 姜父盘下来的三个铺子都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两个宅子也相隔不远。想想之前的奴仆,姜父都没心劲买下人了,只是勉强挑了个门房,一个车夫,一个浆洗婆子,一个厨娘,自己配个跑腿的小厮,给闺女配俩心灵手巧的小丫头。 想想还有个神龙不见尾的十九皇子,他又多买了个机灵的小厮。 那俩宅子都是三四进的,他们算上孙郎中爷孙俩也不过才五个人,住进去实在是空旷。于是姜父又购入了个二进的小宅院,跟姜舒晴俩人精心地布置一番,倒是有了家的温馨。 “唉,总算安顿下来了,”姜父长吐口气,也总算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改天选个日子,喊亲,喊高家和里正过来给咱温锅。” 姜舒晴的房间里是典型的闺房,处处显着淡雅精致,完全是按照姜父少女心来的。不过她蛮喜欢的,除了出城练轻功和去茶馆听八卦,姜舒晴会换上精美的衣服,当个文静的小仙女。 引气入体成功后,她依旧没有停了淬炼筋骨的药和汤,反而修改一番继续服用。糍粑、钢铁都是要经过千锤百炼的,她这具身子可能沾点男主的气运能够引气入体,但肯定根骨驳杂,需要长期地磨砺。 她每天多了修习符箓的任务,将符箓跟文字般一点点揉碎寻其组成成分与组合规律。她自己将最简单不能再拆分的符文单元成为符元,这应该就千变万化里的基础。而组合规律,也是围绕着天地规则里的平衡,毕竟需要承载灵力,说白了就是要承重,可不就得要寻到最稳固的方式? 姜舒晴的腕力不够,无法支撑符文一笔合成,便又苦哈哈地开始手腕绑着沙袋,左右开弓练字。在宣纸上练得就是书上的各种符文。 她一练就是一个时辰,刚开始两只手都夹不起菜,只能让丫头们一点点喂她吃。 众人们房子一一建成,隔三差五的温锅饭,让姜家父女、禹安和孙郎中往高成庄跑得频繁。 孙郎中在高成庄也购置了些地,花钱让村民们开垦出来,用以种植些不需要精心打理的各种草药。因着孙儿上学堂,他们依旧住在姜家。 之后每隔五日,姜舒晴就跟姜父坐着马车去看孩子,逗留半晌也不留饭直接回来。偶尔也会将孩子们接来家里住上一日。 人一忙碌,日子过得飞快,尤其是她对符医痴迷,有孙郎中在一旁指导。她学着分辨草药和望闻问切,自个儿像是个陀螺恨不得生出几个分身来。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南北纵横的那条运河水已经恢复往日的水位,码头上每日来往的船只数不胜数,津周比之前更加热闹。 禹安身为十九皇子,自然不能在此多待。 “姐,你不去京城吗?”又窜了一头的他还瘪着嘴,眼眶发红地捏着姜舒晴的手不愿意松开。 “那里是权贵们的天地,我跟爹去了,转个身说不定都能得罪人,就不给你找麻烦了。” 往常她是金字塔顶尖的人,如今成了塔下仰望之人。她就不去寻心理落差了,等学好本事再说吧。 “那行,我先去京城打头阵,等高敬森中了状元,高家铁定要迁走的。你总不能看着俩孩子被京城里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吧?”禹安无奈地点点头,又想到了俩便宜外甥,便试探地问道。 第六十一章 姐夫 姜舒晴愣了下,自己原本是个黄花大闺女,莫名其妙被赶鸭子上架当娘,同父子三人相处四个来月后再度成了单身贵族。一时间她又忘了自己是俩娃亲娘的身份。 好歹是从原身肚子里蹦出来的,她是不能不管,再说禹安也在京城。自己不能真的一辈子窝在津周,这也不像她的风格啊。 “自然,”她点点头,眉眼弯弯笑着说:“我得给他们撑腰去,不能让他们被人看扁了回家哭鼻子。” 禹安长长松口气,不满地哼哼道:“我在姐姐心里永远都排不到第一位,如今又要跟俩奶娃娃争宠,我太难了!” “好了,别贫了,”姜舒晴抿唇笑,“坐船去京都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给你收拾了些吃食,你路上带着吃。你不是培养了一群信鸽吗?咱常通信就是了。用不了多久,我便去京都同你汇合。” 禹安恋恋不舍地离开,没隔两日,高敬森也带着行礼奔往京都参加科举。几乎高成庄所有人都来给他送行,姜父也扯着姜舒晴到了码头。 “去,你们好歹当了几年的夫妻,过去跟他说几句吉祥话,”姜父将她推到高敬森跟前。 众人们很有颜色地跟他告别离开,高家人也远远地站着。 高敬森一手抱一个娃,眸子沉沉地看向她,“我要走了。” “嗯,祝你此去一路顺风,心想事成,”她忍不住抬起头也看向他,“保重身体。” “好,”他点点头,放下俩孩子,紧紧地拥抱她一下,“镇尺我很喜欢。” 说完,他放开她,拎着东西携带着小厮,依旧头也不回地上了船。 俩小家伙紧紧地抓着她的裙摆,“娘亲,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拂拂高雅然的头发,她笑着说:“你爹去参加科举了,等放了榜,安顿下来就会接你们和爷爷奶奶、姑姑、叔叔们一起去京都。” “那娘会去吗?”高卓然认真地问道。 “会啊,你爹那么忙,如果我不在旁边看着,你们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牵着他们的手,姜舒晴跟高父高母说了声,便带着俩娃回家住几日,正好地里是忙碌的时候。 因着他们会去京都,姜舒晴便让父亲请了人教授孩子们礼仪。 高父高母想孩子了,就让高敬林驾着车来看他们。 苏月自从被成六寡妇当成小儿媳,就一直住在高成庄,身体受寒病歪歪地就是不见好。可在送完高敬森后,众人就再也没见过她。 巧了,没多久,苏城带着俩娃骑着一头骡子一路寻来。 十三岁的少年脸上带着淡然温和的笑意,恭恭敬敬地冲姜舒晴行拱手礼,只不过他正处于变声期,一开口那股营造出来清贵小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 姜舒晴不厚道地笑出声,苏城咬着牙低吼道:“主子,很好笑吗?” “没,看到你活着,我开心极了,”姜舒晴轻咳一声,压住笑意,“你继续。” 还怎么继续?苏城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没好气地说:“你们离开后,我养身体养了七八日才好。等军医查看后,副将留我们三个住了几日,说是给我们补补油水。 我们追赶了没多久,就开始飘雪花了,只能寻了个好心人家呆着……” 小石头接过话来,跟说书的般,讲的那叫起伏跌宕,让苏城听了都怀疑,这说得是他们吗?他们三人自然是要等雪都融化了,才骑着骡子继续寻来。经过宝山的时候,他们差点就被雪崩给埋没坠入万丈悬崖。也不知道那硕大的雪团怎么改变了方向,落在了他们身后,不过苏城受到惊吓又病了。 他们只能在寺庙里又呆了几日,等他烧退后,才日夜兼程地赶过来。 “我说多少次了,那不是被吓得!”苏城咬着牙反驳道。 “哦,那就是小少爷您身体没养好,吹着风了,”小石头满不在乎地应声。 苏城大口喘息,冷哼道:“我不与你这个凡人争论。” 姜舒晴低垂的眸子里闪过抹微光,不是惊吓,也不是吹风感冒,那个雪团莫名偏移了方向让他们逃过一命。苏城是苗巫还是符医? 这两者都有着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力,而他时常将凡人二字挂在嘴上,说明什么? “哦,我们都是凡人,那苏城小爷您又是什么?”她挑眉问道。 “小爷我自然是修……”苏城立马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你这个女人忒坏了,我不同你说话。” “我救了你,怎么就坏了?反倒是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修什么?莫非是她所想的修士?毕竟她引气入体,从先天一步跨到了后天! “你,你,你,”苏城你了半天,颓然说:“我都卖给你了,还不算偿还救命之恩吗?” “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整天凡人凡人地叫唤,要你何用?”姜舒晴嫌弃地皱皱鼻子,摇头道。 苏城垂着脑袋,学乖了不再开口。 “苏月失踪了,我猜测她是爬上了去京都的船只,”姜舒晴想起来,跟他交代着。 “她是生是死与我无关,”苏城冷漠地说,“我与她之间的因果早就结束了。” 姜舒晴招来下人,让其带着他们先下去安顿。 京都的二月,冰雪初融,河边的柳叶冒出嫩芽,四处都在蓬勃着生机,绽放着春色,若是没有城外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这该是怎样的美景? 会试在即,城里学子比往常多起来,这状元楼里更是高朋满座,长衫书生们互相切磋,时不时要下个彩头,可谓热闹非凡。 在国舅爷开得最大的赌坊里,组了最大的局,赌今年的前三甲是谁,赌坊一层东面整座墙挂上了最有可能追击前三甲的学子名字、籍贯。纨绔们纷纷凑趣地压注,随便出手就是千八百两。 学子们也拿着银子,想赚个盘缠费,毕竟他们互相间经常切磋,还能不知道每个人能耐如何吗? 禹安在一个普通的客栈里找到了高敬森,嬉笑着勾起他的脖子往外走,“今天是赌坊押注最后期限,咱去看看你值多少钱。” 高敬森将他的手捏下来。 “哎呦哎呦,疼,高举人,高公子,敬森兄……”禹安连着喊了好几个名,都没能让他松手,于是眼睛一转试探道:“姐夫……” 俩字一出,高敬森立马松开他,整理下衣襟大步离开。 禹安冲着他的背影一阵拳打脚踢,摸摸怀里东拼西凑厚厚一沓银票,快步追了上去。 第六十二章 花落 赌坊里来往的学子成为每次会试的一道风景,赌徒们都受到文化熏陶变得文静收敛不少。 “高举人,你不知道,我那花一心爹也让总管往这里投银子,不过被我给截下来了,”禹安嘿嘿笑着,捂紧胸膛,又凑过去小声说:“我离开的时候,我姐也给了我不少银子,让我压你高中呢。 所以,高举人,你能成为状元郎吧?” 高敬森瞥了他一眼,“多少?” 禹安会意道:“我姐可是小富婆,给了我一万两银票!我爹,二十万两,啧啧我才知道,他才是赌徒中的模范!” 俩人看向墙壁上的名字,夏华国有五十多个省份,每隔三年举行一次乡试,次年紧跟着是个会试。自然解元在京都这地并不属于珍稀品种。 去年广北省、河西省和湖口省发生了地龙翻身,紧接着是瘟疫、蝗灾。同年十月多,全国许多地方都遭遇了严重的雪灾。 这么多的灾难在大家咬牙坚持互助中挺了过去,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只是今年这三个省份的学子少了大半,能挤入前五排一百名的只有区区几个人。 高敬森算是其中一个,只可惜他是六年前考得解元,哪怕当时名动附近几个省份,依旧被人渐渐遗忘。反倒是各地新人辈出,光是京城权贵人家里的公子哥们,就占了这面墙的大半。 不过高敬森名下也有人押注,禹安好奇地招来人看了下名单,除了几个广北省、河西省等几个相邻省份学子意思地支持下,还有苏浩清一千两,蒋思怡五千两! “啧啧,高举人,这俩你很熟?他们对你忒信任了吧?”禹安将名单送到高敬森的面前。 高敬森目光一寒,“有没有方法让他们收回赌注?” 他高中状元,让他们渔翁得利,忒膈应人了吧? “好说好说,”禹安笑着,紧捂着胸膛,钻入了赌坊的后院。寻到管事的,耳语几声,这表兄妹俩人在京都没有什么厉害的根基,随便扯个谎将银钱退还便是,也不会人敢上前询问。 回来后,在最后一炷香闭局时禹安将所有的钱财都压了高敬森为状元郎,而高敬森也掏出三万两银子放在自己名字上。又拿出一万两,以胡喜明的名义压自己。 “行啊,没看出来你这么有钱,”禹安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他。 “与朋友合伙做了点小买卖,”高敬森淡淡地说。在广北省城,他有一个结拜兄弟胡喜明。本来胡喜明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来寻他,但是在他了解到宝山以南那有个四通八达的交易小镇时,就已经预料到水能够抵银子用。 俩人一通合计,便借此发了一笔财,然后南北倒了一次货物,银钱翻了几番,果真跟岳父说的般,这样来钱快。 科举渐进,整个京城都陷入到紧张的氛围中,可他们毕竟不是学子,不能体会在考场那种酸爽,只觉得日子一掀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状元楼四周的商铺都围满了人。这座酒楼位于京都主街道上,其背后的东家是极为权贵的人,每年为了博得好名声和福气,特意让切磋得胜者免费入住,每日开设一局。是以其笼络了不少天南地北的才子,加上京都才子们也喜欢再次相聚,自然,这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喜报,几乎都往这里奔来。 “已经到了三十多名了,果然有一半的喜报入了状元楼,”坐在高敬森对面的是个穿着绣蝴蝶的绯衣青年,他手里握着玉扇,不停敲打着手来回走着。“敬森,你若是高中,咱这个茶楼的名气可就打出去了。不然我也挂个状元茶楼的牌子?” 高敬森木着脸喝茶,“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笃定是我高中榜首呢?” “我还真不笃定,就是钱多烧得慌,友情支持下呗,”胡喜明毫不客气地回道,但是还在原地转圈,竟是比当事人还要激动难安,“你就没一点感觉?” “我有没有感觉,都不能改变结果,何必自寻烦恼?” “我发现你越来越无趣了,以前还能笑笑,最近咋愁眉苦脸的,不会真考砸了吧?” “没,”只是换了个人而已,他低敛着眼睛,唇角勾着抹弧度。按理说他出来了,“他”就该功成身退了,毕竟自个儿才是正主,原来那个不过是避灾的傀儡。 难不成“他”也懂得情爱,竟为了个女人执念颇深迟迟不愿散去。 唔,只是自己一个人是挺无聊的,他不妨陪他们玩玩咯。 喜报一个接一个,禹安一大早就扯着自家亲哥去皇上那里,这状元郎的位置竟然还没确定呢。 “父皇,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吗?”禹安等得发急,剧情里高敬森可是状元郎,没道理他们姐弟俩来了,就将高敬森的状元郎的头衔给扇没了。 “朕用你教?”皇上瞪了他一眼,高敬森确实有才华,可古景辰也不遑多让,且其身后代表的是清流一党,属于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是皇上,但也是个普通凡人,肯定要犹豫下。 禹安磨磨牙,这个便宜爹八成被人吹了枕边风,想想蒋思怡这个变数,还有苏月的异常,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忽然,他嘿嘿笑着没大没小地上前,小声说:“父皇,儿臣将您二十万压给了高敬森,您不知道他是一比八的比例,哎呦喂,让我算算,您能得一百六十万两,啧啧,不知道能解决多少流民百姓的生计呢。” “你这小子,”皇上心咯噔一跳,猛地瞪向太监总管。 “皇上,奴才该死,”太监总管啥也不争辩,很真诚地磕头认罪,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被十九皇子给忽悠地将二十万交了出去。总归虚惊一场,结果应该是赌对了吧? 皇上沉着脸半天,问道:“古景辰赔率多少?” “古公子才华过人,被您钦点京都第一才子,只有一比半的赔率,”禹安小声地回道。 一比半?! 皇上立马将古景辰的名字填到了榜眼上,而高敬森稳坐状元郎的位置。 第六十三章 谁家 “唉,今年我等同景辰兄一起参加会试,实在是那衬花儿的叶呀,”听着喜报到了第九,依然没有古景辰的名字,众人忍不住羡慕嫉妒恨道。 “谁说不是呢,连皇上都钦点了景辰兄为咱京都第一才子,咱当叶儿也是种荣幸了。” 一个穿着月牙白的青年端着茶水淡笑,“诸位太谦虚了,景辰不过会做几首诗词,哪能当得起诸位如此称赞?要知道咱国家幅员辽阔,能人辈出,自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定哪个俊才拔得头筹。我也是那衬花儿的叶。” “景辰兄这句话才叫谦虚,咱夏华国所有的好夫子都集中在了京都,我等是从最好的学院出来,岂是乡野之人所能相比的?我们输给了您,那是心服口服,若是旁人,指不定有什么门道呢……” “哎,过了过了,咱皇上一直都重视人才,听说最后的卷子是要递到皇上跟前再审阅一遍的。能够脱颖而出的人,是真有本事的,不论是谁,咱都要敬之、重之,说不定往后同朝为官,咱要仰仗他呢。” 众人纷纷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文章做得好,不代表有为官之才,没有深厚的背景与人脉,哪能在官场沉浮中一直保持优势? 而京都的枫林学院便成了学子们登高的借力,里面的夫子都是夏华国大儒,教授的东西也不仅限于科举的题目,更多是官场实例。换句话说,从这里走出来的人,若能登科则犹如入水的鱼儿。其他地方的学子,寒窗苦读十数年,脑袋迂腐很难在官场有所发展。 古景辰捏着杯子的手青筋微露,自己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淡定。古家在官场里保持中立,古父曾是当年的状元郎,辅佐少年皇上从一群内阁大臣中夺回权势,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家里对他的期待很高,就指望着他也能够一举夺魁,再走一遍古父曾经的路,让家族的辉煌经久不息。 毕竟皇上身体不如往年,皇子们又长大成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能否在新帝角逐中继续保持不败,是所有家族正要面临的难题。 未来的事情瞬息万变,谁能确保自己一定是对的呢? 每一次喜报都能引来众人的欢呼声,犹如被点到名的是自己。 夏华国民风开放,对女子没有以前那么严苛要求,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也早早订好了包间,带着一群仆从在虚掩的门窗下,吃着瓜果点心喝着花茶,也瞧着外面的热闹。说不定也能见识下榜上才子的风华。 “好激动,已经到了前三,不知道谁能折取探花、榜眼和状元了。” “这前三是谁,你激动个什么劲,难道还要学前人让你父亲来个榜下捉婿?” 屋子里香炉袅袅,几个年轻的姑娘,穿着华美的服饰,行走间环佩叮当香风阵阵,轻语笑嫣互相打趣着。 “哈哈,要我说这些文弱书生有什么好看的?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几喘。还是武考好看,那才是咱夏华国好儿郎。” “凌小姐,你出身将门自然与我们的想法不同,可真正的俊杰会让所有人为之倾倒,那时候你可得记得刚刚说的话啊!” “嘁,能有什么样的俊杰?是古景辰还是宗海轩?还不都是小白脸?” 众人但笑不语,窗外探花的喜报已经唱出来,正是刚刚凌木静所说的大理寺卿之子宗海轩! 大厅里恭贺声此起彼伏,反倒是当事人脸色不佳,望着围绕着古景辰的一行人脸上得意的笑容,差点没甩袖子走人。 “哎呀,景辰兄,我等是否可以提前先恭贺你了?”景辰粉们高声喊道,东风追究是要压倒西风滴! “呵,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还剩下俩名额,状元是谁还不一定呢。”海轩粉们咬牙回着,只要状元不是古景辰,谁又能真得强过谁? 两拨人互相酸了两句,更加期待剩下的俩名额。 状元楼从清晨一直热闹至午时,大家翘首等待最后的状元和榜眼,也能张罗着请客吃饭。可他们生生等了一个时辰,报喜官差才高声一路喊道:“皇上点了京都古景辰为榜眼……” 众人神色都带了丝诡异的平衡,不是京都第一才子中状元。 恭贺声有些稀稀拉拉,还不如刚才公布榜眼的时候呢,古景辰手里的杯子有了丝裂痕,脸上端着三月暖风笑,冲身旁的小厮吩咐:“赏!” 紧接着另一队报喜官差被众人簇拥地走来,他们没有入此街,反而拐了弯,那隐约的报喜声惹得众人纷纷从两侧的商铺里出来,按捺不住追随而去,想亲自瞧瞧那匹黑马是哪路神仙。 “皇上钦点广北省高敬森为状元……” 高敬森是谁,没听过啊! 不对,有人听过,好像在赌坊里,有人花了不少钱将其从犄角旮旯里推上了前百热门人选! “来了,”胡喜明听见热闹及近,还有那报喜响亮的锣声,激动地整理下衣衫,挺直脊背,手里的玉扇唰地一下打开,并没有上前迎接,反倒是在掌柜和小二们不解的目光中,淡定地坐下来,端着茶悠哉地品着,转磨的粉驴已下线。 报喜的官差嗓子都喊哑了,终于转悠了半天,在路人指引下,寻到刚开了半月的茗福缘茶庄。 “皇上钦点广北省高敬森为状元……” 看着大厅里坐着的俩人,他们再度恭恭敬敬地喊了一遍。 “赏,”胡喜明笑着冲掌柜的使个眼色。 掌柜立马拿出鼓囊囊的一串荷包,挨个发了一遍,那阔绰土豪的样子令报喜官差嘴里的吉祥话不停地往外冒,还将各种事项仔细地说了一遍。 送走官差,胡喜明手一挥,“小圆子,没看见客人上门了吗?抓紧招呼,咱茗福缘今后三天所有茶和吃食一律打六折。”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他们没说要吃茶啊,鉴于对新鲜出炉状元郎的好奇,自个儿又不差几两银子,便顺着店小二的招呼进了门。 第六十四章 状元 “各位爷,想喝点什么茶?”店小二将人一一安排妥当,便躬身询问道。 众人探着脖子看向胡喜明和高敬森,最终视线定在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胡喜明身上,撇着嘴暗暗摇头,今年状元郎忒不稳重,也忒骚包了! “随便,”不耐烦搭理店小二,众人挥挥手。 小圆子眼睛一亮,响亮地应声,专门捡好茶上,顺便送了一桌子精致美味的茶点。 瞧着胡喜明那一身绯色和手里纨绔必备的玉扇,众人上前搭话的心思淡了,互相观望中,不知不觉喝了一壶水,桌子上的茶点也消灭了七七八八。 禹安寻来的时候,看着挤满人的茶庄,不由地退出去抬头看看名字,这广告效果可以啊,只是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咯。 他大步走到高敬森旁边,一屁股坐下,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了一气,还没兴奋地开口说话,就被对面的人当头敲了下。 “这可是十两银子一壶的武夷大山母树大红袍,就被你牛饮了?” 禹安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液给呛到,母树?他还公树呢! 直接往桌子上拍了十两,他继续面向高敬森兴奋道:“走,咱领银子去,大内侍卫都被爷我给带来了。” 高敬森挑下眉,记起自己被困在识海时,“他”确实投了三万两银子,终于除了状元郎,其还能再做一件让他顺心的事情。 他忍受着左一个准暴发户禹安,右一个花孔雀胡喜明,面色清冷地站起身,往赌坊迈步。 三人出了门,后面的众人想起来赌坊的瓜还没吃呢,纷纷也跟着站起来要跟过去,却被店小二笑眯眯地揽住。 “多少?” “小的知道诸位公子是为了瞻仰状元郎的风采,肯定也愿意品尝状元郎刚刚喝得武夷大山母树大红袍,所以就自作主张帮您点上了,顺便还赠送了一桌子价值二两银子的糕点。 东家说了,今儿个打六折,公子们给六两就好。” 就巴掌大的茶水六两银子,在京都也是宰人的架势啊,他们只顾得看热闹,哪里有心情品尝味道? 所以,他们将六两银子当水给牛饮了?肉疼呀,心疼呐,脾肝脏也疼啊,可喝都喝了,他们也都站起来了,总不能再坐回去当着友人的面继续品尝一番?忒没出息了,他们咬咬牙交了钱,将桌子上的糕点打包,夹裹着一肚子水和糕点,顾不得吃饭继续奔往赌坊。 赌坊今日的热闹是三年一次的,能将整座街都给堵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挤不进去。可禹安大喊一声:“借过借过,状元郎来了!” 众人一听,纷纷转身看去,哪怕被挤成肉饼,也为一行人让出了道。 春风赌坊是萧国舅爷开的,萧贵妃娘家的产业。自从两年前皇后去世,圣上就再也没有立后,萧贵妃从一个小小的美人一步步爬到了贵妃的位置,掌握后宫中馈,令人闻之都唏嘘不已。 其娘家是京都商户,父、叔、兄、弟们没有一个入官之才,却个个是敛财好手。当年萧贵妃美人的位置都是萧国舅爷用银子砸出来的,奈何刚开始萧贵妃是朵不带刺的月季,着了别人的道不能生育。在萧贵妃还是个婕妤时,收了无依无靠的七皇子和十九皇子俩小可怜,便一路顺遂,最终艳压群芳。 所以,这春风赌坊的背景是大大滴,门前百十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握着大刀瞪着牛眼站在门外,格外威武与摄人。 白胖的萧国舅爷满脸带笑,看见禹安伸手招呼道:“十九来了?这位怕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了吧?果真是,富贵逼人!”望着胡喜明身上的穿戴,他嘴角抽搐地夸赞道。 高敬森看了禹安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惹得后者气怒交加。 谁说皇子一定会威风八面被人惶恐地捧着?更何况是他这个半路认得小透明,膨胀起来的国舅爷哪能入眼?要是哥哥来了还差不多。 禹安面上不显,也挂着假笑道:“外祖父,这次您可看差了,旁边这位才是状元郎高敬森。” 众人看向胡喜明的目光立马染上嫌弃地移开,又不是状元郎,穿得花枝招展还喜得犹如登科。嗖地一下放在了青松般修长又格外挺拔的男子身上,其容貌俊逸出尘,气质清冷若山涧之泉,面上不喜不悲,好似状元郎本就是他从小顶到大的头衔。 大家悄悄收起激动的神情,省得衬得自己更像是土包子,堕了京都人氏的面子。 嗷,什么古景辰、宗海轩,在状元郎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状元郎是天人之姿、惊世之才的赞誉像是滴入油锅里的水,瞬时在京都里荡开,火速传入京都每个人耳里,漾起不少人的心思。 高敬森拱手行礼,并没有多说什么,客套后直接说明来意。 萧国舅爷亲自领着他去取钱,后面权贵人家的公子哥们跟着一起凑热闹。 三万两银子翻成二十四万两,在京都也能挤入小富的行列,众人牙酸了。 高敬森拿过厚厚一沓银票,从里面取出两万七千,转身塞到了胡喜明的怀里,“还你的,咱两清了。” 胡喜明捏着十万七千两银子,脸上的笑被冻住了,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禹安…… 不是说合伙做生意赚了些钱吗? 空手套白狼说得就是眼前大佬吧? 不过自个儿也凭借着剧情和身份,不遑多让地分得一羹,握着二百万两银票,被打击的小心脏立马被抚平了。唔,便宜爹一百六十万两,姐姐八万两,他去掉借来的银子还能得个三十万两。 想想便宜哥哥对自己好得没得说,他忍痛决定分给哥哥十万两作为夺嫡大业的启动资金,再给姐姐添点凑齐十万。剩下的就让他在夏华这个古代帝国,建起自个儿的商业帝国,让姐姐继续过挥土如金的日子,也让哥哥当上皇帝后不再为国库、灾银、军饷而发愁。 自个儿可真伟大,他兴匆匆地不管旁人,直接领着侍卫们回宫复命了。还得给姐姐修书一封,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做了怎样的大事! 第六十五章 京都 禹安饲养了一群信鸽,也不知道他这个十九皇子是多么的清闲,每日姜舒晴都能够收到来自京都的消息,且俩鸽子腿上都绑上信筒,用极小的字书写,密密麻麻地看得人头脑发胀。且是文言文的表达方式,让她看起来苦不堪言,跟重新上学似的,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查字典。 熬过了最初的不适,这些自京都飞来的消息,给她平淡无波的日子带来了不少趣味。 比如蒋思怡和苏浩清在京都里四处钻营,不过他们人微势轻收效不大,便想要抢夺属于苏月的机缘,却被他提前查知,不动声色地让人拦住,反而自己去救了遭算计差点被毁名节的丞相十三岁嫡女。 结果没盼来丞相夫人认干亲,反而多了个名叫冷维婉的狗皮膏药,但凡他出宫,那丫头就闻讯而来,甚至在端午节朝圣宴上大肆献殷勤,竟然压过凌木静追高敬森的劲头,差点没让皇上当场赐婚。 让他感慨古代女人太奔放、忒早熟了,也接受了教训,但凡关于女色的事情,自个儿是一律不能沾染的! 看到这里,姜舒晴不厚道地乐得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哎呦喂,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弟儿还有逗比的属性?也不想想他是谁,十九皇子再不受宠,丞相夫人也不敢认干亲啊。 比如之前关于押注谁能夺得科举魁首的赌局,蒋思怡和苏浩清利用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脉,四处借钱凑齐几千两银子,想要空手套白狼。结果当事人高敬森不乐意,于是禹安好心地利用同萧家的关系,将那俩人的赌资抽出悉数返还。 只是蒋思怡和苏浩清他们借钱的时候信誓旦旦一个月里借一还二,没能套到白狼,自然背上巨额债款,以往经营的人脉也都打了水漂。 为此,俩表兄妹撕破了脸,又要四处奔波换钱,大约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来兴风作浪了。 又比如苏月错过了丞相这门干亲,却因着女主光环和精心算计,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琨王妃的贴身婢女,极为受宠,成为许多人四处巴结的对象。 这琨王是皇帝少年时拜把子兄弟,没少做雪中送炭的事情,是以在皇帝手握实权后,封了其为异姓王。虽说琨王是个闲散王爷,但其跟皇帝关系一直很铁,时常被召进宫说话解闷,是以京都权贵人家大都愿意卖给他面子。琨王妃是工部侍郎之女,其与四妃之一的宋妃娘娘是表姐妹,背景亦是不容小觑。 禹安着人细细打探,原来苏月是凭借着各种美容、塑体之技,笼络了不少的贵妇、千金。可婢女同丞相之干女儿,差别挺大的,要想成为人上人,她得付出原来五倍、十倍的努力。 除了关系到剧情人物的事情,禹安还在每日一封信件中,将京都庞大的关系网通过一件件坊间或者奴仆间偷偷传递的趣事、丑闻给展现出来。他就是想让她能够快点了解和融入到京都,省得被人糊弄欺负了。 至于主角高敬森,他是一笔带过,一边怕她不了解男主野心勃勃与冷漠凉薄,一边又怕她对其旧情复燃,写得不知道废了多少张纸,斟酌再斟酌,才浓缩成两三句话。 姜舒晴看了心里泛着感动,还真得认认真真将这一则则故事和人物给记下,且在超市里整理了脉络清晰的小抄。 高卓然和高雅然这几个月进步很大,他们本来就聪敏早慧,现在又被系统地传授宫廷礼仪,已然带了些清贵之气。听高家传来的消息,七月份高敬森会派人来接他们三房去京都,正好一家人在八月十五的时候团聚。 高卓然已经将信件的内容背下来了,认认真真地跟姜舒晴复述着,高雅然在一旁做详解。 “娘亲,爹爹说他赚了一大笔银子,从京都购买了三处宅院,二叔、三叔每人一套,我们家的是个四进的大宅子。 爹爹说等我们去了,每个人一个院子,还能自己起名字呢。院子里有假山亭榭、池塘竹林,爷奶也能在家里种菜吃。” 姜舒晴笑着点头,直接用话将俩小家伙邀请她一起住的暗示给堵上了,“巧了,娘亲也赚了一大笔银子,你们禹安舅舅在京都替娘和外公购置了个三进的小院,还有两套商铺。” 俩娃小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失落,无声地上前扒着她的腿。大约知晓父母复合无望,他们只能趁着现在多亲近娘亲,等以后去了京都,可以多寻机会来往。 “好了,别撅着小嘴巴了,都能栓小毛驴了。娘亲去京都可是为了你们,”姜舒晴笑着抚摸着他们的头,声音轻柔地说:“不然娘和你们外公怎舍得秀美的津周?” 他们听了立马又开心起来,“娘亲,你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不要我们!”高雅然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雅然很乖巧听话的。” “儿子努力读书,以后当了状元给娘亲挣个诰命!” 姜舒晴忍不住乐了,“娘等着你们以后孝顺,自然现在要竭尽全力讨好你们咯。” 母子三人笑成一团,对于京都之行倒是没了最开始的抗拒。 北行在即,姜舒晴更加压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自从去年引气入体后,她没有急着立即刻画符箓,反而耐心打好基础。身体经过多次改进的药淬炼,已经达到最佳水平。她原先的字只称得上漂亮,却没有自己的风骨,如今挥洒间有这种说不尽的恣意与张扬。 当然她从没有放弃研究符箓的元符、组成规则,如今已经碰触到了创新的门槛,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够将符箓啃透,彻底脱离书上既定的刻板符文,让其成为手里的剑,任由自己驱使! 自然,她每天睡觉的时间全用来打坐修炼,如今体内感觉到了细如头发丝的灵力在经脉中游走,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在上个月她正式将脑海中演绎千万遍的符箓刻画在符纸上。以最简单的符箓画起,她没有抱着一次就成的打算,毕竟空气中灵气浓度太低。 第六十六章 符丹 再者她觉得自己是普通人,哪怕投胎有经验,也不可能是小说里的什么根骨奇异、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天灵根、单灵根,甚至她都不敢奢求双灵根和三灵根。 能够有灵根敲开修仙门槛,本身就是种莫大的福分。在夏华国,修士几乎绝迹,她从那名符医手里得到了不少东西,其中有几根白玉柱子,拇指大小,上面流光溢彩,隐约刻录着符文。 她福至心灵,拿着一根白玉柱子贴到额头处,清凉的触感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这股清凉之意犹如凝实的弘泉汩汩地从肌肤流入脑海,一幅辽阔壮远带着仙音袅袅的画卷铺展开来,从远古时期一点点将修真界的东西道来。 画面震撼,似是后世做得5d仙侠游戏宣传片,画面精美、人物清俊,令人望而生羡、不能自已。 原来这是传说中的玉简,是某个躲在凡间避难的大能留下的手札,当时他身负重伤,知晓自己命数将尽很快就要陨落,又怕自己一身所学后继无人,便将所有东西都刻录入玉简,等候着有缘人。 数千年过去了,储物袋都因为缺乏灵气变得灰淡,消弭于天地间。 这只玉简是修仙界概述,另外六只分别是浑天功法、百灵草集、灵丹通、符丹经,万兽经以及收录了各种辅修基础的罗象论。各个都是从上古时期一脉传承下来的,拿到修仙界也会遭人抢夺的宝贝。 显然,之前纸质的符文是某个有缘窥探玉简的人,手抄下来的。 姜舒晴当时心里恍如惊涛拍岸,又似乎百花齐绽,晕乎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馅饼给砸中了。可惜的是,这凡间与修真界中间有一层极为牢固的天然阵法,自成小世界,那位大能无意中闯入,却再也没有寻到返还的通道。 也就是说,她空有着逆天的金手指,却没有拿出来物尽其用的机会,可也能学点皮毛,在凡间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横着走,再也不是刚开始进入异世,整天惶恐于自己的命运,不得不替原身将身上的污点洗刷,而被迫逃荒、对大佬殷勤备至的小可怜。 如此大的机缘在,她理所当然觉得自己的好运用尽,天赋上会有欠缺,可没想到她第一次画符,竟然规规矩矩完完整整地刻录完,在收笔的刹那,黄色的符纸上朱砂流溢着华彩,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瞬息又变得普普通通。 这时狂喜才从紧绷的心中突然爆发,她无声地笑着,眼眶里滚烫着泪珠。莫不是她拿到了女主戏份? 姜舒晴眉眼舒展,葱白的指尖抚着符文。符丹是符箓里的一种,又是被创于炼丹的手法中,是需要将丹药、符文紧紧连接在一起的复杂辅修。这张符文连符箓的品阶都算不上,在修仙界,随便一个符师的外门弟子都会,却足够能够震慑到凡人,让皇上都敬畏不已。 她抿了下唇瓣,将符丹撕毁,锁住的灵力立马溢出冲着人体而来,化作星星点点,一身的疲惫消散殆尽,脑袋也清透不少,从没有过的舒坦,哪怕她连续几日未眠。 清灵符果然好用,姜舒晴感觉到身体里刚才画符清空的丹田恢复了半数灵力,竟是抵得上五日的打坐修炼,而且经脉和丹田似乎扩大了些,从空气中汲取灵气的能力也增强了一成。 一个月过去了,她也不过才画了四张而已。 去京都的日程已定,那里是夏华国的皇城,自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为了确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姜舒晴着手准备起来。 俩娃学得东西更多了,除了每天礼仪训练,还要背她整理的京都人脉小抄,让他们知晓那些人的品行和家世,遇到后心里有点成算。文化课知识有、穿衣打扮要涉猎、权贵人家孩子们玩得投壶等游戏得了解、宅门里的腌渍事情亦是血淋淋地拉出来给他们警示。 姜舒晴不敢怀有丝毫侥幸心理,高敬森是大佬,可那光环不见得能够笼罩身边的家人。毕竟高家人在开文十章里一一死绝,她不惜打破孩子们的纯真懵懂,也想让他们多一分保命的清醒。 善良如何,单纯又如何,在活命面前,都成了一纸空谈、无水之鱼、无花之蝶,可笑又可悲的嘲讽。 姜父则认真经营起买入的铺子,见码头正常运输,便雇了一大艘船,去北方购买了不少劳力,将万亩田地开发出来做果园,种上姜舒晴提供的各种事宜南方种植、经过改良后的水果种子。 只是果树需要几年精心培植,方能结出可口的果子。在此之前,姜父依旧同当地镖局合作,做起了南北倒卖货物的生意。 从津周去往京都,一万两千多公里,走水路需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姜舒晴超市里有最开始蒸汽机的原理图,她将其略微改造,让铁匠们分批次地生产零件,然后跟高敬林、高敬木、姜父、高父、苏城几人亲自在新买的大船上组装,硬生生做出了一个简陋的蒸汽船。 其在水里的速度,竟是比顺风每小时二十五公里还要快上三四公里呢,更何况省了大半的人力,不受风向的影响,虽然造价贵了些,可蒸汽船大大缩短了往返时间,带来的利益不可估量! 听姜父说,在西域海面上似乎已经有了冒着黑烟速行的货船,只可惜那些船只掌握在西域国皇室人手里,根本不会让旁人分得一羹。 有了这门技术,姜父又开始打出广告,承接各个商户船只改造成蒸汽船的生意,一艘船五千两银子,除去造价和人力,花费一个月也不过赚入千两。耐不住夏华国土豪多,不等旁家仿造出来,姜父手里的订单犹如雪花,已经排到了两年后。 值得一提的是,他培养、后又归还了卖身契的侍卫、奴仆们竟然相隔半年寻来。他们都是经过皇家式的仆训,忠于主子、跟主子共存亡的信念深植心头,竟都将卖身契再度奉上。 第六十七章 准备 姜父颇为感慨,之前他被二夫人逼不得已将人外借,又怕他们不能掌控命运从而做无谓牺牲,才有了撕毁卖身契的决定。 在这个万恶的古代,主人是天是地,完全不能以现代人的思想去揣摩。只要卖身契在手,主人随意处置奴仆,且不受法律约束。 能够为下人活命而做到姜父这样的很少,又是返还卖身契又是给安身立命的银子。可他不是冤大头,而是个精明的商人。这不刚满是感动地收了卖身契,转身就跟闺女和外孙们说道去了。 “看见没有,奴仆们受到严格训练是一方面,当主人的也得要会驭人之术。”姜父慢悠悠地说:“我把卖身契撕毁,他们会感激,反而设身处地为我着想,在不被无畏牺牲的同时,对二夫人一行人多些耐心与理智,一路将人护送至京都。这就叫做,我安、他等安、侯府与我关系安。” 姜舒晴忍不住刺破他的炫耀,呵呵道:“我瞧着您暂时是安全了,奴仆们念您的好又将卖身契送到您手上,可您跟承安侯府的关系彻底僵化了。” 刚才她可听到众人说了一路上的事情。孟家出了事,这承安侯府的二夫人生怕祸及自身耽误了回京,便第二日匆忙带足了人出城,一路向北。 侍卫、小厮和奴仆们有足够的经验防御瘟疫,又原路返回,是以一队人马有惊无险地快速走过地龙翻身区和瘟疫重灾区。他们人多、武器精良,用的牲畜也都是马匹,根本没有不开眼的流民上前闹事。反倒是那六少爷见危机解除了,开始摆少爷主子的谱,自己家的丫头媳妇们看腻歪了,就将爪子伸向夏秋、郁秋,甚至是王发媳妇兰芝。 还好大家心一致,使点小手段糊弄过去,平时严格防范倒也护住了她们。六少爷偷不着腥,就指使着身边的小厮将流民里年轻的丫头、媳妇拉过来,激起了民愤,数千人齐刷刷地涌上来,将他们一行人给冲散了。 等侍卫们凶狠地卸掉人胳膊、腿震慑住众人后,六少爷已经被人废了子孙根,十小姐和二夫人身上的衣服也被褪去大半。三个主人心头火烧得极旺,可他们原本的奴仆伤亡惨重,要想平安抵达京都,还得依靠借来的这些下人。 三人脑海中已经想出了无数种泄恨的法子,但是姜一、王福、李全等人将他们送到京城门口,就立马打个招呼不等拒绝,直接奔往津周。 一个是承安侯府二房,一个是旁支,府里众人到底听谁的,一目了然,毕竟六少爷确实成了废人。更重要的是,二房这么多年以来只有这一个嫡子。 这个梁子结大了! 姜父讪讪笑笑,“那六小子忒不是东西了,强抢民女、民妇,被人阉了是活该。侯爷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同我生分,那这门亲戚不要也罢!” 姜舒晴乐了,“爹,人家是巴巴凑到跟前攀高亲,怎么到了您这里嫌弃的不要不要滴?” 姜父轻叹口气,“古人说树大好乘凉,那是嫡脉嫡子、嫡女们的待遇。我等只是树上的绿叶,连脱离枝干都做不得。你爹我有手有脚还有头脑,攒下不大不小的家业,却不敢放在明面上,不然侯府人向我们伸手,就像是之前二夫人般,我们是推脱还是双手奉上? 在别人眼里,我是仗着侯府的势揽金揽银。我也确实扯着侯府的大旗,谋了些便利。 这等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撕扯不清,福祸相依,咱爷几个心里有点数。虽然承安侯府高门大户,可咱行的端坐得正,有状元郎前女婿,和上赶着当你弟弟的十九皇子在,这京都也算不得狼窝虎穴。” 话是这么说,他更加努力赚钱,人家萧贵妃家里用钱砸出了滔天富贵路,自个儿家也能用金银砸出人脉同承安侯府抗衡。 俩娃感受到凝重的氛围,更加乖巧听话,每日除了睡觉和吃饭,其余时间都用来提升自己。 姜舒晴每日去往山野地,感受天地灵气,没有尘世喧嚣,浑身通达不少,耳听着鸟啼虫鸣、鼻嗅着花草百香、眼观着被雨气笼罩的四野,神魂像是能够从凡胎肉体里挣脱出来俯瞰众生,将细微地风吹草动都收敛入脑海。 在这里灵气比闹市充沛些,尤其是靠近山涧泉水的地方,那荧蓝色光点格外多,她打坐冥想往往事半功倍。凡间灵气少,她每画一次符箓就将丹田里的灵气耗之一空,然后再花费数日时间修炼汲取。 平时没法画符,她就修炼浑天功法,这个功法适应于所有的灵根,是基于混沌灵根创造的,亦是在反证着万物相生相克,能从后天期一直修炼至大乘期然后飞升仙界。 总方向对了,她便埋头一点一滴修炼着,相信日积月累,自己也能小有所成。修炼半日,然后她抽出半日的时间或研究符箓,或研究灵草、炼丹。晚上的时候,她上半夜打坐沐浴月华,下半夜则看修仙界概述来丰富认知,坚定向道、变强之心。 都说山中无年月,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坚持下来,在启程去京都时,自个儿已经是后天四层修士,相当于一个武林中高手,且轻功和敛息术进步飞快,已然能跟禹安等同了。 她手里有十五张符箓,除了两张清灵符,还有五张隐息符,此符箓可以掩盖住她后天期修士的身份,只有达到筑基期的修士才能够察觉到。等同于凡间最厉害百解丸的毒清符五张,护心符一张、补气血的增元符一张,还有堪比求子观音的送子符一张! 符箓难刻画,可用普通药草炼制的丹药还是很轻松的,再者姜舒晴把从孟府得来的丹药一一分辨了下,药效是对的,只是其炼制过于粗暴,分量掌握不精确,使得珍贵的药材发挥了不足一成的功效,且杂质过多连带着有或多或少的副作用。 她将这些丹药经过特殊法子二次淬炼,减少副作用,增强其功效,倒也能在凡间拿出手。 是以她手里的丹药不论数量还是品种都极为可观! 第六十八章 得意 姜舒晴从孟府搜罗来的东西各个都能成为保命的手段,有这么多东西傍身,就如同姜父所说,京都也不再是狼窝虎穴。 在古代,人们喜欢奉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理念,毕竟有个罪名叫做株连九族。哪怕高家已经分家,但高爷爷和高奶奶都健在,高父和高母自然不会独自带着孩子们前往京都,在高敬森寄来的信中,知道大儿子在京都购买了三套大宅子,便准备带了高家俩老人和几个兄弟一家一起坐船北上。 他们认为高敬森现在是大官了,肯定会购买仆从帮忙打理宅子、田庄。倒不如自家兄弟去帮衬,尽心尽力不说,还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正好姜家也要去京都发展生意,大家可以一起乘坐蒸汽船,作为姜家以前的亲家,不得受些照顾,最起码能省下一笔银子! 是以,在相约北上的那天,姜舒晴带着俩娃,后面跟随一大群仆从,同姜父到码头的时候,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 高爷爷和高奶奶就不说了;高父、高母、高敬森、高敬木、高静环和高静华这是嫡亲关系也无可厚非;唔,高家其他三房儿子多,这儿媳、孙子、孙女又是一大串,约莫得有三四十口人,这隔房亲戚暂且勉强去分得一羹;胡栖元一家和余池品性不错,从高成庄到津周一路上没少出力,算是多少有点本事的人,是高敬森信中特意点名让同往的。 可是这成三爷爷一大家、成六寡妇家、王秀才家、富户张家也都大包小包地候着,是怎么回事?几乎除了里正兄弟俩和高五叔公一家,全都聚集在这里了! 高父脸上有些不自在,反倒是高母笑着跟姜父打招呼,“姜老爷,我们一群人可叨扰你们了,没办法,敬森去了京都,非得要接我们过去享福。” 姜父并没有先同她搭话,反倒是恭恭敬敬地冲高爷爷和高奶奶行了个拱手礼问好,才含笑着回道:“敬森得了状元,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自然是要请长辈同往受荣。你们看在以前亲家的份上照顾我的生意,我只有拱手欢迎的份,哪能称得上叨扰?” 这话说得高母脸沉下来,可碍于面子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是穿戴成媒婆同款的成六寡妇却毫无顾忌地笑着说:“哎呦姜老爷,你也太见外了吧?你是俩孩子的外公,咱们又是老乡,有着七千多公里的情分,此刻谈生意也忒冷情冷肺了! 再说我大儿子知希跟静华订婚了,是高家的亲家呢。” 姜舒晴嘴角抽搐地看向高静华,那个清秀的小姑娘竟然面带绯色,显然是很满意这门婚事。呵,哥哥是状元郎,这当妹妹的就这么点追求吗?成六寡妇这种人当婆婆,以后能给她什么好日子过? “我们是静丽的婆家,不忍心看静丽跟她爹娘分隔数千里,这才舍下家里新盖的房子和那么多田地,举家北上。”成三婶子也接过话高昂着脖子说。高静丽是高大伯的女儿,成三家的二房媳妇。 其余的几家也争先恐后地亮出自个儿跟高家的关系,且各个有着高人一等的睥睨之感,似是说他们坐姜家的船去京都,是看得起姜家。 “你们姜家要懂得变通,咱们的情分能用银子衡量吗?莫不是你们父女俩看敬森发达了,想故意耽搁我们启程,自个儿却提前一步去京都笼络人?当真是商人,这算计够阴险的!”张家夫人到底出身富户,肚子里有点弯弯绕绕,说出来的话很容易就激起众人的愤怒。 高母脸色更加难看了,直接恨急道:“不可能,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姜舒晴就不可能再踏入我们高家门一步!当初森子的腿因为你被压折了,你心里一点愧疚没有,反而直接提出和离,现在见我儿风光了,就想重归于好?啊呸,这种嫌贫爱富的儿媳,我可不敢要,说不定回头见到更高的富贵,又背后捅我们一刀!” 姜舒晴直接愣住了,翻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呐。说好的一路情分呢,如今有了通往富贵的悬天梯,他们就对姜家弃之如敝履,小市井心态十足。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明白作者为何将他们给写死了。 一个手腕铁血的大佬怎么可以有弱点呢?家族,尤其是出身农户没受过文化熏陶的亲戚,会将他身上的闪耀点一点点磨损至消失。倒不如成为一把磨刀石,将男主打磨得冷情冷肺,成为皇上手里的一把利刃。 姜舒晴瞧瞧高母那高姿态阴沉的脸,心虚地想,因为自己的介入,在孝字压头的世道下,高敬森还能完美避开家世强悍的女一色吗? 她没来得及反应,自个儿的便宜爹就冷着声音回道:“高夫人放心,我们姜家女儿长得好,性子娇,家财万贯,断不会吃回头草的。更何况这回头草刚刚在京都冒头,谁知道有你们这群拎不清的亲戚在,能不能长起来呢。” 一听这话,高父脸上的不自在也没了,怒极道:“姜老爷,我们做不成亲家,可往日的情分和同乡之谊还在,你怎能诅咒森子的前途?难怪养出此等水性杨花的女儿,正是应了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话!” “老夫实话实说,京都里权贵人家多了去了,一块牌匾砸下来十之八九是皇亲贵族。高敬森不过是刚得了个状元郎,尔等的尾巴已经翘出天际,拖后腿之嫌十足。 你们但凡有点脑子就该低调做人行事,咱夏华国每三年出一名状元,可真正能够官拜权臣的有几个? 算了,老夫给你们说这么多,你们也不明白。 私事不谈,咱就说说生意吧。我们的蒸汽船造价高,到现在还没有收回本来,自己的饭都吃不上了,就不穷大方了。相信高状元家也不缺这几两银子。 王福你留下来算账,记得打八折,安排好点的房间。”说完他就牵着高卓然和高雅然离开了。 姜舒晴也不上前打招呼遭人嫌了,直接冲高爷爷和高奶奶笑笑颔首离开。 第六十九章 压阵 “你,你,”高母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之前所有的依仗似是都消散了。而高父神色不定地看着身旁一群人,反复思索着姜父的话,竟是有些悔意。 树大分枝,高家人多,表面上看着和睦,可是私底下女人们也时不时地掐尖捏酸,只因为各房分家早,男人们压着阵,这么多年也一直相安无事。等去了京都,这么多人住在三个宅子里,全靠着自家儿子一个人的俸禄和田庄的出产过活,鸡毛蒜皮的事情一点点累积,怕真会出事。 可当初他们就顾忌面子没拒绝,如今到了码头上,让人回去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 “我当初就说只让你们一家子上京,我们老两口经不起折腾,可你们不听,现在好了吧,给我孙儿折腾出这么多事!”高老爷子气得哼哼着,花白的胡须随海风一飘一飘着。 “爹,我们都应下了,总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让他们回去吧?”高父抹了把脸,苦笑着说。 “你们俩口子啥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撑不起家。要不是森子常年在外求学,也得被你们给养歪了。”高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才拿主意说:“既然你们拒绝不了,就让他们跟着去京都,交给敬森来解决。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不论他怎么做,你们都不能插手,否则,你们就跟我和你娘一起回来继续种地!” 高母面有不甘地嘟囔句:“我们是他爹娘,全家咬牙供他念书,怎么就不能呆在京都了?” “我是怕你有富贵也没命享受,”高老爷子哼哼着背手往船上走去,留下一句:“森子给你们的钱也够了,别连船钱也抠搜!” “这是抠搜的事吗?一个人四百文钱,您当咱家是开钱庄的?”高母忍不住心疼地小声抱怨道。 “谁想去谁自己掏钱!”高父也心疼钱,一想自家没有承诺路费,便咬牙硬着头皮说:“孩子他娘,咱儿子的状元又不是捡的,干嘛要让他们去打秋风?就是说帮衬森子做事,这不是还没做吗?” 于是他们只掏了高家四房的船钱,其余的人则由自个儿掏银子。 这免不了又是一通闹腾,最后是其余的人借了高家的银子交纳船钱。高爷爷听了长叹口气,跟高奶奶说:“咱家好不容易祖坟上冒青烟,出了个状元郎,可老三夫妻俩办事太糊涂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到了京都可有的闹腾,说不定能将森子的状元郎给折腾没了。” 一向不管事的高奶奶撇撇嘴,“不去一趟他们怎么会死心?最后还不是要靠咱老两口压阵,将他们这一窝子给领回来?我瞅着,森子媳妇也是被他们给折腾没的,那多孝顺懂事的孩子,偏偏老三家的拿着架子,对人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就不兴人家知错能改?” “对,森子不容易,只要他好好的,高家自然会越来越好。咱老两口要多活几年,替森子看着他这对作妖的父母!” 姜舒晴现在的五官颇为灵敏,加上正顺风,老两口的话便灌入了她的耳朵。难得高家还有不为突如其来的权贵惊糊涂的人,介于自己这个小蝴蝶给大佬惹来了不少麻烦,她决定拿出两颗延寿丹给老两口调理下身子,让他们给高敬森压阵。 这么想着,她直接拿了两杯微烫的茶水,里面各化了一颗涵盖了三百多种名贵药材精炼的延寿丹,轻笑着让俩娃捧给他们的太爷爷和太奶奶。 “爷爷、奶奶,到了船上,您们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需要什么尽管跟船上的活计们说,”姜舒晴手里也捧着些容易克化的点心说。 高爷爷和高奶奶高兴地连连哎了几声,接过茶吸溜地喝了口,别说大户人家的茶就是好喝,没有粗茶苦涩的味道,反倒泛着爽口的清甜,温度也刚刚好,喝到胃里浑身都泛着舒坦。他们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口接着一口地竟然喝没了,胃口彻底被打开,肚子闹起了别扭。 他们老脸一红,拿着糕点啃了两块。 姜舒晴抿唇笑着吩咐伙计们准备饭菜,便领着俩娃离开了。 老两口不免又是一阵惋惜,多么好的孙媳妇啊,咋三房人的脑子都被米共给糊住了,就看不到人家的好呢?孙儿年纪轻轻,再寻个媳妇,往后肯定还会生孩子,这让姜舒晴母子三人摆到哪里? 等姜舒晴三人回了屋子,姜父一脸郁色地瞪了他们眼,端着茶数落道:“人家将咱家嫌弃到泥底了,你们咋还上赶着伺候?” “爹,高爷爷和高奶奶是明事理的人,有他们俩老在,那些人好歹能够收敛些。”姜舒晴挨着他坐下笑着说。 在她将延寿丹再度淬炼除杂后,便给姜父服用下去,此丹见效慢,可三个月的时间也让这个有些啤酒肚、眼角和额头挂上细纹的帅气大叔硬生生年轻了七八岁,身上的赘肉没了,微弓的腰背挺得直直地,皮肤滑嫩白皙,头发乌黑如墨,整个人恢复到容貌全盛期,还多了令女人难以抗拒的成熟和稳重。 俩人站在一起,别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兄妹! 一颗延寿丹能够年轻十岁,只要体内丹毒没有累积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继续服用的。以前的延寿丹能让人年轻五岁,一个人最多能服用五颗。但姜舒晴淬炼后,其能让人年轻七八岁,且一个人最少能服用十此,若是让她自己炼制,效果更好。 看着乖巧的俩外孙,姜父郁气难消,“俩孩子是你生的,要我说就该将他们要回来,反正高敬森以后会娶高门妇,哪能顾得上我俩小可怜?” 姜舒晴也想啊,生孩子那么痛苦,加上古代医疗落后,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难产而亡。再说她也不见得能遇上合心意的人,高卓然和高雅然或许是她仅有的孩子了。 可,她能抢得过大佬吗? 孩子们会乐意跟着她吗? 她低垂着眼睑看向俩竖着耳朵听,小脸遍是纠结的孩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七十章 翻脸 姜家的船很大,因为改装成为了蒸汽船,航速又比旁家的快上了近一倍,是以平日里除了便于自家货物运输,也会跟沿路镖局有合作,承接南来北往运输的生意。 一些权贵人家亦是会提前预约位置,高价购入船票。 姜父和姜舒晴不出意外是要长居在京都,是以将全部身家都携带上船,包括几个月前姜舒晴托人拉回来的埋在河西府城的各种贵重物品,那一箱箱被精壮的搬运工送上船,看得人们羡慕嫉妒恨。 高家的几个老妯娌簇拥着高母站在甲板上探头望着,关系是几十年来从没有的融洽。 “这姜家可真是有钱,咱一大早就等着,临快开船了,运货的人还没歇着呢。船上的客人也多,啧啧,不知道他们这一趟能赚多少呢!”高大娘不住地摇头感叹。 “他们一家子就钻到钱眼里去了,”高二娘哼着:“如果没有我们几百号人跟着他们一起从高成庄来,估摸着不等出广北省,这些钱财就落入匪寇手里!什么他们打头阵呀,分明就是借我们人多的势。 只可惜咱没念过书,被他们忽悠过去了,我这日也想,夜也琢磨的,终于反过味来了。” “不,不能吧?”高母蹙着眉不确定地反驳。 “怎么不能了?就他们认钱不认人的劲,要不是有足够的利益吊着,能那么轻易地让我们免费用他们的骡车,一路上包办我们的水?只是他们舍不得几口吃的,就想着千奇百怪的法子不让我们饿肚子,又是捕捉知了猴,又是老鼠、蛇,就连蝗神都忽悠我们吃!”高四婶子撇着嘴也插嘴道。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抱怨一通,然后总结说:“不过咱家森子当大官了,皇上不知道赏赐了多少,你瞧瞧这才半年的工夫,人家已经在京都买了三套宅子。我听人说那里地可值钱了,寸土寸金都不过分呢。” “对,姜家这些东西放到京都,也就能买个巴掌大的地方……” 这一贬一扬,说得高母心里十分畅快,她努力保持着矜持的笑:“森子能有今天,他几个大爷、叔叔和堂兄弟们也没少出力,往后你们也能享享他的清福。” “那敢情好……”众人心里放心地又说了些好话。 高母见到姜舒晴领着俩孩子,脸色微沉冲他们招手道:“卓然、雅然,你们是状元郎的孩子,得要学点规矩了,可别染上一身铜臭,丢了你爹的面子!” 俩孩子紧绷着小脸,挨着母亲不说话,为何爹爹中了状元,一切变得不一样了呢? 爷爷和奶奶爱听奉承话;二叔熬到了二十一岁终于娶了张家四娘当媳妇,是个耙耳朵;小叔还算正常,但他每日苦读书,像是也要考个状元般,没了往日灿烂的笑;大姑定了亲,整日足不出户准备嫁妆;小姑跟爷奶一样,喜欢偏听偏信,对姜家也是恨之入骨。 明明是外公和母亲一路张罗,让大家安然无恙地来到了津周,享受了低价购田,赶上了春天的播种,如今已经收获一季,足够保证大家一年的吃食。这是往年都不容易做到的!更何况还有接下来两季呢。 之前他们也借着外公采购廉价劳动力的时候,买了不少奴仆耕地,怎么现在反倒说外公和母亲的不是呢? 商人怎么了,没有偷没有抢,也是靠着头脑和努力赚钱,怎么就比文人和农民地位低? 姜舒晴拍拍他们的脑袋,冷声道:“高夫人,我是他们的娘亲,哪怕我跟高敬森和离,这也是更改不了的事实。您若是显摆长辈的身份,就去找您儿子,可别以为他们没了娘,就成了任由人欺负的小可怜!” “他们是我高家的孙子,”高母带着一众高家妇怒目上前,“从你被休弃开始,就没有资格教导他们。他们现在人小不懂事,等长大了就知道,有你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娘亲,自己的前途就已经毁了一半,那时候你说他们是感谢你的生恩,还是怨恨自己投胎到你肚子里?” 姜舒晴气笑了,“您红口白牙说我水性杨花,可亲眼看见我跟哪个男人有过分之举?官衙办案还寻求个证据,到了您这里,只听旁人耳语两句就下定论,呵,您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 女人的名声可比命重要,需不需要我跳下河明智,然后年年今日向您讨个公道?” “你如果行的端坐的正,还会被人说道?别人怎么没事,就你被泼得满身是脏?” “谁让我长得美,家里有钱?他们比不上我一个指甲盖,只能说句酸话来彰显自己品性高洁呗。”姜舒晴轻笑声,“高夫人,您若真心为俩个孩子着想,就不该阻止我们娘三个亲近。否则,等高敬森再娶高门妇,他们俩没有人护着,不定出现什么事。 指望您,您能斗得过那些贵族女人? 唔,我再劝您句,等有了新媳妇,可别伸太长的手,否则自己惹了新妇不快,中个风、缺个腿、失明失语都是常事。她们手里面的好东西多着呢,随便做个手脚,您就憋屈地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晚年吧。” 高母惊怒不已,“少来糊弄我,你当人人是你这毒蝎妇?人家出身名门望族,最是孝顺不过了,只有讨好我在森子跟前挣面子的份。” 姜舒晴点点头敷衍道:“随便您怎么想,反正又不是我中个风、缺个腿、失语失明。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您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婆母,只是船客的身份,咱往后见了还是装着看不见的好。 至于俩孩子,等我见到他们的父亲,再商议如何解决。反正将他们交给您,我是不放心的。” “你,你甭想拿孩子当借口接近我儿子,”状元郎儿子已经成为了高母唯一的逆鳞,一听这话,她立马上前,而身边的高家妇也都撸起袖子围上来。 “怎么着,以为我们怕你?现在可不是灾荒年了,森子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们能怎么着我们?”她们各个挺着胸挤过来。 第七十一章 拢胃 姜舒晴护着孩子们,一旁的侍卫见状唰地一声亮出泛着寒光的大刀,迈着大步而来。 这些妇人们非但不退,反而有恃无恐地喊叫着:“哎呦,姜家杀人啦,要杀朝廷命妇了……” 混乱的喊叫声,将船里其他客人给惊扰出来。 “高夫人,你们尽管喊,这些船客大部分都去往京都。相信他们很乐意围观状元娘的风采。”姜舒晴摆了摆手让人将刀给收起来,弯着唇角道,“您的一言一行会很快传遍整个京都的,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质疑状元郎的品性与处事能力?毕竟小家不安何以安天下!” 高母几人瞧着一群群被仆人簇拥而出的老爷、夫人、少爷和千金们,老脸涨红起来,理理衣领控制住表情,“姜舒晴,森子是我儿子……” 姜舒晴不等她说完,便继续挂着温和的笑意:“高夫人,祝您在船上旅途愉快,有什么不妥帖之处就寻船上的伙计。我就不奉陪了,”说着她便领着俩孩子转身走了。 “听伙计们说河里的鱼正是肥硕的时候,还能捕捉到满肚子黄的螃蟹,王嬷嬷、李嫂子厨艺都师承御厨,能将鱼、虾、蟹做出花来,让咱这二十多天吃海鲜宴。你们年龄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海货以后个子长得高!”她的声音轻柔如吹融雪的春风,拂过众人的心尖。 “鱼、虾、蟹如何做出花来?那玩意腥气得很,能好吃到哪里?”一个年轻的小姐控制不住好奇问道:“难道给皇上做饭的厨子们有秘方?” “夫人是这艘船的东家吧?咱船上提供海鲜宴的吃食吗?若是好吃,我们花费些银两也乐意呀。”一个夫人也掩唇笑着开口,“听说京都里的海鲜贵出天价呢,我们就好奇了,这一网一群的小东西当真那么好吃?我白长这么几十年,还从没吃过一次可口的,真是白瞎了靠河的便利。” 船已经起锚扬帆,烟囱里冒着汩汩黑烟,蒸汽鼓动的船桨用力划动着,很快便将同行的船只远远甩到身后。 太阳刚刚升起来并未散发灼人的热意,天空湛蓝风微暖,河水碧绿荡漾着粼粼波浪,偶尔还有鱼被船惊得跃起水面。 众人心情不错,大都站在甲板上看着美景凑趣地说上几句。 姜舒晴俩辈子的爹都是生意人,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有经商头脑。她眼睛微微转动下,点头说道:“贵人们会吃,什么东西在尝试无数遍后都能做出可口的佳肴。京都的海鲜贵,除了成本和人力花费,便是做菜的秘方了。很多权贵人家里陪嫁都放几张秘方,这会让新妇在婆家面子足,还能笼络郎君的心,此所谓拢人之心先拢胃。” “不愧是东家的姑娘,听你这么一说,海鲜宴算什么,本夫人都想将你们家的厨子给高价买过来。” “不买厨子买几个配方,我也能让自己的姑娘在婆家面前露脸……” 津周不乏富贵人家,瞧着众人热切的模样,姜舒晴笑道:“那今儿个傍晚就辛苦下我家的王嬷嬷和李婶子了,让她们给大家露一手,算做姜家的地主之谊。” 众人纷纷道好,玩笑着让她们多做些,自个儿下午茶水点心都不用,只等着这一口吃食了。 不需要人力划桨,姜家船上的伙计们比其他同等大小船只的伙计们数量少了大半,且各个都高大魁梧会些拳脚功夫。 姜舒晴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将特制的网从船两侧放下,其四周锋利削铁如泥,中间的网格细密柔韧,入水不仅深及河底还宽,一刻钟后收起,便能笼了不少的海鲜。 运河里引入的是海水,里面的生物极其丰富,除了人们能够提及的各种鱼虾蟹,还有贝壳类、章鱼、鱿鱼、海螺、海鳝,亦是收割了不少海草、海带等等。 王嬷嬷和李婶子带着一众丫头、婆子端着木盆开始挑挑练练。 姜舒晴见她们不识好物,便赶紧制止她们,“嬷嬷,这些东西都别丢,你们分好类就行。我去给你们写几个方子,你们照着烹饪就行。” 她脑海里闪现过后世许多条美食街,烧烤与铁板是最受人欢迎与热闹的两种吃法。只要调好料,伙计们略微培训下,这甲板上便能成为小型的美食园。 唔,还别说,最近她也凑空看了不少从孟家得来的各种书籍,恶补下这个世界她所能够钻的空子。瞧瞧哪些地方,她既能够利用现代的知识、技术和手段为自己谋求便利,又是穿越前辈们留下来的牙慧,不被他人质疑自个儿的身份。 西域的人们喜欢吃烤肉,自然肉能够烤出花来,且风味独特。她略微改动下,既区别于后世的烧烤味,又能迎合大家的喜好。铁板类的吃食在瀛洲一带也很常见。 是以,船上美食主打海鲜烧烤和铁板鱿鱼,另外还有零失败简单易学的各种海鲜菜肴,只是鱼虾蟹她就各提供了十多种烹饪方法。 船上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汉子们简单搭建起烧烤架,按照一个时辰的培训,拎着调料和海货正式开工。他们将食材烤至七八成熟,交给食客让其按照自个儿的喜好继续用银碳炉子烤。 铁板鱿鱼则是由两个大厨各带一个帮厨负责,浇汁调出来,只要控制好火候,其味道并不会差太多。 王嬷嬷和李婶子一行人,按照姜舒晴给的菜肴方子,当真做出了海鲜大宴,分量极大,足够所有人包括伙计、奴仆们吃个七八成饱。 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则喝姜舒晴调制的凉花茶。 他们欣赏着夕阳下河道两岸的美景,吹海风吃烧烤,手里还端着驱散暑气的饮品,怎是一个舒泰了得?更别说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大宴,众人吃得满眼泛着泪花,当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岁数,一河的宝贝,他们硬生生到了今日才发现。 难怪京都海鲜能够卖上天价,谁能抵抗得住美食的魅力? 第七十二章 抠搜 对权贵热衷的人家细细品味着每一道菜,心里转了许多弯,打定主意在接下来二十天里选出几道家常菜,以高价从姜家手里买下方子。 吃饱喝足,在不断前行的船上众人睡得很安稳。 不过有些人晕船,一整日都恹恹地,比如高母几人,连带着胃口也奇差,每日只能嗅着空气里飘散的香味,酸巴巴地捧着清粥喝。 姜舒晴计划将自家船的名气打得再响亮些,除了航速快、人力少,还在美食一方面出色。相信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次日一早,王嬷嬷、李婶子带着人就开始准备早餐,海鲜粥、海鲜卤面、海鲜灌汤包、海鲜水饺等等,鲜香味美又不会让人觉得油腻。昨晚就被主子们吩咐把守厨房的仆人们一见此景,也不需要回主子们的话,直接每样要上一份,付足了银子拔脚就往回走。他们暗忖着,主子们若是喜欢,自个儿还能再跑回来买一趟呢。 高成庄的人们习惯了早起早睡,更何况他们住在天字号房,头一次享受如此高的待遇,心神激荡不已,天没亮就起来到处走动。见厨房做好饭,他们过去不客气地每样要上一份。 王嬷嬷抬下眼皮,并没有指挥人盛饭,反倒是说:“所有饭菜一律五十文钱,不赊账。” “什么,五十?你们抢钱呢?”众人忍不住跳脚小声惊呼,碍于来往的仆从们,便咬着牙质问道。 “我们伙计们一清早打来的新鲜海鲜,加上老奴们祖上传下的手艺,如何不值五十文?若是你们不乐意,自个儿去捞海鲜,炉子在那里,你们也可以自己做。没人拦着……” “你什么态度?不过是个老奴婢,不该见了我们弓背哈腰吗?竟敢如此怠慢我们!” “你这老虔婆不怕被你主子再倒手卖一次?” “呵,你们主子都不敢向我们要钱,你要哪门子的钱?” 王嬷嬷脸色不改,直接冲门外喊道:“姜三、姜七,你们没吃饱吗?这等尊贵的客人怎能放进厨房肮脏地?哎呦,瞧老奴这张嘴,咱东家的船都是用银子堆砌的满是铜臭味,要不然贵客您们挪下脚去河里冲涮一下?” 俩大汉黑着脸抱胸将门堵了个严实,厨房里干活的人也都是膀大腰圆虎目怒视,配上呼呼燃烧的火,像是在炼狱般。 一群指手画脚想打秋风的妇人、姑娘们顿时焉了,哼哼着往外走:“我门不跟你这个老虔婆扯皮子,直接同姜舒晴说道去。” 她们风风火火地来,怒气冲冲地离开,当真堵在了姜舒晴的门外。昨儿个见过各个夫人、小姐们的气度,她们不敢像以前那样瞎咋呼,低声吼道:“姜舒晴你就由着下人这么作践我们吗?你当真要同大家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 姜舒晴缓缓地吐出口气,没想到在水汽遍布的河上,自己修炼起来较在山林间还要事半功倍。这还是她怕被其他高阶修士察觉,刻意放缓修炼速度,利用船航行的方向汲取灵气,不知不觉打坐了一晚上。 她站起身,拂去身上的浮尘,理理鬓角,才不慌不忙地打开门,眉眼含着冷色,冲满是歉意无奈的夏秋和郁秋摆摆手。 “诸位虽然仗着同姜家往日的情谊住在了天字号房,却也应该尊重其他贵客,不要肆意走动窜房。” “啊呸,姜舒晴你别拿这一套压我们!一次两次管用,多了可就腻歪了。我们过来就是问问你怎么管教下人的,各个眼睛张在头顶上拿鼻孔对人。不就是满河里的玩意吗,我们每人都交了四百文钱的船费了,难道不包括吃食吗?” 众人愤恨地等着她的回答。 姜舒晴手捏着自己一缕柔顺的头发,神情淡漠,朝阳绯色的光似是给眉眼精致的人儿镀上了一层光,显得格外娇贵与清雅。 一下子令众人心里的土包子气哆嗦起来,硬着头皮站着。 “呵,不过一天二十文的船资,你们也能闹成这样?我这船是烧着上好的木炭前行,花费比雇佣伙计贵多了,我们姜家凭什么做冤大头?你可以问问那些下人们,他们七八个人睡一间巴掌大的屋,一天还五十文呢,更何况住在天字号? 如今,你们是要跟我按原价算吗?” “你,我们又没让你们便宜,是你们乐意的。反正你们得包我们一天三餐,又不是鸡、肉、蛋,至于那么抠搜吗?” 姜舒晴低低笑出声,“听过鱼跃龙门的故事吧?也听说过虾兵蟹将吧?河里的权贵人家,哪是地上的飞禽走兽能比的? 姜家是商户人家,利益至上,既然您们看不上,那就将房资补齐。我也不多要你们的,按照下等房缴清吧。好歹我们姜家认了抠搜的名,你们可以继续有骨气地慷他人之慨、解旁人之囊。 至于吃食,都是生长于河里的,不是姜家所开,能挡住你们自己捕捉烹饪吗?” 这话他们能接吗? 肯定不能,只能愤慨道:“我们错看你了,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说完他们昂首挺胸咬着牙离开了。 姜舒晴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自己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将他们从阎罗王那里拉回来,可一朝富贵,他们失去了原本安分守己、心怀感恩的心,那蠢蠢欲动的样子,怕是要去毁了大佬的前程。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自己给大佬身上挂了一个亲情的枷锁,顺带又坠上了千斤。 她微微叹口气,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谁能看着一个生命无缘无故地离开而无动于衷?到底是被良心拉扯入迷阵中,不停地摇摆。 喊人端来热水,撒上花瓣,她又往里面滴入自制的精油,将一夜修炼出的污垢洗去。舒坦后,姜舒晴换好衣服,领着早读结束的俩娃,陪姜父一起吃饭。 她自从引气入体后,除了体内灵力耗之一空,轻易是没有饥饿感,尤其是在一夜修炼后的此刻,只是一碗浓稠的海鲜粥入肚,精神上才得到满足,眉眼舒展开,浑身洋溢着淡淡的愉悦。 第七十三章 生意 中午果然如同姜舒晴所说,依然是以海鲜为主的大餐,且同昨晚的菜肴没有一个重复的。食材还是那个食材,但口感和味道却又让众人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每一份都戳中众人隐藏深处的凶兽饕鬄,每样吃上些,等吃完一遍,肚子里便没了空间,只能瞪着眼解馋会,去甲板上散步消食,争取晚上多吃些。 甲板上已经摆上了棋牌桌,用半透明双面绣屏风隔成一间间面朝河岸美景的小雅室,雅室上还挂着词牌命名的竹匾。里面的布置也精心、考究,上好红木桌椅上裹着浅色绸缎、铺着亚麻透气垫子,鱼戏莲高颈广口瓶里插着花草,精巧别致的香炉里染着袅袅蓝烟,淡雅的味道让人精神一震浑身透着洋洋舒坦。不同功效的花茶也备受众人推崇。 棋牌桌子是特制的,麻将、扑克牌、围棋、象棋、军旗等等都能玩。因雅室需要按时辰付费,是以里面还有不少新奇玩意。九连环、鲁班球、孔明锁、华容道、七巧板,甚至还有些孤本能够借阅,谜语、对联等赢彩头的题目。 甲板够大,除了几十间棋牌室,还分出男客、女客活动区,里面亦是准备了不少玩意,足够让所有人在二十天吃好喝好玩好。将客人们哄得心花怒放,姜家这一趟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姜舒晴将一切时间都放在修炼上,这东西容易上瘾,尤其是对有强迫症的人。等抵达京都下船的时候,她竟然又突破了一层成为后天期六层修士,经脉再度扩宽一丝。自己能在灵力充盈时,一次刻画两张符箓! 不过介于京都能人异士多,她不敢轻敌,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而丹药、符箓和些防身的东西都放在超市显眼的地方。 夏华国北方旱情严重,南方时常洪涝,一直以来都是令君臣苦恼难解的问题,可在千年以前,一个昏庸残暴的君王想要去南方亲自挑选美女入宫,又不忍路途艰远,便劳民伤财让人挖了一条通往南北的运河。 此工程加重了全国百姓的税收,四处抓人服劳役,不知道累死多少壮丁,毁了多少家庭。不过在运河里放水后,竟然带来了不少便利,缓解了常年南涝北旱的局面,还使得南北贸易乃至海外贸易活跃起来,令夏华国越加繁荣昌盛。 后人评价那名君王,都哭笑不得地承认其功过相抵! 此码头就建立在了京郊,为了能够进一步扩大海外贸易,一个帝王命人从京都再度往东修了三百公里的人工河与大海相连,彻底将夏华国的京都打造成全国最奢华富贵之城。 正是一年秋季海外各国使臣、国内诸王侯给皇上缴纳贡品之时,船只极多已经在码头排起了长队。偶尔两三艘冒着黑烟的蒸汽船成为众人艳羡的异类,时不时有人驱着小船前来询问几句,毕竟这等船的主人非富即贵,若能交好自己犹如乘风而行,得利多多! 而姜家每天傍晚的烧烤项目依然进行着,香味顺着风飘散在河面上,勾得众人纷纷弯着手掌放在脸上高喊。 “喂,姜家的船上烧得什么好吃的呀,忒香了,可能卖与我等尝尝?” 王福得了姜父的话回道:“不过是些海货,你们要吃就带东西过来取,我家主人说了数量不多,送与尔等,若是觉得好吃就去店铺里吃。” “铺子叫什么名,在哪里开?” “聚鲜阁,地儿还没寻到,不过一个月内肯定能开起来,正是蟹儿黄时,可不能错过此佳期!”姜舒晴和姜父在上船第二天见到众人的反响,便开始商讨此事,等确定后,她便放飞了携带的鸽子,让禹安先替她在京都寻几个好铺子做饭店。 正说着,附近的船只都放下了小船,两三个奴仆带着盛吃食的器具划桨而来。 往年姜父也是这个时候携带着祖地出产的东西上京,见识过码头拥堵的情况,是以他们早就做了不少海鲜类的菜肴、粥与面食,趁此机会将自己未开的饭店名头打出去。 那一桶桶的粥、一笼笼的包子、一铁板一铁板的鱿鱼、不带断火的各种烧烤和厨房一直烹饪不停的菜肴,如流水般涌入了大半船只。 瞧着众人为美食来回奔波的样子,船上的人心情格外飞扬。他们已经满意地高价购入了几张海鲜烹饪方子,还特意亲自动手做了一番,操作简单、味道鲜美,这钱花得值! 他们纷纷跟姜父说,以后就定这艘船来往了,希望自己依旧能享受这二十天的待遇。 姜父乐呵呵地回道:“自然,生意人最重要的是口碑,口碑不变金银不断嘛!等老夫回头手里银子够了,就再造上几艘船,让诸位不需要巴巴等候这一艘船了。” 有心思活跃的人凑上前小声地探话道:“姜老板可是银子周转不过来?也是,一只蒸汽船造价极大,您能够拥有一艘本事可真不小。不过,生意不等人,趁着灾情刚了、天气正适宜,姜家若能多添置几艘船,绝对能稳稳在京都扎根。姜老爷也无需看承安侯府的脸色……” 姜父笑笑模棱两可回道:“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顶多在加俩外孙,能花多少钱?老夫奔波大半生,是该过过安稳富足的日子了。” “可您之前还说要再造几艘船?” “唔,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经过您的提醒,老夫又有了新主意。”被人分一份羹和得人一份羹是不一样的。 姜舒晴也暗暗点头,烧烤腌料和铁板烧浇汁可以外售,也能以入股的形式提供给其他船只,没必要非得劳心劳力地再经营几艘船。如此他们出力不多还能有入账,又不至于被人眼红寻事。 在天擦黑的时候,船上的所有海鲜存货全部送了出去,姜家父女俩得了不少贵人们的赏赐,甚至还有海外稀奇的珠宝。所有赏品加起来的价值几乎够得上他们一路上的利益了,这是意外之喜。 第七十四章 大旗 在京都码头停靠的船只体型皆大,承载的人和货物多,哪怕一次性有十数艘船在卸货,船只依然只见多不见少。 照此速度下去,姜家非得等候个两三天不可,众人抵达京都的激动渐渐散去,再度开了雅室消磨时间。 夜幕渐渐将世界囫囵吞噬入肚,船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映照在河水里,随着微风荡漾出粼粼波纹,犹如天上繁星,隐隐约约歌姬的小调飘入耳里,手里握着一壶浊酒,再添一抹皎洁月色,足够成为记忆力的一道里程碑。 一道黑影恍若惊鸿,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踏波而来。 禹安站在姜舒晴的右侧,用手轻轻拍了下她左边,眸子映照着的烛火昭示着其主人格外喜悦的心情。 姜舒晴抿唇配合地往左边看去,垂在右侧隐在宽大袖子里的手下一瞬便被他紧紧攥住。 “姐,你终于来了,”他可怜巴巴望着她,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让人心蓦地一软。“我们八个月十七天九个半时辰没见面了,我,我好想你。” “我这不是来了吗?”她轻笑着说,的确许久没见,自己对姐弟情还陌生得紧。少年个子又长了不少,身体也变得精壮,身上的贵气不经意间在举手投足里倾泻而出,越来越同小说里描述的王孙贵胄们重合。 禹安克制住见面想要将姐姐拥入怀的冲动,瞥见探头探脑的人,便抬手打了个手势,跟随的暗卫见状去寻找船长,指挥其开往私家码头。 “姐,我替我那便宜皇帝爹转手赚了一百六十万两银子,他贼高兴了,当场就问我想要什么,”禹安依靠在栏杆上,满是兴奋地分享着自己在京都做得大事。虽然每日他都会跟姜舒晴用信鸽通信,可鸽子只有两只火柴棒粗的腿,能写多少事情? 再说古代人太t不是人了,他苦苦饲养的上百只信鸽,八个月间只剩下七八只,其余的应该都进了某些人的五脏庙。 “我一想啊,咱又不挣皇位,可不兴为了名声穷装大方啥都不要。咱不要,人家才真不乐意。于是我就要了一个临河边的果园用作私人码头。往后姜家来往船只都能在这里停靠,省得一来一回光排队装卸都要耽搁十天半个月的。 还别说自从有了这个码头,我都快成为香饽饽了,今天这个皇叔请去吃饭给他女婿行个便利,明儿个那个尚书大人拉我喝茶…… 我可是个无心皇位的皇子,哪能收人情啊?所以,我直接要了钱,能够在水上少受几天罪,他们乐呵着掏钱呢。每天码头入账百八十两银子,我主动分了一半利润给老爹。 等过几天这里弄成个渔村风格的农家乐,生意绝对节节高。我爹到手的银子可观了,自然乐意做咱的大旗,往后在商界咱姐弟俩联手叱咤风云!” 姜舒晴一听连连点头,“我本来还琢磨让谁当靠山呢,毕竟我爹跟承安侯府的关系一团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寻事。侯府正是得意之时,凌国公府也是功勋世家,恐怕没几个能顶住他们的压力做我爷俩的靠山。” 禹安嗤笑声:“侯府的二夫人不过是凌国公府的庶女,有个孟家家主的外祖父。如今孟家大厦将倾,凌国公府能够有几分真心为她讨回公道?不过是为了面子。而承安侯府早就不复当年的繁盛,子嗣不争气,在遍是权贵之地的京都,能维持多久光鲜?现在不过是靠着淑妃娘娘一个女人和一个病弱的皇子在苦苦支撑。 我敢说,只要咱得了我老爹的默许,亮出明面上的靠山,承安侯府连个屁都不敢放,凌国公府也会坐视不理。” “看来,我们注定成为皇上的聚宝盆咯?” “只这个码头的盈利分他半数,其余的地方姐看着给,咱虎皮要谋,还不能养大了他的胃口。” “我四,你三,皇上三,”姜舒晴想都没想直接拍板道,“你可别拒绝,亲兄弟明算账,以后我们的生意肯定越做越大,金银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个数字,多一点少一点没有什么差别。 再说你一个皇子,可不能寒酸惹人笑话。” “好,”禹安傻乐着,“姐若是手里的银子不够用,就跟弟弟说,我七哥还是有些钱财的。” 那是未来皇帝谋大事的储备金好不?这二哈竟然也给惦记上了! 再说她将孟家老爷和夫人的私库都给吞了,那差不多是孟家十分之一的产业了吧?事后一把火,以后天知地知只有她知。 傻弟怎么会认为她穷呢? 姜舒晴不语笑着点头。 运河归属于朝廷,一路而来的码头盈利都要归入国库,河两岸驻扎着各地重军,这巡河的事情也被当做是他们的训练,防着私人建码头分利。更何况京都这天子脚下了,除了当今太后、长公主和萧贵妃娘家,也只有禹安一个皇子得了私人码头的恩准。 禹安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不能奢望码头条件多好。可他自从得知姜舒晴也到了这个世界,脑袋突然开光了,满舌生花,浑身都是干劲。他直接当场就给皇上画了个大饼,硬生生得了个比太后的码头还要近的地方。 船行了半个时辰,便看见灯火亮如白昼的码头。 禹安兴冲冲地介绍着:“不过是利用镜子反射原理,镜子多了,这效果便好了。简简单单镂空水银玻璃灯罩就能达成,我发现自己可以开个工匠铺子,再招些能工巧匠,专门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姜舒晴赞同地点点头,男生脑子在理工方面都很厉害,“我爹给我收罗了不少孤本,到时候我给你挑些,配合着现代所学,应该能给你些启发。” 船靠了岸,禹安直接拉着姜舒晴和俩便宜外甥下了船,这里距离京都还有三十多公里的路,是以他们今晚就在果园庄子里休息。 庄子是沿着河岸新建的,禹安参考着后世主题酒店的理念设计,大而精奢。 第七十五章 再见 庄子不仅涵盖海鲜饭庄,禹安还不嫌麻烦地将十公里外的温泉引入过来,隔出露天浴池。 “姐,到了冬天天凉了,我就让温泉绕着庄子里里外外一圈,地表温度能够保证在十七八度,里面的花草和植被旺盛,四季如春,是疗养圣地。夏天只留浴池,其余的地方替换成井水,有大树、紫藤、葡萄藤遮荫,亦是避暑的好去处。” 庄子里灯光也明亮,只是灯罩外蒙了彩色油纸,映照在花草树木碎成莹莹光点,配上浴池散发的腾腾热气,恍若仙境,竟是美不胜收。 禹安领着他们转了一圈,详细地解说着自己的打算。 “棋牌室肯定不能少,戏院子、茶楼、供文人切磋的登科阁、用于拍卖的万宝雀……” “咱这里地大,划出一块地方当骑射场,林子里放些小动物凑趣。 河对岸是块湿地,有片长满荷花极大的水塘,也被我死皮赖脸从老爹那里要来,成为特色之一,荷花供人欣赏,莲藕能做不少吃食,水塘里也能饲养淡水鱼虾蟹。一艘中等豪华船只一刻钟就能到,几乎无本买卖。 京都里的贵人们不是经常这家赏个牡丹,那家看个菊花吗?姐,你就请他们来看荷花,现在花开正好时,顺便尝尝海鲜宴,螃蟹肚儿黄呢!” 姜舒晴娘三个笑得很,“你这张嘴巴练得越来越好了,我们还没怎么参观呢,只听你说便迫不及待了。” 俩娃都很喜欢这个半路里捡来的舅舅。 禹安挺着胸膛,使劲地拍了拍,“那是,当弟弟的得为姐姐冲锋陷阵!姐姐只需要静静地做个美少妇就好。” 他专门给姜舒晴留了个三进的宅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名贵的花草,还有个小型的珍兽院子。屋子被精心装饰过,属于拎包入住的款式,甚至梳妆台上放置了京都最好的胭脂水粉,抽屉里是各种新颖饰品。 院子还配备着管家、暗卫、明卫、丫头、婆子等等。 被弟弟宠得不能自理是怎样一个感受?姜舒晴想大约是猪的活法,还不怕被人养胖宰了。 在船上漂泊了二十来天,她走路还觉得天地摇晃。躺在床上,她难得没有修炼,舒舒服服地沉睡过去。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继续在船上过夜,等家人得消息驾着车马来接。 朝阳缓缓升起来,绯色的霞光柔和地撒遍了整座庄园,又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秀美。 吃过早饭,姜舒晴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前往京都。 天气不冷不热,路上又不见行人,姜舒晴便将窗帘掀起来,听着禹安继续介绍着京都的事情。 没行多久,对面一队车马急速而来,打头的是穿着靛蓝小立领窄袖长衫的男子,其身姿挺拔,清俊贵气,薄唇紧抿成一线,眉眼带着股摄人的威压,权臣的气势已有小成。 他清冷地扫了下马车里秀丽女子带笑的侧颜,驾马走过去,目光直直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看向望着自己孺慕的孩子们,沉声道:“高卓然、高雅然下车,同你们母亲就此别过吧。” “娘,”高雅然立马往姜舒晴怀里一扑。 高卓然也紧抿着唇,攥着母亲的衣服,有些倔强地跟父亲对视,“听闻父亲很忙,自从高中后连家书都要下人代写。试问,父亲每日能有多少时间教导儿女?” 高敬森眉头不皱地冷声说:“既然知道我忙,你就该懂事带着妹妹下车。” “我,我们能跟母亲吗?您有空便来看……” 高敬森似笑非笑地看向姜舒晴。 “这可不是我教的,”姜舒晴握紧拳头,微垂着眼睛,勉强淡笑道:“孩子们的教导很关键,高大人平日忙,但也不能对他们太过疏忽……” 没等她说完,高敬森不耐烦地开口:“你我已经和离,俩孩子自此同你无关,还希望姜夫人自重。” “下车,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淡淡地看向俩孩子。 高卓然松开了姜舒晴的衣服,拉着高雅然恭恭敬敬地跟姜舒晴行礼后掀帘子出来,被仆人们带回高家的马车里。 “姜夫人,人言可畏,你若想过安生日子,就别贪心,”说罢,他直接冷喝一声驱马离开。 姜舒晴有些茫然地看着帘子,心里空荡得难受,却又不知道为何?似乎她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在见到他那一刻,听到他不愿同自己有丝毫牵扯时,都付之东流。 明明俩人相处平淡至极,因为他们步步计划到了,逃荒的路上甚至没有大灾大难来刻骨铭心。没想到经过几个月的沉淀,她反而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根本不像她!难不成自己被男主光环笼罩到了? “姐,”禹安沉默了许久,有些勉强地开解道:“这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放弃了一个高敬森,你能碰见更多适合自己的人。开心点嘛,有什么比金银珠宝更真诚的?” 姜舒晴轻笑着点头,“说的也是,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的。我只是担心孩子们,他们还小,品行尚未定型,若是被高家那些亲戚所影响,真是白瞎了我跟他们爹的好基因。” “姐,这个你不用担心,高敬森不是蠢笨的人,他能够安排好的,再不济我偷偷塞人进去,再跟老爹提一嘴,让小卓然和小雅然当公主、皇子们的伴读。” “伴读看似高人一等,提前就能跟王孙贵胄搭上关系,可到底是……”这话她刚开口,接着便释然地笑道:“也罢,他们生于此世,就该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们总不能一直护着他们。” 姜家货物多,可禹安带来的车马也足,一路哒哒小跑,午时不到便进了京,喧闹声一下子涌入耳里,隔着窗帘似是听得不真切,让她有些恍惚地想到前世玩的游戏,里面的人沸声也是如此一股脑塞进来,可细细辨之,卖糖葫芦、肉包子、驴打滚、烤鸭、凤爪等等的叫卖声又各个清晰带着浓浓的京味。 第七十六章 枷锁 禹安为姜家购入了一套三进的宅院,竟是在皇宫边上,那真真是京都里寸土寸金都难买的地儿。 两个商铺也是难得的旺铺,处于最奢华的富贵区,各个面积还不小。只这三处产业加起来没个数十万是拿不下来的,再者此也非常人有钱就能买的。 数十万相当于后世数亿元,姜舒晴心里默默换算一番,大约千八百公斤黄金了。自己超市里还有二十箱子黄金,一箱子五百公斤重呢。她记了下账,等回头寻个合适的机会还回去。 她心思刚转了转,禹安便满是得意道:“姐,你可别放在心上,这宅子和商铺看着贵上天,其实我只是将你压住状元郎的钱投入进去了。 萧妃的父亲是赌坊的东家,他手里多得是抵押院子和商铺。我现在虽然不参与争夺皇位,可也入了老爹的眼,他们萧家自然得给我点薄面。 八万两他们也稳赚不赔,顶多赚得少点。” 人情比钱更难欠,姜舒晴明白这个道理,依然默默地记在超市里精美的手账上。 仆人们忙碌地将东西规整,禹安带着姜家父女俩参观了下院子。三进院子在京都算不得大,可也不算小了,其里里外外都是按照姜舒晴的喜好装饰,家具、用品因有尽有,甚至下人们都经历过特训。 吃过午饭,禹安也没说走,反倒跟姜父、姜舒晴去书房好好讨论接下来的生意。 就如同船上客人所说,眼下是生意旺季,他们有地、有钱也低价购入了不少劳力,只差点子投入开张了。 三个人都是行动派,两个铺子一个用作杂货铺名为百纳堂,专门销售从南方运来的产品,一个则开海鲜饭店名为聚鲜阁。 姜家船上有一半的货物是姜父特意大肆采购的,店里安排了掌柜和伙计,直接就能放个鞭炮开门。 禹安这二十天四处寻摸,甚至动用了后世招聘的方式,筛选到不少好厨子。他又令人将其家世背景调查一番,没问题的便签订契约,安排在铺子后面带的宅子里。食材也好说,京都外一条大运河,自家又有码头,还有个巨大的荷花塘,自然各种稀罕物都能够捕捉来。 聚鲜阁的牌匾已经挂上去,外面笼着红绸缎,里面软装修也是按照姜舒晴吩咐的民国风,复古又格外雅致。 所以,此铺子也是差一挂鞭炮了。 等他们敲定完每一个细节,已是傍晚,禹安吃过饭后踏着点回了宫,恋恋不舍地约好两天后八月八日正式开业。 姜父早就遣人给承安侯府递了帖子,趁着消化食的空,跟姜舒晴在库房里挑些上门礼。 “你老爹这辈子被承安侯府给绑住了,好在你立了女户,独立了出去。不然咱的宅子和铺子就被那起子人给吞并了。”姜父望着手里上好的红珊瑚,不舍地叹气道。 “爹,我们好好做生意,有上面的人给咱撑腰呢,到时候侯府的人不仅不会为难与您,还会将您奉为贵客。”姜舒晴纤细的手指往上指了指,“再说侯府早就走了下坡路,姜家大爷继承侯位,官职是府里最高的从三品太仆寺卿。他们不过是人多势众,又仗着是您族人,是嫡支,便生了优越感。” 姜父笑着点头,又挑了几块玉石,吩咐人用锦盒给一一包起来。 次日,姜舒晴换上粉色斜襟宽袖襦裙,领口、袖口和下摆是鱼戏荷叶刺绣,精致的纹路像是泼墨画般,朦胧着秀美,青色腰带束着纤纤细腰。凌云髻上带着金镶粉玉的头面,她淡扫蛾眉、轻点朱唇,额头上粘了个梅花钿,更衬得她清绝逼人。 姜父瞧了一阵恍惚,转身拿着袖子擦拭着眼角,半晌才红着眼眶欣慰地点头说:“你越发像你娘了,不需多时,你也会跟你娘一样艳动京都。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姜舒晴揽着他的胳膊,笑着说:“爹,往后咱爷俩相依为命,什么样的坎过不去呀?您现在年轻着呢,可不许再这么悲观。我想娘若是有在天之灵,也会让您重新寻找个伴儿,再给我添一两个弟弟妹妹呢。” 姜父脸立马拉下来,“怎么说话呢?这世上有谁能美过你娘?你吃过山珍海味,还愿意再每日小粥咸菜地吃吗?为父可不想将就。若是你觉得咱院子里太过冷清,倒不如自己寻个郎君,生一窝崽子!”姜舒晴也满脸黑线,“爹,你当我是猪呢?行了,咱谁也不攀着谁,这感情的事要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缘分就到了。” 俩人吃过早饭,坐着马车带上仆从往承安侯府而去。 姜父不放心地一个劲地叮嘱着:“金秋和银秋会点拳脚功夫,你走哪就带到哪里去,可别被人钻了空子。有事就喊几声,为父是受承安侯府照应了些年,但咱还没到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步。” “安啦安啦,”她笑着点头,“您也知道女儿我向来不是吃亏的主,倒是您,不许受窝囊气!” 姜父点头应声。 姜舒晴瞧他那模样,知道自己的话说了等于没说,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涩。古代嫡庶差别犹如天地,那跟后世延承数千年的孝道、重男轻女的观念一般,成为一道无形的枷锁重重地压在人身上。 他们确实同承安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想断了这门亲,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承安侯府位于王孙贵胄区的外围了,五进的大宅院,府上的匾额还是先皇的御笔,昭示着姜家昔日的荣耀。 马车停到了府门口,门房里的老汉见了姜老爷欣喜地问候几声,便吩咐个腿脚麻利的小厮进去通报。这一来一回便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门房将侧门打开,让车马同行。 姜舒晴微微握着拳头,将窗帘掀开小小的缝隙,狭窄幽深的甬道给人种憋闷的感觉,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 晃晃悠悠一盏茶的时间,偶尔有些老奴仆见到骑马的姜父,远远地行礼打招呼。等入了内门,姜舒晴换乘了软轿,没多久便同姜父被引到待客的偏厅等着了。 第七十七章 侯府 姜舒晴和姜父这一等就等到了近午时,侯爷都从宫中上完朝归府。 侯夫人这才穿戴华美地带着女眷们被一众奴仆拥着走过来,未入门便轻笑着说:“让炳荣兄弟和晴儿久等了,前儿个我害了风寒,到现在还没养好,是我身边不懂事的老奴应下门房,却又怕扰了我作息,一直等我洗漱罢用了饭才说。 气得我罚她在院子里跪着了,这起子老货惯会自作主张。炳荣兄弟和晴儿不远万里来京,哪能受如此怠慢,若传出去,知道的人会说咱亲戚关系近不计较此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门楣太高,看不得小门小户的族人呢。” 那嘴巴里的话秃噜秃噜说完,姜舒晴脑袋转了转才消化掉,真是怠慢了人还得捞个好名声,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可他们偏偏在此话后挑不得礼。 姜家父女俩站起身,跟侯府女眷们见礼。 “咱都是不出五服的近亲,无需客套。侯爷刚刚下朝,待他换了衣服便同兄弟说话。我们府里的小子们早早就去国子学念书了,得下半晌才能回来。倒是我们这群女人们闲着无事来跟你们说会话,咱是近亲,便没那些女人不见外男的规矩了。” 满屋子里都是女人,姜父只有称是的份。 侯夫人笑着又让人换了上好的茶水,端上厨房新作的糕点。侯爷换了身常服,带着俩弟弟,大步迈入厅子。 “炳荣,”他上前拍拍姜父的肩膀,抚摸长须点头,“瘦了,精神了!” 对于侯爷,姜父还是满怀感激与敬畏地行了个半礼,姜舒晴也随着低头行礼。 “快坐下,你们昨儿个进京的?怎么没来府里歇着?一年多没见,怎么还同我们生分了?”侯爷喝了茶,缓缓地问道。 “回侯爷的话,我们爷俩是前儿个来的,在码头耽搁一日,昨天在新买的宅子里梳洗一番,今日才敢上门拜访。”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侯夫人免不得开口问道:“新买了宅子?你们爷俩这是要在京都长住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跟周围的夫人和小姐又是掩着唇一阵轻笑。 侯爷也是不大赞同地说:“如今距离地龙翻身已经过去一年余,瘟疫也被彻底压制下去,族地的事情本侯还想劳烦炳荣呢。” 姜父恭敬地起身抱拳无奈地说:“还不是我这个不孝女儿,她同夫君和离立了女户,说什么都要接着我来京享福。我倒不是图她那点孝顺,就是怕她一个小妇人在京都被人哄骗去,不放心跟着。 姜家小辈里能人辈出,各个都能顶了小弟的差事,将族地打理的井井有条。小弟便不能厚着脸皮再占着这么个好差事了。” “炳荣兄弟,女儿是该疼着宠着,不过也不能太过,不然等她去了婆家,谁能再跟你般捧着她?倒不如先苦后甜,”侯夫人摇着头不赞同道,脸上带着疼惜地冲姜舒晴招招手:“可怜见的孩子,过来给大伯娘瞧瞧,这一年多可吃了不少苦吧?” 姜舒晴抿唇笑着走过去,挨着侯夫人坐在了铺锦垫的杌子上,轻声回着话:“有爹护着,舒晴没吃几口苦,就是被地龙翻身、瘟疫、蝗灾和旱情给吓到了。” 灾情一个接连一个,波及颇广,几乎半个夏华国都受到了影响。 众人听了也不免唏嘘一番,侯爷道:“小辈们是能干,但没有炳荣掌着舵柄,他们跟无头苍蝇般成不了气候。说起来,咱侯府能够安稳地度过灾年,还得了皇上的赏赐,也跟炳荣的一番作为有关。” 这事父女俩在津周便从禹安那听到了,侯爷不论为人还是做事都不出挑,难得脑袋灵光一回,从姜父传来的消息中,窥探出一丝机缘。他将应对各种灾情的法子写于折子上呈递给皇上,此法子跟从河西省太守呈来的折子有不少重叠处,后被证实有用。皇上龙心大悦,挥手赏赐给侯府不少物件,又允了侯爷让小辈入国子学的心愿。 可他们只能装不知道,笑着摆手道一句应该的。 “炳荣兄弟,舒晴婚事不畅一次,万不能再含糊。你们家没个正儿八经的掌家娘子,爷俩的亏还有得吃呢。再者舒晴立女户是怎么回事?她立了女户,拥有的东西还不是你给的。你就这么由着她挥霍? 京都的宅子都有讲究,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就买下,真是心大,不怕被人坑害了去?” 侯夫人拉扯着姜舒晴的手,摇头一阵叹息,“要是素娘在,你们爷俩过日子能这般没有章法?” 姜父脸上的笑意淡了,这是明晃晃要插手兄弟家的事情了?“不过是我们爷俩安身的小宅子,没甚讲究。我们爷俩自在惯了,就不去祸害人家,日夜受良心谴责了。” 侯爷蹙着眉摇头说:“炳荣,你还不足四十正值壮年,府里没个女人像什么事?难道闹出个私生子,脸上就好看了?” “侯爷,”姜父脸上有了年轻那会的漫不经心,“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图什么名声,没必要在您跟前扯谎。您在京都呆了这几十年,可曾遇到过比素娘还绝美的女子么? 既然没有,弟弟我怎能下得了口?” 这话说得女眷们脸一阵红一阵白。众人想着姜家父女俩常住在京都,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不急于一时,便纷纷住了口。 “侯爷,二弟、三弟,炳荣兄,现在已经午时了,大家边用膳边说吧,”侯夫人笑着攥着姜舒晴的手站起来,招呼众人道。 大家还没走出偏厅,门外便传来吵闹声,下一刻二夫人就头发略微凌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怒视着姜家父女俩,身后紧随着是同样愤怒染着阴郁色的六少爷和十小姐。 “大哥,人都送上门来了,您一定要替弟媳妇和你侄子、侄女讨回公道啊!”二夫人哭喊着跟俩孩子直直冲侯爷扑跪下去,“我们二房就这么一对嫡子嫡女,全被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毁了!” 第七十八章 活路 姜父忙拱手道:“二夫人天地良心呐,我们父女俩不顾路途艰险,将所有的侍卫和奴仆送到您母子三人身旁,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万不敢担了二夫人的指责!” 侯爷冲二老爷使了个眼色,让其将人拉开,叹口气说:“炳荣呐,按理说这事不该怪你,但是你的侍卫和奴仆没能尽全力护住主子,就该被问责。听二弟妹说,当初你并没有将他们的卖身契交给她?” “是,”姜父点头,“他们都是我花高价按照皇家奴仆的规矩训练的,是最忠心不过的,除非是遇上不可控的情况,否则万不能让主子们受到损伤。” “炳荣,凡事都有个万一,之前世道那般乱,谁能说他们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弃主子而不顾,更何况二弟妹还不是他们正儿八经的主子?”侯爷似是掏心掏肺地分析道:“不管什么原因,二弟妹母子三人受到了难以磨灭的伤害。奴仆属于个人资产,他们三人要追究自然要寻你这个主人,这一点你可认?” 姜舒晴听了都要被气笑了,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难不成非得所有奴仆都赴死达成他们所愿才行? 可她不想让父亲作难,便抿着唇站在一旁。 姜父神色淡然地点点头,“姑且这般认为吧。” 侯爷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外孙都出来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混不吝?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姑且是何意?” 训斥了一句,他又转头看向二老爷。 “老二,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让炳荣父女俩也遭一遍罪。不如你们各自让一步,炳荣向你们道个歉陪个罪如何?” 二老爷铁青着脸许久,僵硬地点点头,“大哥既然开口了,二弟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只是我夫人到底是凌国公府的女儿,她外祖父又是河西省大富孟家,此事处理不妥当,二弟怕岳丈家会不高兴,以为我们怠慢了他们的女儿。” “你们且说来,不过本侯丑话说在前头,适可而止,总不能不给人留条活路,”侯爷说着袍子一甩转身又坐到了主位上。 二老爷连连应下,推嚷了下自己的夫人,用极低的声音说:“这父女俩刚来京都,今天又大张旗鼓地上门来,我们不能做的太过了。咱先将明面上的冤仇给结了,反正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再慢慢图之。 且一棍子打死多没意思啊?” 二夫人恨恨地磨磨牙,到底是恢复了理智,也拉着俩孩子耳语几句,才擦拭了泪眼,“我娘家有钱有势,也不看你家那点东西,可你们既然要道歉,自然得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我儿受了伤不能迎娶高楣之女,低娶的话就要挑女子的品行与样貌。既然如此,姜炳荣你就将你闺女嫁进来给我儿当夫人,再把家底陪送进来,这事咱就揭过去再也不提!” 她说完,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劝慰的,静静地瞧着姜家父女俩。好似他们若不答应,那就不识抬举。 姜父呵呵笑了两声,在众人以为此事成了时,他脸色立马转冷,“别说六少爷现在不能人道,便是之前我也不舍得将女儿嫁给他。” “嫁给书生又如何,人家高中后还不是休了糟糠之妻?”三夫人轻飘飘地说了句,“我们好歹是本家,又看着舒晴长大,六小子没嫌弃她二嫁就不错了。过了这村,舒晴怕是再没有如此好姻缘了。” “这就不劳烦三夫人操心了,”姜父淡淡地说,“二夫人、六少爷和十小姐北上的路上,没少欺男霸女,手上得有几个人命吧?皇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不知道二夫人可能得个特例?” “你血口喷人!”二夫人眼睛通红,虽然被人说中了,可她并不害怕,自己是承安侯府的二夫人,自然不会将几个难民的命看在眼里。她只是气姜父不识好歹,竟然敢公然驳了侯府面子。 “是真是假,我回去势必要问问顺天府尹。我想只要有人递状子,顺天府就会接下、着人清查吧?” “姜炳荣,你眼里还有没有侯府?”侯爷坐不住了,顺天府尹虽然是三品官,但其负责皇城以外的京畿重地,能够直面圣上。那人清正廉明,做事一板一眼,倘若姜炳荣将此事捅过去,府尹较真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不是我眼里没有侯府,而是侯府根本不给我们父女俩活路。侯爷明明知道晴儿是我的命根子,为何还由着二房糟蹋?我唯一的错就是不该看在侯府的面子将人借给二夫人,其他何错之有?难道为了他们三人出格的行事,我费心费力训出来的下人就得赴死?”愤慨地说完,姜父直接道:“今儿我们父女俩是给侯府送中秋节礼,礼已经送上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拉着姜舒晴的手腕直接往外走去。 “炳荣,你怎么还那么大气性?”侯爷连忙喊道,“此事我们不是还在商量吗?二弟妹疼惜儿女,气得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姜父顿住步子,转身说:“晴儿立了女户,她的婚嫁自己做主,也由不得我。我就她一个孩子,攒的老本也都当做嫁妆赠予她了。可以说我现在是舍了老脸让闺女养活,就连中秋节礼,也是将闺女孝敬我的东西转手送了来。 我对侯府从不敢忘本,也请侯爷体谅我这当父亲的心。” “行,人我不要了,但是用你们住的小宅子当赔礼,总可以吧?”二夫人不甘地道,看似她娘家财大势大,可是她一个庶出的女儿能得到多少另眼相待?再说她上面还有俩嫡亲的哥哥呢。 她得乘机先将二房的利益划出来,省得等姜炳荣父女俩栽了后,府里其他两房也跟着分食!京都再小的宅子,价格也十分受看呢。 自己的儿女已经被毁了,她没得指望,只能多谋求些银两了。 “宅子是晴儿的嫁妆,地契是她的名,同我无关。” 第七十九章 误会 姜父瞥了她一眼道,从身上摸索了半天,才从怀里不舍地掏出个半旧的荷包,“我所有的私房钱都在这里了。”说着倒出来一把碎银子,估摸还没有二十两。 众人这才发现他穿得衣服是一两年前的款式,身上没有一点装饰,说得做得跟真事似的,当她们没有瞧见将价值千金穿戴于一身的姜舒晴? 父女俩能分得如此明显? “姜炳荣,”二老爷恨得咬牙切齿,大步走到姜父跟前,伸手要去攥他的衣领。 姜舒晴往前迈了一步,水眸淬冰,“二老爷,说话便是说话,动手可就不是君子所为了。” 二老爷不知为何面对一个小妇人竟然浑身冒出来一层冷汗。他随即便压下心里的怪异,伸手要去推姜舒晴,“呵,我可从未标榜自己是君子!我儿女都被人欺辱成这样,我若不作为,那才是窝囊呢!我不跟你一个女人说话,滚开……” 姜舒晴吓得往前踉跄躲去,脑袋一偏,头上的饰物便迎上了二老爷用力过猛的手掌。血接着被甩出,冲着围堵上来的众人身上而去,殷殷点点,惊得各个主子们一阵尖叫。 二老爷的手疼得生麻,等他将手掌收回定睛一看,好家伙三道肉翻滚着正汩汩流着血,地上很快便滴了一片。 他浑身抽出下,脑袋发晕直挺挺后摔倒地! “老爷,”二夫人一愣,接着便扯着一双儿女飞奔而来,大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这对黑心父女抓起来啊!二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侯爷也满是失望地看向姜家父女俩,“二弟冲动了些,可他爱子心切,有情可原。但是你们竟然下毒害他,当真是让本侯心寒!” 他话都这么说了,仆人们齐齐涌上来,手里还拿着不知何时寻摸到的绳子,要将姜家父女俩给捆绑了。 姜父将女儿护在身后,带着来的两个侍卫亦是三两步挤过众奴仆到了他们身边护着。 两方对峙着,下一刻就要动手时,一个小管事快步而来,高喊道:“侯爷,高大人前来拜访!” “哪个高大人?”侯爷愣了下问道。 侯府在京都贵族圈子里几乎边缘化了,很少有人主动上门拜访,大都是先投请帖说明原因,也差不多是游园看花之类没营养的宴会。 “是翰林院高编纂,说是要同侯爷商议八月十五秋宴相关事宜。” 侯爷下意识看向姜家父女俩,怎么高敬森这时候上门来?下朝的时候他并没看出高敬森有此方面的意思,难道是为了前妻和前岳丈? 不管如何,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侯爷只能按耐住怒火,挥挥手冷声道:“家里来贵客了,姜炳荣你们父女俩回去好好想想如何解决。之前的事情你们还能有推卸的借口,可刚刚老二是在我们亲眼所见之下被你们毒害,若是你们不能给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也不介意闹到顺天府尹跟前去!” 姜舒晴瞥了眼倒地不起被二夫人紧紧搂入怀里的二老爷,也冷声说:“侯爷如何判断二老爷是被我们毒害?如果我们现在就走了,那二老爷被人钻了空子,是不是这盆污水也泼到我们身上?不如,侯爷将郎中请来诊断过后再下结论。 若是我没有判断错误,二老爷应该是晕血症。” 一个男人得晕血症特没出息了吧?众人撇撇嘴皆是不信,毕竟二老爷在军营里混个小官,哪天不见点血,怎么可能两眼一翻就晕过去? 侯爷正准备去换身衣服待客呢,哪里有心情继续掰扯,“怎么,你们是连本侯的为人都质疑?是丁是卯在本侯的眼皮底下还能颠倒不成?” “侯爷,若是我下毒毒害二老爷,那二老爷流出来的血应该是黑色的,这点常识在场的各位都应该清楚吧?呵,自己出手打人,没得逞反倒被我的首饰划伤,如今晕血倒地不起,是真觉得我们父女俩没有撑腰的人?”姜舒晴肃着小脸,暗道自己的运气真不错,男主送上门让她借势,此时不硬气点难道还等着被人拆台吗? 众人被说得脸上满是尬意,到底是京都里自诩金贵人家,最爱好面子,何时被人直戳戳地责问?事实也确实是二老爷这个武夫上前冲个妇道人家挥手,自己受了伤。 说完,她趁众人愣神的空,身子轻盈地绕过挡着的人,端起茶杯到了二夫人面前,没见她怎么用力,二老爷已经被扯出来。 兜头一盏凉茶水,二老爷颤巍巍地茫然睁开眼,见到姜舒晴下意识又要挥手而去。 “够了,”侯爷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羞恼成怒,甩袖子大步往外走去,“此事到此为止!”其余的话一个字都没多说。 姜家父女俩点点头,简单地道声告辞,便携带着下人离开。 出了承安侯府的院子,姜父也没骑马直接掀帘子步入马车,跟姜舒晴坐在一处。 “爹,我之前跟着禹安学了点拳脚功夫,掌控力道和角度是很容易的。他若不生出害人之心,怎能我好好地站着,而他却受了伤?您也看清他手掌里肉翻滚的模样了吧,得用了多大劲呐。”姜舒晴怕姜父责问,先开口道。 “傻闺女,爹若是计较这些,那成什么人了?爹只是想想当时他那狠劲,就后怕不已。若是那力道真落在你身上,不定害多大的罪呢。往后你可不许逞能,你爹是男人,皮糙肉厚的还能扛扛……”姜父这会儿脸色苍白地念叨着,眼睛狠狠地瞪向她,“爹可就你一个亲人了,啥事都没你自己的小命重要,记住了没?” 姜舒晴含笑着连连点头。 父女俩谁都没开口提高敬森一句。 侯爷换了身衣服,大步往书房旁的待客厅而去,笑着殷勤招呼高敬森,客套几句后便试探地道:“高大人同我那侄女倒是有缘,前后脚地上门,这落到旁人眼里,不定生出怎样的误会呢。” 第八十章 开张 坐在下首的青年一身玄色长衫,暗纹流动纳着凉意,碧色的束带、小立领和窄袖衬得人越发挺俊冷秀,那浑身散发的漠然之意,有种睥睨众生之感,令侯爷这半百之人额上都不免沁出层薄汗。 高敬森手里端着茶,撇去浮沫,抿了一口,淡淡地道:“那是孩子们的娘和外公,这点关系是跑不掉的。” 侯爷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这是护上了? “我这侄女看似为人行事出格,却能得高大人这般俊才相护,当真是种福气呐,”他不甘心地继续道。 高敬森瞥了他一眼,“侯爷,下官是来同您商议十五秋宴的相关事宜。因为灾害连续发生,秋宴停了一年,今年势必要盛大几分,皇上也是想趁机君臣民同乐一番。不知道侯爷可将车马与随行奴仆等事宜步步安排到位了?” 听他这么一说,侯爷浑身一颤,自己是去年刚被提到太仆寺卿,许多事情都是厚着脸从前太仆寺卿那取来的经。可到底没有真正参与其中,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赶紧将私事给抛开,认认真真同高敬森细敲起来。 从侯府出来,父女俩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相视一眼皆轻松地笑开。走了这一遭,他们到送年礼之前,是不需要再到侯府里受窝囊气了。 后天便是八月八号,他们没有回宅子,反倒亲自去俩铺子里指挥下人们做事。百纳堂杂货铺里只需要将物品列个详单,然后分门别类整齐地归入到架子上。姜父挑选带来的货物都是些京都人氏感兴趣需求大的,加上购多少送什么样西域稀奇玩意的噱头,也能揽住长客。 聚鲜阁里厨子和帮厨们忙着将菜单上的菜式一一做着,每做出一道来,就有店小二端到前堂,分装在几十个巴掌大一寸深的竹节里,供嗅味而来的行人免费品尝。不管来人是富是贵,亦或者是主是仆,皆能试吃。 菜单是姜舒晴精心挑选的,味道、口感和做法都是考量的点,加上厨子们喜欢卖弄,做出来的菜式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全。品尝者无不竖着大拇指称赞,脚挪不动等着下一盘的试吃。 聚鲜阁的名气一点点侵入到人们的耳朵里,去茶楼品茶,听旁桌一脸神往地炫耀试吃绝妙的体验,闻者无不被勾起馋虫,势必要花几个钱去佐证一番;去戏园子里听戏,后桌的人嫌弃茶点和小吃粗粝,同聚鲜阁的没得比,那股刻意彰显自己不同的调调,实在让人难以咽下莫名窜起的火气,看完戏就奔着聚鲜阁而去,想瞧瞧这里卖什么神仙水;去状元楼参加个诗会,聚鲜阁的名号也要被溜一圈,说那菜名都透着股清新脱俗。 被无数遍洗脑的众人,已经翘首而待聚鲜阁开业,顺带着百纳堂也出了名,毕竟在聚鲜阁门口还有发放书生们抄录刻画的特色宣传单页。 拿着宣传单页能够免费领取礼品一份,且在聚鲜阁吃饭也能获得一盘招牌菜。尚没有大肆兴起免费试吃、领取礼品促营销的模式,众人好奇心被高高吊起来。 八月八号,精彩的舞狮过后,聚鲜阁和斜对面的百纳堂齐齐放了千响鞭炮,候在一旁的人们早就安耐不住齐齐涌入店里。 小二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肩膀上搭着洁白如雪的棉布巾,笑着招呼客人入座。菜单也同旁家饭店不同,每种诗意的菜名后跟随着图片与价格,整整一大张纸,浓墨淡彩地像是副山水画,被玻璃压在桌面上供人选择。 第一个月所有菜品一律六折,且赠送凉菜八件、水果一盘、糕点四碟,另有一壶桃花酿。优惠力度大大地,店里几乎座无虚席。 虽然来往这条街的人们不在乎这几个钱,可服务和优惠着实让人心畅,当真是宾至如归的体验。印象分满了,众人对菜品先有了足够的宽容度,可等那些如画册无二的菜一一上桌,大家的五官得到极大的满足,不断赏赐的吆喝声听得小二们更加殷勤备至。 东家说了,赏赐二八分,客人们随手就是五两、十两,甚至二十两、五十两,光是分赏赐,他们就能够养家糊口了,更何况东家给得月例也相当可观,另外还有同店里的盈利挂钩的奖金呢! 两家店生意日日爆满,奔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自然纳贡的海外来客也被吸引踏入进来,连连点头赞扬,并将此事拿来同皇上唠嗑。 这一下子聚鲜阁在君臣之间都有名了,毕竟这些海外来客与其说给夏华国纳贡,不如说借着各种珠宝饰品和高大健硕的侍卫来炫耀自己国家的富裕、兵强马壮,其从骨子里是看不起安于一隅的夏华国人,时不时借着纳贡来打探一番,不定何时就会举兵来狠狠地咬上一口。 对于这些海外来客,君臣颇为头疼,要好生招待着还得忍着被嫌弃,难得有他们赞不绝口的事情。皇上龙心大悦,直接拿着笔亲自写了个“山珍海味”,让人打造成匾额送过去,并赏赐不少的金银珠宝,其中大部分是这次海外来客进贡的稀有珠宝。 聚鲜阁犹如一股龙卷风,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京都。 “东家,在街头与咱铺子相隔了九间的海客来昨儿个出了几道菜品,同咱铺子里的竹报平安、年年有余和锦上添花撞了,价格便宜了三成。分走了咱近一成的客流。 奴才曾着人打听了下,那海客来是苏尚书府夫人的嫁妆铺子。 奴才死守严防着厨房,按理说菜谱方子不该外泄的。”掌柜的满脸羞愧地半跪道。 宋尚书府?姜舒晴捻着账本低垂着眼睑,想想为还债焦头烂额不得不匆忙嫁作商人妇的蒋思怡,心里了然。 在京都,宅院、店铺分布等级森严,靠近皇城的一圈是最为尊贵的王孙贵胄,其次是文武大臣,此为权贵区,由一条内城河环绕相隔。姜家的住宅和铺子托禹安的福,就是坐落于此。 再往外是富人区,且依据家产多少依次外延。 第八十一章 锦囊 蒋思怡依靠着苏尚书府的关系嫁给了二等商人,自然是不能在权贵区呆着了。这事对她打击颇重,明白自己不能够依仗着所学与先知恣意妄为,得要徐徐图之。 是以,她又跟苏浩清和好如初。 姜舒晴沉思了片刻,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宋夫人手里的菜方也该是蒋思怡进献用来给苏浩清铺路的。 “无碍,”她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掌柜你该对我们厨子和大家有信心,吃饭嘛,吃得是格调、服务、菜品和地位。咱能挡着别人跟风吗?这话捅到皇上那,也会得个霸道无理的斥责。 我们不用理会他们,价格照常,不然如何对得起大堂里挂着的皇上御笔所提的‘山珍海味’?” 掌柜立马汗颜称是,自己被几日来爆满的生意给迷了眼,倒是没有东家看得清看得明。心定了,他挺直了腰背出去将所有的人召集起来,也一一分发了“定心丸”,好生叮嘱一番。 禹安听说了此事,直接粗暴地隔三差五将自家亲戚挨个请了一遍,这样的阵仗,宋夫人哪里敢接?可她又不舍得放弃丰厚的利润,只能将价格往上提了提,个把月推出新菜品,如此也让自己的私库眼见地增长。 她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常常招蒋思怡来府里玩,还大方地带其参加各种宴会,让蒋思怡更加绞尽脑汁地想菜谱方子。 苏浩清同时得到照拂,入读了枫林学院,有了攀越权贵的天梯。 琨王妃是聚鲜阁的常客,身为其贴身婢女的苏月自然也得跟随,看着姜家父女俩一步就入了贵人们的眼,还在皇上面前挂了名,心里的情绪翻腾着。突然她想起来大气运一词,满胸腔的妒火顿时化作激动。 “王妃,婢女听闻这聚鲜阁的东家是个小娘子,长得花容月貌,将十九皇子迷得都找不着南北了,日日来此只为求春风一度。” “苏月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奴婢听说除了十九皇子,还有很多王孙大臣也是那小娘子的入幕之宾。” “奴婢也听人说过,她曾经是高状元的娘子,但因为水性杨花,被休弃了。后来高大人中了状元,她心有不甘就追随而来,却被京都的繁华迷了眼,仗着男人们宠着,才开了这两家日进斗金的店铺。 若没有男人给她依仗,就这么一家饭店,哪怕海鲜做得比旁家好,那也不足以在皇上跟前挂名!说不定,”那婢女压低声音轻蔑笑着说:“说不定呀,皇上都成了她众多男人里的一位。” 京都鱼龙混杂,何事没有? 琨王妃听了倒是好奇地问道:“这位小娘子到底长得怎样的容貌?竟是惹得男人们如此神魂颠倒?” “王妃为何不将她喊来,让我们这群丫头也开开眼界?看看她比咱京都第一美人如何?”苏月趁机进言道。 琨王妃点点头,让店小二进来,轻笑着说:“本王妃十分喜欢你们店里的饭菜,不知道你们东家娘子可在?本王妃要好好赏赐她一番!” “小的去问问掌柜的,再跟王妃回话。” 掌柜一听是琨王妃,便亲自上楼入包间恭敬答道:“王妃,我们东家不常来店里,等下次老奴见到东家,就将您的话带到。还望您见谅。” 琨王妃不悦地喝着茶,苏月则冷声道:“你们东家真是好大的面子,在京都这片区里开铺子,她不该随时候着贵人吗?还是说我们王妃不够格,面子不够大,请不动她?” 掌柜不卑不亢地说:“这位姑娘言重了,我们东家不过是个生意人,开门做得还是饭菜的生意,一个掌柜,若干店小二,还有一群厨子便能够撑起来,何必东家受累候着? 王妃喜欢我们店铺里的吃食,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您有口福。其他旁枝细节何必来扰了您用膳的心情?” “行了,明儿个本王妃再来,希望能够看见你们东家,”琨王妃淡淡地说道。 掌柜应声,出了门便遣人去给姜家门房捎话,让东家明天过来。 店铺虽然挂在姜舒晴的名下,实际上却是姜父和禹安在管着。她平时除了去看看账本,便是去河边修炼,一消失便是一整天。她空间里多得是吃得,中餐、西餐、糕点、饮品应有尽有。 京郊运河里的水汽里还夹裹着若有若无淡黄色的丝线,她修炼起来在原来的基础上又事半功倍,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这怕是小说里写得龙气吧? 不过,她有些不解是,明明家里比这里更靠近皇宫,可所感受到的龙气还不足这里的百分之一。不,应该是,她寻得这块被风水侵蚀变得圆润剔亮的青石处格外地不同。 姜舒晴琢磨不透,也不敢轻易细细探究,起码在她进入到练气期神识能外放之前,不会动此地。 短短七八日时间,她已经是后天七成修士,照此下去,说不定一年内她能够跨入练气期呢!心里略微激荡,她长吐口浊气,整理下衣衫,便一个纵身飞到马背上,一路疾驰入城。 刚进了宅子,门房老汉便将掌柜的话学了一遍。 琨王妃?她握着马鞭唇角勾笑,怕是苏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苏城是个死脑筋,哪怕知晓了苏月的真面目,也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反而留在津周,打着老死不相往来的笨主意。只是在姜舒晴乘船离开之前,苏城终究是抵不过良心难安,拉着她说了些话。 原来苏城和苏月并非姐弟,而是主仆关系,不过苏月聪颖机敏,向来会做表面功夫,又是陪苏城长大的,同府里的小姐待遇也差不了多少。这次他们族里遭难,族人拼死将他们送出。 不幸的是,他们遇上了瘟疫横行。苏月染上了瘟疫,他不离不弃地照料着。可等苏月身体渐好,他却被传染上,很快便病入膏肓。 “主子,”苏城咬了咬牙,递上个锦囊说:“如果苏月靠近了您,那您便拆开这个锦囊。若是她安分守己,您便当这个锦囊不存在吧。” 第八十二章 巫族 姜舒晴回到屋子,从超市里将那个半旧的锦囊掏出来,玄色镶嵌着红与金刻画出颇为怪异的纹路,让人瞧了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在手里把玩了会,纤纤玉指才将绳子扯开,倒出里面几张纸。苏城的字不好看,像是刚启蒙的孩子写得,歪歪扭扭,却又有着其主人别扭的认真。她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心却道了句果然如此。 苏家是苗族大族之一,因为内外斗争同时爆发,几近灭族,他们主仆俩在众人相护下艰难逃出来。苏城身上是有祝福护身的,一般的小病小灾根本不会上身,否则他也不会托大枉顾族里对自己的期望,而照顾染疫的苏月。 只可惜苏月自私阴毒,不知道要图谋什么,一定要他的性命,竟是用了气运挪移术,慢慢夺了他的生机。若不是碰上姜舒晴这个变数,他根本难逃一劫! 这么多年的情谊在,苏城不想以牙还牙,只当同苏月不再相识。当眼前的迷障散去,他清楚苏月非但不会收手,反而会因为尝到了甜头,变本加厉。是以,他将所有的事情一一道出,又说了些规避法子,只求姜舒晴能够保命。 他是未来的族长,所接受的传承自然是苏月所不能及的,只要心不盲,察觉了此事,费些力气破解后,便能活下去,召集活下来的族人,重建驻地,再创辉煌。 看完后,姜舒晴微眯着眼睛,细细思量了片刻。巫族分为两派,白巫和黑巫,每一代只能同时有一个传承人。黑巫是以守护白巫为职责,却也能在白巫陨落后,转承为巫力巨大的白巫。 苏月选择的怕就是这条艰难又阴损的道路,只要她成为黑巫,而苗族又无白巫的存在,那么所有人便会拥护着她。 要想规避她的算计,姜舒晴便不能让她得到自己身上的任何贴身东西,尤其是头发和血。 天色渐渐沉下来,华灯初上,京都蜿蜒的热闹汇聚成一条盘旋的长龙。 她坐了会,便换上夜行衣悄悄飘出府,冲着京都最脏乱贫困的地方而去。姜舒晴现在修为不够,但还是可以粗略看普通人的气运。她当梁上君子挑选了半天,选了一个灰蒙蒙普通至极没有一丝出头之路的妇人。 取了其一些血和发丝后,她往其怀里丢了一颗银锭子,还不等起身离开,一个踉跄的身影骂骂咧咧地推门而入。男子凶狠地看着床上的女子,想要将其拉扯起来打一通出气,却看见那折射着月色的银子,喜得不行,连忙将银子拾起放到嘴里咬了口,激动地嘟囔句真得,便收入怀中离开了。 姜舒晴瞧了会挑挑眉,希望苏月能做个好事,让这个妇人脱离苦海。 次日,姜舒晴依旧女扮男装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乌黑的头发用碧色的玉冠箍着,手里握着骨扇,虽不施粉黛,可那眸子淡雅如雾盛满曦光,唇瓣绯色似樱点缀幽香,肌肤细致若瓷流溢晶色,端得是临风玉树的俏郎君! 她骑着黒若漆色的骏马,慢悠悠在众人惊艳如呆鸡目光的洗礼下,步入了聚鲜阁。 掌柜的看了也一阵恍惚,收敛起呆滞,大步上前躬身行礼,“主子,琨王妃已经在梦兰轩里等着了。” 姜舒晴颔首,唇角噙着抹淡笑,掀袍踏阶而上,没有理会大厅里瞬间爆满的热闹。 “掌,掌柜的,这,这就是你们藏着掖着的东家?当真是天人之姿……” “听说是个娘子,怎么成了俊俏的郎君?”他们可是看到那标示着男子身份的喉结,心里好一阵惋惜。 “是啊,之前我可瞧见带着帷帽的小娘子,虽然看不清模样,但那身段真是绝了,难不成这东家里专门盛产让人挠心挠肺的小妖儿?” “哈哈,也不知道十九皇子他们看中的是小娘子还是小郎君了……” 众人低声一阵笑闹,眼睛却紧紧盯着梦兰轩的门,想着若能再看上一眼,此生无憾了。 掌柜的笑笑没有答话,反而是招呼着小二给每个桌子上的客人都送份刚出炉的桂花糕。桂花糕上去了,众人便不好意思干坐着不点菜了,正好也午时,嗅着厨房里飘散出来香气,他们顿时感觉饥肠辘辘。 望着玻璃桌下诱人的饭菜,他们这个想尝尝,那个想试试,唔,再听店小二的介绍,头脑一发热,竟是要了一满桌。 “聚鲜阁的东家果然真绝色,刚一露面,下面已经座无虚席了,”听见推门声,一个大丫头轻笑着说道。 可等门彻底打开,他们看清了来着的容貌,皆有一瞬心跳面红。 太,太惹人犯罪了! 苏月也是一呆,说起来她还从没有看见过姜舒晴的全貌,每次见人的时候,对方都是遮住口鼻。单单从姜舒晴玲珑有致的身段和那双会说话的水剪眸,她就知道这会是个足以祸国的美人。 可等她真见识到了,才知道自己对美的认知限制了想象,内心的妒火几乎要灼烧掉所有的理智。她深吸口气,赶紧垂下眸子,诡异地眨了眨眼睛,克制住要外溢的贪婪。 琨王妃迟迟回不过神来,直到对方坐下,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倒茶水声,惊醒了她。 “你母亲是前帝师之女任子素?”她艰难地开口问道。 前帝师满腹经纶,被帝祖誉为盖世之才,只可惜英年早逝留独女任子素一人面对虎视眈眈的族人。身为前帝师的女儿,任子素除了倾国的容貌,便无一可取,性格软绵可欺,学识泯然于众,像是没有灵气的一尊瓷娃娃,只剩下美了。最后美人被一个没落王府的旁支折取,令众人好一阵惋惜。 琨王妃是受过任子素清绝如尘的碾压,曾是讥讽任子素草包美人的众人之一。可她清楚,越是嘲笑,内心越是长满了嫉妒的荒草。 心不在焉地同姜舒晴说了两句话,她便将人打发走,自己也没了用膳的心情,带着一众丫头寡淡着脸离开。 第八十三章 法子 从聚鲜阁出来,姜舒晴又是骑着马往城外而去,只是这次身后缀了不少尾巴。为了不暴露自己,她无奈地晃荡一圈回了家。感觉到那些盯梢的人并没离开,她心里有些烦闷。 还有两日便到中秋了,姜舒晴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准备安安静静陪父亲过节,唔,顺便去瞧瞧俩孩子过得如何。一味地修炼并不见得是好的,她当初引气入体便是幸运顿悟所致。 她在后世看过不少胡编乱造的小说,作者们都是用极为强大的想象力替读者们构建了一个又一个玄幻的世界。可她一直记得存在即是合理的话,读者们能够接受的东西,固然无据可考,却也多少符合逻辑的。 一个人的修为提升得太快,神识强度没有及时跟上,那会造成境界不稳。简单来说,人的发展要全面,不能只长个子不长脑袋。修士选择一两个辅修也是基于这种考量。 琨王妃回了府,没有往日勤勤恳恳执掌中馈的劲头,反而是坐在窗边发呆。 苏月端了一杯银耳红枣羹,轻笑着道:“主子,您莫不是也以为聚鲜阁的东家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琨王妃脸一红,啐了她一口,“小丫头片子倒会调侃起主子来了?她喉咙上贴了结子,也是掩饰不住那一身的臊,跟她母亲一样,惯会勾汉子。” 王妃向来是以温婉宽厚、端庄秀丽出名,是京都贵妇人之首、之楷模。苏月也以为这是实至名归,可如今她高提的心缓缓放下去。 不会嫉妒的女人那还是女人嘛? 从王妃口里说出粗俗的话,她听着颇为悦耳,或许她们俩本质上也是同一种人。 “王妃,不管怎样,那姜家之女确实有明艳京城的资本,”苏月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捶背,余光从铜镜里欣赏着女子遮掩不住丑恶的妒意与恨意。“您同她的母亲相识?听说任子素曾是当年的京都第一美人,往后再无人能超越去。不知道她们母女俩谁更胜一筹?” “各有千秋,”琨王妃缓缓吐出口浊气,闭上眼淡淡地说:“不过,姜家那个庶子当年也是京中闺阁之女肖想的俊俏郎君之一,俩者生下来的野种,自然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底子。” “王妃可想拥有那般绝色?”苏月半蹲在琨王妃身边,手轻轻抚摸上那张被岁月侵染略显衰色的脸。 王妃猛地睁开眼,直直地望着她,“苏月可是有法子?” 苏月似是懊悔地摇摇头,“奴婢口误,并没有法子。” “说吧,本王妃且听听,用不用在我,赖不着你,”王妃的手紧紧握住苏月的肩膀,用的力气极大。 苏月有些吃痛,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这法子还是不用的好,太过痛苦了,而且风险很大。”话是这么说,她却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画水墨山青的白瓷茶托里面放着一小撮黑亮的头发,还有一滴已经暗红有些凝结的血。 “这是?”琨王妃心跳得厉害,隐约有了猜测。 “是姜家之女的头发和精血,”苏月低垂着眸子,看着那两件东西说,“奴婢之前曾经侍奉过巫族的人,学了点皮毛。这人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能够凭借着媒介进行交换或者夺取的,只是需要付出不可逆转的代价。” “快细细同本王妃说,”琨王妃说完,又觉得不妥,便将屋子里其他人遣出去,令嬷嬷亲自把门。 “王妃,您要三思而后行,”嬷嬷忍不住劝道,“您现在儿女双全,又得王爷的疼爱和器重,已是他人艳羡的对象,没必要为了……” “嬷嬷,”王妃打断她的话,低声说:“您一直跟在本王妃身边,难道看不清楚吗?男人都喜爱皮色,我今日被人艳羡的一切,又有哪个是真得?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如果能够恣意活着,谁又会端着架子顾及面子呢?” 嬷嬷叹口气,摇摇头:“只要王妃不悔就好。” 苏月将夺人容貌的事情详细说了,连利弊都一一摆出来。“您虽然能够获得绝美的容颜,却需要一直用处女之血来维持,且每五日就要服用一次,每次都要忍受脸部拔皮之痛,否则面容溃烂连往日的模样都恢复不到了。” “这有何难?”王妃听了不在意地摆摆手,京城里一天里有许多新人结婚,元帕多着呢,根本不愁没处寻。能够美艳无双,五日疼一次又有何妨? “王妃,是处子之血,不能沾染男人的污气,否则就没用了,”苏月补充了一句说。“一人只能提供一次。” 王妃依旧不在乎地说:“无碍,你且备着吧。”虽然去年接连不断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在复苏中,可逗留在城外的难民还是不少,再者夏华国大着呢,不过是处子血又不要人的命,何难? 苏月应声,下去准备东西了。 高家的府邸位于权贵圈子的最外层,靠近内城河,院子也不大,是个很紧凑的四进户型。其实这对于一个新贵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权贵圈子里的院子,大多数是祖上所传,或者是皇上赏赐,再者便是有着富有的亲戚支助,又或者当官刮油数十年攒下了家业,否则是不可能挤入进来的。 另外俩套则位于城郊普通住宅区,皆为三进的院子。住惯了农家大院的众人看了,又想想在津周、在河西府城看到的大宅院,不由地撇撇嘴巴。想着状元郎也不过如此,都比不得商户住的院子,这么多人挤在三个院子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都住在城里了,总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吃粗粮吧?听说高门大户的奴仆都吃白面馒头顿顿有鸡有鱼有肉的,每个月还有好几两银子的月例呢! 他们是状元郎的同乡,总不能做些粗活吧?起码当个小管事,这叫啥,按照姜舒晴的话是不堕了状元郎的面子。 可是,除了四进宅院里有个门房、俩粗使婆子和俩小厮,便没了旁人。没有管家,他们管谁要钱? 而高敬森只在接他们的第一天露了面,之后就忙得见不着人。 第八十四章 寻人 一百四十来号人的吃饭穿衣花费极多,没几日的工夫,高母手里的银子便下去了半数。高父和高母俩悔得肠子都青了,一面怨自家儿子只说了购入三个小宅子瞎充阔气,不然他们也不能底气足地携带这么多人来京都;一面又怨恨这些人的贪得无厌,偏偏大儿子没再露面,让他们老两口骑虎难下。 好好的三个宅子被他们折腾的不像话,院子里的花草被拔了种秋菜,池塘被当成孩子们嬉戏之地浑浊不堪,洁白的墙面上东一脚印西一巴掌…… 姜舒晴一直让人盯着高家的情况,每日汇报一次。高敬森忙着八月十五的秋宴,因为还要同时招待海外来客,需要承办的事情很多,是以直接歇在了衙门。他根本顾不上家里没人护着的俩小可怜。 她心里对他有气,却没有立即带人去府上拜访,依旧派人盯着。这两日她闲着没事,便去了城里最高的茶楼,要了间正对着高府方向的包间。她手里握着从姜父那里得来的铜身单筒望远镜,清晰将高府四进的院子纳入视野里。 看上一会儿,她便收起望远镜,运起少许灵力在瞳孔处形成极小的一圈光膜,再以外力调节晶状体,远处的人和物竟然可以随着她心念或放大或缩小,比望远镜还要好用呢。 姜舒晴托着下巴,一边品茶吃着糕点,一边瞧着高府的情况。 俩孩子很安静,安静地很容易让高家人忽略他们的存在。他们偷偷寻个角落抱着书看,只是没多久便被一群熊孩子寻到,手里的书也被人夺去撕毁叠着玩。 那群孩子见他们红着眼眶不争不抢,便推嚷几下,觉得无趣又呼啦啦地离开。 姜舒晴唇角扯着抹冷笑,孩子们其实很聪明,特别能捕捉大人们的情绪和动作。若是有人护着高卓然和高雅然,那么他们也不至于被客欺成这样! 没多过多久,高静环兴匆匆地来寻他们,也懒得给俩小的换衣服,一起跟高母、高静华和几个伯娘、婶娘、堂嫂们、一众孩子和几个汉子揣着包袱皮上街了。 估摸着他们也怯与同左邻右舍的家眷打交道,直接关了府门,平时只从后门进出。一群花里胡哨的人相携去逛街,极为惹人注目。临近中秋,出来采办的奴仆、官宦人家的夫人和千金不少,也有权贵家的子弟呼朋唤友地聚会,街上的热闹并不输与富贵区和平民区。 刚开始高母和高静环一手牵一个孩子,后来她们逛街逛得起劲,又觉得俩孩子听话懂事,在女人们打趣状元的娃们就是金贵中松了手,吩咐他们跟紧。只是大人脚迈得大,一会冲进布庄,一会转战胭脂铺,还没腰齐的娃很快就被远远甩在身后。 姜舒晴紧握着拳头,没有回头吩咐道:“姜七、姜八,你去十街北悄悄护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别被人发现了。” 俩侍卫应声下楼,骑着马便往十街而去。 不过说话的工夫,成三家的一群孩子扯下高卓然和高雅然脖子上的玉兔撒腿就跑。俩孩子牵紧手迈着小短腿追赶上去。没有饥饿、寒冷和居无定所的威胁,原来乖巧可爱的孩子受大人虚荣、贪婪的影响化身成为小恶魔。 他们跑跑停停逗着俩不足四岁的娃玩,见迎面有贵人的车马奔来,于是笑闹地左拐入了巷子。京都有许许多多狭长而窄的巷子,纵横交错,只要方向认对,便能折回来。 青天白日,又是闹市边的巷子,大人们只是瞥了眼并没有上心,还咯咯笑着:“孩子们就该跑跑跳跳,还没桌子高的娃就要看书识字,别累得不长个。再说他们是状元郎的孩子,脑袋瓜聪明着呢,随便学学就比别人强,何必削尖脑袋上啥枫林学院? 敬森那会不也在咱小镇上考取了状元?可见这能不能科举中第,跟夫子和书院没多少关系。” “是这么个理儿,到时候咱娃们一起去学堂,互相间也能有个照应,说不定往后同朝为官呢。” “对对对,同样的水土养出来的人能有多少差别?以前咱没那条件,也没有状元家勒紧裤腰带的狠劲,不然咱高成庄早就成了状元村了!” 大家互相吹捧着,见周围人们的目光集中过来,更加挺胸抬头大声说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跟新晋状元郎的关系。 “哎呦,您是高状元的娘亲吧?”店小二得了掌柜的眼色立马笑着上前极为殷勤地招呼着,“小的一瞧您慈善的模样,就知道您是个福气满满的人。掌柜的说您能进来光顾我们小店的生意,是我们的荣幸。 这是咱店里刚到的首饰,样式新颖,不论佩戴还是送人都是极有面子的。”说着他刻意压低声音凑到高母耳侧,“您看上哪款就说,小的给您打五折,这是长公主和王妃都享受不到的优待。谁让咱掌柜的和东家欣赏高状元呢?” 众人听了眼睛发亮,五折买下来倒手一卖不得翻倍?这可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金银珠宝呢。他们暗道状元郎的名号真好用,在哪里都能得个半卖半送的优待,手里捏着的所有家当,在店小二的忽悠下,都置换成了饰品,单单那金银饰品的重量都增了一倍! 满载而归的众人喜得眉开眼笑,快走到家了,才惊慌地发现孩子们不见了! “那么多孩子呢,又是大白天,在皇城根底下能出什么事?咱先将东西放回家,再出来找找。”成六寡妇瘪瘪嘴巴说,“估计在哪个小摊前面流口水呢!” 大家想想也是,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孩子们也是撒丫子到处跑,不到天黑不知道回家。他们还是急匆匆放好东西,出来寻人。可他们沿着逛街的路来回走了两趟,询问了很多人,竟是一个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一二十个孩子呢,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他们望着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幽深的巷子,浑身泛着丝寒意。 第八十五章 暗牙 “你们也是心大,皇城根又怎么了,哪年没有权贵家的小公子、小姑娘地被人拐走? 索要赎金都是好的,有仇家泄愤撕票的,还有单纯拐孩子卖钱。 唉,那些人都是有组织的,说不定这会工夫,孩子们已经被送出京都了……”一个老裁缝正蹲在角落里抽烟,见众人询问,摇着头叹道。 孩子们可是他们的心头肉啊,一盆冷水浇下来,众人这段时间的得意、兴奋全冷却下来。再滔天的富贵,没了子嗣傍身,他们活着的意义将会减半,余生都不会安稳。 想想以前被拍花子的人掳走的孩子,有几个能找回来的?哪怕是镇上富贵人家,也得含着悲痛认了! “高敬森,对,我们还有状元郎,他肯定有法子……”不知道谁突然呢喃一声,将众人惊醒,纷纷看向高家人。 “你孙子和孙女不是也没了?高状元郎总不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找吧?” 高母想想上次见到儿子冷峻的模样,手脚禁不住打颤,让小儿子赶紧去寻高敬森。 夜色还没吞没大地,华灯便蔓延成绯色,街上熙攘声下掩盖住这座皇城里数不尽的肮脏与污色。 “主子,”姜七悄然飘落在窗外,小声汇报道:“俩个小主子连同那群孩子正好撞入了暗牙的老巢,被关在地下甬道里,暂时无性命之忧。” “暗牙?”姜舒晴微蹙着眉。 “是,暗牙是做一些不符合朝廷律法的贩卖勾当,其有组织有纪律,背后靠山大,有诸多销路,也有广阔的货源。”姜七耐心地解释着,“我们若是硬闯恐怕非但救不出小主子们,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将小主子们转移,往后再去寻找,怕是难上加难。” 不等姜舒晴询问,他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寻个中介人,让其搭桥牵线,出高价将小主子们买回来。” 姜舒晴咬着唇瓣想了会,点头道:“要快!” 接着她又道:“明早若是你们还没能将孩子们救出,便将消息想办法透漏给高敬森。” 姜七应声,飞身而出。 姜舒晴带着人回家,然后换了夜行衣,贴上隐身符,纵身往白日孩子们消失的宅院而去。 这个院子与四周的院子没有任何的不同,里面明面是京城外派官员的府邸,常年只有几个老仆兢兢业业地闭门守着。可当她靠近的时候,能够清晰感受到宅子底下有几十个深浅不一的呼吸,来自被灌了蒙汗药沉睡的孩童们,有来自看守震天的呼噜声,还有近二十道几乎被不远处街道喧嚣遮掩住的清浅呼吸声。 姜舒晴寻声望去,果然看见与夜色融为一体丝毫不动的暗卫们。她再一次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地成为了跨门槛的修士,虽然没成气候,却也足以在凡间横着走,起码不用在面对什么暗卫、死士而怵头。 她眯着眼寻了个能落脚的地方,撕开遁地符,下一秒便已经处于甬道内。这曾经是个暗室,一侧的窗户开在井壁上,很难被人察觉到。 几十个孩子瘫在一起,空气中还袅袅着淡蓝色的迷烟。石壁上有几个镶嵌了琉璃的小孔,方便隔壁的人随时查看。 这些孩子大部分是高成庄的倒霉蛋,另外六个身着华服,非一般权贵家的孩子。其中一个她还曾经见过,是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嫡孙,聪颖机敏的孩子,并没有因为自己受尽宠爱而肆意妄为,反倒拥有着至纯至真的性情。 姜舒晴心咯噔跳了下,在原文中,高敬森拿了男主的戏份,苏月是女主戏份,俩人之间感情线极其浅淡,几乎是商业合作关系,可以说苏月是唯一同高敬森和平相处数十年的女人。作为女主,她自然也是拥有着光环的,身边蓝颜环绕,其中一个便是长公主嫡孙,只是这个嫡孙并非是正统,而是从旁支过继来的。 长公主是皇家之女,在当年皇上登位时出了不少力,身体也因此略有损伤,在子嗣上格外艰难。好不容易到了三十余岁才有了个儿子,可儿子身体孱弱,只来得及给她留下个孙儿,便撒手离开了。 而这仅有的血脉也遗失了,长公主受不得刺激,得了疯病,任由驸马将已经十六七岁的亲孙儿偷偷顶替旁支的身份过继在她名下。世人感慨驸马爷对长公主的深情厚谊,感慨那养孙的纯孝!谁能想到这层光鲜之下的丑恶? 可笑的是,这养孙整天脸上挂着忧色,说祖父是一时之错同祖母有了夫妻之实,但祖母和父亲安分地守在巴掌大的院子里,从来不去惹公主厌烦。如今长公主没了孙子,他就得顶替上,还要承受疯病之人的责骂与鞭打,不能侍奉双亲,这等富贵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他不是一边享受着长公主嫡孙带来的一切,一边憎恨,那更有说服力。 单单这一位的失踪就够搅得皇城翻天覆地,更何况其他几位穿戴也不凡。唔,其中一位可能还是来自海外呢!姜舒晴心似是被冰块蛰了下,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人想干什么。 国家不能安,他们是不是更乐意发乱世之财,丝毫不顾百姓们的安慰和国家存亡? 不过,她啃着指节想了想,高家的孩子们是误打误撞被掳来。但原来的六个娃对暗牙来说是金贵货物,肯定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外面还有十七八个暗卫死死盯着。 那么…… 她眸子一转,趁着遁地符尚未过时效,开始将整个地下暗室逛起来。穿过墙壁来到看守的屋子,巴掌大昏暗的空间极其压抑,俩长得普通没一点特点的男子眯着眼假寐。 再过去是道通往地上的石梯,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姜舒晴不信,像是在自家后院般,在地下逛起来,一圈圈寸土之地都不放过,果然寻到了另一条暗道。 这条暗道是从一棵内空外荣三人合抱粗的老树顶拾级而下的,且在洞口和树周围都布着阵法,让人哪怕是她这种学了皮毛的修士都察觉不到。亏得她在底下用笨法子,否则也摸索不着。 第八十六章 珠子 暗道几乎直上直下,入地极深,像是精心探测过般,绕过地下水,建了个极大的宫殿。 是的,她站在台阶处,差点忍不住倒抽口气,十数人合抱粗的十二根柱子撑起了偌大的空间,抬头是玉石镶嵌数不尽的夜明珠,莹莹光点交织成片宛若朝阳,笼罩着另一片天地! 更奇特的是,她能够感受到浓郁的灵气,浑身舒畅得要瘫软在地。 她按耐住要就地打坐的迫切,小心翼翼地继续打量着。 下面是一块块悬浮的楼阁,中间用吊桥相连,犹如天上仙宫,精美无尘。可是,她有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往前迈了几步,手试探地伸向其中一个吊桥,竟是触碰不到。 她又选择另一条与台阶相连的吊桥,亦是如此。 姜舒晴侧头看向贴着墙壁凸出来成人一脚长的小径,从超市里摸出一张小黄纸剪成的人儿,往其身上贴了几张符箓,素指轻轻一点其额头。 小人儿旋转一圈,从她掌心跃下,立马消失了踪迹,而她脑海里则清晰地浮现出小人儿传来的景象。从那狭窄没有任何防护的小径绕过弧面,便是几个镶嵌在墙壁上极大的房间,外面的一间地上整整齐齐排满了铺盖,30*10,竟是有三百张床位。 再往里一间是厨房与餐厅,接着是偌大的练武场,二百多名从三四岁到十七八岁的男孩儿女孩儿浑身血水地对打着,那股致对方于死地的狠劲,让人瞧了头皮发麻,更有人没了呼吸被黑衣人拉走往墙壁外黑漆漆的脚下扔去。 人刚一出了墙壁,便化成了虚无,激得众人浑身一颤更加发狠地出拳出脚,那股想要生又逃脱不掉被炮灰的绝望,充斥在整个房间。 姜舒晴心闷得很,遣着小人继续往旁边走去。 那是一间议事厅,空旷的屋子里摆了两排椅子,墙壁上按着火把,衬得阴森幽长的壁洞更添了丝诡色。小人儿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秉承着主人的精神,每一寸土地都不曾放过,在主位雕金龙的软塌下发现个机关箱。 这种凡间的小把戏,姜舒晴还是会解的,几下功夫便打开了箱子,里面装着的是来往信件与谋事人员名单,且还有着一沓厚厚地手札,详细记录了每件事情的始末! 黄纸做得小人特别妙,几乎相当于她亲临,能够看到其所见,能够嗅到其所闻,能够听到其所听,能够触碰到其所摸。 是以未免打草惊蛇,姜舒晴将超市里的所有扫描机运作起来,凭着意念快速地将这些证据一一扫描下来存档。趁着这空,小黄人又转悠起来,在大堂后面发现了个小居室,小居室的床亦是能工巧匠打造的,跟她当初的马车一样,是由一个个实木箱子拼成的,每一个又藏了机关。 里面盛的东西无非是些孤本、灵丹妙药、古玩、金银珠宝等,她已经吞了孟家老爷和太太的私库,对此并不是多热衷。不过,她眯着眼驱使着小人从一箱子的珠宝里翻出一颗小儿拳头大的珠子。 这物十分漂亮,里面裹着颗浅蓝色东珠,厚厚晶莹剔透的壳中纹路像是冰霜,入手温凉滑润,更重要的是浓厚的灵气蜂拥而至! 姜舒晴不敢耽搁,立马将东西收入到超市里,心噗通噗通跳得极快,几乎要从嗓子眼中跃出来。她按耐住激动,驱使着小人又转悠了几圈,没再发现异常,才将箱子恢复原样。 珠子收起来了,可她依旧能够感觉到空气里浓郁的灵气。 姜舒晴又放出一个黄纸人,四处寻摸了许久,那些证据都复印完归于原位,依旧没有发现原因,反倒是看到那贴壁而建的小径通往另一个出口,上面依旧是城外一棵外荣内枯的树。 或许这是一个大能留下来的宝物投得影,自己是没那能耐和运气再探究竟,能够得到一颗满是灵气的珠子,她已是心满意足了。 姜舒晴收起俩小黄纸人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关着孩子们的密室,之前她在这里放了个手机录像,这会儿正好将录像设置成循环播放,固定在那孔洞前,里面的呼吸声也能达到以假乱真,让隔壁屋子里的俩人察觉不出异常。 手机跟门之间做了个机关,当门被打开时,手机会被炸成齑粉,不会留下丝毫残骸。 而孩子们被她手一挥给收入到超市一个刚腾出来的仓库中,只不过她将自家孩子安置到席梦思床上,怀着颗老母亲心态给他们盖上了空调被。 她逃荒的路上可没少研究超市的功能,超市可以存放活物,但除了她,其他所有的人和物都会以静止的形态存在,等放出来后才能恢复正常,并没有任何后遗症,而他们也不会有这段记忆。 离开之前,她想到了高敬森男主逆天的光环,思量许久,还是忍不住在大树旁刻画了几个不引人注目的标示,里面含着诸多古人能够捕捉的信息,比如底下人数几何、外通哪里。这么多孩子被如此残忍地按照蛊王模式训练,不知道往后要用在何处。总归是种威胁,她忍不住跟男主的光环赌一把。他身旁有不少门客、武人投奔,应该能破开大树上的阵法与她留下来的信息,将地下的一切挖出来吧?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姜舒晴才轻轻地吐出口浊气,换好衣服抱着腿坐在床上傻乐。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到什么,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超市跟外面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只是里面没有一丝灵气,她又能用神识操控一切反过来增强神识,是以从没有动过进去修炼的念头。 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散发浓郁灵气的珠子,哪能坐得住? 进了超市,她看了眼沉睡的俩孩子,想想他们最近受的委屈和苦,轻轻拥了他们下,才去寻珠子。 这珠子很奇怪,不论距离其多近都感受不到那富含的灵气,当时若不是她福至心灵想起小说里主角捡漏的情节来,当真就错过了此宝贝。 第八十七章 吃相 珠子握在手心,那股同她气场相合的灵气瞬间从她手心流淌至全身,薄薄几近凝实淡蓝色的灵气像是个盔甲箍着她。 姜舒晴连忙屏气凝神,开始运起浑天功法,贪婪地汲取着灵气入体,引导着其在体内运行一大周天最终归于丹田。犹如入水的鱼儿,她满身都散发着无尽地畅快,不是往日耐心地修炼,反倒是被那种急切与渴望驱使着修炼。 她能够“看到”自己的丹田里氤氲着极为浅淡的蓝色雾气,一次又一次的大周天运来的灵力让这雾气颜色渐深、渐深、渐深…… 等外面天大亮,丫鬟们起床打水扫地声传来,她竟然接连突破先天期数阶,直接一跃成为练气期一层修士,丹田里的雾气也都变成一根根细如牛毛的丝缕团成一团! 她欣喜地紧,连忙在超市里仔仔细细地将身上排出来的薄薄泥壳给洗净,浑身清爽地换上居家服。 姜七、姜八回来了,他们面带愧疚地跪在地上,“主子,属下无能未能带回小主子们。是以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线索透漏给了高大人。” 姜舒晴点点头,反正孩子们已经被她救出来,又拿到了那份机密名单,不存在什么打草惊蛇了。 她陪着姜父吃过早饭,又亲亲热热地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后,姜父去铺子,而她则留在家中翻看着电脑存档的东西,捡紧要的内容誊抄下来。 曾经身为富家千金,她虽然没有上进心也没有事业心,可成年前跟所有世家子一样需要修习不少的校外功课,跳舞、唱歌、钢琴、画画、语言等等,这是圈子里最基本的素养。她左右手都能写出漂亮的字来,而且还是临摹不同大家的字帖。 这会儿她就是左手握笔,挥洒着水墨,一个个遒劲恣意的字跃然在白色宣纸上。 或许有着夏华京都那块几乎不会被人发觉的暗室,一批又一批的死士被培养出来,输送到世界各地,渐渐渗透每个国家的军政两面。一颗颗的钉子扎得极为结实,在数年、十数年乃至数十年里,钉子们已然起到了牵一动百的效果。 更可怕的是,这位北斗宗主竟然是出入皇宫犹如自家后院的琨王!朝廷大半的文臣武将都暗暗被人牵制着,夏华国完全可以在他一声令下,便能更朝换代。 姜舒晴神色严肃地抄写了一整天,灵气一遍遍驱散手腕的酸疼,在暮色降临时,才长长吐了口浊气,望着厚厚一沓纸张,赶紧将其封入信纸,并以高敬森的气息为引刻画了张亲启符箓。 让姜七将此寻机会送到高敬森跟前,她便将所有的事情丢之脑后,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子,哪怕有了步入修仙的宝贝,也不是那等将大事包揽的主儿。 吃过晚饭,她继续兴匆匆地闪身入超市修炼,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而她将练气期一层的修为给夯实了。不免感叹修炼起来,时间当真是弹指间流逝,她打开窗,有些怔忪地瞧着窗外金灿灿的桂花,质疑起自己修炼的选择。 一边是枯燥不断地提升自己修为,增加保命筹码;一边是跟上一世般恣意妄为地在父亲相护下过纨绔的日子,享受世间所有的美食,浏览惊艳岁月的景色,看尽百态人生,将每一时每一刻都填满了色彩,不虚度一分。 前者看似生命在修为增高时一次次延长,可真正用以挥霍享受的时间却相对减少,更何况一旦修炼起来她得耐得住寂寞,甚至清心寡欲,如同这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朋友,没有特别需要铭记的事情,成了一尊少吃不睡的雕像,看众生还隐约有丝旁观睥睨之态。 这样的日子一年两年还行,可十数年、数十年、上百年都如此,她又能否安然于自己的选择呢?那时候亲人老去,她该如何? 这般质疑中,她竟然心里生出股自厌来。就像是突然天上掉下一笔花不完的钱,逛几次街大肆购买后,人反倒没了奋斗目标,过上猪养膘的日子。 姜舒晴微微叹口气,自己不过练气期一层,就已经生出心魔了吗?那她修为还能有所进益? 她直接站起身打开门,让丫头们进来收拾。 “今儿个不是中秋嘛,外面怎么乱成一团?”听到吵闹声,她故作不知地问道。 “主子,正是因为中秋人多出了乱子,怕是秋宴都要撤了呢!”夏秋给她梳着头发,将听来的消息学给她听,低垂的眼睑下掩藏住忧色:“那拍花子的人忒不是东西了,皇城根下都敢伸手,这次更是将好几个权贵人家的孩子掳走,甚至包括了一个海外小国的皇子!” “那虽然是小国,但盛产各色漂亮的大东珠,富着呢,一点点买人力将四周的小岛开发出来,实力也不容小觑。再说海外来客向来团结,所有人都冲皇上发难呢。 整个皇城戒严,锦衣卫亲自出动挨家挨户地搜查,连王公侯府都不放过。”另一个丫头也说着。 姜父吩咐所有人把俩孩子也在被拐卖之列的消息瞒下来,又遣了府里绝大多数的人出门寻人探听消息,而她配合地装作不知道。姜父已经将姜七、姜八送给她当贴身护卫,他们之间是不通消息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脸色铁青,哪里有工夫再开秋宴。 高敬森一边派自己的人去寻摸孩子们藏身之地,一边还要将秋宴的事情处理妥当。秋宴不办了,为了避免铺张浪费,他直接让人将东西悉数退回。 这一道指令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成了菜青色,原本觉得那些小主子失踪跟他们没关系,这会儿也忍不住跳脚骂爹骂娘。到手的银子再吐出来,皇家啥时候吃相这么难看? 他们心里鄙夷高敬森出身寒门的小家子气,可在其杀鸡儆猴后,只能咬着牙照办。 谁也不想在这当口犯事翻不了身,被盛怒中的皇上给盯上。 第八十八章 琨王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皇家的银子吐出来还回去,但他们依然心安理得地收着供货商的孝敬,还将东西克扣大半。 殊不知高敬森一直候着呢,国库空虚正愁没处下刀,加上他好好的俩孩子被人逮去,虽然他对小屁孩们没啥感情,但这事关脸面,自然要大肆屠宰一番。 他跟皇上如实汇报,听着那些人贪婪无度的事情,皇上险些没气晕过去。 “办,给朕好好地办了他们,一个都别想逃脱!往常朕给他们留脸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们将朕当成了傻子,胃口越来越大,现在竟然演变成败坏朕的圣名! 国库就是被他们一层层拔皮给拔没了! 孩子们丢了,他们不说出力,净想着自己的私利。 呵,高爱卿,你领着人将他们家给朕翻个底朝天,查收到的东西全部充入国库,若有人阻拦,一律打杀不论!” 高敬森抱拳应声,黑沉着脸甩着袍子离开。 一股狠戾的风在京都权贵人家肆虐,然后呼呼地刮遍整个皇城,甚至往外急速狂卷而去。 锦衣卫和御林军全部出动,一个沿着皇城往外搜罗,一个则由内城河往内查验,大批从郊外调动来的军队将皇城四个门严格把控着,不允许一个人出入,且在城外也加强巡逻。 琨王笑着跟王妃说完话,面色温和地回到书房,可一关门浑身肃杀气十足。 几道灰影飘落在他身后,“主子,咱地宫出城的地方被重兵把守,暂时没法将人悄无声息地转移。” 琨王摩擦着扳指,阴恻恻地盯着他们,半响才冷声道:“无碍,地宫在京都里传承了上千年,自然是再安全不过的了。他们发现不了,且,那些孩子们在京都有明面上的身份,谁能查出不妥来?” 孩子们指的是地宫里被当成虫子养的那批小死士。他们有些是真身份,有些则是易容顶替的,都是些普通人家为了生计被卖入高宅大院当小厮、丫头的。常常身上带着伤回家,家里人刚开始还心疼,但是瞧着每次到手厚厚的一封银子,便啥也不问,理所当然地享用。 也就是说,孩子们进有极深不易察觉的地宫藏身,退有各家各户暂时待命,能整能零,又是这等年纪,很容易逃避外人的搜查。 他并不担心,只是,“你们这次也太大意了,那些毛孩子闯入宅子便闯入了,干嘛多事将他们掳去?这高敬森的路数本王还没有寻摸清楚,瞧着是个睚眦必报又极有本事的人。 那些新货若是因此暴露,你们就拎着项上人头来跟本王汇报吧!” 灰衣人们低头听着,不敢有丝毫辩驳。心里却不以为然,每次权贵家的孩子们丢了,京都里不都戒严几日,最后皆不了了之。一个刚入仕的状元郎,哪怕极得圣心,能如何? 不说地宫入口里有着上古阵法护着,便是暗室入口设计的极为精妙,是在水池底下。 琨王也并没将高敬森太放在眼里,可被人这么恶心一通,心闷得紧。他将所有的原因归结为,这次那批货里有个海外的小皇子。 “不知道这次封城多久,你们补给吃食时注意着点,别被人寻到踪迹。”他嘱咐了句。 众人应声保证。 灰衣人递上最近搜集来的各国情报,还有得到的一些贵重珠宝、药材。 殊不知在书架上有个小黄纸人探头眨巴着针孔大的眼睛瞧着,哎呦喂,那同样跟针孔大的小嘴张了张。凡间是灵气几近无,可从修真界流出的东西也不算少,起码能最后汇入到权贵人手里。 毕竟凡间人再不识货,那失去灵气的东西也非凡品,有些人士就爱收藏些漂亮的物件。 刚刚“她”就看到了一颗经过特殊炮制过收敛气息的灵草,这是洗髓丹里的主药。在修仙界恐怕也是逆天的存在,一颗灵草能够出一炉洗髓丹,其他辅材在凡间能够寻到,利于激发其药性,也助于提高成丹率。 这洗髓丹能够将凡人洗成伪灵根,伪灵根能跃成三灵根、双灵根,双灵根能洗成单灵根,天灵根能够洗成圣灵根! 有这东西,“她”心情又是如同坐上了过山车,一边是怀揣着莫大的喜悦,能够助亲人也步入修士行列,一边又怕炼丹失败,将所有的希冀揉碎成齑粉。 不管如何,“她”先得了再说。 小黄纸人贴着墙面一点点跟随琨王步入到书房里设计的暗室,其入口是在厚实的墙下,需要在外面的方砖上按照顺序踩踏一番,墙缓慢无声地下降,露出一人宽的入口。 小黄纸人轻飘飘地落在他背后,一路相随。 身为将爪牙布边全世界的北斗宗主,其库藏可比孟家的还要壮阔。暗室依旧是直上直下的,入地极深,是旁人打井都企及不到的深度。 暗室的面积极大,分成了许多房间,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各种好东西。瞧着那小黄纸人一阵眼晕,差点脚滑从琨王身上摔下来。 突然觉得自己重生的两世,自诩见识过了滔天权贵,可入目的一切将“她”的自以为拍打在墙上,还是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土包子气…… 琨王将重重一匣子的东西爱惜地一一归置好,又将自己的心头好们抚摸了许久,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小黄纸人身上贴着隐身符,开始在暗室里逛荡起来。在这里她果然寻到了不少修真界里的东西,且按照玉简里的介绍,都是些被高阶符箓收敛气息的好东西,又或者是借天然之势掩去等阶的宝贝。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这等见不得光的东西,是见者有份,不论从国家层面,还是私利方面,自己都没有理由做个正义之士,不带片缕地离开。 于是,“她”眼睛一眯笑得灿烂,小手一挥,所有的东西连着桌椅都被收入超市,大咧咧地摆放在地下车库里。好在暗室中本身就带了架子,略微规整一下,并不显得凌乱。 第八十九章 逃出 姜舒晴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又遣着小人儿将地宫里那些浴血奋战的娃们都给收入超市,反正他们是静止不动的。 在琨王府和那处地宫设置了几个报警阵法,留下几个小黄纸人待命。她才收回神识,面上带着浓浓的倦意,纵容自己倒在床上沉睡过去,以最原始的方法来恢复消耗。 这一睡便到了日晒三竿,她懒洋洋地起身,洗漱后照例陪着姜父吃早饭。橙黄喷香的油条、酥脆裹着豆沙的麻团、劲道咸香的香菇肉丁包、嚼劲十足肉菜丰富的手擀卤面…… 本该克制口腹之欲的她,果断吃撑了,扶着腰跟同样挺肚的姜父在院子里遛弯。 瞧瞧原本被自己操练成帅气大叔的姜父,再度又步入发福油腻大叔行列。她直觉得辣眼睛,何止女人会为悦己者容,男人也是如此。没有要开屏吸引的雌性,便宜爹对身材的管理太过疏忽。 当然,自家厨子手艺贼好,连她都忍不住将吃素减餐计划一推再推。 原本她以为修士们辟谷主要是怕体内杂质多影响修炼,可等她成为入门一员,才明白继续吃五谷杂粮的尴尬。她晚上口渴多喝几口水,修炼的时候就要多跑几趟茅厕…… 更别说因为自己不睡觉,身体年轻消化好,一天两次蹲大号…… 直接应了那句懒人那啥,让修炼效果大打折扣。 再说身为一个衣袂飘飘的仙子,怎能跟茅厕有丝毫联系呢? 所以她要抓紧炼制出洗髓丹,让便宜爹加入到修炼行列,大家一起欢快地当只红眼兔子,跟一切肉食、油物道一句拜拜。唔,还要捎带上她小弟禹安,以及俩亲生儿女。 自己也得服用一颗去去杂质,如此算来她得保证起码五成的成单率!亚历山大呐! 不过,姜舒晴对来自家半年的厨子生出了浓厚的感情,只是想想计划就生出诸多不舍。超市里宝贝众多,她虽然没有整理详细查看一番,也不影响自己要飞扬的心情。 带着这种情绪不适合修炼,她便撸起袖子拽着姜父和上门的禹安一起进了厨房,让厨子手把手将满身厨艺一丝不苟地传给他们。 超市里是有不少的菜谱方子,可是那些给出重量、种类的饭菜是没有灵魂的,不如自己将厨艺啃透,不仅能做饭菜,还能有别出心裁的资本。 姜父和禹安对视一眼,露出抹苦笑和无奈,他们不能将俩孩子失踪的事拿到她跟前说,又因为心虚不得不由她闹腾。他们学得自然会有些心不在焉。 姜舒晴心知肚明,却还是不满地蹙眉道:“爹,禹安,你们不会也抱着那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愚笨想法吧?” 他们连连摇头。 她笑着一手挽一人,“你们就耐心好好地学学嘛,会做饭的人才更会吃,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你们也有显摆的资本。再说,我想吃你们做的饭,那跟吃别人做的饭意义不一样!” 简简单单的话,听在女儿控和姐姐控的耳朵里就发生了化学反应,他们连忙收起其他心思,认认真真地学习。孩子的事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他们已经将所有的人派出去,如今做得只有静心等着消息。 瞧瞧眉梢带笑清丽的女人,他们心里暗暗祈祷上天不要如此苛待她。希望孩子们平平安安地归来! 做饭说难也难,同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味道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同一个人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来。调味品的量、火候掌握、食材的处理、添加顺序不一等等都会影响到成品。 可说简单也简单,无外乎蒸煮炸炒煎炖烤闷等几种烹饪方式,调味品、火候、食材的处理方法等也在一定范围内波动,可交织起来就有了无限可能。当这些东西掌握熟练,人便会对做饭菜有种敏感,像是数学家对数字、文学家捕捉感情、画家灵感蜂拥而至…… 这些是她炼制丹药的基础,是以她学得最为认真,将炼丹里的东西揉碎置换成做饭的问题,向厨子请教。一个个刁钻又在点上,听得厨子眼睛发亮,恨不得让她拜自己为师。 碍于身份问题,他有些遗憾,但不妨碍他将一身所学全部教授出去。 姜舒晴双耳不闻窗外事,顶着秋老虎的威力,驻扎在厨房。 京都已经在短短几日时间大换血,一批批的官员被查抄停薪留职,家产统统充公以示警醒。皇上亲自监视着东西入库,让高敬森督促登记造册,并在其建议下,设置了不少约束金银财物出库的条条框框。 原本瘪下去的国库瞬间在数十只大老鼠的藏品中丰盈起来,皇上心里的闷气狠狠地出了一半,只是另一个惊天大事被暴出来。 被所有国家忌惮的北斗宗老巢竟然就设在夏华国皇城中,而其宗主竟然是被他当成亲兄弟对待的琨王! 皇上听闻后差点没有惊厥过去,哎呦哎呦按着胸口大半天,不知道是后怕自己小命悬于一线,还是气自己被人耍了几十年,亦或者心疼这段感情一去不复返。 哪怕从琨王府暗室里寻到了诸多金银物,他也恹恹了许久。 琨王早得到消息带着一众死士狼狈逃离,都没来得及做什么报复。而琨王妃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入天牢中,等候判决,估计是逃脱不了问斩的命运。 如花似玉的容貌很快因为缺少处子之血的蕴养,迅速枯萎衰败,短短五日间依然形如老妪,然后腐烂生出恶臭。 身为琨王妃的贴身侍女苏月则在自己浑身解数下傍上了琨王,被一同携带着出了京都不知去向。 琨王数十年做得事情被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皇上的桌案上,包括这次几个孩子失踪的始末。为了权贵,这些肮脏的交易令众人愤恨不已,不需要孩子们家长的行动,皇上御笔一挥,将那些谋财害命的人给拉出去同琨王府的众人一起在秋后处决! 孩子们也被人从城外一个破庙的地窖中发现,弥漫了半个月紧张的氛围渐渐散去,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第九十章 传承 姜舒晴一直遣着小黄纸人在地宫口和琨王府出把守着,果然高敬森先后探访。她仗着自己有隐身符,让小人帖在他肩头,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总觉得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了自个儿好几次。 跟随他一路,她颇有些捶胸顿足,男主就是男主,光环大大滴。她在地宫摸索半天都没有寻到什么不同,可到了男主,人家发现了驻守在此的暗卫,几番厮杀后被一掌排向虚无。 她心提得高高地,小黄纸人也使了力道要拖住他,可高敬森身子一顿,脚尖未离地,直直地往崖壁下滑去,竟然没有如同其他人般灰飞烟灭。等他止住滑势,要往上攀爬时,却不知怎么又顺着重力继续往下滑去。 姜舒晴只觉得眼前的黑暗有无尽之势,可又掺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楚的激动,似是要见证什么大事般。 周围黑漆漆地,渐渐地连头顶上那恍如白昼的夜明珠都成了夜幕中挂着的星辰,最后竟是一点都没了痕迹,只有耳侧唰唰掉落声,和极为清浅有规律的呼吸。 她很想开口喊,别再下去了,说不定地球都要被穿透。如果底下什么也没有,他还有力气爬上去吗?随即,她又蹙眉纠结,那到时候她是装作不知道呢,还是装作恰好也掉落呢? 姜舒晴有些自暴自弃地陪着他沉入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点点的亮光从下面散发出来,随即亮若白昼。 她探头往下瞧去,适应了强光后,看到一大片浓郁着灵气的奇花异草,内心激动地忘了自己是小黄纸人的形态,紧紧扒着他肩膀上的衣衫。哎呦喂,这可都是那本百灵草集中记载的灵草,整整一院子,大约有十来亩的面积。 不对,她眨巴眨巴眼睛,这土,这土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息壤吧?不然如何能孕育出对灵气要求极高,在修真界都会遭到疯抢的灵草? 除了这块灵草园子,还有三间在姜舒晴看来像是所有小说里装满传承的茅草屋子。高敬森一跃直崖底,脚实实地踩在地上,谨慎地往那边走去。 灵气浓厚成雾,仙气缭绕,被一个透明的膜罩住并不会无尽散发蒸腾出去。显然男主的光环太盛,他们一路没有任何的惊险,顺顺当当地进了茅草屋。 推开堂屋的门,吱吱呀呀的声音极为刺耳,一个身穿绛紫色法袍的银发男子闭眼打坐,身前只放着一个蒲团,再无他物。 正在一人一纸惊疑中,那俊逸出尘的银发男子化成了一堆灰烬,只留下一个依旧华美的储物袋和一颗漆黑无光的指环。 他们心有灵犀地跪在蒲团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三叩九拜礼。 小人儿拽着他裤脚,接连又跳到他肩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两物,到底是没胆在大佬跟前分得一份羹。 不过银发男子的虚影凭空出现在一人一纸面前,其咦了声,定睛瞧向高敬森,啧啧叹道:“没想到本尊最后一抹神识还能等到一个大气运之人,还是被改了运道之人,本尊这近万年的传承也算后继有人。 你叫什么名?” 高敬森站直身子肃着脸回道:“高敬森。” “好一个高敬森,本尊现在将所有的传承都交付与你。只要你坚守初心,不生恶,不生贪,不生妄,不生惰,不生怯,不生惧,不生悲,不生忧,不生狂,便能踏入修仙之途,一路飞升直仙界,甚至还能抵达九重天,与天地同寿!” “只一点,你要灭了无量宗替为本尊复仇,也算是偿还本尊赠你传承之恩。你应与否?” 高敬森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与激动,只道:“我怎知你是善还是恶?无量宗又是善还是恶?再者我并无修炼之意,凡人轮回也算是天地同寿一种。” “哈哈哈哈,”那男子一愣接着便笑起来,声音响得犹如数不尽的小刀冲着万物割去,好在这屋子也设下阵法,并没让灵力散去,只是在墙面上留下浅淡的刮痕,否则满院子的灵花灵草岂不是被摧残得不像话? 而高敬森浑身的衣服被割裂,勉强挂在身上遮住要害。 小纸人儿反倒是懵然毫发无损地立在他肩头,颤巍巍地踩着那滚烫蕴含爆发力的肌肉上,旁边还有一道翻滚汩汩流血的伤痕。刚刚他侧身的角度刚好挡住她,可那股来自高阶修士的威压,让她依然腿软心跳。 “本尊能让你再无来世,如此,你依然不会应?” 高敬森讽刺地扯出笑:“是,没有记忆的来世与我并无关系。”油盐不进,大佬就是牛! 姜舒晴就没这种骨气,如果能活着,还不是屈辱而活,讲几个条件又如何?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跟活了近万年的老怪物讨价还价吧? 难怪自个儿是个炮灰,人家拿了男主的戏份,光是这心性就够说明一切的了。 男子许久无奈地退一步道:“那好,你便替我斩杀无量宗那些作恶多端之人,再包括披着圣人皮的无量子,如何?” “作恶多端之人我应下,但无量子是否伪善,我亦是要查探一番。”高敬森不为所动地答道。 “行行行,要不是本尊候了两千余年才碰上你这个大气运者,哪能便宜了你?”男人气得哼哼地,“那无量子是个十足恶人,你遇见后可千万不要轻敌,被他的皮相和伪善给迷惑了。记住,本尊与那人是不死不休的劲敌,你若是实力不够,先遇见了他,要暂且避其锋,徐徐图之。 可别傻傻地做无谓牺牲!” 高敬森应声,随即再度跪拜,这次带着丝虔诚与对前辈的敬意。 男子眉开眼笑,“乖徒儿,你记着我们有师徒之实就好。等到了那界,还是要寻个大能当师傅庇护你。有宗门相助,你修炼起来才能心无旁骛,早日替为师消解心恨!” 说完,他瞥向小黄纸人,嘀咕了句:“也是个被篡天改命的小气运人,真是扎堆了,也罢一起送与传承吧。” 第九十一章 分羹 高敬森和小黄纸人形态的姜舒晴都没听见他几近叹息的嘀咕声,只觉得眼前一晃,那男子的虚影渐渐散去,整个世界摇晃起来,有着天崩地裂之势态。 小黄纸人连忙跳到高敬森的头上,哪里顾得上会不会被发现,埋身在他额前的发丝中,小手也是将发丝缠了几圈紧紧攥着。 可突然一股清凉从头顶一直蔓延至全身,脑海中多了不少东西,一时间撑得她头晕眼胀,直犯恶心。 随即一些零碎的东西冲她飞来,姜舒晴连忙在超市地下车库腾出空间,敞开让其进入。反正超市里的东西都处于静止状态,哪怕原子弹她都敢裹进去。 等她舒坦下来后,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他们被地宫拍出来,掉落在大树树芯里,入口已经消失不见。虽然入目一片漆色,姜舒晴还是看到高敬森怀里多了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玉牌,上书慕天府邸,心里那别提多羡慕嫉妒恨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慕天府邸的玉牌便是个芥子空间,将之前她所见的一切都锁入其中。 有了这些,他肯定能如同那位前辈所说,能够顺顺当当飞升至仙界,甚至位列九重天与天地同寿。俩人之间的差距一下子被拉开,她努力平衡心态,默念了好大一会儿的静心咒,才消化掉男主刚得到的这个莫大机缘。 她往超市里看了眼,哎呦喂,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得了不少的好东西,虽然对比男主得到的,恍若九牛一毛,但也足够喜人的。她美滋滋地继续骑在高敬森头上,见他利索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那些暗卫,心已经麻木,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若真是个文弱书生,才对不起自己拿到的剧本。 等这些人跟葱般栽倒在地,高敬森招呼巡逻的侍卫将整个院子控制起来,寸土之地都不要放过,又特意点名了池塘,才身姿挺拔地往外走去。 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他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跟姜舒晴那天的路线一样,直奔琨王府暗查一番。 彼时琨王爷已经带着无尽地愤恨、恼怒、后悔和悲凉等等复杂情绪,携带着亲信夹裹着些金玉珠宝逃离京都了。原本被姜舒晴搜刮一空的暗室,因为高敬森的到来,又突然出现了一箱箱她整理过后的金银元宝和各种珠宝器物。 并没有寻到其他奇特物件,高敬森片文不取地招来锦衣卫,将一屋子的俗物押送到皇上面前。 这些东西的价值竟是比丰盈后的国库还要盛之一分,皇上感慨地长叹一声,从里面挑挑拣拣一成东西放入自己的私库,以备无患。又挑了两箱子宝贝赐给高敬森,毕竟没有高爱卿的查访,自己还养着一只毒蝎子在身侧,说不定哪天就睡死在塌上了。 高敬森没有推脱,只是这东西并没有送到高府,反而入了他平时在衙门休憩的小院。 除了出逃的琨王,几乎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姜舒晴自然是放心地将孩子们送到郊外一处不易发觉的地方,再引着人去寻到。 俩孩子在回来的第二日一清早,就偷偷跑出高府,生生用小短腿跑到姜府,见到姜舒晴,这才抱着她的腿哭喊出声。 瞧着俩小泪人,她心里酸涩得紧,将他们抱起来,娘三窝在一张椅子上。她轻抚着他们的背,唇瓣触碰下这个又触碰下那个,怜意甚浓。 姜父闻声过来,见状没有上前打搅,反而生气地遣人去高府说一声,往后孩子们就养在姜府,他们可担不起孩子再遗失的惊吓与绝望了。 “娘亲,是不是您将我们救出来的?”高卓然通红着双眼,小声地问道:“我知道是您,虽然当时我睡得很沉,但是我能嗅到娘亲的味道,心里一点都不害怕。” “还有我,”高雅然也贴到姜舒晴的耳侧小声说道:“娘亲,我也听到您走路的声音了,您还跟我们说了好多话。只是我太困了,睁不开眼睛。” 姜舒晴笑笑并没有回答,见他们情绪平复了,便一手牵一个去吃饭。 刚吃过饭,门房就说高大人来拜访了。 一家四口顿时紧张起来,这可是孩子们名正言顺的父亲。 “快快……”姜父轻咳一声,稳住又开口道:“请高大人去正堂,备上好的茶点,我这就过去。” 说完,他继续慢悠悠地吃饭,吃完后跟闺女和俩外孙在院子里溜了几圈,换上衣服才往正堂而去。 姜舒晴忍不住遣了小人贴在姜父身上一同前往。 高敬森听见脚步声,放下茶杯站起身,面容冷峻,视线淡淡地往他们身上瞥了眼,拱手问好。 姜父沉着脸哼道:“老夫可不敢受礼,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让我这个小老头行叩拜礼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高敬森薄唇抿了抿,道:“之前是我的疏忽,让俩孩子遭了罪。往后他们便长住在姜府,高家那边有我挡着。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父嗯哼两声,坐在首位上端着茶杯:“自家的孩子算什么麻烦?我倒是好奇你是不是你爹娘亲生的,咋一群人还看不住俩小家伙?” 高敬森没有答话,冲着外面挥挥手,四个身着锦衣卫服饰的精壮高大汉子抬着俩木箱进来,搁置在堂屋里。“这是给卓然和雅然的束修与日常花销,若是不够,我会再遣人送来。” 姜父挑挑眉,走下去掀开箱子,本想挑一番理,可瞧着那闪花眼的金银珠宝,竟是跟姜舒晴一样没出息地倒抽半口气,硬生生将后半口压住。“他们姓高,便是养在姜府,也是你的儿女。你对他们多上点心,平时看看他们联络下感情,比什么都强。 我们姜家还缺他们这点吃穿用?” “是,您教训的是,”他颔首应着,“五日之后是秋猎,这是请帖,还希望姜老能带着一对小儿去散散心。” 秋猎,那是皇上每年都举办君臣同乐的项目,非顶级权贵不能去。姜父心一热,却没有立即应下。“放着吧,小老儿忙着呢,谁知道那天有没有空……” 第九十二章 邀请 姜舒晴听姜父一口一个小老儿,再瞧瞧他那平整光滑的脸和乌鸦青的头发,竟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姜父想着高敬森整日忙着在皇上面前讨人欢心,孩子们寻回来了,他们父子三人都不一定见过面。他索性手一挥,让人将娘三个领来,让他们一家四口团聚片刻。 话刚出口,扒着门的娘三个禁不住挺直脊背,准备要磨蹭一会儿再现身。 高敬森余光瞥着门口粉色的衣角,声音清冷道:“不必了,敬森还有公务在身,不方便多逗留。”说着便起身告辞,大步往外走去,见到门外鼓着腮帮扭头生气的一双儿女。 他眉头皱了下,“好好听你们娘亲的话,”又看向姜舒晴,冷淡地点头以示打招呼,抬起大长腿继续往外走去。 姜舒晴冲着他决绝的背影,皱着秀鼻,他如今爹娘健在,儿女双全,又连中三元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仗着主角光环揽入不少好东西,咋性子越加不讨喜了呢? 难道他的心不是因为被各种亲情、爱情给磨成石头,而是男主标配的杀伐果断、对国忠诚、意志坚定,根本不将儿女情长放在眼里? 姜父跟她站在一处唏嘘了会儿,才欢欢喜喜地领着俩娃出去逛街。 “封城了十日,如今外面可热闹了,像是过年过节一样,恨不得将八月十五的份都给补回来。”不等姜父招呼,禹安就从外面风一般刮了过来,嘻嘻笑着一个肩膀驮一个孩子,喊着姜家父女俩往外走。 姜舒晴穿着女装,带上同色帷帽,身后跟着俩丫头,揣着钱袋子脚步轻快地跟上。 等他们一行人出了府,没走多远便遇上被堵在街口的高敬森。 他凉凉的目光似是穿过帷帽,定格在她脸上,只一瞬又移到禹安身上,依旧淡淡点点头,继续听着旁边的锦衣卫小队长汇报。 姜舒晴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俩人都和离了,干嘛还有种红杏出墙被正主撞见的不自在?她也学着他的模样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犹如池塘里露出尖角粉嫩的荷花儿,染上秋凉,目不斜视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十九皇子秋猎邀请了旁人?”高敬森随口问道。 他是皇上跟前的近臣,除了前妻跟承安侯府扯了些关系,背景极其干净,才学渊博、能力出众,接连替皇上办了好几件漂亮的差事。自然往日的秋猎安保事宜也交付给他,连带着锦衣卫这把刀也由他亲自耍着。 如此的恩宠,让众人都得了红眼病,又不得不巴结。 “回指挥使的话,十九皇子亲自同圣上额外要了一张请帖,说是给救命恩人的。” 十九皇子算是所有皇子里的一个大奇葩,其不说整日偷鸡摸狗,但也是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只知道吃喝玩乐般,在皇上面前也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跟他同胞兄弟相差十万八千里。 偏偏不知怎么的,十九皇子也入了皇上的眼,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透明任由人欺负了。而所有的人都清楚,十九皇子能在瘟疫重灾区河西府城活下来,是被一个温柔善良貌若天仙的夫人所救。 皇上都亲笔提下字送给其做依仗,挂在聚鲜阁墙上。 高敬森点点头,道了句:“皇子们都大了……” 无头无脑的话,锦衣卫们不知道怎么接,便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姜舒晴一群人并没有在权贵街上逛,反而租了辆普通的马车去了平民区。这里才是真的热闹,街上到处叫卖着吃食,面人、糖人、糖葫芦、套圈、杂耍等等应有尽有,并非是权贵们只讲究格调而忽略最真最纯合心意的欢喜之情。 孩子们很快便被这种最直击人心的热闹给吸引过去,他们年龄小,之前得不到爹娘的疼爱,整日被困在农家院里。后来逃荒,一路上满目疮痍,便是到了津周,姜舒晴和高敬森这对不称职的爹娘也没想着带娃出去好好地逛逛,享受下该有的童年,反倒是给他们安排满满地学习内容。 孩子们到底是小,记性不大,玩闹一番又接连收到几个人的关心,很快便恢复到往日活波可爱的模样。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姜舒晴照例将人遣走,门窗紧闭后,放下床帐盘腿坐着。之前她只匆匆瞧了眼,并没有细细整理从琨王府和修真前辈那得到的东西,如今她深吸口气,才闪身进入到超市里。 超市里的东西早被她重新归置一番,不论商场还是地下车库都腾出许多空间。从琨王府得来的东西占据了车库十分之一的位置,因为处于超市中,她闭着眼便能将所有东西在脑海中过滤一遍,把利于修炼和提高综合能力的东西挑出来。 一些包含淡淡灵气的丹药,七个大小不一的储物袋,里面盛着几百颗灵珠、七十多颗下品灵石、十三颗中品灵石与一颗上品灵石。一些符箓、阵旗、灵器和几颗灰扑扑的低阶灵兽蛋,以看过罗象论的姜舒晴来说,都是些普通物件,不抵那一颗珠子千万分之一的价值。 不过这些东西在普通人手里,没有任何的用处,顶多散发的灵气能蕴养人身,增个三五年的寿命。 那前辈给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光是地上散发着浓郁灵气的五亩息壤和其上的诸多药草,就足够让人疯狂的!虽然没有得到慕天府邸的玉牌、前辈的储物袋和储物戒,但一盏半步仙品的神魂灯、一根冰属性上品道器的玄冰鞭、一身同样冰属性上品道器的玄冰甲,一柄不知道什么材质和品阶的匕首,还有一个空无一物的血玉储物手镯。 可以说除了匕首和手镯,其他的于她这个练气期一层的小修士来说,亦是用不了。但它们给了她修炼无上的勇气,就像是女人看着漂亮的衣服减肥一样,动力足足。 再者,她脑海里得到了丹符宗的所有传承,以及据说可以修炼至九重天的九天玄冰决! 第九十三章 秋猎 姜舒晴有些疑惑自己为何得到的都是冰属性的物件与传承,难道她是冰灵根?想想自己稀里糊涂从空气中汲取的莹蓝色光点,她有些后知后觉地惊喜起来。 大约自己拿到了另一个小说里大女主修仙的戏份吧? 她美滋滋地想着,开始细细研读着九天玄冰决关于练气期的部分。浑天功法非但不分属性,还能够让各个属性的灵根进行伪转化,以应不备之需,当然修炼起来颇为费劲,几乎是比照着五灵根的速度。 若是说浑天功法是锤子,在一下下闷闷地锤向壁障,那么九天玄冰决就是锥子,几下工夫便将壁障破出个口子,然后碎裂通达。 所以说灵根数量、品质、属性以及功法等事关修炼速度和强度,她屏气凝神开始尝试引导着体外的冰灵气进入体内,凉丝丝的灵气汩汩汇入经脉中,运起九天玄冰决,那灵气凝为一根根针在她肌肉、骨骼、筋脉、皮发、丹田乃至识海里来回缝制淬炼,将杂质一点点排挤出来。 姜舒晴咬牙忍受着类似洗经伐脉的痛苦,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以引导灵力。疼痛似是蔓延没有尽头,她有时候会疼得精神恍惚,有种上一世死亡时灵魂脱壳之感,所有的感知隔了厚厚的一道壁障,犹如天外。 但凡此刻,她都想劝自己,算了吧,修炼如此痛苦,跟天道较什么劲呢?现在她已经能够获得比别人多几十年的寿命,有着花不完的金银珠宝,有现代所有便利电器与电子产品,只需要开开心心地活着,干嘛那么想不开受这种罪? 要对大油大肉忌口,要花费绝大多数时间用以修炼,清心寡欲地活再长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可是,她心里不甘,谁不想变强呢?她已经踏入了修仙途,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死了就彻底消散在宇宙中,灰飞烟灭的那种,根本就没有轮回。 她做不到高敬森那种只顾眼前的豁达,自个儿终究是个俗人,是个趋利避害的俗人。 所以俗人咬紧牙关硬生生边流着泪边挺了过来,浴火重生也就这样了吧? 第一个大周天过后,她一鼓作气开始运转第二个大周天,这次遭受的罪并没有比第一次的轻,依旧在挑战着人所能忍受的极限。 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身体,等痛感渐渐消失,她肌肉、骨骼和皮发强度增加数倍不止,经脉扩宽且强劲,丹田得到扩充,识海也受益匪浅有了质的飞跃。 是的,她已经从练气期一层跃至练气期四层,能够做到灵力与神识外放,虽然她境界还不稳,可一夜已经过去了,姜舒晴不得不捏了个清尘决除去身上的血污,陪着家人吃早饭遛弯。 送姜父出门,送娃们坐上去国子监的马车,她换上男衫没让任何人跟随去了郊外,闪身入超市继续巩固修为。 等她将修为彻底稳定在练气期四层时,秋猎也开始了。禹安为她争取了一个请帖,姜父那里有高敬森送来的帖子,能够趁着秋高气爽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不过在这种场合中,身份等级分得格外明显,像是他们这种没有封号只被递帖子邀请的,只能乘坐一辆马车,携带一位随身仆从。 姜舒晴对此没怎么上心,但禹安和姜父这两天忙着带吃食、穿戴和日常用品,毕竟要在猎场住半个月呢。他们可不能被人比下去,闹出什么笑话,往后在京都抬不起头来。 “姐,你别不当回事,”禹安又送来了几身衣服和配件,“这次高家人、承安侯府、萧家人都去,他们指不定要闹什么幺蛾子呢。其他权贵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是皇子,身边人手多,到时候匀给你几个。有宫里的老人指点着,你也不至于傻傻地吃亏。” “说什么呢?”姜舒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姐我怎么就傻傻地吃亏了?我是不稀罕同他们计较罢了。倒是你,你好歹是个皇子,可别被萧家太拿捏了。” “萧贵妃的娘家是商户,跟手握重兵权的萧家只是表亲关系,他们欠我一条命,这笔账我自然会慢慢跟他们算的。”禹安低垂着眼睑笑着说,并没有丝毫阴沉的模样。 “对,他们现在越是得脸,便越惹皇上厌烦,以后摔得愈重。你是皇子,稍微有点出格的举动,都能被人往皇位上扯。咱要做的就是耐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 禹安听了笑道:“姐,那起子人包括我那个便宜爹,不怕我不乖,就怕我不惹事。只有我满身都长了把柄,跟皇位无缘,才是最讨人喜欢最不惹人眼的。” 姜舒晴抿嘴笑,“我不懂你们这些权术,之前囫囵看了遍书,只看热闹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 秋猎是皇族每年一次大型君臣活动,一呢促进君臣关系,趁着丰收时节松快松快;二呢君臣不忘骑射,时刻居安思危;三呢也是少男少女们寻觅伴侣的好时机。 今年因为几个小公子和海外小皇子的失踪封城,那些海外来客并没有早早离去,反而也乘坐马车瞧瞧夏华国秋猎的盛况。 参加秋猎的人极多,是以众人是分批次前往的。姜家到的时候,禹安已经吩咐人替他们扎了个两室的小蒙古包,草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毯子,软塌、案桌、凳子、茶点、梳妆台等等东西应有尽有。 姜舒晴见了,有种现代豪华酒店的既视感,眉眼带笑直点头。 “爷刚刚猎了些野兔、野鸽子,还跟我哥要了点刚捕的鱼,已经做出来了,咱先吃点垫垫肚子,晚上有烤全羊和烤乳猪!”禹安让人将吃食摆满案桌,招呼俩小家伙先吃着。 姜舒晴听了嘴里津液分泌旺盛,直觉得自己几天身体的淬炼白费了。果然口腹之欲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根本没得挣扎,擦洗一番换好衣服,直接投入美食的怀抱。 人活着一张嘴,她完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先尽眼下之兴咯。 第九十四章 想家 参加秋猎的人很多,几乎四品及其以上的官员都携带着家属参加了,还有一些跟姜家似的被另外邀请的人士,以及海外来客等。 康平猎场是皇家猎场,占地面积极大,包含了几个山头,还有一片广袤的平原。如今这平原距山林十里的地方驻扎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蒙古包,与皇上、太后、皇子和王爷们的蒙古包成众星拱月,还圈出了个不算小的广场。 晚上的烧烤宴会便在此进行,姜家父女俩一共就带了个小厮和丫头,还得照顾俩奶娃娃,自然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姜舒晴换上禹安给搭配的衣服,月牙白镶火红色羽纹的骑装。她眼睛一眯,尝试地驱使灵力编了满头的小辫儿,然后用火红色的发带束成马尾,蹬上小红皮靴儿,整个人也像是黄昏中最艳丽的那抹霞光。 姜父、高卓然和高雅然,甚至禹安也都是这种款式,只是颜色和花纹略微不同,走在一起让人一瞧像是一家子人般,惹了不少人闲话。 碍于皇上在高座,众人暂时收敛起各种龌龊,面上带笑。 看着眼前的热闹,姜舒晴喝着有些酸甜带涩的果子酒,自己前世也曾沉溺于这种挥霍着金钱与时间的热闹,可如今她竟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大抵是没有几个她相熟相知的人吧? 不知不觉喝了一壶酒,她脸上升腾起热意,便跟姜父说了声,起身去四周散散步。最近她修为升得太快,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已经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跃至练气期四层修士,在大能眼中这点进步微不足道。 可对于一个凡人来说,那可是跨世纪般的意义。足够让她推翻三观,艰难地去重新构造一个适合自己现在情况的三观。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打碎了可能建不起来,她只能被这个心魔折腾得厌世、修为停滞不前、心烦气躁,甚至可能会在进阶时曝体而亡。 她抱着膝盖茫然地望着月色,总要有个目标啊,寿终正寝已经不能满足自己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少有地自律,明明可以用灵力将果子酒的后劲驱散,可她依旧任由其懒懒散散地侵蚀着自己的意识。 湿润的眸子蒙上一层薄雾,她侧头瞧见垮着刀颀长挺拔的男子领着一队锦衣卫而来,笑着招招手,“娃他爹!” 高敬森脚步一顿,让身后闻到瓜味挠心挠肺的同僚继续巡逻,冷峻着脸大步走到她跟前,淡然地俯视着她,“这里不是你耍酒疯的地方!” 姜舒晴伸着爪子拽住他的衣角,没怎么用力就将人给拉到旁边坐下,“听说皇上要给你指婚,海外的公主长得跟美人鱼似的,金发蓝眼,还特别会唱歌跳舞。” 高敬森神色不变,任由她攀上自己的胳膊,淡淡地说:“我们已经和离,婚嫁自然不会再相干。” 她却像是没听到般,也不顾及是否有人看到,得寸进尺地将头放在他肩膀上,眨巴着眼睛困惑地说:“明明我们曾是夫妻啊,为什么不给彼此机会呢?我说不定就是为你而来,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总有些特殊待遇吧?” “你不要我了,那我停留在这个世界为了什么呢?” “这里的人们一点都不友好,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们非得拿眼刀子丢我。若不是我警醒,说不定就着了道,被人送到哪个野男人软榻上,给你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戴。” “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回家,回哪里呢,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心一直是飘着的状态,只有在他面前能稍微停靠些。她好累,心神疲惫的那种,加上喝了酒放纵自己,不需要别人怎样,自己先委屈上了,扒着他的胳膊不放。 “你不该来京都,”许久,他望着满天星辰,几近叹息地说了句。 “不来?那我俩娃就不知道在哪里受罪呢,”她不满地冲他胳膊下的嫩肉掐了下,“你这是当人爹的样子吗,人家皇上还隔三差五将娃拎到跟前联络下感情。你倒好,人影都不带露面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高敬森低笑声,脸上的冷峻又回来了,“我跟你这个小醉鬼磨蹭什么?” “你才是小醉鬼,你全家都是,”她下意识地呲牙回道。 “既然你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安安稳稳地当个凡人,紧着自己吃喝玩乐便是,像以前一样,何须烦恼?”他哼道,可女人已经滑落入怀,呼吸清浅带着股果子酒的醇香。 高敬森一怔,垂头看向她。 他一直清楚姜舒晴有多清绝,可那都是通过另一双眼睛看到,哪里有此时此刻鼻息相绕来得真实来得震撼? 世上怕是没有任何一朵花能够同她争艳,没有任何一抹光与其争辉,也没有任何一潭水比她无尘。 她身上有所有人对美人的幻想,又超之许多,令人不敢直视。 他屈起手指在她脸上蹭了蹭,果然滑嫩温软,捏起她的下巴,眸子里侵略的光芒不再遮掩,俯身上去,极尽辗转后,又不客气地啃了口,看着那沁出的血滴,心里畅快许多。 “我说过不要同皇家扯上关系,你怎么不听话呢?” 就是因为不听话,所以他对她投入了比旁人多一分的关注。 也或许他得了不少保命的本事,有望回归那界,便放纵片刻。 吮尽那抹艳色,他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姜家帐篷里走去。把人搁置在软塌,他手指顿了顿将毯子拉过来给她盖上。 单膝跪在塌前,他眉目低垂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发呆,自己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人站在制高点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如今机缘提前来了,他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儿女情长从来都不是他的考量,也不会成为他的牵绊。 埋头前行的人,固然会被路旁的景色吸引,却不会停下脚步。 他也是如此,注定不能比肩,那就及早舍去,以后两界各不相干。 高敬森抚摸着跳动异常的心,“他”还没消失吗? 第九十五章 摊牌 果子酒清甜好喝就是后劲足,姜舒晴刚一睁眼,额头就阵疼得不行。她连忙用灵力将身体梳理一番,捏了个清尘决,浑身才舒坦。 坐起身,她侧头看见枕头边多了个红色镶金的锦囊,懵然的脑袋突然清醒过来,自己昨晚喝醉了似乎拽着高敬森的衣服不放? 她懊恼地拍下头,将锦囊打开,惊诧地发现这竟然是个没有蕴含任何灵气,也不需要什么滴血认主、用神识开启的限制,便能够打开的储物袋,像是天然而生并非人为刻意而造。 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有地宫议事厅后床榻下的那些金银珠宝,有十数瓶能跟阎罗王抢人的疗伤圣药,三瓶延寿丹,一瓶定颜丸,几个有着护身作用的玉饰。 “此别无期,望珍重!” 她紧紧捏着纸条,揭被连鞋都顾不得穿掀帘而出。 “姐,你醒了?”禹安正好对着她而坐,笑着打招呼。 “高敬森在哪里?”她面色略微苍白,虽然只有七个字,可她知道,高敬森走了,在得到了地宫传承后,又不知如何得到通往修真界的方法,连当面告别都不曾,就轻飘飘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 禹安收敛起笑,咖色的眸子盯住她唇角的破口处,“姐姐,他欺负你了?有人看见他昨晚抱你回来。” “他在哪里!” “我去问问,”禹安面色沉沉地从帐篷里离开,见到巡逻的士兵便扯住道:“去将高指挥使请过来,就说本皇子找他。” 吩咐完,他转身盯着帐帘,姐姐,高敬森从来都不是你的良人,那是个自私自利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呐。他能够抛弃你一次,就能够再抛弃你第二次第三次。 他低垂着眼睑紧紧攥着拳头,而,他怕姐姐会爱上他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飞蛾扑火。 那名士兵没有寻到高敬森,锦衣卫们也没有寻到,便是皇上遣了许多人都没找到他。高敬森像刚开始般凭空入了贵人的眼,又突然间消失,就如同一场梦,没留下丝毫痕迹。 姜舒晴听见这个消息反而平静下来,眯着眼想到自己最初从孟府符医那里得到的东西,其中有个是前辈的手札,里面记载凡间与修仙界的通道就在这附近。 夜色降临,她换上夜行衣,又往身上贴了张隐身符,悄无声息地出去。自己是练气期四层修士,体内的灵力单单用于疾行还是足够的,且她神识能够外放百米。是以她依旧用笨方法,以皇上的帐篷为中心,地毯式往外搜索。 不仅如此,她还同时放出十个小黄纸人一同加入到搜索中。 数千年过去了,沧海都能变成桑田,唯有横纵夏华国的那条母河不曾有过断流或者改道,给了她参考。 天然阵法瞬息万变,生阵、杀阵相混,蕴含着太多变数和威力十足的自然之力,哪怕是要问鼎大道的大能修士,也很难安然无恙地度过。加之凡间灵气几近全无,是以除了躲避仇家不得不拼着九死一生可能的修士,没有谁愿意来此受罪。 虽说天然阵法厉害,也善于隐匿,可到底是阵法,必然是有迹可循有法可解。姜舒晴想起了后世计算机的二进制来,简单的两个数字便能够生出许多变化。那天然阵法也必然是巧妙又简洁的。 她屏气凝神地寻找着,可是一晚上依然无所获。 天然阵法到底蕴含着什么奥妙,能够将修真界的灵气给阻挡住?姜舒晴想了许久,突然心灵福至想起禹安说得,琨王藏匿死士的暗示入口在池塘里。虽然原理不同,但给了她启发,能够完全在自然状态下让灵气不散的法子不外乎那么几种,其入口又位于这片山林,大大缩小了搜查范围。 最终她将视线定在那片清澈见底的天湖中,神识细细地在湖底探查。远离喧嚣的地方灵气浓度略微渐长,她对水里面的灵气格外敏感,果真寻到一灵气真空处。她的神识触角探不进去,在湖中心岛壁阴影处,有约莫直径为一丈的半圆,圆中心覆盖块青石。 若是借着晨曦微光仔细辨认,她依然发现有新翻动的痕迹! 所以,凡间和修真界的入口是这里了? 姜舒晴没有十足的把握,先回了帐篷换下夜行衣,枯坐在软榻上半响,才拿出自制的简易卦盘,在其上放了那个红色镶金锦囊,为高敬森卜了一挂。 方向指针不住地转动,针尖有向下的趋势,针心处于大吉上。 这卦象显示她同高敬森已经不在一个界面,其男主光环加身,并没有遇上什么险情,反倒因为入了修真界,运势大开,有鱼跃龙门之兆! 听到禹安来报道的声音,姜舒晴收起东西站起身掀帘而出。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湖边吃饭,”说着她便让丫头和小厮将早饭装好,招呼着姜父、禹安和俩孩子往外走。 几人不明所以,但兴致颇高地骑马前往。 湖边视野开阔,各种秋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湖水映着蓝天白云,人们心情也会飞扬起来,笑意爬上脸颊。 姜舒晴没让下人们跟着,神识四处查探圈,并没有发现旁人存在。等几人吃过饭后,她思量了会,神色凝重地道:“如果你们有机会修仙,哪怕只有会比旁人辛苦百倍,你们会如何选择?” 俩孩子懵懂,他们的三观还没塑造起来,这修仙之说更是只存在于高成庄村口老头老太的夸张言语中,并不能当真。姜父走南闯北数十年,自然是见过奇人异事的,可修仙都是唬人的把戏,有多少皇上就栽倒在此。所以他刚开始并没当回事。 反倒是禹安眨下眼睛,迟疑地开口问道:“姐,你说的修仙,是玄幻小说里我理解的那种吗?” 姜舒晴点点头,“是,御剑飞行、缩地成寸、穿梭时空、夺舍重生……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识不到的。你们的生命能从短短的几十年延长至百年、数百年、千年、万年,乃至与天地同寿。” 第九十六章 抉择 “当然有舍就有得,你们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作枯燥地修炼,时常需要去危险之地历练,每一次进阶与提升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们将轮回所有的幸运堆积在这一世,死了就彻底消散于宇宙间,再无可能。 若有这个机会,你们如何选择?” 她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可等她说出来,反而自己生了悔意。这条独木桥自己走便是,干嘛要拉着他们一起呢?轮回也是种与天地同寿的永生,她干嘛要执着地让他们一直陪着自己? “我与姐姐一起,”禹安想都不想地回道,“没有姐姐的世界,有什么乐趣可言?” 姜父蹙下眉满脸都是纠结,“闺女,爹不是不想跟你一起去,只是你爹我跟你娘约好了在阴曹地府见面的。” 姜舒晴抿下嘴,想到自己这具身体是变异冰灵根,是不是有些太不寻常了?她伸开手,“爹,您给我一件娘亲的东西。” 姜父没问什么,直接在怀里掏出个半旧的荷包,“这是我跟你娘成亲的时候剪下来的头发,唉,虽然过去那么多年,可我还是觉得像是昨天的事儿。” 姜舒晴双手捧到跟前,放在从怀里拿出的卦盘上,驱使着灵力开始为姜母卜卦。 沾染了人气息的东西都会或多或少带上主人的执念。 她怔怔地瞧着指针不停地摆动,跟高敬森当时的卦很像,都摇摆不定倾力往下指着。不过因为物件离主人太久,倒算不出再多的东西了。 “爹,娘,娘她……” “你娘怎么了?”姜父不懂这个,见指针乱转,便满脸激动地四处寻着,“是不是你娘一直就在咱身边呢?”说着他还禁不住拂拂北风吹乱的头发,又拽拽衣服,脸色是少年才有的羞涩腼腆。 姜舒晴…… 一个油腻大叔装小鲜肉,哪怕他模样极具欺骗性,可他是她这个有了俩娃少妇的爹呐! “没,娘只是没死而已,”她嘴角抽抽,心里说不上是啥滋味。虽然来到这个世上一年多,可朝夕相处之下,她也将姜父当成亲生父亲对待,连带着对那个早逝的母亲也有些孺慕之情。如今,突然知晓姜母并没死,而是在修仙界,换句话说,姜母做了抛夫弃女的事情。 “胡说什么呢,当初可是我亲自将你娘埋了的,”姜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莫不是被人哄骗了银子,买了个没眼却能说谎的物件?害得我白惊喜一场,再来两三次,你爹我就真得见你娘去了!” “爹,”姜舒晴无奈地叹口气,“我何时说过谎话?娘确实没有死,应该是同爹在一起渡了情劫,回了其他界,若是幸运的话,咱说不定能在修真界见到呢。” 姜父眉头紧蹙,迟疑地开口:“照你这么说,我就是神话故事里的那个牛郎了?” “差不多吧,”姜舒晴点点头,视线往下移看向俩懵懂的娃娃。她心里柔软成一片,一手摸一个孩子的头,轻声问:“你们还小,不清楚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前面的路可能是一步登天,也可能一步生灭。谁也没法给你们保证。” “我跟娘!” “我跟娘和哥哥!” 孩子们的世界很纯粹,他们只认定看到的,却不会多想。 姜舒晴笑笑,“也罢,我们都去了修真界,你们留下来也不一定能恣意地活着。”这个我们指的是她跟高敬森,若是他们生长于修真界,那就容不得孩子们选择了。不过,结果是一样的。 “此去那儿,生死未卜,所以我打算等到了那边再炼制洗髓丹,等大家引气入体后拜入宗派。”万一在途中折损他们还有来生不是? 她有完整的传承,有五亩息壤,还有息壤上许多珍贵的灵草,可她依然不想做散修。在修真界散修不仅代表自己要寻找修炼资源,还代表同许多秘境绝缘,势单力薄容易被人盯上杀人灭口。 俩娃和禹安没有异议,大家的视线都转向在原地背着手不停打转的姜父。 姜父转悠了会儿,顿下问道:“按你的说法你娘去了其他地方?那是不是棺材里什么都没有了?” 姜舒晴想了想:“也不一定,说不定我,我娘会捏个傀儡给您念着。” 好吧,若素素是仙女,那她随便一个法决都能糊弄他。 姜父咬咬牙,“好,我也跟你去什么修真界,是不是我修炼有所成就能做到时光回溯,见到你娘?” 姜舒晴实话实说道:“准确来说返虚期修士能够撕破空间进行瞬移,大乘期修士能够开辟出独立的一块天地,但都不能回溯时空,只有飞升入仙界,成为大罗金仙才能自在来往于三千世界,且能够选择回溯时间点。” 姜父眼睛一亮,“去,为父也跟着你们到修真界凑热闹去!” “爹,”姜舒晴先给他泼一盆冷水,“修炼过程很苦,而且大多数都止步于练气期、筑基期、结丹期、元婴期或者化神期,好些的能再往上爬至分神期、返虚期或者大乘期问鼎天道。能够飞升者哪怕在修士里,百万也难出一人!” 踏入修炼之途,那就是逆天改命,每一步迈得犹如踏着刀山浆海而行,哪是容易之事? “有希望就行呗,”姜父不在意地摆摆手,“能够寻到修真界本就是件罕事,你娘肯定在那里,便是不在,我修炼成啥返虚,也能到处寻觅吧?返虚的寿命是不是很多?足够我陪你娘许久的了。” 姜舒晴点点头,“那,那我们回去安排一下,就尝试着离开?我心里一成的底都没有……” “姐,我们信你,若是没有可能,你也不会跟我们摊牌了。再说我们既然也要选择修炼成仙的路子,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跟你有何关系?” 高卓然和高雅然仰着头各自牵了她一只手,“娘,我们也信你。能当娘的儿女,我们很高兴。” 这话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他们怕是在逃荒路上看多了这种事情,反而没有丝毫怯意。 第九十七章 离开 从湖边离开,众人还有些恍惚,看看神色淡然又比往常多了丝仙气的姜舒晴,仍觉得在梦里尚未清醒,途中接连确认好几遍。 姜舒晴好脾气地点头应着,还在帐篷里给他们演示了遍小术法,比如清尘决,一屋子连带着几人都像是被水洗过,处处干净无尘,身上也松快爽利。比如穿墙术,她能够掐诀从桌椅中穿过。比如降雨术,巴掌大的乌云集聚在铜盆上,哗啦啦一阵下起雨来…… 他们惊奇不已,对修真界生出无限向往,也开始正视起迈出第一步后生的渺茫。 姜父和禹安匆匆离开去安排离开事宜。 他们手里或多或少有些人脉和金银珠宝,得要选择个托付的人,如此才不辜负自己在人间这些年的经营,也留下些存在过的痕迹。 姜舒晴则将一步步的规划认真仔细地誊写在纸上,反复在脑海中演练,力求在修炼中不带着家人走弯路。 姜父和禹安没走几步又退回来,“闺女,咱去了修真界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你看咱需不需要多带些人手?爹可是用了十来年训出了二十四个侍卫和六个小厮,猛一弃用或者给人,心里还怪不舍得。” “爹,这个在您,大不了以后我多努力些,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也一举成为修士。在修真界只要人不死不灭,便有着各种可能。”姜舒晴笑着说,超市里还有二百多个小血人呢。 按理说这些在武功上有造化的人,只要有踏入修真的机会,那往后的成就必然不低。至于人心,修真界多得是牵制人的法子。 姜父和禹安这才又出了帐篷,他们一致决定将手里的东西交付给七皇子,当然得等他们离开,再由信任的人转交。 姜舒晴则在他们的掩护下,闪身入超市为他们的离开做准备。 姑且按照她遇到大能先后顺序,称符医前辈,慕天前辈。 她从慕天前辈那里得来了丹符宗的所有传承,这个传承自然不是符医前辈能比的。一个是拥有慕天府邸和诸多逆天宝贝的大气运者,一个是靠着自己天赋和苦修一步步摸索出自己的章程差点问鼎的小气运者。 一个底蕴深厚、法道玄妙,一个身经百炼、刃刃见血! 听慕天前辈的话,在修真界他有不少死敌,无量宗算一个,那么丹符宗的传承如何落在他手里,这就是个无从得知的事情了。且丹符宗的传承里有限制,是不允许她肆意外传的,倒是符医前辈的传承是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对于他们这种初出茅庐又没有底蕴的修士最合适不过了。 她心里估计着,这传承怕是能比中等世家的还要受看受用,几乎媲美大宗门派内门弟子所得。 不知道此去修真界有多凶险,她多备些符箓总没错。防御符、隐身符、隐息符、遁地符,时间有限她只能在防御类的符箓多下点工夫。 好在随着她修为提高,超市里灵气浓厚,让她刻画符箓不仅事半功倍,修为还在灵力一次次清空、丰盈中渐长,短短十日工夫,她竟是跃为练气期五层修士! 用了两天巩固修为,在秋猎结束的前一天,他们一行人身贴隐身符冲着天湖而去。禹安、高卓然和高雅然冲着扎营的地方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彻底斩断与凡间的纷扰。 七皇子带人宽厚有度,善于用人,自个儿也是权术能手。哪怕缺少头顶男主光环的高敬森,他也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继承大统,造福百姓。 高敬森离开前也是作了一番部署,高家人只要安分守己,不起贪念,便能在皇恩中,在余池和胡栖元的照看下平安顺遂,甚至子孙们争口气,踏入仕途将这份富贵延续下去。 他们一行三十五人走到天湖旁,今儿个是阴天,乌云浓厚地遮住星月,可湖面飞动着萤火虫,那莹莹光点衬得此处格外美丽。 姜舒晴从每个人身上取了一物收入超市,以便众人走散后寻回。他们胳膊紧紧相缠,将禹安、姜父和姜舒晴母子三人围在中间。 禹安和姜父一人抱一个孩子,另一只手紧拉着她的臂膀。 一行人运起轻功踏着水面往湖中心的小岛而去,等落了地,姜舒晴从超市汲取灵气化为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驱使着灵力外放将众人包裹其中。 众人徒步缓缓入水,莹蓝色薄薄的灵力罩将水隔开,越往下走阻力越大。 姜舒晴一点点将灵力罩凝实,而罩内也充斥着浓郁的灵气。 灵力罩碰触上天然阵法的灵气罩,她继续增加灵气浓度,当两者相同时合并在一起,那块青石似是受到波动掀开一人的缝隙。 “走,”姜舒晴疯狂运转体内的灵力,拉扯着三十五人冲那缝隙钻去。入了那缝隙,夹裹着冰灵气的罡风刹那间将众人身上的衣服给刮成齑粉,甚至肌肤都去了薄薄一层。 众人忍着疼将所有的符箓一一撕碎,可姜舒晴修为太低,一个练气期四五层的修士刻画的符箓能够锁住多少灵力呢? 好在姜舒晴有超市这个逆天的挂在,自从得知修仙界的入口,她便用一半的时间将灵气通过丹田运转成为灵力储存于超市,像是蜘蛛吐丝般,存了一整间仓库,其储存量几乎能够媲美化神期修士了。 虽然她输出速度有限,可耐不住量多,硬是护着一群人躲过罡风的摧残。众人心有余悸地护着身体重要部位,一边是密如石壁的罡风,一边是冒着火焰极为艳丽的彼岸焰花,热浪冲天亦是凝如火崖。 姜舒晴给每个人发了一颗回春丹,这是她将孟家和琨王府得到的丹药重新炼制的,虽然是修真界最低级的疗伤丹药,但对凡人来说其蕴含灵力温吞,效果惊人,是同阎罗王抢人的圣药。毕竟凡人的皮发、肌肉、骨骼、筋脉和丹田并未经过淬炼,消耗不了多少药力。 丹药入口就化,那温润的感觉瞬间从口腔往身体各处流去,拂去了所有的酸痛,皮肤、肌肉也在发痒中眼见地重新长出来。 第九十八章 冰火 众人哪怕对修真界有了准备,也难免被亲身经历惊得倒抽口气,感叹疗伤圣药的奇妙,又望着那火舌不断舔舐空气的彼岸焰花儿发愁。 姜舒晴嗅着空气里浓郁的冰灵气,有种再扎身那罡风中的冲动。自然间孕育的灵气,同她超市里那珠子和息壤散发的又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后代野生和人工养殖的海参,手绘和照片,榨汁与冲饮,都是一样的物,却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简单来说,超市里的灵气仅仅只有灵气,虽然纯粹却没有浸透天道,不会让人有所感悟,是没有灵魂的存在。 这里是难得的修炼之地,她沉思了片刻,见众人在此处歇息确实无大碍,而自己也暂时没有思路渡过彼岸焰花,便手一挥,众人尚未察觉时,便将他们收入超市里定格。 自己盘腿坐在冰灵气凝为的罡风外侧,运起九天玄冰决。那些犹如刀刃的冰灵气触碰到她肌肤瞬间消失了踪影,汩汩流入经脉,顺道淬炼着她每一根毛发每一颗细胞。凉丝丝针刺般的疼痛让她咬紧牙关,修士就像是一柄剑,总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够成为削铁如泥的宝贝。 好在洗髓伐筋的疼痛都挺过来了,如今这些难受她能够撑过。 姜舒晴自认为自己不是多聪敏的人,只是运气一直不错,可在修真界的人哪个没有机缘呢?她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位,是以自己得拿出认真的态度和不服输的劲头,就跟这些罡风杠上了! 不需要顾忌有丫头随时闯入,也不用在意日升月落,她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在汲取冰灵气的同时,感受罡风寒如刀、冽似针,虽然每一缕灵气只有练气期的强度,可密密麻麻组合在一起却能够将化神期以下的修士绞杀与无形中。 姜舒晴想起自己看过不少的修真文,而自己又拥有着神奇的超市,那她是否能将这些罡风渡入超市些,等应敌的时候凝为墙壁?且,她眼睛一亮,冰与火相克,只要冰足够厚,那么他们就能够渡过彼岸焰花! 有了这个想法,她更加沉心于修炼,去参下罡风里蕴含的天道之力。渐渐地外层的罡风已经不在让她感觉到丝毫疼痛,而她的修为又提升一层为练气期七层修士!不过这次,她决定前往修真界,在那里有诸多大能,自己不过是刚入世的小喽啰,路长着呢,哪里有空再自怨自艾,是以心魔散去,修为的提升暂时不会再有阻碍。 修炼岁月不过弹指一瞬,她贪婪地在罡风中前行,自己是冰灵根,自然到了此处如鱼得水。也不知过了多久,姜舒晴睁开眼睛,一抹淡淡的喜悦荡漾开来。 望着前方更盛的罡风,她颇有些惋惜,自己身体已经先修为达到了筑基期中期的水平。要知道修士提升修为难,炼体让身体强度跟上修为更难,一般是需要经过历劫时天雷强行锻造。很多修士便是因为身体强度跟不上,挺不过雷劫而陨落的。 她修为稳定在练气期十层,短时间不能再有所进益。 姜舒晴手一挥将前面的罡风收入超市半空中,这会成为她对敌的底牌之一,哪怕遇上化神期修士也能抵挡一二,逃出生天!且,她以后修炼放出些冰灵气罡风,也能参悟一二,谁让这些是天然催生的利刃呢? 回到罡风和彼岸焰花夹缝处,她望着艳丽的彼岸焰花,暗道修真界果然是个宝库。彼岸焰花是一种灵草,其总是同异火伴生,在异火长年累月滋养下,成为一种炼器提升品阶的重要材料之一。在符医前辈手札中记载,此物濒临灭绝,实为罕见。 姜舒晴超市是静止的,是以彼岸焰花跟冰灵气罡风能够共存。她运起灵力在体外形成防护罩,取出那柄看不出品阶漆黑无光的匕首,从外围开始一株株地将彼岸焰花扔到超市里。挖了大约五个车位的量,她才长吁口气站起来,大退几步,贪婪地汲取着冰灵气。 等她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又将消耗超市里的灵力团给补充上,这次以她练气期十层修为凝出筋脉粗的灵力丝,较之前威力提升了五倍不止! 她望着看不到边际的彼岸焰花海,紧抿着唇,把超市剩余的空间全部塞满了冰灵气罡风,不知道这些能否支撑他们到达彼岸,只能硬着头皮赌上一把。 姜舒晴手一挥,众人闪现在刚才的位置。 他们修为太低,神识又不能外放,对危险的警惕性低,是以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 “我用这些罡风铺路,大家一起奋力往……”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立马盘腿坐在原地,拿出卦盘用冰灵力包裹住一颗彼岸焰花,进行卜卦,算从这片异火丛哪个方位能通往修真界。 果然,指针并不是跟罡风和彼岸焰花形成的缝隙垂直,反而是平行的,完全没有按照人们固定思维设计。 “我们往这边走,”姜舒晴暂时收起东西,带着众人往左侧掠去。 行了半日,她掏出卦盘又算了一挂,指针方向依旧没有变化。 大家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之前携带的东西全部被罡风搅碎。 这时候她已经不需要顾及太多,从怀里拿出一个内含空间最大的储物袋,从里面一一掏出吃食。 香喷喷晶莹的米饭、汤汁浓稠的荔枝肉、撒着小香葱成红绿灯交辉的番茄炒蛋、泛着油光浇料的烤鸭肉片、翠绿色的干煸豆角、还有一锅奶白色的鲫鱼汤。 哪怕赶路,她都不想要苛待自己的胃,给每人分发了一个竹节罐和筷子,招呼众人吃饭。 大家诧异过后,纷纷埋头苦吃,眉宇间的疲惫似乎一下子消散无了踪影。此时此刻再没有比热乎乎又丰盛的饭菜更让人觉得舒畅的了! 吃过后,略微休息片刻,大家起身继续赶路,这一赶便是五个昼夜。隔着三十里地,他们能够看到对面氤氲着漫天粉色,未曾抵达便已经觉得清凉入骨,浑身带着种发颤的渴盼。 第九十九章 樱舞 “这里应该是通过彼岸焰花海最短的地方了,”姜舒晴望着指针直直指向的地方,顿下脚步,神色凝重地看着对面。 其他的人看不远也看不清那粉色是什么,可她将灵力在眼前叠成望远镜,却能够清晰看到,那是一片不输于彼岸焰花海的樱花林! 漫天飞舞的樱花瓣看似美得让人控制不住靠近的脚步,可那一片片指甲盖大的花瓣飞速旋转都有着不小的威力,堪比锋利的刀刃,更何况组合在一起,同冰灵气组合成的罡风一样,能够将高阶修士吞没。 姜舒晴微眯着眼睛,自从将罡风收入超市,又寻到超市另一种打开方式。“跟我走!” 说着众人熟练地又比肩成圈,急速地往对面而去。姜舒晴抽调着空间里的灵力在他们身上覆盖一层薄薄的灵力罩,有着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灵力罩不等碎裂便有新的灵力替补上。 他们头顶和左右侧都有一层罡风凝结的厚板子,脚下亦是一条罡风铺就的通道,挡住火舌舔舐,也方便众人运轻功借力。 姜舒晴不敢有丝毫分神,脚步跟上众人外,还将罡风下的异火收入超市里,这也是应敌的好宝贝。异火穿透力强,又是在天然阵法中孕育的,极为精纯,不论炼丹、炼器、淬体、洗经伐脉、提纯灵根等都是极好的。 她将罡风腾出来的空间全收了异火,一抵一消间,众人心惊胆战地渡过了火海,来到间隙处,听着震耳的嗡鸣声,他们浑身汗毛竖起,直冒冷汗。 大家不敢多想,怕被眼前的困难勾起对修仙的胆怯。 姜舒晴跟他们强调过,修仙一途没有退路,也不能生出丝毫的怯,否则这怯越滚越大最后会毁掉道心,自个儿也将消散于天地间。 可他们现在是凡人,微弱的力量哪能同这磅礴的春色抵抗? “火克木,”禹安突然出声说,“天然阵法是应运而生,解起来反而比人为的容易。平时咱被毒物咬伤,不也是就近就能寻到解药?有男有女、有南有北、有天有地,也是这么个理。” 众人点头,若非如此,怎么会在冰与火、火与花中形成个凡人能驻脚的间隙? 姜舒晴歪着头将神识往地下探去,樱树的根茎繁茂交纵在一起,且硬如铁,若是一根根地挥断不知要到何时。怕没走一寸的路,遁地符就已经失效了。 她徒手捏了一片樱花,手上便已经布上细细密密的伤痕,血成股流下。 “你这是做什么?”姜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禹安已经将她的手握住,低下头便要去舔。 “没事,”姜舒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收回手笑着运起灵力从手上的经脉走上一圈,血止住了,伤口也瞬间愈合。“这同平时进阶时候的疼没得比。” 禹安脸色不大好看,很想说咱不练了,回家去。 可他们回不去了,回不到二十一世纪,也会不到当初的青春年少。 他们有得只是拎着小命砥砺前行,变强,从见到姐姐的那一刻,他就想要成长为参天大树给予她足够的自由和保护。而不是如此刻般,龟缩在她身后,让她单薄的肩膀扛起几十人的命运。 姜舒晴用樱花瓣算着出口的方向,倒是不算远,只一天半的路程。可这次他们并没有透过漫天的樱花看到其他景象。 “也不知道远不远?”姜父想想闺女细皮嫩肉就有些发愁。 姜舒晴心里也没有底,修真界很大,大家都是御剑而行,可她没有剑,甚至除了那柄匕首,没有一个适合她现在修为趁手的武器。就说她手里的卦盘,都是她勉强拼凑出来的,只指示方向,问个吉凶,若是在修真界,她应该能寻摸到显示小地图、能标示距离的卦盘吧? 她超市里收入的异火占据了约三分之一的空间,若是协助三十多人从这片樱花林穿过,消耗极大,且不一定能够走出去。 适量片刻她已经有了主意,拿出丰盛的饭菜,众人补充体力休息片刻,便在姜舒晴的带领下冲入花海。 他们跟过彼岸焰花海一样,用罡风护航与借力,只是在外又多了一层异火将撞上来的樱花灼烧殆尽。 刚入了樱花林,他们身后便全被封了个结实,而他们谁也没空往回看,埋头拼命地赶路。可下一瞬,姜舒晴便将他们收入超市,自己身裹着厚厚的罡风按照指针所指的方向急速掠去。 她不断地往身上拍疾行符提高自己的速度,飞撞上来的樱花一半被罡风搅碎,一半则在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入了超市,填充消耗罡风腾出来的空间。 不眠不休地赶了七日,期间她时不时地放出众人感知下,反正四处的景色一层不变,令大家对时间没有了任何概念。 连接樱花林的是金黄色的麦浪,看得众人眉梢带喜。民以食为天,哪怕富贵人家都喜欢大肆囤地,有着粮食心里不发慌,更何况他们还是经历过艰难的灾害年。 但这喜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都清楚进了天然阵法的大门,便是修真界了,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只看表面。越是让人放松和欢喜的东西,说不定越是能够吞噬人性命的。 高卓然抓起一把土冲着麦浪丢去,还不等土落在麦子上,那成穗的麦粒就突突跟机关枪般冲着他们扫射而来。 大家早就有心理准备,连忙躲开。禹安手里用以试探粗壮厚实的竹节罐倒是被射成了筛子。 姜舒晴捏到一颗麦粒,依旧是练气期中期的威力,但这威力集中在这么点的麦粒上,那就被放大不仅十数倍、数十倍了,得有个成百上千倍吧?想想子弹头的威力便能窥探一二。 她用力将麦粒碾成粉,里面包含浓郁的灵气四处散开,令人浑身舒坦地打了个颤。低阶修士们需要吃饭或者服用辟谷丹,哪怕高阶修士,也能吃些灵气精纯含杂质少的灵米、灵麦、灵蔬、灵果或者灵兽肉等。 面前的灵麦自然是上等品质,甚至可以说是超品! 第一百章 吸灵 姜舒晴被这不断的惊喜砸得有些麻木了,揉揉脸,极力表现出淡定,掏出丰盛的饭菜招呼大家吃。等吃完趁着小憩消食的空,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超市。 自家超市盖得时候是标榜世界之最的,不仅物品齐全,空间还大,光是楼层间都有十米高,两层超市加上地下车库,一共三十余米高。这会儿有二分之一的空间被冰灵气罡风占据,四分之一的异火,四分之一的樱花瓣。 不过它们在超市里都是静止状态,互不干扰。她将它们压缩起来,竟是又腾出了二分之一的空。她唇角微勾地望着金灿灿的灵麦,拿出卦盘卜了个方向,跟众人沿着间隙走了三日,才招来一层罡风护身冲入灵麦田中。 他们刚闯入,灵麦们纷纷直起身子冲着他们突突扫射,那密密麻麻的麦粒也让天幕变了色,将身后的一片粉色遮盖得严实实地。 姜舒晴将扫来的灵麦粒全收入超市里,行了一日,众人吃饭都是边走边吃,等喘几口气继续疾驰着。她手一挥将他们收到超市里,自个儿运着灵力边收灵麦粒边赶路。等她“看”到灵麦田边缘的时候,再把众人放出来,这时候她超市剩余的空间几乎都塞满了灵麦粒。 准确来说,他们离开凡间已经二十余天了,大多数是姜舒晴自己埋头赶路,行走的路程几乎可以媲美他们逃荒时走过的路。 瞧着燥热扑面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们有些心神疲惫,何时才能抵达真正的修真界呢? 姜舒晴却是倒抽口气,在灵麦田和沙漠的间隙似是有层薄膜,将浓郁的灵气彻底隔开。沙漠竟然没有一丝的灵气,对修士来说可称之为真空了! 她是修士又是冰灵根修士,自然浑身难受,且灵力以极快的速度被抽离。她赶紧先用卦盘卜了方向,又掏出个复古的指南针对照下。 这片沙漠不知道有多大的规模,修士没有灵力便只能徒步穿越。沙漠中蕴含着不少危险,流沙、风暴、毒物等等,对于无法打开储物袋,又蜕化成普通人,感受超重状态的修士来说,这可比刚才冬夏春秋四杀阵还要可怕,是真正让修士却步的所在! 好在超市是同她这个人绑定,不需要灵力支撑。 “走吧,这是普通的沙漠,”她率先迈出第一步,可接着脸色有些古怪,没有灵力支撑经脉,身体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都沉重不已往地下坠着。 禹安紧随其后,也感觉到沙漠古怪之处:“沙漠里的重力好大,我全身跟灌了铅似的。” 高卓然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土往上扬,沙土不论轻重都纷纷坠地,有高敬森五分像的小脸紧绷,“这里好像是不允许飞行吧?” 姜舒晴心咯噔一下,侧头看向小奶娃,又侧头不信地眯着眼从超市里巡视着,掏出一根鹅毛放在手心,轻轻一吹。 鹅毛极轻,有一点风便会肆意飞扬,根本不会安分着陆。可这根鹅毛真得验证了高卓然所说,飞出没三寸高便像是秤砣般直直坠地,彻底将她带着众人乘坐热气球渡过沙漠的想法击得粉碎…… “看来咱是逃脱不掉走路的命咯,”姜父甩袖笑着跟上,“走吧,这里再远还能比高成庄到津周远?” 众人纷纷深吸口气,跟了上去。 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没走多远额头上就布上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么走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穿过沙漠呢。 “姐,有没有木板之类的?咱不能飞,但可以在沙子上平滑,像滑雪一样,起码省点劲。”禹安突然开口道。 姜舒晴顿步,看了他一眼,一咬牙掏出了三十多套滑雪板,一一分发下去。 禹安接过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她料到的诧异,一句都不问地在手上掂量着,率先将滑板放到地上,带上防护后,踏在板子上,腿一屈,手握着杖用力一撑,人瞬间就蹿了出去。 众人见了脸上一喜,这速度可比普通人跑得快,且瞧着并不费多少力气。 禹安转了一圈回来,跟众人交代了滑板如何驾驭,便将高卓然抱起,跟姜舒晴索要了绳子绑在背上,领头滑出去了。 姜父是从纨绔过来的,对吃喝玩乐自有一套研究,摸索了半晌也学个七八。其余的人武功不错,肢体协调,自然也是身轻如燕地驾驭。 姜舒晴彻底放开了,拿出用紫菜皮包裹着肉松、蛋黄、青菜的饭团发下去,每人一袋纸装抹去生产日期的牛奶和一瓶去包装的矿泉水。他们没吃过这种风味的饭,可饭团是大众所爱,是以他们很快便大口吃着,细细咀嚼品味,暂时忘却周围的环境,让自己彻底放松片刻。 吃过饭,他们带好水,头上系紧遮阳帽,带上墨镜,用布巾围上口鼻,动作标准地跟随着姜舒晴和禹安冲出去。 或许天然阵法里冬夏春秋是为了阻碍凡人进入,这片吸灵沙漠靠近修真界是阻碍修士进入。是以沙漠整体是往修真界倾斜的,便于他们急速地踩着滑板赶路。 沙漠里烈日高照,风呼啸在耳边,若不是他们防护做得好,肯定五官被灌入沙子寸步难行。这种粗犷壮阔的景象,令众人心胸也跟随着开阔与豁达。他们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寻个背风处搭帐篷,平时都像逃荒时般一次次挑战身体的极限。 他们唯一能够期待的是姜舒晴拿出来的食物,各种水果、甜点、饭菜、饮品,让紧绷的身体和精神得以放松。 沙漠中没有黑夜,是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行进了多少天,也不敢去琢磨此事,硬着头皮就是赶!而姜舒晴的超市跟外界时间是同步的,已然过去了两个月,在快要踏入第三个月的时候,众人终于走出了沙漠。 空气不再干燥灼劣,阳光也去了大半的热意,扑鼻青草的味道是从来没有的香甜。他们贪婪地呼吸着,再回头看时,哪里还有漫天黄沙,只剩下一座纹路奇特的崖壁! 第一百零一章 灵契 天然阵法彻底在他们身后关闭,往后他们只能在这个陌生充满各种可能性的修真界讨生活。前路渺茫,可众人没有丝毫的颓然,反而斗志昂扬。 能从这条通道过来的凡人有几个?他们相信自己的幸运不仅眼前这点。 姜舒晴眯着眼,犹如干涸许久的人见着绿洲,浑身舒畅得要瘫软在地。她克制住就地打坐的冲动,仍是按捺下心给众人寻了个隐蔽的山洞,在他们活动的范围内布置上阵法。 她犹豫下拿出高敬森留下来的储物袋,往里面放了些吃食、衣物、丹药和所剩不多的符箓。她不知道自己闭关需要多长时间,所以准备的东西很多。 姜舒晴将几十人喊道跟前,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思量片刻问那二十四名侍卫和六名小厮:“在凡间你们是我姜家的侍卫和仆从,以卖身契为约束,到了修真界,你们可愿意继续为姜家效力?” 他们皆跪地应声:“奴才们生是姜家的人,死是姜家的鬼,此志不移!” “好,”她点点头,素手伸出来驱使着灵力在空中刻画着符箓,那玄奥莹蓝色的光点紧紧攥住众人的目光。等她手放下来时,那符文金光一闪又恢复了原样,“这是契约符,你们且起誓,它将会带着誓言融入你们骨子、神识与丹田里,伴随你们直至陨落。誓言一出,不得背叛,否则修为不进反退。 你们可愿意?” 他们又是响亮地齐齐应道:“奴才们愿意!” 主子对他们恩同再造,如今也是沾了主子们的光他们才能到修真界。别说他们本就忠心耿耿,便是他们有旁的心,也不敢在这陌生无门的修真界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再者,主子们敢来这里,手里必然有立身之本。 他们习惯了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安安分分当主子趁手的工具,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姜舒晴一一辨别他们的情绪,不免感叹老爹驭人之术厉害,可想想十数年从数百人中挑选、培训、考验、筛选等等严格的程序下,能有三十忠仆也算正常。 她手一挥,那契约符便随着他们再度起誓中渐渐化成星星点点裹上他们的身体。 三十个青年只觉得浑身轻快,心里对姜家人比之前更亲昵些。 “这契约符对你们也有不少好处,天道从来都是公平公正的,夺去你们自由也会有所赠馈。”说完,她便没再吝啬,将从符医前辈得到的七只玉简里的东西传输到每个人识海中,并没有因为他们是下人而比姜父、高家兄妹和禹安得到的传承有所区别。 将她当初调理身体的方子与药材也放入到储物袋中,嘱咐他们先用凡间的东西洗经伐脉一番为修炼做准备,其余时间好好了解下修真界。而自己将会闭关些时日,等出关后再摸索着炼制洗髓丹。 姜舒晴将储物袋交给姜父,才离开在附近寻了个地方,布置下防御阵法,开始打坐放松身体,任由灵气将自己吞没。 她的经脉干涸近三个月,被灵气再度涌入,突然升腾起股饕鬄之态,贪婪而迅速地自行运起九天玄冰决。修真界同凡间太不一样了,不说灵气浓度犹如天壤之别,就连天道规则也比凡间要来的多。是以天赋高的修士都会有那么一两次顿悟,修为犹如坐火箭般蹭蹭上涨,受益多多! 此处距离天然阵法不远,是天道规则凝集最多之处,可再多那也不是轻易能够捕捉到的。姜舒晴不懂也不会奢求太多,只是徜徉在冰灵气中,狠狠地将灵力在九天玄冰决下从身体里运行了数百上千个大周天,而丹田里的壁障也接连断裂两次,身体强度被淬炼,经脉随之拓宽增厚。 等她将修为夯实,再也没有修炼的急切时,才睁开眼。 她在二十这一年成为练气期十二层后期修士,应该勉强挂上了宗派内门弟子的尾巴了吧? 符医前辈离开修真界已经两千年,可修真界里千年如一日,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化。修士们与天斗,哪怕这里灵气浓度比凡间多许多倍,修炼一事也是逆天而行,单单筑基这一门槛儿就不知道挡住多少人问鼎大道。修士们为什么挤破脑袋也要拜入宗派,就是想要凭借着努力和人脉,得一颗筑基丹,提高筑基的机会。 据说精英弟子练气期十层服用丹药尝试筑基,一颗不行,夯实修为再来一颗,总能被丹药给推上筑基期,寿命也能从二三百年一跃为五百年! 可从慕天前辈那里,姜舒晴知道凡事踏实而为,后益无穷。修炼要循序渐进,最要不得的是借助外力堆砌成空中楼阁,这练气期十层筑基和练气期十二层筑基,在以后的差距会越来越显着。服用丹药筑基和顺其自然筑基,差距更是千里。一个注定不会有太大的成就,与飞升无望,一个却能怼天怼地越阶而战! 姜舒晴对自己现在的进度极为满意,挥去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琢磨炼丹一事。 自个儿学做饭还是今年刚开始的,不过她做事从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之最。虽然她学的时间短,可耐不住从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而来,融会贯通下,又有着大师傅掏心窝子地教授,倒也学个七八,只要往后多加磨炼,定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大厨。 话说会做饭的修士,可不就适合当炼丹师吗?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如今不是结丹期修士,没法凝出丹火,也没有趁手的炼丹炉,得去城镇里缴纳晶石租借炼丹室。 姜舒晴现在是连符纸都没有,只有符医前辈留下来的全套大小型号不同材质的符笔,也没法刻画符箓。轻叹口气,她捏了个清尘决,将身上排挤出来的污垢除去,站起身撤去阵法,将阵旗收入超市。 她刚走两步,轻咦了声,感觉到空气中灵气的流动,心里蓦然惊喜起来。她大步走过去,果然见高家兄妹俩盘坐在地上运着浑天功法。 大佬的娃,那也是未来的大佬呐…… 第一百零二章 五域 周围的人正在蹑手蹑脚地烧火做饭,偶尔瞥向俩小娃的时候,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心里也暗道,不愧是状元郎的娃,一点就通是家传好品质吧? 四岁的娃跨过先天、后天,直接引气入体成为了练气期一层修士,若是没有意外,他们以后注定走得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远。 姜舒晴刚一靠近,他们就睁开眼欣喜地蹦蹦跳跳围上来,奶声奶气地一阵娘亲。姜父也搓着手走进,禹安更是眼睛长在她身上了。 她一闭关就是俩月,难怪众人如此热情。 “吃过饭,咱就离开,”她笑着一一应声,然后说道。 “姐,”禹安抱起冒着奶香起软嘟嘟的高雅然,挨着姜舒晴坐下,一本正经地汇报着:“咱呆着的地方是个山谷,山谷口十分隐蔽,每天只有子时月光洒落在谷口老树顶的时候才会开启一刻钟。我们寻到规律就出去探了探,原来这里并不是位于人烟罕至的地方,而是康乾大陆北荒之地的一个小山村。 村子里住的是镇上修真家族的旁支,大都是凡人或者练气期一二层无所进益之人。” 他将打听来的消息细细地跟她说着,同符医前辈留下的手札没有任何出入。 康乾大陆面积十分大,没有哪个修士有闲情和耐心去测量。其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部分,由不同的峰峦、沟壑、海川等天斩地形相隔开。各处灵气浓度、物产不一,修士们也互相较劲,整体来说北荒域灵气浓度最为贫瘠,修士们所得整体传承较为薄弱,可以说这里的一流宗派抵不过中和域的末流门派。 南蛮域丛林遍布,虽然灵气充沛但毒物多,修士们多辅修驭兽、傀儡、符箓、炼丹等,战斗力不高,心思倒是歹毒,不被其他地域修士所喜。 西夷域多是山地,灵气比北荒域浓郁些,可散修多,又同魔修域接壤,十分混乱,便是门派掌权者都是三五天换一波。这种风气导致修士们明目张胆争夺资源,性格自私霸道。 东彪域临海,各种海里出产的宝物与灵植滋养了不少宗派和世家,且有得大世家还霸占着同海外来往的传送阵,是十分富饶又存着凶险之地,毕竟海里的凶兽也不少。 中和域是修士们人人向往之地,那里灵气最为浓郁,且有不少超级世家驻扎,各个都有着上古传承,还掌握着不少秘境开启的法子。宗派里各个都有分神期修士震着,说不定还藏着大乘期修士呢。 资源多、灵气浓厚之地对修士来说是机缘也是凶险,没有完全的准备,不可冒然前行。 姜舒晴听了点点头,“浑天功法能够修炼至大乘,可没有好的宗门相护,我们缺乏资源、缺乏历练、缺乏经验,无异于闭门造车,修炼之途坎坷。 所以,你们先引气入体,有点自保能力,咱一起前往中和域,哪怕做宗门的外门弟子,也比在北荒之地浑噩强。”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是见识过凡间权贵的人,眼界高,心气儿也高,自然是想要去最好的宗派,就像他们国家的学子对枫林学院和国子监的仰慕一样,好的学校师资力量雄厚,人脉广阔,多吃点苦多受点累没什么,只要结局是好的,一切都值得! 他们得到符医前辈的传承,自然识得灵草,在这附近灵气浓度尚可,长着不少一到三阶的灵草。他们都用玉盒一一盛着,收获颇丰。 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众人吃过饭养足精神,等到子夜谷口开启时,悄无声息地离开,往前赶了十公里地,便看到月色下安静祥和的村落。大家心里难免有些激动,终于见到人烟了,还是修真界里的人,有种贫民瞻仰圣颜之感。 有姜舒晴悄然外放的神识做掩护,并没有警醒村落里任何一人。他们没有停留,沿着出村的路往城镇赶去。 望着百鸣镇三个字,没有引气入体的众人头脑一阵眩晕,他们赶紧挪开视线,面色带着激动的潮红,那是对力量的渴盼,是对强者的向往。 城墙高大且有阵法相护,他们暂时没法进去,只能寻了个背风处休息。 天蒙蒙亮,厚重的城门吱呀开启,踏着晨露的人们零散地来往。 慕天前辈给姜舒晴的传承里,都是极为繁古的口诀与术法,几乎是现在修仙界失传的。符医前辈手札中记载,在万年前修真界有次毁天灭地的灾难,仙魔大战。不少宗派一夜间被魔修灭门,消散于修真界,连带着从上古得来的传承也失去了踪迹。修仙者艰难地取得了胜利,损失诸多大乘期、分神期修士,将魔们封印在西夷域外。 可以说这场战争损耗极大,将绝大部分的底蕴、人力损耗殆尽。 哪怕经过了数千年的休养生息,到底是被重创伤了根本,如今的修仙界跟之前完全不能比,不论灵气浓度、传承还是秘境数量与质量,都有着天地间的差别。是以仙魔大战前的修仙界被称为上古时期。 姜舒晴便得了上古时期的传承,许多术法都带着玄妙繁奥。她身上贴的隐息符是能够调节外显修为的,相隔两大阶的修士才能够察觉一二。如今她外显修为是练气期六层,足足隐了一半,实力算是隐了十数倍不止。 众人仔细地整理了衣衫,往城门走去。 这时候城门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了,他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个袋子,跟凡间农家人到城镇赶集差不多。 他们也入乡随俗地各自拎个袋子,里面放上两三个装着一阶灵药的玉盒,规规矩矩地到了城门口,掏出两粒灵珠当过路费。这一下子就去了七十颗灵珠,几乎一贫如洗的众人心疼得直抽抽。 进了城,城门口有几个巴掌大的刻录石,只要放上十颗灵珠,就能催动其呈现全城地图,以及各种介绍,类似于后代的攻略。一行人站在刻录石旁,姜舒晴正准备掏灵珠时,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拦住。 第一百零三章 地火 “这位道友,”小童只有七八岁,确是练气期二层修士,小脸白皙带着粉嘟嘟的肉,睁着双漆黑的眸子笑着道:“您花十颗灵珠看地图,不若给我五颗灵珠,保证您得到最新的讯息。这地图上的推荐,可都是城里灵商花大价钱买的,并不如我介绍的实惠。” 姜舒晴听懂了,敢情在修真界也盛行打广告呀,这跟财力有关却不会将如实情况呈现。 “你倒是不怕别人找你麻烦?”禹安好奇地问道,小娃娃这是在抢生意吧? 小童笑着拍拍胸口,“城里五个世家,他们生意很多,哪里在乎这点灵珠?再说我上面也是有人罩着的。你们若是寻我,保证不亏。” 姜舒晴挑挑眉,拿出五颗灵珠递给他,“先给我们介绍下城里的情况吧,我们是外来的,别冲撞了谁。” 小童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入一个半旧的储物袋中,笑着连连点头,带着他们往城里走去:“我叫茂竹,是茂家旁支族人,我爹在茂家灵器铺子里当伙计。我二叔可是练气期十层的修士,在天蛛宗当外门弟子,等筑基后就能入内门了。我以后可是要进入内门的苗子呢!” “咱百鸣镇有数千年的历史,能追逐至上古时期呢。五个世家像是康乾大陆的五域,瓜分了百鸣镇的资源和地盘。每个世家身后都有一个宗派为依靠,每两年都会往宗派里输送优秀的族人……” 小童说得很溜,估计说过许多次,话都在嘴边不用过脑子。 这五个世家里有筑基期的长老镇守着,相互间势力相当,没有存在明显的强弱倾向。他又将每个世家行事风格说了遍,介绍街上的铺子,租房信息等。 “当然了,若是道友您信得过我,将灵石交付与我,我能够帮您代买东西,绝对比您自个儿买的便宜两三成不止!” 姜舒晴和禹安忍不住对视一眼,这小童就是导游既视感嘛,组团在百鸣镇一日游,再拉人去买东西。 姜舒晴拿出一张长长的灵草采购单,上面大都用以炼制一二阶丹药,其中夹杂了洗髓丹的各种辅灵草。 “小道友,你帮我采买这些,顺道再买些朱砂和符纸。” 茂竹认真地一一看过去,“这些都是较为常见的灵药,不过有几个价格略高,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道友对朱砂和符纸有什么要求吗? 像朱砂,按照取血的兽分好多等级,无阶、半阶、一阶、两阶、三阶,阶数越高,朱砂含有的灵气和煞气便越多,刻画的符箓效果自然越好。 符纸也是如此,跟取用的灵木有关,也分为无阶、半阶、一阶……”他又给细心地一一报了价格。 姜舒晴荷包扁扁,暂时用不起高阶的,只各选择了一阶的品质。 茂竹应声将他们领到一个极小的茶馆,“道友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回来一起结账就可。”说着他便离开了。 “道友喝不喝茶?”一个十二三岁脸色略微苍白的少年笑着招呼道,“咱家的茶可是从半山腰沐了灵雾的,又用祖传秘方炮制,锁住了所有的灵气,喝一壶能抵得上半天修炼,还没有任何副作用,说不定道友还能顿悟呢。 便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喝了,也能强身健体祛百病! 一壶只要两颗灵珠,便宜的紧呢。” “来三壶吧,”姜舒晴笑着拿出六颗灵珠。 “好嘞,”少年眉开眼笑地应着,转头高声喊道:“二妹,给道友们沏三壶灵雾茶……” 里面的人脆生生地应着,没多久便端着茶盘将三壶茶出来,又分别放了两盘点心。十岁的小姑娘长得也眉清目秀,十分讨人喜欢,“道友,这点心是送与你们品尝的。用得是地里的灵麦和自家养的火灵鸡,还添加了好几种灵草,味道清淡可口。” 众人笑着道谢,好奇地倒了茶,茶汤橙黄清澈,只是嗅着味道都让人精神一震。他们品了口,微甜夹杂着一丝苦涩,在口腔里盘旋不去。身体像是喝了杯温酒,暖洋洋得十分舒畅。 姜父是爱喝茶的人,眼睛亮得都要掉进茶水里。 姜舒晴抿唇轻笑,端着茶杯望着门外的方向有些愣神。那是南方,南蛮域所在,卦盘只想原主娘的方向。 大家喝完一壶茶,茂竹正好带了俩伙计而来。 “这是道友要的灵药,您清点一下,”一个伙计从储物袋里掏出了灵药递上去。 姜舒晴过目一看,数量和种类跟清单对的上,便点点头。 另一个伙计递得是一阶朱砂和符纸,品质与数量也对。 “灵药一共四十五颗下品灵石,朱砂和符纸一共二十颗下品灵石,”茂竹报价道:“道友若是不放心可以四处问问价,铺子里可都比这高出起码四成。” “不用了,”姜舒晴将东西同样收入半旧的储物袋中,然后拿出六十五颗下品灵石。 那俩伙计拿了灵石便留了句话便离开了,“道友下次再买东西,可以去……没有茂竹领着,我们也给您优惠。” 姜舒晴又向茂竹询问了租房子的信息,得知在百鸣镇上是没有外租的炼丹室能符合她心里要求的,只能前往宗派的坊市。而炼丹炉的价格,哪怕最便宜的也得要几百颗下品灵石,且质量也不尽人意。 “道友,我瞧着您是个有大造化的人,还重情重义,只是您修为算不得太高,容貌又格外出众,若是执意去往宗派下的坊市,途中不定遇上什么危险。 其实,”他迟疑了下,看了眼经营茶馆的兄妹俩一眼,道:“我们茂家有一处地火,而我二叔应该也能借来中阶的灵器丹炉,但看您本事如何,又能跟族长达成什么样的约定。”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所以说嘛,在修仙界每一个人、每一个家族、每一个宗派,不论大小强弱,都不能忽视。他们能够存在于凶险万恶的修真界,能在弱肉强食中活着,那就有一定的本事与底牌。 地火呢,虽站着异火的末位,那也是异火,有着引起血战的资本! 第一百零四章 茂家 “那就请茂竹小道友引荐一二,”姜舒晴轻笑着颔首道。 茂竹应声,直接往外撒丫子跑去,一路不带停歇地跑到了西边茂家族地。 “小竹子跑啥呢?瞧你那兴奋劲,难不成你二叔让人稍了什么好信?”看门的是个练气期四层的青年,见了小娃蹦蹦跳跳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 “青叔,我找族长爷爷,有大事要汇报,”他驻下脚步,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跑了这么多路,竟是没有一丝气喘。 “你能有啥大事?族长叔正跟几个长老议事呢,今年百鸣赛就要开始了,他们忙得很,你这个小豆丁就不要掺和了。倒不如将时间用在修炼上,整天忙这些俗事,白瞎了你的好资质!”另一个同样是练气期四层的青年摇头不赞同道。 茂竹笑着没有说话,听了需要的信息,直接往门里面跑去。 “这孩子,也不知道茂丰一家子人怎么想的。就为了病秧子女人,茂丰自个儿耽搁修炼,在铺子里谋事不说,这兄妹三人也放着好资质不努力,开个茶馆赚灵珠买药。就连入了天蛛宗的茂盛也傻傻地将门派发的月奉投入无底洞。” “华子,事情没有搁在咱身上,自然没法评判他们。我们修士本就活一世,拥有的东西不多,亲情属于其中一个,有得人看得重,有得看得轻。所作所为不过求一个无悔,要是我们家族有了危难,你我能袖手旁观?”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我自然不能逃脱,”茂华轻叹口气,“我只是为他们有好资质不珍惜而着急,你说茂宇当年才十岁吧,已经是练气期五层修士了,就为了他药罐子娘,偷偷去妖柏林捕捉妖兽。连筑基期修士都不敢独自前往,他没丢了小命就是好的,如今灵根受损,不知道能活几十年。” “各人各命,”茂青也跟着叹口气。 茂竹一路往里面跑,遇见人也不耽搁打招呼,风一般刮了过去。大家笑笑并不计较,这娃不定又揽着什么大生意了吧? 因为他人小嘴甜会来事,有个在天蛛宗的二叔,自个儿小小年纪已经是练气期二层修士,以后说不定有什么大造化。自然在族里是个小名人,在族长和长老跟前都能挂上号。 到了议事厅外,他乖巧地站在门外等着,跟守着的族人大眼对小眼。 “叔,进去多久了?”他无声地张嘴问道。 “一个时辰……” 没等他问第二句,族长无奈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百鸣赛是百鸣镇的传统比赛了,每两年举办一次,五个家族轮流做东,说是让小辈们长长见识切磋一番,其实是互相间展示自家蓬勃之力。也为两个月后百鸣秘境开启,争取族人名额,亦是附近宗派收徒的参考之一。 今年不是茂家做东,他们事情少了大半,很快便商议完了。 茂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跟侍卫挥挥手,立马往打开门的议事厅跑去,到了门槛处,便一步步走进。 他规规矩矩地向在场的所有人问好,才说明了来意:“族长爷爷,长老爷爷们,今儿个从城北门来了一群人,买了不少炼制一二阶丹药的灵草,还买了些一阶的朱砂与符纸。茂竹瞧他们是有真本事的人,只是没有合适的地火,与其便宜了旁人,不若咱提供给他们便利,说不定能得些好处。” 修仙界里,炼丹师、炼毒师、符箓师、布阵师、炼器师、驭兽师、傀儡师等等修士,也是极为吃香被人推崇的,甚至会被家族、宗门当成客长老供奉着。 茂家有三个炼丹师,都是客长老,成丹率低,成丹质量也不好,最多只能炼制二阶丹药。他们平时拿着鼻孔对人,让族人心里窝着火,还不得不继续供奉。 毕竟丹药向来是抢手货,很少能流入他们这些小城镇里,价格也出奇地高。当年若是有一颗三阶的敬春丹,他娘亲也不会遭这么多罪,形如老妪,只剩下数年的活头。 族长和长老们对视一眼,都有些激动地站起身,踱步几下。 族长道:“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本事,不能冒然引进族里。再者三个客长老居于地火附近,被他们察觉,又是一番麻烦。”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不作为,并不一定能阻隔掉危险,”一个长老蹙眉道:“倒不如将家伙什都摆出来,瞧瞧那是何方人士,说不定是上天送与我们茂家的机缘呢?” “对,老子可受够那三个臭炼丹师了,没多少本事,还惯会拿乔。我瞧着,咱族里小辈们资质不佳,就是吃他们的药给耽搁了!” 修士们对丹药有极大的依赖性,像是完成引气入体这一个步骤,就有绝大多数的修士需要丹药辅佐。是药三分毒,丹药亦是如此,没有相应的祛毒丹,丹毒一点点累积,最终会阻碍修士修为提升,反倒成为绊脚石。 他们商议了半天,最终决定一边拿出应敌的方案以备不测,一边瞒着三位客长老,在地火最佳的地方布设阵法,供姜舒晴使用。 有了结果,茂竹便领着俩族人,分批次地将姜舒晴一行人带到族长和长老跟前。 族长是筑基期二层修士,其他长老也都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他们齐齐放着威压,让众人浑身汗毛直立,腿软地要跪倒。 可他们咬着牙挺直脊背,哪怕感觉到骨头被压得咯吱响,也不愿意给主子们丢脸。 姜舒晴毕竟是练气期十二层修士,虽然也难受,但没他们般需要拼尽力气去抵抗。她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茂家待客之道?” 话音刚落,威压褪去,族长笑着带着愧意道:“这里是我们茂家族地,我们身为茂家的族长和长老,要为数千名族人负责。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姜舒晴淡淡地点头,自己多么活波可爱的女青年,受生活所迫,只能装大佬,“我等在百鸣镇借路,一时资源不足,想要补充一二,并无他心。” 第一百零五章 合作 瞧着姜舒晴一副生人勿进不好相处的模样,族长和长老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失望。唉,他们就不该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凡身怀本事的修士,哪个不是眼睛长于头顶? “我们茂家确实有一处中等质量的地火,这是我们茂家立族之本,轻易不外借的。” “您让茅竹喊我们来此,肯定是有了决断。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又能办到的,都可以商量。”姜舒晴没听他的长篇大论,直接开口道。 “好,道友是个畅快人,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族长哈哈笑着点头,“我们能够提供给道友灵草、地火,但同样的,道友需要拿出三成作为租金。当然我们也能够提供给道友朱砂和符纸,亦是需要道友拿出三成作为交换。” 姜舒晴垂下眼睑,说白了茂家人以物资入股三成,而她是技术股七成。她尚没有炼过丹,是需要诸多灵草来练手,等心里有了把握才能筹备洗髓丹。现在自己个儿实力不足以护送众人前往宗派坊市租借地火,也没有能力大张旗鼓地出手高品质灵麦,若是以贩卖符箓来提升炼丹熟练度,又不知道耗费多少时间与精力。 且修真界暗藏的危险比凡间多得多,以茂家这迫切的心态,可窥探修真界传承匮乏得厉害,怕是她自己就是炼出丹、画出符来,也不一定能护住。 算起来,这种合作是目前为止,比较合适的。 “当然,只要我们达成这个交易,道友就算是我茂家暂时的客长老,您的同伴会得到妥善安置,各个都享受族人的待遇。”族长见姜舒晴神色依旧淡然,又道:“到时候你们可以一同参加两个月后的百鸣赛,若是有幸夺得名次,能够有丰厚的奖励,还得到进入百鸣秘境的名额,说不定还会被各大宗派看上招为门徒!” 百鸣秘境?不管大小也是秘境,能够与人以磨炼,最适合他们这种修为不高、没什么身价的修士了。 姜舒晴有些心动,可依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道:“一成,不过我保证让你们物有所值!” 她对丹符宗的传承有信心,同阶的东西不说以一敌十,那也有五六倍的差异。 “这,”族长蹙眉刚要开口,茂竹便说道:“我信道友。” 族长和长老们暗暗传音讨论着,其中一个长老说:“试试又何妨?咱供奉的三个客长老成丹率不足三成,极少出现中等品质。要我说,是个炼丹师都比他们强,可惜咱茂家没有这等传承,门外汉只能眼巴巴当冤大头。” “可不嘛,咱这么多年积攒的灵草不算少了,一部分被他们糟蹋了,一部分换了灵石,灵石再买丹药,这其中的消耗跟小娘子要价差不太多。” 一成是比灵药本身价值高上一些,可丹药往往有市无价的。 “茂竹虽小,可他们兄妹三个都是有成算的,不然也不能一二阶丹药跟糖豆般,填了窟窿。自家孩子,咱得给他点信任。” 无声讨论出结果,族长长叹口气说:“罢了,我们也信道友天赋高,能不让我等吃亏。我们这就为你准备炼丹室、灵草、朱砂和符纸,你想要借多久都可。” 说着他便叫茂竹引着众人去住处休息。 茂家很大,盘踞在百鸣镇的西面,俨然是个城中城的模样。茂竹引领着他们去了个二进的小院,“道友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需要什么就去茂家茶馆说一声。刚刚我已经同二叔通了话,明儿个一早他便将炼丹炉给您送来。” 这小院里也简单设置了些阵法,灵气浓度比外面要浓厚三分,房屋精致,里面的物件亦是用了心。显然是招待贵客的地方,众人心里都极为满意。 姜舒晴笑着谢过,等人离开后,自个儿便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没发现被人监视处和不妥的地方,才让大家寻地方休息。 她拿出仅有的几个阵旗,在屋子里布下防御阵法,打坐冥想会,将自己身心状态调至最佳,拿出刚买的朱砂和符纸,开始刻画起来。 都说一通百通,在修真界也是适用的,符文几乎贯穿每个修士的修炼生涯里。在炼丹中拍入虚空画的符文,能够事半功倍;炼器的时候刻入符文,可增强其属性;布阵的阵旗也是器的一种,且摆法也跟符文有些联系;哪怕驭兽师同灵兽签订契约,也要用繁复晦涩的符文;傀儡师亦是不能缺少符文助力。 反过来,符文很多时候可以替代旁门。符医是用画符祛除病症;符箓有不同种类的防御符和攻击符,是提前将灵力储存,在应敌的时候发挥极大的作用,与灵器有等同效果,是修士们历练必备之物;符箓也可用作布阵,且高阶的符箓,比如符宝能够添加入灵石反复使用,阵法也能兼具多种效果…… 姜舒晴内心隐隐激动,毕竟自己之前刻画的符箓用得是普通的符纸和朱砂,自个儿也仅仅是练气期五层的修为,又在第一个自然阵法中瞬间告罄。 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选择了个属于中阶灵器自己当前能够驾驭的水属性符笔,指尖微微用力,水蓝色的灵力注入其中,笔杆流光溢彩瞬间又恢复原样。笔尖蘸了一阶银锦鱼血制成的朱砂,在紫水杉木制成的符纸上挥洒。 姜舒晴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是冰灵根属性,资质又如何,便伪装成水灵根,寻些和属性的物件,再以运转浑天功法,将冰灵力转化成水灵力。省得招惹些没必要的麻烦。 因为她超市里灵力积攒不少,是以她一鼓作气刻画了不少聚灵阵,将其布置成防御阵法,那凡间阵旗织成的一阶防御阵瞬间升为三阶防御聚灵阵!灵气从四面八方以极缓不易被察觉的速度聚集过来。阵法不大,是以阵法里的灵气浓度生得很快,凝为浅淡的雾,竟是达到外界的三十倍之多。 第一百零六章 探病 姜舒晴浑身舒畅得恨不得就地打滚来表达内心的激动,可这些最终变成脸上笑麻木后的抽动。 揉揉脸,她默念了许久的静心咒,才适应了这种变化。 聚灵符本身就耐用,除非受损,否则会一直兢兢业业地汲取外界的灵气,往阵法里吐着。她静下心神,开始继续刻画符箓,在浓度提升几十倍的环境中,符箓的品质也得到了飞跃,从原来的中品跃为上品。 时间不多,她只可着聚灵符、防御符炼制。 一夜未眠,她没有一丝疲惫,眼里蕴含着符文的金光一闪而逝。 捏了个清尘决,姜舒晴站起身,将内院布置上三阶防御聚灵阵,因为符箓品级提升,灵气浓度与外界差异竟是拉至四十倍,雾气又浓了些。 除了高家小兄妹引气入体了,其他人体内没有任何灵力,是以她又刻画了几十张出入阵的法门符,连同防御符,以及不多的攻击符一一发到众人手里。 叮嘱了几句,门外便响起来敲门声。 大家齐齐挪步至前院打开门,一个清隽温润的青年笑着说:“我是茂竹的二叔茂盛,天蛛宗外门弟子。” 报了家门,众人客气地要将他迎进来。 “不必了,”茂盛说着,视线定在姜舒晴身上,惊艳一闪而过,仍是温和笑着拿出一个八九成新的储物袋递过去,传音道:“姜道友,这是茂竹托我替你借的炼丹炉,是天蛛宗弟子用平时的贡献点兑换的。不过我贡献点不多,只能用俩个月。” 其实这俩个月还是他从别人那里借了大半凑起来的。 姜舒晴笑着点点头,也新奇地将灵力凝成一线,传音问:“条件呢?” 茂盛眼里升起点希冀,“希望姜道友能去瞧瞧我嫂子,看看她还有救吗?若是,若是不能根治,姜道友有没有法子让她少受些罪,多活几年?我大哥、侄儿和侄女他们过得太苦了。” 姜舒晴沉思下,自己是获得了丹符宗的所有传承,但是识海里向她开放的是筑基期及其以下的内容,更高层次的东西可能需要她修为提高或者有什么契机开启。虽然自己此刻能够运用的东西不少,但她也不能给出保证,好在茂盛要求并不过分。 她接过来笑着应声:“好,我会尽最大能力救治你嫂子的。”哪怕不行,她回头再将人情补回来便是。 储物袋是无主的,她将神识探入进去,发现这炼丹炉也是水属性的,可见茂竹那小家伙用了心。 “你先等一下,我跟家人告别,同你去看看你嫂子,了解下情况,再去炼丹。”姜舒晴说完,将门一关,领着众人入了后院的阵法里。 “这阵法得结丹后期修士拼尽全力才能够破开,你们在这里比较安全。如果你们出门,一定要佩戴防御符,行事尽量低调……” “什么出门,”姜父摆摆手说:“我们对修真界一点都不了解,出门不寻事,不代表事不寻我们。你被茂家请去当啥客长老,其他家族不也想探听一二?我们出门才是撞到别人圈套里。 了解修真界不在于这一两天的工夫。” 姜舒晴赞同地点点头,“那好,我就给你们多准备些东西。以后我每十天回来一趟,争取尽快炼制出洗髓丹。” 她自己留了俩个半旧的储物袋,将剩下的四个储物袋都拿出来。这些都是普通的储物袋,只有单纯储物的功能,并不保鲜,空间也不算太大。 是以她往里面装了不少各种粮食、几天的肉和蔬菜、蛋类、调味品、衣物、日常用品,还有些袋装保质期长平衡营养的吃食,比如成盒的奶、真空包装各种肉类,也少不了禹安强烈要求的泡面、泡面伴侣等等垃圾食品…… “等我们修为提升了,咱再多置办些好点的储物器,”姜舒晴想着那些能够隐匿不被人察觉、具有保鲜功能的储物器,觉得自己要努力赚灵石,还得带着便宜爹瞧瞧媳妇跟人跑了没,再带着娃围观大佬的开挂人生,期间自己也得变强才行,目标多了,人浑身都充满干劲。 众人面上带着无限向往,送走她,都回了各自的屋消化脑海里的东西,打坐冥想感知周围的灵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多多打坐有益无害嘛。坐累了再互相间过几招,大汗淋淋之时泡泡药浴,喝碗药汤,多管齐下,再加上姜舒晴允诺的洗髓丹,他们一定能步上修真大道! 镇上是不允许御剑飞行的,不仅镇上,所有的宗派、坊市、城镇等等都是如此,跟后世规定步行街是一个道理。这是对其他修士的尊重,也是怕飞来飞去太过混乱。 俩人一路快步走着,在城墙根有一大片低矮的房舍,围墙左右两家共用,这里灵气稀薄,人们修为普遍都低。 茂盛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左拐右拐,停在一个木门前,手一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的人听见音刚想说话,接二连三的咳嗽堵住了嗓子,那撕心裂肺的动静怕是要将肺咳出来。 “嫂子,是我,”茂盛三两步进了屋子,手一翻便拿出一杯青绿色澄清的液体喂给她。“前几日我跟人组队接任务,正巧看见灵杷树,采了许多叶子,托同门制成了灵杷糖水,应该能让嫂子舒服些。” 女人消瘦得紧,脸上颧骨便显得极高,头发干枯泛着华色,浑身上下弥漫着淡淡的死气,与这灵气跳动的修仙界格格不入。 她扯扯唇角咕嘟咕嘟将一杯子灵杷糖水都饮尽,长长舒缓口气,靠在粘了厚厚皮毛的墙壁,声音有些飘忽道:“二弟,你是不是又接了危险的任务?我……” “嫂子,你莫说话。我们大家都在努力,你可千万别失了信心。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的。”安抚了下女人,茂盛歉意地对姜舒晴道:“我嫂子得此病四年了,难免有些丧气,姜道友别介意。” 说着他给俩人相互介绍下。 第一百零七章 噬灵 听到女人名为元曼,姜舒晴眼睛眨了眨。 元曼抿着唇带着丝讥笑:“没错,我是百鸣镇元家人,还是族长嫡女。不过我生来就是废灵根,几乎不能修炼。” 百鸣镇的地盘与资源是被五个家族给瓜分,郑家、杜家、叶家、元家和茂家。镇上资源有限,世家间又没有什么底蕴可以传承,根本没什么东风压倒西风,可以说磨合了数百年,五家的势力相当。 但同处于一个镇上,资源与底盘就这些,他们间的龌龊自然不会少。便是本家里,踩高捧低之事也常常发生。 元曼的父亲是族长,可她没有修炼天赋,很快便被家族边缘化。来自血亲的忽视、隔房的欺辱、旁支的绊子、族人的利用,让她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认识了茂丰,躲过被送给人当炉鼎的命运。 她安安分分当茂家妇,生了俩儿一女,本以为同元家再无瓜葛。可元家那群人像是水蛭一样,想要榨干她所有的价值,拿着茂丰的性命做逼迫,让她成为元家在茂家的钉子。 元曼不愿意被人摆布,拼了命救出茂丰,结果夫妻俩一个修为停滞不前,一个命在旦夕。说不定茂宇两年前灵根受创也是元家动的手脚! “我是罪人,你们一个两个都会受我连累的,”元曼捂着眼睛,呜咽道:“当初我就不该算计丰哥摆脱当炉鼎的命,也不会让你们被我拖累。” “嫂子,你说这话才让我们心寒,”茂盛冷着脸说:“如果你真觉得对我们有愧,那就打起精神好好配合,只要你养好了,我们大家才有奔头。” 元曼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狠狠地点头,克制住嗓子里的痒意,虚弱地说:“好,我不说了。但是你也得答应嫂子,不许拿着自己的命去冒险……” 茂盛堵住她的丧气话,应声:“当然,我可是咱家里的顶梁柱。我若是倒了,那起子人不得将我三个侄儿给欺负死?” 说完,他看向姜舒晴,“麻烦姜道友了。” 姜舒晴颔首上前坐在床边,先用符箓在四周起了个防御阵法,这才微眯着眼睛道了句得罪,握住她的手,同时用灵力和神识一点点查探她的身体。 元曼没怎么修炼,经脉薄且细,略微一点纯粹的灵力都像是刀子在滑过。她紧咬着唇瓣一声不吭,眼睛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亮。 姜舒晴眉头微微蹙着,元曼身体各处都在衰竭,丹田里更是混沌一片,像是正常老化般,没有两年活头。凡事都要有个根由,元曼并没有明显的创伤与中毒,每一个成因都匹配不上。 茂竹他们一直是寻找各种滋养身体的药给元曼吃,只是在延迟这种衰老,没起到一点根治的作用。 姜舒晴闭上眼沉静下心神,再度仔细地查探着。修士最重要的是神识与丹田,保住这俩处其他的都不足以让人消亡。元曼的识海没经过锻炼,脆弱而狭小,根本承受不住一点创伤,是以这不会成为病因。 她将目光放在元曼的丹田上,这是绝大多数修士病重的着生点。“你受着点,”话刚落,姜舒晴眼睛厉光一闪,灵力凝成极细无数的丝线沿着经脉冲着元曼那混沌的丹田而去。 姜舒晴耐住性子,一点点梳理犹如凌乱生结线团的丹田,拔除破碎被禁锢嵌入丹田壁里的灵力,一根又一根。好在元曼的丹田不大,竟是被她硬生生小心翼翼地清理一空,露出一整片贴附在破碎丹田壁,密密麻麻芝麻大小的黑色珠子。 姜舒晴瞧了浑身打了个寒颤,密集恐惧症不得晕过去? 她刚才动作极轻,并没有惊动这些东西。深吸口气,集中所有的神识将灵力分成无数股,瞬间发出,一根缠一颗珠子,齐齐拔出体外。 元曼再也忍受不住闷哼出声,自己的腹部已经血迹斑斑。 姜舒晴把那些珠子往超市一扔,原地打坐一会,将灵力补充完,才惨白着脸挥开阵法。 茂家五人连忙上前,一个印刻了些岁月五官端正有型的男子扶住元曼,往她嘴里丢了颗最普通的回春丹。 其他几人满是期盼地望向姜舒晴。 她伸出手,掌心灵力包裹住一颗黑色珠子,嘴角带着冷意:“是它们在作怪。” 姜舒晴是因为重生一世,经历过顿悟,又经常锻炼神识,是以强度远远高于旁人,甚至能够跟筑基期中期乃至后期的修士媲美。神识强大才能在不惊动这小东西前,将丹田给清理干净,再者她跟元曼无亲无故,顾忌不多,敢想敢做。 否则茂家人早就寻出根源,阻止元曼的衰亡。 毕竟丹田是修士修炼之本,哪怕有一点可能,他们也不会动此处,给了这些小东西可乘之机。 “这是……” 众人围上来看了眼,忍不住倒抽口气,浑身泛着凉意。 那么点的小东西疯狂地蠕动着嘴巴,往里面填着灵气,无端让人觉得一股胆寒的狠劲。 “这是噬灵虫!” 噬灵虫跟凡间的蚂蟥一样,喜欢寄生于活体里。只不过后者吸血,前者噬灵,还天生善于隐匿。元曼本身灵力就浅薄,寄住了这么多小东西,丹田自然被啃噬残缺,灵力也断裂杂乱。 往常服用的各种丹药、灵草全部入了噬灵虫的肚。 丹田混沌,经脉堵塞,应了破窗户原理,身体各处也会受到影响,渐渐步入衰竭。 “我已经将它们全部清理出来了,”姜舒晴神色略微放松,“好在元道友体内灵气不多,它们尚不成气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元道友的丹田毁坏得严重,需要五阶的丹药才能恢复。” 大家浑身激动,茂丰紧紧握着元曼的手,不置信地问道:“姜道友,您的意思,是说我娘子有救了?” “嗯,没有噬灵虫作怪,元道友吃的丹药便会将身体给滋养回来,虽达不到普通人的标准,却也能有个四五十年时间等着五阶丹药。” “娘,您听见了吗?”茂竹小炮弹般冲过去,紧紧抱着元曼的腰,呜咽道。 第一百零八章 主仆 茂宇和茂童也红着眼围过去,一家子人拥抱在一起,根本顾不得姜舒晴这个外人在,呜呜哭起来,哪怕茂丰都抹着泪欣慰笑着连连点头。 “姜道友,往后您的事情就是我茂盛的事,”茂盛眼睛泛红地单膝跪地,直接以魂力起誓,立了主仆契约。 主存仆存,主亡仆亡! “你,”姜舒晴都来不及阻止,叹息道:“茂道友,这是我们之间已经说好的交易。” “主人,嫂子对奴有再造之恩,若非她寻到灵药,奴也只是挣扎于练气期一二层的普通修士,如何能入天蛛宗当门徒?”茂盛长跪不起,“还望主人不要嫌弃奴资质平庸。” 这边刚说完,那边噗通跪了一地,哪怕坐在床上的茂丰和元曼,皆以魂力起誓。 姜舒晴一阵无力,以魂力起誓的契约是终身解不了的,“你们这是做什么?修士修骨,你们不该轻易立魂契,早早将自己束缚起来。” “主人,若是曼曼没了,奴们全家便散了,您救了她,就是给奴们生路,祛除执念。”茂丰一扫刚进来时的愁苦,化开了脸上的细纹,浑身带着朝气,丝毫不输于十七八岁的少年。 “主人,您就收下奴们吧,”茂竹满怀敬意与感激地磕头,“您救了奴的母亲,便是奴的恩人。奴愿意生死相随!” 姜舒晴冷笑声:“你们当真是为了报恩,还是想要谋算五阶丹药?” 被说中心思的众人脸通红不已,只一个劲地匍匐在地。 “你们立下魂契只是束缚住你们,却同我没多少关系。你们若想过得好,得时刻担忧我的安危。这样的日子,与你们修炼并没有多少益处。”她拂了拂身上的衣服,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起了褶子,看来得努力攒灵石买漂亮又实用的法衣。“再者,我资质普通,又有一大家子要养,不知道终其一生能否达触碰到五阶炼丹师的门槛儿。 恐怕你们的打算落空了!” “奴等认主便无二心,”要不说是一家子人,他们心思转得很快,将那点奢望给压下去,又齐齐地喊道。跟着炼丹师和符箓师,他们的日子也会比在底层苦苦挣扎强。 “主人将噬灵虫从嫂子体内驱逐出去,奴等无以感恩,只能生死相随,”茂盛坚定地说。 “主人成全奴们一家齐整,奴们感恩不尽,立下魂契无悔!”茂丰亦是慷锵有力地道。 其他几个人也表着忠心,茂竹抬起脸认真地说:“主人,奴们虽然修为地、资质平庸,但奴们绝非无用之人。奴们真的是想替您做事情,为您鞍前马后,偿还恩情。” 想想自己一行人对修真界的认知都是从两个前辈那得来的,算得上是小萌新,很容易触碰雷区。有这一家子在,或许他们能很快融入到修真界里。 “你们若是效忠于我,那茂家呢?如果我同茂家敌对,你们又如何选择?”只是,姜舒晴想起凡间一起走过七千多里地二百多名高成庄的人,心里还泛着寒意,嗤笑着问道。 “我与你们相识不足一天,你们又舍得将所有命运压在我身上?区区一句感恩,你们觉得我该信吗?” 茂家几人对视一眼,在茂丰和茂盛点头中,元曼深吸口气说:“主人,其实,奴并非生来就没有灵根。只是家母不得族长的欢心,妾室当道,为了保住奴的性命。家母换来了废灵草,替我洗去根骨。 然而奴却是生来对灵物有超高的感知力,也对未来有模糊的预知力。知晓今儿个会有个气运儿来家里,便同家人投上魂力。 主人,奴们一生只有这一次认主的机会,对与否都没了回头路。 奴们愿意倾尽全力辅佐主人问鼎大道!” 茂丰接过话去道:“主人您放心,奴们的茂家家风正,族长和长老皆是明事理的人,断不会允许有龌龊心的族人存在。如果修士心先歪了,那走得路会一弯到底,往后也终究会对亲友和家族出手。 修士坚守本心,方得始终! 若主人真有同茂家敌对的一天,奴等断不会站在茂家一侧,也请主人怜惜奴们受到茂家的恩情,将奴们遣得远远的。” 滑不留手,不过这样的人识趣也能很快地适应各种环境。 也罢,有着魂契在,她只要不愿意的事情,他们是做不得的。 “好,这魂契我认了,”姜舒晴刚开口,他们暗暗松了口气,心里莫名认定往后的日子将不再跟之前一样浑噩与平庸,浑身的鲜血和灵力在激荡地冲撞着。 “话我不多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相信你们都懂。只是,往后你们不用在我面前如此惶恐,也不必用奴和主人来称呼你我。省得被人听去,以为我有多大的背景。” 也是,普通修士自己的顾不过来,哪里能签下这么多的奴仆?毕竟在某些人眼中,一个奴仆可算得上一把利剑、一张防御符、一个拖延的盾牌、一笔明面上的财富。奴在修士界里几乎没有地位可言,但是他们看得开,与其庸碌一生,不如拼一把,遇上个好的主人,自个儿未必过得不好。 “那,属下们该称呼您为什么?” “夫人吧,”姜舒晴想了想回道:“称呼我爹为太爷,俩孩子为少爷和小姐。” 几人应声。 姜舒晴心里还堵着一团火,嘱咐他们平时多注意些二进院子的消息,便在茂竹领路下去了茂家为她布置的炼丹室。 茂家地盘不小,将一座几百米高的山给圈住了。山崖壁被开辟出不少的山洞,这里土、火灵气充沛,是族中弟子修炼圣地。 姜舒晴身上贴着水属性的防御符,能隔绝掉大部分的火灵气,不至于让她太过难受。茂家拨给她的炼丹室里有着诸多阵法相护,怕是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留给茂竹几个传讯符,姜舒晴步入洞里将阵法开启,又掏出符箓将阵法加固一遍,视线才挪到山洞里巴掌大摇曳赤红带着些黑晕的焰火。 第一百零九章 郑家 虽然有水属性防御符所护,姜舒晴依旧能够感受到地火想要焚天噬地的热意。 只是此地火属下品,含的杂质多,却是她如今唯一的选择。 姜舒晴并没有太多失望,意料之中罢了。 她深吸口气坐在蒲团上,先运起九天玄冰决,让灵力在体内流转着。之前替元曼看病祛除噬灵虫,她神识消耗过大,这会儿脑袋还木木地疼着。九天玄冰决一旦运行起来,她无需投入太多的经历,开始翻出丹符宗里炼丹部分传承,从最简单的一阶引气丹开始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演练着。 炼丹耗费的灵力、神识巨大,等阶越高的丹药要求也越苛刻,非普通人想学就能学会的,再者不论炼丹的法决还是丹方,在修真界都是作为传承与底蕴的东西,是极为隐秘的存在,所以炼丹师哪怕一阶的,那也是受人追捧的。 姜舒晴从没有炼过丹,可脑海里已经演练过成千上万遍,几乎深刻入骨子,信手拈来。不过,她不敢托大,超市里是有五亩息壤种植的灵草,但那是高阶丹药的主药,不是她现在能够浪费的。灵草希贵,茂家攒下来的也不多,她不能允许自己浪费一点点。且,她对炼丹越熟练,神识控制越精准,成丹率和成丹品质便越佳。 引气丹是炼丹入门,并非所有炼丹师都能够炼制成功的,毕竟此丹药对灵气精纯度要求极高,能帮助有灵根的无阶修士引气入体,不同炼丹师炼制的效果也不一样。 灵药粗处理、萃取、融合、炼制、凝丹,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不同的法决相辅助,每一个细节都要追求至极,毕竟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姜舒晴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习惯以现代人的想法先入为主地理解东西,有厨艺可借鉴,又精修了大半年的夏华医术。 她并没有用灵力隔空处理灵药,这耗费灵力不说,也会影响效果。 夏华医术博大精深,其炮制药材、熬药的要求并不输与炼丹。 是以等她神识完全恢复后,运转浑天功法,将冰灵根伪装成水灵根,捏了个清尘决,挽起袖子用纤纤素指拿起灵草亲自处理起来。有得需要手撕,有得需要她握着匕首切片…… 她每个动作都不慌不忙,眯着眼全神贯注地享受这个过程。 人一旦认真起来,便没了时间概念,在拍下九九八十一个凝丹决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非但没有落下,反而高提起来跳得飞快。她白皙的脸上也飞起两抹霞色,眼睛水润地盯着泛着余热青色古朴的丹炉。 深吸口气,她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进去,里面静静地躺了八颗青色带三道紫晕的引气丹! 姜舒晴不免被自己惊得倒抽口气,丹药只有达到上品才有可能出丹晕,最好的丹药是九晕丹!看来她在炼制最后一步需大火凝丹时投入一颗彼岸焰花,将丹里的杂质进一步祛除,是正确的。 丹药达到上品,里面含的杂质轻微,在修士修炼进阶时的洗经伐脉下,就能清除干净,不留丝毫副作用,是绝对的有市无价。 姜舒晴不知该喜该忧了,自个儿才是练气期十二层的修士呐。 摇了摇头,她继续打坐修炼,调息身体,等灵力和神识恢复如初,乘胜追击将所有的引气丹材料都炼制出来。 一共一百份,她成丹率稳定在七成半,也就是能出七十五颗丹药。掩去高成丹率,她准备报五成,回馈给茂家五颗引气丹。是以最后一炉,她并没有投入彼岸焰花,规规矩矩地炼制,也出了炉八颗上品无晕引气丹! 越早摄入的丹毒,对修炼阻碍越大,相信有这五颗引气丹,茂家能够培养出五名精英。 姜舒晴打坐调息,等恢复后,秉承着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信念,在脑海中将刚才这一百份丹药炼制的过程,细细地过了一百遍,看看到底是哪些方面不足,把每一步都推敲至精准。 等她睁开眼时,正好过了十天。 略微收拾一番,姜舒晴捏了道清尘决,挥开阵法步出洞外,清凉的感觉立马扑面而来。她眯着眼任由微风拂面,噙着抹笑,捏起一个对自己可见嗡嗡作响的传讯符。 这是茂竹四天前留下的,百鸣镇其他家族对姜家一行人特别感兴趣,多方打探只知道茂家替姜舒晴分别在灵药铺子和符箓铺子买了些东西,然后将他们安置在贵客区,享受最高格的待遇。 镇芝麻点大,一点小事都能划起涟漪,勾得四个家族挠心挠肺。明得不行,他们就暗探一番,哪怕用了些手段,依然得不到答案。是以四个家族联合起来,说茂家在图谋大事,妄想打破数百年镇上的平静,非要茂家将姜家一行人交出来。 茂家顶住压力,只说姜家一行人是外戚。 五个家族若是较真地将势力排个先后,茂家排行第二,追迫着第一稳压着第三,让第四第五生羡。可不就有一点小把柄,他们就先联合起来,想将其吞入肚瓜分? 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从十年郑家出了个火灵根修士,被北荒域第一大宗派青羽宗认为内门精英弟子,拜炽阳峰主为师,短短五年间就筑基成功,俨然成为小辈第一人,又在两年前同七大家族之一的凌家双灵根嫡女结为伴侣。郑家与凌家结亲,揽了不少好处,从上一次的百鸣赛中,由第五名一下子跃为第一名。 两年过去了,大家心里都知道,数百年五足鼎立的局面将会很快被打破。而茂家是第一个被开刀的人…… 茂竹年岁小,却清晰地将事情给讲述一遍,后沉重地道:“族长和长老说了,恐怕秘境关闭之日,便是茂家灭族之时。不过他们会尽全力将我们送到安全地,在此之前,夫人您安排好地火的使用,往后茂家怕是不能再提供助力了。” 姜舒晴手微微一握,传讯符便在灵力尽失中化成齑粉,随风飘散了。她心口有些闷,身上贴上隐身符,一路疾步赶往二进小院。 第一百一十章 目的 炼丹室和院子都在茂家族地里,这一路走来,她看见不少茂家族人握着灵剑来回巡视,那紧绷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 姜舒晴掏出一个传讯符,用灵力裹着俩字速来,素白的葱指轻点一下,那传讯符便生出一对翅膀化作透明飞了出去。 她悄无声息地入了院子,刚收起隐身符,俩小炮弹就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投入了她怀中。 “娘,”他们奶声奶气中满是想念,自从离开高成庄,他们还没相隔这么久的时间不见面呢。 “练气期三层了?”望着一双儿女,姜舒晴愣了愣,十分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灵根,怎么修炼起来如此快?浑天功法是强悍,可修炼速度缓慢,犹如废灵根般,不仅要纵向增加,还得横向增粗。 “嗯嗯,”高雅然兴奋地点头,“娘亲,雅雅可没有偷懒哦,跟哥哥一样的修为。” 姜舒晴笑着将俩孩子都抱起来,挨个亲了一口,自己是修士,哪怕身体纤细单薄,那也浑身是劲。 高卓然自是渴盼跟母亲亲近,可自己都四岁多了,再被抱着,难免觉得难为情,又舍不得拒绝,那含羞带怯又满满别扭的小模样,惹得姜舒晴又亲了几口。 院子里其他人被三个人的动静吸引出来,见姜舒晴回来了,都高兴地打招呼。 放下俩娃,她含笑着一一回过去,被众人拥着进了堂屋。 “茂家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略微跟他们问了下近况,得到满意的答案,她开口问道。 姜父脸上的笑浅淡了些,“从小竹子口里听了两句,凡间家族间的斗争十分厉害,灭门之事常常上演,血流成河、无一人幸免,更何况修真界?我们人微势轻,不宜插手,谁知我们听到的就是真相呢?” 姜舒晴点点头,眉头微蹙,叹道:“修士看似光鲜,实则只拼一世,机遇和凶险伴生。踏着鲜血,背负上心魔,谁也不能说值不值。” 他们踏入修真界,以后肯定也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情,手上定然也会沾染上鲜血。可人若走得不正,违背良心染上的鲜血,势必在修士进阶时形成心魔,除非弃道从魔! “不过,我们成为茂家人被问责的借口,多少要出些力气,”姜舒晴想了想,今日他们胆怯怕事而躲了,这种胆怯会跟滚雪团似的,越滚越大,最终也会成为一种心魔。 顺心,修士除了持着初心,这是另一种生存准则,简而言之是无悔,能做到者无几,她愿意多少努力些。 众人点头,“我们量力而为,”禹安补充道。 姜舒晴拿出盛着三十二颗引气丹的玉瓶,递给姜父:“爹,这里是引气丹,你们一人一颗,看看能否引气入体。若是不行,你们再等我炼制出洗髓丹。” 话是这么说,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即便在修真家族里有灵根者十中难有一,更何况他们来自凡间,没有灵气的滋养,没有祖上的遗传,万中难有一。 可在武功上有天赋之人,骨骼清奇,有灵根的几率大,加上他们跟随自己来到了修真界,也是小气运者吧? 姜父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行人说了几句话,便各自领了一颗引气丹回屋子里修炼去了。 茂竹已经在前院候着,姜舒晴将茂家的灵丹交给他,神色带着丝疲倦,“你说得事情我已经知晓。可我们姜家只是从百鸣镇路过,能帮上忙的不多……” 茂竹抿着唇,迟疑下说:“这些日子族长和长老们遣人打听着,说,那日夫人领着太爷们一行人进镇子被不少人瞧见,其中就有归家的郑秋亮。您容貌妍丽,通身气息给人清冷若水之通透感,是,是极好的炉鼎。” 姜舒晴目光淬冰地看向他,“此话何意?” “郑秋亮是郑家拜在青羽宗炽阳峰主为师,又娶了凌家双灵根嫡女的那位。前日,郑家遣人跟族长递话,说茂家将您奉上便能免去灭族之灾。”茂竹咬着牙说道,“这事只有族长和长老们知晓,他们说,今日茂家退一步将您推出去,是为不义,也是在向郑家势弱。以后茂家不再是五足鼎立里的一足,而是郑家附属,再无出头之日!” “郑家向来是为了资源、地盘不折手段,郑秋亮已经是筑基期三层修士,固然有他单灵根天赋在,也该踩着许多血肉爬上来的。每年镇上都会有不少有灵根,尤其是含水、木灵根的女修无故失踪,曾有人在郑秋亮母亲那里见到过一件失踪女修身上的饰品。 我二叔说郑秋亮肯定拿她们做了炉鼎……” 姜舒晴咬着唇瓣冷笑,自己容貌一向过人,曾招惹不少是非。但女人谁不爱美,总不能为了别人龌龊之心,就掩饰住自己的容貌吧?女人无论在现代、古代还是修真界,都是弱势群体,哪怕男女平等口号喊得响,男人、女人天生的不同,注定不能站在天平两侧。 她微眯着眼睛,自己将修为调低,隐藏实力,是为了扮猪吃虎,减少没必要的麻烦,但并不代表自己害怕。从天然阵法出来,她可是收罗了不少保命的手段,区区一名筑基期如何? 北荒域里修士最高的修为不过是元婴后期,谁会为了踩只蚂蚁而动用牛刀?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想暴露底牌,被人盯上令自己处于被动中。再者,底牌用一次少一次,谁知道往后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呢? 终有一天,她能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恣意徜徉天地之间! 她点了点头,“替我谢谢茂家族长和长老们,我会好好做些准备的。” 回到炼丹室,她默念了一百遍的静心咒,将纷杂的情绪驱逐脑海之外。引气丹的材料用完了,她开始炼制聚气丹,其能够在修士对敌时快速补充灵气,也能在修士修炼时提供足够的灵气,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是练气期修士最常用的一款丹药。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阵融 茂竹送走姜舒晴,七岁大的人儿跟大人般摇头叹口气,离开小院儿,面上没有丝毫异常地去寻找族长。 现在茂家上下都紧张地部署着,小辈们争分夺秒地修炼,擂台上更是不论昼夜都有人在切磋提升实战能力。族长和长老们经常凑在一起议事,将要遇到的情形一一提出来,然后想方设法去化解。 可惜,茂家在北荒域微不足道,哪个门派会诚心替他们化去危难?只可能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郑家但凡请几个结丹期修士相助,茂家都难逃灭族之灾。 他们面上带着愁苦之色,见茂竹前来,忍不住生出一丝的希冀。 “这是夫人托茂竹给茂家的丹药,”茂竹从储物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玉瓶,双手奉上。 族长接过来,深吸口气,神识往玉瓶里探去,只瞧了一眼,浑身禁不住一颤,手哆嗦地将玉瓶打开了一个小口,那裹着药香浓郁的灵气扑鼻而来。 他连忙将瓶子盖严,“是上品引气丹,一共五颗!” 几个长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纷纷传了一圈,瞻仰了下上品灵丹,眼眶湿润着:“实在不行,咱将几个小辈远远送出去,只要他们活着,终有一天郑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五颗上品引气丹,能培育出五名精英族人,起点高,往后成就便越高。他们精心筛选,说不定茂家能出个结丹期修士呢? “先备着出路吧,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可不能放弃,这关系到茂家几千人的命。” 几人接着便商讨这五颗灵丹的分配,获得此丹之人,要有略微高于众人的灵根,要有坚韧的心性,还得有颗赤诚之心! 茂竹悄然退下,准备跟哥哥姐姐商量将灵茶铺子关了,专心修炼,磨刀不误砍柴工。希望他们能在危难之时替夫人一行人拖延片刻。 其实郑秋亮同青羽宗和凌家有极亲密的关系,但他终究只是筑基期三层修士,百鸣镇的资源匮乏,根本没法引起高阶修士的注意。而以郑秋亮功利之心,也不会将情谊在这点小事上消磨去。 再者郑家自从十年前开始,便以鼻孔示人,哪里看得起茂家?以为联合其他四家族就能将茂家给彻底吞噬瓜分,呵,只要没有外人插手,茂家必然会倾尽全力,哪怕拼着被灭族的危险,也要重创他们! 他回头望了望茂家议事厅,微抿着唇,心里隐约觉得夫人不会坐视不管的。茂家终究是他们的根,不管以后在哪里,这里都会成为他们心里的一片净土。 姜舒晴在十天内炼制了一百炉引气丹,又将每个步骤嚼碎消化掉,熟练程度大大提高,是以炼制聚气丹时,不论速度还是对灵力、神识的掌控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茂家依旧提供了一百份的聚气丹材料,她不急不缓地耐心炼制,从刚开始成丹率七成五,稳定在了八成!引灵丹是为了辅助修士引气入体,对修士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马虎不得,是以丹药品质越高越佳。但聚气丹不同,一颗上品丹药蕴含的灵气足够满足筑基期及其以下修士的需求,是以她没再用彼岸焰花淬炼。 八十颗上品聚灵丹只花费了她八天的时间,姜舒晴将丹药收好,打坐继续消化这一百炉丹药的细节,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重复演练,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让她对于炼丹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不仅限于机械的步骤和丹方里的定量定性。 只要她能够啃透,便同跟厨师般,不再依仗菜谱,就能随心所欲做出想要的饭菜。 用了两天推敲、养气神,姜舒晴这才出了炼丹室往二进小院而去。 不过相隔十天的时间,茂家的紧张氛围更浓郁了,整片族地与她刚来时恍若两样,没有欢声笑语,没有人声喧沸,似是一朵乌云在头顶低低盘旋着,压在每个人心头。可他们脸上并没有绝望,只有种压抑到极点的愤然与决然。 姜舒晴怔了怔,往家里迈步的脚改了方向,慢慢地在茂家族地里走着,将所有人的话语和表情都收入识海,最后脚步停在了茂家议事厅。 这里是个三阶巅峰阵法,跟族里大阵是一个等阶。不过这里小,开启花费的灵石要少许多。不是特殊情况,一般也不开启。 虽说修士们能够用灵力传音,但只是俩人之间的,不利于众人商讨。是以他们开启了阵法,防着别人用神识偷窥。 姜舒晴可是先修的画符,三阶及其以下的符箓能够倒画如流。符阵是一家,能画符并解其意,自然懂得如何破阵。且,那日她带着众人从湖里青石而过,用的是灵气融合,只是这一个想法,她脑海中已经演变出各种念头。 比如眼前的阵法,她若是细细琢磨倒是能破阵,只是太耗费心神,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破开。但她却有另一种法子,眼前的阵法不是触发型的,是时刻防御类,空中时刻浅淡流转着金光,很难被人察觉。 姜舒晴眯着眼细细瞧了会,阵法中规中矩很容易寻到规律。她寻了个不挡人路的地方,盘腿坐下,先布下个小阵法,然后挥着符笔画符。 流转的阵法也讲究一个平衡,只要她刻画的符箓布成的小阵能与之相容,自个儿变能自由来去。她现在是练气期十二层修士,六张符箓一挥而就,以自个儿为阵心,启动小阵,再缓缓接近护着议事厅的阵法。 俩阵果然相融合,她再往前走,小阵又慢慢从大阵中脱出。 “你们觉得其他四家何时对我们下手?”他们面前摆放着百鸣镇及郊外的地图,族长蹙着眉问道。 “原本咱都觉得是在百鸣秘境之后,可想想,没了我们,其他四家岂不是能瓜分更多的名额?所以,我觉得在百鸣赛之后,百鸣秘境之前。” “对,我们五家相对而立数百年,没有点真本事,哪能维持住这种平衡?没有瞧见咱茂家族人的本事,他们如何部署?”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开阔 从议事厅出来,姜舒晴边走边想着茂家的事情,又去了城里其他四家探寻一番,事情正如她得到的信息一样:郑家以她为借口,联合其他三家对茂家发难。 自己被当初高成庄那些人的事恶心到了,哪里有人翻脸不认人的?一朝得势便将之前的情分抛弃,可她也做不到视茂家于危难而不顾。 姜舒晴微眯着眼睛,冰灵气罡风、彼岸焰花、樱花、灵麦都不能暴露,在自己没有足够灵力前,这些东西不仅不会成为她的保命手段,反而是催命符。 不过,她画符本事不错,若是能有足够的符箓,也能震慑住郑家。 只是,暂且打退郑家治标不治本,除非茂家能够有与之抗衡的势力。 到了院中,姜父一行人出来迎接她。 禹安、姜七、姜十三、姜二十九成功引气入体成为了练气期修士,其余的人服用了引气丹依旧感受不到天地间的灵气。 见此,姜舒晴倒是颇为欣慰地抿着唇笑,给他们连带着俩娃一人五颗聚气丹,“丹药固然能够让你们短时间内破壁提升修为,却不如你们踏踏实实地打坐修炼来得扎实。再者,引气丹的药效足够保你们步入练气期六七层。这些丹药你们且拿着,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好。” 几人颇为激动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好。 她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跟姜父说了一遍,“爹,茂家为人处世倒也大气合我的胃口,我,我就怕……” 姜父明白她未尽之意,“你是想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回头悔恨不已,还是在帮了他们后,得知对方用心不良而悔不当初?” “郑家一行人确实不占理,我没法眼睁睁看着茂家数千人就此消失,”想了想,姜舒晴微叹口气道。 “你怎么想的,就放开大胆去做。你不常常向我们灌输修士不能忘却初心,不能给心魔可乘之机吗?数千人的性命,应该是莫大的福德,吧?以后你也会收到福报的!” “姜叔,我觉得你应该修佛,”禹安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不过,修士也讲求因果。我还是那句话,咱量力而行,在保住自己生命安全的同时出手相助。但绝对没有为了他人,哪怕这个他人数量论千,而牺牲自己。”最后几个字,他看着姜舒晴咬得很重。 “我又不傻,”姜舒晴忍不住皱鼻子说:“哪怕心魔丛生,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她心里开阔起来,浑身似乎都轻快许多。突然她想到符医前辈手札中,曾经提到过,佛修除了打坐悟禅外,便是四处游历积累福德,让福德转化为福报,从而修为得到提升。 其实她觉得,所有人都是在修佛,只是在悟禅的时候没有那么通透。修士们的福德也会以机缘形式作为福报呈现吧?这是哪里都讲求的因果。 跟众人说了些话,她便去了前院。 茂竹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她现身,笑着上前躬身喊道:“夫人。” 她颔首,拿出属于茂家的那份聚气丹,并没有多叮嘱。茂家正值危难之际,相信族长和长老们能够更好地利用丹药。 他接过来,又双手奉上个储物袋道:“这是族长托我给您带来的。” 姜舒晴嗯了声,收入怀中,淡淡道了声:“茂家若是有情况,你传讯与我。”便消失在原地。 茂竹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面色带着些微激动,冲着虚空恭恭敬敬地叩首,默默道谢谢夫人。 回到了炼丹室,她打开储物袋,里面放置了不少灵药、朱砂和符纸,甚至还有一鼎白玉炼丹炉。这炼丹炉小巧精致,浑身散发着股沁人心脾的温凉,虽然只是下品法器,也几乎是茂家镇族之物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上品灵剑,一套三阶下品阵旗。 姜舒晴明白,这是茂家投诚之物。她没有矫情,直接收下。 她将灵药查看一遍,大多数是一阶的灵草,二阶灵草只占了三成,而三阶不足半成。茂家没有丹方,是以将存货一股脑地都塞了进来。 姜舒晴按照丹方,将灵药搭配一遍,竟然发现有十五份筑基丹材料。这筑基丹是修士们从练气期十层或者十二层冲击筑基时,惯常服用的丹药,其性温劲强。其实不仅修士筑基的时候服用,哪怕筑基期修士,若能够得到一颗此丹,也能够顺势冲击两三阶修为。 想起茂家为了这场家族浩劫闭死关的筑基期五层老祖宗,若是有一颗筑基期,他必定能够突破为筑基期六层,让其他四家忌惮三分。毕竟百鸣镇最高修为不过筑基期五层。 时间不多,姜舒晴深吸口气,筑基丹是二阶丹药,自己决定全力一试。二阶丹药比一阶丹药所需的灵药种类多上数倍,每种的量却又少了数倍,法决也繁复不少,也就是说对神识、灵力的要求提高许多。 她在脑海中将筑基丹繁复演练了千遍,直到能闭着眼便能完成整个过程。五天已经过去了,她才睁开眼睛,一簇白色的火焰一闪而过。 姜舒晴运转了一日九天玄冰决,将灵力和神识都蕴养至最佳状态,开始炼制筑基丹。 她心境平和,并没有因为筑基丹灵药难寻而有丝毫紧张与胆怯,就像之前二百炉丹药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种轻松愉悦,恍若舞动的音符,无声地弹唱着。 拍下最后一个凝丹法决,她长长吐出口浊气,指尖微微发凉,竟是不敢用神识探看炉内。 空气中飘着裹了极淡药香的灵气,其浓度确实是上品灵丹。她默默念了个菩萨保佑,然后将神识探入白玉炼丹炉中,七颗染着两道紫晕的青色丹药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成了?她眼睛发亮,将丹药收起来,在识海琢磨了几十遍刚才的步骤,继续炼制第二炉。 她只有一炉没有用彼岸焰花灼烧,除了第一炉是成丹率为七,其余皆为八成,也就是说十五份筑基丹材料,一共得到了八颗上品无晕丹,一百一十一颗上品两晕丹! 第一百一十三章 髓珀 二阶丹药果然比一阶丹药灵气浓度高了许多倍,且有一种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浑身带着种通透。 她眸光一转,唇角溢出抹浅笑,在符医手札上,曾经有一款用灵茶制成的道心丹,据说此丹里面蕴藏了道义,服用的人运气好的能够立马顿悟提升一两个大阶,便是普通人能够在以后修炼中事半功倍。 想必丹药级别、品质越高,里面蕴藏的天地规则之意越多,丝丝缕缕飘散着,若是能够捕捉到,哪怕一点也足够让人顿悟。 将丹药收好,见还有两日时间,她没有继续炼丹,反而拿出符笔开始认认真真刻画起来。 符箓制作极为消耗神识,需要一气呵成,那密密麻麻的符文横纵交错不能有丝毫马虎,哪怕修士神识强大、记忆力好,也不容易将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符号给正确无误全部记下来。且全过程中要求灵力强度一致,在成符之前是不具备锁灵气的效果,因灵力在体外是有消散额,所以一张符箓的刻画也要受到时间的限制。 各种苛刻条件相叠加,除非有传承、有悟性、肯下功夫的人才能成为制符师。 姜舒晴是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惯喜欢找规律,将东西啃透嚼碎。在自己还没做到灵力外放时,她就时常琢磨符文,虽然现在还做不到完全融会贯通创新,可也能知晓大半的含义,能很快地将符文牢牢记住。 再者对于一个轻微强迫症、又将修炼升级等当成网友对待的她,已经将符文在脑海中刻画无数遍,都能倒画入流。 两天时间,她刻画了五十张三阶符箓。 姜舒晴看望了下姜父一行人,见他们精神状态不错,给了三十张符箓,又将装着五颗上品无晕筑基丹的玉瓶交给茂竹。 茂家像是被按在铡刀下的犯人,时刻提心吊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让族人更加拼尽全力修炼。茂竹亦是如此,十日不见,已经是练气期三层修士,虽然依旧做不到灵气外放,可在北荒域同龄里算是中上游的。 “夫人,”茂竹掏出一个玉盒递到姜舒晴手里,小脸染着激动的红晕,声音清脆地道:“我娘在妖柏林外围寻到了这个,让我交给您。” 姜舒晴接过来,神识往里一探,讶异地开口问:“妖柏林外围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搜寻灵药,哪可能还有赤髓液?” 巴掌大橙黄莹润的玉石里锁着赤红色鸡心模样的液体,随着她手上下掂量而微微晃动。髓液是滋生灵石的根本,对修士来说,也是种洗髓伐脉的宝贝。甚至可以说,赤橙黄绿青蓝紫白八种品种的髓液中,哪怕最低的赤髓液,也能够碾压洗髓草。 若说洗髓草可以淘洗灵根,那髓液便能让你整个人焕然一新,灵根、经脉、骨骼,哪怕神识都能够受益巨大。 髓液罕见,并不是所有灵脉都能生出髓液。 “你们舍得?”她没有收下,手往前一伸摇摇头道,“我们是有魂契束缚,可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您是我们的夫人,我们的东西自然是您的。我娘说,她的天赋对于普通修士来说是逆天了些,可我们守不住也用不好。此物交到夫人手里就不同了,您会炼丹,一定能让这颗髓珀发挥最大的作用。” 是的,有外面一层树脂化石包裹,髓液的气息没有泄露出一丝。在偌大的妖柏林外围,除非运气上天,是很难发现藏匿在土里的一颗毫无灵气的石头。 一滴髓液能出一炉丹,供多个修士服用,或者一个修士服用多次,将药效彻底消化尽。这么鸡心大小的髓液,恐怕能够有四百多滴,足够在北荒域建立一个三流宗派! 姜舒晴认真地看着他,“你们可想好了?这可不是三五颗灵珠,甚至不是三五颗上品灵石。如此逆天的宝贝,你们当真舍得?” 茂竹轻笑着点头:“若不是夫人,我娘身体也不会一日好过一日,更不会有机会寻到髓珀。我们在拜您为主人的那天起,就已经是您的奴仆,属于私有物品。自然寻到的东西就是您的。” 其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姜舒晴抿着唇,瞅了他一眼,七岁大的孩子,怎么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难道修真界的孩子比凡间的早熟? “嗯,我知道了,”她没再矫情手一翻,将玉盒收入了超市中,拿出一个玉瓶,递过去:“这里面有一颗筑基丹,你拿去给你二叔用。” 茂竹双手捧着连连点头,像是自己得到般,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才有了点孩子模样。 姜舒晴唇角微微上扬消失在了原地。 茂竹将玉瓶收好,先将茂家的一份送了过去。 茂家那五颗引气丹已经用在了性格坚韧有情有义的小辈身上,没出三日,他们先后引气入体,或许是药效好,也或许他们努力了两三年的底蕴在,竟是在短短二十天里一跃成为练气期四层修士,着实让人吃惊。 聚气丹茂家人没敢用,说不定在四家发难时,此丹能让一个筑基期修士当两三个用呢。 这会儿他们看见五颗筑基丹,面皮抽动得不能自已,有了这五颗丹药,他们族里能够再出现五个筑基期修士。练气期和筑基期修士实力相差许多,平常说的修士跃阶而战,都是同一个层次的,可他们几乎都没有听过越大阶而战的。 哪怕丹药堆上去的筑基期,也能够将练气期十二层修士秒杀。 族长和长老们没敢多感叹,直接肃着脸商讨着此药的去处。最终他们决定拿出三颗药给练气期十二层的族人,一颗给闭关老祖,另一颗以备不需。 “如果这次茂家能够挺过去,我们是要好好谢谢姜道友!” “姜道友是有大造化之人,哪怕我们成为她的附庸家族,也是高攀。” 众人苦笑着说了两句,开始挑选服用筑基丹的族人。 茂竹出了议事厅就给茂盛传讯,让他务必尽快赶回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洗灵 茂盛原来资质普通,金木土三灵根,是元曼寻到了灵药,让他生嚼洗去了五成杂质,修炼速度提高两倍。 他五年前就已经是练气期十层弟子,如今依旧没有任何突破。一呢他只是天蛛宗外门弟子,修习的是普通功法,自然有得耗,二呢他时常要接任务用贡献点换些灵药给元曼吃,没法专心修炼。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闭关,可练气期十层是个坎儿,要么冲击筑基期,要么顺其自然等练气期十二层大圆满再筑基。不过练气期十一层和十二层已经有了些筑基化,没有一定的感悟和引导,是很难突破的。 茂盛还没辟谷,也没有灵石买昂贵的辟谷丹,是以每隔两三天都要吃点东西果腹。收到茂竹略微激动的传讯,他没有迟疑,去任务大厅寻了个任务便御剑离开了。 等他到了家,见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些喜悦,不解地笑着问道:“发生什么好事了?” 茂竹赶紧将储物袋里的玉瓶拿出来,塞到他怀中,咧着嘴笑:“夫人给你的。” 茂盛挑下眉,神识往里一探,差点跳起来,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赶紧收入储物袋中,不敢置信地问道:“我没看错吧?真是……” 众人点点头,茂丰笑着说:“对,是夫人特意给你留的。你为哥嫂耽搁了好几年,底蕴积攒得足了,加上这颗上品丹药,一定能够顺利冲击筑基期。” 茂盛狠狠地点头,紧紧握住储物袋,“我肯定可以的,等我筑基了,就是天蛛宗的内门弟子,哪怕咱没什么根基,也能被哪个峰主看重收为徒弟。到时候……”说到这里,他略微迟疑,自己已经认主,便是姜舒晴的所有物,哪能再替家族着想呢? “二弟,你什么都不要想,先闭关修炼吧。茂家在百鸣镇伫立了数百年,哪能轻易被人灭族?”茂丰拍拍他的肩膀说:“再者,夫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到了百鸣镇,便说明天不亡我茂家。一切顺其自然吧。” 茂盛应声,没敢多停留,连任务都不做了,直接御剑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启阵法后,打坐修炼。 姜舒晴坐在炼丹室里,脑海中翻看着丹符宗传承里的各种丹方,其中便有将髓液炼制成丹药的方子。丹符宗是上古修真界里的老牌家族,其底蕴深厚不在资源,而是传承,哪怕是个小法决都带着种繁奥与妙意。在丹方中,其并不是一味地给出各种灵药搭配比例、法决,而是就主灵药作用、属性等分门别类颇为系统地给出的。 丹药里大多有一味或多种主灵药,再添加能够将药性发挥至极的辅药。辅药的选择范围大,却也不好配比,若是没有选择好,轻则减损主灵药性,重则炸炉…… 上古时期留下来的丹方,辅药在如今也是众人追捧的稀罕物。她耐下心将丹方里各种辅药的药性和量一一分析着,不求将赤髓液发挥极致,那也不能炸炉吧? 虽然赤髓液罕见,她也咬着牙硬着头皮用此练手,越罕见,越有压力,就越谨慎,说不定她能得到个小惊喜呢。 姜舒晴深吸口气,在超市中用匕首在髓珀上划了一道,手微微挤压,便有一滴赤髓液凝出髓珀外。她用灵力包裹住赤髓液扯出超市。 她眼睛微眯,牙一咬,从那五亩地里选择了几种灵药来平衡赤髓液里强大的灵气与药性。再从茂家提供的灵药里,挑选了两百多种灵药,用以控制成药药性的方向。可以说赤髓液是发动机,那几种绝佳的灵药是轮胎,而这两百多种灵药组成了方向盘。 这个工程颇为浩大,她足足用了七天才筛选出丹方。 略微调息,姜舒晴开始炼制洗灵丹,灵药处理、萃取、融合、炼制、凝丹…… 完整的步骤下来,当最后一个凝丹法决打出,空气中飘散着浓郁令人浑身震荡的药香时,她后辈沁出薄薄一层汗。 姜舒晴手脚发凉地将神识探入进去,里面竟然躺着九颗生了三道半紫晕的洗灵丹! 她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或许是她每一步格外谨慎,在最后成丹时,并没有直接投入彼岸焰花灼烧,反而是控制着彼岸焰花大小,一点点祛杂,所以成丹率和品质都得到了提升。 姜舒晴看了下剩下的灵药,还够五炉的,不过,其他灵药也能够替代一二,如此下来又凑出十炉的量。 她给茂竹传讯说自己会晚几天出关,然后闭上眼缓慢地将刚才那炉丹在脑中重复数百遍,每一个步骤似是深刻入识海,这才继续炼制第二炉。 一共十六炉,前六炉的丹方一样,加上她慎之又慎的态度,几乎完全复刻第一炉,是以皆是成丹率九成的上品三晕丹。 后来的十炉,丹方有了些改变,药性折损一成,成丹率八成上品一晕丹,也大大超过她未炼制丹药时的期待。 已经过去十八天,她感觉到练气期十二层的壁障有些松动,唇角抹开浅淡的笑,站起身捏了个清尘决挥开阵法大步往前跃去。 回了家,众人精神状态良好,略微说了几句话,姜舒晴给他们一人发了一颗洗灵丹,“它能逆转你们与大道无缘的命运,也能够让你们的灵根一次比一次地精纯。这才是治标提升修炼速度的法子。 不过,你们要承受的痛苦也非常人所能忍的……” 大家听了脸上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激动的情绪,深吸口气,满是虔诚地接过玉瓶,迫不及待地闭关服用洗灵丹。 有谁能舒舒服服顺顺当当地达成所愿?在逆天改命的路上,忍痛耐劳几乎是每个修士必备的素质了。 连俩奶娃脸上都带着无比地坚定,让姜舒晴一肚子的嘱咐又咽了回去。 给茂竹家每个人一颗洗灵丹、茂家五颗,又把从茂盛那里借得丹炉还回去,姜舒晴回到炼丹室,布置上阵法,调息后服用了一颗洗灵丹。 第一百一十五章 筑基 姜舒晴尽可能地将洗灵丹的药性调制温和,可洗涤全身的疼痛依然让人难以忍受,偏偏她不能任由自己被铺天盖地的疼痛驾驭,还得拼命寻回神识夺取主动权,引导着洗灵丹分成两股,一股用以焚烧淬炼,一股用以修复固本。 时间被拉长,几乎要同永远相齐,看不见尽头,只有一直挑战着自己极限的痛苦。熬着熬着,漫长又化成了弹指一瞬,浑身被洗涤后,散发着蓬勃生机。 灵气打着旋地从她头顶涌入,撕裂空气的嗡鸣声像是胜利的奏乐。 姜舒晴也急速地运转着九天玄冰决,源源不断的灵力流经全身后汇集到丹田,越积越多,雾气蒙蒙渐渐接连成片。 叮咚一声,极脆的响声让滞留在四周凝结如实的灵气再次疯狂起来。 灵力凝成滴成串掉落,经脉、丹田壁、神识亦是如同多骨诺米牌,先后动荡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了洗灵入骨的疼痛,筑基带来的难受让她能面不改色地进行。 洞外乌云凝聚,引来百鸣镇多方势力地窥探,整整一天,乌云里才酝酿出罡雷,穿透洞穴直直冲她而来。 姜舒晴似有所感,手握成拳迎上,那雷电瞬间将娇嫩白皙的皮肤灼焦,雷丝顺着胳膊蔓延至全身,将她本就精纯的身体又锻造了一遍。 罡雷一共有九道,一道比一道威力大,姜舒晴全神贯注地引导着雷力,将多余的引入超市,争取不浪费一丝一毫。 雷来得快,去得也快,修士能够用以锻造的千中难有一,瞧着超市里被定格的罡雷,姜舒晴浑身更加舒泰了。这可是大补之物,还凝聚了道义,往后她修炼速度滞缓,用此锻造一遍,绝对犹如插了翅膀,速度快得让人难以企及。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化成了齑粉,姜舒晴捏了个清尘决,换上身绯色的衣衫,这才查看自己的修为。 洗灵丹、罡雷和她这些日子炼丹的积累,三相叠加,她竟然一跃成为筑基期三层巅峰修士!姜舒晴有些惊讶地合不上嘴,自己这速度够可以啊,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期三层,花了没一年时间呢。 趁着灵力充沛,她拿出朱砂和符纸,开始刻画起来,正好稳固下修为,消化洗灵丹的余蕴。 筑基期修士的经脉拓宽许多,丹田里灵力的贮存方式也从雾态转为液态,提高不知凡几。她刻画符箓也感受到了极大的便利,就犹如从零点三八笔芯改成五毫米,通畅到飞起! 只是略微让她遗憾的是,识海中丹符宗的传承并没有随着她修为的提升再开放一阶。 刻画了五天符箓,又用了两天夯实修为,姜舒晴在百鸣赛这一天出关。 她将自己的修为调制练气期八层,贴着隐身符,收起自己的阵法,直接从炼丹室的阵法中步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天上还缀着星辰,风带着股寒意,整个百鸣镇都在酣睡中。 她回了家,刚撤去隐息符,院中的其他人便感知纷纷闪身出来。 姜舒晴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上自个儿领教过品三晕洗灵丹逆天的药力,是以瞧着他们个个不仅引气入体,修为还都在练气期六层上下。而先一步引气入体的禹安、姜七、姜十三、姜二十九更是到了练气期九层左右。 高卓然、高雅然俩小兄妹则是练气期十二层修士,他们还不足五岁,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这么一对比,姜舒晴飘飘然的心立马落了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 “我们入城的时候,五个家族都知晓。还不足俩月,咱修为提升得太快,很容易引来别人觊觎。”姜舒晴欣慰过后,便嘱咐道:“卓儿、雅儿,你们的修为调至刚开始的练气期三层,禹安、姜七你们四个练气期二层,其余的都调为先天十二层巅峰。” 用的是符医前辈里的法决,能够瞒过相隔两个大阶的修士。 姜舒晴又一人发给他们两张防御符一张攻击符一张隐身符,“记住,先保命再谋其他!” 众人一一应着。 茂竹得了她的传讯符在前院候着了,见她出现,便略微激动地开始汇报着众人的情况。他们一家人都服用了洗灵丹,浑身被洗涤一遍,排出许多污浊,资质得到极大的提升,修为亦是接连跳着。他已经是练气期十层修士,更重要的是茂宇损坏的灵根得到修复和淬炼,因为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多,心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着,竟是从原来停滞不前的练气期五层一跃至练气期十二层大圆满,只差一个契机变能筑基! 母亲的身体也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 “族长和长老们想着筑基丹和洗灵丹相叠加效果更好,三个族叔服用筑基丹后都成功筑基,且夫人提供的丹药品质好,他们还往上冲了一小阶。老祖宗,”他激动地小声说,“老祖宗卡在筑基期五层几十年了,有了这颗筑基期,他已经摸到筑基期七层的边了。 后来夫人又送了五颗洗灵丹,那三个族叔修为又提升了两三阶,老祖宗也再次突破筑基期七层,成为了筑基期八层修士! 有老祖宗坐镇,茂家有底气也有实力同其他四家族斗上一斗!” 姜舒晴心里也微微舒口气,修士们打仗可不跟凡间一样,只要有高阶修士坐镇,便赢了大半,毕竟每个人都惜命,可不愿被被人推出去当炮灰。 她询问了下百鸣赛的规则,拿出一百张三阶防御符,“其他四家有意为难茂家,必然会在擂台上下死手,有防御符在,茂家精英得以保存,才能让他们忌惮些。” 茂竹眼睛发红地接过来,跪倒在地,“夫人,您是茂家的恩人……” “好了,”姜舒晴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连连摆手道:“我只希望茂家真如同你们所说,如同我所见得一样,是守护着初心、正义和情谊的。这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也是我跟茂家达成的合作,当不得谢。” 茂竹咧着唇笑,话是这么说,可真正有本事的炼丹师、符箓师却不会管他们这些蝼蚁的存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1 姜舒晴又拿出了五十张隐息符,以郑家的行事,怕也会让族人隐匿真实修为夺得比赛。反正大家脸皮都撕破了,百鸣赛是第一仗,她得让他们打从开始就栽个跟头! 晨光熹微,百鸣镇渐渐苏醒,那喧嚣声与往日不同。 姜舒晴几乎是一口气闭关了两个月,没敢眯一会儿,吃饭也是追求一个速度。赛事在即,她反而放松下来,招呼众人吃顿丰盛的早餐,摆了一桌子的吃食,很快便入了肚,抚慰了大家这么久来紧绷的心神。 他们暂时换上茂家的族服,浅蓝色的底,赤色鹊羽纹勾勒,玄色腰带一束,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俩小娃也发了狠地修炼,脸上的婴儿肥消了大半,个子倒是拔高起来,配上那肃穆的神情,更像是小大人了。 一个练气期十层的茂家族人引着他们按照修为不同,入了不同的队伍。 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镇中心而去,其他四家也穿戴统一由各个族地汇聚而来。 镇中心很大,有个高耸入云的柱子,里面裹藏了护镇大法以及一个小型戒子阵。五个家族的长老拿出等同的灵石按在柱子上,空中瞬间荡漾起流光,原本拥挤的中心广场,顿时空旷起来,就像是人们缩小到原来的一半。 哪怕每两年见证一次,人们还是忍不住小小惊叹一番。 来自凡间的几十人内心满是激荡,一股誓死追求大道的信念油然而起,修仙界展露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族长们互相寒暄几句,站在了柱子下的高台上,前段时间的剑拔弩张消失的无影无踪,各个脸上端着伪善的笑,唇角勾着抹深深的期待和幸灾乐祸。 众人面朝着天空一个方向眺望,数千人的广场安静得紧,没多大会几十个黑点急速靠近。姜舒晴混在练气期八层的队伍中,将灵力运在眸子前,很清晰地看见数十个各穿着自家法袍的修士。 他们身上的威压没有收敛,直接让低阶修士满头大汗地匍匐在地。姜舒晴眸光一闪,身上贴上隐身符消失在原地。 这二十二个修士来自北荒域四大宗派七个大家族,修为皆在筑基期十层左右,各个都是百鸣镇修士仰望尊崇的存在。 等他们脚踏上台阶,五个族长连忙上前迎接,恭维的话不要钱地说了一通。四大宗派七个大家族的修士们都傲慢地嗯哼一声入了座,这才将威压一敛。 百鸣赛的鼓声敲响,空中焰花绚烂。 百鸣赛规则十分简单粗暴,五个家族练气期修为每个阶段各出十人,筑基期修士每个阶段各三人,一一抽签对战,点到为止,胜者根据修为不同可得数额不定的灵石。每个阶段胜利者多的那个家族又额外会多得到三个入秘境的名额,比赛在四大宗派七大家族见证下绝对公平公正。 鼓点节奏一变,一个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们纷纷脚尖轻点地冲擂台跃去。他们将灵力在指尖凝聚成名字,冲一颗珠子打过去,华光流彩闪过,虚空便出了对战名单。 练气期四层修士刚能做到灵力外放,体内经脉狭窄,适合修炼的法术有限,适合辅攻,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拳头大小。 或许其他四家暗地里联盟,族人底气足,打起来一副不要命的姿态,似是胜券在握。可他们到底是吃肉的猎狗,茂家这逃命的兔子怎能坐以待毙?你凶,我比你还凶,光脚还怕穿鞋的吗? 这两个月的磨刀初见成效,第一场茂家便以绝对的优势胜出。 所有人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怒,不过是练气期四层的小修士,热身罢了,没有几个人放在心上。 不过当茂家拿到练气期四层赛事的胜利时,众人表情就有些微妙了。毕竟同一个擂台上,每家各一个修士混战在一起,四打一还能让茂家小子们给赢了,这真得有些丢脸。 是以练气期五层的时候,其他四家一改之前的凶猛主攻,防守上做到滴水不漏,且采取了诸多战术:车轮战。只是他们不知道为了这次的比赛,茂家人做了多少准备,又有多少次挑战极限地演练。 不管他们战术是什么,茂家人都不惧,不将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出手快狠准,将每一场战争都当成生死决斗。 那狼崽子的狠劲,让高阶修士看了都倒抽口气,不过茂家人都点到为止,也不给对方耍阴的机会,直接在裁判挥旗后,跃下擂台。 是以练气期五层赛事依旧被茂家收入囊中。 几个族长对视一眼,茂家今年来势凶猛,可对他们来说,这是垂死挣扎。微微颔首后,台下的小辈们接收到信息,暗暗让高阶修士压制修为上场比赛。 五个世家明争暗斗的厉害,小辈精英们也经常在历练时遇到切磋一番,谁的修为如何,那都是公开透明的。可郑家如今搭乘上青羽宗和凌家,资源便多起来,暗地里培养小辈,是以百鸣赛最终赢家非他们郑家莫属。 练气期六层修士灵力储备多了些,灵力与体力几乎持平对战。第一场比赛,擂台阵法刚开启,其他四个家族小辈续满灵力冲着茂家人而去,五颜六色的灵力耀人眼,若茂家小辈运起灵力防御,势必要耗去半数。 可就在灵力要击中茂家小辈时,那人腿一屈,后背几乎同地面相贴,掌心运转灵力冲郑家小辈而去。一个灵力充盈,一个灵力耗去两成,哪怕隐藏的修为高了两阶,依旧被茂家灵活躲过致命一击轻松的模样震了下。 就这空挡,灵力已经到了面前。郑家小辈连忙运气灵力防御,可茂家小辈掌心一转,拍上了杜家小辈,虽然只用了两成灵力,但角度刁钻,直接让杜家小辈出局。 另一只手也同时向着元家小辈和叶家小辈各放出两股灵力,声东击西运用得着实让人防不胜防,元家、叶家也被封了筋脉,暂时释放不出灵力而认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全胜 郑家小辈握着拳头,看向去了六成灵力的茂家小辈,轻蔑地笑道:“你不如现在就认输,省的待会接不住我的灵力,损了根骨与大道无缘。”心里却想,自己这个剩下多半灵力的练气期八层修士,还能打不过练气期六层小辈? 板上钉钉好吧! 郑家第一场胜仗就由自个儿打响吧! 茂家小辈一声不吭,只是唇角泛着抹笑意,笑意夹带着入骨的冷意与决绝,瞧得人心里发毛。 下一秒他便消失在了原地,不,在高阶修士眼中,他速度极快地绕过郑家小辈,来到了其后方,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时,拼尽全力将灵力打了出去。 郑家小辈眼睛睁大,痛苦地跪倒在地,嘴角里溢出的血汩汩流着。他难以置信自己被个小两阶的修士给毁了灵根,“你……” 茂家小辈浑身没有丝毫灵力,身子沉重地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胸口发闷,“哎呀,不好意思,我用力过猛了。” 饶是脸皮厚的郑家人也不好点出来,不说刚开始其他四家置茂家小辈于死地的架势,就是茂家小辈掌控住力道不伤人,那么自己也就只有陨落的份,让人开不了口斥责。更何况,这只是恶战的第一场,郑家人还想毁了茂家小辈呢,哪能现在点出来再之后自己打脸呢? 练气期第一场若是说其他四家人大意,那么接下来的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茂家人都以让人意料不到的方式,快准狠地夺得比赛。 瞧瞧茂家人的凶猛气势,其他四家小辈们心里生了怯意,毕竟赌得是自己问鼎大道的路,以世家的现状来说,自己灵根被毁了,那就绝无可能再修炼了。 是以第五场,叶家小辈不战而降直接跳出阵法,一个退出,让其他三家心里浮躁,有些自乱阵脚,很快茂家小辈又夺得一场比赛。 最终茂家折损了两个小辈,夺得了练气期六层赛事的胜利。那俩小辈自爆的架势,更将众人震慑在原地。 百鸣镇相对来说环境还算安全,这是五个世家头一次撕破脸。自爆一词,他们也仅仅听说过,尚未见识到。哪怕练气期六层修士自爆的威力,也让筑基期修士浑身一颤。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其他四家族长对视一眼,知道他们行事操之过急,还给了茂家人部署的时间。他们非但没杀茂家锐气,反倒让自家小辈生了怯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到练气期七层的时候,郑家发狠地让隔了三层的小辈隐匿修为。练气期十层与七层,差异甚大,加上他们观摩了许多场比赛,已经摸清了茂家人的套路。上来就一个绝杀,就不信茂家人还能逃出生天? 茂家人可不会坐以待毙。姜舒晴给茂家五十颗聚气丹,丹药品质为上,给许多修为停滞不前、积蕴足的族人提供了进一步的可能。一颗丹药,帮助他们冲破壁障,在灵气蜂拥中经脉、丹田得到洗伐,排除杂质,修炼速度得到大大提升。 一个多月的修炼,茂家小辈们有不少修为跳跃式增加。 有姜舒晴提供的隐息符,他们也隐藏起真实修为迷惑敌人,依旧执行快准狠,夺得胜利。 茂家一反往日低调,每一层赛事都夺得胜利,哪怕筑基期! 其他四家修士脸色铁青,被请来观战的筑基期修士脸上带着股玩味。虽然茂家没有太过出挑的修士,但谁能说其成就止于此? 一共八十二场小赛事,十一场大赛事,茂家入手五百七十枚下品灵石、三十枚中品灵石,再多获得三十三名入秘境的名额。 茂家在赛事上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其他四家有些深深忌惮,以一敌四,准确来说还能跨阶对战。他们根本不能确定,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四家能否啃动茂家这个硬骨头。 四个家族族长忍不住互相传音商量,所有计划都搁浅,瓜分茂家一事要从长计议。 茂家在百鸣赛中大放光彩,可族人们在挑剔的四大宗派和七大家族眼中只得个普通资质、心狠手辣的印象,并没有招纳的打算。 这让其他四家长长松了口气。 茂家灭族危机暂时解除,族长和长老们对视一眼,还不敢松懈。他们只是以狠劲震慑到了敌方,治标不治本。 老祖宗是筑基期八层修士,在百鸣镇排老大,可随便一个宗派、大世家里,筑基期修士论沓计算。此刻他现身,恐怕非但不能将其他四家的歹心搅碎,反倒会让郑家请外援,给茂家致命一击! 几日后百鸣秘境怕也会生出事端。 恭送走那二十多名筑基期修士,五个族长话没多说,只相约五日后在妖柏林外再聚,一起开启百鸣秘境,便各自带队回去。 回到族地,族长和长老们将得到的灵石去了大半赠与姜舒晴,又许给她五个进入秘境的名额,便继续商讨秘境之事。 姜舒晴没再回炼丹室,而是在屋子里设置聚灵阵,刻画了三日的符箓,用两天时间将灵力和神识调制最佳状态。她运转着九天玄冰决,多余的灵力则储存在超市里。 她自己占用一个名额,剩下的四个,则给了茂家兄妹三人和元曼,而元丰和姜父一行人则被她收入到超市里,准备一起带入秘境。 五日过去,四个筑基期的长老们领着众人前往妖柏林外围。每个家族有五十三个名额,再加上比赛的三十三个名额。 秘境只对筑基期以下修士开放,且只能承载二百人出入。 百鸣秘境是妖柏林在数万年中分割出来的一个空间,每两年出现一次,每次开放一个月的时间。其内自成世界,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也就是说修士能够在里面待十个月。 秘境里灵草皆不高于三阶,灵兽亦是如此,成为百鸣镇小辈们历练最重要的场所之一。 姜舒晴外调修为是练气期八层,这能够骗过修士们,但经脉和丹田里灵力强度却不容易骗过秘境。她直接将丹田和经脉里的灵力送入超市里,只留下练气期十二层修士能够盛的最大量。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秘境 五个家族的筑基期修士点了点各自的人数,便开始凝结灵力,拿出属于自己家族的那个传送牌,往里面疯狂地输入灵力。 经过百鸣赛,其他四个家族再也不敢抱着侥幸的心理,规规矩矩的好歹没有出岔子。 妖柏林外有个半大的石头山,在那纹路奇怪的崖壁上突然漾开粼粼波纹,那灰褐色的石头渐渐变得浅薄直至透明,露出一条人侧身能够通过的小道。 “还愣着干什么,进啊!”不知道谁喝了一声,众人连忙排队利索地往洞里面钻去。 本来其他四家想让茂家族人排在最后一位,可茂家实力在那里摆着呢,又不抢郑家第一的位置,其他三家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按家族实力排队。 百鸣秘境很大,并不输与一个妖柏林,有人说秘境是新生的妖柏林,里面低阶灵药和灵兽泛滥成灾,只可惜限制了修士的修为。让这么一个大宝库搁在眼前,他们只能取个皮毛。 等众人踏入秘境,眼前景象一闪,便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没有哪两个人是能在一起的。有的时候在秘境待十个月也不一定能够碰到人影,秘境里又限制飞行,是以要组队打怪,需要耗费不少资源,什么疾行符、定位符,再者哪怕他们组成个十几人、几十人的队伍,没有经历过生死较量的族人,也不是修为相同整日厮杀争地盘灵兽的对手,更何况人多也吸引灵兽群呢,反倒是折损颇多。 渐渐地修士们就顺其自然,没再多费心思。 姜舒晴是符箓师,自然备足了符箓,查看了茂家三兄妹和元曼的位置,接连撕了几张缩寸符,在周围景物疯狂倒退中,也对跃过的地方有了大致的了解。 秘境灵气浓度浓厚,却因为刚生出不到万年,规则尚不完善,像是孩儿童般有着诸多挑剔。没有一个生灵被允许超过三阶,这是对没有开智灵物的要求,而修士只能在筑基期以下。 灵草是不少,可大都有灵兽看护着,一阶灵兽相当于练气期四层左右,二阶灵兽约为修士练气期九层的实力,三阶灵兽更是堪比修士筑基期三四层!这还只是它们灵力容纳量,有点常识的修士都清楚,灵兽大都凶恶,三五个同阶修士都不一定能逃出生天。 灵兽对修士来说浑身都是宝,兽皮可以制作灵器、符纸、法衣,兽血可以炼制朱砂,骨骼也能制作灵器,灵肉、兽血里富含灵气,食用或炼丹都不错。更何况灵兽体内有晶石,修士可以直接拿来修炼! 可同样的,修士也是灵兽们开智、提升修为的大补之物。 随着秘境出现的时间越长,里面的灵兽和灵丹级别也渐增,三阶灵物已经成规模。这几十年来,百鸣镇修士的历练越发艰难,能够带着资源回去的修士十中难有六七。真正诠释了机缘与凶险并存! 有着茂家提供的地图,姜舒晴心里有了粗略的认知。她先寻了茂竹,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地撕了个符箓,在那华光大盛时,将人先装入超市,这才继续用缩寸符寻找下一个人。 符箓里蕴含的灵力有限,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自然是多利用超市。等寻到其他三人,姜舒晴又用了一个缩寸符,落脚在林子的外围,这里灵兽、灵药的等级都较低。 她不放心地用神识再扫荡一遍,见没有异常这才手一挥,将所有人都放了出来,对外解释是,自己用了传送符。 四十个人的队伍显得颇为浩荡,她轻咳一声,站在一个青石上,巡视众人一眼,神色严肃地道:“修真界充满了凶险,我们要快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和实力。你们最近修为提升的太快,境界不稳定,得要用足够的实战来夯实。 如果不出意外,从秘境里出去,我们就要一边提高自己修为,一边往中和域赶去。只有我们足够强悍,才能入最强的门派,又更好的发展。” 一听这话,所有人热血澎湃,谁不崇拜强者?谁又甘于平庸? 他们都坚信有姜舒晴带着,自己一定能够按照她规划的轨迹,一点点接近天道,哪怕不能飞升,也比旁人走得远。 “十个月的时间,我们要将秘境寻摸一遍,白天赶路收集资源,晚上打坐修炼。”姜舒晴安排着,将自己跟禹安商讨的战术说了下。在实战中,众人看看自己擅长做什么,等以后熟练组队时,能够配合默契。 按照禹安的话来说,他们这就是打野模式,唯一不同的是,这是一场不清零的游戏。他们更该玩出高级感,灵药、灵兽、修为、实力大丰收! 元曼作为几十人团的向导,领着他们往林中进发。 秘境真是个天然大宝库,里面灵物种类奇多,数量庞大,众人采取了地毯式收割,只留下年份低的灵药和尚未成熟的灵兽。 刚开始大家面对灵兽手忙脚乱,一会儿让疾风兔溜走了,一会儿又被七眼蛇给喷毒,一会儿又对蛮横皮糙的短吻猪束手无策…… 渐渐地他们互相磨合、协作对战,以最短的时间发现猎物的短板和弱点,也摸索出不少应敌的法子。是以他们开始在元曼的引路下,去寻摸更高阶的灵药和灵兽。 等面对三阶灵兽团战模式依旧无敌时,姜舒晴又让他们自己对敌,毕竟修士们有半数的时间闭关,哪能次次在一起刷怪? 若是临时组队,又是猪队友,他们可不就得靠自己吗? 全面提升实力,才是王道。 姜舒晴也没有偷懒,硬着头皮在禹安的指导下,挥舞着茂家赠送的上品灵剑,与灵兽厮杀。她也是从最低等的灵兽开始,虽然一阶灵兽灵力不足,可它们能够生于妖柏林,从高阶灵兽周围讨生活,自然有各自的看家本领。 更何况她为了最大程度磨砺自己,特意将修为压制练气期四层。这就要求姜舒晴速度、敏捷度、力量、精准度、身体强度等等全方面提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馈赠 姜舒晴在成百上千次的磨炼中,很快就寻到了自己对敌的模式,也能够灵巧地以不变应万变。 储物袋算上茂家的一个,也只有九个。百鸣镇上几乎没有卖储物袋的,自家人都用不过来,哪里还有多余的拿出去卖? 不过姜舒晴有超市,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储物手镯,正好用来搁置采来的灵药和拆分妥当的灵兽。 十个月对于凡人来说颇为漫长,可对于不将睡眠考虑在内的修士来说不过眨眼的工夫。 姜舒晴的修为压制在练气期以内,在付出极大的努力过后,竟是能够以练气期十二层大圆满的修为,轻松收拾三阶灵兽。其他人也在实战中收获颇大,尤其是姜家人,他们结合之前凡间的经验,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战斗模式。有主子带头,他们纷纷跃阶而战,哪怕面对三阶灵兽,也能拿出蚂蚁对待大象的坚决,一点点耗死对方。 姜舒晴的神识高于所有人,在遇到其他修士之前,就带着众人给避开,少了许多麻烦。 在大家日夜不歇的赶路和修炼中,他们当真将整个秘境扫荡一遍,把三阶灵兽和灵草都收罗入怀,二阶的也笼了大半。 等秘境关闭的时候,姜舒晴将除了茂家兄妹三人和元曼的所有人再次收入超市,很快便跟其他人一起被秘境甩出来。 众人大都狼狈不堪,衣衫褴褛,有些甚至缺胳膊断腿、满身血污,只有姜舒晴五个人衣衫光鲜、精神劲十足惹人眼。 因为大家怀里都揣着不少好东西,谁都没有心情打架斗殴,是以在高阶修士护送下匆匆回了族里。 姜舒晴拿出了半成的所得交给茂家族长,资源大多以刚开始他们练手的一阶灵物为主,还有少许的二阶灵物。哪怕是这样,也比其他一百九十多人搜罗的东西多得多! 族长见了,脸上露出抹苦笑,摆摆手道:“我们茂家能够躲过这次危机,姜道友出了不少力气。这五个进入秘境的名额本就属于你的,你不需要上交给我们。 再者,我们底蕴太薄了,根本消受不起这些好东西。” 姜舒晴一听便明白过来,简单来说,灵草和灵兽都挺好,可是茂家供奉的炼丹师、炼器师、符箓师、布阵师等,只是聊胜于无,糟蹋好资源,倒不如给她物尽其用。 到目前为止,茂家人为人处世都让她感觉很舒服。 她想着送佛送到西,沉思下,犹豫地开口道:“我本不该管你们百鸣镇的事情。你们五家在镇上鼎立数百年,可就因为郑家有了个单灵根的修士,打破了这种平衡。甚至生出要吞并茂家的事情来。 若是你们茂家实力大增,不知道会牵扯出怎样的事端?” 族长叹口气,“天道永恒,大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种平衡总要有人去打破。谁知道破而后立不是一种顺应天道的提升? 只看站在高位之人能否立得住、守得住……” 姜舒晴赞同地点点头,便道:“我若是给你们机会,你们能当好这高位之人?而非郑家那般欺辱他人、损人利己?” 族长听了,内心一片激动,知道属于茂家崛起的机会即将来临,直接跟身后的八个长老一起抱手用魂力起誓虔诚、认真地道:“我茂家一定守住初心,不做欺辱他人、损人利己之事,护住百鸣镇所有修士,共同追逐大道! 若违背初心,修为不得进益,受心魔所扰而陨!” 修士们特别注重誓言,尤其是用魂力起誓,若是违背了誓言,真会被心魔所噬,不是闹着玩的。 姜舒晴笑着说:“好,有你们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你们将族人召集起来,我挑选几个好苗子,传授他们炼丹、制符、炼器、布阵。他们能否学成,就看个人造化。” 族长和长老们连连道谢,将精英族人们都召集起来。学习这些东西也需要悟性,且学会后又能反作用于修炼。 姜舒晴趁此机会刻画了些符箓,等人到了跟前,便用三个符箓摆了个小阵法,让人坐进去。这是黄粱一梦符,也叫做预言符,她给对方一个暗示,让其在这个假设上迈步,瞧瞧能有多大的成就。 三百人里,她让每个人都进行了四次测试,挑挑拣拣中,每种辅修都各选了三人。他们大都有能力成为六阶辅修,比北荒域里最高辅修还要高上一阶呢。 她将符医前辈收集的东西,分门别类地传入到他们的识海中。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这十二个族人需要大量的摸索才能成长起来,是以姜舒晴将那半成资源交给族长手里,用此来填窟窿。 族长这次没有拒绝,家族底蕴太薄,根本没有多少能拿出手的谢礼,只能干巴巴地嘱咐茂竹一家人好好侍奉姜家,有什么困难一定回来说。茂家虽然帮不了大忙,可人力足足的,总能寻到解决法子。 秘境里采集的灵药足够她将髓珀里的赤髓液都给炼制成丹药。她想起那二百多名小死士,还是在百鸣镇停留了些时日,一口气将赤髓液又炼制了一百炉,得了七百多颗洗灵丹。 回到小院里,她在偏院中设下阵法,手一挥将那二百一十三人给放了出来。他们猛地脚落地,下意识浑身绷紧,眸光如刀隐藏在发丝间,声息却轻微到让人察觉不出来。 他们是从万人流浪儿中杀出来的,心性早被磨砺成为化石,想要生的念头一直支撑着他们忍受残酷的训练。他们学的东西也很多,是外面千金难求的死士。 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他们年如一日地训练,看多了周围的同伴死了,又有新得涌进来。猛地面对天空的烈阳,嗅到空气中百花绽放的浓香,感受到微风拂面,他们忍不住颤抖起来。 目光巡视一圈,最终望向院中坐在石椅的绝色女子身上。 姜舒晴满意他们的表现,轻笑着说:“如你们所见,我将你们从地宫中救出来,不过呢,我们现在身处修真界。” 第一百二十章 拦路 众人低垂的眸子里盛满了不置信,修真界? 不过想想他们前一刻还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与身边的人厮杀只为活下去,下一刻就沐浴着日光,连身上的疼意都减了大半,这又如何解释? “在修真界,人们生存依然残酷,我只想问问你们。是要当个自由的凡人,在修真界成为蝼蚁般的存在,死后入了轮回。还是同我签订魂契,在修炼的同时,帮我办事,不得有丝毫背叛心,拥有问鼎大道的机会?” 众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这种选择,从他们被人纳入死士挑选的那日起,就不被允许了。再者,谁也不愿意做出头之人,毕竟之前有太多血泪教训了。 姜舒晴挑下眉,想了想,手里捏着清尘决往他们身上一送。 似是风微微荡了一下,他们便感受到没当死士前,洗过热水澡后的浑身松快,身上的血污也不见踪影了。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说这话不是为了考验你们,只是想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补充了一句。 可大家依然无动于衷,木愣愣的跟化石般。世界在他们面前永远关闭了,猛地打开,那束光芒太盛,根本照不透冷硬如铁的心。 好难沟通,她撑着额头,“算了,你们离开吧,我会跟茂家说一声的。在这里普通人虽然过得有些艰难,但比你们之前要好上许多。希望下辈子你们能投个好胎。” “夫人,”看看姜舒晴的发型,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暗哑着嗓子迟疑开口:“您说得修真界……” “嗯,不外乎飞天遁地、寿命绵长。” “那我跟着您,”少年咬下牙说:“这一世都活不明白,哪能将希望寄托在来世?” “你可想明白了,入了大道,你只有陨落魂飞魄散的份,不能再入轮回。” “如果这一世我们受了这么多苦,却一无所得,那才叫不甘心。”另一个少女目光坚定地说,“总要闯一闯,说不定我们受的罪是为了今日呢?” 在凡间那么苦他们都能熬过来了,可以修仙,这种机会有谁能够抵抗呢?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这一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舒晴抿唇笑道:“好,那你们起誓要坚守初心,不可做恶事,不能背叛与我。我用会刻画符箓,将你们的誓言敲入神魂,只要违背,便与大道无缘。” 每一个人都拇指压住尾指,举起右手认真虔诚地发誓。 她细细辨认,确定没有一个浑水摸鱼之人,便在他们最后一个字落下后,虚空刻画的符箓往前一拍,皆化作星星点点入了他们身体里。 姜舒晴把从符医前辈那里得来的传承一一传入他们识海,又各自分发了洗灵丹、引灵丹,“十日后,我们出发前往中和域,途中必然有诸多艰难险阻,你们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们纷纷应声,在院子里各自寻了地方,开始服用洗灵丹。 洗髓伐脉塑灵根的疼是游离在身体每处,汇集在一起能让人想要生出自杀的冲动。可他们心性坚韧,咬着牙撑过来,这是同过去告别,往后一定会不一样的。 二百多名少男少女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灵根被洗涤出来。他们本就是万中挑选出来根骨清奇之人,加上多年的积蕴,人生大起大落间,有小半数人直接引气入体,更是有三个人顿悟,修为蹭蹭上涨。 没有引气入体的,按照姜舒晴的话并没有立马服下引灵丹,而是打坐感受天地灵气。有了灵根,他们对天地间的感知更加敏锐了,是以又有三分之一人在两日内先后引气入体。 其余的也在五天中引气入体,竟是没有一个人碰引灵丹,只因姜舒晴说服用此丹的人以后的成就,同没有服用丹药靠自己引起入体的人成就,相差颇大。 十天一晃而过,他们最高修为是练气期六层,最低修为也是练气期二层。 姜舒晴在他们踏入门的时候再度收入超市了,跟姜家人一起同茂家告别,带着茂竹一家人,往南而去。 出了镇子没半天,她便顿下脚步,冷笑着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缩头缩尾得哪当得起修士一词?” “哈哈,果然是个水做的美人,瞧瞧这冷冰冰的脾气,忒惹人喜欢了,”一个穿着月色法衣,手摇着玉扇消瘦的男子出来,身后跟着俩灰衣人。 男子筑基期六层修士,身后俩人也都筑基期四层。 “郑道友?” “没想到百鸣赛一别,美人对我如此挂心,竟是一眼将我认出来,”郑秋亮笑着上前,手里的玉扇冲着姜舒晴下巴而去。 她利索地侧身,给身后众人一个安抚的手势。 “郑道友,我等急着赶路,还望你能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美人开口,我哪里不允呢?”郑秋亮脚往前一跨,想要更靠近一步,却被姜舒晴手止住,而其手掌心里藏匿着一张定身符。 他眼里的笑意收敛殆尽,浑身的灵力犹如灌了铅动弹不得,更不要说动嘴了。他只能用目光发出浓浓的警告之意,自己身后是青羽宗和凌家,但凡她有点脑子,都不能做出什么事情了。 “你们别动,”她手虚放在郑秋亮丹田处,冷冷地看向那俩灰衣人,“我倒是看看是你们灵力快,还是我的快。” 见他们不再有任何动作,姜舒晴视线转到郑秋亮身上。筑基期六层修士,竟然对她没有一点防备,说出去能笑掉人大牙。或许,自己练气期八层修士,真得让筑基期修士生不出一丝戒备心吧? 更重要的是,北荒域的修炼资源太匮乏了,筑基期修士身上能有多少好东西?加上郑秋亮托大,自然中了招。 姜舒晴向来喜欢速战速决,最不耐与人掰扯,“你不用这么凶地看我。区区筑基期六层修士,哪怕是单灵根,你也没有成长到被人放在心尖尖的位置。若是你连灵根都被毁了,青羽宗和凌家还愿意替你这个废人讨回公道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坊市 郑秋亮瞪大眼睛,自己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家族之事不敢在师父和岳父面前提起。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失去了先机。 姜舒晴说话的空,手心里的符箓化作透明,一点点随着风按照她神识布置在周围,等阵成泛起华光溢彩时,灰衣人已经没了逃跑的机会。 这是她根据黄粱一梦符箓改造的,被她命名为三生符。中了此符箓圈成的阵法,修士会陷入梦境,真真切切地走过三生,从牙牙学语孩儿童到耄耋老人,品尝尽酸甜苦辣,彻底体会到恶有恶报的苦果。 若是修士没能参透,会陷入无尽模式挣扎不出来,只有诚心悔过才能寻到生门。一旦出阵,那修士便能够有所顿悟,修为渐长,也是种机缘了。 相信有了三世的悔不当初,他们从阵法中出来,一定能够做个好人。 姜舒晴带着众人继续赶路,因为他们外调修为低,又都穿着凡人的衣衫,在修士眼中是一副穷酸相。加上姜舒晴怕麻烦,便女扮男装,还贴了张捏容符,将自己改造成颜色寡淡的修士,倒没有遇上杀人夺宝之事。 遇上丛林时,姜舒晴便将那二百多名修士给放出来,同大家一起刷怪。北荒域灵气浓度稀薄,与其他四域没法比,自然也孕育不出太高阶的灵物,据说妖柏林里的大妖也不过五阶,相当于修士元婴期修为。 元曼这个向导尽职尽责,节省了大家很多时间和工夫,总能最快地寻到能够折取的高阶灵物,也能提前避开危险。 一行人花了五个月的时间,徒步抵达了青羽宗山下的坊市。 姜舒晴在十五个月中,实力增长很快。她晚上休息的时候,一半时间用来画符,一半时间用以修炼,哪怕平时走路的时候,姜舒晴都会一边缓慢地运转九天玄冰决,一边将多余的灵力贮存在超市里。 她修为低,可修真界里高阶修士多得是。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在高压之下,姜舒晴已经是筑基期六层修士。有她做榜样,其他人亦是严肃对待修炼。他们来自凡间,可没有修士独来独往的习惯,一旦修炼上出现桎梏,便拿出来跟身边的人探讨,调整方向后,修为很快便能有所进益。 俩小豆丁也不知道天赋太好,还是年少不知忧愁,修炼上没有一丝坎坷,已然成为筑基期修士。他们才五岁,恐怕在中和域也没这么逆天的娃了吧? 姜舒晴忍不住看向南方,不知道此时的高敬森又是何种修为呢?接着她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心里那股酸涩和不甘,很快化开。爱情最终会变成亲情,原本的甜蜜与轰烈渐渐退去华美的外衣,只剩下到白头的相伴和油盐酱醋茶的平淡。 想想当初在逃荒的时候,自己纠结的样子,她微微叹口气,自己还是适合升级打怪大女主模式呀。 青羽宗坊市很大,光是摆摊交易的地方就等同于一个百鸣镇。姜舒晴先租了个灵气中等的三进院子,安顿好众人后,留下半数的一二阶灵兽筋骨,剩下的全换成了灵石,竟是得了大几千下品灵石。看着多,可她望着灵器铺子里几百颗才能买的法衣,想想自己身后那么多小弟,还是不够呀。 姜舒晴又将兽血和兽皮以十比一的比率兑换成了朱砂和符纸,真希望小弟们快点成长起来,这样就有人提供给她朱砂和符纸了,这可是最基础的器物。 用所有灵石买了灵药,她便回了院子。 二百一十多个死士加上姜家一行四十人,在三进院子里显得颇为拥挤。土灵根修士将院子用催发的石头给分隔成五平米一间的屋子,屋子里有一张炕,一套石桌椅。硬生生让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单间用于修炼。 姜舒晴也不吝啬,给每个房间配备了聚灵阵,三日间院子里的灵气几乎为坊市的二十倍之多。 之前一直赶路和提升修为,众人的修炼速度逐渐趋于平缓,这时候就需要炼丹、制符、布阵、炼器等方面来提升底蕴。 正好他们去中和域要横穿妖柏林,得尽快将修为提高至结丹期,顺便选择一个辅修,做好准备。 若是被其他修士得知他们的打算,恐怕要嗤笑他们土包子,修为哪里是那么容易提升的呢?有得人终其一生被卡在筑基期,哪怕有幸突破为结丹期修士,那也得耗尽大半生的时间。 可是他们这一群人里,有俩逆天的小豆丁在,有万事都张罗妥当的姜舒晴,还有完整的传承。他们又都是心性坚韧之人,认定的事情埋头做,根本不会考虑失败的可能。 姜舒晴摸到黑市出手了几瓶洗灵丹,得到了不少灵石,租借了七十多间炼丹房和炼器房供小弟们使用,又将自己采购的东西分配下去。自己也选择了一间,重新布置了下阵法,开始炼丹。 相隔十数个月,她并未生疏,反倒经过沉淀更为得心应手。 灵石充足,青羽宗坊市是北荒域最大的,物资也是最多最丰富的。姜舒晴几乎将传承里三阶极其以下的所有丹方里,能够配到的灵药都采购了不少。 姜舒晴一直坚信天道不一定就游离在山野海阔中,而是蕴藏在细微里。每一个丹药的炼制,都能让人有不一样的心得。她相信这一点点心得积攒起来,必定能够发生质的变化。 她每一种灵药炼制前,在脑海中演练上千遍,炼制一百炉,再细细回溯总结。她先炼制的是辟谷丹,一颗丹药能够让修士一个月不用吃药还没有饥饿感,给每个人两年的量后,便不再管他们,全身心投入到炼丹制符中。 姜舒晴在现代的时候是个爱玩的主,每天花费在网游里的时间能够跟睡眠时间相等。她不喜欢打打杀杀,上线后就采采药、挖挖矿、钓钓鱼,得来的东西合成后卖出,是服务器有名的生活玩家。 修仙的生活,也被她过成了网游,哪怕一遍遍重复枯燥的炼丹、画符,她依然带着种执着的干劲。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和 两年,不过服用二十四个辟谷丹的时间,修士们恍然间便过去了。 他们不曾松懈一刻,取得的成效自然喜人。他们辅修做出的成品,在黑市里出手换成灵石,用灵石购买材料继续闭关修炼。加上姜舒晴之前不吝啬地将自己成功的经验分享出来,他们个个都成为三阶辅修士。 丹药、符箓不缺,每人都配备了三阶灵器、法衣,阵法也一人数套。储物器需要对空间有极高的悟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参透的,是以他们只能花灵石给自己配备一个。 当然,他们先后筑基,最低的修为都是筑基期四层。姜舒晴则在所有三阶及其以下丹方消化掉时,进入了顿悟,等睁开眼时,已然是筑基期十层修士,随时都有可能结丹。 她脑海中传承壁障轰然碎裂,露出四五六阶的丹方和符文! 如此一来,她根本舍不得离开,将丹药、符箓出手一半,换取灵石后再度购入炼制四五六阶丹方的灵药和刻画四五六阶符箓的朱砂与符纸。殊不知大量高品质的灵药流出,给北荒域培养出不少资质上佳的小辈。 一年后,姜舒晴结丹成功,液态的灵力无限挤压,渐渐析出结晶,最后凝结成极小的金丹。之前罡雷她只消耗掉十分之一淬体,这会儿又有新得,且威力更大、数量更多的罡雷存放于超市。 姜舒晴发现,在炼丹萃取灵药时,用雷电淬炼一番,不仅能够提高成丹率,还使得丹药品质更进一阶,里面含得道义浓厚一分,对服用丹药的修士益处极大。 让人吃惊的是,高卓然在拆掉十数个储物袋后,以八岁的年龄悟出了空间概念,有了对域的认知,制作出了储物袋。虽然只有五立方米的空间,还不具备保险功能。可小家伙觉得好玩,一次又一次死磕储物袋,渐渐扩大储物袋里容纳的空间。 高雅然见母亲在炼丹制符上成就斐然,哥哥对储物器兴趣浓厚,便四处寻摸灵兽蛋。灵兽生来就被界定了等阶,有些资质普通,穷其一生都不能生出灵智;有些灵兽跟人一样,经过修炼能够问鼎大道;有些则生来就拥有神兽血脉、有灵智。 有元曼在,她寻到不少的灵兽蛋,在其孵化前,就开始用各种灵药汁液蕴养,天天诵着各种佛经,据说对开启灵智有效。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灵兽破壳而出,资质上佳。 高雅然竟是给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两个灵兽打辅助! 是以,他们在青羽宗竟然停留了五年时间,底蕴积攒得足足的,再闭关下去,不会有太大的进益。索性仗着资源丰富,提前进入到妖柏林。 二百多人的队伍看似庞大,但修真界有不少高阶修士带着自家小辈或同门历练的,倒也不打眼。离开了坊市,他们往南进发,跟许多修士一起抵达了妖柏林外围。 北荒域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只有秘境和妖柏林供众修士历练。 妖柏林面积极大,横纵在北荒域和中和域间,里面藏匿着诸多高阶灵兽,也有许多逃避追杀的凶恶之人。哪怕元婴期修士在没有做足准备之前,都不敢跨越。 大多数修士只在妖柏林外围历练,可这片地方搜寻得多了,已经没什么好东西,最后演练成杀人夺宝之地。 姜舒晴一行人都将修为调低了一大截,她是筑基期三层修士,俩孩子是练气期四层,其他修士都是练气期七八层左右。 身上穿得法衣是自家产的,有姜舒晴、禹安提供想法,又不缺乏符箓传承,是以炼器师打造的法衣不仅拥有防尘、防水、防火、耐寒耐暑,又刻画了诸多其他功能的符文,几乎将网游里完美法衣再现,有现在所有法衣具备的防御能力,还有增加修士的体力、速度、敏捷、韧性等身体素质,更有被动攻击反射伤害功能。 可以说穿上法衣,人的攻防提高许多倍,像是蜗牛背着壳四处走,安全性大大提高,又像是强塞给对方一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卡牌,让人有苦难开。 他们有着在百鸣秘境的经验,又有着来青羽宗坊市一路的历练,加上这些年的积蕴,直接跃过众人,往妖柏林深处走去。 这里不是秘境,所以大家没有地毯式搜寻,克制地取了一成的灵兽和灵药,省得动摇了修真界的局势,引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徒步穿越妖柏林,他们走得很慢,一边历练,一边提升修为,稳打稳扎。当遇上高阶灵兽时,他们就开启团战打boss模式,禹安当指挥,一点点将怪消磨掉最后一丝灵力。 元曼感知宝物的能力提高许多,领着众人东西南北地将一些逆天的东西收入囊中,自然也少不了同高阶灵兽一番厮杀。等大家穿过妖柏林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年,浑身带着股肃杀,在雄厚的实力打磨下,他们之前的积蕴彻底转化成修为蹭蹭上涨。 姜舒晴是结丹期七层修士,其他人也先后结丹,竟没有一个掉队的,哪怕姜父也在女儿贡献的上品高阶丹药供养下在半个月前结丹成功。 俩娃已经成长为少男少女,修为已然赶上老母亲姜舒晴。在妖柏林中,高卓然炼化了一个排行第七的异火,可以随时随地坐下来炼器。妖柏林里天地灵气足,他在域的基础上,悟出了静,炼制出的储物袋空间不仅扩大到五十平米,还能够保鲜了! 高雅然契约了一只拥有神兽血的青鸟,搜罗了许多灵兽蛋后,给所有人更新了一遍。从原来的三阶灵兽,更换为六阶,且都开启了灵智! 中和域的灵气浓度比北荒域的高近二十倍,更不要说占据地利的各大宗派和世家族地了。在这里筑基期修士一抓一大把,结丹期修士也不稀罕,元婴期修士也只是能当个掌门、长老、峰主,能当老祖的都是化神期后期修士,差一步就能突破成为分神期修士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涅盘 姜舒晴一行人来到中和域是为了拜入大门派,并且能够成为内门精英,有了根基才能谋求更高远的发展。 理想是丰满的,可现实很骨感。他们若想要进入宗派且成为内门精英,那资质必然不错。可是宗门里面势力错综复杂,哪怕姜舒晴二十九岁便已经是结丹期七层修士,要成为宗派人士依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个月后正好是中和域俩超级宗派、三个一流宗派、九个二流宗派以及十二个大世家招收门徒大比。有些类似于现代高考性质,所有没有归属的修士,或者想要跳槽的修士,都可以参加此比赛,排出名次后,再由各大宗派和世家进行挑选。 姜舒晴他们有自制的传讯玉符,互相间能通消息,各自又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出了妖柏林后就散开,装作互不相识,先后往附近的城镇而去。 中和域门徒大比是在两个超级宗派之一的无影踪。 在一年前无影踪下的坊市已无外租房舍,在坊市外郊驻扎了不少修士。姜舒晴挑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精致漂亮的青砖瓦房,往地上一掷,瓦房立马涨大开来,变成套一进的院子。 她迈步进去,华光溢彩后,众人的神识被隔绝于外。 姜舒晴身上丹药、符箓极多,阵旗、灵器也不少,几乎不需要再去坊市购买一番。 不过,每次大比之前都会开拍卖会,届时有不少天材地宝出现。 禹安在黑市里淘了不少玉牌,送与她一张,另外还有一张类似于现代银行卡的灵石牌。她委托禹安出手的丹药、符箓,都转化为灵石储存于其上。 五日后,她穿着绯色的法袍,哪怕用符箓遮掩容颜,依旧俏丽十足。从器屋里出来,她并没有将其收起来,直接往坊市里走去。 街上人声鼎沸,那讨价还价声、好友相聚言谈声,让她恍若回到了凡间。她顺着人流很快便抵达拍卖会场,交上橙色玉牌,又让人登记了灵石牌的数额后,被小修士领着去二层视野开阔的位置上。 一张半米见方的桌子,和一张靠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灵果,一壶灵茶,还有一碟用灵米制成的糕点。会场里灵气浓度是外界的十倍,淡淡的茶香萦绕着,令人浑身舒畅,心神愉悦。 到底是中和域超级宗门的坊市,处处彰显大手笔,其被八阶阵法所护,还镶嵌了不少功能阵法,对修士有诸多压制与限制,保证拍卖会的进行。 姜舒晴手撑着下巴,听着修士们熙攘声。大家的话题都围绕着修真界的强者,语气里带着敬畏与艳羡。 “你们听说了吗?涅盘宗的大长老刚刚出关了,说不定咱在这次大比中能够有幸看到呢!” “涅盘宗里可都是些疯子呐,需要九世轮回才能飞升仙界,这大长老是第八世了吧?” “闭关之前他就已经是分神中期,这次出关不得一跃成为大乘期修士?涅盘宗要跟俩超级宗派比肩了!” 姜舒晴听了一阵好奇,忍不住拿出传讯符,悄悄地跟禹安打听涅盘宗的信息。儿子孝敬的卦盘上显示,高敬森所在的方向同涅盘宗是一样的。身为大气运的大佬,怎能在修真界籍籍无名? 她下意识就将此人往高敬森身上套。 禹安刚买了个类似现代娱乐杂志,播报修真界新讯息,且实时更新的玉牌,往里面一输入涅盘宗大长老几个关键字,里面出来许多信息。他眉头微蹙地一一传给她:“涅盘宗大长老年岁倒是不高,父母是涅盘宗峰主,爷爷是涅盘宗老祖,辈分极其高,刚出生就有极光异象,是能修炼至飞升的征兆,加上测出稀有灵根光灵根的资质,直接就被封为宗门大长老了。 二百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大长老真正叫什么名字,竟是连道号都不曾外传出来。” 关于大长老的信息被修士们给传得失了真,不过涅盘宗修炼功法与众不同,每遇到瓶颈期,除了要历练,还得舍去一魂一魄投入轮回中,等其品尝到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后,再被召回。那些体验夹裹着天道之意,助修士的修为蹭蹭上涨。 外面的修士已经开始八卦涅盘宗弟子那些轮回之事。有些人投胎成为青蛙,等魂魄归来时,竟是有几年不会正常走路,得屈腿跳跃才行。还有的投胎成了锦鲤,在修炼洞穴外挖了个池塘,时不时地进去游泳吐泡泡…… 姜舒晴听得一阵稀奇,忍不住插话问道:“道友,涅盘宗收徒可有什么条件吗?” 俩女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更加兴致勃勃道:“收呀,不过呢他们收徒标准可不一样。得先入一个轮回阵法里,经过他们考核,才能入门呢。” “我听说过这阵法,好像是能够完成他们规定的任务。没有灵力的那种,哎呦喂,我一想浑身就酸软了。” 修士们追求大道、强大与长生,哪能允许自己像凡人般活着?哪怕是阵法里模拟的轮回,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侮辱。很少有人能够克服心理障碍接受这种考验,除非没了生路,是以涅盘宗是三大一流宗派之一,弟子数量是宗派世家里最少。 姜舒晴完全没有这种负担,自己本身就是凡人。 说话间,拍卖会正式开始了,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呈现出这次拍卖会的详单。各种类型的东西都有,姜舒晴目光停留在一个随身药田中。那药田有一百亩大小,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半品仙器,是能够进阶的,被当做压轴十宝之一。 光拍卖价一万上品灵石,就够众人望而生叹的。 姜舒晴瞧瞧自己灵石牌里三十万上品灵石数额,准备争取下。她又浏览了下其他物品,在一些炼器的材料上做了标记。 拍卖会极其热闹,人们喊价此起彼伏的,每个物品最后都比起拍价高出数十倍拍下,且大都入了大宗派世家弟子之手,散修很少能够拼过他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兑换 姜舒晴按了几下桌上的玉牌,叫价声便在会场里荡漾开来,很快便淹没在后面的几个抢叫声中。她挑挑眉并没有觉得难以接受,自己好像越来越随遇而安了。 倒是其他那些人将价格叫得出奇地高,在对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无奈地退让。哪怕对方拍下来东西,心里也窝着股火气,明明只要一千中品灵石的,最后却得多拿出三十倍。 而且被坑的还不止一人,其他修士亦是如此。 修士们也爱面子,尤其是自诩大宗派、大世家的弟子和族人,只要决定喊价,那就抱着一定拿下来的心思。虽说大家都带着遮掩气息的面罩,但是大宗门世家的叫价牌是特制的,跟现代游戏里冲会员名字呈现彩色一样,很容易被人识别出来,看对方叫价了,若不是特别的东西,其他人也会礼让一番,并不会刻意抬高价钱,除了没见过世面的散修。 被散修打脸是不可能的,所以修士们只能一次次地喊高价。 今年拍卖会格外特别,不是一家小辈被人挖坑,可哪怕知道这是坑,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跳。 奇怪的是,姜舒晴看中的炼器材料竟是没有一个人叫价,都分散地被那些死士和姜家人买去。 不等她疑惑,禹安的声音又传来给她解释道:“心理战知道不?前面他们被坑狠了,只要我们去他们身边透漏下待会要叫高价的意思,没一个人敢拿着面子在地上摩擦。 再说,这些东西对咱来说稀有,可他们底蕴足,在一些秘境里或者长辈那也能得到。唔,也可能他们见多了稀有东西,便不觉得非要不可了。 只是他们不会给散修拍下东西的机会……” 也是,谁也不愿意喊价后输给散修,可这一次只能咬着牙眼睁睁瞧着好资源入了散修的储物袋。他们目光阴沉沉地望着那些散修的位置,可惜神识被限制在一米内,而对方也带着遮掩气息的面罩。 前面的资源其他修士还能互相礼让一番,到了后面压轴的宝贝,众人铆足全力叫价,谁也不让谁,反而成为他们互相晒财力、底蕴的方式。 瞧着第一个半品仙器被叫到一百万上品灵石的高价,姜舒晴摸摸自己的灵石牌,招来店小二,传音道:“小道友,我带的灵石不够了,能否用洗灵丹相抵?” 洗灵丹主材料是髓液,一滴髓液哪怕是赤色的,在拍卖会也能叫价到上万的上品灵石,毕竟这是能够洗髓伐脉塑根骨,影响修士一生的宝贝。地基打好了才能盖楼,修士亦是如此。长辈们都会想方设法给喜爱的小辈们准备些净化灵根的宝贝。髓液是宝中之宝! 洗灵丹更利于修士们吸收,且杂质要比髓液少,劲缓和。只是炼制起来要求高,只有高阶炼丹师才能炼制。往往有市无价。 “能的,能的,”小二连忙点头,“只是不知道道友洗灵丹是何种品相?我得报与门主瞧瞧,才能给您精准定价。” 姜舒晴点点头,拿出一个小玉瓶来,里面放了一颗上品两晕丹。 小二恭敬地接过来,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而是招呼同伴给姜舒晴又送了些上好的灵果、点心、茶水,这才迈步往门主所在的包间走去。 门主是无影宗的一位执事,因修为上数百年无进益,便全心全意打理无影宗的俗务。这会儿他正同几个门内精英弟子说话,“师叔祖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早就帮你们留下来了。不过呢,该有的晶石可不能少,师叔祖也是为宗门做事,得给门内交代。” “师叔祖,这是规矩,小辈们都懂,”他们笑着点头。 “我爹酿造了五百年的灵米酒刚从数万年菩提灵树下挖出来,让我给您送上一坛。酒里浸染了佛意,对修士悟道有不小的帮助。您尝尝味道如何,喝完了再跟我说,我爹可藏了不少呢。” “这是我娘用九冰灵蛛吐得丝炼制的坎肩,对人经脉筋骨蕴养十足……” “我师父从西域刚回来,寻得了一颗洗髓草,说回去炼制洗髓丹,到时候给您留一颗……” 门主含笑点头,内心也一阵火热,谁不想要变强?自己掌管俗物,看似被人巴结,但他们只巴结他手里的好东西,心里指不定多鄙夷自己呢。可是,他眉头微蹙,自己过手的天材地宝不少了,只可惜没有一个修士能够将其完美处理。 自己年少那会争强好胜,为了攀比修为,没少服用丹药,等意识到不对时,体内丹毒已经成为他的桎梏。哪怕他后来用天材地宝蕴养,丹毒祛除大半,自己修为进了一大截,又止步不前。 他知道除非有莫大的机缘,否则自己就要一直蹉跎至寿命终结。这对于修士来说是种可悲的事情,想想当初刚引气入体时的豪志满满,哪能忍受此刻跟凡人般没有丝毫斗志地等死? 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地落空。 洗髓草炼制的丹药他也没少吃,可三次过后就没了效果,如今他收下来,无非是为了攒着换更大的机缘。 店小二敲了敲门,得到允许进入后,便满是激动地走到门主跟前,将玉瓶递过去,传声道:“门主,有一个贵客想拿洗灵丹折换成灵石,让您给估估价。” 门主低垂的眸子颤了颤,不动声色地将玉瓶装入储物手镯,传音吩咐道:“用上好的吃食、饮品招待着,万不能怠慢了。” “您放心,我已经办妥了。”店小二说完,便对屋里其他几人行了礼规规矩矩地退出去。 不等门主说话,其他人很有眼色地告退,回到各自的房间,不过他们遣人打探一番,能让门主放入储物器里的东西,怕不是凡品。可惜拍卖会里防护措施做得太好,修士们入了内,没有神识相助,一对眼睛还不如凡人用得好呢。 将门关好,门主又启动了屋子里的阵法,深吸口气手这才颤巍巍地从储物戒里拿出玉瓶,只开了个口。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佛竹 他神识往里一探,看见那莹白如玉的丹药上萦绕着俩道深紫色的纹路,从玉瓶壁里透过的光似是给它打上了一层缭绕仙气,漂亮得紧,也让人欢喜到极致。 他嘴角抽动着,对修士越有用的丹药越不容易炼制,哪怕炼制出来里面夹裹的杂质也极多,几乎功过相抵,需要修士再收敛更多的天材地宝来将副作用消掉,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着,恨不得现在坐下就将洗灵丹给吞服入肚。可他咬着牙忍住,将玉瓶小心翼翼地盖好再度收入储物戒中,缓和了好久,才挥去阵法,传声让店小二将人请过来。 刚说完,他已经等不及了,整理下衣衫出门,“算了,还是你带路,我亲自走一趟吧。” 姜舒晴正喝着茶看修士们一次次卡着灵石叫价,觉得颇为好玩。 这个叫三百万上品灵石,那个只加一块,忒让人恨得牙痒痒。 这边一百一百地增加,突然有人不耐烦增加了一万、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激起群怒又无可奈何。 只可惜她不能观摩众人的表情,只能从哪些被格式化的声音中,辨别个喜怒哀乐。 “道友,我是江安门的门主,”一个三四十岁的长须汉子上前,满是恭敬地传声说:“听闻道友想要用洗灵丹折换灵石?不知道可否方便与我换个地方商谈?” 姜舒晴看了他两眼,点点头,起身跟着他们去了最顶层的包间。 她一入内,屋子里的阵法便被开启。他们能够探查外面的动静,可外面的人却不能窥探一二。 “道友,您真想将洗灵丹兑换灵石?可想好兑换多少了吗?”门主主动开口询问,不等她回答又说:“不如您跟我说下想要哪个东西,我让人留意下。” 拍卖的东西不外乎分那么几种,别人寄存让他们代拍卖的,得来的灵石五五分;有得是宗门里临时调过来充场面的,这些是弟子们去秘境得来的好东西;有些是他让人低价收购或者拿东西换来的。 可无论哪个,只要宗门不倒,只要他还是这个门主,就能暗箱操作一番。 姜舒晴一听,眼睛亮了亮,抿着唇想了想,没有隐藏自己炼丹的能力:“我是个炼丹师,得了些机缘,成为六阶炼丹师。只是一直没有寻摸到合适的异火和随身药田,不知道门主能否帮忙寻摸一二? 自然,我这里不止这一颗洗灵丹。” 门主心里激动万分,忍不住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沉思了会站住,整理了下自己的存货,又从玉简详单里查看了下。自己等待这一天太久了,久到自己的储物器里盛满了宝贝,但凡他认为别人会疯狂的东西,都偷偷留了一份,就怕没有跟人谈判的资本。 果然被他等到了,自己年纪大了,身体里各种杂质积攒太多,一颗洗灵丹足够清除了。只是,这样的话,洗灵丹的药力怕是没法替他重塑灵根了。他骨龄、资质在这里摆着,若想要修为再有所进益,还需要一颗。三灵根变成双灵根,足够他突破元婴期到化神期吧? 若是,若是再有一颗,他岂不是能双灵根变单灵根…… 这么想着,他脸都激动到绯红。 “不知道道友有多少颗?您也知道,我虽然是江安门的门主,但江安门是无影踪的产业。我这里有个佛竹火,是木属性的,在异火中也能排上号,对炼丹有意,对炼化的修士也益处多多。 我本来是为自己留着的,但我想此异火若到了道友这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是收罗了些随身药田,只是不论品质还是大小都不如拍卖的好。更何况那药田是成长型的。 只是药田在宗门里挂上名了,我不能随意更替。得看看道友能够拿出多少颗相抵。” 听到佛竹火,姜舒晴心也是一紧,自己虽然是冰灵根,但她除了修炼九天玄冰决,还时常修炼浑天功法,对其他灵力的容纳度很大,是能够驾驭此火的。 再者,佛竹火是佛家宝物之一,被供奉数万年乃至十数万、数十万年才能凝结出来,里面蕴藏了无尽禅意,用此火炼制的丹药里也会含着禅意,不仅能增强药效,还会增强修士的神识与悟性。 姜舒晴对灵物价格做过一番了解,一颗洗灵丹,哪怕是下品丹药,也能卖到千计的上品灵石,中品则以万计,上品则数十万,更何况她炼制的丹药有两道丹晕,足够要价百万了。 她抿唇笑笑,“门主您不妨说个价,我看看能否凑上。” 门主满意地点点头,“想必道友知晓洗灵丹的价格,这上品两晕丹能叫价百万灵石以上,且丹药还没炼制出来就已经被预定出去,根本买不着。可同样的这佛竹火、半品仙器随身药田也是如此,更甚至它们是不可再生的,价值大大高于洗灵丹,这点道友应该给予肯定吧?” “是,丹药提高品阶的手段很多,世上能够炼制出上品两晕洗灵丹的炼丹师没有成千上百,那也不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姜舒晴就事论事道。 门主脸上闪过一抹羞赧,这种炼丹师可都被宗门紧紧护着,而且为了炼制出上品灵丹,是需要诸多稀罕宝贝堆积起来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就不跟道友绕圈子了,照着往常拍卖会叫价的劲头,佛竹火大约在三千万上品灵石,半品仙器随身药田也不低于一亿上品灵石。 不过我作为门主,还有一定的权利,给道友打两折。您用丹药来凑齐这个价值,如此可好?” “再好不过了,”姜舒晴暗暗算了一番,两个加起来打两折也需要两千六百万上品灵石。她之前将一半三阶极其以下的灵丹托禹安在黑市里出手,哪怕如此,自己这些年炼制的灵丹数量依旧十分庞大。 在妖柏林的几年,高卓然用异火供她炼丹,森林中又有那么多的灵药,足够让她将六阶极其以下丹药练得炉炉都能达到八成半的成丹率,且皆为上品带晕丹。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药田 姜舒晴也扒拉着自己的存货,单单洗灵丹就有小四千颗,这可是小四十亿的价值。为了避免让人觉得洗灵丹很廉价,她拿出十五颗,其余的则是每种丹药都拿出些,以战斗时补充灵气、蕴养神识的为主,再加上些有市无价的丹药:安神丹、洗髓丹、养魂丹、驻颜丹、筑基丹、金元丹等。 各个都是上品丹药,价格不菲,她硬生生用两百多颗丹药将佛竹火和半品随身药田给换到手。 “道友这里是否还有高品阶的丹炉?”姜舒晴想起自己唯一一个下品法器白玉炼丹炉,便随口问了句。好的丹炉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己已然是六阶炼丹师,若再突破,这个丹炉就不趁手了。 “没有半品仙器的丹炉,但有一鼎下品道器紫玉鼎,您瞧瞧,”门主搜罗了不少宝贝,知道自己最后的机缘可能就在炼丹师身上,所以都是按照炼丹师们的爱好收罗的。果不其然,他用半品仙器随身药田,引来了眼前这位六阶炼丹师。 说着,他掏出一紫玉鼎,深紫色玉做的炉鼎,似是流淌着金沙,可细看才发现,这金色的沙子每一粒都是个符文。古朴浓厚的感觉,让人一闻一看间就清楚,其不知道出过多少炉高阶丹药。药香侵染万年不散,还积攒出淡淡的药意! 是的,姜舒晴浑身一震,剑修注重剑意,终其一生能够领悟一二便能叱咤风云,飞升仙界。同样的,炼丹师追求的是药意,若能触碰一二,那也能有大作为。 再者,器分为五大阶灵器、法器、宝器、道器和半仙器,每阶又分下中上三品,这下品道器也十分罕见了。 “不知道道友要价多少?”姜舒晴轻笑着问道,没有流露出一丝急切。 “不瞒道友,我停留在元婴后期数百年了。元婴期修士不过千年的寿命,我已经蹉跎大半数,再有两百年就会损落。道友今日交换的丹药给了我修为进益的可能,若是能突破至化神期,我便又拥有了四千余年的寿命。这紫玉鼎于我没有太大的用处,便赠与您作为谢意。”门主是发自肺腑地感激,这不是灵石能够衡量的。 话是这么说,姜舒晴还是拿出了些延寿丹、元婴丹、破厄丹等适合他而同样有市无价的丹药。人情嘛,可不能轻易抵消,要用到刀刃处。 交换完后,俩人都顾不上太多寒暄,匆匆将传声玉牌建立起联系,便各自离开。 姜舒晴直接往身上拍了隐身符,跟禹安等人交代一声,就往郊外而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开启阵法后,开始炼化宝贝。 佛竹火性温,绿莹莹的充满了生机。她先运转浑天功法,将所有的冰灵力转化为木灵力,几个大周天过后,才开始炼化佛竹火。 异火种入体是种特别痛苦的感觉,未得到其承认时,那就是将自己的身体放在上面烘烤。 她还得需要调用一定的神识和灵力,用以恢复灼伤。 巴掌大的火种,一点点被她给拽入身体,然后化成丝丝缕缕拉扯入丹田,所到之处全部燃着绿色漂亮的火焰,像是将神魂都要焚天殆尽般。丹田里木灵力充沛,更助长了佛竹火的嚣张。 她紧闭着眼,忍受着灼魂之痛,在丹田中艰难而迅速地勾勒一个个符文,狠狠地向着佛竹火拍去。浑天功法继续运转,让一半的木灵力又恢复成冰灵力,漫天冰凌让异火种有些瑟瑟发抖的缥缈。 俩者之间的拉锯赛持续了很久,久到姜舒晴浑身的筋脉骨骼肌肉皮毛都更换了一遍,才得到了异火的服从与认可。这时,她将自己的精血投入其中,与之签订了契约。当佛竹火彻底收敛热意,迎合着她冰灵力在丹田中绿莹莹摇曳时,周围的灵气蓦然成旋往她身体内涌入,那股疯狂的样子几乎压缩成厚厚的壳子包裹着她。 姜舒晴也急速地运转起九天玄冰诀,引导着灵气往丹田而去,转化成灵力后开始去往身体各处淬炼着筋脉骨骼肌肉皮毛。一个又一个的大周天,硬是让她修为蹭蹭上涨,壁障一层层破开,直到结丹期十层才慢悠悠地止住。 她趁势又将随身药田给炼化,浑身都散发着淡淡药的清香。 随身药田有一百亩大小,里面灵气浓厚几乎是外界的五十倍,田地里息壤含量约为千分之一。田地里长着诸多喜人的药材、灵果、灵蔬、灵麦、灵米和灵茶等,还有五亩地挖成了池塘,里面放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赤色灵髓,各种鱼欢快地在灵荷下游着。 在其周围又用竹子和阵法圈出五亩地,饲养着些鸡、鸭、羊、牛、兔等性温和的动物,用来产蛋、奶等,这些东西灵气含量不低,可以作为低阶修士的主食,也能当做丹药的辅药。 姜舒晴将药田重新规划了一番,把自己超市里的五亩息壤平铺其上,息壤里原来的各种高阶稀有灵药也一一种植在药田里。没想到药田突然一荡漾,在四周又多出了五十亩,且土质跟她撒过息壤的田地是一样的。 她眉梢带着笑,清楚拿着好东西蕴养药田,其会一点点进阶扩大。虽然药田是半品仙器,但还处于萌生状态,最后生长能自成天地呢。姜舒晴心念一动,下一瞬便现身在药田中,清新的气息令她浑身舒畅得发软。 她将自己从地宫里得来的珠子取出来,放到灵田中,丝丝缕缕雾状的灵气外散着。灵气浓度一点点增加,没多久又浓厚了一倍,缭绕地犹如仙境。灵植们舒展着花叶,灵兽们更为欢实。 而灵田四周再度扩张,竟是扩大到三百亩地! 姜舒晴把灵田重新规划后,又是一阵忙活。灵田与外界是互通的,只是灵气浓度再高也不会外溢,像是生物膜般动态交换。 看着属于自己的灵田,又细细感受浓厚的灵气,姜舒晴心情格外不错,又继续炼化紫玉鼎。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万阶 有了木属性排行靠前的佛竹火,有了半阶仙器随身药田,有了下品道器紫玉鼎,而刚突破至结丹期十层,姜舒晴识海里的传承又开放了三阶的传承。她手痒忍不住去药田携带的茅草屋里炼丹。 茅屋是后世那种返璞归真的模样,里面东西也极为简单,就一张石头床铺,一个蒲团,再无其他。 她精心地布置下阵法,调节聚灵阵的速度,让其与珠子产生的灵气相当。配出一个基础的七阶丹药的灵药,她开始炼制。 不知道是自己心情愉悦,还是修为提升、熟练度高,亦或是工具趁手、格外慎重,姜舒晴第一炉竟然得了十颗上品四晕丹!她想,四处弥漫的药香与丹炉的药意应该起了极大的作用吧? 姜舒晴托禹安给自己买了些七、八、九阶的灵药,闭关开始一个个丹方死磕过去。不过高阶的灵药不好收罗,她并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其给炼制完成,成丹率始终维持在九。对于高阶丹药来说,这个比率已经十分逆天了,说出去是要被群殴的。 等她将炼丹的各个细节消化后,便拿出符纸开始画符。高阶的符箓是复合型的,且安装上灵石能够重复使用,类似于现代里一次性消耗品与放电池反复使用的电子产品。 符箓级别升高,对承载品要求也高,需要高阶灵兽的兽皮,朱砂亦是如此。这些还在其次,复合型的符箓对神识与灵力要求几近苛刻,哪怕有一丝地分神、手抖或者输入不匀,都将会前功尽弃。 姜舒晴每刻画一个符箓,就要打坐修炼许久,等状态调整至最佳,再继续刻画下一个符箓。在这一张一弛间,她神识与灵力的掌控越加得心应手,渐渐赶上修为、得到巩固。 两个月很快便过去了,她给二百五十多人每人一个七阶上品符箓。这符箓兼具攻和防,效果丝毫不比下品道器差,只是其损耗大。这是个硬伤,哪怕她费劲心思加入了聚灵阵,也仅仅能抵一倍的损耗量。 同样的,也正因为其消耗灵石,只要灵石充足,符箓堪当下品道器使用。 出了关,她将房舍给收起来,随着人流往无影踪而去。 无影踪面积极大,处处彰显着雄厚的底蕴,护宗阵法是八阶半中品阵法,其也是复合阵法,融合了诸多功能阵:防御阵、聚灵阵、攻击阵、迷阵等等。 修士们被阻隔在宗门脚下,乘着飞行器的各宗派、世家长老们悬于半空中,穿着各色法袍的弟子们沿着阵法而立,面色严肃,带着些傲气。 一块白玉浮于空中,散发着莹白的光泽,无影踪掌门大弟子的声音无限循环传入在场所有修士耳中。 这中和域招徒大赛并非擂台战,而是由各个宗派、世家各出一关卡,以此组成整个考核项目。这样筛选形式将修士各方各面展现出来,杜绝了一刀切的现象,同样的,考核投资巨大。 修士们在考核中一般不会存在生命危险,在其承受不住时,便捏碎玉牌传送出来。是以,修士们争先恐后地报名。 姜舒晴听了觉得有趣,也上前报了姓名,又测试了灵根与骨龄。冰灵根,结丹期十层,二十九岁,这数据一经显示,让周围的人羡慕嫉妒恨得紧。 跟姜父、高卓然、高雅然和禹安等人通了信息后,她捏着入阵玉牌,往门内走去。 这第一个考验便是万阶梯,无影踪每个修士入门必登之地。这万阶梯能够考察修士承受威压程度,窥探其最大潜力。对修士来说也益处多多,有得人能顿悟突破。走过万阶梯的修士,比其他修士对大道的追求之心更加坚定。 姜舒晴深吸口气,迈步往上登去,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修士,有三四岁的小娃,也有三四十岁的汉子、妇人。她步伐平稳地走着,心里默默数着数。每一阶威压增加缓慢,可一阶阶地累加就让众人面上带着肃色,渐渐步伐沉重,汗珠从额头上沁出砸在玉石做的台阶上。 越来越多的人被她赶超过去,一千阶,像是从平坦的陆地走到土路上,需要略微花费些力气;两千阶,像是凡人走在土路上撒了些石子和沙子,要控制住脚步力气防止打滑摔倒,也小心避开锋利的石子;三千阶,土路被重卡压出凹凸不平的印痕,速度减缓些、身体里也泛着丝针扎的疼痛,但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多难以忍受;四千阶,像是天空下过小雨,地面湿滑;五千阶,犹如一夜大雨后,地面被浸透,满是泥泞,每一步都万分小心千分翼翼。 天色渐晚,灵气缭绕遮挡住了前后,神识被限制,姜舒晴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耳侧是她略重的呼吸声。孤寂的感觉犹如修炼向道,没有人能陪你到最后,让你一个人不停地质疑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威压已经凝如实质,裹着她的身体,想将她往地上拖拽。 她前世是夏华国的子民,脊梁骨最硬,只跪天地和父母,哪能轻易认输?姜舒晴花了几乎前面四千阶的时间,才迈上第六千阶,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元婴初期修士释放的威压。 她边艰难地迈步,边疯狂地运转灵力去抵抗威压,在抗衡中,灵力消耗很快,让她一直有种耗竭之感。等她一点点磨到第七千阶时,已经是个血人,浑身骨骼几近变形。 下一瞬,自己便被一阵清风送到了万人阶最顶层,威压瞬间卸去,四周的灵力立马吸附上来。姜舒晴就地盘腿打坐,不急不缓运转九天玄冰决,结丹期十一层的壁障已经破碎,可她努力克制住突破的冲动,等身体状态调至最佳后,起身前往下一个关卡。 …… “涅盘宗的大长老上一个轮回投胎在哪里?怎么出关后,对一个区区结丹期女修生出怜意,怕她损了根基,竟出手相阻?” “那女修真会长,怕是将中和域第一美人都比下去了,难怪大长老盯得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妖塔 闭关修炼的日子太枯燥无聊了,修士们反而对八卦极为热衷。几个宗派的长老们,集中火力纷纷打趣着众人里唯一年岁两位数、修为却丝毫不落人半步的涅盘宗大长老。 被点名的人穿着一身玄色法袍,银色的符文繁奥晦涩流转着光华,似是一条条银蛟臣服其上。他神色清冷,目光淡淡,容貌俊逸出尘,无情而残酷地碾压诸多修士,稳居女修们道侣选择首榜。没有几个人记得他是镜堔道君,反倒是涅盘宗大长老的名号颇为响亮。 他像是没有听到众人打趣的话,笔直地站立在青色的半品仙剑上,垂眸瞧着几个流转石上呈现各个关卡的情况,认真严肃的态度,让众人讪讪笑笑闭嘴了。 是他们多想了,这镜堔道君怕天生缺了情爱这根弦,否则哪能心无旁骛地在不超过百岁的情况下,就突破至分神期大圆满?上天给予他足够的天赋,也会将情骨从他身上剥离。 想着他如同一尊化石般无情无爱地活着,他们心里顿时平衡了,哪怕他与天地同寿,感受不到生活的乐趣,又有啥让人羡慕的呢?他们会羡慕一尊石像,会羡慕擎天柱? 第二个关卡是赤霄宗提供的镇妖塔,塔一共有九十九层,分布着从一阶至九阶的灵兽。灵兽不论实力、身体强度、速度、敏捷度,还是灵力储存量都比同阶修士们强数倍不止。 她将玉牌往镇妖塔一放,将身份信息录入后,收起玉牌踏入塔里。 镇妖塔在外观看起来像是亭子般大小,可里面涵盖着芥子空间,她迈步进去,恍若踏入到一个极大的广场,竟是看不见边际。 一阶疾风兔成群结队地化作残影唰唰跑着,一群修士身上的灵力压根找不到目标,胡乱打一通耗去半数灵力,依然让疾风兔猖狂地乱窜,甚至有得小家伙挑衅地用俩有力的后腿以修士的脸为着力点。 姜舒晴微眯着眼睛,有种海洋鱼群既视感,看似满目都是猎物,可眼花缭乱下并没有确切的目标,最后一个都捕捉不掉。她唇角勾起抹弧度,脚尖一点,绯色的身影跃入到疾风兔群中,自己是结丹期大圆满修士,还比不过练气期四层灵兽的速度吗? 只是灵兽们配合默契,方向骤转不定,让人摸不着头绪。可她是从妖柏林一路历练而来,见识过成群结队狡猾的灵兽,有不少应对法子。 姜舒晴全神贯注地捕捉疾风兔的运动轨迹,紧紧咬合着,让它们摆脱不掉,似是融为一体。她拍出的灵力凝为一条白色练带,卷裹住一只又一只的疾风兔,微微用力,那疾风兔便消散了身影。 原来这兔子不过是魂力凝聚,那化成的星星点点被她汲取入体滋养自己的魂力。阴凉舒服的感觉,让她恍若只饕鬄,竟是生出无限的渴望。 她身子没有停顿,继续追逐着疾风兔,得手一次,往后更是生生让疾风兔群渐渐从成千上万只,变成数百只,被修士们反追着捕杀。 数万只的疾风兔魂力被她收入到超市,她若是现在吸收的话,时间不允许,且吸收不了一成,倒不如回去炼制成养魂丹、回魂丹。 见修士们多过疾风兔的数量,她便迈步去了二层。 二层的面积并不比一层小多少,数以万计的八角灵羊哒哒地狂奔着,它们个头大,虽然都是练气期五层,可灵力储存量大些,速度快、有攻击性,那浩荡的声势让人很容易生怯。这些灵兽也惯喜欢欺负人,又爱记仇,逮着对它们释放灵力的修士群起而攻之,不将人逼迫得捏碎玉牌不罢休。 姜舒晴则捏了个隐身符,潜伏在中央伺机而动。知晓它们都是魂力凝聚,她出手更加不客气了,直接用灵力卷上其脖颈,用力一绞,身子上前将魂力收入超市。 自己是符箓师,自然不缺少隐身符,一头又一头的八角灵羊都一招致命入了超市。没用多久偌大的灵羊群被冲散成为三五只的小群,很快被修士们瓜分。 她继续往上迈去,刚开始灵兽们等级低,它们成群结队地对抗修士们。随着塔层增加,灵兽们各方面都在眼见地提高,身体强度、敏捷度、攻击性、灵力储存比修士要卓越不少,且还有各自生存的技能,让修士们狼狈不堪、有苦难言。 姜舒晴并没有继续用隐身符,倒不是用没了,而是觉得这是一次难得历练机会。她寻着灵兽们的弱点,一一击破。 等到了第四十层,塔的面积缩小些,灵兽们各个都有着结丹初期的修为,便不屑于成群对敌,反而独来独往,偶尔合作。它们不知道被锁在塔里多久了,身上的凶煞气让等阶修士承受不住,可以跃阶对抗元婴期修士。 能登到这一层的修士没有几个,她诧异地瞧到了自家俩娃,还有禹安、几个姜家护卫以及几个死士。自己虽然领先一步引气入体,可随着时间增加,他们也渐渐赶上来,经过实战磨砺,他们恍若把开刃的剑,实力不俗。 几人相视一眼,并没有打招呼,而是继续对抗眼前的灵兽。 高阶灵兽的魂力更为滋补,让人割舍不得。他们一一将这一层的灵兽给瓜分殆尽,才先后登上下一层。 等到了五十层,灵兽们更加凶悍,他们对付起了有些吃力;第六十层的时候,他们采取了团战模式,装作刚开始努力磨合,渐渐变得默契,将高阶灵兽给磨死。 不过他们修为有限,只能望着七十层遗憾地选择前往下一个关卡。 即便是这样,也让贡献镇妖塔的道君心疼得直抽抽,灵兽凝结的魂力也是他发布任务让门下弟子一只只捕捉的,积攒了数千年,就这么被人雁过拔毛了。 可自己代表的是赤霄宗,哪能跌了份,只能咬牙嘴抽抽地扯出抹不自然的笑痕。暗下决定,他得让这几个修士入了赤霄宗,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抚慰下他受伤的心灵。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寒虞 第三关卡是一流宗派之一的天武宗设置的,天武宗里剑修最多,讲究人剑合一,他们不喜欢修士们太花哨的法术攻击,倒是热衷于炼体、练剑,秉承着无招胜有招,以速破空等等。 天武宗也是想通过此关卡来考察哪些修士心性坚韧,对剑有悟性,是以,这个关卡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是极为困难的。 他们不惜用传送阵,将众人传送至宗里的万剑山。那是一座常年受雷霆力的铁山,山上插着数不尽的刀剑,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保存较为完整的少量库藏之一。 能够进入到万剑山里,是修士们梦寐以求的机缘。上古时期留传下来的东西有差的吗?肯定没有,能够得到其中一柄的认可,修士们便心满意足了,经过不知道多少岁月雷霆力淬炼的剑,必定不同凡响,是现代炼器师企及不到的高度。 刚踏入此空间,姜舒晴浑身的汗毛禁不住立起来,耳边是刀剑的嗡鸣声。昏暗的山麓间,只有天空不断闪烁的雷电,和刀剑折射下来凝如实质割人肌肤的寒光。 她立马侧身闪过,一道道寒光在雷电下不规则地扫射着。万剑山从山底至山顶插着不同颜色与标示的旗帜,只要取到其中一柄便算过关,当然越高的旗帜彰显修士能力越高,选择的宗派、世家范围也广些。 姜舒晴抿下唇,没再继续躲闪,而是将九成的寒光收拢入超市,这可是天地间蕴藏的剑意,威力比灵力强不知多少倍,若是成千上万道剑意齐发,哪怕元婴期、化神期修士都不敢正面相抗。 布置下隔绝人神识探看的阵法,姜舒晴身体承接剩下一成的剑意,只一下,浑身便动弹不得,连神识都动荡不已。这种痛不同于洗髓伐脉塑根骨的撕裂,不同于雷电的发麻,而是种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恐惧、绝望对神魂的毁灭。 下一道剑意就在眼前,好在她超市大敞,将所有袭来的剑意都吞噬入肚,不用同其他人般被迫捏碎玉牌。 在外人眼中,剑意是被阵法所阻碍,她龟缩其中依旧不愿意认输捏碎玉牌。这样的行为很普遍,所以高阶修士们看了一眼便转移了视线,只有一人时不时地用余光瞥一下。 许久,她才能艰难地运转着九天玄冰决,让灵力一点点拂去被剑意荡漾开的损伤。她吞服了蕴养神魂的灵药,打坐许久,又细细思量着对抗的法子,只可惜一次的承接不能得到启示。 姜舒晴咬咬牙,颤巍巍忍住怯意,继续承受一成的剑意。 不等她再做多一分准备,那剑意已经摧残而来。 猪八戒吃人参果便是如此吧? 她悲催地躺尸了好大一会,比刚才早点能运转功法,这算是她唯一欣慰的地方了。 反反复复,不知道花费了多久的时间,也不知道被摧残多少次,她终于能够利用剑意淬炼身体,就像是雷霆力淬炼刀剑般。这种淬炼能深及神魂,受益无穷。 修士的身体是血肉之躯,是最难以淬炼的,能承接的力度就这么多。不过她对剑意没有最初的害怕了,撤去阵法,姜舒晴身子灵巧地在剑意四射中穿梭着,也会从雷霆力降下的方向而判断剑意的走向。 她很快便行至万剑山脚下,摘取第一层的旗帜,越往上剑意越加密集。攀到一半的时候,姜舒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一柄剑携破空之势冲她而来。 那剑像被人握住毫不客气地对着她挥打着,姜舒晴刚开始有些狼狈地躲闪,胳膊、腿被割出许多细密的口子,血雾很快弥散开来,激得万剑山里的刀剑们嗡鸣声更胜,宛若看热闹齐齐呐喊的市井小民。 呵,被个死物追杀成这样,她胸口里的火不断上拱着。姜舒晴不再一味地躲闪,拿出儿子给她炼制的上品宝器寒玉剑,侧身怼上去。只一下,自己手里的剑便有了裂纹,而对面的剑一顿,嗡鸣了声,听到她耳里像极了嘲讽。 姜舒晴索性将寒玉剑收起来,开始一边身形飘忽着躲开对方的猛攻,一边双手急速地用灵力虚空画符,拍向其身上。对方是强悍,可她的符箓跟棋盘里的棋子,一步步走得稳,没多久便成了型,以脆弱之力造就迷阵,让对方跟无头苍蝇般乱转。 她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在迷阵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许多攻心的阵法。渐渐地那柄剑身上的戾气抹去些,竟是生出股悲凉之意,那啸声引得万剑山其他的刀剑也随之咆哮。 修士们承受不住这种威压,不等他们自己做决定,身上的玉牌就碎裂成齑粉,被拉扯出空间。 姜舒晴心里也有些凄凉之意,不过很快她就将阵法撤去,这才看见那柄剑的模样。 没有张牙舞爪之势,其浑身雪白,只有几条赤、黄、绿、蓝、玄色勾勒出细细的纹路,乖巧地立在空中。 “万物都有更替之时,消亡或许是另一种缘起……”姜舒晴突然安慰了它一句,“执念太深,会让自己和别人痛苦,不如放过自己,随缘……” 那剑侧了下身子,静立了一会儿,突然便将阵法里尚未散去的血雾凝结成滴,汲取入身。 姜舒晴感受到来自剑的亲昵之意,手一伸,剑来。 巧的是剑柄上有三个字:寒虞剑。 这是一柄从仙界掉落的雪铁炼制而成,被蕴养在天之颠受雪气供奉上百万年,又在上古时期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中出力非凡。最终其前主人魂飞魄散之际,将它送于此地,敛去光辉静候下一任主子。 其可谓是一件真正的仙器,哪怕在仙界也绝对不怯任何刀剑! 她爱惜地抚摸了下剑身,默默立下誓言,自己定然不让它继续蒙尘的。他们要一起去仙界见识见识呢。 收起剑,姜舒晴又收敛了一波剑意,才前往下一个关卡。 涅盘宗在修仙界都蒙了一层传奇色彩,其设置的关卡,竟然是一个轮回阵! 第一百三十章 年代 许多修士都在这个关卡驻脚,他们大都是本土人士,从小就生活在修真界,懂事起便一心想要变强,努力得到的资源砸出如今一身的修为。他们随波逐流,跟其他人一样,崇尚修为高、能力强的人,轻视、鄙夷资质差、与大道无缘的人。 虽然面前只是一个轮回阵,但一想到自己一身修为在阵法里不能施展,还要当蝼蚁般的凡人,浑身就难受得忍不了。 再者不是每个关卡都需要闯的,每人有放弃两个关卡的机会。且他们也不打算进入涅盘宗,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得好,哪能腿一盘做个梦,就将修为给提升上来?难道身体不用淬炼,灵根不用洗涤,神识不用强化,装备不用打造?而且这一个梦一个轮回,能投胎成人就不幸中的万幸了,再成为个癞蛤蟆,难道要用几年改掉乱蹦的习惯,直起身走路? 思量许久,一个修士挪步绕开,其他修士也三三两两跟随,没多大会就走了半数,剩下的人除了有入涅盘宗意向的,亦是忍不住哆嗦下前往下一个关卡。 “呦,你们说那个小女修会不会也绕开?” “应该会吧?这么漂亮的女修,若是轮回成为了在泥潭里打滚的猪,估计这辈子记忆都深刻……” 这个道君很会说些逗趣的话,别人一听脑袋被带着走了一波节奏,恶寒地瞪了他一眼,齐刷刷地将目光挪向镜堔道君。 “哈哈,我们涅盘宗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镜堔道君身旁的汉子爽朗地笑着,“我们的轮回阵是能够选定的,有些弟子当凡人当够了,还没有什么突破,就另辟蹊径,去畜生道体会一番,还别说收效不错。所以这畜生道也成为了一种历练。不过这次的轮回道是正常的,没有你们说得那种情况。” 正说着呢,姜舒晴已经在众人瞪大眼睛一脸佩服中,淡然地迈步进去。算起来自己这是第二世了,多了一世,虽然最初会心慌、忐忑和不安,但是这对于一个热衷于尝试新事物的顽主来说,是种比旅游、探险更为稀奇和兴奋的事情。 修炼也就这么回事情,她从能修炼开始,就一直停不下脚步,渐渐地连原本的自己都忘了。明明心里三十多岁,可那里像是长满了荒草,继续一个倾泻口。 而面前的轮回阵便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别人怕当凡人,但她本就是凡人,还是从二十一世纪被信息大爆炸洗礼过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心里障碍? 脚步一踏入阵里,面前闪着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等下一瞬自己便被拉入无尽的黑暗中。关于这一世所有的记忆被抽调出来,包括一身辛苦修炼来的灵力、神识和身体强度。 “呀,这丫头对自己可真狠,”他们因为镜堔道君,对姜舒晴多投入了一份关注,知道她闯关一向舍得下功夫。他们瞧着都牙疼,人家硬生生白着小脸挺过来,就连镜堔道君都忍不住出手了。 说完这话,他们下意识又去看了眼镜堔道君,可没寻到人影。 “喏,我家老祖估计放心不下那女修,跟着一起入了轮回道……”汉子挠挠头,下巴往轮回阵点了点。中和域的灵力浓、底蕴厚,可修道太艰苦,哪怕整个康乾大陆都没出过一个大乘期修士,是以他们都称呼分神期修士为老祖。 大家一阵吃惊,这镜堔道君开窍了?还是说人家一直不寻道侣,是没看到合心意的? 这瓜吃得绝对能让中和域修士们兴奋个上百年了,他们也不想着回去修炼,纷纷探着脖子瞧轮回阵里的情况。 只可惜,这镜堔道君的瓜不是那么好吃的,人家袖子一甩踏入阵法,顺道也设置了个防止神识窥探的阵法。 勾得众人挠心挠肺的,只能等在原地,看看能不能再瞧点现场。 晨光熹微,初夏的农村一片祥和,泥土路上被露水打得有些潮意,风微凉夹裹着些淡淡的花香与青草香,家禽扑棱翅膀的声音和猪被饿的嗷嗷叫声,让一切又带着人气儿。 姜舒晴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头顶泛黄的蚊帐有些发愣。 “晴晴醒了?有没有饿?”门被人从外面吱呀推开,一个穿着青色罩衣黑裤子三四十岁的妇人,梳着***头,用两根黑发卡一丝不苟地别住,端得是干净利索。 见床上的人睁开眼没什么动静,她笑着上前,将手里的碗放在床边的杌子上,一边帮姜舒晴靠着床做起来,一边端着碗就往她嘴边喂着,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你这一觉困得有些大,睡了一天一夜,可把我跟你爹吓坏了。请了公社里的刘医生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俩。如果你现在还不醒来,我肯定得让你爹套了牛车拉着你去县里瞧瞧。” 姜舒晴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还木楞楞地,就着妇人的手喝着撒了红糖、鸡蛋碎浓稠的小米粥,只喝了一口,那股香甜软濡便勾得肚子抗议地咕咕叫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小声地说:“我自己喝吧。” 说着她端过碗,拿着小勺子,略微急切地喝起来。 妇人怔在了原地,嘴唇发抖地看着姜舒晴,不错眼珠地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填入嘴里,还没有一丝外溢。 等一碗粥喝完,姜舒晴浑身都舒坦起来,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脑海里也多出了些记忆碎片。 她知道自己这算是穿越了,从一个穷得只剩下钱的豪门千金,成为一个七十年代n省下五旗公社二大队队长的幺女。 从各种便利的二十一世纪,到一个电力都没普及的小村庄,任谁都升腾不起高兴来。更何况她这具身体五岁的时候因为发高烧没得到及时治疗,智力不再增长,在外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傻子一个。 “肚子还饿不饿?这小米粥我是一直给你在锅里温着呢。中午娘给你下手擀面,再放两片腊肉,”妇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打断了她的发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痴傻 原主生病的时候只有五岁,脑袋被烧傻了,智力非但不增加反而后退了一岁多,脑子里的记忆也是零零碎碎的。 姜舒晴一时缕不顺,只能胡乱地点点头,没敢多搭话。 便是这乖巧的模样,看得妇人也忍不住侧过脸偷偷地抹了下眼泪,“好好好,咱家晴晴能吃是福,晚上娘再给你烙饼吃!” 姜舒晴吃过太多好东西了,嘴巴叼得很,可不知道农家饭味道格外醇香,还是这具身体没吃过好东西。只听妇人两句话,她嘴巴里唾液泛滥,竟是忍不住吞咽下,脸红地又是一阵乱点头。 “晴晴还有哪里疼吗?”妇人将碗接过来放到一边,拉着她的手一阵稀罕。以前的孩子呆愣愣的,喊十遍能有一遍给反应就不错了,这痴长到十八岁,明明是个大姑娘长得极其漂亮,可硬生生被这股傻气给磨去了五分颜色。 可现在那双眸子像是坠入了银河,一下子生动起来,竟是让她这个当娘的都看痴了。 姜舒晴认真地歪着头想了想,还别说脑袋后面有些木木的疼意。她用手触碰过去,竟是起了个大包,疼得眼眶泛红,瘪着嘴巴小声地说:“疼……” 妇人连忙站起身扒拉着姜舒晴的头发,在那浓密的头发下果然看见一个枣般大小的青包。她心疼地问道:“晴晴这是去哪里摔的?怎么也不跟娘说呢?”想想女儿啥都不懂,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家里人都要出去挣工分,只留了俩个七八岁的丫头做点轻省家务活,顺带着看着她们的小姑。“萍子和梅子不是头一天看着你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就说我家晴晴不可能无缘无故睡上那么久!” 姜舒晴眨巴眨巴眼睛,迟疑地捋了下原主最后的记忆,小脸上微鼓带着气道:“大花,吃肉!”如同孩子受欺负找家长告状一样。 妇人眼里喜意又是一闪,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是不是你大爷家的孙女大花抢你牛肉干吃?”家里好吃的大都留给小闺女吃了,这牛肉干可是稀罕物,是知青点里景知青给得,谢老伴儿的帮忙。不过他们家也咬牙还了只熏兔的礼。平时她都会抓上几个放闺女的口袋里,没想到惹了人眼红,闹出这歹毒的事情来。 姜舒晴点点头,瘪着嘴带着哭腔:“肉没了,疼……” “有的有的,娘这里还有牛肉干,都给我们家晴晴留着呢,”姜母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扭头往外喊了声,“谁在外面,快去请刘医生来,晴晴醒了!” 外面一个小子应声,撒丫子就往外跑。 姜父在门外低咳一声,也走了进来,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堆,“晴晴醒了?” 没等他说什么,姜母连忙扯着他到一边嘀咕起来,一会高兴地说女儿比之前灵光许多,不仅会自己吃饭,句句搭话,还会告状了;一会儿心疼地说女儿头后面摔了个包,跟大房家的孙女大花有关。 姜父脸色微沉,走到门口喊来姜玉萍和姜玉梅,低声询问道:“昨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俩小女娃见爷爷的黑脸,都有些害怕地摇摇头。 姜玉萍想了想,老实地说:“我们昨天带着姑姑去后山挖野菜,让姑姑坐在一边,跟往常一样。” 姜玉梅点点头附和着。 “你们看见大花了吗?” “有的,挖野菜的人多,我们走的远了点,等我站起身看姑姑的时候,见大花姐半篮子野菜都没挖到就往村子里跑。” “听见没,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人,连个大姑娘都干起抢人吃食的勾当来!欺负我家晴晴不会说话告状?”姜母恨得牙痒痒,“脑袋是多重要的地方,磕碰那么一个大包,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下去。万一晴晴有什么,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行了,先看看医生怎么说,”姜父拿着旱烟点上,狠狠地吸了口,“待会我出去一趟!” 没多大会儿,刘医生便被个十一二岁黑瘦的小子给扯进来,气喘吁吁地没等歇一歇,又被姜母给推进屋子里。 “刘医生,你给我家晴晴看看,她脑袋后面起了个大包,是不是因为这个包才贪睡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刘医生连连摆手,歇了好一会儿,才去看姜舒晴脑袋后面的包。他蹙着眉看了看姜舒晴的眼睛,“姜丫头,你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刚问完他就止住了话,自己真是糊涂了,一个智力不足三岁的人能回答吗? 姜舒晴却认真地摇摇头,“就是疼……” 三个字听在屋子里的人耳里,宛若天籁。 “看见没刘医生,我们家晴晴好了,”姜母忍不住又将刚才的事情学了一遍。 刘医生也特别吃惊,自己可没少来姜家给这女娃看病,自然知晓她的情况,忍不住问道:“姜丫头,你还想不想睡觉?” 姜舒晴又是摇头,扯到脑袋后面的包,疼得皱下眉:“刚醒。” “我家晴晴说,她刚睡醒不困,”姜母先兴奋地翻译着。 “这,人的脑袋太复杂了,我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不过你们就是去了省城,怕也只能拿个活血化瘀的药。”刘医生实话实说着,自己是个普通医生,就看个感冒发烧拉肚子,“我瞧着姜丫头这一摔,倒是将脑袋瓜摔灵光了。待会让石娃去我那里拿点活血化瘀的药吃着,要是姜丫头头晕、想吐,睡得多,你们还是去大医院瞧瞧放心。” 姜母应声,让刚才那个黑小子跟刘医生离开。 姜家人呼啦啦地围上来,拉着姜舒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证实了她脑袋确实灵光了些,脸上都带着极大的喜意。 “这事儿咱先别往外说,”姜父笑意收敛,又成了村民发怵的大队长,“要去上工了,等下工后我去大哥家走一趟,这亏咱不能吃。” 姜母恋恋不舍地交代俩女娃好好看着姜舒晴,便喊着儿子、儿媳妇们出工。“你们嘴巴闭紧点,省得让大房讹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灵光 姜玉萍和姜玉梅把姜舒晴当成瓷娃娃对待,小姐妹俩喂鸡喂鸭喂猪,浇菜地、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忙个不停,还时不时地上她跟前问渴了没、饿了没,给她抓一把小零食,继续干活。 姜舒晴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冲她们招招手,笑着一人给她们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干,俩个字地蹦:“干活,奖励!” 牛肉干咸香带劲,俩小姑娘瞪大眼睛,腮帮鼓起个包,含糊着:“这是奶给小姑的吃食,我们不能要。”话是这么说,可她们实在是不舍得吐出来。 “还有,”她笑着拍拍自己鼓囊囊的零食袋。 初夏的阳光从屋檐倾泻下来,勾勒出少女惊心动魄的美,像是村口老爷爷老奶奶口里勾魂的女鬼、狐狸精,不对,应该是天上下凡的七仙女! “小姑,你一点都不傻,以后你嫁不出去,我养你!” “还有我……” 姜舒晴笑笑,继续晃着藤椅发呆。 中午哨音一响,人们扛着农具疲惫地往家里赶。姜母没多大会便风风火火地进了家,先到姜舒晴跟前问了几句,眯着眼得到了回应,美滋滋地去做手擀面。 五旗公社里的人家大都是儿女们结婚后分家,姜爷爷是个爱面子的,也在幺儿姜父姜洪杰结婚后主持了分家。姜父幼年曾跟着当过秀才的姜太爷念过书,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年轻那会扛过枪打过仗,跟着军队四处跑,立过不少功。只是后来新夏华成立了,他反而回到村子里,当上第一任的大队长,一直干到现在。 姜母孟文姝曾经是仁国时期海市的娇小姐,家里遭难被姜父所救,便携一双弟妹跟随到了这里扎根。 他们生了俩儿子,相隔了十三年又得了个幺女,如今有俩孙子三个孙女,算得上村里人口少得人家。 初夏正是水稻播种的时候,大家伙下狠力气,自然得吃些干饭。 一大家子人围在堂屋里的两个桌子上吃饭,不过他们吃得是黑色每点嚼劲的杂粮面条,菜里只见油花不见肉丁,只有姜舒晴是一大碗白面条,四五片切得透明的腊肉,一把小香葱,几颗嫩油菜。 头一次这般明晃晃地吃独食,她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家人都习以为常,哪怕几个孩子都目不斜视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想想自己是脑袋刚灵光的傻姑娘,便没说话,捧着碗攥着筷子吃。 “晴晴,这么拿筷子,”姜母耐心地纠正着姜舒晴的姿势,笑着说。 她认真地听着,学了十多次,在面条下了快一半的时候,终于会用了,得到所有人的夸奖。她咧嘴笑起来,有些傻气,却格外让人心疼。 又吃了些,她便将碗里推到俩小姑娘跟前,“饱了,侄女吃。” 众人又是一呆,小姑娘呆傻,但是也对吃得特别独霸,护食得紧,这还是头一次知道让人。看来她真的在一点点变好了! “你们姑给得,吃吧,”姜母抹了把泪,连连点头。 刚吃过饭,门外便有人喊了声,一个妇人拉长着皴黑的脸,垮着个篮子走进来,“就你们家闺女金贵,磕个脑袋就上门来讨说法,还是亲兄弟呢,真不知道这样冷情冷肺的人怎么当了那么久的大队长! 十二个鸡蛋,两斤白面,给你们放这里了,别再回头赖账。” “他大娘,脑袋可不是别的地方,枣大的包呢,晴晴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还晕的站不起来!光是给她吃药就好几块钱的,不过几个鸡蛋,几捧白面,值当你念叨吗? 不然咱拉着大家伙掰扯下,看看是不是你说得理!”姜母翻开篮子,看着十二个鸡蛋小得不能再小,白面也是掺了麦皮的粗面,嗤笑着怼过去。 “大花,肉,好多,好多肉!”姜舒晴适时插话道。 “对,你们家孙女还拿了我们家晴晴不少肉干呢,这可是金贵玩意,拿钱都买不到的京都货……” 那妇人眼睛一瞪,边嘟囔着,脚很快地往门外走去:“下午还得上工呢,我回去歇会。” 等人一走,姜母才笑着好奇地问:“老姜,他大娘是个不讲理的,你怎么让她捏了鼻子认得?” “牛肉干味重,喝多少水都冲不下去,闻一闻就知道了。想否认都否认不了,不过大花那女娃子,不是个好的。” 姜舒晴吃了半个甜瓜,回屋睡了会,大人们去上工了。没多久,门外就有孩子们喊着去后山拾柴火、割草、挖野菜。 家里的孩子们应声,蹬蹬地跑出来拿了东西就往外窜。 姜舒晴起身出门也要跟上。 “小姑,奶说你身体还没养好,不让去后山,”俩小姑娘赶忙上前揽住。 “出去,”院子虽大,但没啥好玩的,她也想出去看看。 “小姑,我给你冲鸡蛋喝吧?要不吃姑奶奶寄来的夹心饼干?” “不饿,”姜舒晴瘪瘪嘴,可怜巴巴地望着门口。没有手机、电脑也就算了,连门都不让出去,她心里苦啊。“出去,听话!” “那,那小姑不能乱跑。” “玉萍,奶说……” “没事,咱俩人看紧小姑点,别被人欺负了就行。现在山上好东西多着呢。” 小姐妹一商量,便也背上竹篓,拿着一把坏了的镰刀。 姜舒晴一瞧,自己也背了个半大的竹篓,跨上小包。 “小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俩小姑娘不吝啬地夸赞着,听得姜舒晴都不好意思了。 后山并不是太远,她们很快便赶上了捡柴火、割草的其他人。 孩子们干起活来一点都不慢,很快便将家伙什盛满了,一起往山上走,看看能不能捡些好东西。 其实他们抱得希望并不大,村子里人不少,这片地方不知道搜罗过多少次,一些好吃的野果子不等成熟就被摘没了,鸟儿们也不喜欢在这地方抱窝。 “花,”姜舒晴指了指不远处一丛紫色的野花,迈步过去。 一群孩子吗赶紧追上,这地方也是山外围,但石头所路不平,走的人少,没想到才走出四五十米,他们便瞧见地上密密麻麻的通红的树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吓呆 一起的孩子们都是关系铁的,把姜舒晴当成亲姑照顾,从来不会说一句不是。这会儿他们见了树莓都开心极了,“这是小姑发现的,咱先紧着小姑装,剩下的再按人头平分。” 一个半个的男孩儿提议,其他人纷纷附和,弯下腰就开始帮忙采摘。 姜舒晴捏了一个,望着通红的树莓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这里没有水,树莓又软不能往身上蹭,总不能直接放到嘴里合着尘土吃吧? 姜玉萍笑着从腰间掏出个掉漆的水壶,洗了十来个放到她手中,把她拉着坐在树下,“小姑吃,可甜了呢!咱多摘点,回去让奶给您加了冰糖熬成树莓酱,放到罐头瓶子里装着,能吃好久呢。” 大家的背篓都装满了,就姜舒晴的是空的,被几个娃可个劲地装着。 姜舒晴尝了个树莓,酸甜得紧,着实好吃。她余光瞥见抹炫色,扭头便对上绿豆大的眼睛,竟然是一只野鸡!她下意识抓起地上的石头扔了过去,那鸡竟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姜舒晴赶紧走过去,一手握上鸡脖子。 “小姑,”几个孩子紧张地窜过来,见到她扭着脖子一脸害怕地捏着乱扑腾翅膀的野鸡,却依旧不愿意撒手。 姜和善赶忙上去接过来,惊喜地问道:“小姑,您怎么抓到得?” 猎物被人接去,姜舒晴长长松口气,指指地上的那块石头,咧着嘴笑着:“我打的!” 姜和善检查了一遍,这野鸡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野鸡应该是被吓呆了,正好被小姑捡着。” “哎呀,这里还有好多蛋呢!”姜玉梅低声叫了起来。 一共二十多个呢,其他孩子一脸羡慕地看着。 姜舒晴指指鸡蛋,又指指孩子们,“一个!” “小姑,您的意思是一人一个蛋吗?”姜和善试探地翻译道。 她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笑着点头,“见着了。” “我知道,小姑是说见者有份!”姜和平反应过来小声吵吵着。 孩子们推让一番,最后每个人一个野鸡蛋,三五斤树莓。 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上面放了野菜,兴匆匆地回家了。 五旗公社虽然没有太被外面的运动波及,但行事也不能太过,每家每户养鸡不超过十只,鸡蛋攒了换火柴、煤油、线头、盐,还得给家里的媳妇、闺女和近亲攒月子蛋,谁家结婚、老人生病等等都要从这里出。除了姜家疼闺女,每天保证姜舒晴一两个鸡蛋,谁舍得放开给孩子吃?一只鸡蛋四分钱呢! 回到家,大人们还没下工,俩男孩儿便整理柴火、剁猪食,女孩儿们则喂鸡喂猪,烧火做饭。 反倒姜舒晴这个大人坐在厨房外端着半碗树莓吃。 等饭做好了,大人们也就下工了,姜母依旧是第一个回来的,先跟姜舒晴说了会话,一边给她烙饼,一边从她磕磕巴巴中了解了下午的事情。 “我们家晴晴就是小福星,”姜母笑着说,“你出生之前下了半个多月雨,眼看着庄稼要被淹死了,结果你一生下来,天立马晴了。咱村里,前一天有四个男娃出生,后一天又有四个男娃,都说你是坐轿的小姐命,那几个男娃给你当轿夫呢……” “咱家晴晴现在好了,以后福气更多呢!” 姜舒晴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跟往常一样期待地看着锅里的油饼,指指那篮子鸡蛋道:“都吃,补补!” 姜母笑着问:“这些可是晴晴找到的,都做了你舍得?” “一起找的,”姜舒晴说着自己站起来去拿,一手拿三个,瞧得姜母有些心惊胆跳,却没有阻止。 “我家晴晴真得好了,”接过鸡蛋,姜母又是泪目地说了句。 “炒柿子,好吃。” 姜母连连应声,狠心用柿子炒了六个鸡蛋,要把姜舒晴那份拨出来单独吃。 “一起,”姜舒晴坚持道。 四个孩子满足地吃着半块油饼,夹了好几筷子香嫩鸡蛋,用玉米饼蘸菜汤,小脸上笑得灿烂。 姜舒晴也跟着弯起嘴角,“明天,鸡肉,一起!” “行,明天让你大哥杀了鸡,中午炖土豆吃,下午炖白菜。” 吃过饭后,姜母应孩子要求把树莓酱给熬制出来,盛了五个罐头瓶子。拿出一瓶,姜母想了想又多拿一瓶,喊来姜和善,“给景知青送去。” 俩小子抱着树莓酱就跑了。 “娘?”姜舒晴疑惑地歪着头,自家跟这个景知青很熟吗? “晴晴,是给你送牛肉干的景知青,”姜母耐心地跟她解释着,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细细地说:“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会开拖拉机呢。咱二大队刚集资买了辆,你爹便让他开,还给额外记工分。俩家走动多了些。前段时间他家里出了点事,请假回家,你爹允许了,这是分内工作。他偏偏记了情,回来给咱家送了不少东西。 爹和娘看着都是些稀罕物,咱拿钱也买不着的,就收下来,虽然回了礼,但还是轻了些。今天这么酸甜的树莓酱可买不着,是个稀罕物。” “明天摘了送,”姜舒晴点点头,牛肉干味道特别纯香劲道,哪怕在现代也很难寻到如此正宗的了。 “傻丫头,你们今天都摘完了,明天哪里还有?” “晴晴不傻,”姜舒晴觉得自己越扮演越像,恐怕只有小傻子才会坚持说自己不傻吧? “对对对,我们晴晴聪明着呢,”大家哈哈笑着。 知青点在靠近后山的位置,那里有一长排青砖瓦房,原来是村里的祠堂,后来因为前几年的事情撤掉。谁都稀罕这敞亮的地方,最后是几个家里条件好的知青拿着钱租下来,成为了知青点。 家世普通的知青承包了做饭、烧水、挑水、捡柴火等杂事,倒也免费住下来。 “景知青在吗?”还没上坡,俩小子就喊起来。 吃过饭,知青们都坐在院子里说话,冲了澡擦头发,穿着军绿色工字背心高大健壮的青年应了声。 “今天我们在后山上摘了些树莓,奶熬成了酱,特别好吃,让给景知青送来两罐。” 第一百三十四章 樱桃 跟景堔关系好的几个男知青低声起哄,“堔哥人缘真好!” 景堔淡淡瞥了他们眼,转身先去屋子里拿了一包水果硬糖,塞给俩孩子手里,这才拿起俩瓶果酱:“你们如果不拿回去,我也不好收下树莓酱。糖果是家里邮寄过来的,我不爱吃,倒不如树莓酱合口味。” 俩孩子推让不过,便抱着回了家。 “我说堔哥,这大队长家对你忒好了吧,有点啥都想着给你送来,不会是想招你当女婿吧?” “还别说,大队长家的闺女长得真不错,咱京都里可没一个能比的!可惜是个脑袋坏的……” 景堔好笑地一手拍一个,“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城,可不能祸害人家姑娘。” 这话听在院子里人耳朵里,意思可就多了。 “思恬,现在外面乱着呢,尤其是京都,回城倒不如在乡下安全些。咱十里八乡,有几个赶上你优秀的?而且还门当户对呢。”两个女知青凑在一起咬耳朵。“堔哥总不能一直不结婚吧?” 后者咬着唇瓣,小麦肤色的脸泛着红晕,小声道:“可是,大队长家的晴丫头确实漂亮了些。” 景堔在京都可是圈里女孩儿们结婚对象首选,自己家世算不上高的,近水楼台三四年了,也没见一点进展。 “哎呀,那是个智力不足三岁的傻子,男人们瞧瞧解个馋,哪里会娶回家供着?要我说,你就大胆点,不是有句话叫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吗?” 纪思恬脸蛋更红了,眼睛时不时地往景堔身上瞥,眸光闪烁着:“好了,不说这个了……” 乡下的早晨让人心情格外舒畅,姜舒晴听到院子里的声音,赶紧爬起来。没有夜生活的日子,逼迫人规律许多。她之前很难想象自己能够在五六点钟醒过来。 穿好衣服,她拎着长及臀部凌乱的麻花辫去找姜母。 “娘,太长了,剪,”她比划着肩部的位置,“知青,漂亮。” “哎呦,我家闺女会臭美了,你是要让娘给你把头发剪成女知青模样,是吧?”说着姜母去找了剪刀出来。 姜舒晴连连点头,“给侄儿换糖。” 姜父披着件薄褂子,听得也一阵欢喜,“哈哈,晴晴是要把辫子卖了换糖?” 她弯着眉眼,“换笔、本子,去城里。” “城里学校可不好考,不过,娘和你爹会拿着棍子,让你俩侄儿好好念书,争取考到城里。高中毕业后分配工作,给他们小姑买好好!” “萍子、梅子?” “行,等九月开学,也让那俩丫头一起去学校!” 姜舒晴乐得嗯着,指指自己,“我去!” “行,也让晴晴去,”说着话间,姜母给她用红色头绳在肩膀略微往下的位置绑了几圈系紧,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子,厚重的头发便掉下来。略微修剪几下,姜母手巧地给她编了俩麻花辫,用大姑子从京都寄来的粉色丝带给系上。 亏得姜舒晴之前整日被拘束在家里,哪怕偶尔跟着出去也是被安排在阴凉处,肌肤是少女般白皙水弹,颜值又高,非但不会俗气,反而青春靓丽。 头发收拾好,姜母瞧了瞧,又拉着她回屋里,找了个白色碎花的确良衬衣,青色直筒裤、白色球鞋和军绿色帆布挎包,给她装备上,跟城里学生无二。 家里人人都夸好看,姜舒晴仔细辨认下,竟然没有一个人露出些不悦或者嫉妒的神色。她颇为惊奇,虽然小说里极品泛滥,可小说源于生活,人与人之间哪能没有一点龌龊呢? 可在姜家是没有的,妯娌、婆媳、姑嫂关系都不存在。各个都在为过上好生活而努力,婆婆明理,除了对小姑子疼到骨子里,都是一碗水端平。公公有权威,给家里掌舵,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盖起了青砖瓦房,还买了自行车、缝纫机,是村里数得上的好人家。俩妯娌也都是孝顺、勤奋、贤惠的,孩子们活波可爱懂事。家里也只有原身拖后腿。 早饭,家里人吃得是三合面馒头、酱黄瓜,喝得是玉米糊糊。姜舒晴则是一碗肉沫蛋羹,一碗炝锅挂面,就连咸菜都是姜母亲自腌制的糖醋蒜。 她拿着勺子给姜父姜母和四个孩子一人挖了一勺,才捧着挂面吃起来。自己尝过他们吃得饭,营养单一、口感粗糙,真的是纯粹为了填饱肚子。所以,在她没有寻到真正改善生活的法子前,还是默认姜母给自己开小灶。 饭后,姜舒晴还是背上昨天的背篓,带上草帽,跟娃们一起向后山进发。 姜家除了在乡里念初二十六岁的姜玉荣,有六个劳力,加上大队长每个月有十五块钱、二十斤粮票、半斤肉票、一两油票、一尺布的补贴,所以家里孩子们并没有像其他人家般,十一二岁就跟着大人下地干活。 还是昨天那帮孩子,他们眼睛晶亮地看向姜舒晴,“小姑,今天您带路,我们保护你!” 姜舒晴心虚地点点头,昨天自己是碰巧了,哪里能回回都寻摸到好东西呢?她只能硬着头皮,手里拿着个木棍,一边探路的虚实,一边敲打将里面的虫蚁都赶跑,按照昨天的路继续走。 孩子们想着先逛一圈,回来再拾柴火、割猪草、挖野菜。 那片树莓被他们昨天一口气挖个干净,路过的时候,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踩到误了下一次采摘。 走了十多分钟,路旁的景色跟其他地方无二,可渐渐地石头、荆棘多起来,姜舒晴依旧埋头走着,寻到空隙就钻,倒是带着孩子们没有被扎到。如此又走了十分钟,也不知怎么回事,姜舒晴摸到一个极为隐蔽的石洞,弯腰走过去,眼前一片开阔! 这里竟然是个溪水潺潺的山谷,溪水一旁是片不小的樱桃林,郁郁葱葱的树枝上挂满了红彤彤的大果子,孩子们忍不住惊呼出声,撒丫子跑过去,跟猴子般三两下爬到树上,摘下一颗往嘴里塞,还不忘了扔给俩女娃,让她们给姜舒晴尝尝。 第一百三十五章 西瓜 用溪水洗过,姜舒晴拿着一个通红泛紫的樱桃,咬了一口,汁液充沛,微微的酸度衬得果子更甜,人眉眼都忍不住弯起来。 “小姑,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呢,这叫啥呀?” “樱桃,”姜舒晴笑着回答。 “啊,就是罐头里那红彤彤的果子?”小伙伴们惊奇地喊道。 “我听我爹娘说,樱桃很难养,咱县城里没有卖的,就是省城都要好几块钱一斤呢,比肉还贵很多!”一个男娃普及道。他是家里的独生子,自然受宠,吃过些好东西。 其他孩子们吓得都不敢往嘴里塞了,“这么好吃的果子确实该比肉贵。” 姜舒晴望着有两亩大小七八十颗树的果林,这里环境适宜,若是被人们发现,很容易遭到破坏,往后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樱桃营养丰富,好吃但树难栽。她以前可没少吃大樱桃,对此略微了解,一棵果树能够结果上百年,五年往上的树能产十多斤果子呢!如此算来这里能有八百多斤果子,在肉七八毛的现在,樱桃大约三四块钱一斤,也就是这片林子能够创收小三千块! 京都、海市的工人一个月才三四十块钱,三千块比后世百万都值钱呢! 在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怎么办的时候,姜舒晴扯着姜和善的衣服,“喊人,我爹!” 姜和善眼睛一亮,猛地拍下脑袋:“对,喊我爷爷来,我爷爷能想到好法子。” 他刚要跑,又被姜舒晴扯住,“知青,懂得多!” “嗯嗯,”这两天家里人已经清楚她表达什么意思,“我会给爷爷说,让他喊着一两个知青过来一起想办法。” 说完,他交代弟弟妹妹好好看着小姑,便撒丫子跑了。 姜舒晴招呼众人吃,可孩子们眼里的果子可是比肉还贵,哪里舍得,每个人就拿了几个解解馋。 一行人围着山谷转悠了圈,发现不少好东西,在山底有成片喜人的菌类,枯树上遍是木耳。他们还惊奇地在另一头发现了七八亩的瓜田,一个个西瓜硕大。有一个瓜熟得裂开了口子,他们就着口子扒开,分着吃,里面水分多、沙甜得紧。只一个,他们就撑着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姜父带着俩青年跟随姜和善而来,见到那两亩樱桃林,也激动地上前查看。 “姜叔,没想到野生的樱桃品质这般好,比人工养殖的还要好许多。恐怕这处的环境适宜,也有虫子授粉,我们可不能随意破坏了。” “对,景知青说得有理,咱就任由它们生长,除了成熟后采摘,平时不能让人进来。” “姜叔,不知道您准备如何处理这批果子?”说完这话,他余光看见一抹倩影背光而来,一举一动里藏着股秀丽之气,能深深镌刻在岁月中而不褪色。 “爹,”姜舒晴笑着打招呼,好奇地看了眼那俩知青。 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穿着蓝色短袖,黑色裤子,是她记忆中携书卷气的知青模样。而另一个存在感十足,人高马大面容俊逸有型,哪怕穿着白色背心外罩军色衬衫、蓝色裤子,依旧遮掩不在浑身喷薄而发的力量。他神色淡然,哪怕勾着唇角带笑,可笑意不达眼睛,疏离姿态让人进不得一步。 姜舒晴脸上有些热意,不敢再多看一眼,在姜父给她简单介绍时,便知冲着温和的青年点头笑着打招呼:“知青,好!” 齐励被那抹灿烂纯真的笑惊得差点破功,连连回道:“你好你好。” 景堔眉头蹙了下,嗯了声。 姜父拍拍姜舒晴的脑袋,夸赞了她一番,又从她嘴里得知后面有片西瓜田,真要被闺女的福气惊得要跳起来。 一行人又去瓜田里看了看,他们还没见过二十斤重的西瓜呢。这得有七八亩,每亩起码有五百多个,现在西瓜大都刚播种,所以价格要比平时高上几倍,保守估计能卖五分钱一斤,这又值三千多块钱。 可是,现在不允许投机倒把,所有的农产品得卖给供销社,价格不会太高,且只限于一些鸡蛋、干货、编制等,而这种数量多得东西,只能以大队的名义卖出。也就是说,姜舒晴寻到的这些东西都要交公,自家顶多留点吃的,多加些工分,再无其他。 听到这个,姜舒晴瘪瘪嘴巴,扯扯姜父的袖子,“我找的,不给,大花吃!” 一个大花代表了自己所有不喜欢的人,姜父意会,拍拍她的手,“放心,爹知道怎么做。” 这山是公共的,他又是大队长,是不能将这些东西都收入囊中。但没有自家闺女,这些东西可就白白长在树上、藤上烂掉,也入不了众人的肚子里。 “姜叔,我倒是有个主意,”景堔吃着樱桃说,“樱桃、西瓜交公,这是给公家创收,每年入账七千多,算得上是不错的功劳了。那姜叔让公社给俩大哥安排成工人,是很合理的。” 姜父一听,愣了下。他早年是打过仗,可最多是个将军的警卫员,后来那将军被撸下来,他便也回了乡成为一名普通的农民。凭着双手养活一家子,却没有再多的能力让子孙上一层。 “或者,姜叔您以公社名义去省城罐头厂谈一下,可以将樱桃提供过去,这是为村民们谋福的事情。同样的,您作为牵头人是可以提些要求的。俩大哥都认字,只要肯干肯学,考个高中文凭,往后在厂子里也会有大的发展。” 姜舒晴听得连连点头,“哥哥当工人,我吃好好!” 景堔瞥过去,唇角勾起抹笑痕,这傻丫头真听懂了?“姜叔,有时候名声不如实利重要,再者每个步骤都合理合法。为何村民们什么都不做,便得了好处?而姜小同志发现的,却只得了些工分?” 齐励也说:“对呀,姜叔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再说俩大哥去上班,又不是什么都不做,有什么可亏心的?哪怕是村民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因为什么呀?他们不占理,羡慕嫉妒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怎谢 姜舒晴笑着冲他点赞,一对小虎牙让这笑更绚烂三分。 齐励面上带红,挠着脑袋嘿嘿笑着,“堔哥提得,我只是附议。” 景堔轻嗤一声,暗道小傻子果然没良心。 “姜叔,相比较樱桃来说,西瓜不论运输还是储藏都有很大的优势,能够销往更远的地方。这些西瓜比普通西瓜早上市俩月,我可以帮忙联系买家。 每年有了这笔收入,您可以用来建设村庄,修路、建学校、办厂子。既能够给您挣名利,又不会让姜小同志发现的好东西入了不喜欢人的肚子里。 一年创收七千多,对公社都是件大事,说不定您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呢!” 姜父笑着摆摆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再干几年就将这把椅子让给小年轻的,哪里还有那雄心抱负?不过你说得没错,老先生都曾说过,要想富先修路,还有一句是什么来着,穷什么都别穷教育。 虽然外面乱得很,可娃娃们的教育不抓好,那是从根上坏了、歪了。至于办厂,咱都是泥腿子,可没这脑子和条件。” “姜叔,办厂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难。”景堔扯扯唇角,倒没有继续说下去。 既然敲定了这些樱桃和西瓜的去处,接下来便是如何采摘与卖出了。 这里虽然是山谷,但也是相对的,海拔可比村子里高出两百米多,有一个一人宽的夹缝可以安装滑轮,将果子直直运下去,倒是省了不少人力。 姜舒晴举起手,“我们摘,”他们孩子们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没必要再让其他大人参与进来,樱桃看着多,不过几天功夫他们都能给采摘完。 “我看行,”景堔先应声,“姜叔,让人给他们做三四个架子,在夹缝处安装个承重好的滑轮,咱几个在山下接应着。绝对能在别人察觉之前就送出卖完!” 其实按照他们的想法,闷声发大财多好,只是时代不允许,加上这票太大了,哪怕他们每个人都有私心,也不好完完整整给吞了。 姜父深吸口气,想了想点头,跟孩子们说:“行,你们就负责将果子运送下去,爷给你们每个人都记十二分,但是你们嘴巴得严实点。” “保证完成任务!”姜和善一群孩子笑着激动地应下。 村子里粮食种俩茬,旱地是小麦、玉米接替,水田也是水稻、玉米接替,还有满后山的猪草能割,是以家家户户养猪,两项下来,村子里的工分比其他村子要高些,一工分能合七八分钱呢。一天十二分,那相当于一个大人满工,八九毛钱! 一行人摘了点便往外走,看着狭窄隐蔽的洞口,也不知道能够隐藏多久。不过,每年只采摘这几天来,相信一年里草疯长后,肯定很快就能抹去痕迹。 姜父回去后,立马寻了村里的木匠,定了几个木架子。景堔则揽了寻找滑轮的活。不过第二日天蒙蒙亮,他就带着俩儿子,和景堔、齐励,一起将东西送到山谷里。 这地也巧了,走上两里便有一条平坦的省道,虽然这地方有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都是些大货和长途汽车经过,可他们有拖拉机,多费些油,让樱桃少折损也就有了。 探好了路线,姜父不放心地,带着景堔一起去省城罐头厂谈生意。 姜舒晴可怜巴巴扯着他的衣服,没说两句话,姜父就败下阵来,让姜母陪着,就说给闺女去省城看看脑袋。 姜父骑一辆自行车,景堔骑一辆。 “叔,我带着姜婶吧?”他拍拍后面系了厚厚垫子的座位,余光见姜舒晴熟练地从姜父胳膊下窜到大梁前,望着女孩儿玲珑的身段,脑子头一次不听使唤,竟是有些口干舌燥。 难道真跟他们说的,他到了该结婚想女人的年龄了? 不然咋对一个傻姑娘生出这种心思,忒有些饥不择食…… “不用,你叔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姜父乐呵呵地道,前面大宝贝闺女,后面稀罕媳妇,哪一个都不舍得给外人驼。“不过得麻烦景知青带着俩篮子樱桃和一袋子西瓜。” “叔,你喊我景堔,或者堔子都行。”景堔将篮子挂在车把上,袋子系在后座,淡笑着说。 姜父哈哈笑着应声,“成,你喊我一个叔,我也不跟你见外,就喊你堔子。” 姜舒晴坐在大梁上,手扶着车把,吹着微凉的夏风,时不时地打个铃铛,望着绿油油的田地,还不忘了往嘴里放颗樱桃,心里那叫一个美呀! 村子到县城骑自行车一个半小时,在土路上颠簸这么久,姜舒晴便恹恹地,望着县城里青灰蓝白黑交织的街道和人群。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真穿了,回不去了! 县城到省城要坐三个小时的客车,斑驳的汽车里各种味道交织,汗臭味、脚臭味、家禽味,还有人呕吐后的酸臭味。她直接埋身在姜母怀里,特别小心翼翼地呼吸。 姜母也有些晕车,拿着手帕捂着鼻子,大敞着窗户。 “婶、姜小同志,吃点薄荷糖,”景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在阳光下泛着绚烂色彩透明塑料纸包裹的薄荷糖,从后面递过来,小声地说道。 姜母连连道谢,拨开一颗塞到姜舒晴的嘴里。 清凉的薄荷味驱散了鼻下各种难闻的气息,姜舒晴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狠狠地吸了口气,一回头对上噙着抹淡笑的景堔。 她浅浅地回了抹笑意,“谢谢!” 景堔挑些眉,若不是见过她以前呆呆的样子,听到许多人议论她的痴傻,自己还真以为她是个普通十八岁的小姑娘。心里禁不住起了些逗弄的痒意,“你打算怎么谢?” 姜舒晴眼睛一瞪,客套话懂不懂?跟一个脑袋刚灵光的傻子讨论这个问题,莫不是他是个二愣子? 她抓了一把樱桃,塞到他手里,下巴微抬带着股娇气:“给,不谢!” 原身从没干过重活,是真正被娇养起来的姑娘,手指素白温软,从他干燥的掌心划过,像是轻柔的羽毛痒及心尖。 他禁不住一下将樱桃连带着没离开的指尖一起握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叶酸 姜舒晴是现代人,可到了这里,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没见识,还是自己被时代同化,竟然生出股可耻的羞涩感。 她白皙的脸颊泛红,那双漆黑的眼睛眨巴间便泛起一层薄薄的雾色,手往外抽着。 景堔看得有些愣,竟是一时忘了撒手。 他身上男人气息浓厚,不难闻,却让人生出后退的怯意。挽起袖子的衬衣下露出的小臂肌肉遒扎、纹理分明,而他面上勾着嘴的笑带着痞气。她心里一阵慌乱。 “你坏,”她小声染着哭腔道。 景堔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六颗大樱桃被握得破了皮流出绯红的汁液。他没嫌弃,一个个塞到嘴里,用俩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很甜。” 姜舒晴脑袋忍不住开车,又气又羞。 有着清爽的薄荷糖,母女俩好受许多,昏昏沉沉睡着,睁开眼就到了省城。 省城在她看来也没有比县城好多少,不过大了些,有两三层楼的办公楼、供销社,人们穿得衣服样式多了点,依旧被规规矩矩框在年代里。 姜母带的是小米煎饼,卷鸡蛋皮、豆瓣酱、黄瓜条和煸炒过的土豆丝、萝卜条。姜舒晴的饼里还铺着几片腊肉。 景堔被塞了一个,咽下去国营饭店的提议,大口地咬着。 农家饭味道纯正,做好了一样好吃。 姜舒晴吃完后,又被塞了一个皮薄多汁的西红柿啃。 约好在汽车站集合,姜父和景堔便骑车去了罐头厂,而姜母带着姜舒晴揣着钱票往供销社而去。 姜家在村子里算是富有的,家里有好几个壮劳力,姜父又领份工资和福利。可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也没多少,眼看着俩孙子还有几年要去婚生子,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娘现在很满足,”姜母挽着姜舒晴的胳膊,边走边笑着说:“我家晴晴现在一天比一天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跟其他女娃一样,也能结婚生子呢。你俩嫂子是没指望再给我生孙子了,就看和善与和平了。” “男女平等,”姜舒晴指指墙上的标语,一脸严肃地强调着。 “哎呦,我家晴晴会认字了?”姜母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不会前几天你昏睡的时候被菩萨点化了吧?” “不能,封建迷信!” 姜母连忙捂住嘴巴,吓得四处看看,见周围的人离得远没人听到,才长松口气,拉着她问:“晴晴怎么会识字?” 姜舒晴笑眯着眼睛,指指自己的脑袋:“爹读报,都在这里。” “对对对,你爹以前总说晴晴是睡迷糊了,并没有清醒过来,整天下了工就拿着报纸在你身边念。你从小就喜欢坐在他旁边听,可认真乖巧了。”小娃娃们不会说话,但是大人说的话他们都记在脑子里,突然有一天就会说话了,估计她家晴晴就是这样的。姜母忍不住又是一阵欣慰,差点想跪倒在地拜菩萨了。 想起之前的话题,姜母叹口气:“话是这么说,男女平等,一个家庭少了谁都不行。但是咱是农家人,汉子们力气大,能撑起家来,结了婚也不离家,是兴旺之本。 再说,我跟你爹孩子不多只有三个,你俩哥哥各自才俩个,在咱村里数得上少得。” 姜舒晴点头赞同,相对于现代一家一孩儿,兄弟结婚各自过日子来说,姜家算上热闹的了,可是跟同村比起来就显得人丁稀少。 哪家哪户不是三五个孩子,十几个孙辈? “嫂子才三十,年轻。” “是啊,他们还年轻,”姜母应声,敷衍认命的意味颇浓。 “一年抱三,”姜舒晴笑着说,俩嫂子家里好像都有双胞胎的基因,待会再去医院拿些叶酸片吃着备孕,说不定真能生多胎呢。 “人家是刚结婚三年抱俩,怎么到你这里成了一年抱三?”姜母乐得不行,“如果真被你说准了,你俩哥嫂得将你供起来。” “去医院,拿叶酸,”姜舒晴拉着姜母就往不远处三层楼走去。 有姜父读报纸的借口在,她用起来特别顺。 姜母懵懵地被她一路拉到了医院,看着闺女挂号、排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正面对着妇产科医生严肃的脸。 “谁看病?”医生头也不抬地写着手里的病例问道。 “我,不对,是我俩儿媳妇,”姜母想既然都到了这里,就实话实说吧。她把俩儿媳妇七八年没再怀孕的事情说了,“我们农家喜欢儿女成群,这一个儿子只一对儿女,有些太冷清了。我就到您这里来问问。” “生孩子的时候伤身体了吗?平时例假规律吗?痛不痛经?” “没吧?她们第二胎生的都比较顺当,没有半天就生了,没难产也没大血崩。例假倒是不大规律,家里需要常常下地干活,可是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来的呀。她们是疼,但也不是特别严重……” “你最好还是让她们自己来一趟,我没瞧见人也不知道她们的情况。不过听你说的,她们有些宫寒,我给你们开点药,平时别喝凉水,注意保暖,来例假的几天有条件的话喝些红糖姜水。” 姜母连连应声。 “叶酸……” 医生抬头看了姜舒晴一眼,脸上有了些笑意:“行,再给你们开两瓶叶酸,备孕的妇女吃这个对胎儿好,生下的孩子聪明,不容易有畸形。” 医生开得是中药,调理身体的,拎着两提药包,姜母叹口气,俩儿媳妇没少吃中药,可不见效啊。瞧着闺女的笑脸,她没多说什么,领着她去了供销社。 三层楼的供销社里东西还算齐全,就是样式、颜色单一。姜舒晴看两眼就没什么兴趣了。姜母把家里要过期的票都给用了,这才大包小包地往车站而去。 没等多大会儿,姜父和景堔就骑着自行车满脸笑容地赶来。 “这是成了?”姜母忍不住迎上去也笑着问。 “对,让天宁和天安送货的时候跟来,只要过了文化课的考核,就能进厂子直接跳过学徒成为正式工,还是办公室和车间跑,学东西的那种工种。” “主任助理,”景堔补充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欺负 几个人都很高兴,连回去车上的味道都觉得淡了许多。 姜舒晴嚼着姜母特意给她买的橘子软糖,不过姜母到底身体大了,竟是吐了起来。 姜父担心得紧,便在景堔提议下换了位置,让姜母靠窗坐,自己坐在旁边递水照顾着。 而景堔则坐在姜舒晴旁边,侧着头冲她笑,“小丫头,你难受吗?想睡的话靠哥肩膀上。”他拍拍自己的肩膀,小声邀请道。 姜舒晴看了他一眼,气哼哼地扭头往外看,不是说这个年代的人都特别含蓄吗?这人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也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现在欺负她是小傻子不会开口告状,可个劲地占便宜? “喝点水,跟厂里人要了些橘子粉,酸甜得很好喝,”他将自己八成新的军用壶递过去,哄着,“看看能不能缓和些晕车。” 她确实有些难受,瞥了他一眼,大尾巴狼。 往嘴里又塞了一颗橘子软糖,有骨气地道:“不用。” 他低笑几声,没再说什么。 车上人多,哪怕过道上都蹲满了人,还有一个大娘直接把景堔往里推推,自己坐了一半。 景堔几乎跟姜舒晴双臂紧贴,感觉到彼此的体温。他坐得笔直,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可耳朵通红得紧。 “小伙子跟你对象来省城玩呀?”大娘打趣地嘎嘎笑着问。 景堔笑笑不答话,姜舒晴鼓着腮帮摇头,“不是。” “小姑娘害羞了?大娘也是你们这么大过来的,小伙子从上了车眼睛就没离开你身上,”车窗震得嗡鸣声和人们说话声,倒是没让大娘的声音太过突兀,只是周围的人善意八卦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俩长得可真俊,生的娃肯定也漂亮得跟画上的娃娃似的吧?” 觉得俊男美女的搭配忒养眼了,若不是兄妹,恐怕没人相信他们是纯净的同志关系。 姜母有心开口帮着辩解一番,只是胃里一直翻腾着,张不开嘴。 而姜父一个大男人不好跟人搭话,只能小声说:“在车上谁认识谁啊?他们说去吧,难道还让人知道咱闺女跟别人不一样?” 姜母指指景堔。 “堔子知道咱闺女的情况,会体谅的。他是京都来的知青,看样子家里条件很不错,哪能看上晴晴?” 姜母闭着嘴叹口气,闺女以前不知事的时候,他们就希望闺女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这几天她刚脑袋好些,自己竟然开始奢侈闺女能够过所有女人都能过的日子:结婚生子。 可有几个好男儿能够忽略晴晴之前十八年的痴傻? 他们声音很低,可景堔五官比常人敏锐,自然听到姜父的话。 他薄唇紧抿着,余光紧锁着姜舒晴的身影,心里乱得紧,却没有丝毫头绪。 他们出发得早,而姜舒晴有睡午觉的习惯,车晃晃荡荡,人声熙熙攘攘,像是催眠符让她脑袋一点一点的。 景堔余光一直关注着她,见她头快要探出窗户,轻轻地将人扯到肩膀上。目光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情。 归程三小时显得特别的短暂,车已经进站了。 “小丫头到站了,咱该下车了,”景堔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她白瓷软弹的脸蛋,眉眼忍不住含笑。 姜舒晴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手揉揉眼睛,水汪汪漆黑的眸子没有焦距地看着他。 “喝点水,咱等别人下完了再起来。”他体贴地递上水壶,心软得一塌糊涂。 姜舒晴接过来咕嘟咕嘟喝着,温热酸甜的橘子水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喝的是景堔的水,立马被惊得呛到,接着便是一连串地咳嗽。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景堔拍着她的背。 掌心炽热的温度让她咳得更厉害,脸蛋通红,眼睛水润控诉地望着他。 景堔收回手,侧头低咳压住笑意。 到了县里,母女俩都晕车晕的头重脚轻,姜父驮着姜母,实在是没有心力照顾闺女。 “叔,我带着姜小同志吧?” 姜父担忧地看向姜舒晴,“晴晴,你自己坐在后面行吗?” 姜舒晴点头,伸出手握了下拳,脸色略微苍白地笑着说:“抓牢。” “行,那我家晴晴就麻烦你了。” 景堔笑着摆摆手,大长腿迈上自行车,“姜小同志上来吧,放心,我骑得很稳。” 姜舒晴坐上去,一手扣着车座,一手握着后座架子。后座上的垫子宣软舒服,可比那手腕粗、硬硬的大梁好多了! 景堔骑车子的确很稳,且快,几下子工夫就将姜父和姜母甩在身后了。正是县上工人们下班的时候,来来往往的,等姜父和姜母出了县城,竟然看不见俩小年轻的影了。 车子骑到了土路上,一阵颠簸,吓得姜舒晴手紧紧揽上他劲瘦的腰。 景堔手一抖,车子差点拐到路旁的坑里。他低垂下眼睛,望着腰间那双白皙娇嫩的手,很想握上去。暗道,美色果然误人呐。 心里有事,他也没有再逗她,一路闷头骑着,在不断颠簸中,那双手没有机会松开,而那娇软的人儿还是不是地撞上他的背。真是种痛苦又令人心痒的折磨。 在快要进村子的时候,他一个刹车停下来,俩人又撞在一起。 姜舒晴跳下来,怒视着他,夕阳的绯色笼罩了她一身,格外艳丽。 “你欺负人!”她鼓着腮帮气得紧,“我懂得!” “你懂什么?”景堔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插着口袋,微低着头看她,神色复杂地问道。 “你,你跟其他人,一样,欺负女人,”姜舒晴一边努力表达怒气,一边又得维持自己傻子的人设,这么一说,气场全无。委屈地瘪着嘴,眼眶也通红蓄着泪。 “对不起,”景堔认真地看着她,微弯着身子上前,“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喜欢欺负你,怎么办呢?” 她后退一大步,扭着头不去理他。 他站直身体,深吸口气,紧绷着下颌望了她几秒钟,舍不得收回视线,可他还是郑重地说:“姜小同志,给我三天时间,我会给你个交代!”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学校 什么交代? 姜舒晴一脸懵,继续当木头人。 俩人一直尬默到姜父姜母赶上来。 回到家,姜母难受地先回屋躺着,晚饭都是姜父给端进屋子里的,哪怕这样,姜舒晴还有大嫂给开的小灶。新蒸了一小篦子的香葱花卷,熬得浓稠的大米粥。今天刚割了肉,姜大嫂熬油后,捏了点油渣给她炒了一小盘茄子。 姜舒晴照例将吃食分了一大半给侄儿们,然后将叶酸和药给俩嫂子,“娘去拿得,嫂子们吃,一年抱三!” 俩姜家嫂子笑得不行,这么多年了,她们也看开了,一儿一女是少了,但总比那些没娃的人家强吧?而且儿女们都懂事聪明,公婆明理,丈夫疼惜,她们很知足了。觉得上天不能让人事事如意呀。 她们分了叶酸和药,在姜舒晴的监督下熬药。 姜父出来把家里人都聚在一起,说了今天去省城的结果,“罐头厂答应给咱俩正式工人名额,天宁和天安去,不过景知青说得对,你们好不容易得来了这个机会,不能安于现状,要读书,最好能够考个高中文凭。年龄大了不是事,学识上去了,你们的脑子才有东西……” 家里人都吃惊不少,虽然昨天就被打了预防针,可事情真的落实下来,他们觉得跟做梦一样。只一天的时间,他们就从农民翻身成为了工人? 正式工是城市户口,有供应粮吃呢!等他们工龄够了,是能够分房子的,一家子人便被一起带到城里。 “要不是你们妹子怕生、不认字、身边缺不了人,这其中一个位置可就是她的了。再者,这事能成,是你们妹子发现樱桃林、西瓜田。你们兄嫂可得记得她的贡献,以后我跟你们娘没了,你们就是她的半父半母,不许让她吃亏受苦受累!”姜父严肃地强调着。 他们连连摇头保证着。 “你们之前做得很好,只是等你们去了城里,心思活泛了,很容易忘本。” 他们又说不会,绝对将妹子当老幺疼,绝对让她继续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 妹子现在一日比一日好,乖巧懂事,又十二分的漂亮,他们乐意养着宠着。 不说他们,就是孩子们都肃着小脸说,自己会将小姑当亲姐疼,好吃的好喝的先紧着她,也不会让她干活受罪。 敲打一番,姜父点头,吩咐了各人的工作,“等樱桃采摘完,你们俩就去厂里报道。去了那要活泛些,人脉很重要,说不定能将你们媳妇也给早早带出去,哪怕是临时工也好。” 众人又是受教地点头应声。 次日一早,天没亮家里小的们就开始收拾东西带着吃得去后山。 姜舒晴揉着眼坚持跟着,自己好歹是个大人,能照看他们一二。 等他们到了地方,天边才泛了鱼肚白。男孩儿们直接窜到树上采摘,而女孩儿们则踩着架子。姜舒晴垮着篮子先摘底层的。 等摘满一篮子,就放到山谷夹缝处,拽下绳子,得到下面人的回应后,他们便将篮子放到挂钩上,小心翼翼地传送下去,由外面的人骑自行车送到省道旁候着的拖拉机上。 整整采摘了三天,他们才将所有的樱桃都给采摘运输完。 姜天宁、姜天安也正式入职,成为了省城最大罐头厂的正式工。 而景堔也联系到了西瓜的买家,是京都的事业单位,由返京的货车捎带着,买来的西瓜当做员工福利。又用了四天,将西瓜们都卖出去。 事后,姜父一行人特意将山谷入口修了个石门,由齐励用颜料略微装扮下,拨下原来就掩盖的藤蔓,任谁都发现不了。 姜父怀在家里抚摸着七千六百块钱,拿了些出来,剩下的让老伴儿收好,便去村支部,召集勤奋老实的村民们来,厚厚一沓钱往桌子上一砸,直接说要在村里建小学! 景堔跑前跑后地联系砖瓦、水泥,村民们则去山上挖石头、砍木头,趁着农忙刚结束,开始在村口那一大片空地上起了个学校。 这事关子孙的好事,男女老少热情高涨,齐齐上阵,没用半个月,便建了六间砖瓦大房,每个年级一间,还有间分割成老师办公室和储物室。前面是操场,有单双杠、乒乓球台、篮球场、足球场、跑道、看台,几乎按照标准的学校建设。哪怕现在手里的钱都用完了,也预留出位置,方便以后追加。 整个五旗公社的知青都参加了教师考核,选出品德、能力出众的八个人当老师,每天记工分八个,另外还有工资与福利。 景堔和齐励俩高中毕业生自然入选了。 姜舒晴每天都跟着侄子、侄女们去后山,他们改了另一条路探险,从景堔那里得了挖陷阱的法子,隔三差五都能收获些小动物:野鸡、竹鼠、兔子、狍子等。 他们见着有份,托景堔偷偷去换成钱,割了肉分给大家。 不过没多久,他们就发现陷阱里的猎物别人给寻摸去了,盯梢了两天,揪出不劳而获的人,正是姜大爷家的子孙,其中就有大花! “山是大家的,凭什么落到你们陷阱的就是你们的?”大花站在最前面嗤笑着,“难不成你们还用四爷爷大队长的身份压我们?你们敢压,我们就敢告到ge委会,看看最后是谁被斗!” “大花,你也吃了野味,不怕将自己给告进去?”姜和善阴沉着脸,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声音粗嘎。 “呵,我吃了吗?你们吃了吗?谁看见了?”她耸耸肩摊着手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挑眉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可是瞧见你们挖陷阱吃独食,这是挖sh主义墙角,是被批斗的享乐主义!” 没想到十六岁的姑娘竟然如此厚脸皮,认定了东西吃进肚子里,对方就没了证据,有恃无恐地威胁道:“当然了,如果你们得了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一分,咱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告不了谁!” “回家,”姜舒晴耳朵动了动,扯着俩侄女,先大步走去。 “可是陷阱……” “给他们,”姜舒晴的话,大家都听,哪怕心里有些不舍,也都气呼呼地跟着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章 约谈 “切,果然是傻子,一吓唬就夹着尾巴跑了,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后面的一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哄笑着。 现在村里的活暂时不忙,众人平时只上半天工,自然有了空闲。 大花唇角勾着,上前将陷阱里一只死透的野鸡抓起来,“老规矩,我去县城里卖,得来了钱,咱平分。” 众人应声,毕竟谁也不想冒着被抓的风险赚这点辛苦钱。反正带着他们上山寻摸陷阱的是大花,主动拦下卖野物货的也是她。真该说姜家专门出傻子,他们乐得分钱。 只是姜家大房的人有些不乐意,可大花都将事情跟他们掰扯清楚。若是没有这些人参与,姜家大房很容易被人举报,到时候别说钱和肉了,连小命可能都没了。他们还能说什么,捏着鼻子认呗。 回到家,四个小的有些恹恹地,姜舒晴笑着说:“不气,危险。” “可是咱这半个多月来,也没遇到什么呀?”后山危险,这是所有大人跟孩子们说的。他们大都在后山外围活动,没有人敢深入,前几年还有野猪、野狼下山伤人呢。 “血味重,”姜舒晴皱皱鼻子,“他们讨不好!” 几个孩子狐疑地望着小姑,“您的意思是,陷阱里的血味太重了,会引来凶兽?” 她点点头,“之前,侥幸。” 说完,她就推着姜和善去拿来了课本,指指自己、姜玉萍、姜玉梅说:“认字。” 几个孩子围在一起,果真从小学一年级的课本学起来。由她带着节奏,让语文、数学,变成了各种游戏,孩子们学习速度很快,且在反复中将基础夯实。 十四岁的姜和善上五年级,十一岁的姜和平上二年级,乡下教学质量一般,几乎一半的时间都为农忙让道。孩子们心野,都没有将升学定为目标,只准备认几个字回家种地。 他们俩哪怕爷爷奶奶在耳边念叨,可同龄人都这么过来的,所以他们也是个学习混子,从来不知道学习也乐趣无穷。 而姜玉荣是村里有机会念书的少数女孩儿之一,其将此作为女人嫁人筹码,自然要认真些,考上了县城的初中,让家里人颇为有面子。 听见院子里有人敲门声,姜和善出去看了眼,回来道:“小姑,景叔喊你到院子里说两句话。” 姜舒晴浑身一怔,自从他说过几天给自己交代,她就一直躲着他。他忙完了地里的活,又忙完了学校的事情,可不就闲下来,竟来家里堵她了。 轻叹口气,她拍拍几个小家伙的头,指指本子,让他们学着,这才出了门。 姜家的大门口有个影壁遮挡着,并不是一望就能看到整个院子的那种。影壁是用长竹子紧密挨在一起绑起来的,爬山虎不留缝隙地攀爬着,郁郁葱葱倒也好看。 景堔穿着白色衬衣,蓝色裤子,还带了个银框眼镜,遮住一身狂野,竟是有些文质彬彬的气质,颇为唬人。 “家里给邮来了些巧克力,我一个大男人不爱吃,你拿去吃着玩吧,”他将铁盒子精包装的巧克力塞到她怀中,“这东西容易化,最好放在井水里冰一冰。单吃或者化开蒸馒头吃也不错。” 巧克力,姜舒晴实在是抵抗不了这个诱惑,便没有推脱。她将巧克力放到姜母屋子里,又拿了两瓶樱桃酱回礼。 “最近你躲我?”把玩着樱桃酱,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 景堔上前一步,弯腰凑到她面前,“你讨厌我吗?我只听实话。” 姜舒晴被他逼迫的快要贴到墙上了,侧头咬着唇瓣,“讨厌!” “唔,不算傻到家了,还知道口是心非,”他低笑着。 她怒视过去,“你脸皮真厚!” “我也是见到你之后才知道,我脸皮能厚成这种程度,”他不否认,反而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你到底怎样!”姜舒晴无奈地问。 “我们谈对象,如何?以结婚为目的谈对象,”他郑重地问道,“我这些天一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二十岁了,有足够的理智做出选择。” 姜舒晴愣住了,指指自己,“你确定?别人说,我是傻子,你不怕被笑?” 人言可畏,这小伙儿忒勇敢了吧? 她知道这具身体有多么漂亮,可一个傻子罩头,村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娶她,哪怕想占便宜也是背着人寻机会,生怕被赖上,成为了笑话。 他一个京都来的知青,前途光明着呢,忒想不开了,要娶个花瓶回家? “我知道,我想过许多的可能。娶了你,你就是我的责任,以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离不弃。但,如果我错过了你,或者你跟别人成了亲,我怕是抱憾终身。”为了不遗憾,他决定听从自己的心。 “你会后悔,漂亮不长久,我老了会变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望着眼前清俊的小鲜肉,内心万分不舍啊。两辈子,她头一次遇到如此合胃口,还被撩得浑身发软的人。 只是,她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哪怕姜父姜母相携一辈子恩爱如初。但她依然不觉得自己能够有幸遇上。皮囊、家世下的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没有任何出色之处。 “任何人都会变老变丑,我还怕你嫌弃我呢,”他摇摇头,这都不是事。 “你要回城,”四个字道尽了俩人太多的差距。 “小傻瓜,我都想到了。”景堔笑着跟她细细地说了遍:“你俩哥哥都成了工人,嫂子们都肯干。叔和婶子唯一操劳的就是你了。 我家人都很好,我喜欢你,相信他们也会喜欢你的。如果你担心,咱结婚后可以搬出去住,将叔和婶也接过去。 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我会带着你去很多地方玩,吃很多好吃的,穿漂亮的衣服,怎样,答应我呗?” 前面还正儿八经,后面纯粹是拐小孩儿的怪蜀黍!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决定 “傻子会遗传。” “你是发烧得了病,不是基因问题,不会被遗传。” “不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那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景堔眸光里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贪婪,宠溺地笑着说。“叔和婶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如果你跟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子,多一个人照顾你,多一个人疼爱你,他们才真正开心幸福。 我今儿个刚拿到家里邮寄的包裹,除了巧克力,还有大白兔奶糖、奶粉、麦乳精、肉干、果脯、罐头、夹心饼干。 你应下我,这些可都是你的了。 唔,我还攒了不少的票,全给你买漂亮衣服,怎么样?” 姜舒晴磨磨牙,自己抗诱惑的能力一直是不高的,尤其是到了这个贫瘠的年代、匮乏的乡村。可她还是侧脸闭上眼,不去看他,哼着:“我啥也不会。” “不用你会什么呀,”他轻笑着伸出手,揉揉她自来卷毛茸茸的发顶,“我挣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家里的活不过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之前也是我自己打理,有了你,多不了哪去。” “再说,你总不能真一辈子赖在家里当老姑娘吧?嫁给别人,不如嫁给我。” 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没俩个月,就面临被人逼着谈对象。 可他的话有道理,在这个年代家里有个老姑娘,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姜家人对她好,所以她不能让他们继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我爹娘同意,我,我就答应你,”姜舒晴抿着唇认真想了想。自己这里已然生不起丝毫反对意见,不如将问题甩给父母。想象以他们疼自己入骨的势头,一定能够慎重对待的。 “好,”景堔直起身,“晚上我带奶糖过来。” 姜舒晴自从他离开后,心里乱得紧,一会甜丝丝的,一会儿又酸涩不已,那股纠结劲像是个网,紧紧兜住她,连吃饭都没了滋味。 等傍晚下工的时候,景堔拎着一瓶酒和一条两斤重的肉,跟随着姜父走来。 姜母推脱不过,只能接过来,指挥着俩儿媳妇把肉切一半腌上,等下次再喊人来吃。她们很快整治了一桌子饭菜,因为俩壮丁入省城上班,姜家便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 这会儿也在景堔坚持下没有分桌。 吃过饭后,姜家俩嫂子下去洗碗刷锅。孩子们则在院子里玩,堂屋只剩下姜父姜母和姜舒晴陪着他。 “叔,婶,今天我来蹭饭,是想恳请您们一件事,”他郑重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姜舒晴一眼,开口道。 姜父和姜母被他影响的,忍不住端坐着,收起脸上的笑容,“堔子,你说就是。只要叔和婶能帮的,肯定不推脱。” “我想跟姜小同志结婚,希望你们能同意。” 姜舒晴被他那一眼看得脸蛋发热,捧着红糖水刚喝一口,听到这话立马呛地咳嗽起来。上午还说谈对象呢,现在直接跳到结婚了? 姜父和姜母也被惊着了,对视一眼,姜父严肃地问:“堔子,你是认真的?我家闺女可不是普通女孩子,她,她是长得好看,但脑子只相当于几岁孩子。你是京都来的公子哥,可不能一时被她好样貌给迷住。这结婚是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 “对啊,”姜母给姜舒晴拍着背,也忍不住插话道:“晴晴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不嫌弃她,但也知道她这样的情况,很难像普通女人一样结婚生子。 你是个好孩子,现在只是一时脑热。我们不想等你结婚后,发现晴晴离不开人,或者惹了麻烦而后悔。”晴晴好了很多,可家里人都没有到处声张,怕有些人趁机贴上来。 可景堔不同,他的优秀全村人有目共睹。 “叔,婶,我这一个多月反复思考,下定了决心后,才来跟你们提的。”景堔缓慢而认真地说着,“哪怕正常人,也不能够保证一定能够夫妻和美到最后。希望你们能将舒晴交给我,我会用一辈子护着她,爱着她,宠着她,对她忠诚如一,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现在的人们多数都淳朴,表里如一,极为相信保证的话语,那是一个吐沫一个钉。尤其是像景堔这种看着就不会扯谎、说大话的人。 “可是,你总有回城的时候,你父母会愿意?婆媳关系可不好处理啊,”姜父问道。 “我昨天给家里通了电话,将舒晴的情况说了一遍。我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都说,只要我不后悔,就支持我的决定。他们是和善的人,不会为难舒晴的。我也跟舒晴说过,若是她不开心,我们可以单独搬出去住,将您二老一起接过来住。” 几番来往,景堔都以最大的诚意和全面的打算,一一击破姜父和姜母的顾虑。 “晴晴,你跟爹娘说,你喜欢堔子吗?”姜父狠狠抽口烟,刚开口问,见闺女脸颊泛着红晕。他跟姜母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明白了一二。 “我听爹娘的,”姜舒晴垂下眼睑,唾弃着自己,这可真是句经典台词呐。 “这样吧,你们先避着人相处俩个月,等中秋前,我给你开个假条。你带着晴晴回家看看,若是你家人没有意见,那咱两家见面再商谈后面的事情。”姜父想了想,拉着姜母嘀咕了会,说出了决定。 景堔面上一喜,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叔婶给我这次机会!我肯定会好好地对待晴晴的。” 说完,他看向姜舒晴,笑着也鞠躬道:“姜舒晴同志,以后请多多指教!” 姜舒晴轻吐口浊气,心里那股纠结终于消散,站起身眉眼弯弯地学着他也鞠躬道:“景堔同志,请多指教!” 见俩小年轻跟拜天地似的,俩老人心里那叫一个酸涩。 自家养大的闺女,还没多稀罕几天,这就要谈对象准备嫁人了…… 将堂屋给他们让出来,姜父和姜母去院子里的石椅上喝茶,余光可关注着堂屋呢,生怕自家女儿被欺负。 姜母把家里的人召集起来,小声地将姜父的决定说了,让他们一定要守口如瓶,别接亲没成,惹来诸多麻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反杀 景堔挨着姜舒晴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一包大白兔奶糖,眼睛不带眨地望着她轻笑:“最近在家里忙什么呢?” 奶糖的味道在温热的空气中蔓延,姜舒晴低头将包装拆开,捡起一颗糖剥了皮塞到嘴里,奶的醇香让她眯起眼睛,小声含糊地回着:“跟和善学习,考高中!” 景堔挑挑眉,“目标挺远大的,现在认了多少字了?” 她瞥了他一眼,哼着:“怎么,远大就完成不了?” “哪能啊,我是觉得有一个好老师至关重要。我教你们如何?保管你们很快就能实现连级跳!” 姜舒晴眨眨眼睛,觉得有他当老师,自己表现的稍微聪明点,记忆力好些,确实能有说服力早早拿出个高中毕业证。她是没想着等到七七年冬天参加高考,那时候自己都二十二岁了,念出来二十六,在现代也属于大龄青年。 再者这个年代的高中证学历还蛮不错的,说不定还能从爹那里捞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毕竟村子里只有三两只知青是高中学历,其他最高的也就是初中学历,也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 学历碾压,她应该能脱颖而出,堵住众人之口。 “你有空吗?” “有得,现在地里活不多,学校又没有开学,大把大把时间给我家晴晴安排呢,”那俩字他咬得格外缠绵,听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姜舒晴还能说什么,自然是顺着杆子应下来。 是以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升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出门,就看见院子里穿工字背心劈柴的某人。 姜母拉着她去洗漱,按照闺女的要求,编了个蜈蚣辫儿,给她换上新作的娃娃领衬衣,黑色直筒裤,整个人像是刚抽条的柳叶,美得清新自然。 景堔转过身,见她眉眼浅笑,漆黑的眸子里藏匿着凶兽,恨不得此刻就将人拆骨入腹。他拿着毛巾擦了下汗,洗手洗脸后,应着姜母一起去堂屋吃饭。 他是带着口粮来的。他知道姜家的伙食标准,所以没有拿细面精米,只是拎着队里发得粮食,外加一包红糖,二十个鸡蛋。 吃过饭,大人们去上工,景堔则直接在家里给一帮关系不错的孩子们上课。他教书比较系统,可不跟姜和善般左一个字又一首诗,还得要姜舒晴暗地里引导。从最基础的拼音、笔画开始教授,他也是在跟姜和善探讨中,汲取了姜舒晴提供的游戏法子,几乎一天时间,让娃们边学边玩,学会了拼音和数字,进展也算神速。 晚饭过后,景堔没有借口继续多待,只能瞧着没心没肺的丫头道别。他还没走出门呢,人家就已经甩着辫子回屋了。好吧,感情培养一事任重而道远。 不过没多大会,村里突然起了一股流言。 姜家人正在院子里乘凉,听小辈们玩各种文字游戏,就见跟姜母关系不错的“村喇叭”摇着蒲扇进了院子。 “哎呦喂,大妹子、大队长,你们整天窝在家里不去村口耍,可不知道刚刚外面多热闹。啧啧,你们大哥家的大花丫头脸皮子忒厚实了,站在土桥上见了景知青也不知道躲,非得往跟前凑,脚一滑落了水,就瞎扑腾地喊救命。 这景知青也是个好玩的人儿,伸把手就能捞人的事儿。人家直接撒丫子往回跑,大喊着有人落水了。 村头的二愣子听了跑得比谁都快,见人扑腾,直接踢踏了鞋跳到水里救人,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上了岸还学人家人工呼吸。旁边的人都来不及阻止,俩人就对嘴亲上了! 啧啧啧,那么多人都瞧着呢,你们是没见你们大哥洪旺一家脸青成啥样,差点没当场将大花继续按到水里淹死。” 涉及到景堔,姜家人神色有些紧张。 “他三大娘,后来呢?俩人都抱上了,亲上了,大花真要跟二愣子结婚?” 这个年代女人的名声也相当地重要,若是已处理不好就要被g委会拉走批呢。 “二愣子是谁啊,心肠是好,长得也五大三粗,就是缺心眼儿,家里又穷,谁看得上?大花哪里愿意,直接赖上景知青。说景知青占她便宜,她躲不过落了水。 洪旺一家也跟嗅到腥味的狗一样,咬着景知青,非得让他负责任,不然就绑了他去g委会要个说法。” “哎呦,你就别卖关子了,利索地说完,”姜母忍不住催促道,手放在姜父臂弯上,准备让他抓紧去瞧瞧。 “别急嘛,你们听我慢慢说啊。这景知青家里条件好,每个月都能从县里领一大包稀罕物。估摸着洪旺家盯了许久了,那土桥可是去知青点必经之地。大花儿在哪里站着不好,非得站在土桥上,可不就是等着他呢? 不过,景知青人缘好,有几个在河里摸鱼的娃瞧见了,都给他作证,让洪旺一家想冤枉都冤枉不了。 二愣子娘直接拍着腿嗷嚎,说二愣子二十多年可是光棍一个,小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却被大花从上到下的便宜给占了。 如果洪旺一家不给他们说法,他们就将洪旺一家告到g委会,看看最后批的是谁! 这不,洪旺一家算计景知青不成,还得认栽,当场被逼得同意大花跟二愣子的亲事了。” 村喇叭刚说完,姜洪旺一家就哭喊着往这边来了。应该是要找姜父做主,只是这事是他们当场就认下的,哪里有反悔的余地? 第二日,景堔片字不提,继续给姜舒晴上课,复习了昨天学得拼音和数字,然后开始学笔画、认字、加减法。 晚上村喇叭又过来给姜家人送瓜吃,二愣子特别听娘的话,今儿个一早就到姜洪旺家里干活。劈柴、挑水,而姜洪旺一家也不撵人,还尖酸地指挥人家干活。 在村喇叭每日一播中,姜舒晴他们花费一个半月时间,学完了小学内容,拿到了小学毕业证。 姜母看着毕业证,搂着姜舒晴大哭了一场,苦尽甘来不过如此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野猪 没几天,姜家俩嫂子先后被查出有孕,怀上的时间正好是姜舒晴拉着姜母拿药后不久。 姜母这下子腰杆子挺得更直了,脸上皱纹都显得浅淡不少。 大花的瓜还在村子里每日更新着,洪旺一家见她亲事没有多大的改变,就使劲地拖延着时间,让她和二愣子多给家里干几年活。 自从姜舒晴一行人将后山的陷阱让了出去,大花他们十天半个月都寻不见一只野物,可他们还是不死心地天天结伴去看。结果在傍晚的时候,他们连滚带爬地下了山,身后尘土飞扬跟着一窝凶狠而硕大的野猪。 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惹得众人纷纷拿起手里的家伙什从田地里往那边跑。 景堔和姜舒晴也听见了,他按住她的肩膀,“和善看好你小姑,我去瞧瞧。” “和平,给你景叔拿菜刀!”姜舒晴只能撇撇嘴吩咐姜和平。 “不用,”他说着把姜父挂在外墙上的弓箭给拿下来,“乖乖在家里听话。” 后山很大,里面凶兽不少,不过它们轻易不下山,除非山上没有吃食了,才会成群结队下山觅食。 姜家距离后山不算太远,甚至能够听清楚野猪的嚎叫声。 姜和善按照景堔的话,将门牢牢关上,这才搬着杌子跃上墙头,跟姜舒晴他们做实时播报。 “哎呀,小姑,是大花他们被野猪撵下来了,有二十多头呢,大得跟小牛般壮实,那大牙这么长这么尖,能将肚子给顶穿了。 咱村里的人都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呢,只是拿着东西轰它们。那些野东西哪里能跟家里养得似的听话,越轰越来劲。” 没有人敢上前硬碰硬,都灵活着避开。 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眼看着几十头野猪冲进村子,怕撞坏了屋子、踩坏了菜地和自留田。 村支书直接高喊道:“这是看咱忙活累狠了送猪肉来了。我们人那么多,手里还有家伙,怕什么?谁打死猪肉,就多记一百工分,另外多分五十斤肉!” 一头猪,哪怕小点的猪都有一百多斤呢,大得更有两三百多斤。让出来五十斤,其他的也能让村里人解个馋。 众人一听精神了,两眼冒光,凶悍悍地盯着,就跟玩游戏般抢最后一滴血呢。 姜舒晴也踩着杌子扒着墙头往外看,这一只只的野猪在她眼中跟奔走的肉般,让人口内生津。好几个月了,虽然姜母隔三差五给她弄点肉沫吃,但这么一大家子人在,她哪里好意思独享? 给娃们分下去,自己也就尝个味,这还是他们在后山打猎得来的。此后,就上次景堔拎酒的那回儿,她大口地吃了几片肥瘦相间的肉安抚了下馋虫。 好想吃,她念头刚一起,一只硕大的猪冲着他们的院而来,那奔跑的速度让人撵都撵不上,一个转弯入了胡同,脚一个踉跄冲着半米高的青石撞了个头破血流,身子一歪抽抽着没了动静。 “和善,快出去,就说是你打得!”姜舒晴眼睛一亮,跳下去随手捡了个砖头塞到他手里。 姜和善也机灵,拎着砖头就出去了,往血泊里沾了沾,指尖也往脸上和身上弹了几下血珠,浑身装出十足的煞气。 等大人们吆喝着追上来,看见那硕大的野猪和浑身浴血的男孩儿,惊呆了,一脸不置信地上前,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猪,“善娃子,这是你打得?” 姜和善手发抖地将砖头一扔,牙齿打颤道:“我,我看着它往这边来了,怕撞坏了家里的墙,就跑出来。这可是爷攒了一辈子的钱盖得院子,我就是让野猪把我撞坏了,也不能让它撞坏院子,伤了我家人!” 姜舒晴听了,捂着嘴笑得不行,这小子倒会演。 “所以我就拿着砖头冲了上来,闭着眼跳起来使劲一砸,就这样了……”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他们先让猪在这里躺着,继续回去抢肉。 姜舒晴指挥着小的们拿出菜刀和盆子去接了好几盆猪血。五十斤猪肉听着多,可他们人也多呀,算上俩哥哥,一人也不过五斤。 她又爬上了墙头,心里隐约觉得自己拥有了些锦鲤属性,眼睛一溜,看着姜父手里拿着个铁耙,暗道若是爹将铁耙插入野猪的眼睛里,是不是能够一招毙命? 姜舒晴都没想出所以然来,远处人群又是一阵轰动,原来真有一个野猪冲着姜父手里的铁耙而去。那刚磨得锃光瓦亮的铁耙刺透野猪的俩眼睛,在姜父上挑中,野猪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发出一阵喝彩,而姜家人包括姜舒晴都惊起了一身冷汗。 长吐口浊气,姜舒晴见姜父没什么事情,美目一转放到了景堔身上。他在一众农家汉子里也显得高大挺拔,不停地调整自己的位置,面对着攻势凶猛的野猪,冲着其眼睛射去。 她和身旁一溜的孩子都屏住呼吸,暗地里加油,一定要射中呐,不然惹怒野猪让其发狂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箭矢割裂着空气,唰地一声直直从野猪一侧的眼睛穿入,又从另一只眼睛穿出。野猪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倒在地上发出一巨大的闷响声。人们又是激奋地喝彩,三只最大的野猪被解决了,其他的也在景堔的指挥下,被几十个村民围着一起配合默契地砍杀在地。 等所有野猪都死了,村支书、村长和大队长轻点了下人数,见只有少数人在跑的时候磕碰到,并不严重。 趁着野猪还没死透,村民们拿着盆子开始接猪血。接完猪血后,汉子们抬着二十三头野猪往村支部走去。 现在正是农历七月中旬,天气炎热放不猪肉,是以,村干部们直接拍案决定现场就称重分肉。 景堔开着拖拉机去镇上请几个屠夫来,顺便跟供销社采购员打好招呼。半个小时就能来回一趟,镇上得到消息的时候不过五点,是以供销站挂出牌子说今儿个晚上七点有野猪肉可卖。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肉 帮过杀年猪的村民们已经有条不紊地烧好热水烫了猪毛。等屠夫带着家伙什赶来,直接就上刀子开始进入正题。 村支书已经给出承诺,是以先将许诺的猪肉给分出来,再留出三头按照工分分给村民手里,让大家补补身体,剩下的十四头野猪肉则全部卖给供销社,按照村民举手表决兑换成各种票据。 五旗公社二大队所管辖的是整个上林村,三十户四百多人,每家都能分一二十斤呢。姜家六个满工劳动力,自然分得肉多,且算上一百斤额外的猪肉,一共领了一百一十四斤肉。 景堔一个人用弓箭射杀了五头野猪,能够分二百五十一斤半的肉,不过他吃不了这么多,就同采购员协商下用二百斤的野猪肉兑换成一百五十斤的肉票。留下的五十一斤半的猪肉,在知青们眼巴巴的目光中,他交到姜母的手中,“婶,我一日三餐都在您家吃饭,这肉您看着办。” 姜母笑着接过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猪肉,姜洪旺家里虽然人口不少,却只领了十斤肉,望着四弟家里一百多斤肉,哪里平衡。 “我们家怎么只有这么点儿?这些野猪可是我们家大花儿领下来的,没有她的贡献,你们还吃肉呢,汤都没得喝!” 村里的事情分工明确,地里的活是姜父负责,其他俗务是村长,而思想方面是村支书。 这村支书是复员的老兵,习惯拿着部队里的一套对付村民,为人又公正明理,几十年下来积攒了很高的声望。“你们还有脸说!你们家大花十六岁了,可不是六岁的奶娃,不知道后山危险吗? 我们能够没一个死亡地将二十三头野猪打杀,是侥幸。万一有人躲闪不及被怼死,或者野猪踩踏了庄稼,撞坏了院墙,又或者下山的不是野猪而是野狼,你们想过有什么后果吗!” 其他人也都加入讨伐的队伍中,“刚才你们家躲得比谁都快,砍杀不到野猪,咋还舔着脸想多分肉?你咋不说我们救了你们大花,多让出点肉分给大家?” “我瞧着你们不该躲的,站在那里让猪来怼你们,恐怕野猪的獠牙都怼不穿你们的脸……” 众人哈哈大笑。 姜洪旺媳妇见没人为自家说话,便气冲冲对姜父姜母道:“你们家分了那么多猪肉,是不是得孝敬给爹娘七八十斤?他们俩老人劳累了一辈子,可没放开肚子吃过肉呢。 他们可是最疼你们的,家里好东西都给了你们四房,不然你们能住上青砖瓦房?” 姜母把姜父拉扯到后面,哼着怼过去,“爹娘是对我们好,但是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手里能有什么钱?这院子可是孩子他爹一点点挣出来的,你们眼红也没理。活了大半辈子,翻来覆去这么几句话,你不腻歪,大家听得都耳朵起茧子了! 放心,这几天让爹娘跟着我们享享福,放开肚子吃肉,回头再去你家养老。” 说完,就让景堔帮着扛着肉回家了。 平时的时候,大家早早就吃完饭了,可现在家家户户都不再吝啬那点灯油,开始熬猪油,整个村子上方都飘着股香浓的肉味。 姜家的肉多,姜母又不舍得把野猪肉折损三成兑换成家养猪,便花费力气把肉腌了后用烟熏制。姜家俩嫂子则整治杀猪菜,每人一大碗的菜,加上三合面馒头,大家敞开肚子吃,满嘴流油。 姜舒晴也是头一次心安理得跟大家吃一样的饭菜,还是家里不富裕,以后俩嫂子各添了孩子,多了几口人吃饭,又不知道是怎样的场景了。这样缩手缩脚的日子还要过起码三年,等运动过去,迎来全面开放又要两年,所以在开源节流中,节流已经达到极值,这开源里…… 她眸子一转,望着俩嫂子问:“大嫂,二嫂,你们认字吗?” 家里人都知道这个脑袋刚灵光的姜舒晴对学习有一股超乎旁人的热忱,恨不得将十八年的时间都给补回来。 俩嫂子对视一眼,摇摇头,姜大嫂说:“我娘家娃多,我排行靠前,要一边照顾弟妹,一边帮着家里做家务,是没有时间认字的。前两年办的扫盲班,我跟弟妹倒是去上过两节课,只是年纪大了,没有你们小年轻的记忆力好,学了俩巴掌的字,现在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姜二嫂也点点头:“我们没有赶上好时代,只能努力让娃们不当睁眼瞎。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咯,倒是小姑子你还能努把力,说不定等拿下初中证,也能去城里当坐办公室的干部,月月都是供应的白面大米地吃!” 姜舒晴笑弯着眼睛:“我要考到高中,然后上大学。” 这志向远大,家里人没有一个打击她的,都鼓励说她能行的。 “嫂子们才三十露头,”经过两个月的缓冲期,她说话利索多了,但习惯了一字一顿腔正字圆地说话,“一辈子还没过半,早早认命不好。你们之前没有静下心学习,现在正好怀孩子,就跟我们一起学。小学证、初中证、高中证,这是最起码的,不仅你们,还有俩哥哥也是。 不然你们真要一辈子看到头。机会在眼前也抓不住。” “对,知识能改变命运,”姜父敲着旱烟杆说,“我跟你们娘都识字,日子就比旁人过得轻快些。你们俩要是认了字,去了城里当临时工,转正的机会就比旁人大。” 公公都发话了,姜家俩嫂子只能苦哈哈地应下来。自己三十多岁了,要跟娃娃们一起学习,面子上不好看。最主要的是,学习真不如下地干活来得痛快呢,那可是钝刀磨肉。 姜父拿着烟杆转悠去了,到了支书家说:“之前扫盲班只打了两天鱼,没激起一点水花,现在大家脑子里的一二三都忘了个干净。正好学校建起来了,白天孩子们上课,晚上给大人们扫盲。 三十五岁以上的人不做要求,这以下的人们用工分吊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京都 “洪杰哥,这工分可都跟生产挂钩,不是说随便奖励工分的,老大哥,这一点你这个生产大队长比我更清楚才是!”村支书抽得烟是自家种的,然后用纸卷起来的。他摆摆手不赞同。 “西瓜六月份收了一茬,过两天还有一茬,国庆后是最后一茬,这些虽然没有初夏西瓜贵,但也能收入四五千块钱。一年的樱桃和四茬西瓜,一万多块钱呢!我们留出一半做修路、建厂资金,剩下的一半做可以当做工分,让村民好好认字。十天半个月一次考核,只要达到及格,就能领到一块五,若是谁拿到小学毕业证,就奖励十块钱,初中毕业证五十,高中证二百! 再说,咱刚卖了十多头野猪,等着村民兑换工分呢。” 见识到景堔授课能力,和姜舒晴与孩子们的进展速度,姜父谈起这事来觉得可行性很高。 村支书手抖了抖,这事只有几个干部知道。发现这么个创收的果林,他真佩服姜家人能够抵抗住诱惑,没有偷偷占有。有这种为村民的心,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行,老哥您看着办,我们都支持。” 是以第二天下工后,村民们都被召集在村委会前的广场上,一听说傍晚坐在学校里学习能领俩工分,并且还有放糖的绿豆汤喝。大家心里算盘打得很快,一工分可是七八分钱呢,俩小时三节课,能买三个鸡蛋。这还是一个人的量,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去,哎呦喂,那可不就实现了天天鸡蛋管够的美好愿望? 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村民的拥护。 景堔把自己授课心得与方法写成册子,让知青们传阅。知青们皆认真对待,他们往后不用再参加艰苦的劳作,是正儿八经学校聘请的老师。只是他们的工分跟学生成绩挂钩,所以他们铆足劲给自己谋福。 上林村一时间刮起股学习热,下到三岁奶娃,上到八十岁老头老太,每天都搬着家里的小凳子去学校。哪怕在白天劳作的时候,大家也背诵着拼音、唐诗、数学口诀等,争取第一次考试及格,拿到一块五的奖励! 老师教授认真,学生态度端正,第一次考试成绩斐然,及格率竟然达到了半数,可比扫盲小打小闹得厉害多了。 中秋节将至,姜父给景堔和姜舒晴深谈一次,见他们态度跟之前一样,便开了介绍下,允了假,让他们去京都探亲。 姜母搜罗了两大包特产,还有之前熏制的野猪肉、野兔肉、狍子肉和各种山货。全家送他们坐上火车,四个月来,姜舒晴头一次离家,离开父母,心里还真的有些忐忑。 火车上人很多,不过景堔家里托人给他们买了俩卧铺,不用跟人贴饼子、闻各种怪味。卧铺车厢很静,大家说话也不由地控制音量。 景堔把行李摆放好,便坐在姜舒晴对面,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干嘛?”被看了好大一会儿,她先受不住,瞪了他一眼。 “等探亲回村里,咱就结婚扯证了,姜舒晴同志,你准备好了吗?”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可眼睛依然灼人得紧。 姜舒晴脸蛋绯红,侧头哼着:“那也等我见过你家人才行。” “我家里人比我还急,都打算举家买回程票,跟咱去村里参加婚礼了,”他得意洋洋地挑着眉。 “你,没跟他们说我之前脑子不大好?”姜舒晴好奇地问着。很少有人不介意这个问题吧? “说了,可比起我打一辈子光棍,他们还是希望我们俩成为志同道合的伴侣。” 这个年代的人们都很含蓄,行为上也多为收敛。景堔只能用眼睛戳她,连小手都得趁着没人的时候攥一下,接着松开。 被他这番小动作影响,她也深切感受到七十年代人们恋爱的青涩,心里泛着甜蜜,倒也乐在其中。有时候在他伸过手来的时候,她屈起手指,指尖在他掌心蹭蹭,见他浑身一震,抿着唇笑得欢实。 “姜舒晴同志,这笔账我会一一记下来的,咱以后连本带利一起清算!”惹急了,他就咬着牙威胁一番。 可姜舒晴跟没听见似的,只当他是没了指甲的hellokitty。 姜母给他们带的吃食都是简易处理的,兑水就能当糊糊的油茶面、芝麻糊,裹酱菜肉干的煎饼,耐放的咸鸭蛋等等。他们只需要在餐车或者车站买点热乎的馒头、饼、包子。 坐了两天的火车,姜舒晴下来感觉天地都是晃荡的。 她穿着是浅黄色碎花娃娃领衬衣,下面是及膝格子裙,脚上白色绣花棉袜,一双红色皮鞋。刚刚她自己梳了个蜈蚣辫,用手帕系住,整个人青春活波,带着股淑静甜美,成为车站一道靓丽风景线。 接站的景家人一瞅就明白景堔信上说得,什么叫做你们见到最漂亮的那位就是我未来媳妇这句话了。 景家老太太快六十了,精神十足身子骨硬朗,都不用拐杖,推开儿媳妇的搀扶,颠颠跑上来,抓着姜舒晴的手直夸赞:“我们家舒晴长得可真好,难怪我那一身反骨孙儿一个月十封信地跟我们报备,生怕我们给你气受,未来媳妇飞了。” 姜舒晴眉眼弯弯乖巧地喊人:“奶奶好。” “哎哎哎,真是乖孩子,”景家老太太望着小姑娘水汪汪灵气十足的眼睛,原来高提的心彻底落了地。 分配到五旗公社的京都知青有不少,也不缺乏相识人家的。景堔整日往姜家跑,哪怕他跟姜舒晴的事情没有摆在明面上,大家也暗地里传几句。其实谁都不认为这是真事。景堔连京都大院里那么多漂亮有学识的女同志都看不上,会看上长得好看的傻子? 大抵嫉妒心作祟,这个被人将真得当成假得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流言,随着纸片在京都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涛。 景堔的来信证实了这个消息。景家人知道他是什么人,认定的事情,哪怕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改变。 第一百四十六章 骗人 景家人除了认下这个从小发烧烧坏脑袋长得格外漂亮的媳妇,丝毫没有其他法子。他们见别人看自己那幸灾乐祸又带着怜悯的目光,心里有些恼怒,又无可奈何。 可今日见到姜舒晴,那堵在胸口的气彻底消散去,他们表现得特别热情,把景堔都挤到一边去了。 将人迎到家里,吃过丰盛的饭后,又让姜舒晴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气,这才全家围在一起说话。 姜舒晴落落大方地把姜父姜母让捎带的农产品一一拿出来,言谈举止并不比受过高等教育的院里子弟差。 景母扯着景堔在一旁小声地问,“儿子,你这个对象脑子真得烧坏过?妈妈瞧着她挺正常的,不会时不时地发病吧?这会遗传吗?” 景堔耐心地回答:“我在信上说了很多遍了,您怎么就不相信呢?现在我把人带到您跟前来了,您亲眼看到,人正常着呢,起码不用人伺候。她是小时候发烧让智力暂时停滞不前,并不是生来就这样,不会遗传的。” “妈妈咋觉得跟做梦似的?前一秒还在地狱呢,现在冷不丁地上了天堂,不行,明儿个我得带着我儿媳妇去街上买衣服,”景母笑眯了眼睛。 “这个行程不会是您现加的吧?”景堔也了解自家母亲,疼自己是真得疼,不是那种恶婆婆,顶多做好了与儿媳妇相敬如宾的打算,再进一步没有。 “哼,你也别笑话你妈了,我就你这一个宝贝疙瘩,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儿媳妇,还是个小时候发烧傻了的。你觉得对得起我对你十多年的养育吗? 你妈我最爱面子了,为了你这事,我是家里和单位两点一线。就这,那起子人也时不时串岗到我那里,说些酸话。要不是你提前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估计我得跟炮弹似的原地就炸了! 现在还不兴让我带着漂亮聪明的儿媳妇到处显摆显摆,击破他们的谣言?” “行行行,您老高兴就好,不过,妈,您得体谅儿子寻个媳妇不容易,时间不能安排太紧凑。我还指望着跟您儿媳妇多培养下感情呢……” 俩人把姜舒晴分配完毕,景母就回房换了身衣服,垮着军绿带红色五星的包,笑着对姜舒晴道:“舒晴啊,伯母请了假,但是心里总是惦记着工作,怕别人完成不好,不然你陪我走一趟?回来的时候,咱在国营饭店买几个大肉包子当晚饭,那里的包子可香了,是从锦地传来的。” 姜舒晴点头应声,见自己穿的衣服还算干净,从行李中翻腾出三个用野猪皮子削制,手工缝的包。自己的是黑色双肩背包,给景老太准备的是黑色刺绣手拿包,为景母准备的是棕色大容量手提可斜跨的包。 另外,家里每个人都有一个皮夹子! 这时候包的样式极为单一,皮质的包也仅是男人手里的公文包。沿海城市也才时兴起来,但更多的是帆布包。 景老太和景母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直接寻了东西放进去,挎在手臂上在镜子面前走来走去,美得不行。 姜老爷子也稀罕地摸摸自己的钱夹子,特意从老婆子那里要了点钱票放进去,又寻了俩人抱孙子的小照片塞进去,放到胸前的口袋中,拎着棋袋子,系着野猪皮印成鳄鱼纹的腰带出门了。 姜父亦是如此,男人对皮具也抵抗力不高。工作强度大,娱乐活动少,比媳妇、比儿子、比儿媳、比孙子等等成了一种乐趣。他念叨着自己还有个会要开,胸前口袋露出三分之一的皮夹,腰上系黑亮的腰带,夹着杯茶水没多久也出去了。 景母换上新皮包,骑自行车带着姜舒晴去单位了。她是文化局里宣传部的主任,上传下达的要职,虽然权利不大,但是人脉广呀。加上她公公是开国元将,婆婆是军总区文工团曾经的扛把子,丈夫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爬上外交一把手,娘家也丝毫不差,在京都是数得上的有福人。 别人唯一能揭她短的是,她给景家只生了一个独苗苗,如今人还当知青没有一点成绩。最近又多了一点,这没出息的景家娃寻了个傻姑娘,看样子是要扎根农村了。 快到中秋了,人们脸上带着股过节的喜气,偶尔还能见有人拎着红封的糕点走亲串友,桂花香在温热的空气中弥散着,夹裹着记忆深深镌刻在人骨子里。 “呦,景主任,你这是要去单位吗?不是说你儿子快回来了,没请假吗?您身后这小姑娘忒俊了,是哪个亲戚的?”刚出了家门,连大院都没出,就碰见些好事的家属,挨个扯着嗓子非得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上午我可见你们一家人坐着车回来,这,这不会是你家景堔的对象吧?可真是俊呢,会喊婶子不?” 姜舒晴笑着从景母身后跳下来,身手灵活落地稳当,从侧跨的双肩包里抓了小把糖,“婶子您好,我是堔哥的朋友。”说着,她将手里的糖给了那妇人手里前者的一对娃。 “小姑娘害羞了,”景母又是往日略带傲气的模样,下巴微微上扬,但是笑容可亲让人生不出一丝厌烦,声音轻软:“这是我家堔子的对象,过几天就要回去扯证结婚了。等堔子回来,我们再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到时候你们可要捧场呀。” 大家呆怔地连连应声,听说景堔对象长得好看,但也没说好看到这个样子啊,文工团的扛把子都没法跟她比。不是说这姑娘是傻子,十八九岁了还待在家里啥都不做? 可人家姿容清丽,眼睛水汪汪地,灵动得紧,没有一点傻气。若这丫头是傻子,那他们岂不是没脑子?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酸,把话传成了这样。这不是骗人吗? 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景母又带着姜舒晴去单位里绕了一圈,炫耀下俊得跟仙女似的准儿媳妇,炫耀下自己新得的野猪皮挎包、钱夹子和配裙子的红色细腰带。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诚意 姜舒晴乖巧地笑着一一招呼,应景地说几句讨喜的话,自己挎包里便多了一大堆好吃的,什么苏国的巧克力,德度的咖啡豆,荷国进口的奶粉,美利的威化饼等等。 景母到了办公室,就把今天桌子上的报纸收入包里,又从抽屉里拿了不少自己的存货,这才领着姜舒晴去国营饭店买肉包子,要了几个菜。 回到家,刚把饭菜给了家里的阿姨,电话就响起来了,景母接的,笑着应声:“对,那包漂亮吧?真是我儿子对象送的,说是村里打了野猪,自家削皮后一针针缝起来的……” 说着她不大好意思地捂着话筒,小声地问姜舒晴:“舒晴,伯母单位里的一些阿姨们也喜欢你给我做的挎包和皮包,问你能帮忙再做些吗?当然了,她们会按照供销社里的原价给票和钱的。 如果困难的话,伯母推了就是,没什么事。” 手工品尤其是高端定制货,在哪个年代都是昂贵而抢手的。利润很高,姜舒晴想了想,村子里正愁着开办什么厂子呢,这倒是一条生财之道。可想想村里有些姜洪旺这种不事劳作,却享受大家劳动成果的人,她心里就恶心得不行。只是,眼下根本不允许私营。 她眨巴眨巴眼睛,以后发财的机会多得是,让出几个带领村民发家致富的点子,应该能争取工农兵大学的保送名额吧?加上景家运作,京都里的重点大学岂不是可以随便挑选? 是以她很快点头应下:“伯母您尽管答应下来,等会我给我爹打个电话说声,正好您回来的时候捎带着。” 有了姜舒晴的话,景母笑着跟电话那端继续说:“这样的皮包可是南边抢手货,你们得备足了钱票哈……” 景堔扯着姜舒晴的手就上了楼,打开门,里面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加一个衣柜,整洁得紧,连被褥都是按照军队里的样式折叠。 哪怕在家里,他都碍于这时候人们骨子里的羞涩感,没有关门,将她让到床上坐着,自己搬了椅子跨坐着,扯出俊朗的笑。 “我家人对你好吧?” 他离得太近了,俩人鼻息几乎交缠在一起,姜舒晴不自在地侧着头,研究着床单上那芝麻粒大的破洞,嗯了声:“挺好的。” “所以你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答应嫁给我了吧?” 她撇撇嘴,哼着:“你没诚意。”没有求婚,没有表白,就想拐个大姑娘回家,想得可真美。 “我,”他指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还叫没诚意呀?你想想这几个月,我都快恨不得住在你家了,每天晚上吃完饭就要可怜巴巴回知青点,苦苦熬十来个小时,才能再见到你。 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就不能体谅我打了二十年的光棍,为你守身如玉的辛苦?” 姜舒晴抿着唇笑,但依旧咬着牙不松口,“热情而起的感情不长久,等结了婚,我们朝夕相处,你热情褪去,还能保证对我如初吗?” 她看过太多因为婚前婚后差别对待而大打出手,最后曲终人散的事情。也见过无良父亲周转在女人间,每一个爱得时候死去活来,不爱了便冷着脸甩下一叠钞票就毫不留恋地离开。 她将自己的婚事交给姜父姜母手里,何尝不是抱着要一段平淡终老的婚姻? “晴晴,”景堔收起脸上的笑,郑重地握上她的手,“我们是要相伴到老的,爱情是会随着年龄增加褪去,但会以亲情的形式继续紧紧将我们连在一起。我在决定跟你谈对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咱俩白发苍苍的事情了。 没有足够的勇气担起对你的责任,我宁愿继续单身,也不会误了你的幸福。你该给我应有的信任和依赖! 而且,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你不知道吗?人能装得了一时,可没法时时刻刻装,除了睡觉时间,我完完全全把自己暴露在你面前呢。” 姜舒晴脸蛋带着绯衣,羞恼地瞪他,“到底谁是榆木疙瘩?我一个姑娘家跟着你来了京都,若是,若是我们俩真没啥,那来回这一趟,我不得被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景堔眸子里带着股狂喜,一下子窜起来,想要将她紧紧搂入怀里,又努力地克制住不唐突佳人,只能在原地边跳边圆圈子,那激动难以自禁的劲,感染到了她。 姜舒晴唇角的小梨涡浅浅地绽放,除了英年早逝的弟弟,和这辈子的家人,还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对自己在意入骨。 吃过晚饭,太阳还没落下,景堔骑着自行车带她出门,笑着跟人打招呼,惊得对方傻愣愣地应声。这还是之前那个跩得天王老子都不认的景家小霸王吗?咋去了趟乡下,性子给掰了回来? 可瞧见后座那抹丽色,众人有些恍然,这小霸王是碰上了虞姬,身上的戾气收敛殆尽,装起了大尾巴狼! 没想到景堔带着她去看黑白大电影,用油纸包着五分钱一筒的瓜子、花生。影院里的椅子还是长排木椅,不过十来排,已经坐满了人,那股子期待热情劲,是现代人缺少的。 抗战老片,里面情节安排、渲染丝毫不比后世差,能将一电影院的人带动起来,气愤的时候恨不得冲上去对着敌人乱扎一通,笑的时候能将椅子给笑倒,哭得时候那是真伤心。 弄得姜舒晴只瞧众人的乐子,紧绷着嘴痛苦忍着笑意。 从影院出来,众人还恋恋不舍,大声讨论着剧情,让感情得到升华,甚至有人说回家写观后感,好好记下此时此刻的心情与感悟。 如此一衬,她倒成了俗人一个。满脑子想着小说里,主人公前期是靠着在电影院卖小零食积攒资金的。许许多多赚小钱的法子在脑子里盘旋,然而等她能够领着家人付诸实施需要五年。 时间也能磨灭她心里对金钱的迫切。 景堔推着车子,跟她吹着微风,慢悠悠地压着马路,进行着七十年代独有的浪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商议 次日,景母带着姜舒晴在国营商店买了不少东西,吃得、穿得,还有一块瑞国进口的腕表,顺便在熟人面前好好炫耀一波,将之前的气狠狠撒出来。 景堔则骑着自行车,带着姜舒晴把京都有名的地儿转悠了圈,还拿着照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在景家过了中秋,一大家子人包括景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跟着一起乘坐着两天两夜的卧铺赶往上林村。 景老太爷虽然从岗位上下来了,但是在省城里也是有人脉的,坐着吉普车,拉着不少礼物。他们进了村子就被一群孩子追着进了姜家。 十天没见闺女,姜母先抱着她亲香了好一阵,才热情地把景家人往院子里让。 姜父也从地里闻声赶来,腿上还沾着不少尘土,窘迫地打个招呼,就先去洗刷换了身衣服出来待客。 姜舒晴手里抓着大白兔奶糖,一个娃一块,将人打发了。 姜爷爷和姜奶奶被从姜洪旺家里请过来,又请了二房、三房、村支书夫妻俩以及村里声望不错的俩老人来作陪。 寒暄了一阵,景母直接入了主题,笑拉着姜舒晴的手夸赞了好一通,说:“我家堔子从小就是个主意正的,家里想为他操心都没劲使。好在,他遇上了小冤家,乖乖认了栽。 姜家大哥、大姐,你们放心,舒晴进了我们景家的门,就是景家的宝贝疙瘩,堔子都要靠后站。我们一家人特别喜欢这么漂亮、乖巧又懂事的小丫头。” 姜父递给姜母一个眼色,他们早就知道景家今天会到,也在家里演练了许多遍。姜母正襟危坐,无声地清了下嗓子,笑着说:“堔子应该给你们说了我家晴晴的情况,也说了我们家里的事情吧? 我们的意思是,晴晴比别人晚懂事十多年,虽然她现在越来越好,但脑子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你们能一直待她好吗?” “大嫂,这些情况我们一家人都深刻探讨过,我们既然接受了舒晴,那就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堔子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特意夸。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责任感很强,绝不会负了舒晴。 我跟孩子他爸也会替你们监督的。” 俗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姜父姜母知道,话说得好不如做得好,可听了景母的保证心也放下了一半。 “我们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你们住在城镇里。老人们都说门当户对,咱俩家差别太大,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摩擦。” “谁不是从小年轻过来的?门当户对的也不见得过得幸福,不都得俩人慢慢磨合?他们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咱是该放手让他们自己摸索过日子。” 姜母说什么,景母便一一掰扯化解。只要俩孩子心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是事。 本来姜家见景家来了,就没打算推了婚事,不过有些话提前说清楚,省得以后心里存了疙瘩。 没了问题,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饭,饭后端着茶开始商讨婚事。 “我跟孩子他爸是请了假来的,一共就七天假期,去掉来回四天,只有三天时间。这事我们在电话里说过,只留出三天给孩子们办事。咱在这里给孩子们将婚事敲定下来,等过年的时候,你们去京都,咱一起给他们热热闹闹地办婚礼。” 俩家离得远,所以准备在女方家订婚,在男方家结婚。 姜父姜母点头应声,虽然仓猝了些,倒也全了礼节。 “京都彩礼规格是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外加八百八十八块钱的礼金。不过我想着孩子们以后还是要在京都生活的,而且堔子有一辆七成新的自行车,亲家家里有个蝴蝶牌的缝纫机,就想着重新在京都里给他们置办一份。” 这话一出,陪着姜爷爷和姜奶奶来的姜洪旺家就嗤笑了,“敢情,这从京都来的亲家是想不花一分钱就将我们家姑娘给娶走呀?说得怪好听的,谁知道景知青多久才能回去,也许一辈子就在我们上林村扎根了呢。” 不等姜父姜母说什么,景母立马笑着道:“所以我给舒晴在京都买了个梅花手表,买了台收音机,另外有点礼金。”说着她将一个信封递给姜母。 那信封倒是鼓囊囊的,但是比起景母说得京都八百八十八块钱的礼金,怕是不到一半。姜洪旺家的又是一撇嘴,给景家人扣了个抠门的标签。不过钱再少也是钱,他们赖着不走,想从姜父姜母手里以孝敬的名义给扒拉点。 可惜姜母并没有拆开,直接收起来,笑着说:“孩子们只要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一味地攀着父母,日子不可能永远红火。” 景堔诚挚地应声:“娘您说的是,我会努力奋斗,让晴晴过上好日子!” 姜舒晴听了脸蛋泛红,一阵囧意,订婚还没进行呢,俩家已经亲家来亲家去,连他都厚着脸皮喊未来岳母为娘了。 “本来我们以为晴晴要在家里当一辈子的姑娘,”姜母眼睛有了湿意,略微哽咽道:“没想到她能跟普通姑娘一样很快就嫁人了。不过,我们从她五岁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了。怕打造的家具过时,娃他爹就一直到处寻摸好木材攒着,六根粗壮的黄花梨,足够做一套的。 被褥六套刚刚攒齐……” 景母脸上的笑更加真心,儿媳妇长得俊不说,还是个有灵气的孩子,而这亲家也不是吸血属性,俩家人都为孩子们着想。 她便说道:“我家就景堔一个孩子,他爷爷、奶奶有退休金拿,我跟他爸正直壮年有工资,家里的东西最后都是他的。足够保证我家儿媳妇富足无忧,亲家放心,等京都形势明朗了,我们就把他们小两口调回去。 京都里都给他们备好新房了。” 新房是个三进的四合院,景堔带着姜舒晴去看过,还是位于二环的位置,往后以亿计数呢! 两家人有商有量地敲定了所有细节,准备后天就给孩子们订婚。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轮回 姜家房子多,腾出两间给景家人住。 等景家人随着景堔去村子里和知青点逛的时候,姜母才拉着老伴和姜舒晴进入屋子里,拿出收到的信封。 本来里面有个几百块,可等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几个人都有些吃惊。那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票,工业票、副食票、粮票等,还有两张自行车票、两张缝纫机票、三张手表票、一张电视机票! 另外是一张写着两千八百八十八块钱的汇款。 “这,这也忒多了吧?”姜母拿着汇款单子,手有些抖,之前虽然她保管过几千块钱,可那是公中的,意义不一样。 “景家是满意咱家晴晴,收着吧,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咱再添点给晴晴当嫁妆,”姜父笑着摆摆手,“往后咱村子里寻摸到合适的生计,未必会比景家差。” 最近几个月,他时不时要出去到各个厂子里考察一番,准备领着村民大干一场。尤其是姜舒晴前几天打电话订做皮具时,描述的京都皮具市场的前景,他内心一阵火热。 “晴晴,你再跟我好好说说京都的事情。” 姜舒晴笑着把自己这些天的事情一一详细地说出来,还拿出拍得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国营商店里摆放的各种皮具。样式单一偏男士化,价格昂贵,且数量稀少。 可女人自古以来对各种化妆品、装饰没有任何抵抗力,相信只要他们能够生产出漂亮得皮具,就不怕没人买。 次日,姜家人为小两口的订婚忙碌起来,采买、借桌椅、锅碗,请大厨,通知亲朋好友等等,每个人都忙得脚不离地。姜舒晴则用缝纫机给俩人做新衣服,自己的是白色荷叶领衬衣,大红色韩版中款西装外套,黑色直筒裤,脚上是从京都买的黑色高跟鞋。 景堔的是白色衬衣,深蓝色西服套装,在袖口、领子和口袋处,拼接着一指宽暗红色布料,柔和了西装的呆板与严肃,又不失喜庆。 美女俊男的装扮,惹得众人羡慕嫉妒恨,往常他们对姜家有个漂亮的傻女儿多同情、多可惜、多暗爽,如今心里便多么酸,恍若有个棉花堵在嗓子眼怎么都不得劲。 一个落后自己很多的人,突然赶超了自己,这种心理落差能让人疯魔。可瞧瞧周围跟自己比肩的普通人,他们的心又极快地调整过来,加入到扒菜的行列中。 八道冷盘、八盘糖果糕点、八荤八素,还有白面条管饱,村民们过年都没这么丰盛过。 等景家人一离开,景堔立马写了个完整的策划书,跟着姜父到处奔波,先以大队为单位注册登记办厂,然后去屠宰场谈好猪皮的生意。因为资金受限,他们厂址还是一片乱石岗,只修葺好村委会废弃的两间仓库作为临时车间。 走访聘请六个硝制皮子老师傅,厂子正式办起来了。 一个皮子硝制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景堔亲自拿着介绍信去南方进了不少铆钉、拉链等装饰品,等他回来,正好投入生产。 姜舒晴根据后来经典款的包,画了不少图样,找人定做了能烫印的logo。第二个月的时候,村子里的皮具已经走上省城和其下城镇的供销社、国营商店。 鉴于省城消费能力不算高,景堔带着姜舒晴又亲自去沪市、津市、京都等大城市跑了圈,拿下整整一年的订单! 猪皮价格不贵,不过硝液需要添加精粮,而给供销社与国营商店采取铺货模式,是以他们的资金压力颇大。甚至动用了姜舒晴的彩礼钱,在第四个月,工厂在极大的铺货下,依然有了可观的盈利。 夏华人模仿能力强,可姜舒晴来自未来,是富家千金,对于流行掌握是种本能。以村办厂,规模注定不会太大,她每次画的款式,只做一个批次,几乎平摊到每个供销社和国营商店不会超过五个。 老师傅鞣制皮子经验老道,每一个步骤都追求极致。皮具配套的装饰和里子质量过关,价格较为亲民。在款式和价格上,都让人难以超越,是以上林的牌子很快就火遍了整个夏华国。 谁都会以有一个上林出产的皮具而自傲。 钱票涌入上林村,修路、建厂、继续修正学校。如此大的动作,将一个个的领导蹭蹭往上送,姜父也从一个五旗公社二大队队长,跃为公社生产主任。 为了供给厂里足够的皮子,公社开始新办养猪场,进行科学养猪。一些荒地也被利用起来,种植猪喜爱的饲料。 猪养多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又一个肉制品场紧随着起来。 厂子越来越大,每家每户都有工人,手里有钱,带动周遭经济发展,又推动领导们往上挪窝。 同样,村子里的教育一直都没有放松,姜舒晴利用一年的时间拿下了初中证和高中证,并顺利跟景堔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在他们离开去京都念书时,姜父已经被调到县里抓工厂生产的副局长。景堔和姜舒晴研究了大半年,配出了最佳红砖和瓦片的方子。 砖厂的建立,彻底让姜父站稳了脚跟,而姜大夫妻和姜二夫妻在景堔的补习中拿到了初中证,成为姜父左右手,且努力向高中毕业证奋进。 因为忙碌,景堔和姜舒晴一直到七五年的夏天才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领证结婚。 坐在喜床上,俩人眉眼染着喜悦与深浓的情谊,喝下交杯酒。 不真切的幸福在心底荡漾,连带着眼前的景象也泛起波纹,渐渐消散成虚无。姜舒晴怔怔地站在原地,头猛地一侧,看见远处天空里那一排飞行法器,目光停留在一艘泛着紫晕的灵舟上。 她紧紧按住跳得飞快的心,闭上眼默念了上百遍的静心咒,再睁开时,漆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波痕。 短短几年的记忆一闪而逝,没有太多波澜,也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可一点点叠加起来,浓厚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姜舒晴唇角淡笑地压制住要进阶的修为,继续往下走去。 第一百五十章 空蝉 下一个阵法是一流家族的最后一宗空禅宗布置的,按照凡人的说法,这是个佛门净地,里面的是些带发修行的和尚、尼姑。只是修真界的佛修没有太多讲究,他们一心向佛,四处游历感悟人生百态。 他们追求的是长生大道,会顾忌因果、福德,出发点可不是心善和普度众生。有时候为了能够参悟,他们甚至会入红尘体验一番爱恨情仇,为了知晓百味,也肆无忌惮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能进能出,能拿能放,心如止水,是最高境界! 他们的阵法为七情六欲阵,哪怕修士们不入此宗门,若能够从阵法中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走出,此后受益无穷。 姜舒晴迈步进去,周遭景象随之一变。眼前有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也有着各种天材异宝,她识海里已经模糊了自己入了阵法的记忆,只当误入了一处秘境,里面满是自己迫切想要的物件。 在那贫瘠的七十年代中回来,她骨子里对俗物无端生出种疯狂的迫切,喜悦也带着股毁天灭地的姿态,几近能让人成为中举傻了的范进。 她脚步蹒跚而带着急切,踉踉跄跄奔过去,在手将要触碰那漂亮的帝王绿玉镯时,所有的热情恍若退潮般离去。 姜舒晴收回手,迷失的理智归了位,这世上可没有天上掉下饼的事情。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与实力获得的东西,她用起来不踏实,患得患失间,寻回了最初的自己。 等她定睛再看去,喝,哪里还有什么金银珠宝、天材异宝,一堆泛着艳红、鬼绿的毒蘑菇,上面还攀着花花绿绿的毒蛇呢。修士碰上去,基本同大道绝缘。 姜舒晴想起来禹安给她收集关于招徒大赛的信息,宗派招收徒弟,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来的。宗派们铆足劲,花费人力、物力筹办的阵法,自然是要成为最厉害的试金石,挑选出足够优秀的弟子。 而修真界向来风险与利益并存,哪怕手里握着玉符,每次折损的修士也能达到七成。 后怕从脚后跟一直窜到头发丝,姜舒晴紧抿着唇。空气里的灵气也被这些毒物侵染,带着阴冷寒凉。她往身上贴了防护符,拎出寒虞剑,冲着那些毒物挥去。 寒虞属冰,却是沐浴着天地灵气而生的,是阴邪毒物最怯的宝物。 一道寒光过去,尖锐的叫声刚起便戛然而止。一阵厮杀后,石壁轰然打开,清新充沛的灵力涌入进来。 她毫不留恋地跃过去,神色清冷,捏着不断涌出清凉意的寒虞剑,哪怕看到高敬森虚环着一个清丽的女子,也直接挥剑而去。 自己神识强悍,可以说是经历过三世的磨砺,加上寒虞护主。她竟然没再受到之后情绪的影响,讽刺地瞧着阵法将自己内心完整的七情六欲给暴露出来。 这阵法竟然在她要踏出的那一刻发生了变化,竟是拉扯着她到了上古时期大战后,万物为虚的世界。 一颗参透神树,只是神树没了丝毫生机,周遭黄沙将天地给连接成一体。她感觉不到一丝的灵力,储物手镯也打不开,不过她还是能够取用超市里的东西。 略微慌乱的心神得到安定,她拎着剑冲着一个方向埋头走去。 可不论她走多久,回头望去,那神树跟自己的距离没有丝毫的变化。 姜舒晴索性不走了,回到神树下,席地盘腿而坐,抱着寒虞修炼起来,好好消化涅盘宗里得到的感悟。 她感觉到丹田壁障的裂纹,若是在外界寻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她绝对能够直接冲击成为元婴期修士。可这里没有天道之力,没有灵气相佐,生机透过空气、泥土在一点点消耗。 若非有超市里灵气补充,她的修为怕是非但不升,反而被迫下降。 姜舒晴微敛着眉眼,知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外人窥探着。自己一个结丹期大圆满修士,对于中和域高阶修士来说,也不过是一只大头兵蚁,没有丝毫威胁。可他们或许对她看不惯,所以想要让她的血肉、根骨化作肥料,蕴养阵法。 生机消散很难再补回,除非富含生命之气的灵植入药。 生命之气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留下来的传承里,万年来还没有人发现其踪迹。 姜舒晴心里一跳,细细感受着四周。她的神识发散不出去,只能用五官以笨方法查看。阵法能够迷惑人心,可虚幻的东西终究是虚幻的,有迹可循,布阵师为了增加阵法难度,会添加不少真正的天材地宝,以真实度大大提升,是最常用的提升阵法阶品的方法之一。 这颗枯死的神树难道是阵眼? 可没道理设置得如此醒目的阵眼吧? 没有灵力,修士们超重感强,哪怕身体强度足够,也不如凡人灵活。姜舒晴偷偷地从超市里往经脉中偷渡灵力,攀着神树一路探索着。 她清晰感觉到神树像是个吸盘般,大力地抽取着她体内的灵力和生机。手下的树皮是烧焦后的漆黑,还预留着浓厚古朴的雷霆之力。 若是自己能将神树给折取部分入超市,对她感悟天地大道会有着极大的帮助。 心颤了颤,她咬着牙加快了速度。 姜舒晴是结丹期大圆满修士,超市里储存的灵力可比刚入修真界多得多,是可以媲美俩个大乘期修士。不过,眼见着灵力被大树急速地消耗着,她眉头微蹙,索性运起灵力,御剑直直贴着树皮往上飞行。 神树的沟壑带着股天然颓废之苍美,漫天黄沙都成为其画卷,被浓墨重彩地挥洒着。 姜舒晴把寒虞运用至极致,可飞行了许久,空间里的灵力去了三成,依然看不见神树的顶端。 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通天柱?说是飞升仙界,不过是从一个灵气之所迈步入有仙元之地,修炼另一个俯瞰众生的规则。说白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个星球,这么久的飞行,哪怕是比太阳大几十倍的恒星,都该被甩之身后了。 所以,她入了另一个掺杂空间元素的阵法?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机 姜舒晴眸子里闪着股兴趣,芥子阵法里也夹裹着空间元素,但它是上古时期修士留下来的传承,是教科书式的范本,几乎千篇一律,根本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这个阵法不一样,里面涵盖的空间元素多且有着变化。她眼睛里蕴含着灵力,捕捉着一个又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符文,像是扫描机一样牢牢印在脑海中,等回去后细细地琢磨。 不懂空间元素,不代表她不能破阵。自己好歹是一个八阶巅峰符箓师,所谓符阵不分家,对于阵法她虽没有符箓这么信手拈来,但一个七品阵法,也能挑战下。 成阵理念不外乎那么些,只是相互组合生出万般变化。没有一个阵法是封闭不能破的,就像南北两极总是相伴而生。 灵力快速地流逝,她神识还在急速地运转演算着,在超市灵力又耗去四成时,姜舒晴猛地睁开眼睛,手成残影地刻画着虚空灵符。 丹田里疯狂运转着混沌决,冰灵力转换成五种基本灵力,随着指尖倾泻在空中。 这符文也在以一定的速度流逝,所以要保证其灵力均衡连贯成符,必须要精准地计算每一下灵力的输入。这是极为耗神识的事情,她额头上细汗密布,天地间万物褪去,哪怕她自己都化作虚无。 符成时,天地间华光闪过,在外界的高阶修士晃神的空,姜舒晴就消失在原处。 “咦,人呢?” “完了,老和尚,你忒毒了些,人家明明闯过了七情六欲阵。你一个快要问鼎大道的人,跟人家小姑娘计较什么,非得再整个虚无界来。好了嘛,这一不小心,镜堔道君未来的道侣可就没了。” “你个老花和尚,自己寻了一个又一个道侣,一个花心被你解释为渡红尘。啧啧,看见小年轻的爱来爱去眼红使坏,就不怕镜堔道君把你打回原形?” 被点名的老和尚也一阵心虚地瞥了眼镜堔道君的灵舟。这阵法是个半品仙器释放出来的,被他祭炼过成为本命法宝,能释放数十种大阵。可他刚才细细感受了下,的确没有发现姜舒晴的存在。那只有一种可能,小丫头跟所有入此阵的人一样,被阵法汲取尽生机而成为齑粉。 外面的动静,姜舒晴一点都不知道。她入了神树的肚子,树里中空,生机浓郁,树壁上荧光点点,极为漂亮。 她没有再继续往上飞行,反而任由自己做自由落体运动。 这神树果然在空间阵法之外,没多久她就看到树芯中一颗头颅大小的珠子,里面洋洋洒洒地释放着生机。她贪婪地汲取着,很快便将之前散去的补充回来,多余的一点点温和地淬炼着她的身体。 不知道被多少东西蕴养的神树,其外面枯萎,里面却在霸道地汲取着周遭一切生灵,凝结出生气珠子。这怕才是真正的阵心! 姜舒晴心念一动,那颗珠子便入了超市,紧跟着那枯了的神树也挣扎出根茎,紧紧跟随其后。这神树极为高大,好在只有根茎和地上五米的枯枝干跟随,其余的都随风化成了齑粉。 整个天地开始动荡不已。 灵力不再流逝,她运起寒虞剑,冲着树顶的方向而去,不过数分钟便出了阵法,对上一个穿着粉色袈裟的童颜华发痛哭流涕的和尚。 “我的心肝啊,我的宝贝啊,一个小小的结丹期修士咋就破了阵……”抱着一个灰扑扑的盘子,和尚哭得不行,怒视着姜舒晴,浑身的威压倾泻而出。 那威压划过,空气嗡嗡争鸣,若不是其他高阶修士相护,山下一群修士怕早就成为齑粉,而阵法也会被损毁过半。 镜堔道君袖子一甩,长腿一迈挡在姜舒晴面前,清隽非凡的脸上满是肃杀:“东宇圣师,愿赌服输,之前你将人送入虚无界时,是不是压根就不认为你的本命法宝会被破开?但是你绝对能够想到,这么个连元婴期都不到的修士,很可能因为生机流逝而陨落吧? 你们佛修不是一直秉承着因果?你中了因,就要承担此果,若是输不起,何必当初?” 东宇圣师袈裟被威压吹得猎猎作响,面白唇红的人眼睛泛着怒极的赤色,平添了抹阴冷的妖娆,哪里像是普度众生的佛,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修:“不过一个结丹期小修士,长了一张好相貌。镜堔道君,今天你给我个面子,让我好好收拾下她,回头我给你送成百上千个漂亮女修。 呵,女人嘛,用过都一个味道……” 话还没说完,他脸上猛地一偏,立马红肿起来,一边依旧精致如画,另一边则肿如猪头,话都说不清楚:“镜堔,你不要以为你年纪轻轻就能目空无人,呵,贫僧数千年的历练都足够让你立地成佛!” “那就瞧瞧,两千年还卡在分神期中期的东宇圣师,到底如何让我立地成佛的。”镜堔道君袖子再一甩,竟是凭空撕开一道裂口,卷裹着东宇圣师消失在原地。 众人一片哗然,哪怕是悬于半空中的高阶修士也得张着嘴巴托着下巴难掩惊讶与恐慌。 “镜堔道君,他,他悟出了界?” “镜堔道君才二百多岁吧?咱二百多岁的时候才刚刚摸到元婴期的边,人家百年前都悟出了域,现在应该是半界状态。照此速度,等他飞升仙界,也是被人仰望的!” 虽然从上古时期大战后,修真界灵气浓度浅淡许多,还没有让飞升天界。但是上古时期留下的传承里,众人也知晓,界这个概念若是能悟出来,在仙界是可以横着走的。 大家感慨一番,不过下一秒,目光都集中在姜舒晴身上。 镜堔道君离开时,给她圈了个阵法,旁人进入不得,哪怕神识都不能窥入。 可是,他们记得这丫头天赋也卓然,三十岁的骨龄,依然是结丹期大圆满了!整个中和域有几个能够抵达如此成就的?难怪会被镜堔道君圈为自家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皮相 姜舒晴微敛着眉眼,掩藏在法袍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她只瞧见镜堔道君的背影,但也知晓,此人就是他。 心里没有他刚离开时那般难受与失落,只剩下极为浅淡的遗憾。 他们选择修仙成道,那必然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也做好割舍的准备。 哪里有人能够鱼和熊掌兼得的呢? “姜小道友,”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咧着白牙笑着道:“你是否愿意入我涅盘宗为徒?以你的资质是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的,宗门一切资源会紧着你们这些精英弟子用的。” 姜舒晴点点头应下,自己是有着完整传承的,是不需要奔着哪个宗派传承而去。倒是涅盘宗进阶的方式让来自凡人的她有些痴迷,哪怕之前的轮回平平淡淡、点到即止,她还是想在修士漫长的生活中,多些不一样的体验。 有了门派,她不需要继续参加世家设置的考验,给禹安、姜父、俩娃和死士们发送了讯息,跃到灵舟上观摩他人的闯关。 能够下定决心参加招徒大赛的修士都是有些本事的,一些是为了跳槽,一些是摆脱散修困境。他们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在闯阵的时候,虽然没有她的粗暴,但各个都有应对手段,倒是让她多了不少启发。 看了会,见没什么新颖之处,禹安、姜父和俩娃一行人也大多有了去处。她神识沉入到超市,望着白莹莹的生气之珠,内心一阵火热。生命之气是极为稀有的,只存在于上古时期传说中。像是生肌丹、驻颜丹、延寿丹等,若是加入些生命之气,效果能呈百倍地增加。 简而言之,只要药效不冲,她添加生命之气,炼制出来的丹药可以多生出一道丹晕! 姜舒晴眯着眼,突然想到自己炼丹能够用异火、髓液乃至生命之气提高品阶,那么在刻画符箓的时候能否让灵力经过异火、髓液和生命之气的加成,品阶也被迫提高呢?让她在灵力输出相同的情况下,将符箓、丹药效力成十倍、数十倍甚至百倍地增加,这该是多么令人疯狂的事情? 各种想法交杂在一起,可惜她现在不能立马付诸实施。 来参加招徒大赛的修士们很多,进行一个月,而高阶修士们也领着新收的徒弟们昼夜不息地高悬在空中探头望着,偶尔交头接耳探讨一番。 两日后,空气突然发生一股扭曲,在众人心神紧绷时,镜堔道君淡然地迈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人。 众人脑海中还回荡着东宇圣师往日道貌岸然的样子,忍不住耸着肩膀笑着。 这镜堔道君也真是的,打人不打脸,往后让东宇圣师如何混? 耳边的笑声刺耳,东宇圣师阴狠地看了眼姜舒晴,下一刻就祭出飞行法杖飘远了。 “走吧,”回到灵舟上,镜堔道君依旧给姜舒晴一个背影,沉声道。 “大长老,咱不等招徒大赛结束了?”汉子回头往往身手三两只,无奈地摇摇头,每年他们宗派收揽的人最少,连人家的一个零头都没有。 “有心要入涅盘宗的,自然不会轻而易举放弃。”镜堔道君说着,便催动着灵舟离开,化作一道彩练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中和域面积极大,哪怕是灵舟速度快,依然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灵舟里的众人各自在原地打坐,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倒是汉子见快抵达宗门了,便笑着活跃氛围,给他们介绍涅盘宗的一些事宜。 涅盘宗建立在嶙峋怪石堆里,灵气驳杂,房屋也是用碎石堆砌而成,那简陋的模样,怕是连散修都比不上。姜舒晴瞧了都愣了下,很难想象此地能够孕育出镜堔道君这等人物。 可等灵舟靠近,景色立马随之一变,四处灵竹笔直入天,风飒飒吹过夹裹着浓厚的灵气,湖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周遭是雅致的江南水乡宅子。远处有撑蒿带竹笠唱歌的修士,有嬉笑着放风筝的女修,有聚在竹楼中探讨诗词歌赋的,有挥舞着勺子做大餐的…… 一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景象,很难让人同修仙联系起来。 “哈哈,”汉子挠着头爽朗笑着:“等以后你们多去轮回道走走,也就能入乡随俗了。咱修仙可不能给只追求长生,一味地追求长度,而不开拓宽度,那有什么意思?” 其他几个修士脸上明显闪过抹失望,确切来说是绝望。谁心里不渴盼变强?在这些俗物上浪费时间,他们宁愿打坐冥想,说不定还能顿悟呢。 “大家都是从你们这时候过来的。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只能说,选择了涅盘宗,你们以后的成绩不会比其他宗门的弟子差!” 说完,汉子将他们领到了宗门议事厅,掌门和几个长老已经候着了。 “你跟我走,”镜堔道君喊住姜舒晴,淡淡地道:“以后你,就是我关门弟子了。” 姜舒晴指指自己,这才正儿八经抬头打量着跟前的男人。 他个子很高,身材颀长有型,面容应该是俊美无俦的,可惜他们俩人修为差别太大,而他又没有顾忌她的心思。她只瞧见一片白茫茫,犹如自己得了六百度的近视,怎么看都看不清楚,再细看时,眼睛刺疼得厉害。 “皮囊乃外相,你何时能够参透?”他几近无声地叹息。 姜舒晴耳朵尖着呢,心里哼着,人又不是石头木头,长着一双眼睛不就是为了发现美景的?她还就不信了,若是自己长得一个眼睛如初月,一个眼睛若圆月,鼻子平塌,嘴唇肥厚,牙齿黑黄外凸,脸色黑黄雀斑青春痘猖狂,个矮腰粗腿短,头发枯黄不齐,怎么磕碜怎么长。 他还能招她为徒,每日面不改色对她,再说一句皮囊外相? 她不歧视丑人,可不代表自己没有正常的审美吧?看见美的事物心神愉悦,这是最基本的需求。 修个仙,她的三观可以随之重塑但不会被扭曲成畸形!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书阁 镜堔道君住在一个小山坡上,假山石亭水榭长廊,跟凡人的避暑山庄同款,只是多了些缭绕的灵气,少了些丫头小厮,冷冷清清,美得单一,毫无灵魂。 说起来,修士们估计经历的轮回多了,眷恋凡间的恣意潇洒,可仿其形无其神,凸显怪异。 “这是我师父的地方,五进的大院子,你看喜欢哪个院子都可以进去住,”镜堔道君将她领进了门说,“你得到的两个传承都很适合你,只要心正不动歪脑筋,肯吃苦勤思考,会顺顺当当问鼎大道。” “所以呢,我要你这个师父做什么?”姜舒晴郁闷地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镜堔道君转过身,望着娇俏的女人,眸子深邃藏匿了整片星河。他嗤笑一声,音调带着股漫不经心,让人琢磨不出他的情绪:“姜舒晴,不管你记得还是不记得,你总是这么没心没肺。” “你什么意思?”她紧抿着唇,不高兴地问道:“既然在修真界,我也不怕瞒你,在凡间地震之前的姜舒晴已经死了。我,按照修士的话是异世夺舍的孤魂,你不能再将她的所作所为扣在我头上。” “呵,难道你不多想想为什么?” 姜舒晴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镜堔道君猛地一上前,手捏着她的下巴,模样逐渐清晰起来。 他眉眼舒朗而深邃,鼻子高挺,唇瓣微薄,挂着凉薄的弧度。五官俊逸至极,却皆挂着抹暖不透的寒冽。 姜舒晴脑子一片空白,终于有些理解别人刚看见自己时那种惊艳感。 恐怕后世人们推崇的一切小鲜肉、硬汉,都不及他一分风采。他像是天边的那抹极光,摄人心魄,又似寒潭里清冷的玉石,清贵漫越。 “算了,”他看见她眼里那一刻的迷怔,顿时又觉得自己这般计较没意思,松开她背过身去:“进阶元婴期可没有之前那么容易,这是一个大坎儿,你最好去轮回阵法里完完整整走一遭,得些天道悟性再冲阶。”说罢,他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姜舒晴微微松口气,也不耐烦去想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白认了个师父,连见面礼都没有,亏大发了!不过,她微微蹙眉,自己在招徒大赛上不是闯过一次轮回吗? 寻不到镜堔道君,她挑了间自己喜欢的院子,想了想跟之前那个大汉,掌门大弟子焦尺,用传声符发起消息。 焦尺嗓门本就高,但是他用起传声符来声音直接能震得桌上杯子颤三颤,跟耳朵聋的老太太打电话似的:“你们招徒大赛上试炼的轮回阵是个简版,只用来考核你们的品性和意志,算不得真正的轮回。从里面汲取的悟性有限,小姜道友,你要想冲击元婴期,还真得正儿八经闯几次真正的轮回大阵。不然,元婴期的心魔能抓着你,一直等你寿元结束。” 姜舒晴听了有些不信,毕竟自己十年来也算顺风顺水赶超过众位修士,以三十岁的年龄成为结丹期大圆满修士。或许刚一开始她起点高,又没有遇上多少次生死攸关之事,倒真没有太将冲击元婴当成不可跨越之事。她觉得,自己各方面准备好,又有着保命手段,应该能有惊无险通过吧? 可想想修真界那么多修士,大部分修为都止步不前,每一个阶级不知道卡了多少人。他们步步艰辛,阶阶泣血,足够引起她的重视。 心魔一事,谁都说不准。 为了保险起见,她便询问起轮回大阵的事情。 “你们来得时候看见那片湖水了吧,在湖中心有个藏书阁,里面是诸多话本子,圈着因果。你瞧瞧有喜欢的不,挑本看完,闭着眼往湖里跳就行了。” 姜舒晴一听,兴趣顿时来了,想想自己已经将炼丹和制符啃得差不多了,再闭关修炼将精力投入进去,对自己修为提升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就如同焦尺所说,她距离元婴只差临门一脚,可这一脚有些寻不到门。或许,等她经过一世轮回,能够有头绪了呢? 这般想着,她便往湖边赶去。宗门之内是不允许御剑飞行的,她到了湖边,撑着小船去了湖中心的藏书阁。 藏书阁精致古朴,不过占了一亩地,可里面内含芥子空间,生生扩大了数百倍,层层叠叠弧度优美镶嵌在墙上的书架摆满了书籍,中央大厅摆放了桌椅,还有数十个玉屏。那玉屏跟电脑似的,能够查询书籍,且手指点选,能够立马查看其中内容。 姜舒晴站在一个玉屏前,素指轻轻一点,波纹荡漾开,三千世界总题目下是各种分类。按照她的总结:都市、古代、远古、仙侠、玄幻,每个下面又有细分。 她随意点着,挑选了一本书看起来,哎呦喂,还真的是本完完整整有主角有配角的小说呢。 姜舒晴咬着唇瓣,自己是现代人,哪怕有了机缘来到了修真界,可还是对原来的世界有诸多执着。索性,她选择了一本现代女主重生逆袭的文,仔仔细细地看完后。 她将书还回去,走出藏书阁,见有人熟练地闭上眼扎进湖水里消失不见。她也深吸口气,牙一咬也闭上眼跳了下去。 湖水荡漾着层层叠叠的波纹,在波纹未散尽时,一道残影也跟随其上,竟是无一人发觉。 “啪”地一声响起,耳旁是火辣辣的疼,姜舒晴睁开眼睛,望着一群衣衫光鲜面带嘲讽的人们,脑子还有些发蒙。 “舒晴,我们姜家养你十八年,疼爱你了十八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舒怡是我们刚寻回来的亲生女儿,替你受了十八年的苦。 我们没说让你回归原生家庭,依然好吃好喝好穿地供着你。 可你,你竟然心思狠毒要在认亲宴上毁了她? 当真是从根上就坏了! 你走,我们姜家可要不起你这种恶毒心思的女儿!” 保养得体的女人心疼地护着旁边清秀的女孩儿,声音染着刻薄地一声比一声拔高。 第一百五十四章 挤兑 众人眼里冒着光,豪门世家的瓜吃起来不要太爽,还是如此经典的报错孩子,都可以写成一部狗血大卖的电视剧了。 姜舒晴捂着脸微垂着眸子,抿着唇沉默不语,脑子转动得飞快。 这个湖水里的轮回阵当真不是之前试炼阵法能比拟的。它是讲究因果的,姜舒晴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就要完成原主的心愿,方能安安稳稳享受一世皮囊和寿元的赠予。 自己虽然入了轮回没了一身修为,原有的记忆也多为模糊一片,但是神识好歹比凡人强悍,哪怕不能将剧情完完整整仔仔细细掰扯一遍,也很快将自己的现状弄清楚。 “妈,爸,你们,真相信是我做的吗?”她声音很低,带着股伤心的颓然,却丝丝绕绕进了众人的耳朵。 “姜舒晴,”听他这么说,姜父都忍不住皱眉怒声道:“舒怡才来沪市,能认识几个人,触碰谁的利益?怎么偏偏就她着了道被人下药,而你也恰恰出现在二楼?” 未尽的话足够大家脑补出所有的事情。 “呵,”她轻笑声,放下手掌露出那红肿起来的脸,明艳的五官并未折损分毫,反而带着股夺人的绚丽:“我好歹在圈子里生活了十八年,哪怕我被你们护着,但也学了不少让人痛不开言的手段。只是下药被人抓个现行,这般低劣的法子,我可不稀罕用。 在二楼出现的不仅我一个,而且侮辱姜舒怡的人夺门而出并未抓到,连警sir都不敢轻易断案,你们又如何理直气壮指责我? 哦,对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即便抓住那个恶人,口供也会说拿我的钱办事。 而这钱,确实有一笔从我手机转入对方银行账号的信息,不过,恐怕舒怡只知道二楼有几个显眼的摄像头,却不知道客厅有不少隐秘摄像头,是没有死角可言的。咱稍微查下记录,看看这个受尽委屈苦楚的女孩儿,真的就是清白的吗?” 众人目光唰唰地看向靠着姜母脑袋发晕、面色苍白的姜舒怡。 “我,我当时是……” “嗯?我平时可是手机不离手,只有一次是被人泼了身咖啡,慌乱之中放下手机去换衣服。那请问姜小姐,你有什么理由动用我的手机?啊,对了,我支付设置了指纹模式。摄像头应该能清晰拍下,你不需要输入密码就能查看吧? 唉,真是难为你在一楼和二楼背着明晃晃的摄像头,精心筹划这一番,哪怕设计粗劣,可我没有证据自证清白,也足够沾染一身的骚,巩固你姜大小姐的位置吧? 再者,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种场合出手,家族荣誉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是张护身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被她这么一说就明白过来。人家姜舒晴是冒牌货不假,但人家确实是被正儿八经按照豪门千金的规格养出来的,眼界和格局建立在家族利益上。今儿个说是认亲宴,又何尝不是联络人脉谈生意最佳时机? 这时候出手,不管成不成,对姜家声誉都会有影响,再经有心人外传,接着便会让人对姜家人行为做事产生怀疑,从而影响生意。 “爸,妈,”姜舒怡浑身泛着丝冷意,哪怕她重生一世,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困境。她微用力地握着姜母的胳膊,委屈地撇嘴极为小声地说:“我好难受……” 瞧着姜舒晴咄咄逼人的模样,再瞧瞧亲生女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姜父姜母清楚,现在将事情闹大没有好处。只能顺着梯子,早早遣散了宴席,找来家庭医生给姜舒怡看病。 人一走,姜母就冷沉着脸对姜舒晴说:“你既然知道家庭荣誉重要,那为何不忍气吞声一会?姜家好了,你才能更好。舒怡替你受了那么多罪,你就不能体谅下?” 姜舒晴压住要回怼的火气,只是垂着眼眸不语。 “爸、妈,对不起,姐姐长得好看又优秀,我太怕你们疼爱姐姐,忘了我的存在。一时,一时鬼迷心窍,”姜舒怡知道,有时候撒谎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不如一开始就态度端正地认错,将姿态放得低低地。 “舒怡,”姜母心里一阵揪疼,抱着她抹着泪道:“傻孩子,你是我们的亲闺女,我们不疼你疼谁?”好好安慰了她一番,看着医生给她打了点滴,人昏睡过去。 姜母才带上门回到客厅,冷冷地望着姜舒晴,对姜父说:“舒怡这孩子受了太多苦了,才十八岁的孩子,猛地回来,心里肯定受不住,说不定走上歪路。咱得好好守着她,给她安全感。” 姜父点点头,“舒晴啊,我们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也将你当成亲闺女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你从小就懂事听话,现在舒怡来了,她心理上有些问题受不得刺激。爸妈年纪大了,可承受不起一点打击。你就当体谅我们俩当人父母的心,去国外念四年大学,回来嫁给门当户对的人,也算是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了,如何? 当然了,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在国外生活优渥,不比现在差。不过,你得答应我,在没经过我们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偷偷回国。 现在科技发达,你如果想我们了,就开视频,或者等我们出差的时候瞧瞧你去。 咱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的,成吗?” 一个养育之恩,换她的婚姻,这是姜家留她在家唯一的理由了。 “国外一流学府已经过了招生时间,”姜舒晴淡淡地挑眉道:“我能不能下学期再出国?” “你读书再好,回来也是给人打工的命。一流三流有什么区别?你不会是还想赖在家里,打算把我家舒怡给挤走?”姜母先气得站起来:“没有姜家的栽培,你还考大学,我看你上个小学就去社会当混混了。有书念就不错了……” “好了,你们俩都不要争了,”姜父沉声道,“我待会就让人给你联系学校,事情一成,你就做坐飞机离开。不然,你现在就嫁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争取 姜舒晴心平气和地给自己争取着:“爸妈,我知道你们现在养着我,是想要换取最大的利益。商业联姻,我不反对,毕竟直接受益人是我。相信优秀如我,一定能替你们争取到更好的亲家。 但这样的前提是,我是圈子里足够优秀的人,没有一张漂亮的文凭,怎么说服人?” 这话说到了姜父姜母心坎儿里去了。他们也都是世家出来的人,秉承着利益至上,哪怕会心疼亲生闺女,但也是在不折损自己利益的前提下。看多了离开世家,或者一个决定导致家族衰败,带来的一系列惨事,自然舍不得她这个鱼饵。 十八年栽培和投资啊,不能白白打了水漂,且远远会大过亲闺女带给他们的利益。 “行,你先上着京大,等国外福大、桥大的录取通知书一来,你就出国念书。马上要开学了,明天你就去京都熟悉环境吧。正好前年我们给你在京大附近买了套小公寓,你搬过去住。”说着姜父拿出一张卡来,塞到她手里,瞧着亭亭玉立的姑娘。 到底是疼爱十八年的孩子,一直也是他们的骄傲和炫耀,冷不丁地因为血缘关系生分了,他心里不得劲,不舍得她离开的情绪刚升起,就被掐灭了。 他们待她如公主,而她的父母对待舒怡却不如狗。 “你一个小姑娘要注意安全,别走夜路,也别走些小夹道,随身带着手机点,”他们夫妻俩向来很默契,姜母态度软和,嘱咐了几句。 姜舒晴乖巧地应声,去厨房吃了份三明治,喝了杯奶,跟仆人要了冰包敷在脸上回屋了。 关上门,瞧着简简单单的屋子,她轻叹口气。原主原来是住着除了主卧,采阳最好、最大的一间,哪怕哥哥都要往后排。里面跟左右隔壁打通,一间是客厅,一间卧房,还有一间直接用作衣帽间,里面摆满了衣服鞋帽包和饰品,装潢也是按照公主奢华风。 可姜舒怡来了,眨巴着眼睛说姐姐的房子好大好漂亮,自己做梦都想象不到怎样怎样的,说得姜母一阵心酸,直接让原主给让出来了,搬到客房里。 原主脾气傲慢又不爱争辩,只是气得转身就拎着包住进去了。那一屋子的东西,按照小说里所说,被姜舒怡挂在奢侈品二手网置换成钱了。 唉,之前姜舒晴看这本小说的时候,还怪爽,女主是真千金,十八岁的时候才被发现身世。只可惜自己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到了自己家里,被家族利益为先的父亲、面子至上的母亲不知道怎样嫌弃。小家子气、仪态不佳、品味太差,除了一张勉强中上姿的容貌,她身上毫无闪光点。 女主姜舒怡眼睁睁瞧着代替自己享受十八年福气的假千金,继续抢夺父母和兄嫂的疼爱,念完名牌大学,在国外硕博读完,携带着姜家百分之五的股份跟门当户对的楚家继承人楚宇齐结婚,成为圈子里羡慕的模范夫妻。 不仅如此,姜舒晴还依仗着妍丽十足的容貌和背景雄厚进军娱乐圈,揽金奇多,后又自己创办娱乐公司,每年收益赶超姜家的三成!她给楚家生的一双儿女也极其优秀,延续着母亲的好福气。 反倒是姜舒怡,啥啥都不会,便学着姐姐利用家里资源进入娱乐圈,可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哪怕拿到第三、第四女配的角色,也没能激起一片水花。反倒是着了人道没了清白,被父母为了一笔利益大的单子,匆匆嫁给个花花公子。 没想到活到五十岁依然凄惨的姜舒怡竟然重生了。好歹多了三十年的经验,她不再是当初给父母丢脸的小姑娘,肯定能够活得光鲜而恣意,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她也确实如此,一点点利用姜舒晴高傲不解释的性子,一环接一环地设计。 国外野流大学,失了清白,打胎失去做母亲的资格,被父母牺牲嫁给花花公子…… 让姜舒晴走了她的老路,而她则沿着上一世姜舒晴的路子走着。 只是,这一次姜舒怡对上的姜舒晴非彼姜舒晴,可不会为了点傲气和面子,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不再是站在女主角度,姜舒晴那叫一个郁闷。说起来原主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姜舒晴自卑心作祟,有被害妄想症,觉得原主处处针对她。原主的漂亮、优秀成为了原罪。 姜舒晴得了原主的赠予,同时需要完成其人生巅峰的路程,虽然不需要按照上一世按部就班,但也得名利双收,事业爱情两手抓,儿女双全! 捋清了事情,她洗了个澡换上舒服的睡衣睡下。 第二天一早,房门就被敲响了,“舒晴小姐,”家里的阿姨上来喊她,也没再以大小姐称呼,“老爷喊您下楼吃饭,说已经为您买好了飞机票,十点钟的,耽误不得。” 姜舒晴白皙滑嫩的手臂遮住眼睛,唇角扯出抹极大讽刺的笑意,他们还真是迫不及待呢。不过她也没有赖床,起身后,洗漱完,画了个淡妆穿上一身碎花细带及踝沙滩裙,飘飘然下楼了。 姜家的餐桌很大,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地吃着饭,见了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妈妈,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呢?”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姜舒怡忍着吃完饭,擦完嘴巴,娇声忐忑地问道。 姜家唯一的儿子姜弋阳是个妹控,从小知道护着姜舒晴。父母基本上算是攻下来了,姜舒怡真有些担忧这混不吝在国外游玩数月,这世尚未露面的哥哥。 在父母眼中,哥哥的一根脚指头都是香的,若是能够哄住这二世主还好,若是不能,想起上一世姜弋阳待她跟打发叫花子的态度,她敛起的眸子里划过抹冷意,呵,若是不能,那就不要怪她不顾手足之情。 “怎么会呢,你可是你哥嫡亲的妹子,不喜欢你还喜欢谁?再说,你哥最孝顺我跟你爸了,我说的话他奉若圣旨!”姜母连忙安抚她,语气里还带着股对儿子的得意。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撕破 姜舒怡笑着抿唇,抬头给姜舒晴丢了个得意的眼神,然后有些害怕地小声打招呼:“姐姐。” “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不是要赶十点的飞机?”姜母蹙着眉,自从发现女儿不是亲生的,而是一个十八线艺人怀的野种。她心里膈应得不行,对比着亲闺女温柔小意,再瞧养女端着的样子,更加不喜了。 姜舒晴长得明艳,五官精致大气,犹如牡丹般称得上是国色天香,识别度很高,在国外也是少有的美人。她气质又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不是姜舒怡这种半道熏陶而成的人能比,举手投足流淌着自然的优雅。 她惯常是噙着抹笑意,弧度甜美,让人觉得像是一颗琉璃糖果,从来都是走到哪里闪耀到哪里的人。看得姜舒怡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爸妈,不是我赖着不想走,而是我有些东西放在姜舒怡屋子里,一直没得空拿呢。” 姜舒怡眼睛闪了闪,那个屋子里的东西她都翻腾一遍了,不知道姐姐说的重要东西是什么。金银珠宝衣服鞋包都处理了些,得了不少钱,而那些照片被她剪碎了。 “姐姐,你要拿什么呀?那些衣服首饰,你都穿过用过了,还要带到学校去吗?” “是啊,你爸给你的卡就是让你去了重新置办的,”姜母不悦地道。 姜舒怡紧握着拳头,凭什么自家的东西还要继续给姜舒晴用呢?“爸妈,我以前可没过一天舒坦日子,每天都要打工赚学费。姐姐可真好,有一流学府念,还有不限额的卡用,连房子都是京都三环的呢。如果我也从小参加各种辅导班,是不是也会跟姐姐一样优秀呀?” “傻孩子,你不用羡慕她。你是咱家真公主,家里的一切都是你跟你哥的,不过张百万的卡和一套公寓,你喜欢哪里的房子,妈给你买。” 姜舒晴挑挑眉:“爸妈,你们这样想可不对。我今儿个跟您们摊开说,若是你们打着养育之恩的名号,让我联姻,那就得将我当成亲闺女养。最起码,准备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当嫁妆,每月的零花钱跟以前一样五百万。之前我名下的私产不仅不能动,还得按照往年一样时不时有添加。” “姜舒晴,你口口声声让我们待你如初,可你瞧瞧你这样子,分明是要啃了我们的骨血!”姜父和姜母都被气着了。 她轻笑着:“我这不是怕没在爸妈跟前尽孝,你们只记得有姜舒怡一个闺女,忘了我吗?花钱你们疼的时候,就当是疼我了。 当初孩子抱错,是大人的失误。都说生恩不及养恩,我真当你们是爸妈对待的。除非你们不打算用我开拓商业版图,那咱分了户口本,往后只当正常亲戚走。我也就不会跟姜舒怡和哥哥争宠,要这些俗物了。” “你真把自己当成颗葱了?”姜母气都粗起来,面色通红地指着她:“我们养你还养成仇了?你都十八岁了,我们已经尽完义务,家里的钱你一点都别想。 如果你想过好日子,不被人寻事,就安安分分地完成学业嫁人。 我们姜家还治不了你一个丫头片子?”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撕破脸不过如此吧?他们之前的感情像是镜子太过脆弱,没了血缘关系,摔一下再也难复原。 姜母的话,无外乎单纯地把姜舒晴当成了联姻的工具,不容她有丝毫反抗。 姜舒晴脸色未变,依旧笑眯眯地:“我好歹在姜家呆了这么多年,哪怕没有姜家有势力,但也绝非被欺负的主。我就看到时候,你们是否下定决心跟我来个鱼死网破?” 姜父姜母气势一下子被压下来,以前他们对姜舒晴宠爱,很多事情没有避开她,难保她手里没有姜家什么把柄。 “爸妈,姐姐这是在怨恨我的到来吗?你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亲昵?难道钱比上你们十八年的亲情重要?”姜舒怡一脸担忧地问,“如果你们一直这样针锋相对下去,姐姐去联姻,非但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还可能让姜家多了个仇家呢。 我从小都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你们为了我不要吵了好不好?我现在有爸爸妈妈疼,还有哥哥姐姐,住在……” 姜父和姜母可没听她后面的话,对视一眼,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是什么秉性,没有比他们更清楚了。姜舒晴性子烈,这几天家里闹成这样,肯定心生怨恨,而他们也没有跟她再腻歪的打算,亲情得不到巩固,或许联姻并不适合了。 “爸妈,我才十八岁,”姜舒怡声音突然高了些,带着满满地自信道:“年轻着呢,只要我认学,相信继承了爸妈的基因,肯定能像姐姐一样为你们增光添彩,成为姜家的助力!” 对,关键时刻还得靠亲闺女。亲闺女懂事知礼,除了格局小点,样貌不太拔尖,也没什么不好的,培养几年未必不行。 联姻只是一种商业合作维系手段,用亲闺女更合适,反正家里的公司是要儿子继承的。 如此一想,他们不再执着于之前的决定。 女人嘛,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只要没有姜家人的支持,姜舒晴后半辈子只能归属于平庸。他们都不用出手,说不定到时候被奢侈品牌养大胃口的姜舒晴,反过来求他们当棋子呢! “对,还是我们怡怡贴心。我们家有真的小公主,你如果想要婚姻自由,那就净身出户吧,正好将户口迁到大学里去。我们念着咱十八年亲情份上,也不跟你讨要这么多年的抚养费。你跟怡怡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至于当成亲戚走,我看就没必要了,姜家高门大户,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能够攀扯的。”姜母跟姜父几个眼神来往,便知道了各自的决定,毫不客气地说出来。 “舒晴,你亲生母亲对怡怡很不好,我们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待会将户口迁走,你名下产业也都过户给怡怡,往后,你好自为之。”姜父叹口气,看着明艳的姜舒晴,遗憾地摇摇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苏卿 姜舒晴怔了下,垂下眼睑,没想到女主比她还要迫切呢。 离开姜家,舍弃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奢华生活,她未必过得不好。可是她却不能在临门一脚时掉链子,咬着唇,一副脸色难看的表情。 “爸妈,你们要跟我断绝关系,以后再也不来往?” 不等姜父和姜母说话,姜舒怡嘴角弧度被狠狠压制住,蹙眉道:“姐姐,实在是你所作所为太伤我爸妈的心了。阿猫阿狗养了十来年,也知道到感恩,可你呢,斗米恩升米仇,竟是奢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着金钱衡量亲情,难怪有句俗话叫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你的生母就是金钱至上,毫不顾念亲情。没想到你接受那么好的教育,依然去不了劣根。 你放心,我爸妈有我跟哥哥孝顺,日子只会比以前更加舒心顺当。 姐姐,我想你迁户口的时候还是改下姓,别让人误会你还是姜家大小姐,在外面给我爸妈丢脸。” 话虽然刻薄了些,但句句说到了姜父姜母心坎儿里,他们点点头,“是要改了名字再迁出去。” 姜舒晴冷笑声:“好,既然要断就断干净好了。” 见不得她继续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姜母心里最后一点情谊也被激得不剩一点。 姜母拿着家里的户口本,而姜舒晴则在姜舒怡的围观下,拿出所有的房产证、行车证,几个人一起去办理了过户手续,顺便把姜舒晴银行下的所有钱也都转到姜舒怡名下。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流程很快,也就几个小时便走完了。 最后从户管所出来,姜舒怡再也掩饰不住得意,一手揽着姜父一手挽着姜母,冲姜舒晴笑着说:“姐姐,啊,不对,苏卿小姐,以后我们就是俩家人了,呐,以前你吃住在姜家,我们不计较,如今你成了外人,除了这身衣服,其余的是不是要归还回来,包括那顶两万多块钱的防晒帽?” 姜舒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淡定地将包递过去,然后手机、饰品、防晒帽,哪怕头上镶钻的发卡。 姜舒怡接过来,见姜舒晴身上确实没有东西了,嬉笑着将东西送给路旁的清洁工,拍拍手:“爸妈,我肚子好饿呀,咱一起去吃牛排庆祝下吧?” 见闺女开心的模样,姜父姜母看了眼更名为苏卿的女孩儿,依然恣意目上无尘目下空的样子,皆很想看看她被现实打断脊梁骨的模样,微抬着下巴端着姿态坐车离开。 走到树荫底下,看着过路公交车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她饿得紧,手忍不住抚上咕咕直叫的肚子,精致的眉眼染上可怜巴巴的神色,可身上分文不剩。别说中午这顿饭了,晚上的住处,去京都的票,大学学费等等,都没有着落呢。 若是她没有猜错,姜家会很快登出断亲声明。沪市的企业和公司忌于姜家不会要她,而以前同她表面关系好的人,也会因为家里长辈压着有所顾忌,基本上靠不住,而她也不会伸手,受到对方的冷嘲热讽。 一辆枪炮灰高定制版曜影靠边利索地停下,副驾驶车窗降落下来,一个二十多岁五官端正的小平头笑着道:“姜小姐今天没有开车吗?” 去掉姜姓,又以名字谐音更名的苏卿歪头往后看看,后座一片漆黑,瞧不清是哪个败家子儿。 “你是?”她抿唇轻笑,淡妆的少女穿着一身黄色碎花沙滩裙,明艳得恍若头顶上的朝阳,让人不敢直视。 “我们家老板是景先生,我是司机小李,”小李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您去哪里,先生让我捎带您一程。” 景?沪市可没有景姓的世家。而且这高定车也没在圈子里亮相过。虽然价值比不得她以前玩的跑车里任何一辆,但是由设计师亲自操刀参与为客户量身定做,这是身份、财力的象征! 见她有些疑惑,小李侧头看了眼闭眼假寐的先生,很快地解释了一番:“您辈分小,亲戚人多,可能不清楚景家和姜家的关系。您的小姑是我家先生大哥的继室,在景逸先生婚礼上,您跟我家先生见过面。算起来是七八年前了。” 这么一说,苏卿立马翻出当时的记忆,可惜原主正同小竹马闹别扭,心情不好,只是随便看了景家人一眼。毕竟姜家是在沪市发展,景家是京都老大哥,以后来往不多,用不着太放在心上。 景家老太爷有三个儿子,却是三个母亲所生,老大景逸是私生子,不然他继室的位置也轮不到沪市一流世家尾巴姜家千金来坐;老二景瑞是老太爷第一任妻子所生,虽然当初是商业联姻,可景瑞的母族现在已经滑至二流世家,被顶级世家景家远远甩在后面,对外孙照顾不上;而老三景堔是老太爷现任小了十五岁的妻子所生,老夫少妻,据说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一个是军二代正直双十年华,一个是专心事业成熟稳重不再花心的钻石王老五,相识不过俩月,就奉子结婚了。 自然景堔是景家真正的太子爷,如今二十五岁,任景氏集团总裁,拥有一票决定权和一票否决权,去年荣登世界财富榜,位于第九,身价数千亿! 苏卿抿下唇瓣,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景氏集团在沪市投资了一个大型游乐场项目,正是忙碌的阶段,前几天原主还听姜父念叨着,说景家那位要来呢。 所以,她轻笑着,不卑不亢地道:“那就谢谢小叔了。” 小叔?司机小李面上抽出下,按辈分是如此,可先生不过比她大七岁。 说着,苏卿就要拉开副驾驶。一下,没拉动,她疑惑地看向摆弄手机的小李,又拉了一下。 “哦,姜小姐,副驾的门坏了,我还没来得及修,您坐在后面吧。” 苏卿呵呵哒,倒也没有矫情,直接拉开后面的门钻进去坐下,利索地带上门,浅笑侧头打招呼:“小叔叔……” 那个好字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 便车 无他,只是景家太子爷长得太过俊美无俦。男人皮肤白皙就会自带清隽之气,可他五官还精致得紧,眉刚目毅带着同龄没有的上位之威,从颜值到身材又到姿态、气势,没有一点能让人挑出毛病。 真正的上天之作! 她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面上也有些绯意,直觉得喝了一瓶红酒,有些上头。 可她没有停顿地收回目光,手微微扇了扇,装作晒狠了道:“还好有小叔叔的便车搭乘,不然我得晒成美人鱼干了。” 景堔嗯了声,“去哪?” 苏卿唇角勾着笑,“小叔叔去哪里?这个点还没吃饭呢吧?” 小李知道自家先生话少,不耐烦解释这些,便接话道:“先生刚从项目部回来,正找饭店呢。” 她心里顿时涌出许多念头,可侧头看了眼好心搭乘她的景堔,罪恶感和生存欲在剧烈争斗着。最终,她沦落为俗人,弯着眉眼乖巧地道:“正好我要去victorian找个弹钢琴的兼职,那家西餐厅牛排口味正宗,厨师也是沪市小有名气的。小叔去试试吗?我请客!” 景堔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像极了无月的夜幕,隐藏着吞噬一切的魔力,让人不敢直视。“去victorian。”说完,他就闭上眼继续假寐。 苏卿侧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在盘算着自己若是能够拿下钢琴师的兼职,需要多久才能还上这一顿饭钱。 小李开车技术不错,也很会记路,七拐八拐竟是绕过拥堵的路段,很快抵达西餐厅。他们从地下车库出来,正好碰上姜家三口。 三人看着姜舒晴,又看向天人之姿的景堔,那个快意被堵住的感觉,能让胸腔给原地炸裂。 “景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沪市?”姜父连忙上前,微微弓着腰打招呼,却不敢伸出手。景家太子爷据说性子十分冷冽,谁的面子都不给,别说给你握手,有的时候直接跟你擦肩而过,当做没听见。 于是,苏卿就瞧着景堔目光不闪地步入了电梯,自己也挺胸抬头,淡然地冲三人颔首,小跑地追上去:“等等我。” 追上后,她跟景堔比肩而战,男人一米八八的个子,而自己一米七二又踩着五公分坡跟凉鞋,依然显得小鸟依人。她语气轻快地介绍着,“victorian是沪市的老店了,环境清雅,饭菜口味正宗,服务也极佳……” 进了店,金发碧眼的大堂经理认出来苏卿,又见景堔手腕上露出的表,笑着迎上来:“姜小姐几日不见又美丽许多,难怪身边有如此优秀的男伴相陪,您们是两位吗?这边请……” “我不是姜家的小姐了,以后你还是称呼我为苏卿,或者苏小姐,”姜舒晴用流利醇正的英语笑着回道,“这位是景先生,我是托他的福来的。” 坐在半开的包间,苏卿把菜单递给景堔,跟经理攀谈着:“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两天有架手工定制水晶钢琴空运过来。你们还缺少钢琴师吗?” 在西餐厅里环境、服务、菜品是三大主要竞争手段,身为沪市领头西餐厅,其身后背景据说很大,全世界都有分店,财大气粗得很。水晶钢琴是个噱头,据说花费了二百多万美金定制来的,可以成为镇店之宝呢! “很抱歉苏小姐,我们店里的钢琴师已经人满为患了,各个琴艺高超,暂时还没有外聘的打算。”大堂经理笑着摇摇头。 苏卿小脸有些沮丧,见景堔点得都是最好的,每点一下,她的心就被狠狠地蛰一下。 “你想吃什么?”景堔将菜单推到她跟前。 看着精美的菜单,苏卿的肚子咕咕叫着,她都能感受到大堂经理诧异的目光。她暗暗咬着牙,点了个经济实惠套餐,里面有意面、牛排、煎蛋,还有一杯果汁呢。 点完后,苏卿抱着杯子喝了两口温水,见景堔低头敲着手机,便侧着头看向窗外有些愣神。其实自己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姜家人明面上不会再为难她。 待会她去培训机构应聘个教授钢琴、跳舞或者画画的老师,签了合同,能预支点钱吧?要是带着宿舍就更好了。 唔,开头难了点,可是培训行业来钱比正个八经上班族要快且狠。半个月的时间,她先赚点生活费和路费,自己是凭借着实力考上京大的,分数还蛮高的。 填报志愿的时候,原主听同学说,京大对好学生待遇特别好,减免学费、书本费,还有高额奖学金、助学金。 咦,她眸子微微一亮,自己考得好给高中母校争光,也是能得一笔奖金的。不过原主忙着放疯,还没有领取呢。 不,应该是原主代表学校参加过许多的竞赛,奖金都积攒着没有领取。东敛敛西敛敛,她能够过个普通大学生的日子吧,毕竟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过一千块呢。 吃饭穿衣不愁,她才能进军娱乐圈,用实力碾压伪女主! 有了打算,她浑身放松许多,也开始对面前的男子有了兴趣,“小叔叔,我听,听我前爸爸说,沪市的那个标称国内第一游乐场是你们公司的?什么时候建成呀,到时候我给你捧场呀?” 景堔放下手机,唇角勾起极淡的纹路:“已经开始动工了,预计三年后建成。” 说完,他看向斜对过频频往这瞧的姜家三口,问道:“你跟他们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呗,亲生女儿寻到了,我到了十八岁叛逆期,自己独立生活以换取自由,”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说起来,我能文能武,随便过过都能成为王者。” “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吗?”景堔很直接了当地问道。 苏卿托着下巴笑着,“你以什么身份帮忙呀?我小叔叔吗?脱离了姜家,咱们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唔,现在算是一顿饭友。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以前在学校参加过很多竞赛,奖金都没领,在学校财务室积灰呢。待会我一次性领回来,应该够我开销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嫉妒 女孩儿笑容明媚,应该是刚刚想通,整个人洋溢着灿烂,有着股蓬勃向上的傻气。 “好,若是遇到问题,你可以打给我,”说着景堔从口袋里拿出铂金名片夹,从里面拿出一张,推到她跟前。顿了顿,他声音清朗道:“我的微信号也是这个,你们小年轻平时都玩这个吧?” 苏卿挑挑眉,接过来,黑色的底,白色漂亮行书,几个简洁文络纵横,跟本人一样低奢。她点点头,将名片搁置在一侧。 正好饭菜上来了,俩人低着头安静地吃饭。 苏卿刚放下刀叉,大堂经理便笑得比刚才还开,大步走过来:“苏卿小姐,刚才您想要推荐谁来当钢琴师?我们之前有个员工手被砸伤了,需要歇息半个月,排班有空缺,得临时添加一人。 不过,我们条件很严格的,还只能招收兼职人员。” 她连连点头,“先生,我想将自己推荐给您们。我可以现场就弹奏,您若是不满意,再另请他人。” “好,苏小姐,如果你能够通过考核,这顿饭就当做饭店送与你的员工餐。”大堂经理笑着指指刚让出来的钢琴,“起码要达到刚才那位钢琴师的水平。” 苏卿差点激动地跳起来,三千块钱的饭免单呢! 她眸子里只是起了一层薄雾,点头应下来,跟景堔说了两句,便先去仔细地洗了手,坐在钢琴前,做了几下手指操。 手指轻轻触碰着黑白键,试了试音,深吸口气,闭上眼略微沉思下,葱段白的手指已经开始飞舞起来。她手指白皙纤长,漂亮得紧,竟是没有一点茧子,柔弱无骨便是如此吧? 那音乐像是从天上倾泻而出,不能简单称之为流畅,而是彩练般抚触人耳,笼罩着每一个人,让所有人甘之如饴化为乐饕,沉浸其中。 从牧草葱葱、湖波灿灿里回过神,大家可个劲地鼓掌。 景堔眼里少有地闪过抹惊艳与困惑,也拍了几下手掌。这样的音乐可不属于一个从温室里长大的十八岁女孩儿,漂亮的音乐里含着一颗温吞却坚毅的灵魂。 来这家餐厅的非富即贵,毕竟消费额在那里摆着呢,为了直白表达自己的喜欢,纷纷淘了消费,还有得点了鲜花送上去。 苏卿不吝啬笑着道谢,统统用手拿着。有得人没有现金,想趁机索要她的微信。不过她确实还没有手机,那些人无奈地直接给店里人说,结账的时候零头当她的小费,或者直接凑个整数,多余的给她。 有几个圈子里的人,见到是她,脸上那个表情,同情、幸灾乐祸,还要假装虚伪地掏钱当小费。 苏卿面不改色地收下来,凭着自己的努力赚来的,又不偷不抢,为何要傻傻地拒绝? 见她大大方方地收下,那几个人倒是无趣地说笑两句离开。 “爸妈,要我说咱还是早早登报跟苏卿断绝关系吧。若是景先生真的拿她当宝,还能任由她现场卖艺?”姜舒怡自个儿也是如此认为的,嫉妒的心才能略微平缓下来。 景堔是谁呀,那可是夏华的土皇帝,若是能成为景家夫人,那她的人生绝对达到了巅峰。想想她就心情澎湃,自己好歹重生一世,那就是小说里的主角,目标明确,绝不允许自己失败的! 所以,她要对苏卿釜底抽薪,呵呵,连圈子都摸不着的人,以后的成就最多是收入五六位数的精英,格局越来越小。那时候,苏卿还会如此高傲目无一切吗? 想想,她就莫名激动和迫不及待。 姜父姜母憋屈地看着养女卖笑,又不能上前斥责一番,给景堔留下不好的印象。或许苏卿真得只是受到景堔的照拂,也仅仅限于借势,不可能再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一个小丫头片子,好歹养了十多年,他们不该再将精力放在她身上。 “好,”姜母说着就在姜舒怡的怂恿下,当场拨打了沪市几个大报社,刊登断绝关系。殊不知,在母女俩上厕所的时候,姜舒怡用姜母的手机又给那几个报社转发自己编辑好的信息,简单带着褒贬地说了换孩子的事情,相信有这么一个狗血消息,足够记者们脑洞大开,让断亲消息登上报纸首页! 那时候,沪市还有她苏卿立足之地吗? 收获颇丰的苏卿笑颜灿烂,午餐免单,还得了九千的小费,沪市果然是魔都,太让人欢喜了。 吃完饭,苏卿拿着厚厚一沓钱在门口等着,景堔到旁边接了个电话。 姜家三口冷着脸走过来。姜舒怡的眼睛从她手里握着的名片扫过,拿出手机悄悄地拍了一张照片,接着便从包里拿出睫毛液,冲着那名片倒去。 苏卿身子快速一闪,虽然衣服上没有沾染上睫毛液,但名片上三个数字确实乌成一团。她淡淡地看向得意的姜舒怡,唇角一勾啧啧道:“哎呀,人生的美就是没办法,哪怕没有显赫的家世,依然要被人羡慕嫉妒恨。” 姜舒怡被她厚脸皮给惊呆了,气道:“现在美人满大街,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再说,我嫉妒你什么了?今天你挣了两个钱就以为自己还能过得跟以前一样潇洒自在吗?呵,没有昂贵的化妆品、衣服和饰品,你还能好看?”女人向来三分颜七分妆,保质期则需要十二分地养护。 “姐姐我天生丽质,没有办法,”苏卿丢下一句后,哒哒踩着鞋继续蹭车。 “小叔叔,我去沪市一中,您让司机送我到门口就行。剩下的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您忙自个儿的去。今天耽搁您时间了,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呀。” “好,”景堔点点头,望着女孩儿活波妍丽的模样,竟觉得她跟滑嫩的豆腐一样,让人想要囫囵入肚。“到了京都再约。” 苏卿笑着应声,低垂的眼里有些心虚,手微微遮住那张被泼了睫毛膏的名片。 “你大学报的什么专业?” “计算机,”她自己也挺喜欢这个专业的,“以前我蛮受宠的,不需要为家族企业担心,那是哥哥回来继承的。” 第一百六十章 鼻祖 “所以,我前爸爸和前妈妈就顺应着我的喜欢,让我自己做主选专业。计算机相当于第二种文明承载,而且我,”她不大好意思地摸摸脸颊,“而且我也蛮喜欢网络游戏的,将兴趣和专业相结合,大学四年应该蛮有趣的吧?” 景堔点点头:“电子行业发展迅猛,计算机专业也算是热门了,等毕业后就业范围广。” 苏卿笑着应声:“对呀,相关行业利润十分暴力。不过,”她眉眼弯弯地说:“我没想那么远,唔,或许我会进入娱乐圈呢。” 景氏集团旗下公司无数,涉及许多行业,要说支柱性产业,那就当属电子和娱乐了。说不定以后他会是她的大东家呢。 景堔眉头禁不住蹙起来,“这个圈子太乱了,不适合你。” “嗯,”她声音略然落寞,“我知道,不适合现在的我。”不等他多想,苏卿又欢快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小叔叔,我学校到了,回见哈!” 说完,她攥着厚厚一沓钱、录取通知书、身份证和那张污了的名片下了车,冲他乖巧地挥挥手,转身往学校旁边的商场走去。 景堔从后视镜里目送她进了门,才让司机开车。 手里有了钱,苏卿先去商场买了个两千元的学生机,办了张电话卡,买了太阳帽、钱包、提包、水杯、纸巾等,拎着包又去旁边的银行开了张卡,存了五千块钱。 办妥此事,她这才去了学校。大学要九月初开学,可高三学生已经开课备战高考了。她轻车熟路地去了校长室,很轻松地拿到了自己三年所有的奖金。 沪市一中是重点高中,有诸多企业家开设奖金,彰显对教育的重视与支持。原主学习成绩好又不缺钱,一直没有领取,加上各种竞赛奖金和学校另外奖励的钱,三年来竟是有十万之多。 十万对于她和原主来说,曾经只是几个包包的钱,可经历了上午打车没钱、空腹饿肚、晚上无着落、学费与路费空空的心慌,这真是一笔巨款! 笑着谢过校长,苏卿打车回了西餐厅附近。从手机上选择了一家经济酒店,开了半个月的房花去五千块。想想自己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她又花了一万块买了个性价比高的笔记本电脑。 这个世界跟她原来的世界重合性很高,但是相对来说,距离她飞机失事的时间要早上十年。十年,正是各种产业兴起的时候,她能够操作空间很大,比如说直播行业。 如此想着,她直接打开电脑,下载了景氏集团刚开发的网游《昶星大陆》。这款网游正是内测阶段,据说公测后不会清空数据。当然了参加内测的玩家名额有限,几乎内部消化了,原主之前是姜家小姐,自然也从圈子里要了几个码。 苏卿浏览着网页,游戏刚内测一个月,论坛里并没有系统的游戏攻略,只有些游戏角色、职业、任务、武器装备等等的介绍。 她带上遮住眼睛的银色尾羽面具,可她脸型小巧漂亮,发际线精美,额头饱满,鼻子小巧而笔挺,唇瓣粉嫩,加上个自然的滤镜,倾城之姿依然遮挡不住,透过高清摄像头展现在荧屏上。 这家直播平台是直播界的鼻祖,很多主播是从这里名喻户晓的。她注册名为卿橙,头像是沐浴阳光的半张侧脸,看不清样貌,却能让人感受到浓浓的青春恣意。 虽然刚开播,但从主页刷新里点进来的人,一瞧她模样,立马就挪不动窝了。一个个地颜控入坑,刷着玫瑰,也活跃地聊天,很快就将直播室刷至热门。 “哈喽,大家好,”苏卿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声音有着入骨的轻软绵濡格外好听,又让众人得了个声控的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昶星大陆》这款游戏。我从朋友那里要来了内测码,自己玩有些没意思,就在这里分享着玩。 唔,趁着下载的空,咱先看看游戏有啥好玩的吧。” 几乎是她自言自语,偶尔看下聊天界面,回答些关于游戏或者她一些能够外漏的消息。一起刷着论坛,喜欢游戏的看客们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嗷嗷嗷,小姐姐,不带这样的,你是不是公司的托呀。看论坛是很好玩的游戏,不知道哪里有内测码?别你吃肉让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我听说这个游戏了,这俩月广告真的是铺天盖地,主打的是情景走位刷怪模式,不是经典对战,趣味性增加了。而且还有热血国战、护镖劫镖、家族帮派守卫战等等,别说对男生了,就是女生都抵抗不了呀!” “求内测码……” “内测码有卖的吗?我要跟小姐姐一起玩耍,有得带价来,绝对不还价!”这位财大气粗,说着,就开始给苏卿刷了一波礼物。 后面都惊呆了,跟着一串的666,或者求养、抱腿的话,那刷屏速度彰显众人的兴奋。 这个时候网络刚刚普及,让豪门、富户、平民们有了交流的可能。千金少爷们占有的比例很少,更多的是拿着死工资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们。 苏卿挑挑眉,只是弯着眉眼道了声谢,云清风淡的模样,让众人猜测小姐姐一定家世不错,才能做到如此的淡定。 游戏下载完了,她将画面切换到游戏,而自己的影像则在右下角。 苏卿一直都不是太奋进的人,总是抱着随缘的态度,偶尔被惹急了才会做出些改变。说白了,她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顺便赚点人气和金钱,为偿还原主的赠馈徒步而行。 游戏前期很简单,大部分是导入,不过两个小时时间,她已经升级到了四十级,大体探索清楚了游戏的玩法,也向直播间增长到两万人的看客们展示了这款游戏精美的画面、良心的制作、超多玩法以及热血战斗模式。 约好明天见,她关上直播,查看了下自己的收益。看客们打赏,她与平台是五五分的,即便这样,俩小时她账户里也有五千待提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寻找 苏卿脸上笑容灿烂,半个月的房费赚出来了! 看看时间,快到吃饭的点了,她带上防晒帽,拿好手机和房卡就先去楼下买了两身衣服,吃了份寿司,难得放纵捧着珍珠奶茶喝着回了宾馆。 洗了个澡,换上绯色收腰过膝不规则剪裁的窄带裙子,外罩白色珍珠镂空短衫,踩着银色高跟鞋,拿着黑色皮包出门了。 衣服质量不错,虽然不是大牌子,但有她高颜值、玲珑身材衬着,也能碾压一街行人,推开西餐厅的门,便攥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轻笑着跟服务和大堂经理打招呼,走到大厅中央,原来的钢琴已经被置换成为水晶钢琴,晶莹地反射着琉璃光彩,清贵奢华。 苏卿活动了下手指,也不需要看琴谱,就开始弹走起来,音乐从琴键处流淌而出,笼罩着整个西餐厅,让人眼睛、鼻子、嘴巴得到满足的同时,耳朵也沉浸在一片天籁之中。 生活优渥的人不缺钱花,但他们喜欢用挥洒钱的手段来表达心情,比如这次音乐太让人惊艳了,是那种在时光中不断拉扯中,将幸福淬炼后送到他们面前。在音乐会上也不见得能听到如此引起众人共鸣的音乐,于是两个小时弹奏中,打赏不断。 等苏卿收回略微酸疼的手,诧异地瞧着不知道何时钢琴旁摆放了一个复古的杌子,上面有个繁复精美的木盒子,盛满了钞票,有漂亮红色的软妹币,有素雅的美钞。 不等她抱起来,旁边就有人上前送了鲜翠欲滴的玫瑰花,在服务台上也有些客人留下来给她的礼物和结账时顺便打赏的钱。 财物要了她的账号,直接转了过来。 苏卿在财物那里将钞票冲入账号,一晚上入账两万…… 财物室里的人都惊讶得紧,可想想之前听到的音乐也就释然了,上层人士品味高,人家苏卿小姐琴艺高超,自然回报丰厚,加上人漂亮得紧,可不就是个吸金的主? 苏卿的生活很规律,白天宅在宾馆玩玩游戏,练各种艺人的基本功,比如演技、嗓子、记忆等。晚上去西餐厅兼职两小时。 在第五天的时候,就有星探给她递名片,想要挖她当艺人。不过她笑笑接过来,并没有后续。她反而回到宾馆,匿名给景氏集团写了个策划书,将七八年后盛极一时的真人秀活动推了出来。 相信以景氏集团对利润的洞察力,绝对不会放过此策划的。 姜舒怡则每天带着圈子里不同的人来吃饭,让人围观沦落卖艺为生的前姜大小姐。看热闹是要掏钱的,人人都在打赏,她们自然也得掏钱,还不能掏太少,不然会得到苏卿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五万的打赏,对于她们来说不过一瓶红酒的钱。 是以,苏卿每天能够入账五六万! 一直等到学校开学的前两天,她辞掉兼职工作,携带着七十五万,飞往京都。 正在这个时候,景氏娱乐官方网站发布了《寻找灰姑娘》栏目的宣传,要在夏华国十八个一线城市开展限期一个月的报名会,每个分会点又会筛选两千人进行初试,且初试会被编辑成节目在官方网站以及各大合作视频网站投放,届时也会开通网络投票的方式。 每个分会点历经俩个月各自筛选出十人,输送入景氏娱乐大厦进行三个月残酷的淘汰训练,坚持到最后的十八人将会以三个少男少女团队出道,且签的是二线艺人的合同,也享受同等规格的资源。 更让人觉得新颖的是,三个月的淘汰训练是二十四小时直播的,实时接受观众们的监督,绝对没有暗箱操作的可能! 此可谓是鲤鱼跃龙门了,消息刚发出来,娱乐圈震了三震,夏华国的小年轻们各个激动万分,但凡有点才艺的人都会下载了简历,填上后投入官方邮箱。 苏卿也投了一份,将原主从小到大获得的奖项都给摆放进去,各个含金量十足。投完后,她便没再关注,而是开始在学校旁边租了个保安措施良好拎包入住的公寓,一个月租金两万,一口气签了四年的合同。 公寓不大,两室两厅,正好一间做卧室,一间当书房。她一趟趟地从超市里购买东西,把公寓布置成自己喜欢舒适的模样。 她是在最后一天报道的,刚一出现就被一群热情的学姐学长领着办理手续,且照片第一时间更新在了学校论坛,标题极为拉仇恨:京大校花新鲜出炉,其他魑魅魍魉统统退散! 很快论坛就垒了上万层楼,有知情人士将苏卿的事情给从里到外报了一遍。 大家突然被喂了一嘴狗血瓜,进入论坛的学生都知晓了,再经过互相间交换信息,不过一天时间,苏卿已然是鼎鼎有名的新生,没有之一。 曾经沪市一流世家姜家大小姐,拥有过的数百万跑车论打计算,生活糜烂,典型的纨绔子弟。后来真正的大小姐归位,假千金各种陷害栽赃,姜家老爷夫人看不过,发文断绝关系。 这位假千金便利用原来的人脉,在西餐厅做起了卖笑生意,图文并茂,让人不得不信。 据知情人士爆料,这京大名额,也是假千金从姜家讨要来的。不然一个白富美能再幸运地拥有一颗精明的大脑,凭借着实力碾压众位学子,脱颖而出考上京大? 苏卿报完道,被告知大一新生没有特殊理由,是不允许外宿的。她便选择了大一新生最高规格,四人一间的宿舍。 一路走来,她感受到众人各种目光,鄙夷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贪婪的…… 苏卿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除了那个恨不得将她踩到地底下的姜舒怡,没有人会这般迫不及待。 她进了宿舍,叽叽喳喳的房间立马安静下来,大家装着收拾床铺、擦桌子椅子,只是讪讪地丢给她一个假笑。 苏卿将领来的生活用品归置好,拎着床单被罩枕套枕巾离开了。 骑着刚买的小电驴,她回到家里,把东西丢入洗衣机中,打开电脑浏览了遍学校论坛。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反转 不仅京大的论坛,京都所有的高校论坛都在传这个消息。 往往人长得漂亮就是一种原罪,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苏卿来到京都第一天,就已经是有名的大学生交际花,很多家庭富裕些的人,或者猎艳的人都摩擦拳掌要会会她呢。 苏卿唇角勾着笑,自己最开始的世界就是富家千金,还是几乎跟景家一样的顶级豪门。虽然她不缺钱,可是要为了适应圈子的生活,学习很多东西。总不能你四处游玩,别人都会八国语言,只有你睁着大眼睛卖萌?再者,语言看似难学,其实只要在奉其为母语的地方待上几个月,会了语法,肯下功夫背诵单词,就很容易学成。 赛车、开游艇、开飞机、骑马射击、高尔夫、游泳、潜水、跳舞、画画、茶道、插花等等,这都是二世主们聚在一起玩闹的东西。且各个都带着攀比之心,你若是没有几个拔尖的,哪怕家世碾压旁人,也没法得到对方心服口服的尊重,会被排挤在外。 她家世好,获得的学习资源自然也是旁人所没有的,加上她佛性下深掩的好强心,可不就是学得样样拔尖?而计算机,也是她上一世玩剩下的。 既然你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咯,苏卿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也就相隔半个小时,她轻呼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花茶,慢悠悠地拿着手机看着里面刚入账的二百万,穿好衣服下楼购物去了。 而论坛也在晚上的时候发生了惊人逆转。 那些爆料苏卿的账号突然反水,开始爆料起姜家现在千金的事情来。无他,说好的汇款他们收到了短信提醒,但是他们进入账号查看,里面连流水都没有。被人骗了的愤怒,让他们开始联合起来寻找指示人。 姜舒怡哪怕用的是刚买没记名的手机号,汇款也是从中间账户操作的,可还是被这群拿钱作惯恶事的人顺藤摸瓜给揪出来。不过他们第一时间还没有反水,而是对姜舒怡威胁一通,将原来的二百万,升至五百万,否则她就等着被爆料吧! 姜舒怡可不信他们的话,只觉得自己被人讹诈上了,但哑巴吃黄连,她有苦而不能言,咬着牙将钱打过去,也说好仅此一次,若是对方再纠缠不清,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于是,苏卿购物的时候,手机又来了条入账消息,银行卡多了五百万。苏卿挑挑眉,突然明白高技能加身的人,为什么那么容易步入歧途,来钱实在是太快了,有一就有二,令人欲罢不能。 可她反而觉得踏踏实实地赚钱,成就感更多,而且这七百万,够她花到成名的,再者,自己每天开直播也能收入上万呢。 第二次交易又是空,那些人将价格提升到一千万。姜舒怡刚到姜家几个月,每个月五百万的零花钱,只是她前世过惯了贫困的日子,可不就花起来大手大脚,哪怕把苏卿以前的东西处理后,手里也不过两千万而已! 这次姜舒怡直接装死,反正自己钱已经打过了,苏卿的料也被全京都大学生知晓了,且经过一天的发酵,估计大半个夏华国网友们都能说个一二。目的达到了,她就不信这些人真能不顾自己姜家小姐的身份。 没有职业操守接恶事的黑客们脾气很大,还没有人这么玩过他们。谁管你是姜家大小姐,就是米国,他们照样敢组团去人家雪宫里插遍胜利的小旗子。是以,反转在晚上黄金时期在全国各大高校论坛上演了。 真千金姜舒怡从小被十八线小艺人散养,是有名的小太妹,交友无数,小小年纪就跟社会上人氏搭上了关系。心胸狭窄,做事狠辣,心机颇深,回到姜家后,她便恨上了无辜的前姜家大小姐,现在的苏卿。 姜舒怡对苏卿各种陷害,还装作是无辜被害人,最终枉顾姜家名声,在认亲宴上把苏卿净身出户,连打车钱都不给。 人家苏卿凭借着实力得了钢琴师兼职工作,姜舒怡带人围观冷嘲热讽,并附上了西餐厅监控拍摄的图片,那图片抓拍的极好,正好展现出她脸上嫉妒狰狞的神色。 再然后,便是她买通黑客颠倒黑白,又赖账不付款。 是以,黑客们以洗清苏卿为道歉,扒光姜舒怡为报复,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苏卿出名了,在大黑之后,得到众人的道歉,坐稳了最美校花的称号。当然也有些喷子说,是她想要博出位故意制作的动静,可是水花都没惊起来就沉寂下去。 姜舒怡的名声臭了,哪怕她跟着父母参加不少慈善会也没法洗清有图有真相有证人的黑暗历史,反而被人称作心虚的举动。无奈之下,姜父和姜母送她出国念书,打算等几年后再接回来,那时候谁还记得这些? 苏卿买好东西回到学校,这时候校友们都露出友善和歉意的笑容。她轻笑着回过去,恍若朝霞里那花瓣上欲滴的露珠,散发着的璀璨,令人心脏猛地遭到撞击,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颜迷。 因为要开学了,手里的钱也足够了,她便将直播改到周末。 她性格娇软,没了富家千金的光环,同学们对她先生了分怜惜,又带着颜控的迷眷,各个捧她宛若小公主。 只是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女孩儿之间。一个宿舍都能分好几个小团队。苏卿没有心思和精力参与,每天军训、食堂、图书馆、宿舍来回跑,忙碌得让人插不上话。 苏卿底子好,有属于晒不黑的那种,还有防晒效果好的面霜,让染上小麦肤色的众人成为了背景墙。刚熬过半个月的军训,她收到了现场报名确认的消息。 十八个城市每个报名点都收到了二三十万的简历,工作人员加班加点地从学历、特长、长相、性格、规划等方面仔细筛选过后,只留下一万人。毕竟这些人最后要走娱乐圈,得要有极强的可塑性,不然如何符合这次节目主旨? 第一百六十三章 顶替 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正好是大学国庆放假。 苏卿次日一早便换上一身浅蓝色百褶过膝裙,踩着坡跟凉鞋,带着蛤蟆镜和太阳帽,拎着包出门了。她前几天订购了一款三十多万的银色宝马mini,托人办理了各种手续,挂好牌子,今天正好去提车。 而她住得这个公寓,也在几天前被她用五百万的价格买下来。毕竟是十年前的房价,人们工资还没提档,房价也刚刚开始炒,所以还没有高到很离谱。 京都报名地点是在景氏娱乐大厦前面的广场,这个广场很大,有的时候会用作露天巡演会场。 她将车停好,拎着包顺着人流往里走。广场被塑料板远远隔成二十个工作区域,每个区域有一排桌子,三个面试官正襟危坐,旁边还架着个摄像机,并且分派四个志愿者维持秩序、叫号和引路。 因为是核实报名人的信息,且略微询问几个问题,以及顶多留半分钟个人表现时间,所以进行得挺快,一般两三分钟过一个人。 苏卿提交上自己的简历,领了号就坐在外面台阶上,仰头望着景氏娱乐大厦。二百多米五十层的高度,在京都都能排到前二十,据说景氏集团总部有三百多米高,六十多层呢,且是三栋环绕而建,十分财大气粗。 来报名者无一不激动地瞻仰一番,内心豪情万丈。 低头玩了俩小时的手机游戏,吃了个起司蛋糕喝了杯果汁,她才被叫进去。 拎着包,她一手扶住遮阳帽跟上志愿者的脚步,长腿迈得飞快,但是气场丝毫不减,让周围的人疑惑,这会不会是哪个小明星来节目镀金?嗷,好不容易有个让平民出头的节目,为啥这些艺人也要跟着凑热闹呢?还给不给人机会了! 早就有娱记蹲守着,见众人议论纷纷,便极快地抓拍下来,作为素材,准备等晚上回去写个稿子发出去,唔,如果爆点少不够格登上报刊,他可以发到v博上嘛,自己好歹是个大v,会多少引导些舆论。 苏卿走到临时搭建的面试室,摘下太阳帽和眼镜,在志愿者惊艳的目光中,浅笑颔首走进去。 “苏卿?”拿到这份戳了红章特别标记的简历,三个面试官都觉得有些耳熟。主审官是个老牌经纪人,其他俩是资历浅为十八线艺人服务的经纪人。不过他们当经纪人的,最厉害得是毒辣的眼睛、能争能辩的嘴巴还有记人厉害的脑子。 三人一对视,立马恍然了,“不是前几天特别火的豪门假千金,后被洗白成为最美校花的那个?” “对,看照片上颜值绝对可以,自带热度,技艺满格,恐怕也就是没了千金身份,不得不进入娱乐圈,搏个前程,继续过以前奢靡的生活吧?” “现在的孩子化妆太厉害,奖项水分也太大,不管怎样,今儿个肯定是直接晋升的。”光一个热度,只要她有点才艺,就足够这丫头闯到一百八十将里。 正说着话,门被敲了几下,得到允许,一个纤细高挑清丽的少女笑着走进来。 三个考官眼前一亮,呦呵,苏卿的样貌比照片还要好看三分,像是个火球,总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最重要的是,在初具规模、人工美女正在组团登陆的娱乐圈中,她容貌的辨识度很高。 外形条件可算得上无可挑剔! “姓名,年龄,”主考官面无表情地例行公事地问道。 “考官您们好,我叫苏卿,今年十八岁,”她笑着声音轻柔软濡道。 三个考官眼睛又是一亮,声音好听,又多了一个入娱乐圈的资本。只是可惜,他们瞧着苏卿暗地里都摇头,本是天之娇女的,却要入这个大染缸,也不知道以后她是否还能保证如此干净的气息? “嗯,有什么才艺?给你半分钟的时间表演。” 半分钟确实很短,苏卿跟大多数报名者一样哼唱了一首曲子,是一首涵盖了低八度和高八度的曲子,极为考验唱功。 简短地面试结束,苏卿开始了正个八经地大学生活。 被送至国外的姜舒怡气得好几天没饭,后来在电视中看到了景堔,突然眼睛一亮,拿出手机翻到那张照片上。想了想,她开了个小号,将自己的头像和名字都改成苏卿原来的v信模样,看着没有任何遗落,心情激动地添加了对方v信。 “哈喽,我是苏卿……” 没过多久,那边就通过了认证。 姜舒怡憋了五分钟,才慢悠悠地敲着:“您忙着呢?” “有事?”半分钟就回复了,这完全不像是忙得脚不离地跨国总裁的模样。 难道说苏卿在他心里不一样?姜舒怡磨磨牙,可还是按耐住火气回着:“哈哈,没事就不能找您?大忙人!” 这一次对方隔了半个小时才回了句:“抱歉,开会。” “理解,我只是一个人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找谁聊天解闷,打扰到您了。”呵,她只怕说寂寞需要排解了。 “大学生活还习惯吗?”这次直接相隔了一个小时。 “还好吧,空闲比高中多很多,只是同学之间关系没那么单纯了,情情爱爱的,太幼稚,一点都不成熟。” 花了一天时间聊天,对方不冷不热很久回上一条,还都是简短的几个字。姜舒怡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直接怀疑对方是个那方面障碍者,不然上一世为何到了她离世,对方依旧单身,只从孤儿里挑选了几个优秀的继承人。 索性她不花那么多时间了,直接开口借钱,用利益来败坏苏卿的名声。 “那个,我遇到了些麻烦,但是除了您,我不知道该寻谁帮忙了。您能借给我一千万吗?” 这条消息到了第二天依旧没有回复,姜舒怡挑着眉,心里一阵暗喜,看看吧,不论景堔多么有钱,也不喜欢同人有过多单纯金钱上的牵扯。 她还又发送一条消息:“您放心,我一定会还上的。不然,我交给您随便处置!”成熟男女,一定都懂得这句话什么意思。 而短信另一端,男子神情冷峻,直接将人拉入了黑名单。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寻来 姜舒怡见消息再也发送不出去,心情大好,开始了他国奢侈的生活。不过,她也关注到网上正在筹办的《寻找灰姑娘》,有些诧异娱乐圈与上一世的突变,以为是自己小蝴蝶煽动的,哪怕知晓此节目会大热,也只能眼巴巴地瞧着。 她觉得自己有姜家小姐的身份,有着上一世的经验,可以先从国外娱乐圈开始,那时候她再回归,说不定会轰动整个夏华娱乐圈呢!想想自己碾压苏卿,她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景堔桌子上摆放着分公司景氏娱乐第四年度刚呈上来的资讯,第一个便是国内首个别开生面的真人选秀节目,此策划一投递,上层已经能够预料到丰厚的回报。资讯里着重介绍了些好苗子,其中就包括最美校花苏卿。 再者是些影视、巡演、广告等中规中矩的消息。 同样,他桌子上还有景氏科技分公司的资讯,《昶星大陆》的内测比较成功,因为一个主播的推送,热度竟是比广告吸引来的客流还多。他眸子深沉地望着盖了半张脸的女孩儿,手指触上那双潋滟染笑的眼睛,唇瓣勾起淡淡的纹路,“说好的请客呢?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不是谁能够顶替的。” 京大的计算机学院里也各个都是学霸,老师讲课速度很快,几乎略微讲解,大家就能做到融会贯通。苏卿全神贯注地听着课。 她校花的位置在第一天就坐稳了,可她同时因为独来独往惯了,哪怕平时衔着抹笑意,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依然让大家却步。加上大学教室位置多,学生少,她平时左右都是没人。 这会儿有人弓着腰一路跟人道歉地坐到她身边。 苏卿侧头看去,对上一个小麦肤色高大俊朗的青年。 规规矩矩的寸头衬得他五官坚毅有型,贴身迷彩t恤,军绿色裤子,兵哥哥的装扮立马俘获大半女生的心。 他咧着一口白牙,笑得痞帅,目光中却带着浓浓的担忧与思念:“丫头,你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倔?一声不吭地就离开,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你可别说你没有背过我的电话号码!” 苏卿木着脸继续转过身听课,心里却泛着原主酸涩的情绪,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无望,可那也不过一瞬的感觉,随后便是释然。 明明爱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可原主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是带着无比的屈辱与委屈。 若是爱得深,怎能轻易被取代呢? 她低垂的眸子里染着嘲讽,自己得了原主的身体,能为她重走一遍巅峰路,但绝对不要可能变心的男人。 她认真地记着笔记,旁边的男人就用胳膊撑着脑袋侧头瞧着她。 俩家住得很近,属于青梅竹马长大。她很喜欢跟在他身后,刚开始他不愿意,可是俩家大人关系好,闹了几次,只能无奈默认多了个尾巴。虽然他没有如家人和她的期待般,对她生出男女情谊,但他真心将她当成亲妹妹疼爱。 哪怕她不再是姜家千金,那也是他疼着宠着长大的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当哥哥的哪能不来安慰一番? 半年没见了,小姑娘长大了,漂亮的五官张开让他都惊艳不已,那身材,他瞥了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下去,生怕自己多出些超乎兄妹的念头来。 下了课,苏卿收拾着书包,话没说就拎着往外走。 “哎?”楚宇齐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嬉笑着:“怎么,见了哥哥当不认识?别啊,我们之前就没有血缘关系,现在也不会因为你不是姜家人,关系淡化。你依然是我的亲妹妹。” 亲妹妹?那原主顺风顺水的一世,又是跟谁结婚生娃的?难道那一世他是将就,在姜舒怡重生的一世,他们才是真爱,拥有轰轰烈烈的感情? “楚先生,”她抬起头,扯扯唇角:“如果是姜弋阳站在我面前这么说,我还能喊声哥哥。可是你,呵,恕我直言,你是哪门子的哥哥?男女之间,可没有纯粹的友情。” 楚宇齐怔了下,手劲略微放松,被她给挣脱出来。 “你,我之前一直当你是妹妹的。” “可我没有,”教室里有几个人磨磨蹭蹭地偷瓜听,她不在意地继续说:“现在我不是姜家小姐,也没有资格跟楚先生交朋友。我想,你应该高兴才是。” “没有的,舒晴,你别这样。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跟以前一样相处不行吗?你这样划分,我心里难受。”楚宇齐一向傲气的男人,竟是有些乞求地道。 “我是苏卿,没有姜家撑腰,恐怕都进不了楚家的门。楚先生若是想为我好,还是离我远远的,省得楚老夫人拿着学业逼迫我。”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丢下一句话:“或者,拿着让你离开部队继承家业作为要挟?” 一个此刻还在逃避家族责任,只想要追求自己热爱事业的男人,有什么能力护住别人? 最后一句话,彻底让楚宇齐顿步了。 他紧握着拳头,看着红衣少女快步离开,心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口子般,往日的记忆齐齐涌上来。自己恣意惯了,身旁从来不缺优秀貌美的女人,是以他在这方面并不是特别热衷。 姜舒晴走了,那个总是围着他,事事以他为先的女孩儿彻底被隔绝出他的世界,这个认知令他无措、慌乱。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她站在他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呢? 最终,他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离开。 没隔几天,苏卿便收到了栏目组的邮件。她无意外地获得了初赛的资格。《寻找灰姑娘》的节目正式在网上拉开了序幕。 在十月下旬,十八个城市同时进行两千升三百的初赛,视频将会精心剪辑后投放在官网,以及景氏集团其下的视频网站。每个城市剪成一集长度为三个半小时综艺性极强的视频,毕竟两千人也只是经过条件筛选出来的,看点还不太足。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初赛 苏卿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论原主还是她,都经过世界级别的老师教导,不说是全能吧,但俩人互补也能完杀众人。且,她还继承了原主一生的记忆和所学,只需要多加磨炼,演技亦是会事半功倍。 两千进三百,看似比例是百分之十五,可想想在学校里两千个学生,她仍是排名前十的学霸,在跳舞、唱歌等表演里,自己能差到哪里去?正常发挥就好,所以,她依然选择唱歌,挑一首能引起众人共鸣的歌曲。 她是被通知最后一天参加初赛,在景氏娱乐大厦顶层演播厅里,三个在歌舞影领域娱乐大咖亲自当考官,除了她这个隔雾看花的人没有太大激动,其余的人进来都免不了一阵尖叫。 相信这些尖叫也够后期剪辑成为魔性花絮,吸一波粉。 见到她淡定的模样,三个大咖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好吧这位以前是姜家大小姐,是他们仰望依仗的存在,哪怕人家褪毛成鸡,那骨子里的傲气和眼界也不是常人能有的。就这种自信淡然,他们就不由得给了很高的印象分。 苏卿今天穿着一身碎花loli娃娃领衬衫,下面是藏蓝色直筒高腰裤,头发半梳起来,脚上踩着中规中矩的方口红皮鞋。她的妆容也是略微复古,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吉他,整个人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八十年代沪市明星,精致时尚带感。 礼貌地向考官问好,她恬静地站在原地。 位于景氏娱乐大厦当考官,三个考官咖位相当够看,不出意外会成为后面培训官。宋浩凡是九十年代第一个影帝,实力演员,三十七岁不老男神,俘获了夏华国大半数的女人。 他轻咳一声,露出招牌迷人笑,“苏卿是吧,你的简历特别漂亮,在投入栏目组的时候,就一度被我们员工们传看。” 这时候镜头给了个特写,“任谁瞧了,都想让你一路通关。明明是王牌,却到青铜群里混。如果这些简历属实,我可以直接说,你待会出了门坐电梯去十层,咱公司能立马跟你签一线明星的金牌合同,少奋斗起码三五年,甚至十数年。 那,你还要坚持参加这场比赛吗?” 旁边的时思童,二十三岁的年龄已经是青洲歌后,拥有着过亿歌迷。她长得五官精致身材娇小,用略微暗哑的声音也劝道:“是啊苏小姐,咱这个节目组后期淘汰十分严格,且会有二十四小时直播,每个人的性格、习惯被百倍放大在观众面前。没有谁能够完美无瑕,让所有人喜欢的。这可不是一条阳光道。” 苏卿轻笑着说:“我跟其他所有报名的选手一样,对娱乐圈一无所知,只是多了些基本功,以及一颗想要站在舞台上,带给快乐和深度的热血青年。我比较喜欢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再说我才十八岁,年轻着呢,不用太激进。 如果我能够通过层层考验,以真实实力获得二线艺人的合同和资源,才能服众。” 是啊,这跟官员下基层历练一样,都是实打实的成绩和镀金。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若是被早早淘汰了,可不许哭鼻子,”宋浩凡笑着摇头,“开始你的表演。” 苏卿坐在高椅上,微垂着头挑拨了几下吉他,便弹奏起来,“一首《小镇姑娘》送给大家。” 这首歌词很简单,调也没有太大变化,却唱尽了一代人的青春。 她声音微微低沉染哑,似是镀上了时光的声息,配合着吉他圆润醇厚,像情人般追逐着她声音,缠绵轻和。 一曲罢,三个考官都忍不住摇头拍掌,赞道:“底蕴深厚的姑娘弹唱出来的曲子,就是不一样。” 每一个发音、每一处情绪处理,都几近完美,让人听不出一丝瑕疵。自然是全票通过。 在网上每天一集的花絮剪辑中,大家记住了不少新秀的名字,那些经典表演被人刻意单独剪出来,点赞数一个赛一个。苏卿的名字自然也被一大波粉丝拥护着。 这时候已经开启三百进二百的赛事了,为了不错过好苗子,赛事脚程变慢,最重要的是节目组已经看到《寻找灰姑娘》粉丝的疯狂,所以拉长赛事。 苏卿唱了一首经典的原版电影主题曲,那流利醇正的英语发音,让人听得头皮发麻,这时候会说一口好的英语,会让人仰望。并非是崇洋媚外,而是单纯地对学霸致以最崇高敬意。 接下来是二百进一百,一百进五十,五十进三十,三十进二十,二十进十五,十五进十二,十二进十!这些都开通了网络投票方式,此将会有五成的几率决定选手能否晋级。 苏卿的发挥很稳定,刚出场气势就已经让人觉得这是直晋的。俄语、法语、德语,她来了一圈,全都是经典电影主题曲,也算不得卖弄,毕竟有些人会刻意学上几首,字句细敲。主要是她唱得感情到位,能把听众带入进去。 到了后面她依然选择唱歌,从刚开始的情景选择,到难度挑战,稳步在京都栏目组进入十强,且稳居第一位,这个含金量十分之高,观众有目共睹。 而这个时候大学已经要放寒假了,苏卿竟是在半学期里,一边参加比赛,一边申请了两年完成四年的学习任务。这个考试月里,她除了上课和晚上回宿舍睡觉,平时都呆在公寓里复习。 一天考两三门,几乎所有偏理论需要大量记忆的科目都集中在了这个学期。她一直考到最后放假的那天,才虚脱地长吐口浊气,终于熬过来了。大学就这点好,学过考过的东西直接扔脑后,继续奋斗下一门。 她趁着图书馆还没有关门,从同学那里借了几张图书卡,一次性借了不少书,装了满满一个箱子! 过了两天,她就拎着箱子和自己的衣物打车去了景氏娱乐大厦报道。 《寻找灰姑娘》栏目进入了正儿八经录制阶段,来自夏华各地的一百八十名年轻人拉着箱子聚集在一起。 第一百六十六章 闭训 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以及大厦前那水晶做的牌子,众人都激动地拍照留念。早上九点一到,便有景氏娱乐金牌经纪人带着俩银牌经纪人迎接大家。 为了这档栏目,公司也是准备了许久,特意腾出了一整层给他们用作封闭训练区。包含了吃住、娱乐和训练。 景氏娱乐财大气粗,光是一层的直升电梯都有十二个,众人一直乘坐到第四十六层才停下来。电梯一开,入目的是个敞亮的大厅,《寻找灰姑娘》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地镶嵌在玻璃窗上。 虽然节目组题目叫做寻找灰姑娘,但挑选手的时候并没有男女之别,有本事就晋级,没本事就滚蛋,简单粗暴。 大家站好队,一排身材标准高大魁梧保镖装扮的黑衣人每人一手拎着四个箱子出现,引来一阵尖叫和兴奋。 “静一静,”经纪人挑挑眉,被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小子愉悦到了,可她脸色一肃拿着话筒吼道,“这里是办公大楼,哪怕隔音效果不错,但是镜头外面是以亿计数的观众。你们往后是走娱乐圈的,可别这么没出息、没纪律、没见识。” 众人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站好队,余光还是好奇地看着。 经纪人抬起手腕,看了下表:“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将自己的行礼装到公司提供的箱子中,时间一到,所有外带物品、你们的手机、车钥匙等等将会被锁入仓库,只有你们被淘汰离开或者成功出训,才能够取回来。好,开始!” 大家手忙脚乱地领到二十寸的小箱子,往里面塞着自己的物品。 这可是冬天,哪怕在室内,但他们不得不防着有外出的情况。冬衣相当占地方,各种化妆品、洗漱品、毛玩具、健身器材、零食等等就得要有取舍。 场面一度混乱:“要知道我就带袋装的方便面了,谁帮我分担一下?” “我得天线宝宝,委屈你在小黑屋里了,希望是三个月后见到你……” 摄影师们特别忙碌地捕捉镜头,看看这个学员带什么,看看那个带什么。 苏卿跟旁人不一样,直接将衣服往身上套,身材苗条的她,硬是把五个毛衣三个厚外套五条裤子给穿上,瞧得周围人一愣,也疯狂地往身上套衣服。 喜得摄影师镜头都发颤,看直播的观众见靓男靓女穿得臃肿得宛若大爷大妈捶桌子狂笑,整个荧屏都被哈哈的弹幕给遮盖住了。 只需要往箱子里装些贴身衣服、洗漱用品、化妆品,苏卿把自己的书挑炼一番整整齐齐放进去。 拉近镜头,观众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来参加封闭性训练的,苏卿小姐姐怎么还带了专业书来?突然有种学生出游带作业的既视感,太乖巧了吧?难怪是学霸,人家头脑聪明,更加努力,普通人怎么追? “我帮你分担些吧?”旁边一个女生轻笑着凑上去道。 旁边几个女生也纷纷上前说:“对呀,苏卿的法子让我们箱子有了很大的空间,能够帮你分担几本书呢。” 苏卿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一共才三个月的培训,我能看书的时间不多,带的这几本也足够了。”说着她关上箱子,将自己私人物品上交,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拥有两个人的阅历,对人性早就不抱太多的希望了,反而觉得建立在利益上的关系是最为牢靠的,没有几个傻子会将钱往外推。至于撇开金钱利益又没有血缘牵绊的关系,呵,她是一个都不信。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大难临头夫妻还各自飞呢。 再说刚才她可是看得很清楚,这几个小姑娘是想蹭她的热度,多讨要几个镜头,让观众们能够记住。 观众里花钱能够买不同级别的会员,有个年轻的心理学家便买了个最高级别的,开始给大家做各种讲解、演说。比如说谁谁是在演戏,表现是什么;谁谁在打着小算盘;谁谁身上有违规品而表现出心虚等等。 有的时候心理学大佬为了服众,竟是推断出某些人下一个动作或者选择,且次次都正确,果真获得了观众们一致的扣六。 是以大家都相信这些看似年轻朝气的少男少女,各个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就如同生生将滤镜拆除,露出原本粗糙暗淡的模样。这反而让众人更有兴趣窥屏了,还要求这位大师二十四小时在线为众人做直播讲解。 “如你们愿,”一个男子带着银框眼镜,勾着唇角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敲击着屏幕。微眯的眸子在那姜黄色身影上顿住,深邃中卷着无限风暴。 “姜少,咱忙了大半年,终于将这个硬骨头啃下来了,相信兼并了威尔化妆品,咱姜氏集团能在整个夏华坐稳一流企业的位置。” “是啊,威尔化妆品在国内可是顶级奢侈品之一,有这个下金蛋的母鸡,姜氏集团往后步步高升,说不定五年后就能跟顶级世家比肩了!姜少果然年少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会议室里的人纷纷附和着。 姜弋阳嗤笑声:“你们这么夸赞我能力,不如夸赞我爸妈将我生得好,入了威尔大小姐的眼睛。” 大家的话被噎住,商业联谊不是很正常嘛?强强联合才能在残酷的商界保持不败之地,商人谋利这是本职。谁有姜少这种机遇,在国外留学被威尔小姐看上穷追猛打地,事业爱情一步到位。 当然了,威尔小姐也太霸道了,竟是以俩家公司各方面融合接洽为由,硬生生拦着姜少回国,错过了真假妹子的狗血剧。 姜弋阳站起身,看着手机往外走,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姜少,董事长让我问您,您跟威尔小姐的婚礼什么时候举办?你们婚礼一天不举办,威尔化妆品企业跟姜氏集团的合作就有拆伙的危险。姜氏集团能够搭上威尔,是难得的机遇,您要成熟些,不可再使性子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敢 姜弋阳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一屋子指望卖他谋利而激动万分的公司上层,突然转身抱胸笑着点头:“可以啊,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您说,您说,既然有条件肯定是能够谈的,”大家按耐住激动,姜氏集团在夏华国沪市还挂在一流企业的末位,在整个国家里算不得是举足轻重的企业。但是搭上威尔,姜氏集团会比其他企业有更多发展机会,借此东风,能一举成为沪市商界巨头。 所以,甭管他提什么条件,他们都准备接下来,回头协调。 “很简单,那就是让老爷子将企业交到我手里,而且,我还要一票否决权的能力。”姜弋阳欣赏着他们脸色涨红。 能不涨红吗?这事关大家利益的事情,哪能轻轻松松地交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纨绔手里?这跟将企业投入焚烧厂有什么区别?他们还想靠着企业过个舒坦富足的后半生,给儿孙们攒下厚厚的基业。 “呦,不舍的孩子套不着狼,你们逼我卖身的时候怎么没多想呢?现在就不愿意了?合着好事都被你们占了,我就是一个二枪头子,随便你们使唤,指哪打哪? 行,那我现在就跟人威尔说去,咱姜家势微人弱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还是早点退出合作,省得扯了后腿……” “别啊,姜少,既然是条件,咱不得有个商量的余地和时间?” “我耐心有限,而且我人年轻,可不喜欢你们拖拖拉拉的处事方式,就三天,三天你们若是没答应,那就等着姜氏集团止步不前被别人赶超,最后被挤出圈子吧!”说完,他长腿一迈离开了。 “这,这姜氏集团可是他们姜家的吧?父子斗拿咱开刷!” “不对呀,姜家几口子加起来,股份都没超五十呢,咱去哪里给他凑齐一票权?” 众人面面相觑,姜氏集团是姜家人一手创办,可是经历了两代人,企业发展需要钱,这股东一个个地进,倒是让姜家人的股份得到稀释。姜父两成,姜少一成半,姜家姑奶奶半成,姜家夫人百分之三,姜家千金百分之二,满打满算只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呢。 “咱还是先跟董事长说吧,他们父子俩的官司咱可别参与。只要我们死咬着威尔不放,其他的尽量促成吧?” 《寻找灰姑娘》栏目组赶着寒假直播,自然有大学生这个庞大的群体作为支撑,开展得热火热荼。为了方便管理、增加节目综艺性以及提高学员们的竞争力,他们分了七个班,是按照哆瑞咪发嗦啦西呈金字塔而排。 苏卿作为京市赛区no.1自然是跟其他十七个人被分在了哆班,享受豪华三人套房。每人一间五星级带卫浴的卧室,外面是个活动区,还有茶水间。 别说观众们那满屏幕的口水了,就是其他参观的学员都一脸羡慕嫉妒恨,瞧瞧那床多大呀,多宣软,瞧瞧那落地窗四十六层好风景,地上铺着绒毯,那灯饰都是价值不菲…… 瑞班学院也是三人套房,只不过没有卫浴,装扮也是按照四星级标准来的,中间的活动区少了一半。 越往下班级学员住宿条件递减,到了西班,是规规矩矩的四人大学宿舍,不过墙刷得白,两个上下架子床,每个人有个带衣柜的桌子,干净整齐,已经碾压绝大多数夏华国大学宿舍,也算是不错了。只是跟前面的班级学员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凄惨。 观众们直呼景氏娱乐集团财大气粗,也绝得这样设计规则蛮好的,优秀的背后是无数的汗水和努力,理应当得到特殊待遇,这是殊荣是尊位是王者的示威! 大家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哆班是正统红色带帽卫衣,其他每个班级一种颜色,粉、黄、绿、蓝、紫、白。 学员们继续回到了大厅,开始见各自的班主任和导师。 一个个的大咖得到了学员们和观看网络直播的观众们阵阵尖叫与热烈的欢迎,真是将景氏娱乐里各个领域的王者集齐了。 说起来《寻找灰姑娘》栏目从筹办、报名、层层筛选至今已经快半年了,可以说这个栏目是夏华国娱乐界今年的噱头,引领了近几年的发展方向。其他娱乐巨头公司门也纷纷开始筹办同类型的选拔项目,拉近艺人与观众们的距离。 生生将娱乐圈往前赶了五六年,什么天籁声、舞灵大赛等等席卷了各大视频网站,广告声势浩大。 为了让《寻找灰姑娘》保持优势,景氏娱乐特意让公司里的台柱子们为栏目硬生生空出三个月来,全力支持,才有了今天壮观的班主任与导师阵容。 每个人说了几句激励的话,主持人便开始宣读了三个月的培训规则。这一条条地搬出来,所有人脸色肃穆,啧啧,真是难关重重呢。 一个星期进行一次考核,单人考和团队考交错着来,加上网友投票,学员们会有个先后排名,班级也会随之变动。可以说每个学员都要紧绷着弦,否则会被旁人超越,乃至远远甩在身后。 三个月不过九十天,每隔一天都会有排名垫底的学员离开…… 学员们脸上没了笑意,有些脑门上甚至吓出薄薄一层汗。 “你们该庆幸自己有这个机会参与到节目中来,起码这里有明确的排位,你们也能在日常训练中找出与别人的差距,埋头努力就可以了。但是出了这里,当你们真正踏入娱乐圈的时候,就会发现那里是没有条条框框,很轻松吗? 不,更加严酷,你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又该怎么努力。光是靠着一张漂亮脸蛋,或者扎实的基本功,根本不能走太远。运气、人脉、观众缘、资源等等都会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环。而这些都不是你们轻易掌控的。 我只能说,青春只有这一次,机会也只有这一回,你们来到了这里,就不要给自己留回头路,也不要带着遗憾离开。 背水一战,拼死一搏,我就问你们敢不敢?” 学员们激动地喊着:“我敢!”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追梦 观众们也多半随着喊出声来,是啊,艺人如此,同为年轻人的他们也需要努力对待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这档栏目不仅仅带给人们轻松娱乐,也不仅仅让他们见证娱乐圈新星的冉冉升起,那是种热血在心头滚动,激情在胸腔里沸腾! 对梦想的追求和坚持是种特别具有感染力的正能量,通过荧屏传递给每个夏华国年轻人们的心中,等着爆发出来。 一切就绪,各班学院便去了餐厅吃饭,这些是营养师们精心规划,再由大厨给烹饪出来的,做到色香味俱全,在保证他们体重不增加的同时,营养得到最大最全的补给。 三个月来真的是惊心动魄,一个个学员咬着牙关黑白地练习,在观众和导师的考核中,有些学员遗憾地离开,有些学员潜能得到激发一步步上升。 一个月基础训练后,竟然有十八位来自娱乐圈一直没有机会红的青年踢馆。他们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有着拿出来感染观众们的心酸,有着超高的专业能力,也有着不少舞台经验,竟是有一半的踢馆人员成功留了下来。 第二个月开始,每一个星期,公司都会给学员们开办公演会,接受大众们的现场考核。五百个评委各个都是网友们力荐的,有着较高的欣赏水平。这也是考核学员们的舞台掌控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 等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已经淘汰了一百二十人了,在剩下的六十人努力追逐中,突然被告知那一百二十个人里pk出了十五人。竞争压力突然又大了不少。 每一天不仅仅是学员们的考验,观众们都咬着牙暗暗替他们使劲、打call。最终,经历三个月残酷淘汰赛和高强度训练的洗礼,在最后一场给观众们的答卷中,十八位新星在夏华国半数青年期待与激动中冉冉升起。 苏卿稳居第一,彻底在夏华国红透了。 就在她次日被安排签约二线艺人合同的时候,苏卿在邮箱里又匿名投送了好几种真人秀策划。 姜舒怡的视线都聚焦在国外,拼命想要崭露头角镀层金回国。她是看不上国内的小打小闹,也一直觉得真人秀是艺人消耗性节目,是快餐作品。所以她前世只瞧过几眼,并没有深入了解,只当国内在一次真人秀大热后,其他人追风的时候,追出了前世的高度。综艺类节目遍地开花,节节高。 是以,苏卿拿到的资源中,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两档综艺节目,其中一个综艺节目里她是作为常驻嘉宾的。说是二线资源,可她名气太高了,窜起速度不要太猛,个人基本功格外扎实,长得可以艳压整个娱乐圈,已然可以比拟一线艺人,差得不过是还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景氏娱乐集团在业界口碑不错,他们注重艺人持续性发展,并不会一味地消耗艺人的名气来谋求端起利益。所以经纪人给她的这几个资源也都很适合她,只要表现得好,分量是能够抱奖回家的。 合同签完后,她跟另外俩个女孩儿成了组合,名字便叫灰姑娘,公司已经为她们打造完十首曲子录入第一张专辑上,名为寻找灰姑娘。 她们开始忙碌而认真地录制专辑,里面的曲子风格鲜明,都是些追梦激励型的,取了十个时期的景与故事作为mv,还有同期表现优异的帅小伙们给她们搭档,当真是歌美、词美、景美、事美,挥洒青春为梦想奋斗侵染岁月的人更美。 专辑一出立马席卷所有的音乐网站、视频网站,点击收听量短短半个小时内破亿。 她们还在网上开直播同粉丝们互动了两个小时,为巡演做预热。 等十八个城市巡演一遍,苏卿又苦哈哈地赶回学校,开始了夜以继日备战考试、提交结课论文的日子。这学期结束,她大学所有基础性的科目考完,第二年理论操作为主,不过介于她太忙,成绩又格外好,学校应了她的要求,特意留出一个星期的时间,让她上机将理论课考试也进行了一遍。 曾经作为一名黑客里的领袖,她自然不怯这些东西,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各种编码不过脑就能书写出来。门门都以前三的名次通过,各个专业的老师也觉得没什么可以传授的了,不如就放她去追梦。 是以,她只需要等到一年后来学校拿毕业证,顺带着参加毕业典礼。 拎着东西离开校园,苏卿也有些懵,自己花费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将大学过完了?猪八戒吃人参果就是这种感觉吧?囫囵下去,都没品出味道了。想想自己总是忙碌,对人又设防得紧,确实再读下去没什么意思,顶多是想要偷闲虚度时光。 没了学业的牵绊,她彻底投身入娱乐事业中,带着新分配的小助理去参加试镜。公司给了她资源,但她能不能拿到,得看自己的实力了。 原主在演戏上颇有天赋,还赠与苏卿几十年的经验和阅历,只需要她耐下心一点点汲取、学以致用,便能够拿奖拿到手软。 一年过去了,她成了夏华国流量花旦,拿到了最佳女配奖,如今手里有个担任女一号的电影在拍,还有一个女一号古装历史剧,一个女二号都市偶像剧,另外还接了三个代言,有一本新专辑跟队友要拍摄,四挡综艺节目,还有国外几个权威邀请,让人眼红的紧。 是以,她也接到了景氏集团总公司年会邀请函,让她作为总裁女伴出席。 景氏集团是夏华国一流世家,其年会吸引了诸多记者前来围观做直播报道。高耸入云的大厦前铺了长长艳红的地毯,数十位保安分列在两侧维护秩序,一辆辆公司高层豪华轿车停在地毯一侧,西装革履的成功男士迈出来,绅士地牵着女伴的手,淡笑着挥手,配合着记者要求拍照。 女伴对于他们来说跟随身挂件一样,是能够彰显自己地位财气的标志之一。女人间喜欢攀比,男人们也是如此。只是各自炫耀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门户 一个个女艺人出现在红地毯上,观看直播的网友们纷纷寻找自家爱豆,再听爆料者科普女艺人旁边男子的身份地位和据说的身价。 众人听了,酸涩地自娱自乐地想,富人和普通百姓的差距也不算太远,不过隔着一个荧屏。 压轴的来了,所有人都激动万分,无他,景氏娱乐是夏华国巨头企业,其大半控股都在景氏人手里,小半部分在对公司贡献极大的元老手里,也都是集中的,根本就没有散股。 作为景氏集团的继承人,现任总裁,据说已经揽入怀百分之五十多,有八十高龄的景奶奶将老两口的股份赠予最喜爱的孙子的百分之三十。现任景太太母亲很得景老爷喜欢,当初是用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当聘礼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也授予他行驶股东权。 姜老太爷六十多了,早在景堔毕业后,就将公司以及手里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交于其打理。 二十五岁的青年,拥有这么多跨国企业的股份,还能一言堂,足够让所有人失去理智。可惜网友们差不到他的资料,只知道个名字,和每年更新步步上升的世界财富榜排名,竟是连照片都没见过。 今天有消息称这位小景总会亮相,这可真正的夏华国土皇帝呢! 众人眼睛不眨地望着,瞧着那高定版豪华加长车缓缓停下来,记者们铆足劲地按着快门,锃亮的皮鞋,漂亮的裤线,羡慕不来的大长腿,指节修长而分明,头发乌黑如墨略微凌散不羁,最要命的是那张比娱乐圈小嫩肉们更让人疯狂俊逸的脸。 五官雕刻得深邃又格外精致,眉刚目毅、挺鼻薄唇,浑身带着股世家子才氤氲出来的清贵,竟是将国外的那些王室们都远远甩开了。 现场也是一阵混乱,镜头晃动得不行,可见摄像师也难耐美色而激动万分。弹屏同一的“求出道”密密麻麻覆盖住整个屏幕,突然大家觉得景先生如此神秘为什么了,会面临数不尽的颜粉,严重影响生活质量。 正在众人对景堔高颜值还恋恋不舍时,一阵惊呼惹得大家将视线转移。不知道何时红地毯上多了一道倩影。 一袭火红色一字肩鱼尾裙,浅蓝钻镶嵌的高跟鞋,亚麻色的头发束成了赫本样,银色的皇冠秀美又雅致,加上精致的妆容,她宛若从水晶宫里走出来的美人鱼公主,跟身旁的男人一样,惊艳了所有人。 景堔微微弯下唇角,伸出胳膊,歪头示意了下。 苏卿略微不情不愿地搭上,道了句:“小叔叔。” “没想到是我?所以很失望?”他轻瞥了她一眼,低声嗤笑问道。 “您老不是从不出山吗?今儿个怎么有兴趣参加年会?”这么说着话,她还敬业地笑着跟媒体打招呼,唇瓣轻启跟他一样回着。 “想来就来了,”他话不多,一句就给堵上话题了。 苏卿哼哼两声。 快走到地毯头,景堔不满地问道:“你还欠我一顿饭,不会是想赖账吧?” 她心虚地扯扯唇角,“哪有啊,咱夏华国客套话您没听懂?” “合着,你说得话是虚得?”他暗暗磨牙,“不过,你后来在vx上又跟我约饭来着,这总不是客套话吧?” “啊?”她一头雾水。 “为了提前答谢你的热情招待,我才勉强出来替你撑腰。” “你不是说想来就来?” “那也得我想啊?” 苏卿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年半没见,他们很熟吗?还vx上聊天? “你别说vx上是聊天机器人,呵,知道我私人号码的就几个人。”他脸色一沉,眸子深邃卷着风暴,似是下一句只要她否认,就要破窗而出! 苏卿突然想起那张被泼了睫毛液的名片,不用说,姜舒怡提前拿到了电话,想要桃代李僵。只是不知道俩人进行到哪一步了,到底是她惹得事情,总不能说跟你聊天的不是机器人,确是一朵黑莲花? 她继续虚心地问道:“那啥,不就是一顿饭吗?回头我给您补上。不过,我前儿个手机掉了,卡审回来也费劲,所以换手机的时候顺便换了个卡。vx是绑定原来手机号,我也一起给换了。” 景堔嗯了声,在进了门后,直接伸出手。 苏卿瞪着眼,“干嘛?” “手机呢?” 她鼓鼓腮帮,从手包里拿出手机递过去,看着他吧嗒吧嗒点着,接着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景堔关上手机还给她,又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胳膊上,“我就说嘛,你怎么不喊我小叔叔了,原来是丢了手机?” 俩人进了大厅,乘着总裁专用电梯去了最高层。 网友们炸开了,“哎呦喂,你们有没有发现,咱家卿澄认识小景总,而且关系匪浅,瞧着淡然的模样,让我想起来她刚开始参加《寻找灰姑娘》的时候了。” 是的,在一次苏卿参加真人秀的时候,没忍住在休息时拿着电脑玩网游,马甲被人给扒拉出来。曾经在主播界突然爆红,又某一天消失不见的卿澄,就是苏卿小姐姐呐! “我瞧着像,人家小景总藏了多久,现在给卿澄撑腰,哪能互相不认识?不过他们颜值都好高,好有夫妻相,这组cp我吃!” 等俩人的身影都入了景氏集团的大厦门,记者们止步不能再做现场直播了。不过他们也是被友情邀请的人,上交了摄像机、录音笔和手机,便能盛装参加年会,这可是个经营人脉的好时机。只有些资质深、人脉广的记者才有的殊荣。 来参加年会的要么是大佬,要么是精英,各个本事非凡。 景堔头一次出现在众人前,哪怕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还是很快被一些大佬们围住谈生意。苏卿退到角落里捧着盘水果沙拉一边吃着,一边刷着手机,看到自己和景堔被网友强凑cp,心漏跳一拍。 随即她笑笑不在意地翻过去,一个是夏华国顶级豪门大佬,一个是当红流量花旦,之间身份差异犹如隔了座喜马山,根本没有丝毫可能。 第一百七十章 恪守 苏卿微敛着眉眼,除非她自甘堕落被他包养。 只是她有些弄不清楚景堔对自己的态度,他们俩并不熟,可这一次他见她带着明显地熟络,哪有之前那种拒人之外的清冷?难不成,她暗暗磨牙,难不成姜舒怡给她挖了个大坑? 略微一想,苏卿就能知道姜舒怡打的什么算盘。 以景堔对姜家几口人不待见的劲,姜舒怡拿到了景堔的电话号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以自己的名字去添加他的vx,免不了用苏卿的名号。可姜舒怡是那种做好人不留名的吗?自然不是了,姜舒怡肯定怎么败坏她的名声怎么来啊! 她懊恼地敲敲脑袋,自己怎么当时就晕乎乎地说了个丢手机的谎呢?万一,万一景堔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还真的接了姜舒怡替她递得橄榄枝,以后,可就麻烦了。 “头疼?”一个略微轻佻却不掩担忧的声音响起来。 苏卿侧头,看见冲自己含笑伸开臂膀的青年,内心忍不住激动,身体顺着本能就扑了上去。她眼圈泛着红,带着浓重得委屈道:“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姜弋阳紧紧抱着她,无奈笑道:“我这个骑士不得替小公主扫出障碍吗?” 见周围的人异样的眼光,她不好意思地推推他,唉,实在是原主跟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关系太好了。好到原主离开了,大脑、心脏和身体都拥有着巨大的惯性,让她一时难以将人隔离出自己的世界。 “嗯?”她疑惑乖巧地任由他替自己擦拭眼泪。 “往后,你还是我们姜家的小公主,这是谁都替代不了的位置。没有人再能将你赶走了,”他含笑着说。 “可是,她是你亲妹妹,”苏卿瘪瘪嘴巴,“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 “那又如何,跟我有任何关系吗?”他好笑地拍拍她脑袋,“我是她爹还是她妈?又没生她也没养她,一个血缘关系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如果她安安稳稳地当个姜家千金就罢了,干嘛要挤兑你出门? 不过,你这点不错,知道先吃个闷亏离开,见了我后再告状找场子。你放心,以后家里哥哥说了算,就是那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只是每个月领个养老钱。” 恶人有恶人磨? 她破涕为笑,还是拉着他的胳膊,顺从身心的亲昵:“还是哥哥最好了。哥哥,我现在也能养活自己了,你只要管着别人不欺负就好。” 瞧着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他点头应声,玩笑着说:“我也瞧着你在娱乐圈里玩得嗨着呢,你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 兄妹俩正在叙旧,景堔清冷着神色走过来,冲姜弋阳点点头,便扯着苏卿往外走,“要跳开场舞了。” “景先生,”姜弋阳的视线从俩人紧握的手上停顿了下,郑重地说道:“晴晴是我们姜家的千金小姐,我们姜家虽然比不过景家的财大势大,却也绝对不会任由他人欺负。您今儿个声势浩大地给晴晴做面子,我很感谢您,但是有手段有魄力的您,应该能想到往后你们俩的名字会被圈里圈外的人连在一起提起。” 景堔低头看了收敛起戒备化成小兔子的模样的女人,心里起了一阵烦躁,合着自己给她暗地里保驾护航一年多,不如没血缘关系青梅竹马长大的养兄几句好话? 他唔了声:“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我都二十五岁的高龄还没有谈过对象,这不是你妹子轻飘飘地请我吃饭,我就激动地来替她撑腰了吗?说起来,这一年多,我也没少看护着她。 苏卿是个努力向上的好女孩儿,看护久了,就越能发现她的闪光点,这不,我……” 这话含含糊糊的,听得苏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姜舒怡,这是要搞大事啊! 一个单胎二十五年每日被超高工作量劳碌的男人,是轻易能撩拨的吗?更何况是顶着她的模样的vx聊天,加上她展现在观众面前三百六十五度率真靓丽,可不就成了这位钻石宅男的心头好? 问题是,“我还不到二十岁啊,事业正在上升期,不想谈恋爱啊。” “那又怎么了?过了十八就是成年人,我们先互相了解下,过了年就能领证了,”景堔颇为明事理地说。 姜弋阳炸毛了,“景先生,您什么意思?难道还想仗着景氏集团的招牌,强抢民女?” 景堔看向苏卿,神色严肃地说:“苏卿,我知道你心性绝非一个单纯二十岁女大学生。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人生,有想要个什么样的伴侣?” “我妹子怎样,不需要向您报备吧?” “我问的是她,你上蹿下跳做什么?难道,你也想竞争一下?” 这一句话让姜弋阳定格了。谁都不知道在他听到苏卿与自己没有丝毫血缘时,他浑身都激动得不行,那是一种被压制许久终于寻到发泄口般,灵魂都带着颤意。 他根本不敢深思,如今被人当面捅破,一切理直气壮都建立在他是她兄长的身份上。是因为害怕,怕这层遮羞布被掀开,她彻底离开他的世界。这种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景堔满意地看向苏卿,挑挑眉:“我想你应该不会天真的以为世上的爱情一定是电影和电视剧里的轰轰烈烈。能经过现实的考验,可以共患难同白首的感情,需要在物资基础上,在双方细心经营中达成的。 我可以保证物资上不拖你后腿,逼迫你为了金钱而参演些降格调、消耗人气的通告。你只需要在前面享受追逐梦想的青春恣意,我呢安安分分待在家里绝对不沾花惹草,还能时不时去探你班送温暖,帮你改善生活。 以后有了孩子,我来带,绝对不成为你事业上的绊脚石。” 姜弋阳早就做好了守着她哥哥这个位置一生的心理准备,很快就调整过来,一听这话,瞧吧,不是他心理扭曲,实在是妹子魅力太强,景家土皇帝都要死要活地赖上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约定 苏卿被这波操作震得有些反应不过来,颤巍巍地问:“小叔叔,你在向我求婚?” “你如果这么理解也可以,”景堔想了想,“钻戒回头再补上,正好人都来齐了。” 说着他就将人往台子上拉,刚一出了角落,那灯光师便激动地将光打在他们身上。哎呦喂,被光氤氲着的俩人成为满场的焦点。 “小叔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苏卿赶忙上前一步,小跑着跟他小声急切地说着:“你可是我小叔叔,咱隔着辈分呢。” “我跟你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从咱俩一年多前见面时就已经知道了。”他脚步不停,“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对象?” “没,”她有些颓然地叹口气,“为什么呀?” 能说他刚刚突然开窍,见到兄妹俩抱成一团,心里火气蹭蹭要灭了理智吗?他向来是将想法付诸于实践的。 打了个手势,音乐缓缓响起,景堔带着她进入了舞池,深邃的眸子看向她,轻笑着:“突然我发现自己穷得只剩下钱了,迫切想要寻个人跟我一起体验下穷人的日子。” “婚姻可不是闹着玩的,”苏卿觉得自己很怪,除了无比诧异和不敢置信,竟是没有太多抗拒。她明明对人戒备心都很足的,跟人相处的距离也拿捏的很到位,不会太过远离让人觉得你高傲,又不会太过亲昵让人在自己的世界走来走去。 景堔竟是在这个异世里,哥哥之外唯一一个让她有安全感,浑身放松露出本性的人。难道这是所谓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命中注定? 她太过现实,想想就否定了,估计自己也是个颜值至上的俗人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景堔挑挑眉,“我二十五年里,每一步都是精算到极致才实行,甚至我已经将自己的事业理想规划安排到未来的五十年中。可唯一没有安排的就是婚姻,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甘愿同一个女人绑定一生,担起属于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见到你的时候,”他略微停顿,想起那可怜巴巴站在路边揉肚子的女孩儿,跟家里捡回来的流浪狗似的,对食物的单纯渴盼、对人性的痛恨,都表达得直直白白。“我就想将你带回家了。” 唉,苏卿内心一阵无力,好官方的表达。 “我是比较现实,”她斟酌地回道:“可也得要选择一个和自己脾性,让自己乐意迁就对方、包容对方的人步入婚姻。 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仓猝定下,往后再分道扬镳,那今日我们所有的话和决定都显得是场拿着时间的豪赌。” “了解什么?只要不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对方肯定会伪装成你喜欢或者容忍的模样,”景堔不赞同地说。 这也是事实,多少恋人没能仗着爱情走入婚姻?又或者步入了婚姻,没能胜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磋磨? “再者,除了需要培养的感情,我哪里不符合你择偶标准?” 苏卿咬着唇瓣,认真地思考,自己上一世蹉跎快三十了,见过不少人,各种各样的男人,但没有一个让她心动和退一步的想法。也可能这是个小说世界,景堔拥有大佬的身份,各方面格外出众,让她逃脱不出男色。 “不花心出轨?”她迟疑地问。 “我对婚姻绝对忠诚,若是你不信,我们可以先签订协议,若是我没有忠于婚姻,我可以放你离开,且手里所有的景家股份你都带走。” “我又不缺钱,”她哼着。 “是,你不缺钱,但是我若是没有了这些,一穷二白很难东山再起,哪怕有足够高的能力,起点低、资金奇缺,就无法再站到如今的高度。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我,雄心壮志未酬,绝对会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是一种严惩了。” 苏卿眨巴眨巴眼睛,顺着他说得想了想。的确,男人可不是女人,就眼下一亩三分地,他们是要高飞的雄鹰,哪怕偶尔停下歇息,也向往着蓝天。 景堔能够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得益于他从小到大的教育、自律和理智,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怎样选择才能获得成功,哪样走能够规避失败。 “一辈子?” “是,我的时间和感情很宝贵,没有更多空余腾给第二个女人。”他望着她轻笑着,手为她拂去碎发,“苏卿,说得再多,我只是单纯地想跟你生活在一起,每天看着你快乐的样子。我也是个食色的俗人呐。” 得,俩俗人碰在一起,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直接在年会上宣布了订婚,戒指是临时从旁边商店寻来的钻戒,虽然平民价,但确是订婚宴不可缺少的。 姜弋阳和景堔都想将苏卿领回家,但是苏卿直接回了自己的小窝,为春晚做准备。她现在名气足,基本功扎实,又有着景氏集团保驾护航,自然获得了跟其他两个队员一起登台献唱的机会。 等表演结束后,她刚出了后台的门,就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呢子大衣清俊的男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鼻头都泛着红晕。 “你不跟你爸妈一起年夜饭?”她心有些软,可还是有些凶巴巴地问道。 他就稀罕她这种炸了毛张牙舞爪却又不舍得咬他的模样,上前虚抱了她一下,揽着人继续往外走,“都等着你呢。” 苏卿脚步一顿,“什么?” “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的,”他笑着说,“没事的,我爸妈很开明。你不知道,《寻找灰姑娘》这个栏目一开播,我妈就蹲在电视机前观看网络直播,见你出场就给我发了vx,说儿子,这个女孩儿太好看了,你给我娶回来!” “合着,你是替你妈娶得我?”苏卿磨着牙,冲着他手臂侧面嫩肉掐去,今天疼的直抽气还不躲得样子,又有些心疼和心酸。 “小傻瓜,我是那种人吗?只能说我们母子俩的眼光是一样的,”他无奈握着她的手。 到了车上,苏卿才知道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一百七十二章 撕脸 景堔有些心虚地握着她的手,边摩擦着边耐心地解释:“家里都知道咱俩的事情了,年会的时候我爸妈在外面旅游没见着你。其他长辈也想趁着过年聚会的空见见你。 没事,就是普通的家宴,你只需要跟我爸妈说说话,互相增进下感情。其余的人都不用理。有事我兜着。” “当真?我小脾气上来自己都害怕,逮着谁怼谁,这样也没事?” “对,他们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若是他们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现场怼回去就行,不用给他们留面子。自己不爱惜,非得在这样的场合彰显自己的高贵,那就将他们的面子丢到地上使劲摩擦。” 苏卿笑得欢实,在路上让人停了车,自己先将厚重的妆给洗去,涂了点护肤品,依旧穿着身上蓝色的旗袍,外罩着白色长绒大衣,那曼妙的身姿当真像是空中最璀璨的烟火,让人在脑海中留下无措留恋的空白。 景家老宅子是典型的五进大院,步步雕梁画壁,处处楼台水榭,宛若回到了古代,而她身上的衣服和装扮也十分应景。 他们是坐着四人抬的小轿从正门而入,走了二十分钟左绕右拐地才到达地方。这处院子很大,堂屋也是开阔,十数个银丝碳路摆放在厅堂各个角落里,落地清透的玻璃窗能看到屋外火红绽放的腊梅,那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昏暗的灯光中洋洋洒洒地落下,像是时光机在吱吱呀呀倒转着、倒转着…… “这所老宅是以前传下来的王爷府,不过是景氏的一个象征,平时大家各自有地方住,只有春节和中秋才会在这里相聚。”景堔紧握着她的手,引着她入了屋子。 立马就有人上前迎接,各个脸上带着笑容,竟是没有一个人挂着勉强。苏卿也端着笑,随着景堔介绍,一一喊了过去。大家族嘛,各个都是人精,他们现在都在景堔手下讨生活,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一起吃过饭,男人们去了偏厅说话,女人们则挪到另一处继续看着春晚聊天。 景太太虽然有了个二十五岁的儿子,但长得跟二十七八岁正熟透的少妇般,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眉目柔和一瞧就是没有吃过苦,活在蜜罐里被宠着的女人。 她拉着苏卿的手,一个劲地称赞着,还拿出一沓明信片来让签名,“那些太太们,很多都是你的粉丝,更别说家里的小辈们了。知道今天我能见到你,她们可都让我帮着要你的签名呢。” 话音刚落,一个极其轻微的嗤笑声响起,厅子里立马没人说话了。 “您生活还真是单纯,咱是什么样的世家呀?那些太太们明着捧您,暗地里是在嘲笑咱家娶个戏子当主母,”开口说话的是景瑞的继室姜子娴,也是苏卿以前的亲姑妈。 姜子娴以前就以自个儿是景家太太而傲气不已,在姜家是横着走的,跟姜母和苏卿闹得很不愉快。如今苏卿成了她的弟妹,更重要的是苏卿嫁给的是家里真正掌权人景堔,她的心真的是从天上摔到了地上。 唯一让她底气足的是景家分了家,虽然景逸是景老爷的私生子,但他跟老二景瑞一样得了公司百分之二的股份。 景氏集团的红利相当多,足够他们继续过着以前纨绔的奢侈生活。而且等老爷子百年之后,他们还能各得百分之五的股份,多逍遥自在呀? 她为景逸生了儿子,身份地位就与之前不一般了。再说她好歹是姜家千金,而苏卿自甘堕落成为艺人,在那圈子里滚打的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也就景家俩老不讲究,什么样的儿媳妇都敢要。 圈子里的人都在看笑话呢,她面上都没光,想象家里其他人也是如此。 瞧,她们不都向她投以佩服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姜弋阳把家里所有人的股份都威逼利诱地要了回去,随便给点钱或者一两点的红利打发。她这股气还没出呢,如今逮着苏卿,可不得好好算算账?杀杀苏卿的风头。 这个开口了,以当年名媛着称的老二媳妇姚欣彤也点头,脸色不大好看地说:“苏卿啊,我们家堔子是真喜欢你,可他好歹是景家总裁,他的面子就是咱景家的面子。你既然决定入景家的门,是不是也要做好当个合格景夫人的准备? 咱景家女人可以出去工作,但得体面、工作性子单纯。 你,你这样出去跟各位夫人小姐们交际,怕也吃亏呢。” 苏卿眉头挑了下,火力还没开,就被人给抢先了。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什么意思?我不是你们正儿八经的婆婆,平日里入不了你们的眼,我也没碍眼地去管你们啊!怎么你们还手长地管到我家堔子跟前了? 哪里有做嫂子的插手小叔子婚事的,也不嫌害臊!” 呦呵,苏卿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老太太这叫没接受过社会黑暗的模样吗?这该是身经百战,也是了,做到景家老太太位置上的景母,得会斗天斗地,不然以景老爷子当年忙得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的架势,她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家里小三泛滥呢。 不过这样的性子合她的胃口,苏卿笑眯眯地挽上婆婆的胳膊。 景家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 “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小叔子头上顶得是整个景家人的钱袋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到公司股份的波动。我们怎么就不能询问几句了?再说,我只是好心提醒您几句,别拿着个喇叭花就抱回家当花。”姜子娴吹着手指甲嗤笑着:“我喊您一声婆婆,也就是看在您伺候老爷子几十年的份上,如今咱分了家,我还不能说两句实心话?” 景老太太一听她这么说,也不急,当初景堔成为景氏集团一票话语权的时候,老大和老二家的哪个没有闹过,脸皮早就撕破了。没有太多利益牵扯着,她们是谁也不让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憾 “想说就出去说,我们家苏卿可是被堔子紧紧护着呢,哪见识过你说的那些事情,你人心不正想得也歪,忒恶心人了。 怎么着,分了家,将东西捞到手里了,你就不管你公爹了? 啧啧,你公爹手里好东西还很多呢,看来最后都便宜我家堔子了。 唔,这座老宅子不错,以后我跟老爷子在这里养老好了……” 这话一说不光姜子娴,就是老二家的姚欣彤脸色都变了。 “果然是继母,只会吹枕头风,”姜子娴瘪瘪嘴,气哼哼小声念叨一句,也不再说话了。 其他人紧闭着嘴巴看春晚,就这对婆媳在那边开始签明信片。 “丫头,你不要听那俩女人捻酸的话。真正到了咱家这种程度,选儿媳妇可不看家世,只看品性。什么门户之见,什么戏子言论,想彰显自己高人一等,嘁,当谁不是爹娘生爹娘养,吃馒头长大的,能高贵到哪里去? 其实咱这个圈子里也乱得很,谁也没比谁干净,还一个个闲得没事干就嚼这家舌根,说那家长短的。直的也能给你说成歪的……” 苏卿笑着点头,认真地签名,那一手漂亮的字跟花似的,让本就简洁漂亮的明信片,更增添了种复古的感觉。 景老太太瞧了一阵稀罕,嘴巴又夸了起来:“都说人如其字,果不其然,瞧瞧咱家苏卿的字多漂亮呀,这一屋子的人都赶不上……” 其余人翻翻白眼,不带这样的,您老夸人就夸人,干嘛总捎带着她们? 等大部分人熬不住散去,景父景母喊了小两口说起了婚事。 明年春天,苏卿就满二十了,到了领证的法定年龄。 老两口年龄摆在这里,可等不起,便急着趁第一次见面的空,将他们的婚期给定下来。五月二十去领证,第二天五月二十一号举行婚礼,这日子寓意好,恰好补足了俩人缺少的浪漫。 景家当家人的婚礼自然声势浩大,几乎半个商业界但凡能够拿到请帖、有入场参礼资格的人都到齐了,且这还是各位身份财势pk的一次场合,俨然像夏华国排位赛。 姜弋阳成为姜家家主已经一年多了,姜家动作很大,将生意跟国外威尔合作得不错,资产竟是翻倍,加上这数个月同景家的合作,在沪市话语权极重。这会儿他作为新娘娘家人出席,送苏卿走红地毯,让众人才想起来,人家苏卿不仅仅是红半边天的花旦,曾经也是姜家千金,受过正统名媛教育,人脉广,又在入圈的时候就得到景堔的看护,哪方面都不比旁人差。 而楚宇齐自从被苏卿给堵回来,没半年就复员回家进入了自家公司。但是他不是家里唯一的男丁,需要一步步磨砺,这才当上个策划部的经理,这次能够参加也是仗着楚家嫡子的名争取来的。 他不甘心,看着台上倾城的新娘,浑身都在打着摆子,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几年时间呢?可,想想当初他混蛋的话,什么哥哥妹妹,男人和女人还真就那么点事,只怪他脑子在这方面转得太慢,一时错过,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可能。 他只有作为女方宾客奉上厚礼,希望她能够跟以前一样单纯地幸福快乐。 这场婚礼自然也在国外各大报纸上登上了头条,姜舒怡看到后气得紧,却又无可奈何。她是姜家小姐,但是手里的股份被亲哥哥一阵操作缩水了许多,只剩下公司百分之一的份额。这还是在她不回国的基础上,若是她哪天回了国,这点股份都没了。 重生一场,她虽然没再跟上一世一样过得凄惨,可也不痛快,瞧着苏卿过着更为风光的日子,内心的羡慕嫉妒恨快要冲破胸腔。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梦里跟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凄惨的上一世,泪不停地流。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假凤凰还能得到这样的幸福,而她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仍然要顾忌苏卿? 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她一有什么小动作,股份就被减小一点。为了让自己生活不再困窘,她只能咬着牙忘记过去,也不去打探苏卿的日子,将上一世没有享过的福一起享。 苏卿和景堔结婚后,她世界各地飞着赶通告,而景堔每个月都要挤出五天的时间追过去探班。五年后,苏卿不光将夏华国各种影后、歌后揽入怀中,还获得了世界级别的影后,成为夏华国影视圈的传奇人物。 在她刚取得这项荣誉的第二天,她就宣布从幕前转为幕后,一边当导演开发各种真人秀项目,为公司揽钱的同时,丰富观众们的娱乐项目;另一边则安心做起家庭主妇,备孕生娃。 这一世,她除了刚开始奋斗得很,之后过着公主的日子,被景堔和姜弋阳宠了一辈子,后来还有几个孩子也对她极为孝顺贴心。 恍惚中,她已经站在了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开得红艳的荷花,有些回不过神来。 “有遗憾吗?”不知道何时镜堔道君站在她身侧,淡淡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是寿终正寝的,在福窝里活够了岁数,能有什么遗憾?” 他微敛着眉,“你离世的时候,就,就没打算来生的事情?” 姜舒晴诚实地摇摇头:“我这个人比较现实,很少做白日梦。过好眼前的一世就好,干嘛要将希冀托给来世?” 镜堔道君浑身气压显得格外低,“难道,你跟你老公一辈子相濡以沫,不值得再续前缘?” “我们俩之间是日久生情了,但是爱情最终化成亲情溶于骨肉之中。我对感情也很真诚呀,没有藏着掖着,一世相伴足够了。” “你,”他咬着牙,许多的话都说不出口,深吸冷着脸道:“是啊,足够了。”说完袖子一甩消失在了原地。 姜舒晴撇撇嘴,莫名其妙。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经过一世轮回,身心有些疲惫,没有之前疯狂修炼的劲,倒是佛性许多。这种状态并不好,她微蹙下眉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意决 等人离开,镜堔道君又从原地现了身,呆呆地望着湖面。 都说修士的记忆好,能够过目不忘,可是他明明记得俩人数百年前刚入宗门时鲜活要好的样子。她是世家嫡女,而他确是散修之子,身份绝对的天差地别,可是他爹能力出众,被世家聘为客长,有了大把资源。他修为蹭蹭上涨,竟是能够参加招徒大赛。 他机缘也好,年幼那会就获得了某个大能完整传承,是以不需要奔着宗门的功法、心法而去,随心挑个喜欢的。所以他选择了淡泊名利的涅盘宗,没想到姜舒晴不顾家人反对也跟了上来。 那时候他没有多想,每次出关或者从轮回阵里出来,他总能瞧见被诸多弟子围着的姜舒晴。她像是一个太阳,长得漂亮,性格好,资质又出众。 他看上一眼,便匆匆去外面历练,日子枯燥而单一,修为是蹭蹭上来了,但是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终于有一次轮回里,他不再是孤独终老的宿命,而是有妻子相伴,膝下儿孙成群,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一直到临终时,他都不舍得闭眼。 等醒来后,他就瞧见身旁眉眼弯弯的她。 “师父跟我说,轮回阵里有许多我们想要的喜怒哀惧爱恶欲,每个都要经过成千上百次的尝试,才能品味出真谛,无限地靠近天道,所以啦,以后需要师兄在轮回中多多关照。”说完,她没心没肺地背着手蹦蹦跳跳地离开,徒留他一个人情绪翻涌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该高兴那一世的良人是她,往后还有见面的机会,还是该悲凉,毕竟这是修真界,感情被视为修为的绊脚石,最要不得的。 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可自从这一次轮回开始,他每次都能跟她打打闹闹白头到老,然后回到修真界又称为相敬如宾的师兄妹关系。哪怕再清心寡欲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他投入到她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甚至外出历练的时候也没再一个人,而是假装同他们一起组队,就近照顾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俩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昵,虽然没有挑明,但是周围的人已经认定他们是一对,早晚要双-修的。本来他想等自己再入一个轮回,进阶成为元婴期修士,有了资本后,向姜家提亲。 可哪里想到,就是这次的犹豫,姜舒晴被困在轮回中,再也出不来了。等他回到现实里,已经寻不到她一丝一毫的存在。修真界没有什么姜家,他也没什么散修的爹,更没有一个叫做姜舒晴的小师妹。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每一世的轮回都犹如刻入他骨子里,清清楚楚的,甚至她每一个笑颜每一句话都没有一丝的模糊。可她人却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哪怕他再入轮回,依旧回到最初孤寂一生的宿命里。 她是他的心魔…… 当一个人在沙漠里徒步许久,在临死绝望之际碰上了绿洲,那股疯狂绝对能够席卷所有的理智。 镜堔突然轻笑声,拿出传声玉符跟掌门和几个长老说了句,身形一闪已经到了议事厅。 众人极为好奇,这位大长老只有别人喊他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他自己发起宗门会议呢。 瞧着几个相处了数百年的人,镜堔内心平静无波,淡淡地说:“我要闭死关了,除非飞升,否则都不会出来。我会留下个秘境,每百年开启一次,每次能够有宗门内三人能进。 他们能否有大的造化,谁也没法保障,但总归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得到我全部的传承。 不过,得我传承之人也要履行我的托付。” 几人惊得连忙站起来,宗门可就他一个有出息的人,若是他闭死关的消息传出,那么涅盘宗很快便被挤出三大宗派的行列。门内弟子获取的资源将会大大削减呐! “大长老,您年岁轻着呢,已经是分神期巅峰修士了,没必要将自己逼得那么紧。咱修炼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呀。” “对啊,大长老,您刚从轮回阵里出来,情绪不稳定。咱喝点灵茶,到处串门散步,调整过来就可以了。越是消极的情绪,越要积极对待,等忍过这一时,您修为肯定会迈一大阶的。” 他们挨个都在劝着。这大轮回阵里,每个人要完完整整地过一生,临死的时候那种悲痛、遗憾、释然、不舍等等情绪混杂,哪怕回到了修真界,他们都需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数十年才能沉淀下来,将经历参透反馈到修为上。 像是大长老刚从阵法里回来,难免会一时想差。 镜堔摆摆手,“你们不用劝我了,我心已决。” 说完,他便袖子一挥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莹润的玉简在原地。 掌门和长老们欲哭无泪,只能互相立了魂契,约定谁都不能将大长老闭死关的消息说出去。 在轮回阵里,是有着阵内一年阵外一个月的时间流速。所以六年已经过去了,她拿出传声玉简,里面消息快要炸了。 六年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在参加招徒大赛的时候,就将资源给分配下去,加上他们之前得到的传承,哪怕与她分开入了宗门,修为也在稳步上升,速度比旁人快上数倍。 且他们各个都有专长,还高于中和域各种辅修的平均水平,去哪里都吃香,不需要她操心。 所有人都在努力修炼、历练、抓机遇、寻资源,只有姜父费了很大得劲将阵法啃透到六级,就迫不及待带了三十个侍卫前往南蛮域。若是不能寻到姜母,他怕是难以安心修炼。 姜舒晴微微吐口浊气,自己算是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不需要太挂怀。她耐心地一一回复了消息,说了下自己的现状,然后便闭关将这一世的经历一点点消化掉。 或许她刚经历一次完整的轮回,所以感悟颇多,毕竟自己前世和这一世都没有走到生命末尾,没有感受到死亡是什么滋味。 第一百七十五章 糊涂 当她心无杂念修炼的时候,便入了那种玄之又玄的顿悟中,天地间万物都有轮回,而轮回之外说不定又是一种永生,人太过渺小,宇宙太过浩瀚。 便是因为此,人才能有这更多的进步空间,肉体脆弱却也有着容纳百川的弹韧,一次次的淬炼,格局也在一点点扩大,最终会同宇宙融为一体。 浓厚的灵气疯狂地涌上来,天空中的乌云也在集聚酝酿着雷霆之力。 镜堔站在屋顶释放着威压,抵挡住大能窥探的神识,替姜舒晴护法。 晋升元婴的声势颇为浩大,整个宗门的弟子都远远伫立而望,羡慕嫉妒恨呐,人家才来了多久,就从结丹期巅峰进阶了。很多人寻找这个契机能耗费成百上千年,甚至到死都不一定能够跨越。 大长老的弟子果真不是凡人,进阶速度忒快了。 别人羡慕嫉妒恨,可姜舒晴浑身一点点地破碎重组,便是神识都在进一步淬炼中,每一瞬有着天荒地老的痛苦,几乎要将她困于其中。活着,越疼越该努力地活着,能穿越到修真界,还时不时地进入轮回过不一样的人生,这样的运气有谁能得到? 她马上就能进阶元婴了,只要挺过去,便有着数千年的生命…… 姜舒晴一边用了九成九的神识引导着灵力修复自己的身体,一边用零点一成的神识勾画着未来,竟真得用精神食粮一点点挺过了痛苦。 望着超市里几近凝实的雷霆之力,她满足地瘫倒在地上。虽然她身上此刻除了衣衫破碎,并没有一丁点的伤口,也没有哪里酸楚、疼痛,神识也清爽着,但是她心里后怕不已呀。 等歇够了,她打坐稳固了修为,捏了个清尘决,换好衣衫,便打开门要出去逛逛,准备到宗门任务厅里接几个任务去历练下。她虽然能够凭借着传承,一路闯到飞升,但闭门造车终究不好。 可她刚踏出脚,周围景象波动了下,不等她心惊,已经没了任何意识。 镜堔一把将她捞入怀中,飞身一跃冲着湖而去。 “舒晴,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外面的天阴沉得紧,雷声密布,雨没多久便倾泻下来。 雨声极大,倒显得世界寂静得紧。 精心雕琢的工架床上,一个容颜清丽的女子睁开眼,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脑海里记忆混乱,捋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不置信地四处看着。 这是…… 她心跳得很快,噗通噗通,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来,顶得她胸腔难受。 这是京都,她没有离京的时候住得地方! 好久远的记忆了,她眼睛酸涩,难道人在弥留之际会回到最想念的地方和时候吗? 触景生情,她难免凄凄惨惨流着泪将自己的一生很快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叫姜舒晴,是姜太傅的幺女,上面就一个哥哥,所以在家里极为受宠,性格说是天真烂漫,其实傻白甜,什么事情都要依照着自己喜欢的来,一不如意便耍脾气、生闷气。 不过脾气家里人能惯着,但是该学的东西她一个都不能落下,所以在京都也得了个才貌双全的美名。 她刚到二八年华,家里尚没有开始替她寻摸夫家,就被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将军在宫里中秋宴会上看中,当着皇上的面索要了赐婚。 父亲是太傅,是帝师,名声好听,却活得一个脸面,没什么实权,平日里倒是能得些便利,可真要办大事,还不如当锦衣卫的哥哥办得妥当呢。 所以,人家一个出身将门自个儿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小将军一开口,皇上立马就点头应了。 年轻时候的她看了不少话本子,也跟一群小姐妹偷偷上街看着那些白衣才子,心里对尚书郎家的公子爱慕不已。再不济她也能嫁个三甲才子当个官太太,相夫教子,等夫君位及高官替她捞个诰命夫人当当,一辈子顺顺当当多好。 可这一切都被一张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给打了稀碎。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本事都拿出来了,可疼她宠她的家人依旧让她拖着五天滴水未进的身体嫁入了景家,成为了一个粗人的妻子。 将门的人粗鄙不堪,前院吵闹的声音在后院的她听得清清楚楚,泪都哭干了,也改变不了自己嫁为人妇的事实。 还记得那起子粗人闹洞房的时候,她直接将所有的脾气都发作了,说他们目不识丁、行为粗鲁、不懂得体贴为何物,自己邋遢就娶个乡下妇,干嘛巴巴拿着军功要她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受罪。 虽然她不会说什么脏话,但字字戳到人家心窝里,有几个人差点没挥舞着拳头打上来。还是景堔好生相劝将人送走,阴沉着脸继续回前院陪客。 等他大醉归来,直接粗鲁一言不发地要了她,且闹到了天亮。 她哭喊的嗓子都哑了,身体发虚,最后直接浑身冒冷汗晕厥了过去。 事后他嬉笑着赔小心,可她冷着张脸拿着匕首放在脖子上威胁他,不让他迈入自己院子一步。 景堔怕她真得做了啥事,果真没再进来,后来没多久,他便因为边境动荡,领兵去了边关。而她就呆在京都,哪怕父母兄嫂相劝,也不跟随。还在自己靠街的院墙处开了道小门,时常领着丫头婆子继续跟以前的小姐妹来往。 瞧着人家夫妻琴瑟和鸣、风花雪月,她羡慕得紧,但也没胆子和心思继续跟当姑娘时一样,对着外男怎样。 可她却着了别人的道,在一次宴席上被人下药昏迷过去,等醒来时,她衣衫不整地跟三皇子被众人围观。 三皇子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且与景家关系匪浅,因为此事,他名声扫地,成为众臣弹劾的对象,无缘皇位。景家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做到心无芥蒂地支持他,尤其是气得眼眶几近撕裂的景堔。 她没了名声,父母和兄嫂气得不轻,却也没敢说重话,只等着景家将人发配回家,准备养她一辈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拧巴 景家倒是没有对她发难,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让她跟随着景堔去边关,小两口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刚开始姜舒晴也怕也羞恼,没想到娘家和婆家都重拿轻放,从京都一路抵达边关,繁华被远远甩开,望着漫天黄沙泥屋瓦舍,她直接哭得不行,觉得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磋磨她。明明她只是失了名声,身子还是清白的,为什么他们都不听呢? 所以她依然不允许他的靠近,整日消沉地呆在边城算得上最好的二进小院里,麻木地听着下人们说着话,一心想要逃跑。几次失败后,她学会了算计,让自己病得几近膏肓,院子里所有人都忙着替她寻找可口的零食、熬药、买哄人的小玩意等等。 景堔也每天在屋外透过半敞开的窗户看她会,而她则在那之后气得关上门窗,闷在屋里半天,谁喊都不应声,偶尔叫个人去拿点吃的,持续了将近半个月。她将喊进屋里的丫头打晕,很快地换上衣服,揣上金银物和吃食,把丫头绑上堵了嘴巴,拎着篮子弓腰从屋里出来,从后门出去。 一个女人哪怕后来再换装成为老太,也难逃被人觊觎抢夺。 就在她被人掳上马车跟一群女人孩子们日夜兼程穿过荒漠去邻国的时候,景堔率领二十来人的精英队伍前来,可惜他们来得有些晚,马车已经入了邻国边境,被敌国数百人的队伍围截。 景堔一边要护着本国百姓,一边要斩杀敌军,哪怕他武功高强,也在一个个属下倒下后渐渐吃力。 她捂着嘴巴哭得不能自已,看着他身上刀剑伤口越来越多,血成股留下,脑海里闪过俩人为数不多相处的画面,没有一次是平和的,次次都以他被她逼迫而不甘满是留恋地离开。 泪水模糊了视野,在他倒下的刹那,身后奔腾的千军万马终于赶上,一场恶战后,将领们沉重地拉回了景堔和那二十多名士兵的尸首。 没有他护着,每个士兵都用满含恨意又不能报仇的目光望着她。逼迫她为他守灵、守墓。 她沉默地受着,如花的容貌渐渐失水枯萎,望着他守护的城墙一次次被敌军攻打,将领被替换了一次又一次,仍旧没有坚守住五年,城门破了。她却含着泪看向远方,一个白绫子结束了短暂又可笑的一生。 没想到她睁开眼竟然躺在景家自己呆了三年的屋子里,这张工架床还是父亲亲自挑选设计,让人细雕而琢的。 她捂着噗通噗通跳得极快的心,想起时隔五年依旧血淋淋悲壮的画面,唇角的笑染上无尽的苦意。 “我来陪你了,景堔,”她低声念了句。 “这个点了,三少夫人怎么还没起呢?虽说中秋宴在晚上,可得再确认遍衣服、首饰,要去主院用午膳,一整天都停不下来……”外屋的丫头小声说着话,耳边哪怕闷雷声阵阵、雨水哗哗作响,姜舒晴依旧隐约听见。 “今天中秋宴不知道还能不能举办呢,瞧这阴了两天的雨才下来,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停下来的。主院没来人给个章程,难道真让咱家三少夫人冒着雨用午膳?” 姜舒晴无声地坐起来,走到梳妆台前。 这场婚事是皇上赐下,知晓自己没跟太傅商量就将人家宝贝闺女定给了个浑人,理亏得很,所以宫里给置办了一份相当体面的嫁妆。 就着昏暗的光线,她坐在西域进贡的水银镜前,望着里面青葱娇嫩的花颜,被人称为才貌双全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漂亮。肤色白皙泛着淡淡的光晕,黛眉涟水眸,翘鼻樱唇,精致如画、清丽似仙。 她瞧着发怔,抿着唇微笑着摇头,难怪戏文里说红颜祸国,虽然红颜无罪,可谁让她招惹到关系到国家安危民众存亡的将军呢?若是景堔在,那边关不仅能够守得住,他铁定将他们再度狠狠打回窝里,轻易不敢再出来作乱。 抚摸着触感真实的头发,温热的脸庞,她眉头紧蹙,心里怪异十分。 丫头们打帘子探头瞧了眼,一见主子起了,连忙上前伺候。 姜舒晴便就着她们的手洗漱后,坐在外间用饭。 那五年她过得日子很清苦,虽然有看护将士坟林的几个老残兵震着、偶尔搭把手。她自己种了点菜地,平日里做些针线活维持生计。像是如今满桌子丰盛的早点,香味扑鼻熏得她眼睛一阵酸疼。 “这是昨儿大舅爷送来的上等银木耳,泡发了没有一点涩干,滑润可口得紧,放点冰糖、枸杞、红枣,极为养人。”丫头们见她没有声响,以为主子刚睡醒没有胃口,便斗胆小声地一一介绍哄着说。 “这水晶饺里的虾子是从池子里刚捞出来就送过来了,活蹦乱跳得很,很鲜嫩;蛋羹也是主子喜爱的,淋了奶浇头,放了葡萄干、红蜜豆……” 姜舒晴点点头,丫头们立马舀了勺送到她跟前的碗里。 将每一样尝了一遍,她肚子已经饱了,可桌上东西似的没怎么动过。她如往常般手一挥,下面丫头笑得欢地让小丫头们将东西撤下,待会再细分。 “我一个人吃不多,每天两三样就行,”姜舒晴淡淡地道。 丫头们笑僵在脸上,对视一眼,继续乖巧地应声。 一顿饭,足够姜舒晴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到了地府,也绝非死前简单地过一遍平生,而是真真正正地回到了六年前! 许多往事旧人纷沓而来,首先就是晚上这场把她名声踩入地上的宫宴。以前的她过得浑浑噩噩,跟个长不大的孩子般,只想着对抗这个对抗哪个,却并不是真得内心反感,拧巴着劲埋头撞南墙。 她眸子一转,见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那倾盆之势让人显得懒洋洋的。 这一天她记得格外清楚,未及午时,主院刚传话让人各自用饭,雨便转小,没用一个时辰雨彻底歇了影子,太阳一照,水汽腾腾离去,晚宴自然继续办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将计 姜舒晴没有换衣服梳头发,坐在主位上,见桌子收拾干净,便让人喊了院子里所有人进来。 外面天还阴沉着,往常爱面子在下人面前都想谋求个待人和善名声的主子,今儿个也紧绷着小脸支撑着下巴,淡扫着众人。 景家是将门世家,祖上有着开国的功勋,据说还有免死金牌在家庙里供奉着。景家儿郎们各个都是将才,说不上多出众,但一顶一的忠心耿耿,所以在京都的家宅面积不小,五进的大院子,里面又套着不少的小院。 她现在住着的是个三进的套院,里面亭台楼阁假山石榭一个都不少,还圈了个不小的人工湖。院子大了,仆人们自然不少。 乌泱泱地挤满了屋子,走廊里也都站着人,还有些年岁小资质浅的只能打着哆嗦站在雨幕里。 这些人有些是随着赐婚而来的嬷嬷、宫女、侍卫,有些是姜家特意给她调教的丫头、婆子,还有主院拨下来的人,关系好的人家相送的。竟然有百十来口,而她万事不理,都交给几个嘴巴甜的丫头,难怪她这个院子被钻成了筛子,也就有了今晚的遭罪。 不过这时候她顶多是个不服管教的小媳妇,名声尚在,从皇宫里来得人虽然看不上她这个不着调的主子,好歹也没有旁的心思。她指了个嬷嬷,“进屋将我床头箱子里的红漆盒子拿来。” 屋里的人都是内院服侍她的,见此都诧异又忐忑,几个贴身丫鬟张了张嘴巴,到底没敢在她冷脸中开口。 婆婆面色不惊地取来了东西。 那盒子虽然不大,但里面都装的是各种地契和卖身契。她拿出卖身契,边翻看着,边点出与人对上号,就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亲戚,都在那里当值。 宫里赏赐的人最妥帖,几乎都是孤身一人,可能平日有些贪财,但绝对不会做些掉脑袋背主之事,可以经手些俗务,既不浪费其才干,又不会怠慢了去。娘家送得更不用说了,都是精挑细选层层考核,可以调到身边做事。 主院的人她并没有太多接触,在大事上众人肯定劲往一处使,但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难免会有些小摩擦。她留下几个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得力的人,其余的打发到庄子里去。 至于别人送得,她看了遍没做声,将人都打发走,只留下俩娘家给的丫头,吩咐她们改明儿喊牙行的人来一趟,把别人送得仆人都给卖了。反正人家送的时候就没安好心,她也不用顾忌人的脸面。 这番吩咐下来,她把在内院干活的人挨个叫到跟前敲打一遍。前院便来人说老夫人发话了,雨势太大,各院的主子就在自己院子里用膳。 她刚吃没多久,肚子不饿,吃着水果发了会呆,见雨开始转小。便让人给自己慢悠悠地装扮起来。 景堔便是今晚风尘仆仆归来,家门都没入直接进宫,得了皇恩洗漱一番换好衣服才出现在人前,恰好碰到了那种场景。 她还记得当时男人小麦肤色的脸煞白,眼眶几近呲裂,胸口大起大伏,那股子杀气连皇上都给吓到了。 微吐口浊气,姜舒晴换上一身雪青色对襟窄袖立领襦裙,头发高高束起带着套御赐的紫玉头面,画了个淡妆。镜子里的小妇人身段玲珑,姿态端庄,容貌清丽,比往日多了几分淡然和沉稳,似是璞玉终于褪去尘雾露出原来的惊华。 果然没多久,雨停了,太阳露出来,各个院子的主人突然慌忙准备晚宴的东西,仆人们来回奔波,热闹吵杂的声音都隐隐传了过来,反倒是他们院落安静得紧。 瞧着头一次麻溜等在门口的姜舒晴,景家人齐刷刷扭着脑袋看天上歇了两天班的太阳。同样出身将门世家的二嫂嘴巴快地嘟囔句:“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呢……” 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婆子给虚挡了下嘴巴。 “人齐了,咱就走吧,”景老夫人手一挥,各个主子们就在下人搀扶下上了马车。 景家距离皇宫不算远,也就走了二十来分钟,便到了门口。检查一番,马车继续晃悠悠前行,在幽深青石铺就的甬道里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到了三门的时候,仆人和马车都被留下,主子们相携在宫人的带领下往御花园走去。一路上都是大红色的宫灯,来往宫人都捧着瓜果点心和酒壶,遇见了远远地避开。 她们去的不算早,没多大会宴席便开了。一边是新筑的戏台子,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君臣、宫妃和家眷们都边吃边说着话,还能瞧戏,一片节日的喜庆。 姜舒晴刚到就被几个年轻的小妇人给拉过去。她们没有出阁前常常相携出去玩,这会儿也姐几个好地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她抿唇轻笑着,余光看到皇帝所在的位置不知道何时空了下来,眼睛微眯,心道来了。 一个小宫女端着果子酒过来,一一为贵人们斟酒,可到了姜舒晴这里,她手微微一抖,眼见将酒水洒落到雪青色的裙子上。 姜舒晴正好手碰上去,那红色的葡萄酒便偏了方向洒在丞相之女、大皇妃的身上。周围的贵人们顿时小声低呼起来。 “你这个宫女怎么做事情的?连斟酒都做不好吗?”姜舒晴先发制人冷声道。 小宫女眼珠子一转,连忙跪下,“景三少奶奶饶命,奴婢做事最为稳妥才……” 呵,想反咬一口? 姜舒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眼神递过去,身旁从六公主借来的奶嬷嬷便毫不客气地捂上小宫女的嘴巴,将人带走。这点小插曲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很快便被遮掩过去。 大皇妃脸色难看,身上衣服沾染上污渍肯定不能继续坐在这里。她站起身,冲坐在高位上的娘娘们欠身暂时离开。 御花园很大,哪怕她是皇妃经常来往皇宫,在晚上也很难辨路。她见一排宫女在外围候命,便随便挑选了一个宫女,让其为自己带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就计 没多大会公主的奶嬷嬷被人喊走。 姜舒晴稳坐在原地,手里的酒杯看似放到了嘴边,实则被果盘遮挡先倒到帕子上,而后做了假动作,让人误以为喝进肚子里去了。 毕竟她觉得对方算计景家和三皇子,必然会留了后手。 自己能妨住一次,并不能时刻妨第二次,倒不如假装中招拖延时间。至于三皇子,呵,她自保都来不及,哪里顾得太多。朝堂之事哪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够插手的,毕竟上一世景家和姜家并没有受太多牵连。 再说,她这次能帮着三皇子,下一次可救不了他。自己没有本事,不能指望别人呀。蛊王的诞生不就如此吗?一次又一次的厮杀才能荣登王位。 她微眯着眼睛,手撑着额头,一副想要清醒却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同桌的两个贵妇眼神一对,冲场外的宫女点点头,这些小动作都没有逃过姜舒晴的余光。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经过一处时,身子一歪,被一个贵妇扶住。 “景三少夫人,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那女子担忧地问着,“不然我叫个宫女来扶你去旁边的厢房歇歇?” 姜舒晴脸色略微苍白,摆摆手,突然呀了声:“我手帕往带了,”说着又在众人面上担忧实则看笑话中,摇摇摆摆走回去。她拿好手帕又从另一边往外走,同样走了一半往旁边一歪,彻底摊到在地。 俩宫女赶紧上前搀扶着她往御花园为贵客备的厢房而去。等进了厢房,俩人就开始要扯姜舒晴的衣服,不等扯开,两声闷响,她们应声倒地。 “晴晴,你没事吧?”姜子谦担忧地上前将她扶起来。 “哥,我没事,”屋子里灯光暗淡,但不妨碍她贪婪地看着哥哥的模样,轻笑着回道。“咱快点离开。” 姜子谦点头,打了个响指,立马有俩侍卫拿出绳子把俩宫女捆住塞上嘴巴拖走。 没多大会,那俩有过眼神交流的女人迷迷糊糊地被宫女先后架进屋子里,放到床榻上。 姜舒晴指挥宫女将她们的衣服扒了,盖好被子,便也出了门跟哥哥隐藏在暗处。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太监搀扶着一男子走进。打开门,太监将人给推进去,接着便关门上锁,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点燃塞到门缝中。他一边警惕看着周围,一边侧耳倾听,见里面闹腾起来,才悄无声息地开了锁离开。 “哥,那是谁?” “本来该是三皇子和尚书家你倾慕的那位,不过被你哥都打晕调换了。这个是主谋大皇子,那抱着大皇子妃的是卫将军。” 姜舒晴眼睛睁大,捂着嘴笑起来,“哥哥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姜子谦领着她去了旁边屋子,递上一玉瓶,“是让他们狗咬狗,既然敢算计别人,那就要承担被算计的后果。这里面是迷药,药量不算太多,你放心,哥哥在旁边看着呢。” 姜舒晴十分信任地拿起喝了,俩人又说了几句话,她就支撑不住沉睡过去。 姜子谦给她盖好被子,出门躲起来,紧紧盯着,生怕妹子遇到不测。在他脚蹲麻了的时候,一群女子相携而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她们讨论着刚才戏台子上的剧情,走近后,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遮盖住厢房里奋战声。 他眯着眼瞧见一个女子走过厢房时,脚自绊了下,“不小心”撞开门,里面混乱的场景十分辣人眼睛。 女人们扯着嗓子尖叫,而另一边则被男客们撞到。 要说上一世姜舒晴只是衣衫凌乱地被人发现跟三皇子躺在一张床榻上,摧毁了三皇子和景家的联盟,让三皇子失去追逐皇位的资格,姜舒晴名声落地、景家和姜家亦是遭人非议,渐渐远离权势中心被边缘化。 而这一世,大家看得是激烈的现场,相信那后续绝对更甚。 皇上震怒得很,直接喊来大理寺卿,让现场就查案。 姜子谦早就在女客们齐聚时,手里一个石子过去,姜舒晴所在的厢房被人给撞开。在此档口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对她再次出手。而他悄悄混入男客里,面色无常。 景堔寻到姜舒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又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后怕不已。也不管宫里事情如何,他阴沉着脸抱着她大步离开。 词句里有歌颂世外桃源之地,不见得景多美,但心肯定是无多少杂念的。姜舒晴就曾经这么无欲无求得过且过地生活了五年,想起来就觉得那是一片贫瘠之地,种得菜都泛着黄,入目的屋舍也都是泥墙草顶。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座无形的牢笼,紧紧地箍着她,挣脱不开。 “晴晴,”一个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侧想起。 她合着眼不敢睁开,怕是梦境,自己再度回到边境荒芜之地。 男子估计思念太重,只有这个时候才敢与她肌肤相贴,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手,贪婪地瞧着她倾城的小脸,英勇威武的将军竟是没有发现女人在装睡。 “你看着娇软,心怎么那么硬呢?我每个月都给你来家信,可你片字不回,当真这般厌恶我吗?”他爱恨不能,忍不住用牙轻轻咬了她手腕一口,“反正不管你怎么不回应我,我都不会放你离开,除非我……” 那一个字还没出口,他便睁大眼睛看着嘴上被堵住的手。 上一世,的确是他惨烈牺牲,换得他们分离。 她脸色苍白,望着近在眼前有些傻愣的英挺俊朗的男子,瘪着嘴巴扑到他怀里。 景堔手不敢动,满脸诧异和狂喜,小心翼翼地拍拍她肩膀,试探着将人一点点紧紧搂入怀中,“别怕,我在呢,谁都欺负不了你!” 我好想你,姜舒晴无声地哭泣着,心里挤压的所有情绪统统在这一刻蜂拥而出。 她以前是被家人和他捧在手掌心里的,前二十年活在蜜罐里自己使个劲地作,到了最后五年就泡在了苦水中,孤苦伶仃,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赎罪。 或许上天看不过眼,才给了她重生补过的机会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胆小 哭了半天,她嗓子都哑了,男人除了一个劲地说别哭了,就没有第二句话。 她忍不住笑出声,嫌弃地推开他,哼着:“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吗?” “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景堔深邃的眸子灼灼地望着她,结婚一年了,俩人这么近地相处没有几回。他在边关打仗,冲锋在前的时候,也不如以往那般奋不顾身了。他是她的丈夫,得为她撑起一片天,惜命得很。别人却夸他更加稳重,行兵如神。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她想得紧,可她连入梦的机会都不给。 真是直男,姜舒晴瞪了他一眼,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冰包覆在红肿的眼皮上,轻声问道:“你吃饭了吗?” 这会儿景堔眼睛一眨,里面摇头卖惨,“没呢,晚上我刚进的城,给皇上汇报完边关的事情,就抱着你回来了,守了一夜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 他嘴巴确实干得起了层皮。 姜舒晴连忙让小厨房做些容易克化的食物,又让丫头端来蜜水给他润口。 瞧着她为自己张罗的模样,景堔稀罕的不行,可他不敢在没得到她允许的时候上前亲昵,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一眨不眨。 姜舒晴受不了他滚烫的眼神,侧过头将人推开,“你胡子都长出来了,快去洗刷换身衣服,待会再过来。” 景堔连连点头,生怕她反悔,一步便窜了出去。 多大的人了,还那么跳脱,她抿着唇笑,自己这一世一定要好好跟他过日子,给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饭菜刚端上来,景堔便收拾齐整地迈步进来。 姜舒晴昨晚没怎么吃东西,生怕自己的碗筷勺子被人动了手脚,这会儿也饥肠辘辘,加上五年粗茶淡饭,可不就受不住美食的诱惑,披上件衣服也坐在桌子前乖巧地等着他。 景堔把丫头婆子们都撵出去,亲自给她布菜,怕自己将战场的事情她不乐意听,便说些边关的见闻。比如那里盛产各种皮毛,人们吃青稞喝奶茶,摊位上摆放着各种银质小饰品,虽然不贵重但是精巧有趣。 说起那片他守护的地方,景堔眸子亮得不行,恨不得她能跟自己一起瞧瞧。那地方虽然比不上京都的繁华,却有种另一种壮阔之美,心中爱国情怀止不住地激荡着,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被其奴役。 姜舒晴一边细嚼慢咽地接受他的投喂,一边眉眼柔和地听着他说话。 她去过那里,只可惜自己刚到那里的一年专注于逃跑,后五年心里没有任何生念,倒是没真正见识到边关的美。听着他描述,她脑海中很清晰浮现出画面,忍不住道:“你,你是不是过不久还要回去呀?” 景堔浑身一震,喜意褪去大半,有些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边关战事一直不断,早晚会有场恶战。等我将他们打回他们的京都,签了协议,才能有几年的安稳日子。” “这次待多久?”姜舒晴看着他,唇角隐着笑意,心里很好奇。自己是漂亮,但是他对自己也忒迷恋了点吧?竟然敢用性命来博得她的生机。 “顶多半个月,”这还是在他日以继夜猛赶路的基础上。边关战事一触即发,他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姜舒晴嗯了声,继续埋头吃饭。大家女子吃饭都控制饭量,五分饱就要搁筷子。可她亏了五年肚子,不想再苛待自己,起码在没解馋之前,她要吃个七八分饱。 吃过早饭后,景堔厚着脸皮继续在她身边磨蹭。 “你不去宫里?”姜舒晴这次心里打定主意要跟他一同前往边关,是以琢磨着带些什么东西去。边关风大、天气干燥,昼夜温差大,她肌肤娇嫩不受寒,心里略微盘算着就好几车东西了。 按照景堔的说法,在没将邻国将士们狠狠打怕了,他们是回不来的。且即便两国签署了协议,以邻国出尔反尔多次的小人行径,他也不能轻易长时间离开边关。可以说,在没有寻到接班人前,他们要长居于那。 “该说的昨晚都说了,”景堔凑到她跟前,见她挑选着布料,好奇又不敢多话。“顶多让人打听着昨晚的事情。他们不给你个交代,我可不愿意,反正我是浑人,皇上都惯着呢。” 姜舒晴也念着这事呢,小声地跟他说着昨晚的事情,“要不是我机灵,说不定被审讯和污骂的就是我呢。” 景堔阴沉着脸,“不行,我得亲自盯着去,合着我不在京里,他们就以为你是软柿子吗?” “你,你注意点分寸,”姜舒晴迟疑地嘱咐了句。 “我知道,”他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在她瞪眼的时候,手蹭着她脸颊收回,放在背后捻着。“咱景家有些底蕴,又各个忠心爱国,只要皇上不是个傻子,都不能做得太过。再者,我们景家祖训是不能掺和到皇子夺嫡与朝政里。我们是皇上手里最利的一把刀,指哪里砍哪里。” 姜舒晴笑着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她已经看开了,有些东西是躲不过去的,就像是边关的战争势必要打起来。她已经多赚了一世,好好过着便是,哪怕明天离开,也多活一天呢。 景堔见她乖巧的模样,又是一个忍不住,探头狠狠地亲了她脸颊一口,撒腿就跑没影了。 胆小鬼,姜舒晴低头无声地抿着笑起来。 有景堔领了皇上的口谕监督着,很快便将案情查清楚。大皇子联合着卫将军以及几个大臣在中秋宴动了不少手脚,想要将三皇子给驱逐权利中心,结果遭到反杀。 容不得三皇子否认,条条证据都指向他在将计就计。 三皇子的母妃是皇贵妃,算是后宫二把手,地位高贵,母族也颇为强势。只可惜他自己天资算不得太好,不然也不会差点着了道。行吧,被扣帽子就扣帽子吧,总比他成为受害人遭父皇厌弃来得强。 三皇子点头认罪,得了个闭门思过三个月的惩罚。 第一百八十章 短暂 景堔连着外跑了三天,将案子敲定跟大理寺卿一起呈给皇上。 每天他早出晚归,姜舒晴竟是一次面都没有跟他碰上,却不知道人家早上和晚上都会偷偷撬开她的窗户溜进来,坐在她床边好大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三少爷呢?又出门了?”她昨晚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可迟迟等不到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回主子的话,三少爷一清早出门了,说是去拜访好友。” 姜舒晴嗯了声,吃过早饭,去主院给老太君和景夫人请安,又说了要回娘家一趟,带回来一堆长辈赐给的礼品。她换好衣服领着丫头们,去往姜府。 掀开马车帘,她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内心仍旧不能平静。 也是时隔六年,她才回到姜府,这里一花一木一楼一阁都印刻在她的骨子里。仆人们都高兴地迎接她,好茶、点心、水果摆满了桌子。 没坐多大会,姜家父子俩便回来了,一听她来了,竟是一路小跑过来。 望着清瘦精硕的中年男子,她忍不住喊了声爹,飞奔入怀,那包含思念、委屈、悔恨、绝望又庆幸的情绪,让姜太傅坚持的礼节全部丢到九天之外。 他拍着闺女的肩膀,无奈叹道:“你这丫头都嫁人好几年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怎么不见景堔陪你,难道小两口又闹别扭了? 他比你大,又是百万士兵的将领,哪会跟你一个小丫头置气,肯定是你无理取闹了吧?人家刚回来几天,你就不能尝试着好好跟他相处。说起来,整个京城,也很少有哪个儿郎能比他优秀的,你得知足。” 遇到闺女,在朝中以冷面着称的太傅,还不是化身老妈子句句叮嘱着。 姜舒晴咧着嘴直点头,“我这次可真没跟他闹,只是人家一天到晚都不着家,我跟谁相处?” “怎么回事?”父子俩都瞪着眼不满地问道。 “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啊?就他那稀罕我的劲,估摸是怕我生气,躲着呢。”姜舒晴也想明白了,不可能自己重生了,他对她的执着就能变得浅淡。“咱今儿个不说他,我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爹和哥哥总不能吝啬地连午饭都不管我吧?” 俩男人连连摆手,吩咐下去让厨房整治一桌子小姐喜欢吃的饭菜。 三人坐在葡萄藤下,姜舒晴拉着姜父下围棋。 “你个臭棋篓子还下围棋,别到时候被爹杀得片甲不留哭鼻子。”姜子谦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偷偷帮着她一起对战老爹。 岁月静好,她前世无数次想再跟爹和哥哥下一次围棋,像他们对自己期待的那样,当个贤淑的女子。 在娘家消磨了一天的时间,姜家父子俩明面上嫌弃地赶她回家,却巴巴将人送到大门口,细细叮嘱着。 等姜舒晴真的不耐烦地放下帘子催促车夫抓紧离开,景堔才骑着一匹黝黑的马匹悄无声息地出现,冲岳丈和大舅子拱手行礼,护送在一侧。 姜舒晴心似有感应,掀开帘子探头往后看去,果然对上男子深邃的眸子。她瞪了他一眼,“还不上来。” 景堔愣了下,连忙飞身下马,几步窜上马车,拘谨地靠着车门坐着。“你回娘家怎么不跟我说声?我三年离家未归,理应随着晴晴拜访岳丈和大舅子一番。” 她冷笑声:“景三少话说得漂亮,我倒是能寻到您人啊。” 景堔一时间摸不清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挠着头讪讪笑下。 姜舒晴脸色不变,闭上眼靠着车壁假寐。之前景堔对她确实时时刻刻哄着,可年少不经事的她越被人哄着越得劲,折腾得人不得不保持她所规定的距离。那几乎是恨不得相见的那种。 人家被自己折磨怕了,可不就远远呆着不敢轻易上前。 而她此刻芯子已经换了,虽然不排斥他,但也做不到厚着脸皮贴上去。只能继续生闷气,暗骂他呆头呆脑。 一直到了家里,她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景堔紧抿着唇瓣,望着前面走路都婀娜多姿的身影,一切又回到了之前,他松了口气,但心里涌着无奈。 “站住,你要去哪里?” 见他脚步不停地往书房走去,她眼睛含着水色问。 “我,我去拿点东西。”他突然求生欲强烈,扯了个理由。 “你如果对我有意见,扔给我一纸休书便是,何必扯些应付人的理由?我到底嫁给的是你,还是景家?”说起话来,姜舒晴也是满腹委屈。 景堔见状连忙将下人们遣得远远地,“你这话怎么说?我对谁有意见也不会对你有意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是主动向皇上求娶的你。” “你只是看上我的颜色,却并不一定喜欢我这个人。你一走就是三年,几封书信就算是给我的交代吗?”她拿起手边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掷,“我也是个普通女人,也希望得到夫君的怜爱和陪伴。是,刚开始我是抗拒结婚,可这已经成为事实,更改不得。你,你就不能,不能多点耐心吗?其实我很好哄的……” 说着她的泪哗哗地往下流着,“我不要什么大富大贵,我也没比人家多一张嘴多几丈高,能吃多少东西、能穿多少呢?你保家卫国,我也不阻碍你,只是你也是个男人,是个丈夫,就,就不能兼顾我一下?” 景堔心疼得紧,觉得她每一颗泪都灼烫着他的心。上前一步,将人揽入怀里,这算是俩人洞房后他第一次霸道。 “跟我去边关吧,”他贪婪地嗅着她的发丝,坚定地道:“那里条件虽然艰苦,却比京都自在得多,没有那么多规矩约束,也不需要被人日日盯梢。” 俩人心跳得很快,她哼着:“你怎又知我愿意随你去?” “我不管,就跟你说得般,咱俩结婚了,夫唱妇随,我去边关你若不跟着,三两年才见一次面,我,我受不了。”他耍赖道,“晴晴,人生真得很短暂。”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悔(终) “我在边关见多了生离死别,有得时候出战前人还笑着跟你开玩笑,同你一道吃饭,一碗白开水当酒水敬洒故乡,等回来后,已经真得成为一副冷冰冰的尸首。 晴晴,我自从跟你结婚后,就害怕自己成为其中一个人。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跑步练拳,吃饭也是可个劲地吃。我只想让自己变得壮实、有力,在战场上多几分胜算。 正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战争,每一天对我来说是幸事也是煎熬。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我怕下一次……” 姜舒晴红着脸捂上他的嘴巴,“我不要听你说丧气话。你是夏华国的将军王,是任委国最怯的杀神。你会好好活着的,守着百姓不受任委国的欺辱。 我,我跟你去便是。可你也要答应我,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景堔惊喜得紧,脑袋有些发蒙,可下一刻他便试探着俯首下去,触碰到那娇软,可个劲地纠缠上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不知道思念为何物,沾之上瘾。 这一刻,他用自己全部力气向她倾述自己的深情。 姜舒晴浑身都带着羞怯,可她不允许自己退缩,只是闭上眼任由他百般疼爱,万般怜惜。 他锻炼至极的好身体,全用在折腾她,竟是闹腾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俩人相拥着,享受着难得的亲昵。 他们小声地说话,用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和语气深刻剖析自己,为以后能够继续温馨相处而努力。 一夜没睡,一夜耕耘,景堔依旧精神得很,恋恋不舍在姜舒晴伺候穿戴后,一步三回头地去上朝。 景堔作为皇上跟前的宠臣,夏华国不可或缺的一员悍将,自然站得靠前。一个早朝的时间,他跟个二傻子似的,时不时用那惯常冷硬的脸扯出笑,偶尔还发出点气声,惊得周围人发颤。 皇上也有些拎着心,等下了早朝,赶紧将他召唤到跟前来细细询问。可是他对大臣们的商议有不认同之处。 景堔揉揉脸颊,又恢复到面无表情,轻叹着摇头,高深莫测道:“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不如实地走一圈,切切实实为百姓为国家谋利,为圣上效劳。” 皇上认可地点头,文官看不上武官,是觉得武官粗鄙只用拳头说话;武官看不上文官,觉得文官是光说不练,整天耍嘴皮子。朝堂上的大臣身处高位,还真不了解下面百姓的疾苦,或许让他们尝尝贫困的滋味,就能踏踏实实做事。 皇上大局解读了景堔的话,将人放行,自己找了内阁大臣们商讨出方案,势必让臣子们体验下拼命老百姓的生活。 景堔和姜舒晴夫妻俩蜜里调油几天,京都确实没再发生大事。便跟亲人道别,收拾了东西往边关赶去。 姜舒晴把自己这几日整理出来发家致富的法子和九成的嫁妆托付给哥哥,让他帮着自己找个能人经营着。每年定期往边关押送一定数额的棉衣棉被、药品、粮食、马匹、盔甲等物,哪怕朝廷供应足。她也喜欢多储备些,以防万一。 到了边关,姜舒晴帮他安抚后方,备足物资,也将他的起居打理得妥帖,认真而心诚地当他的妻子。 景堔每日坚持训练,不仅自己如此,还让军营里所有人都如此。日积月累中,将士们身材素质提高许多,精神状态也不错,让邻国的探子瞧了禁不住回去夸大一番。 加上每次邻国在边界进行试探,都吃了败仗而回。 景堔的威名被传得更加神乎其神。 不过邻国新帝角逐有了结果,内乱平定,视线又聚焦在边界。一场摩擦了十数年的战争最终打响,邻国刚出兵,景堔就得到了消息,一番布置后,以少胜多赢得了比赛,果真像是他对姜舒晴说了多少次的话般,把他们狠狠地打回了都城,怂哒哒地递交停战协议,且姿态摆得很低。 邻国的公主从边关送来,想让景堔陪至京都,又或者打着主意嫁给他,用美人计将他争取过来,再图谋边关之事。 这事还没等捅到姜舒晴跟前,便被景堔拦了下来。 他心眼也很小,没陪着公主去京都,还提前给皇上递交了折子,说一定要给公主选个“好”驸马,让她知晓夏国人多么霸道强势。将公主镇压住,再经由她的口传到邻国人耳中,那这场战争才算真正结束。 一味武力镇压只是一时的,攻心方为上策。 这两年中,景堔一直在培养着接班人,从百万将士们中挑选出二十多位小将,精心培训了这么久,虽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他抗衡,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长处,互相钳制,又能一起将夏华国守护得牢牢地。 卸下身上的担子,景家也不再被帝王时刻警惕。 夫妻俩开始四处游玩,看看他们守护的夏华国到底是怎样一个山河壮美。不需要有生命担忧,也不用害怕边关被人攻入,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民众,选了一处景美人朴的城镇居住下来。 小子和闺女们相继报道,热热闹闹地,填满了他杀戮的二十多年寂寥,填满了她荒唐的二十多载凄凉。 这一世他们过得很慢,可岁月依旧不饶人,当俩人头发苍白面对死亡时,哪怕他们做足了心理准备,依然承受不起离别的苦楚,竟是相继不足一天离开了人世。 景堔身上飘出一抹虚影,那人袖子一甩,将从姜舒晴身上飘出的虚影给箍住。 “你执念太深,若不放手,你会一直被困在轮回中,苦苦挣扎,她也将在一次次轮回中同你一起消散于宇宙中。你愿意同她再无交集吗?”突然一个仙衣飘飘的老者长叹口气问道。 那抹虚影扯出抹笑,带着股毁天灭地的疯狂,“修士本就没有回头路,我幸运多了上万的寿命,可如果得不到她,那与天地同寿又有何意义?” 拥有后再失去,总比没有拥有过强。 他得到的太少,唯一的坚持就是她,生生世世只能是她! “痴人但愿你无悔……”老者摇头无奈地消失在原地。 他贪婪地瞧着怀里的人,无悔,她在他便存,她亡他便逝,又何悔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