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走哪都见鬼》 第1章 看文前和我默念： 1、这是糯米努力转型改变平淡文风的作品。 2、披着同人的皮写原创是糯米一贯的风格。 3、男主是李润成这个角色，和李敏镐无关。 4、坑品好，放心跳，求作收，求文收蟹蟹。 ——正文—— 申敏雪觉得重生这种事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既没有厌世自杀（家庭和睦，自小一帆风顺长大，三观端正、积极向上）、也没有奇遇（从路边的老人家手里买到了神奇的玉镯、玉佩等等）。根本就没有重生的契机。 所以说，难道这年头的重生已经是大概率事件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幸好是重生而不是穿越，申敏雪一向对自己的家庭是满意的，要是自己是出啥意外穿越了，老爸老妈该多难受啊。总归这辈子还是对着同样的脸叫爸妈，申敏雪一点压力都没有了。 现在，年方十三，对！十三的申敏雪在重生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学毕业前的模拟考试。 不要以为小学升学考试很容易，这也是正正规规有一次模拟考试的。 网上有一段话是怎么说来的？ “高中时，我能做三角函数，会解多元高次方程，能背出师表，虽然英语不好，但也知道eitheror和r的区别，知道辛亥革/命的意义，可以画出大气环流图；再往前，我能背化学元素表，知道氧化还原反应和酒精的分子式，看得懂电路图，知道牛顿三大定律，了解界门纲目科属种；就算是小学，我还会区分前后鼻音、整体认读和多音字，会简单的奥数，能做劳技手工，会蜡笔画水粉画……现在，我就是个文盲！” 上午九点半，“前博士”申敏雪坐在课桌前边转笔边看着：“光明小学购买图书共花费3629元，用大写数字表示正确的是，1叁仟陆佰贰拾玖元；2叁仟陆百贰拾玖元。” 哦，这样的题目不难，当然不难。 但是却充满了小陷阱。 成年人的内里让申敏雪在阅读题目的时候多了几分小孩子所不会有的敷衍。 就好像是明知道这是用牛刀杀鸡，自然而然就懒得去磨刀了。可是殊不知不磨牛刀，鸡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整体来说，重生回到一场语文模拟考试的考场上，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申敏雪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试卷都写完了，尤其是作文部分，还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字数——她隐约有印象的就是，从前老师说过，作文字数超过要求太多，也是丢分的事情。 敏雪尽量让自己的笔迹看起来显得不要太草，工工整整地在卷面上书写。尽管这样，她的速度也比周围名副其实的小学生快了很多。 今天一整天都是考试，当然，只有三门：语文、数学和常识。满分都是一百分。 敏雪估计自己考的不会太难看，但是要和从前拔尖的成绩相比，估计还是有点距离——也许不久之后班主任就会打电话和自己爸妈“谈一谈”了。 不过即便这是小时候最怕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觉得完全不在乎，果然是老黄瓜了，胆儿也肥了。 结束三场不在状态的考试，她背着书包举着班牌，带队走出校门——没错了，重生前的申敏雪品学兼优，还有一个在光明小学当校长的爷爷。 自然就是老师眼里的好助手、同学眼里的好班长。享有每天出操整队、上下课喊起立、放学带队等等等的特权。尽管现在看来，这样的各种小权利是这么的可笑，颇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可是那时候，这些权利几乎是所有小学生的梦想。 多么单纯且容易满足的世界呀。 申敏雪在内心感叹。 刚赞叹完世界的美好，她就听到后世人贩子必备用语。 “小妹妹，叔叔带你去买糖吃呀。”一个黏腻猥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敏雪瞪大眼睛：贼胆包天呀，小学门口都是接孩子放学的家长，猥琐男居然胆敢这么直接地骗小孩子。 再接下来的一幕，就颠覆了申敏雪作为无神论者的人生观。 一个肤色惨白且身形肥硕的中年男子，身着黑色大衣，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对着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低年级小姑娘絮絮叨叨。 而那个小姑娘好似根本没注意到半蹲着身子的中年男子，反而是甩着羊角辫奔向门口的人：“爷爷，我在这里。” 紧接着，就看到那个试图勾搭小姑娘的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把棒棒糖放进大衣口袋里，幽幽地说：“真没意思。” 他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着套装的削瘦女人，带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就很像老师。 黑框眼镜的女人嗤笑一声：“还不放弃你做人时候的那些‘小兴趣’？” “看到可爱的小姑娘就想逗一逗你也要管？甄老师，你管得太宽了。还在这里试图回味你作为园丁教书育人的成就感？”中年男子反口嘲讽。 两人斗嘴的话语申敏雪没有再仔细听下去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羊角辫小女孩无视中年男子的干扰，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奔向家长的画面回放。 这！这！这！ 绝壁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低年级小妹妹有什么异能，凭借申敏雪中等偏上的智商推断，奇怪的是那个穿着反季节的中年胖男人，当然，也许还要包括那个忽然出现和男人拌嘴的削瘦女人。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在互联网普及的信息爆炸时代呆了那么多年，就算是女博士也懂时下流行的段子和词汇。再说了，申敏雪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她这是变成二郎神了吗？还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这在小说里固然是牛气哄哄的“金手指”，但是在实际生活中，拥有这样的金手指，却没有足够强大的心里素质，是没有办法好好运用的，甚至都不能正常生活。申敏雪还记得前世看过的各种电视剧，能通阴阳的人前期大部分都是被各式各样的鬼魂吓得屁滚尿流——当然后期各种吊炸天是必然套路。 虽然看电视很带感，觉得主角一开始那样子挺弱的，但是直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申敏雪才知道什么叫做可怕。 未知的就是可怕。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颠覆了从前三十多年人生观的大事件。更别提刚回来，以为考试就是自己面前最大问题的申敏雪，忽然发现这两个异类站在自己领队要走的必经路上。 尽管已经是六月初了，她还是感觉到靠近这两个鬼身边那种阴寒的气息，让人禁不住从骨子里打颤。可是她没有办法避开，因为校门口有用白油漆涂好了笔直的线路，所有班级出校门的时候，必须由班长带着保持队形往外走，不然会扣班级考评分。 坚持住，要镇定。申敏雪一直暗示自己：刚才那个羊角辫妹子都能直接从男鬼身体里穿过去，自己也不能怯场。再说了，他们俩不知道你能看见他们，要镇定。不想被家长、老师、同学当做神经病的话，就要保持镇定！ 心理暗示确实还是有用的，敏雪也撑着不抬头往那两个非人类那边看，谢天谢地自己现在才一米五不到，不用直面两个鬼魂的脸。 ——难怪他们肤白衣黑！感情自己看到的鬼魂都是黑白状态的。 一身工作西服套装，裙子过膝盖的削瘦女人和猥琐的肥胖中年男人一直在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到了后来，语言上的争锋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于是他俩情绪激动之下，纷纷露出异样。 男人的身子突然胀大了一倍，本来就肥胖的他更是不堪入目，像是被吹鼓起来的气球。 如果说男人的“变身”是好笑而不是恐怖的话，女人的外貌忽然就变得惊悚起来——好好儿的脑袋变成了被碾碎的头颅，上半部分像是被砸烂的西瓜，白色的脑浆和黑色的血液横流。 女人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一对眼珠子，就像是文玩核桃一样在转圈，场景实在是令人作呕。 他们两个鬼在申敏雪这一队必经的道路上，无法躲避。 敏雪低垂眼皮，抬也不敢抬起来。 当走过两个鬼魂中间的时候，她忍不住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免碰到两个鬼。 即便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脚底下而不乱瞟，她也能看到在女人手里咕噜噜转动的眼珠子——有一颗明显是被挤碎过了的，又被鬼搓吧搓吧，搓成的圆的，和另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不同，它混沌的很，像是黑白橡皮泥混合在一起揉搓起来的丸子。 妈妈，这个世界好危险，我以为重生了就可以做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霸，再学点陶冶情操的小技能做个女神，从此做个白富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可是现实告诉我——太、天、真！地球好危险，让我回火星吧。申敏雪在内心哭号。 ……随着几乎实质化的阴寒之气袭来，敏雪不可避免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的动作幅度太过明显，捏着班牌的手收得死紧死紧，上下牙齿恨恨地咬着舌头——不咬着舌头，也许都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了。 这时候，削瘦的女人不知为何恢复了正常状态，把眼珠子重新安回眼眶。 中年男鬼笑得得意：“怎么了？认输了？”两个鬼斗了好些年，每次都是男鬼落败，今日他以为自己终于占了上风，不禁得意起来，圆鼓鼓的身子恢复成正常的幸好——那也是xl号。 女鬼叹了一口气：“和你这样龌龊的人争吵，有什么意思？这个点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小孩子体弱，眼睛也特别干净，要是沾到我们的气味，就不好了。散了吧。” “还真以为你是当年那个‘最美女教师’？”中年男鬼蠕动了一下嘴巴，悄悄地说。 看到那女鬼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胖男鬼终于还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真麻烦。要不是打不过你，哼，我才不会听你的……” 随着一连串的嘀咕，两个鬼都散去了。 申敏雪觉得自己背上一阵冰凉——刚才一定出了很多的冷汗！ 放松下来的她觉得两个胳膊真是绷得好酸。短短几十米的路程，硬是走出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可是最后那个胖男鬼说的话，倒是让她想起来，五年前，光明小学门口有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肇事司机系醉驾，驾驶着红旗牌轿车冲向放学的小学生。眼见惨案就要发生，值周的女教师冲向吓傻的小朋友，推开孩子，自己却命丧车轮下。之后新闻报道纷纷称赞其为“最美女教师”。 也许、大约、就是今日见到的这个女鬼？ 这么看来，就算是从人变成了鬼，其中最重要的品性还是没有改变。 女教师还是记得不要在校门口逗留太久，以免对小学生的身体造成坏影响。 申敏雪有些唏嘘。 第2章 唏嘘完毕，就算知道鬼并不是全部都是凶神恶煞的，而是和人一样有好坏，那又怎么样？难道品性好的鬼就不吓人了吗？ no、no、no！ 吓人不吓人，还是得看他们最后的“死相”。 申敏雪从刚才见过的两个鬼“变身”这点来猜测，鬼魂平日里维持的相貌，应该是他们生前最平常的状态，而情绪激动或者愤怒的时候会催动阴气，显露出死亡时的样貌。 当然，这仅仅是申敏雪一厢情愿的判断，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还需要考证。 考证？ 考证个毛线球！ 此时的她恨不得自己没有这样的重生福利。毕竟神神怪怪的事情对于胆子不大的申敏雪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跟在她身后的同学们倒是都没有发现班长的异样——是啊，才十二三岁的小孩，能有多敏锐？申敏雪走在最前头，同学们只能看见班长的后背。她有什么不对劲的神色，发现不了才是正常的。 申敏雪的家距离光明小学很近，目测就是五百米不到的直线距离。而往日不到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今日显得特别漫长。 她几乎是神经质地低头走到家——完完全全地目不斜视，只看脚下，生怕看到路边什么不美好的‘东西’。幸好，貌似这年头想要看见鬼魂，比在路上找垃圾桶要难得多了。 此时的申敏雪并不知道，人死之后往往在人间逗留不了多久，就要往地府赶去——毕竟人鬼殊途，逗留人间久了，阳气侵蚀鬼魂，极容易魂飞魄散。那些长期徘徊在人世间的，都是有着一份执念的魂魄。 到家之后，申妈妈还没有回来，她是光明中学的语文老师，今年也是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中学的放学时间自然是比小学要晚的。 而申爸爸则是兜着围裙在厨房里择菜——申爸爸是光明高中的体育老师。 ——咳咳，申家一大家子都在教育系统之内，可以说，申敏雪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家人的视线范围内读书。 申奶奶是幼儿园园长。 申爷爷是光明小学校长。 如今的申敏雪正是即将脱离爷爷的管束、于两个月后投奔申妈妈的怀抱，不出意外，三年后再在申爸爸的眼皮子度过三年高中。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太天真！ 在那并不遥远的z大，还有申叔叔——他今年刚博士毕业，留校任教了。 呵、呵、哒，未来很美好，不是吗？申敏雪想到上辈子一个（胆敢）给她写情书的小男生都没有，不禁悲从中来：我的青春呀！ 扯远了。 在择菜的申爸爸看到女儿回来了，笑眯眯地说：“快去洗手，我给你买了西瓜，桌子上放着呢。” 申爸爸是个心宽体不胖的帅叔叔，当然，若干年后是帅老叔/伯？反正他属于慈父类型，看到女儿回家，也不开口问她模拟考试感觉怎么样——再说了，作为高中的体育老师，小学模拟考在他眼里，和高中的各类考试比起来，就是毛毛雨，自己女儿从小到大都没跌出前年级五名，压根不需要在意。 申敏雪看到穿着维尼熊围裙的申爸爸，阳刚健气（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才觉得有了安全感，点点头说：“西瓜、西瓜，我要吃西瓜喽。” 毕竟是两辈子的亲父女，就算平白无故小了十几二十岁，申敏雪对着申爸爸还是十分亲昵，完全不需要装，就摆出一副自然而亲昵的态度。 等到申爸爸铿铿锵锵地做好晚饭，申敏雪已经吃掉了两块西瓜了——压惊！ 申妈妈卡着最后一道菜出锅的时间到家。 和申爸爸不同的是，申妈妈一回来就问：“小雪，今天考试难不难？没有提早交卷吧？写完之后有没有仔细检查？” 三个问题，就把刚吃了西瓜压惊的申敏雪问得哑口无言。 考试不难、没有提早交卷、检查？检查是什么东西？努力用正楷的笔迹写完试卷，其余时间她都在发呆整理思维好吗？ 可是总不能告诉妈妈：“我一直在思考时间和空间的问题，关于霍金的《时间简史》里说的时间收缩和膨胀的问题与我重生之间的必然性、偶然性的辩证探讨……” 拜托，现在还是2002年，《时间简史》要等到明年才出版好吗？ 以上是申敏雪内心咆哮体。 当然她还是微微抬头，以申妈妈平日要求的、得体的、端庄的淑女态度回答申妈妈：“今天觉得昏昏沉沉的，可能考得不太好……” 申爸爸一听，脱下围裙就一把按在了自己女儿的额头上，边测体温边说：“宝贝儿不舒服了？怎么回来的时候不告诉爸爸。哟，真有点发热。是不是中暑了？” 申妈妈并不是只顾着女儿成绩不关心女儿身体的人，闻言也有些紧张，上前摸了一把女儿的脖子，摸到一手冷汗：“头昏吗？有没有想呕吐？” 申敏雪看着围着自己嘘寒问暖的父母，忽然觉得重生回来，能重温这些小时候的自己所不会在意到的、父母对自己的关爱，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要是能够忽略那个坑爹的金手指就更好了。 最终申敏雪还是没有去医院——相信这是中国大地上很正常的情况，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些常备药，比如说感冒药、止泻药、消食片以及藿香正气水等等。 也许在有些国家的人看来，吃药是一件严谨的事情，但是千百年来的中国人就是这样，有什么小毛病，先自己给自己弄点药吃一吃，各地也有不同的神秘土方子。 你不能批判这样的做法不好，因为这是绝对多数人都会采用的方式。 吃错药的概率也许挺大，但是这类非处方药的副作用很小；或者说有副作用大的，碰巧遇到过敏体质，那就是那个人倒霉。此不赘述国人的吃药习惯。 反正，申敏雪明知道自己没有中暑，但是眼见爸妈翻箱倒柜，找来体温表，又拿出药箱子，两人都是担忧的神色。于是她仍旧在父母担忧的眼神中喝下一瓶难喝无比的藿香正气水：亏自己以前还以为这是藿香正“汽”水！ 因为嘴里苦苦的，申敏雪的食欲都没有了，她绝对不承认是被两块西瓜撑饱了。吃完重生后和家人坐在一起的第一餐晚饭，她有些感慨：当自己住校了、工作了之后，好像就越来越没有时间陪爸妈一起吃饭了。唉，如今的帅叔叔二十年后也变成了帅老伯，更别提气质优雅的妈妈到了更年期那对自己催婚的恐怖样子…… 吃完幸福而又忧伤的一顿饭，申妈妈打开电视让女儿放松一下。 看着《少年xxx》里略微有些圆润的小正太，再想想长大后的某童星，申敏雪觉得：时间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虽然对于她来说，这是一部很老的电视剧了，可是申敏雪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申妈妈看到女儿看了两集电视，面色比刚回来的时候红润多了，刚准备履行“严母”的职责，让女儿洗漱去。还没开口，就看到自己女儿——平时恨不得多看几眼电视的小雪自觉地把频道调到了晚间新闻，，将遥控器交给自己，然后起身说：“妈，我去洗洗睡了。” 恩，申妈妈虽然心里很宽慰，脸上还是一副“算你乖”的表情：“恩，早点睡。” ……………… 洗漱完毕。 申敏雪躺在席梦思上，按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电子表发出幽幽的荧光蓝色——21:00 好早呀。 昨晚这个时候自己在干嘛？在做工作报表！一直到了十二点，觉得有些饿了，去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康师傅红烧牛肉味儿的，加了番茄、鸡蛋和生菜。 吃完都快一点了。然后？ 然后因为太困了，没刷牙、洗脸、摘隐形眼镜就睡了过去。 难道就是重生的原因吗？一包红烧牛肉面引发的重生？搞siao吧？ 申敏雪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而是开始考虑自己那能见鬼的技能——真是见鬼的技能呀！她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的她勉强算是个学霸，虽然不是“以学习为乐趣”的学神，而是“以学习为任务”的那种——后天型学霸。后天型学霸和先天型学神最重要的区别就是，没有足够的天分，便是要用足够的努力去弥补。 申敏雪不怕吃苦，从内到外都乖巧懂事，只是内心压抑着一些些小叛逆的她从很小就被灌输了“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念头——谁让她出身在教师之家呢。虽然后来出了社会，觉得这句话并不是那么绝对，但是良好的学习能力和学习习惯确实令申敏雪受益匪浅。 今天白天只是在重生这个大事件的冲击下没有回神，然后立即见到了灵异的一幕、可怕的变身一幕，申敏雪心里的弦绷得太紧了。相信只要是个正常人，受到这么大的冲击，都会被吓到。 躺在薄被里的申敏雪比白天要冷静得多：生活就像被xx，当你不能反抗的时候，那就好好享受吧。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重生一次，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见到鬼魂， 既然重生了，为什么不好好生活，完善上辈子不完美的地方？ 既然能见鬼，为什么要逃避、恐惧，没准这样的技能日后在生活中是很好的助力。 你看，女人能承受生孩子那样被分类为“痛楚之最”的伤痛，从前的女博士申敏雪，作为兼具了女人生理特征和被社会人士归类为第三性别（女博士）心里特征的她，在忐忑之后，开始接受了见鬼的能力。 于是，申敏雪放在被子里的右手手指往左手手心点点，这时她思考时候的小动作：面对未知，不要恐惧，要正视。申敏雪，你都触碰不到它们，它们也触碰不到你，不必害怕鬼魂会给你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下次见到那个女教师，可以找机会攀谈——当然，在这之前也要去翻一翻以前的报纸，看看五年前那个车祸事故的新闻才是。 做完心理暗示，申敏雪安心地睡了，现在她完全是遵循着13岁小女生的作息，早睡早起。 ……………… 你妹哟！ 人生观每天都被冲击这样真的好吗？ 吃完申妈妈早起做的白粥荷包蛋营养早餐，申敏雪背着书包上学堂。 昨天短短五百米是什么幺蛾子都没有，可是今天就不同了。 第3章 你妹哟！ 人生观每天都被冲击，这样真的好吗？ 昨天还是平平淡淡的一段路，今天就多了一个富态的老奶奶在徘徊。 要说看到胖乎乎的老奶奶也不是稀奇的事情，这一片都算是学区房了——当然是日后的新名词。经常在早上能看到送孙子/孙女/外孙去学校的老人家。不过这个胖乎乎的老奶奶和别人不同，她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飘的，特别轻盈，和她圆润的身姿一点也不相称。 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申敏雪已经不像昨天第一次见鬼时候那么惊恐了——Σ(°△°|||)|； 也许是昨晚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她要以克服艰难险阻的态度面对“人参”——╮(￣▽￣)╭； 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胖奶奶一点也不恐怖，相反地，还有些逗——(≧▽≦)y 但凡是学校的附近，都会有很多的小卖店，有的是摆着各种精致、小巧的文具；有的则是经营各种小吃：汤包、煎饺、炒粉、粢饭…… 这个社会节奏太快，并不是所有人家里都会替孩子准备早饭的——再说了，小孩子们完全不觉得家里做的白粥、面条有什么好吃的，即便是家里做了早饭，他们也经常会带着一两块钱来校门口小吃店买点好吃的。 光明小学的校门口有一家*蛋煎饼的小摊子，最普通的、只加鸡蛋的煎饼一块五毛钱——配着榨菜粒、萝卜干丁、雪菜、土豆丝、甜面酱，喷香！想要油条需要再加五毛钱，想要火腿肠同样也要加五毛。是附近学生和大人都最喜欢吃的早点之一，每天早上，这个鸡蛋煎饼的摊子前面往往都是排了很长的队伍。 那个胖奶奶穿着老年人最常穿的短袖花衬衫，小碎花的——因为只能看到黑白，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碎花颜色。 她在鸡蛋煎饼摊子前徘徊——确切地说，她应该是排队。咯吱窝下面夹着一个小小的布钱包，一副“今天买鸡蛋煎饼的人怎么这么没素质”的暴躁脸。 当然生气了！胖奶奶自认为好好地在排队，可是却不断地被人插队，大家都好像看不见她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挤到她前头去！ 胖奶奶瞪了插她队的小年轻好几眼，决定自己也往前头跑去，她胖乎乎的身子今天特别的灵活，挤到正在摊煎饼的老板面前说：“给我一个煎饼，要放两根火腿肠，加甜酱不要辣，还有，土豆丝多一点啊。” 可是老板一直不搭理她。 胖奶奶努努嘴巴，不开心地说：“我孙子上学要迟到了，老板快点做一个，我可是先到的。” 老板还是置若罔闻，把铁板上刚做好的煎饼给了老人家身后的小年青。 胖奶奶伸手到布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块钱：“快点，明明是我先在排队的，怎么你给不排队的人做好了，还不做我要的那份！” 此时一阵风吹来，胖奶奶手里的五块钱被风吹走了。 眼见纸币要掉到摊煎饼的铁板上，胖奶奶慌忙伸手去抓。可是纸币脱离老人家手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见鬼了！”胖奶奶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好端端的五块钱怎么就不见了？”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十块钱，递给老板。 可是哪怕她几乎把伸出去的手戳到了老板的面前，卖鸡蛋煎饼的老板依旧是无动于衷——哦，不，他动了一下，老板他转头拿起挂在摊子上的白毛巾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喷嚏。 胖奶奶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放佛都没有看见自己，横冲直撞碰到了自己也不觉得疼。 老人家把手里的十块钱再次松开，发现这张纸币又消失了。 看到路上背着书包往光明小学走去的学生，胖奶奶愣住了。她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特质“慢”，慢吞吞地伸手朝滚烫的铁板摸过去：没有预料中的滚烫气息，她的手掌穿过了铁板。 这一幕在申敏雪的眼里，就好像是电视特效一样。 但是这时候她完全不觉得恐怖或者神奇了：鬼魂嘛，看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胖奶奶还挺二哒。 胖奶奶把手缩回来，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终于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着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包容与慈悲，看着来来往往赶着上班上学的、鲜活的生命，最后身形渐渐消散，直至无影无踪。 一切不过是五六分钟之内的事情。 申敏雪想想老人家消散之前释然的笑容，伸手提了一下往下滑的双肩书包，继续往学校走去。 上辈子没有重生、没有异能，自己照样一路遂顺地读完博士，这辈子再怎么样也不会过得比从前要差。不是吗？ 重生=更接近人生巅峰； 异能=更广阔星辰大海； 学霸and女博士申敏雪从来不是逃避现状的人。 第一个要面对的现状就是—— 她模拟考试的成绩果然不够理想。班主任自然是把成绩告诉了申敏雪的父母——还有光明小学的校长，申爷爷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了。幸好因为申爸爸、申妈妈先入为主地以为女儿那天中暑了，状态不好，并不忍心出言责怪。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小学的学习对于申敏雪来说，其实一点难度都没有，那薄薄几本《语文》、《数学》、《常识》、《思想品德》和《英语》只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就可以掌握下来。因为那些题目根本就不难，只是要注意答题方式和套路罢了。 于是申敏雪除了模拟考试发挥失常之外，很快又回到了尖子生的行列里。并且比以前更优秀——原先的她聪明确实是有的、努力也是有的，但是总是免不了粗心，现在却是在答题方面如同教材的标准答案一般，分起了一二三四，有条不紊、面面俱到。 班主任看在眼里，觉得上一回申敏雪果然是发挥失常了——成绩波动嘛，很正常，如今申敏雪的成绩更进一步，说不定就是被上次的失手给刺激的。看来偶尔发挥失常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很快到了六月底，小学和初中是九年义务教育制度，所以就算小学生们考得很烂也不会没有学校收录——小学和初中都是按照户口的片区划分的。不过升学成绩会和初中的分班有关系。 虽然上头明令禁止搞快班、慢班，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反正家长和学校都是希望把学生做一做分类，让好的更好，不要让不好的带坏了好的。 从前申敏雪就是重点班，这辈子自然不会比从前差。 让申爸爸和申妈妈高兴的是，他们的女儿毕业考拿到的还是全市最高分：299分！ 这年头吧，还没有开始流行满分作文，再好的作文都会被意思意思地扣一点，申敏雪唯一被扣的一分，就是作文分了。 因为这事儿，就连申爷爷都乐呵了好几天。毕竟小学毕业考的阅卷也是糊名制的，改卷子老师可不像平时学校测验一样，带着主观看法去给自己孙女阅卷。这说明自己孙女儿是真的优秀！ 申爷爷是个矮胖的小老头，整天笑眯眯的，小学的学生都不怕他，觉得他是和蔼的好校长，反而认为那个精瘦，留着地中海发型的男教导主任太凶了，不像个好人！恩，孩子们就是这么以貌取人。 于是校长+爷爷双重身份的申老头儿在孙女儿成绩刚出来，就把大儿子一家提溜到自己分到的教师公寓楼里（申家人几乎住的都是分配的教师公寓楼，住得倒是挺近，就在隔壁小区。对于这样的距离，申奶奶和申妈妈这一对婆媳都觉得很满意），好好地吃了一顿。 ………… 小学毕业倒不至于摆什么谢师宴。不过申敏雪他们班里成绩不错的那几个孩子都很一致地用零花钱或者自己动手，给几个老师制作了礼物。 申敏雪作为班长，要是什么都不表示，未免令人觉得不懂事。于是小萝莉去挑了几张精致的贺卡和一些沙漏、风铃之类的小礼物，工工整整地在贺卡里写上感谢老师的话语，送给教自己六年的几位老师。 除此之外，申敏雪还看见地方的点歌台里有人给光明小学的校长——也就是她爷爷，和教师们点歌表示感激。这个在当时还是很洋气的做法，好像点一首歌是要五十块？ 经过盘点，花钱去点歌的家长还真不少。申敏雪在心里头想着：为了孩子，家长们也是蛮舍得的。五十块钱买一首不能吃不能喝的歌。 没等她赞叹完那些土豪家长的傻气做法，次日就在申爸爸兴奋的眼神中，看到地方点歌台连着放了两首歌，滚动字幕写着：“热烈祝贺光明小学申敏雪小朋友在小学毕业考中取得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叔叔” 没错，远在大学任教的申叔叔因为才开始工作，暑假要值班，并不能马上赶回来，于是一贯疼爱敏雪的他托在电视台上班的老同学就去点歌，内部价，五折。还特意告诉哥哥嫂子，在哪一天的几点钟打开电视机。 申爸爸虽然觉得自己弟弟是乱花钱，不过心里终究还是有几分得意：嘿嘿，女儿真是棒棒哒，我虽然没有读书的头脑，只能做体育老师，可是我女儿的智商，绝对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呐。 不过全家都在教育系统内的申家人比一般的家长更为理智，申敏雪一次考得好并不让他们得意，反而担心敏雪会骄傲自满，在暑假里不愿意预习初中的课程。 可是这一回，申敏雪让大家刮目相看，原先略微有一些傲气和娇气的她居然一点得意的样子都没有——事实是她觉得碾压了一众小学生拿到第一，真的很不好意思。可是在家里人眼里，就是小姑娘终于开始懂事了！ 对此，申爸爸和申妈妈给予了女儿更多的自主时间，并且还开始各种督促申敏雪加强课外活动，争取有好成绩的同时，也要有健康的体魄。 申敏雪因为不觉得拿了一个小学毕业的第一名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所以才更加有压力，实实在在地去预习初中课程了，因为都是学习过的知识，对着教参梳理完树形图之后，申敏雪很快就把申妈妈给她的初一上学期课本看完了。 合上书本。 看着申爷爷叫申爸爸拿回来的护眼台灯，她终于想到了重生之后的自己和前世有了不同的地方。 第4章 这还是发出冷光的护眼台灯提醒了申敏雪。 从前的这时候，她应该已经戴起眼镜，成为光荣的四眼田鸡中的一员了。 也是因为当时坐在教室“中心地段、黄金位置”的她觉得有时候看黑板会有些模糊。于是课间，班主任带她去做了验光，这才发现申敏雪是“鸳鸯眼”：右眼远视三百度，而近视的左边眼睛也已经达到了三百度。 班主任当时也比较惊讶，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了申妈妈。申妈妈立马带着申敏雪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一通捯饬之后，医生很正经严肃又吓人地说：“小姑娘两只眼睛视力相差太大了，在成像方面有问题，不可以掉以轻心，一定要好好矫正。” 于是申敏雪就开始佩戴眼镜，给心灵的窗户按上玻璃，直到重生之前她也没去做视力矫正手术。 那么问题来了，这辈子的申敏雪还需要戴眼镜吗？根据她本人的生理直观感受，目前是完全没有出现视线不清的情况。在家里对着测视力的表看看，也觉得两只眼睛都是棒棒哒。 所以，重生之后，近视和远视都没有了？ 申敏雪抽空去了眼镜店做了一次验光，发现自己原本略奇葩的视力情况果然不存在了。 从前信仰唯物主义的女博士，本是不相信神怪之事的，可是重生和见鬼这两条就足以让她的人生观重组。 无论如何，这辈子不近视了，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戴眼镜是一件麻烦又不美观的事情。往更深层次的说，申敏雪觉得自己能见鬼的异能也许还是托了从前鸳鸯眼的“福气”。 福气，呵呵哒。 这是申敏雪阿q的想法。 在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和第二天就见到了三个鬼魂，虽然有惊恐，但是也让她对从前未知的世界略略有了了解。女博士的学习能力、分析能力不是吹的，至少就这么短短两次的碰面，她对盘桓人世间的鬼魂就不是一无所知了。 那个想要买鸡蛋煎饼的老奶奶有个孙子在光明小学上学，老奶奶不喜欢城里的生活，便没有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一个人生活在乡下。年纪大了，在睡梦中离世，是无疾而终，一点痛苦都没有经历（次日天明才被来串门的妇女发现，老人家含笑躺在床板上的）。于是她一开始都没发觉自己已经不是人了。老人家挂念孙子，魂魄便往城里飞来，想要给孙子买早饭——那是因为每回老人家来城里，都要给大乖孙子变着法子做各种的好吃的，做不来的就买买买。 为啥申敏雪知道这些？时间回到小学毕业考之前—— 这事儿是申妈妈和申爸爸叨叨的时候，申敏雪听到的——恩，作为重生人士，听觉什么的变得敏锐根本就不是什么逆天的技能。 虽然申妈妈是知识分子、语文老师，可是本质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女，喜欢说家长里短的——说着说着就拐到了空巢老人这个问题上了。申妈妈叹气：“说起来小雪也好久没去她外婆家了。” 申爸爸很有眼色地点头：“等小雪考试结束了，再凑你不值班的时候，咱们就带小雪回去住几天。” ………… 等到六月底，申妈妈带的毕业班成绩也出来了，上了重点高中的人数还挺多，于是奖金也是蛮可观的。在忙完一系列假期工作之后，申妈妈终于结束值班。 此时是七月中旬。 申敏雪一家三口收拾了东西回镇上去。 申妈妈的娘家距离城里不远，大巴一个小时就到了——这还是一路上客、下客的速度，若是直达，肯定更快。 这年头空调大巴还是很少，城乡巴士自然没有配置这么高大上的硬件。还好申家三口是一大早出发的，太阳也没升起来，开着窗户，凉风习习。 等到了镇上也不过八点半。 车站外面也有摆着泡沫箱卖冷饮冰棍的摊子。 申爸爸是大男人，火气旺，下车已经出了一身汗，他舔舔嘴唇就说：“我去买几杯白凉粉。” 申妈妈嗔怪：“再搭个小三轮就到家了，我妈肯定煮了绿豆汤。”话虽如此，可是看到满头大汗的丈夫和小脸通红的女儿，申妈妈还是嘱咐了一句：“给小雪的那份不要加冰块。” “知道啦。”申爸爸开心地去买零嘴了。 申敏雪以成年人的思维看着爸妈互动，心想：这就是秀恩爱吧？秀恩爱吧？从前自己都没发现呀！ 撑着遮阳伞卖冷饮的摊子有三四个，申爸爸挑着一个有七八十岁的老奶奶那里走去：“甄奶奶，三杯白凉粉，两杯不要冰块。” 看来老爸还是这里的老熟客。 申敏雪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每次来外婆家，都能看到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奶奶，夏天卖凉粉，冬天卖茶叶蛋和煮玉米、煮香干，撒了红辣椒的香干特别鲜嫩，那滋味，想想就要流口水。 不过等到自己初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在车站旁见到这个老奶奶了。 老奶奶嘴瘪瘪的，看样子牙齿也没几颗了，看到来人是老沈家的女婿（申妈妈姓沈），咧嘴笑了：“陪阿芳回娘家呀？” “是呀，城里太热了，还是镇子上凉快。” 老奶奶年纪虽然大，可是手一点也不哆嗦，利落地打好三杯白凉粉：“这是我请小囡囡吃的。不收钱。老沈说小囡囡考了个女状元呀。了不得！” 申爸爸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想着照顾老人家的生意才来买冷饮的，可是甄奶奶反而要送给自家人吃，这真是！ 申爸爸手里捏着钱，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最后申家三口还是拗不过老奶奶，申妈妈叫自己女儿给老太奶奶道谢。 申敏雪乖巧地谢过慈祥的老太奶奶。 申家人转身欲走，申敏雪在老太奶奶身边看到了从前有一面之缘的最美女教师，她双眼不舍地紧盯着年迈还要出来摆摊的老奶奶，想要伸手提老奶奶擦汗，却又很快缩回来，生怕自己带着的阴寒之气伤害到本就日薄西山、阳气不足的老人——对了，那个捐躯的女老师姓甄，这个姓氏并不算常见，如果没猜错，从年纪上来说，老太奶奶应该是她的奶奶。 甄老师不知道刚才离去的一家三口里，那个小姑娘能看到她，她只是很悲伤地看着自己的奶奶拿起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明明泡沫箱子里摆着凉爽可口的白凉粉，可是奶奶却一点也不尝，觉得渴了就喝茶缸里灌来的凉白开，觉得热了就那蒲扇慢慢地扇风。过了古稀的年纪，还要出来摆摊，可见爷爷奶奶的日子真的不宽裕。 为了学生奋不顾身，后悔吗？ 记者没有机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了，她扪心自问：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得知自己就这么死了，留下把自己养大的爷爷奶奶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会不后悔呢？毕竟她也只是普通人罢了，怎么会不后悔呢…… ………… 申爸爸三口两口喝完白凉粉，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你昨天收拾了一些钙片什么的？晚上去甄奶奶家坐坐吧。” “嗯。”简简单单一个字，申妈妈完全赞同丈夫的提议。 申敏雪的外公以前是化工质检部的，算是危险行业的特殊工种，早早就退休了。家里养了一对鹦鹉、一对鹩哥、一只花猫、一只黄狗，另有月季、兰花等等。 农家小院风情十足，一点也不显得土气，反而有几分返璞归真的田园意境。 反而是申外婆，从前是国企的会计，退休之后又被返聘回去继续发光发热。这会儿没到饭点，自然是没在家里。 申外公姓沈，是个瘦瘦的、颇具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早早就知道今天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回来，领着那对花鹦鹉在院子门口走了好久。 鹦鹉一见到申敏雪三人来了，张口就喊：“囡囡来了，欢迎光临。囡囡来了，吃好吃的。” 被拴在一旁的大黄狗也在一个劲儿地摇尾巴，等到申敏雪去拍拍大黄狗的脑袋，它眯着眼睛，摆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大花猫咪咪踩着直线的模特步，婀娜地走过来，很傲娇地挤开大黄，伸出爪子拍了拍申敏雪穿着凉鞋的脚背。 咪咪把爪子都藏在肉垫里，一点也没刮着申敏雪。那小眼神就像是在说：“鱼唇的凡人，孤允许你摸摸我。” 申敏雪将外公养的宠物挨个摸摸拍拍，才被放进门。 申外公啧啧称奇：“小雪来的少，可是家里的小家伙们都记得她勒。快进屋吧，早上你们妈做了绿豆汤，说博文坐大巴过来肯定热坏了。” 申博文，是申爸爸的名字。 第5章 申爸爸申妈妈带着一堆的营养品过来，什么核桃粉、钙片、氨基酸口服液，零零总总一大堆。 外公伸手点点这一堆东西，又对女儿和女婿叹气：“都说了，空手来就好。哪里有回自己家还带这么大包小包的。” 申妈妈把东西一样一样归置好，头也不抬地说：“爸，你不吃，我妈要吃的。” 外公心塞，转头就不对着自己女儿了，改成问女婿：“你们这次来住几天？” 申爸爸刚喝完绿豆汤，舒了一口气说：“云芳下周要值班，说回来住一个星期。” “那行，到时候你们走吧，把囡囡留下就是了。”外公问这话的重点也就是想知道自己宝贝外孙女能陪自己几天。 申妈妈闻言有意见：“小雪还得回家预习功课呢，在爸你这里，你能督促她看书？再说了，她的书也没带来呀。” 申敏雪偷偷笑了，这样的场景，好像每次回外公外婆这边都会发生，粗粗一算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能再次经历感觉真美好。 外公寸步不让：“小路不是有课本吗，让小雪用小路的就是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小路，大名沈路，乃是申敏雪舅舅的儿子，也就是小雪血缘关系上的表哥。他比申敏雪大一岁，也高一个年级，自然是有初一的课本——问题是，申敏雪早就把初一的课本给预习完了呀。 不过此时的申敏雪并没有出言反驳外公。因为预习的时间，随便哪里挤一挤就能安排出来，可是外公呀——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好多年都没有见到了。重生前两年外公病逝，对于此刻的申敏雪来说，确实是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外公了。 最终，申妈妈还是败给了外公。因为外婆回来了，由于申爸爸弃权，不表达意见，所以关于申敏雪在镇上呆多久的问题，外公外婆对战申妈妈，二比一完胜。 吃完中饭，大家都去午睡了。 晚上，舅舅一家也来了外公外婆这边——舅舅的房子就在隔壁。 舅舅子承父业，也是镇子上现在唯一仅存的国企员工（前几年大批国企倒闭或者转了经营方式，化工厂效益一直很好，幸免于难，转成股份制公司，但是还是国字头）。 舅妈精明能干，在化工厂附近开了一个小超市，日子过得挺红火。 表哥沈路白天的时候去同学家里玩了，等到晚饭前才回来。 热热闹闹吃着晚饭。舅妈止不住地夸着申敏雪：“小雪这孩子，从小就会读书，不像我们家小路，非要拿棍子逼着才会读，一放暑假就疯玩疯玩，叫他来店里帮我的忙，连人影都见不着。” 沈路被自己亲妈说的挺没面子：“妈，我这不是去同学家写作业了嘛。” 申爸爸也开口夸回去：“男孩子还是活泼点好，我看小路脑子就是很灵光的，等到开窍了，成绩肯定更上一层楼。” 舅舅、舅妈也被自己妹夫夸得笑盈盈的——妹夫可是高中老师！高中老师都夸自己儿子聪明，自己儿子肯定是聪明的。 哈哈，舅舅舅妈无意中忽略了申爸爸是高中体育老师这回事。 舅妈又举杯：“那也是你和阿芳帮了大忙，把小路塞到光明初中去。要是在镇上的初中读书，这边的升学率，我看不乐观。” 有来有往地吃完晚饭，外婆去洗干净两盆水果，放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大家都在外头纳凉。 闲扯之间，就说起了老甄家。 “甄老叔也是个可怜人。”外公抽出一支香烟，想要点上，可是最后还是闻了闻过过瘾，“六几年开始那事儿了，他们家成分不好，甄老叔自己的腿弄坏了、儿子喝农药去了、儿媳妇跑了，留下一个孙女儿。好不容易等到那事儿结束了，又攒着钱把孙女儿供到大学毕业，眼见是要苦尽甘来，那甄文文又为了救学生被车撞了……” 舅舅点头：“谁说不是呢。人都没了，要奖金和表彰干啥？现在他们家里头就指着老太太摆摊子糊口。唉……” 舅妈也忍不住八卦一句：“听说当年那个司机判了七年？那不是就快被放出来了？” …… 月下闲聊，晚风习习，一夜过去。 次日，沈路就被他亲妈赶到表妹这边，说是一起学习。 他亲妈的原话是：“你要是出了门去，谁知道你是学习还是玩去了？多和小雪学学，乖啊。” 于是沈路挥别了篮球和小伙伴儿们，老老实实带着暑假作业来到他爷爷家里。 宽敞的堂屋里，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看书，另一个小麦色肌肤的少年在郁闷地转笔杆子。 “甲、乙两人分别从a、b两地到c地，甲从a地到c地需3小时，乙从b地到c地需2小时40分，已知a、c两地间距离比b、c两地间距离远10千米，甲比乙每小时多走3千米。 （1）求a、c两地间的距离。 （2）假设ac、bc、ab这三条道路均为直的，试判定a、b两地间距离d的取值范围。”沈路不自觉地把题目念出声儿，越念越烦躁。 等到画满一页的草稿纸，沈路嘟嘟囔囔就想把暑假作业本合上。 刚准备把数学换成语文，沈路就看到自己的小表妹递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罗列了这道题目的两种解法：一种是上半年刚学的设未知数解二元一次方程；另一种是沈路从没听老师说的正假设法（1）。 虽然两种方法不同，但是最后的答案是一样的。 沈路本来就是因为题目绕口才准备先不解这道，现在申敏雪给出了思路和步骤，他自己啪啪算了下来，发现其实这个题目一点也不难。 “小雪，真不愧是全市第一啊。小学根本就没有二元一次方程吧？”沈路和小雪的关系一向都还比较亲昵，他觉得，作为男子汉，不用去嫉妒比自己聪明好学的表妹。相反地，有这么个厉害的表妹，自己脸上也有光不是？ 申敏雪笑笑：“是没学呀，不过我前几天预习了初一课本，看到过类似的题目，所以就会了。” 申敏雪小露一手震撼表哥之后，沈路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股脑儿把之前空着的一些难题拿过来丢给表妹，完全没考虑申敏雪是不是预习到了这部分的知识、会不会解这些题目——自然，申敏雪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所有题目的解题步骤都整整齐齐地写在草稿纸上。 沈路支着二皮脸说：“小雪，你干嘛不直接写在我本子上，这样我就不用再抄一遍啦。” 如果是从前，申敏雪确实会这么做。直接替表哥把作业的难题给写了，毕竟能得到表哥崇拜的眼神，也是一件很能满足虚荣心的事情。可是老黄瓜申敏雪就难免带出了成年人的思维：直接提表哥写了，那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 申敏雪自然不会说这么扫兴的话——十三岁的小姑娘这样说教一点也不可爱好吗？再说了，表哥就快到中二期了，肯定是不爱听说教的。 “我懒得计算了呀，给你写步骤还不够啊？沈路你自己算。”恩，连着两辈子，申敏雪都没有喊沈路哥哥的习惯，更罔论那个黏哒哒的称呼——表哥。 沈路无法，只好把小雪给他的解题步骤全部看了一遍，又计算了一遍，才往作业本上誊抄。 这么一来，这几种类型的题目沈路都有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在一个多月后的开学测验中拿到了一个好名次，倒是意外之喜了。 ………… 申爸爸和申妈妈果然在第二天晚上拎着一些水果和钙片之类的东西去了甄家。 回来之后，他俩的心情倒是稍稍显得沉重了一些，可能是因为甄家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好吧。 但是两家非亲非故，实则也是做不出什么圣母的举动去帮助人家。 一周后，申爸爸申妈妈就先回去了。 第八天的大清早，外公在自己女儿女婿离开后，把申敏雪拿在手里的书一抽：“别看啦，让你哥哥带你出去玩去。整天看书，太辛苦了。” 沈路也被关在家里好多天，确实是想出去玩儿了。 镇子上好玩的东西有不少，蜿蜒的小溪，最深不过到成年人的胸口，浅的地方才到人小腿，是暑假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既能玩水，又能翻螃蟹。 申敏雪闻言，也觉得有些意动，点点头戴上遮阳帽，沈路早早就拿好了塑料桶，看到妹妹还要戴帽子出门，在心里嘀咕：小丫头片子就是爱臭美。 大黄蹦跶蹦跶也想出门去。平时外公外婆怕它散养着要咬人，白天都是用链子锁着的，晚上才放到院子里。 申敏雪看到铁链子都被绷直了，大黄呜呜咽咽地边扑腾边叫着，挺可怜的，就想去把它的链子解开。 沈路连忙阻止：“可别，你一松开链子，大黄就要飞奔出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获得自由的大黄围着自己的小表妹兜了十几二十个圈，乖乖地围着她转，一点要乱跑的意思都没有——凸！沈路心想，我一打开链子，大黄就跑得无影无踪，小雪去开，大黄就这么谄媚。连狗都更喜欢小雪，没天理了。 第6章 还是早上八点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不过气温还不太高。小溪刚送走了一批过来洗衣服的小媳妇、大婶子等等。也有不少年纪不大的小孩在小溪边嘻嘻哈哈地玩耍，等到再过一会儿，到了九点十点钟，溪边的人就会少了很多。 那时候家长们就不允许孩子顶着日头在外头玩了，毕竟容易中暑。 沈路一来，就对着熟悉的少年们相互打了招呼，少年们喊他一起玩儿。 沈路指了指申敏雪，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我要看着我妹呢。” 申敏雪每年也就是寒假暑假来镇子上住一段时间，那几个小少年对着不熟悉的、别人家的、白净小妹妹腼腆笑笑，又不好意思开口喊她一起玩儿。 “有大黄陪着我，我就在浅的地方站站，你和你朋友去玩吧。没事的。”申敏雪很体谅地开口。 沈路斟酌一二，还是没顶住诱惑，他一步三回头地说：“一个小时我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啊，别乱跑，也别和陌生人说话。” 申敏雪被小少年给教育一通，有些好笑地点点头。 目送一群青春活泼的少年奔跑离去，她用沈路带来的小篮子在水里捞来捞去，捞起了指甲盖那么大的小鱼，想着这么小的鱼儿，还不够咪咪塞牙缝的，又把小鱼放回水里。 大黄看着小主人站在水深到膝盖的小溪里玩得痛快，按捺不住地在岸边转来转去，喉咙里还是呜呜咽咽的声音。 申敏雪失笑：“这么壮的身子还装可怜，反差一点也不萌。”边说边捧起一捧的水，往大黄撒去。 大黄被凉凉的溪水一浇，顿时更加兴奋，就像是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小主人的允许一样，扑通一下扎进小溪里去了。 狗狗是会游泳的，姿势还挺逗，那就是狗刨式。 大黄原本蓬松的毛全部都被打湿，真是“落水狗”。 申敏雪在取笑大黄，大黄才不介意小主人的笑话，越是取笑就越说明小主人喜爱自己呀！于是大黄开始更卖力地展现自己的“泳姿”。 看到大黄越发萌呆耍宝的样子，申敏雪笑得直不起腰来。 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申敏雪还是收住了狂笑——毕竟笑得太放肆了，略丢人。 来人是甄家的老太奶奶，她脖子上搭着一块白毛巾，一手提着小板凳和蒲扇，一手提着一个泡沫箱子。想必箱子里就是凉粉和绿豆汤之类的冷饮了。 申敏雪站直身子笑眯眯地和老太奶奶问好。这时候的她已经能够摆出一副完全没看到跟在老太奶奶身后的甄老师的样子了——虽然心里还是略好奇，传说中鬼魂不是怕太阳的吗？ 甄老太奶奶今早起来就觉得有些胸闷，不过是强打着精神帮老头子洗漱完了，服侍着他吃晚饭、去了厕所，才出了门。 泡沫箱里的绿豆汤和凉粉是昨晚半夜里做好的，一同放着的还有两个饭盒的冰块。拎在手里分量挺沉。 老太奶奶听到有小娃娃给自己打招呼，再定睛一看是阿芳的闺女，于是笑眯眯地说：“小囡囡在捞鱼呀？可不要去水深的地方，知道不？” 申敏雪点点头：“老太奶奶放心，我晓得的。我帮您把东西拎过去吧？” “不用不用，还有几步路就到了。囡囡你玩吧。”老太奶奶乐呵呵地拒绝了小娃娃的好意。 她边说话，边往右边侧了侧头，蹭了蹭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把顺着面颊留下来的汗给揩干净了。再次笑笑，迈着小步子往镇头车站走去。 才把注意力转回小溪里的申敏雪只听到哐当一声，刚走出没几步的老太奶奶摔掉了，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连忙把浸在小溪里的双脚套进拖鞋里，踏踏踏地跑向老人家。还在溪水里扑腾的大黄看到小主人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跑过去，也连忙游回岸边，在远处把身上的水都抖干了才往小主人那边奔去。 “老太奶奶？”申敏雪急切呼唤——这可不是后世那个老人摔倒都没人敢去搀扶的年代，再说了，申敏雪电光石火一瞬间就考虑到了各种情形，毅然出手。 老人家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身体的温度很高，应当是中暑了。虽然老太奶奶个子不高，人也挺瘦弱，可仍旧不是单单一个申敏雪就能扶起来的。 黑白状态的甄文文也是一脸焦急，几次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搀扶自己的奶奶，可是几次都落了空。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之前看到爷爷躺在床上，因为天气变化，双腿红肿，一声一声忍不住的痛苦呻/吟；看到奶奶一个人举着小镰刀去地里挖土豆、红薯；看到他们俩每每对着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哀伤……甄文文无数次感到后悔和难过，今日尤其。 申敏雪自知没办法把老太奶奶送去镇上卫生所，身边又只有一个出不上力气的鬼魂和一只口不能言的大黄。她知道，时间宝贵，如果再耽搁下去，老人家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不到十秒的时间，申敏雪就拿定主意，她脱下脚上的拖鞋，叫来大黄：“叼着，去找沈路。快！” 大黄毫不犹豫地咬住塑料拖鞋，扭头就跑。 旁边本就是黑白两色的甄文文突突突地对着申敏雪抱怨：“它就是一只狗，又不会说话，怎么能够喊人过来。还不如你自己跑去——” 申敏雪当做没有听见女鬼的话，心道：反正她也不知道我能听见。然后，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把老太奶奶挪到小溪边的树荫下，使其平卧，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坐在地上，将老太奶奶的头部抬高，搁在自己的腿上，并且解开她衣裳最上头的几颗衣扣。 泡沫盒打翻之后装着冰块的饭盒也掉落出来了。申敏雪把老人家脖子上的白毛巾里头塞满冰块，不断地给她头部、腋下、腹股沟冰敷降温。 没到三四分钟，大黄的叫声就响起来，并且越来越近。随着狗吠声，还有叽叽喳喳一群男孩子的声音。 看来，大黄幸不辱命。 沈路本来就在距离申敏雪不远的地方和朋友捉知了，猛然看到大黄一路狂奔而来，到了面前，吐下嘴里咬着的塑料拖鞋，拉起沈路的裤子就跑。 沈路一头雾水，动作稍稍磨蹭了一点，就引得大黄松开他的裤子一阵狂吠。 “这是你妹妹的拖鞋吧？”还是沈路的朋友在旁边急忙叫嚷。 这个时候沈路也没心思去想，为啥自己朋友都记得小雪今天穿了什么样儿的拖鞋！满脑子都是：不好了，小雪出事儿！ 小溪虽然水不深，但是如果小雪不会游泳可怎么办……自己真贪玩，就不该把小雪一个人留在那里的！ 终于他把手里的竹竿子随手一丢，跟着大黄就跑。 镇子里、农村里，哪家的大人小孩不知道一些什么“狐仙显灵”、“八哥报恩”、“忠犬救主”的故事呀？ 也许是因为中华田园犬陪伴了乡下人太久太久的岁月，家家户户都养着，甚至可以说“命贱”的土狗。而土狗们，和村里的人有太多的故事。 在场的孩子们最大不过十四五岁，还保留着点点童真，完全不怀疑沈路爷爷家的大黄这个举动，纷纷跟在大黄和沈路的身后跑去。 看到树荫下，自己小表妹的抱着一个昏倒的老人家，沈路因为自己表妹安然无恙而松了一口气。 “沈路，快去找医生！”申敏雪看到人影就大声喊。 沈路咬咬牙对身后的人说：“跑得快的，去找医生。” 有了一这群手脚灵便、力气可以的小少年，老太奶奶很快被抬起来。 小镇并不大，这个时候就显出了小的好处，少年们跑到热闹的地方，自然有大人看到昏迷的老人家，再加上从卫生所里外这边赶的医生——甄老太奶奶从晕倒到接受治疗，不超过十分钟。 大人们把甄老太太送去卫生所。 参与救助的少年们被周围的大人好一通夸奖，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表示是沈爷爷家大黄的功劳。大家伙儿回头想要找大黄，却没看到大黄狗的身影，于是又说起大黄是叼着老沈外孙女的拖鞋去找小伙子们救人的。 沈路这才想起来，大黄叼在嘴里报信的是小雪的拖鞋——那么这一路上奔跑，小雪是赤脚的？！ 确实是赤脚的。 情况紧急，申敏雪跟着众人跑过来的时候也没想太多，等到老太奶奶被大人们送到卫生所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脚好疼呀。 原本给大黄的是一只拖鞋，然后这一路跑来，另一只拖鞋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申敏雪一路踏着水泥砂石地面过来，能不痛吗？ 幸好小镇的路面还算是干净，没什么玻璃碴子；更幸运的是，现在还没到正午，不然光光是地面温度，就能把她白嫩的小脚丫子燎出一大串水泡。 沈路有些生气。是气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没发现小雪赤着脚：小雪是小丫头，是城里长大的，又不比小子们皮糙肉厚，这一路跑来该多疼呀。 于是生气又内疚的表哥不声不响地半蹲到申敏雪面前：“上来，我背你去卫生所看看，脚底板有没有被划破了。” 申敏雪也并不矫情，虽然自己知道没踩到什么尖锐物，不过细小的伤口指定有不少，是该去用碘酒什么的消消毒：“背我就不用啦，给我找一双拖鞋来就行。” 沈路的好朋友，最早发现大黄叼着的拖鞋是小雪的那个皮肤微黑的少年有些犹豫地说：“小雪妹妹要不就穿我的拖鞋吧？” 之前就觉得自己朋友对小雪的关注多得不正常，这下子沈路差点没炸毛：“去去去，谁知道你有没有脚气。小雪不用穿拖鞋了，这里去卫生所又不远，哥哥背你去。”情急之下的沈路都开始强调自己的哥哥身份。 周围的大人都发出善意的哄笑，黑皮肤少年的脸几乎要羞成黑红色。 没等少年少女推让太久，刚才缺席的功臣大黄回来了。它哒哒哒奔到小雪面前，邀功似的把嘴里的塑料拖鞋放到小雪面前——可不正是小雪出门穿的那一双。 第7章 要说这个暑假最出风头的是谁，当属老沈家的大黄。 有灵性！ 自从上次救了甄家老人之后，老沈家的大黄狗就被镇子上的人神话了，谁提起来都要比一比大拇指。 还有那家里养着母狗的人家，牵着母狗，带着大棒骨来贿赂大黄，想要大黄“临幸”一下自家的狗狗，说不定生出的下一代也是有大黄这么通人性。再退一步说，就算比不上大黄这么优秀，那也肯定比一般的狗要聪明——因为大黄这个当爹的能拉高平均智商呀！ 大黄一开始有大棒骨啃啃，还是很开心的，等到几次“出力”之后，觉得狗生太可怕了，那些人类还要看着自己睡女狗。不只是看着，嘴里还嘀嘀咕咕说：“对对对，配久一点，命中率才更高！哎呀，老沈，你们家大黄真是天赋异禀、能力出众呀！” ╭(╯^╰)╮别以为狗就听不懂人话！ 大黄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慢慢听懂人话的，虽然很多词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最简单的一些是完全能够理解，这也就是为什么它能够知道那天小主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大花猫咪咪一开始还有些不是滋味：鱼唇的人类最近天天都夸那只蠢狗，难道是不稀罕孤的喜爱了吗？ 等到大黄几乎是见女狗就想逃，连大棒骨都引诱不了之后，咪咪又觉得心理平衡了，继而开始幸灾乐祸：“蠢狗，听说你最近艳福不浅？” 大黄嗷呜一声，表示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狗生的意义不应该只在交/配上！ ……………… 老沈家院子里的小动物们如何来去奚落大黄，人类是不知道的。 申敏雪并不懂兽语，只是最近因为脚底有好多小伤口，被勒令不准出门去，于是她天天在院子里看着咪咪到处碾压大黄，倒是看出几分门道——大黄绝壁是被整个院子的小动物们嘲笑、调戏了！ 和沈路的内疚自责不同，外公和外婆都摸摸申敏雪的头，觉得她做得对——要是能再小心一点，不让自己受伤就更好了。 这事情是不能瞒着小雪爸妈的，外公当天就给城里去了电话。 申爸爸一听，马上就想赶回来，还是申妈妈冷静，仔仔细细问清楚，知道小雪并没有大事之后，才拍了拍申爸爸的肩膀：“别急吼吼地去了，这么赶回去，倒显得我们多不放心似的，爸妈说小路内疚极了，你一回去，他更不好意思。再过几天小雪就回来了，没必要特意跑这一趟。” 其实申妈妈又何尝不想去看看女儿的脚丫子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自己亲爹赞不绝口地夸自己女儿； 自己女儿接起电话把那时的场景说了一说，一再强调脚丫子一点事儿都没有，让爸妈不要特意赶回来了。 女儿这么懂事，申妈妈很欣慰，暗暗决定等小雪回来，每天允许她多看半个小时的电视！ ……………… 过了几天，身体恢复过来的甄家老太奶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太爷爷来到沈家。 时近黄昏，正是晚饭之后，甄老太太敲响沈家的大门，门内的大黄抽了抽鼻子，闻出来人的气味是小主人救的那个老人，便一声也不叫唤。 沈路最近天天都在爷爷家吃饭，听到敲门声，也不让小雪去开门，蹬蹬蹬很主动自觉地去看看是谁来了。 “老太爷爷，老太奶奶，你们怎么来了？”甄家的一对老人家年纪大，辈分也大，沈路看到他们临门，忙不迭去帮甄老太太推轮椅。 沈家众人都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纳凉，看到两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家了来，连忙起身打招呼。 外公作为主人，主动张罗起来：“老叔、婶子有事儿？”其实心里清楚，他俩该是为了自己外孙女前几天见义勇为的事情来道谢的。 果然就是如此。 坐在轮椅上的甄老爷子一脸正经严肃地说：“沈卫国啊，你外孙女和孙子都是好样的，就连你家的大黄也是好样的。救了我家老婆子一命，我们总得来道谢啊。” 外公挥挥手：“老叔你就别客气了，小路和小雪也就是搭把手的功夫，哪能劳动您专门为这个跑一趟？他们可是小辈。我婶子身体好了？” 甄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好多了。真是多亏了小囡囡和小路呀。” 外婆和舅妈去取出了一些果干零食，又泡了清茶出来待客。 甄老爷子说：“我老甄家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我一个糟老头子，像个废人一样，天天呆在家里，脚又不灵便，只能练练手上功夫，自己打磨了一串手链，送给小雪。” 甄老太太得到老伴儿的示意，从衣兜儿里掏出一个红丝绒布的小袋子。打开袋子，是一串黑色的珠串。 外公外婆看了小雪一眼，并没有开口帮外孙女回绝，而是摆出让外孙女自己应对的样子。 申敏雪谢过了甄家两位老人家的好意，并表示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甄老太太不容分说地把黑手链戴到申敏雪的左手上：“不值钱，石头只是普通的水晶，品相也不好，只是我老头子自己雕琢的，总归是一份心意。囡囡就带着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申敏雪却是不好意思再拒绝两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家的好意了。 尤其是，甄老太太身边还有一个猛点头附和老太太言语的鬼魂：甄文文。甄文文一个劲儿地说：“我爷爷花了一个多月才雕好、打磨光滑的，爷爷的手艺那可是没得说，以前……”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亦或者是忽然反应过来在座的人都看不见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的话，甄文文说了半句话，就情绪低落起来，闭口不言语了。 申敏雪摸了摸水晶手链，腼腆地笑笑：“谢谢老太爷爷，谢谢老太奶奶。”这就算接受了两位老人家的答谢礼物。 甄家两位老人家稍稍在沈家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申敏雪连忙站起来：“老太奶奶，我送您回去。” 沈路一听小雪要出门，连忙跟着站来：“小雪，我和你一起送老太爷爷他们回去。” 这一回，是两个老人家推拒不了小辈的好意，最后轮椅是由沈路推着的，申敏雪挽住甄老太太的手腕，四人一起往甄家回去。 甄家的屋子还是老式的空心砖瓦房——虽然比乡下人家的泥墙房要整齐明亮，但是在东南沿海的小镇里，已经算是中等偏下的了。 为了方便甄老爷子轮椅进出，屋子进出都没有楼梯，是斜坡式的。 沈路是个虚岁十四的少年，说起力气还真不怎么样，在将老爷子轮椅往上坡推的时候，略显吃力。甄老爷子自然听到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儿，也伸出胳膊使劲儿转轮椅。 甄家老太太想要去帮忙，被申敏雪抢了先。 申敏雪和沈路一人一边，推动轮椅就轻松得多了。尽管中途申敏雪略有停顿，让沈路以为自己小表妹没什么手上力气，最后表哥表妹还是顺利完成任务，并肩回家。 天，已经黑了。 第8章 一路上，沈路和申敏雪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几次，沈路想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 跟在申敏雪身边的甄文文挑眉：“同学，你表哥一直在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想和你说什么。” 申敏雪只当做没看见沈路的神色、也没听见甄文文的言语，自顾自埋头走路。 因为—— 刚才帮忙推甄老爷子的轮椅，申敏雪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甄文文的手背——冰凉的，泛着寒气的触感，就像是碰到了冰块儿，即便是正夏天的夜幕下，也让人一个激灵，起了鸡皮疙瘩。 如此，对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触碰有感觉的，不仅仅是申敏雪一个人。 甄文文也晃神了好久：足足五年了，没有触碰到任何人世间的人、事、物，今天猛然碰到小同学的手，温热的触感——哦，温热，这也是五年没有的感觉了。成为鬼魂之后，夏暑冬寒皆无感应，骤然碰到温热，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浮木，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甄文文立即跟在申敏雪身后，一路上试着和她攀谈。 “小同学，你刚才碰到我的手了……” “听她们喊你小雪？我以前也是光明小学的老师，我不是坏人，哦，我不是坏鬼！” “我还没认真给你道谢过吧，谢谢你救了我奶奶。” “别装了，你能碰到我的手，肯定是有什么超能力的人，快回答我一句。要是你觉得现在你表哥在，不方便开口，就眨眨眼睛给个反应。” “我是真的很寂寞，五年来一直游荡在爷爷奶奶身边，再不然就是去光明小学门口徘徊。因为挂心着爷爷奶奶，我一直不肯去投胎，本想着干脆我就守护着他们两个老人家，等他们百岁之后，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投胎，可是最近我发觉自己也许要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如果我就要这么烟消云散了，那我的爷爷奶奶怎么办……”说到伤心处，本来绷着脸一副严肃样子的甄文文也忍不住消沉起来。 ……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甄文文应该是太过寂寞了，所以但凡面前的小姑娘有一点点的可能性能够和自己交流，她都觉得万分欣喜。 申敏雪终于还是心软了，微微侧脸，对着犹自不停歇的甄文文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 (⊙⊙) 甄文文立马闭嘴了——这个小姑娘真的能听到自己说话？刚才她是眨眼睛了吧？ 甄文文犹犹豫豫地再次开口：“你刚才应该不是眼皮抽筋吧？来，再眨一次……”边说边伸手在申敏雪面前挥一挥。 申敏雪叹了一口气，再次扎眼，并配合了点头的动作。 幸好沈路并没有看见。 快走到沈家，沈路终于开口了：“小雪，前几天你见过的那个周文斌——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他想和你做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orz 原来沈路纠结这么久是这个问题？ 朋友？ 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申敏雪还没有开口，从前为人师表的甄文文就恢复本性：“现在的学生，比五年前的更早熟了，才几岁，就知道找女孩子做朋友？小雪你可别答应，你这样的年纪，就是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或许是看出自己小表妹吃惊的神色，沈路尴尬地用脚蹭了一下地面，解释说：“周文斌的成绩很好，人也不错。我是说，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下回要是见到他，就当做普通朋友就是了，千万不要多想。” 申敏雪笑笑：“就是那个上次想要把拖鞋让给我的人？看在他是你好朋友的份上，我就勉强把他从算是认识归类到普通朋友吧。” 小雪的态度太过自然，沈路觉得这样的回答竟然让自己说不出什么别的话语了。 一直到回到外公家，申敏雪去洗澡。她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服对着甄文文说：“甄老师，既然刚才我都回应你了，就是不会再装作不知道。所以你可不可以稍微尊重一下我的个人*？现在我想要去洗澡了。” 甄文文略有些尴尬，最后在浴室门外站着。听到浴室哗啦啦的水声，甄老师心想：小小年纪还知道说个人*？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好打发了。 申敏雪洗完澡，回到房间。关起门后，用干毛巾仔仔细细吸干脖子上被打湿的碎发，就着擦脸擦脖子的姿势侧了侧手腕看了一眼电子表：“甄老师，作为一个有生活规律的人，我不得不告诉你，距离我睡觉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你还有半个小时和我交谈。所以，你确定要继续发呆？” 甄文文被小小地噎了一下，又立即回神：“你真的能看见我？能听到我说话？” “如果你觉得这是你臆想出来的，那么请不要打扰我做睡前瑜伽，我想你可以出门左转回甄家了。”申敏雪以莲花座姿，双手结智慧掌印，颔首低语。其实天知道她此刻的内心也是有些许的忐忑，并不比甄文文要淡定多少，只好依靠呼吸来调节心绪。 两人对峙一会儿，终究还是甄文文棋差一招，败下阵来。 “是的，我就是五年前在光明小学门口被车子撞死的女教师，我叫甄文文，刚才来你们家的是我的爷爷奶奶。想必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略有耳闻？” “不，从前我并不太清楚，如今也只是知道大概。没有一位有最起码道德的家长会对自己的孩子八卦别人家的痛苦。” “是啊。你们家的人都挺好的。申校长是你爷爷吧？我出事之后，申校长还好几次给我爷爷奶奶送来慰问金……” “恕我直言，如果甄老师要一直回忆这些，恐怕剩下的二十五分钟，我们也没有交谈的必要了。”申敏雪的心情不可谓是不焦躁的。原本只是能见鬼也就罢了，谁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忽然还能触碰到鬼了？那样阴冷的手感，哪怕刚才洗了热水澡也挥之不去。 甄文文无奈：“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其实我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你放心不下甄太爷爷和老太奶奶？”申敏雪不用甄文文开口就知道她的牵挂是什么。 “是的。”女鬼露出伤心的神色，“你先别急着回绝我。我在人间徘徊了五年，就是因为放心不下我的爷爷奶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奇人异士，但是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并不能直接看见‘我们’，而是要借助媒介才行。更何况那些人里头，有心术不正的、更有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托付给别人，只能日复一日地继续逗留人间，陪在爷爷奶奶身边。偶尔去一去光明小学怀念一下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曾经以为可以坚持一生的工作。” 申敏雪也并不想一直咄咄逼人地和女鬼聊天，尤其是她发现对面的甄文文去世之时也不过二十四五岁，比自己的心理年龄小了好多，根本就不知道保留底牌，一开口就透露出各种有价值的信息。这让申敏雪暂时放下心防，觉得可以确信一开始的判断——甄文文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鬼，相反她还保留着纯真的品质。 于是申敏雪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你是一个孝顺的人。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帮助你，可是我目前也只是一个即将上初中的小姑娘而已。我能帮你什么？先说好，我只会做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当年开车撞死我的那个人今年初被放出来了。原本是判了七年，因为表现良好被减刑，他并不是什么大恶的人，现在正在寻找我爷爷奶奶的下落，想要弥补我爷爷奶奶。”甄文文斟酌着开口。 申敏雪不解：“既然不是恶人，怎么不在你出事之后就进行补偿？现在都过去五年了，未免也太迟了吧。” “他，也算是个可怜人吧。以实业发家却被自己妻子和堂弟算计，最后身败名裂入狱服刑。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豪门恩怨一样——要不是我死后意难平，跟着他家人和他好一阵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甄文文说起那个把自己撞死的“凶手”，也是神色复杂。 “你不恨他？”申敏雪觉得人类的情绪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支持甄文文鬼魂到现在的，居然不是死前的怨气，而是对亲人的牵挂。 “刚开始是恨的，后来发现有些事情，真的不是简简单单的谁对谁错。难道我应该恨肇事者蠢笨被人算计吗？”甄文文苦笑，“再说了，恨不恨都没有什么用处了，我都已经死了。” “所以你说那个人在打探你爷爷奶奶的消息？想要弥补？” 对面的女鬼点点头：“他用了半年时间，找回几个从前得力的手下，办了一个小公司，现在手头宽裕了，想要再给我爷爷奶奶一些弥补。但是我知道，如果他直接找过来，爷爷奶奶是不会接受的。” “这我明白。所以你希望我说服甄太爷爷和老太奶奶，收下撞死他们孙女儿的肇事者给的钱财？”申敏雪挑眉，“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的，我也想到这一点了。爷爷奶奶的脾气，我是最了解了。我想让你帮我的忙是，让他换一个方式弥补我爷爷奶奶，比如说，给他们找一家养老院什么的。”甄文文的想法其实也算是比较合理了。 申敏雪叹气：“所以我必须在那个人找到你爷爷奶奶之前，先找到他，然后莫名其妙地建议人家不要给受害者家属送钱去？” “抱歉，我知道我有些为难你了。可是一旦对方先找到了爷爷奶奶，必定是会被轰出门去的。就算他以后再用别的方式弥补老人家，他们也会发现不对劲的。甚至会发展成生活中遇到一点运气好的事情，就会怀疑是那个人的好意，而不肯接受。”甄文文苦着脸说。 第9章 “对了，你说还有一些人知道神鬼之类的事情？是修真人士吗？”说完正事，申敏雪好奇。 甄文文点头：“修真？这个词恰当。确实还有这样的人，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能够像你这样直接看到我们并且能和我们说话的。对了，今天晚上你甚至还碰到我了！” 申敏雪不解的也正是这一点，既然和甄文文现在算是熟悉起来了，她便直说：“但是之前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具有能触碰到你们的能力……额，其实我不太确定，因为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能看到这些的。上个月在校门口我看到你和一个胖男人，从你们身边擦过去，并没有碰到。”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啦？对对对，你就是那个六年级三班的小班长，我有印象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呀。你说的胖男人是陈飞吧？不能没礼貌，要叫他叔叔。虽然陈飞喜欢开玩笑，但是人不坏的。”甄文文最后说到人不坏的这几个字，犹豫了一下，最后替换成：“是个不坏的鬼。” 解决了一桩心事的甄文文今晚特别活泼，连忙说：“要么我我去把陈飞喊过来，你试试能不能碰到他吧。” 申敏雪摇头：“还有五分钟，我就要睡觉了。大晚上的，一个男人来我房间，太唐突——哪怕是男鬼也不行。” “是我考虑不周。你等等，我去找王婆婆——王婆婆是在镇子上呆了二十多年的老人家了，见识比我多，我刚成为鬼魂的时候，还是她教了我好多事情。”甄文文似乎是想到了更好的人选，转身就要出去。 “不了，明天吧。”就算是今日和甄文文一通交谈收获颇多，申敏雪也没有想要打破自己作息的意思，心理年龄大了，就有这么点不好——好奇心越来越不重了。 甄文文告辞，申敏雪好眠。 第二天天亮，申敏雪伸了一个懒腰，手腕上略宽的手链往胳膊肘滑下来一小段——原来是黑曜石呀。 对着亮光照了照黑曜石，有棉有裂，确实如老太奶奶说的，品相一般。 “我爷爷以前就是从事文物修复类工作的，还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呢。”甄文文一大早就赶来沈家，守在申敏雪房间里。猛然出声，吓了申敏雪一跳。 “甄老师你可真是——露面吱一声好吗？”申敏雪拍拍胸口。 甄文文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昨晚上我去找了王婆婆，她对你也很感兴趣，要不我带你去见见她？” 申敏雪考虑得就比较周全，之前以为鬼魂和自己不可能产生实质的接触，所以逐渐接受了能见鬼的事实，可是昨晚那样子碰到了甄文文的手，倒是让自己多了几分担心——古来话本里也不乏精怪鬼魂夺舍人身的故事。虽然甄文文说王婆婆是好鬼。可是和一个听上去就是人老成精，且做了二十多年的鬼魂接触，还是一件冒险的事情——至少申敏雪信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去哪儿见她？” 甄文文完全不知道面前少女千回百转的心思，很干脆地说：“王婆婆都在老年活动室外头的健身器材附近。” 那是个很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就算申敏雪不懂风水，也知道那地方人气重，现在又是七八点，太阳都出来了，青天白日明晃晃，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好。”申敏雪最终决定去了。 …… 王婆婆果然是历经风霜的老人家，即便如此，她昨晚听到了甄家小丫头说起沈卫国的外孙女能够通灵，也是挺吃惊。 老人家比较干瘦，穿着福禄寿的褂子和布鞋，上下打量了申敏雪好久。 “小囡囡天庭饱满，眼神清澈，是有福气的面相。至于昨晚文文能碰到你，老婆子料想因为昨晚是初一，你又佩戴了文文至亲经常接触的手链——对，就是那串黑曜石。”王婆婆看出申敏雪未问出口的疑惑，笑笑说，“放心吧，每逢初一阴气重，你又凑巧佩戴了文文至亲的心爱物才会产生这样的巧合。不必担心这类情况频频发生。不过黑曜石辟邪化煞，你时时刻刻都能看见魂体，日后你还是去寻一串开了光的带着吧。” 王婆婆很体贴地没有问申敏雪到底是如何获得这样的能力，也闭口不谈任何会引起误解的，譬如申敏雪生辰之类的问题，反而是给申敏雪讲解了很多阴界的常识。 比如说，申敏雪猜想得没有错，只有具有极深执念的人死后才会不肯投胎，成为流连世间的鬼魂——也叫魂体； 比如说，现在这个社会几乎没有了门派修真的传承，所有奇人异士都在“有关部门”做了登记，以免他们滥用能力——有时候遇到棘手的事情，国家也会安排这些人士去发光发热。 比如说，没有去有关部门登记的人也有，有些是心术不正不愿意受管束、有的是不爱和人打交道，在深山隐居、也有的是胆小怕事，藏在人群中过普通人的日子。 总的来说，这些有特殊能力的人是千万里无一的，整个大兔朝也不超过百人。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并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能够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点石成金。 “所以小囡囡，你就安安心心念书吧，科学知识，也未必就不如法术神通。” “那么王婆婆徘徊在人间的执念是什么？”申敏雪并不想事后背着老人家对甄文文打探，索性直接问出口。 王婆婆笑笑：“你年纪小不知道从前的事情，就是甄家的小丫头也不知道。那十年浩劫里头，咱们镇子上的人同心，护着我这样‘封建迷信的糟粕’，让我老婆子得以过个安稳的晚年。老婆子虽然从前因为各种原因背出师门，可是风水之术还是略懂皮毛的，不过是想着被镇子上的人护了十年，我便还他们这份恩情。” 话已至此，申敏雪不再追问王婆婆还这份恩情需要付出的是什么，世间固然有为权势所迷惑的双眼，可是也不缺固守良善品格的本心。 王婆婆最后笑眯眯地结束谈话，将身子隐匿到附近的老槐树中。 …… 甄文文生怕申敏雪没有听懂，在离开的时候给小姑娘说了说自己知道的：“王婆婆以前是这里的神婆，不是骗人的那种。我爷爷奶奶说，她是真的有本事的高人。” “我知道。不然王婆婆也不会坚守在镇子上二十多年都没有散去了。你不是说在人间呆久了会虚弱吗？看来她是真的很有本事。”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申敏雪几乎是不动嘴皮子地回答。 迎面碰到了沈路的好朋友，拎着玻璃瓶、皮肤微黑的周文斌。 周文斌看到小雪，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小雪去练健身器材？早上太热了，可别中暑。你得黄昏过来才好。” 申敏雪微笑：“对的，出了点汗，准备回去了。你去打黄酒呀？” “是啊。哦，不是，我去打酱油。” 结束没营养的对话，甄文文和申敏雪各自回家。 说起来申敏雪在外公家里也呆了两个星期。八月初，申爸爸申妈妈把自己女儿接回城里去了。 外公外婆很舍不得。 咪咪和大黄更舍不得。 近日一直有空就来找申敏雪聊天的甄文文一再嘱咐小雪：“请千万记得我拜托你的事情。那个男人叫宋无夏，现在在城西开了一家安保公司。” 第10章 小雪到家当晚，甄文文终于还是忍不住去城里找她。近日天天晚上都和小姑娘聊半个小时的天，甄文文好像是要把五年多没有和人交谈的话全部倾诉出来。 申敏雪无奈地想：被一个魂体这么依赖，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幸好自己家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不然爸妈肯定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吧？ 既然甄文文来了，申敏雪还是要问清楚：“那个宋无夏长得什么样子？”此时申敏雪家是有电脑的，但是没有接宽带，也就是没有办法上网查——再说了，这年头网络上能不能像后世一样什么信息都能查到还两说。 甄文文咬咬嘴唇：“是我疏忽了，你从来没见过他，肯定是不认得的。要不还是我指给你看？” “好啊。就明天吧。”申敏雪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自从答应了甄文文要替她完成这个心愿之后，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想要尽快办好。 黑白魂体的甄文文真的是有些感动——小姑娘能够这么着急地想要帮自己的忙，真是一个好孩子。 …… 光明小学在城东，申敏雪的家自然也在城东。回家次日，她说要去书店，申爸爸申妈妈不疑有他，还问了一句：“去看书还是去买书？” 申敏雪思量着所有课本、教材、辅导书都是不必买的——咱们全家都是老师，各个版本的教参不要太多！于是和申妈妈说，想要提升作文水平，就去看看作文书。 申妈妈给了女儿十块钱吃中饭，便很放心地让她出门去了。 宋无夏的安保公司叫“猎人保安服务公司”，开在一个大型物流公司的附近。 在甄文文的指引下，申敏雪很快就看到了身着白t恤和牛仔裤的宋无夏。单单这样看他，完全想不到那会是五年前震惊全国——不说全国也是全省的醉驾撞人致死的肇事司机。因为他长得太正气了，四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紧抿，一身小麦色肌肤，怎么看都像是退伍军人——根本不能把醉驾、肇事两个词和他联系起来。 不过想想甄老师说那件事情另有内情，申敏雪就觉得虽然中国有句古话叫人不可貌相，但是还有一句——相由心生。单是看宋无夏的长相，就让人觉得他不是穷凶极恶的人，甚至很多人会主观地觉得他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申敏雪记清楚宋无夏的长相之后，对甄文文说：“既然他是做安保这一行的，我估计就凭我的能力，根本没办法跟踪他。甄老师，我需要他平日的出行表——白天在哪里吃饭、哪里运动等等。” 本来，跟踪的事情交给甄文文是再恰当不过了。可是甄文文毕竟还是挂心爷爷奶奶，想到如果这次小雪出手帮忙圆满解决难题之后，自己心愿了却，就要投胎去了，恨不得能多和爷爷奶奶相处，要分出时间跟踪宋无夏，倒是有些犹豫。 申敏雪看到甄文文的神色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于是提议：“如果你牵挂老太爷爷和老太奶奶，那就让你朋友帮你跟踪宋无夏呗，做鬼五年，你应该有不少朋友吧？不是说那个胖子是个好鬼么？凭你们不打不相识的交情，他应该很乐意帮你的忙吧？” “恩，陈飞啊，也行。我去找他。”甄文文回身就走。 “让他把观察的结果告诉你，不要把我能看见魂体的事情说出来。我只想在帮你完成心愿之后安安静静地读书。”申敏雪在她背后补充了一句。 甄文文理解地点点头。 ……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陈飞花了两三天时间，就打探清楚宋无夏的行踪——和宋无夏的长相一样，他的行踪也极有规律，每天早晨必然有晨跑、中午会去附近的沙县或者拉面店吃午饭、午间就到附近的书店租一本小说或者买一本杂志、傍晚则是去菜场买菜做饭、晚上轻易不出门。 申敏雪考虑再三，觉得自己能够不着痕迹接近宋无夏的地点就只有那家私人开的书店了。 幸好那家书店里不止有各种类型的小说，还有一些名著——二手的，用于租借确实也是充分利用。 申敏雪早就看中了店里有一本80年的《基督山伯爵》翻译版，算是市面上流通得比较少了的。 不日后的午间，申敏雪踏入书店。 书店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和蔼老人家，看到小姑娘又过来了也有些无奈地说：“小姑娘，我这店里的书都是出租的，不出售。杂志倒是可以卖给你。” 宋无夏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刚刚走进门的小女孩——十三四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白白净净大眼睛，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裙裤，一看就是中等以上家庭出身。 看了一眼之后，宋无夏自顾自继续阅读小说。黄老师的书店最是奇怪，经营方式的古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据说店里很多书市面上都不多，是黄老师和他父亲一点一点淘换来的，就算是那十年浩劫里头，也不曾断了收集。现在三不五时就有人上门想要买书，可是黄老师都不肯卖——也有人想要强硬点，可是黄老师的儿子大小也是附近派出所的所长。 “伯伯，真的不能把书卖给我吗？我前几天弄丢了好朋友借给我的书，好不容易找到一样的，要是你不肯卖给我，她肯定会生我的气的。”申敏雪作出一副哀求的样子。 书店主人虽然有些心软，但是还是不愿意打破店里的规矩：“小小年纪对名著感兴趣，确实是爱读书的好孩子。不过你既然说了对方是你的朋友，还是老老实实把书丢了的事情告诉她吧，或者你再去买一本新的送给她。” 申敏雪摇头：“新的怎么能和旧的一样呢？我要是直接告诉她书丢了，她肯定不会要我赔偿，但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只是想悄悄买一本一样的，让她接受了。” 书店老板有些无奈：“小姑娘家家哪里来这么弯弯绕，我这里的书确实不能卖，你看那个人，天天来我这里看书，是老熟客了吧？我照样也不能卖给他。这店是我父亲开的，他老人家精神头很好，三不五时就来店里盘点，要是少了一本，他非揍我不可……” 最后，申敏雪一脸失望地跟在宋无夏身后出了书店，边走边嘟囔：“前几天才和文文闹了矛盾，要是买了这本书悄悄送给她，她肯定会很开心。” “小姑娘，演技不行。你根本就不是想要买那本书吧？”走到斑马线前，宋无夏侧身对着一起等红绿灯的申敏雪说。 申敏雪心头一紧：果然重生一次也并不代表成为天才，至少在自己并不擅长的方面里，分分钟就被识破了阴谋诡计。 饶是如此，她还是端着青春可爱的脸庞笑着说：“叔叔你弄说什么演技？我就是很想买那本《基督山伯爵》呀。” 宋无夏自从五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便一直有着较强的防备心，哪怕是出狱后，那些来投奔自己的弟兄们，也是他观察了好久才收下的。 刚才在书店里，小姑娘口吻着急，可是神色却并非如此，并且她最大的破绽就是太过刻意了——哪怕是眼角的余光也不往自己坐着的方向过来。这很有古怪。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对自己有什么盘算，但是宋无夏也知道，就算是自己前妻和堂弟，也不会教唆这么小的小女孩来使坏，毕竟这样太费周折了。 …… 呜呼哀哉，申敏雪出师不利。 第11章 申敏雪固然是露馅儿了，可是她那一句“我只是想悄悄买一本一样的，让她接受了，代表了我的歉意。”也算是让宋无夏听进耳朵里。 确定小姑娘的目的肯定不是买一本《基督山伯爵》而已，但是宋无夏还是没有往真相方面去想，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神鬼之说都是奇谈。 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宋无夏拜托了书店店主黄老师的儿子帮忙查询五年前光明小学门口车祸死者的家属地址以及近况。 对于系统内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黄老师拿到儿子写的纸条，还是多嘴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你亲戚？” 宋无夏苦涩地说：“我就是五年前的肇事司机。” “这……你是打算去负荆请罪？”因为宋无夏这半年来在黄老师的眼里确实是再正派、上进不过的中年人了，怎么看也不像会做出当初这种事情的人。所以黄老师的态度天然地就偏向了宋无夏。 “对，这大半年我也算有了些积蓄，想要对两位老人家做一些补偿，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宋无夏对着黄老师说出自己曾经的罪孽之后，忽然就觉得轻松多了，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店主不乐观地摇摇头：“恐怕他们两位老人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为什么？” “上次来的小姑娘尚且知道，弄丢了朋友的书不是立即去买一本新的，而是先找找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因为一本书对她朋友而言的意义不只是书而已。不论你当初是怎么疏忽、现在是如何忏悔，都不能改变你把人家孙女撞死的事实。两位老人家恐怕没有原谅你的余地。”黄老师也是过了半百年纪的人，将心比心，给宋无夏泼了一盆冷水。 中年男人愣住了：一直以来支撑他好好改造的两个念头，第一就是出狱后尽力弥补当时的死者家属，第二才是通过正当手段让当年陷害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可是这两个念头，跟着他的弟兄、手下只知道其二，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埋得最深的，是想要赎罪的信念。宋无夏对着不同生活圈子的书店老板才能够吐露心声，没想到就被道出了从前他曾担心过、却觉得自己可以克服的困难。 他自然设想过对方是不是会接受自己的好意，可是这样刚直性子的汉子，就算是被人陷害犯下大错，也还是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样积极向上的念头，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了，必定会让死者家属接受自己的忏悔和好意。 被书店店主这么一道破，宋无夏整个下午都有些恍惚。 晚上回到住处——那是住处，孤零零一个人，怎么能被称为是“家”呢。因为没有心思做饭，他给自己随便下了一碗面条，稀里糊涂吃完之后，就对着手里的纸条发呆。 纸条被捏在手心很久了，夏天热，手心总是会出汗，纸条有些皱巴巴的，水笔的字迹也晕开了，不过并不影响人看清楚…… 次日，宋无夏和下属说了一声，捏紧存折，坐上公交往车站去。 他打算去亲眼看一看甄家两位老人家的近况，想要亲自去试一试，哪怕是跪下也没关系，只要两位老人家能够接受自己的补偿。 时时监视着宋无夏的胖子陈飞在宋无夏坐上公交之后就去找了甄文文，甄文文谢过陈飞，又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自己则是转身去寻申敏雪。 陈飞其实早就觉得甄文文最近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原本以为是她们镇子上那个能力出众是王婆婆给甄文文出了什么主意，现在看甄文文往城里的方向赶去，不禁越发好奇，偷偷地跟在她身后，想要看个究竟。 如果是平时，陈飞那蹩脚的跟踪必定会被甄文文发现的。但是今天她心慌意乱，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尾巴。 魂体在空间上的转换比公交车可快多了。 甄文文赶到申敏雪家里的时候，小雪正在重温初三的课本。 如果是空闲的时候，从前为人师表的甄文文说不定还会指点几句，然后感慨一下申敏雪在学习方面在自觉和主动。可是今天她赶到这里，就直奔主题：“小雪，宋无夏坐公交去车站了，他肯定是要去镇子上！” 话音未落，申敏雪就放下手里的钢笔，盖好笔盖，皱起眉头：“你被跟踪了。” 甄文文被小雪严肃的神色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同样是一脸惊吓的陈飞。陈飞本来就比较胖，五官也比较滑稽，现在张大嘴巴、瞪大本来就挺小的眼睛，更是说不出的搞笑。不过看到陈飞这副表情的一人一鬼都没有取笑他的心思了。 申敏雪叹气：“关心则乱，你太不小心了。” “陈飞你居然跟踪我！”甄文文大怒之下没有克制好情绪，突然又变成了那副被车字撞飞之后的样子，脑袋上的血迹和脑浆止不住滴滴答答蜿蜒地往下滑，两颗眼珠也滚到了别处去。 申敏雪仍旧是不能免俗地被这副恐怖的样子吓得吸了一口气，她拍拍胸口：“算了，这件事待会儿再说。你说宋无夏今天就准备去见你爷爷奶奶？” 陈飞很有表现自己的意思，抢过话头，显示存在感：“昨晚他对着写了甄家地址的纸条看了大半夜，今早上带着存折就出门去了。我看他肯定是要往镇子上去。” 这个时候，两个女人也不去介意插话打酱油的陈飞，甄文文一口气憋完，就恢复了原状，慌乱地看着申敏雪：“小雪……” 申敏雪知道今天是不能把这本书看完了，于是合上课本，一把拿起钥匙和小钱包：“走吧。” 谢天谢地，今天申妈妈去学校值班，申爸爸去体育馆打篮球去了，不然申敏雪出门，也免不了被他们问一两句，虽然很容易应付，可是毕竟圆谎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一人两鬼赶到车站，宋无夏的公交还在路上摇呢。 车站旁边有一家kfc。 申敏雪去买了一个脆皮甜筒——这个在当时算是新鲜货，比较高大上的冷饮了。 陈飞舔舔嘴唇，有些眼馋：“甜不甜？冰不冰？好吃吗？” 一看他身形就知道，必然是个吃货。申敏雪这个时候，也没有了一开始被陈飞发现的不痛快了。看到甄文文一脸着急，可是畏缩着不敢往自己身边凑，申敏雪还是叹气原谅她的不小心：“冰激凌嘛，就是那个味道。不过比冷冻久的口感要绵一些。甄老师，待会儿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说神鬼的事情，也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是被他有心利用……” 甄文文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待会儿让陈飞去找王婆婆，王婆婆看人是最准了。不过我觉得宋无夏不是坏人……”这不是甄文文第一次夸宋了。 话没说完，又是一辆公交进站，从车门出来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宋无夏。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去乘坐城郊巴士，还没走近，就被一个眼熟的小姑娘拦住了，小姑娘的手里还举着一个冰激凌，模样乖巧可爱。 “你？”宋无夏摆出防备的神情。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陈飞真的要笑出声来，一个大男人一脸防备地看着一个小姑娘，真是太喜感了。 申敏雪说：“又见面了，宋先生。我确实是有事找你，介意去旁边坐一会儿么？” “你有意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宋无秋不会是一个只知道指使妇孺的孬种吧？”宋无夏以为申敏雪和自己堂弟有什么牵扯，狠狠地说。 “你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吗？虽然听名字就知道无夏无秋是兄弟，不过抱歉，要说姓宋的，我只知道一个宋无夏。”申敏雪拨弄了一下马尾辫，微笑着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过来。” 宋无夏还在犹豫。 只听到前头已经先走一步的小姑娘悠悠地说：“五年前就能开起红旗轿车，你也算是个人物。怎么现在连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人去洋快餐店里坐坐的勇气都没有了？” 回身，挑眉。 看到中年男人咬牙跟在自己身后，申敏雪在转回前方之前斜斜地翘了翘嘴角。 不要说宋无夏，就是陈飞和甄文文都被申敏雪这一瞬间展露的气场给震惊了——这哪里是一个小学毕业的孩子应该有的神色和态度！ 陈飞撞了撞甄文文胳膊：“是不是什么老家伙夺舍了呀？” 甄文文犹豫着摇头：“不是。王婆婆见过她，说小雪是有福气的孩子。别啰嗦了，你去请王婆婆过来。” 陈飞点点头走了。 宋无夏并不知道跟在他和小姑娘身后，还有两个魂体——也就是大家嘴里的鬼。 而申敏雪听到了陈飞并不小声的悄悄话，却不以为意。 kfc在2002年的大兔朝算是比较高档的地方，十几块钱两片面包夹一张菜叶、一块肉；或者五六块钱买一半是冰块的一杯可乐都算是比较高的消费。不过这座城市位于东南沿海，当地人的生活条件都还不错，反正车站边的肯德基生意还算红火。 宋无夏跟着申敏雪走进肯德基，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父女。 店里开着空调，刚才微微出汗的宋无夏很快就感受到了凉爽，之前焦躁的心也终于沉静下来：“五年前你才几岁，怎么会知道我开什么车？是谁告诉你的那场事故？” “事故，一般是指造成死亡、疾病、伤害、损坏或者其他损失的意外情况。”申敏雪不紧不慢地把脆皮甜筒最后的蛋皮吃完，“我也是受到托付，告诉你，如果你有心弥补甄家的老人，不要傻不愣登送上门去。人家不稀罕肇事司机的钱。” 如果是前几天，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对着自己说这一段话，宋无夏肯定不会听进去。 可是昨天书店的黄老师也这么说，宋无夏本就犹豫的念头更动摇了。他忍不住出声反驳：“我只是想要去看一看他们，并没有打算在老人家面前露出名字和身份。” 顶着申敏雪怀疑和揶揄的目光，宋无夏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信服力不够。他在宣软的沙发椅上挪了一下屁股，无力地说：“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姓甄？” 申敏雪把搁在桌子上的右手放在左手手心点了点，丝毫不在乎宋无夏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我不姓甄。刚才也说了，我是受到托付才来和你说这番话。” “到底是什么人的托付？你要遮遮掩掩的……”宋无夏有一种无力感，对面的小姑娘一直保持着微笑，而自己神色焦躁，外人看来很像是对着女儿发脾气的父亲。 “你可以当做天方夜谭来听——拜托我的不是人，是鬼呀。”最后三个字，申敏雪轻轻地呢喃出来，手腕的黑曜石手链黝黑发亮。 肯德基欢快的音乐和充足的冷气，让宋无夏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第12章 “你可以当做天方夜谭来听——拜托我的不是人，是鬼呀。” 肯德基欢快的音乐和充足的冷气，让宋无夏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看到宋无夏被自己说出来的言语给吓住了，申敏雪恶趣味地笑笑，起身去买了一包薯条——不能总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吃吧。 把番茄酱挤在托盘的垫纸上，虽然知道这个纸上头有油墨有细菌，可是一个人的习惯就是很难改变的，申敏雪上辈子一直这么吃薯条。 番茄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宋无夏默然回神：自己可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被一个小姑娘随口说的一句话就吓住…… 申敏雪看到宋无夏在几分钟之内就变换了好几种神色，最后还是没有卖关子：“宋先生，我开玩笑呢。不过我确实见过甄老师，恩，一年级的时候吧，那时候她刚分配到光明小学，挺年轻漂亮的，不是吗？” 宋无夏觉得喉头有些梗塞，不知道怎么接话，毕竟那个年轻漂亮的生命终结在自己手上。 好在申敏雪打算继续说下去：“不过我也没想到会在五年之后的梦里再见到甄老师，一样的套装、一样的发型。” 对面的中年男人神色忽明忽暗。 “宋先生从前是生意人，想必对风水也略有研究。”这个城市里的生意人确实大部分都相信命理风水，开业、搬迁什么的，都会去找大师算一算。申敏雪拿起一根长长的薯条，沾了番茄酱，没塞进嘴里，而是继续说：“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些荒唐，但是从小我就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醒之后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无稽之谈。所以，你可以认为我来多管闲事，是甄老师给我托梦。” 宋无夏并不是刚出社会的小青年，申敏雪三两句话、轻描淡写说呗托梦，怎么能够打动他。 但是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斯斯文文地吃薯条，把他出事那天的衣着、出事后的反应、甚至是自己在牢/里的一些日常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宋无夏如遭雷击。 最后定定心神问申敏雪：“小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告诉甄老师，我很抱歉。”竟然是相信了申敏雪的话。 申敏雪摇头：“这又不是打电话，我拨过去就能找到她。我也是时灵时不灵地单方面接收到一些梦境——相信我的人并不多，我也不想被人当做精神病对待或者是被科学家关起来做研究。如果不是甄文文连续三天给我一样的梦境，还以我家里人的安危做要挟，我是不会参合这些事情的。”小姑娘把事情说得半真半假，赶回来的陈飞不禁对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心眼真多！ 王婆婆只是微笑着观察眼前发生的一切。 “甄老师为什么不托梦给我？我是说，如果她有这样的能力的话，直接告诉我，要比让你参与进来要方便得多。”宋无夏其实在心里已经相信了八/九分了，只是理智还没完全接受这么不科学的事情。 申敏雪放佛看出了宋无夏的挣扎，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根薯条：“因为你八字重，所以她没办法接触你吧。” 宋无夏心想，自己从前确实被算命师说八字重、阳气足、前半生坎坷，中年遇贵人。那时候的自己正是扩大了实业规模，意气奋发的时候，怎么会把那么触霉头的话听到心里呢。不过是觉得人家风水师又想要蒙一些钱财罢了。 事到如今，宋无夏再没有理由不相信面前的小姑娘了。虽然她说的事情很玄幻，但是她提出的要求完全不是为了她自己，不过是建议自己把本来想要直接给甄家两位老人家的钱变成一份保单，说是甄文文生前为两位老人买的。 “不过这样一来，你所谓的弥补，就是并不能为人知的事情了，花钱听不到声响，你甘心吗？”申敏雪试探地问中年人。 宋无夏释然笑笑：“我的本意也是想表达自己的愧疚，至于两位老人家是什么样的方式接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这是甄老师的意愿。” 小雪抬抬眉毛：“你信我说的话？不觉得荒谬？” “我信。这件事于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一个不慎会给你带来麻烦和危险，饶是如此你也费心思地来完成，我为什么不信你？”宋无夏正色道，“小姑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只不过你的秘密比别人要沉重一些，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千万要小心，不要再一个人出来面对了。” “宋先生的好意我先谢过了，说的正是我心里话。坦白说我并不是什么雷锋，如今这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出手的，日后希望咱们相见不相识——或者最好永远不见。你说是吗？”申敏雪歪歪头。 “你很成熟，我先走了。甄老师的意思我已经领会。那么，不见。” 解决了心头大石块的宋无夏好心好意地给了申敏雪忠告。为了避嫌，他不仅没有说要送申敏雪回家，还提前一步先离开——为了表示两人今日见过之后再无瓜葛。不过走之前给小雪买了一个全家桶：因为看小姑娘吃得津津有味，以为她很喜欢吃这个。 申敏雪看着全家桶叹气：垃圾食品吃个新鲜就够了，这么一大桶，自己可吃不完。 ………… 从牢里出来的宋无夏如今做的是安保公司，三教九流都有接触，造假一份保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反正最后申敏雪从自己妈妈那里听说，有一家什么保险公司找到了甄家去，说盘点出一份遗漏的保单，是甄文文生前买的，保险受益人是爷爷奶奶。 这时候的人都还挺淳朴，放到后世指定是人人都能识破的。可是因为人家保险公司有印刷的保单，又一次性给出了现金——镇子上的人都觉得这哪里会是骗人的？要是骗人的都这么倒贴钱，那咱们镇子上的人都乐意被骗一次。 不管怎么说，甄爷爷和甄奶奶拿到了一笔丰厚的钱财，在周围街坊邻居的劝说下住进了养老院，两年之后老了——据说走的安详。 当然那是两年之后的事情。 2002年6月，申敏雪重生发现自己能见鬼，7月就在甄文文面前露了馅儿，8月帮她完成一直牵挂的心愿，10月，甄文文跟着她爷爷奶奶一个多月，看到爷爷奶奶在养老院生活安逸，终于准备去投胎——因为心愿了却之后，撑着她的那口“气”已经散了。再盘桓人间，早晚神智全无、烟消云散。 投生前，甄文文来找了申敏雪：“小雪，我要走了，谢谢你。” “不客气，你让我和王婆婆熟识起来，就算是还了恩情了。”申敏雪自从那日在车站旁肯德基打发走宋无夏之后，就被王婆婆看中了。 原本王婆婆觉得小雪只是一个有福气、有阴阳眼的普通小姑娘，经过那件事后，觉得这个小姑娘心性还很沉稳坚韧，就起了爱才的心思。不过王婆婆自己也是有故事的人，说自己背出师门，无颜收徒，只教了申敏雪一些吐纳的窍门，不能上天入地，却可以强身健体。申敏雪想到自己在体育方面从来就是战斗力负五，又因为吐纳调息实在是不像什么邪魔外道的功法，这才开始练习。 甄文文歉意地说：“最近陈飞一直缠着你吧？对不起，是我没有保守好秘密……不过陈飞真的不是什么坏鬼，他……” 申敏雪扶额，甄文文真的是一个极其单纯的人，虽然总是和陈飞斗嘴，又因为去世的年份比陈飞早，能够碾压胖子，但是终究这么多年打闹，还是和陈飞有了一些朋友情谊：“所以你是想在临走前当一回他的说客吗？” 甄文文被说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头：“不不不，小雪，我并没有一定要你去帮他的意思。不过，如果能够在不影响你学习、生活的前提下，你能不能抽出一点点空余的时间，听一听陈飞说他的故事？” …… 最后，甄文文没有带着任何遗憾离开。 因为听了陈飞的故事，申敏雪还是忍不住许下承诺，在自己有一定能力的时候，可是试试帮他。 胖子第一次露出了一点也不猥琐的表情：“谢谢你，小雪。文文等了五年碰到你，是她莫大的运气，就算我还要再等几年，我也等得起。” 从此之后，陈飞隔三差五来找申敏雪，有时候是闲扯，有时候是怀旧，有时候说说周边人家的*（真是个八卦的男鬼）。世界上终究是没有风吹不透的强，一个流连世间多年的魂体一直出现在不是他去世地点、也不是埋葬地点，终究还是比较奇怪，渐渐地，陈飞身边的朋友圈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小姑娘存在，没有把她的名声传播到市外，申敏雪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春去秋来，申敏雪一直按部就班地上学，没有跳级——尽管有能力这么做，她还是觉得享受生活比较好。在学有余力的前提下学学才艺、学学杂学，充实人生。 申爸爸和申妈妈也觉得女儿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年年都是第一，初中毕业考又是全市第一。乃至于2008年这一届的高中毕业生里，很早就流传这样的话——“和申敏雪这个学神同届，永远都不要去妄想第一。” 申敏雪十八岁这一年，高考再次拿了第一——是全省而不是全市。 这时候已经不流行去电视台点歌了，来采访小雪以及她家人、亲戚、朋友、同学的媒体还挺多。一贯不张扬的申爸爸、申妈妈也在全市数得上的酒店里摆了谢师宴，看着红光满面的家人，小雪觉得挂着的横幅也不那么羞耻了。 拿了高考状元有什么好处？ 第一，从省教育厅开始层层往下到街道办，都给申敏雪发了奖金。申爸爸申妈妈很慷慨地把这个钱让女儿自己保管了——暑假旅游基金，多出的就是大学开学的生活费。 第二，可以很早就确定了要去什么院校。hk大学给出四十万奖学金的诱惑，最后申敏雪还是顶住了诱惑，去了b大。每个大陆的孩子小时候都会有一个q*大梦。申叔叔倒是挺郁闷，小侄女考得太好了，z大招揽不到她。唉。 第三，申敏雪一路读上来的小学、中学本来就是片区内重点学校，经过本年高考之后，附近学区房房价又小小上扬了。当然最后这点和小雪没什么关系。 七月，在别的同学还在纠结填志愿的时候，申敏雪已经准备好行李，带着申爸爸申妈妈出门旅游去了。 此去目的地——泰国。 申妈妈想要报旅行社，可是申爸爸觉得跟团不能尽兴。而申敏雪因为上辈子去过泰国好几次，对这个国家也不陌生。最后两票对一票，申家三口自助游。 陈飞的心结就在太泰国，等了六年，和小雪也相处出了感情，如果这次小雪能够顺利完成他的心愿，他还有些舍不得离开。 ………… 有申爸爸这样的抗包工、自己女儿出行前又做了充足的攻略，申妈妈原本有些嘀咕的意思，也很快随着玩乐消散了。 7月25日，星期五。 今天一家三口是去东芭乐园看民俗表演。人多拥挤，排队进去的时候，申敏雪感觉到被人撞了一下。 难道是自己长了一张肥羊脸吗？摸了摸空空的袋子，申敏雪再想，那个小偷偷了自己放小面包（1）的零钱袋，打开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要报复回来？ 申爸爸是体育老师，拔腿就要去追撞了自己女儿的人。 “爸，没事。别去追了，检票去吧。”申敏雪深知，人在他乡，能少一事少一事。 ………… “啊西，算你倒霉，遇到我了。今天刚被阿爸骂了一顿，就揍你出气吧。”原本躺在附近屋檐上晒太阳的一个少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翻身落地，拦住了一个个子小小的青年——赫然就是撞了申敏雪的那个人。（2） 第13章 李润成从小被父亲带在身边，父亲李真彪也算是金三角地区的一大毒/枭。整个童年接触到的都是社会阴暗面，李润成如今性格仍旧乐天开朗，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当然，身处这样的环境，这朵“白莲花”对于是非对错并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人生观也并不是那么正。 金三角位于泰国、缅甸和老挝三国边境地区，是有名的三不管地带，在这里，拳头硬的就是老大。李润成从小在父亲身边摸爬滚打，自然有出色的身手。 东芭乐园位于泰国南部的芭提雅，是一座私人园林，园林主人是泰国财富榜前十的人物，泰籍华人王淮安。李真彪作为泰国北部金三角地区的王者之一，和此间主人有军/火生意的往来。 这些不能见光的生意往来，李真彪没有让自己儿子以后接手的意思——他想要儿子有一个干净的出身，以便日后行事。 可是李润成一直在心里认为，子承父业就是自己日后的路途。 长到十八岁（1），他极少有机会出门。前几天得知父亲要纵贯泰国，从北飞到南边谈生意，去的还是赫赫有名的旅游胜地，便按捺不住，悄悄尾随。 从小接受各种严酷训练的他不论在哪里都游刃有余，所以一开始，李真彪真的没发现身后跟着乔装的儿子。上了飞机之后发现儿子不听话跑出来了，只能一顿胖揍，并再三警告出门不许闹事。 于是这一天，李真彪去了东芭乐园附近的另一座林园和富商王淮安谈正事，李润成在园子里无所事事，溜达着就把尾随自己的保镖甩开了，爬到屋顶上去看另一边东芭乐园游人如织的场景。 所以也就是这个小毛贼倒霉。 如果不是李润成被李真彪赶出去不给听正事，李润成就不会爬上屋顶； 如果不是李润成被李真彪胖揍一顿心情不好，他也不会手痒管闲事。 小贼自以为今日收获颇丰，却不料黄雀在后。 ………… 另一边，李真彪一脸微笑地望着坐在皮椅上的男人。 王淮安已经年近六十，有着良好保养的他看上去也不过是五十左右，身着布衣褂子，梳着大背头，头发乌黑浓密。他轻轻剪着雪茄，放佛对待一件艺术品，然后不紧不慢地对着来人笑笑：“李先生对雪茄有研究吗？” 李真彪摇头：“说来惭愧，鄙人一贯粗俗，并不曾了解。” 王淮安毫不在意地说：“无妨，今日便可一试。若想品尝雪茄的精髓，就得慢慢抽，持续不停的抽雪茄，会让它因过热而影响风味，也会——烫着嘴。阿宽，给李先生点一支试试。” 站在王淮安身边存在感极低的年轻人沉默地为李真彪点好一支雪茄。 李真彪接过之后，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客套地笑着说：“感谢王会长的款待。既然王会长无意于此，我就先告辞了。” 王淮安没有出言挽留，而是做出了请便的手势。 等到李真彪打开门，身后传来王淮安不紧不慢的声音：“李先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烈火油烹、过犹不及’。我是老了，安守着南边就知足，可是并不代表南边其他家族就会任由李先生的势力发展过来。凡是留一点余地，日后才好相见，你说是不是？” 李真彪侧着身子，微微一点头：“谢谢王会长的忠告。告辞。” 走出林园大门，李真彪就沉下脸，坐上黑色轿车，他开口：“润成呢？” 司机是个大黑个子，撸着伸不直的舌头用韩语说：“少爷说去附近逛一逛。” “跟着他的人呢？” 大黑个抖了一抖身子，低声说：“被甩掉了。” “一群废物。走。” 李真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贪玩是贪玩了一些，不过在大事方面还是有分寸的，因而也不是很担心，径自回了酒店。 ………… 虽然随身带着的“小面包”被人偷走了，不过背包里还装着备用的，申敏雪也并不着急——反正就是最后一两天的事情了，量不多。 不过她被申妈妈管得很严，只能眼睁睁看着申爸爸、申妈妈喝着冰镇甘蔗汁，自己喝着无味的矿泉水。 热带国度最吸引申家三口的就是便宜到不行的水果，不论是山竹、红毛丹还是榴莲，全部都是吃货一家人的最爱。 佩戴了六年的黑曜石品相越来越好，原先的绵、裂全都消失不见，变成了深沉的黑色，乌压压地泛着寒光。 陈飞附身在申敏雪的那串黑曜石链子上——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辟邪属性的链子，却因为最早作为自己接触甄文文的媒介而变成了一种器物，能够贮藏魂体。 原本陈飞是没有办法跨国界来到泰国的——无形之中有出入境的限制桎梏魂体，若非如此整个阴界早就乱套了。 陈飞凭借这一串手链偷渡到泰国，来了之后就有些懒洋洋的，就算是前几天在海边看到比基尼美女也提不起兴致。申敏雪转动手链，悄悄地说：“不要着急，我事先预订好了，今晚住的就是兰花酒店。” “其实……反复思考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在乎过去的事情了。要不就算了吧？你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玩耍，等回去了，我再去开开心心地投胎。”陈飞心口不一地说。 申敏雪咬着嘴唇用喉咙说：“得了吧，口是心非。”要是真的放下了，哪里会跟在自己身边六年？如今陈飞不过是“近乡情怯”，申敏雪早就猜到了。 “小雪，这边可以骑大象，快来啊。”申妈妈自从出来旅行之后，整个人就轻松多了，被她的学生看见“灭绝师太”日常原来是这样子的，肯定要吓掉下巴。 ………… 另一边，李润成三下两下就能揍趴下小毛贼，可是他偏偏像是逗弄老鼠一样，不给个痛快。 最后那个小贼把刚才顺手牵羊得到的战利品全部往李润成身上一丢，顺势溜走了。 要说起百米冲刺跑，小毛贼也绝对不是李润成的对手，可是那一堆贼赃里头，偏偏有一个粉红格子的小零钱包，轻飘飘地落到李润成手上。 这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的！李润成顺手接住小包，回想了一下那个妹子的相貌：唔，白！ 这就李润成对申敏雪的第一印象。 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色裙裤，申敏雪不论是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是腿，在泰国炽热耀眼的阳光下，都白得好像发光一般。 “奇怪，明明就是亚洲人的长相，怎么会这么白。”李润成生活了十多年的金三角里都是肤色黝黑的黄种人、肤色彻底黑成碳的黑人、以及苍白得长色斑的白种人。他从来没见过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家能够白得那么耀眼，“要么我去日行一善吧。” 翻身出了围墙，看到父亲乘坐轿车离去，李润成心情大好，父亲没派出人手抓自己，那么今天自己可以在外头玩一整天！太棒了！ 刚从一座民宅翻墙出来的李润成，拉了拉顺手顺来的鸭舌帽，把小毛贼丢过来的一捧手机钱包放到售票处的失物认领窗口。他一路低头插队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各国的叫骂声都有。 而失物招领窗口的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开口对带着鸭舌帽的游客说一声：“萨瓦迪卡。”就看到一堆从天而降的手机和钱包……(⊙⊙) 李润成摸摸鼻子，大步离开，转身又去了东芭乐园侧面的围墙处，左右观察了地形，他双手相互摩擦，把粉红格子的零钱包叼在嘴里，准备翻墙——买票？笑话吧，这么低的墙也需要买票进去？ 他助跑几步，很轻松地跃入。 第14章 因为事先就观察过了地形，李润成翻墙进入园子之后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路走走停停、看看笑笑，虽然是以日行一善为借口，可是他心里也清楚，在偌大的东芭乐园里，特意在观光客中去寻找那个白妹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少年在人群中又摸了一顶帽子，替换了原来的鸭舌帽，这次拿的是某旅行社的帽子了，大红色的，俊俏少年戴着居然一点也不难看——果然颜值高，什么奇葩穿着、配饰都能撑起来。 他随意地把格子零钱包的绳子套在食指上，一路走一路转圈。挺拔的身姿和悠然自得的模样倒是博得了不少的回头率。 四面八方含羞带怯的目光使得李润成略微不自在地拉了拉帽檐，内心有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骄傲和自恋。 身旁一队象队走过，大象的背上是游客们，嘈杂的声响之中，有一个活力满满的甜美嗓音声音让李润成忍不住闭目倾听：“爸妈，看那边，摆好姿势。那边是专门给游客拍照的，等到了终点可以去挑选拍得好看的照片，把它们打印出来。”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感觉，虽万千人，只听一人的声音——李润成现在还不知道，这在中国有一句大同小异的古话，源自于佛经，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李润成倾听的只是声音，只能听懂这个嗓音开口喊的是爸爸妈妈，后面的那些——应该是中文，他并不能听懂。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听明白那语气里饱含的温情脉脉，那样才是正常家庭里孩子与父母的对话模式吧？父亲总是板着脸严肃地对着他，他即便从前有心，经历多几次的冷脸，也终究是不敢和父亲亲昵。 外面的世界才够精彩。这次偷偷溜出来实在是不亏，既看到白皙貌美的妹子，又听到软侬的嗓音。 李润成本质上还是一个荷尔蒙萌动的少年（青年？），对异性的欣赏纯属生理本能。 他不着痕迹地抬头，想要看看这个嗓音的主人。 原来，拥有一副甜蜜嗓音的中国姑娘就是自己手上格子零钱包的主人！就是那个白皙的妹子！ 原来，有时候世界就是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寻寻觅觅，有心相遇却不能如愿、兜兜转转，无心寻找也能碰到。 原本在食指上飞舞转圈的小零钱包被李润成嗖地捏住，他明亮的眼睛因为这一发现而弯弯，显示了主人的好心情，接着便随手在路边盆景里挑了一颗小小的、圆润的鹅卵石，擦去鹅卵石上的浮土，把鹅卵石塞进零钱包里——期间微微拉开零钱包的拉链，看到两片奇奇怪怪的东西：是纸巾吗？ 李润成耸肩笑笑。难怪女生丢了小包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原来里头根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不过既然自己进来了，又碰上了，就顺手丢还给人家吧。 申家三口骑着大象兜了一圈，又去景点取照片处看了自己坐在大象背上威风凛凛的照片，挑了几张不错的，准备打印出来。 申敏雪看爸爸妈妈在讨论是a照片取景好，还是b照片光线好，亦或者是c照片的人更上照……不禁微笑摇头：这么许多年了，爸妈的甜蜜倒是一如既往。 她伸出手把墨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刚放下手臂，想要取出背包旁边的矿泉水瓶子喝一口水，就被一个小东西给袭击了——“啪嗒”一下打在她的胳膊上。申敏雪伸手敏捷地接住飞来的小东西，一低头就发现是自己在售票处被人顺走的小面包方便包——花擦，这是在国外遇到活雷锋了吗？ 申敏雪一把拉下墨镜，先是往四周环顾，想要看看是什么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于千百人中把小零钱包还给自己。 凭着良好的视力，她锁定了身着卡其色t恤和长裤，却带着一顶大红色旅行社帽子的男人。 鹤立鸡群。 是申敏雪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因为他真的很高。 男人踏着步伐离去，仿佛感知到了盯在他背上的视线，他微微侧头，勾起嘴角回了一个微笑，阳光迎面照在他侧着的正脸上，拥有自然色泽的嘴唇棱角分明，无端让人觉得很性感。回勾完嘴角，他随即又把那顶滑稽的帽子随手戴到路边游客的脑门上，右手五指并拢在额头上由里至外一挥，背对着申敏雪比划了一个很帅气的动作，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 申敏雪觉得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男人根本就还不能称之为男人。虽然他身形高挑，可是侧面明显还挺青涩，最多就是个大男孩——还自以为帅气地摆pose，真逗。 申敏雪用“怪阿姨”的心态包容了刚才那个大男孩的卖弄。 拉开小包拉链，看到里面有一块红褐色的鹅卵石，真不知道这个大男生看到小面包是什么反应。申敏雪笑笑，把零钱包和鹅卵石塞到正背在胸前的双肩包里。 “小雪，你说，是不是这几张比较好看？”那一边申爸爸喊女儿助阵。 申妈妈不依不饶：“哪里好了？那几张把我的脸拍得太大了，这几张才好。” 申敏雪捏着刚才就数好的泰铢，把申爸爸、申妈妈看中的照片都打出来了。 申妈妈嘀咕：“得五块钱一张呢，多浪费。”尽管这样抱怨，也没有阻止小雪。 申爸爸和女儿打了个眼色：“看你妈妈一贯精打细算的样子……” 眼看申妈妈又要嘀咕，申敏雪连忙说：“就是因为我妈精打细算、持家有道，我们家才能过上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生活呀。老妈可是家里的大功臣。” ………… 兰花酒店位于芭提雅乔木提恩海滩上，因为价格昂贵并且几乎终年不给出折扣价，所以并不是游客们会选择的入住酒店，更不受旅行团的亲睐。反而是一些商务人士的首选——因为这里环境清幽，又没有嘈杂的游客。 申敏雪事先在网上订好了兰花酒店的套间，此时申爸爸和申妈妈还不知道兰花酒店那很“美丽”的价格，所以到了酒店之后，一直对这里的设施和服务赞不绝口。 晚间，申敏雪对爸爸妈妈说要去酒店内的泳池游泳，申妈妈因为白天玩得累了，不想动弹。小雪拿手指划过客房服务的牌子，给爸妈叫了指压按摩。 申妈妈皱眉：“挺贵的吧？” 申爸爸的性格就乐天多了：“你这个人真没意思，都已经来这里了，不享受一下泰式按摩，等到你回家肯定要后悔的。” 申敏雪也帮腔：“不贵不贵，订房之后点这个服务是免服务费，只需要给小费就行的。” 申妈妈这才肯安心些享受。 申敏雪换好带着的泳衣——还是比较保守的分体式，宽肩带、小百褶的裙子和防走光底裤。不过后腰有一块镂空，藏蓝底色配着红樱桃的图案，这一身儿特别显白。 年轻就是穿什么都好看。 申妈妈打量自己女儿好几眼，终于是忍不住嘀咕：“小雪，明天把你的防晒霜给妈妈抹一点儿。” “嘿，你不是说你不需要那玩意嘛。一把年纪不怕晒黑这话可是你出国前说的。”申爸爸穿着浴袍和自己妻子斗嘴。 看着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父母，小雪无奈地披上浴袍走出门去。 第15章 兰花酒店有两个泳池，一个露天，是在酒店主楼后侧、开放式餐厅旁；另一个室内，则是在主楼四楼顶，l型建筑物的那一横上面。 外国人没有中国人那样的讲究，对“四”这个数字没什么忌讳——你看中国的楼层往往都是没有四和十八的。 四是因为谐音不好听，十八则是为了避开地狱层数。 所以兰花酒店的四楼顶上，一半面积是五楼、六楼等高层主建筑，另一半面积是一间大型健身房和一个室内泳池。 申敏雪出了电梯，听到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抬头看去，却是白天那个耍帅的大男孩——不要怀疑一个从鸳鸯眼变成阴阳眼，然后又练习了六年吐纳的人的眼力。 吹口哨的登徒子确实就是李润成。 兰花酒店也是李真彪落脚的酒店。 李润成在回来之后，并没有受到父亲的责骂，而是被李真彪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他今天的格斗训练就特别惨。好不容易结束被摔打，想要去健身房发泄一下浊气，电梯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个人。 李润成正在等电梯，百无聊赖而下垂的视线看到的是一双纤细莹白的小腿，再往下是穿着拖鞋的雪足。 他踏进电梯，小小吹了一声口哨。虽然吹口哨，可是目光并没有很放肆地盯着电梯里出来的女孩，只是在那一对白晃晃的小腿上打了个圈，就去看电梯楼层按键——很凑巧，四楼的按键已经是预约状态。 原本吹完口哨，自觉做了一件很叛逆、很有范儿的事，李润成没在意电梯里的女孩了，而是专注地等电梯下沉。可是那个拥有纤细小腿的女孩轻轻地“咿”了一声。 这简简单单一个音节，让李润成忍不住侧脸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原来是她呀……是这个世界太小了，还是两个人太有缘？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碰到这个中国姑娘了。 李润成在打量女孩，悄悄地。 申敏雪却是直接抬眼看了一眼对方。近看这个大男孩，身高妥妥185+，眉眼俊朗，颜值不错。她心里给面前的男孩打了个高分，面色还是保持惯常。 真的对上了目光之后，李润成反而有些局促，他原本放在口袋里的右手忍不住握拳又松开，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和对方打个招呼、用什么样的方式打招呼。 “叮——”电梯到了四楼，李润成还是没想好怎么和对方展现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反而是申敏雪，落落大方地对着面前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大长腿小伙子微微一笑，算是示意，然后离去。 李润成心里有些开心：她和我打招呼呢。 有些犹豫：她知道我是谁吗？ 又有些懊恼：刚才我怎么傻眼了，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 千头万绪呼啸而过，而引得他心绪不宁的女孩已经翩然离去了。 电梯门就要再次合上，大男孩才回神按下开门键，跟在女孩身后。他腿长步子大，很快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申敏雪手腕上的黑曜石蠢蠢欲动：“小雪，那个竹竿腿刚才看着你后背发呆！绝对不安好心。你要离他远一点……” 回应陈飞的，是申敏雪不优雅地白眼：桃花呢，你懂什么。 ………… 李润成看着她披着浴袍，手腕上又拿着泳帽，猜测对方是去泳池，忽然就觉得自己也应该去游泳放松一下的——不过没有带着泳裤的他，最终还是摸摸鼻子去了健身房。 虽然觉得那个姑娘长得不错，不过李润成也并没有想要更进一步或者怎么样的心思，只当做匆匆旅途中，看到了一抹亮丽的风景。 亮丽的风景！ 亮！丽！的！风！景！ 健身房和室内泳池被一道透明的玻璃墙隔开。 李润成正在跑步机上调速度，却还是忍不住抬眼往泳池方向看去。在他第三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背影在做伸展运动——就是刚才的女孩！ 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但是李润成笃定那个梳着花苞头、穿着连体藏蓝底红樱桃泳衣的女孩就是自己在电梯口碰到的。 李润成皱了皱眉：唔，她泳衣背上那一块的镂空开得有点大呀，看趴在泳池旁那个肥猪一样的男人居然伸手摸了一下下巴——肯定是在擦口水！ 一直分心关注泳池那边的李润成没防备跑步机已经启动，猛地一个踉跄，好在他身手敏捷，这才没有出丑。 申敏雪知道自己的长相放在天涯论坛上可以说是“中等偏上”（1），然后这辈子因为经常和魂体接触，间接得到的好处就是一身怎么也晒不黑的肌肤。 都说一白遮三丑，白璧无瑕的肌肤给她的外貌又再次加分，虽不敢自夸是女神，但是走在路上的回头率也是不错的。 譬如刚才在电梯里被善意地吹了口哨，那种事情也是常有发生——不过国内的人终究是比较含蓄，像那个大男孩一样，隔着两步距离吹口哨的人真不多。 再比如现在自己在泳池边做拉伸运动，前方那个趴在泳池边沿那个不自觉摸下巴地白人胖子虽然带着泳镜，可是从他微微张开的嘴上就可以猜测他此刻的猪哥像。 陈飞在小雪身边喋喋不休：“小雪，我和你说，国外的人都很开放的，尤其国外的男人，更不是好东西，你千万不要搭理他们。就像刚才电梯边那个男的，要我说，你就该睬也不睬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现在这个胸毛男，别以为带着泳镜就能遮住他色眯眯的目光了！小雪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公众场合，申敏雪梅回应陈飞，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陈飞和小雪相处六年，两人还是挺有默契的，至少此刻陈飞就听懂了小雪那个哼声里的讽刺意味。他有些不自在地说：“行行行，我说错了。”如此，正是因为陈飞自己生前也是一个好色的男人。 虽然他性向与大部分男人不同，喜好的是男色，不过也最爱对着小姑娘口花花——也算是真是性向的烟雾弹吧。那个时候的他又是春风得意、人生赢家，虽然长相是没达到中等偏上，可是耐不住也有不在乎外貌，只在乎实惠的拜金女往他那里飞扑而去。胆小如陈飞，没敢出柜，每次都借着出差的机会去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约一炮。最后稀里糊涂丧了命，也没能改变他生前的小爱好——欣赏美女和视/奸美男。 申敏雪从前是不会游泳的，申爸爸倒是想教她，但是她自己不喜欢呛水的感觉，最后一拖二拖，年纪大了更加没学会。是以这辈子在小学毕业的暑假，她改了性子，老老实实跟着申爸爸学游泳，现在已经是水中小能手了。 初中暑假和爸爸妈妈去zs群岛旅行，在安全网内遇到想要恶作剧的水鬼，她都能镇定自若地转身死命往岸边游——那水鬼相貌并不丑陋，也没带着恶意，申敏雪装作不知地避开几次，她也就无趣地离开了。陈飞和那个水鬼一通嘀咕，才知道为什么佛门圣地之一的海岸边居然有魂体——原来她是pt岛编外人员，专门负责游客水下安全的。据说岛上的“玄”字辈大师里头，有一个“玄正”是有真本事的，那女魂体甘愿留下任凭趋势，不过是为了得到超度和祝福，下辈子投个富贵胎。陈飞说玄正大师自然没有阴阳眼，不过另有和魂体沟通的诀窍。那个女魂体看到申敏雪可爱，才想捉弄她。在此暂且不表。 此刻的申敏雪看到陈飞终于停止了嘀咕，于是目不斜视地下水，路过那个白胖子，往深水区游过去。 徒留下那个有着浓密的、栗色胸毛的白胖子，维持着半伸手想要摆出帅气pose搭讪的姿势。 见到梦中的“东方女神”径自就走，本——也就是白胖子耸耸肩，自嘲地笑笑。远处他的朋友叽里咕噜说着法语嘲笑“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伙伴。 高卢雄鸡a有着棕红色头发，鼻子上的雀斑显示他其实年纪并不大：“嘿，伙计。我听说东方人都比较含蓄，我想你得主动一点……” 高卢雄鸡b揽着自己的女伴说：“本，放轻松。我说那个妞看起来不够味，如果你愿意，今晚让艾米丽去陪你。” 被b揽着的金发碧眼波斯猫就是艾米丽，她娇嗔：“布里斯，你以为我是什么？” 布里斯挑眉：“性感的小野猫？好吧，我是说，本毕竟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要知道硕士毕业之前他如果还是处/男，恐怕会被嘲笑一辈子。” “所以你打算让我去‘破’了他？即使我是你的女伴？”金丝猫扭动身子，波澜壮阔的前围在水面起伏抖动。 “好吧，宝贝既然你不乐意……我是说，本是一个绅士，你真的不愿意吗？” 回答布里斯的，是艾米丽水下“温柔”一脚。 本隐约听到自己伙伴们的话，也知道他们肯定又在取笑自己了。 不过，谁在乎呢？ 本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听见了普罗因玫瑰盛开的声音，那是——爱情的声音。 第16章 李润成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大概是因为那个女孩快速从栗色胸毛男身边游过去，瞬间的停留也没有吧？ 他暗自想着：至少我还得到了一个微笑，不是吗？ 立刻、马上，得意的大男孩李润成就笑不起来了，因为那个该死的厚脸皮胸毛男居然跟着女孩往深水区游去。 ………… 本被无视之后并没有气馁，因为自己外貌不够英俊，遇到过太多次被美女无视的场景了，他有足够强大的内心。 但是这个东方女神，有一种特别的韵味。本觉得她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所以即便是被女神无视，他也鼓起勇气跟了过去。 为了不唐突东方女神，在距离女神两三米远的地方，本就挥了挥手，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声音和她打招呼。因为不确定对方是霓虹人、棒子人、还是大兔朝人，作为巴黎第六大学的高材生，本用三种语言和女神说了三次你好。 申敏雪并不太喜欢长着胸毛的男人，尤其是对方的体型比“健硕”还要再宽一点，在对方用日语和韩语打招呼的时候，是不想搭理对方的搭讪。可是这个有趣的胖子最后把大兔朝的普通话作为压轴，倒是让小雪生出一丝丝的有趣感。 本着“出门在外，不给祖国母亲丢脸，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人”的念头，申敏雪回复对方一个微笑和一句：“你好。” 本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股脑儿把从前和中国餐厅老板学的几句中文全部抖落出来，就连“你吃了吗？”“恭喜发财。”都不放过。 申敏雪原本是礼节性的微笑，终于在对方耍宝之下笑弯了眉眼。 本又看呆了：东方女神好美腻，居然有两个酒窝，笑起来都这么可爱！ 申敏雪停下轻笑。 回过神来的本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磕巴着说：“窝中文不嚎。泥灰缩英语吗？” “urse.” 申敏雪的回答让本亮起眼睛，虽然高傲浪漫的法兰西人民不爱说该死的英语，不过本得知能和女神用英文交流，而不是半生不熟的中文或者肢体语言的比划，第一次生出了‘感谢该死的英国佬让英语成为国际通用语言’这样的念头：“哦女孩，你的口语很棒。” 这马屁，拍得太明显了。两个单词就听出口语很棒？看来不管胖子瘦子，只要是男的，对着女孩都有说甜言蜜语的技能，与生俱来。 此刻的申敏雪忽然就想起电梯里那个大男孩：明明看到他在裤袋里的手捏成拳头呢，看来和自己相处他比较紧张？ 略懂肢体语言的申敏雪在走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同胞呀。还以为长了一张俊俏脸的他是“高手”呢，没想到一只高卢胖雄鸡都比他会搭讪。 ………… 本连比带划把他的来历交待得一清二楚：他是巴黎第六大学社会人文专业的研究生，暑假出来做调研，因为导师的家族企业在兰花酒店有参股，所以一行的同学们才住进了兰花酒店。 “michelle（米歇尔），是长辈来这里进行商务洽谈吗？”在本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知道了东方女神的英文名。 申敏雪摇摇头：“我是观光客，和父母一起来的。” “哇哦，你很有眼光，选择了兰花。”本在心里想：这才能够让我有机会遇见你。 “朋友推荐的。确实很不错。唔，我先去游几圈……”申敏雪比划了一个抱歉的动作，表示想要结束谈话。 本还想打听女神入住的房间，可是想想刚熟络起来就问这个，显得太冒昧了——再说了女神是和家人一起来的，根据东方人含蓄的性格，第一次见面就去去见家长也太快了。 申敏雪潇洒游开，留下本幻想着和女神多多联系，在这几天之内要到对方的msn等等。 本回到小伙伴们中间，刚才取笑他的那些损友现在也开始为他高兴了，雄鸡a说：“伙计，刚才你是搭讪成功了？” “怎么样？她有没有邀请你今晚去她的房间？本，你得告诉她，你有个做议员的父亲、做教授的母亲、以及闪耀着家族荣光的姓氏。我敢保证，要是你以往一见面就对着姑娘们说起你的家境，肯定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是个处/男。”布里斯刚哄好自己的女伴，又忙不迭对本开展洗脑教育。 “你们男人不懂，并不是所有女人都爱钱的，要我看，本如果能减掉五十斤肉，泡到对方的可能性才会大一些。哦，天哪你要知道刚才我都嫉妒那小娘们的细胳膊细腿了。”艾米丽摇摇头，笑得隐晦而暧昧，“本的体型，在床/上恐怕会压坏她。我敢保证！” 本没理会布里斯的提议，却觉得艾米丽说的话有道理，决定今晚开始减肥，待会儿就去泳池游十圈！然后再去跑步机上奋斗十五公里！握拳！ 跑步机上的李润成看到那个胸毛男走近女孩，女孩一开始是不假辞色的，后来不知怎么地，神色软和了很多，居然开始和对方说笑。 虽然懂唇语，可是距离是在太远，李润成没法看清楚两人在说什么。他只能郁闷地调快跑速，加深呼吸，迈开步子。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劲儿。 幸好女孩和胸毛交谈了一会儿就顾自游泳去了。 李润成看到胸毛男回到他朋友中间，被他的伙伴亲昵地捶来捶去，都不用猜就知道那群人在说什么话：╭(╯^╰)╮，别以为这样子就可以到追女孩子！ 在嫉妒而不自知的大男孩李润成隔着玻璃看看体重最起码两百磅的胸毛男，又看看自己肌理分明的胳膊、修长的双腿，第一次怀疑：难道我太瘦了？ ………… 申敏雪不欲与那个叫本的法国男人多谈，毕竟今天直奔游泳池的目的并不是被搭讪——何况还是一个满脑子充满粉红浪漫主义色彩的胖男人。 独自一人游去偏僻的角落，申敏雪躲开安全员的视线，装做扒着泳池边沿休息，实则是在问刚回来的陈飞：“你有印象了吗，是哪一个房间？” 陈飞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418、又好像是420，时间太久我记得不真切了。” 申敏雪咬咬嘴唇：“不急，我们要在这里逗留三天，足够我去探一探每个房间。” 陈飞因为死后一直不能脱离祖国领土，早几年还尝试着各种办法去翻越边境，可是一直没能成功。这一回若不是跟在申敏雪身边附身手链出来，恐怕更是没有机会。他已经尽力去回忆那时候的细节，不过还是因为天长日远，有些没把握。当然一旦挣脱无形国界线的桎梏，来到泰国的陈飞就又行动自如了——若不然，申敏雪也只能把手链放在背包里了，否则换衣洗漱皆无*可言。 半个小时前，申敏雪到泳池的时候，陈飞也就去“故地重游”，没有唏嘘的时间，只是一个劲回想地点——他，被偷走两个肾的地点。 “已经是□□年前的事情了，什么物证也没有，我只记得帕莎当初是这里的按摩师……”陈飞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执着这么久不肯去投胎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再见一面帕莎，去追问一个答案，想要知道自己的死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 一直在暗中留意女神的本看到女神休息了一会儿，又游了几个来回，最后起身往上去了。 “米歇尔，你打算回去休息了？”本的圆脑袋上带着绿色的泳帽，像一颗尖头无花果。 申敏雪敢打赌，他不知道绿帽子的含义：“是的，我准备去享受一下指压按摩。刚才听你说这不是你第一次过来了，你对这里比较了解，有熟悉的技师推荐吗？当然，要女性。” 本蠕动了一下嘴唇，憋出一句：“23号不错，我觉得。不过米歇尔你千万不要误会，你知道，如果我点了男性技师，十有八/九会被当做基佬。” 第17章 本说完这句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陈飞愤怒地挥动了一下拳头，明知本听不见，还是用法语骂回去：“嘿，胖子，你以为基佬只要看到个男的就会扑上去？你这样的身材，还是先减肥再说吧。”此时的陈飞赫然忘记他自己也并不苗条。 然后本又热情地给女神介绍：“入住酒店第一次点按摩服务都是不需要付费的，只给技师小费就好，一般人二次点按摩，还是通过内线电话的。如果米歇尔你觉得服务还不错，回头可以直接要了技师的电话，她们也接私活。” “这样可以吗？技师不是酒店员工？”申敏雪好奇地问。 旁边的陈飞一脸赞同地点头：“对了，我想起来那时候帕莎确实偶尔说了一句他所属的服务公司并不是兰花酒店……” 这个时候申敏雪也没办法给陈飞一个白眼，问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都给忘了——毕竟陈飞死了8/9年，有些细节记不清楚也是难免。 申敏雪谢过本，在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告辞。 转身离开，小雪好笑地对着陈飞说：“这么激动干什么，本只是想和我强调他性向女罢了。” “那是因为他在打你的注意！”陈飞愤愤不平，“天哪，我刚才说的是法语，你也能听懂？小雪你快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 也许是申敏雪的接受能力一直都很强，所以当初她小学毕业（伪）的时候，听陈飞说了删节版的死因，就隐约觉得不对劲。这次来泰国之前，和陈飞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结果就是，中年大叔鬼陈飞在年仅十八岁（伪）的小女孩面前手足无措地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申敏雪没有回答陈飞的问题，只是轻轻地说：“那么，现在我们先去418。” 申敏雪在换衣间用冲过身子，把泳池里带出来的淡淡消毒水气味冲去，又细细地用干毛巾擦干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在浴袍内穿好工字背心和热裤，并用毛巾包好头发，做好一切可能会需要匿藏行踪的准备，有备无患——从外表来看，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运动结束从换衣间冲澡出来的住客。 整幢大楼都通着冷气，走在暖黄灯光照耀的走廊上，因为陈飞早早探过路，申敏雪不必抬头就知道哪些位置有监控——不过此时此刻的她也无需欲盖弥彰地躲避监控，就算酒店工作人员出现，推脱到迷路也就罢了。 陈飞方才来过418和420但是已经拿捏不准自己当初进的是哪个房间，他有些伤感地想要伸手摸摸418的房门，一手穿透却让他回神：“其实当初我给帕莎包下的房间是419，但是那时候，我被人挟持着出门，隐约用余光看到了对门的房间门牌号是419，所以我必定是从双数号房间出去的。” 申敏雪挑眉：“419？真是好情趣。” 被小雪用揶揄的语气，以英文数字的念法读出419，陈飞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想和帕莎强调两个人之间只有*关系。因为越是到后来，我越发察觉帕莎变得依赖我——可是我只是一个丑陋的胖子，除了有钱一些，外貌实则是拿不出手，帕莎怎么会看上我这个人呢？与其因为钱而装出虚情假意，相互欺骗，还不如早早就把价格谈拢、定位明确，日后就算断了也互不相欠。” 可以看出，陈飞原先确实因为外貌而自卑——这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说话间，对面419的房门猛然被人打开了，一个典型泰国长相的中年男人用带着口音的泰语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看到对面门外站着一个茫然四顾，明显是迷路的女孩，这才停止住咒骂，悻悻地走了。 矮胖黑的中年男人尽管刚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明显有些色厉内荏。 419房那打开着的门框上，不知何时倚靠了一位高挑美艳的女人：她穿着酒红色丝质吊带，上围傲人，一副慵懒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初醒的睡美人。 在那个初醒睡美人用喑哑的嗓音说了一句话之后，那个喋喋不休边走边骂的男人便左右脚相互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嘲笑完没用的软脚虾，美艳女人也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披着浴袍的青涩女孩。只见那女孩一愣一愣地打量自己，她便沉着脸说：“se？” 申敏雪点点头。 “直走第一个路口左转就是电梯。小妹妹，在陌生的地方，迷路从来都不是安全的事情。”美艳女人踱着猫步扭到女孩身边，她微微低头靠在女孩耳边，用中文危险地说，“尤其是，这么细皮嫩肉的好货色……” 女孩身子一颤，似乎是有些被吓到了。 美艳女人的眼神一暗，站直身子推了女孩一把：“记住了，下回可别走错路。” 女孩状似终于回神，不太自然地笑笑：“谢谢你。还有，你的中文真好！” 目送女孩走远，美艳的女人拉了拉下滑的睡衣带子，自嘲一笑，转身回房。 ………… 申敏雪就是那个“单蠢又路痴”的迷路中国女孩。 她起初的受惊吓表情不是因为看到一场争吵，而是陈飞在美艳女人出来时候的失态——那个女人居然是就陈飞心心念念好多年的帕莎！从前是“他”如今是“她”——帕莎。 而被帕莎用中文半威胁半警告的申敏雪会僵直身体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帕莎在自己脖子根吐气真的很痒好吗?自己已经尽力克制不要笑出来了。 远离了419，陈飞看起来受到的打击比申敏雪刚才受到帕莎的气息攻击要大得多。 申敏雪知道他在消沉些什么，只能安慰道：“当初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你发现帕莎和害死你的人是一伙的。现在只是看到他还住在419罢了，并不是什么直接证据，你要知道我不方便去到处打探，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陈飞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明白呢。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刚才我就不该因为怯懦而不敢探查419的。” “so？”申敏雪微笑。 “我略微会一些泰语，从今天、现在、此刻开始，我会去严密监视419的动态。”陈飞严肃地说，“刚才那个男人露出几句话，这件事可能有些危险，小雪，你尽量不要参与进来，把我带出国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放心吧，我是很惜命的。再说了，做孤胆英雄也不是我的风格。” ……………… 不管说的如何信誓旦旦，但是申敏雪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就凭一次探查，能够有这么些意料外的大收获，足以证明自己不仅有阴阳眼，还有吸引麻烦的体质——虽然不像柯南那样去哪儿都死人，但是这六年的经历告诉她，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参与就能够躲避的。 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会来找你。 第18章 整整六年的时间，足够让申敏雪明白一个道理：虽然不可以自高自大地认为自己是不死的主角命，但是重生带着阴阳眼的她确实会有很多别人没有的新奇经历。 哪怕原本她就是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在这六年期间也遭遇一些譬如“邻居奶奶因为触电意外身亡，家中私房钱儿孙皆不知晓”、“女大学生被黑车司机残忍杀害，凶手潜逃”、“出租屋失火，租客活活烧死并非意外”等等事件。虽然并不频繁——因为很多人执念不深会在死后没多久就散去。 但是这也表明，申敏雪接触的那些能够短时间内不消散的魂体，生前牵挂的都不是小事。 原本，申敏雪对于这样的事情是避之不及的，可是甄文文的事件让她明白，堵不如疏，越是不了解才越要去接触。 不爱管闲事并不代表铁石心肠，有时候看到那么可怜的魂体，申敏雪还是会动了恻隐之心，一帮二帮，加上陈飞不警惕，所以市内魂体知道有这么一个神通的小姑娘，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原本有些畏惧魂体的她变得对鬼魂无所畏惧——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魂体，有时候人心更可怕。 当然，王婆婆也告诫过小雪，并不是所有的魂体都是善良单纯的，这一点，申敏雪也很清楚。她牢牢记住王婆婆的话：“小雪，绝大部分情况下，魂体是没有办法伤害人体的，但是两种情况除外。第一就是阴气重的每月初一及七月半，在接触魂体的时候要注意，身上千万不能有伤口；第二就是魂体本身生前就是奇人异士，成魂之后会通过秘法强大自身。” ………… 陈飞去监视老相好帕莎了。 申敏雪觉得泰国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男的女的，傻傻分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帕莎在问那一句：“中国人？”的时候，眼里有着不可掩藏的哀伤。 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小雪拉了拉浴袍，觉得自己一身的准备算是白做了，回到房间，申爸爸和申妈妈已经享受了一场完美的指压按摩。正在给技师结小费。 难得的是，申妈妈也开口赞叹：“地道、正宗。” 申敏雪笑笑，但是想到陈飞说帕莎以前也是这个公司的技师，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次日清晨，餐厅。 本昨晚就拒绝了伙伴吃宵夜的建议，今天清晨又起来晨跑，现在腹内空空，觉得自己饿得可以吃下五块牛排。站在牛排面前，本手里的夹子一点点靠近可爱的肉类。 就仿佛是身上有雷达一般，申敏雪跟在申爸爸申妈妈身后走进餐厅，本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哦，那是我的女神，哦，那是女神的父亲和母亲！ 本嗖地一下放弃了吃牛排的念头，堆起得体的笑容，用力地吸吸肚子，准备往女神一家走去。 就在这时，本看到女神面色一变，然后和她父母说了几句话，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本敢肯定女神不是因为看见自己才变了脸色的——那么也许她是每个月的那几天？胖子本耸耸肩，决定还是先去和女神的父母打个招呼好了。 且不说申爸爸申妈妈被热情的法国小伙子吓坏了，申敏雪骤然变了脸色的原因：陈飞来找她了。 昨晚还说要时刻监视帕莎的陈飞一脸严肃，说现在的事情很棘手，要找个方便小雪说话的地方。 认识这么多年，申敏雪从来没见到陈飞这么沉重，哪怕是昨天认出了帕莎也没有。所以小雪知道陈飞要说的事情恐怕真的很严重。 她对爸爸妈妈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房间拿东西。 申爸爸没有多想。 申妈妈倒是想问女儿是不是这次例假吃了寒凉的食物，不过女儿飞奔出餐厅，没机会问。 申敏雪往电梯冲过去的时候，不小心在转角撞到人。 原先摆着臂膀奔跑的女孩条件反射地摆出了双手交叉胸前的防御姿势，可是却因为刹车不及时，一头撞进对面人的怀里。 撞进怀里。 因为转角对面走来的是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目测185+，堪堪160的小雪真是整个儿被罩住了。 李润成在刚走过电梯转角就看到有人飞奔过来，原本准备避让开的他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犹豫了半秒。毕竟如果自己闪开，奔跑过来的女孩就要撞到自己身后的人了——身后是父亲今天重新给自己安排的跟班，一个结实健壮的黑人。女孩和他碰撞，只有两个结果，第一，撞上了，被弹开；第二，没撞上，摔倒。 不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李润成想看到的。于是他站定了脚步，在对方冲过来的时候伸手扶住女孩，顺势后退一步卸去了女孩的冲力。 他说服自己：毕竟昨天见过三次，也不算是陌生人了，我现在是为了对方的安全才抱住她的，并不是乘机吃豆腐……对，就是这样。 …… 申敏雪双手护住胸部，直挺挺地撞进来人怀里，是清爽好闻的气味，不过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没心思发花痴，哪怕是抬头看到对方就是昨天见过的帅气小哥，她也只是快速地说了一声“sorry”，然后挣脱出大男孩双臂的束缚，继续往电梯跑去。 女孩一头撞进自己怀里，李润成有着说不出的欣喜，按捺住咚咚咚的心跳，想要清清嗓子和对方交谈几句，可是对方明显不在状态，急匆匆离开。 也许她是真的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回过神的李润成也发觉，在自己身后还跟着尾巴的情况下，确实不适合对着女孩自我介绍。于是他摸摸鼻子往餐厅走去。走到餐厅看到围着申爸爸、申妈妈献殷勤的高卢胖雄鸡，李润成小小地“嘁”了一声。 ………… “什么？”申敏雪回到房间，假意去卫生间，实际是开起了卫生间的花洒，用水声掩饰小声惊呼，呼声里是止不住的愤怒，“人体器官贩卖组织？” “是的，以按摩公司、家政公司等为掩饰……昨晚和帕莎争吵的那个男人也算是个组织中的小头目了，猛然被你撞见，他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不放心，回去汇报了情况。今天清洁人员中有他们的人，来房间放了窃听器，想要观察一下你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毕竟他不确定你会不会泰语。” “所有房间？” “卧室和客厅。” 申敏雪黑着脸说：“我该感谢他们给我留了*，没在卫生间放吗？” 陈飞也很无奈：“可是这几个东西，你现在还真的不能拆除它们。也许今天他们听了一整天，觉得你没有威胁，就会把这事情放过去了。” “那么帕莎呢？” “帕莎，我——我有些看不明白他。他好像很疯狂，我看他情绪不太对。对了小雪，昨天和你献殷勤的那个胖子是他们这次的目标，据说他是o型熊猫血。马拉西亚那边有位大佬放话要豢养一个活血库，那个胖子应该是要倒霉了。” 第19章 虽然对那几个窃听器很不爽，可是申敏雪知道，陈飞说的没有错，只要那个组织的人确定自己听不懂泰语，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就会不关注自己一家子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原定在芭提雅兰花酒店住三晚，那么此时需要做的事就是保持原计划，不显露端倪继续住下去——这并不难，因为申爸爸和申妈妈对于女儿参与的事情完全不知情；而申敏雪的心智，也足以让她不至于因为这些许小事就露出什么破绽。 陈飞把偷听到的消息告诉小雪，又匆匆去回419，从前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机会和情人24小时朝夕相对，没想到死了八年多，还能有这样的待遇，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飞是同志，他对帕莎也确实动过真心——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花大钱让帕莎辞去技师的工作，转去念书或者做小生意。 在他的计划里，可以和帕莎长期保持这样的情人关系，直到帕莎提出分手。虽然那个时候，纤细乖巧的大男孩一次又一次地保证真心爱着自己，并且说永远不会主动提出分手。 可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陈飞早就已经没有了那样用尽心力去相信一个人的能力。 苦日子有过，又穷又丑被嘲笑成“社会渣滓”； 好日子来了，有钱却丑也只是被当做“冤大头”。 陈飞在读书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像丑小鸭一样蜕变，可是童话总归是童话，肥猪没有变成帅哥。 更加悲剧的是，陈飞总会发现那些接近自己的人不过是贪图金钱，次数一多，等到遇见单纯可爱的帕莎，他想要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帕莎真的爱自己——都已经做不到了。 …… “要不是他有几个钱，谁愿意往他身上贴？靠一靠就是一身肥油。” “不过死胖子出手还真是大方，你手上的包又是新买的吧？闭一闭眼就当被猪咬了一口，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嘁，我告诉你，那个胖子肯定是x无能，我估计是拿我做挡箭牌的，我一次都没和他睡过。” “那还不好！不用□□就有钱有礼物拿。” “对了，你说我想要他送我一套房子，这事儿能不能成？” “怎么不成？冤大头，不敲白不敲。” ………… 这样的话陈飞明里暗里听过无数次。 帕莎说的真情真爱，能有几分可信？ 呵，只不过陈飞没想到，帕莎嘴里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还真的让自己烂在海里了。 原以为是菟丝草，结果却是催命花。 原以为对方看上自己钱，谁知道拿走的还包括自己的命！ ………… 当晚 申敏雪照旧去游泳健身，虽然申妈妈在早饭后就问了好几遍女儿早上是不是痛经，并且一再强调经期不可以下水，老了要吃苦头的。 弄的小雪恨不得扒下裤子以证明“清白”——自己确实已经不是例假期间了。 本还是像忠实的大型犬一样守候在室内泳池，不过这晚起，本就发现有一个同样长着亚洲人长相的男人总是冲自己打量：难道是情敌？ 想到这里，本非常担心：对方也是黄种人，说不定女神看着会觉得亲切；对方身高比自己高，体型比自己苗条，当然外貌什么的，本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也不如他的——至少自己眉高眼深、鼻梁挺直，虽然有三层下巴，但是一旦减肥成功一定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 浪漫的法国人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隐形的情敌打倒。 没错，让本觉得有危机感的就是李润成。 第一晚他在健身房看着栗色胸毛男围着女孩打转，今天一早上又和女孩撞在一起，李润成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对方做一个自我介绍——至少碰面这么多次，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于是悲剧的人就变成了本。 再次在泳池见到女神，本还没来得及摇着尾巴飞扑过去，就看到那个穿着黑色泳裤带着深蓝色泳帽的亚洲男人嗖地一下从水里钻出来，溅起的水花泼到了女神的身上。 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碍眼的亚洲男人猥（帅）琐（气）地摘下泳镜，谄（抱）媚（歉）地对着女神笑了一下，然后不（很）要（自）脸（然）地开始和女神搭讪。 本的心情如下：女神你不要搭理他！哦，no，女神你为什么也冲着那个家伙笑了！哦，我的心都碎了。 心碎了的本决定立即游过去。 ………… 李润成今天穿好泳裤，还特意在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身材，完美；外貌，完美。 他打了一个指响，帅气出门。 从泳池一端潜下去的时候就看准了女孩站的位置，冲出水面的时候却因为刚才在水下看到女孩白晃晃的小腿、膝盖、大腿中部而分神，出水的动静大了一点，水花溅到了女孩。他忙不迭说：“sorry.” 申敏雪看到对方摘下泳镜，微微一笑，表示没关系：“是你呀，早上我不小心撞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一来一回，咱们扯平了。”李润成笑得阳光，一口白牙明晃晃的，“我叫润成·李，韩裔，旅居泰国，你可以叫我y（乔尼）。你呢？” “敏雪·申。你可以叫我米歇尔，中国人，来旅游的。”申敏雪觉得润成这个名字挺耳熟，不过英文总是把姓放在后头，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注意力就被一尾靠近的“胖头鱼”折腾出的水花给吸引走了。 没错，那尾胖头鱼就是努力在水中挣扎想要靠近女神的本。 本两次三番的接近，态度热忱，申敏雪不可能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是对于法国人这么热情的态度，前女博士有些吃不消，本来打算冷处理，反正三两天之后大家都再也没机会遇到了。可是陈飞说可怜的胖子本被那个组织看中了，准备抓起来送去马来西亚做活血库。申敏雪在心里为胖子本点蜡，再次看到他，还是心情复杂地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嘿，米歇尔。”本快活地和申敏雪打招呼，，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然后又带着胖子特有的小小的狡猾问，“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申敏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给本和乔尼相互做了介绍。 两个穿着泳裤的男人在泳池里一本正经地握手，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本想要利用自己的吨位优势给乔尼造成压力，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没想到这个乔尼看着干瘦，手上力气也不小，两人相握的双手保持了五秒，最后又假笑着放开。 申敏雪装作对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毫不知情：反正男人么，在异性面前好斗那是本能，和什么爱情的无关。申敏雪不会自恋地以为路边遇到一个男人都是看上自己的。 于是女孩保持着符合她年龄的天真表情：“嘿，伙计们，咱们去游几圈？” “好！”两个男人再次异口同声。 最后是体力出众的李润成更胜一筹，甩开胖子本，游在女孩身边，笑傲泳池。在女孩出泳池的时候，还非常有风度地先上去，然后伸手拉了女孩一把。 第一回合，李润成胜。 …… 本在第二天晚上打算一雪前耻，正在和乔尼用眼神较劲。 申敏雪笑眯眯地说：“明天我就要离开了，我觉得本和乔尼你们俩很投缘啊，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让乔尼带你去四处逛逛。” 申敏雪不是圣母，可是也做不到明知本会被坏人绑走还无动于衷，所以她提议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和李润成一起逛几天。 没错，李润成。 前一晚被本打断了思路的申敏雪很快就想起来李润成是谁了。 想到之后不仅要呵、呵、哒。 这魔性的重生，原本以为阴阳眼就是大脑洞了，谁知道画风一变，还来韩剧！ 李润成其人，正是韩剧《城市猎人》的男主角。 不过因为李润成的长相并不是电视中一模一样的，所以初见面的申敏雪没有往同人的方向去想。现在她实则有七八分的把握，这个李润成就是未来的城市猎人。 有身手敏捷的未来式城市猎人随行，本应该不会被那个组织弄到手了吧？ 当然，这是申敏雪的第一手准备，明面上的。 第二手准备则是陈飞策反了帕莎养的小鬼，让它监视帕莎，然后陈飞就能脱身顾着这个胖子本几天了——虽然之前出言嘲讽过本，可是看在同时天涯沦落胖的份上，陈飞也不想对方落得那样的下场。 一旦本有危险，哪怕是打个匿名电话，申敏雪也会觉得自己至少尽力了，而不是见死不救。 第20章 申敏雪带着“接触到了活的电视剧中的主角”这样好奇的心思细细打量了李润成，原本就觉得他颜值高，在心理作用下越发觉得他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好吧，花痴是不需要理由的。 听说他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申敏雪露出理解的微笑，城市猎人也有中二期，完全可以理解。 她把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当做是观摩*韩剧男主角的机会，并不因为忽然出现在生活中的变数而变得有多么的惊喜，毕竟自己的生活圈子还是在大兔，等到离开的时候也是潇潇洒洒不带走一丝云彩。 这不过是偶然相遇罢了。 清早退房准备离开的时候，申敏雪带着申爸爸、申妈妈走出酒店，明亮干净的玻璃门上印着申敏雪皱着眉头、苦笑不已的表情：这尿性的剧情！ 哪怕是和帕莎擦肩而过，被帕莎警告了一句：“不要多管闲事。”也没能让申敏雪的心情变得更坏了。 身后是申妈妈悄悄用方言问申爸爸：“你说刚走过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申爸爸一脸“你sa呀”的表情：“有前有后，肯定是女人撒！” 申妈妈皱眉：“刚才她靠的离我们小雪好近。我看她就觉得哪里不协调了，说不定是个人妖。” …… 申爸爸和申妈妈絮絮叨叨的讨论让原本心情跌到最低谷的申敏雪失笑：这对父母……幸好说的是方言，不然能听懂中文的帕莎恐怕会恼羞成怒吧？ 让申敏雪心情变坏的原因就是陈飞刚才告诉她：本已经先一步退房了，现在在酒店门外大巴上候着——他准备给女神一个惊喜，反正调研活动已经基本结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跟着女神一家人一起去旅游。 对于申敏雪来说，这完完全全就是有惊无喜。 相当于把一颗□□放在了自己家人的身边。申敏雪的心情怎么能好？ 萍水相逢、几面之缘的歪果仁和自己亲爹亲妈比起来，孰轻孰重不言自明。申敏雪绝对不能接受因为本给父母带来伤害这件事。 幸好陈飞在小雪几乎要发飙之前又说了不幸中的万幸：今早上李润成再次甩掉他身边的保镖，尾随着本出了酒店。现在两人在同一辆大巴上。 ………… 中午，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空中。 王淮安的私人庄园又有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先生现在有空见你了。”阿宽操着软绵绵的泰语对着面前美艳的女人说，边说，边打开办公室的门。 王淮安仍旧是在修剪雪茄，看到来人，微微点头示意：“坐。” “久仰大名，王先生。”女人一身黑色连衣裙，涂抹着艳红色的唇膏，唇色和一身细腻白皙的肌肤组成极冲撞眼球的色彩对比，“您能够答应见我，真是我的荣幸。” 王淮安无所谓地笑笑：“不过是闲着无聊，听你说的有乐趣。你们守正教的人，我可是一向不想认识，更不想被久仰。中文不错，特意学过？” “是的，从前有一位中国朋友。”女人不愿在私事方面多说，又因为对方一直摆出老神在在的样子，只能开口进入正题，“我虽是守正教的人，可是实际上并不愿意继续与他们同流合污。现在我手上有一份守正教历年卖出去的‘货物’清单，不知王先生感不感兴趣。” “你恐怕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你手上的东西交给警察才合适吧？”王淮安不紧不慢地说。 “守正教几个头目都和军方有颇深的联系，我思来想去，王先生应该对守正在芭提雅越伸越长的手有一些不满了吧？不然最近也不会长期坐镇芭提雅。”美艳女人正是帕莎，会找上王淮安并不是一时兴起、贸然行事。而是综合了芭提雅各方势力对比之后的决定。 “你说的没错，我王淮安是老了，可是还没死，在我的地盘上，就要按着我的规矩行事。”王淮安说起守正教，确实有不满，“可是你不要弄错了，即便没有你提供资料，我也有法子料理他们，所以我何必冒险听信一个来历可疑的人说的话？” “王先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是将死之人，你大可以把我提供的资料拿去查证——这期间我可以任由您放在旮旯头看管。”女人笑靥如花，随口说出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而面不改色。 “哦？” 女人不紧不慢地解开连衣裙扣子。 阿宽立即拦在王淮安身前，以防对方突袭。 女人笑笑，露出被尖刀挖开后草草包扎的胸脯：“我在来之前，就挖去了组织缝进去的追踪器，恐怕泰国之大，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这样子，王先生能够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王淮安终于放下雪茄，正视对方：“养小鬼气血两亏，果然寿数将尽……对自己也狠，看来你是恨极了守正教。” ………… 跟着帕莎的小鬼心智不全，虽然被陈飞策反，答应监视帕莎，可是死脑筋地记住了陈飞说的“有危险的时候马上通知我”，在小鬼的眼里，挖开胸脯拿出一个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所以它并没有告诉陈飞。 陈飞每个几个小时问一遍小鬼帕莎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主人在吃饭”“主人在休息”“主人睡觉了”…… 对着镜子卸妆，素颜的帕莎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擦去血红色唇膏的嘴唇是苍白的粉白色——陈飞，就快了……等我。 帕莎在王淮安庄园的一角过着悠闲的生活，不用操心吃喝，更不必提心吊胆，每天摆弄花花草草，看看日出日落，就像那段被尘封在心底的美好回忆——可是身边少了一个人，只有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小鬼。 庄园的仆人给帕莎送来三餐，帕莎每次都拨一半到空着的盘子里。以前会迅速变凉的食物最近一直都没有动静。 帕莎自嘲地笑笑：“难道是因为知道我快养不起你了，所以你也要走了？”他用餐刀划破手掌，挤出一些鲜血到盘子里，这是小鬼最爱的食物，不过最近好像也失去作用了。 小鬼能听到主人和他说的话，却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意表达给主人听：“大胖鬼说让我办好这件事情就帮我投胎去。主人我不能再吸血啦，不然罪孽太重没有办法投一个好胎哒。” ………… 本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还是被两拨人跟踪。 第一拨自然是守正教的喽啰，准备伺机弄走“目标”； 第二拨只有一个，便是本不怎么喜欢的乔尼——李润成。 李润成原本并没有想要跟踪本的意思，只不过是前一晚本露出“我有秘密”的得意神色让他略有不痛快。难得起心思想要捉弄一下这个法国胖子，却在跟踪他的时候发现这个胖子好像是被什么人盯住了。 年轻气盛、有着侠客情怀的李润成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次日趁着父亲再次出去约见当地商会人员的时候，又想办法甩掉了身边的保镖。 守正教的人自以为不露痕迹地盯着本，就是准备捕蝉的螳螂， 殊不知有多管闲事的大男孩李润成黄雀在后， 更不用提遥控知道一切情况的申敏雪放佛是黄雀身后的猫， 只有毫不知情的本和申家父母是最轻松惬意的。 第21章 兰花酒店有直达曼谷机场的巴士，申家下一个行程安排是从曼谷坐泰国国内航班飞普吉岛。 申敏雪原本还考虑过，是不是找个借口让爸爸妈妈和自己乘坐下一班次的酒店巴士。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自己没上那辆车，他肯定会在发车前下来。 这是一个没办法解开的死结。明知前面是个坑，还要往下跳的感觉实在是不美妙。 申敏雪假装不知情地和父母一起先安置好行李箱，然后上车找位子。 刚上车，就看到本一脸“好巧啊”地和自己打招呼。他体型庞大，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仍旧青春活泼了，穿着鲜艳粉嫩的t恤，很是醒目：“嘿，米歇尔，surprise！没想到吧，我的研究基本上完成了，打算趁这个机会也去玩一趟，有什么好意见吗？或者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最后一句话是冲着申爸爸、申妈妈说的，毕竟他们是女神的父母，有最终决定权。 前几天申爸爸和申妈妈在酒店餐厅也见过这个超级热情的国际友人，当时他们就纳闷对方这么殷勤是图什么。现在两位家长算是明白了：感情对方还真不是什么好鸟，在打自己女儿的主意。 嘿！申妈妈生气的是：女儿才十八，这老外都得有三十了吧？真不要脸…… 哼！申爸爸一脸阴沉：原来是打我女儿的主意，不行，小雪还这么小…… 于是，本原本想招呼女神坐在自己身边，结果却迎来了“热情”的女神父亲。 申爸爸是体育老师，一身腱子肉结实的很，他笑得憨厚和身边的国际友人握手，把对方弄得涨红了脸。 本还以为这是未来岳父对自己的考验，于是也使出力气回握对方。 两人的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 申敏雪和申妈妈坐在本和申爸爸的前排，上车的时候，小雪看到了靠近门边穿着白t恤、牛仔裤，戴着鸭舌帽的大男孩，清晨的太阳把他迎着朝阳的面孔照的很清晰，软绒绒、微微青的胡茬是蓬勃生命力和活力的象征。虽然有墨镜遮挡了半张脸，大男孩又摆出一副谁也不理睬、戴着耳塞听歌很酷的样子，可是小雪都不用陈飞提醒就知道，这是李润成。真不知道为什么胖子本没有认出他。或者说，李润成凭什么觉得戴了帽子、换了衣服就能不被人认出…… 申敏雪在路过这个一副叛逆少年打扮的大男孩之时，微微敲了敲嘴角。 李润成一阵心惊：这个……应该不是发现自己了吧？ 还好对方并没有什么别的多余动作，出了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女孩自若地去了空位子上坐下。 …………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黑衣男就是他们派来盯着胖子的人。”陈飞悄悄告诉小雪。 申敏雪不露痕迹地动动手指，表示知道了。 一路上，本倒是很想和女神攀谈，但是两三次之后，本发现因为座次缘故，总是要女神回过头来和自己说话，实在是太没有风度的事情了。于是他只能失落地和女神父亲聊天。 女神的父亲虽然不精通英文，可是日常交谈还是没有问题的。 本很想和未来岳父好好攀攀交情，以便能够顺理成章地和对方一起行动，可是女神的父亲总是三言两语就把本给绕开，后半程车程就干脆闭上眼睛睡觉了。 ………… 李润成塞着耳塞，实际并没有在听歌，他听见后面那个胖子面对女孩时候兴奋得说话也会微微结巴，不禁嗤笑一声：自己真是多管闲事，甩开保镖本就是一件自己经常做的事情，倒是不会到大霉。可是不知会一声就去曼谷——等父亲找到自己，恐怕自己又得被好好教育一顿了。为了一个胖子，何必呢？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大巴已经出发了一个小时，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抵达曼谷机场了。多想无益。 车程两个小时，后半程，车上的人都闭目养神，申敏雪也戴着墨镜小憩。 陈飞告诉她刚得到的消息：“黑衣男给他们组织发了讯息，说目标要往机场方向去，再不提早动手，恐怕迟则生变。” 确实如此，按照陈飞所说，和帕莎有关的这个组织势力范围是在芭提雅，本现在准备飞离芭提雅，那个组织的人想要再下手就难了——偏偏本为了保持神秘，临早上才忽然退房，让跟踪他的黑衣男人措手不及，只能单枪匹马继续跟踪。 所以极有可能在本登机之前出现变故。 时间，不多了。 到了曼谷机场，申敏雪一家早就让兰花酒店前台帮忙订好了中午飞普吉岛的机票。 说实话，暑假并不是泰国的旅游旺季，所以紧跟在申家身后的本也很容易买了当天飞往普吉岛的机票，不过比申家人的晚半个小时。 跟踪本的黑衣男人再次和组织汇报，目标准备飞往普吉岛。 ………… 可是此时的守正教早就乱成了一团。 “秃鹫，美杜莎今早开始失去联系。” “什么情况？” “芯片无信号。条子那边最近没有任何行动，应该不是被捕。” “快去查！” …… “有人看到美杜莎上午去了王淮安的庄园，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 “养不熟的美女蛇，还想反咬我一口？”秃鹫眯了眯眼睛，“去派人……” “不行，秃鹫，王淮安此人深不可测，几年前派人去探他的底都是有去无回。” “这——先把美杜莎参与的事件都清理干净。给下面传个话，最近收着点。”秃鹫恶狠狠地发话。 秃鹫以为美杜莎是不满利益分配，想要投靠大树，殊不知，美杜莎所求从来都不是钱财权势。 ………… 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芭提雅因为美军驻扎，从一个淳朴的、以种植番薯为生的小渔村变，成一个以□□业闻名世界、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性/欲迪士尼乐园。 这片特区和有着尖顶佛教建筑物的城市不同，因为欲/望滋生了太多阴暗。守正教是其中一个。 目前代号美杜莎的帕莎是守正教早期控制的“人偶”之一，和绝大多数的下层人一样，他贫穷却美丽，被家人送去做按摩技师的学徒，这在当时是一种比较好的出路了，虽然赚的钱没有做人妖多，但是好歹还拥有正常健康的人生，攒够了钱，还可以娶妻生子。 不过很不幸，帕莎去的所谓公司就是守正教初期的发展据点。进入龙潭虎穴，想要脱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第一次出任务，帕莎想逃跑，被组织发现并以帕莎家人性命相要挟；第二次出任务，帕莎想要提醒目标，但是目标却认为帕莎是开玩笑，事后帕莎被组织注射毒/品以便更好的控制。 第三次，挣扎在地狱深渊的帕莎也想过，就这样腐烂吧，这样的人生已经没有办法追求光明了。然后，陈飞出现了……一个乐观、自卑、温和、敏感的胖子。起初的帕莎是真的把陈飞视作冤大头——作为按摩技师，总会有一些正常顾客的。守正教的口味也没有那么不挑，会选择一个明显健康不达标的目标。 有时候人生就是会有各种的意外，在虚拟时空中被称为神转折，在现实社会中，往往都是晴天霹雳。 帕莎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一个这么其貌不扬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很有钱。在无数次扪心自问之后，帕莎想要回头：反正陈飞可以带自己回国。离开芭提雅，守正教的人就不会花时间来找自己了。至于家人？呵，母亲死后，那群人就像水蛭一样吸自己的血……哪怕察觉到自己现在走在钢丝上，也视而不见。 那时候的帕莎太天真，不知道很多事情，叫做“意料之外”。 最后，陈飞死了。 被割去双肾，抛尸大海。 整个过程太快，帕莎懵了，也幸好是因为懵了，才没有被怀疑清算。他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紧紧咬住舌尖保持清醒，对着泛着寒光的匕首，终于垂下眼睑，保持着木然的表情——就和前两次一样。 事后，帕莎悄悄地留下陈飞落在酒店枕头上的头发，当做是怀念。 然后，他毅然变成了“她”，接受组织植入身体的跟踪芯片，行事越是狠毒，越是受到守正教上层的欣赏，终于从被控制的人偶变成控制人的中层，也开始能够接触组织的部分核心内容了。 而今日，美杜莎的跟踪芯片失去信号，这说明芯片已经脱离美杜莎身体——要么，被捕；要么，叛变。 基于各方情况汇报，守正教上层得出结论：美杜莎叛变。 守正教成立这么多年，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成员叛变。不过那都是受剥削压迫的下层，翻不起风浪，稍加威逼利诱就能解决，就好像美杜莎前期也做过那样的蠢事。 但是没想到在毒品和芯片的双重控制，以及金钱和权力的双重诱惑下，美杜莎居然在王淮安积极寻给守正教碴的情况下叛变——是的，就算他们知道美杜莎现在在王淮安手里，也没有办法派人潜入王淮安的庄园。 毕竟一个成立十几年的违法组织和一个在泰国发展了四十多年的富豪相比——还是一个获得过泰国国王接见、褒奖的富豪，在明处讨不到任何好处；至于暗处？王淮安的本事，芭提雅黑道至今仍有流传。从前王淮安长年定居清迈，守正教几乎要忘记了，芭提雅原先是王淮安的底盘！ ………… 这个时候，守正教根本没什么心思来管要脱离视线范围的目标。不过是区区一个目标罢了，和整个组织的安危比起来算什么。 黑衣男子得到的回复就是：“自己看着办。” 他只是下面的爪牙，并不知道上头在今天早上开始就乱成一锅粥，于是自作聪明地理解成：这是组织对自己能力的考验。 ┑(￣Д￣)┍ 不怕不聪明，就怕自作聪明。 第22章 一个小喽啰，能有多大的智慧？ 此时的申敏雪和陈飞还不知道帕莎叛变的事情，但是两个人都在心底感叹：这个组织是近年来顺风顺水发展的太快了吗？现在就这么让一个打手“看着办”？难道现实社会的非法组织都这么过家家就似的玩儿？还是说自己运气好，碰到了不专业的？就算是弄晕了本，估计那个黑衣男子也没办法一个人把本给抗走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那个邪恶的组织没有给黑衣人加派人手，对于申敏雪和陈飞都是一个好消息。 ………… noi加入守正教已经一年了。 他以前就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男人，生长在贫民窟，父母早逝，没有接受文化教育，走上歪路是理所当然。在他将家里的弟弟卖去做人妖之后，确实过了一阵子宽裕的生活，可是谁想到自己那干巴巴瘦的弟弟体质那么差，不到五年就死掉了。 noi爱财更惜命，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做人妖。于是他流连于芭提雅各个酒馆、“秀场”，以做打手为生。终于在去年交了好运，被守正教看上了。花了一年的时间，成为莫提按摩公司副领班，往来于芭提雅各大酒店。 他混迹社会底层，略听过一些风声，外面把守正教传得神乎邪乎，很是恐怖，不过noi讥笑那些胆小怕事活该穷一辈子的人。他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很快就受到上头的赏识，这不，单独接到了任务：监视一个法国佬。据说是因为这个法国佬很洁身自好，按摩技师没办法勾搭，只能让“有前途、有能力”的自己出手了。 此次被委以重任：“看着办。” noi在回想了各种电影电视的桥段，一颗心因为就要大显身手、想到成功之后的奖励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去附近买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饮料，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一边用泰语叽里咕噜地和电话那头吵架，一边急匆匆地往前赶去。 他的目标就在正前方。 本丝毫不知危险靠近，还在犹自兴奋地和布里斯通电话：“没错，布里斯，我的好伙计，我打算跟着米歇尔去普吉岛。哦？当然，她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她的家人也很友善，我相信我可以打动他们的……” 电话那头，一个愤怒的女声占领了传声筒，尖亢地说：“听着，布里斯，现在就把你那该死的电话挂了，否则我要你好看。你敢停下不动试试！” 布里斯呼哧呼哧地喘气，抱歉地对本说：“你看，我必须‘喂食’去了，伙计，祝你好运，早日破处。” 本尴尬地在原地耸耸肩：哦，打断了人家的运动会不会遭天谴？*…… 刚这么想着，本就被一个冒失鬼泼了一身的饮料。甜腻腻、黏糊糊的百香果汁从本的胸口处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流。 “骚里、骚里。”对方操着带泰国口音的英文一个劲儿对着本道歉。 本看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哦no，尤其是女神一家的注意，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么糟糕的形象被女身看到了，肯定很减分。 于是他匆匆忙忙去洗手间，准备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坐在远处的李润成摘下耳机，小声地用韩语骂了一句：“蠢货。”不露痕迹地跟在本和一直不停对着本道歉的男人身后。 申敏雪看到李润成尾随而去，放下了一大半的心，此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应该足够看戏。 既有父母在身边，又是女孩子的申敏雪根本就没有办法跟着去男卫生间，幸好还有陈飞。 ………… 本是浪漫的法国人，出门旅游带的东西并不多，所以他颇为郁闷地拉着行李箱想去机场卫生间换衣服。 因为觉得隔间之内就是抽水马桶，比较不卫生，再者说男厕所也不会出现女士，所以本就大大方方地在洗手池前脱了t恤——真可惜，今天为了给女神的家长一个好印象，还特意穿了青春粉嫩的颜色。 他从包里翻出毛巾，打湿之后擦拭因为果汁而变得黏哒哒的皮肤，根本没有注意到尾随他进来的noi。 当然，洗手台有一整面的玻璃镜子，等到本发觉noi靠近的时候，还非常友善地对着对方笑笑：“没关系的，你先走吧。”noi其实根本就不会英文，也不知道这个胖子在叽里咕噜说些啥，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别误会，作为小喽啰，他并没有被组织发配枪支，所以随身今天要掏出来的，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蒙汗药”：乙醚（1）。 noi虽然没文化，但是动手之前也看清楚了，卫生间并没有监控，又有一台打扫卫生的推车，足以在自己得手之后把这个胖子塞进去弄走。 noi在普通人中算是健硕了，可是面对一个超过两百磅的胖子，想要用搀扶或者背出去的方式弄走——实在是有点难，何况也很引人注目。 没有防备的本当然是轻而易举地就被noi给撂倒了。 李润成来到男厕门前，看到门把手上挂“维修中”的牌子，伸手轻轻触碰把手，果然被反锁了。不过这并不能难倒他，李润成微微一笑，就和邻家大男孩一样，阳光温暖，陈飞虽然之前看李润成颇为不爽，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皮相确实很不错。 他在手腕上带着的腕表表盘里拨弄一下，弄出一根状似细针的金属，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之后，很自信地保持站直的身子，并不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着门锁，而是以一种轻松惬意的姿态打开了卫生间原本反锁的门。 进门之后，李润成以纯熟的泰语说：“嘿，我觉得我的朋友不会喜欢那么狭小的手推车。” 此时的noi已经把本给放倒了，正在研究一个可行的折叠姿势，以便把这个大家伙塞进手推车里。 看到忽然出现的男人，noi顿时心头一紧。又看到男人只身一人，进来之后，将卫生间的们再次反锁，顿时又松了一口气：不是正道上的人，自己应该可以应付。 于是noi开口试探：“你是哪条道上的？”一边说，一边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这样拙劣的搏斗姿势在李润成眼里就是笑话，他从小在金三角长大，被父亲李真彪聘请来的各种搏击老师教育，学习的是一招制敌的功夫。 “我只是凑热闹的。”李润成摊摊手，说话间，一个箭步冲到noi面前，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掌劈晕了他。 noi从前混迹底层打群架的功底在李润成面前根本就没有用。 五秒不到解决了noi，陈飞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大男孩挥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随口用韩语抱怨了一句。因为陈飞不懂韩语，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李润成说的是：“嘁，这么容易就揍晕了……”当然，此时的大男孩并不知道这次能这么顺利救出本纯属是运气好，若是对方人手多，或者带着□□，就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了。 李润成看着两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摸了摸鼻子从noi身上搜出一捆牛筋绳——那原本是打算用来招待本的，将noi绑了个结实，他的手法很特殊并且牢固，足以保证就算noi清醒过来也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解开。将noi装进原本应该是本“享受”的手推车里，闲着的大男孩又接了一捧清水兜头朝横在地上的本泼下去：“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要怎么报答我？” 第23章 被泼醒的本晕晕乎乎，一脸茫然。 睁眼就看到站在自己脑袋边俯视自己的那个人：高高瘦瘦、大长腿，有着一头略微凌乱的自然卷发，从带着的鸭舌帽边沿翘出来——有点眼熟！ 本用力眨了一眨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说：“乔尼，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润成失笑：这胖子的心也太宽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问问为什么他会躺在地上吗？ 本只是胖，并不是傻。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刚才肯定经历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第二句开口问的就是：“我怎么躺在地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润成轻笑一声：“刚才有个人想动手把你塞进那个手推车里去，我只是凑巧路过，拔刀相助。劫财还是劫色，我就不清楚了。” “那么那个男人呢？”本用胳膊支撑着坐起身，四下张望，最后把眼神定格在不远的手推车上，“该不会是？” 李润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双手相互拍了拍，做出一副刚才沾染了灰尘的样子：“走了。” 本对李润成说的话将信将疑，不过是因为相比较刚才那个陌生的泰国男人，至少乔尼是自己认识的人。再者说如果乔尼是不怀好意的人，更加没有理由把自己弄醒。 所以，刚才忽然晕倒肯定是那个黑衣泰国男人干的，然后乔尼救了自己——理论上没有任何破绽，不过逻辑上有些说不过去：乔尼怎么会在机场？ 本回神一思量，觉得应该是乔尼昨晚被自己说的那番话弄的有些气不过，所以也决定悄悄跟着女神一家人——真是个坏小子，长得这么帅气还要和一个胖子抢对象！ 本觉得米歇尔是完美无瑕的女神，以己度人，自然就认为和米歇尔差不多年纪的乔尼肯定也会被米歇尔所吸引。殊不知这虽不中亦不远矣。 当本的智商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李润成已经没有心思逗他了——毕竟卫生间的门无故锁了十几分钟，再不出去，恐怕机场人员就要发现不对劲了，于是他打开反锁的卫生间门，对傻愣愣坐在地上的本说：“还不出来吗？” 本慢半拍地说：“哦，好的。” 刚走两步，又发现自己还□□着上半身，又慌忙翻出干净的衣服穿好。 ………… “阿宽，吩咐下去，把这个什么鬼玩意儿的守正教给我彻底铲除。”王淮安原本是打算把守正教的势力逼出芭提雅，可是在细细看了帕莎给的资料之后不禁怒火中烧：没错，他王淮安是不光彩地逃出国了，可是打心眼里还是把自己当做中/国/人，守正教从前频频对大陆游客下手——为什么？ 就是因为大兔的国际地位不如欧美！出了许多什么人口失踪或者遇害的事情，都只有不了了之。不说那些偷渡客、务工人员、游客，就说八年多前轰动一时的湄南河浮尸案，死的还是个大/陆富豪，最后不照样因为找不到凶手而结案？ 数数名单，被视作“猎物”的十之五六是大/陆人，这个比例已经足够高了。 这也让原本并不打算大开杀戒的王淮安准备动真格。 “莫塔将军那边的准备的如何？”王淮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问阿宽。 “说是万事俱备，只等您给信号动手。不过完事之后的军功和劳务费……” 王淮安闭上眼睛：“都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过三天。你去告诉莫塔将军，就以三天为限，把芭提雅的这颗毒瘤给拔了。我王某人在原先说好的劳军物资基础上，再加两成。” “对方还提了想要您出手为将军占卜一次，说您如果肯出手，芭提雅背面延伸三十公里的底盘，都……您看？”阿宽小心翼翼地问，因为他跟着王淮安二十多年，知道王不轻易占卜，甚至有时候看着龟甲和铜钱，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之色，所以他也拿捏不定王淮安会不会答应。 “莫塔还真是找了一个好时机呵。”王淮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挣扎着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告诉他，我王某人答应他了。” 整个芭提雅因为王淮安一怒而震动。 莫塔将军是著名的铁血派，和铁血同样闻名的是他一毛不拔的性格，想要劳动他手底下的兵，那可是要大出血的。这回莫塔将军清理芭提雅黑道，当地牛蛇鬼神一时间纷纷避其锋芒。 当然，这暂时和我们的女主没有关系。 “乔尼？本？你们怎么在一块儿？”申敏雪装作吃惊的样子，打量着勾肩搭背，似乎瞬间成为好兄弟的两人。 走出卫生间的李润成因为好奇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一个胖子会被泰国的黑道跟踪，劝说胖子本早点回法国去。 可是本却固执得很，他觉得潜在危险已经被乔尼解决了，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再回国躲麻烦了，还是应该和米歇尔家人多多相处。再说了，有乔尼跟着一起，自己的安危一定没问题。 李润成好气又好笑，这个本还真是个痴情的胖子：“喂，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着你？还保护你？请我做保镖，恐怕你还出不起加钱价钱……” 本带着胖子特有的精明说：“除非你一点儿也不喜欢米歇尔。兄弟，要知道，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等我瘦身成功，说不定米歇尔会被我的风采给迷住——你确定你不想参与到这一次我和米歇尔的旅行里？”被脸上的脂肪挤得“占地面积不够用”的小眼睛里是巴黎第六大学研究生应该有的聪慧。 李润成张了张嘴，没办法承认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米歇尔这件事——因为，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他一直没有接触过社会上“普通的、正常”的女孩，更别说拥抱她们了。金三角的女人只有三种：妓/女、平民、雇/佣/兵。 米歇尔就是他从金三角出来之后见到的一抹阳光、一朵鲜花：明艳温暖、芬芳馥郁。 带给他和以往不同的体会:原来，人身上的体味不只是劣质香水的味、酸臭的汗味和火药的气味，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有着长长的黑发，披散如瀑布；有着白皙的肌肤，堪比剥开的荔枝；说话俏皮轻软，开怀大笑的样子也很可爱——这样的女孩，在一个普通家庭长大，有亲人、有朋友，生来带着甜蜜和清新（李润成你肯定没看过《还珠格格》招蝴蝶的剧情，才会想到这么肉麻的比喻）。 于是乎，被本三言两语激将之后的李润成也不知怎么地，就定了本同一班次飞往普吉岛的机票。 然后现在面对扎着马尾辫的申敏雪，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还是本热情地说：“米歇尔，不要小看男人间的友谊，那是很奇妙的东西。” 申敏雪不淑女地耸耸肩：我有陈飞这个剧透，什么都知道了好吗？ ………… 李真彪一早出门去拜访当地商会，虽然他现在是金三角地区的一位头领，可是前半生作为特战队员出身的他却比普通的黑道上人具有更敏锐的政治嗅觉。 不过是呆了半个小时，就发现今日商会颇为不寻常。他支使心腹出去打听，自己则是和商会的副会长打哈哈。对方也是老奸巨猾的人物，虽然神色有一些不安，可是怎么都没有透露口风。 等到中午，李真彪告辞出门去，身边心腹也打探出一二，据说是芭提雅隐形王者王淮安和铁公鸡莫塔将军要整顿一下黑白两道，所以商会里一些原先不太干净的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李真彪皱着眉头，拿捏不定王淮安到底是什么态度。 要说他想要重整雄风，可是上次明明拒绝了自己合作军火的事宜； 要说他想要退回芭提雅颐养天年，现如今偏偏动作频频、展露獠牙。 李真彪看不透，回到兰花酒店却接到通知：王淮安邀请他去一叙。 这么一来，转身就往外走的李真彪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又一次甩掉了保镖，并且坐飞机去普吉岛了。 第24章 海边是申敏雪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碧海蓝天、沙滩美男——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八月初是普吉岛的雨季，几乎每天都会有顶着太阳下雨的天气，所以并不算是旅游旺季，不过申家人的运气很好，从到达当天开始，一连三天都没碰到太阳雨天气。 我们，从曼谷机场登机前开始说。 眼见女儿去了一趟洗手间，身后跟着两个大男人回来，申爸爸、申妈妈皱了皱眉：这国外的人，都这么不靠谱吗？尽盯着小姑娘搭讪，本来已经有一个本了，现在看看这个，鸭舌帽、嘻哈风格的t恤，虽然看着就比本年纪小（身材长相也比本靠谱），可是看那一头卷发就不是什么好孩子！ 躺枪的李润成若是知道米歇尔父母内心的吐槽，肯定会叫冤：人家的头发是自然卷！ 申敏雪不愧两辈子都是爹妈的亲女儿，只看父母的表情就猜到两人心里大概在想什么，于是开口给父母介绍：“爸妈，这是前几天我在兰花酒店健身馆认识的朋友，本，你们已经认识了，这是李润成，泰籍韩裔，你们叫他乔尼就行了。” 一边又给李润成介绍了自己的父母。 李润成恭敬地对着两位长辈鞠躬，弄得本在旁边看的不是滋味：哟哟，明明就是泰国长大的韩裔，现在还装出这么一副很有礼貌的棒子样，这小子心机不浅啊！ 本和乔尼都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本热切地表示，一个人旅行很不带劲，想要和申家人一起，顺便可以给刚刚要进入大学的米歇尔讲讲来国外留学的好处——毕竟他也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 乔尼则是说，自己虽然没来过普吉岛，但是毕竟能说一口流利地泰语，对于只会英文和中文的申家人，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当然，他不知道作弊的女博士身边有一个会说泰语的鬼。以及，当年申敏雪为了装/逼特意去学了高贵优雅的法语、为了看韩剧和日漫，又凭着大量听说练习，能够说一口日常交流无碍的韩语和日语。 ——学霸的世界你不懂┑(￣Д￣)┍ 不论申爸爸、申妈妈心里怎么样有疙瘩，还是保持了成年人应有的待人处事的态度，对这两个明显对自己女儿不怀好意的男人，微笑相待。 最后申家三口上了先一班次的飞机，申妈妈坐在位子上，才一脸严肃地摆出一副要和女儿“谈谈心”的样子。 “小雪啊，爸爸妈妈的意思是，你就要读大学了，我们也不反对你大学里谈恋爱，更加不会干涉你和异性之间正常的交往。不过，如果是找男朋友，最起码的一点就得是同一个国籍的吧？等你去了b大，对于皇城根儿的人来说，你也是外地人，所以咱也不搞地区歧视，说什么外地人不好的话了——最起码的，还得是说中文的呀！”申妈妈强调了两遍，未来女婿得是种花家的兔。 申敏雪失笑：“唉哟妈呀，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就是旅途中遇到投缘的小伙伴而已，普通朋友都还算不上呢，怎么就能牵扯到我未来择偶的范围了呢？” “你现在是还小，不知道，外头的男生都眼尖的很，你长得像我，又不丑。不是说一白遮百丑吗，就你这身好皮肤，吸引两三个小伙子围着你转不是问题……”申妈妈随口夸了自己一句，说起晒不黑的女儿，还有些啧啧称奇——自从开始拿着女儿的防晒乳一起抹之后，自己确实没有再变黑了，可是已经晒黑的皮肤却不是短时间能恢复过来的，所以现在胳膊和女儿摆在一起，真是鲜明的对比，黑白配。 眼看同阵线的战友越说越离谱，申爸爸在旁边咳嗽示意。 于是申妈妈也尴尬地咳嗽一声转回正题：“我是说，等你进了大学就知道了，什么叫做师兄猛于虎也。” 说到这里，还狠狠地剜了自己丈夫一眼：当年自己可是中文系一枝花，刚入学被这体育系大老粗学长给叼走了，必须让女儿长点心，可不能和自己一样，刚进大学就被套牢。 申敏雪的再三保证让申爸爸、申妈妈把心放回肚子里：自己女儿一向是大大方方的性子，做事也有分寸、言出必行，断然不会阳奉阴违。 所以下飞机后，两位家长也算是心甘情愿地，在咖啡屋等半个小时后赶来的本和乔尼这两个歪果仁。 ………… 不得不说的是，同行的人中多了两个年轻小伙子就是不一样，鞍前马后的事儿都轮不到申爸爸出手了。 更因为有了一个能说一口流利泰语的李润成，申妈妈发现了在异国他乡讨价还价的乐趣！ 来到普吉岛的第一天，已经是下午了，一行五人入住酒店，休整洗漱，晚上去了海滩边吃特色烧烤。 看着大家吃得满嘴流油，本吞吞口水，继续捧着椰子喝着寡淡的椰子水，誓将减肥进行到底。 吃过海鲜烧烤，大家又沿着沙滩的栈道散步，路边不乏有兜售手工艺品的当地人。 贝壳手链、珊瑚盆景、珍珠首饰、椰子壳雕…… 这个时候就是李润成大显身手了，在申妈妈准备掏钱买一些纪念品之前，他微笑着对着摆摊的女人叽里咕噜一通泰语，不知道是颜值给力还是真的砍价功夫了得，反正摊主给申家一行人打了六折。 李润成不只会还价，眼光还很毒辣，什么东西好不好、值不值得买，随便扫一眼就知道。不知不觉间，申妈妈和他用英语聊得欢！ 申敏雪看到一个顶多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铺在沙滩上的摊子里卖各种各样的玻璃瓶。小女孩很有经济头脑，普吉岛的西海岸正对安达曼海，那里遍布原始幼白的沙滩，形状可爱的玻璃瓶正是装一罐沙子留念的最好容器。 申敏雪看上了一个月牙形状的玻璃瓶，只有大拇指那么大小。 本一直没有机会表现自己，这个时候忍不住上前想要展示一下自己能够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优良品格。无奈天不从人愿，小女孩根本就不会英语，更不用说法语了。 连比带划的本怎么样也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而申敏雪本来就没有想要还价的意思——售价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阿拉伯数字的泰铢、美金、人民币……等等的符号也都有，真不知道本那么费力是为了啥。 申敏雪微笑着付了钱，拿起月牙玻璃瓶。 本垂头丧气地看着一直在刷自己“岳母大人”好感度的乔尼，满心羡慕。 第二天，大家决定去海钓。 谁知道既不晕车又不晕飞机、从前短途乘船也不会晕船的申妈妈居然抱着垃圾桶吐得一塌糊涂。 于是大家都没玩尽兴。 第三天，按计划是去潜水。 因为前一天申妈妈的身体不舒服，于是她就在潜水准备区坐着休息，顺便帮众人看着手机什么的。 可是申妈妈晒着太阳喝着果汁没一会儿，就看到垂头丧气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来的本——哦，因为血压缘故，本不能下海潜水。 这是一个多么悲伤的故事！ 本原来已经想好了，等到了海底，和米歇尔一起用手臂摆一个爱心的姿势拍照，米歇尔肯定不会拒绝的o(n_n)o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下子可好，便宜了乔尼那个家伙！ 本很不甘愿地回来和申妈妈坐在一起。 被他深深嫉妒着的李润成原本因为成功气到了本而得意洋洋，被申爸爸一声咳嗽唤回理智。 李润成回头看到穿着潜水服的申敏雪。 潜水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皮肉都不露出来。可是李润成偏偏觉得看得面上有些烧红——也许是潜水服是紧身款式的缘故？他条件反射地算出了面前女孩的三围，又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对面的人发现，抬头也不敢抬，只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尖。 申敏雪自然不会读心术——如果说重生是金手指，那么带着阴阳眼重生就算是得到了金大腿，要是再加上读心术，那就不是金大腿了，是金制擎天柱！ 所以她不知道面前的大男孩居然把自己的“数据”给目测出来了。 要玩潜水的游客，每个人都有一个教练带着。 虽然李润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教练，可是这是旅游景点的安全措施，不可以不要。 在场的三个人都挺能玩，申爸爸是体育老师，运动细胞多得不要不要的；李润成从小接受的几乎是雇佣兵式的训练，摸爬滚打、水里火里，都不是问题；就算上辈子是个体力渣的女博士申敏雪，这辈子也是运动型阳光元气女孩。所以三个教练很快、很轻松就把自己的学生放到水下去了。 水下发生了什么我们暂且不多说。 潜水归来正是午饭的时间，大家决定吃饱之后回房睡一觉。李润成伸手拿出门卡，准备放到感应区刷一下，才摸到门把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自己房间里有人！ 住在隔壁的本已经打开房门。 李润成笑嘻嘻地挤过去：“我借你的卫生间一用。” 本眼睁睁看着李润成从自己和房门中间的空隙挤进去，最后还是无奈地骂了一句：“长得瘦了不起呀？” 第25章 长得瘦并没有了不起，但是身手灵活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李润成进了本的房间，先是左顾右盼四处转了个遍，然后就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侧身抵在玻璃上往外观察。 这么一副样子，本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乔尼绝对不会是专门来干“借用卫生间”这么无厘头的事情了。 本欲开口说什么，李润成仿佛背后有眼睛一般，伸出食指抵在唇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胖子本便缓慢地点点头，生怕点头动作大了干扰乔尼做事，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李润成身后，也摆出一副警觉观察的样子。 刚刚站定的本就被李润成一把推开，胖子绵软的身躯在地毯上翻滚了两圈，一直撞到床才算停。 猛然推开胖子的李润成嗖地一下拉开窗帘，看到一个正在用玻璃刀划玻璃的光头壮汉。 李润成猛地拉开窗户，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稍加用力，一握、一折，光头就因为吃痛松开了玻璃刀。 单手被控制住的光头用另一只手去掏别在裤腰上的麻醉针——那是老板吩咐的，见到他儿子就弄晕了带走。 可是李润成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看到对方伸手往下，就顺手抄起窗帘的白纱层，绕紧、收细、打结，把光头被自己制住的那只胳膊捆了个结实。又在对方摸出麻醉针往自己这边刺过来的时候，把剩余的白纱再一缠一绕，绕出一个8字形，如此一来，壮汉的两条胳膊就都被窗纱紧紧缠住。 白纱虽薄，但是拧在一起却很难挣断。那个光头使出大力气，将两条胳膊往反方向扭动，想要挣开一些距离，以便把胳膊解脱出来。 可是以逸待劳的李润成怎么会让他有时间解开白纱？ 大男孩微微一笑，让刚摸着脑袋坐起来的本不禁在心里吐槽：对着打上门来的不速之客都笑得这么灿烂，长得帅了不起呀？ 李润成笑完，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夺过光头手里的麻醉针。作势要往对方身上扎去。 眼见不能完成任务的光头着急了，叽里咕噜说出一口泰语：“李先生说如果您不肯乖乖和我回曼谷去，他就会亲自过来把你带走。” 李润成听到父亲的威胁，倒是有几分不痛快，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听到本的门铃被按响了。 米歇尔一家在午睡，基本上没可能来敲门； 门外亮着“请勿打扰”的灯，也应该不是酒店的服务人员。 那么来人是谁？ 本大大咧咧的没想太多，就是对着李润成小声说：“嘿，乔尼，我想不管是谁看到这个被捆成一团的家伙，恐怕我们都不太方便解释，你看是不是——” 门外的人已经开始喊话：“是路易斯先生吗？我是泰国xxx地警员普泰，我们有些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 李润成痛快地解开窗纱对光头说：“听着，现在你知道你该去哪里。和父亲说，我明天就回曼谷去找他。” 壮汉别无他法，只能先走，他从窗户翻出，胳膊和脚上都有类似吸盘的装置，很轻易地徒手爬到底层，隐入树木中不见了。 而李润成则是对本点点头，然后也翻身出了窗户，轻手轻脚地关上玻璃窗——留了一条缝，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两个房间之间的窗台延伸部位。也亏得他腿长，才能一脚迈一边，牢牢地贴着墙。 一切不到半分钟。 本也算是有脑子，呼啦一下弄乱了被子，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什么事，先生？” “路易斯先生是吗？我们前不久捣毁了一个人体器官贩卖组织，根据口供发现您是他们的目标之一，现在需要您和我们去警局进行例行调查。”矮胖的泰国警官一本正经的说。 “天哪，这不是说笑吧？我是说，人体器官贩卖组织？我是、他们的目标？难道说泰国的治安如此令人担忧吗？作为将来时的被害人，我还要去警局录口供？”本此时面部的吃惊并不是演戏，他没想到被乔尼轻松打发掉的那个黑衣男子居然有可能就是那种邪恶组织的成员，更加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倒霉好还是走运好。 不可否认欧美等国家的公民在发展中国家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再加上本姓路易斯，有一个做议员的父亲——也是下一届法国总理有力的候选人之一。这名泰国警官在出任务之前就被上级交代过，对小路易斯先生一定要温和有礼。 所以面对这个家世不凡的白人胖子不合作的举动，他无奈地说：“好吧，那么，如果您不介意，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完成我的例行工作？” 幸好出发之前局长说了，如果这个法国佬不肯来警局，那就在他酒店房间做个笔录——只要摆出态度：咱们泰国警方足够重视法国议员的儿子就行了，至于那个机场卫生间手推车的犯罪分子？哦，释迦摩尼佛在上，反正他没有得手，现在又被警方逮住了，满口攀咬说一个戴鸭舌帽的危险人物打晕他——可是机场监控根本没有附和罪犯描述的这个人。也许这个胖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普泰乐观地想着，反正这种事情轮不到一个小小警员来操心。 本点点头：“请进。” “路易斯先生，请您描述一下您进入泰国境内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好像，并没有。” “那么您身边的人都清楚您是rh阴性o型血吗？” “是的，我周围的朋友都知道。” “您来到我国境内有没有受过伤？” “……” “……” …… 屋内的例行询问很快就结束了。 本到最后摆出一副“感谢上帝”的表情，送走了警员普泰。 关上门，他立即往窗户跑去，没等他跑到窗户边，留着一条缝没关上的窗户就从外头被人打开，李润成翻身进来：“外头可真热！” “乔尼，原来那家伙不是想绑架我，你听到了么，我是说，你救了我一命！”本的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如果当时不是乔尼出手相助，现在自己恐怕就成了被吸血鬼吸干的干尸了——可怜的胖子，他不知道对方打的是豢养的主意，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 “所以呢？我不过是凑巧遇到罢了。”李润成耸肩。 “好吧，还是要感谢你，该死的，要是你不和我争夺米歇尔的注意力就更好了。”本哈哈大笑，伸手捶了李润成一下。 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明明本把李润成当做是情敌，可是现在又把他看成铁哥们。 ……………… 申家三口睡了一个甜甜美美的午觉，当然，这边发生的事情瞒不过申敏雪。 陈飞和小雪说着最新的消息：“王淮安和军方的莫塔将军联手整顿芭提雅治安，那个组织，叫守正教，几乎被一网打尽。帕莎——帕莎是反水的第一人，现在被守正教残余势力悬赏。” 陈飞说起帕莎，有些无措，这么多年，一直悬挂在心头的执念就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被帕莎害死的。如今就快拨云见日，陈飞却忽然不想知道所谓真相了——也许是不敢知道。 “那么帕莎现在安全吗？” “在王淮安的庄园里，很安全，不过健康状态不太好。小鬼说最近他都吃不饱了。”陈飞昨天去寻了小鬼，也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帕莎，虽然知道帕莎的情况不好，可是现在他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时日无多。 今夜，普吉岛西岸有篝火晚会，申敏雪将月牙形的玻璃瓶里装满了白沙滩的沙子，软软的软木塞塞住瓶口，迎着月光，沙粒闪闪发亮。 小雪坐在沙滩上，右手撑在身侧，左手在把玩小小的月牙。 “送给我吧。”一个身影挡住了月光和篝火。 站立的大男孩让申敏雪不得不抬头仰望对方：“丢给我一块石头，就要我还你一捧沙子？” 李润成笑着坐在申敏雪左边，礼貌地隔了一臂的距离：“原来你已经认出我了呀？怎么办，这样子可是有些麻烦哦。” “嗯？” “我的身份可不能随意被人知道哦。” “你是007还是大韩民国流落在外的皇子？”申敏雪开着玩笑。 李润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仰头看着月亮轻轻咏叹：“你知道吗？你将要给我的，不是沙子，是月光。” 申敏雪转头，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好像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各种光线下的侧脸——正午的日光、初升的阳光、朦胧的月光、闪耀的火光……“我推翻之前不靠谱的猜测，你应该是一个游吟诗人才对。” “送给我吗？月光。”李润成将视线从月亮上移回来，却冷不防和女孩四目相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想要任性一下，不只是为了一个玻璃瓶，也想在自己离开前，给这个女孩更深的印象，让她不要忘了自己——至少不要太快忘了自己。也许本说的是对的，自己确实对米歇尔有好感……暖橘色的篝火遮挡住他有变红趋势的脸颊，“咳咳，我不会白拿你东西的，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不做诗人，要做长腿叔叔吗？”申敏雪不知道李润成一个劲地问自己讨要这个玻璃瓶是为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那么用一张你的照片来换吧。侧面或者背影就可以了。” 城市猎人的照片，多么酷！最后这句是申敏雪补上的，为的便是让李润成觉得给一个背影的照片无伤大雅。 也许是因为女孩没发现自己脸红的窘境，李润成又恢复嬉皮笑脸地说：“背影怎么行？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提出要求，那我就允许你和我拍一张合照吧。” 未来的城市猎人会不会后悔今天留下了正脸的照片呢？那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情。申敏雪并没有反驳李润成的提议。 这时候的手机还没有前置摄像头，两人微微靠近了距离，由长胳膊长腿的李润成按下拍照键。 不远处是热闹的人群，他们两却是安静地坐着，从容恬淡地微笑，把微笑定格，把这一刻的月光和白沙滩定格。 将手机翻回正面，看到了刚才的照片，虽然像素略渣、夜间的光线也不好，不过两张青春洋溢的脸靠在一起，莫名就让人觉得美如油画。 “小雪，小鬼告诉我帕莎有危险，我需要马上赶过去。”陈飞焦急的声音在申敏雪耳边响起。 申敏雪左手拿着手机假装看照片，右手在李润成视线范围之外的沙滩上迅速写下：“快去，有事及时联系我。” 第26章 小鬼的心智并不成熟，要它判断帕莎的身心健康状态，实在是有些为难它了。不过今日帕莎得知守正教几乎全部覆灭，往日一些为非作歹的事情也被公诸于众，再也没有了翻盘的可能，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人，有时候就是凭着一股气坚持着过日子；就好比魂体留恋世间又何尝不是因为心头的执念。 帕莎此生活着唯一的动力事情就是为陈飞报仇，现在，害得陈飞失肾身死的邪恶组织已经成为过去式，就算还有一些余孽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再一点点的时间，就能被王淮安和莫塔将军给清理掉。 支撑着帕莎走到今天的执念已经可以被放下了。 “王先生问你，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阿宽奉命来替王淮安问话，毕竟这次帕莎提供的清册也起到了挺大的作用。 帕莎的容颜从来都是艳丽美好的，不然也不会在成为按摩技师之后被守正教的人看中。哪怕是当年陈飞死去给他很大的打击，也不过是平添帕莎几分娇柔憔悴的美丽，尤其在从“他”变成“她”之后，帕莎能够一路往上爬，未尝没有付出身体为代价。 守正教上下都知道有一个代号美杜莎的蛇蝎美人，美则美矣，可是心狠手辣，为了权利、金钱不择手段。谁曾想，原以为野心勃勃的美杜莎居然会反水，成为守正教覆灭的助燃剂！ 哪怕是病骨支离，帕莎也美得令人心惊，散落在枕间的栗色大卷发已经干枯，浓重的青黑色眼圈让他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裸色嘴唇已然干裂开了几个口子，露出嫩粉的肉色和更深的鲜红。 “你应该多笑笑的，这一对酒窝多好看。” 某人九年前的一句话，一听便是记一辈子。 “新人到哪里都会被欺负，需要我帮忙吗？” 某人九年前的一句话，一问便是牵挂一生。 帕莎用力牵扯动面部的肌肉，想要笑一笑。 他从阿宽的眼里看到一丝不忍。他知道，这份不忍并不是因为同情自己的遭遇，而是因为自己憔悴的容貌，激发起了对方的男性保护欲而已——帕莎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因为自己随口说一句想吃槟榔，就脱下西装、放下生意，穿着沙滩裤和人字拖，陪着自己去吃着垃圾食品；再也不会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泰语对自己说：“技师这门手艺确实是不错，可是你还年轻，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为什么不充实自己往上爬？”；再也不会有人兴冲冲地说：“我给你在这边买了一个小居室，你不是说宿舍人多是非多吗？搬出来自己住吧。”当然，最后还要口是心非地补上一句：“不要想太多，这只是给你的报酬而已，就像是导游费一样，知道吗？”；再也不会有人摸着自己的脸轻声说：“帕莎，不要轻易说爱，这个字太沉重了。” …… “我希望您能够在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帕莎想，生前没能去一次陈飞口中的大陆，死后骨灰抛进大海，随波逐流，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相伴了。 这对于王淮安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吩咐底下人的一件小事罢了，阿宽就有权限答应帕莎。 帕莎养着的小鬼着急的很：大鬼怎么还没来，主人快要死掉了啦。万一主人在大鬼来之前死掉，那么我下辈子还能不能投一个好胎啊！ 帕莎的眼神开始渐渐涣散，恍惚间看到一个身影：日日思念，却从不曾入梦——一身黑色的风衣，是被取掉肾脏后遮挡血迹的外套；外人看着只会觉得油腻肥胖的身躯，在帕莎眼里却是另类的憨厚可爱。他的神情好像挺烦躁的？肯定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惹得他烦心，那么聪明的陈飞呵，多金、狡诈，大部分时候都是憨厚地笑着、暗地里算计说他坏话的人，怎么会这么气急败坏呢？ “陈飞……”夜夜不能相见，死前终得一面。 阿宽看到这个美艳动人却被黑道上传说有一副蛇蝎心肠的变性人渐渐停止呼吸，觉得有些唏嘘：若不是王先生找人细细查探了帕莎的过去，也不会知道原来他还和八年多前被杀害的大陆富豪陈飞有一番瓜葛。原以为是钱色交易，谋财害命。 如今他濒死之前还念叨着陈飞的名字，谁又说得清楚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帕莎眼里的神采渐渐散去，但是视线范围内刚才略有模糊的身影却变得清晰起来。 帕莎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瞪大眼睛：“陈飞！” 陈飞的面孔上是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你能看到我了？” “我……”帕莎低头，看着床上躺着另一个双目微合、了无生息的自己，“我已经死了？” 没等陈飞回答，在旁边团团转圈的小鬼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对啊对啊，主人，还好你在大鬼赶来之后才死掉，不然大鬼肯定要揍我了。主人主人，你养我的时候说只要能再见到你牵挂的人，就甘愿献出魂魄，现在你见到了哟，是不是可以把你给小鬼吃了呀？”小鬼五官尚未清晰，但是心智不全的他此刻居然带着几分狡黠和贪婪。 帕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养小鬼在泰国算是比较常见的巫术，但凡有所求又没有正道方式可以做到的时候，人们就会养小鬼。很灵验，但是付出的代价也很大：活着的时候，要用生气和鲜血滋养小鬼；一旦主人身死，主人的魂魄就是小鬼最好的食物——想要生前收获成果，总要拿出东西来交换，小鬼要的，就是主人所能给出的全部。 术师说过，若是不满足当初答应小鬼的要求，小鬼发狂之后会很可怖。帕莎并没有想要食言，他以为此刻能见到陈飞就是小鬼的功劳。于是他微笑着点头答应：“好。” “好个屁。”陈飞一巴掌挥开看着帕莎魂体几乎要流口水的小鬼，“你是想要现在吃一顿饱的，还是想要将来能顿顿吃好的？” 小鬼那不甚清晰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好难抉择咩。 帕莎却担心陈飞的举动会得罪小鬼，连忙说：“陈飞，你不要这样，我早就已经发愿了……” “我还没说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吸/毒？养小鬼？蛇蝎美人？几年不见你倒是长进很大呀！”陈飞气吼吼地说，反正帕莎人都已经死了，自己能和他对话了，要把这么多年憋着的郁气都发出来。 ………… 申敏雪把月牙形的玻璃瓶递给李润成：“交易成功。” “还没有完呢，把照片发一份给我。”李润成从女孩的手心取过玻璃瓶，攥紧之后假装很自然地说起这事。 “耶？” 最后，李润成拿着自己的手机扭头偷笑：msn搞定、手机号搞定！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再长的相聚也终会有分离，李润成嗖地一下从沙滩上起身，随手拍了一下身后沾着的沙子，就对着申敏雪伸出右手。 大男孩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捉着女孩小小的手，在对方起身后很守礼地松开。 小雪看到他总是嬉皮笑脸的面色此刻居然有些严肃，略忐忑地想：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了吗？ “我——我父亲通知我，该回去了。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回曼谷。”李润成偏着头说，将眼神投放在翻滚着汹涌海水的海面，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淡淡惆怅，也许今夜一别，就是两地不复相见。 “偷跑出来玩的代价是很大的，回去会挨揍吧？”申敏雪笑眯了眼睛，并没体会到男孩语气中的苦涩之意。 “你……算了，晚安。” “晚安。” ………… “嘿，乔尼，快起床，酒店的巴士要出发了。”本一大早在李润成的门口按着门铃。 李润成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开了门，发现门外不只有本，还有穿着白色连衣裙、嫩黄色小凉鞋的申敏雪，连忙把大开的门半掩，以遮挡自己只穿着背心和睡裤的窘样子：“等……等我一下，我换一下衣服。不过，本，这是什么情况？” 第27章 什么情况？ 自然是因为申家三口在普吉岛已经游览结束了。 本笑着说：“你不是说今天早上的飞机回曼谷吗？正好大家又是一起的。米歇尔他们准备去曼谷购物，然后就要回国啦。我朋友也在曼谷机场等着我，中午飞回巴黎。转眼，这个美好旅途就要结束了。真是舍不得。” 李润成觉得自己好像被戳破了气的皮球，本来已经做好“此生不见”的悲观打算了——为此，他昨晚还有些失眠，没想到今早上就看到了扰乱自己心绪的女孩。 申敏雪转转眼珠子，俏皮地说：“你快点换衣服吧，我和本先去给你打包一点吃的。” ………… 要说昨晚一开始，申敏雪确实还不清楚李润成为什么会那么反常，可是在没走出几步之后，她就猛然醒悟：归根结底，现在的李润成还是个十□□岁的大男孩，什么青春期萌动也是正常。不要脸皮地说一句，自己的长相也是对得起观众的，凭什么未来的城市猎人就不会看上自己呢？ 不过这样子的好感是经不起时间冲刷的，毕竟两个人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现在的申敏雪既没有宏图伟愿去拆掉韩剧原有的cp，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掺和到李润成复杂的身世里，她只想早日完成陈飞的心愿，安稳地结束旅行。 所以，即便是在已经知道“李润成对自己有好感”这个情况下，申敏雪还是能够以从前对待朋友的态度，淡定自若地和对方交流。 再加上，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许的粉红事件——昨晚，陈飞离开两个小时后又回来了，这一次回来，身后还跟着两条尾巴，凑成了“吉祥三宝”。 那两宝，自然就是刚刚成为魂体的帕莎和帕莎养着的小鬼。 申敏雪住在普吉岛酒店的单人间——除了在芭提雅兰花酒店因为考虑到安全因素定了套间之外，她给自家人订的都是标间和单人间，标间是父母住的，单人间是自己住的。毕竟申家只是小康之家，而套间的价格也确实不菲。 住在单人间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因为爸妈看到自己自言自语后，被当做蛇精病。 “所以帕莎他就这么死了？”申敏雪扶额，大仇已报所以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死了！帕莎的性格也是蛮狠的。 帕莎一脸无辜地点头，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有当初在兰花酒店调戏、威胁申敏雪时候的狠辣样子。 陈飞扭扭捏捏地说：“小雪，你能不能让帕莎和小鬼一起附身在你的手链上？我想带他回国去看看，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从前就约定好的。” 申敏雪板着脸：“所以你是弄清楚了，也真的确定了，帕莎从前一直说爱你，这是事实并不是甜言蜜语？” 陈飞略不好意思地点头，觉得在一个女孩面前承认自己的恋情这事儿耻度很高。 帕莎却比陈飞要坚定得多：“小雪，谢谢你能够带着陈飞来泰国。我爱他，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富裕还是贫穷……” 小鬼在旁边不甘寂寞地说：“大姐姐，大鬼说要帮我投一个好胎，大鬼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申敏雪瞪了陈飞一样：叫你乱许诺，自己都是无根的魂体，还忽悠人家小鬼，当初你说收买了帕莎身边的小鬼，没想到今日会多出小尾巴吧？被缠上了吧？ 陈飞很轻易就看懂了申敏雪的吐槽，缩缩脖子说：“小雪，小雪我知道错了，不过我是想着就算你不清楚投胎的事儿，不是还有王婆婆吗，她那么大的年纪了，肯定清楚哒！” 帕莎也在一旁帮腔：“小雪，陈飞说你是嘴硬心软的好女孩，你这么帮助我们，我实在是无以为报。我在陈飞当初送给我的小公寓里放了一些精巧的石头，本来还不知道会被谁得去，现在想想，这就是天意要我准备好了给你了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又是一个劲地夸自己、又是礼物当做糖衣炮弹。申敏雪本来板着脸就是吓唬一下三个鬼罢了，自己都帮着陈飞走了九十九步，哪里还会差这最后一步？ 嘴硬心软啊——看来陈飞把申敏雪的性格看得十分透彻。最后的最后，小雪当然答应了做他们吉祥三宝的载体，把他们一起带回国。 天了噜，要是修真界也有偷渡一说的话，自己会不会已经成了上榜在案的蛇头了？申敏雪看着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的三只鬼，无奈地想。 ………… 米歇尔俏皮的微笑和以往一样，温暖甜蜜，但是保持着距离。 倒是让关上房门换衣服的李润成有些郁闷：难道自己昨晚的表现不够明显？可是问一个女孩子要了联系方式，不就是表示出了想要进一步联系的意思吗？ 李润成挠挠头：女孩子的心思真难懂。 然后快速地去洗漱。 归程的时间总是觉得比来时过得要快，一个多小时的飞机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本的同学和朋友都在曼谷机场，他们结束了课程研究，准备回国——本的父母知道了本在芭提雅的遭遇，连连call电话催儿子回去。 本是万分不舍地挥别了女神。 坐上飞回巴黎的航班，布利斯挤眉弄眼地问本：“味道怎么样？” “布利斯，别这样，米歇尔不是那种玩伴。我们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本觉得自己的朋友哪儿都好，就是男女关系稍微混乱了一点。 布利斯耸肩：看来自己好哥们的破处之路还很长。 挥别胖子本，李润成也和申家三口告别，他并没有摆出什么依依不舍的样子，只是很客套地、礼节性地和三人点头告别。 申妈妈奇怪地说：“这个乔尼怎么今天心情不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申爸爸巴不得自己妻、女不要关注半路遇到的、莫名其妙的男人，随意地应付了自己老婆一句：“大概是中暑了吧。咱们接下来是要去买什么？” 申妈妈很快就被引开了注意力，看着手机备忘录念到：“蛇药、化妆品、宝石……” 只有申敏雪注意到周围不露痕迹慢慢包围起李润成的那几个壮汉——各种肤色都有，无一不是有着鼓囊囊的肌肉，看来李润成的父亲对这个离家多日未归的儿子很是不满。 希望李润成回去不会太惨——申敏雪抱着悲悯的心思，为未来的城市猎人默哀三秒钟。 当看到他在人群中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明知这是为了不让他的父亲注意到自己一家人，申敏雪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这样的分别，实在是太过匆匆。 可是，再不经意地一抬眼，看到几十步之外的大男孩在左右被牢牢夹击的前提下，偷偷比划了一个“六”的动作——。 不用回头，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能看懂我的意思。这是李润城莫名的坚持与自信。 小雪忽然就觉得，刚才那一点点的遗憾也像是水珠子，被曼谷八月初热烈的阳光照耀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第28章 其实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购物，是很容易被当做“人傻钱多速来”的典型，尤其是随着种花家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升，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在国际上有响当当的名号——土豪，挥金如土的土豪。 不过申家三口并没有被宰，其原因自然是有地地道道的本地泰国鬼帕莎带路。 小到哪里有最地道的小吃、大到哪里有价廉物美的宝石……全部都依仗帕莎提供的消息。 申爸爸和申妈妈对这个看不见的导游毫不知情，一个劲地夸着自己女儿做事靠谱，提前做好的攻略实在是太完美了，还郑重其事地说要把这个攻略分享给同事和朋友。 申敏雪笑而不语。 ………… 泰国盛产各种宝石，很幸运的是，八月初便是曼谷皇家珠宝中心秋季新品预热发布时间——说白了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的一场盛会。 申家三口碰到了预热会的最后两天——公众开放日，这是尤其难得的机会，连帕莎都说不可错过。 申敏雪刚一提出建议，就获得亲妈的支持！ 就算申妈妈平时是严肃的中学老师，也不能抵挡闪耀夺目的宝石诱惑。 申爸爸摸了摸□□，无奈地跟着妻子和女儿走进会场。 ………… “王会长的生意范围真是广，没想到泰国皇家珠宝中心也有您的股份。”李真彪最近在芭提雅有了意外收获，心情很好，恭维人的话听起来也是十分诚心。 “我已经老了，不及李先生有冲劲。”王淮安站在二楼，看着展示会场人潮汹涌，其中不乏大/陆的游客，不禁有些怅然，一转眼，都四十多年了呵…… 李真彪本以为没机会扣开芭提雅的几大势力，没想到王淮安最近发狠动手，虽然没有向自己购买毒品，不过也要了一批的军火——据说是给铁公鸡莫塔将军的“辛苦费”，谁在乎呢？李真彪才不管自己手里的毒品和军火流去哪里，只要不是大韩民国就好，他在意的是：经此一事，自己也算是和王淮安搭上了话，再不是之前的有求于人的处境了。 加上离家出走的叛逆儿子李润成也乖乖地回来了，虽然润成总是爱甩掉跟着他的保镖，让李真彪这个做父亲的很恼火；可是换个角度想一想，这也说明了润成的身手是越来越好了。本着“交易谈完，有宝就要显摆”的态度，今次和王淮安见面，李真彪也带上了李润成——果然得到王会长的称赞，说润成“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在南部呆得越久，李真彪就越是了解到这位南部的首富到底有多么地深藏不露：不仅产业遍布各行各业、身边奇人异士不少、更重要的是，据说他的身手也非常了得，师承于种花家大陆的一个古老神秘的家族。王淮安的评价，李真彪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只恨不能交浅言深，好好问一问。 “王会长过谦了，您的本事，可是莫塔将军都……”李真彪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原本气定神闲、一副老谋深算样子的王淮安忽然抖了抖指间的雪茄。 王淮安点头对李氏父子说：“抱歉，失陪一下。” 李真彪自然只能摆出“您请便”的样子。 王淮安走到僻静处，对阿宽说：“把刚才珍珠专柜的视频调过来，特别留意一下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儿，晚上我要看到这个女孩的生平资料。” 阿宽点头，并不多言。“为王先生做事，不要问为什么，不该知道的，不要好奇”这样的人生信条就像是刻在阿宽的脑海里。 ………… 珍珠饰品区发生了什么呢？ 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了，皇家珠宝中心讲究的是一对一的服务，不过今天的会场游客实在是众多，店员们来不及接待，便是迫不得已开始了一对多的服务。 人潮拥挤的后果就是，一个手持着鲜椰子的女人不知是手滑还是被挤压了，手里的椰子直接接受地心引力的作用垂直向下运动。 没有什么要砸到小孩纸之类的狗血剧情，只是申敏雪恰巧站在这个女人身边；更凑巧的是她今天穿着长裙，如果椰子的汁水泼洒出来，想必不会太美妙。 便是因为不想被椰子汁弄脏长裙，电光石火之间爱你，申敏雪依靠本能，很轻盈地原地依靠右脚脚尖的力量转身，躲过了椰子汁“洗脚”的命运。不过因为身手还是不够快，没能抢救住这颗可怜的椰子，眼睁睁看它“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阵各国国骂。 惹了事情的女人很不好意思，遮掩着脸往别的专柜去了。 而申敏雪刚才那个转身的举动，轻微得几乎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主意，却好不凑巧地落在了远处有心人的眼里。 当然，此时的女主还不知道，这就是主角命：去哪儿都不省事。现在的她要不动声色地应付吉祥三宝。 “小雪，海水珍珠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现在也都是人工养殖的，不过这个会场的价格还挺实在，你可以买几样喜欢的。”这是叉着手臂颇为专业的陈飞。 申敏雪早就知道陈飞从前从事珠宝行业，自然是相信陈飞的眼光。 帕莎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陈飞身边，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配着那个拉着陈飞衣角的小鬼，真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小鬼对什么珠宝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很想去摸一摸那些在人群中看着就面相凶恶的人：“大鬼，他们好好吃的样子，我可不可以起蹭一蹭……” “不可以。”熟悉了自己养的小鬼之后，帕莎就一点也不害怕巫师口中可怖的小鬼了——哪里恐怖了，明明就是小孩子脾气，贪吃、好玩。 王淮安吩咐完阿宽，又回来与李真彪寒暄。 李润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听着，最后弱弱地说：“父亲，我想去逛一逛。” 在王会长面前，李真彪有些勉强地同意了——大约是估摸着会场的人多，自己刚回来的儿子应该不会轻易逃走。 李润成得到父亲“特赦”，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下楼：刚分别就又遇见，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第29章 尽管心情有些小激动，不过李润成总算还记得，虽然下楼的时候自己父亲和王会长已经去了楼顶的茶室，但是父亲肯定留下了几个人手盯着自己，所以还是不能对着米歇尔有太过激动的表情，甚至于最好是不要去打招呼。 相见却不能相认，听起来颇为苦逼。其实在年轻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事儿——毕竟这不是苦大仇深的感情剧。 李润成只是慢慢走到珍珠专柜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悄悄看着申家三口：若是自己妈妈在，会不会父亲就不这么严厉了？一个家庭中，不是总是有严父和慈母吗？唔，虽然米歇尔他们家是慈父和严母…… 小雪等人已经转向红宝石专柜，申妈妈看着指甲盖大小的鸽血红戒面赞叹不已——确实是流光溢彩，美得动人心魄，底下配着爪镶黄金戒身，只让人觉得雍容华贵而不艳俗。不过价格的那一长串零也就照样显得很“美丽”就对了。 陈飞给小雪讲完海水珠和淡水珠的区别，看到申妈妈用迷恋的眼神盯着鸽血红的宝石，又忍不住说起了怎么样从宝石的颜色、净度、切工来判断其价值，最后的结论是这个戒指定价略高了…… 小雪┑(￣Д￣)┍：就算是实价，我爸妈也不会花那老大价钱去买一个戒指的。 其实陈飞说的还挺有意思的。女人嘛，哪里会不喜欢这样亮晶晶的东西？不过旁边的帕莎一脸崇拜、两眼放光盯着陈飞的样子，实在是让小雪有一种自己是电灯泡的感觉。 小鬼只是扯着陈飞的衣角——明明帕莎是它的主人，但是它却更黏陈飞，真是奇怪。乖巧的小鬼一手拉着大鬼，一手的大拇指含在嘴里，忽然含糊不清地说：“大鬼大鬼，有好多人在悄悄看小雪耶！” 喋喋不休显摆珠宝知识的陈飞和一脸粉红梦幻表情的帕莎都是一惊。没有人怀疑小鬼的话——虽然小鬼是幼稚了一点，但是论起本事，却是超过已经做了八年多鬼的陈飞，更不要提刚刚成为魂体的帕莎了。 陈飞和帕莎逐一去确认了在暗中窥察小雪的那几个人，并记在心里准备待会儿去探一探底，这期间陈飞也看见了李润成：╭(╯^╰)╮，这个男人真讨厌，肯定是想要纠缠小雪，我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雪。 帕莎再见到陈飞之后，真是柔顺无比，就算胖子陈飞说太阳是方的，估计帕莎都会点头附和。所以只是区区一件小事“不要告诉小雪那个讨厌的乔尼也在会场”，帕莎根本就不问为什么，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 看着只要跟着自己就一脸满足的帕莎，陈飞的心里其实有说不出的滋味：从前两个人在一起，却是心意未明。明明相爱却不能相知相守，偏偏死后才能再见，恐怕是两人之间的缘分实在是太浅了……唉…… ………… 是夜。 曼谷。 王家别墅。 “王先生，这是您要的监控视频和那个女孩子的资料。”阿宽早早就准备好了王淮安吩咐要的资料。 “放在这里吧，你先出去。”王淮安总是爱穿着褂子和布鞋——这并不奇怪，很多老一辈的华人都有这样子的坚持，仿佛这样的穿着能够提醒他们，哪怕身处异国他乡，自己仍旧是一个中国人。 阿宽静静地退出去，并将房门合上。 王淮安伸手想要去拿起资料，最后还是缩回手打算先看一遍监控。 珠宝展会的监控几乎是无死角的，阿宽做事又向来细心，把那几分钟之内所有扫过珍珠专柜的摄像头资料都截取下来了。王淮安从各个角度看了一遍那个亚洲女孩身手灵活地躲避过了椰子，不禁喃喃自语：“像，太像了……” 将监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位泰国南部的首富终于是下定决定，朝着那薄薄的几页打印纸伸出手去。 申敏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子了，除了成绩优异一点之外，这份资料上面没有什么内容显示她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可是王淮安敢保证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四十多年了，闭着眼睛也能记起来这样的身姿，他闭目仰头许久，然后提起了桌子上的电话：“阿宽，去z省xx市查一查有没有什么神婆之类的，如果对方还活着，年纪在八十岁以上……” 会是她吗？原来竟是在z省吗？是啊，谁能想到她会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总以为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谁知道她竟然是离乡背井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呢？ 这不是王淮安第一次派人去大陆查探消息了。之前他几乎每年都会派出人手，然后每年都是一无所获。从前是偷偷摸摸让人办这件事的，如今却是可以过了明面儿了，盖是因为大陆已经改革开放许久，对待华侨华裔的态度也友好起来。 王淮安在大陆也有产业，想要打探一个人的消息并不难，更何况是打着“寻找亲人”的旗号，z省xx市的领导都动了起来：如果自己管辖区域内真的找到了王先生的亲姑姑，那么以后招商引资的时候，可是占了天大的优势啊！ ………… 逛了一天的申家人也累了，打算今晚好好休息，后天一早的飞机回国。 申敏雪晚饭后和父母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陈飞迫不及待地和小雪汇报刚才查探来的消息：“也就是在会场的时候有几个人盯着你，出了会场就没有了。小雪，后天你就要回去了，可是帕莎那边屋子里还有一些石头……” 申敏雪当然知道，陈飞嘴里的石头估计不是宝石就是钻石。 有意外之财确实很好，可是过海关之类的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帕莎表示，这个没关系，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几家愿意收购原石的门店的，可以直接在曼谷把那些换成货币——重点是那几家比较安全可靠，并不是黑店。 古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申敏雪还是不打算为了钱财冒险。 帕莎本意就是想报答小雪，如果小雪不接受，那么那一堆石头日后也是便宜了不知名的人。怎么样才能说服小雪，让她知道这件事并不危险呢？ 帕莎努力地证明： 第一，自己收藏的“石头”并不打眼，在曼谷这个珠宝中心出手，一点水花都翻不出来。 第二，那是原本作为自己后路的钱财，所以如何置换成现金，也是被反复斟酌了好多次的，找的下家口碑极好。 第三，凭借小雪如今轻盈的身手，虽然硬碰硬可能不是别人的对手，但是有巧劲，想要哪里躲一躲藏一藏是绝对没问题的。 帕莎的原话就是：“小雪今天躲避那个椰子的身姿我也看见了，那样的敏捷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 谨慎的申敏雪仍旧犹豫。 帕莎忽然就泄气了：自己是想要报答对方，而不是想要给对方造成压力，如果她对钱财都不动心，确实不应该一个劲地强迫小雪去自己的屋里取宝石。 ………… 可是还有一句俚语就是“是你的，总归还是你的”。 申敏雪本来已经准备放弃帕莎说的那些石头了，反正自己重生又有金手指，生活在小康之家吃喝不愁的，对于金钱的追/逐欲/望并不那么强烈。而且钱财这种东西还不是十□□岁的自己该担心的，要是真的想要收拢钱财，自己随便帮助一些魂体完成心愿，便可以得到许多无主之财——可是小雪还真的不那么迫切需要这个。 第三天准备赶去机场，申敏雪在前台退房，酒店前台转交了一个小盒子：“客人，这是有人指定转交给您的。” 小小巧巧的丝绒盒子，想来也不可能是生化武器或者炸弹（开玩笑），打开一看，是一对银色弯月耳钉，丝绒盒里有一张小纸条，简简单单两个单词“foryou”。 申敏雪垂目一笑，把盒子收起来，放进背包里，和那块红褐色的鹅卵石呆在一起，谢过前台小姐，带着微微的惊喜离开，来泰国的本意是旅游加上帮陈飞完成心愿，能结识到李润成，就像是彩蛋一样的惊喜了。 在一旁整理行李的申爸爸和申妈妈并没有注意到前台的这件小事。 吉祥三宝已经附身在黑曜石手链上。 陈飞不安地滚了滚身子：千防万防，没想到乔尼那个小子还会摸上门来！:w(゜Д゜)w 帕莎安抚地蹭蹭身边的珠子：别气恼了，我知道你把小雪当做女儿看待了，所以所有的觊觎小雪的男人都是你的阶级敌人……～(~▽~)～ 只有小鬼满心欢喜：大鬼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帮我投好胎去了！<‵▽′)> 三人三鬼刚出了酒店的大门，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就停在旋转门前。 酒店门童替来人打开车门。先印入申家人眼帘的是一双浅灰色手工布鞋，有着最土气的盘扣；接着往上便看到一位和蔼的中年人，他穿着黑色布衣，露出白色的内襟，梳着一丝不乱的大背头，活脱脱就是旧上海大佬的造型。 手腕上的吉祥三宝之一帕莎轻呼：“王淮安！” 王淮安。 这个名字很耳熟。 凭着学霸的好记性，申敏雪不到三秒就想起来前些日子去参观的东芭乐园就是王淮安的私人庄园！ 王淮安，泰籍华人，泰王国南部首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申家住的酒店算是中高档，但是绝对不是这样的富豪会来的地方。 “鄙人王淮安，有事想要和诸位谈一谈，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久居上位，王淮安早已经养成上位者的气势，申爸爸申妈妈在他面前有些局促。 但是局促归局促，这么玄幻的事情发生了，申爸爸这个普通的高中体育老师还是壮着胆子硬生生无视了王淮安身后明显就是练家子的那个保镖：“王先生，我们素未谋面，恐怕这之间有什么误会？何以见得要与我们谈谈？”这么文绉绉地说话，真是难为体育老师了！以后谁还敢说体育老师没文化？咱们下课后天台见！ 王淮安转向申敏雪，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比照片中更有灵性的女孩，不紧不慢地转身对妈妈说：“申夫人可对您家乡一位姓王的老婆婆有印象？那是我亲姑姑，此前我就一直在大陆寻找我姑姑的下落，前些日子寻到了线索，但是我姑姑已经离世。不想凑巧查到姑姑生前和您同一个镇子，您此时又恰好在曼谷，鄙人一时心急想要多了解一些有关于姑姑的生平，如此唐突，王某人也是万分惭愧。” 一番话有理有据。 申妈妈还真的对镇子上的王婆婆有些印象，那时候镇子里有人头疼脑热都是去寻了王婆婆的，申妈妈还记得自己从前发热也被送去王婆婆那边“叫魂”。反正小小的镇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受到过王婆婆的恩惠。等到那个特殊时期，整个淳朴的小镇子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告发“封建糟粕”，甚至在浩劫结束后，老人家去世之时，整个镇子一起操办了老人的身后事——当时申妈妈已经十五六岁了，到了知晓世事的年纪，也很是为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质朴的镇子而自豪。 女人总是感性和心软，申妈妈见到王淮安态度诚恳，哀伤怀念之情也不似作伪，根本没办法拒绝对方的殷切恳求。 王淮安便顺势吩咐阿宽：“去帮申先生申太太改签了机票。申先生，咱们不如找个茶楼坐一坐？”他深知如果提议去自己的庄园，申家人必定是不放心的，便说去一个公众场合坐一坐。 果然申家人就答应了。 当然，申爸爸很留了心眼地暗地里去百/度了王淮安其人，看了网上的照片，确定面前这一个不是骗子。 ………… 除了老谋深算的王淮安，没有人发现申敏雪几秒钟的失态。 王婆婆！ 申敏雪骤然反应过来，这个南部首富恐怕并不是来找妈妈叙旧、打听旧事这么简单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王是百家姓里头的大姓，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z省一个小镇上的孤寡老婆婆和泰国富豪会有关系。王婆婆懂一些法术，那么作为侄子的王淮安…… 申敏雪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来人并不简单。 在酒店附近的茶楼里，王淮安果然是摆出一副求问长辈旧事的模样，申妈妈也尽力把她能想起来的事情都给对面的人说一遍。王淮安很快就拉近了和申家两位家长的距离。 聊至酣畅，王淮安看着申敏雪轻轻点头：“你家女儿天庭饱满，眼神清澈，是有福气的面相。” 申爸爸但凡有人夸自己女儿，尾巴就要翘上天去了。 倒是申妈妈记得王婆婆原来也有批命的本事，对着王淮安的话有几分相信，然后忍不住地问：“您也会一些‘那个’？” “略懂皮毛。如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算一算。” 怎么会嫌弃！申妈妈测了个字，准的不要不要的，连忙说要帮自己女儿算一算。 申敏雪都没来得及阻止，“坑女儿”的亲妈就把自己女儿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都告诉了对方——这也并不能怪申妈妈，在普通人眼里，生辰八字哪里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王淮安掐指一算：这分明是五行不缺、八字过弱的命盘。 五行不缺，亲缘、友缘、爱缘俱全，阖该福寿绵长；八字过弱却是容易撞不干净的事物，有损阳寿——是极其有变数的命盘。但看小女孩的面相却明明是福禄寿俱全之相。看来有人为这个小姑娘改了命盘。 他自然是不会把那些不好的话说给人家家长听——sa呀？！ ………… 等到吃完中饭，阿宽来汇报说今天曼谷直达z省的机票已经没有了，恐怕得改签到明天。于是王淮安顺理成章地邀请申家人去自己在曼谷的产业逛一逛，用过晚饭再将申家人送回酒店。 申爸爸申妈妈倒不是想要沾人家富豪的便宜，而是觉得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可以趁机多去一些地方开开眼界，毕竟王淮安的很多产业并不是观光客们会去的好地方！ 申家家长自觉和王淮安已经不算是陌生人关系，便放下了一些的心防——再说，人家带着自己一家人总是往热闹的地方走，还真不担心什么安危问题，人家那么有钱，能图自己什么？ 王淮安要制造一个和申敏雪说几句话的机会并不难。 “姑娘命盘不简单，遇到过高人替你改命？” “王伯伯说笑了，并没有这回事。”按理说，申敏雪挨着年纪，可以喊王淮安爷爷，可是对着王淮安这么年轻的外貌，就连申妈妈都不好意思喊人家“叔”。 “那你可听说过潮汕王家？” “没有听过。” “可是我见你身姿轻盈，该是练过内家吐纳功夫。” “王伯伯想要知道什么？” “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遇？或者是得到谁的手书？” 王婆婆去世好多年后，申敏雪才出生，果然王淮安没有往通灵这方面想，只是猜测小女孩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手迹，自己琢磨着瞎练的。 第30章 李润成开心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应该已经收到耳钉了吧，知道是我送的吗？ 而李真彪那边听到手下汇报：“哦，你是说王淮安今天一直都和种花家来的一家三口在一起？” “是的，李先生，需要继续关注吗？” “唔——不必了。南部毕竟不是我们底盘，手伸得太长未免会激怒王淮安。” …………………… “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遇？或者是得到谁的手书？你的吐纳基础是王家的。”王淮安说的万分笃定，“五行不缺，亲缘、友缘、爱缘俱全，阖该福寿绵长；八字过弱却是容易撞不干净的事物，有损阳寿——是极其有变数的命盘。但看你的面相却明明是福禄寿俱全之相。” 申敏雪无从辩驳，当年王婆婆说她是一个背出师门的人，不能把师门的东西教给自己，又深知自己对长生不老之类的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教了自己一些吐纳的口诀。几年下来，自己确实身姿轻盈、体力充沛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一点，王淮安就能下定论自己和王婆婆之间有什么联系。 此时再反驳反而是欲盖弥彰，但是自己并没有得到手书……王淮安也有几分真本事，看来也是修真的人，难怪年过六十看上去还是中年人的样子。还是把糊弄宋无夏的那番话真真假假的告诉王淮安吧。申敏雪情急之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原来竟是托梦？”王淮安喃喃自语，托梦一事其实并不少见，只要被托梦者不是阳气过分充足，就能被灵力强大的人、魂、鬼等等托梦。申敏雪八字过弱，正是最好的托梦人选，“那么我姑姑有没有提起过王家？或者是我？” “并没有。但是王婆婆说我成年这一年会有玄机在南边，我想也许就是……”申敏雪欲言又止地看着王淮安。这么多年下来，申敏雪再也不是那个找借口都能被宋无夏识破的小女孩了，六年里头，神神鬼鬼的事情接触不少，为了达成一些魂体的心愿、保护自身的安全，善意的谎言是必不可少的。 王淮安对申敏雪的说法已经是相信了一半，并且自己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以为姑姑说小姑娘的玄机指的就是被自己遇到——姑姑是王家百年之内天分最高的人，能够有此预测并不稀奇，若不是——若不是…… “我观你近日身上阴气颇重，是不是又被魂体入梦了？”王淮安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虽然看不见魂体，但是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也能感知到阴气，“泰国这边恶灵不少，我这里有一串小叶紫檀，你带着可以辟邪。” 王淮安边说边想要把自己手上的手串取下来。 小鬼在申敏雪的手链里头战战兢兢地发抖：“小雪，不要那个东西好不好，木头好臭又好辣，小鬼好怕！” 看来这串小叶紫檀也不简单，申敏雪谢过王淮安的好意：“确实瞒不过王伯伯，我这样的体质……来到曼谷之后被托梦了，说想要让我带一些东西回大/陆。” 正是因为听到帕莎讲了他和王淮安之间的事情，申敏雪才临时决定会对着王淮安说这件事情。帕莎一直劝说小雪将自己屋子里的石头带走，最后终于露出一句，那里有一对戒指，是陈飞当年送给自己的，他不想那对戒指到了陌生人手中。 其实小雪被数次劝说，已经有些意动了：毕竟有钱谁不爱？看着帕莎楚楚可怜的样子，申敏雪最大的毛病又犯了——颜控，十足的外貌协会，不忍心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泪眼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雪，和你王伯伯在说什么呢？”申爸爸分神回头，看到自己女儿和王淮安聊得起劲，深怕女儿年纪小不懂聊天。 “王伯伯说下回去z省找外公外婆去聊天呢。” 小雪的外公外婆和王婆婆认识的时间更久，申爸爸一听，也就相信了：“行啊，你把咱家的联系方式给你王伯伯抄一份。” 应付完爸爸，申敏雪把帕莎的事情掐头去尾说一遍，王淮安这下子更加深信不疑了：小姑娘果然能被鬼魂入梦，唉，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晦气。 王淮安一直都不是什么黑心肝烂肚肠的人，虽然成大事者杀伐果断，他手上也不是干净的。但是老了老了却是对一个也许被自己姑姑托梦的小姑娘挺喜欢的：“如果你信得过你王伯伯，这件事我就让阿宽替你去办妥了，我看那些石头很不必千辛万苦去走私，毕竟回国之后你也不方便出手，不如王伯伯替你折现了。怎么样？” 申敏雪还没说话，帕莎就连连答应了：“小雪，王先生真的是一个挺好的人，守信用，我信得过他。他在泰国四十多年口碑一直很好。” 于是申敏雪就把帕莎说的地址告诉了王淮安。 晚饭后，阿宽办妥这件事情：“王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宝石折价后的存单和那对戒指放在申小姐酒店的房间里了。” “那处公寓确实如小雪所说的一样？” “毫无二致。” “好！好！阿宽，帮我拿来铜钱，我要占卜。”这么多年，这是王淮安第一次兴致勃勃地说起占卜这件事。 “是，王先生。” “再帮我安排一下，这个月底前，我要去一趟大陆。” “好的，王先生。” 阿宽离去。 王淮安喃喃自语：“姑姑，就凭你看中了申家小姑娘这一点，我也要帮她一把，你说是不是？” ……………… 于是一件原本对于申敏雪来说很困难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解决了。 这就是权力和地位的作用。 “小雪，你羡慕吗？”陈飞难得这么正经地问申敏雪。因为此时的女孩正坐在床边，拿着存单发呆，看上去好像有些心事。 “羡慕？”申敏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当然会羡慕。对我来说不可能的事，在对方手里是小事一桩，怎么会不羡慕……不过相应的权利和地位必须要有匹配的能力，这一点我一直都明白。” “那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这是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我有些担心王淮安——总觉得他算是修真人士了，不比宋无夏那么好打发。可惜现在王婆婆不在这里，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两眼一抹黑，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这就是申敏雪的性格缺陷。 上辈子她是学霸，是女博士，但是并不是什么超人，智商高并不代表能够玩转阴谋诡计和人心思量，她能够保守着阴阳眼的秘密六年，靠得就是小心谨慎。 帕莎知道，还是因为自己的坚持让小雪现在有些缺乏安全感了，他从黑曜石手链里出来，咬着嘴唇说：“小雪，是我让你为难了……” 申敏雪终于回神：“别这么说，帕莎，做决定的人是我自己，你只是给我建议罢了。是我觉得钱财动人心、不能便宜别人，你不是都说了吗，王淮安是个正人君子。再说了，你看，这个数字的钱，我恐怕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王淮安让阿宽直接把帕莎住处的宝石原石按照成品估价，存单上足足有一千万美金——在此之前，小雪确实不知道帕莎嘴里的石头居然有这么高的价值，本以为几百万就顶天了。 帕莎看到小雪还和自己开玩笑，顿时放心了一些：只有小雪肯接受这些钱财，自己心里才会好过一些，毕竟自己和陈飞给小雪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拿着巨资的申敏雪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待日后再提。 …………………… 次日天明，申家终于再次准备打道回府。 王淮安派阿宽来给申家人送行，顺便带来一些泰国特产。 申家人不肯接受。 但是阿宽一副为难的表情，又再三强调这是王先生的一点心意，申家人拗不过，只好收下。 来的时候是一家三口、一只胖鬼，加上两只行李箱。 回去的时候是一家三口外带看不见的“吉祥三宝”，行李箱直接变成了四个。 好在办理托运很方便。 长途飞行之后，一家三口回到家都有些疲惫了，便在次日才开始整理旅行“战利品”。 不得不说王淮安真的很会做人，他送给申家的是燕窝、蛇药等等，都是那天带着申家人逛他产业之时，申家人感兴趣的。要说值钱——他自己的产业，这些东西毕竟比市面上的市价要低得多了；要说不值钱，那都是特等品，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 好在申家人也不是小家子气的，申爸爸拍板决定：下回王先生来寻亲的时候，咱们家好好招待他一回就是了。毕竟这些东西普通人家拿着烫手，对于泰国富豪来说，人家肯定真的是没放在心上的。 滋补品被申家爸妈分一分，准备给两边的老人送去。申爷爷离得近，不过是走五分钟的功夫，第二天就送过去了。 申敏雪回来没几天就说要去外婆家住几天。 申爸爸申妈妈正有此意。 于是小雪收拾好衣服，和爸妈一起大包小包去镇子上了——要说现在和重生后第一次去镇子最大的区别就是，申家买了一辆中等价位的轿车代步，再也不用去挤大巴了，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只要半个小时就够了。 外公家的大黄尾巴的毛都变白了，变成了老黄，申外公说它已经十多岁了，在土狗里算长寿的，恐怕挨不了几年了。 天气热了大黄不爱动弹，趴在葡萄架阴凉的地方打盹。 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响起之后，大黄的耳朵嗖地一下竖了起来：小主人回来了！ 第31章 申爸爸刚把车子在老丈人家门口停稳，就看到摇着尾巴奔出来迎接自己女儿的大黄。 “嘿，小雪，咱们家大黄真是聪明啊。原先是能听出你的脚步声，现在是连咱家汽车的引擎声儿都能辨别出来了。”申爸爸摸了一把大黄的脑袋，赞叹着说。 大黄得意洋洋：那是自然的，我大黄可不是鱼唇的凡狗。 申敏雪紧随其后下车，好一通揉搓大黄脑袋上的呆毛：印象里，大黄是在自己读大学的时候老死的，从那之后外公再也不愿意养狗了…… 好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想这些。申敏雪把自己昨天在家里亲手做的骨头粉和肉松拌了一份放到大黄的食盆里——独家调制的健康狗狗零食，没有加盐，不会给大黄的肾脏加重负担，也是大黄的最爱。 外婆仍旧是被返聘，在企业里发光发热，不到饭点不会回家。 一切都好像和六年前一样，外公在院子里提溜着鹦鹉散步，咪咪闻到肉松的味道，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了，现在围着申敏雪，用肉垫拍打小雪的脚背要吃的：我的鱼肉松呢？ 小雪忙不迭安抚好傲娇的喵星人。 申妈妈熟络地挽起袖子去拾掇今天自己带来的东西，顺便去做饭。申爸爸陪着老丈人唠嗑，说说旅途的见闻，当然也说起了遇到泰国富豪这样传奇的事情。 外公的回忆也被打开了：“王大姑呀……那可是个讲究人。” …… 小雪和妈妈说了一声，就去外头了。 大黄摇着尾巴跟在小主人身后。 八月初的上午也是很热的，申敏雪走在镇子的柏油路上，感受到明晃晃的阳光，耳边满是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她一一向遇见的人打招呼，得到一路的夸赞：老沈可是说了，他的外孙女高考考了全省第一，要去b大念书去了！那要是搁在百十年前，就是状元。状元一年出俩，可是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有孩子的家长都恨不得让老沈外孙女给自己孩子补补课，沾一点状元的才气，或者是去问一问申家收不收补课？让状元爸妈给补补课也是极好的…… 申敏雪还不知道已经有很多家长打定主意去打亲情牌，想要把孩子送上门给申家家长调/教——当然是要给钱的，不给钱，人家不开心不尽心怎么办？ 六年过去，村民活动中心的健身器材都换过一批新的了，只有那一株老槐树还是屹立在那里，更甚至于，树身上已经挂着一块牌子，写着保护古木。 申敏雪坐到秋千椅上慢悠悠地荡着。 方坐下，王婆婆就出现了：“恭喜呀，小雪，听说你是z省的高考状元。”依旧是干瘦，依旧是穿着福禄寿的褂子和布鞋，在魂体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时光流逝的痕迹。 “王婆婆，好久不见。” 此时的健身器材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大黄在槐树树荫下休息，也不必担心自言自语被人侧目。 大黄对于小主人身边总会出现很多黑乎乎的影子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起初的时候还会紧张得要命，摆出一副守卫小主人的攻击姿态，后来发现原来那都是小主人的朋友呀。大黄眯着眼睛，看着镇子上最年长的鬼和小主人聊天，心里想着：我的小主人就是厉害，别人都不能和“黑乎乎”聊天呢！ 打过招呼，申敏雪直奔主题，把自己在泰国遇到了自称是王婆婆侄子的王淮安这件事说了一说，又提出要帮助小鬼投好一个胎。 当然，此时的帕莎和小鬼早就在陈飞的带领下去四处溜达了——那是他们生前约定好要去，却没来得及一起去的地方。陈飞把当初答应小鬼的条件告诉了小雪，硬是认为王婆婆是有大本事的，这件事情问一问王婆婆就可以解决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王婆婆点头：“这小鬼并未沾染邪气，倒是容易超度，待我把方法告诉你……” 申敏雪听完，用心记下，又开口问：“那么我如果想要帮助陈飞和帕莎求一求来生的福祉，这样的方法也行吗？” 王婆婆既欣慰又惋惜。欣慰的是申敏雪心智坚定，从不肯多参与阴界的事，但是一旦是被她认可的人和事，必定是倾力相助；惋惜的是自己没在有生之年遇到这样一个好苗子：“陈飞逗留人间太久，戾气颇重；那个帕莎听你说来也不是什么善茬，估计也是一身戾气，倒不如小鬼好化解。方法不是没有，只是……” 王婆婆有些犹豫，在小雪的坚持下讲述了一遍。罢了摇头：“你这个孩子，自己主意大着。老婆子也没法子、没立场阻止你，只好说这么一句：做事要小心。” 申敏雪点头：“王婆婆放心，我会的。” “也是他们运气好，七月半就要到了，届时鬼门大开，你行事会事半功倍。”王婆婆最后略有怀念地说，“至于我那个侄子，倒不是什么坏人，你用托梦做掩饰，很好，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如果他真的来寻我了，我也不会避而不见的。总归，有一场血缘牵绊……” ……………… 别过王婆婆，申敏雪领着大黄往家里走。遇到了刚刚准备和小伙伴去打篮球的沈路。 沈路已经是大小伙子了，比申敏雪大一岁的他去年就考取了z大，他本就算是有着“班草”级别的外貌，性格又开朗，再有申小叔关照着，据说现在是学生会的小头目了，大学生活丰富多彩得很。 周文斌倒是一如既往地黑，更显得他笑起来的那口牙齿特别白：“小雪回来了？沈路说你前一阵子旅游去了。” 坦白说周文斌青春期的时候还真对沈路这个白白净净的表妹有过几分旖念，不过正如申敏雪当初所料想的，这样的少年心思根本就不需要去引导，等到青春期过去：要么成为对方心头朱砂——这是极少数的情况；要么就是对方的青春回忆——这是大多数情况。 申敏雪和周文斌接触的并不多，所以也没有校园小说里的什么情根深种、青梅竹马，现在见面也是普通朋友罢了。 “对啊，刚回来。沈路晚上叫舅舅舅妈过来吃饭啊。”申敏雪笑眯眯地和对方打过招呼。 周文斌拍拍篮球：“沈路说你准备去b大？等到了bj找我，我熟路。”周文斌的大学也在b市，和b大还就是两隔壁。 “好啊。” ……………… “你小子不会对我妹妹贼心不死吧？”沈路越看自己小伙伴越可疑。 周文斌无奈：“你想太多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学校男女比例八比一，是著名的和尚学校，呆了一年，母猪赛貂蝉了吧？” “去你的……” 小伙子打打闹闹走远了。 申敏雪耸肩：我这绝对不是偷听，只不过站在下风向，顺耳就听见了。 …………………… 申敏雪和父母在外公家住了三四天。 教师是有寒暑假没错，可是寒暑假里头也有值班这回事，这不，又轮到申妈妈值班了。于是一家三口款款包袱回城里去。 本来外公是想把小雪留下的，但是小雪说和同学约好了去邻市一户农家乐玩耍，于是外公外婆挥着小手绢叫小雪开学前一定要再来外公家住几天。 自然，其实申敏雪并没有和同学们相约农家乐之类的活动——她这是随口找的借口去邻市。不过是因为这么多年，小雪一直都是一个很省心的孩子，申家的父母很放心自己的女儿，邻市而已么，两天一夜就回来的，因此多问也不问一句，就给小雪塞了几百块钱。 这么几天的时间，足够陈飞带着“家属”去溜达了他生前活动的地方，等到接到小雪的通知，要去办小鬼的事情了，便带着帕莎和小鬼来找申敏雪。 邻市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虽然经济不如省会城市，但是旅游业很旺，这里也是陈飞的老家，他的墓地所在地。 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这边，申敏雪这才把王淮安给的存单转进□□，这算是一笔巨资了，当地分行行长都赶过来想要拉住这一笔定期存款。 这期间申敏雪如何凭借前世的人生阅历与银行行长扯皮暂不赘述，最终的结果就是皆大欢喜：申敏雪低调转款；行长拉到大单。 “小雪，其实你的能力真的很棒，要不是我公司已经捐出去了，指定会把它留给你。”陈飞觉得这个小姑娘每每都让自己赞叹，之前面对王淮安的时候还有几分撑不住场子，可是今天对着一个分行行长，一点都不犯怵，这就是气度了。 申敏雪解释：“那是因为和王淮安比起来，这个行长的气场差远了。” 将一千万美金转成软妹币（此时汇率中国人民币to美元---->2008年平均:0.144(6.9444)），又将其中的整数存了定期，留着四十几万在卡内。申敏雪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先去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安置好行李之后，又对着事先查好的地图，坐公交去了有名的古玩一条街。 古玩街从来都是□□的地方，早十几二十年还能捡漏，现在几乎就是一个专业街，出售各种仿古工艺品罢了。 当然，申敏雪的来这里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买古董。 第32章 古玩街里头，有一些卖冥器的店面也是正常的。 许老三的店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家，开在街尾的角落里，小小的店面不足二十平米，也没有门头店招，但是当地的人办白喜事，却是有好多人认准了他的店铺。 外行人也许不知道为啥。 说起这件事，许老三惬意地呷一口清茶，眯着眼睛得意说：“那是因为我许老三从来不卖次货砸自己招牌。你以为人死了就可以随便拿东西糊弄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掘地三丈通黄泉，人活在世要兜里有钱，死了也是一个道理。咱这里的黄表纸可不是毛糙的货色，朱砂也纯得很，金银锡箔用料足，自然口碑就好。” 今日里，许老三又见到了一个生面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许老三也不招呼，就让客人自己看着。 等到小姑娘一样一样抚摸过店里的东西，然后指了几个说要这些。许老三有些看不准了：这小姑娘挑的都是好东西，要是别人来，指不定要怎么细细分辨，可是看她单单是上手摸一摸就定下了，看来也是个眼光毒辣的！ “小丫头要这些？咱这里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不过价格也是一等一的，你知道吧？”许老三好意提醒一句。 这个小姑娘自然就是申敏雪，她抚摸器物是为了让小鬼做决定，只要小鬼觉得好看的，都打算买买买。 “没事儿，您给我结账吧。”申敏雪相信小鬼的眼光，不过在听到老板报价总共一万零三百，抹去零头之后总共要付一万块，还是心理咯噔一下：在一般人眼里，花一万多买这些拜祭用品，绝对是“傻多速”吧？ 不过既然小鬼说这些是好东西，申敏雪自然是要的，她面上波澜不惊，微微地点点头：“行，老板，按照这样的给我包三份。能刷卡吗？” 许老三心想：今天还来了个大主顾。 “能□□都能刷。小丫头可别说我许老三坑你，就单单说你选的金银锡箔，那都是参了金粉的；再说那个朱砂……”许老三怕小姑娘觉得自己坑人，回头来退货，还细细地把自己店里的东西贵在哪里都讲了一遍。 陈飞和帕莎一听小雪要了三份，自然知道另外两份就是为自己准备的：这样的几万块和帕莎给的原石比起来自然是九牛一毛，但是重点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能有这份周全的心思，那就是难得了…… 感动的话无需多说，毕竟陈飞和申敏雪也是六年的朋友了，有些事情，朋友之间不需要点破。 许老三给小姑娘细细打包好，又拿过□□结完账：“这块砚台和狼毫笔就是我许老三送你的添头，不然你朱砂画符缺了物件。小丫头，山压青山，廿走平川啊……” 山压青山，廿走平川，是为“出世”。 申敏雪听王婆婆说过这句话，她只是笑笑，谢过老板的添头就离去了。 独留下许老三捉摸不定对方的来头，最后还是摸了摸冷掉的茶壶：“罢了，津贴都一个季度没发了，我那么拼干啥。嘿嘿……” 价值三万块的东西不过把申敏雪的双肩包装了七八分满，她去超市买了一堆的食物、牛奶。回到酒店，在门外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开始做超度前的准备。 细细问了帕莎当初养小鬼的时间和媒介，又问清楚陈飞和帕莎的出生、死亡时间，誊抄在白纸上，申敏雪将朱砂倒在砚台里，加少许清水化开，在桌子上铺好黄表纸和金银锡箔。 亏得女博士从前练过毛笔字，虽然刚开始几个字没找到感觉，不太美观，好在很快上手了就整齐起来。 一口气写完九九八十一张的黄表纸。申敏雪甩了甩手臂：唔，真的有些酸。 可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黄表纸只是“路引”，还需要能使鬼推磨的钱财。 于是稍作歇息的申敏雪又展开金银锡箔，分别再写了两个八十一张。 一个早上写完两百四十三张毛笔字，喝了一罐牛奶补充体力，又去酒店的餐厅吃了一份用料足足的猪肝面，申敏雪决定下午继续奋斗。 小鬼自从申敏雪将写好的黄表纸摞好之后，就绕着这些东西团团转，不停地嗅一嗅：好像很好吃的样子！o(n_n)o好想吃！可是小雪不给吃，肿么办？ 陈飞和帕莎看小鬼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于是和申敏雪打了个招呼，下午把小鬼拉出去溜达，一来是以抵制“看得见、吃不着”的诱惑；二来是让三鬼就快去投胎了，想要在喝下孟婆汤之前再去看一看人间的繁华，毕竟是这他们这一辈子的最后一段时光了，再投生——全无从前的记忆，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这正合小雪之意。 吉祥三宝的离开让申敏雪能够更加专注地干接下来的事情，她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袋子、软管……和针头，没错，义务献血的必备器材。 用碘酒和酒精给自己左边的胳膊肘消过毒，申敏雪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右手平稳地把针头扎进胳膊肘附近的静脉里。 不要小看一位女博士，尽管她不是学医的，但是看了几遍人体血液循环图，外加几次去医院偷瞄的观摩，足以让她零失误地把扎针这件事做好。 其实针头扎进血管真不怎么痛，申敏雪用右手解开绑在左边大臂上的橡皮圈，看着回血很快冲进透明软管，不停地一张一握拳头，让血液更快速地流进血袋里：不就是两百毫升吗，当初去献血可是被医生硬生生抽了三百毫升——她自动忽略了当时献完血就晕倒的事情了。 血袋很快就鼓胀起来，血液快速流失让小雪眼前一阵阵发黑，眼见血袋满了，她立即把针头取出，用左臂夹紧酒精棉止血，另外右手不停歇将小支的柠檬酸钠混进血袋，防止血液凝固。 做完这些事，申敏雪觉得天旋地转，快要撑不住了：现在可不是晕倒的时候。 她用右手狠狠地拆开一盒浸泡在热水里的牛奶，此时的牛奶刚好是温热的。用风卷残云的速度，三口两口把牛奶喝完，又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阿胶枣，一直甜到发腻才停下。 这时候左边胳膊的针孔早就凝血了，眼前也不发黑了。 她长出一口气，看看时间：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抓紧时间，继续奋斗。 陈飞和帕莎的生辰八字以及卒时都已经问清楚了，你知道女博士之所以能成为女博士，还有一点就是她能够左右一起写字吗？ 虽然必须是左右内容一致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速度，不过这也足够了。 下午写四百多张的朱砂混血字，用时竟然比早上还要快！ 等到吉祥三宝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了。而陈飞和帕莎也终于体会到了小鬼说的“很好吃、很美味”是怎么个滋味了——真的是很诱惑的香味，仿佛一道烹制良久的佛跳墙，勾得人心里痒痒。死后未曾害人见血的陈飞和帕莎并不知道，因为有献血的混合，这些黄表纸才会显得分外“美味”。 次日就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 在陈飞的指引下，申敏雪打车去了墓地，又找到了一排公墓之中陈飞骨灰安放的地方。 陈飞起于微末，近亲全无，幸好当初早早立下遗嘱，一旦有意外，产业捐出，留了部分打理自己的墓地。现在看来这个公墓还是挺负责的。 此地风俗原是兴春节、清明、冬至拜祭，七月半来烧纸钱的人并不多。看到小姑娘拿出画满符咒的黄表纸，守墓人嘱咐了一句：“文明祭拜，消除火灾隐患，一定要等到火苗全部熄灭才可以离开。”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个墓主都死了八/九年了，还是第一回有人来看他，这么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该不会是他女儿吧？ 申敏雪应下守墓人的嘱咐，先拿出小鬼的那一叠物件。 当黄表纸开始燃烧的时候，小鬼顺着冉冉升起的青烟不断往上飘去，临走前，他笑眯眯地和众人告别：“大鬼、主人、小雪，我去投胎去了哟，下辈子见。” 送走小鬼，陈飞和帕莎说让小雪把他们黄表纸一起烧了，因为两个人想要相伴走最后一段路。 第33章 “陈飞，我们还能一起走完黄泉路吗？毕竟我不是种花家的鬼……”帕莎和陈飞双手交握，在申敏雪的注视中飘远。 其实陈飞心里也不怎么有底，毕竟魂体不能跨越国界，帕莎这次能来种花家，还是多亏了小雪的“偷渡”能力，谁敢保证待会儿投胎的时候不会被打回原籍？ 他将两人交握的手改为十指相扣，释然地笑了：“就算是要再分开，我也知足。这一段日子，已经是我们偷来的时光了。” 帕莎点头，虽然心下还是舍不得，可是也知道，小雪再有神通，毕竟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 因为前路有太多的未知，帕莎和陈飞珍惜现在能够相守的每一刻。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两人只是紧扣十指，传递着彼此的心意。 等到身着西服套装的两位猛男出现，陈飞心知这就是与时俱进的地府工作人员了。 这两个猛男正是牛头马面第一百号——没错，牛头马面作为衙差，足足有成百上千之多，分了编号，按片区行事。 他俩好像没有注意到陈飞和帕莎的紧张，一个自顾自拿出一张公文，核对了陈飞的信息之后，给陈飞带上了拘魂锁。另一个连公文也没有，也拿出拘魂锁扣住了帕莎。 陈飞终于是忍不住问：“这位大哥，我朋友会被送回泰国去吗？” 拉着陈飞的猛男瞪眼，粗声粗气地说：“不会。” 帕莎被对方的大嗓门下了一跳。牵着帕莎的白面猛男轻柔地说：“别怕，牛头就是那副样子，看谁都像是瞪人。谁叫人家是牛眼呢。你们两个都被打点过了，一个陈飞，原来迟迟不肯来地府报道，本是该投胎前先受烈焰焚身十年的刑罚；一个帕莎，偷渡，本要被遣返的。不过你们人间的朋友有点本事、也有良心，用自己的血做引子给你们买通关系了，还是上上等的福祉，所以给你们约定能够一起投胎到好人家——唔，至于来生有没有姻缘线，就不是我们地府管的了。我现在告诉你们这些，可是为了让你们机灵着点，待会儿去排队投胎之前给你朋友拖个梦，就说地府这边万事ok了。还有啊，不要奇怪怎么你们去的往生泉眼人特别少，那可是积德几辈子才能进去的，要低调，知道吗？” 陈飞和帕莎满脑子都是马面一百号说的“鲜血为引”：难怪今天小雪的脸色特别差，本以为是女孩子每个月的那几天，没想到却是为了自己二人……此时已经无法再和小雪联系，唯有把心里满满的感激深深掩住，等到今晚托梦给小雪表示万分的谢意。 牛头一百号还是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再加上金银锡箔都是真金白银，判官特意吩咐我们给你们讲解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说，这可不是什么不良风气啊，社会资源紧张，要惜福，知道吗？” 陈飞和帕莎连连点头，再次紧一紧握住对方的手。 两人一同投进往生泉，留下一段话语待到夜晚托梦给小雪，人间从此再无陈飞和帕莎。 干完这票差事的牛头一百号粗声粗气地说：“我就是看不习惯他们扭扭捏捏的样子，判官也真是的，还特意为他们打点了月老。何必呢？” 马面一百号摇头：“你这样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往前爬，都呆在一百号三十年了，从前的一百零一号都已经是八十八号了。你就是脑子太简单，判官这次收了这一堆好东西，圆圆满满地帮人家小姑娘解决了托付，指着下次生意呢。回头客，懂不懂？” 牛头一百号一拍脑袋：“你是说那个小姑娘下回超度别人的时候……？” “对啊，就凭她的体质，估计日后这样的事情还真不少。好了，咱们这回跟着判官也算分到了肉汤，去不去吃一碗孟婆菌菇汤？” …………………… 陈飞临走前让申敏雪替自己和帕莎保管好那一对戒指，如果以后碰到了有缘人，就送给对方。至于有缘人的判定标准，陈飞很光棍地说，凭小雪自己的感觉就可以了。 申敏雪送走了吉祥三宝，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还是有些失落的吧。重生回来以后，自己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与生理年龄接近的人打成一片——成熟的心智让她不自觉就和年轻人拉开了距离，对着甄文文都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反而是陈飞，和她的心理年龄差不多，说起话来也投机。 六年的相处不是白来的，最直接的就是经过六年的磨合，申敏雪居然不觉得陈飞丑了。┑(￣Д￣)┍ 这造孽的审美是被扭曲了吗？ 不过既然已经收下了了人家巨额的钱财，再收下一对具有纪念意义的戒指也不为过。 申敏雪抬头冲天上笑笑：真的该夸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头一点都没吃亏吗？放了一袋血，送走三个鬼，收获六千万……抬着头望天的申敏雪用力眨了眨眼，太阳被乌云遮蔽着，阴沉沉的确实很符合七月半的气氛。 年纪大了，人也容易伤感啊。明明该为他们三个即将迎接新生活的鬼高兴才是。 眼角酸酸的意思终于被止住了，申敏雪开始清理自己刚才焚烧纸钱的灰烬。 周围也有三三两两的鬼来鬼往，对着小雪指指点点。 “刚才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和几个鬼说话了？”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我眼花了！那个小鬼身上煞气太重我都不敢靠近了看！” “我看得真真的，小姑娘给他们烧的纸钱都是许老三家的。哪里像我那个不孝子，弄点嘛玩意来糊弄我，都是小额的，不禁花！” “赵老头你知足吧，你儿子逢年过节就来看你，你要是不记挂着儿子，还会这么好几年了都不去投胎？” “我，我那是为了看我孙子！” “切！” 墓地里的几只鬼聊得开心，很快又散去了：“不多说了，我要去投胎了，不见啊。” “不见。” “哟，你不再等等啦？也许你老伴儿今年就来陪你了呢？” “呸，你这个乌鸦嘴！你老伴儿才今年就来陪你了呢。” “我也走啦，看我儿子日子过得红火我就放心了。”赵老头徘徊人间几年，是因为早几年自己病危，儿子的公司也面临危机，破产了。现在儿子东山再起，自己也没啥记挂的事情了，也该投胎去了。毕竟日子都是靠自己过出来的，儿子的生人路还长着，自己也不能在人间守着儿子几十年。 …………………… 真是丰富多彩的鬼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无聊的时候打麻将打发时间？那首先得有人给他们烧一副麻将吧？ 申敏雪满脑子胡思乱想地挥别了守墓大叔。背好双肩包，又往公交站走去。 来的时候是打车过来的，可是回程的出租车很少，傻等着的士还不如等公交。 半个小时后，果然的士的影子都没出现，公交来了。 公交的冷气开得很足，车上的人又少。申敏雪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一件外套出来，现在满胳膊都是被冷气吹起来的鸡皮疙瘩。 终于挨了一个多小时，公交回到市区，她忙不迭下车去。被车门外的热浪迎面一扑，顿时有些头重脚轻。申敏雪连忙伸手扶住公交站牌稳稳身子：失血后遗症啊，看来还得给自己好好补一补！雷锋不好当！ 一个长相不错，看着有些瘦弱的女孩子孤身一人扶着公交站牌喘气，怎么看都像是中暑了或者身体不适，公交站牌附近不怎么有人。小雪也没指望遇到什么好心人搀扶自己一段。 本来嘛，大热天的正中午，傻子才会没事往外跑；而这个站点又是墓地那一趟公交的终点站，往来的人就更少了。 申敏雪尚不知，七月半的她运气背到家，不仅没遇到热心的路人，反而是——从前在新闻里看到好多次的拐卖妇女儿童案件会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第34章 徐大勇是y省人，早早就出社会开始打工，可是卖力气的体力活实在是做得辛苦，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工地上搬砖是不会有出息的。 徐大勇打算做一点有出息的事情，扬眉吐气，让梅花的妈妈后悔去——梅花是大勇从前的对象，不过因为大勇拿不出十万块聘礼，吹了。 从前村里一起玩的小伙伴里有一个叫二癞的，也是早早就外出打拼了，今年回村里过年的时候那可是威风：戴着老粗的金链子、开着小轿车、手里还搂着一个香水喷得能飘出十里远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别人羡慕嫉妒一阵子也就过了，徐大勇却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回头就巴巴去找二癞商量，要和对方混，讨口饭吃。二癞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他就在村里招女工，去东南沿海城市工厂做手工，压根用不着大男人。 可是那个化妆化得和蛇精似的女人转转眼珠子，用带钩子的眼神细细打量了徐大勇健硕的身材，对着二癞耳语几句，二癞皱着眉也就答应了。 至于二癞干的行当，徐大勇接触一阵子，摸到了一点头绪：二癞哪里是为工厂招女工，分明就是把家乡农村里的女孩子组团了弄去沿海城市去“卖”！ 徐大勇也挣扎过，自己这样子，算不算就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得了吧，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你那个表妹、堂妹都是被你动员过来的，要是不制住她们喽，教训得她们不敢吭声，等她们回去一说，倒霉的可是你，不是我二癞。”二癞冲着徐大勇喷出一口烟，无所谓地说。 “可是，那是你交代我去招人的，我起先并不知情……”徐大勇没有底气地反驳。 “哈哈，村里的人只知道你是和我一起干了，他们可不管你知情不知情，再说了，你现在不就是知情的吗？你要去找警/察抓我？去啊！电话就在这里，打啊！”二癞真不负他的绰号，耍起无赖无人能敌。 徐大勇犹豫了。 二癞看准时机又说：“不就是十万块钱吗？不到半年你就能赚到，到时候管她是梅花、菊花还是喇叭花，只要你有钱，霸王花也会陪你睡！” 徐大勇又想起了梅花妈妈刻薄的叫骂“穷鬼”、“癞□□”…… 深陷泥潭，一般人会怎么样？ 徐大勇并没有接受很多的教育，只是一个有一些野心、不甘于穷一辈子的人。尽管前期他的良心时不时冒出来谴责他，现在做的事情是伤天害理的，可是二癞的威逼利诱、蛇精的挑/逗/暗/示，还有二癞和自己手底下的女孩子都任自己睡——爱睡哪个睡哪个。 钱包渐渐鼓起来，徐大勇也渐渐迷失了，他也穿起了西装，开起了国产小轿车——现在的他雄心勃勃，准备下一步就把国产车换成四个圈！ 目前，他们的“业务”主要是从回老家组织女孩子，最近还发展成了诱拐单身女性，尤其是年轻、漂亮、气质好的城市女孩子——没办法，村里带出来的女孩子总归有几分土气，有些层次高一点、有钱的客人比较挑剔，喜欢洋气的。 汽车站、火车站等等人口密集的地方是他们物色目标的最好场所。 看中目标，尾随到人少的地方动手，成功了三回，尝到甜头的二癞和徐大勇走哪儿都爱往单身女孩子身上瞟。 …………………… 二癞私底下有些不忿，捏着蛇精的屁/股说：“好好的，干嘛找一个人来分钱？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一身腱子肉、家伙事儿大？” “你想哪儿去了，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咱们这行当，来钱快是快，总归还是有风险的。现在有这么一个二愣子竖在前面当靶子，一应的交易都是他去牵线的，有什么风吹草动，把他推出去顶包不是正合适？我可听说了，最近要严打，咱们最近最好是收一收，避避风头。”蛇精其实最早也是被二癞拐来的，不过她自认为是聪明人，懂得顺从，把二癞哄开心了，这不就过上好日子了？ ……………… 也就该是申敏雪倒霉。 原本已经和蛇精达成共识，最近收手避风头的二癞开着小车到处晃荡，偏偏就看到了“弱柳扶风”下了公交的申敏雪。 二癞眼睛毒，从背后看就知道小姑娘腰杆不错，腿型也很好。 他在车内隔着遮光玻璃上下扫视了申敏雪好几遍，原本就打算过一过眼瘾，没想到接下来就看到对方踉跄着扶着公交站牌休息：嘿，感情是个林妹妹！正适合动手，送上门的好货色，不要白不要。 之前二癞生意没壮大的时候还经常自己亲自动手，可是最近他也是有下属的人了，倒是很久没干老行当了。虽然是这样，二癞心里也不虚：总归是抓一个大腿比不过自己胳膊粗的小女孩，能花几个力气？ ……………… 申敏雪正扶着公交站牌缓一缓，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接近。她慢慢扭头看到一个穿着t恤衫，留着小平头的男人。 男人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车在那边，送你去医院吧。” 虽然不可以貌取人，可是毕竟相由心生，申敏雪觉得看对方的眯眯眼就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申敏雪固然相信世上大部分都是好人，可是这份相信并不能让她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放下戒心：“谢谢，我朋友已经过来接我了。”她摇了摇手里握着的手机，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 二癞见小姑娘一笑，心头更是痒痒：身材是青涩了一点，不过年纪小也有清纯的妙处……眼见四下无人经过，二癞伸手就来拉扯小姑娘：“这地界打车也不方便，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在对方伸手扯自己胳膊的时候，申敏雪心里就“咯噔”一下：光天化日的，不会是遇到人贩子了吧？ 二癞拉扯的就是申敏雪扶着站牌的那只胳膊，骤然失去支撑，小雪脚步一个踉跄。 “你看你看，都站不稳了还逞强什么，我不是坏人，放心吧，指定带你去医院，好好‘治一治’。”二癞心头得意，最后三个字隐隐带着淫邪的意味。 申敏雪在心头暗骂一句倒霉，伸进包里的手转个方向拿起从未有过用武之地的折叠水果刀以防万一：“我都说了我朋友过来接我的，就不麻烦你了。” 二癞哪里会容得到手的鸭子飞了？再不愿多费口舌，直接一手制住女孩的胳膊，另一手从裤袋里掏出手帕，就要去捂女孩的嘴巴。 健康状态下的申敏雪本来只需轻盈几个转身就能挣脱对方的桎梏，可是此时她正虚弱。二癞身上有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迷药，那撒了迷药的手帕往申敏雪的口鼻凑过来，距离十几公分的时候，小雪就闻到了刺鼻的气味：卑鄙！ 再不挣脱就危险了！ 申敏雪顾不得别的，连背包也不管了，拼命把尚且自由的那只手从包里伸出来。 嚓一下，小刀划过二癞拿着手帕的那只手。二癞一阵出火：这小娘皮太难弄了，看着脸色苍白就要昏倒的样子，怎么这么警觉！ 冷不防躲过女孩子冲着自己下/半/身飞过来的“撩阴腿”，二癞下手也越来越重了：这里只是人少，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待会儿有人路过，就麻烦了。 真的眼见男人露出狰狞的神色想要制住自己两条胳膊，申敏雪反而没有了刚才见到手帕时候的紧张，失血外加有些中暑让她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竟然生出了几分无所谓的意思：哦，这是坏人，那又怎么样呢？有备无患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写照。 申敏雪握紧手里的水果刀，在伸出撩阴腿的同时胳膊往上一比，抵住了平头的脖子。 刀尖上有一道红色，那是划破二癞手背留下的血迹。 二癞恶狠狠地说：“老实点，不然等下有你的苦头吃。” 申敏雪并不回答，也不急着挣脱被制住的胳膊，只是用另一只手举着水果刀用力顶在二癞的脖颈外侧。 两人出于微妙的平衡状态，谁都不敢先动。 申敏雪是因为没有更多的体力动作；二癞是有些害怕自己脖子上多一个窟窿。 这种微妙的平衡被另一声汽车的鸣笛声打破。 原来，是有路过的路人看到公交站附近的这一幕——任谁看见这一幕都觉得触目惊心，路人也是个高大的男人，他忍不住按了汽笛，下车招呼：“小姑娘？要不要帮忙？” 第35章 申敏雪不敢分心地说：“不用了。” 这时候接近自己的人是敌是友不好说，但是小平头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欣喜让申敏雪猛然地警觉起来。 二癞恶狠狠地冲来人说：“别多管闲事，我和我妹妹闹着玩呢。” 眼见那个路人好似不放心似地继续靠近，申敏雪咬咬牙，手腕一个用力，刀尖就刺破了二癞的脖子。 二癞开始鬼吼鬼叫：“妹妹，妹妹你干啥，快把刀放下，别让外人看笑话了。” “我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叫他退后。”申敏雪不为所动，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以保持清醒，“不然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二癞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明明是在动手之前联系了徐大勇，为的就是万一自己没能得手，还可以让大勇假装是路过的好心人，这样就可以趁机挟制了猎物——这一招屡试不爽，偏偏今天没见效。 二癞见这一招不管用，只好让徐大勇后退。 没想到徐大勇却摆出听不懂的意思，一个劲地逼近。 徐大勇自然不是打算黑吃黑弄死二癞，他只是觉得一个小女孩哪里敢真的下刀子？逼紧一点，还不就是手到擒来？要是按他说的，废话个啥，直接扛起来丢进车里不久完事了？对方拿着把水果刀，划破点油皮就娘们唧唧的，二癞还真是怂。 二癞要是知道此时徐大勇心里所想，指定要呸一声回去：“这刀子锋利得很，这小娘皮也狠得要命，被刀指着的人又不是你，瞎比比什么！” 当然以上情景并未发生。 徐大勇只是一步一步地逼近二癞和那个女孩子。 危难之中，申敏雪从来不寄希望于别人来救自己。放血算什么？昨天刚给自己放了两百毫升。面前的人贩子不过是认为自己是女孩子，下不了狠手才会步步紧逼。 徐大勇距离那二人还剩不到五米。就在这短短的五米距离，他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孩竟然是眼睛也不眨地把刀子狠狠扎进二癞的肩膀窝窝。 二癞吃痛之下都松开了挟制住申敏雪胳膊的手：“你你你……”他瞪大着双眼，怎么也想不到女孩一声不吭就扎下来了，一边又想伸手去夺刀子。 申敏雪这下子是面无表情地说：“不要乱动，现在刀尖还没划破你的颈动脉，不过你要是随意动了，后果就不好说了。” 二癞平时干的最狠的事就是把不听话的女人暴打一顿，那也就是让对方鼻青脸肿，真的要说起动刀子——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现在刀子扎在自己身上，那一个叫钻心的疼啊，可是硬是动也不敢动，连连讨饶：“没动没动，我一点儿也没动。妹子，妹子你别激动……”他两手哆嗦着不知道往哪里放。 申敏雪怒喝：“双手朝天举起来。” 徐大勇也被吓住了：真是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现在的两个大男人都有些骑虎难下，到底是捉还是不捉？ 捉的话，二癞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把刀，看着就危险； 不捉的话，自己二人的相貌都被女孩看得一清二楚了，女孩子转头去报警，那可就坏菜了！ 徐大勇的心里头，其实有一股子二癞比不上的狠劲，不然也不会短短半年就从一个小偷小摸都不会的人，变成了“蛇头”。他给二癞使着眼色“一不做二不休”——捉，弄走。 时刻关注着走近的男人，申敏雪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自己是绝对不能落在他们两人手里的，不然会有什么后果不言自明——何况现在自己还扎伤了其中的一个人，恐怕万一被抓住，不只是皮肉之苦这么简单。重活了一辈子怎么能把自己整的这么惨？ 这时候的申敏雪更加痛恨自己居然一心扑在学习和使用能力方面，没去学一些什么防身术——再不然，包里多备一些胡椒粉也是好的呀！总好过现在手里能够自保的武器只有一把水果刀。 尽管心里开始焦急，但是申敏雪面上还是一丝不乱，沉着地对着想要试探性靠近的徐大勇说：“把你刚伸出来的脚收回去。就算我今天扎死了这个人，也不过是一个正当防卫，你别以为我不敢。还有，你也别以为我在和他说话就可以做小动作，把两只手举高一点，不然我就……”申敏雪的后半句是对着二癞说的，因为刀尖下的二癞也有些蠢蠢欲动。 把刀尖再往下刺了一公分，二癞什么侥幸的心思都没了。那可是真刀，钻心的疼！尽管刀子没□□，不过已经有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了，二癞毫不怀疑女孩子话，一旦她动一动刀子，就要割破自己的大动脉了。 这一切惊心动魄不过是发生在短短十几分钟。 这里是公交站，并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长久僵持下去，总会有路人经过，所以现在着急的是人贩子二人，而不是申敏雪。 因为申敏雪只要保持着神智，坚持下去，防着对方狗急跳墙，就能脱险。 远处走来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郎，带着大大的墨镜，撑着遮阳伞，看到这边堪比警匪片的场景，还没靠近，就尖叫起来。 被徐大勇一声怒喝：“臭/婊/子，滚远点，不要多管闲事。” 妙龄女郎转身就跑，申敏雪从没看见过一个穿着尖跟恨天高的女人能跑得这么快：看着就是不靠谱的，也不知道跑远了之后会不会报警。 不管怎么说，这个妙龄女的尖叫就像是魔咒，打破了原本僵持的局面。二癞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娘的，小/贱/人不一定敢下手，不过待会要是引来更多的人，自己就不好脱身了。舍得一身剐……不管了！ 尖刀之下的男人呼吸变得急促，身体的肌肉也开始紧绷。 申敏雪知道，自己担心的狗急跳墙终于是要发生了，她用力咬紧牙关：先下手为强。 在二癞准备爆发起身制住这个难搞的小贱人之时，对方，先一步动作了。 徐大勇和二癞眼睁睁看着对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把水果刀在二癞的肩膀上转了一个圈。 转了一个圈！！！那是活生生地挖肉啊！ 在二癞的惨叫声中，徐大勇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 因为之前要替自己抽血，申敏雪看了几遍的血液循环图，刚才那一刀就扎得极准，距离颈动脉不过两公分，现在扭转刀子，把二癞的动脉挑破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是呈放射状喷涌出来的，在申敏雪拔刀的瞬间，喷溅到了她惨白的脸上。她看见那个后来的男人朝脖子上喷血的男人跑去，两个人一起按在那个窟窿上止血，趁着这个没被注意的机会，拔腿就跑。 奔跑的途中申敏雪居然皱着眉头想：通过血液传播的疾病有哪几种…… 徐大勇回过神来又想去先把刚刚跑开的女孩子抓回来，顺手取下领带，在二癞的脖子上绕了几圈，也不管有没有止住血，就对着二癞说：“坚持住，快去我车上去。我去把那个小娘皮抓回来。” 徒留被勒得两眼发白的二癞浑身瘫软，若不是情势不对，二癞指定要破口大骂：“上你妈个蛋，老子现在不动就是血流三尺，一动更加扯呼地往外喷，头晕眼花，哪里还上得了车？”可是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动脉破裂之后急速喷涌而出的鲜血让他眼前发黑，声如蚊讷——这绝对比申敏雪失血两百毫升之后要严重得多。 申敏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继续狂奔，半挂在胳膊上的双肩包成为她的负担，被拔腿而来的徐大勇一把揪住，申敏雪顺势甩开双肩包，握紧水果刀，继续往前跑。 前头是一个十字路口，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红绿灯，小雪只觉得哪怕因为闯红灯被撞死了，也比落在后面的人手里要强。 一辆按照交通信号灯正常行驶的黑色轿车看到前面有闯红灯穿马路的行人，而且看着对方的样子，是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幸好司机他是老司机，技术过硬； 幸好轿车它是高级车，刹车灵敏。 将将在要撞到那个冒失的女孩子之前停下了。 便是这么一耽搁，跟在申敏雪身后的徐大勇就一把擒住了申敏雪，握住了申敏雪持刀的胳膊。 徐大勇比二癞强壮多了，他虎口一个用力，申敏雪就觉得自己的胳膊几乎要骨折，根本没办法用刀威胁到对方。他撸下水果刀别在自己皮带上，把小雪双手制住反铐在背后，阻止小雪在路人面前叫嚷，一边忙不迭地对打开车窗的司机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女朋友和我吵架了。不好意思啊。” 司机大叔皱皱眉：“小两口闹别扭回家去闹，大马路上是你开玩笑的？弄得鲜血呼啦的，像什么样子！打女人可要不得啊！” “是是是，对不起啊。”徐大勇边说边搂着申敏雪往回走。 申敏雪刚才一通奔跑几乎要耗尽体力，现在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作响、自己太阳穴的血液突突突地回流，全身充斥着一种快要爆炸的感觉，耳边甚至出现了耳鸣。她用尽全力在徐大勇的桎梏下扭动身子，可是在外人看来，就是男人的女朋友在闹脾气。 女孩被反剪的手腕上，有一串黑曜石手链和她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阳光下沉郁而迷人。 眼见徐大勇就要带着女孩子走远，坐在司机身后的人却忽然打开车门，走下车：“等一等。” 第36章 申敏雪被救下的时候已经快要昏迷了，勉力坐在地上看清楚走过来的人：“宋先生。” 又向扶着自己起身的大叔低声道谢。 宋无夏回头看看被小李三下两下就制服了的男人，又看了看一身血迹的申敏雪，犹豫着开口：“这是怎么了……” 申敏雪点头：“无妄之灾，是人贩子，报警无妨。麻烦您了。” 说话这句话，她支撑着身体的双手便一软，晕了过去。 老赵看着比自己女儿还小好几岁的小姑娘这么一身的鲜血、面色又惨白、胳膊上青青紫紫、腿上也是摔倒擦破皮的痕迹，有些不忍心地说：“老板，这小姑娘真可怜，怕是吓坏了。” 宋无夏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孙局，不好意思，我要迟到了。对对，路过青松路这边碰到一点点事情，还要麻烦您帮我去打个招呼，我朋友的女儿差点没被人贩子拐走——对对对，治安问题确实很重要，不然我们投资商也要为自身安全担心的嘛。好的，小姑娘已经昏迷了，我先把她送去医院，对，我那个秘书在这里看着嫌犯呢。没有没有，是部队里退下来的，会一点拳脚功夫罢了……”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宋无夏作为本市招商引资招到的大客户，正是被当地领导班子捧在手里的财神爷，动动嘴皮就引起上头的关注。这是上头关照的事，警方很快就赶到事发地，不只铐住了徐大勇，还额外收获了一个失血过多的嫌犯二癞。 层层审讯之后，警局的领导也是打起精神来了：发现一个大毒瘤！要是把这个毒瘤清扫了，又是大功一件——更加有利于建设和谐社会嘛。 申敏雪很快就在医院的病房醒来。 宋无夏现在是不差钱的主儿，给她开了高级病房——单人间，一应家电俱全，不过小雪现在也没心思关注这个，她正在做笔录呢。 来替申敏雪做笔录的是一位中年女警，温柔得不得了，生怕自己嗓门大一点会吓到小雪，听小雪说了姓名、籍贯、年龄等等，还惊呼一声：“你是咱们是省今年的高考状元啊！” 中年女警的儿子今年也是高考，自然关注了考后的信息，申敏雪“学神”的称号在这一届毕业生和家长的眼里，那就是金光闪闪的光环，才一个多月，大家都还记得呢。 这么一来，原本就温柔的女警更加和蔼可亲了，做完笔录还好好地安慰了小雪：“没事儿的，你那是正当防卫。女孩子家出门，以后一点要当心啊！” 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不过是一线之间，既然这个女孩子和宋无夏又认识，上头也不会这么不识相地为难一个小女孩——本来人家就是受害人好吗？ 送走温柔大妈型的女警，申敏雪坐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耳边一个尖刻的女声在说：“吴大妈，你的房间又来了新人了。” “是啊，小姑娘家家蛮可怜的，好好较路上走着碰到人贩子勒。”回答她的是一个苍老的女声。 是了，医院这种地方，魂体一向是比较多，有刚刚死去短暂停留的过客，也有执念颇深徘徊不去的常客。 申敏雪没有理会病房里的另外两个鬼。她本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路上碰到魂体，大多数时间也都是视而不见的，此刻她的心情很是疲累，更加没有什么心思出声儿。 不多时，病房门被轻轻叩响。 来人是老熟人了。 “宋先生，还没有好好地谢谢你，要不是你碰巧路过，今天我恐怕没这么容易脱身了。”申敏雪睁开眼睛，诚挚地道谢。 宋无夏这样子成功的商人，又是招商引资的财神爷，便是意思意思地被民警询问了几句，具体的情况自然是由司机老赵和秘书小李去详细说。 “好久不见。”宋无夏有些复杂地笑笑。当年那个在车站边边吃薯条边和自己“谈判”的小姑娘长大了，变得——更加没有侵略性了。 这是宋无夏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当年的小女孩不过是十二三岁，就能摆出一副成熟老练的样子，可是越是那样，越是显露出她做事时候还有几分稚气。今天一见面，女孩从前的不合年龄的成熟没有了，变得似乎是泯然众人起来。 可是宋无夏知道，这不过是女孩的伪装罢了，金刚石被打磨去了棱角自然就不锋利了，可是雕琢之后的华光流彩还远远没有散发出来——只待时机。 看过笔录，又看过现场照片的宋无夏可是了解，这样一个单薄的小女孩，是在怎么样坚毅果决，才能在被两个成年男人围攻之下的环境里脱身的。虽然在遇到自己车子的时候又被人抓住，但是宋无夏确定，这个女孩子并不会就那么束手就擒——这是宋无夏的直觉，在刚才女孩子说的那一句“没那么容易脱身”之后也得到了印证。不容易脱身，就是代表能够脱身，不是吗？ “小雪，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宋无夏在征得申敏雪的同意之后才慢慢开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好好休息，需要通知你的家长吗？” 申敏雪只当做不知道对方试探性地提议，微笑着说：“不了，我是出来散心的，这也只是意外。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事儿，告诉家里人不过是平白让他们担心罢了。” “散心——”宋无夏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念叨了一遍，刚才小李把女孩在遇到人贩子之前的行踪报给自己：去墓地散心吗？ 生意做得越大，宋无夏也越是相信冥冥之中的风水命理一说，见到申敏雪并不想多说，也是客气地笑笑：“那行，我帮你去打个招呼。晚上想吃什么，让护士给你买过来就是了。” ……………… 申敏雪不过是皮外伤，因为实在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又被病房里两个絮絮叨叨的女鬼打扰得不能好好休息，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宋无夏接到医院那边的通知，得知申敏雪要出院，便给她来了一个电话。 申敏雪昨天被警察送回来背包已经沾满血迹，便丢弃不用了，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手里的手提包都是宋无夏的秘书送来的，手里捏着护士帮忙充满电的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来电人是宋无夏。 “你好，宋叔叔。”从宋无夏改口叫自己小雪之后，申敏雪也接受了宋无夏递过来的善意，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小雪今天就出院了？不多休息几天？” “是的，我不过是皮外伤，就不浪费医疗系统的资源了。” “要不要我叫老赵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医院门口就有出租。谢谢宋叔叔，好人，自会有好报。不是吗？”申敏雪也没提自己住院的费用，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想给，宋无夏也不会收。 宋无夏开怀地笑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舒心：“对，恶人也自有恶报。” ……………… 结束通话，申敏雪挑眉一笑，准备出医院大门。 昨晚轰炸自己耳膜一晚上的尖刻女声又开始叽叽喳喳了：“哟，昨天一脸惨白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看，这个小姑娘笑起来还挺勾人的，难怪那个人贩子死命了要去抓她。” “吴娟啊，积点口德，人家小姑娘遇到这个事情，可不是你这么轻描淡写说说的，长得好看又不是被罪犯盯住的理由，长得好看也有错？”吴大妈看在对方和自己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好言提醒。 吴娟撇撇嘴，她也没坏心，就是嘴巴毒了一点：“好好好，积德积德。不过昨天送来那个尖嘴猴腮的还是没抢救过来，死掉了喂。要我说，死得好，这种人渣还浪费血浆给他输血干嘛……” “作孽啊，他昨晚还想来找小姑娘的晦气的。可不才动了恶念就被拘走了——下辈子要入畜生道的！”说起那个人贩子，和气的吴大妈也是止不住咒骂。同样都是女人，被人贩子拐卖之后会遭遇什么大家都清楚，这么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一个小女孩，还是个大学生，要是被抓走了，一辈子都毁掉了！ 死了？ 申敏雪有些恍惚。 医院的感应门打开了，独属于夏天的热浪扑面而来，骤然暖起来的申敏雪心想：恐怕昨天那个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大好了，所以和气的女警才会一直安慰自己当时刺伤人的那个举动叫正当防卫。 后悔吗？ 毕竟这是一条人命。 申敏雪问自己。 后悔吗？ 抬头看看天，又想起了昨晚陈飞和帕莎给自己的托梦：传递过来满满的说不出的温馨和感激，让原本几乎要开始“魔化”的自己重新觉得人生还是美好的事情占大多数。如果昨天他们在我的身边，也会说自己那么做才是对的吧。 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 申敏雪眼神变得坚毅起来，纵使人心恶毒如蛇蝎，仍旧不敌天道好轮回。 第37章 擦伤之类，恢复得很快。当然，申敏雪在每天电话回家报平安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自己某日不小心摔了一跤。算是提前打个预防针。 申爸爸申妈妈也没往心里去，以为不过是普通的磕磕碰碰罢了。 又过了两天，申敏雪便乘坐大巴回去了。也许是因为吐纳的功夫终究还是有点效果的，好好休息了两天，申敏雪已经完全没有失血后遗症了，而胳膊上的青紫基本上已经消退完——虽不是神速愈合，也算的上是比一般人要快了。膝盖附近的擦伤也已经结痂，小雪穿了七分裤，便遮盖住了那些疤痕。 到家以后稍加遮掩，家长也就没有发现。 此间，宋无夏也没有贸然地联系申敏雪，毕竟一男一女、非亲非故，就算是年龄差距比较大，也是需要避嫌的。 ………… 【最近我父亲很忙，因为要去南部开发新的市场o(n_n)o】金三角自然是有网络的，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只是网络信号时断时续不太好罢了。李润成回去之后，常常偷偷摸摸用电脑和申敏雪联系，倒是没有引起李真彪的注意。 申敏雪噼里啪啦地敲下一串文字：【难怪，你最近上网的时间变得多起来了。】 【你就快开学了吧？到时候还方便上网么？】李润成心道：那也是因为我的计算机反监控技术更加进步了，父亲请来的教授已经几乎发现不了自己的“越狱”行为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啊，大学又不是高中，管束得没那么严了，都是靠自觉的。】红褐色的鹅卵石就摆在申敏雪书桌的玻璃瓶里，灌着清水，和别的五彩斑斓的石头一□□缀了一捧水仙。 【前几天遇到了一个被追赌债的韩国人，你都不知道，他那个发型，就是你说的‘地中海’，超级搞笑。】李润成很乐于和申敏雪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点滴乐趣，因为从前他从来没有交过朋友。 【所以你是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真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呐。】地中海发型的韩国人？原剧中是有这么个人物吧，好像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线索人物之一，不过申敏雪听了，只是笑一笑就放在脑后。 相对于李润成恨不得每天都和小雪聊聊天，申敏雪的态度要淡定得多——无非就是当多了一个国外的网友罢了。 【我去上课了，回聊。】看看时间，到了武术班的上课时间，申敏雪就先下线了。 没错，自从邻市回来之后，申敏雪对申爸爸和申妈妈说，在家呆着也是闲着无聊，自己想要去练练拳脚。 申家爸妈以为女儿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申爸爸以前倒是会一点自由搏击，不过多年不练都手生了。现在的兴趣班不过是几百块的学费，这种小事都任由女儿自己做主就是。 当然，这样的兴趣班是没有开设什么能教出绝世高手的训练课程的，申敏雪现在也就是打算拉一拉筋骨，增加自己的运动量罢了。 好在因为之前有练习瑜伽和吐纳，她身体的柔韧性已经比一般人强了不少，用教练的话说，现在缺的就是力量！power！这也是女性学员的常见缺点，不是一朝一夕能变强的。 日子好像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偶尔见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身边少了一个可以分享吐槽的胖子鬼，此时恰好李润成日复一日地与小雪网上联系，倒是弥补了一部分因为陈飞投胎去了之后的那份失落感。 …………………… 八月中下旬的时候，申妈妈的老家——那个淳朴的小镇迎来了一位贵客——泰国十大富豪之一的华侨王淮安。 早在王淮安拜托当地政府帮忙查找自己姑姑的下落之时，就强调自己是一心想要报效祖国的爱国华侨。等到大陆方面给出了王婆婆的确切消息，便得到了王淮安助手的明确答复：不出月余，王先生就会来这边给长辈上一炷香，外加考察发展项目。 官场上的老油子自然是不会扫了财神爷的兴，纷纷赞叹王先生是纯孝之人，一口一个理应先去祭拜王先生的长辈。 申家人因为某些不可说明的特殊缘故，被王淮安一直密切关注着。 就算是申家回国之后，王淮安还是继续让人注意着申家的女儿。这件事陈飞和帕莎都告诉过小雪，不过因为对方的人手很有分寸，并不是那种紧迫盯人的监视，所以申敏雪也就没有在意：毕竟自己并没有不能见光的事情，就算是阴阳眼的能力——那除非自己傻傻地去和别人锣对锣鼓对鼓地说，否则谁能猜到？ 这也就是为什么申敏雪最后会说自己在遭遇人贩子的时候并不是逃不掉的，跟着自己的人十有八/九会在请示上头之后对自己伸出援手——当然，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直是轻度被害妄想症患者女博士的优良作风。 等到申妈妈接到自己老爸电话的时候，还有几分惊讶：那个泰国富豪真的就来咱们镇子寻亲了？看来真是一个孝顺长辈的人啊！ 申外公知道自己女儿女婿一家在泰国得到过对方的照顾，在王淮安登门拜访的时候不过是失神几秒就恢复了常态，很镇定地和人家扯扯家常，末了还邀请人家在自己家吃晚饭。 本是客套客套说的，没想到那个王淮安就真的答应了。惊呆了身后的一众省领导、市领导、乡镇领导：哎呀，这个老沈（申外公姓沈）是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人物呀…… 领导们，你们脑补得太多了。 不过，既然财神爷想要吃一顿地道的农家饭菜，领导们自然是要陪着吃好的，几个电话下去，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一辆装满各种食材的小皮卡车停在了沈家门外。 申外公是会来事儿的人，一看这架势，转头就叫沈路去把镇子上最会做大锅饭的几个掌勺招呼过来，又把镇里上了年纪、原先和王婆婆交情不错的老人家都一一请来，在沈家的院子摆起好几桌席面。美其名曰“感谢领导和贵客亲临农家”。 所以申外公的电话是把最早就见过王老弟的女儿女婿一家也喊回来吃饭。 等到一大家子和一众领导都坐入席，申敏雪心里头直发笑：外公叫王淮安老弟，爸妈叫王淮安大哥，自己叫他伯伯，这个辈分可真乱！ 大黄可不管今天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反正小主人又来看自己了，真是好开心哒(`^′) 十好几个的领导被沈老头哄得开心，看到畜/生在桌子下打转也没生气，反而随口夸了大黄几句：“壮实、机灵。” 老人家们和王淮安聊得正欢，闻言倒是把有灵性的大黄六年前帮忙救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淮安听得津津有味。 几个领导也配合着摆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末了还夸这个镇子真是山明水秀、人杰地灵，又能出最美女教师这样无私奉献的园丁；又有王婆婆这样因为战乱流落到此的大家之后来定居；今年出了一个全省高考第一；现在看来，就连一条大黄狗也是了不得的。 大黄听懂了这些人在夸自己，却是傲娇地不理睬：╭(╯^╰)╮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明就是夸给那个大背头听的，大黄才不稀罕。 申敏雪也不知怎么地，就是能感觉到大黄的情绪，她安抚地拍拍大黄的头，眼角却看到一个飘近的身影：终究还是血亲吧，还是会有牵挂…… 王婆婆和王淮安是怎么联系上的，申敏雪不得而知，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着各式各样的奇人。即便王淮安没有阴阳眼，可是王婆婆生前也是修真之人，两个人要接头并不难，或者是托梦、或者是显现阴文——不过是比申敏雪的阴阳眼要更挑剔天时地利、以及花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王淮安略有惆怅地离去——因为姑姑说在这里已经呆习惯了，并不想将安身之地牵回潮汕王家的陵墓里去。 至于王婆婆牵挂的当地人，王淮安决定在此考察兴建度假村，发展当地旅游经济。 而申敏雪。 王淮安把王婆婆的话记在心里：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姑姑确实挺喜欢小雪的，小雪的吐纳也确实是姑姑托梦传授的。既然姑姑这么喜欢她，她前次又遇到了那样的危机，自己不妨再做一些让姑姑开心的事情好了。 于是申敏雪就得到了一本内家功夫的册子。 转眼就要开学了，申妈妈要带班，开学正是忙的时候，没有办法送小雪去学校。 申爸爸运气好一些，作为体育老师，安排一个两三天的假期还是比较容易的。 有爸爸这样强壮的劳动力在，申敏雪很轻松地打点好了入学的一切手续。 大学生活，开始了。 b大的军训是在大一的暑假，所以自然而然就迎来了新生入学后的另一个热潮：招新！ 第38章 新生们都是懵懂的雏鸟，很多人在学长学姐迎接自己的时候就被灌输了各种常识，比如说哪一个食堂好吃、哪一个教授特严厉、哪一个社团活动多等等，当然，这些前辈们也不乏各个社团的“托儿”或者是自带干粮的五毛党。 等到进入正常学习生活阶段，各个社团都开始招新了，使出十八般武艺，争取标新立异，有俊男靓女的社团就拉着招牌们出去“刷脸”、实在找不出颜值出众的社团，就争取出奇制胜……对于刚入大学的菜鸟们来说，哪一个社团看着都很有趣。 申敏雪报的b大的法学专业，也算是变相地投机取巧：上辈子她就拿到了z大行政法学的本科学位，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更对经济法学感兴趣，于是硕博连读的时候又选择了经济法学。 这辈子，申敏雪打算一门心思扑到经济法上，等到专业分流的时候直接填报自己心仪的类型！ 未分流之前的这一届新生男女比例还是比较协调的，在这个到处是佼佼者的b大里头，谁也不管谁从前有怎么样的成绩、多么光辉的履历，因为大家都是各地的天之骄子，哪个不是有一堆的奖状？ b大校辩论社团一贯来就是法学院的天地，里头的成员过半是法学院的，而其中的骨干更是几乎清一色法学院大二大三学生。 申敏雪没有去凑那个热闹，和众人厮杀争夺进入辩论社的名额，只是一心一意地做好被辅导员指定的联络人的分内工作，以待学生会招新。 是的，辅导员先指定了男女生学号首位做一个月的联络人，一个月以后才进行班委选举。尽管因为各地用的不同的高考卷，分数不太有可比性，但是差一分就拿到全满分的申敏雪是女生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位学号。 大学生活其实没有很多影视作品或者小说中描述的那么“天雷与狗血齐飞”、“高富帅与白富美扎堆”。 能够考进b大的学生，智商都不低，更是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除了极个别也许以后想要提干之类的，有“权力欲”的学生，大部分人不关心班长是谁、团支书是谁。 在他们眼里，吃力不讨好地去为同学服务，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看书或者出去实践。 申敏雪所在的寝室是四人间，四个妹子都来自不同地方：一号床位申敏雪，z省；二号床位许诺，魔都人；三号床位游小薇，来自广州；四号床位金慧慧，是个沈阳妹子。 申敏雪开朗、做事沉稳；许诺虽然有一些娇气，但是情商也不低；游小薇性格大而化之，是个自来熟；金慧慧是贤惠的朝鲜族美女，温柔大方。虽然性格各异，但是磨合之后的她们还是能够比较舒心地相处。 女生感情好不好，就体现在吃饭、上课两件事要不要一起行动上。四人行毕竟难以协调时间，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同样来自长三角的许诺和申敏雪要走得更近一些了。 此时各个大学还没有关于“大一新生不要带电脑”的建议，申家爸妈把买笔记本电脑的钱和这一整个学期的生活费都交给了自己女儿——女儿实在是太令人省心了。 第一个周末，申敏雪就接到了周文斌的电话，说是得了沈路的拜托，要好好照顾他表妹。 申敏雪笑笑，顺便说了自己想要去数码城买电脑的事。 周文斌闲着也是闲着，自告奋勇给她做向导，约定在b大南大门见。 因为记得许诺也念叨过要去买电脑，申敏雪还特意问了一句支着耳朵在偷听的许诺：“诺诺，一起去吗？” 许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是去做电灯泡的吧？”毕竟刚刚脱离高中，大家都有些“被解/放”的意思，男女之间原本就朦胧有好感的，纷纷变得明朗起来。别的不提，自己寝室的金慧慧就是在暑假里把高中同学发展成为了异地的男朋友，每天电话粥煲得热乎——仗着室友们听不懂朝鲜话，用家乡话大说特说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好吧，申敏雪表示其实朝鲜族的话和韩语真的没啥差别，不过为了不让金慧慧日后觉得尴尬和被欺骗，她还是小小地暗示了金慧慧自己会一点韩语，可是把一米七的高个儿女孩都弄得羞红了脸。此为题外话。 申敏雪坦然笑着说：“你想太多了，是我哥哥的好朋友。” “好吧，我也去。” 最后的结果就是，金慧慧也打算去买一台价廉物美的笔记本电脑，方便和异地男友语音、视频——电话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游小薇看到寝室三个都要出去，也决定跟随大部队行动。 申敏雪连忙再次回拨了周文斌的电话，告诉他自己这边一行有四个人。 周文斌的手机被他寝室的狼友们抢了过去，纷纷表示没关系，甭说是四个人，就是四十个人，也肯定招待好了！带着b大的美女学妹出门逛街倍儿有面子！ 于是申敏雪又不得不和室友们说一声，对方也会带着室友出门。本以为自己寝室的妹子会有些反感对方冒失，没想到三个女孩子都是大方地表示没关系——然后，那三人一转身就去梳头、换衣服、再次进行形象工程去了！包括已经有男朋友的金慧慧。看来对于出门见隔壁院校的学长这件事，三人都比较上心。 申敏雪愣了一愣才笑着摇头：自己太想当然了，把出了社会的那一套相处方式放在刚刚进入大学的大孩子们身上，觉得不请自来是为失礼。殊不知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充满着冒失和热情的时候，室友的老乡——又是异性的邀请怎么看都是一件不惹人厌的事情。不就是变相的联谊吗——大学里被传得神乎邪乎的联谊。 于是最后是浩浩荡荡十个人一起去了数码城，队伍拉得很长——因为周文斌的寝室是六人间。六个大男生，一个不拉全部赶来，其中两个还是被电话通知之后火速赶回去洗澡，才出门的。 看着这样穿着青春活泼的少年少女，申敏雪觉得生活真美好，自己都仿佛更年轻了一些！ 周文斌虽然是化工专业，但是男生对于电子产品的了解总是比女生要更多一些。在一群小伙子的帮助下，就连一开始没打算买电脑的游小薇都忍不住刷/卡付钱。 申敏雪买电脑更多的是为了方便学习、生活，性能要求一般就行，所以买的是和大家差不多的学生本，并没有因为自己暂时能花的积蓄还有几十万就变得大手大脚起来。 这也是因为她确实有着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内心，不然也无法保持在巨额钱财下的平常心。 买好了笔记本电脑，申敏雪寝室的四位女生说要请帮助还价、劳苦功高的学长们吃饭。 而男孩子们却纷纷表示应该自己请新入学的学妹吃饭。 两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许诺跺着脚娇气地拍板：“几位学长今天帮我们砍价节省的钱都超过四五千块了，我们四个人请你们吃一顿都不行？” 魔都小姑娘的娇气和傲气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最后周文斌等六人没办法，只好很不好意思地跟着四个女孩子去吃饭，挑了家学校附近干净整洁的小馆子，最后还眼睁睁看着那个最娇滴滴的女孩子抢先把账给结了。 许诺抢先结账，对着室友们说：“咱们回头再算就是了。”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 结束大半天的数码城之行，申敏雪对其余三人的性格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许诺虽然看着娇气，可是是个很有主见、比较独立的女孩子；游小薇家境应该还不错，有些迷糊，花钱也有些大手大脚，耳根子软，今天好几次就被销售员忽悠的要去掏钱包了，都被金慧慧阻止；金慧慧是整个寝室最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买了电脑之后还从销售员那里抠了零零碎碎的网线、贴膜、游戏光盘等等——甚至还有四副耳机和若干手机贴膜！ 回校联系了校内网络营业厅的人来开通网络。这边的营业厅是专门为校园的师生服务的，工作人员都是兼职的学生，既热情又有效率，当天晚上，申敏雪寝室就能上网了。 隔壁寝室看着，纷纷过来取经。 金慧慧很热情地把今天四人出门的路线、砍价经验、缴网地点都分享给了隔壁寝室的人。申敏雪在旁边顺口说了几句，要记得索要发票，保留保修凭据等等。 送走隔壁寝室的女孩子们之后，申敏雪随手抛了一瓶矿泉水过去：“嘴都干了吧？” 金慧慧点头：“小雪最贴心！” …………………… 申敏雪的女生联络人一职做得很轻松，无非就是传达一些通知罢了。也在班级中混了一个熟脸。等到十月初竞选班委的时候，申敏雪按着自己的大学学业安排，果断站上了讲台。 此前说了，法学院男女比例比较均衡，申敏雪在男生眼里是白白净净的软妹子，长相气质都不错；在女生眼里也是做事靠谱，“长得还可以”，落落大方不妖里妖气。所以班长的位子竟然是一点悬念都没有地落在申敏雪的头上。 辅导员让班委都留下碰个头，申敏雪寝室的其余三人都是无官一身轻，先走一步。和小雪比较要好的许诺小声说了一句：“我先去食堂帮你把饭打起来。” 申敏雪点点头。 隔壁寝室的秦微微也是班长的竞选人之一，落选之后成为了副班长，她冲着申敏雪客气笑笑，申敏雪也回以一笑。 辅导员先是公式化地讲了几句，然后进入本次班会正题：学院秋季运动会。 刚上任的班委们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动员班级成员积极参加运动会。 第39章 基本上只要是明白人都知道，学院的运动会就像是一个选拔会，挑出成绩不错的，再去参加校运会，为学院争光。 动员班级成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女生方面，除非体育特长生，不然几乎所有的女生都不爱参加项目——坐在看台上晒太阳、吃零食、喊喊加油、写写稿件就够了嘛，还要去场地上挥洒汗水，多累！ 尤其是一些长跑的项目，几乎每个班级都是抽签决定人选的。 果然，申敏雪去了食堂，许诺一听这事儿就问：“应该不是硬性规定每个人都要参加的吧？” “自愿原则。你要是想参加，就去找唐然。”唐然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动员的主要任务就落在他身上。 许诺忙不迭摇头：“千万不要找我去才好呢。” 事实证明，尽管唐然是个五官端正的帅哥，也没能用美色让女生们踊跃报名。 晚自习后的唐然一脸郁闷：“班长大人你可帮我使使力气吧，五千米这一项，没一个女生肯报名！” 申敏雪无奈：五千米，除了练长跑的，哪个姑娘集体荣誉感这么爆棚，肯去累成狗似的跑下来！标准操场十二圈半好吗？ 不过，自己也不能因为成为了班长，顺利进入学生会学习部就撒手不管班级的事情了。 一直以来，申敏雪的目标就很明确，她做班长、进入学生会，就是想要增加履历里的实践经验，等到日后书写一份高分不低能的成绩单。 “这样的话，先算我一个吧。” “班长大人身先士卒！小生钦佩不已。”唐然装模作样地给申敏雪作揖，“名额是两个……” “好吧，我去和辅导员商量一下，凡是参加长跑，跑完全程的，本学期平时考评分加五分——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如果我没坚持跑完全程，是不会给自己加分的，团支书可以监督我。”申敏雪深知，不给出胡萝卜，驴子怎么肯干活？ 唐然笑着说：“开玩笑呢，z省学神还需要这么区区五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学神的称号是许诺喊出来的，申敏雪笑着摇头：“好汉不提当年勇，在说运动会的事儿呢。” 不只是唐然没想到，所有的班委都没想到，原来进了大学之后，动员同学参加集体活动除了苦口婆心，还可以利诱！ 秦微微垂下长长的眼睫毛，若有所思。 申敏雪也不去管副班长是服气还是不服气自己，反正班委一年才换一次，秦微微想要上位只能等明年了。 辅导员那边很顺利就同意了申敏雪的提议：“小姑娘心眼倒是灵活！五分够不够啊？” “再多就不行啦，别的同学肯定会有意见的，我看女生里面有几个长腿的，应该跑步还行，再说一说平时考评和评优评奖之间的关系，肯定就有人动心的。不多，再肯来一个就够了。”申敏雪笑眯眯地竖起右手食指，比了一个一字。 辅导员点头，忍不住开玩笑：“恩，同学，你能够以身作则，觉悟很高嘛。身体吃得消吧？” 当然吃得消，如果说爆发力，此时的申敏雪还是欠缺一些的，可是吐纳练习六年，怎么样调整呼吸节奏、最高效率地利用呼入的氧气却是她最擅长的。 加上王淮安临走前给的那本册子，申敏雪这一个多月觉得除了身姿轻盈，还多出了几分力度，可以去挑战一下五千米。 回到宿舍，申敏雪去了几个寝室把参加长跑能够得到平时考评分加分的事情说了一说，还真是有两三个妹子心动了的。包括申敏雪自己寝室的高个儿金慧慧。 申敏雪提议说大家可以早上结伴去操场锻炼，本周末才是决定参赛名单的最后期限，现在大家伙还可以去试一试自己到底行不行——也不求名次，只要能跑完全程就给加分。 于是金慧慧和另外一个叫沈玲的女孩子都决定明天早上先和申敏雪一起去操场试一试。 将女生宿舍的动员情况告诉了唐然，洗漱完毕坐在电脑前的申敏雪终于发现自己最近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事情是什么了：来到b大一个月，第一周因为还没来得及买电脑，所以间断了和李润成每天msn的联系，周末的时候还收到对方一条充满“？”的短信。 在置办了笔记本电脑之后，申敏雪就回复了对方，解释了最近忙于适应新环境。李润成也表示理解。 可是最近一周，似乎、好像、自己一直都没收到对方发来的讯息。 难道是我太冷淡了把对方给“zuo”（第一声）死了？申敏雪皱皱眉：本来就是把对方当做网友，不应该在对方身上投入太多的注意力，更加没有作死这么一说。也许是城市猎人接受什么封闭式的训练去了吧。 不论怎么说，出于朋友情谊，申敏雪还是主动留言问候了一下对方，稍微说了说自己的大学生活，以及即将要到来的五千米。就像，普通朋友一样。 …………………… 金三角。 李润成没想到申敏雪一句玩笑话居然会一语成谶。 自己出手救下被追赌债的、同样是韩国人的裴食重真的是自找麻烦。因为回来的时候不够谨慎，被对方的人跟踪到了大本营，然后又被对方的人钻了空子进来捣乱，不只波及平民，甚至于从小把自己养大的奶妈也中弹身亡。自己的父亲——从前那么刚毅如山的男人也因为要救踩中地雷的自己而被炸断了一条腿。 父亲已然倒下，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的李润成开始着手处理大本营的日常事务，毕竟那些被摧毁的防御工事需要修复、那些家人无辜遭遇流弹遇难的家庭需要安抚、那些野心勃勃的手下需要震慑…… 李润成自然知道自己父亲做的是什么生意，从小在金三角长大的他是非黑白也不是太分明，但是他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聪明的大脑加上强健的体魄、出众的身手，李润成很快就把大本营带上正轨。当李真彪渡过危险期的时候，蓦然发现李润成居然在短短几天就独当一面，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安慰的。但是李真彪对李润成的要求远远不只是做一个金三角的首领，润成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去创造更伟大的事业。 因此，当李润成因为父亲脱离危险，终于能够松一口气的时候，十八/九岁的少年终于松开了板着好几天的脸，强装沉稳地向父亲李真彪汇报大本营近日的情况。 背枕着床头的李真彪抬手阻止了李润成的汇报：“这些事，先放一放。先说一说这次被袭的事情。” 说起这个，李润成犹如被打了一拳，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多日不眠不休的忙碌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疏忽引起的过错。现在被父亲提起，大男孩还是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喉头被哽住了，怎么也没办法开口为自己辩解——这一切都是错在自己，也根本就无法辩解。 之前被李润成取笑为地中海发型的裴食重端着刚熬好的粥进来，就看到李润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可怜兮兮的，顿时忍不住开口帮李润成求情：“队长（手下的人都称呼李真彪队长），润成已经知道错了，这几天他都没有合过眼，你就不要责怪他了……” 李真彪最恨自己要教育儿子的时候被人打断，更何况还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线——被追债的裴食重。只是“区区”断了腿的李真彪迅速把枕头下的手枪上膛：“我还没有开始追究你的责任，你凭什么以为就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裴食重是个心比较宽的人，有着小动物的直觉。直觉告诉他，队长摆着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内心才不是这么狠辣的。于是他哆嗦着腿，顶着手枪把手里的粥搁在李真彪的床沿上：“队长，这次的事情是因我而起的，你要杀我要打我都随便，不过不要责怪润成了，他这几天都没有合眼，一直自责得不得了，你看，眼圈下面全是乌青……再说了，你从昏迷到现在都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了，就算要教训儿子，要打骂我，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了。” 李真彪看着站在自己床边，弯着腰的、地地道道的小人物：裴食重。 多么卑微的小人物，自己不用子弹就能弄死对方。哪怕现在自己瘫痪在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用手拧断对方的脖子。可是就是这样的小人物，给大本营带来了这一次的麻烦，死伤了几个人手。却也让润成认识到金三角生存的残酷，给润成生动地上了一课：“你是我留下来的，如果不想做一个废人，明天开始就不要再去围着厨房打转了。”说罢，李真彪就放下了手枪。 裴食重没想到自己队长是这么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他单方面地以为对方是看在同样都是韩国人的份上没打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认为对方是“刀子嘴，豆腐心”。殊不知不李真彪另有盘算。 而李润成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就比裴食重要深多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用意，但是李润成看到憨厚傻笑举着勺子去喂自己父亲喝粥的裴大叔，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知父莫若子，知子莫若父。李润成还没开口，就被李真彪堵了回去：“今天我醒过来了，这边的事情润成你也就不用插手了。我看了金博士那边的评价，给你办理了留学手续，今晚收拾好行李，明天就直飞美国，到了那里，有人会带你去mit办理入学手续。” 第40章 李真彪是独断专行的人，他做出的决定不容别人反驳，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 他为李润成找好了身份，借着已故韩裔的名字进入mit攻读计算机专业。 等到尚且搞不清楚状况的李润成到了美国，安定下来，忽而想起已经一周没有和申敏雪联系了。 李润成有些颓然地看看手机：一次信息也没有，小雪难道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吗？ 不不不，大男孩继而苦笑，两人之间连心照不宣都没有做到，不过是自己在旅途中偶然遇见了一位心悦的女孩子，尚未来得及表明心意就分开了。怎么能抱怨女孩子不主动联系自己呢？ 他有些酸酸地想：自己从前和小雪就是跨越着国家，现在这空间上的距离直接变成了两个半球的距离，唉……那尚未开始就要夭折的暗恋哟……最后这句是李润成的自嘲。 大男孩其实并未对申敏雪发展到情根深种的地步，正如前文所说，申敏雪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以往没有接触到的女孩类型，所以由好奇产生几分好感。 就好像看到裴大叔珍藏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穿着学生装的韩国女孩子，李润成还抢过来评头论足一番，最后被裴大叔激得把自己电脑加密文件里和申敏雪的合照给大叔看，以证明自己并不是没有见过漂亮女孩子的“初哥儿”。 若是没有和申敏雪的合照，也许自己还会把裴大叔的照片抢过来吧？李润成傻气地笑笑：现在不用这么做了，就连大叔都承认自己照片里的女孩子也很好看！o(n_n)o 傻笑完的李润成忽然又有些泄气，小雪不会真的就把自己淡忘了吧？ 住在单身公寓里，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李润成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惆怅，最终叹了一口气，打开电脑。 一声信息提示音响起。 有留言。 这个msn的账号里头没有几个人，不知为什么，这声提示音响起，李润成直觉就认为是申敏雪。 点开一看： 【乔尼：最近比较忙吗？我也是，新的环境需要花时间去适应，虽然现在专业没有分流，但是我想大二的时候选择经济法，然后以后可以深造学习国际经济法。恩说起来还是有点小愤青，近来年越来越多的民族企业被外资收购，其中的猫腻，不说也罢……你会不会觉得听这些很无趣？毕竟这么极富政/治色彩和民/族倾/向的话题好像很难和一个外国人有共鸣耶。说点轻松的，我们学院的运动会就要开始了，我报了五千米的长跑，哈，还没有试过五千米呢，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住。另外，上次我说你爱自找麻烦是开玩笑的，毕竟只有这样喜欢路见不平的你才是你呀。本后来也和我说了你们之前的‘小秘密’，他说你是真正的男人，是正义的超人！超人乔尼先生，中国有一句古诗，很有意义，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知道你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或者是不方便的事情，但是要记得，抬头看，广阔的蓝天不会拒绝你。米歇尔】 李润成读完讯息，看看放在窗台上的月牙形玻璃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然后打下回讯： 【是的，前一阵子遇到了一些不太遂顺的事情，好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刚刚在美国安顿好，即将开始mit的本科课程，听你描绘了那样多彩的大学生活，我也开始期待起来了。ps.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的理想很无趣，有着清晰奋斗目标的你，是值得人尊重的。乔尼】 随着这段话一同发过去的，还有李润成对着窗外阳光拍照时捕捉到的一抹光晕，明净的玻璃窗、奶白色的窗户、窗户的角落里，悄悄探出脑袋要求入镜的爬山虎……以及盛满柔软细腻的白沙的月牙形玻璃瓶。 因为时差的缘故，申敏雪看到这张照片已经是次日了，她笑笑，右键保存，和那张合照放在同一个文件夹里。 两人又恢复了之前三不五时的联系，不过有着微小的变化：原本大多数时候是李润成在说，申敏雪在听，现在则是变成了有来有往的交流，也算是申敏雪发现自己之前过于刻意地保持矜持后进行的改正。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以上都没有，法学院院运动会开始了。 长跑和接力赛是整个运动会最有看点的项目，当广播通知女子五千米开始检录之时，许诺和游小薇抱起毛巾和矿泉水就往操场中间跑。 沈玲最后还是没有报名，所以整个法学院08级一班，唯二参加女子五千米的，都出在了申敏雪的寝室。 唐然率领一众男生女生做起拉拉队的工作，在跑道旁为自己班级的女勇士加油呐喊。总是和秦微微同进同出的章晓颖悄声对着在坐在看台上写稿件的秦微微说：“唐然对班长可不是一般地热情呀。不过我听沈玲说，申敏雪有一个同乡男朋友的，唐然估计要失望了……” “恩？所以呢？”秦微微冷淡地回应。 章晓颖左右看了看，再次想要趴在秦微微的肩头说悄悄话，被对方耸肩阻止了，于是她缩着身子说：“我觉得申敏雪挺傲气的，用加分鼓动女生去长跑，就显得她聪明？最后还不是只有她寝室的女生响应。要我说，报了这么个五千米，也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下来。” 秦微微皱眉，听出了章晓颖话语里头几分不以为然的意思，顿了一顿开口：“没有金刚钻哪会揽瓷器活。你要是真的替申敏雪担心，就去跑道边给她加油，在这里说这些，难免有些不中听了。” 章晓颖本来是想说几句申敏雪的不是来讨好秦微微，没曾想对方不仅是冷美人，还是一个正人君子了？章晓颖不信，哪有女生会这么大度，看到比自己优秀的竞争对手，一点都不嫉妒的。 不过因为暂时讨了没趣，她扯着嘴角笑笑：“我到唐然那边看看热闹去。”毕竟还是不满二十的女孩子，就算心里头打定主意想要抱一抱大腿，也很难把自己的姿态放到尘埃里。 秦微微看章晓颖离去的背影，眼里划过一抹冷笑：逢迎拍马也好、挑拨离间也罢，这样的把戏还真是不够看。就算自己真的不服气申敏雪又怎么样了，来日方长，难道还要和她一样去报了五千米一争高下？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去比拼，蠢。 枪响箭离弦。 五千米比的是耐力而不是速度。 绑着发带、穿着运动背心或者短袖t恤、短运动裤、蹬着跑鞋的女生们在跑道上奔跑起来，又是另一番的美丽。当然，在三四圈之后，这样的美丽便不那么轻松写意了。 十月的b市秋高气爽，这一天又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跑道上的女孩们脸蛋开始一点一点地染上了胭脂色。 许诺和游小薇憋足了劲给寝室的两位加油。申敏雪和金慧慧一直排在中上游，到了后半程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是申敏雪在带着金慧慧往前跑。 唐然在班里的两位女将跑过之后，忍不住和身边的人赞叹：“没想到申敏雪体能也这么好！” 许诺咧着嘴、昂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只剩最后一圈，裁判鸣/枪示意。 申敏雪可以明显感受到身后的金慧慧呼吸越来越粗重了，毕竟这是比赛，也许是因为紧张，起跑的时候金慧慧有些用力过度，所以到了最后一圈，她比平时要累一些。申敏雪放慢脚步和金慧慧并排，捏了捏对方的手：“ok吗？” 金慧慧点点头，尽管今天跑得比平时要吃力一些，但是周围的欢呼呐喊就是最好的动力了——虽然耳膜胀鼓鼓的她都听不清周围的人在喊什么，反正是加油就对了。 金慧慧用力喘着气对申敏雪说：“最后一圈了，你去冲刺吧。”这一周都和小雪一起晨跑，金慧慧知道小雪虽然看着纤细，但是体能不是一般的好，看她现在还游刃有余地带着自己就知道，现在的名次远远不是她真正的水平。 申敏雪点点头，带着金慧慧到了最后一圈已经可以了，最后这一圈，凭着金慧慧的毅力也能撑下来。 自己是该开始冲刺了——既然参加比赛，就是想要拿到名次的，毕竟班里有些女生暗地里说的关于自己逞能的话还是传到自己耳朵里了的。当时阻止许诺去和人家理论，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逞能。 还有什么比事实更打对方脸呢？申敏雪如是说。 许诺当时就眯着眼睛笑了：“小雪你真坏！” 在同班同学吃惊的目光中，班长申敏雪开始冲刺。 原本一直在第七位、第八位徘徊的她开始加快节奏，瞬间就超越了第六位，位居地五。 在唐然的带领下，同学的呐喊声开始变得热烈起来，体力好的男生女生开始在跑道内外陪跑。 接下来，整个法学院在操场上围观长跑的同学都看见了励志奇迹的发生：那个穿着大红色运动服、体态纤细、肌肤莹白的女孩子，一步一步逼近第四，又保持着匀速一步一步超越第四。 年轻的学子们看着爆发力惊人的女孩按照她自己的节奏超越了第三；然后又赶上了第二。 现在在领跑的是体育特长生、国家二级运动员、专门练长跑的骆琼。骆琼是刑法学专业大三的学生，一连两年的女子五千米学院第一，没想到今年碰到了强有力的对手。她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参加过众多比赛、经验丰富的她不为所动，仍旧保持自己的速度：还有两百米…… 当那个大一新生超越骆琼的时候，骆琼是诧异的，一瞬间都乱了节奏，好险没被第三名反超。 同样诧异的还有围观的众人。 之后，是一班的欢呼声让操场上的人知道了今天超越长跑健将骆琼的女生叫申、敏、雪。 许诺很殷勤地为小雪送上毛巾，搀着小雪慢走。 游小薇也赶到获得第六名名次的金慧慧身边。 当众人簇拥着“女战士”凯旋而归的时候，坐在看台上的秦微微也站起来，对着申敏雪和金慧慧露出得体、诚挚的微笑：“真厉害！” …………………… 申敏雪和金慧慧都跑进了学院前八名，也就是说接下来两人要代表学院参加校运会。 距离十月底的校运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申敏雪每天清晨都在许诺殷切的目光中去晨跑——天知道，多次练习之后，小雪自己清楚，自己的极限远远不止五千米，上次的学院运动会也是有所保留的。 不过诺诺说的也有道理，保持每天的运动量才不会不进则退——诺诺，你真的不是因为想要小雪每天给你带早餐才这么说的吗？！ 操场上晨练的学生有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体育系的。申敏雪上次一战并未声名远播，大约是法学院学生固有的一些小心思，决定把新生学妹当做秘密武器，因此别的学院的人只是隐约知道长跑飞人骆琼这次好像状态不好，没拿到第一。 绕着操场慢悠悠地跑了十圈，去往食堂的路上会经过鼓楼。每天清晨，申敏雪都能看到一位专注摆弄罗盘的老人：b*学院的荣誉教授居然也喜欢这个？都说其人痴迷于律法，看来名人传记也做不得准。 不要奇怪申敏雪怎么知道对方的身份，因为这位老人家的画像就端正地挂在法学院名人走廊上：林禹森（1915.11.11－2000.11.11），汉族，生于潮州，祖籍浙江省温州市。世界著名法学家，种花家宪法奠基人，b*学院创始人，被誉为“种花家宪法之父”。参与修订……2000年11月11日北京时间上午9时26分，在北京逝世，享年85岁。 第41章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是他/她生命中绝对的主角。 和魂体接触这么多年的申敏雪已然是十分了解，魂体和人没什么两样，尽管他们不用吃饭、不用排/泄，但是照样会有喜怒哀乐，甚至于他们比作为人类时候的本身有着更加固执、坚持的一面，才能保持着一股执念不散。 b大历史悠久，申敏雪还曾经在学校的某个角落看到过一只猫的魂体，所以早在第一次发现法学院创始人林禹森教授居然还逗留人世间的时候，是一点吃惊的情绪也没有。 她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赶去食堂，给寝室的另外三个买好了早饭。 校运会的那一天，许诺和游小薇恨不得在自己的t恤上写满为寝室两位光荣的女战士加油鼓劲的话语。惹得申敏雪和金慧慧差点笑岔了气。 等到了操场集合之后才发现，唐然带着一众男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居然穿着统一的服装。唐然摸着后脑勺笑笑说：“这是刚定的班服，怎么样？我让那边店里先送来几件样品，如果可以的话过几天就统计尺寸定下去。” 申敏雪也不戳破唐然临时找的蹩脚的借口，只是笑笑：“有心了。” 挨过开幕式的各种表演，以及早上的一系列田径项目，当天下午就是男女子长跑——组委会把肉/戏分开安排，明天下午则是各类的接力赛，争取在每一天都吸引更多的同学来操场围观。在看台坐了一个早上，不断有人走过来和申敏雪打招呼，或者说一声加油，那些都是学院运动会在场的同学。幸而081班周围都是法学院的其他班级，这番微小的举动没有引起别的学院的关注。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则是更夸张了，许诺和游小薇把下午要花大力气的人按在凳子上：“行啦，买饭这种粗活交给我们干就是了，您就等着吃好吧！”许诺来b市一个多月，不知不觉说话间也染上了皇城根底下的儿化音。 下午，周文斌也赶来b大，因为沈路嘱咐他一定要记得去把自己表妹英姿飒爽的样子给拍下来，第一时间发给自己，以慰藉一个不能为自己亲亲表妹到场加油的可怜表哥。 周文斌方穿戴整齐，就被寝室嗅觉灵敏的人发现了： “穿白衬衫牛仔裤出门，有情况！” “还换了刚洗干净的运动鞋，肯定是去见妹子。” “有异性没人性。” 周文斌哭笑不得：“我就是去b大看小雪长跑，今天下午就是她的项目。” “同去同去！” 申敏雪接到周文斌电话说要来的时候，就预想到这样的情况了，和几位学长打了招呼。等到广播通知检录，挥别给自己和金慧慧鼓劲的众人，往□□处走去。 除了莅临的领导比院运会多了一些、围观的同学也比院运会多了一些，别的并无甚不同。五千米还是那个五千米，绕操场十二圈半还是那个十二圈半。 起跑之前，骆琼就特意留意了仍旧是穿着大红色运动服的申敏雪：看上去还是那么娇娇弱弱的样子，就连她身边的那个叫金慧慧的都比她要壮一点，真不知道这么小的身子是怎么会有那样的爆发力的。 参加过多次大型运动会的骆琼很有经验，在发令枪响之后，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她的身后跟着很多自以为小聪明的女孩子：纷纷按着这位声名远播的长跑健将的节奏跑。 殊不知…… 骆琼再一次调整呼吸，无所谓地笑笑：殊不知，节奏这种东西，只有按照自己的身体状况来，才是最有效果的。一味模仿别人的节奏，怎么可能拿到好名次？ 骆琼在过弯道的时候往后一瞥，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一抹鲜艳的大红色，在整个队伍的中段，还是带着另一个长腿女生跑：哦，这个申敏雪倒是很有自信嘛。 等到赛程过半的时候，已经有部分女生还是体力不支了，但是比起院运会，经过选□□的女生总体水平都还不错。 当只剩最后一圈的时候，操场上的呐喊声几乎震天。其实迈着步子的选手们根本就听不清周围人在喊什么，她们只是保持着节奏往前、再往前！ 骆琼总是忍不住把自己的目光往身后投过去，想看看那个在院运动会上反超自己的黑马，今天会有怎么样的表现。 金慧慧自然不会阻止申敏雪冲刺：小雪肯给自己领跑，是有爱同学，自己可没有理由让一个能够拿到好成绩的人因为自己而不能发挥。 于是这一回，围着跑道的人都见到了一个创造奇迹的妹纸。 “吾靠之，这个妹纸真的不是体育系的吗？” “太傻了吧？还有四百米呢，她现在就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后继无力怎么办？” 法学院了解真相的同学们纷纷表示周围别的学院的同学实在是图样图森破，小学妹的爆发力杠杠的，上回就是这么冲刺。 跟着周文斌一起来的室友吞了一口口水：“你死党的表妹真的是省状元？不是体育特长生吗？” 周文斌忙着拍照，没理会自己室友傻得冒泡的问题。 骆琼在后半程一直保持着第二位的名次，方便最后冲刺。她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足够骆琼记住对方的节奏：来了，这个姓申的小学妹又开始冲刺了吗？ 尽管很想加快双腿的频率拉开和对方的距离，以减少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可是骆琼最后还是依靠理智阻止了自己的举动，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跑。 申敏雪倒是没想到前面的骆学姐心思转了几个圈，她一点一点拉近和骆琼的距离，又一点点再次拉开两人的距离，接近领跑的学姐。 这回领跑的女生和骆琼又有所不同，骆琼虽然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但是也是凭借高考实打实的分数考进b大的，这回领跑的女生却是体育特长生——也就是在学校有“那方面”需要的时候，拎出来长脸的，比如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 领跑女生和骆琼也算是经年的对手了，本以为这次的第一又是和骆琼角逐，没想到。 没想到那个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闪过的女生不是骆琼。 居然不是骆琼！ 便是这么一个走神的瞬间，骆琼也反超，成为第二位。 校运会第一天散场的时候，法学院的学生可谓是扬眉吐气：女子五千米长跑的第一第二都是咱们学院的！ 刚才说小学妹会后继无力的人被啪啪啪打脸。 …………………… 事实上，因为申敏雪没有想做超人的意思，所以今年法学院在校运会上的成绩比往年略好一些，也只是略好一些罢了——难道要傻呵呵地去把所有项目都参加一次？ 申敏雪摇头：别傻了，能够在五千米上获得成绩，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学习吐纳的功劳，要说起短跑的爆发力或者别的譬如铅球铁饼的力量，刚开始练习王淮安给的册子的自己还是远远不够的，远远不能和常年练习这些项目的人相比。 偌大一所院校，新生里头出现一个头脑发达、四肢不简单的妹子也不算奇闻。申敏雪校运会五千米夺冠的消息在热闹了几日之后就散去了。 校园生活很平淡而美好。转眼就是十一月。 香山的红叶都已经疯了。 不对，是落了。 赤红一片，层层叠叠铺在地上，散发着植物固有的气味。申敏雪依然是法学院08级里的学霸，在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试中稳居榜首。 就算b大是个充斥着学霸的高校，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考试的。 许诺就是其中一个。考完试就拉着申敏雪出来溜达，说要趁着香山的红叶尚未落尽，来赏一赏美景。 这一行，不止见到了美景，还见到了美人，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 第42章 和周围赏美景的游客不同，那个身材高挑的长腿美女穿着仿佛可以上t台走秀的精致时装和足足超过十二公分的玫红色高跟鞋，戴着夸张的□□镜。从露出的鼻梁和红唇看，就散发着吸引人眼球的意味——除非她是个斗鸡眼，不然再怎么平凡的眼睛也无损她下半张脸震撼性的美貌。 吸引申敏雪目光的，并不是对方的烈焰红唇，而是美女身边的一团阴影。 美女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着明显比她矮一截的清秀男人，正嘀嘀咕咕拉着美女的袖子说什么；另一个拎着h开头的奢侈品牌手包的女孩子个子小小的，长着一张娃娃脸，脸憋得通红在一旁手足无措。 是的，美则美矣，但是美人在和人吵架，还是用着外国话吵架，就不那么优雅端庄了。 b市毕竟是国际大都市，旅游景点的外国游客屡见不鲜，高挑美女叽里咕噜说着韩语，大概的意思就是对方刚才有意挤到自己身边吃豆腐。 被她狂骂的男人是一个金发蓝眼睛的老外，摆着懵懂地一张脸，很无辜地用着带了法国口音的英文问着周围的人，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围的人是看热闹的居多，毕竟两个起了争执的都是老外，而且两伙人看起来都是说不灵清英语的人，就算是出门秋游的、热心的b市人都有些爱莫能助。 许诺本着“有热闹就要看”的原则挤到前头去凑热闹。 申敏雪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不觉沉下脸来：那几个老外明显就是故意去占人家美女便宜的，他们肆无忌惮地用法语交流，问那个出手摸了美女胸/部的同伴手感怎么样。 美女身边的清秀男人明显是在劝自己的伙伴息事宁人。 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不过几个法国佬还是颇为得意：看对方伙伴的态度也是不准备追究的，对方又没有证据/也不是种花家的公民，这件事情根本就无从追究。 最后三四个金毛男人准备扬长而去。 那个美女用力甩开同伴拉着自己的手，脱下高跟鞋就往前丢过去。 很有准头！正中刚才那个装糊涂狡辩的男人的脑门。 许诺赞叹：“练过的啊！” 高跟鞋不轻不重地敲在脑门上，没有磕破皮，但是大男人有些下不来台，于是捏着鞋子又往回走，走到美女面前，凶神恶煞地举着玫红色的小羊皮高跟鞋：“喂，你这个……” 因为对方是女人，这个健壮的法国佬并不好去将对方揍一顿，但是伸手推一把之类的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却是必须要做的了。 美女伸出手指推了推墨镜，从嘴里爆出一个英文的国骂“*”这一声之后，那个大男人连最基本的风度都不想保持了，伸手就挥过来。 美女单脚穿着鞋子，一瘸一拐地想要躲避，结果有些重心不稳。 看在那个男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份上，申敏雪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迅速闪身拉了对方一把。身手是越来越敏捷了。 美女点点头，对着小雪说：“三q”略奇怪的口音听得旁边的许诺有些想笑。 那个男人眼见围观插手的是个年轻女孩子，也就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想要出言再次警告一下这个凶恶的“bitch”。 但见对面那个刚才拉了bitch一把的女孩子神态淡然地把自己刚才和伙伴们调笑的话重复了一遍——用的是法语。末了，对方还补充了一句：“你刚才固然是没有构成猥亵罪，但是猥亵行为不构成犯罪时，可以依据治安处罚法第四十四条处罚：猥亵他人的，或者在公共场所故意□□身体，情节恶劣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如果你想要以一己之力来挑战法律的公平公正性，想必刚才的人群中能找到目击者。” 原本鼻子喷着气的男人就是一时兴起和同伴打赌，赌的是那个女人的胸部是不是人造的，所以故意制造了一起“没站稳无意按压对方傲人部位”的意外。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骂个不停，最后还拿高跟鞋做武器。 被砸了之后不甘心，想要讨回一口气，结果又碰到一个懂法语又牙尖嘴利的女孩——真是见了鬼了！ 一把丢下握在手里的高跟鞋，那个男人只能悻悻离去。 美女霸气地光着一只脚，站姿端是顶天立地，在那伙人背后比了一个中指。 围观的人看到没热闹可以瞧了，也渐渐散去，申敏雪冲着无端被非礼的美女点点头，拉着许诺也准备离去。今天她俩的安排就是，先干一点雅致的：去捡几片完好的枫叶做成书签；再去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把团购到的某五星酒店的自主餐券给用了。 自觉自己也没做什么好事的申敏雪打算深藏功与名，挥挥衣袖离去。 不过那个美女暴力是暴力了一些，也不是不知礼数的，她快速套上落在地上的鞋子，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申敏雪身边，磕磕巴巴地用英文说：“谢谢你啊，那个……我今天是被气疯了……哦，不是，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叫千颂伊。”一点也没有刚才“爆发的母狮”那模样了。 申敏雪听她说得实在是辛苦，明显就是把小学初中课本学的自我介绍死记硬背下来，又是“那是荼蘼特由”、又是“买□□意思千颂伊”——估计还是记谐音的，再加上对方报出来名字，实在是让小雪有些诧异：千颂伊都出现了，那是不是日后自己还有机会见到独角兽？ 那么跟在千颂伊身后的清秀男人和个子小小的女孩也好猜了，估计是对方的助理和化妆师，在原剧中还有几分重量的小配角。 此时的韩流还没有很火爆，但是因为寝室有一个朝鲜族女孩金慧慧，所以整个寝室的人偶尔也会被带着看一看韩剧。至少许诺看见美女往下拉了拉墨镜之后，就拍了一下巴掌：“啊，你是，你是……那个野蛮女友！”说的是改编自小说、前一阵子热播创下收视纪录的电视剧女主角角色——正是由千颂伊扮演的。 虽然千颂听不懂那个女生在说什么，可是看对方的表情是认出自己了，心底那一点点小虚荣又冒出头来：看来我果然是韩流topstar，远在种花家也有fans╮(╯▽╰)╭ 助理尹凡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千颂伊继续卖弄她那惨不忍睹的英文，于是支支吾吾着上前和申敏雪表达谢意。他的口语比千颂伊强多了，可是也仅限于日常交流。 于此，申敏雪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会一点点韩语。 尹凡给申敏雪和许诺介绍了自己三人的名字和来历，又表达了谢意，最后恳请两位女孩子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张扬出去，毕竟女明星被人猥亵上头条不是什么好新闻——尤其是千颂伊现在这个敏感时期。当然，后半句话尹凡没有告诉两位女孩，今日才认识，不能说得太深了。 千颂伊几次三番想要插话，但是无奈尹凡不给她机会卖蠢。 许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明星，还是国外的明星，难免有些小激动，忍不住去和千颂伊攀谈起来。千颂伊顿时自信爆棚，磕磕巴巴地和许诺聊天儿，还邀请许诺和申敏雪待会儿一起去吃饭。 申敏雪觉得二千的滑稽样子实在是可爱——虽然她现在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可是一直在荧幕前活动，出门都要防着狗仔偷拍的千颂伊明显比自己要成熟多了——仅限于外貌。 最后申敏雪和许诺难以推却女神外表、女汉子体力、女神经内在的千颂伊的盛情邀请，一同去吃了一顿晚饭。 千颂伊自认为和这个会说韩国话的申敏雪一见如故，装作没看见尹凡快要眨抽筋的眼睛，把自己的私人号码告诉了申敏雪和许诺。 回去的时候，许诺忽然叫起来：“哎呀，忘记让颂伊姐给我签个名了！” “她不是说要在b影进修两个月吗，你要是真的想要签名，下回去b影找她吧。”申敏学记挂着今日在千颂伊背后看到的魂体，正想回去对着册子琢磨一下，那是哪一种。 许诺想了想，还是开口说：“算了吧，人家是明星，今天客气一下，回头说不定就把我们拉黑了，或者换了手机号码。” …………………… 另一厢回到公寓的尹凡开始冲着千颂伊苦口婆心地劝说：“姐姐，这次就是因为anti-fan扬言要给你泼硫酸，安代表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安排出来‘进修’的，要是今天你爆粗口、打人的事情被传回国内，那就糟糕了！” 千颂伊不以为然：“姐姐我出道十年了，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不过是区区几只苍蝇。是安代表太大惊小怪了。” 化妆师mina从前是被前辈欺负的新人，因为千颂伊看见并替她出头，最后还和经济公司指定当时刚刚毕业的mina做了她的化妆师。所以视千颂伊为恩人的mina倒是真的很关心千颂伊：“姐姐，话不是这么说的。从前几次他们也没能混到你住的那幢楼，可是这次的anti-fan把你的行踪打听得一清二楚。你不是说半夜里还发现有人在偷窥你吗？我看我们还是小心地在种花家呆两个月吧，等安代表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回去。” 千颂伊被念叨得心烦，嚼着口香糖摇头晃脑地打节拍。 mina看了看手机惊叫：“姐姐，快快吐出来，你嚼着已经超过五分钟了，咬肌会变大的。” 千颂伊也跳起来：“这么快就五分钟了，好好，吐掉吐掉。好想吃炸鸡啊……今天晚上的那个小雪食量也很不错，还是她们不用上镜的人好，一点也不用克制饮食！” 第43章 千颂伊身边的阴影很奇怪，并不是人形的魂体，而是一团看不清楚的灰蒙蒙的东西。要不是因为初次见面的那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申敏雪也许只当那是雾霾天的尘埃。 不过凡事总是没有那么多也许。 现在的客观事实就是，申敏雪发现了那团不对劲的阴影，始终徘徊在千颂伊的身边。 因为知晓千颂伊最起码是在四五年后才会从韩流star变成大韩民国国民女主角，然后遇到都教授——也就是说，若是没有外力影响，千颂伊应该是平平安安地活到她的独角兽出现。 申敏雪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自己一个种花家的女孩重生，没可能影响到韩国。但是蝴蝶效应却说蝴蝶扇动的翅膀都能引起风暴。 回到寝室，坐在床上翻着王淮安送的册子——并非是申敏雪为人不谨慎，将册子随意摆放。而是这本册子在外人眼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文言文游记罢了，申敏雪越是随意地对待，越是不引起人的注意，之前许诺好奇过，申敏雪大大方方递过去给对方看，结果许诺看了几行就还回来了：“小雪你是从古代穿越来的？这样的游记有什么好看，什么者什么也，几百字就描述了一个地方，看得时候还要去琢磨字词，太累人了。”游小薇取笑到：“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看慧慧最爱看的居然是万年历！”许诺想想自己也是一个看到菜谱便走不动路的人，也就再不奇怪于申敏雪的‘小爱好’了。 大部分拥有一定学历的人也都具备相应的素质，反正申敏雪寝室四人都极其注意个人*，从不胡乱动室友的东西。 申敏雪将今日所见阴影的各种特征一一记录，和册子上说到的各种魂体、精怪对比，发现最相似的当属桃花障。 桃花障，顾名思义就是因为男女（也包括男男、女女）之间某一方（a）吸引了另一方（bcde等等）过多的注意力。bcde无形的注意力凝成一股“气”，日夜跟随着a，以a的恋爱运势为养分生长，破坏正桃花，引来烂桃花。凡是被桃花障缠身者轻则烂桃花不断，严重的遇到偏执疯狂的追求者，难免不出意外。 要想破除也很容易，请到饰品、石碑护身符、结印，三者配合就是风水里的三元风水局，佩戴一年后就可以慢慢消除桃花障对a的影响。 缠身千颂伊的阴影不仅仅是桃花障那么简单，还夹杂着几缕恶念。 【难道是因爱生恨？】申敏雪又对着册子细细看了恶念成形的原因以及如何消除，心想：该夸千颂伊真不愧是独角兽将来的官配吗，一般人遇到恶念桃花障必定是状况连连的，可是今天看到她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丝毫不受影响。 因为判断出那恶念桃花障暂时不会影响到千颂伊的生活，申敏雪便在弄清楚对方是个什么玩意儿之后按着自己的作息时间睡去了。 地球另一边，李润成看着拳头上的青紫无所谓地笑笑。 种/族/歧/视吗？ 总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强者为尊。 打开电脑，和父亲李真彪视频，讲述自己最近的学习情况。李真彪对这个儿子的智商是很有信心的，除了偶尔叛逆和妇人之仁外，李润成没有哪里还能被李真彪挑出毛病。不过作为严父，李真彪就算心里满意，面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只是再次嘱咐李润成不可放松武艺。 站在李真彪身后的地中海裴大叔也一直想要张嘴和李润成说什么，可是李真彪“无情”地关上了视频。 裴食重悄悄地撇了撇嘴，又摆出恭敬的样子对李真彪说：“队长，前次交易的货款都在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李真彪挥挥手。 直奔自己房间的裴食重摸着自己裤兜里的手机，笑得得意洋洋：就算队长你不让我用你的电脑和润成视频，待会儿润成还是会打电话给我的！╭(╯^╰)╮ 李润成一边用肩膀夹住手机，一边给自己的手背上药，最后还要分心应付裴食重的唠叨*：“是，大叔，恩，这边都是西餐，好馋大叔做的烤肉……”也许是因为，絮絮叨叨的裴食重和李真彪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李润成打心里是将他当做了“母亲”那样的角色：会念叨着要人天冷了加衣服、饿了就去吃饭、不要熬夜等等。带给李润成不一样的温馨。 结束和裴大叔的通话，李润成又顺手打开电脑，登陆msn。 每天看一眼有没有新的消息，就好像是必做的功课。把这件事放在最后不是因为不在乎，恰恰是因为李润成从小就有“先苦后甜”的习惯，知道面对父亲，肯定是被严厉教诲的，而面对小雪的留言却总是每次都能让他无端地心情变得明朗起来。 相比以沉重的心情开始每一天，自然是以轻快作为每日的开端比较好。 前次因为没能亲眼目睹小雪长跑，他还特意翻越网络，去b大的校园网上寻找有关运动会的消息。幸运的是，有一张配图正是在女子五千米长跑冲刺时刻抓拍的。李润成当时鬼使神差地存下了这张照片，存完之后又嘲笑自己：“怎么回事，又不是没有小雪的照片。” 嘲笑完了，还是把照片放到加密文件夹里。 今次打开电脑，却没看到对方的留言。忽然想起前几天小雪说，等过了期中考试要去香山秋游，大约就是今天吧？也许是累了，回去就休息了？ 没了兴致的李润成动动鼠标，打开搜索引擎去寻找有关香山的图片，看着漫山红遍、层林尽染，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倒好像自己也去过了香山一般。 关电脑前，终于还是没忍住给小雪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李润成看看时间，起身去冰箱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咕嘟咕嘟喝了一半，看看空荡荡的冰箱，最后还是拿起钱包，打算出门去弄点吃的。 …………………… 许诺以为像千颂伊那样的明星，就算是以和蔼面貌示人，实则也傲气的很。上次请自己和小雪吃饭就已经把小雪拔刀相助的人情给还掉了，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第二个周末，小雪接起电话就开始叽里呱啦说韩语，大概意思就是千颂伊想要去健身，打算约小雪和许诺一起去。 这个周末申敏雪原打算去图书馆查找一些资料。于是她委婉地说自己手头上有些事情。 千颂伊不以为意，她看着手头的健身卡，冲着电话娇嗔：“那么就迟一点去，下午怎么样？我开车来接你们啊。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除了金慧慧，许诺和游小薇都没听懂小雪在说什么。申敏雪把千颂伊来电的意思说了一下，许诺拍着手说：“去去去。小雪你可真有原则，要是我，指定就不图书馆了。图书馆的书天天都在那里，又不会跑了，可是明星的邀请就不是天天会有的。” 申敏雪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因为我不怎么追星吧？” 许诺吐槽：“滚，前几天看着‘长官’流口水的是谁？要是‘长官’相邀，你把持得住？” “哎呀，人家迷恋的是角色，角色啦！”被揭穿的申敏雪吐吐舌头。 同样在寝室的金慧慧和游小薇很羡慕小雪和诺诺的好运气，但是她们也很识趣地没有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只是半开玩笑地说：“能不能帮我们要签名呀？” 许诺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果然，下午的时候申敏雪又接到了千颂伊的来电，报上了地点和车牌号。 到了校门口，看着依旧戴着墨镜、穿着恨天高、摇曳生姿的大美人，许诺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帆布鞋，小声哀叹：“和颂伊姐姐一比，我真的不像女人呀！” 申敏雪却注意到跟在千颂伊身边上周还有些浓烈的恶意，这一周就散去了不少，看来千颂伊真的是有福之人。都不需要自己“圣母”地琢磨办法帮助她消恶念。 千颂伊走近之后拉下墨镜看着申敏雪和许诺提着的运动包，咯咯笑着说：“配姐姐健身去还要自带装备？太看不起姐姐我了。”果然是直条条的性子，如果听这话的人稍微敏感自卑心眼多一点，肯定会觉得对方是在炫富、显摆。 申敏雪笑着说：“我和诺诺都是喜欢健身的人，学校的健身馆也是经常去，所以这个包的用处可大了。可惜姐姐不方便，不然来这里健身也别有滋味——年轻小伙子多！” 千颂伊被逗得笑得更开心了。 最终，开车的还是千颂伊雇佣的当地司机。并不是因为千颂伊不会开车——千颂伊早早就考出了驾照，韩国和种花家都是靠左的驾驶位，也不存在差异。实在是因为b市的交通不是一般外地人能够搞定的，更不用说歪果仁了。 是高端健身会所，入会费不菲，往来的人就算是装，也装出一副非常有素质的样子，看着三位青春靓丽的美女，只是礼貌性地来搭讪，并没有很惹人厌。 三人嘻嘻哈哈运动完之后，千颂伊又提议一起去做个spa。 虽然许诺平日里看着娇气，也主意大，其实在申敏雪面前尤其乖巧，什么事情都爱让小雪拿主意。听闻千颂伊的提议和小雪的翻译，就抬眼去看小雪的意思。 申敏雪想要客气地推辞。还没开口就被千颂伊堵回来了。 千颂伊的智商固然不太高，可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年，就算原本情商不及格，也被磨练到了平均线以上，看着申敏雪不加掩饰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拒绝。 她终于是说出真心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和小雪你很投缘。不瞒你说，公司对外宣称安排我来进修，其实是让我来躲一躲的，国内的anti-fan扬言要对我泼硫酸；刚结束的那部电视你看了吧？女二号扮演者因为觉得我抢戏，到处给我找麻烦；更倒霉的是还遇到了跟踪狂，半夜摸进我家里……来到b市之后语言不通，上课也听不懂，尹凡和mina只会和我说‘这个不能做’‘那个有损形象’，我都快受够了。就因为我是明星，所以受到猥亵也不能骂回去吗？反正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见到你之后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你又精通韩语，和你说完话，心里特别畅快。” 申敏雪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颂伊姐你遇到跟踪狂？” …… 结束spa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就算千颂伊想要再留两个妹妹也不得不克制住，把她们二人送到校门口。千颂伊依依不舍地说：“我还要在b市呆一个多月呢，周末能不能再来找你们玩？” 申敏雪和许诺自然是点头答应。 第44章 回到寝室的许诺把千颂伊的签名递给金慧慧和游小薇，又对申敏雪说：“小雪，咱们总是吃喝颂伊姐姐的，会不会不太好？下回见面咱们给她准备一点小礼物吧？” 申敏雪抛了一个苹果给许诺：“咱们家诺诺可真乖！” 礼物自然是要准备的，除了常规的礼物，申敏雪还打算试着按照册子上说的做一个能消除桃花障的桃木符咒。 三元风水局固然对消散桃花障很有作用，可是唯独有一点不适合千颂伊这样的明星：要佩戴整整一年。 明星总是要出席各种场合、拍摄杂志、海报；随身搭配衣服的饰品多不胜数。尤其是千颂伊这样美艳的女明星，长期佩戴一样的饰品，必定会被她的粉丝注意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申敏雪打算试一试册子上说的桃木符咒。 桃木，自古以来就有驱鬼压邪的作用，生于皇城根底、长在b大校园内的桃木更是自带一股正气！ 小食堂和操场之间有一座鼓楼，是前朝的老建筑了——也就是之前申敏雪发现林教授喜欢徘徊的那幢楼。 鼓楼的四周种着不少的桃树。在普通人眼里，这些桃树随意地分布着，有一种不规则的美感，可是几十年前种下桃树的人必定是花了大心思的——这是聚合正气的风水阵，具有驱邪保平安的作用。 桃树都是老树了，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尽管已经是深秋，叶子都还没有落下。b大的学子们见怪不怪。 申敏雪背着双肩包，和往常一样早早出门。室友们只当她是去晨读或者晨练了，并不以为意。 到了桃树林，小雪左右看看，避开了监控，手脚麻利地爬上一株桃树，折下东南方向一枝生机勃勃的树枝。将树枝往背后一插，她又非常灵活地下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哪里像是白白净净的b大女大学生，倒是像个农村小子。 落地的申敏雪拍拍双手，把手上的浮土弄干净，对着“受伤”的老桃树小声说：“抱歉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破坏绿化哒。” 小姑娘俏皮地笑笑，又对着林教授站着的方向点头示意。 林教授是从旧/社/会活到新社会的人，从前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哭必掩面、笑不露齿；新社会的女孩子比从前是独立多了，和男人一样要读书，一样要工作，越是到后来，出现了越多的假小子、女汉子。 林教授也不是没看过爬树的女孩子，可是没有哪一个是这么身手利落的。更何况，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无聊得爬树折树枝的人——刚才，那个女孩子好像还冲自己的方向笑了一下？ 林教授回头看看自己周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这一笑是偶然还是？ 自然，不是偶然。 申敏雪早就习惯身边跟着几个鬼兄鬼地的日子了，不可否认他们给自己确实带来很多的便利。陈飞和帕莎走了之后，申敏雪孤单了一阵子，来到学校之后就注意到了林教授。 不露声色观察这么久，小雪终于借着给千颂伊做桃符的机会想要去“勾搭”种花家法学第一人、b大创始人，林教授。申敏雪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专业的，虽然想要结识林教授，但是并不纯然是为了自己的专业课。毕竟逗留人间的魂体都是有未了心愿的，林教授在这里逗留了八年，看来是牵挂很深。自己既然可见阴阳两界，帮助一下这位老教授，也是一件好事。 自从陈飞的事情之后，申敏雪觉得自己的能力或许真的是上天给的最大的金手指，甚至超过了重生这一福利。 申敏雪不是圣母，不会见鬼就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去帮你完成吧！” 但是眼前这一个，是一生为中华家法律完善而奋斗的第一人。哪怕前世在成熟世故，小雪的心里仍旧保留了那一些些的热血，这是被外公和爷爷影响的，两位老人家最敬佩各种在专业领域内奉献一生的人。申敏雪在来之前就下定决心：哪怕林教授不愿意指点自己的专业课，自己也要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 当然，太过于直接或者殷勤反而会让对方有疑虑。 此刻的申敏雪拍干净双手，快步走到鼓楼回字形的楼梯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地儿坐下：就要日出了，时间紧迫。 日出和日落是阴阳交汇的时刻，最有利于吸收灵气和绘制符咒——这是册子说的，小雪目前的五感还没有灵敏到那个地步。不过清晨黄昏吐纳更为轻松却是实打实有体会的。 林教授并不知道女孩折了树枝准备干什么。但是在这个既没有桃花、又没有桃子的深秋，b大学生几乎从不会干破坏绿化的事情。老教授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孩从双肩包里掏出小刀开始削树枝。 刀很锋利。 女孩的手很灵活。 持刀的姿态优雅而熟悉。 林教授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偶然。 等到女孩迅速处理好桃木，取出木质中最中心的一段，削出薄如蝉翼的两片桃木片——每一片仅仅是拇指大小。 只见女孩小心翼翼地把两片桃木片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反手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只纯黑色的精致钢笔。她打开笔帽，对着笔尖呵了几口气，然后轻轻在自己手背上划动，直到笔尖流淌出流畅的红色“墨水”。 林教授睁大眼睛：六钱朱砂三钱扶桑，外加一钱藏红花。许老三的特质朱砂，每一两和一钱（5g）黄金等价。也只有许老三调制的朱砂才会色如胭脂、满笔含春。看来这个女孩不简单呐！ 申敏雪自然察觉到越来越靠近的林教授，她猜测，既然对方是个爱好风水的，说不定也能对自己要做的事情看出一点门道。于是继续动作。她分别用拇指和中指、食指和无名指捏住两片桃木片，手势呈兰花状，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绘制桃符，因为事先临摹过好几遍，故而一气呵成未有停顿。 静待一息之后，申敏雪发现自己绘制的两张桃符朱砂颜色亮丽如初，才松了一口气：因为绘制失败的桃符会变成暗红色。 申敏雪是松了一口气，站在她身边的林教授却是抽了一口气，三步并做两步凑近申敏雪：这手势、这绘法！再不能说是凑巧或者人有相似了！ “你的绘符方法是谁教的？是不是王姓之人？”林教授伸手想要触摸两片桃符，在触空之后有些失态：是自己死得太早，还是这个女孩来得太晚？眼见有了线索，可是根本不能接近…… 林教授双目含泪，冷不防听见女孩清亮的嗓音：“教我这些的人确实姓王。林教授您认识？” 吓坏老年人了，不对，是老年鬼了。好吗？ 林教授小心翼翼地低头看着刚刚站起身，双手垂落在身侧，一脸恭敬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你、你、你，你是和我说话？” 申敏雪微笑着点头。 …………………… 从前，小雪并不敢狂妄自大地认为自己重生了，就是女主角的命——毕竟这个世界这么大，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里独一无二的主角。 生活从来都是具有多面性的，而不是像艺术作品那样，区分了人物的主次。 可是现在申敏雪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女主角的命——再不济也是女主角的体质，极容易招惹事件。 就好比，偏偏在月初初一戴着黑曜石手链，触碰到了甄文文；又在甄文文的介绍下认识了陈飞和王婆婆；为了帮助陈飞达成未了的心愿，远赴泰国；泰国南部首富王淮安和王婆婆居然是亲姑侄；而王淮安给自己的册子里那些技法，远在b市的林禹森居然能认出来！ 这是多么戏剧性的事情。 世间姓王的人何其多，自己遇到两个是姑侄； 世间潮州人何其多，自己遇到的，偏偏有牵扯。 没错，祖籍温州的林教授是潮州出生的；而王婆婆和王淮安都是潮汕王家的人。 这其中的纠葛，林教授没有细说。 他只是踯躅着问：“那姓王的人是男是女？”说着又怕申敏学误会，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有一故人，名挽香，今年当是九十八高龄……” 申敏学愣了一愣：王挽香，正是王婆婆名讳。 林教授没等到女孩的回答，又接着说：“我这故人自小就天资聪颖，学五行之术很有天分，如今、如今也仍该在世吧？她，还活着吗？” 申敏雪摇头：“已经不在人世。”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林教授喃喃自语。 不知道王婆婆生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和这么多的人都有牵扯。申敏雪想着，这毕竟事关王婆婆的*，也不好奇、不追问。 林教授并没有再探寻女孩来自哪里————尽管再问一句之后，就能知道挽香这么多年一直呆在哪里，可是他持着罗盘算了三十多年，也没找到挽香的下落，可见对方并不想被自己找到。 申敏雪眼见林教授神不守舍，而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便准备对自己试试第一块桃符——总不能随便路上就逮一个人做自己的实验品。 消除桃花障的桃符最适合的用在鼻子部位，因为鼻子主姻缘。 申敏雪用右手执起一片桃符，固守心神默念三元咒，将桃符往自己的鼻梁抚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桃符刚刚碰到鼻梁，上头的朱砂字就消散开融入肌肤里，而桃木瞬间化为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小雪因为全神贯注地观察效果，变成了斗鸡眼而不自知。 桃符消散时候的灵力波动终于引起了林教授的关注。他看着女孩施展完毕，忍不住点评说：“符咒灵力倒是充足，只是手法不够纯熟，你练习了多久？” 当得知这是申敏雪第一次绘制符咒的时候，林教授点头：“难怪她会忍不住想要指点你。” 老教授在确认了申敏雪的能力之后，很是赞叹地说：“天赋异禀而固守本心，小小年纪尤为难得。你叫什么？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我叫申敏雪，法学院08级学生。”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找我。” 第45章 当圣诞节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千颂伊也结束了在b影＂进修＂的日子。 最后一次聚会的时候，二千女神依依不舍地和申敏雪告别，一再表示以后自己会经常联系小雪，甚至动了念头让两人结拜为异姓姐妹。 “颂伊姐，干嘛这么追求那样的形式？咱们自己记得心里的情谊就行了。”申敏雪哭笑不得，看着千颂伊吩咐尹凡去买黄表纸，连连阻止。 千颂伊来种花家的时候是悄无声息地过来，等到回去的时候却是大张旗鼓了。其原因，无非是经纪公司的安代表主持了危机公关，警方也花了功夫抓住一个给千颂伊送恐吓信的、别人家的男粉丝。那个“别人家”正式前一部电视剧女二号——放出风声千颂伊欺负新人的那个“新人”。 这件事情一曝光,原本同情女二号被戏霸千颂伊压戏、欺负的粉丝又开始动摇了，结合着安代表的通告，一时之间风向完全转变。 这也该是千颂伊回归的时候了，趁热打铁、收复市场。 且不说二千女神飞回首尔，在机场遭遇粉丝和媒体热情而疯狂的围堵。 申敏雪早早就找了一个做spa的机会把第二片桃符用在了千颂伊的身上。如今千颂伊拨云见日、容光焕发，大约也有桃符的部分作用吧。 修真法术虽然神奇，可是申敏雪并没有一味地沉迷进去。 圣诞节前夜，寝室四人去学校附近的自助火锅店饱餐一顿，平日里最有大姐风范的金慧慧主动开口询问：“要不要来一点啤酒？” 许诺是个不怕不热闹的，点头附和：“今天是平安夜，咱们小小喝一点啤酒，应该不妨事吧？” 啤酒其实有什么好喝的，申敏雪觉得比果汁难喝多了，可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从前又都是乖乖女，觉得来到饭店点一听啤酒就是很酷的事情了。 最后一人喝完一听啤酒，游小薇都觉得口感不怎么样。 吃饱之后，四人沿着校园的蜿蜒小路散步消食，金慧慧的手机响起了。这个时间，来电话的一定是她的男朋友，其余三人都走快两三步，给金慧慧留出一个空间。 起先慧慧只是用寻常的语气和对方不咸不淡地说着。 除了有些迷糊、有些迟钝的游小薇，申敏雪和许诺都发现今天慧慧的心情不太好，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开口就明白了对方的猜测。 过了几分钟，金慧慧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语速飞快地冲着电话那头说个不停，最后挂了电话。 刚掐断电话，铃声就再次响起。 掐断，再响。 第三次掐断之后，慧慧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三人回头，看到金慧慧一脸伤心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等到三人走回慧慧身边，慧慧强打精神笑着说：“别用这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我没事儿，不就是和许晨分手了吗？分手算个啥！过了今晚，我又是一条单身的好汉！” 游小薇平日里和金慧慧相处得时间比较多，也听她说起过和男友的点点滴滴，慧慧甚至还计划好了，等到过年回家的时候，把许晨介绍给自己家里人认识，就将两个人的事情给定下来。 那时候的小薇还笑慧慧这么心急。 慧慧只是羞涩地笑着说：“我和许晨都认识了快十年了，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谈恋爱本来就是结婚为前提的嘛。谈了半年多，介绍给家里人认识有什么不对？” 可是月前还在憧憬着将许晨带回家的金慧慧，现在就说自己已经和许晨分手了！ 在大学生的眼里，分手算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么一来，今天慧慧低落的情绪和主动要求喝啤酒的举动都有了最好的解释。 申敏雪眼看游小薇搂着金慧慧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轻抚，把原本强忍着眼泪的金慧慧直接给拍得哭了出来，再看身边气冲冲的许诺挽起大衣袖子就说“男人不是好东西”论。只好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拉起许诺的胳膊，拍拍手叫诺诺安静下来。 “慧慧，咱们先回寝室？”申敏雪看金慧慧的样子就是想要和好姐妹们倾吐，本来吧，按照电视剧里的场景，这个时候，好朋友应该带着失恋的对方去天台或者操场，可是十二月底的b市室外气温真不怎么美妙，于是小雪建议回到温暖的室内去。 游小薇弱弱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再去买一些啤酒回寝室？” 连最会说话的许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金慧慧破涕为笑：“别了，说起来，啤酒还真的没有烧酒好喝。在我家那边，冬天的风是刀子一样，人去外头之前都要喝几口暖暖身子。就刚才火锅店的啤酒，就像水似的，还涨肚子！” 最后，申敏雪因为跑得快，去小吃街买了一堆重辣的卤味和几盒冰激凌。回到寝室，四人吃着重口味的食物，金慧慧慢慢讲述了和许晨之间的矛盾。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异地恋嘛，距离要么产生美，要么产生了小三。” 许晨虽然还没劈腿，但是已经有了好几个暧昧对象，相互喊着哥哥妹妹。 许诺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鸭脖子：“所以说，我最讨厌那些借着认哥哥妹妹的名头玩暧昧的人了！要兄妹不会让爸妈再生啊？去认什么没血缘关系的人啊！分明就是缺爱！表脸！哼。” 游小薇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好像自己高中的时候跟风去认了一个哥哥，现在被诺诺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是为了暧昧才这么做的。 于是小薇继续弱弱地啃着鸭掌，蚊子哼哼似的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呀？” 许诺一口吐出鸭脖子的骨头：“反正我不信。” 金慧慧鼻头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哭过，还是被卤味的辣椒油刺激的，她点头说：“许晨这人的性格很大男子主义，当时我们在一块了之后，他不肯给我他的qq密码，说那互通密码太腻歪了。可是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很了解他……” 说到这里，金慧慧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地继续讲下去：“我凑了一下，就凑出了许晨的登陆密码……” 许诺比了一下大拇指：牛！ 这时候的qq还没显示前次登陆信息的功能（1），金慧慧又去计算机专业旁听了几节课，要想看到许晨的聊天记录易如反掌。 游小薇瞪大眼睛：谈恋爱原来还能这样谈？！谍战片似的。 申敏雪倒是吃惊：看慧慧平时贤良淑德的样子，以为会是小女人类型，原来对着男人还是挺有一套的。这次的分手也是慧慧提出的，没做包子女，很是令人刮目相看。 毕竟金慧慧说许晨现在没有实质性地劈腿，只是和女生聊天比较暧昧罢了。能够不忍受男朋友暧昧，金慧慧算是当断则断了。 许诺挖了一大勺冰激凌：“慧慧干得漂亮！” 游小薇还是有些纠结：“可是我家里人都和我说碰到这样的情况劝和不劝分。慧慧，你是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金慧慧点头，无比确定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嘛非在大学找！” 说话间竟然是一副“大学再也不谈恋爱了”的样子。 申敏雪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可是你这样单方面宣布分手，许晨能答应吗？” “我刚才已经和他说清楚了。许晨这个人我很了解，刚才掐断他三次电话，他是再也不会拉下脸继续打过来的！”金慧慧信誓旦旦地说。 看到慧慧的情绪比刚才好多了，游小薇又问了一句傻话：“可是侵犯他人*，慧慧你是不是知法犯法啊……” 许诺翻了一个白眼：“大傻妞噢，你爹娘是怎么把你养大的？这种男女朋友之间的家长里短，本来就是很难判清楚的，再说了，咱们天然就是站在慧慧这一方的，你想那么多干嘛？” “小薇放心吧，这种事情，许晨根本就不方便追究责任。”申敏雪为活宝室友感到好笑：小薇这个妹子太单纯了。 许晨最后有没有再次挽留金慧慧，申敏雪就不知道了，毕竟这是室友的*。 ………………………… 美国的圣诞节气氛更加浓烈。 远在美国的李润成接到了父亲李真彪的电话：“润成，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 第46章 正值寒假的李润成本是想趁着假期回金三角看看自己父亲的，可是之前视频通话的时候被李真彪否决了：“你现在的身份是美籍韩裔，总是往金三角跑，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必回来。” 李润成的心里还是有几分的难过的，他很想问问自己父亲：若是这么一年两年都不见面，会不会牵挂自己。 可是他知道，这话问出口，也只会被父亲斥责为“优柔寡断”，于是他按下了这一番话，在大洋彼岸独自过着合家欢聚的节日。 如今是圣诞节当日，接到父亲电话的李润成难以抑制心中的几分激动——父亲果然还是挂念着自己的！ 没等他高兴一会儿，李真彪就在电话那头说明了原委：泰国南部首富王淮安自今年七八月起，就和种花家的关系变得密切起来，似是有意将产业重心往种花大陆转移。而前不久印尼那边的华人势力也上门和王淮安接触，应该是要对方为他们和种花大陆的关系牵线搭桥。 李真彪自去金三角发展之后，对泰北势力了如指掌，这几年开始往南发展，才惊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王淮安当年据说是单枪匹马来到芭提雅打江山的，本以为没什么了不得。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精通占卜之术，数十年来扩张了无数倍的产业，其中必定有占卜的功劳。前一阵子肃清芭提雅治安，和铁公鸡将军联手，现在和军方也是蜜月期，在泰国南部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这也就罢了！偏偏印尼来人打起亲情牌，对外宣称也是潮州王家的一支——李真彪固然不嫉妒王淮安的家世与实力，可是心怀惊天秘密的他仍旧是羡慕王淮安的能力和运气。自从上次因为军火和对方搭上线之后，李真彪一直有心结交，多方打听，终于探知王淮安在八月去过种花家寻亲祭祖之后，更将于元旦飞往b市，代表东南亚华人联合商会和种花家高层一见。 而元旦——正是南棒副总统访花的日子。 “父亲要我去结交副总统？为什么？”李润成有些不解，继而想到父亲受伤断腿之后给自己讲的当年的事情，“是为了日后我更方便地进入青瓦台，去报仇？” “没错，大韩民国现任副总统朴英雄是平民出身，二十年前还是地方上的小官员罢了，绝对没有机会参与到暗杀事件里。你可以放心地接近他，利用他的关系，日后接近五人会，调查出当年罔顾特战队员安危，下令格杀自己国家士兵的五个畜生是谁！”李真彪是当年南韩派往北韩的特工，执行任务之后被自己国家的人绞杀，幸而战友以死相互才活了下来，为了替含冤而死的战友们报仇，他投身金三角成为一代毒枭。 报仇，可以说是李真彪活着的唯一执念，从前的他还有所克制，当那一天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缺了一条腿，他就知道，恐怕报仇的事情再也不能瞒着润成了——就算自己知道，勉力一战或许能够亲手手刃仇人，可是年纪大了，就不得不服老，自己不能再退守地、被动地等下去了。难道要熬死那五个人吗？不不不，先死的恐怕是早年暗伤不断、如今身有残疾的自己。 李润成在电话的另一端皱眉：“可是王老先生知道您和我是父子关系，如何……” “这你不用担心，王淮安那里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他说对大韩民国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是引荐一句，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事实上李真彪并不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动王淮安的，不过这些私下的交易，润成没必要知道。 “是，父亲。” ………………………… 安慰好金慧慧之后的申敏雪并不知道有一个人要从大洋的另一端飞来b市，不过她倒是看到了王伯伯助理阿宽发来的短信，上说王伯伯不日就来b市，届时邀请申敏雪来参加酒会。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和王淮安的接触对自己都是有利无害的，尤其是王婆婆也说了，让自己安心接受她侄子的好意。 于是申敏雪给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申敏雪接到阿宽的电话：“申小姐，我已经在您宿舍楼下了。” “宽叔亲自过来了？那怎么好意思呢，我这就下来。”申敏雪裹着粉红色的长款羽绒服，迅速下楼。 阿宽是王淮安的心腹，无子无女的王淮安将他当作半子对待，所以阿宽也了解自己老板对待申家女孩子的态度：还真是真心实意想要照顾对方的。 打量了申敏雪的羽绒服，阿宽温和地说：“因为王先生知道申小姐估计没有在b市准备礼服，叫我早些来接您，咱们先去置办衣服。” 小雪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人靠衣装马靠鞍，要去酒会，穿着自己这一身的羽绒服可是不行的。她微微一笑，自己一个普通大学生，自然没有准备了礼服，因为不太清楚王淮安酒会的规格，也不好轻易决定买什么档次的礼服，所以昨日阿宽就和申敏雪通过电话，确认了今天碰面的时间。 申敏雪没有拒绝对方来车接的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她领会了王淮安的好意：等到入场时候，由王淮安的得力助手领着自己进去，想必不会被到场的人看轻。 女生不过是轻轻问了一句今日酒会的主题，阿宽就知道，申小姐在考量今天日的穿着，等到听完自己的描述之后，申小姐以商量的语气建议了一个品牌的服饰，并贴心地报上地点。阿宽知道这个牌子，不算奢侈品，只是中高端而已。他心知对方上次收下王先生的支票，现在定然是不缺钱的，看看对方仍旧和往日一样的生活作风，觉得这个小女生果然不愧是王先生看重的人，沉稳有度！ 司机看了看王宽先生，得到示意便往那服装店的地址行驶过去。 到了专卖店门口，停好车，进门后的申敏雪扫视了几眼就确定了三两套小礼服。阿宽稍稍打量几眼，就在心里点头：青春、但不张扬；精致、但不奢华，正适合申敏雪的身份与气质。 很快就搞定了服装，阿宽结账之后带着申敏雪去做头发。在会所的时候取出包里的首饰盒，供申敏学挑选——自然是王淮安名下珠宝产业的产品。 打扮完毕之后，阿宽满意地点点头，叫司机开车往酒会地点赶去。 ………………………… 女博士重生并不代表万能，至少两辈子加起来，申敏雪去过高档酒会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好在小雪别的不提，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任凭多少达官显贵到场的酒会，也比不过亲眼目睹百鬼夜行来得恐怖吧？ 当王淮安停住和对面的几位部长、秘书寒暄，说了一句“失陪一下”，转而堆起满脸真诚笑容迎着新来的宾客之时，站在酒会角落的李润成瞪大眼睛：小雪！ 申敏雪穿着天蓝色真丝连衣裙，右边单肩荷叶滚边随着她前进的步子微微翻飞，像是展翅的蝴蝶；左边的肩头□□在外面，无暇莹润，近看都找不到毛孔；长发在左边耳后盘成花朵状，珍珠发饰与珍珠耳环相互辉映；细细的白金链子垂在锁骨上，衬得颈部更加修长；整套首饰里，最贵重的是一串钻石手链，在女生的左手腕上熠熠生辉，却不能抢走耳环与发饰的风头，仿佛火彩耀眼的钻石本就该是内敛含蓄的珍珠的配角。 此时b市流行的妆容还是以为厚重为美的，在场的女宾大部分都是脸刷雪白、烈焰红唇、假睫毛戳破天。 偏偏申敏雪深知自己现在年轻就是最好的打扮，用着美容会所的工具打造了一副轻薄透的裸妆：象牙白的粉底液和她白皙的肌肤是一个号色，淡淡地在脸上匀开一层；深棕色的眉粉轻轻勾勒眉尾，纤细但不凌厉；细细画了一条深棕色内眼线并舍弃假睫毛，只是涂了一层睫毛膏；用粉底液和玫红色口红调出鲜嫩的淡粉色，填满唇部就是元气的颜色。 若是说有一种美丽是惊艳了时光，那么今日申敏雪或许尚且达不到那样的地步。但是这份清新足以陶醉了众人——这是一种不糜丽的美丽，男人觉得见之可爱却不遐想之，女人觉得观之可亲而不嫉妒之。 李润成想：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小雪化妆后的样子，可真好看。啊，当然不是说小雪不化妆了就不好看，而是——而是—— 在李润成为找一个词语形容小雪而纠结的时候，酒会上另有一位女生也是一副吃惊的神情：申敏雪？！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47章 秦微微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太爷爷是老红/军，不仅勇武还有好运气，闯过战火纷飞的年代，建国后被授予陆军少将军衔，等到后来十年动乱起，秦太爷爷早早就把自己几个儿子弄进部队里看顾着，没去掺和那堆事儿；小个子伟人出来主持工作的时候，秦太爷爷的几个儿子在军方都已经站稳脚跟了，老爷子安然离世。秦微微的爷爷是老爷子的长子，前几年刚从b军区副参谋长的位子退下来，其长子，也就是秦微微的父亲秦毅时现任b市副市长一职，分管教育。 可以说，秦微微从小就是在家属大院里长大的，虽然不比种花常委那几位小辈家世显赫，但是秦家稳稳站立了五十余年，有一个“稳”字，在b市附近的势力不容小觑。目前和秦微微同专业同寝室的章晓颖就是略知一些对方的底细才会那么殷勤的。 作为秦家现任家主长子的长女，秦微微外貌出众、敏而好学，是秦爷爷最喜欢带在身边的孙女，堪称秦家小辈第一人。四九城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不该知道的事情，这些红n代不会去打听，该知道的事情，转瞬就众人皆知。 公历新年伊始，皇城里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早年迁出大陆的南方望族，潮州王家有意回来了。至于你说棒子国副总统访花？这算个事儿么？┑(￣Д￣)┍ 就算被拉来酒会露脸的小辈们之前不知道王淮安其人生平事迹，家里的长辈也在酒会开始前给他们做过科普了：这一位可是富可敌种花一两个省的富豪，身后还跟着一群观望中的东南亚华裔土豪——个个都是富得流油。去到酒会不要丢人！ ………………………… 秦微微听到旁边的杜鸿念叨：“那个女的是什么来头？居然是王淮安的助理亲自带进来的。” 那个女的是什么来头？ 有这个疑问的不只是杜鸿和秦微微。 王淮安并没有卖关子，带着申敏雪走了一圈，把这位“故友之后”、“忘年交”介绍给众人，然后又对角落里的李润成招手：“这两位小朋友，一位与我王家有亲、一位与我王家有缘，又难得都是青年才俊，王某人不常来b市，带着小辈过来长长见识。” 众人纷纷客气。当得知英文名为乔尼的李润成就读麻省理工，和王淮安母族是远亲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眼神都闪了闪：韩裔，又是在美国念书的，摆明了就是带过来打个酱油的。 而王淮安介绍起申敏雪的时候，态度亲昵了许多，还一再强调把对方当作自己女儿看待。人精们又明白了言下之意：这王淮安是真的把对方当作小辈提携，并不是那种不干净的“干爹干女儿”关系。 当然，之后回去有人探查到申家和王淮安的渊源，也只会赞叹一句王淮安是个念旧情的，而申家就是那走狗屎运的，早年对王淮安的姑姑施以援手，现在平白得了偌大的好处。 王淮安的言下之意，众人都听明白了。 这位泰国富豪并不担心申敏雪认出李真彪的儿子——小雪是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心里有数。 李润成和申敏雪一左一右地站在王淮安两侧，倒是有几分金童玉/女的样子。 李润成从角落里被喊过来，直面申敏雪之后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小雪要是和自己打招呼怎么办？会不会破坏父亲的计划？不过既然明面上两人都是王先生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我和小雪事先就相识也不是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吧？嗯，就是这样…… 于是被王淮安打发去“和年轻人多接触”的李润成抬眼对申敏雪笑笑，得到对方的举杯示意。 觉得受到鼓励了的李润成深吸一口气打算走进开口…… “申敏雪，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秦微微举杯上前，打断了可怜男主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 平心而论，秦微微也是一个标致的美人，杏眼红唇，穿着抹胸式的白色长款鱼尾裙，戴着皇冠形发箍，笔直的腰杆因为穿着细跟高跟鞋而立得更挺。 “微微，你这一身很漂亮。”和秦微微略带生硬的招呼不同，申敏雪的态度要自然得多，透出一种熟络但是不过分亲昵的意思。 就连秦微微都不得不承认，两厢一比较，刚才自己出口打招呼太过不自然了。 “微微，原来你和这位美丽的女生认识？”杜鸿和秦微微是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此人虽然有些口花花，但是并不是纯然的纨绔子弟，q大还没毕业，就和几个铁杆搞起了网络公司，去年据说是赚了七位数——不依靠家里关系去摆弄能源、矿产等等，正正当当办公司来钱，实属难得。 不过秦微微对长辈们的说法不以为然，在她的眼里杜鸿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小时候纠自己辫子、掀自己的裙子、在幼儿园里往自己碗里放沙子、读书时候戳破自己自行车轮胎、显摆收到的情书……好不容易熬到他高考之后，期待着他开始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别总是回大院了，偏偏他大一大二还走读！每天吃了晚饭就来找自己弟弟玩什么飞机模型、psp，呸，就是想要带坏自己的弟弟！ 偏偏爸爸妈妈、叔叔婶婶都觉得杜鸿人品不坏，连爷爷也夸他有出息——都是被杜鸿外表欺骗了的人！ 眼见自己的克星人模人样地靠过来，秦微微皱起眉头：“你来凑什么热闹，你的狐朋狗友可不在这边。” 杜鸿拨弄了一下秦微微的发箍，扯着一边嘴角痞痞地笑着说：“这边有如此清丽脱俗的美人，我怎么能错过？” 秦微微不耐烦地前进小半步，靠近对方，小声警告：“申敏雪是我大学同学，你也看到了，她还是泰国富豪的小辈，不是你可以随便上手的，别把你生意场上应酬的那一套带过来。” 本该是悄悄话，却被听觉敏锐的申敏雪听得一清二楚。 杜鸿在秦微微靠近的时候就闻到了对方淡淡的香水味，依旧是清雅的花香调：忍冬、薄荷、麝香……杜鸿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想要把这份幽香牢牢记在脑子里。 低头看见对方抬头怒视自己：她的礼服裹得严实，并没有像参与酒会的妇人那样露出傲人的事业线，饶是如此，杜鸿也敢打包票，秦微微并没有戴bra，而是贴着乳/贴！ 这样浑圆完美的形状、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脯、可以一手卡住的腰肢……杜鸿的眼神暗了暗，垂眸掩去了侵略性的目光，觉得喉头有些发紧：“既然微微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女生之间的聊天了。”他将手里的高脚杯与秦微微的杯子碰了一下，水晶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杜鸿将自己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点头和申敏雪示意，告辞退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都说当局者迷、傍观者清，申敏雪分明看到这位年轻男人与秦微微说话时眼里的小火苗——不过看来秦微微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自认不是圣母，也不想管太宽的申敏雪玩味地啜了一口香槟，看着刚才还是气鼓鼓的秦微微转脸对着自己又摆出了优雅的姿态解释：“刚才那是无聊人士，不必理会。” 比起这样端着姿态的秦微微，还是刚才被气得跳脚的样子更可爱。申敏雪略侧着身子和秦微微寒暄了几句：这个副班长性格是孤傲了一点，可是为人并不算坏，几次接触下来，对方应该是个挺干净的人，那么班级里偶尔流传的关于自己的小道消息，恐怕是总是跟在她身边那个女孩子做的了？ 章、晓、颖……尽管她是个小人物，作为班长的申敏雪还是毫不费力地想起对方的姓名和相貌：你是单纯替你的“好姐妹”打抱不平、还是另有小算盘，我都不管；无伤大雅的绯闻我也不在乎。不过看起来，你的“好姐妹”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祝你好运！ 秦微微在远离杜鸿之后的智商和情商都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和申敏雪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发现不远处站着一直关注这边的高挑的男人，于是对着申敏雪举杯：“你朋友看来已经等不及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申敏雪和她捧杯：“好，回聊。” ………………………… “好久不见，乔尼。” “好久不见，米歇尔。”并非是李润成不想喊对方小雪，可是之前只是自己在心里悄悄地这么称呼对方，真要当面喊出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申敏雪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长腿欧巴？”最后这句是地道的韩语。 软糯的一句哥哥让李润成忘记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酥酥麻麻的，好半响之后才磕巴着说起母语：“原来、原来你会韩语啊，怎么之前一直都没说。” “那时候本也在，自然是说我们三个人都会的英语咯。” “好吧，看来米歇尔还真是博学。” “别这么说，mit高才生的夸奖让我有些脸红。”许久没见，申敏雪以为会和对方客套几句，然后相顾无言，没想到话匣子打开就合不上了。 李润成倾下/身子，凑近女孩的脸颊：“哪里红了？我看看……” 话未说完，酒会的灯光就忽然暗了下来：！ 申敏雪条件反射地一回头，耳朵擦过一个软软的物体，裸/露的肩膀立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一阵热流往脸上涌过来！ 尽管李润成也害羞不已，但是昏暗的灯光反倒是给了他继续的勇气，他稍稍推开几寸，免得女生认为自己是在耍流氓，然后清清嗓子掩饰他的局促： “mayi？”大男孩就着下倾的姿势在申敏雪耳边吐露心声。 “sure.” 第48章 柔和的灯光、华丽的舞池； 风度翩翩的绅士、仪态万千的淑女…… 舞池里相拥起舞的人比比皆是。 自然，这样上档次的酒会上不会跳快节奏的劲歌热舞，一对一对璧人随着舒缓的音乐轻轻摇晃身体跳着慢调子的华尔兹。 “mayi？”大男孩就着下倾的姿势在申敏雪耳边吐露心声。 “sure.” 李润成甚至都没考虑过对方是不是会跳华尔兹，就脱口而出这样的邀请。 这样的邀请，一来可以掩饰他刚才的无措；二来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既已丝竹起，何不共舞一曲。 女生乖巧、小声地一句：“sure.”令李润成受宠若惊，他依依不舍地远离女生耳畔，右手在西裤上悄悄地蹭了一下，将手心的汗水蹭在裤子上——像是一个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手的“初哥”一样。 申敏雪把手交到李润成的手心里。 大男孩的手心很温暖，触感一如几个月前在普吉岛的白沙滩那样。 华尔兹简单而自由舒畅，舞池里摇曳着一对对的俊男美女。 其实风华正茂的李润成和申敏雪挑起了华尔兹是颇有些老成了，这样的年纪，正适合热情如火的探戈。不过今日的场合却是以年纪较大的人士为主，没得挑选。 他的左手与申敏雪的右手紧紧相扣，右臂自然地穿过对方的腋下，揽住对方的上半身。其中有一点是他意料之外的，便是小雪今天穿着单肩的小礼服，左肩裸/露，露出大片肌肤。他的手不可避免地按在了对方光洁的后背上。 刚一放上去，滚烫的掌心贴着肩背，男人的手心自然不可能像是女孩子一样柔软，略粗粝的触觉让申敏雪微微地瑟缩了一下。 李润成觉得自己面上的温度更高了：小雪会不会以为我是流氓？今天，先是亲吻了她的耳朵，现在又一把搭在她光/裸的背部……我真不是有意的，虽然小雪的肌肤触感真是该死的美妙！ “抱、抱歉。”说话间，李润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将右手往小雪的下背部移动了一些些，避免直接触碰到女生的肩背。 申敏雪开口解释：“其实我是有些怕痒，凡是有东西接近我腋窝，我就会精神紧张。” 这才算是揭过了这一段。 华尔兹并不难，尤其是女士舞步，基本只需要前进和后退——转度都是由男士完成的。 刚起舞的申敏雪还有些分心，因为回想着方才耳边温热的触碰：到底是不是对方的嘴唇？ 分神间，鞋尖碰到了李润成的鞋尖，轻微的“哒”一声，让申敏雪立即回神。 李润成却以为是对方的舞步不够熟练，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我带着你一起。” ………………………… 男人胳膊一个收紧，舞伴就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远远望去，女人的头部埋在男人的颈窝，恰似沉迷在热恋中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杜夫人和秦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舞池中那么般配的小儿女，面上是心照不宣的笑容。 真实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秦微微从杜鸿的颈边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对方：“你干嘛！” 杜鸿笑得无辜：“手滑。” “不跳了。”秦微微被杜鸿邀舞的时候，恰逢两家长辈都在身边，顾忌着形象的她没能在第一时间拒绝对方，于是被宽大的手掌强硬地拉入人群中。本想晃荡到父母看不清的角落再甩开杜鸿，没想到这个二皮脸居然直接把自己拉扯得重心不稳。 从小练习民族舞的秦微微气坏了：简简单单的华尔兹也会错拍子，传出去是多大的笑话！这个杜鸿从来就不会做好事。 想要挣脱开杜鸿的怀抱，秦微微却发现对方的胳膊如同铁钳一般桎梏着自己，自己为了保持形象而小幅度扭动根本就不成，他的胳膊纹丝不动。 “装样子也装够了吧？现在你我的爸妈都没在这边，还不松开我？”秦微微的左手在对方右上臂上狠狠一揪，想要捏一把对方的软肉。可是，又失算了！ 这个杜鸿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上臂全是肌肉！秦微微觉得指甲根都痛了，对方还是面不改色。 “既然都开始跳了，怎么也得跳完整首曲子吧。这叫有始有终。”杜鸿心想：小时候真不该把微微欺负得太狠了，现在自己未来的小媳妇儿不给自己好脸色看，追妻之路真是漫漫！ 思及此，杜鸿又收紧右臂，把微微的身子拉得更靠近自己一些：现在吃不到，多抱抱也是好的。 一曲终了。 在秦微微爆发之前，杜鸿又有了新的动作。 ………………………… 有人轻轻地碰了碰李润成，示意交换舞伴。 交换舞伴之后，秦微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是遵循着本心去阻止杜鸿的魔抓伸向自己的同学、还是偶尔自私一把，趁这个机会远远躲开这个混世魔王？ 杜鸿就没有这么多的纠结，他现在揽着的正是今天令微微吃惊的申敏雪。面对申敏雪的时候，杜鸿丝毫没有不正经的样子，一直很有风度地和对方身体保持着必要的距离。 舞至正酣，杜鸿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右手将要抚上申敏雪的左边脸颊。 申敏雪先是一惊，准备随时抬起小高跟鞋给对方“会心一击”，却在对方下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停住了。 杜鸿说的是：“只是借位而已，美丽的小姐，请不要过度紧张。” 申敏雪见对方垂头看向自己蠢蠢欲动的足尖，又发现自己和杜鸿已然是晃荡到了人群中间，杜鸿背后恶狠狠瞪着他的，就是自己的同学秦微微。 【原来是激将法。】申敏雪可不愿意平白做好人——说不定还是事后被人记恨的“好人”，于是偏偏头，避开了杜鸿的手心，表示不愿意配合演戏。 这样的动作，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女生在躲避无耻之徒的咸猪手。 没等秦微微上前阻止，有人就快了一步，轻巧地挤入申敏雪和杜鸿之间，保持着牵着自己舞伴的动作，一个帅气的回旋，将两人的舞伴做了个对调——没错，此人正是李润成。 于是，秦微微发现自己的手又被杜鸿牵着了。她看着冲自己眨眨眼睛单眼放电的混蛋，终于还是把自己的鞋跟踩到了对方脚背上。 杜鸿硬是忍着脚背要冒火的感觉，一把卡住秦微微的腰肢，将她提起，双脚离开地面。 舞池的灯光幽暗，沉浸在乐曲中的人们并未发觉中央两对年轻小男女的异样。 秦微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杜鸿圈住，比第一支舞曲时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二皮脸，不要脸！放开！” “我哪里有不要脸了？”自己看顾了二十年的女孩子就在自己怀里，上半身和自己一丝缝隙也没有地贴合在一起，相互镶嵌的身躯隔着两成一副，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杜鸿知道这样的动作很危险，自己随时可能失态/激/凸，可是却舍不得放开。他冲着秦微微的耳根吹了一口气。 “刚才就要占我同学便宜，你以为我没看见？”秦微微努力让自己克制住因为耳根的热气引起身子的轻颤，尚未察觉已经沦陷的上半身。 “哦……只是她头发掉下来了，我帮着挽上去。”杜鸿的谎话张口就来，声音越来越喑哑，喑哑而危险。 “骗鬼。都把手放到人家脸上去了！”秦微微还是在和杜鸿辩一二三四。 杜鸿扯了扯一边的嘴角，笑得邪气：“微微这么激动？是为你同学打抱不平，还是……不想让我碰别的女人？”说到最后这个问句，他趁着转到视线死角，飞快地亲吻了一下秦微微的耳垂。 秦微微此刻忽然就丧失了语言和动作的能力，整个人僵硬着——是因为对方忽然偷袭自己的耳朵、也是因为发现自己全身都依靠在这个混蛋的怀里，任由杜鸿带着起舞。好半晌，她怒起冲着杜鸿的小腿一脚踢过去，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偏偏杜鸿早就留意着她的动作，稍稍退一步，依依不舍地放开在怀中呆了许久的暖香身躯，避开了秦微微的攻击，还顺势将对方摆出了后弯下腰的造型，配合着音乐结束这一曲，博得了一片掌声。 ………………………… 回到片刻之前。 秦微微都看见了杜鸿“不怀好意”的举动，时刻关注申敏雪的李润成也发现了。 他凭借灵活的身手将舞伴交换回来，拉着申敏雪摇摆到远离那个“臭流氓”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小雪，你没事吧？”一副不敢高声语的样子，仿佛怕刚刚“吃了亏”的女孩子哭出来。 申敏雪摇头：“没事，他刚才还没碰到我。而且，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我同学身上。” 听到这个解释，李润成觉得刚才心里堵着的那口酸气稍稍消散了一些，不过想到对方想要染指自己地盘的举动……等等！“自己的地盘”？！ 雾草，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润成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鼻子，掩饰胡思乱想引起的尴尬，却没注意到自从交换舞伴后，他的左手就一直握着小雪的手！！！于是——于是—— 他这会儿不只是尴尬，还僵直着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想要伸手摸一摸鼻子，他的左手顺势带着小雪的手背，一把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orz (⊙⊙) Σ(°△°|||)︴ 今天自己的智商是被狗吃了吗？一直在犯蠢！李润成在内心哀嚎……一边强装淡定地放下小雪的右手。 此时，又是一曲终了。 李润成慌乱地说：“你累了吗？要不我们去旁边坐坐？” “好啊。”申敏雪也是被对方的动作给惊呆了好么！觉得自己需要喝一杯冰镇饮料冷静一下：千万不能因为对方相貌好、身材好就忍不住扑上去……要克制啊喂！ 第49章 坐下之后，李润成给申敏雪拿了一杯温热的果汁，倒是让原本想喝一些冰镇饮料的小雪不好拒绝，她把玻璃杯捧在手心里，本来就温度挺高的手心不一会儿就出汗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想让对方先说。因为经历了刚才无意中那几个亲密的举动，现如今的两个人都有些羞赧，反而不如最初自然。 申敏雪一直注意着，在和李润成叙旧的时候避开“你怎么会来b市”“来这儿是有什么事”诸如此类的话题。 因为李润成的行踪不可能是毫无缘故的；更不可能是特意飞过来见自己——那么，提前知晓剧情的申敏雪明白，他出现在这里，必定就是他父亲李真彪的吩咐。 联系到前一阵子报纸上说韩国副总统朴英雄访花，未来城市猎人的在此出现的原因也很好猜测。无非就是提前和对方打个照面，以便日后回韩国能够比较顺利地进入政/府系统。 李润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遍事先编好的措辞，也就是刚才王淮安对外宣称的那层关系：说自己和王淮安的母族是远亲，趁着圣诞节的假期来种花家长长见识。 听着对方有些不顺溜的解释，申敏雪刚才那一点点旖旎的心思忽然就被浇灭了：对啊，李润成的生活环境实在是太复杂了。他有一个在金三角做大毒枭的父亲，还有五个位高权重的仇人，甚至他现在能告诉自己的身份都是假的。根本就不是合适的恋爱对象，更不适合长远发展为合法关系。刚才的粉红泡泡都是因为灯光气氛太美好了！ 给自己狠狠剖析了李润成身后代表的麻烦，申敏雪的兴致就有些低落下来：看来自己是该去谈一场单纯美好的、校园时代的恋爱——再也不会有一个做讲师的小叔叔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周围的男同学，把他们吓得不敢和自己一起吃饭了——这是申敏雪上辈子就读z大的惨痛经历。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有人说妇人之仁，有人说最毒妇人心。女人到底狠不狠？谁知道呢。 反正申敏雪对自己一向就是认准念头：快准狠。 和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女人”比起来，李润成简直稚嫩得不够看。 在他纠结于自己不能和心仪的女孩儿说实话的时间，根本没发现对方那已经不复火热的眼神。 当然，申敏雪在心里告诉自己：即便再进一步的关系太复杂，但是我和他还是能做朋友的。只不过在日后要注意减少联系，不然不好控制距离。 酒会结束的时候，仍旧是阿宽把申敏雪送回学校。李润成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送小雪回去的好机会，情绪有些低落。 王淮安和李润成相处几天，倒是看这个小伙子很不错，比他的父亲要合自己的眼缘多了，见状，半开玩笑地对着他说：“年轻真好，不是吗？” ………………………… 酒会之后，秦微微在学校里碰到申敏雪，脸上也会堆出笑意打招呼。 倒是把跟在她身边的章晓颖弄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悄悄和秦微微打听，微微又只是笑笑不多说。章晓颖有些不虞，却不敢对秦微微盘问太多。 王淮安在b市并不打算逗留太久，不日前邀请了申敏雪去了酒会，然后又在自己准备离开之前来b大转了转，先是和校领导达成协议，设立xxx奖学金、又给法学院特批了奖学金的名额、再给法学院捐赠了一些多媒体器材、最后婉拒校领导的邀约，由阿宽带着去找刚下课的申敏雪。 也许是因为自己和申敏雪都是由姑姑启蒙教导法术的，王淮安对着小雪倒是很难生出什么高人一等的心思，把对方真心实意地当做自己的小师妹、晚辈：若是姑姑当年没有背出师门，说不定后来开山立派也有可能吧？ 王淮安笑笑，人生哪里能有这么多假如。 黑色轿车在校园里按照既定车速行驶，王淮安接过阿宽拨通的电话：“对，小雪，是王伯伯来了，行，听你的去吃一顿b大特色。” 所谓b大特色就是食堂了，这里的食堂大师傅手艺还不错。申敏雪接到对方的电话，就邀请对方来专门出售小炒的厅里吃一顿，考量到地位关系，还是没带着诺诺等室友一起去，不然室友也吃不痛快。 其实按照申敏雪的心理年龄，在王淮安面前，也仍旧是小辈，不过有着这么面嫩的长相相比较，王淮安自然觉得对方心智成熟，交流起来倒是算合拍——至少不会存在沟通不良。 当得知申敏雪已经通过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制作了桃符之后，王淮安倒是一惊，继而大喜：一惊的是，当年姑姑说她最早做的就是破桃花障的桃符；大喜就是，小雪越看越像自己姑姑当年了——一样的容貌出众、一样的天资聪颖、一样的善良却不迂腐、一样的…… 王淮安总觉得自己对着申敏雪有移情的作用，不过人年纪大了，想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不可以呢？反正只是提携小辈罢了。于是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农历新年之后，我在b市的公司也要张罗起来了，届时阿宽会长期呆在b市，他算是我半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可以去找他。” 就连阿宽都是一副吃惊的神色，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依旧保持沉默，完全不反驳王先生的意思。 当然，等到回程时候，阿宽忙不迭的表示忠心：“王先生，我不能离开您身边，阿宽还要继续服侍您……” 王淮安摆摆手：“阿宽，你已经跟着我快四十年了，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最清楚，守成有余、冲劲不足，放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b市是最合的。我年纪大了，你也该试着独当一面了。” 黑色轿车又驶离校园，申敏雪的耳边冷不防地出现一个幽怨的声音：“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当年的鼻涕娃子也变成老头子了，我早该想到的！！！你不肯多说和王家的渊源，我早该想到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林教授今日大大失态，不过想来想去也只有是因为见到了王淮安吧。那个鼻涕娃子指的就是王淮安？ “林教授……”申敏雪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激动得停不下嘴的老人家。 还是林禹森自己回神：“没事儿，没事儿，你先不用管我，让我静静吧。” ………………………… 王淮安不日就要离去，作为“远亲”的李润成自然也没有继续逗留b市的理由了——何况他将父亲李真彪交给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在王淮安和朴英雄随行的大韩民国企业家中的韩国华侨磋商合作事宜的时候入了朴英雄的眼，还在韩方人员计算机出了小故障的时候大显身手——当然，那个小故障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李润成不知道为什么酒会之后，小雪就一直没有联系自己。难道是因为害羞？(·w·)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还有些说不出的小甜蜜。不过这么好几天，小雪害羞的劲儿应该过去了吧？发过去的msn信息对方都没回复，于是他忍不住拨通了熟记在心里的电话号码。 彩铃响起的瞬间，李润成又有了那种手心冒汗的感觉。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 申敏雪看到陌生号码（李润成来种花家之后的临时号码），很有礼貌地询问：“你好，请问你是？” “是我，李润成。”自从知道小雪会韩语之后，李润成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和对方说自己的母语了。 “乔尼啊，怎么了？” “你——你可以喊我李润成。”或者是润成哥哥！未来的城市猎人在心里添加了后半句，啃啃巴巴说出了这句话。 申敏雪松开眉头笑笑：“抱歉抱歉，之前一直喊习惯了。李润成先生。” “小雪，我可以这么喊你吧？我是说，我们就不要用敬语了好吗？”发现电话那头的姑娘仍旧是落落大方，和自己想象得娇羞完全不沾边，李润成居然有些莫名的失望。 “ok，李润成。还没说呢，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就要回美国了，所以……想请你吃顿饭……” “哦，原来是这样。不如我请你吧，再怎么说b市也是我底地，怎么能让客人请客呢？”申敏雪看了看自己的课表，提议，“明天中午怎么样？” “好，我来b大找你。” “不用了，我听王伯伯说起过你住在哪里，明天我下了课去找你吧。” ………………………… 说起b市最著名的吃食，莫过于烤鸭。 既然李润成是客人，申敏雪自然早早计划好了，中午就去全聚德吃烤鸭，甭管味道怎么样，先带他去吃那个名气。 当然，全聚德的鸭子不负众望，十分美味这是后话。 饭后，李润成有小小的失落感，自己既没有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小雪下课后的校园里；也没有能够帅气地带着对方去高大上的餐厅，甚至于——中午的那顿饭都是小雪掏钱结账的！！！ 真是好心塞！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面对这样独立自主的女孩子，阳光帅气、在米国也被n多洋妞试图约/炮的李润成有些束手无策。 走出全聚德，打起精神鼓励自己再接再厉的李润成提议：“小雪，不如我们去甜点屋坐坐？” 申敏雪皱眉：“可是中饭才刚吃饱，马上就去吃甜食不利于身体健康，以后容易得糖尿病……” “那么附近有什么公园和游乐场吗？咱们去散散步？”李润成努力扬起笑脸，装作很感兴趣地问——其实他从来没去过游乐场，也不觉得那样幼稚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去那里，尤其是坐什么旋转木马之类的，应该会很浪漫！ 申敏雪眨眼想想：“附近还真没有。而且我下午七八节有课，三点就要回去了。” 李润成瞬间就变成了被主人抛弃的幼犬，背脊都有些弯曲，蓬松乱翘的自然卷似乎都萎蔫了：“这样啊……”大男孩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小雪是不是一直把自己当做了普通朋友而已？ 申敏雪看到大男孩瞬间被打击到了的表情，虽然心有不忍，还是没有改口。 第50章 这一天是阴冷阴冷的天气，午饭过后也没有一丝的太阳露出脸来，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又裹挟着它们在原地打个卷或者把它们吹到更远的地方去——都是无根的尘土，必然是随风飞扬，风往哪儿吹，它们往哪儿飞。 大男孩原本亮晶晶的眼神慢慢变得黯淡，似乎隐隐哀求着“不要拒绝我”。明明在身高上占着绝对优势，可是面对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孩，却是彻头彻尾的被动者，被动接受女孩的决定。 当亮晶晶的眸子失去神彩的时候，他勉强做出微笑的表情，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哦，是的，学业要紧。我……送你回去吧？” 最后这一句话，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要低落到尘埃里，带着最后一点点大男孩的卑微希冀；如果对方一个“不”字，足以将他初识心动的感觉碾碎，碾得粉碎。 女孩瞬间的犹豫让大男孩更加尴尬和难堪，他的手心再次冒出了汗水，和打电话邀约的时候不同，这一次，是冷汗。 涔涔冷汗，心尖也一点点的变凉。 不只是手心，还有背后也冒出了因为紧张、失望而产生的汗水，被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吹过，整个人都是透心凉的。 他想要问一句“你怎么了”或者是一句“为什么这么冷淡”，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喉头涩涩的，张嘴就被北风灌了一嗓子眼儿的寒气。他再次张张嘴，哀伤却执着地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回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强撑的勇气，只要女孩再用针尖轻轻戳一下，那股子“气势”瞬间就会被放空。 “好。”申敏雪的声音也很轻，若不是李润成耳目聪明，也许这一个好字就要被北风吹散到风里。 李润成没有选择打车，而是做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说：“要想最快地熟悉一个城市，就要从熟悉这个城市的巴士开始。走吧。” 从全聚德走到公交站有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程，申敏雪的鼻尖被冻得有些泛红。 “不用了……”小雪想要抬头拒绝李润成从他自己脖颈上摘下的、围到自己项间的浅灰色围巾。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明明前几天跳舞的时候挨得更近，可是此刻的李润成偏偏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压迫感。 他的眼珠是棕黑色的，睫毛长得不可思议。他微微垂下令女人羡慕嫉妒恨的长睫毛，叹息似的说：“围着吧。” 公交站到了，每当一个班次的班车开过，都会带起一阵冷风，李润成细心地站在上风向为申敏雪挡住严寒。 当通往b大的班车行驶过来的时候，申敏雪说：“车来了。” 往车门挤的人很多，李润成一如刚才那样，默默替申敏雪挡住那些往前拥的人潮，当申敏雪准备刷公交卡的时候，他先是想要伸手阻止，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在衣兜里握紧拳头。 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两人拉着吊环，相互侧面对着，看着窗外往后退的广告牌、商铺，都没有开口说话。 标准的普通话电子音一站一站地报站，终于还是到了b大。 李润成默默地跟着申敏雪下了车，又一言不发地落后小雪半步继续跟着她往校园里走。 【这里，就是小雪平日生活、学习的地方。这里和我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李润成视线所及一一扫过操场、教学楼、食堂、寝室楼、乃至路灯、树干，最后贪婪地定格在自己前半步的女孩身上。 其实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自从知道自己身上背负血海深仇之后，李润成就没打算和普通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小雪不被牵扯进来，是最好的。】 “你快到上课时间了。” “是。” “我走了。那么……farewell.” 李润成踏着步伐离去，仿佛感知到了盯在他背上的视线，他微微侧头，勾起嘴角回了一个微笑，阳光拨开乌云迎面照在他侧着的正脸上，拥有自然色泽的嘴唇棱角分明，无端让人觉得很性感。性感的唇峰，眼神却很忧伤。回勾完嘴角，他又将右手五指并拢在额头上由里至外一挥，背对着申敏雪比划了一个很帅气的动作。 一切都如同在芭提雅初见之时一样。 可是心境却已然大不相同了。 彼不是逃家的顽皮少年，此不是俏皮的颜控少女。 ………………………… 申敏雪回到寝室的时候还有些神不守舍，她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李润成是否残忍，但是并不后悔自己“拒绝麻烦”的举动。 许诺一脸八卦地靠近申敏雪：“小雪，最近有情况呀？快快向组/织老实汇报。坦白从宽！” “什么什么的情况？”自认为坦荡荡的申敏雪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诺诺说的是什么事情。 啃着苹果的游小薇小声儿地凑热闹：“前几天来学校的豪车，还有今天中午和你一块儿在校园散步的帅哥！咱们班好多人都知道啦。” 许诺点头：“作为你的室友以及好朋友，我觉得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瞒着我们。是不是和富二代交往不好意思呀？没事儿啊，这是自由恋爱的年代，找了有钱又帅气的，是你的本事啊。你看人家秦微微，牛逼哄哄的吧？一朵高岭之花吧？一座冰山美人把？还不是照样找了一个开宝马的小开。” “诺诺，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我还是单身怎么就成了找了富二代男友了？这是‘被恋爱’啊，我当事人都没你们清楚。”申敏雪好笑，堂堂b*学院学生，居然也这么八卦，更加会相信没影儿的风传。 申敏雪给诺诺和游小薇解释了豪车主人是自己的长辈，今天的帅哥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许诺眨巴眨巴眼睛说：“前一个解释我就接受了，后头的那个，你就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看看你，出门的时候没戴围巾，现在这一条是谁的呀？就算你俩现在是普通朋友，那不是还有日后么，日后怎么样，可就说不准咯！” “懒得和你扯掰了，慧慧呢？”申敏雪摸了摸粗线的围巾，把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叠好放在床头，随口找了一句别的话题说说，问起刚刚振作起来的朝鲜族女孩金慧慧这么冷的天儿去哪里了。 游小薇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找出湿巾把手擦干净，细声细气地说：“慧慧中午的时候说去自习室，完了直接上课，就不回来午休了。” “对啊，慧慧最近很拼，估计是化悲愤为动力。” “诺诺，这样的话少说吧，不过是失恋一次。慧慧都已经好多了，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被外头的人听到了也不好，没得去背后议论。”申敏雪觉得年轻的女孩儿恋爱、失恋本就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阶段而已，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慧慧早早发现许晨不是好东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许诺吐吐舌头：“放心吧，出了寝室门，我一句都不八卦……不过，小雪，这事儿有点不对劲。我总觉得咱们班里的八卦传来传去，都牵扯到你，你看啊，其实你那个伯伯来学校就两次吧？” “确切地说是一次，第一次是他司机来接我。” “还有你那个高个帅哥‘普通’朋友，今天中午才出现，不一会就传的班里人人都知道了。我总觉得是有人暗恋你啊！时时刻刻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有点事儿就去论坛上放一放图。说起这个，你看，这一张拍的真不错，我都保存下来准备修一修做手机壁纸……”许诺最擅长的就是跑题，不论是写作业还是聊天，说着说着就偏离的重点。 申敏雪听许诺说起论坛，心底一哂：都是玩滥了的把戏。 她并不把诺诺说的事情往心里去，反而拿起许诺的手机看看她保存下来的，所谓的“壁纸”。 拍到的正是李润成护着小雪下公交的那一幕。 大男孩抬起胳膊为女生挡住纷乱的人流，眉头微微皱起，颜值那是没得说。 申敏雪手指点了点许诺的手机屏幕，让许诺的小心肝儿颤了颤：别看小雪平时最好说话，其实整个寝室最有原则的人是她。所谓的好说话也是建立在她的底线范围之上的。就好比无论是怎么恶劣的天气，小雪都会早早起床晨读，那么顺便给自己寝室的人带早餐——哪怕自己想吃汤汤水水儿的馄饨、汤圆，小雪都不会觉得麻烦。可是要是自己想旷课让小雪代点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幸好，申敏雪看了看照片就把手机还给了许诺，并没有强制删除之类的。 许诺支支吾吾地说：“那我就留着了？” “随便。像素太渣了。”申敏雪丢下如是一句评价，既然照片被放在了论坛上，那么自己删除诺诺手机里的一份也没什么意义。好在像素渣，李润成又只有侧面，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麻烦。 申敏雪抬头看看搭在床沿的灰色围巾，扯着嘴角笑笑，笑意并未到达眼里：苍蝇蚊子固然不致命，不过也挺膈应人。谁让自己今天心情不好呢？章晓颖…… 第51章 其实要说章晓颖是多么多么痛恨申敏雪——那倒也是不至于的。毕竟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夫之恨。 最初，她是为了讨好秦微微而间或地说一说班长的小话。 后来则是因为申敏雪此人实在是让她喜欢不起来——b大里几乎都是地方上来的优等生，就你申敏雪特别有天分？b市长大的人总归还是有那么点儿傲气，这和地域歧视无关。 班里人开玩笑喊着申敏雪学霸、学神的时候，也触动了小部分人的神经：她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学神？同学之中，高考状元不只她一个，区区一次期中考试的第一名也不算什么…… 章晓颖就是这部分人中的一个。 但是这个年纪的女生，能做的坏事实则是不多。章晓颖既不敢丧心病狂地给申敏雪投铊，也不认识街头混混，叫他们去调戏之。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传播似是而非的绯闻，坏一坏对方的名声。 要不是因为今天申敏雪心情不好，她也不会来和章晓颖计较——计较，有什么好计较的？单说心理年龄自己就比对方大了一轮还多。 王淮安给的册子早已经能够倒背如流，申敏雪恶趣味地为章晓颖选择了加持霉运的符咒。 这也是随手可得的材料：槐树叶子含羞草、几钱朱砂混猪血。 申敏雪看着存货不多的朱砂，心想：放寒假的时候还得顺路去一趟邻市买朱砂，唔，不知道那个老板有没有网店？ 意识到自己也被诺诺传染了爱跑题的毛病之后，申敏雪摸了摸鼻子，嘟着嘴小声说：“去网站披马甲发帖子倒是低成本，我给你绘个符咒还得花小几百块，章晓颖，你赚大了！” “土豪雪”也就是这么随口说一说罢了，怀揣巨款、消费观又比较健康——也就是“另类抠门”的她如今留着防身的零头还有四十万出头，又怎么会在乎区区百十块。 申敏雪抱着可有可无的念头制好了厄运符咒，很随意地找机会拍散在章晓颖的背脊上。 从这一天起，章晓颖就觉得自己最近特别点儿背，口舌生疮、天天做噩梦也就算了，还走哪都能淋到鸟屎……真晦气！ 直到有一天课间，她在蹲卫生间的时候听到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走进厕所：“一班的那谁你知道吧？最近她可是出名了，去哪儿都能被拉鸟屎！天屎。” “我知道我知道，总是跟秦微微一起进出的那个——章晓颖啊，长得还可以的哦。” “她就那张脸还行吧，我看她那身材比例——腿挺短的，也就是平时会搭配，把缺点掩盖了。” “腿短什么的，是天生的，就不要拿这个说人家了。我听她寝室的人说，她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心眼儿可小了……” “对啊，我也听说了。她们寝室有个长腿妹子，沈玲，农村来的，总是被她欺负，打水打饭都叫人家干——哼，自己对着秦微微又是巴结得不得了。” “我看啊，她就是嘴巴太碎了，才会烂舌头的。我跟你们说，但凡学生会啊、社团啊有比她优秀的，都没逃过被她八卦的命，她们班长你知道吧？那个长跑不要命的申敏雪，不是有风言风语说她找了个富二代么？就是章晓颖传出来的，她还打量人家不知道呢，嘁，恋爱自由，人家男朋友有钱怎么啦？秦微微不是照样找了个小开……” 几个女生八卦的一番话传到厕所隔间里头，章晓颖听得牙痒痒，可是却憋着在里头不出声儿——这就是脸皮还不够厚、做人还不够放得开了。 若是申敏雪，别人背后议论自己的时候听个正着，必定要淡定地推开厕所门，在她们的惊吓目光中自若地去洗手，还要顺便和对方友善地打招呼，无他，可装b尔。 当晚熄灯后，章晓颖就默默爬上床睡觉。 “呼呼呼……”连续三天被噩梦惊醒，章晓颖有些动摇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爱在背后议论人是非了？怎么连着三天做梦都是舌头被黑猫给吃掉了！/(tot)/~~ 摸了摸舌头发现好好地呆在自己嘴巴里，她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章晓颖觉得自己的脑袋边凉飕飕的。 她用被子罩住脑袋，摸出手机，登上论坛，默默地把以前发的一些八卦帖子删除了：不只有关于申敏雪的，还有关于社团里一些“爱出风头”的心机婊的绯闻。 删掉以后，她心想，这回总能睡个好觉了吧？ 一只通体乌黑的大猫咪蹲在章晓颖的枕头边，微弱光线下，本该是绿色或者金色的圆瞳赫然是乌压压的黑色，乍一看好不吓人！ 猫咪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到章晓颖入睡，又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似是隐入对方的额间。 ………………………… “布莱克，寒假的时候和我一起回家呗？虽然冬天去海边有点傻，但是既然你说你从没见过大海，那我怎么也得带你去见一见呀！”申敏雪还是早早起床去晨读晨练。 她绕着操场边跑步边背诵法理学，顺便和自己脚边的黑猫交谈。 并不是因为申敏雪除了阴阳眼外还增加了兽语的技能，而是，这只猫已经是魂体的存在了。 作为魂体存在，其发声系统和活着的时候自然不同，是依靠一种意念波段来传达自己要说的话，所以申敏雪现在能够无障碍地和黑猫布莱克交流。 要说此前为什么没发现这一点，自然是因为动物本身的智商相对局限，寿命也短暂，基本没甚执念，死后也难以逗留人间。 布莱克原来并没有名字，就是一只黑猫，能够和小雪顺利沟通之后，它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洋气的名字。 布莱克是小雪六年多来见到的第一只动物魂体。 它是一只流浪猫，但是是一只勤奋好学的流浪猫，他最喜欢听教授讲高等数学——尽管听不懂。 b大的环境很好，像布莱克这样的流浪猫在校园里游荡，只要不太嚣张，保洁、保安并不会来驱逐。它们翻翻学生丢进垃圾桶的零食袋子、去食堂和保安养的看门狗抢抢肉吃，自然也遵循本能在b大角落抓老鼠。 天气好的时候，爬到树梢上晒太阳；阴雨天的时候随便找一个空教室猫着；深夜遇到从自实习回寝室的勤奋学生，娇声娇气地喵呜几声也许就能换到几片牛肉干；更别提还有一群爱宠人士，经常在固定地点放猫粮……猫生很美好。 后来，布莱克也不知道怎么了，在猫生第十八个冬天的时候，某天清晨发现自己居然恢复了青壮年时候的身手：足以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哦，应该是“前爪挠南山敬老院，后腿蹬北海幼儿园”。 它歪着脑袋看看蜷缩在角落里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猫，发楞间听到背后一个声音。 一个和蔼苍老的男人在说话，此时仍旧没取名字的布莱克觉得自己尾巴的毛都要炸开了：这不科学，人类走路的声音不可能比猫还轻巧！ 再一回猫头，“喵！”【你是几个冬天前被挂到墙上的那个人喵！】 这下子，整个猫的脊背都拱起来了：自己好歹也是b大学术猫，被挂到墙上的人类就是已经挂掉的人类，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喵？”【我也死掉了喵？】 林禹森见其可爱可怜，身为动物，凝结成魂体实属难得，对着黑猫稍加点拨，叫它不要触犯《魂体管理条例》，为非作歹。这样子，锁魂的官差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地府很忙也很挤，魂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强硬拉走去投胎没准还坏了因果。 于是布莱克就成了林教授之后，在b大呆的时间最久的魂体了。 之前它神出鬼没，身手灵敏，一直没被申敏雪发现——自然也没发现小雪的能力。直到申敏雪和林教授开始有沟通交流，它才知道这一届的新生里头，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类！ 于是某日，它一脸傲娇地踩着猫步来到申敏雪面前，张口就是：“听老师说，你是z省人？” 可把小雪惊了一跳：原来b大卧虎藏龙，还藏着一只猫的魂体！多么有毅力的动物魂体！ 后来弄清楚，猫咪嘴里的老师指的就是林教授，因为它受过林教授指点，按着人类的那一套，把林教授认作自己的老师。不过林教授沉迷于日月盈辉、龟壳罗盘，只是偶尔指点一下它，所以它只是半吊子水平地学习和修炼。 申敏雪见到这只喜欢数学的猫，很是喜欢，这只猫还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名字叫布莱克——真洋气。 洋气的布莱克冲淡了申敏雪因为李润成不告而别带来的阴郁——要说女人就是“作”。 小雪自己都觉得自己挺能“作”，明明是自己冷淡对待李润成在先，决心保持距离、远离麻烦的，怎么人家不打招呼、默默离去的消息被自己知道以后，心里还这么堵得慌呢？不是应该释然吗？ 究其原因就是一个字——作。 第52章 自作孽的章晓颖改邪归正了？ 这是熟知章晓颖脾性的同寝室人的疑问。尤其以沈玲为最：原本章晓颖总是找借口让自己替她在轮值的时候搞卫生、去自习室占座位、去食堂买饭等等等，现在居然都自己亲自动手了，偶尔真的有事要把事情推给别人做，都会加上“拜托”“多谢”等等，让人奇怪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 除此之外，原本最爱东家长、西家短说人是非的章晓颖居然憋了一个星期没说别人的小话！ 难道是太阳要在半夜升起了？沈玲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章晓颖到底是痛改前非，还是会本性难移，都已经不是申敏雪费神关注的事情了。本来就是给她一个小教训而已，现在她吃了点苦头，肯乖几天也是好的——左右她也做不出出格儿的事情。 将无关紧要的章晓颖抛到脑后，申敏雪开始系统地复习本学期的课程，因为期末考试快开始了。 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并不代表什么，期中的成绩比例比期末要小得多，尽管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一贯都很有信心，但是申敏雪知道，在人才辈出的b大，只有天分或者只有刻苦，都是不够的。 就算是寝室中最爱蹦跶的许诺在学习方面也是有一股子认真不服输的劲儿，更别提因为失恋，将生活重心转移到学习上的金慧慧了。 林教授在b大当了一辈子的教授，桃李满天下，教出的学生不计其数，申敏雪并不是其中最优异的——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天才，小雪两辈子都不是天才，只是人才罢了。 不过因为现在的林教授只能带着申敏雪这一个学生，一对一的教育自然是比一对多要有益处得多，申敏雪的专业知识一日千里，远远超出同年级的大一学生们。尽管现在还不明显，日后，这样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 法学院的考卷其实是很有趣的，许多案例分析题目都是教授们总结的经典案例，用许诺的话说，就是“狗血与天雷齐飞”的故事。 申敏雪就看到历年经典案例里头，关于《刑法分论》的一题：案例有近4000字，讲述同窗四载的周小东、吴小南、郑小西和王小北大学毕业后因感情、生意、仕途而相互纠结并犯罪的故事，还出现“南巡讲话”、“倒爷”、“炒楼”、“地沟油”等字眼，穿插着爱情、亲情、友情，构架丰满，情节生动，加以扩展就是一部可以热播的电视剧情。被当年的抽中这份卷子的大二学生戏称为《爱的春夏秋冬》。 当然也“考死”了一众的大二学生。 诸如此类的有趣题目不胜其数，游小薇总是睁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说：“不会吧？还有这样的案例？这人也太傻了吧？” 每到这时候，许诺就要哀叹：“小薇，别总把人想得太聪明，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普通人，法盲更是比比皆是。真实生活中，只会有更荒唐、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 申敏雪坐在贴着学号的考场里奋笔疾书，她的学号是当之无愧的一号，在整个教室的最前排。 考试时间对于小雪来说一贯都是很充裕的，她重生后带来的坏习惯一直都没被纠正——转笔。 因为手脚灵便，现在的她转笔技术极其出色，能转出各种花式。 监考老师都看得有些眼晕：这个女学生，右手写字，左手转笔，一心两用能考好吗？ 老师是认认真真教书育人的好老师，抱着好奇和担忧的念头往这个学号第一号的女生身边走过几次：嗬！先不提有没有回答到点子上，就她那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阅卷就要花不少时间。 监考老师也是法学院的，虽然教的不是正在考的这门课，可是区区本科新生的题目，想要看出个一二三四并不难。 看着看着，监考老师原本“偶尔”经过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扎根在这个女学生身边了。 考完试的时候，许诺好奇地扒着申敏雪的胳膊问：“怎么每一场考试，监考老师都喜欢站在你身边啊？” 申敏雪耸肩：“也许觉得我骨骼清奇、字体不凡，想要收我为入室弟子？” 许诺被逗哈哈笑，继而又自己找出了答案：“肯定是看你的卷子回答得特别好！看呆住了。” 路过的章晓颖在心里狂吐槽：“得了吧，才上了一个学期的课程，能写出什么精妙绝伦的答案？”不过就算是满腹的小话，章晓颖也聪明的没去反驳许诺，更加没有去散播诸如“申敏雪自视甚高”的话了——她实在是被这个月连着两次霉运弄怕了，但凡是想要动点歪心思，就不会遇到好事情！太灵异太吓人！ 下个学期回来章晓颖会如何咱们暂且不说，先说说期末考之后又一大事：回家过年喽！ 申敏雪一整个学期都没有回去，早就归心似箭了，在此，她也下定决心，下学期不论再怎么忙，也要抽空多回家几次，不然家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等等亲人该想死自己了！ 再次去操场旗杆下找到了晒太阳的布莱克——尽管布莱克已经感受不到温度变化了，可是保留下来的习性让它仍旧喜欢追逐阳光。 “布莱克，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这一只热爱数学，又因为憧憬大海而一直没投胎的猫咪抬了抬眼皮，伸直前爪，拱起腰臀，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喵~喵？喵！”【不去了，我还没吃透微积分呢，要是因为看到大海了了心愿就去投胎了可怎么办？还有一个学期的课程没有听呢。】 背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小雪啊，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家去啊？” 不用怀疑，就是林教授。 林老教授自从见过王淮安之后，就更加神神叨叨，硬生生从一个儒雅的教授变成了爱碎碎念的小老头。 申敏雪有些纠结：林教授想要和自己回去，无非是想见王婆婆；可是王婆婆想不想见林教授呢？若是这么就带着教授去了，王婆婆会不会不高兴？ 就算现在申敏雪接受林教授的教导，可是她也并不想让这份师徒情谊掺杂了一些别的不好的东西——自己和林教授固然是有将近半年的师徒之谊，可是王婆婆和自己相识的年头更久！论起分量，自然是王婆婆在自己心里更重一些。 许是看出了申敏雪的为难，林教授吭哧吭哧地解释：“我，我就跟你去看看，我保证啥事都不干……” 申敏雪说出了难处：“可是教授，并不是你啥事都不干，王婆婆就发现不了你的……” orz！！！我怎么忘记了挽香的能力一直在自己之上！！！林教授的脸几乎要皱成桃核。 布莱克伸完懒腰又打了几个喷嚏，斜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喵喵喵！”【是不是雄性！都这么多个冬天过去了，你还抱着你的盘子（罗盘）。你就跟着小雪去，完了先让小雪去见你想要见的那个人，她答应见你了，你就粗线；不答应，你就滚蛋！】 布莱克踩着猫步离开，留下风中凌乱的一人一鬼。 最后，林教授清了清嗓子：“小雪，我觉得布莱克说的法子好。” 申敏雪其实也知道，教授提出想要和自己一起回去，不过是因为不把自己当外人——不然他大可不说，偷偷跟在自己身后就是了。 “如果教授不嫌弃，可以附身在我的手链上。” 申敏雪话还没说完，就看林教授嗖地一下消失了，留下半句话：“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换身儿衣服。” (σ`)σ 换、衣、服？！谁能告诉我，魂体究竟要怎么换衣服？ 等申敏雪从“换衣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操场上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觉得自己站着吹冷风挺傻的，小雪拉了拉围巾，往寝室走去。 “小雪你干嘛去了呀，东西都收拾好了？”许诺在纠结该带哪些东西回去：今天收拾、明天的灰机，回家回家！o(n_n)o “收拾好了，我刚才有点馋，去买了两包糖炒栗子，你吃不吃？”确实是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桂花糖炒栗子，冬天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粉糯糯的栗子，吃着就觉得很幸福！ “吃吃吃！”许诺接过小雪手上的两个油纸袋，把其中一个递给游小薇，“慧慧怎么又不在啊？” 说起这个，申敏雪想到买栗子看到的那一幕，挑着眉毛笑了：“待会慧慧回来……嘿嘿……有情况！” “小雪我拜托你不要笑得这么痴/汉好吗？形象尽毁、气质全无——还我b大大一女学神的高冷气质。”许诺抖抖被申敏雪笑出来的鸡皮疙瘩。 等到金慧慧回来，看到三个吃着栗子不怀好意上下打量自己的室友，不禁慢慢涨红了脸：“干嘛这么看着我!” “小雪说你有情况。”游小薇很沉不住气地把透露消息的小雪给卖了。 许诺摇头：太嫩了，不争气！ 金慧慧无奈地笑笑：“哪儿啊，唐然寒假要去韩国玩，和我学几句话呢。” 哦~大家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b大学生出门靠着英语就能够闯天下了，还要因为旅游特意学几句韩语？ 金慧慧被异口同声的三个“哦~”弄得更羞涩，转身就去假装收拾行李去了。 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53章 当晚申敏雪寝室四人去食堂点了几个小炒，吃得不亦乐乎回屋休息之后，黑猫布莱克踩着轻盈的步伐跳到申敏雪的书桌上。 书桌上有一盆小小的仙人球，生机勃勃正是可爱，布莱克顿时忘了自己过来的原因，准备伸爪子去拨弄长满小毛刺的圆球：“喵！”【这个植物我以前见过，很好玩哒！】 申敏雪顾忌着寝室其他人都在，只是挑挑眉毛表示疑惑。 布莱克颇为怀念地坐在仙人球旁边，伸出前爪一左一右迅速挥动，做出拍皮球的动作，好像装了电动马达一般。 玩得正兴起，布莱克忽然想到这是在小雪的寝室，自己这个样子，似乎、好像、也许、确实有点傻？ 它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硬地慢慢转头：果然看到小雪忍俊不禁的表情。 “喵呜~~~”【丢死猫了~~~快快一忘皆空~~~】 申敏雪轻轻地摇摇头，嘟嘴儿冲着布莱克做了一个亲亲的表情：不傻，很可爱。 布莱克瞬间就被治愈了，它将前爪合在一起，优雅细致地舔了舔，又给自己擦了一把脸：“老师说他都准备好衣服了，叫你明天早上去鼓楼帮他斟酌一下。” 林教授是老派人物，自然不可能做出夜间进入女生寝室这样失礼的事情，于是让黑猫布莱克传话。 申敏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布莱克完成任务，也准备去校园里随便晃荡——当然这还是猫星人的生活习惯，昼伏夜出。临走前，它左右一打量，还是没抵制住小球球散发着“快玩我”的诱惑，伸出爪子飞快地挠了一把仙人球，尽管它挠到的是空气。 可是仍旧心满意足的布莱克抖抖胡子和尾巴，恢复优雅跳下桌子：“晚安，美丽的女士。” “晚安。”申敏雪开口说到。 寝室的人以为小雪是和她们说，也纷纷出言相互道了晚安。 ………………………… 第二天，申敏雪和平日一样早早起床，连金慧慧都忍不住冲着对方比了一个大拇指：“这份毅力，难怪你是学神！” 申敏雪笑笑，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楼下寝室管理员都已经认识小雪了，边喝着热水边夸：“你这个学生真是不一般的勤快！” 小雪摆摆手表示禁不起这样的夸奖。 一路小跑到鼓楼，林教授已经在那里等候许久了。 今天的林教授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看不出颜色也许是藏青、也许是普蓝——在申敏雪能看见的世界里，魂体只有黑白二色。林教授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中山装的胸口口袋里，还别了一只钢笔，小雪凭借超越2.0的视力看清楚，那是派克！ 林教授见自己学生上下打量不停，有些局促地伸手摸摸头发、拉拉衣角：“我这身儿打扮怎么样？” 申敏雪郑重地点头：“很棒。”用力地比出大拇指以示肯定。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换衣服的，林教授？ 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申敏雪试着说：“是不是和超度差不多？在墓碑前烧的、或者是写着逝者名字、生辰猝年的东西就能送到逝者手上？” 林教授点头：“正是如此。” 那么生前就是学术界泰斗的林禹森教授死后必定是被万人敬仰的，清明冬至加新年都有人祭拜，换言之——林教授是非常之不差钱。 布莱克挥别老师和小雪，静静享受一个猫的假期。 寝室众人等到小雪带着早饭回来的时候也都起身了。 金慧慧的老家相对其他三人来说，距离b市比较近，她是坐火车回去的。 其余三人都选择了飞机。 b市到z省还没开通高铁，申敏雪果断给自己买了机票，随身带着一个双肩包、手里一个帆布包，就这么潇潇洒洒地回家去了。 许诺看着自己的皮箱又看看小雪只有一个双肩包和一个手拿帆布包两样行李，顿时有些心理不平衡：“小雪，你怎么就带这么点儿东西回去啊？” 一旁的游小薇点头：“我也觉得小雪好精简。” “其实你们也可以啊，把不必要的东西剔除出去。家里什么都不缺，带着这么多东西多不方便。” “不行不行，我这箱子里带了六只烤鸭呢，都是要给家里人吃的……”游小薇再次用绳命证明g省人什么都吃的吃货本性。 ………………………… 离家半年。 这是这辈子申敏雪离家最长的时间了。 要说和上辈子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毕竟有着成熟的内心，总归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一样那么恋家。 下了飞机、又上公交，离家越来越近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独立坚强的，至少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更加欢呼雀跃了——因为，回家了。 到了家门口，申敏雪就听到自己老爸在阳台上“深情”呼唤，她抬头扬起大大的笑脸和自己的阳光帅气爹打招呼，紧接着就听到楼梯上响起各种声音。 原来，不只爸爸妈妈在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聚在申家等小雪回来。 可不是正像歌里唱的那样： 准备了一些唠叨、 张罗了一桌好菜。 只为儿女常回家看看。 申敏雪自然不是空手回来的，带回家的烤鸭立即就被片开凑了一道菜，又拿出给家里的几位长辈买的小玩意儿，权作是心意。 尽管这样，也让长辈们开心得不得了。 申妈妈偏偏还要嘴硬：“给你生活费到了学期末就乱花。自己都没会赚钱，还给我们买礼物。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申妈妈是好意，其实是心疼女儿乖巧懂事，一个学期居然没把生活费花光，省下来买礼物。可是从她的刀子嘴里说出来，就特别不留情面。 申外婆最不喜欢女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法，一把挤开自己女儿，捧着外孙女的脸就香了一口：“我们家小雪真乖！” 申外公硬是因为小雪都是大姑娘了，自己不好“下口”，有些沮丧。 不过转眼就把小雪送给他的手套戴了起来，还摆出了“同志们辛苦了”的阅兵pose。 申妈妈不禁开口：“爸，屋里开着空调呢，就要洗手吃饭了，你戴什么手套？” 申外公拆台：“你不是照样戴着小雪给你买的胸针？” ………………………… 吃过热热闹闹的一顿饭，申爷爷申奶奶就散步回家去了。 外公外婆则是住在小雪家的客房里。 尽管林教授心急的不得了，可是在这个距离王婆婆不超过五十公里的范围内，老人家就是不敢去找她。 这一拖，就拖到年后。 年后大家都忙着同一件事——拜年。 在家里懒洋洋宅了好多天的小雪前一晚对林教授说了，要教授在城里等消息。 林教授满口应下，一再嘱咐小雪替自己表达对挽香的思念之情。 申爸爸申妈妈带着小雪回到镇子。大概是因为成为了大学生，家乡的老人们看到小雪除了夸长大了，还夸漂亮了，更有人追问小雪大学谈朋友了吗。 这大概就是高中和大学的不同了。 高中恋爱是十恶不赦； 大学谈朋友是人之常情。 应付完一群人，申敏雪瞅着空去了健身活动中心。 前几天在这个空旷地上放烟花留下的碎屑还不曾被清，也许是年味儿浓厚，王婆婆多少年淡淡的表情，今日终于是带着笑容：“小雪，回来了？” 申敏雪点头，给王婆婆讲了讲王淮安对自己的帮助。 “我那个侄子人品还不错，比他爹要强的多了。”王婆婆这是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亲哥哥、王淮安的父亲，可是却是嘲讽的语气。 “王婆婆，我在b市碰到一位老先生，他说是你的故友，姓林，叫林禹森。” 王婆婆似是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她定定地看着申敏雪，追问道：“故友？他是这么说的？” 申敏雪肯定地点点头。 “不是都说‘故人心易变’吗，他这又是何必。他……还好吗？” “已经离世八年多了。” “竟是还不肯投胎去……” ………………………… 当日，申敏雪听王婆婆说起了她过去的故事。 王婆婆名挽香，潮州人士，出生于潮州大姓王家。王家人凭借祖传的半卷经文，参透出修炼的法门——其基础就是吐纳之法。 挽香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民国十四年了，那是奇人异士不敌洋枪大炮，开始转而隐藏自己实力的时候——也是各大门派分崩离析、各种传承逐渐断档的年代。 八岁起拜入朝心宗门下，十五及笄被家人许配给师傅的独生子，林禹森。 林禹森比挽香小五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并不算什么。 纷乱起的时候，挽香的师傅因为早年受过伤，自知不久于人世，将朝心宗绝密功法交给挽香，让挽香日后传授与自己儿子林禹森。 风起云涌的年代总是不乏野心家和投机分子，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就算师傅从前是一代高手，熬不过英雄总白头。 师傅死后，朝心宗内开始争权夺利，王挽香见机不妙，连夜收拾好行李，带着小丈夫回到王家，投奔自己的哥哥嫂子。 林禹森算是怪胎，不爱修真，反而崇尚科学，对新式学堂里教的东西很感兴趣。 再后来，林禹森也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 起初的他是不愿意接受这样一门亲事的。他信誓旦旦地说：“这已经是新社会了，怎么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 王挽香也不勉强他，只是督促着他学习师傅给的心法，俨然把自己当做了林禹森的长辈。 这样不像未婚夫妻，倒像是师徒的关系维持了好多年，在林禹森二十岁那一年，发生了转折…… 第54章 王挽香带着林禹森回王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本来，王家在潮州也算是大户人家。子孙里头，有出息、有本事的，学精了半本残卷，放在普通人里头，都是高手。 但是王家毕竟是靠自己琢磨的野路子，比不上原本隐匿于山林的朝心宗。 原本想着家里嫡出的女儿天分出众，送去朝心宗好好学习——还有意外之喜，成为现任掌门的儿媳妇。没想到现任掌门是个短命的，没等到儿子能担得住事儿就挂了。 这还有什么可说？ 自己家的女儿是还没嫁出去，但是当时定亲的消息是整个潮州无人不知了。 王家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本以为好歹那姓林的小子也该是“虎父无犬子”，谁知道是个书呆子！ 从民国十五年开始，到民国二十四年，林禹森在王家住了足足九年。 从前王家人还想着，说不得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就能出人头地了，后来见识到他的呆气才知道——等他开窍？还是将挽香另作打算比较容易。 此时的王挽香已经二十五岁了，实实在在的老姑娘。 “等待缘分需要千百年，爱一个人就在一瞬间，对你迷恋，是一场冒险，我心甘情愿在红尘搁浅。” 歌词唱的极其煽情。 林禹森对王挽香的感觉，在慢慢发生改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得知王家人在给“挽香姐姐”找夫家的时候，林禹森终于反应过来：挽香姐姐应该是自己的妻子才对吧？！ 历经波折，说服了王家人，为此，林禹森不惜拿出了父亲交给挽香保管的朝心宗功法。 虽然这件事算是圆满解决了，可是王挽香的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一来为的是自己族人见利忘义；二来是不知林禹森是一时糊涂还是真的晓得情爱。 她带着林禹森搬出王家，另寻住处。也就唯独和自己的亲哥哥嫂子有些日常往来。 因为记挂着那第二点的不是滋味，挽香虽然和林禹森成亲了，可是两人迟迟没有圆房，自然也就没有孩子。 民国二十九年，挽香的嫂子有了身孕，也算是哥哥的老来子了，本该是喜事，却因为嫂嫂难产，一命换一命变成了丧事。这个老来子就是王淮安。 王淮安是挽香照顾着长大的，只知姑姑不知父母——嫂子死后，挽香哥哥就开始经常不归家，最后干脆去投军了。 到了淮安九岁的时候，大陆的形式已经很明朗了——偏偏哥哥因为是国/民/党军中的军/官，担心被清算，准备举家离开。也许王哥哥是觉得凭着自己妹妹的身手和妹夫的学识，日后不论怎样都能过上好日子；也许是王家哥哥觉得挽香抚养淮安这么多年，必定舍不得淮安吃苦。 他临走前卷走了妹妹妹夫所有的金银钱财。 这原本不算什么。 可是恰逢王挽香经此打击，卧病在床，林禹森这个略有傻气的书生准备当了父亲留下的玉佩，自告奋勇去添置衣物，却是一去再也没回来。只托人带回一张字条，上书不用去找他。 挽香自知自己哥哥的做法不厚道，林禹森负气出走也是人之常情，并不怪他。但是此事在潮州弄得满城风雨，挽香终于决定换一个环境生活，不再追寻前尘往事。这一走，便来到了z省的小镇。一落脚就是三十余年。 ………………………… 申敏雪听着王婆婆说从前的事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转念一想：太多的电视剧里演绎过这样的剧情，这其中十有八/九有误会！ 后来的事情，便是不用说，各位看官也能猜到。 林教授终究还是抵不住几十年没见的迫切心情，悄悄跟在申敏雪的身后，又在王婆婆说起最后接到字条的时候忍不住出声儿。 那张字条还有下半截，便是：“挽香，你不用来找我。只要在家里好好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王婆婆骤然见到“前夫”（生前丈夫），又听对方说起了字条的全部，竟然捂着脸笑了起来。 明明是苍老的笑声，却让申敏雪觉得无比的心酸。 人的一辈子很短很短，弹指挥间、白驹过隙，眼睛一闭不睁，就是一生。 可是人生相对自身而言，也很长很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二个月，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三千一百五十三万六千秒……一个人能有多深的执念，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去找寻另一个人的踪迹，年年、月月、分分、秒秒，哪怕是死亡也不能令其停止。 放在艺术作品里，这样的阴差阳错是人生残缺的美丽，感天动地。可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样的“残缺美”根本就不是人想要的。残缺美再美也是残缺。 申敏雪亲眼目睹林教授自从露面起，就涕泪横流，丝毫不关注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儒雅的形象、自己的新衣服是不是挺括，他伸手碰了碰王婆婆掩在面颊上的手背——都是魂体，能够触碰到对方，也是一种安慰了。 林教授和王婆婆后来如何，申敏雪并不清楚，因为她把空间留给了两位加起来年纪将近两个世纪的老人，就默默离开了。 等到第二天，申敏雪见到了容光焕发的林教授和前一天鼻涕拉杂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小雪，我有事儿要拜托你。” “？” “你能不能在开学前去一趟许老三的店里给我买些东西？就是邻市的那家——”林教授笑眯眯笑眯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活着的时候见过许小三小几次，死了还能见到据说近年来越发抠门的许老三，真是有趣。 申敏雪大约是知道林教授想要干什么了，自然是点头应下。 林教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人/民/币了……” “教授，谈钱可就伤感情了！”申敏雪现在又不是没有钱，怎么好意思斤斤计较——王婆婆教自己许多、林教授对自己的专业也多有指导。 林禹森对申敏雪底细的了解倒是比申家的任何人都要多，他知道有着这样小秘密的女学生在生活中还真的不是差钱的主儿，不过他还是挺着胸膛说：“我知道你不缺钱，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装作这件事情不存在。这样吧，日后我教你我们朝心宗的法术，权作是偿还你。” 申敏雪再三推辞。 林教授颇为自得地说：“你看淮安，都年近七十了还瞧着一头乌发，不过是中年人模样而已，这便是我家心法的神奇之处了。常葆青春，你真的不动心？” 申敏雪用小小声地、尽量不打击林教授的语气说：“那为啥教授你长得不那么年轻勒？(′)” 林教授老脸一红：“说来惭愧，我一直都不勤加练习，以至于……” 原来如此，王婆婆是自觉对不住林家，所以明明能将心法倒背如流也不练习；林教授却是实在不对这些个感兴趣。 ………………………… 寒假结束前，申敏雪又坐着大巴去邻市。 时隔半年再来这个当初差点遇险的地方，小雪并没有什么诸如心理阴影之类的东西，熟门熟路去了古玩市场找到许老三的店。 许老三对这个年纪不大、出手大方的女孩印象还挺深，看到她走进来，难得地起身打了个招呼。 申敏雪微笑着说：“我先自己挑着，老板你随意就是了。” 许老三不以为意，上次那样试探了一下，虽不知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同道中人，不过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申敏雪面上保持着平静，实则耳边在忍受林教授嗡嗡嗡的喳喳。 没错，林教授想要给王婆婆制造惊喜，所以托小雪来“买！买！买！”。 要说男人的购物欲，那也是不容小觑，他们更加擅长的购物方式是看准了就买，看中了就买，也不去比较性价比之类的——尤其是林教授这样的壕。 看得出来，所有的东西都是林教授为了王婆婆准备的。 不管王婆婆现在适不适合用，总归是林教授的一片心意，申敏雪也不忍心开口泼老教授的冷水。 衣物、饰品、美食、法器……林教授把许老三店里有的好东西都挑了一个遍。 许老三一看，这小女孩都停不了手了，连忙上来劝一句：“上回你来过，可是知道我店里的东西都不便宜，这么多……可用得了？” 林教授听到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虽然说要教小雪朝心宗功法，可是那毕竟还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这么不管不顾地买买买，做法确实欠妥当。于是他有些尴尬地说：“恩，差不多了，小雪，就这些吧……会不会有些过了？” 申敏雪对着老板许老三说：“用得上的，老板结账吧。”一边不在乎地和林教授摆摆手。 粗粗一算，就有二十万多一个零头，许老三也是爽快人，把零头抹去，收了二十万整。 将申敏雪送出门之后，许老三呷了一口热茶，有些捉摸不定地看了看店内的监控，又数次犹豫，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桌角的电话。 第55章 “许老三是‘有关部门’的人。”林教授跟着申敏雪走出古玩街之后说到。“今天你的举动很可能引起他注意了，是我的疏忽。” “我知道，王婆婆早先告诉我一句话‘山压青山，廿走平川’，说是那个部门的暗号。”申敏雪毫不在意地说，“去年我来过这里一次了，许老三就对我说过这句话。不过当时胆儿小，没敢回答他。” 林教授眉眼舒展：“真不愧是挽香看好的小辈，你这份处变不惊的态度就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 申敏雪羞涩笑笑：“林教授过奖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啊。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真的在政/府那儿挂个号，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许老三不是优哉游哉地开着店铺？再往远了说，我那个大学同学的青梅竹马还是正宗红三代，照样把网络公司搞得有声有色的，青年才俊，和普通人的生活没啥两样。去了b市半年，倒是觉得b市不愧是帝都，奇人异士还不少，我在z省六年就遇到一个许老三，去了b市才半年就遇到一个杜鸿。” 申敏雪想到杜鸿，就想到了和李润成共舞的那个夜晚，李润成回美国之后，两人之间的联系就如同申敏雪所设想的那样冷淡下来了，再也没有保持着每天给对方发讯息的习惯了——摇摇头让思绪回到脑子里，小雪心想，未来的城市猎人自然会有天真善良又执着的金娜娜去救赎，自己只要做一个安静的女学霸就可以了。 林教授点头：“姓杜？没什么印象。修真本就不是外人想的那么艰难的，国家对待有能力的人士也不会动辄解刨——那都是科幻小说吓唬人。不过小雪你的能力确实是整个种花家都未曾出现过的，我看日后你就用被入梦的托辞，这样就很好。” 许老三是否向上头汇报，在申敏雪眼里根本就不重要，莫说对方只是有一点点的怀疑，即便是真的确定自己是修真人士，国家也不会出动什么武力来控制自己的——一个疑似有修真天赋、学习勤奋刻苦、还是预备/党/员的女大学生。 身边有学识渊博、见识广阔的林教授在，申敏雪对所谓的“有关部门”也不像原先那样畏惧和抵触了。 用林教授的话说“人多力量大、找到组织好办事儿”、“种花家在这方面还是挺靠谱的”。 ………………………… 当天中午就回到家里，申爸爸和申妈妈都不知道自己女儿抽空去了一趟的邻市，反而还说：“这么早回来干嘛，不是去外头逛街么？” 申敏雪打了个哈欠，这是坐大巴的后遗症：“没什么好逛的。” 申妈妈瞥了自己女儿一眼，嗖地一下从钱包里抽出七八张红红的毛爷爷：“是不是没钱买东西的？我就说你，显摆能干还是你贴心啊？还买礼物，结果回来就没零花钱了吧？唉，我像你这个年纪，早早就开始挣公分了，哪里还会伸手父母要钱……” 申妈妈一边说，一边把钱塞到小雪的手里。 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申敏雪笑笑不反驳，把带着唠（母）叨（爱）的毛爷爷放进自己的钱包里。 申家小叔今年回来过年，小婶婶不是这边的人，又是独生女，所以和小叔叔轮流去父母家过年。鉴于爷爷奶奶家今年很热闹，申敏雪大半的时间都窝在外公家里——申妈妈倒是很想去自己娘家过年，不过早年被申外婆说了一顿，道是这么近，矫情什么。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自从知晓动物并不是不能凝成魂体之后，申敏雪就想，自己家这么通人性的大黄以后会如何呢？ 大黄已经十多岁了，外公外婆都已经不给它大骨头了，因为它啃不动。 说到底，申外公也算是爱狗人士了，用科学的方式喂养大黄这只种花田园犬，给吃的是狗粮，也很少让他吃咸的东西。现在大黄牙齿不好了，还特意弄些脆骨、嫩骨头给它吃，补充钙质。 可是生死轮回本来就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更改的，人尚且有一死，一只年岁已经这么老的狗狗，在镇子上、农村里，已经算是难得。 早在几年前，申敏雪曾经动过这样的念头，用自己的能力去探索出改变大黄寿命和家人寿命——既然重生能够发生、阴阳眼能够获得、修真也真的存在，那么在此基础上让家人更长寿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刚有这样的想法，小雪就被王婆婆好一通教育：修真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你申敏雪算是得了作弊器能够见鬼，也并不代表就能够和整个天道抗衡。莫说是改变家人的寿命，就连小雪自己的寿命也无法强行扭转——除非小雪寻个与世隔绝的风水宝地潜心修炼几十年，不然也不过是百岁之躯，顶多就是体魄比常人强健一些。 是呵，修真本就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专注修炼外家功夫的人，提着那口刚气，能够刀剑不入，也顶不过子弹连发；修炼内家功夫的人，提着那口柔气，能够踏雪无痕，也赶超不了飞机火箭。 这也难怪国/家/机/关对修真人士仅仅做个记录在册，愿意成为“公/务/员”的，给予一定的待遇（据说也就一般般，大家都要找副业养家糊口）；不愿意的，也不勉强，只要莫做出出格的事情就行。 被王婆婆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申敏雪反倒是清醒了。 上辈子直到申敏雪重生之前，家里几位老人只有申外公因为突发脑溢血在小雪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去世，别的三位身体都还是倍儿棒的，搁在现代老年人里头，个顶个儿都是长寿老人。生活也都还遂顺，实则没有什么遗憾。 而外公家里的宠物，鹦鹉、鹩哥是一代新鸟换旧鸟，小雪和它们相处的不如大黄、咪咪亲，便是知道它们死了也没有太难过。 唯独大黄和咪咪。 这两个性子完全不同的家伙。 咪咪是老了之后，某天申外公早起晨练，忽然发现它不见了，以后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老人说，家里的猫咪往往在寿命将尽的时候，会找一个安静的、不被人发现的地方默默赴死，因为它们不想让“属于它的人”伤心。 而大黄则是一直拖着一口气，熬过了一整个冬天，在大家以为它还能坚持一年的时候，于映山红盛开的时节咽下了气。还是保持着守卫家门的姿势，侧着头抬脸凝视它的主人。 上辈子申敏雪在上学，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切，但是只听申外公说起这个场景，就止不住流泪。 她记得大黄是在自己大二下学期离开的，算算时间，也就剩下一年多一点点。 开学之前，小雪尽可能多地给咪咪和大黄做了零食，惹得申妈妈又念叨：“天天不干正事儿，尽在这里浪费钱！把大黄抱到你学校去算了。” 说是这样说，在给咪咪烘干小鱼的时候，申妈妈还是忍不住来搭把手：“我看明天早上他们网鱼剩下的小虾米也很好，虾米壳不是补钙吗？明早上你去买一点回来。” 喂，说好的浪费钱呢？(#`o′) ………………………… 当申敏雪在家里优哉游哉地过了元宵，准备返校的时候，林教授依依不舍地看着王婆婆：“挽香，我很快就回来陪你啊，等我教会小雪……” 王婆婆和蔼地挥挥手：“你这个糟老头子，要仔细着点，千万不要误人子弟。”言下之意就是没教好就别急着回来。 林教授不敢反驳，只好小声地抱怨：“那你又不肯和我们一起去b市，不然你就能直接指点小雪了。” 声儿再小，也被王婆婆听个正着：“我都说了，还这里的老人们一个人情，当年帮助我的几户人家还有小辈在，我就不随意走动了。小雪天分好，你给她讲几遍，她自己就能琢磨透，比你当年可强多了。” 最终，林教授依依不舍地跟着申敏雪走了，他和王婆婆相约好，若干年后，王婆婆守护的人家那些小辈离世，就一起投胎去。 至此，他逗留人世间原本的执念是为了寻人，现在则是成了等人。从前的迷茫苦涩变成了现在甘甜的等候，也算是苦尽甘来。 这也算是为这个跨越世纪的悲剧增添了最后一笔不那么悲伤的色彩。 林教授倒是很乐天：“我本就打算一直找挽香，生要见人，死要见墓。没想到机缘巧合，通过小雪就找到了她，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再等几年算什么？等我教会了你，就可以去z省陪着挽香……” 挥别依依不舍的家人和大黄、还有故作矜持的咪咪，申敏雪走了。 回到b市，刚下飞机，申敏雪就在机场碰到了熟人，不算是意料之外的熟人。 “好久不见，美丽的小姐。” 第56章 “好久不见，美丽的小姐。” 无论何时何地，杜鸿好像都能保持着一副人模人样、风度翩翩的样子。 上次酒会的时候就是一身西装革履，现在在机场，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手腕上挂着一件毛呢大衣，想来是因为走动得热了脱下来的。 这样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手上转着的车钥匙圈上明晃晃就是一个宝马的标——虽然和顶级豪车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在普通人眼里，也是好车！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开，优质小开。 机场行人来去匆匆，倒是有那么三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总是偷偷拿眼角看杜鸿，足以证明人家的相貌甩出平均线一大截。 面对面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申敏雪倒是不好装作视而不见，况且人家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打招呼，于是小雪对他点点头回礼：“好久不见，学长是来接机吗？” 之前酒会上秦微微敷衍地介绍过杜鸿，“学霸牌”小雪随便听了一耳朵，就记住了他是q大大三的学生，称呼对方为学长也是挺合适的。 “特意来接你的。”杜鸿还是带着潇洒不羁的微笑，一副阳光型男的样子。 可是申敏雪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无趣：“那真是辛苦学长了。”半点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看到优质异性、听到对方温柔说话的时候那一丝丝的得意和飘飘然。 当然，对此，申敏雪心说：主要是对方总爱摆酷，不是我的菜。 “许老三有没有给你说过这样一句话……山压青山，廿走平川？”既然调笑不能引起对方变色，杜鸿微微侧身靠近申敏雪，压低嗓音吐出后半句话，眼神紧迫地盯着对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出世？半年前冥器店的许老板倒是说过这句话，应该就是你说的许老三。”申敏雪挑了挑眉，伸出食指稍加用力，推开杜鸿迫近自己的肩膀，保持了一臂的距离，并不否认自己听过，并且知道这八个字代表的意思。 杜鸿被推开也不生气，而是愉快地笑了起来，倒是把眉眼间那几分刻意装出来的风流味儿驱散开了，显得有些阳光大男孩的样子：“高考状元果然很聪明。不过这个字谜也不难猜就是了。我早就和宇文说，这个暗号不够酷，不过谨叔说用了三十多年了，贸然换了倒是不好，所以一直还用着这么土的暗号。” 林教授在申敏雪耳边说着注解：“宇文”是有关部门里头的大姓，据说当年某地的宇文家族有眼光，整个家族投靠过来，实力保存得比较好，这些年不只向有关部门输送了人力，别的部门也分布着不少各型人才，此处的宇文暂且不知是哪一位；而被杜鸿称为“谨叔”的，应该是几年前有关部门的二把手周文谨，学得是道门正宗，养着一只丹顶鹤做宠物，驱鬼很有一套——现在看样子是更进一步了。 林教授当年也算是有关部门半个编制内的人员——没办法，人家在法学专业实在是大拿，不可能因为会三脚猫的修真功夫就放下专业领域内的成绩，和众人去驱邪除妖捉鬼去。不过“三脚猫”的评语是王婆婆给的，实际上林教授在有关部门里头的实力并不算弱。 因为林教授死前（2000年底）都不知部门内有名叫杜鸿的这么一号人物，所以想来杜家既不是如宇文家那样代代相传的修真世家；也不是周文谨那样能力出众、声名远播，被有关部门吸纳进来重点培养的。 申敏雪并不理会杜鸿有意无意的试探——或者还带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那是一种优越感，就好比部分学霸面对学渣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和你沟通是你的荣幸”这样的施舍感，杜鸿面对着申敏雪的时候，有猜测、也有这种骄傲，看来他很以他自己的能力为资本。 小雪用极为普通的态度说：“这个字谜确实挺简单，但是一般人就算猜出，也并不知晓什么意思。所以周先生的做法才是合适的，继续保持这个暗号——毕竟，有些地方消息不灵便，要是暗号一天一个变化，人家也不知道，不是吗？再者说，不是人人都迅速接受了网络时代来临这一讯号，能够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 杜鸿被小小地噎了一下：眼前和微微一样大的女生居然先是直接说出了谨叔的姓氏——且不论是不是蒙的，百家姓这么多，一蒙就蒙对了，这未免太凑巧；然后又直指目前部门内许多成员思维僵化，不爱使用现代化通讯工具的现状；最后又拿网络说事儿，倒是有几分针对办网络公司的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里，杜鸿原本有些轻视对方的心态终于端正起来，看来对方不只是学习优秀了一点而已：“看来申同学对许老三和我所说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这样也好，省了我费口舌的时间。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上我的座驾？咱们边走边说。” 申敏雪拉了一下肩头的书包肩带，半低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说：“周先生的三蛋可好？” 杜鸿的脚步一顿，无奈地笑了：“申同学果然小心谨慎，难怪去年x市的犯罪团伙两个小头目都折在你手上。”刚才有几分不甘的心思，在听到三蛋之后还是破功——这个名儿实在是逗趣，每次听到都会发笑，不过千万不能被三蛋看到，否则就会被记仇了。 “彼此彼此。” 申敏雪并不愤怒杜鸿轻易就知道自己去年在邻市发生的事情，两人互不相让地别了几句高低，最后还是杜鸿抬了抬手腕的腕表，将这一节轻轻揭过：“x市的许老三也是部门的人，天生的钱串子，阴界喜欢什么样的事物，他鼻子一嗅就知道。申同学的信息，倒是他提供的。部门每次发现预备成员的时候，都会例行调查一下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么一句话，从杜鸿嘴里说出来，倒是有了几分卖乖的意思，透露了为何有关部门会派人来找申敏雪、又是怎么样了解申敏雪的。 如此，申敏雪也放过了刚才颇具火/药味的对话，微笑表示领情：“难怪许老板那里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 杜鸿想起许老三那放佛穿越的标价，倒是有些好笑：“是啊，许老三总是埋怨部门里的津贴不及时下发，所以自己去生财有道去了。”放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杜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话间走到了停车场，他顺手给走到车边的申敏雪打开车门。 杜鸿的爱车正是宝马越野，他给小雪开的是后座车门。 既然对方不介意像个司机一样地孤零零坐在前头开车，那么申敏雪也就毫不矫情地就坐了进去。 上车之后，申敏雪和杜鸿之间刚才伪装出来的和谐气氛也就不复存在了。杜鸿一副专心开车的模样，申敏雪则靠在后座垂下眼睑，拨弄着手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雪本就对b市的路不熟悉，杜鸿开了一程，转了几个弯，她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好在早就知道对方不是人贩子，她就心地坐在车后座，对着车内后视镜上头的一个圆孔视若无睹。 南枝胡同是老城区这一片儿的。 南枝胡同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十几年前，这里有着种花特色的一个有关部门——不是管理修真的那一个“有关”，而是b市计生委大楼，当然，现在这座大楼被改成了写字楼，里头有着各种小公司：外贸公司、货代公司、xx办事处、xxx美容院、甚至还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直销公司……总之，因为这个大楼比较陈旧，房租也相对便宜，很多小公司就在这儿租了作为门面。 杜鸿的网络公司正正经经开在中关村，自然不是开在这里——若是在这里，说出去都丢了老杜家的人，也会被一众发小笑掉牙。 每次来这边，明面上杜鸿都是来找4楼的天堂广告公司的。 天堂广告公司。 嘁。 倒是真不应景儿的名儿。 杜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满心的狂躁，看到甚么都不顺眼，更罔论是这样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他脱口而出：“天堂不是西边的？怎么不叫天庭！这样崇洋媚外，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有关部门？” 那时候，身着白衬衫，带着金丝镜框眼镜的宇文信步走到杜鸿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们要学会与国际接轨。”他双手搭在杜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杜鸿刚才满心的狂躁就散去了，面色也变得宽和起来。倒是让领着杜鸿过来的杜爷爷小心翼翼又很宽慰地给那时候二十出头的宇文打了个招呼。 接轨？当时信了宇文的话、觉得宇文是好人的自己才是见鬼了吧！ 那个带着无度数镜片的笑面狐狸。 想到这里，杜鸿冲着加塞到自己车位前的路虎骂了一句脏话：“艹，你以为你是虎就能跑得过马了？” 于是在下一个路口狠狠地堵了一下那辆路虎。挑衅完毕，杜鸿开着爱车心满意足地离去：要是微微在这里，肯定要说自己不文明行驶了……o(n_n)o想到微微就开心！ 这么一说话、一动作，申敏雪倒是觉得杜鸿此人有些装逼，明明还是心性未定的样子。上次在酒会上还拿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款儿——包括今天初相见，也试图在气势上压倒自己，实在是有些不成熟。 ……………………………… “宇文，你怎么看这个申敏雪？”一位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国字脸中年人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问到。 桌子上的监控视屏正把杜鸿见到申敏雪之后的所有细节都一丝不落地放映出来。 “和她比起来，杜鸿还不够成熟呢。”被杜鸿腹诽为笑面狐狸的金丝平光眼镜男宇文，全名宇文无双坐直身子盯紧屏幕，“谨叔，她不简单。” “许老三这个人，上一回觉得有些苗头就应该汇报上来，结果巴巴地去拿暗号试探对方，耽搁了半年，我们有些被动了。”周学谨想要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复而想到面前的年轻人不吸烟，便捏紧了烟盒往阳台走去。 宇文听见谨叔走开的动静，伸出右手，屈起食指推了推眼镜腿，继续关注着屏幕。 屏幕中的女大学生一直垂着眼睫，宇文忽然有些好奇：对方到底知不知道杜鸿的衣服上和车上都安装了监控呢？ 若说知道，她怎么会在和杜鸿争锋相对的时候就透露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若是说不知道，那么怎么偏偏好几次躲开了监视的正面，只露出自己的侧面或者头顶心。 【有意思。好久没有新人了，有意思。】宇文看到女生一直拨弄着手链，不禁微笑着想。 杜鸿将车开到南枝胡同里，也不装相地摆弄绅士风度了，径自下车，对着申敏雪丢下一句：“跟上。” 去阳台抽完烟的周学谨刚走回来，就见到杜鸿这么不客气的举动，不禁皱了皱眉，原本就成“川”字的眉心更加起了褶皱：“杜鸿也真是的……好歹对女孩子要客气一点。” 不出三分钟，天堂广告公司时灵时不灵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周学谨和宇文对视一眼：有门儿！ 申敏雪被杜鸿冷面相对，也不觉得难受——本来两个人就是陌生人，对方要是一个劲儿笑嘻嘻地来，反而不自然。反正杜鸿现在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比装情圣的样子要可爱多了——这是来自怪阿姨的怪品味。 因此，当杜鸿别扭着叫自己去按门铃的时候，申敏雪还在心里偷笑了一下：这个男孩子还没有做坏人的天赋，这么一件小事就弄得面部僵硬，太不自然了。 是的了。 屋内的周学谨如何老辣、宇文怎么样的精明、杜鸿亲自跟在申敏雪身边……都猜想不到，监视器里一直不露声色的女学生身边还跟着一个林教授，作为半个编制内人员，林教授毫无负疚感毫、无保密观念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部门的事情兜底给小雪讲了个遍。 其中自然就有“门铃测灵”这一点。 ——只有有灵性的人，才能按响门铃。 第57章 当天堂广告公司送走来客的时候，剩下的有关部门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这女学生也太坦然了吧？让原本打算“威逼利诱”的几人毫无施展之处。 周学谨作为负责人，清清嗓子、首先开口：“杜鸿，你和申敏雪正面接触的最多，先来说说你的看法。” 杜鸿伸手耙乱了打了发胶的头发，随意地反坐在椅子上，两腿大大地分开，双手搭成塔尖状——一看就是耍帅的pose：“牙尖嘴利，半点不肯吃亏。” 这说的是自己和申敏雪逞口舌之利，却没能占上风。 “奸猾狡诈，总是故弄玄虚。” 这说的是来到屋内后，申敏雪和谨叔交谈也是滴水不漏，基本就只说自己有被入梦的经历，别的啥都没透露。 周学谨点头，无视了杜鸿没有一句好话的评价：“确实挺成熟老练。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加入咱们部门。” “不愿意，确切地说，她暂时还没打算加入的打算。”在旁安安静静坐了许久的宇文忽然开口。 杜鸿抬眼：“你又知道了？你只是有辟邪的功效，又不是会读心术。” 宇文镜片后的眼尾微微上挑：“那么，会读心术的你来细细分析一番？” “你大爷！”反坐在椅子上的杜鸿怒而暴起。 “杜鸿……”周学谨开口。 刚踏出一大步的杜鸿伸起双手做投降状：“行了谨叔，我不和宇文一般见识。先走了。” 手指甩着车钥匙，杜鸿吊儿郎当、一脸叛逆地离开，当然，出了大门，他又是年轻有为、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周学谨觉得额头抽抽地疼，这个问题青年太叛逆了。幸好还有十万分靠谱的内勤坐在这里：“宇文，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有能力、有智商、更难得的是有自制力……比我们之前遇到那些狂霸拽不可一世的傻帽要好得多了。”宇文勾唇一笑，“不过到底是真的无欲无求，还是所图甚大，还要在看看。她能熬着大半年不去动用账户的巨额资产，这定力也不一般呢。” “还有她最后说的，读大学之后被林禹森教授入梦这才晓得咱们有关部门的存在，这事儿你怎么看？”周学谨向宇文说起自己认识的故人，有几分唏嘘，原来掰着手指一数，林教授都离世九年了。 “可信与可不信之间。”宇文托了托眼镜，笑得更欢了，“我与林教授生前交集甚少，不好判断他的性格，但是作为半个编制内的林教授对这些譬如谨叔你的上位、你养着的三蛋等等有所知晓也是情理中的。” 周学谨看到在百分之九十九情况下都靠谱的内勤偏偏现在“邪魅一笑”，觉得自己的额头更痛了：这个家伙也开始不安分，想添乱？ “宇文，你不是每个月固定那一天的吗？”怎么现在笑得这么瘆人呢？周学谨心说。 “谨叔放心，正月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正常得很。不过是因为部门太久没有新人进来了，乍然见到一个聪明的，有些兴奋罢了。” ………………………… “喂，你不是很有骨气地说自己打车走吗？怎么还在楼下兜圈子？”因为刚才和宇文单方面吵了几句，杜鸿的语气不太好。 申敏雪波澜不惊地回应对方没好气的问话：“不留一点时间给你们探讨申敏雪此人说话的可信度与可吸纳进部门的几率，怎么体现出我的懂事呢？now，废话不多说，把我送去公交站。” “什么探讨不探讨的，那叫总结。”杜鸿开口呛声：“凭什么送你？我又不是你的司机。” “就凭是你半路把我截胡下来的，不然我早就回到寝室吹暖气吃水果了，甚至已经去秦微微的寝室串门了。或者你希望我把刚才在你车里偷拍的照片发给秦微微？”申敏雪抬眼，“凭你们亲梅竹马的关系，只看到你的后脑勺和车内饰，她就能认出你把？到时候也许你就要费更多的口舌去向秦微微解释为什么我会在开学第一天出现在你的车上了。” “你！”杜鸿怒发冲冠，最终还是败在申敏雪歪着脸、摇晃手机的动作之下。 等到申敏雪在公交站下了车，合上车门之前说了实话：“其实我是迷路了，并且，我也没偷拍。好了，谢谢你，杜学长。” 杜鸿被噎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领口和车内后视镜上还装着小摄像头。 想到宇文在监视器那头看到自己被申敏雪耍着玩的蠢样子，杜鸿愤愤地把两枚摄像头扯了下来，随手丢在副驾驶的地上。 十几秒后，杜鸿手机收到短讯： 【损坏公物摄像头两枚，按原价从本月津贴扣除。】 “宇文，你大爷。”杜鸿冲着摄像头比了比中指，驾车回家。 ………………………… 尽管在见到周学谨等人之前，林教授对着申敏雪说了许多遍：“有关部门里头的人还是挺好相处的，也有着比较高的自主权。”“不用紧张，他们初步接触只是最普通的询问。” 百闻不如一见。 见面之后反而安心了。 申敏雪发现，连杜鸿这样“中二期迟来男”都能在有关部门混下去，看来这里的包容度确实很高。 坐在公交车上，小雪回想起自己按响门铃之后的那一幕：杜鸿有些吃惊又有些了然的神色、无人开门门径自打开的诡异场景——普通人可能会以为是感应门或者遥控门。申敏雪凭着出众的眼力以及林教授的“剧透”，看到门后隐约的露出的一点青黑色小尖尖。 倒真是有趣。 周学谨作为负责人，首先和申敏雪打招呼，并相互通了姓名。 宇文从椅子上起身，举手投足都是文质彬彬的，他眉目含笑自我介绍：“宇文。” 杜鸿保持着挺酷的样子不多说话，在谨叔看了他一眼之后才不耐烦地说：“杜鸿。” 例行询问完申敏雪的年龄、性别、籍贯、生辰八字、学习经历等等，周学谨用着一种比较亲和的态度和小雪对话，让人生不出被审问的感觉。 因此，申敏雪明明知道，对方肯定已经把自己调查的底朝天了（之前杜鸿的态度可以证明），有很多事情说不定比自己还清楚，不过也没有因此生出觉得被侵犯*了的的心思：既是做人坦荡荡，就不怕对方调查；为了社会稳定，有关部门利/用/职/权做一些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申同学是否从小发现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周学谨不是弯弯绕性子的人，将基本信息核对过之后，开口直奔主题。 申敏雪点头：“大概是在小学升初中的毕业考之时。”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情况？？” “我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大部分的梦境和现实生活都能重叠起来，后来自己找了些课外书看看，发现自己这样的情况属于‘被托梦’、也可以叫做‘被入梦’。”申敏雪果然照着之前想好的说辞来讲。 周学谨细细问了申敏雪有印象以来做过的比较特殊的梦，还让宇文拿笔记录下来。未免申敏雪觉得不自在，周学谨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这是必经的流程。 申敏雪点头表示无妨。 将自己能够见鬼之后的经历稍加修改，先是说了甄文文的事情、然后又是陈飞和帕莎的那一段经历、王婆婆入梦教吐纳之法、以及将林教授的存在也改成托梦寻人…… 最高境界的谎言就是真假掺杂，除了托梦是假，别的经历都是真实的、也是有迹可循的。 对面的三个男人听着听着就入了神。部门里头从前倒是没有被入梦这个能力的成员，不过也有类似的：能请鬼神上身的人，名叫孙影。 ——但是被上身那场景实在是太美，不忍回忆。就算谨叔专业驱鬼也觉得鬼上人身之后实在是比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恐怖得多。第一次亲眼见证过之后，难得作为“抠门”内勤的宇文也说：“谨叔，我去打个报告，给小影加点特殊补贴吧？” 先说回当下。 申敏雪毫无逻辑错误、毫无破绽、仅仅是有些许细节不够清楚的论述让在场的人感叹她被天眷顾的好运——有了特殊能力的人，想要固守本心过平凡日子，那是很难的，像许老三那样把技能用的炉火纯青，开起了小铺子做生意，赚的也是同行人的钱。可是偏偏这个女学生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心善被鬼魂报答，平白就成了千万富婆——当然，人家目前看着也是前途无量、不缺钱花。 申敏雪的生活经历基本说完。 周学谨皱眉沉思； 宇文但笑不语； 杜鸿把玩着打火机，心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就申敏雪看来，在场的三个男人里，最难打发的恐怕是说话最少的宇文，他按着表格细细记录自己说的梦境，某些地方做了加重笔迹，申敏雪心头一跳：若不是自己杂书也稍微看了一些，在回忆梦境的时候做出大体不差、但是细节比较含糊的样子（原理等同于录口供，精确到每一个细节都翻来覆去回答无误的，基本是有问题的），恐怕宇文这种心思缜密的男人在本子上圈圈点点的地方会更多。 林教授在旁边悄悄“剧透”也证明申敏雪顾虑的有道理：“原来是宇文无双这个小子啊，我只见过他几次，不熟。宇文家长子嫡孙，据说是天生带着正气，阴气不能近身，和小雪你八字过弱、易招惹魂体的体质正好相反。” 申敏雪飞快地扫了一眼宇文：这就是传说中的“贴门上能辟邪”呀(⊙o⊙)！（1） 第58章 宇文若有所感地抬头，却只看见轻松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的申敏雪，丝毫没有偷窥自己的意思，可是刚才自己分明感觉到了窥探的目光：这个女大学生到底是紧张，还是不紧张？看她将三分之一的臀部放在沙发上，坐姿端正却写意，看着好像是挺镇定的；可是她喝水的间歇还把玩水杯，手指头一直有些小动作，从心理学方面来说，这是在陌生环境下局促的表现。 现在的宇文有些弄不明白，对方表现出来的紧张或者是淡定，到底有几分可信度，会不会全部都是演出来的？ 和周学谨那样刚直的人不同，尽管宇文天生自带正气，妖魔鬼怪等闲不能近身，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深埋在淤泥下的莲藕——多疑多思且多窍。（杜鸿语：不要脸。） 当周学谨最后问起，申敏雪有没有意向成为有关部门的试用人员之时，申敏雪说需要考虑一下。 再就是申敏雪客气地推辞了周学谨说相送的提议，也就是之前开头，另外三人讨论申敏雪此人能力与品性的情景。 优秀的女大学生离开了。杜鸿也离开了。 天堂广告公司依旧安安静静。 周学谨和宇文看着因为杜洪疏忽，忘记撤下的摄像头里头，申敏雪明明是迷路，却成功激将杜鸿送她一程，周学谨开口：“杜鸿的性格还需要磨练啊。” “也难为他，总是接触人心……”宇文的后半句话越说越小声。 周学谨赞同地点点头：＂所以咱们更要体现同事友爱，宇文哪，你不要总是逗他。＂ ………………………… 虽然周学谨和宇文一致认为申敏雪此人不那么简单，但是因为她一贯来表现出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两人也就打算先把吸纳新人员的事情放在一边——总归人家还是大一新生，又是b大这样的学府，日后或许有更好的前途也是未可知的，还真不一定看得上来有关部门做事。 周学谨想通这一点，对着宇文点点头说：“最近b市西南边阴气过重，我先去看看，大白天的不方便带三蛋出门去，就把它交给你照顾了。” 宇文应下。 周学谨和从隔壁房间扑腾着迈着优雅一字步出来的丹顶鹤亲昵地相互碰碰脸，把这只名叫“三蛋”的丹顶鹤留在的天堂广告公司。 三蛋依依不舍地和主人告别。 直到周学谨离去，宇文才懒洋洋地对着空气说说：“二蛋，把门关好，陪三蛋去玩去吧。” 二蛋，是一只乌龟，是宇文的爱宠。 没错，周学谨的丹顶鹤叫三蛋——也就是之前申敏雪出言试探杜鸿，实则为了表示自己对有关部门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切入点；而宇文养了一只龟叫二蛋，刚才门铃响起之时，就是二蛋在门后用嘴叼着门板下方的吸门器给申敏雪开门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有关部门又没有闲钱去装感应门、周和宇文二人也没有隔空吸物的技能，自然就只有劳烦爱藏在门后睡觉的二蛋来干开关门的杂活儿。 虽然爱宠都奇葩了一点，但是对于修真之人来说，乌龟和丹顶鹤都是及有灵性的，中国还有个很吉利的词语，叫龟鹤延年。 ………………………… 申敏雪回到寝室的时候，其余三人都已经到了。 隔着一个寒假没见，几位室友都很想念对方，将寝室卫生弄了一遍之后，大家都拿出被家里人塞进包里的各种零食，交换着吃起来。 金慧慧的老家也不是什么大村子，回家过年自然见到了前男友许晨，果然就如同她和室友说的那样，许晨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被慧慧挂了几次电话，确定分手已成定局之后，即便再路上遇见了，也是招呼不打，直接擦肩而过。 此事在金慧慧高中同学的群里被人八卦了一阵子，众人纷纷说“初恋就是用来失恋的”、“异地恋是没有好结果的”等等，议论完了也就把这个八卦抛到脑后去了。 金慧慧现在在寝室里说起这些事儿，倒是一脸的平静，很明显是完完全全地走出来了。 性格最倔的许诺开心得直拍慧慧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b大里头随便找。慧慧你别担心，看看咱班里的体育委员，我觉得他就挺不错的，比你前一任还帅呢。” 金慧慧笑得温和：“我都想明白啦，从前的观念不对，被我奶奶我妈灌输的想法就是读大学处个男朋友——最好是老家本地的、毕业了找个好工作——最好是在老家本地的、水到渠成就结婚——还是在老家本地的。现在想想，其实世界这么大，干嘛非得守着老家？至于男朋友，你看咱们寝室现在不都是单身吗，不也都挺好的？我不着急了。诺诺可别乱开玩笑，唐然在班里那么受欢迎，我可受不起。” 金慧慧的话说完才没几天（咱们寝室都是单身），平日里看着最孩子气的游小薇就在某天卧谈会的时候扭扭捏捏地表示自己交了个男朋友。 一时之间整个寝室尖叫声不断。 许诺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头撞到了天花板，抱着脑袋哎呦叫个不停。 就连最温和的慧慧都好奇：“小薇，咱们平时都是同进同出的，也没看到你和哪个男生走的特别近呀。” “系，系周文斌学长啦。”游小薇细声细气地说，因为有些窘迫。带着点港式音的普通话听着就可爱。 这个人选是寝室三人怎么也没猜到的。 后来游小薇交待，年前她笔记本电脑出问题的那一次，申敏雪随口说了一句周文斌貌似和他们寝室的室友合伙在校园商业区开了一家电脑修理店（两个学校很近），可以先喊人家来看看是什么毛病，修不好在拿去数码城的店里。 顺手就把周文斌的电话给了小薇。 后来申敏雪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小薇的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难怪寒假的时候沈路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原来他是担心自己因为‘前暗恋者’交女朋友而产生失落感么？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申敏雪腹诽，顺手就给沈路发了讯息过去。 和室友组队打游戏的沈路瞄一眼屏幕看到是自己表妹的讯息，叫了别人先来替自己，转身专心回复去了。被寝室的人取笑重色轻友且不提。 【好像自己寝室每学期都有一个人非单身？看来我也要加把劲谈一场没有负担的美好恋爱！】申敏雪和慧慧、诺诺一起“审问”了小薇之后，躺在床上想着。 胡思乱想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开学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每周五天的课程，周末泡泡图书馆或者去逛个街——难怪说大学的日子美好。 申敏雪悠闲度日的时候，隔壁寝室的秦微微就没有这么幸福了。 第59章 秦微微还有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弟弟，虽然弟弟崇拜杜鸿那个混蛋这件事令微微觉得弟弟眼神不好以及识人不清，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微微和弟弟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寒假之后，高中的开学时间理所当然地比大学要早，秦弟弟是高三学生，从秦家小辈很小时候起，秦爷爷就教育自己家的子孙，不搞特殊化。因而微微和弟弟都是按部就班地按照学校规定走读或者是住校。 秦弟弟如今是高中生，自然是住校的，每周末才回家。第一次他放假回家，秦微微就觉得弟弟有些不对劲儿似乎不太爱和家里人交流了，有点闷，但是想着对方是在青春期，有时候闹点小情绪也是难免，便没有放在心上，等到秦微微开学第一周周末回家的时候，她遇到了杜鸿。 杜鸿仍旧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秦微微挎着单肩包下了公交慢慢走着，就听到自己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辆车，只听引擎和排气的声儿，微微就猜到对方是杜鸿。 但是她装作不知晓，继续往前走去。 杜鸿跟着秦微微从大院的门外开始往里开，只看着对方的背影就觉得很开心。不过这样的好心情也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后头跟着另一辆要进入大院儿的车子。那人看到前方宝马越野车以龟速前进，再一看车牌：好嘛，是杜家的有为青年，那秦家小丫头片子就在方圆一百米之内妥妥儿的。 都是熟人，后头的车主也没客气，按了一下喇叭示意。杜鸿听到被催促了，才依依不舍地看准了画了白线的停车位，把车子迅速靠边停好，拔钥匙、下车、锁门：＂微微，周末放假了？正好我给弟弟带了几本书，现在要给他送过去，咱们一块儿走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点疑问语句的意思都没有，径自拎着车上的一个袋子，快步走到秦微微身边，和她并排着一起走：至于什么给秦小弟带的书籍，都是借口，袋子里不过是几本杂志罢了。因为微微根本就不会来查看自己的东西。 秦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已经进入了大院，往来都是熟人，倒是错失了和杜鸿拉开距离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看着对方走在自己身侧，时不时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看，真讨厌」秦微微偷偷瞪了杜鸿一眼：＂我弟最近不太爱说话，他不是很服气你吗？你去问问？＂就算再不喜欢杜鸿，微微也得承认，同样性别的他们比较有共同话题。 杜鸿摆出炫酷的样子想要拿乔，秦微微不理睬他摆架子的作态。 杜鸿摸摸鼻子。 两人到了秦家的时候，秦小弟还没放学。 秦妈妈自然而然地喊杜鸿留下来吃晚饭。 杜鸿假意客气，还拿眼角偷偷看微微。 秦微微觉得自己只要见到杜鸿，眉头就没法办松开。 最后杜鸿理所当然地拗不过阿姨辈的秦妈妈，愉快地坐在秦家客厅里喝着茶等秦小弟回来。 秦小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当然，刚过了正月的b市还是典型的昼短夜长，五点接近六点的时候，路灯都亮起了。 背着书包往回走的秦小弟觉得寒风吹来，身上有些凉飕飕的，他紧了紧羽绒服，心想着回学校的时候恐怕还得再添一件衣服。 城市的路灯早早就换了太阳能节能灯，白晃晃的光线印在秦小弟的面庞上，无端有几分阴冷苍白的感觉。 当接近秦家大门的时候，秦小弟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好香好诱人的气味，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又饿又渴的人面前被人送上了一大盘的红烧肉和西瓜。 掏出钥匙打开门，那股芬芳的气味就更吸引人了，秦小弟抽抽鼻子，想要弄清楚是哪里传出来的香味。 这样一个动作被端菜出来的秦妈妈看到了，她笑着拍了一下秦小弟的胳膊，一脸疼爱地说：＂去洗个手，再去书房喊爷爷来吃饭。＂ 秦小弟应下，一面还奇怪：＂今天的菜色和平日里也差不多，怎么这么诱人？＂ 等到秦爷爷下楼，大家按座次做好，秦小弟觉得那阵香味更加浓郁了。 好像、似乎是从自己姐姐秦微微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秦小弟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些荒谬：难道姐姐还能藏了什么好吃的起来？ 摇头把胡思乱想从脑子里甩出去，秦小弟努力让自己安心吃饭。 可是中途数次分心。 好不容易挨过了晚饭时间，秦小弟就放下碗筷往自己房间里钻：主要是姐姐身上的香味一阵一阵飘过来，自己很想咬一口下去，尝一尝姐姐的血液时不时甜的、姐姐的肉是不是鲜嫩可口的······ 「天！我是疯了吗？」 被自己吓得不轻的秦小弟落荒而逃。 杜鸿既然是打着给秦小弟送书的幌子，又被微微拜托去做知心哥哥（秦微微语：并没有摆脱(￣^￣)ゞ）自然是要把戏做了全套。 他拿着袋子去了秦小弟的房间。 秦小弟的房间和普通大男孩的没什么两样，墙上贴着篮球海报、书架上搁着漫画书、床铺是简单大方的花色。 杜鸿进来的时候，秦小弟正在翻书。 真的是翻书。 把一本书打开，哗啦啦地翻动，一看就是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怎么了？心情不好？＂虽然杜鸿打的主意是以家人包围微微、逐步攻克秦家老小，但是毕竟对秦家人的亲热也不是装出来的，看到秦小弟明显不对劲儿，总是要关心几句。 如果是别的事情，秦小弟也许会和自己常年崇拜的杜大哥分享，哪怕是事关早恋、梦\遗等等青春期尴尬事件，可是今天的情况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告诉杜大哥，我忽然觉得姐姐很诱人很好吃的样子？那我死定了，杜大哥肯定要痛扁我一顿！」 于是杜鸿的再三追问也没能让秦小弟说出实话。 杜鸿离去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得劲儿，但是因为他的能力和谨叔、宇文等人不同，并不是天生的，只是擅长的是感知人心中的恶意部分，所以并未发现秦小弟的异常。 可是有些人，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能力，只是因为＂关心＂二字就会对身边的人些许的变化都有所感知。 秦微微对秦小弟就是这样。 第60章 虽然已经让杜鸿去打探自己弟弟到底为什么最近有些不对劲，可是秦微微到底是对杜鸿的能力不太放心。 等到晚上，那个混蛋准备回家的时候，只看见他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秦微微有些不甘愿，可是还是拿起外套，脸上一点儿笑影都没有：＂我送你。＂ 杜鸿心里美得冒泡，偏偏不能表露出来，低头假意咳嗽的瞬间，面部的表情都有些扭曲（高兴的）。 秦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闻这一句，也是偷偷笑了：自己女儿性子真别扭。 尚且不知道被自己妈妈定性为别扭性子的秦微微率先走到门边，想要伸手开门。 杜鸿三步并作两步最后抢先一步开门，以示殷勤。 出了门之后，外头的气温比屋里头要低得多了，杜鸿倒是很想把自己大衣给微微披上，不过对方也是穿的十分暖和，周身气息不太温和，根本不给杜鸿这样的机会。 结果等秦微微开口询问杜混蛋从自己弟弟那里问出些什么的时候，杜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微微大怒。 杜鸿装出委屈的样子：＂也不是我喊你出来的呀，我只是使个眼色，想说我没打探清楚罢了。＂ 秦微微狠狠瞪了杜鸿一眼，转身就走。 回到秦家的时候，秦妈妈正端着一碟子的蛋糕和一杯牛奶往楼上走去，秦微微见状就知道是妈妈要给弟弟送夜宵去，这个年纪的半大小伙子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好得就像无底洞。 ＂妈，我去吧。＂ 微微接过秦妈妈手里的东西，自告奋勇去给秦小弟送夜宵。 秦妈妈还没来得及询问自己女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和杜鸿多走一走。 ···························· 门被敲响的时候，秦小弟就知道是妈妈给自己送夜宵上来了，他起身去开门，却在靠近门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不对！不对！这个气味不对！ 理智在抗拒，可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走到门边，一把将房间门打开，动作之大令门外的秦微微都被吓了一跳。 「就是这个气味！快快！冲着她的脖颈咬一口，飞溅的鲜血也不可以浪费，要一点一滴地吸吮干净！」当自己姐姐走进房间的时候，秦小弟的脑海里居然不知觉的冒出这样的念头，他不自觉地紧紧皱起眉头：「我是不是疯了？还是中邪了？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念头！」 秦微微不知道自己弟弟心里的百般挣扎，但是看他脸色有些发白，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将手里的牛奶等放在书桌上，准备伸手探一探秦小弟额头的温度。 ＂别碰！＂ ····························· ＂别碰！＂ 林教授和布莱克的眼神都紧紧盯着昆明湖旁的一块乌黑的石头。 对了，又是周五，下午没有课，有在b市生活了几十年的林教授在，小雪去哪里溜达都不需要找导游。今日来了颐和园。 颐和园里头有一个昆明湖。 黑猫布莱克难得不懒洋洋地窝在大学里头晒太阳，而是跟着小雪和它的老师一起出门。 猫咪的天性是不喜欢水的，但是布莱克作为一只有文化的猫，毅然克服了自己对水的恐惧，并且一直向往大海！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此刻林教授和布莱克的动作如出一辙，都是抬起右手，阻止小雪去触碰那块石头。 申敏雪原本只是觉得那块乌溜溜的石子儿有些眼熟，不意身边两个魂体竟然这么激烈地阻止自己接触，看来这块儿石头不仅仅是眼熟这么简单了。 ＂拿塑料袋或者餐巾纸裹着它，别直接碰到就行。＂林教授又补充了一句。 ＂喵呜^_^＂「就是这样。」年后回来，也许是因为小雪给布莱克烧了一些猫玩具，布莱克起初那副傲娇沉稳的样子已经不见了，恢复了爱打滚爱撒娇的本性。 游人各顾各地欣赏美景，谁也没在意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小姑娘随意地蹲下捡起一块石头。 黑色的石块寒气逼人，透着几层的餐巾纸都冻手。 既然是出了这么小小的计划外的事情，小雪也不打算继续游览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都不在。金慧慧去了图书馆，游小薇应该是约会去了，许诺的社团有活动。 倒是无意中给小雪创造了一个私人空间。 林教授去取了罗盘，申敏雪迅速回忆石块儿的相关信息，只有布莱克挺无聊地围着小雪书桌上的仙人球打转。 ··························· ＂怎么？＂秦微微一脸茫然。 秦小弟刚才猛地退后一步，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没事，没事，我走神儿了。＂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秦小弟连忙解释。 微微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弟弟这个年纪已经不比小时候了，总会有一些他自己的*和秘密，是以，秦微微无奈离去，只能在关门前告诉弟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多放松，多休息，早点睡。＂ 秦小弟点头。在房间门关上之后，长出一口气，伸手往额头擦了一把，一手的冷汗，粘腻得很。 夜深。 秦家。 ＂咔嚓。＂二楼轻轻地一声开门声儿，在深夜里特别清晰。 不过秦家装修都是真材实料，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其余房间的人仍旧在甜美的梦境里。 外头路灯的光线穿过窗户，投射到屋里，斑驳的影子奇形怪状。 黑影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方向，最后，他迟缓地认准一个方向，僵硬地抬起腿迈开步子。 目标地很近，黑影刚开始有些同手同脚的步伐经过十几米的＂预热练习＂，已经走得很迅速了。 站在另一个门边，黑影慢慢地伸出手，它知道，秦家人睡觉的时候都不会把们反锁的。 明明应该是少年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黑夜里居然显得有些骨瘦伶仃。 三寸，两寸，一寸······ ＂咔嚓！＂ 第61章 ＂咔嚓＂ 申敏雪轻手轻脚地折下一支柳树枝。 初春严寒，柳梢还未有新绿，小雪身手敏捷地找到合用的柳条，迅速摘下，然后藏进包里。 「自从熟记册子之后，我好像总是在干一些破坏绿化的事情？」因为校园的绿化实在是不错，处处可见年岁过百的古木，最是就地取材的好去处，申敏雪有几分不好意思，打定主意下次要记得分散＂作案地点＂。 柳树、槐树、桑树的阴气都比较重，林教授和小雪二人都认为先要探探这块黑石头的底细，那么便不能选阳气足的桃木，以免对方生出抗衡的心思，玉石俱焚。是以，柳枝问路，适合当下。 正统的各类法术是及其复杂的，静心凝神乃至沐浴焚香都是不可少。 王淮安确实是天资聪颖的人，学习王家半部残卷，又揉合了林教授给王家的朝心宗心法，集成册子，悉数记载乐自己多年的见闻和心得，精简了许多法术的步骤，将做法一事变的简单起来。当然，是比较简单的法术，越是宏大复杂的法术就越是难精简，王淮安终究是没有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不足以简化所有。 柳枝、松香、万年青； 银盘、金钳、玉钩环。 都是惯常要用的东西，申敏雪并不缺。 石头，总被人拿来比喻某人冥顽不灵。 不过正邪总是难两立，一方克制另一方。 尽管申敏雪学习的时间不长，但是确实有超过一般人的智商以及学习能力，对付一块尚未成气候的石头绰绰有余。 俗话说：＂西南多鬼，西北多怪。＂ 昆明湖正是在皇城根儿的西北边，这块儿石头原本是三四百年前从南边儿运过来装点园子的太湖石，却在工匠雕砌的时候，因为色泽不讨喜、造型显得多余而被舍弃，随手抛进湖里。太湖石有灵，并不甘心成废物，落地之处风水好，执念且深，终成精怪。 皇宫大院，从来不缺枉死的人。 投湖的，跳井的······一汪活水承载着死者的怨气，和被削落的太湖石的不甘心纠结在一起，沉在昆明湖不能见天日的水底。 斗转星移，日月变迁，皇家园林成景点。太湖石并不知外头的变迁，还等着继续有寻短见的人给自己送来养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那是因为种花家成立了）。 不久之前，有一条奇奇怪怪的胖头鱼来找石头，问石头想不想要走出湖底，称霸世界。 石头不知道什么叫称霸世界，不过能够离开这个阴暗的环境，还是一件很令石期待的事情。 于是石头迷迷糊糊和胖头鱼定下了什么的协议，转而当天晚上就被胖头鱼吸到嘴里，然后喷到了岸上，静待＂有缘人＂。 申敏雪看着在银盘里稍加恐吓就把前因后果统统交代、目前正在＂嘤嘤嘤＂的黑石头，觉得脑仁儿一抽一抽的：「称霸天下的胖头鱼？吸收魂体能量的太湖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本以为林教授和布莱克都觉得危险的这块石头，会有多么惊人的威力，没想到是个好吃（吃鬼）、迟钝（石头脑袋）的顽石。 说好的阴毒、邪恶呢？ 这么三下两下就审问出结果了，实在是太没有成就感！ 寝室的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雪坐在自己椅子上发呆，太湖石被她涂抹了万年青的汁水，放在双肩包夹层里。明明都是石头，为什么觉得那一颗红褐色的鹅卵石要顺眼得多了？ 「咋回事呀？」许诺挤眉弄眼。 游小薇耸肩：「谈恋爱了？」 「一边去。」 申敏雪没顾忌室友打着眼色交流，在梳理着太湖石讲出来的信息：搞串联的胖头鱼绝对不止蛊惑了太湖石这么一个灵物这么简单。 ······························ 黑影的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尖内扣，成爪状。 它轻而易举地打开房门。 房间内的秦微微睡容恬静安详。 黑影一步一步靠近床沿，缓慢地冲着微微伸出手。 「人类的脖颈是那么地脆弱，和我一样。」想起被刀斩断脑袋的痛苦，黑影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出来第一回就遇到了一个善因体质又五行缺火的女子，对老扁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善因者，得善果，虽不比唐僧，吃一口长生不老，但是肉质鲜美是不必提；老扁是黑影的诨号，原身是年岁过百的老鳖，开了灵智慧，差一步堪堪化形，结果被人逮住，一刀去头，血成汤、肉成食。 老扁自然是不愿意的「凭什么万物生灵都是人类的盘中餐？我偏偏要吃尽人肉，凑足灵气再修炼！」 老扁虽＂胸怀大志＂，却不知如何实施，飘荡数年，遇到了一条胖头鱼······ 胖头鱼一番指点，令老扁茅塞顿开。遇水成阴，方从游泳馆挑中了眉清目秀的小男生俯身，就发现对方居然有一个这么香甜可口的亲姐姐。 「天助我也！」老扁都想好了，今晚吃了床上的人类，打扫干净四周，抹去自己的嫌疑，以待下次食物出现。 可是，在老扁操控着秦小弟的手，即将碰到秦微微脖颈的时候，一声洪钟声响。 老扁伸出去的手仿佛被火灼伤了一般，立即缩回来，眼见秦微微翻了一个身，眼皮微动，有苏醒的迹象，连忙迅速闪身出了房间。 等到出去之后，老扁才想起来，刚才那分明是无根之音，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听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初次亲手夺人性命、业务还不熟练的老扁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秦微微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徘徊在生死一线，不过是翻了个身，继续好眠。 ··························· 夜半的钟声正是周学谨的手笔。 ＂谨叔不是说西南面？＂宇文被喊过来加班到深夜，也不见一丝一毫不甘愿。 周学谨将香烟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解馋：＂别提了，这次的东西长了脑子，还知道声东击西！估计早就不在西南边儿。＂ 宇文点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纵使它们声东击西，咱们也可以打草惊蛇、守株待兔。＂ 第62章 太湖石被小雪放进书包里，第二天一早，她背着双肩包又去晨跑。 今天是周末，校园走道上的人比往常更少了一些。 布莱克甩着尾巴走在小雪前头：“喵呜？”【不留着笨石头玩了？】 “不留。毕竟它吸收了太多枉死的魂魄，阴气太重。”申敏雪干脆利落地说，尽管太湖石蠢萌，出了湖底也还没来得及干坏事，但是若不是自己和林教授机警，中招的也许就是普通人。 即便莫须有的罪名很残忍； 虽然太湖石现在还没主动伤害人； 但自有灵智以来，它吸收了太多负面魂体，其心不正，实在不能留。 到了鼓楼，从书包里出来重见天日的太湖石还是懵懵懂懂的，等到申敏雪开始写黄裱纸的时候，还傻呵呵地觉得这个黄乎乎的小纸片闻着好像很好吃。 超度一事对申敏雪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因为太湖石之前也算并未主动为恶，申敏雪选择超度而不是驱散。石头没有灵魂不能投胎去，但是怨气被超度后，灵智也就被闭合了，和一块儿普通的石头无异。 布莱克因为一直生活在校园里，见识到的魂体比较少，难得看到太湖石，觉得有趣，才开口多问一句，本以为这笨蛋石头会和自己作伴。 可是老师和小雪都咬定需要超度太湖石，布莱克也不耍小性子：又不是自己猫（自己人），散了就散了呗，回头叫小雪给烧一个毛线球过来玩就是了。o(n_n)o 等到太湖石发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变弱的时候，才开始觉得怕了。 它开口哀求，结结巴巴地为自己求情：“我我我没有吃过人，/(tot)/~~不要杀了我。” 申敏雪只给它两个选择，被超度或者被驱散。 被超度后虽然灵智闭合，但是并不是永久性的，日后被放在室外吸收日月精华，一样能重启灵智。 被驱散后就是一了百了，永无再生的机会。 最后，太湖石弱弱地选择了前者。 超度完太湖石，申敏雪问起林教授，昨晚夜半响起的钟声是怎么回事。 林教授一楞：“你也听见了钟声？”神色竟然非常吃惊。 申敏雪点头：“被吵醒之后，我发现我室友们似乎都没有听见，所以找教授您问问，是怎么一个情况。” “不应该呀……”林教授摸出罗盘就开始算啊算，最后含糊着说：“这样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待我回去问问挽香。” 因为林教授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申敏雪也不觉得对方会因为拿这个做借口找机会多多回去见王婆婆。（林教授不是这样的人） “那钟声是周学谨的法器声，估计最近市里不太平。你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阴阳五感渐开，是福是祸还不好说。最近天黑之后就不要出门了。”林教授离去前这么嘱咐。 所有和魂体交谈的时候，申敏雪都是背对着外面，将声音放到最低。 挥别林教授，小雪往外走了几步，半侧着脸对着路灯旁的监控柱子微微一笑，回身就去图书馆搜搜相关信息——虽然现存的很多道家学说里并没有什么修炼的窍门，但是当做名词解释的参考库还是可以用的，去查查什么是阴阳五感渐开？ ······························ “你怎么又来我家了？”秦微微起床下楼，就看见杜鸿那个讨厌鬼又出现在自己家，坐在沙发上和爷爷唠嗑。 “昨天不是有辱使命吗，今天我来喊弟弟去运动运动。出一出汗，也许他就恢复正常了呢？”杜鸿振振有词。“男孩子都是这样的。” 微微一想，自己弟弟确实崇拜杜鸿，难得周末，去运动也是好事：“他还没起来，我去喊他。” 杜鸿熟门熟路地跟在秦微微身后。 房门刚一打开，就看到秦小弟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受惊吓的表情。 “昨晚熬夜了？”秦微微一脸不赞同，正是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熬夜是大忌。 秦小弟欲哭无泪：【真要是熬夜也就罢了，可是自己好像是梦游了。_又不敢对姐姐说真话，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老扁馋了太久，才会令秦小弟感同身受到食欲之旺盛， 也许是因为老扁毕竟是修炼野路子，夜半占用了秦小弟身体主导权却没做到不留一丝痕迹， 反正种种结合，就是秦小弟深切感受到他自己的不对劲儿了，只是还不敢和别人说。 此时和自己姐姐同处一个房间，都令秦小弟情绪有些不稳定，他跌跌撞撞地跑去洗漱，又很痛快地答应和杜鸿去运动。 动作之迅速让秦微微瞠目。 “去不去打网球？”申敏雪的电话震动起，她去图书馆门外接电话，手机里传来许诺快活的声音，许诺一向是个生活比较小资的女生。 阴阳五感渐生已经有些眉目了，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肩膀，申敏雪欣然答应：“去！” 杜鸿自然没有带秦小弟去往常偶尔有应酬的运动会所——那里不适合未成年，而是选择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健身房。 健身房门口，申敏雪再次见到杜鸿，也没觉得有什么颗吃惊的——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 小雪没有故作不认识，反而是落落大方地和对方点头打招呼。 许诺两眼放光，以为自己又捕捉到了八卦。 既然女生的态度都这么自然了，杜鸿也不会扭捏（大部分情况下，他的智商和情商都是正常的，遇见秦微微之时除外）。 两边的人相互打了招呼，申敏雪看着秦微微的弟弟，皱了皱眉。 秦小弟却不知怎么地，一反青少年腼腆性子，主动去和申敏雪握手。 弄的杜鸿一脸囧相：微微肯定不会喜欢她弟弟对她同学太殷勤吧？ 这还真是杜鸿想太多了。 秦小弟是觉得靠近姐姐的这个同学之后，原本身上有些阴冷的感觉都消散了不少，于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和对方有更多一些的肢体接触，不自觉就伸出手去。 果然，交握的瞬间，一股暖流从手心蔓延开，秦小弟原本慌乱、惶恐的心都静下来了。 既然是遇上了，原本打算各自运动的四人便凑成了一伙儿，进门的瞬间，申敏雪再次偏了偏头，看了一眼路边的监控，比划了一个手指头。 监控后的宇文伸出右手推了推平光眼镜，一脸兴味地笑了：“有异（谐音一）？有趣！”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许诺好奇地问：“小雪你桃花这么旺盛，那个围巾男生怎么办？” 申敏雪在束起长发的手臂顿了一顿，继而笑着说：“你想到哪里去的，杜学长是秦微微的青梅竹马，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开宝马的小开。” 许诺有时候还是很会看眼色的，发觉小雪现在并不想要多说从前那个围巾帅男生，于是耸耸肩：“我怎么就没有青梅竹马！真是讨厌！(ノw<。)ノ))☆.。” 网球双打。 秦小弟主动给杜鸿使了眼色，要求自己和申学姐一队，杜鸿无法，只好满足未来小舅子的愿望。 打球间隙，小雪细细看了秦小弟几眼，把对方一个纯情小男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附身在秦小弟身上的老扁现在是一动也不敢动：对方身上的气味虽然也很香甜，但是一身金光，看来是正统修道的，自己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老扁悻悻地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不甘愿地想着：凭什么同样是修行，人类就比动物要顺利那么多！等我吃够了别的凡人，总有一天要常常这些天之骄子、道门正统人的肉是什么滋味！不管是那个半吊子的杜鸿，还是身边这个小丫头片子。 中途休息的时候，秦小弟有些犹豫地在正在喝水的申敏雪身边转圈圈。 “有事吗？”申敏雪放下水壶轻声问。 秦小弟最终下了决心，开口试探地问：“学姐，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 “那些对我们来说是未知的，从唯物主义的观点来说，应该是没有的，但是有很多奇怪的现象暂时还没办法用科学去解释，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有。”申敏雪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态度都没有表明。 “可是我最近……”秦小弟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对家人死命想要瞒着身上那些诡异的事情，为什么对着申学姐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讲给她听，难道是因为和申学姐接触了之后，身上的阴冷感都消失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虽然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但是杜鸿和许诺在一旁看着的心情都是诡异的：这不会促成一对姐弟恋吧？ 还没等秦小弟回答，杜鸿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起了。 “宇文？现在吗？可是我还在……好的，我知道了。”杜鸿极其不喜欢加班，无补贴。但是宇文电话里说的话让他不得不去加班——还得带着微微的弟弟，他深深地看了秦小弟一眼。 被看得莫名的秦小弟想要和他杜大哥说：“你有事要忙就先走吧。”以示自己的懂事——还可以和申学姐多相处一会儿。 可是杜鸿却说：“抱歉临时有事，我们俩得先走一步。” 在申敏雪了然的目光中拉走依依不舍的秦小弟，杜鸿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刚才没有猜错，申敏雪应该是一见到秦小弟就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看来她确实有两把刷子！】杜鸿一面肯定了申敏雪的能力，一面又为自己的迟钝而感到羞愧。 ………………………… 秦小弟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无非是杜大哥公司或者合作伙伴那里。 附身在他身上的老扁自然也就不知道杜鸿要去哪里——他只能闻出杜鸿的气味也比一般人要好闻一些，但是，不是修道修真之人，故而以为杜只是命运比较好。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带着自己和宿主去见周学谨！ 那可是周学谨！ 三十多年来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周学谨！ 当那个魁梧健壮的中年男人出现的时候，老扁就感受到了一股威压，比直面刚才那个小丫头片子的时候要强得多。 当杜鸿喊对方谨叔的时候，老扁他想要转身就跑：附身的宿主随时都可以再找，老命没有了，可就什么都完了！ 可是这时的后路已被封死，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年青男人跟在一只乌龟身后，信步走来。 老扁看到乌龟，比看到周学谨还要慌乱：玄武龟！ …… “所以你就把他弄晕了？”杜鸿瞪大了眼睛。 宇文慢条斯理地说：“这叫催眠。完事之后省了你花口舌解释的时间。” 周学谨围着秦小弟转了两圈：“不肯出来？” 秦小弟的身体纹丝不动。 “二蛋，去咬一口。”宇文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将秦小弟的手背冲了干净，指着秦小弟的手背对自己的爱宠轻描淡写地吩咐。 杜鸿皱皱眉：“被乌龟咬了，留下印子我要怎么和他解释？” 宇文笑笑，把秦小弟的手凑近了自己的二蛋。 杜鸿想想：被乌龟咬一口也比被脏东西附身要强得多，算了，咬就咬吧。 老扁在秦小弟的身体里不知如何突围，眼见那玄武龟就要咬上来了，它狠狠心从秦小弟的身体里飘出来。秦小弟的身体原地一抽搐。 在场的三人是看不见老扁的，但是周学谨的铃铛叮叮叮地对着东边响起来，而天堂广告公司内部布满宇文闲暇时候慢慢誊写的符咒，老扁一出来就后悔了。 打又打不过，逃又无处逃。 周学谨精准地对着老扁所在的方位抛出一张定身符咒，符咒漂浮在半空中定住了。 杜鸿无论看见自己这样的场景，都觉得神奇！ 眼睁睁看那只玄武龟慢慢逼近自己，老扁很不甘心，使出全身法力传音为自己辩解：“我还没有害过人，你们不可以！”话未说完，然后二蛋啊呜一口——就将它吃掉了。 “不可以？”宇文嗤笑，挥手招回还未吃饱的二蛋。 周学谨收起铃铛，神情肃然地说：“我要再去劝一劝那位申同学，有这么好的天赋，不进我们部门实在是太可惜了。” 杜鸿扶起自己未来小舅子，正在考虑待会儿用什么借口把他糊弄过去。 第63章 最后秦小弟接受了自己“因为太累所以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个理由——其一是他昨晚确实没有休息够，今天精神不佳，；再来醒来之后，原先身上的阴冷感居然都消失了，秦小弟就顾着高兴，等到回家之后看到自己亲姐姐秦微微也没有再次生出什么诸如“吃肉喝血”的荒唐念头，秦小弟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纠缠于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杜大哥广告制作商沙发上睡着的这个问题。 虽然杜鸿和秦小弟中途先离开了，可是申敏雪和许诺仍旧在健身馆挥洒了小半天的汗水。 回到学校后不久，申敏雪就收到短信，是周学谨发过来的，想要约申敏雪再聊聊。 林教授还没有回来，申敏雪回复谨叔说下周在见。 周学谨毫无异议：最近牛蛇鬼神横行，申敏雪八字过弱的体质确实不适合晚上出来见面。 不过放下手机，周学谨还是有些犹豫：“宇文，你说我是不是该对这个大学生三顾茅庐一下？体现我们有关部门求贤若渴的诚意。” 宇文笑眯眯地说：“该来的，迟早会来；时候未到的，强求不到。谨叔你可以为自己卜一卦呀。” 周学谨大笑：“臭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谨叔我最怕就是六爻。你是不是偷偷替我算过了？” 宇文但笑不语。 “行啦，妖魔鬼怪可不管今天是不是周末，你也别叫我花精力去算申敏雪最近肯不肯加入我们，先看看还有哪个方位有鬼怪吧。”周学谨伸了一个懒腰。 ………………………… 林教授是第二天回来的。 王婆婆跟着他一起来的。 申敏雪心里有一些感动：王婆婆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了要在镇子上守护报恩，便是这么多年也没有离开过，哪怕年后林教授痴缠许久，也不肯和他一起来b市。现在因为听林教授说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就放下镇子里的牵挂赶过来了…… “王婆婆。”申敏雪坐在湖边的石凳子上晒太阳，远处倒是有几个同学，不过都自顾自地看书、听歌，并不知晓这边灵异的情况——一个自言自语的女生，放在哪里都会被当做蛇精病。 “喵呜。”【你好。】同样在懒洋洋晒太阳的布莱克抬抬前爪，和老师带来的人类打了一个招呼。 王婆婆细细看了申敏雪的气色，叫小雪将右手手心朝上给她瞧一瞧。 越是瞧得仔细，王婆婆就越是觉得神奇，终于是忍不住一再凑近。小雪的右手纹丝不动，林教授知道挽香眼神不好，一个心急，想要将小雪的手拉近挽香一些——情急之下他都忘了人鬼殊途，触碰不到。 结果…… 万万没想到…… 林教授居然一把握住了申敏雪的右手！ 天了噜，老教授的第一反应不是想到怎么能够接触到小雪，而是马上将小雪的手甩开，着急地对王婆婆说：“挽香，我不是故意的。” 囧rz 以上是申敏雪和王婆婆的内心：哪里来的奇葩！ 倒是布莱克，好奇地看着小雪仍旧是保持微微伸出的右手（毕竟是公众场合，动作太大会引起别人注意）。 布莱克伸了一个懒腰，犹豫着将自己的右前爪往小雪的右手上搭下去。 “喵！！！”【居然能碰到喵！！！】原本眯着眼睛的布莱克瞬间把猫眼瞪得圆溜溜。 林教授这才回过神：“能碰到？！” 王婆婆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大半辈子都和这个傻帽纠缠在一起，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憨气了，我忍！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王婆婆在心里叹气之后正色解释，“小雪自从开始学习法术之后，体质有了变化，禹森说的‘阴阳五感渐开’没错，五感就是：形、声、闻、味、触。小雪如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能够感知魂体了。” 申敏雪心道：味觉是个什么鬼？难道我咬一口魂体还能尝尝是什么口味的？ 王婆婆继续说：“阴阳五感渐开有利有弊。利便不多说，弊就是日后你对于魂体，再不是出于主动地位，魂体也能通过触碰到你知晓你的存在。道行浅的不是你对手倒是无妨，若是遇到千年鬼王，恐怕还会对你这样特殊的身体起了夺舍的心思。” 林教授在一旁听得有些着急，布莱克虽然似懂非懂，但是也知道这个人类好像在说什么不好的事情，猫脸上居然也看得出紧张、担忧的表情。 申敏雪并没有被王婆婆的一席话吓到，而是冷静地问：“那么如今现存千年鬼王大约有多少？” 王婆婆宽慰一笑，把刚才满脸的严肃紧张都驱散了：“至今为止，我未曾见过。” 申敏雪微笑：果然。 王婆婆伸手拍了拍小雪的手背：“你这样就很好，不要松懈了。” 尽管林教授再三挽留，但是王婆婆还是在给小雪解惑之后就离去了。 徒留林教授在后头叹气：“还想带挽香去故宫溜达溜达呢。” 要说阴阳五感都打开之后，申敏雪的生活有什么变化，最直接的就是布莱克找到了撒娇的对象，可以对着小雪求抚摸、求顺毛、求挠痒…… 至于千年鬼王？ 你以为是萝卜吗？满街都是？ 而起先闹出桩桩事件的胖头鱼却一直不见，b市的妖魔鬼怪也重新低调起来。 ………………………… 五一的时候，申敏雪带着林教授和布莱克一起回家。 七天长假，林教授影子都看不见——他直奔王婆婆身边去了，还为自己表功：“小雪把我们朝心宗的心法都学得差不离了，我觉得我五一之后不必回b市去了。” 王婆婆都懒得回答。 好在申敏雪确实是聪明，王挽香考校之后不得不服气：“你林教授已经把能教的都教给你了，剩下缺的就是实践，回去之后多多练习，不用瞻前顾后。” 大黄对跟在小主人身边的那只大黑喵很吃味：“汪！”【那可是我的小主人！】 “喵！”【这是我的人！】 “汪！” “喵！” …… 虽然小雪听不懂大黄在说啥，但是她能听懂布莱克说的猫语（实际是布莱克意念的声音），而这么简单的对话，仅仅听一方的话就知道一猫一狗在争执啥了。小雪听得饶有兴致。 六月末考完试回家。 学神不需要担心成绩。 因为稳稳又是全专业第一。 放假前，申敏雪问布莱克：“你想要在这个暑假去看看大海，还是？” 因为申敏雪和布莱克都知道，一旦看过了大海，了却心愿的布莱克也就要去轮回了。 布莱克纠结了半天，还是说：“喵，喵喵。”【那我还是晚几年再去看吧。不过小雪我要和你一起回家玩大黄狗喵。】 大黄：【┑(￣Д￣)┍也是醉了。】 ………………………… 回到家里的申敏雪并不知道，隔着一整个太平洋，有人在挂念着她。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半年了。】 李润成躺在床上，看着小小的月牙玻璃瓶苦笑：这半年来，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起先隔着两三天一回，到现在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有互通讯息了。 男人也有自己的骄傲，当初在b市，李润成感受到小雪有意保持距离，难过之下，也存了几分赌气的意思，搭乘飞机离开也没有告知小雪。回到美国之后才觉得自己那样做实在是有些幼稚、不成熟，想要再拉近两人的关系，却因为考虑着自己复杂的身世而不敢主动。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都是这样的：双方都进则亲，一进一退则平，两人都退只会疏远。 【该……疏远。】 可是，当msn响起的时候，他还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起身。 【乔尼，我这个暑假要来美国哦，作为一起共患难的兄弟，你是不是该热情招待我？】是本。 李润成挥散心底的失望，嘁了一声，迅速回复一句：【是我拯救你于危难，不是共患难，ok？】 【打人不打脸，是不是兄弟？】╭(╯^╰)╮ ………………………… 机场。 “本？”李润成瞪大眼睛，怎么也不能把面前这个栗色头发、深眼高鼻的帅哥和一年前的胖子联系起来。 两人相互拥抱并捶打了对方。 刚下飞机的本一脸快活：“没错，是不是很震惊？有没有被我的帅气征服？”原本发面馒头似的本现在果然是一枚路人以上颜值的西方帅哥，用绳命证实了“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这个真理，机场里的小女生们不住地往两个不同风格的男人飞眼儿，更有热情大胆的洋妞上来搭讪。 本用胳膊顶了顶李润成：“都快一年没见米歇尔了，布吉岛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我英俊潇洒？” 提起小雪，李润成原本挺美好的心情就变得地落起来，碍于本还在等自己的回答，打起精神说：“小雪不是那么肤浅、只看外表的人，原先的你就很好，现在只会更好。” 本顿时信心大增：“前几天艾米丽还对我抛媚眼儿，我可是为了我的女神坚定立场、抵制住了诱惑。真男人！”边说边挺胸。 ………………………… “中奖了？真的还是假的？”申妈妈看着小雪捏着发票对着电脑显示屏发呆，也好奇地过来看。 前几天xx电饭煲十周年活动庆典，凭发票编号抽奖。 刚刚买了新电饭煲的申妈妈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只电饭煲的钱换来了一家三口美国十日游的特等奖！ 听说现在的骗术越来越高明了，这真的不是骗局吗？ 第64章 这还真的不是骗局。 xx集团的电饭煲也算是国货里的优质产品了，这次下了很大的手笔搞十周年庆，偏巧这样的馅饼儿就掉在了申妈妈的头上。 申家是小康之家，要说平时，虽然也能负担得起一趟出国游，但是毕竟不会无故跑去这么纯玩十天——你看去年小雪高中毕业去的才是东南亚而已。 这次可不一样，来回机票、住宿、三餐是不用钱的，还有专们的导游带着，申爸爸申妈妈一盘算，就算自己出点小费和买些纪念品，也花不了多少钱。再没有这么划算的机会了。 去！怎么不去！ 申爸爸申妈妈都是喜欢旅游的人，中了这么大的奖，确定属实之后，实在是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护照还是去年办的，正好今年继续用。 林教授缠着王婆婆腻歪得很，一点也不肯离开；布莱克也对着小雪挥挥爪子：“喵！”【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喵。】 中了特等奖的幸运儿一共有六位——xx电饭煲将种花家分成六个销售区域，每个大区各自开奖，也就是说，这一行来美帝旅游的，一共十八人，算是组成一个小团了。 这六组人里头，大部分都是像申家这样的一家三口组合，申爸爸很快和来自东北的一个大汉陈爱国唠嗑上了，自来熟得很。 陈爱国叔叔的名字还算好，他那刚上初中的女儿你猜叫啥？ 陈圆圆！ 又是中二期叛逆的时候，小姑娘剪了一个小平头，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顶着大美人的名字，实则是个假小子，真是醉了醉了。o(n_n)o 长途飞机最是累人，本次旅行团执行的是由东往西的线路。 到纽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地陪在机场接到一行人的时候，很贴心地说大家直接去酒店吃点东西然后洗漱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出行——当然，以家庭为单位是基础，整个团住宿自由组合，申爸爸屁颠颠挥别申妈妈和小雪，跑去和投缘的东北兄弟陈爱国一个屋了。 将美东的纽约、费城、华盛顿匆匆一览； 在美帝西边儿的洛杉矶看了看好莱坞环球影城、星光大道、杜莎夫人蜡像馆。 最后一站是大家都嗷嗷叫着期待不已的赌城——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 这样的旅游是再好不过的，说是组成团，但是毕竟不是旅行社那种盈利性质的，虽然每到一个城市最先干的事情就是去xx集团在当地开设的家电连锁超市门口合影留念，这些合影会做成影集放在集团的官方网站上，也算是为十周年庆典活动回锅一遍（那样的合影，每个人的脸就指甲盖大小，旅行团众人倒不是很在意）；除此之外，导游和地陪又不会拉着游客硬要去购物点消费——当然，一众被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拜托来美帝买化妆品、奢饰品等等的人大有人在，几乎人人不买空，等到了最后一站，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旅行箱基本都满了，大家都咂着嘴说这样的旅游实在是舒心，怎么十天功夫一晃眼就过去了！xx集团真是好啊！\(^o^)/~ 赌并不是好事，大部分国家都是禁赌的。不过也总有那么些例外的地方：比如澳门、比如太阳城、比如——拉斯维加斯。 ………………………… “嘿，乔尼，听我说……”本的喋喋不休忽然中断，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猛地拍了拍李润成的肩膀，“快看，那是谁！” 快看！ 李润成早就已经看到了。本还在絮叨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动屏蔽了对方的声音：小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李润成收拾好心情，本就远远地挥动双手和申敏雪打招呼：“喂，米歇尔！小雪！” 初初有人喊米歇尔的时候，申敏雪还没有注意到——米歇尔这个名字在美国烂大街了好吗，谁知道喊的是哪一个，可是后面那声怪强怪调的“小雪”让申敏雪恍然大悟：【感情真的是喊我？】 定睛一看，是李润成和一个白人帅哥。 白人帅哥略眼熟。 申敏雪凭着极好的视力看清楚对方的五官。这时候，本已经拉着李润成跑到申家三口面前了。 申爸爸和申妈妈还记得李润成这个小伙子——实在是因为他身高长相都超凡脱俗，令人见之难忘。不过旁边那个热情得不得了的栗色头发男人是怎么回事？ 申家两位家长没能把眼前条杆不错的男人和一年前的大胖子联系到一起。 申敏雪适时开口：“好巧啊，本、乔尼，你们也在这儿。”一面又给自己摸不着头脑的爹妈讲了一下对方是谁。 申爸爸申妈妈一脸【你驴我？眼睛一下眨，老母鸡变鸭】的震惊。 本却是开心得热情拥抱申家两位家长，然后顺势很自然地拥抱申敏雪——真有点小狡猾，不是吗？ 好在本还是有分寸的人，知道含蓄的种花家人并不习惯贴面礼，才忍住没和女神更亲密接触。 这个时候的李润成一直在发呆，直到看见本一把搂住申敏雪才回神：我去，你个死胖子！居然敢…… 居然敢怎么样？李润成说不上来，他低头蠕动了一下嘴唇，应该是小小地说了一句脏话，然后无奈地以大韩民国晚辈见到长辈的礼节给申爸爸申妈妈行礼。 两位家长一致认为李润成比本要靠谱多了，多么沉稳啊、多么进退有度啊！对着自己女儿微笑打招呼的举动也比那个上来就搂搂抱抱的本要守礼多了。 李润成无形中刷了申敏雪家长的一把好感度而不自知。 两边人碰到的时候，正是xx旅行团前往下榻酒店的路上。毕竟是团队活动，申家人也不好总是堵在路上和两个小伙子叙旧，让其余人等着自己。 所以寒暄了一两分钟，申爸爸就开口和两位小伙子告辞。 本和李润成比申家人早到一天，原本已经入住的酒店和申家人即将入住的有些远。 不甘心这么和女神就分开，所以本睁着眼睛说瞎话，称自己和乔尼也在找酒店，相遇就是缘分，不如一起。 本用手肘捅了捅李润成，让他附和自己。 李润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也小声说了一句：“正是这样。”整个过程都没有和申敏雪对视。 两个帅小伙的一番动作，申爸爸申妈妈心里清楚不清楚暂未可知，但是申敏雪敢打包票，刚才本肯定是扯谎了。 东北大汉陈爱国悄悄问自己的申老哥：“那是咱们小雪的朋友？” 申爸爸说是去年一家人出门旅行遇到的两个后生。 陈爱国大笑：“那可真是缘分！” 可不就是缘分。 申妈妈对李润成这个去年帮自己砍价的帅小伙子印象挺好，得知对方现在在mit读大学，原本就九十分的印象分，嗖地一下上升到九十五。 倒是李润成觉得嘴里有些苦涩：自己来麻省理工学院读书的事情，小雪是早早就知道的，可是申阿姨他们完全不清楚——这说明什么？说明小雪从来没和家里人提过自己。/(tot)/~~ 不得不说，申敏雪被李润成颇为哀怨的眼神看得有的莫名——刚才还躲着自己的视线，怎么现在这么怨夫脸？小雪要是知道李润成此刻心里所想，必定要扶额：小伙子，你想得太多了。 和乖巧陪着申妈妈聊天的李润成不同，热情的高卢雄鸡本则是一步不离地跟紧小雪，又是说笑话、又是帮着拎包。两厢比较，申爸爸也开始觉得围着自己女儿打转的那个小伙子看着真不顺眼。 呜呼哀哉，本尚且不知自己的印象分被一扣再扣，就是因为太殷勤。 到了旅行团预定的酒店，李润成和本都是不差钱的人，自然不会住一个房间——平白让别人误会性向！ 入住休整后，晚上就是众人期待已久的肉/戏——进赌场！ 其实申敏雪并不是很喜欢lv城，并不是因为这里乱——这里的治安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而是，这个城市的魂体比别处要多的多。 如果说在种花家平均一个月才能见到一个，那么来到lv城才小半天，小雪已经看到三个了。 刚刚阴阳五感渐开的申敏雪可不想出门不小心撞到人，结果道歉完发现对方是个鬼。 当然，也仅仅是不是很喜欢，并没有升级到不喜欢的地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最是让人飘飘欲/仙、不知今夕何夕。 团里的人对这里都挺感兴趣的，并不是因为大家是赌棍，而是因为国内还真没有这样的场所，来长见识罢。1 整个旅行团里，就只有陈圆圆还没有成年，很不幸，不能去赌场，她妈妈担心小孩子会乱跑，也留在酒店房间陪女儿。还是申敏雪拿着酒店的介绍册子，给陈圆圆和她妈妈讲了讲酒店其他娱乐设施：马戏演出、甜点餐厅、音乐喷泉……都是未成年人可以去的地方。 陈圆圆黑着脸跟着她妈妈一起去看喷泉了。在中二少女眼里，喷泉是个什么鬼，一点都不酷好吗！(╯‵□′)╯︵┻━┻ 进了酒店赌场，大家换了筹码便分开行动。 本有意在申敏雪面前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便怂恿着申家人去玩21点。 去年上映的《决胜21点》倒是给lv城吸引了更多年轻的游客，他们模仿电影的情节跃跃欲试，想要一夜暴富。 荷官已经见识过太多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虽然赌场里没有出千坑客人，但是十赌九输这句话并不是瞎说，要是傻帽们以为只凭借电影里的情节就能在拉斯维加斯大杀四方——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因为申爸爸和申妈妈都略会一点英语，所以本和李润成一直都用英语和申家人交谈，本对21点的推崇自然也被附近的赌徒和荷官听到了： 【瞧，又来一个愣头青。】 【图样图森破。】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本确实是巴黎第六大学的研究生没错，可是他并不擅长数学。 还没三下两下，就把筹码都贡献出去了。 【又丢人了！】本在心里哀嚎：【可是我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 好在本是个量力而行的人，他耸耸肩掩饰自己的小尴尬，也就收了手，然后推着李润成去试一试：“乔尼，你可是mit的！去给我长长脸。” 荷官低眉顺眼，心道：还真是一群看电影看傻了的傻帽儿！ 第65章 李润成本不欲参与，但是经不住本在一旁劝说。 他侧脸看了一眼正在好奇打量四周的申敏雪，忽然生出一丝无力感：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会鬼迷心窍地和本一起退了原本的房间，入住小雪这边的酒店？明知道……明知道小雪只当自己是普通朋友。 现在还要和本一样，如同开屏的公孔雀，想要吸引异性的注意力！ 真的很蠢。 一边在心里嗤笑本和自己的傻气，李润成最终还是将筹码放在了桌上。 ………………………… 申敏雪并不是好奇地左顾右盼，而是在看赌场里影影绰绰的小鬼们。这样的小鬼和帕莎养出来的不同，并不是以宿主的鲜血滋养长大的，而是以来赌场的客人各种贪念、欲念喂养长大。 赌桌角角落落都搁着各色糖果，往来的老赌徒们偶尔也会将几颗糖果随手洒在自己脚边的地下——据说这是给小鬼们甜甜嘴的。 这样的小鬼当然不是魂体（因为能力太弱而不存在被申敏雪实质接触的风险）；也没有独立的意识。它们只是嬉笑着在赌场里游荡，凭着本能给客人们加持好的或者坏的赌运。 赌运不是万能的，若是久经沙场的老赌徒，拥有卓越的经验与技巧，那么运气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申爸爸和申妈妈也围在21点桌前看热闹——实在是这个本对小雪的司马昭之心太过明显了，两位家长固然不反对小雪在大学里头谈恋爱，但是谈个外国对象神马的，还是需要斟酌。 李润成虽然不是赌徒，但是不愧为智商超过180的天才，看着本玩了几手，就知道21点的规则。等他自己上手的时候，先是用小筹码试了两三局的水，其中有输有赢，大约是持平。 赌博是很刺激的事情，就和赛车、真人cs等等一样，吸引着向往心跳游戏的男人女人们。 可以说，尽管李润成从前也不沉迷于赌博，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也开始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起来。第四局的时候，他放下了手头一半的筹码，看着手里的牌面，飞快地心算出本局的各种概率。 “要牌。”李润成抿着一手扑克。 本在一旁看得揪心：乔尼这次可是放下了一半的的筹码！ “要牌。”李润成微微一笑。 荷官继续发牌。 李润成仔细看着牌面，再次出声：“要牌。” 本都着急起来：“嘿，乔尼，我说……够了吧？” 荷官自然是以当事人的意愿为准，继续发牌。 “21点。”李润成眉眼含笑。 本为其欢呼，周围围观的人也啧啧称赞。 “yagain.” 荷官觉得眼前这个亚洲小伙子比刚才那个白斩鸡要沉稳多了，不声不响就把筹码全部赢回去。 当然，这样一次的赢并不算什么，在拉斯维加斯，多的是一夜暴富——甚至是一局暴富的人，自然也不缺一夜倾家荡产的浪荡子。 在荷官眼里，这个亚洲小伙子也仅仅是比白斩鸡强上那么一点点罢了——你看，赢了钱就开始得意，然后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了下来，太不成熟理智。 被荷官判定为“不成熟理智”的李润成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了下去。 当然，几人进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参与感受，李润成和本都各自兑换了一万美金，在赌场里头是“毛毛雨”罢了。 就在本以为乔尼会继续像上一局那样不断要牌、大杀四方的时候，李润成已经停止了要牌。 “伙计，只有两张是不是太保守了一点？”本不知道种花家有句古话叫做“观棋不语真君子”——观赌也一样。 李润成心情不错，并未直接回答本。 倒是申敏雪仅仅凭借不到0.1秒的一瞥，看到了李润成手里的牌，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ckjack.” “ckjack.”李润成亮牌。 【哗——】 这是本震惊和崇拜的眼神。 申家人倒是没太吃惊，申爸爸申妈妈不知其中需要的计算能力、反应能力与判断能力，觉得21点也不是很难，也开始跃跃欲试。 倒是申敏雪捏着申妈妈“赏赐”的筹码，并不出手，仍旧站在旁边观战。 一番观察下来，申爸爸是一个既没有技巧也没有赌运，更加不受赌场小鬼亲睐的人。小雪好几次看到小鬼从自己爸爸身边走过，就是不逗留——简言之，不理不睬，既不给好运也不给坏运气。 【也许是因为爸爸身上的阳气太重了？】小雪若有所思。 而申妈妈则是把买电饭煲中特等奖的好运一直延续到了赌城拉斯维加斯，尽管她也是一个毫无技术可言的人，可是耐不住有一只小鬼一个劲地往她脚边凑过去，赢多输少。 深知赌场小鬼无甚伤害，申敏雪也就没有插手。 倒是申爸爸，转眼就把自己的筹码给输完了，还想让自己老婆匀一部分给自己。 申妈妈手气好，正在兴头上，哪里愿意被申爸爸打断。 因为爸爸的样子实在是可怜，申敏雪把自己的筹码给了申爸爸。 申爸爸笑笑推拒：输赢有度，既然没筹码了就不玩了。 偏偏申敏雪一个劲儿给自己爸爸加油鼓劲：“依我看爸爸这一次肯定能咸鱼翻身。” 既然女儿这么信赖自己，申爸爸也就不推辞地接过筹码。 在他继续下注的瞬间，申敏雪从桌脚取了几颗薄荷糖，随手丢在申爸爸的脚边。 刚刚路过并且无视申爸爸的“小鬼甲”停下飘着的脚步，低头看看薄荷糖，又抬头看看申爸爸，毅然在薄荷糖上打了一个滚，然后—— 那个小鬼就乐悠悠地往申敏雪身边飘过来，巴拉在小雪的脚背上。 【摔，自己爹是多惹鬼嫌啊？糖衣炮弹都不管用！┑(￣Д￣)┍】申敏雪无奈，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爹再次“失手”。 没了兴致的申爸爸干脆一门心思看着自己老婆大人顺风顺水赢小钱钱。 不过可惜的是，自从申爸爸和申妈妈挨到一块儿之后，原本亲睐申妈妈的小鬼也散开了。 李润成不知道小雪在笑什么——确切地说，她只是眼里带着笑意，连忠实的追求者本都没发现女神现在的心情挺好。 可是李润成偏偏知道。 他偏偏知道，刚进赌城的小雪其实并不如面上看着快活，当本鼓动自己去玩几把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小雪是不是不喜欢赌博的人？ 继而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现在手头筹码颇丰，看到小雪的心情由阴转晴，本就是二十出头的李润成哪里有那么深的城府，终于还是憋不住靠近小雪：“atry?” 半年不见，对面的少年——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他的眉眼更加深邃、体格也比之前要更健硕了一些，逐渐有了男人的模样。 何止是女大十八变，男大也会十八变。 唯独没改变的，是他嘴角微笑的弧度、洁白的牙齿、含笑的眼神和长而卷翘的睫毛。 申敏雪还未回答，本就迫不及待地说：“去试试吧，小雪，既然乔尼今天手气这么好，咱们就来‘吃大户’，叫他赞助一点。” 申敏雪笑笑，自己的筹码给爸爸了，本是想看看就够了，可是对方的眼神清明，倒是和半年前不同了。 【还真把自己当万人迷了？申敏雪，人家城市猎人原先也许就是荷尔蒙作祟，看看人家现在坦荡的样子，就别欲盖弥彰地保持距离了。】小雪如是想着，又有本那么热情的张罗，最后她轻快地笑了，从李润成手里取过几个筹码，和自己爸妈打了一声招呼，走到赌场另一边。 那里有闪闪发光的、能发声音的多彩老虎机。 那里有数百台机器叮当响的发币声、操纵杆的滑动声。 那是赌场不可或缺的游戏。 “老虎机？嗷，老虎机！”本刚才在21点上没能给自己争气，想着老虎机更是凭运气的，又涎着脸问李润成要了几个筹码，想要大展身手，“我和你说啊米歇尔，这，玩老虎机也是有窍门的…………额！(⊙⊙)” 申敏雪的本意是想看看扒在自己脚背的小鬼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运，结果刚开始玩第一把多线游戏的她，将筹码投进投币口，选择了累积奖池、全押，然后拉动手柄转动卷轴，很顺利地收集到特定图案，进入奖赏游戏局。 再然后。 就是令本与李润成目瞪口呆的一幕： 整台吃角子老虎机都开始闪灯是怎么鬼？？？ 原来赌运最好的人一直在这里！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周围客人的注意。 大家都对这个luckygirl很好奇。 远处的申爸爸和申妈妈只听说有一个幸运的亚洲女孩在老虎机上赢得了一百万美金，可是等到本跑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幸运儿是自己女儿的时候，申爸妈都惊呆了！ 他们马上去和女儿集合，然后说：“咱们见好就收吧？” 申敏雪知道爸妈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赌场店大欺客。虽然心知一百万美金在赌场大亨眼里算个屁，不过为了不让爸妈担心，申敏雪乖巧应下。 将筹码换成现金，小雪很老道地抽出一部分，给了侍者做小费。 出了门，小雪开着玩笑说：“赌资可是乔尼给我的，这收益也不能让我独吞啊。” 申爸妈深以为然，本就是意外之财，小雪的本金是乔尼给的，那么收益自然有乔尼的份。 之前说了，李润成虽是金三角长大，从小到大还真没缺过钱，此刻怎么肯收。 几人僵持不下之时，远远看到陈爱国满头大汗地跑来。 第66章 几人僵持不下之时，远远看到陈爱国满头大汗地跑来。 一问才知道，中二少女陈圆圆刚才和她妈妈大吵一架，然后独自一人跑出去了。 等陈妈妈想追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追过去。 异国他乡的夜晚，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去了外面，就算拉斯维加斯的治安很好，众人也是替陈圆圆担心。 当时张红英（陈妈妈）六神无主，只记得给自己老公打电话。陈爱国接到老婆的电话，听着对方抽抽噎噎把事情一说，哪里还能够让自己在赌场里逍遥快活，连兑换来的筹码都不管了，掉头就往外跑去。 在门口遇到了申家一家人和申家人的两位朋友。 虽然张红英那边这事儿一出，导游和地陪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当地警方，不过越是这样的时候，大家都越是不能干坐着等消息。看看急的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陈爱国和一直哭着埋怨自己的张红英，将心比心，谁家孩子丢了都得着急上火。 再怎么说，申家人和陈家人也是同团将近十天的，申爸爸又和陈爱国交情不错，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提出要一起帮忙。 大家决定分头去找陈圆圆，不过因为陈爱国的英语水平仅停留在“哈喽”“三克油”“古德拜”，所以陈爱国央求一看就是外国人的本和自己一起，方便对路人描述陈圆圆的外貌和穿着。 而申爸爸坚持申敏雪大晚上也不要单独行动。 最后几人分工如下： 申妈妈、导游陪着陈妈妈在酒店大厅等消息； 申爸爸和lv城的地陪一组； 陈爸爸和本一组； 申敏雪和李润成一组； 另有团里自告奋勇来帮忙的人，也都搭配好，地陪将帮助寻人的人们分好各自行动的区域，沿着就点为中心点，放射状搜寻。因为所有人都有导游的联系方式，所以约定每隔一刻钟和导游联系一次。 ………………………… 这样的分配挺合理，至少每一组都有一个英语不成问题的人。 找人要紧，这个时候的李润成倒是把自己那一点点的小心思收起来了。也不觉得单独面对小雪尴尬了、也不会不好意思和对方对视了。 两人脚步匆匆。 他判断说：“对方是未成年人，lv城的赌城去不了；人生地不熟，应该会往亮的地方走。” “张阿姨说陈圆圆跑出去的时候身上还有一些零钱，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去比如……”申敏雪自然而然地接下话。 “肯德基、麦当劳、电影院之类的地方！”两人异口同声，说话之后倒是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要不是替陈圆圆的父母担心着，也许两人还会笑出来。 尽管缩小了寻找中二少女的范围，但是李、申二人都知道凡事没有绝对，看到灯火明亮的、或者是阴暗的小巷，仍旧是一个一个都不放过地寻找过去。 不出半个小时，申敏雪的手机就接到导游的通知：“陈圆圆已经被找到了。”于是二人折返回酒店。 李润成也不知道是该为那对找到孩子的夫妻高兴好，还是该为自己和小雪的相处时间太短暂而郁闷好。 不过回去的路上，两人的神色明显都变得轻快起来，申敏雪甚至还拉着李润成去买了两个冰激凌，边走边吃。 冰激凌很甜，但是也很冰。 lv城的夜里气温并不高，申敏雪吃着吃着就觉得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 李润成自然主意到身边人微微打颤，可是他也仅穿了一件t恤，看在眼里，无能为力。 “跑着回去吗？”李润成故作轻松地提议。 “有没有彩头？” 他装作沉吟一会儿，然后粲然笑笑：“今晚的夜宵怎么样？” “成交！” 虽然小雪体能挺好的，但是李润成毕竟腿长，最后还是他颇有绅士风度地在酒店门前百余米放慢脚步，和小雪一起到达酒店大门。 “平局。”他低头看着女孩。 “不，该是我请。”女孩笑靥如花。 李润成的心狠狠地抽动一下：明知道这顿夜宵并不带表什么，为什么还会如此悸动？ ………………………… 很明显，导游的讯息是群发的。 出去寻找陈圆圆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据说，申爸爸那组在一家麦当劳找到了陈圆圆，人家小姑娘吹着冷气、喝着冷饮，不要太惬意！ 看到有人来找自己，陈圆圆的面皮上还是露出了几分的不好意思，不过这几分内疚在回去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之后就消散了。 尤其是因为陈爱国二话不说，黑着脸让陈圆圆伸出手心准备给她几个巴掌吃吃的时候，陈圆圆又恢复了长期保持着的“人人欠我一百万”的脸。 这个时候，张阿姨倒是上前阻拦了。 陈圆圆又是满脸“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表情。 申敏雪就弄不明白了，怎么这一家人弄的像是死对头一般！ 有这么多人在，自然不会让陈爱国当众教女，申爸爸也好声好气地劝说自己陈老弟要平心静气、好好地和孩子说。 于是陈家家长再次对众人千恩万谢，回去怎么关门教子的暂且不谈。 别的被打断了在赌城玩兴致的游客基本都打算再回去玩几把。 除了申家一家子。 因为“分赃”——哦，不，分奖金的话题还未结束呢。 刚才申爸爸和申妈妈就坚持奖金有李润成的一半：一来是因为新闻里头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样的纠纷，凡事涉及钱了，就不对味儿了，与其让对方提出来要分一半，不如自家人大大方方提出来（当然，因为奖金毕竟是小雪手气好才获得的，要是全部都给李润成，未免太“无私”了一点）；二来是因为李润成毕竟也算是熟人了，大家相互商量着，找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做法，不至于毁掉本来有缘的情谊。 看看，有钱—— 有意外之财，也是一件麻烦事！ 第67章 李润成一开始是怎么也不肯接受的。 但是申家父母很坚持。 原本申敏雪提这句话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爸妈的性格，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凡是问心无愧，必定不肯接受意外之财。 本自觉要给两方人留下空间和*，所以避开不听——当然最后得知申家人和乔尼谈完之后，乔尼和小雪又结伴去吃夜宵了，顿时悔不当初：乔尼实在是太狡诈了！有这样的好事也不来个电话。 当然，最后申家和乔尼之间是怎么“分赃”，哦，分奖的，本还是很自觉地不去打听。 现在先说回分奖金。 四人坐在酒店咖啡厅，要了一个卡座。 申爸爸作为一家之主，最后开口拍板：“你们一人一半。” 李润成推辞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四十多万美金，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清楚了。 谈完了正事，李润成笑着对申敏雪说：“刚才我们说好的夜宵呢？不知道还算数吗？” “自然是算的。今天我交好运我请客，走着，去哪儿吃？”申敏雪随口和父母说了几句夜宵的原委。 “就在酒店吃吧？夜也深了，便不出门。”李润成考虑之后回答。 申爸爸申妈妈把奖金的前后都处理好了，此时兴奋的劲儿过去（平白多了四十多万美金，也是值得兴奋的）、又因为帮着找陈圆圆花了不少的精力，已经有些困了，就说不和年轻人一起凑热闹。言语间竟然是让小雪和李润成单独去吃夜宵。 真是令李润成受宠若惊。o(n_n)o 因为这里是拉斯维加斯。 因为这里是不夜城。 酒店提供7*24小时的自助。 十一二点，正是赌徒们在赌场狂欢的时候，酒店的餐厅空落落的，只有小猫两三只。 和所有普通女孩一样，小雪知道，夜里吃多了会积食，但是偶尔放肆一吃也无妨。 这里有地道的烤肉、新鲜的海鲜、精致的甜点……小雪和李润成各种持着盘子，挑选了自己中意的食物。 两人的口味居然还比较相似，都喜欢海鲜胜过肉类、喜欢水果胜过果汁。 端好食物坐下，刚刚面对面的两人居然又有了几分相顾无言的意思——李润成觉得这样的氛围实在是不美好，所以努力找着话题，说说自己的大学生活、以及生活中的趣事。 可是，自从一个人孤身来到美国之后，哪里有那么许多的趣事？他整日就是学校和公寓，再不然就是健身馆、射击馆等等等等，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五六七八了。 申敏雪的心理年龄足够大，自然看出对方尽量不想冷场的举动。对着颜色正好的异性，人总是会心软一些。自觉将对方定义为朋友的申敏雪也不忍心见对方一个劲儿地找话题，便开始积极地参与聊天。 一来二去，把刚开始的尴尬都驱散了。 说话间，小雪觉得脚背有些痒痒的：【怎么看，李润成都不像是会在桌子下挑逗异性的猥琐男呀！】 于是她借故低头看了一看：(⊙o⊙)！ 这一看，顿时让小雪哭笑不得！ 脚背上趴着的，正是赌场里舍弃申爸爸，选择申敏雪的小鬼甲。它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小，按理说能力不强，并不能被小雪触碰到。可是在小雪等人去寻找陈圆圆的间隙，这小鬼甲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汲取了一些的能量，居然变得强大起来，原本朦胧的身体也变得有些清晰了。 也许是因为在拉斯维加斯见到的大部分都是白人，小鬼的外貌随了白种人居多，肤色白皙（小雪只能看到黑白色）、五官立体、深眼高鼻、颇为俊俏——童话里有拇指姑娘，如今这是巴掌少爷么？ 巴掌少爷唯一的缺憾便是不会讲话了，因为它们本就是意念凝结出来的，算不得魂体，大部分都没有独立的思想，仅是凭着本能办事。如今的这个巴掌少爷还是因为有特殊机缘才比同伴要出众了一些，有了比较清晰的思维。 巴掌少爷含着自己的大拇指，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大快朵颐的小雪，最终是忍不住轻轻伸手挠了小雪的脚背。 等到小雪低头看它的时候，它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伸手指了指桌子。 【所有萌物装乖卖巧都是作弊！(╯‵□′)╯︵┻━┻】申敏雪如是想着，但是却没办法抵抗。 趁着李润成起身去端饮料，申敏雪微微倾斜身子，将自己的左手伸到脚踝旁边。 巴掌少爷很聪明，歪着脑袋蹦跳到了小雪的手上。 它很轻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但是小雪就是能托起它来。 乘坐“手心号电梯”徐徐上升的巴掌少爷满脸兴奋看着桌子上的美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它并不是跳不上去，只是有些胆小谨慎。 当李润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雪将一部分的食物拨在盘子的另一边，一脸慈爱地看着那堆食物。 虽然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可是李润成还是有些奇怪，当然，很快他就把心里的些许疑惑暂时抛开了。 巴掌少爷愉快地在和它身子一半大小的食物上打滚，申敏雪是不清楚它到底是通过怎么样的途径去品尝到美味的，但是看着巴掌少爷眯着眼睛摸肚皮的动作就知道它吃得很香。 李润成看见申敏雪望着另外的一小堆食物，并不下叉子，问道：“是不喜欢这几样吗？” 言毕，很自然地用勺子将小雪剩下的食物舀起来，送进自己嘴里。 不锈钢勺子刚刚触碰到唇齿，他就一头冷汗：【我怎么把心里想了很久的动作都做出啦了？小雪明明将自己当做普通朋友的，我刚才那样做是不是又越界了？】 不过此时的申敏雪根本没有去注意这样的细枝末节，她满心都在想，那是巴掌少爷刚才吃过的，现在被李润成吃了，不会吃出什么问题吧？ 小雪微微低着头，用眼神询问巴掌少爷：不会吃出问题来吗？ 幸运的是，这样抽象的询问也被巴掌少爷看懂了，它腆着肚子微笑着摇头：没问题。 一人一鬼眼神交错居然也都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也算是一件奇谈。 李润成只见小雪低头专心吃着盘子里的三文鱼，并未介意自己刚才唐突的举动，于是将嘴里的食物细细咀嚼，长出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夜宵。 申敏雪是因为巴掌少爷的存在而心不在焉； 李润成是因为申敏雪坐在对面而一心两用。 两个人都是食不知味。 吃完之后便也散了。 回到房间，申妈妈刚洗完澡，正在敷面膜——原本颇有女汉子作风的申妈妈在去年旅游之后，发现自己黑了一大圈而小雪居然还是白得透亮，心情难言，而后也被自己女儿带动下开始关注“外在美”。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饱了也不散散步？”申妈妈因为女儿逐渐长大而变得不那么古板了，有时候和小雪说说心里话，两人倒像是另类闺蜜。 小雪娇嗔一声：“妈，这么晚了还逛什么呀。” 申妈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咱们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了，不然再让乔尼陪着去逛逛，肯定能买到实惠的东西。”原来，申妈妈对砍价能力一流的李润成念念不忘、隐藏的很深啊。 “别说话了，再说在敷出皱纹了。” ………………………… 过了十二点，申妈妈已经睡熟了。 小雪悄悄起身走进，从包里拿出安神咒，给申妈妈用下——不要问为什么小雪不挥挥手施展法术，目前她还是半吊子修真人士而不是神仙。 确定妈妈不会被吵醒，她在开始靠在床头问跟着自己不放的巴掌少爷。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呀，明天我就要走了，你是没有办法和我一起走的。”小雪不知道巴掌少爷智商几何，只能用哄孩子的口吻用着短句子，一句一句地和巴掌少爷说。 小小一只的小鬼坐在申敏雪的手心里，双腿合拢屈起，双手撑着下巴，手肘安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巧伶俐的样子，急吼吼地摇头，仿佛担心小雪下一刻就把它抛弃了。 小雪很奇异地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轻声慢语地说：“可是你不是一直依靠赌场的人气为生的吗，跟我离开之后会不会变得虚弱起来？” 巴掌少爷再次摇头，连滚带爬地从小雪的手心咕噜咕噜滚到床上，又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最后手脚并用地爬上放着申敏雪书包的沙发，指着刚才小雪掏出符咒的袋子，连比带划地做说明。 “你是说我可以烧符咒给你？你就不会饿了？” 小鬼连忙点头。 “可是……”申敏雪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当初偷渡了帕莎和小鬼是无知者无畏，后来据林教授说，国际上也有管理超能力人士的部门，大家都遵守默认的条约，最基础的一项就是互不干涉他国魂体以及一切灵异事物的住址、往生、消散规律。 不过林教授也说了，这样的部门清闲的要死，里头的人也不太厉害，等闲不会倒霉地碰上。 再有就是，小雪考虑到巴掌少爷毕竟看上去不够成熟懂事，万一以后后悔跟着自己了，闹腾着要回拉斯维加斯可怎么办？难道自己还特意做飞机把它送回来？ 至于巴掌少爷会不会是什么千年鬼王伪装的，想要伺机图谋小雪身体——那更是无稽之谈，小雪凭着阴阳眼把对方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伪装。 巴掌少爷眼见面前这个浑身散发舒服气息的女生好像不肯带自己一起走，急的眼眶里含着两泡泪水，在蹲在书包边画圈圈。 就在小雪蹲在沙发边看着巴掌少爷扮可怜了许久之后，即将被这样楚楚可怜的迷你小帅哥打动之时，巴掌少爷嗖地一下站起来，打了一个响指，跳下沙发拉着申敏雪的手指，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怎么啦？” 巴掌少爷比划着告诉申敏雪：酒店里有好东西，我把宝贝给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一年之前，即便知道帕莎有贵重的珠宝赠予自己，申敏雪也没胆子去拿。 一年之后，认识一天的小鬼告诉自己有宝贝，小雪斟酌片刻居然答应跟着它出去。 根本原因就是武力值的提升。 自己有实力，才能放心地去做某些事情。 巴掌少爷说的宝贝就在酒店的顶楼。申敏雪出门之后熟练地避开监控——【自己怎么会练就了这一项技能？真是哭笑不得。】 舍弃电梯而选择消防通道。 楼道很安静，应急灯散发着绿幽幽的光，楼道上有一个坐在角落喃喃自语的中年男鬼，看到小雪，吹了一声口哨，看见趴在美女脚背的巴掌少爷，嘟囔了一声，大约就是觉得小雪真是走了狗屎运的，才会被赌场小鬼亲睐。 申敏雪不欲多事，灵巧而自然地避开男鬼。 吹完口哨、嘟囔完毕的男鬼也没发现申敏雪能够看见自己。 这么幽暗的环境，见到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 可是见到鬼好办，见到人才难办。┑(￣Д￣)┍ “小雪，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68章 “小雪，你来这里干什么？” 申敏雪被这话问得愣了一下，很想反问回去：“你不是也在这里吗。那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到酒店的顶楼天台来干什么？” 当然，这么欲盖弥彰、不自然转移视线的做法并不是上上之选，申敏雪宁可打着哈哈说自己睡不着出来溜达，也好过那样跳脚去攀咬对方。 【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互有一些秘密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雪微笑着说出因为气闷出来逛逛。言下之意就是对李润成表示——我不好奇你半夜在酒店顶楼干什么，你也不要探寻我上来的原因。 李润成摸摸鼻子，一时间居然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Д￣)┍ “那么，来一罐？”李润成背靠着墙坐着，推了推自己身边排成一行的啤酒易拉罐子，很随意地问，这样随性的一面倒是从来没在申敏雪面前露出过。 【看来对方心情不美好。】小雪觉得这种时候要是开口赶人走，一来不近人情，二来还会加重对方好奇心。 “噗哧——”是申敏雪拉开易拉罐的声音。 李润成抬头看到小雪还真的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就往她自己嘴里倒进去，顿时岔了一口气：“咳咳咳——你？”因为这样豪爽的一面，也是申敏雪从来没有在人前表现过的。 “怎么，难道你刚才只是假装大方而已，实际上并不想请我喝酒？”可不要小看了前女博士，当年读博的时候，她跟着的导师是东北人，喝酒不含糊，白酒两斤半、啤酒随便灌。跟着这样的博导，耳濡目染，申敏雪的酒量也就练出来了。 至少这样罐装的啤酒，来个十听八听不是问题——只有一点不好：胀肚子。 李润成明知小雪是开玩笑，自然不会在纠结于这些，他举高手臂对申敏雪自然下垂握着的易拉罐轻轻一碰：“干杯。” 一个是满腹愁肠借酒浇愁； 一个是心有旁骛心不在焉； 只有巴掌少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不懂罐子里有什么好喝的。 李润成的愁自然就是因为父亲李真彪而产生的。 他真的不懂，报仇有那么重要吗？ 以前他一直生活在金三角，根本没机会去学校读书，所学知识全部是父亲手底下的人教的，来到美国之后才发现，原来生活在一个社会里，人是要遵守各种规律的。从自然规律到社会准则，违背规律行事的后果很严重。 父亲为了救自己断了一条腿，又不肯好好休养，那就是在透支他的生命，违背生物的自然规律；而他为了壮大实力报仇，制造贩卖/毒/品、走私军/火，触犯多个国家的法律，已经是走在刀尖上了。 在金三角的时候觉得父亲是伟岸的，并且无所不能，可是离开了那方寸之地，李润成才知道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外头多的是智商高达两百的天才、多得是身手矫健的雇佣兵、多得是满脑子算计的政客、多得是富可敌国的大家族。 李润成越是看到这个社会上所谓“政府”的职能与权力，就越是为自己父亲正在走的路而担心——区区几人/几十人/几百人，根本没有办法和一个国家职能部门中的领导人相抗衡。 哪怕是再厉害的杀手也没办法于千军万马、天罗地网中取人性命而不露痕迹、安然脱身。 李润成劝说了父亲好多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不，是自己单方面的挫败。父亲李真彪的固执程度超乎常人！ 原本暑假想要回金三角的李润成正是在假期开始之后，和他父亲在关于选择怎么样的方式报仇又产生了分歧。最后李润成也没回去，幸而有本这个好基友忽然联系，不然整个暑假，他都会无比烦闷。也许会在半个月二十天后向自己的父亲妥协，毕竟他是父亲，自己唯一的亲人。 “干杯。”申敏雪不知道李润成在愁什么，但是无非就是报仇之事吧。仰头再喝一口，申敏雪也学着李润成的样子靠墙坐下，幸好为了行动方便，穿的是裤子。 酒入愁肠，李润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如果你和你的父亲对于某一件事的看法不一样；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要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准备采取的方式不同，你会怎么办？” “求同存异喽。” “求同存异？” “这是种花家一位伟大的人说的，是处理复杂关系、解决复杂矛盾一以贯之的思想方法和行为模式。‘共同点是基本的，分歧是局部的，可以求同存异’——你都说了，我和我爸都准备要做某一件事情，那么只是手段不同而已，最终目的却是一样的。可以先言语沟通达成一致；实在不行再用激将法，以时间为限，两人用各自的方法，看看各自的效果，时间总会证明谁是更合适的。不过说句实在话，基本上都是家长输给孩子的。” 李润成已经有些微醺了，不然也不会忍不住将这个假设说给小雪听。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哪怕是发烧到神志不清醒，父亲也不停止对自己的训练、抑或者是当年父亲举着枪让自己选择如何对待背叛大本营的叔叔之事——自己当时肯定是哀求过的，可是父亲的心似乎像是石头一样坚硬，每每有分歧，妥协的都是自己。也只有裴大叔会觉得父亲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他就是刀子嘴刀子心。 啤酒致人微醺，但是未来的城市猎人现在身手就已经很不错了，微醺并不代表不清醒，也不代表可以被人随意撂倒。申敏雪看看对方肌肉紧实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放弃了打昏对方这样的傻念头。 【幸好出门的时候在口袋里塞了安神咒，无色无味、了无痕迹，乃是居家旅行放倒人必备！】 她很自然地伸手拍了拍一脸郁卒的李润成的肩膀，以示安慰。手起手落，折叠得小小的符咒就消失不见了。 李润成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心道难道自己今日喝得过量了？于是他起身准备下楼回房间。自然，因为不放心小雪一个人呆在楼顶，他说：“夜深了，下去吧。”李润成努力地站直身子，皱着眉头保持清醒。 申敏雪知道安神咒肯定不会失效，所以很佩服此刻熬着还没有昏睡过去的李润成。 当然，功夫再高，也怕狗咬——不对，是也怕歪招。 凭借普通人的毅力，李润成终于还是没扛住符咒的效力，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幸好此时他背面就是墙壁，申敏雪伸手托住他的腋下将他摆成坐靠的姿势。 巴掌少爷早就等得心急了，生怕小雪因为没有立即见到宝贝而反悔，现在蹦跳着指引申敏雪往酒店顶的避雷针走去。 what！ 它说的宝贝居然在避雷针的顶端？ 巴掌少爷您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小小的鬼儿很认真地摇摇头，然后憋足一口气，慢慢地飘起来——现在倒是想到自己能飘了，刚才撒娇卖萌不肯走路，硬是要小雪抱着真的不是吃豆腐吗？ 当然不是，巴掌少爷的脑子里还没有这么复杂的思维，不过是因为见了小雪开心得很，一时忘记了自己能飘。 现在它慢慢地接近避雷针的尖端，越是靠近顶端，就越是开心愉悦。看来顶上的东西真是很不错。 可是这是酒店楼顶避雷针，又不是自己家小区的爬竿类健身器材，想要上去并不难，难的是怎么不惊动人地上去下来。 申敏雪翻遍了背包，才找到适合现在用的隐身符咒——虽说是隐身，可是也并不那么神奇，不过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扭曲使用者身边很小范围内的空间，造成三维交错，达到不被肉眼看到的效果——仅限于肉眼，什么遥感设备、红外线感知仪等等都是隐身符咒的克星。 小雪想着自己的运气应该不会这么背，爬个高就被发现。 于是她颇具冒险精神地使用了隐身符咒。 避雷针大约有四五十米高，从前申敏雪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如同蜘蛛侠、蝙蝠侠、钢铁侠……一般徒手攀援。可是这事儿这辈子就这么发生了！！！ 申敏雪并不恐高，可是在避雷针顶端无意往下瞥一眼，也足以让这个本来不恐高的软妹子牌女汉子手脚发软了。 好在有巴掌少爷一直在旁边给小雪加油鼓劲儿，分散她的注意力；口袋里还有治疗符咒，针对跌打损伤都有效。 避雷针的顶端粘着一块金属，只有大拇指甲盖子那么大小，一看就不是避雷针原有的配置，引得巴掌少爷兴奋不已的，就是这玩意儿。申敏雪想不通它是哪里来的——也许是一个雷劈下来的？ 小雪为自己的冷幽默点了一个赞，迅速滑下避雷针。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不过关于攀援，还是下来比较容易的。 脚踏实地之后，小雪很潇洒地拍了拍手心里因为爬避雷针而沾染的灰尘：【安全抵达，我是天才o(n_n)o】 还没等申敏雪将那因为得意忘形而抛洒起来的奇异金属接住，李润成吃惊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小雪，你……” 【摔！ 李润成今天你是克我的吗？ 说好的安神昏睡呢？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 该怎么解释才好？】 奇异金属咕噜噜地滚到李润成脚边。 申敏雪觉得自己的心跳每分钟都要超过两百了。 第69章 一个人走衰运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以前申敏雪不相信，从避雷针上滑下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身手敏捷、鸿运当头，如今唯有剩下“呵呵”二字可表述当下心情。 周星星有特异功能可以说：“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申敏雪恨不得自己会哈利波特的“一忘皆空”。 不过目前的情况就是： 目瞪口呆的李润成凭好不容易借超乎常人的毅力令自己清醒过来，才睁开眼睛就看到温婉美丽的小雪手脚并用、无比灵活地从高达五十余米的避雷针上轻盈滑下来。 他那时候都憋着呼吸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自己动静大了惊扰了小雪…… 【这么想来，刚才忽然泛起的困意确实不应该是因为喝醉了酒！】李润成笃定地想着，看到小雪安全着陆了，才轻轻起身，开口问：“小雪，你……是会功夫吗？中国功夫？” 不得不说中国功夫在歪果仁眼里是很神奇的，飞檐走壁、上天入地、刀枪不入、踏雪无痕。 申敏雪刚想着怎么开口回答，就看到李润成弯下腰捡起滚到他脚边的奇异金属。 “这个……” (⊙o⊙)！李润成都要惊呆了好吗！刚刚捏起拇指大小的金属块儿，原本寂静得连蝉鸣都没有的耳边居然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嘤嘤，快把宝贝还给我……】 【看，那个人类在欺负小鬼，真是不要脸。】 【就爱管闲事，快点回去碎觉吧，天都要亮了。】 第一句自然是巴掌少爷说的，后两句是一对在酒店顶楼绿化带里吃吃虫子谈谈情的麻雀夫妇。 当然，此刻的李润成既看不见巴掌少爷、也没找寻到麻雀夫妇的身影。 他就卡壳在“这个”一词上：这是见鬼了吗？ 说来也是稀奇，申敏雪既是五行不缺、八字过弱的命格，又有阴阳眼和五感觉渐开，可是拿到奇异金属的时候，偏偏没听到这些嘈杂的声音。所以她也吃不准李润成此刻一脸惊骇究竟是为什么。 李润成自诩身手不凡，今天却屡屡被刷新了人生观。先是小雪豪爽地大口喝啤酒、再是目睹她徒手爬下避雷针、最后自己捡起来一块金属，居然开始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 原来，此物竟然是天音石，佩戴此物可聆听六界万物之声。只一点，阴阳五感渐开的人执此无效——这是申敏雪后来才晓得的，此时她和李润成陷入了尴尬的无言境地。 这奇异金属，即天音石还被捏在李润成的手里。 巴掌少爷一开始焦急得几乎要掉眼泪，现在也是傻飘着不敢多言，因为面前两个人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就算是鬼也会看眼色的好吗。 李润成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刚要开口，就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酒店保安定时巡逻。 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的李润成一把拉过了小雪，两人躲在视线死角不敢出大气儿。 麻雀夫妇叽叽喳喳：【牵牵手，羞羞脸。秀恩爱的人类，欺负麻雀没有手。】 李润成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也生不出旖旎的心思了——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什么叫“欺负麻雀没有手？”感情刚才自己听到的后头那个尖锐快节奏的声儿是麻雀发出的？动物什么时候能够口吐人言了？ 巡逻的保安很随意地逛了一圈，嘟囔着骂了几句前一晚巡逻的小伙子们居然敢躲到楼顶来喝啤酒，喝完还不锁好门！然后那个老伙计蹲下身子把空罐子统统收拾起来，捡到好几罐没开封的啤酒，这也是意外之喜了。 粗心大意的保安巡逻完毕就将易拉罐塞进衣服、裤子的口袋里，然后打着手电、吹着口哨离开，末了还很尽责地将楼顶通往楼下的门给反锁好。 “咔哒——”是落锁的声音。 李润成连忙松开一直握着申敏雪的手，尴尬地捏着奇异金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最后，李润成还是想问问小雪，是不是也听到了麻雀说话。 申敏雪一头雾水：“没有啊。”整个楼顶就两人一鬼，那个巴掌少爷还是不会说话的，能有什么声音。 “等一下。”回过神来的李润成也猜到其中奥妙大概就在这金属之上，他让小雪摊开手心，把奇异金属放在她的手心里。 随着金属脱离，李润成的听觉又恢复了正常。 他再次问：“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申敏雪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重生和阴阳眼无形中让她产生了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虽然她心智成熟，并没有因此而走上反人类的道路，可是很多时候，那样无意识的自信和自傲确实是有流露出来。比如同样由内而外都高傲的秦微微，就觉得申敏雪表里不如一，略虚伪；比如尽管情商低但是智商高，又能感知人心恶意的杜鸿看到申敏雪会觉得莫名的不爽快；再比如外表温文尔雅的宇文对难得的同类气息很好奇。 所以，当李润成一再追问的时候，申敏雪生出了一种无力感：原来自己竟然不是无所不能的。 好在她的心理素质一贯很好，马上调整过来：【哪能样样好事、样样奇遇都被自己碰到了？自己不过是有些小能力罢了，可不能飘飘然地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女主角了。】 “真的没有听见。不过想必你也发现了这块石头的奇异之处。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同样的，我也会告诉你，我为什么大半夜会出现在这里。”稍加斟酌，申敏雪就知道今天对着李润成是不能敷衍了。 酒店楼顶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好在区区一个门锁，难不倒未来的城市猎人，他伸手在小雪的发间捋下一枚发夹，用尖尖细细的发夹在锁眼里轻轻摇晃，只几秒，门锁就被打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动作竟然是无比默契。 应急通道里的鬼大叔还是坐在那里碎碎念，看到一前一后下楼来的年轻男女，也只当是打野战的野鸳鸯，不管人家听不听得见，就嬉笑几句，说了几句下流话，还做了一个摸蛋蛋的动作。 幸好此时，奇异金属（后称天音石）一直被捏在小雪的手里，李润成没有听到猥琐男鬼的话；而小雪一直保持低头，没往猥琐男鬼那里看。不过本就能听到魂体说话的小雪也被臊得不轻。 目前能去的、不被打扰的地方就只有李润成的房间了，人生观受到大冲击的吃惊李润成和秘密即将被发现的忐忑申敏雪都顾不上什么名誉或者方便不方便的问题。李润成刷卡开门，小雪闪身进入。 进屋之后，打开灯，李润成才孤男寡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喝什么？”他摸摸鼻子，转移了自己因为和小雪共处一室而生出的羞涩感。 “水就可以了，谢谢。” ………………………… 摊牌的过程很简单。 李润成先讲了自己捏住天音石之后听到的奇怪话语，不知名的人说了的内容，以及麻雀说了话（隐去拉拉手那一段）。 申敏雪则是说了她自己乃是种花家某修道世家的入室弟子，所以身手比较灵敏，也略通一些符咒——但是符咒的威力李润成也见识到了，在如今社会，花费心力画一张安神符咒，也许还比不上一瓶二锅头管用。 她要给李润成造成一种“哦，原来法术也不过如此”的错觉，也算是为自己留一手。诚然，她很熟悉电视剧里的李润成，但是自己面对的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有着独立思维，即便人家是电视剧绝对男主，自己也曾经花痴过对方，也不能阻止申敏雪凡事留一线的做法。 李润成相信了多少，申敏雪不知道，但是她还是恳求了对方为自己的身份保密。 李润成神色莫辩地点点头：“所以你今晚去楼顶，就是为了它？” “没错，可惜我学艺不精，还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得回去问问长辈。” ………………………… 申敏雪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申妈妈还在酣睡，小雪就奇怪了：明明都是一个批次的符咒，怎么对着李润成那么快就过了起效期？ 次日，是xx团的自由活动日，因为下午就要回国了，早上大家都在房间整理东西，陈爱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通知过去，今儿中午做东请大家吃一顿，向大家表示感谢——还特意要申老哥带着他去请昨晚也出力帮忙的本和李润成。 陈爱国一番心意，实在是不好推辞，一行人浩浩荡荡二十来个，去了一家中国餐馆。 第70章 陈爱国家境不过是小康，但是因为劳烦了众多团友日前帮助寻找女儿，实在是感激不尽，于是也顾不上破费不破费，请大家来到一家干净整洁、门面还挺大气的中餐馆吃一顿。 二十余人刚好坐了两桌，作为申家人的朋友，李润成和本自然是同小雪等人坐在一起。 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乔尼和小雪之间的气氛颇为古怪，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这种感觉真不好。╭(╯^╰)╮ 当然，直到用餐结束，本也没能探寻出小雪和乔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巴掌少爷没有吃过中餐——以前它在赌场里，吃得最多的就是赌场提供的糖果罢了，现在看到什么松鼠鳜鱼、铁板大虾、回锅肉……馋得在申敏雪膝盖上扭来扭去。 因为有李润成这个缺心眼儿的先吃过了巴掌少爷尝过的食物，申敏雪就很放心地先让巴掌少爷在美味上打滚了——反正众人既看不见、也尝不出。 巴掌少爷身板小，胃口可不小，一道一道菜地滚过去，一直打饱嗝，也没见它肚子鼓起来，反而是身体越发凝实了。也许是知道小雪肯带它回家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相聚有时，离别难免。 吃了中饭，xx团的人就该去机场了。 【我想……我想跟着你去看看。毕竟我才知道，原来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这是李润成坐在自己房间里发给申敏雪的短信，是征求意见的口吻，但是无比坚持。 小雪看到信息的时候，还是楞了一下：果然灵异的事情太过罕见，连李润成都好奇吗？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这回是被为人正派的李润成撞破，而不是别的心术不正的人，不然自己就算能够自保，恐怕家里人难过安宁日子。看来日后行事还需要更小心一些，必要时候狠辣一点。 【可是暑假你不回家吗？】因为李润成并没有对申敏雪说过他复杂的家庭环境，小雪只能旁敲侧击，以免他因为和自己接触过多而被李真彪发现——当然，小雪根本不担心李真彪会找自己家人的麻烦，那样的势力想要渗透进种花家是难上加难。 因为种花家有无敌的居委会大妈和城管。 【don''tworry……】进入mit一年，李润成原本操控计算机能力就是很不错，现如今改一改数据，修一修护照更是轻而易举，李真彪根本没想到他会无缘无故跑去种花家，所以李润成很轻易地跟着申敏雪坐同一班飞机走了。 对众人号称是想要去见识博大精深的种花文化和品尝种花美食。 独独留下本，因为没有李润成黑客技能，买不到机票而在机场捶胸顿足，欲买下一班的赶过去，可是被某人逮个正着，未能如意，这是后话。 ………………………… 飞机上。 陈爱国还是和申爸爸挨着坐。 旅途漫漫，适合唠嗑。 东北的大老爷们侃起来也是不逊于婆娘：“申老哥，我看那个乔尼对你们家小雪有意思。不远千里追过来哟！” 申爸爸心想，这还用你说，我还知道那个栗色头发的本对我家小雪也有非分之想呢！ 不过种花家人毕竟是含蓄的，对着外人讨论自己女儿的感情问题还是有点不合适，申爸爸随口扯掰了几句：“哪能啊，朋友罢了。歌里头唱的嘛‘朋友来了，有好酒！’……”申爸爸跑题功夫一流，转眼就把陈爱国带着一起小声哼哼了几句红歌。 然后申爸爸再次祸水东引：“老弟啊，不是我说，你们家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不太对啊。” 隔着走道，就看到陈圆圆和她妈妈又锵锵上了，听着起因是空姐送来了飞机餐，张红英要陈圆圆喝牛奶，陈圆圆执意要喝可乐。 就这么芝麻绿豆大点儿事儿，小姑娘转头就黑了脸。 陈爱国也是有苦说不出：“老哥你是不知道啊……我媳妇儿，以前身子有点弱，好险才有了咱们家圆圆，小时候娇惯过了，现在想扭回来，真是难啊！” “要我说，孩子现在这个年纪，就是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还是得和他们讲道理。” “对啊，可是我和我媳妇儿毕竟不像老哥你和嫂子一样，都是搞教育的……” 两位父亲说着说着就开始讨论子女教育问题了。 巴掌少爷还是附身在小雪的黑曜石手链上——说起手链，申妈妈这个粗心的女汉子上回还问了一句：“这是你一直戴着的吗？怎么觉得越来越好看了？” 小雪敷衍了几句，申妈妈也就不在意了，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 巴掌少爷这是第一次离开酒店，出门前，小雪还问它要不要和小伙伴们道别，可是它一点儿都不留恋、伤离别地潇洒走了——可见赌场的小鬼心智实在还是不全，也没把除了喜怒哀乐之外的复杂情绪譬如嫉妒、思念等等学会。 飞机刚起飞没多久，空姐就来分发飞机餐了，巴掌少爷跃跃欲试，被小雪按压下来：还没飞离美帝领空，万一凑巧在它尝飞机餐的时候飞出美帝，那就喜感了，飞机过后留下一只鬼，可没人带它走了。 巴掌少爷悻悻地在珠子里滚滚身子。 李润成的位子很好，就在申敏雪的后排，他长胳膊长腿，不用伸长脖子就能看清楚前面女孩的一举一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漂亮女孩怎么忽然就成了会法术的人了？ 今天凌晨他送走小雪之后，就着网络查了查有关种花家道教的一些常识，实在是看不懂那扭来扭去的符咒和绕口的口令——难道小雪的标配就是一身道袍、一定道冠、一柄拂尘、一串铜钱串好的宝剑、腰间挂着乌龟壳？ 李润成只是将小雪的脑袋想象到刚才网上看到的人物身上，忽然发现小雪这样子打扮，似乎、好像一点也不难看！ 再细细一想，小雪的身上确实带着一种脱俗的气质，配着道家的袍子真是出尘。 将脑海里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开，李润成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在观察申敏雪。 小雪觉得自己的脖颈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好吗？感觉异常敏锐的她又不能回头对李润成说“喂，不要再看着我了”——因为申妈妈坐在身边。 幸好后来李润成也发现默默观察女孩子的行为略猥琐，小雪才觉得自然起来。 …………………… 飞机降落在z省的xs国际机场，别的大区的幸运儿还需要转机，可是申家三口直接乘坐机场大巴回家就是了。 申爸爸别过了依依不舍的陈爱国。 申妈妈倒是不太喜欢陈爱国老婆张红英的脾气——略作，不过成年人的不喜欢也仅仅就是维持面子情，而不会给对方难看。既然自己丈夫和对方的丈夫投缘，申妈妈也是会做表面功夫的，大家拥抱握手，约定以后相互拜访。 xx集团十周年庆典活动自此落幕，几位幸运儿以后会不会再次产生交集暂且不知。 ………………………… 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李润成跟着申家人来到种花家的第一站就是z省的省会，人间天堂——自然是因为这里是小雪的老家。 申爸爸申妈妈对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决定来种花旅游是表示欢迎的，但是毕竟相互不够熟络，再欢迎、再热情也不会邀请对方住进自己家里来。 当然，李润成也不会提这么不合理的要求，他在申家不远处找了一家干净的酒店住下——登记的身份信息自然不是真的。 小雪回到家里之后，就迫不及待去了外公家里。李润成虽然一来对小雪的家庭背景感兴趣，二来好奇那块奇异金属到底有什么作用，可是毕竟贸然跟着女孩子去她长辈家里是一件不合适的事情，于是他先自己去附近溜达。 大黄还是一如既往地尽忠职守，眯着眼睛在树荫下打盹，听到小主人的脚步声，倒是一跃而起，不过毕竟年纪大了，扑腾几下就气喘吁吁。小雪爱怜地摸摸大黄的脑袋，想到大黄还有半年的寿命就觉得心里难受。 大黄倒是不知道小主人在难过什么，它看到小主人身边跟着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小家伙，出于对小动物的喜爱，大黄伸出舌头想去舔舔巴掌少爷。 自然是舔空了的。 【哦，原来这也是喜欢跟着小主人的那些东西呀。】既然碰不到，大黄就不勉强了，冲着对方笑了笑——申敏雪就是看出了大黄的表情是咧嘴笑了笑，而巴掌少爷应该也是感受到了大黄的善意，羞涩地对着大黄点点头。 黑猫布莱克不甘落后，也跳到小雪面前求爱抚，它倒是能碰到巴掌少爷。小雪给布莱克顺毛之后，布莱克就驮着巴掌少爷去见识自己的领地了，巴掌少爷怯怯地看了小雪一眼，得到首肯，摇头晃脑地爬到布莱克背上去。 咪咪行踪成谜。 安抚完两只属性分别为憨厚和傲娇的动物，小雪和外公打了招呼，又熟门熟路地摸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碗绿豆汤，消了暑气这才出门。 …………………… “这是天音石。‘天际有鸟，遇雷成灵，持之可听万物之音’，说的就是它。不过，于你却是无用。”王婆婆见多识广，听小雪说了这玩意儿的功效，很快就说出来历。 林教授只会一个劲儿点头附和，一脸“我家挽香好厉害”的崇拜表情。 “对我来说没用处？”申敏雪不解。 王婆婆点头：“早先你就能见魂体、能听其声，如今既然五感觉渐开，反倒用不了天音石头，真是阴差阳错了。不过，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识得其奥妙的，必须是五行不缺、阳气旺盛之人。譬如你父亲，虽然阳气旺，但是五行缺水，拿着天音石也是无用。”因为小雪对王婆婆说了自己父亲在拉斯维加斯被鬼嫌弃的遭遇，王婆婆掐指一算，了然笑笑，“所以你说的那个人，也是不一般。” 第71章 由于这回明明见到天音石头却不知道是何物，申敏雪深知不能只依赖王淮安给的册子，那册子即便是倒背如流，也不过是百来页，而世间万事万物，哪里是区区百页可以记载清楚的。经此一事，小雪原本因为一帆风顺替千颂伊消散桃花、超度太湖石、能绘制成功率极高的符咒而产生的些许自满都烟消云散了。 王婆婆讲了天音石的妙处，又说这样一块石头体积实在是小了点，都没有办法炼化——即便是开炉炼化，出来的成品也只够一个人用，还不如别费那个功夫。至于巴掌少爷依靠天音石凝聚身体，王婆婆也表示不明白，因为天音石一物，向来是出现在古籍里的，她也是没有见过，也许那个小鬼另有神奇也未可知。 申敏雪半知半解地带着天音石走了，回外公家的路上遇到了周文斌和表哥沈路，说来也是奇怪，他们两人的感情好得真是不一般，要不是周文斌和游小薇已经谈起恋爱了，小雪真的难保不会想歪——这是一对好基友吧，是吧是吧？ 周文斌和沈路刚刚打球回来，一身的汗水，沈路和小雪的关系向来是很好的，伸手就想要一把搂过小表妹的肩膀，被申敏雪嫌弃推开：“一身臭汗，边儿去。” 沈路无所谓笑笑：“中午我去爷爷那儿吃饭啊！” “知道啦，记得和舅妈说一声。” “那我妈指定开心，肯定也不做饭了，等着我吃好给她送去去。”沈路的妈妈、小雪的舅妈开着一个小超市，也没雇人手，平时看店走不开，做午饭都是在小超市隔间随便炒炒的。 虽然外婆还是在发挥余热，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外公也练就了一手做饭的好手艺，今天想要给自己外孙女补一补，不过这么热的天儿，小雪怎么舍得让外公去厨房里挥汗如雨，最后硬是撒娇耍赖将外公推到客厅里坐着，自己去摆弄锅碗瓢盆。 等沈路回家洗过澡，抱着一个大西瓜来到他爷爷家的时候，就看到爷爷眯着眼睛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满脸褶子乐开花。 “爷爷，我奶奶给您发零花钱啦？” “哪能啊，这个月的不是已经发给我了？你奶奶那铁公鸡的性子一个月哪能给我二回零花钱……去去去，小兔崽子，敢取笑老人家了，胆子肥了？” “那您乐呵个啥？”沈路腹诽：跟偷吃了鸡的黄鼠狼似的。 “我外孙女给我做饭吃，我不得开心开心？” “今天小雪做饭啊？靠谱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沈路倒是担心自己姑姑、姑父把小雪往着学霸方向培养，没锻炼她生活技能；外公明显就老道得多了，在客厅听见小雪切菜笃笃笃的连贯声儿，就知道她是个手里有活儿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直到小雪喊了一声：“开饭啦。”外公拍了拍沈路的肩膀：“洗手，去把你妈赶一份出来送去先。” 小雪已经想到这一点了，端着一个双层饭盒出来，塞到沈路手里：“给，先给舅妈送去。” 外婆和舅舅也早接到外公电话，回家吃饭来了。 凉拌黄瓜、凉拌莴苣、蒜泥白肉、香菜干丝四道凉菜，每样一小碟子； 清炒藕片、韭菜炒蛋、干菜苦瓜三个素菜，分量也不多； 大荤的就一个啤酒鸭，香气四溢。 外公还没开口，刚走进门的舅舅就开口夸了：“听说今天是咱们小雪做饭呀，真是了不得，一闻香味就比你妈强多了！”申妈妈做饭手艺奇差无比。 小雪开心笑笑：以前也不是没提过要做饭，那时候总是被大人搪塞，一来说年纪小，别添乱；二来说，看书去，以后做家务的机会有的是。这么来着，就到了现在才真真正正给家里人做了一顿大餐——平时下个面条、煮个粥、煎个荷包蛋的不算。 ………………………… 现如今的温室效应已经越来越厉害了，至少这时候的七月里，比小雪刚刚重生回来那会儿的七月，气温高了不少，三十七八度那是平常，偶尔橙色预警、红色预警的突破四十度也不罕见。申敏雪体质偏凉，等闲情况不会出大汗，这次做了一顿饭，都闷得脸颊微红，由此可知平时外公外婆做饭有多辛苦。 因为记挂着还在市区等自己消息的李润成，申敏雪此次就没在外公家住——总归城乡公交是越来越便捷了，外公外婆也没强留。 布莱克在乡下玩得不亦乐乎，挥挥猫爪子和小雪欢快地说掰掰。 巴掌少爷虽然也很喜欢泥土地、小蚂蚱、知了、蜻蜓、蝴蝶等等一切以前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不过它觉得还是跟着小雪最舒服，所以还是跟着小雪回去了。 ……………………………… 到了市区，刚好五点。 夏日里的傍晚五点仍旧是一片阳光不谢的场景，李润成这是第二次来种花家，但是上一次跟着王淮安，并未能好好游览种花家的景致，今次反而惬意不少。不用考虑怎么去接近所谓的大韩民国副总统、不用考虑怎么样去说服父亲放弃以暗杀等偏激的方式报仇……坐在湖边投撒鱼饵，看看晚荷，听风过耳。不知不觉就是一天。 【承认吧，其实你已经相信小雪的说辞了，她那样性格的人，根本就不会装神弄鬼。就算神鬼之说令人匪夷所思，也不代表不存在。承认吧，你只是以好奇为借口，想要再接近小雪一点点。你已经卑鄙地用普通朋友的幌子来一步一步接近那个月下白沙滩上和你合影的女生了——也许是更早之前，你将一块鹅卵石丢过去的瞬间，就遗失了自己的感情。】李润成看着永不知饥饱的鱼儿，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他甚至在小雪告知的信息带来的冲击之后想着：既然小雪也不是普通人，那么自己之前担心因为身世复杂给她带去麻烦的事，是不是可以不作数了？只要小雪对自己有一点点的意思，只要一点点。 李润成洒光鱼饵，皱起眉头：偏偏小雪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回到市区的申敏雪就给李润成打了电话，两人约定好碰头的地点。 申爸爸申妈妈见到女儿刚回家，换了衣服就要出门，也不多说说什么，只是叮嘱：“你是东道主，请人家吃吃咱们这里特色小吃，晚上不要太晚回来。”毕竟女儿是成年人了，父母很理解她有自己的朋友圈和正常社交。 申妈妈问了一句：“钱还够吧？多带点去。” 申爸爸则是吃味地说：“明天给我们也做一顿大餐呗？今天听你哥说咱女儿手艺很不错呀。”前半句对着小雪说，后半句对着自己老婆说。 小雪笑着点点头，又对妈妈说：“够的够的。”然后又把一体化的空调说了一说，不只给自己家里装，还要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都装上。 现在已经开始流行在厨房装空调了——具体是什么冷热循环系统的小雪不懂，原本申爸爸就是一个糙汉子，做饭的时候搭着一块湿毛巾擦汗——申家也不是没钱装那玩意儿，而是一装就要改动颇大，嫌麻烦且浪费。 现在女儿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又说用她得到的意外之财，申爸爸自然是乐呵呵地应下了——我女儿孝顺！刚才因为没成为第一个吃到女儿做的美食的人而产生的郁闷之情也一扫而空。 申敏雪是把从拉斯维加斯赢来的奖金都交给了妈妈，此时申妈妈皱皱眉假意埋怨：“就爱折腾。”尽管这么说，但是女儿一番心意都是为了家里人，申妈妈心里高兴，嘴巴上还是要唠叨两句。 申敏雪出门之后，申爸爸胡乱翻着手里的报纸说：“你说咱们小雪不会真给我找个外国女婿来吧？不行，等她回来我得告诉她，文化差异是很可怕的事情，韩国人都是吃泡菜哒！” 申妈妈没好气地说：“你想得太多了，做晚饭去。” ……………………………… “白天逛着有没有很无聊？”巴掌少爷乖巧地趴在小雪肩头——原本按照它的生活习惯，是准备一直呆在小雪的脚背上的。可是随着小雪五感渐开越来越明显，这样一个分量挂在脚背，会导致她走路不自然，于是她让巴掌少爷转移到自己的手链里。 那小娃娃又扁扁嘴有点不情愿，最后小雪只好说，允许它趴在自己肩头，特别三令五申，不准对着她耳朵和脖颈吹气——阴森森的。巴掌少爷忙不迭趴上去了。 李润成露出一口白牙笑：“有手机、有地图、还有嘴，想去哪里都能找到。怎么会无聊？” 他顿了一顿又开玩笑：“何况这边的女孩子好像都特别善良热情，很愿意给人指路。” 申敏雪哈哈大笑：“那是因为这是刷脸的世界！” 说完打趣的话，两人沿着湖边慢慢散步，看见装修雅致的中餐馆，就走了进去。 这里的菜单也与国际接轨了，是中英双语的，李润成阅读无碍。申敏雪自是熟门熟路地点了这里的招牌菜：某湖醋鱼、某井虾仁…… 菜很快上齐，清淡而美味。 不过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面前的食物上。 申敏雪斟酌着用词给李润成普及了一下什么叫做生辰八字，说起天音石只有在特定人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不过尽管这样，自己也不能随意把石头交给不是有关部门登记在内的人——尤其还是外国籍的。 李润表示理解，毕竟石头是小雪发现的，又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爬上避雷针取下来的，自己怎么也不能见而心喜、据为己有。 所以他反而对小雪说的八字更感兴趣。听闻古人都是合八字结亲事的，虽然他不懂什么五行，但是一听小雪说自己的情况，又忍不住追问小雪的八字。 这在修道修真中是很失礼的事情，不过李润成并不知道。 【如果说太极有阴阳，我和小雪的八字应该是最合适的了吧？】这句话，李润成活学活用只敢心里想想，并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李润成想要再试试神奇的天音石头，仅此一晚而已。 申敏雪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对方只这么一个要求，那么为什么生硬拒绝呢？反正又不怕他赖账不还。自己尚且不知道天音石对自己有什么用，不过是因为考虑到贸然把石头给了歪果仁实在是傻大方的行为，而且巴掌少爷很喜欢这块石头，才要留着逗逗它。 但是外出读书之后的申敏雪显然忘记了一件事：市区附近的魂体都晓得有这么一位能够看透阴阳的小姑娘！小姑娘成绩好，去b大读书了，只有寒暑假才回来，可不得让大家来和她联络联络感情！ 从餐馆出来，李润成把玩着石头，和申敏雪并排走着，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女声：“小雪，这是你男朋友？” 他抬头并未见到附近有人和小雪说话——虽然不懂中文，但是小雪这两个字的读音李润成是确定无误的。 第72章 申敏雪眼看吴梅迎面走过来，就觉得不好。 虽然申敏雪嘱咐过巴掌少爷今晚要乖乖不吭声，可是耐不住她自己在市区的魂体中也算是知名度很高的人，魂体们见到了，必定是会上前打招呼的——居然忘记这一事，就贸然答应借出天音石，真是美色误人！~~~~(>_<)~~~~ 现在唯有安慰自己，李润成是不懂中文的。 小雪给吴梅打一个眼色，表示稍后再聊。 幸好吴梅以前是湖上的船娘，见过各色客人，还是一个挺精明的人物，知道小雪现在不方便，就飘远了，还给附近的魂体都打了招呼，不要去打扰小雪约会。 李润成不懂中文。 可是“小雪”二字听得真切。 眼角余光看到女孩眼神中有一丝慌乱，然后又使了一个眼色给前方。 李润成心想：【她在慌乱什么？又是在对谁使眼色？】 这并不难推测。 小雪说了，天音石可听万物之声，刚才附近没有“人”和小雪打招呼，并不代表没有鬼或者妖怪——总归自己看不见。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既然看不见，那也就等于普通人都看不见，对方又是为何要和小雪打招呼，还是很熟络的口吻——说明她和小雪从前就认识，小雪肯定是之前就能够和对方对话的，更甚至于，小雪还能看到她！这样就解释出了她为什么要慌乱，对谁使眼色。 李润成心下有些苦涩：【小雪慌乱是因为对我说的话是有所隐瞒的，担心被揭穿；使眼色是估计我不懂中文，很快就可以遮掩过去。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喜欢上的女生是个足够机警、有防备心的女孩？】是的，喜欢。李润成无比确定，但是这样一个时刻，一点名了自己心意的欣喜都没有。 一个有意遮掩，一个装作糊涂。 这件事情便是揭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申敏雪因为莫名的心虚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隐瞒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用谎话去掩盖之前的谎话，怎么就觉得这么心虚呢？ 李润成倒是很快就调整好心绪：小雪这么聪明机警，我应该为她高兴才对。种花家有句古话叫做‘怀璧其罪’，小雪的能力这么神奇，如果是真的既能看见鬼、又能和鬼说话，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盯上！ 为了缓解气氛，申敏雪故作俏皮地问：“怎么样，听到了什么声音？” “有莺语催同伴回家、有蚊子呼朋引伴说发现了一种口味特别好的血液……”李润成附和着小雪，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说话间，坐在不远处凉亭里的一胖子大怒：“这些蚊子怎么回事，尽挑着咬我！” 听闻咆哮，李润成和申敏雪相视一笑，天已经慢慢阴暗下来，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湖边的路灯啪地亮起，原本有些朦胧不清的面庞瞬间就清清楚楚地倒映在对方的瞳孔里。 “还有呢？”申敏雪率先移开目光，不自然地摸了摸马尾辫。 灯下和月下，最是看美人的好时候，李润成也觉得面颊有些发热，他清清嗓子：“啊……还有那边的萨摩耶苦恼自己最近掉毛很厉害；哈士奇表示要趁主人上班把冰箱里的冰棍都吃完；金毛说她有了，可是不知道……”孩子是哪只狗的。⊙﹏⊙b汗 后半句李润成连忙隐去，又复述别的宠物的趣话：“刚刚从家里出来的贵宾多比刚才被一个路人踢了一脚，主人骂了那个人几句，就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和吉娃娃炫耀，幸好自己面相凶恶、体魄强健，对着那个坏蛋狂吠，才赶走了那个抱着一个大罐子、一身主人汽车加油味儿的坏人。” 话刚说完，申敏雪就觉得不对劲。 上辈子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某年暑假，市区湖边确实发生过一件大事情，有个人拎着汽油来到公众场合自-焚，最后不只他自己重度烧伤、数名路人不同程度烧伤，还引发了踩踏事件，最终造成后续包括他在内的五人死亡，二十余人受伤。 不管刚才那只贵宾多比说的坏蛋是不是那个想要“报社”的人，狗鼻子最灵，说是汽油味，就肯定不会错。 吉娃娃一脸崇拜地看着“雄壮威武”的贵宾多比：“你可真厉害，这样就把人赶走了。” “那可不，他跑得远远的，往坐车的地方去了。汪，我跟你说呀，主人今天还因为这事儿犒劳我，给我买了大鸡腿！” “白胡子老爷爷家的大鸡腿？”吉娃娃吸吸口水。 贵宾多比一挺胸，没好意思说自己就被允许吃了一小块儿：“就是白胡子老爷爷家的，可好吃了！” ………………………… “贵宾多比说它来的路上路过kfc，不远处是公交站或者什么别的车站……”李润成也是很敏锐的人。 申敏雪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时间，可是地点倒是一清二楚，湖东边的公交站！那里正好有一家kfc。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字：追！ 小雪很庆幸今天穿的是牛仔短裤和平底的帆布鞋，跑起来一点妨碍都没有。 两人除了知道那个人手里拎着一个罐子、面向凶恶、是个男的之外，就只知道是东边那个公交站。 范围很大、时间很紧。 天色已晚，正是人们出来散步消暑的好时间，湖边的人很多。 申敏雪毕竟是当地人，对这里的路况很熟悉，跑在前头，灵巧地闪避路人，马尾辫一甩一甩，扫得脖颈发痒，她边小跑边伸手将马尾辫挽成花苞；李润成紧随其后。 “是不是那个人？”李润成毕竟站得高看得远，视线越过人群，一眼看到公交站里站着一个抱着罐子的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天气炎热，出汗并不稀奇。 可是只有他本人和申、李二人知道，那汗水很大程度上和气温无关。 申敏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在伤心失望的时候会把负面情绪放大到如此地步，不惜以伤害自己、伤害他人为泄愤渠道。依稀记得上辈子关于此次恶*件的后续报道里提起，这个男人是因为好赌成性、老婆带着小孩跑了、债主临门无家可归，一怒之下才这么做的。 这样的人渣就算想寻死也该安安静静地去，而不是来给社会造成骚乱，导致路上交通事故频出、人群发生踩踏，直接给二十多个家庭带去伤痛。 ………………………… 申敏雪和李润成锁定目标之后，看着对方在公交站的长条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又颇为不安地站起来，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申、李二人装作是等公交的路人，在别人眼里也许就是一对小情侣，并没有什么特殊——最多就是男女双方颜值都不错。他们慢慢靠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很警觉，见到有人凑过来，就退开几步，李润成也不以为意，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长条凳子，指着刚才中年男人起身之后的空位对小雪说：“你坐吧。” 小雪看着他将擦完凳子的手帕又仔仔细细叠好放回裤袋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盯紧这个可疑人物。 一辆环湖巴士驶来，上上下下的人拥挤在巴士的前后门。 那个抱着罐子的中年男人犹豫再三，面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终于打算也挤上车。 申敏雪皱眉：如果这个人上了公交，那就代表自己和李润成找错人了，因为当年的新闻里明明白白写着的自-焚案，并不是在公交车内发生的。 可是这个男人的行踪确实很可疑，凭借小雪灵敏的嗅觉，确实也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汽油的气味。 不管是不是他，此时申敏雪都需要起身了。 李润成不像小雪那样，被前世所知的事情所迷惑，他认定对方有问题，不会因为地点的不同而放松警惕，何况，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在公交车内比在车外的杀伤力要大多了。李甚至都想，如果对方上了车，自己既然看见了，难免要出手管一管闲事，可是小雪实在是不适合掺和进来——【必须阻止小雪上车！】 可是！ 可是！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可谓不戏剧化：因为中年男人迫不及待、甚至是凶狠地挤车动作惹了众怒，作为旅游城市的居民，这里上了年纪不太爱说普通话的当地老人家都是很热情而有素质的；哪怕是公交司机，礼让行人的行为也是全国有名。这样一个不讲素质挤公交的人，被大家嫌弃才是理所当然。 那个中年男人脖子的青筋一鼓一鼓的，面色赤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恼火。 周围的人一言一语都在指责这个没有公德心的人，就连公交司机都开口说素质。 申敏雪恍然大悟：感情上辈子这个自-焚男也不是不想上公交，而是上不了！ 不过眼看在群众的指责之下，那个中年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的汗水也越发答答滴下来，公交司机催促着讨伐不文明现象的乘客快点上车。 乘客还是陆续都上了车了，司机好心地中年男人一句：“还坐车不坐？” 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在走神，眼睛鼓得大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司机师傅耸耸肩关门准备离站，刚刚发动了车子，就看到那个男人几步冲到车头前方。 司机一个急刹车，车上的乘客纷纷往前冲。车内顿时叫骂一片。 公交之后的车子也纷纷跟着刹车。 李润成见男人冲出马路，就准备抬腿跟上，可是他的手却被人拉住了。 拉住他的人正是申敏雪。 前一刻，申敏雪设想过很多，这一刻，她只知道这个“风头”不能让李润成来出。 无他，因为李润成的身份经不起细细追查。 不论是后续做笔录需要记录个人信息、还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被李真彪看到种花家的新闻，对于李润成来说，都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后者，对于申家人也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儿。 所以小雪在看到李润成动作的瞬间就伸手拉住对方、拍散符咒：不要去，让我来。 李润成不明白，但是他能看懂对方眼里的担心。他想要潇洒笑笑，可是申敏雪已经快人一步地跑出去了。等到他再想跟上，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是立地生根了一般，抬也抬不起来。 申敏雪很庆幸，自从自己会画符咒之后，就养成了随身带着几张符咒以备不时之需的好习惯。比如此刻用在李润成身上的定身咒——虽然它对于李润成这样意志坚定的人起效时间会很短，但是只要拖延这几分钟便足够了。 众人还是一头雾水：这个男人怎么回事？被指责了几句就要想不开来撞车了？ 就看见那个满面狰狞的中年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打开罐子就往自己和周围人的身上泼。 “是汽油啊！(⊙o⊙)！”没了密封性好的罐子，汽油的挥发性很快就展现出来，周围的路人不知是谁一声尖叫，引得大家都回过神来，纷纷准备逃离这个泼汽油的疯子。 第73章 人群密集的地方最怕出现踩踏。 大家开始慌乱，公交车上的人不顾司机还没打开门，就用应急锤敲开了玻璃窗，准备跳窗逃命。 往来的车辆被死在这里，前进不得、后退不了。后头不明情况的司机也按捺不住，开始按喇叭了——尽管这是市区严禁的行为。 被中年男人堵个正着的公交司机看着对方一脸丧心病狂的狞笑，慌忙解开安全带，从下客门逃出来，总算还记得边逃命边报警，可是正值晚高峰，这里又堵成了一坨屎…… 一罐子的汽油并不多，也就是十几升，很快就被泼完了。 蓬头垢面、欲自-焚的男人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打着了。 他的眼睛是猩红色的——那是因为眼白布满了血丝。 微弱的橘红色火焰在这个布满路灯和霓虹灯的城市里何其微弱，但是就是这一簇火苗，使周围的尖叫声更加大了，原本已经骚动不已的人群更是毫无章法地乱跑，大家都想要跑到安全范围内。 可是那名中年男人也有腿，也会追赶人群，此时的他早就忘记了自己输得倾家荡产时的狼狈、妻儿离去时候的卑微、被债主逼债时的绝望，满心只想着：现在每一个人都怕我！每一个人！ 他举着打火机往哪里走，哪里的尖叫哭喊声就更大。 并不是没有人想去夺下他的打火机——周围年轻力壮且富有正义感的小伙子还是有的。但是不怕横的楞的，就怕不要命的，一个小伙子抢夺失败后，被那个中年男人燎伤了胳膊——这还是小伙子身手灵敏跑得快，迅速脱下外套搭在胳膊上忍痛把沾了汽油的火苗扑灭的结果。 中年男人一系列疯狂举动不过是瞬间，他逞了三两分钟的威风，自觉已经足够了：警笛声越来越近，再拖下去，恐怕会被抓住。 他的眼神中闪过不顾一切的疯狂，举着打火机就要往地下摔。 站在、摔倒在距离男人最近的人群已经是一团乱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有求生的本能，拼命往远处挤，不乏有摔倒而不被顾上的年老、年幼、体弱者。 眼见打火机腾空离手，形势十分危急。 远处甩来一个“飞盘”，竟然和托盘一样，承接起了即将要落到地上的打火机，然后很违反地心引力地打了个飘往上飞去了。 中年男人倒是想要伸手去抓托盘，可是一位梳着花苞头、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从高处凌空飞起一脚，那个中年男人背部正中被狠狠一踢，瞬间倒地。 这位飞身而起的就是申敏雪，凭着一股气势，潇洒帅气地制服危险人物，一只膝盖压在中年男人的脊椎上，虽然落地的时候另一条腿因为路面有汽油微微打滑，但是申敏雪还是保持了优美的半跪姿，微微低头，尽量不将全脸展现在人前。 看着这个“报社分子”手上既没有了打火机，现在又被一个肤白貌美的女汉子一腿飞倒，周围的人都镇定下来。男子汉们出来帮把手制服住这个人，刚才被挤压摔倒的人也都相互搀扶，站起来。 【英雄啊！】 【活的侠女啊！】 【收我为徒吧！】 这是刚刚逃过一劫的围观者的心声。 劫后余生的人们这才注意到，刚才的“飞盘”是公交站垃圾桶的盖子！！！⊙﹏⊙ 那金属制的垃圾桶盖子被人硬生生掰下来了——小雪心道：这多亏了大力符咒。 可是围观的人不知道，他们看向这个面对着被逼停的公交车、背对众人的、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子，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徒手掰断垃圾桶盖子，真是天生神力、金刚芭比呀！ 看那垃圾桶的断面，居然是整整齐齐的。 要不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众人眼皮子之下，恐怕大家都以为这是什么整蛊节目的效果呢。 “多比，你把什么东西叼回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打破了现场仿佛被施展了魔咒一般的静谧。 原来，一只红棕色贵宾犬遵循着犬类的本能，玩起了“你丢我捡”的游戏，乐颠颠地从人群小腿肚子、裆/下、脚脖子之间历经千难万险，成功衔起了比一般飞盘要重得多的“飞盘”然后屁颠颠地送到主人手里。 趁着柔媚入骨、令人背脊不由自主发出一阵酥麻感的女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警笛声也越来越近，申敏雪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很迅速地分拨开人群，拉起李润成的手就跑。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做了好事的女孩子就这么跑了？ 难道这年头的人还是喜欢做好事不留名，然后悄悄写在日记里？ o(╯□╰)o ………………………… 当申敏雪牵起李润成左手的时候，他发现原本禁锢住自己双腿的力量就消失了。 因为刚才不能动弹、也不能去给小雪帮忙，李润成站在原地很着急，眼睛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紧小雪，偏偏因为这样，把小雪整个动作都看了透彻。 她是如何蹬腿借力、如何一掌按在垃圾桶中轴铁柱上使身体凌空、顺便掰下垃圾桶的盖子……结合起小雪飞跃起身之前对着她自己的手心拍了一张黄色的纸，李润成恍然大悟：那就是符咒吧？自己在拉斯维加斯的当晚会那么快入睡，也是因为那时候的小雪拍了自己的背！ 即便是在急速奔跑，也不妨碍李润成思考。 刚才的骚乱堵住了几乎半条街，申、李二人跑出很远之后，终于是可以松口气了。 小雪忽然想到还牵着对方的手，很不好意思地说：“咱们去找个地方洗手吧？” “/(tot)/~~嗯？”李润成的心是微微地刺痛了一下：【只是牵了手就需要去洗手保持距离吗？】 “因为……我刚才摸了垃圾桶没洗手……(⊙﹏⊙)” ………………………… 平心而论，警察来的并不算晚。 因为这时候正是晚高峰。 而从那个中年男人开始泼汽油，到他被小雪制服，总共不超过两分钟！ 可是在周围民众的眼里，就是有很多的不满了：要不是有个功夫少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天的湖边就要出大乱子了！ 警察们也很冤枉：这已经是出警的最快速度了。 好在，除了那个被制服的男人一身外伤，然后部分人被踩伤之外，并未酿成更大的伤害。 而警员在对目击者做笔录的时候，对于目击者口中那个瘦瘦的女生很是感兴趣。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做了好事一声不吭地走了，不过站在警方的角度，还是需要把这个事情宣传一下的，做一个正面的典型。 【找不到人？没关系，不是说那个功夫少女掰断了垃圾桶盖子吗？上头有她指纹和体味，只要她还在湖边，警犬闻一闻，马上就能找到；再不济，回去比对一下指纹库——总归不是大海捞针。】做笔录的警员如是想着，一边记录下目击者们七嘴八舌描述女孩外貌的关键词，虽然尽是些没用的：花苞头、肤白、瘦、牛仔短裤、帆布鞋…… “报告，没有在现场找到垃圾桶盖子！” “没有？” 周围的目击者再次开口：“哦，对了，那个盖子被一只红棕色贵宾犬叼走了。好像叫逗比？” “你们有人认识那只贵宾犬的主人吗？” “没见过。” “不认识。” “正脸都没看到。不过声音很好听！” “和林志玲很像，超级嗲！”最后这一句是最开始试图抢夺男人手里打火机的小伙子说的，他捂着被医护人员包扎好的胳膊，凑热闹地说。看不出来，对方还对那个女声挺上心。 警员心汗：只知道一只狗的名字顶什么用！还逗比？什么怪名儿啊，那主人有没有品味啊！ 第74章 尴尬地去洗过手，李润成这才开口：“种花家的文化，确实博大精深，也很神奇，我想我已经体会到很多次了。”话语之中是未尽的深意。 申敏雪不知道刚才李润成将自己的动作看清多少，又因为对他使用了定身咒，一时之间有一些不自在。 她终于还是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声抱歉。 可是对方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事出有因，我明白你的好意。”李润成当然明白，他的智商和情商都超出平均线好大一截，没动手之前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在种花家公/安/系/统留下身份信息。 “嗯……”申敏雪讷讷地附和了一句，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经历的那些事情不能细说，因为涉及了太多对李润成有所隐瞒的部分。 “吃冰激凌吗？”路过一家甜点屋，李润成指着口味繁多的雪糕。 申敏雪点点头，伸手想要拿钱包，不过还是没有成功抢到付钱的机会。 就和晚饭时一样，原本小雪打算尽一尽地主之谊，结果付钱的还是李润成。用帅气男人的话说：“拉斯维加斯的意外之财也是你带给我的。和女生吃饭，怎么能让女生付钱？” 两人举着冰激凌，一路沿着湖边慢慢地晃荡。 申敏雪前世的体质是极其吸引蚊子的，这辈子学以致用，用中药配了香囊驱蚊，有时候还会补上一个驱除蚊虫的符咒，比什么花露水、电蚊片的有效多了， 是以，现在走在最是容易孳生蚊虫的湖边，申敏雪和李润成方圆一米之内，没有蚊蝇。 “你明天打算去哪儿玩？我和你说，这里的湿地……”申敏雪干干净净地吃完冰激凌，将盒子丢进垃圾桶里，刚刚找到一个合适的、安全的话题，还没把这句话说完，就被打断了。 “哎呦，小雪，这就是你男朋友吧？刚才吴梅还特意和我们周围的一些老鬼打招呼，说别来打扰你谈情说爱。小伙子体格不错呀，哪里人？做什么的？”常年逗留湖边音乐喷泉附近的魂体、因金融诈骗入狱、而后又因肺癌离世的陈豪和吴梅不同。 他当年也在金融界叱咤风云过，兜里有钱免不了走歪路，家里的黄脸婆是不够看了，又往外发展，美其名曰，找一个有共同语言的灵魂伴侣——找了个二十多岁金融专业的女大学生。 上世纪末金融危机的时候，陈豪走了背运，被抓起来了。本来吧，金融诈骗罪名可大可小，不过因为撞在枪口上被抓了典型，判得重了。也是陈豪倒霉，刚进去就发现得了肺癌，得，保外就医吧。 可是家里的原配被伤透心，事发之前就和他离了婚，早就去了别的城市，带着孩子一起走的。从前你侬我侬的小蜜据说是直接去了国外留学，把陈豪原先给她置办的爱巢卖了、爱车也转了、现金首饰统统不留；什么过去的朋友、情人，都是假的。陈豪觉得对不住原配和孩子，又痛恨那些落井下石的“朋友”，一直盘桓人间不肯离去。 所以陈豪的性格并不被众鬼所喜爱——市侩而暴戾。 他对着小雪特别的殷勤，无非是想让小雪帮他报仇。 可是申敏雪又不是圣母，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有甄雯雯和陈飞那样的“傻子”，小雪才愿意沾染着管闲事，至于另一些做了鬼也难改自私习性的，小雪从来都不含糊。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鬼知道小雪身边所谓的男朋友带着一块天音石！ 申敏雪在见到陈豪飘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从前哪一次遇到陈豪都会被各种巴结、利诱，果然，吴梅对湖边魂体所说的那番话，唯独对陈豪没有作用。 “小雪，我最近对这几只股票很看好，还有啊……”陈豪喋喋不休。 申敏雪侧头看了李润成一眼：好嘛，对方的表情既不是吃惊、也不是害怕。 偏偏这样子镇定，黝黑的瞳孔定定地看着自己，让小雪的心有些七上八下的。 陈豪每次都是差不多的老话。 等到他看小雪确实是不方便回应自己，只好失望离去，还洋气地和小雪说“拜拜”。 申敏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润成凭着180的身高，只看到女孩低着头的侧面。 她不说。 他就不问。 这是对对方*的尊重。 也是不让这样机警的女孩远离、防备自己的方法。 ………………………… 可是他不问，并不代表她就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他扯淡了。 第一次出现吴梅还可以应付过去，第二次再出现一个陈豪，难道还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是把李润成当成傻子吗？mit高材生是傻子吗？ 申敏雪有些艰难地开口：“刚才……你听到什么了吗？” “其实，我只能听懂对方喊你的名字。”李润成的态度很坦然。 申敏雪轻轻地出了一口气，酝酿着将要说出口的话。忽然，李润成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只依靠臂力就将小雪微微带起离地，转了一个圈，躲开飞扑过来的不明物体。 “多比，回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酥柔入骨，听之意动，说的就是这样勾人的嗓音。 小雪还懵懂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到一只棕红贵宾犬摆出一副没有及时刹住车的样子，飞扑到了远处，而李润成的背后，是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中分大-波-浪的高挑美女，正对着摇头晃脑的贵宾犬招手，蔻丹鲜红更显得肤如凝脂、指若削葱。 贵宾犬欢腾地扭着屁股小跑回来，路过申敏雪的时候，还不死心想要来挠小雪的大腿，李润成就着没松开小雪肩膀的姿势，再次将小雪平移，避开热情贵宾犬的扑腾。 “抱歉，我家多比特别喜欢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果，唐诗的唐，糖果的果。”唐果对着申敏雪微微一笑，就把眼睛黏在李润成的脸上，再也移不开了。 对方出现得悄无声息，刚才小雪一心思考怎么和李润成说说自己的事情而分神，竟然是没发现一人一狗的接近，幸好李润成也够机警，很迅速地做出反应。 虽然不知道来人有什么心思，但是申敏雪确定，刚才去公交站之前看到的和吉娃娃显摆的贵宾犬、公交站前叼走垃圾桶盖子的、和面前的是同一只，这个叫唐果的女人来历绝对不简单。 李润成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微微低头和小雪对视一眼，两人就明白了对方眼神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唐果见状咯咯一笑，娇俏美艳：“多比，来，把东西还给漂亮阿姨。” 申敏雪还没从阿姨这个称呼中回神，就看到多比叼着一个无纺布袋子过来，不死心地伸出爪子要拨弄小雪——虽然它的指甲看得出是定期修剪的，但是小雪只穿了牛仔短裤，如果被挠到了，铁定是几道花印子。 李润成没等小雪伸手去接袋子，就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期间一直揽着小雪的肩头）揉了揉多比的脑袋，截胡了袋子。他可是听明白了多比对那个女人说的话：【主人主人，这个漂亮阿姨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多比好想亲亲她。】 被李润成看似温柔，实则坚定地与漂亮阿姨隔开距离，多比很心碎，垂着尾巴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袋子里装的正是那一片垃圾桶盖子。 申敏雪看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将来咱们或许还会有同事情谊，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女孩子，我替你把尾巴收拾了，不用谢。”唐果随时随地都是摆出一副慵懒的姿态，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脚指头不安分地在凉拖上抠来抠去。 湖边站着这样俊男美女的三人组合，虽然三人都是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可是看得出来之间气氛比较陌生，总有好奇的路人多看两眼，希望是什么“撕/逼大事件”，好随手拍了发微博。 申敏雪不欲被围观，但是唐果半句的话也令人费解，她环顾四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唐果正有此意，招呼着多比带路：“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咖啡屋不错，难得的是允许宠物入内，可以吗？” “嗯。”申敏雪小声地对李润成说了几句英语，把唐果的话翻译给对方听。 唐果任由她的爱犬在前头带路，自己却挤在李润成的另一边，好奇地对着两人上下打量：“原来你不是种花人啊？”这一句，唐果说的也是英语，还是优雅的伦敦腔。 李润成礼貌地回复：“我是美籍韩裔。” 唐果听到之后，盯了对方好几秒，小声地嘀咕一句：“棒子呀，不知道是不是天然脸——不过身高总是没办法作假的吧……” 意识到自己知道对方听不懂中文之后还在小声嘀咕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所以唐果又甩甩头发，用食指卷起鬓角的卷发，好奇地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目前是很好的朋友。”这样的问题不应该交由女孩子回答，李润成先开口。 唐果自然是听出了面前帅哥的言下之意：现在是很好的朋友，以后很有可能再进一步。 她无意识地嘟嘟嘴：【好容易找到一颗不歪脖子的树，偏偏还是心有所属的，没意思。】顾盼间风情流露而不自知。 路上行人纷纷羡慕中间高大男人的好福气，左边揽着一名青春少女、右边站着一位美艳御/姐。 没错，揽着。 李润成此刻还保持着揽着小雪的姿势，并非是为了占便宜，而是牵头带路的多比实在是色心不死，三下两下就想回头撒娇扑腿。 小雪被异性这样揽着肩膀，也是这辈子的头一回了，还有刚才李润成那句“很好的朋友”流露出来的深意——她不可能听不懂。 【去年开始就隐约觉得李润成对自己有好感，本以为这次见面之后，那样朦胧的好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了，没想到……】小雪感受着对方轻轻搭在自己左肩的手掌，一如既往地温热，也许是因为正夏的气温高，他的手心里还微微有些潮湿；而自己的右肩靠在他的左身侧，那是贴近心脏的一侧。 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足以让李润成给申敏雪带来不一样的安全感，这样的角度，抬眼就能看到对方有棱有角的下颚角和……红通通的耳朵！ 没想到……他在紧张吗？还是在害羞？ 这边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唐果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咬咬嘴唇，不死心地继续和帅哥攀谈。 多比数次想要反身扑倒漂亮阿姨，可是阿姨身边的坏人一个眼神就让它打哆嗦：【欺负狗，真讨厌/(tot)/~~】 到了唐果所说的咖啡屋，服务员面带微笑地引着三人一狗进了包厢。 ………………………… 坐下之后，三人再次认真地做了自我介绍——当然小雪的有部分隐瞒，李润成则是直接用假身份。 谈起正事，唐果还是不含糊的。 因为面前的帅哥不懂中文，所以唐果先抱歉地对他笑笑，解释说要和小雪说几句女生的悄悄话。 而心知这根本就是唐果胡诌的借口，李润成仍旧是点头微笑，不问为什么。 唐果和申敏雪摊牌，她是有关部门的人，不久前，有关部门接到一份通知，预备成员名单里，有申敏雪这个人。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了唐果会出来管闲事的原因——看在未来同事的份上。 申敏雪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是几分愠怒，有关部门这是打算强迫中奖吗？很可惜，女博士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唐果看出申敏雪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即将成为光荣的一员而激动，也没有因为她的天资而骄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们这样的人，生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就好比唐果，她生来就有催眠的能力，倚仗这样的能力和姣好的外貌，在进入有关部门之前就是众星拱月的。 “只要你确定加入，以后考研、考博、考/公都不是问题，从/政、从/军任意挑选……” 申敏雪搅着咖啡，只是幽幽地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唐果被噎了一下，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不过谨叔没说你的能力是什么，我很好奇哎，你告诉我吧。”涂着睫毛膏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忽闪忽闪的、珠光笔勾勒出的卧蚕更显得她水汪汪的大眼我见犹怜。 可惜对面的一男一女。 男的专心逗狗； 女的不好女色。 唐果只觉得胸口闷了一口气：很少有人能够直视完自己的眼睛还保持理智的。 第75章 申敏雪自然是感受到了对方眼神中蕴含的能量，也许是因为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深浅，唐果并没有用上十足的力量，不过是试探。 小雪轻松随意地说：“我想你收到的通知里头应该也有这些信息吧。” “入梦什么的，总觉得你是有所保留呀，哪里是自学就能学出这一身本事的？你是不是通灵？我们部门现在只有孙影能通灵，如果你也会，可不要藏着掖着。有你的好处！”美女相妒便如同文人相轻，在唐果眼里，拥有整个部门独一份的能力、能请鬼怪上身的孙影就有些不得她喜欢了。如果申敏雪留了一手，实际也是通灵体质，看孙影还怎么张狂。 唐果就差没把挑拨离间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申敏雪搪塞了对方几句，不为所动。 被敷衍的唐果有几分不痛快，抬眼看向进来之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润成。 在唐果眼里，这个帅气的男人一直逗弄自己养的多比，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至少自己可以和他有共同语言了。 刚刚在申敏雪那里碰了软钉子的唐果转头用英文对李润成巧笑倩兮：“你也喜欢宠物吗？喜欢宠物的男人最有爱心了。” 李润成微微点头，并不多回应。 唐果再接再厉，稍稍向前倾下一些身子。长裙是吊带款的，领口开得挺大，弓背含胸下倾必定会露出一片雪白肌肤和深深的事业线。 她双手手肘顶住桌子，十个指头在咖啡杯前交叉，嗲声嗲气地给李润成说一些多比日常生活中的趣事。 申敏雪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天音石还在李润成身上，他分明是在听那只贵宾犬说话。唐果一番姿态是白做了。 是的，虽然带着天音石只能听不能说，可是凭借刚才多比和吉娃娃的显摆就知道，这是一只话唠性格的狗狗，喉咙里咕哝咕哝的，现在指不定被李润成听去多少的信息了。 到了此时，申敏雪反而不担心之前对着李润成露出了太多马脚，待会儿不好圆谎了——反正自己说的谎话都已经被戳成了筛子，还有什么好装的。 ………………………… 没错。 对面的美艳女人怎样摆出暗示性的动作，李润成都没有抬眼皮，因为—— 这只名叫多比的贵宾犬真是神助攻！ 当唐果开始拉拢申敏雪的时候，它就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主人，对同性用这一招是没有用的呀。】 当唐果出言试探的时候，多比又甩了甩耳朵；【主人，连我都感觉到了，刚才漂亮阿姨飞起来的时候爆发力比你强，你就算放狠话，她也不怕你啦。】 当唐果带着几分恼怒用上眼神催眠的时候，多比抬起前爪不安地在座位上挪了挪；【主人，你这样子，谨大叔会生气的，漂亮阿姨以后可是你的同伴呀！附近的鬼都认识她，你打不过她的啦！】没错，狗眼能见鬼，就好像大黄能看到王婆婆等人一样，多比刚才也看见了一直和小雪喋喋不休的陈豪。 李润成手上给多比顺毛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可是心里早已经在翻江倒海：原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些鬼魂和小雪确实是认识、并且熟悉的！ 唐果对着申敏雪毫无办法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纯男人也是油盐不进的，她生出几分愠怒，越是这样就越想让对方抬头见识到自己的魅力。 有关部门的工资确实一般，单看里头的人纷纷有副业就知道了，可是对于有手腕的人来说，用着自己的一身本领想要赚钱是再容易不过的。 唐果精通于催眠，不需要借助外在器具，只用眼神就可以催眠目标，因此在军区医院也兼职做心理医生，经过她疏导的病人不知几何，医疗卫生系统内提起唐医生，就没有不佩服的。系统外的病人唐果也接，价格也是昂贵得惊人，不过越是有钱人，精神压力就越大，才不在乎花几个小钱放松一下、倾吐一下——唐医生和别的心理医生不同，从不要问东问西，只是默默看着你就让你心情沉静愉悦。所以达官显贵去找唐果做咨询都觉得安心，不用担心嘴里露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唐果觉得，申敏雪不吃自己这一套，无非是因为她也有些许的能力，能够抵御，可是她身边这位男士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应该很好应对才是。 被贴安神符咒都能过很快清醒过来的李润成很好对付吗？ 自然不是。 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冒出来之后，李润成就发现小雪的心情不是很愉快，加上多比又是一只色狗——自己的心情也就不愉快了。要不是为了听取多比嘴里漏出来更多的信息，李润成才不会和色狗虚与委蛇。 因为外表俊朗、出手阔绰，李润成在美国他遇到过各色各样自荐枕席的女人，有时候去餐馆吃饭、去加油站加油都能遇到大胆索要手机号的洋妞，更别提偶尔去酒吧小坐，那是挡也挡不住来酒吧寻欢的女人前仆后继。 唐果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无非是仗着姿色，吃定一些好面子、好美色的男人。 “你是来种花家旅游的吗？要不要我给你做向导？刚好最近我也想要去自助游……” 李润成抬头：“谢谢，不过小雪已经把我来这里之后的线路都安排好了，她正暑假，足够有时间带我去逛逛。” “可是孤男寡女毕竟不太好吧……”唐果小声嘀咕，又粲然一笑，“我瞎说的呢，小雪既然是你的好朋友，肯定会招呼好你的，我真是瞎操心了。” 唐果自然而然地称呼申敏雪为小雪，又说：“咱们在这儿坐着可没趣了，我知道这里有high得不得了的pub，去不去，润成？”她又面带羞涩地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李润成耸肩：“抱歉，我比较习惯别人喊我乔尼。” 多比看自己主人的脸色就知道她被气得不轻，为了表示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被坏人顺毛收买的忠犬，它扑腾着打翻了李润成身前的咖啡杯：“主人，我来帮你。” 可是之前屡试不爽的一招，在李润成面前却落了空。他在杯子倾斜的瞬间迅速伸出右手，手心向上，食指扣进咖啡杯的手柄里，用了一个巧劲儿，把原本要翻倒的杯子顺回小碟子里，仅仅洒了几滴出来。 唐果眼看‘爱犬弄脏对方衣服，自己主动要求帮助洗干净，以便下回联系’的算盘落了空，一方面气愤李润成不解风情；另一方面又被他刚才潇洒的动作弄得神魂颠倒。 顺风顺水这么久，唐果还没有碰过壁，眼前这个对自己魅力熟视无睹的男人让她升起一股征服欲。 “那么，谢谢您带我们来了这样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屋，我看多比呆得有些烦躁了，恐怕干坐着不合它的意思，我和润成就先走了。”申敏雪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在想要摆脱唐果纠缠的同时，还最后刺了一句。 李润成听到最后一句，小雪对自己的称呼，心下一喜，面上却带着宠溺的微笑凝视小雪，活灵活现地展现出什么叫做“友达以上秀恩爱”。他随着小雪华话音落下，就按铃喊了服务生结账，然后彬彬有礼地和唐果告辞。 唐果想要阻止但是却不得其法，最后只好故作潇洒地起身欢送两人，加重暗示对李润成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有时候到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觉得咱们今天能相遇就是有缘，不是吗？” 李润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申敏雪都想不顾隐藏实力用“清心咒”帮他驱散催眠了。 可是他的眼神很快就恢复清明，深深地看了唐果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然后保持风度替小雪拉开椅子。 唐果没想到自己用了五六分的力气居然还是不能动摇区区一个普通人的心智，愤愤地坐下将杯子里的咖啡一口饮尽。 等到那一对俊男美女走出店外，唐果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没有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她只好安慰自己：【不急，只要知道申敏雪其人，想要润成的联系方式并不难。】 ………………………… 走出咖啡屋。 申敏雪坏笑：“你这招惹桃花的速度，实在是让我佩服！” 李润成苦笑转移话题：“这盖子怎么办？” “晚一点的时候擦擦干净放回去呗。我可是有道德有素质的良好市民。” “怎么了？”李润成但见小雪调侃了一句之后，脸色又转阴。 这一回，轮到申敏雪苦笑：“我在想，今天把天音石借给你，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润成闻言一愣，知道小雪这是不打算和自己装傻了，心里有开心激动，也有一些忐忑：人和人之间都是需要保持安全距离的，知道对方的私密越多，就代表两人的关系越亲近。而自己，现在正一步步接近小雪的秘密。 申敏雪倒是没有李润成想得那么复杂，其实要说解决，遗忘符咒也是一个法子，但是人的大脑和记忆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最玄乎的，安神符咒对李润成起效果并不大，谁知道一个遗忘符咒能保持多久？一辈子吗？那是神仙也难以做到的。 “我们……需要再去找一个地方坐坐吗？”李润成问完这句话，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傻气。 果然，小雪扑哧一下笑出声儿了：“咱们今天晚上一直就在重复‘坐坐——走走’这个模式，可真傻。走着说就行了。其实我当时对你说的那番话，还隐瞒了一部分，就是关于我的能力。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有能看见鬼魂，也就是人们说的阴阳眼，而传道授业的老师也不是人，是鬼魂。所以这一片的魂体见到我放假回来，都会来打招呼。” “他们，恐怖吗？”李润成最先开口的，不是质问、不是惊叹，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关心。 申敏雪自然是听懂了对方未说完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是保持生前的模样，只有情绪激动或者动用能力的时候才会恢复死状，并不怎么吓人。” 小雪虽是这么说，可是哪里会不恐怖了？当初刚刚重生回来、刚刚知道自己有阴阳眼的一年多内，她其实都是进入到一种夜不能寐的状态——怎么可能不可怕！ 就是因为申敏雪心理素质过硬，越是怕什么就越是要克服，才渐渐不会被魂体吓着了。就连最初接触小雪的甄雯雯和陈飞都没发现小雪隐藏在心底的恐惧。王婆婆也许有察觉，但是老人家很善解人意地没有点破，而是慢慢教她一些吐纳的方法强身健体，现在想来，也许王婆婆是担心小雪当初会被活活吓死或者吓疯吧？ 看着小雪抬头浅笑的面庞，李润成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别怕。” 申敏雪瞪大眼睛，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忘记迈开脚步往前走。重生这件事，不告诉父母是因为没有必要，毕竟两辈子，家里头都相亲和睦的，何必说了让父母担心；阴阳眼这能力，就更加不好让父母知道，如果他们不信，觉得自己精神异常还算是好的——就怕他们信了，从此以后变得疑神疑鬼，不能正常工作生活。与其一家三口都提心吊胆，不如干脆让他们永不知晓这些。 幸好小雪身边的鬼魂朋友一直没有间断，她有倾诉对象，才能怀揣这么大的秘密而不抑郁。 可是没有一个鬼朋友会想到，他们最初的出现，给小雪带来的是恐惧。也没有鬼或者人会对小雪说：“别怕。” 第76章 申敏雪一瞬间觉得好想哭。 不过她吸吸鼻子，很快就把这个矫情的念头压下去了：哭毛线的哭！当初关灯后不敢睁眼都没有哭，现在学业有成、怀揣巨款，更加没必要哭。 “嘤嘤——”巴掌少爷也许是感觉到了小雪忽然间心绪的变化，忍不住在她肩头出声。 李润成好奇地问：“现在我们身边还有鬼魂吗？” “没有啊。” “可是我听到……”李润成的话越说越小声，他以为小雪现在还是不愿意对自己说实话，或者是担心告诉自己周围有鬼会令自己害怕。 “啊！”申敏雪露出了然的神色：“那就是巴掌少爷了，是从赌城跟我出来的小鬼怪，天音石就是他发现的。不过我倒是听不见他说话，只能大概感受他的想法……” 小雪动了动肩膀：“他在这里。”是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趴在她肩头的不过是一只小布偶。 李润成莫名地就觉得很心疼。 原本以为自己小时候被逼着练习体能、枪法等等已经够苦了，可是现在和小雪比一比，那些不过是小儿科，都是人力范围内可学习的。小雪接触到另一个世界，没有老师、没有引路人，只靠她自己慢慢摸索……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尽管李润成很想将自己的手心永远贴在小雪的脸上，但是他知道，目前两人关系未明，这么做是非礼而不是浪漫，天色已晚，他很不舍地说出这句话。 当李润成的手从小雪脸颊移开的时候，申敏雪不知道自己是该做什么反应——羞涩或者失落，但是原本有些乱跳的心终于因为和他没有直接的肌肤接触而能镇定些了。 她点点头：“在这之前，咱们得先去把垃圾桶盖子装回去。” 两人都是身手敏捷，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此时回到公交站，距离刚才那场事故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人群虽然偶尔还有议论，但是警方已经撤走，李润成很轻松地就趁人不注意，将垃圾桶盖子“物归原处”。 ………………………… 出租车先到了申敏雪所住的小区。 李润成跟着下车，解释到：“这里离酒店不远，我走回去就是了。你先进去吧。” “好。” “那么，咱们明天去湿地？” “嗯。明早电话联系。”小雪伸手做了一个六的动作。 李润成微笑点头，单手插在裤袋里，深吸一口气说：“我觉得，我们之间能够这样数次的相遇，才是真正的缘分。晚安。” 语毕，他原本有些随意的站姿变得挺拔、紧绷，插/在口袋里的手也从口袋里伸出来，变成双手扣住小雪的肩膀。他缓缓低头，在小雪的额顶的发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弯月悬空，夜色正好。 这一吻，很轻很轻，像羽毛。 ………………………… 申敏雪捂着爆红的脸小跑进了小区，幸好小区治安亭的大爷眼神不够犀利，不然明天半个小区都知道申家的学霸女儿谈恋爱了，还在马路上打啵——天知道，两人现在尚处于未挑明的状态，这个吻的亲昵程度还不如一个贴面礼！ 但是八卦之所以是八卦，就在于它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楚。 所以说，幸好，小雪这回并没有即将要成为八卦女主角的机会。 转弯的时候，申敏雪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意料，李润成还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唐果，我可是记住你了。】小雪咬咬牙。 刚才李润成唐突的举动，有一半是遵从压抑了许久的内心，另一半原因则是刚才咖啡屋分别前，唐果下的催眠。 唐果的本意是暗示李润成和自己有缘分，可是李润成真是一个执拗的人，很快就清醒过来。 申敏雪和唐果都以为催眠对李润成失效了，就连李润成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抵抗住了那个女人的催眠。 可是那瞬间的动摇毕竟还是产生了一小点的后遗症，他没被种植下“唐果和我很有缘”这样的念头，但是本来就认定自己和小雪缘分珍贵的想法却更加根深蒂固了。 于是在即将分别前，冒冒然地送上一个晚安吻。 吻上去的时候，李润成自己都呆住了好吗？ 小雪的身高和他相差二十多公分，他低头刚好能够亲吻对方的发顶，就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般。女孩的发间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青丝柔软而浓密，俯身之间，他满瞳孔都是对方的身影、满鼻腔都是对方的体味。 一个亲吻，两头心乱。 申敏雪脸蛋爆红，李润成何尝不是心如擂鼓。 李润成站在小区门口，目送申敏雪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他才将手心的汗随手擦在裤子上，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而经过一路的深呼吸调节，小雪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面色已经由爆红变成了微红。 至少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申爸爸、申妈妈是一点都没发现女儿刚才还是一脸羞涩。 “回来了？挺早。”申妈妈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九点。 小雪点头：“外头也热，就早点回来了。我去洗漱了，明天带李润成去湿地游一圈。” 等申敏雪离开，申妈妈用手指戳了戳申爸爸：“你看你不是瞎操心？咱们女儿有分寸，要是真有戏，哪里会这么早回来。” 申爸爸不乐观：“今晚上是早早回来了，可是明天白天不还是要陪那小伙子去湿地？” “这不是有朋自远方来嘛。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巴不得自己女儿给你找一个外国女婿？我看小雪根本还没开这个窍。你想太多了。”申妈妈放弃和女儿控的老公沟通这个问题。 说话间，当地频道整点新闻开播。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几个小时前的各种最新资讯，自然也提到了湖边公交站差一点就酿成惨案的*未遂事件。 都说新闻人是最敏感，哪儿有风吹草动都清楚。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未遂的恶*件。 记者活灵活现地描绘了当时的场景，弄得好像他当时也在现场一般。记者采访的目击者和警员各方的言辞一综合，大家发现，今天出现的那个功夫少女还真的有点本事！ 不过，无图无真相的年代，这些言语都是不够的——网友都说，没图你说个杰宝。 幸好，那辆被逼停的公交车行车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当时发生的一切。所以记者是有杰宝的人！ “博文！博文！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小雪？”申妈妈看着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尽管因为夜色和像素原因，画面不甚清晰，但是哪有当妈的认不出自己女儿的道理？ 申爸爸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还是伸手搓了搓眼皮：“还真像。(⊙o⊙)！” “不是像，是本来就是，你看她的衣服、鞋子！肯定是小雪！” 这下子了不得了，申敏雪刚刚从浴室出来，就被申妈妈一把拉到客厅。 “说！今天晚上你怎么回事？” “什么？”申敏雪一头雾水：难道李润成亲我被小区路过的熟人看到了？那也不该是现在说，刚才就该说了。 “你不是很能吗？功夫少女！个人英雄主义！我都不知道你还去少林寺修行过？”申妈妈气极反笑。 申敏雪额角一阵抽抽：原来是这事儿！ 那视频虽然很不清晰，但是她根本没办法反驳申妈妈的话——没一会儿，申爷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知识分子最爱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 好嘛，今天打开电视一看，现在播报的整点新闻里，那个凌空飞起的女生虽然只有一个匆匆扫过的侧面，以及之后一个背影，可是家里老伴儿硬说是小雪。 这不就来问问儿子媳妇儿。 申爸爸电话里把老人家糊弄过去了。 完了之后，被老人家一通电话打岔，申妈妈也不那么气急败坏了。 而是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让我和你爸操心过。学习也好、生活也好，自己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妈妈也不是不让你见义勇为，可是你自己都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和人家五大三粗的男人较劲？万一人家手一抖，当时点着了，你是女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相信申妈妈的想法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这并不是自私，只能说不够无私。 相比申妈妈的紧张担心，申爸爸倒是一直在旁边不吭声，最后憋出一句：“那时候李润成那个小子去哪里了？” 申敏雪随口扯了一句：“去给我买冰激凌了。” 说完之后，发现这样的话语好像显得自己和李润成十分之亲昵，好在此时家长关心的不并是这些年轻人的感情事。 于是小雪整整被教育了一个小时，主题就是“没有金刚钻，就别去揽瓷器活”、做好事要量力而行。 等到小雪被念叨得两眼发昏，终于被大赦允许回屋。 此时搁在屋里充电的手机已经亮过两次了，一次是电话，一次是短信。 未接电话是李润成打过来的。 未读短信也是李润成发过来的。 看来是在电话没人接之后才发的信息。 【已经睡了？晚安。o(n_n)o】 简简单单几个字，配上萌萌哒颜文字，申敏雪却仿佛可以看到对方在编辑这条短信的时候抿着嘴带着怎样的微笑。 短信是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小雪看看手机已经十点多了，没必要再矫情地回复一条，于是对着手机说了一句：“晚安。”尽管对方听不见。 ………………………… 虽然昨晚没能互道晚安，可是次日一早李润成问候早安的信息得到了小雪第一时间的回复。 出门前，申妈妈还用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盯了女儿很久：“别再逞英雄了啊！” 申爸爸扭捏着说：“有事要交给男人去做！要不爸爸和你们一起去？” 申敏雪扶额。 当然，最后申爸爸还是没有同行。 小雪以为自己出门得算早了，准备走去李润成入住的酒店。 可是刚刚走到小区门口—— 那个穿着烟灰色t恤和同色运动裤的、带着墨镜的阳光帅气男人不正是李润成？ ………………………… 另一厢。 一尾巨大的胖头鱼甩着尾巴问：“你确定他们今天会去湿地？” “我隔着不远听得真真切切，肯定会去！”佝偻着身子的黑影恭敬地说。 “好，到时候你就要……”胖头鱼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而后甩着鱼鳍豪气地说，“事成之后，那个男的身体就赏给你，你爱夺舍就夺舍、爱采补就采补了吧。” “谢谢上仙、谢谢上仙！”佝偻男抬起身子，心道：申敏雪，别怪我狠心，是你三番两次推脱，不肯替我达成心愿在先的。 第77章 “宋总，这就是上个月我们标下的那块地。因为毗邻湿地、环境很好，公司的方案是以疗养中心和高档酒店配套，您看这里……”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恭敬地和一位身着衬衣西裤的中年男人介绍眼前的开阔空地。 中年男人正是申敏雪的老熟人，宋无夏。 前几年，随着安保行业制度的完善规范，一大批不符合要求的安保公司被清算关门，宋无夏从头到尾都坚持不涉黑、雇佣退伍军人、建立健全工伤福利待遇，在业界有良好的口碑，一番清算之后，他的猎人安保公司从市内行业领导者一跃成为整个省，甚至是东南沿海的行业标杆。 猎人安保的迅猛扩展阶段过去，宋无夏聘请了职业经理人打理相关事务，自己则是进军房地产——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从前他能够从一个包工头干到工地老板，现在有资金有人脉，没可能比十多年前混的还要差——只要能够慧眼识人就好。 当初妻子和堂弟通/奸，谋夺了宋无夏的产业，可惜两人俱不是能够精打细算、吃苦耐劳的人，没过几年就开始资金紧张、入不敷出，前几年宋无夏只在旁边轻轻一推，他一手创立的公司就破产了。 据说前妻和堂弟三天两头因为钱而大打出手； 据说前妻跟人跑了，卷走堂弟家里所有现金； 据说大伯想要带着堂弟来负荆请罪； …… 宋无夏冷笑：哪怕一开始大伯一家并不清楚自己坐牢的内幕，但是当自己进监狱不到一年，堂弟就大摇大摆地插手公司并和所谓的堂嫂开始公然同居。此间因果，即便是街坊邻里都能猜到。那时候大伯一家在哪里？在享受他们有出息的儿子提供的金钱、物质，哪里还记得有一个被坑害惨了的侄子？现在倒是想要攀谈一家人的亲情了、想要负荆请罪了？ 少年失父、青年丧母，宋无夏的亲戚缘并不好，这样的亲戚，有便有，断就断。 他闭门不见老家人，专心做事业。 转战房地产业，宋无夏抓住了好时机，那正是这个行业蓬勃发展的时候，累积几年，现在的宋无夏可谓是z省排得上名的新晋富豪，虽然和老派做实业发家的人还不能比，不过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上个月湿地附近一块土地竞标，被宋无夏毫无悬念地拿下，羡煞旁人。 ………………………… 申敏雪和李润成是不紧不慢坐着公交去湿地的。 公交很空，两人并排坐着，颇有土豪包车的样子。 “昨晚回去运气不好，我爸妈看到新闻了，公交车行车记录仪的视频足够他们看清楚里头的人是我，被教育了好久。”申敏雪假意抱怨，实际是想找一些话题聊聊。 今天巴掌少爷没有跟出来，小雪把天音石放在家里，出门前就看到巴掌少爷一副专心打坐的样子，抱着石头，很可爱地闭眼盘腿。 李润成点点头：“他们也是担心你。如果再遇到昨晚那样的情况，你不能再次定住我了。” 申敏雪犹豫着说：“可是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我想着如果你在种花家新闻出现了，万一被你父亲看见，总归是不太安全。” 李润成猛然抬头，睁大双眼看着小雪。 小雪忽然顿悟自己失言了。 虽然李润成自己知道他自己的情况——不适合出风头； 小雪因为剧透等等原因也知道他的情况——身份不能深究； 可是……李润成不知道申敏雪知道！ （好绕口）(⊙o⊙)！ 也许是因为昨晚小雪开诚布公说了她的秘密，今天李润成也不去详究小雪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他也正色转头面对小雪。 “是的，我确实不适合出现在种花家的新闻里，我的父亲，从事着并不怎么光明磊落的行业……”李润成的声音很低很低，因为整个后排都没有坐人，他靠近小雪耳边呢喃，完全不用担心说话被人偷听。 知道剧情人设，和听男主说一遍剧情人设，是完全不同的。 申敏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打断对方的讲述——因为知道得越多，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越被拉进，而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幸好不此时，停靠了一站上来一大批乘客，李润成倒是不方便在述说他复杂的身世背景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在思索着什么，并不多言。 到了湿地。 城市中的这一抹绿色是令人欣喜的，尽管各种人工的痕迹有些造作，但是不可否认那也是为了更好地维护生态平衡。 据说今天这里有一场垂钓比赛，获胜者可以品尝当地特色鱼宴，共二十八道菜式，全部是用鱼做的：鱼头、鱼肉、鱼骨、鱼鳞……皆可为菜。 这世间，唯有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 暂时不想和李润成继续讨论身世这么复杂的问题，申敏雪乐颠颠地去报名参加垂钓大赛。 参赛者以半个小时为限，规定时限内钓到的鱼重量为评审依据。 李润成哪里会看不出小雪的退却，他摇头苦笑：一个晚安吻并不代表什么，不是吗？自己今天早上也懦弱地没有挑明那个吻，不是吗？小雪的心一直比同年纪的人都要来的理智，也许她早就知道些什么，才会对自己想要进一步的行为避而远之。看来，自己也许应该…… 申敏雪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作”。 可劲儿地作。 可是朦胧的好感并不能够让她下定决心去迎接和李润成深入发展之后会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麻烦。 除了消极回避，申敏雪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方法。 平心而论，得到这么优秀的异性好感，是一件足以让女生晕眩、虚荣的事情。不过小雪暂时还没被这份晕眩弄丢理智——也许快了？ 钓鱼，申敏雪算是半个行家。因为外公喜欢钓鱼，小时候去外公家，经常跟着老人家，抬着他自制的钓竿和鱼饵，到镇上的小溪里钓鱼。 每一位参赛者之间都间隔了距离，围观者也被一条横幅拉开，与参赛者隔了五六米远。 小雪今天的手气不错，刚放下钩子不久，就感受到了钓竿的拉力。 拉起来，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约莫有一斤半到两斤。 身后围观的人小声叫好。 本是该将鱼从钩子上取下来放进身边的水桶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马当先、率先夺得开门红的女孩子居然直接把钓钩留在了鲫鱼的身上，好像很不爱沾到粘滑的鲫鱼，直接换了一副钩子。 大家从她小心翼翼的举动里看出的，无非是这个女孩有些矫揉造作，手怕沾水、怕腥气。 唯独李润成不这么想，他知道，小雪不是这样的人。 耳目聪明的申敏雪自然是听见背后的议论声，她低头一笑，并不在意。继续下钩子——摸了摸背后，随身背着的小双肩包原本是在背后的，她将钓竿从右手换到左手，顺势将小包背到胸前。 就在这个瞬间，鱼竿的反向作用力猛然加大，把原本站立的小雪拉得一个踉跄，小雪的第一反应就是单手抓紧钓竿、右手抓紧背包。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李润成在小雪脚下不稳的时候迅速翻身，身姿轻盈地穿越拉着的横幅和昨晚小雪借力凌空的动作一样潇洒。他赶到她背后，从小雪背后伸手环住她，然后拉住钓竿，参与角力。 申敏雪眼见着自己身边的空间瞬间扭曲，成为一个隔绝外界的存在：【这倒是有点意思。】 虽然没有阴阳眼，可是周围人群嘈杂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李润成抬头四顾，周围的景致竟然变得大不相同，天色阴沉、飞沙走石，哪里还有八月天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气流拂过小雪的耳朵，小雪不自觉地动了动耳朵，侧脸扯扯嘴角：“有那些不速之客，而且是来者不善的那种，别松手。” 言语间，钓竿之下的那方再次发力，竟然是把岸上的两人都拉了下去。 刚一入水，一阵阴寒之气就袭来。 李润成虽然是普通人，可是胆子也不小，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慌乱，被拉下水的瞬间深吸一口气，左手握紧钓竿，右手搂紧小雪的腰肢，却很注意地没有让自己的双臂妨碍小雪的双手动作。 申敏雪在钓竿发力的时候想过放弃杆子躲避，可是杆子下使力的那方实在是力量惊人，思索着堵不如疏，对方散发的能力貌似不能给自己造成威胁，于是铤而走险会一会对方。哪里知道李润成的身手会这么敏捷，瞬间就到了自己身边。 她本就是女性，体质属阴，此时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身子，而背后李润成的胸膛却是源源不断提供体温的暖源。 【我该说他果然不愧是属阳的体质吗？】这时候并不适合胡思乱想，小雪用嘴叼住小包，伸右手到包里，摸到驱邪符咒，准备一把贴在李润成卡在自己肚脐附近的右手手肘上。 可是，李润成居然再次收紧搂着小雪的右手不顾开口间瞬间流失的空气，在小雪耳边坚定地说：“no.” 他皱眉推却，大概以为小雪又要避开自己，独自冒险。 第78章 水下不便说话，李润成只是发出一个简单、坚定的音节，就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 起泡咕嘟咕嘟往上涌。 申敏雪自入水之后就开始自动运转王婆婆教的吐纳之法，将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这是她学了最久的本事，几乎已经融入到血骨里，成为本能。 以前她曾尝试过，足足可憋气一刻钟。 可是，她能坚持那么久，并不代表李润成也能坚持那么久，毕竟对方只是一个身手出众的普通人罢了。 【敌暗我明。必须快点解决眼前的困境。】申敏雪如是想着。因为此时再说让李润成放开自己，无疑是给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伙人送去把柄和软肋。 李润成坚持地箍紧小雪，小雪侧脸回头做了口型“相信我”。 越是这样，李润成就越是以为她准备再次独自面对危险，可见，在言语未能顺利沟通的情况下，两人之间的默契尚需要加强。 因为李润成在小雪的背后，又不能松开手，天然地就处于弱势，小雪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驱邪符咒贴在他的右手臂上。 眼见无法阻拦，李润成几乎要急红了眼珠子，幸好被贴之后发现自己行动自如，他才晓得，自己也许是误会小雪了。 申敏雪闭目去探寻水下的玄机。布下这样扭曲空间的阵法，有阵眼的，幕后之物不正面出现，足以证明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轻松制服自己——用王婆婆的话说，小雪的本事学得够多了，缺的就是实战，在实战中把学会的东西运用自如，则可以出师矣。 刚才被小雪钓起来的鲫鱼不知道什么时候颠翻了水桶，又回到了水里。它的嘴上还挂着鱼钩，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这边冲过来。 如鱼得水这个词足可见鱼儿在水下是有多么地松快。 ………………………… 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小雪的几大感官仍旧很灵敏，鲫鱼带着恶意游过来，她瞬间就感觉到了。 应该说，从钓起这条鲫鱼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过是一条记忆力不超过七秒的鱼，居然在出水的时候带着深深的恶意。 要么就是精怪幻化，要么就是恶鬼附身。 小雪的判断倾向于前者——哪个恶鬼这么不开眼，居然会附身到一条鲫鱼身上，搞笑来的么？附身到没手没脚行动不便，体积还小的鲫鱼身上。（恶鬼陈豪中/枪） 现在看来，鲫鱼入水也是不可小觑。虽无手脚，但是动作敏捷、滑不留手。 当时感知恶念后，她本是想要取下鱼钩的，但是鱼钩寒光一闪，小雪的手就自动自觉地放弃了这项任务——那鱼钩上绝对有什么古怪，才会锋利至斯。虽不清楚那鱼钩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但是于自己的身体必定是有害的。于是她宁可舍弃这一枚鱼钩，换一个新的。 现在鲫鱼冲刺过来，小雪闭着眼睛却感知到了方位，右手将小包很快地挂进脖子里，左手覆在李润成的左手上，使了巧劲儿将钓竿在水里变了一个角度。 水下干什么事情，阻力都特别大，刚才只来得及给李润成贴一个驱邪符咒，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武装起来，小雪的左胳膊有些吃力，还好钓竿上有另一只手臂，虽然两人没有心灵相通到指哪打哪，可是大体上还是不出差错的。 鱼竿一捅，将嘴带尖钩、气势汹汹的鲫鱼戳出老远。 陈豪就是附身在鲫鱼身上的“二百五”，不是他不想找个人附身，而是那胖头鱼说水下好办事，让陈豪给他搭把手。 被捅得七荤八素的陈豪觉得浑身都痛，被钩子勾着的上颚更是要被撕裂了。【妈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附身到螃蟹身上，好歹壳硬、脚还多！】想要伸手揉揉鱼肚子，陈豪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手！ 胖头鱼原先一直就在暗处，钓竿那无与伦比的拉力就是他抓着钩子死命一拉扯造成的——他可没有那么傻，为了把人拉下来，自己去咬一口鱼钩。（陈豪再次中/枪） 说起来，胖头鱼也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去年一年里头，在整个种花家的江河水网里来来回回搞串联，替“那一位”办事。要说胖头鱼最喜欢的地方，自然还是这种水质好的小湖泊。你看，“那一位”都从b市搬来了这里，可不就是因为湿地风水好！ 胖头鱼自然是认识申敏雪的，上次那个破石头就是她捡走的，本以为太湖石能够很快吸收了这个倒霉蛋的精气，没想到才短短两三天，胖头鱼刚刚痛失卒子老鳖，转眼太湖石也联系不上了。那之后，“那一位”和胖头鱼就主意上了申敏雪。 眼见陈豪这个鬼也是不中用的，除了提供了申敏雪的行程之外，连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 胖头鱼人性化地吐了一个泡泡，从阴暗的、阳光折射入水也没照射到的角落游出来。 他虽然很胖，但是动作灵活地在距离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不远处吐出一个又一个的泡泡。可不要小看了这些泡泡，每一个泡泡炸裂开，水底的氧气就少了一分。 李润成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他智商极高、身手非凡，他也是一个血肉之躯，下水两分钟，气息悠长的他还不至于窒息，但是如果再久一点……就不好说了。 他怎么可能不着急，怀里的小雪下水之后才幽幽地吐了一两个气泡，可以看出她是有憋气能力的。自己贸然下来了，本是想给小雪添加一份助力，怎么也不能变成拖后腿的！ 小雪并不是被动挨打的性格，她只是在尽量观察这个刚刚出现的、诡异的胖头鱼围绕自己二人在水下游-行的线路。所谓眼观不如心观，沉心观察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胖头鱼每吐完一个泡泡，都会很迅速地游开，待到泡泡炸裂才再次靠近，好像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接触泡泡，看来那泡泡并不是夺取水下氧气这么简单。 果然，每一个泡泡炸裂之后散开一阵淤黑色的小颗粒，垂直下方的水草就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要不是小雪眼神好，恐怕还没注意到一点一点往上爬的水草。 已经很多年没被灵异事件吓到的小雪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寒。 毕竟在陆地上活了这么多年，水下的世界还是不够了解。 水草生长，既可以牵绊猎物的四肢、也可以结网捕猎，它们柔韧而且滑腻，徒手难以扯开，杀伤力比一条胖头鱼或者鲫鱼要大得多了。 水草蜿蜒着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上生长，李润成在努力憋气，争取不给小雪添麻烦，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细节。 小雪心知不能再让胖头鱼继续围着自己二人打转了，想要操纵着钓竿故技重施。 不过胖头鱼比鲫鱼要机灵的多，毕竟他有记忆以来就是一条鱼，和陈豪那样半路出家的不同，很是知道怎么划动鱼鳍用最小的力气变动最大的方位。 小雪即便用上了增加力量的符咒，几次钓竿都是戳空。 李润成在小雪的背后，觉得太阳穴已经开始一抽一抽的、肺部也有即将要憋炸开的感觉，可是他咬牙硬是挺住了，不吭一声，不给小雪造成干扰。 【不能……给小雪添麻烦……】 几次戳空，周围的水越发阴寒，小雪的耐性所剩无几，她感觉到腰间的手臂隐隐有松开的迹象，她知道，李润成快到肺活量的极限了。 狠狠心，从背包里再次拿出符咒，申敏雪此刻有些后悔自己投机取巧专心练习绘制符咒而忽视实战——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哪个女孩喜欢打打杀杀的？这个和平年代又是哪里有这么坏的运气走哪都见恶鬼的？ 背包里不过是常用的符咒罢了，她咬破舌尖，将符咒贴近嘴唇，那一滴舌尖血就被挤在的符咒上，鲜血在水中几乎没有一丝遗漏，全部被黄表纸牢牢吸附，黄表纸上的朱砂更加鲜红。 申敏雪抿紧嘴，尽量不让一丝的血腥味从嘴角溢出。因为她知道，血液的气味更能激活那些妖物魔物。 被加持了小雪血液的符咒很给力，这一回，钓竿在水下也虎虎生风，直接朝着小雪心算出的、胖头鱼下一次停留的地点戳去。 胖头鱼没想到几次侥幸逃脱，这次居然栽了，被狠狠地戳穿了腮部。 他晓得自己的斤两根本不能和对方近身搏击，原打算这么远远地吐泡泡熬死对方，没想到先死的可能是自己。眼见钓竿再次带着千钧之势飞过来，胖头鱼带着穿孔的鳃部，决定先去远处避一避——反正聚阴阵已经布下七七八八了，那两个人毕竟是要呼吸的，在水下熬不了多久了。 果然，申敏雪猛力攻击胖头鱼的时候，脚下的水草又长了十余寸，已经缠绕上了两人的膝盖。 眼见小雪在全力攻击，不需要自己维持住钓竿了。李润成也发现了诡异的水草，他的鞋底是时时都带着短匕的，他费尽力气，一点一点地将小雪托起来，从抱紧对方的小蛮腰变成了抱住对方的单腿膝盖。这个时候，没人有会去考虑这样的行为有没有构成性/骚/扰。 李润成半蜷着身子，从鞋底抽出匕首，将缠绕在小雪小腿上的水草一点一点割断，缺氧的他要用平时的百分之二百的力气来做这件事。这时候的他没有考虑报仇、不再纠结于情感，只有一个念头：小雪不能出事。 等到胖头鱼不见踪影，申敏雪才有机会回头看看背后的热源怎么不见了。 水下并不深，阳光折射进来，明明灭灭。 将束缚小雪小腿的水草全部斩断，明明水下睁开眼睛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可是李润成就是舍不得闭上，他半蹲着，仰头看着小雪。 因为身高的原因，他很少仰视别人。这个角度看小雪，扎成马尾辫的头发在水底悠扬散开，散开……太阳穴的抽痛已经到了极限，肺部是火辣辣的撕裂感，湖水从鼻腔、口腔灌进去，李润成环住小雪小腿的手也慢慢松开。 申敏雪知道他此刻濒临溺亡，也顾不得胖头鱼到底是躲在哪一个角落里、被捅翻的鲫鱼有没有潜伏在附近，左手仍旧牢牢地抓住钓竿权当是防卫，右手将挂在脖子上的背包往后一甩。 两只脚已经从水草里解放出来，她本想用双腿夹住李润成的腰身，将对方拖上来，可是水草肆虐，就这么一会会儿，已经将自投罗网的“猎物”紧紧绕起来。 第79章 李润成的双腿都被水草紧紧缠住，肆无忌惮的水生植物甚至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腹。水下原本就不如岸上阻力小，就算申敏雪有符咒加持力气，也没办法在一手握住钓竿防卫的基础上单手把李润成从水草里提起来。 原本想着用腿勾起李润成，事实证明难度太大，只能作罢。除了俯身下去，别无他法。 说到底，这样倒霉的事情还是因为申敏雪才会遇到的，不然李润成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这些见鬼的东西有交集。 哪怕对方是路人，小雪也不能弃之不顾；何况，他并不是…… 这实在是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在自己身上拍了驱邪符咒，对上有可能会折返偷袭的胖头鱼也算是聊胜于无的防御。小雪往下潜了一些，从李润成的右手取下匕首，将被催生的水草快速割断。 尽管小雪已经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但是极度缺氧的李润成已经神志涣散、不知配合了。 【人工呼吸，为了救人罢了。】不需要多三秒的思考，申敏雪将自己的唇贴近对方的。 手上割水草的动作一直未停止，被催生的水草长得再如何快，也快不过匕首。 李润成以为自己今天大概会交代在种花家一个小小的湖里：【希望这个新闻不会被父亲看见。】 恍惚之间，他的念头居然还是不要给小雪以及她的家人带来麻烦。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对小雪的所谓好感、所谓喜欢——也许远不止如此。 正是接触到这样的危险，他才更心疼小雪，因为她面对的艰难险阻是一般人所不知晓的。李润成忽然很庆幸自己坚持来了种花家，知道了小雪埋在心底的秘密，虽然不能为她排忧解难，但是倾听和分担确实是做到了。哪怕今日沉入水下，一睡不醒虽是遗憾，终究值得…… 不过！ 就在他连视线都无法维持清晰的时候，申敏雪快速接近他。再接着，他被水草紧紧勒住的双脚和下半身都得到了自由，嘴唇得到一个冰凉而柔软的吻。 正确的人工呼吸姿势应该是施救者的嘴包住被救者的，以免气流不能进入，不过这是水下，倒是不必要小雪用樱桃小嘴做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只需要牢牢贴合就是了。 李润成的唇齿被对方用舌尖撬开，一口气息渡过来，他全身一个激灵，原本昏沉沉的大脑一下清醒过来。 据说接-吻、做-爱等等行为之所以会有快感，是因为黏膜组织比表皮更敏感。 随着新鲜氧气的输入，李润成觉得不只整个人活过来了，连后腰都一阵酥麻——这个时候起了激烈的生理反应，不知道是不是一件荒唐的事情。他贪婪地汲取对方香甜的气息，甚至忘记了身处水底。 当然，他做的仅仅是再次伸手箍住小雪的腰肢，和刚才背后环绕的方式不同，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面对面的拥抱。 感谢阴冷的湖水，让他原本有些起立念头的小兄弟保持憩息状态。 女孩不止嘴唇是冰凉的，连肩膀、身躯都是触之觉寒，清醒过来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最热的掌心和心窝贴近对方，给她带去一点点的体温。 这是一次人工呼吸，而不是一个亲吻。 但是又的的确确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唇齿相依。 为了救命、无关缠绵。 可是那天雷勾动地火的化学反应，是两个人都无法忽视过去的。 随着绵软触感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刚才小雪为了加持符咒咬破舌尖的伤口。 就是这一股血腥味，让李润成原本有些飘然的心嗖地一下收了回来。不再沉溺亲密接触。 睁开眼，李润成就看见刚才一开始被小雪和自己合力用钓竿捅出老远的鲫鱼再次以乘风破浪之势冲过来，上颚挂着尖锐的鱼钩，寒光闪闪直指小雪的脊背。 时间紧迫，哪容李润成警示。情急之下，在水中行动不便的他竟然猛地一个转身，将小雪护在自己的怀里。 鲫鱼陈豪偷偷摸摸靠近的时候，申敏雪确实是没有发现的，尽管五感敏锐，但是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工呼吸难免让她心乱如狂草，失去往日的水准，直到鲫鱼开始冲刺才感受到背后的恶意。 驱邪符咒只能保证在一定程度上，鬼怪不能近身伤害，偏偏鲫鱼就是钻了空子。他没有用怪力伤害面前的二人，而是用鱼钩——也就是物理伤害。 申敏雪没有办法责怪李润成多此一举——因为刚才她虽然有符咒应对，但是背包在身后，没办法取出来。所以此刻代替自己受伤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多此一举，而是确确实实让自己免于皮肉之苦。 鱼钩的见尖端不过一寸，但是鲫鱼冲力极大，一寸尖头全部没入李润成的后背。 这样的小伤口，对于从小受到雇佣兵式教育的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还能够面不改色、不大喘气地迅速反折自己的左臂，一把捏住了一击得手、准备逃跑的鲫鱼。 鲫鱼陈豪也觉得很委屈好吗？ 说好了，自己是给胖头鱼打下手的，结果出师未捷被捅出老远；好不容易能够自如地摆动鱼鳍游回来，却发现胖头鱼他不见了！ 跑了！ 本来鲫鱼见情况不妙，也准备溜之大吉的。 谁叫水底两个小年轻抱着啃得欢呢？ 鲫鱼估摸着那两人正是情深的时候，肯定警惕性特别低，抱着“富贵险中求”的捡漏心态冲过来。 胖头鱼说了，这钩子上抹了遇水不化的“软筋散”，大罗金仙都能放倒，只要制住了申敏雪，另一个凡人就好打发了。 【呸，你娘的胖头鱼！】鲫鱼陈豪被李润成一手捏住，鳃部被人家的虎口紧紧钳住，【说好的大罗金仙瞬间放倒呢？特么一个凡人都顶了五秒还没晕！】 这药自然是没有失效，鱼钩一入背脊，李润成就感觉到不妙。可是，他能屡屡冲破小雪的符咒效果，靠的就是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毅力，他用仅剩的力气，一把捏住了来不及将逃走的鲫鱼，然后一把扯到身前。他生生扯下鲫鱼，丝毫不顾背部的钩子，趁着自己还清醒，徒手就将鱼头拧断。 陈豪在鱼钩刺伤这个男人的时候就想好了，趁这个血窟窿，附身上去。 可是，妈个鸡！ 为什么碰到一个怎么附身都附不了的*？难道这就是千万人中不得其一的五行不缺、纯阳体质？ 不能附身就不能吧，虽然鳃部压力越来越大，陈豪也不在意，鲫鱼被弄死了，大不了自己再飘出去就是了。 可是李润成徒手扭断鱼头的瞬间，陈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魂体大伤。他也不知其中缘由，夺路就逃。 李润成再次濒临昏迷，背上还插-着鱼钩。 因为血腥味的刺激，湖底的水草蠢蠢欲动。 就在小雪欲再次闭眼推算阵眼的时候，从天落下一块羊脂玉，打碎这一池诡异的宁静，原本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鱼虾都回来了、原本听不见的岸上的人声嘈杂也都能听见了、原本诡异的天光也大亮了——阵法竟然是破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出手帮助自己，但是机会难得，走为上策。申敏雪搂着李润成往蹬腿上游。 湖岸边人声嘈杂，纷纷喊道：“上来了，上来了。” 一位衬衣西裤，一身成功人士打扮的中年人对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他身边那几位看似保镖的人物就迅速将往岸上游的女人和已经昏迷的男人拉到岸上，并且很注意地用毛巾遮盖住了两人的脸，送到一旁的加长轿车里。 当地组织垂钓大赛的工作人员想要来问清楚——毕竟人家游客是在参加活动的时候出事的，现在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土豪带走，组织者也是要负责任的。 申敏雪搭着毛巾，略带鼻音地说：“没事，这是我叔叔。”说话间一直没有松开握住李润成的手。 见到当事人中有一个是保持清醒的，而另一个居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组织者才放心。 加长轿车的门关上了，隔绝了外头看热闹人们的视线。 申敏雪抱着一杯热茶，尽管外形狼狈但是举止依旧得体：“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宋叔叔。” 宋无夏开口：“凑巧而已，不值一提。” “我朋友背上的钩子还需要取出来，需要麻烦您给我准备消毒用具。”申敏雪打算自己动手给李润成处理伤口。 宋无夏看着面色青白、唇部黑紫的少女，叹了一口气：“我助理懂一些外科常识，让他帮着你处理吧。”也不阻止申敏雪，因为作为过来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刚刚共患难的青年男女最是执拗，很难说服，只有知道对方安全才能安心。 一位精壮的汉子悄声问自己老板，要不要去打捞刚才丢下水的羊脂玉——没错，刚才打破阵法的正是宋无夏佩戴了一年的羊脂玉，乃是高僧开光之物。 虽然那保镖声音很轻，但是申敏雪依旧听得正着：“宋叔叔，我多嘴说一句，要想找回玉佩，恐怕还得过一阵子。这水很深。” 宋无夏点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必去打捞了。”这话是对保镖说的。 那保镖也是当地人，虽然很奇怪，湿地的湖泊明明都不深，叫是湖泊，其实不过是小水塘罢了。不过出钱的是老板，他既然说不要了，那就不要了呗。 ………………………… 申敏雪和李润成两人被拉下水不过是早上九点多的事儿，不到十分钟，宋无夏就让人将他们救出来接到自己车上，然后送去自己在附近的住所。 申敏雪自己稍微会一些望闻问切，确定李润成身体无大碍、宋无夏身边的贴身助理也懂一点医理，确定这个男人没事，只是昏睡。 助理给小雪打下手，果然很快就取出鱼钩，并且给李润成背后的伤口消毒，虽然有寸把深，但是口子小，没有大碍。 宋无夏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一整天都陪着申敏雪和李润成，不多时就离开了。 李润成昏睡期间，一直紧紧握住小雪的手，小雪想要挣脱开。可是一动作就看到对方眉头紧锁，倒是有些舍不得。整整四个多小时，没有吃中饭倒是小事，可是人有三急，申敏雪实在是尴尬不已。 到了忍不住的关头上，决定还是掰开对方的手指。 第80章 申敏雪正在努力掰手指的时候，李润成也清醒过来了。 凉风习习、高床软枕。身上盖的是轻薄的空调被，身/下的床单触感细腻，怎么看都不是在水下了。 李润成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岸上的——因为宋无夏投下羊脂玉的时候，他已经昏睡过去了，不过神志方一回到身体里，他就感觉到了一只手在悄悄地掰自己的手指头。 哦，是了，自己的手里还捏着什么？尽管屋里开着空调，气温很适宜，但是也许是因为握得久了，手心是一层潮湿的汗。尚未睁眼，直觉就告诉他，现在和自己十指交扣的人必定是小雪。 睁开眼睛，李润成果然就看见半趴着身子，正在掰自己手指的小雪。 ………………………… 申敏雪和李润成被救上岸之后，就让人用毛巾裹严实了，一来是不会被周围围观者拍下清晰的照片，二来是为了保温，到了宋无下的套间，昏睡的大男人还是死死地捏着小雪的手，怎么都没办法弄开。 好在申敏雪双手的灵敏度都不一般，在宋无夏助理的配合下，将插在李润成背后的鱼钩弄出来了，放进自己不离开身的小包里头，申敏雪总算能坐下歇口气了——可是，仅限于坐下，就连换衣服都换不了。 她只好拿吸水的大浴巾裹着，任由身上的水慢慢被浴巾吸干以及被体温烘干。 李润成倒是没有受这个罪，他一身运动服被剪刀剪了个干净，就留下一条小内，很快就干燥了。而小雪在衣服干透了之后忍不住把浴巾揭掉落——实在是闷得慌。 人体烘干机烘干的衣服，该是多不利爽！ 于是李润成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两枚纤细诱人的锁骨……以及因为打斗变宽的领口下一片入目雪白…… 别想歪了！申敏雪妥妥地穿着白色文胸，虽然因为弯腰的动作，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胸前的小白兔显得更加跳脱丰满一点，但是躺着的人稍微一个动作，小雪就发现对方醒来了，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弯腰的风景给刚刚清醒过来的李润成带去多大的冲击，只是开心一笑：“总算是醒了，别的事儿我们待会儿再说，你先松一松手，我要去洗个手。” 李润成刚刚睁眼，还有点迷糊，不过倒是很乖巧地依照小雪的话，把握了四五个小时的手松开，眼见着小雪虽然还是保持着端庄，但是绝对是很迅速地往卫生间的方向快速前进，李润成后知后觉地为刚才看到的冰肌、玉骨、酥胸而轰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申敏雪自卫生间解放完，又顺势拿起原本自己搭着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和鼻子，终于是一身轻松地出来——要不是不方便，她绝对要洗个澡去去晦气。 她出来的时候，李润成已经通过深呼吸，将自己的关公脸给压下去了。见到小雪走过来，他就准备起身——本来嘛，不过是被小钩子钩了一下而已，哪里就卧床不起了？以前训练受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父亲还是握着棍棒叫自己去泥地里摸爬滚打。 双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原本盖在肩头的薄被子也就往下滑落，好巧，勘勘挂在他的胸口——胸肌鼓囊囊的，倒是比一般年轻人身材要好多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这下子轮到申敏雪有些不自在了——刚刚出来就看到对方美人初醒，衾盖遮胸的样子：【唔，胸口两点还挺粉嫩……】羞射脸。 原本皮厚的装嫩御姐女博士，在刚刚和对方有过口舌之触/肌肤之亲之后，也难得害羞起来。 而在美帝见识过各种天体浴/日光浴，光着上半身在沙滩游泳等等情况的李润成因为小雪绯红的耳朵，刚才恢复正常颜色的面颊开始再次升温。 于是他不安地拉动了一下被子，一直拉到锁骨处。乍一看倒像是被人“酱酱酿酿”过的美少年。 申敏雪边靠近床，边将心理建设给做好了，走到床边的时候，也已经恢复常态。 看来这两人真是般配，瞬息之间，都看到了对方的胸部线条吃了点豆腐，又都能够快速地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总算是把这一段有些粉红的气氛给调过去了，两人开始正色说话。 小雪先是把李润成昏睡过去之后遇到的事情给细细讲了一遍，期间，李润成对宋无夏此人的可信度着重问了一句，用眼神示意是否会隔墙有耳。 小雪觉得，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他就能判断出宋无夏的可信程度。 这房子是宋无夏偶尔休闲度假来住的，格局是开放式的，家具什么都是简洁大方，一眼就能把角角落落看到底，李润成再用眼神示意了几个地方，申敏雪心头透亮地打量过，点头确定整个屋子里再无监控监听。 先把肉眼能见的/能够摊开在场面上的事情讲完，小雪又提到那一只被李润成徒手扭断头的鲫鱼：“按理说，你弄死了鲫鱼，对陈豪并无妨碍，可是不知怎么的，陈豪出去的时候叫的极其凄厉。” 说起这个，她又给李润成讲了陈豪其鬼的生平。 李润成听得唏嘘，不得不感慨小雪眼光毒辣：“都说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我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 至于为什么李润成一介凡人，徒手弄死陈豪附身的鲫鱼，会令陈豪受到不小的伤害，两人都有些不明白。 申敏雪虽然心中有一些猜测，终究打算回头去问一问王婆婆。 谈完正事，两人眼神一对，又开始结巴。 “你……” “你……” ………………………… 胖头鱼腮部被钓竿贯穿了，受伤颇为严重，顾不得早就不见踪影的鲫鱼，也忘记了同样在湿地的“那一位”，一个猛子游出老远。 等到好不容易回神，才想起来自己惨了：居然把那一位安排已久的事情都搞砸——重点是搞砸之后自己还跑得不见影儿了…… 胖头鱼虽然没有毛孔，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是夜，胖头鱼悄悄游回湿地的小湖泊里，白日里安逸的水生植物到了晚上居然在疯长！ 水草摇曳，凶猛程度不下于陆地上的猪笼草和食人花。 它们足够纤长滑腻，又难以用手扯断，紧紧密密地编织成一张网，好像是捕食的蛛网，牢牢捆住送上门的食物。 水草的胃口被养刁了，不稀罕水底的小鱼小虾。 胖头鱼回来的时候，那浓密的水草中间严严实实地裹着什么东西。 眼睛长在脑袋两侧的胖头鱼细细一看，竟然是个人！ 【难道白日里我受伤隐蔽之后，那一位终于是忍不住自己动手，把申敏雪制下了？这么看来，水草中确实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胖头鱼绝口不承认自己是逃跑，满心以为那一位的如意算盘没有落空，自己回来应该不会受到惩罚了。 于是乐呵呵地游近水草。 刚刚靠近，就被肆虐的水草绑了个结实：“倒是还有脸皮回来？”阴测测的嗓音响起，水草仿佛被打了兴奋剂，更加紧密地绕住那一具看不清面目的尸体。 胖头鱼这才知道那一位现在心情很不好，连连告饶请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再有三日，就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了。”“那一位”是半透明的魂体，在水草之间若影若现，说话间，被水草攀着的尸体渐渐发生了变化，细细的/软茸茸的水生植物从这个倒霉到家的人身躯表面的几个孔里头钻进去，不多时，整个尸体就散发着绿莹莹的颜色，好似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软下来；再然后，那绿莹莹的光线越来越亮，颇有“损有余，补不足”的意思，将尸体表面五官、关节等处都抹平了，尸体已经看不出四肢和五官，变成一根*；接着，*慢慢地变扁，好像被抽空了空气的皮囊，亮绿色的光线也变成了暗绿色，慢慢转为墨绿色；最后，整个尸体都被水草同化，连一丝头发丝儿都不剩。 胖头鱼一个哆嗦，差点没吓尿——如果他还能尿的话。 他知道那一位是故意搞这么一出给自己看的，要是自己接下来办事还是不能令那一位满意，下一个被水草吞噬的，就该是自己了。 等到水草恢复原状，魂体也消失不见，原本尸体所在的位子有一块莹莹美玉，胖头鱼感慨——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呀。 说到底，这个滋养了水草的倒霉蛋不过是白天看到宋无夏抛玉下水的一个二流子，别人眼睛没他尖，不认识羊脂玉的价值，他却是记在了心理。夜里想来捞起来换钱，没想到一时贪财，下水就被疯了似的水草缠住，失了性命，至于多年后，这样一个人尸不见的二流子被当作失踪人口处理掉了，便也就没人想起了。 胖头鱼一个哆嗦，快速离开这片充斥死亡之气的地方。 第81章 胖头鱼被授予了怎样的任务暂且不提，咱们说回白天。 “你……” “你……” 异口同声之后，又是一阵安静。 基于女士优先的原则，申敏雪获得了先开口的权力。 “真的很抱歉，把你也牵扯进来，不过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少发生，偏偏就让你遇上了。记得今晚回去用柚子叶泡泡澡，驱邪的。我这边还有一些符咒，你也带过去，以防万一……” “真的吗？”李润成忽然开口，打断小雪。 “什么？哦，别担心，你带着隐匿气息的符咒，他们不会去找你的。”小雪以为对方关心的是这些个事关安全的问题。 李润成摇摇头，一脸认真：“不。我是说，这样的危险情况真的很少吗？” 申敏雪一愣，抬眼望进对方深邃而宁静的眼神里，然后眨眼微笑：“当然。” 见到小雪笑得坦荡而舒心，李润成知道对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糊弄自己。 “他们的目标是我，待会儿咱们分开之前，我给你用下隐匿气息的符咒，他们就找不到你了，放心吧。” 【我怎么能放心呢？】情话到要说时方恨少，李润成没办法像天性浪漫的本一样，张口女神闭口玫瑰，想要说一些好听的话给小雪听都觉得为难。 纠结再三，他开口：“那么，你呢？” “我先去外婆家住几天，王婆婆和林教授都在那里，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我建议你早点订机票，要么换个城市游玩、要么回国，抱歉不能继续带你领略种花家美景、美食了。”申敏雪盘算得很好，镇子风水极正，地方大、人口少，如果对方追着自己过去，有什么动静也可以遮掩。 “我想留下来。”李润成开口，他坐正了说，往下滑的被子、下水之后没搭理的自然卷头发乱翘，让他强大严肃的气场略走形。 “恩？”小雪诧异。 “我想留下来，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你不是说要去问问王婆婆我为什么能够在扭断鲫鱼头部的时候伤害到那个陈豪吗？我也想知道。作为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你不能这样把我撇除在外，我有知情权。” 【固执！美男酥胸半露也不能让自己心情变得更好一点了。】申敏雪叹了一口气：“可是，这对你来说会比较危险，毕竟他们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模样，你都不知道，万一起了打斗，我很有可能顾不上你。”小雪尽量把话说得委婉而不伤害李润成的自尊心——一个天子骄子，忽然就被人嫌弃什么忙都帮不上，这样的落差有点大，申敏雪不知怎么地，就是不忍心直接和对方说“不要来给我帮倒忙。” “我可以问你借一样东西吗？这样我就不会成为你的弱点，我保证。”李润成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小雪，就是无比坚持自己的意见。 申敏雪知道他要借的是什么，皱着眉头说：“你要知道这并不是美国大片，拥有主角不死定律。” “我知道。” 被对方的固执打败，于是申敏雪耸耸肩，半是赌气地说：“随你。” ………………………… 申敏雪电话联系宋无夏，对方很随意地说助理给两人都买了衣服，放在门边，出门的时候把门锁上就可以了。 李润成总算摆脱了半裸披浴巾的尴尬状态。 然后小雪又和申爸爸通了电话，说今天下午去外公家。 正在学校值班的申爸爸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把那个李润成带去镇子上吧？我和你说，镇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熟人，你要是带回去了，隔天人就该说那是我女婿了！女孩子家要自重自爱，不要犯糊涂啊。不能见人家小伙子外表不错就昏了头了……” 眼见申爸爸越说越离谱，申敏雪恨不得飞到他面前举手起誓自己一定自重自爱。 李润成虽然听不懂小雪和她爸爸在说什么，但是看着小雪无奈鼓着脸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他就觉得背上的那一钩是值得的——要是戳在了小雪的背上，她该有多疼。 挂了电话，申敏雪边走边和李润成说：“现在我们要去我外公家，是一个小镇子，因为民风淳朴，我恐怕不能大喇喇地带着你去……” 李润成完全理解：“我和你坐同一班车，但是下车之后咱们分开走，有事电话联系。” 小雪回家一趟，拿了衣服和天音石，肩膀上又扒着巴掌少爷。 李润成在小区外的鲜奶店坐着吹冷气，店里年轻的收银姑娘偷偷看了他好几次，不知道这个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的高大男人是不是模特……还想拿出手机偷拍。不过李润成对摄像头特别敏感，他拉低棒球帽，换了一个坐姿，收银姑娘拍虚了照片，也就吐吐舌头，没胆子再拍第二张了。 收银姑娘忽然看见对方在手里把玩着的手机叮一声响，帅哥看着手机屏幕边笑边拎着打包的鲜奶起身出门。 【嗷嗷嗷，笑得这么甜（淫）蜜（荡），买的又是热牛奶——肯定是买给女票的！名草都有主了，唉……】收银姑娘收拾起一颗破碎的芳心，咕哝了几句：不知道哪个妹子如此好福气，男票长得这么拿得出手，还温柔体贴！ ………………………… “给。”李润成把牛奶插好吸管递给申敏雪，然后很自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袋子。 “你的背……”申敏雪刚说了开头。 李润成就笑着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小case.”顺手揉了小雪的脑袋一把。 小雪是觉得对方的动作有些太自然而亲昵了，但是他一脸“本该这样”的表情，倒是让小雪自我怀疑：难道是我想太多了？这应该只是绅士风度……吧？ 女博士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对方这不是绅士风度，是直截了当的献殷勤。 可是自从水下一吻完了之后，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李润成了，好像再也不能狠心地无视对方的心意、保持距离——果然是受了恩惠就直不起腰杆子了，想到对方背上深达一寸的口子，就感觉有点抱歉。 申敏雪故作自然地吸了一口牛奶，醇香温热。 镇子上没有大酒店，但是宾馆和小旅馆倒是不少，两人下了大巴之后，就像是地/下/党，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慢慢走着。 这一路，镇子上的人家看到老沈的外孙女，又纷纷和小雪打招呼。 听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种花家江南方言，李润成墨镜后的眉眼都是带着笑意的，虽不知这就是吴侬软语，但是听着绵柔可亲：总觉得自己又靠近了小雪一些。 小雪背上的巴掌少爷咕噜噜地转着眼珠子，吭哧吭哧地告诉小雪，自己想要和李润成一起。 虽然一人一鬼之间没办法用语言交流，但是申敏雪就是看懂了巴掌少爷软软的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 当然，并不是李润成魅力大，而是他戴着天音石。巴掌少爷对天音石的喜爱程度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李润成住进了一家干净整齐的家庭式旅店，这家旅店开在镇子唯一的“商业街”上，街头是几大银行的网点，旅店楼下就是一排的大排档，再往前走一点是各种小店铺：衣服的、卖玩具的、卖小百货的……街尾是一个健身活动中心和一个篮球场。 小雪到了外公家，自然是备受欢迎，大黄和布莱克不打不相识，居然也成了好朋友。吃晚饭的时候，咪咪踩着优雅的猫步回来的，尽管已经老去，咪咪还是风姿绰约。 看到它的人来了，它细声细气地喵喵叫了几声，以恩赐的态度允许它的人摸摸它的脑袋和脖子的软肉。 安抚完咪咪，小雪不由得一阵难过：咪咪的毛色已经失去了光泽，刚才它尽量欢快而嗲气的叫声掩不住苍老和沙哑。轻轻揉搓几把，短短的毛发就沾了小雪的手——自己不记得咪咪是什么时候离家出走、一去不回的，但是肯定是在两三个月之内。生命呵，是悲壮而神奇的过程。 相对于小雪这边的热热闹闹，李润成则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旅店里，有些寂寞。 他捏着天音石，逗巴掌少爷讲话（巴掌少爷土生土长的美国鬼，说的是流利的美式英语——可是中国鬼说的话，李润成就没办法听懂了，看来只有天音石是不够的啊）。 虽然看不见小小的一只鬼，但是当他左右手相互抛动天音石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阴风左右摇摆，追逐石头。 这，真的有些奇怪了。 吃完晚饭，小雪带着大黄和布莱克一起散步消食物，当然，在镇子里的人眼里，只能看到老沈的状元外孙女带着神奇的大黄，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大黄的救人壮举过去好多年了，也可以说子孙满镇子，不过小雪倒是没在大黄身上看到所谓的对子孙的父爱、祖父爱——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智商终究不如大黄，交流起来乏味吧。 这么看来，动物比人要洒脱，血缘关系也牵绊不了太多。 王婆婆原本安安静静地呆在老槐树附近，自林教授来了之后也经常被拉着到处走走，倒是更加鲜活了。 “你找的是不是一只刚从鲫鱼脱身的魂体？”王婆婆一脸奇异的表情。 申敏雪点头，把今日遭遇细细讲了一遍。 林教授一拍巴掌：“被布莱克给吃了！” 咩？(⊙o⊙)！ 原来，陈豪被李润成弄得元气大伤，慌不择路地逃跑，不知怎么地就遇到了去山野晃荡的布莱克。 猫吃鱼、狗吃肉，陈豪一身的鱼腥还没散去，布莱克本来是不想动嘴的，可是耐不住陈豪挑衅，想要吞了布莱克做采补。 于是，一个心心念念想要报复的魂体就因为虚弱不堪跑错了山头，被黑猫布莱克吃掉了——期间自然有林教授的纵容帮助。 吃完之后，布莱克打了一个嗝：“喵。”【╮(╯_╰)╭味道不好】 小雪闻言，真心觉得好笑。 说起李润成的异常。 王婆婆皱着眉：“不能够啊，你上次说的那人的八字，明明就是鬼怪不爱近的体质，比你爸爸更甚一筹，没道理能够直接弄伤了魂体。” 林教授插了一句：“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了？” 这个……仙丹妙药还真没有。 除了…… 申敏雪的舌尖血！ 可是刚才小雪给王婆婆说今日经过的时候，有意忽略了这一段人工呼吸，现在看王婆婆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劲儿地掐算，只好咬咬牙把漏掉的这一段给补上了说。 天色昏暗，申敏雪的脸颊微红。 两位老家人加起来都两百岁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小女儿家害羞也只是引得两人善意地笑笑。 “正该是这样了，我去会一会他！”王婆婆问清了李润成如今入住的旅店，带着林教授去找这个小伙子。 林教授充当翻译。 因为知道小伙子带着天音石，两位老人家上门之后就出声和李润成打了招呼。 李润成在屋里没能等到小雪的电话，百无聊赖地逗弄巴掌少爷说话，忽然屋里多了两道苍老的声音，他自然猜到是小雪说的“王婆婆”和“林教授”，恭敬地冲着发声处行了晚辈礼。 在林教授中间翻译之下，王婆婆很快证实了心里头的猜测。 第82章 天时，旭日初升阳气重； 地利，阴潭湖底通阴阳； 人和，舔舐了八字互补的特殊体质舌尖血； 再加上被催生的食人草、深入背脊的软筋散、恰到好处的羊脂玉。 虽然李润成不能像申敏雪那样眼能观、耳能听、手能触、鼻能嗅、口能尝（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但是对于鬼魂终究会比一般人更加敏锐一点。 也就是说，指望着吸一口小雪的舌尖血就变得和小雪一样，是不可能的——吸干了都不可能。不过这次因为机缘巧合，李润成自身也是特殊体质，才能够物极必反地感应一下鬼魂。 总结，如果说小雪是精准天气预报，那么李润成充其量就是地区性天气感知。 当然，王婆婆没有把这番话告诉李润成，虽然这个小伙子看着好像对小雪很有心，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留一手比较好。王婆婆将林教授留在李润成的房里，自己回去找了申敏雪，把其中奥妙一说。 申敏雪瞪眼：“感情我还充当了一回唐僧肉？” 王婆婆笑骂：“这事儿一定要捂住了，不然别的人可不会管成功率、失败率。你也不想宣扬出去，然后走哪都被修真的人盯住，要啃你一口吧？” 申敏雪想到自己以后被人追着舌吻的场景就头皮发麻——尤其是代入了周学谨、宇文、许老三和唐果的脸…… “王婆婆，你放心吧。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人家也不会相信我的舌尖血只有这么点功效而已，肯定想着既然血有用，那么肉呢、骨呢？为了小命，我也得把嘴捂住了。” “你知道就好，不过那个小伙子那里……” 说起这个，申敏雪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王婆婆，他是一个心智极其坚定的人，我对他用过安神符咒，不过几息就失效了。定身符咒也是一样。所以一直犹豫着没给用遗忘符咒，毕竟我实在是不清楚，自己绘制出来的符咒能够在他身上起效多久，一个不慎，就是弄巧成拙的。本来是朋友，结果因为这事儿变成朋友也没得做，或者干脆就成了敌人。”人心的敏感和复杂，从来都不是个体能够代表群体的。 王婆婆点头：“你一向都是最稳重的，我现在也就是个鬼，没办法给你绘符，只能多唠叨一句，有时候，用符咒制约不如用情感束缚。” 王婆婆的意思，申敏雪自然是晓得的。 可是…… ……………………………… 李润成苦笑：“可是小雪似乎不愿意接受我。” 林教授用手拎着巴掌少爷，时不时揉揉他的小脑袋：“烈女怕郎缠，我追着挽香一辈子，还不是照样成了？难道你要学我，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后悔？变成鬼了才在一起？” 虽然看不见林教授，但是李润成听声辨位，大致知道老人家的方位，他恭恭敬敬地鞠躬：“请教授教教我。” “你这个小伙子，眼里清楚、心里亮堂，肯定知道小雪为什么不接受你。” “大约能猜到一点。” “小雪吧，心思重。一个人背负这么大的秘密，愣是不告诉家里人，可以看出她不只是心思重，防备心也重。你是因为机缘巧合知道她的能力了——可是你要知道，越是多一个人知道小雪的能力，她心头的压力就越大一分。” “晚辈知道，秘密之所以能够成功守住，是因为永远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林教授点点头，然后想起来对方看不见：“没错，你扪心自问，能为小雪保守一辈子的秘密吗？” 李润成被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别急着告诉我，我一个老头子，也不乐意看你们小年轻秀恩爱，等你想清楚了，再去找小雪吧。至于你说帮忙的那番话，先收回去，这里有我和挽香，还轮不到一个半吊子来施展英雄救美的戏码。我走啦。”林教授看到茫然的李润成，有几分心软，大约是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苦苦追寻挽香的人，而面前的小伙子在费力追寻小雪的心，看似不同实则相似。 ……………………………… 胖头鱼被委派的任务就是去找陈豪，打听清楚申敏雪其人。 胖头鱼费劲儿许久，都找不到陈豪，急得在西湖里头直打转。昨个儿帮助陈豪附身到自己的小喽啰鲫鱼身上，现在那鲫鱼也是死得透透的了，传讯息给陈豪也是没反应——要么就是跑道哪里躲起来了、要么就是呜呼哀哉了…… 胖头鱼知道，后者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当时交手，申敏雪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对付，陈豪估计不够给人三两下就被收拾了。 就算陈豪没了，胖头鱼的任务还是得完成，因为听陈豪说过几句，申敏雪有阴阳眼，市内的魂体基本都认识她，湖边上，吴梅和她关系不错。 吴梅生前是船娘，对湖有着不一般的感情，日日都要来湖边转转，看着自己丈夫和孩子在湖边散步，散步完又一起回家，根本不觉得做鬼的日子无聊、难熬。 这湖边发生的事儿，就没有吴梅不清楚的。 胖头鱼第一回来，吴梅没有在意：西湖风景好，每年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孤魂野鬼来落脚——成不成咱们先不论，反正一只道行一般的鱼精来西湖，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陈豪和胖头鱼搭讪，吴梅也是毫不在意。陈豪这个鬼吧，怨气太重了，偏偏还要装出派头来，拉帮结派，他去好奇一个新来的精怪，也是正常反应。 等到陈豪和胖头鱼一起消失不见，那更是小事——才一个白天而已，人口失踪都需要48小时才能立案呢，更何况来无影去无踪的鬼怪。 不过当日晚上，陈豪没见回来，那胖头鱼倒是鬼鬼祟祟地回来了，还东游西荡地到处窜。 因为西湖边的老鬼都说吴梅堪称湖边包打听，胖头鱼终于是谄媚地对着吴梅笑：“大妹子气色不错呀。” 要是从前，胖头鱼才不会对区区一个魂体低声下气，如今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吴梅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淡淡地和胖头鱼寒暄了几句。 等到胖头鱼自以为聪明、不着痕迹地打听申敏雪家庭住址、生活经历、性格爱好等等的时候，吴梅心头觉得不对劲。她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关于小雪的信息——幸而小雪去大学之后学习到的本领，本市的鬼们确实是不知道，所以胖头鱼认定，申敏雪是由镇上的那个姓王的老女鬼教出来的，也就会一些花架子罢了。 再过三天就是七月半，夜黑风高、百鬼夜行，适合作乱。 吴梅打发走了胖头鱼，又和小雪小区的孤寡老鬼陈老太扯了几句，未免自己被胖头鱼监视，还拐弯抹角地把这个讯息告诉陈老太——实际上就是吴梅过于小心谨慎了，胖头鱼的智商，不足以作出监视这么复杂的事情。 陈老太又嘚吧嘚地去了小雪家，没看到她人，转转眼珠子晓得她肯定是去了外婆家，于是赶过去通风报信。 “这么说来，胖头鱼倒是发现了陈豪不见了。”王婆婆听完陈老太的话，对小雪说，“胖头鱼幕后肯定还有指使者，就是不知道他要躲多久。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陈老太一语惊醒梦中人：“要是我，我肯定选大后天，七月半是个好日子啊。得，我也来报信儿了，就不留下添乱了，总归你们都小心着点，吴梅说那胖头鱼好似很忌惮他背后的指使者。我这老骨头帮不上忙，先走了。” 陈老太来报信是情谊，申敏雪本来也就没想强留人家来帮忙。 既然大约知道了对方会行动的时间，申敏雪等人自然就该准备起来。原先的小包里还有一些隐匿符咒，正好用在自己家和外公家——这是申敏雪最常呆的地方，难保对方不会循着气味找过去。照顾好家里人，才能无后顾之忧地降妖除魔！ 想到自己和李润成在水下吃的苦头，小雪心里的那把火就烧得旺旺的，想着必定不要放过了胖头鱼背后的指使者。 次日，申敏雪打算坐车去邻市许老三店里买些东西。 李润成自然是固执要跟随，带着天音石的他觉得鬼怪的世界也没那么可怕。有蠢萌的巴掌少爷、傲娇的林教授、慈爱的王婆婆…… 就好像打开了新的人生之门。 当然，李润成的自制力足够强。要是心智不坚定的人，也许真的会生出将天音石据为己有的贪念。 但是眼看巴掌少爷如今不像是以前无视申爸爸那样无视李润成了，除去天音石的吸引力，仍旧挺喜欢李润成的，也就足以证明他不是心地阴暗的人。 登上去邻市的城际铁路，两人终于可以不装作互不相识了。 ………………………… “你怎么又来了？”徐老三吹着空调，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头一阵的不爽快。 唐果抱着多比，今天穿的是军绿色抹胸连体裤和同色人字拖，海藻似的长发被松松挽起，纤纤玉指轻抚多比的脖颈：“许老三，这么不欢迎我？”媚眼如丝，恐怕大部分的男人都抵挡不住这样的风情。 很不凑巧，许老三就是另外的小部分。 第83章 哪个男人不好色？ 只是，比起美色，许老三更加爱财。 唐果是什么样的人，有关部门的成员一清二楚，只不过有些男人被眼睛看到的表象所迷惑，心甘情愿让对方利用。而许老三，则不甘愿。 “你来干什么？不会又想白拿不付钱吧？”许老三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 “这是公务，征用你的东西罢了，不要这么小气嘛。” 【哼，便宜你得了、上头的奖励又是你得了，你以为普天之下皆是你男人呀？】许老三愤愤不平，想要义正言辞地反对对方不付钱就拿货的行为。 可是唐果的能力是什么？ 催眠！ 就算许老三定力不错，也抵挡不了多久。 僵持了几分钟，就要乖乖去将保险柜里藏着的“好东西”拿出来——实际上心里尚留一丝清明的许老三在哀嚎滴血：我的湛卢啊！我的湛卢！ 是了，许老三前阵子刚收到一柄古剑，旁人或许只以为是绝妙文物，但是许老三对这些古玩的嗅觉堪比狗鼻子，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用绢帛细细擦拭、以松香慢慢除垢；装之以沉木盒，衬之以苏杭绸，恨不得掘地三尺藏起来。 只因为，此剑极有可能名曰： 湛卢。 唐果虽然不如许老三那样识得金镶玉，但是东西的好赖还是看得出的，单单看许老三捧出的沉香木盒子，就知里面放的不是凡品。 “老板这是有什么好东西？”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打破一室静谧。 许老三猛然回神，笑呵呵地说：“哪儿呢，刚准备收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些破铜烂铁罢了。”边说，边将递向唐果的手往回缩。 申敏雪出声并不是真的好奇许老三压箱底的宝贝，不过是看着这老板眼神涣散，动作却慢吞吞带着不舍地将手里的盒子奉给唐果，有些不平罢了。 唐果就要得手的宝贝飞了，心情自然是不好的，尤其这个女人的声音很耳熟，再一转头：嘿！李润成！ 虽然那李润成身边还有一个碍眼的申敏雪，可是总归又见面了不是？ “好巧，你们也来买东西？”唐果话里的主语是“你们”，可是眼神却只是在申敏雪身上打了一个转，就黏在了李润成的俊脸上。 多比是名副其实的色狗，看到小雪，又开心得想往下跳，在唐果的身上扑腾得厉害。 带着天音石的李润成哪里能容忍色胆包天的狗狗来占小雪的便宜？顾不上背上的口子，不着痕迹地将小雪拉到自己身后。这一举动在唐果眼里，又是对方被自己迷住的证据：看，他想更靠近自己呢。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将多比递给小雪：“多比很喜欢你呢。”实则打着的如意算盘是让多比缠着小雪，自己就能和帅哥多接触了。 可是李润成却伸手捞住了欢腾地跃动着四肢的贵宾犬：“小雪对宠物毛发过敏。” 【口胡，我哪里对宠物毛发过敏了，居然自己都不知道。】申敏雪暗笑，但是也不揭穿李润成的谎言。 唐果没办法，为了好好亲近帅哥，拍了拍多比的脑袋，把牵引绳栓在了许老三的店门口，多比狗心都碎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美女站在我面前我却抱不到！】 趁着这鸡飞狗跳的功夫，许老三小心翼翼地把沉香木盒子收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准备往后门走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所幸唐果并没有被李润成的美色迷昏了头，开口喊住了许老三。 许老三哭丧着脸回头。 申敏雪倒是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机锋，按着先前王婆婆说的，在许老三店里熟门熟路地找起东西来。 李润成并不很懂这些，只是一心一意地跟着小雪身边看热闹——外行看热闹。 不过他看得也不算糊涂，巴掌少爷趴在小雪的肩头，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会忍不住出声儿，无形之中给李润成长了不少知识。 许老三是痛并快乐着。 他晓得来的这个女孩子是大客户，这都是第三回来了，每次买东西都不含糊。 可是现在店里不是还有一个是非精唐果嘛，看那个是非精又打算去勾搭人家的男朋友去了。 许老三担心女孩子一个不高兴就走出店里不在自己这儿买东西了。 好在，申敏雪并不是这样不理智的人，虽然唐果一个劲儿地往李润成身边凑，但是收效甚微，李润成并不怎么理会她，连眼神也不多奉送几个。 挑好了桃木剑、铜板、朱砂、龙涎香等等，结账的时候，李润成却拦住了小雪掏钱包的动作，对许老三递过自己的卡片。 “我自己来就是了……”小雪小声地抗议，捏着卡片的手被李润成拦住，大手包裹着小手，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结账。”李润成低头一笑，回头对许老三说。 有关部门里头固然有食古不化的“原始人”，可是也有与时俱进的成员，譬如许老三，英语还是懂一些的，他笑眯眯地接过李润成的卡片，乐呵呵地结账：“这才对嘛，哪有出了门让女朋友付钱的。” 申敏雪给跪：首先，自己不是李润成的女朋友；其次，就算两人真是男女朋友关系，哪里有男方送女生黄表纸和朱砂的？谁送谁分手，好吗！ 签字确认的时候，李润成对许老三刷走的金额毫无疑义，更加显得财大气粗、风度翩翩，这个高富帅肯定富二代！ 唐果咬咬嘴唇，不甘心被李润成和申敏雪无视：“你们买的那些根本就不顶用。” 许老三原本笑眯眯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不得不说，他沉下脸了，唐果心里还是有几分发毛的——虽然许老三的能力鸡肋，毕竟人家在有关部门的资历比自己老。 可是唐果的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来是来不及了。 “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申敏雪神色不惊。 唐果故作优雅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盯上你的东西可不简单，就凭你刚才买的桃木剑，恐怕自保勉强。” 申敏雪的脑筋转得极快：“你们知道？……用我做饵？” 唐果被噎了一句，有些心虚地加大嗓门：“我们这不过是将计就计。放心吧，保证你到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一点儿皮都不会擦破。” 申敏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老三怒拍了桌子一巴掌：“唐果我告诉你，别用我们我们的，那是你自己的意思，别给有关部门抹黑！” 唐果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胸部上下起伏好一会儿，最后勉强地笑笑说：“看三哥你说的，这件事本就是谨叔派给我的，自然是我全权负责，怎么行动，也是我说了算。这个‘我’，怎么就不代表了‘我们’了？” 一通对话是中文的，看李润成虽然听不懂，可是能看明白小雪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捏了捏小雪的手：“没事吧？” “没事。”申敏雪定定地看了唐果一眼，伸手掏出手机，就拨出一个号码，表露出来的意思就是：【我也不和你这个有私心的人废话，直接找你们老大就是了。什么？小孩子不懂事有纠纷，告家长是一件犯规的事情？谁制定的规定！】 “谨叔，我是申敏雪，恩，可别说我乱攀亲戚。z省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算是当事人了，总不能稀里糊涂给你们做了饵，末了，也不知道风险、也得不到奖励吧？您看我有这么无私吗？不是，我在许老三店里碰到你们的人——别别别，我还没加入，怎么能说是我同事？对，叫唐果。行，您自己和她说。”申敏雪的电话刚断，唐果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小雪这边说了什么，站在她身边的唐果和许老三听得一清二楚。 唐果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地避开众人，去接电话了：“谨叔……好，我在三哥这里等他。”尽是撒娇讨好的语气。 许老三则是对着申敏雪比了一个大拇指。 唐果怏怏地回来，偷偷地瞪了申敏雪一眼，还没开口，许老三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后来怎么样，申敏雪和李润成都没有在费神关注，他们在邻市找了一个安静的茶楼坐着。 “我们，今天不用赶回去吗？”李润成好奇。 “等见到一个人再说吧。”申敏雪伸手将手里的白瓷杯和对方的轻轻一碰，卖个关子。 自从亲吻之后，小雪终于是又在李润成面前潇洒恣意了一回，李润成觉得香茗不醉人自醉。 不出申敏雪所料，唐果的做法是她自己的意思——那么有关部门必定会派人过来纠正错误，尤其是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是有关部门目前努力想要吸收发展的对象。 来的是熟人，宇文。 宇文乘当天的飞机来，不到三个小时，就带着唐果一起来带申敏雪和李润成所在的茶楼。 宇文来到之后，巴掌少爷在小雪肩头有些发抖，小雪很随意地侧脸，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巴掌少爷的小脑门上，无声地说：【别怕。】小小鬼儿才镇定了一点。 虽然手上的铃铛微微一动，宇文还是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样子，并无特殊神色。 申敏雪注意到宇文垂眼看了他自己的手腕一下，估摸他身上带着什么感应鬼魂的物件。不过也不担心——有自己看着巴掌少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必然不会出事，更不会被宇文收了。 果然宇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提也没提这异常。 宇文的来意很明确，去年各地出现了“胖头鱼搞串联”事件，多多少少死了一些人，已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暑假西湖也出现了胖头鱼的踪影，周学谨想着唐果是当地人，行事便利，先就近监视。 可是没想到胖头鱼鱼后还有鬼。 日前刚确定了胖头鱼身后的指使者：乃是耶律隆绪。 这——还是几个倒霉中邪的盗墓贼口里传出来的，他们挖了一个墓穴，得了些好东西，可是回来之后纷纷开始走霉运，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直到昨天，有关部门才断定，那个不起眼的墓是耶律隆绪的。 这么说，看官可能不知道其人是谁，但是说起一个传奇女人——辽国萧太后，大家应该都清楚，萧太后名绰，小字燕燕，原姓拔里氏，拔里氏被耶律阿保机赐姓萧氏，契丹族，辽朝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改革家，她摄政期间，辽朝进入了历史上统治中原二百年间最为鼎盛的辉煌时期。 耶律隆绪正是萧太后的儿子，辽圣宗，卒于1031年。 算一算可是个近千年老鬼了！ 也就是说，就算申敏雪不爆出唐果公私不分的事情，周学谨也打算派人过去协助唐果——叫一个催眠师去对付老鬼，不是开玩笑么？ 所以说，小雪的电话，只是让宇文将下午的机票改签成了上午。 “来的是你？”申敏雪起身。 “好久不见。”宇文无双挑眉伸手。 【前方高能预警！】李润成看小雪将白皙修长的手放进来人的手里，心头一阵泛酸。于是他忍不住出言和宇文打招呼：“你好，我叫李润成，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言毕主动伸手与对方握手，自然地打断了小雪和宇文的握手礼。 第84章 宇文自然是晓得申敏雪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的美籍韩裔——当耶律隆绪这件事涉及到申敏雪的时候，她周遭的大事，有关部门基本都清楚。当然，没有深入调查，对李润成的了解也仅限于乔尼这个身份罢了。 李润成和宇文相互致意，唐果不情不愿地上前给申敏雪道歉，说自己先前的做法欠考虑了，没有顾及到无辜人群的安危等等。 这种时候没必要给对方难堪，申敏雪微笑带过这件事，实则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宇文的到来，意味着唐果总领全局的局面被打破，并且他还带来了另一个令唐果郁闷不已的消息：因为兹事体大，在西南出任务的孙影也被调回来协助宇文，明天就到。 孙影其人，算是唐果的死对头了。虽然她相貌不过中等，但是能力在有关部门里却算得上突出，比起唐果的催眠要有用处得多。 这么说吧，唐果的催眠总是用在善后的时候，也就是用在人的身上，让他们很顺利地遗忘一些不该记得的事情，回归正常生活。可是孙影却是家传的手艺，旧社会虽然是三姑六婆中的一种，算是下九流，可是时代变迁，这门手艺也是很了不得的——能请神仙鬼怪上身！ps.虽然迄今为止，有关部门的人都没见到过神仙附体孙影身。 好比是文人相轻，同样是女人，还是有关部门里头稀缺的年轻女人，唐果对于这个吸引走一半原本应该关注自己目光的孙影没什么好态度。所以，之前才想着挑动申敏雪去和孙影找事儿，不论哪一方倒霉，都是唐果喜闻乐见的。 不过，目前看来唐果出师不利，申敏雪虽然才大一，可是并不天真。 茶楼里，宇文和李润成用着英文“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弄得申敏雪莫名：男人的友情都是来得这么突然而奇怪的吗？ 因为当天还要赶回外公家——夜不归宿可是会在申家引起很大震动的。小雪和李润成见时至黄昏，准备先离去了。 没想到宇文居然开口说：“唐果之前的计划纰漏颇多，但也不是不可行，我打算加以完善，不如这几天就近住在申敏雪你家的附近吧。” 李润成眼睁睁看着这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衬衫，一脸“我很精英，我是成功人士”的年轻男人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出门，还风度翩翩地按下车钥匙说：“这是许老三的车，被我借来用了，你们坐我的车回去吧。” 有车了不起啊？还不是借的！ 李润成深深后悔自己思虑不周，居然没有在当地买一辆代步工具——再不济租一辆也是极好的！ 【我开车，小雪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有单独隐秘的空间、放一首有情调的音乐……自己怎么早没想到！摔！】 于是，李润成为申敏雪打开了后排座位的车门，用手挡着车门的顶部，以防小雪碰头，等到申敏雪坐了进去，唐果抱着多比准备蹭一蹭美男子服务的时候，李润成微笑着，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地闪身进入后排，顺便砰地一声关好车门：“小雪对宠物的毛发过敏，所以抱歉让你和你的宠物坐到前排去吧。” 唐果：(╯‵□′)╯︵┻━┻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唐果咬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宇文的车技很好，跟着导航，四十多分钟就到了小镇。 原先申敏雪担心自己和李润成孤男寡女走在路上被乡亲们八卦，现在加上了宇文和唐果，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宇文将车子停在了小镇上比较气派的一个度假山庄——距离人群聚居的小镇商业街有些远，不过胜在清净。 一眼望去比李润成昨天选择的家庭式旅店要气派、高档得多。 申敏雪的心里是有一些想法的，不过不便直说，就开玩笑地问：“部门待遇可真好，这样的出任务，吃住全报销？” 宇文但笑不语。 唐果抱着晕车的多比，没好气地说：“餐补每天五十，住宿每天两百，交通凭票实报实销，咱们都叫出任务是——两百五的一天！” 申敏雪听得好笑，宇文这才推一推眼镜，一本正经、慢吞吞地说：“不能浪费纳税人的钱。”好一张正直的脸。 小愤青牌申敏雪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 当宇文盛情邀请李润成也来这边住着的时候，李润成本想硬气地拒绝——再一想，有宇文和唐果在，肯定对那些要伤害小雪的“玩意儿”特别敏感，就去旅店拿了行李去了度假村。 这一边是得意不已、觉得终于没了电灯泡打扰自己和李润成联络感情的唐果，跃跃欲试——结果！妈哒！一个大男人居然整天宅不出房门！自己穿着小吊带去敲门也被敷衍走……是不是男人啊！ 那一边是跟着王婆婆和林教授为即将直面将近千年的老鬼耶律隆绪做准备的申敏雪，摩拳擦掌——各种符咒掺点血，怎么厉害怎么来。好在需要的鲜血不多，不然小雪非得再晕。 【再晕也要画！】小雪一边啃着阿胶枣，一边喝着红糖水，开口和屋外的外婆说夜宵要吃猪肝菠菜面。 当时，听到宇文说起耶律隆绪，小雪的内心就咯噔一下，连忙拿起手机查询其出生和死亡的年份，算了算还未到千年，这才安心——王婆婆说过，千年鬼王可是不好对付的。 饶是如此，这个接近千年的耶律隆绪也不是省油的灯。 天王、人王、鬼王，都是三界之王。 耶律隆绪生前是人王，死后要成鬼王，比一般的鬼魂更容易些，如果说他身上背着的人命和煞气足够多，那么即便还差十几二十年，也勉强够格成为鬼王了——申敏雪阴阳五感渐开的身体正是鬼王最好的夺舍或者炼器对象。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有王婆婆和林教授的协助，申敏雪虽然不能很快掌握实战技巧，但是一些躲避的窍门还是熟记于心了——幸好她多年如一日地坚持吐纳和瑜伽，身体轻盈柔软更胜常人，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凌波微步，那么小雪绝对是最适合练习的人选。 好在这几天，耶律隆绪并没有来到小镇，看来他静候七月半。 七月半当日，后到的孙影假扮申敏雪的大学同学，说过来旅游，要小雪作陪。 因为孙影面嫩而且长相乖巧——如果是美艳的唐果出马，这件事也许就没那么顺利了。没办法，谁叫唐果长了一张妖里妖气的脸，看着不太像是正经姑娘家。 申外公申外婆乐呵呵地答应了，申外公还极其不靠谱地说让沈路作保镖——有个男孩子，出门才安全。小雪推拒不掉，之得答应下来。 而电话那头的申家爸爸妈妈听说来找是女同学，嘱咐了几句诸如要注意安全、不要盲目出风头（公交前*未遂的事件到现在政/府和媒体都没有找到那个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的女孩子，申爸爸申妈妈最近翻来覆去念叨这件事）。 申敏雪拜托了王婆婆和林教授看顾好自己的家人，虽然已经用上了隐匿气息的符咒，也加上了保护的阵法，不过再小心一些也是没有错的。 然后将巴掌少爷留在李润成身边，以防万一，就算他两眼含泪咬着大拇指卖萌，小雪也没有心软让他上自己的肩头。 布莱克作为机动人员，有情况负责报信。 安排好后方，申敏雪才带着双肩包，穿着轻便的运动服出门。 李润成发现了，小雪选择运动服的时候，往往比较喜欢白色、米色、烟灰色等等素色，所以他给自己也买了几身，今天就很凑巧地和小雪一起穿着米色的休闲装，虽然不是情侣同款，但是乍一看也像了。 ………………………… 一行一共六人：宇文、唐果、孙影、李润成、小雪、还有打酱油的沈路。 唐果这回就算是办正事，居然也带着多比，她骚包地开着自己的火红小跑车，硬是要邀请李润成和她同一辆。 沈路起先并不知道小雪和唐果、李润成之间的复杂关系，但见李润成并不答应娇俏美艳的那个大/波浪女人的提议，反而拿眼神盯着自己小表妹看，又忽然发现李润成和小雪穿着相似款的衣服。顿时觉得心里不爽了——表妹长大了，需要防狼了！这可不是小时候打发周文斌那样容易的。 最后孙影拉着申敏雪上了唐果的车，美其名曰这是女生time，然后李润成一下子把多比给拎到自己这边的车上——他可记得这只色狗对小雪贼心不死。 多比扑腾了短腿抗议后无果，被无情镇压。 孙影完美地解决了座次问题，也成功令唐果气鼓鼓地开车跟着宇文往邻市开去。 孙影和小雪都坐在后排，唐果心里有些愤愤：“你们这是把我当司机使唤呀？”虽然脸上带着笑，好似很随意地撒娇，可是在座的都是女人，怎么听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孙影一句话就噎过去了：“小雪对你家狗毛过敏（副驾是多比的宝座），你确定要我坐在你旁边？” 唐果还真不能接受孙影坐在自己旁边！最后还是闭嘴开车，再不管后头的情况——虽是如此，当孙影和申敏雪开始聊天的时候，她的耳朵还是竖起来的。 后排的两位女生都很了解唐果的小性子，因为两人聊天内容并不是不能为人所知的，也就当做不知道“司机”在偷听。 听着这个申敏雪居然和孙影越聊天越投缘，唐果捏着方向盘的手背几乎要绷出青筋，踩着油门的右脚也越发地用力，码表的指针一直往上攀。 六人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小镇到邻市，开快了只需半个多小时。不过宇文这次在前头，到底是顾忌着后面唐果是个女司机，放慢了速度。 却不想对方居然一个超车，到了自己的前头。 沈路摸摸鼻子：“女司机开车也挺猛呀。” 宇文却开始皱眉：不对，不对，唐果从来都不会开快车……因为她爱宠多比是只天生晕车狗，哪怕多比没在她车上，她也会习惯性地把车子开得平稳而缓慢……有古怪！可是有关部门的众人都佩戴着感知妖魔鬼怪的铃铛——此时铃铛并没有动静。虽然因为个人的能力不同，铃铛的敏感度也不同。唐果实力是稍逊，可是一旦有异常，孙影的实力还是靠得住的！现在自己的铃铛没有响，孙影也没有来电话，前车到底正常吗？还是说超车只是唐果无意识的举动？ 第85章 这年头，喊人家女司机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了，沈路不过是有口无心地说一句，倒是让宇文琢磨了好一会儿。 幸好没过多久，唐果她们那辆车就放慢了车速，不然宇文一定会一路纠结于这个问题。 邻市论起地势是在高处，地下水、地表水，都是先流经邻市，再到达省会的。 鱼择水而栖，为了引得鱼儿上钩，宇文找了的地方，是邻市的农家乐，说来还是申敏雪去年来许老三店里买东西超度陈飞三鬼时候，对家里说的借口之处：邻市一个颇有名的山村，以奇特的山石而闻名。 好在沈路并不清楚这件事，不然非得要“来过一次”的小雪好好说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了，那可就糟糕。不过此时沈路也是满腹好奇的：这几个人吧，开车的眼镜男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不可能是大学生；大波浪的女人又长着一张轻熟女的脸，也不够嫩，怎么看，都不像是小雪的同学——剩下那个歪果仁倒是听自己姑姑姑父说了，是出国旅游认识的，年岁和小雪相当。 这么一算，只有那个短发女孩孙影才是小雪的同学？不对啊，周文斌说小雪在学校里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女生，没有一个叫孙影的啊！ 怀着一肚子的疑惑，沈路决定静观其变，看看小雪和这几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可能是把她的亲表哥也就是自己给卖了吧？ 沈路一心两用，分析当下。李润成则是专心听着巴掌少爷小声嘤嘤嘤。 他说：那个开车的人看着就很厉害。 他说：动物的眼睛比人能看到更多的东西，眼前的狗狗虽然还不如小雪家的大黄敏锐，可是基本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他说：小雪今天换衣服的时候忘记让自己出门去了，结果看见她脱下睡衣，穿上大红色的小布片，遮盖住羞羞人的地方，红的红，白的白，很好看。 前一些内容还算是正常，最后的这个是什么鬼？ (╯‵□′)╯︵┻━┻ 二十左右的小伙子火力正旺，听得一句便忍不住想入非非。谁叫巴掌少爷说的是自己心上人呢？只要这么含糊地一句内衣颜色……就让他想起之前看到纯白的小内。山峰山谷起伏有致。 李润成有些口干舌燥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瓶水，咕嘟咕嘟大大地喝了几口：【住下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巴掌少爷，要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 再一想，巴掌少爷因为说的是英文，自己能够听明白，才发现了这事儿，那么别的国家的鬼呢？该不会都偷窥小雪吧…… 少年，你想的太多了，小雪除了暂时不能听清楚巴掌少爷的发声，别的魂体皆是听、说、读、写、摸、拍、揪、打样样行的。你还是应该担心自己从前有没有被色女鬼占过便宜比较好。 多比已经晕车晕得七荤八素，再也顾不上另一辆车里的主人和美女，就连面前这个坏人身边跟着一个小东西，它都没心思去撩拨。 到了目的地，多比等着李润成打开车门，就率先冲下去，迈着歪来歪去的步子，到主人身边去求抚摸求安慰了。 沈路原以为今晚住在农舍，可是看着宇文从后备箱拿出一个个的包裹，眼睛都直了：露营！ 【这天气，露营得被蚊子抬走吧？最重要的是！今天是七月半啊喂！】沈路心塞。 没错，身为镇子上长大的男孩，堂堂重点大学学生，虽然也信奉无神论、崇尚唯物主义，但是不可避免地被老人家一些神神叨叨的说法给影响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体现就是“七月半夜里不出门”。 七月半，即农历七月十五日，相传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在道教来说，是日为“中元节”，为地官赦罪日。佛教则称之为“盂兰节”。 乡下人更为直白地称之为，鬼节。 宇文和唐果把车停在农家乐的院子里，农家乐的主人也对这几个年轻人的胆量表示佩服——当然，在他看来，城里人吃饱撑着，又爱寻求刺激，自己再怎么劝说这一群年轻人不要今夜出门，都是没有用的，只好细细给讲了上山的注意事项，然后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多备几个充电的手电——友情赞助，不收钱，给点押金就好。 由此可见，农家乐主人也是个心地不错的人。 宇文作为其中年纪最大的，自然要出言感谢对方，并表示自己一行人准备充分，不需要主人的好意了。 宇文准备的很周全，本就是五备一的，现在也不缺东西，因为沈路刚好用上那个备用。 沈路觉得这一行人真是疯了，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大家坐在农家乐的大堂里吹着电扇，吃着西瓜，各自检查自己的用具：【我该庆幸爷爷喊我给小雪做保镖吗？这个几个人神秘兮兮的，看着都不是好人，要是小雪一个人和他们出来，多危险，(⊙﹏⊙)b！】 农家乐园野趣多多，可是唐果一心扑在相谈甚欢的申敏雪和孙影身上，对她们的关注甚至超过了优质帅哥李润成。 西瓜很好吃，可是也不能令多比迅速变得活蹦乱跳，因为晕车后遗症极大。 一人一宠都精神萎靡。 等到太阳不那么烈了，一行人才往山上去。 下午四点多，走在泥土地上还有些烫脚，不过很快，众人走上了林荫小道，周身都变得清凉起来。 因为大家都洒过驱蚊水，这一路倒是不招虫子——申敏雪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多有关部门的人，经过观察得出结论：有关部门的人貌似都是凭借着天生的能力，很少用符咒。可是许老三那儿明明出售各种的黄表纸和朱砂，难道绘制好的符咒不好用吗？ 不见得。至少小雪就觉得在需要的时候掏出绘制好的符咒更方便，那么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就是：绘制符咒也不是一件人人都能做的事。 小雪猜得没错，绘制符咒对一般修真人而言，是一件耗费心力且成功率不高的事。总的来说比较鸡肋。 当然，日后这样的猜想会进一步得到验证。 此时六人行走在石板铺出来的人工栈道上，即便是心浮气躁的沈路也不得不承认，来到这里，身心安宁。 几个人找好了露营地点，是一处平坦开阔的山坳，离小溪也近，大家分工干活，自制了晚饭。 整个期间，唐果都安安静静的，倒是让孙影很不习惯。 两顶大帐篷，男生一边，女生一边。 多比再次被李润成揪走。 唐果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我要抱着多比睡，不然就会失眠。”言语是前所未有地坚持，比任何时候面对李润成都要来得强硬。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李润成愣住了。 唐果不耐烦地从帅气男人的手里夺过多比，就算这个男的脸上开出一朵花，也吸引不了唐果了——什么玩意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威逼色诱都无效，这还是男人吗？就算是，也是“隔壁别人家的男人”。 既然看得见吃不着，那就不吃了。唐果觉得自己身为美女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需要转移目标找回自信。 可是今晚多比是怎么都得跟着自己的：“我知道你是糊弄我，申敏雪根本就没有对宠物毛发过敏，不过是嫌弃我家多比色罢了，找这么多借口做什么。” 一番言语没有平日装嗲撒娇的腔调，反倒是更加顺耳。 申敏雪看着中枪的李润成，眯眼笑笑不说话。而略尴尬的李润成被小雪一个笑容就抚慰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 蝉鸣鸟啼。 本应该圆月当空，但是不巧今夜多云。 无星又无月。 沈路拨弄着篝火，更加觉得这些人的行为傻透了，屁颠颠地来到山里露营，大晚上的什么都看不见，连萤火虫都没有！ 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和唐果闲聊——对！什么风景都没有也就算了，还要守夜！ 一男一女搭配着守夜。 原本坚持要和自己表妹一组，但是被这个的大波浪说了几句，自己当时怎么就昏头同意和她一组了呢？沈路觉得自己的定力尚需加强。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地，沈路就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眼见第一个被搞定，唐果才收拾起一些信心——上次在李润成身上用催眠失手，还以为自己退步了呢，幸好最近许老三和沈路的中招让自己找回一点自信。 现在剩下另一个局外人需要打发——意志比较坚定了李润成。 为了保险起见，宇文在帐篷口点了安神的香，说是驱蚊的，风向朝里，不一会儿，满帐篷灌满了安神香。巴掌少爷在李润成耳边叽叽喳喳剧透了，李润成侧躺在睡袋里，薄被掩住口鼻，手心是随身带着的过滤巾。安神香并未吸进去多少。 然后是唐果摇曳着身姿摸进了男人的帐篷，伸手抬起李润成的脑袋，死死地盯住对方的眼睛。 这一次，唐果用了十足的能力，深怕再次失手，在有关部门的同事面前丢人——尤其是在孙影面前丢人。好在貌似很顺利。 李润成知晓今天的情况，顺势迷迷糊糊睡过去。 唐果很不甘心地最后摸了对方的脸颊一把，抬头问宇文：“他们俩就由我和多比看着？” 宇文正色点头。 孙影在帐篷外小声调侃：“可不要监守自盗‘吃’了他们呀。”当然，此吃非彼吃。 巴掌少爷蹦跳着和小雪打眼色，表示那个男人不会昏很久的，自己也会蹲守在那个带着石头的男人身边，保护他的贞操！ 小雪汗！ 【巴掌少爷，你被种花家的连续剧教坏了。】 ………………………… 十一点多。 也就是子时。 夜黑风高，适合鸡鸣狗盗。 帐篷临水而建，胖头鱼在小溪里潜伏了很久。 虽然不知道怎么六个人变成了四个，不过最重要的那个申敏雪还在就没事了。 第86章 宇文等人是在以逸待劳，耶律隆绪又何尝不觉得自己是在守株待兔？ 弄到这个份上，即便是胖头鱼也发现了今晚这几人有古怪，分明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耶律隆绪是刚刚从墓地里被外力弄醒的，不解时事，可是胖头鱼它知道呀！从开了灵智以来，多多少少也是听说过有关部门这个组织机构的。 所以，和乍一出土、不解当下的耶律隆绪不一样，胖头鱼觉得鱼肚子有些哆嗦，如果不是没有眼皮，它肯定说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 想着，自己不过是个喽啰，到时候进可攻、退可溜，应该没大事。胖头鱼这才安心了些。 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申敏雪重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小boss终于出来的。 将近千年的老鬼耶律隆绪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只是在篝火和应急灯的照耀下缓缓飘来。穿着的是入殓时候的袍子，头戴免冠，除了寒气更重一些，和一般的魂体也没什么两样。 申敏雪是亲眼目睹了他的到来。 宇文和孙影对他的感知在于系在手腕的铃铛无风自响。 在帐篷里看顾沈路和李润成的唐果自然也是有铃铛的，动静刚起，她就抱紧了多比，明明是夏夜，身边却觉得有些阴寒，抱着多比，怀里有热源才觉得安心。 “汝可见吾？可知吾？”耶律隆绪无视了宇文二人，直接靠近申敏雪。 在他靠近小雪的瞬间，小雪也往前快速闪了几步，远离宇文和孙影。 时空又微微扭曲，将一人一鬼与外界隔绝。申敏雪看着身旁忽然一变的景致，既不惊惶、也未失措，倒是点点头赞叹：“廊腰缦回，檐牙高琢。果然是很汉化的建筑。” “心之所见，就是你目之所睹，可见在你心里，皇宫大院就应该是如此气派的。”虽然是根据申敏雪心意造出来的幻境，可是制造者耶律也能看见。 因为对方心神丝毫没有慌乱，整个的周遭幻境也是开阔大气，耶律隆绪也没再继续装逼——出土大半年，和一条智商不高的胖头鱼交流了这么久，他自然是会普通话的，直奔主题：“你这生辰八字很有灵性，本王准备用一用你的身体，去看看现在这个世界，谋划一下大事业。风云辈出当属我，有这样的能力，势必要创出一片天地。我已经知晓了，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通灵的人是绝无仅有，就连外头那样两个三脚猫，也算得上是高手了，本王保证，一旦得了天下，找到适合本王的躯体，必定昭告天下立你为后。” 申敏雪心道：忽悠，继续忽悠。你以为我傻吗？白白给你上了身，到时候自己主动放弃身体控制权，那还不是随你把我灵魂怎么捏吧捏吧就当点心吃了？ 虽然知道对方是利诱，申敏雪也没打算马上和他撕破脸，毕竟对方看起来不是什么弱鸡，硬碰硬并不明智。 “这，并不实际，现在是民-主社会了，你可没办法复辟帝制。民主是什么你知道吧？这个社会已经近百年没有皇帝了，现在冒出一个人说想要称王，人家只会以为你脑子坏掉了。”申敏雪一边说，一边绕着耶律隆绪转圈圈——对方死的时候已经是个糟老头了，虽然是个威严的糟老头，通身站立也很有气势，但是本质还是一个老头——难道就凭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后称谓——还是将来时的，自己就会被迷惑？ 【耶律隆绪真的是埋在地下太久了，傻了吧？历史上也没听说他智商有问题呀？】 能够坐稳帝王之位几十年的人怎么会傻？将近千年没出墓地（因风水桎梏不能离开尸身的情况也是有的，不巧就被耶律隆绪遇到了），他不过是被既定思维禁锢了，对整个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封建制度时期。这出土的大半年专心于修炼，外界很多跑腿的事儿都是胖头鱼去办的，虽知道现在没有皇帝了，可是并不能理解生长在新社会的人，是没有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对王权、皇权的畏惧。 而那胖头鱼谄媚不已，对耶律隆绪千万卑微的态度让耶律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帝王。 开口利诱申敏雪，他也知道成功率不高——毕竟这是在虚空画大饼的事儿。 那么，为什么既然耶律知道打动申敏雪的可能性很小，也要这么说呢？ 这就是拖延了。 在这个耶律隆绪营造的结界之内，申敏雪的精神力慢慢会被禁锢，周围的景致越是鲜明真实，就代表这个结界消耗了申敏雪越多的精力。 前帝王、现老鬼的耶律隆绪双手反背在背后，实际是在不停地结手印牢固结界。 ………………………… 结界之外的胖头鱼就有些凄惨了。 他的任务是拖出外头的一男一女。 本以为凭着耶律老大给的宝物，应该能拖延一阵子，只要撑过十几分钟，耶律老大夺舍了申敏雪的身子，他有了实体，就可以说是千军难挡了。 胖头鱼得了耶律隆绪的几分鬼气，身体徒然胀大十倍百倍，成为一尾巨大的鱼。小溪里已经容不下它了。 虽然体积变大，但是一样不能脱离水太久，它打算速战速决，用尾巴拍晕了二人，好快快回到水里去。 设想得很美好，可是宇文并不是吃素的。他身下坐着的就是装着湛卢的木盒，此刻却不打算用胖头鱼祭湛卢——因为没必要。宇文很是从容地站起来应对胖头鱼，并没有打开沉木盒。 就连孙影也是在一旁叮叮当当地摆弄她随身带着的小物件，不担心宇文一人之力对付胖头鱼会不会力有不逮。 胖头鱼甩尾之力还是很大的，呼呼地带着风声一起过来，可以预料到，如果被鱼尾巴拍中了，必定是要七荤八素。宇文双腿站定，沉髋屈膝，双手由大臂开始起做圆势，赫然就是太极的起手。 以无形对有形，以四两拨千斤。 胖头鱼的尾巴来势汹汹，被宇文轻轻一带、一笼，化于无形，而胖头鱼自己由于惯性，嗖地一下飞向岸上来。 啪嗒一声，在岸边砸出一个坑——动静不比一头猪落地要小。 帐篷里，唐果抱着多比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要知道，她只是一个精通于催眠的催眠师罢了，充其量就是别的催眠师要天时地利人和加道具，她只需要一双眼睛就够了。外头的“西游记现场版”她实在是没看过几回，每次都是和叔叔一起去善后的！ 现在外头动静那么大，怎么可能不怕！ 因为唐果紧张，多比被勒得直吐舌头，一主一宠都把注意力放在外头。 而躺在角落里的李润成慢慢恢复清醒。 胖头鱼一击未中，再接再厉，用胸鳍撑着身体立起来。 这一回它知道宇文并不是好对付的，打算换一个软柿子捏一捏。 应急灯明亮的灯光下，孙影被圆鼓鼓的鱼眼睛瞪着，丝毫不见慌乱，持着身上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小物件，准备给胖头鱼一些颜色看看。 只见胖头鱼尾巴用力一撑地，将鱼身子撑得凌空飞起，尽管身躯巨大也仍旧轻盈。它以泰山压顶之势逼近孙影，孙影原地以腿画圈，方才被摆弄着的一些零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组合好了，是一柄黝黑的三叉戟。 三叉戟！可以说是鱼类的克星了！ 胖头鱼看见寒光闪闪的三叉尖头，恨不得自己会空中转体，直接折返。可是天不从鱼愿，惯性让它一直往着孙影的方向飞过去。 短发女孩孙影以逸待劳，举着三叉戟迎战胖头鱼。结果如何，待会儿分说。 ………………………… 宇文对小影的实力一向是放心的，知道胖头鱼对小影来说不算什么，于是专心开始研究站在自己一丈开外，一直踱步的申敏雪。 【真的很奇怪！】宇文心道。 从刚才铃铛响起之后，这位b大的高材生就好像中邪一样，三两步跳开一丈开外，身手之灵敏绝对超过有关部门中体质不佳的唐果，看起来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可是她远离自己等人之后，站定不到一分钟，就开始慢慢踱步，间或自言自语——虽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看样子是陷入幻境了。 宇文原本的打算是好好保护未来同事，不过胖头鱼出现的当口，原本应该是被幻境迷惑住的申敏雪居然背地里打出了一个不必前来的手势，宇文的眼角瞄到，知道她还有余力，也就暂时安下心，专心对付胖头鱼。 等到胖头鱼的吸引力被孙影带走之后，宇文发现申敏雪的脸色变得有些煞白，看起来需要协助…… ………………………… 刚才说了，小雪自从被耶律隆绪以古色古香的宫殿困住之后，一直显示出对古典建筑的喜爱，而耶律还展现了从前他为一国之君、君临天下的宏伟场景，以诱惑申敏雪。 让她体会现代人没办法经历的被人簇拥、山呼万岁的景象。 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是令人心醉并且热血沸腾的。 高台之上，唯有一男一女，男人的相貌也变得英俊潇洒，剑眉星目，不愧是九五之尊。 “皇后，这就是我们的将来。”帝王欲执申敏雪之手。 【将来你妹！对着这张脸，好出戏！】正是因为对着一张陈道明的脸，申敏雪总觉得自己现在在拍康熙大帝——所以说，耶律隆绪尽管将申敏雪心底最有帝王之相的人的模样化用在自己身上，可是没看过电视剧的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做“ooc”。 一个老鬼百般算计。 一个女生千万提防。 老鬼在渐渐消耗申敏雪精神力； 小雪看似杂乱无章的脚步，又何尝不是为他跳一曲送魂舞？ 没错！这也是王婆婆给小雪集训的内容之一。 幻境，是大多数神仙鬼怪会用的手段。 幻境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消耗被困人的精神力。当中之人越是压制，精神力就越是消散得快。 既然这样，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在环境之内再设幻境！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办法。 因为仙人身带仙气，在仙灵之气充裕的地方可以布阵布境；鬼魂身带鬼气，在深夜阴气遍布的时候能够借用阴气布置幻境。而作为人类，无论仙气还是鬼气，两样皆是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凭感觉感知——都不能看清楚，要怎么利用？ 就好比玩大家来找茬，人类明显是戴着墨镜和神仙鬼怪比试。怎么可能赢？ 而申敏雪的阴阳眼，在此时就是最好的作弊器。 第87章 因为时间紧迫，申敏雪跟着王婆婆不过是勉强将幻境的布置学习了两遍。 幸好她记忆力出众，才不至于在用到的时候出岔子。 毕竟是在耶律隆绪的幻境中再布置幻境，其中所包含的凶险与艰难是外人所不知的。尽管小雪开着挂，能看见阴阳之气，但是想要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布置好幻境也是一件颇费心力的事情。 基于以上原因，宇文才会看见申敏雪脸色越发苍白——他以为申敏雪在和耶律隆绪的对抗中落了下风。 而幻境中的耶律隆绪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看中的“猎物”居然在耍花招。 申敏雪是尽力在这幻境之中，再做天机。和耶律投影出自己心底古典建筑的方式相似，她努力走出了八卦中的离门坎主，代表亲缘美满。 不知所以的耶律隆绪沉浸在这一副美好的画卷里——这样的恢宏宫殿才是他所熟悉的，这样的世界才是属于他的，而不是出了陵墓看到拔地而起的高楼、满街飞驰的车辆、衣不蔽体的男女。 晃神之间，宫殿之中，款款走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张口便是：“我儿怎么还逗留此地？” “母……母后？”耶律隆绪大吃一惊，难道自己的母后也重返人间了吗？对于这个一点一点将自己抚养长大、教导自己为人处世、处理政务的母亲，他还是十分亲爱、敬爱的。 耶律隆绪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他立即皱眉回神：“你是何妖孽，居然敢假扮太后！”言毕，转头想看看是不是申敏雪在捣鬼。 可是那个申敏雪也是一副吃惊不已的神色，指着又出来的‘萧太后’说：“怎么还有一个？” 只见萧太后挥挥衣袖，申敏雪就晕了过去。 “我儿，此处虽好，终不是吾乡。快快随我离去吧。”明明萧太后近在咫尺，但是耶律隆绪怎么也不能触摸到对方。 耶律隆绪不解：“人间繁华，胜过清冷墓地无数，为什么要离去？” 萧太后摇头：“盘桓人间，我儿又是在留恋什么？前尘往事俱已成云烟，宿敌故人皆是化黄土。你我二人不过是得天垂怜未消散，很应该自行往忘川，饮一碗孟婆汤……” 耶律隆绪听得怔忪。 他内心知道，现在这样疯狂的行为终究是有违天道的，但是被闷在陵墓几百年，其中苦闷谁人知道？ 一朝得见天日，恨不得翻云覆雨，重享人间繁华。萧太后的话语，是他心底最深的不安：这样偷来的日子，被天道发现，那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 总的来说，耶律隆绪自出土以来，机缘巧合遇到了投机分子胖头鱼，蛊惑了山野精怪、枉死鬼魂为自己效力，先是汲取人类精气、后来逐渐胆大发展成为害命，身上的冤债越来越多，性格越来越暴戾，也更加能感受到来自天道的威压。 为了躲避威压，耶律隆绪才想到夺舍。瞌睡遇到了枕头，申敏雪的体质是再适合不过的，只要再给耶律多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轻松夺舍不在话下。偏偏十几年在山中是弹指挥间，于现在的耶律隆绪来说，却是太久了。 久得，等不住。 ………………………… 胖头鱼被孙影三叉戟划破了腮盖，疼得直想骂娘，落地之后用尾巴啪啪啪地击打地面，敲起一阵尘土。它远远地逃离孙影，往小溪跳跃而去——只要到了水里，就是胖头鱼的天下，也不担心对方追过来了！ 孙影哪里会容得胖头鱼这么顺利地溜走，端平了三叉戟就抛过去，眼看要刺中胖头鱼。 胖头鱼听到背后呼呼作响的风声，知道夺命的武器冲着自己来了，情急之下居然就地翻到，胸鳍一推，把自己的身子当做滑板似的，反方向推出老远——确实是老远，距离小溪更远了！ 三叉戟脱手，孙影看到因为死亡的威胁，在岸上行动不灵便的胖头鱼居然硬生生地躲了过去——这还不算，还以炮弹的姿势冲往帐篷！ 帐篷里，抱着多比的唐果一直扒开一小道缝隙在观战，结果一个不小心，战火就烧到外围！ 眼见那只胖头鱼精以一鱼当关、万鱼莫开的气势滑行过来，唐果条件反射地抱着多比冲出帐篷。 “哗啦……”钢架结构、帆布搭建的复合帐篷塌了。 这让原本已经抱住沉香木盒准备增援申敏雪的宇文不得不转头来帮助孙影收拾残局。 孙影觉得万分惭愧，只是一只胖头鱼，自己抛出三叉戟，居然就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刚才想飞扑拉住鱼尾巴的，结果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胖头鱼撞倒帐篷。也不知道里头另外两个昏睡的男人有没有事…… 宇文自然是看到了孙影脸上掩饰不住的惭愧，此时不便多说，他伸手拍了拍孙影的肩膀，打开沉香木盒，提着湛卢慢慢接近帐篷。原本是想留着湛卢当后手的，此刻也不得不拿出来了。 那胖头鱼体积大，蛮力大，远程攻击尚可，近身搏斗的时候，肯定是人比较吃亏。 【也好，在对抗耶律隆绪之前，先用他的马前卒试试剑。】宇文如是想着。 可是。 散乱成一堆垃圾堆似的帐篷底下忽然有了动静，刺啦一声，厚实的帆布被划开一道口子，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推开压在帆布上的帐篷支架。 孙影：(⊙o⊙)！胖头鱼成人了？！ 自然不是！ 摔进帐篷的是胖头鱼，爬出帐篷的却是李润成。 唐果惊魂未定地抱着多比在远处问：“你怎么醒来了？” 宇文和孙影同样一脸诧异地看着李润成。 李润成并未回答她，而是点头对宇文说：“它已经死了。”另一只手抬起，将反手捏住的匕首在帐篷的帆布上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巴掌少爷笑眯眯地蹲在李润成肩头：“鱼好吃！” 外头地动山摇，幻境内一概不知。 但是湛卢出了沉香木盒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耶律隆绪。湛卢代表仁德，此刻是耶律的克星。湛卢一出，耶律的表情明显变得慌乱起来，他挥手阻止了萧太后的长篇大论：“母后不必多言，现如今即便是孩儿想逃，外头的人也不会放过我的，还不如直接夺舍。”说完就要直接往一旁晕倒的申敏雪身上欺过去。 萧太后叹息一声，靠近耶律隆绪，缓缓地摸了摸他的面颊、鬓角、太阳穴，举手投足之间是说不尽的慈爱：“我儿好自为之。”然后慢慢散去。 便是这最后的轻轻一抚，让耶律隆绪心底最后的一点疑虑都散去了：只有母后才会这样对待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耶律感伤之际，原本闭目倒地是申敏雪嗖地睁眼起身，单手撑地、一脚踢在了耶律隆绪的下-体。 “嗷……” 无论是人是鬼，那脆弱敏感的二两肉都是男性的死穴，小雪这一下子踢得极狠，耶律隆绪尽管是魂体，也觉得几乎痛的魂飞魄散！ 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愤怒：“你居然敢！” 这一声咆哮可以说是惊天动地，整个幻境不稳，破裂开来。申敏雪也再次看见了距离自己不远处，举着一柄古剑摆pose的宇文、弯腰正在捡三叉戟的孙影、抱着多比躲在一丛灌木之后发抖的唐果、于废墟之中‘亭亭玉立’的李润成——还有帐篷废墟边缘露出的一个脑袋闭目昏睡的男人，那是自己的倒霉表哥，沈路。 要不是时机不对，申敏雪肯定要笑出声儿来。 终究，小雪的一米开外还有个捂住下-体的耶律隆绪，双目转白，竟是没有了黑珠—— 【原来他死前得了白内障啊。】申敏雪一边提高警惕防止对方反击，一边在分析对方死前状态，也是醉了。 在场众人，宇文的能力最强，凭借直觉，几乎可以无误差地判断出耶律隆绪的位置。 孙影次之，她在眼皮上抹了添加了祖传秘方的狗血，更胜宇文一筹，能够隐隐绰绰地看到一团阴影——就是这个法子不能常用，用多了会变成瞎子。 李润成有着天音石，才是真正的听声辨位、闻知一切。 估计只有唐果和昏睡的沈路才是真正的无知者无畏。 宇文的怔忪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厉鬼虽然情绪翻涌，却一直没有出手，但是他知道机不可失。于是宇文以家传的斩妖除魔剑法，聚一身之正气——这也是他最大的能力，一生正气，鬼怪莫侵入，实力逊色的鬼怪近身即成飞灰。 湛卢本就是仁道之剑，辅佐以宇文的正气，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刺向耶律隆绪。 姿势舒展恣意。 过程极尽炫酷。 结果， 刺空了。 因为宇文的盘算很好，剑指耶律隆绪心口，足以一招毙命——可是，下半身很受伤的耶律此刻正弓起身子、抱着老二！宇文的剑气扫过他的脊背，魂体所着的外袍竟然开裂，脊柱也被划伤，魂体之气，黯淡一分。 此刻的耶律隆绪抬手就想反击，可是额角一阵抽痛，满脑子回忆起萧太后消散之前劝说他放弃的话语，心神大乱，魂体之气更加紊乱。 申敏雪左手右手手心皆是符咒，紧紧盯住面目狰狞、表情痛苦的耶律隆绪。 不愧是将近千年的老鬼了，耶律隆绪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申敏雪，我还是小看你了，你居然在我的幻境里另布置幻境。” 申敏雪但笑不语，眼神专注。 今晚的场景已然是耶律落入下风，他固然可以逃匿，但是逃匿之后便是永无休止的躲藏，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耶律隆绪匆匆扫视过众人，立刻心下放弃了附身申敏雪的想法——刚才那一脚就足以证明如今她可以触碰到自己，在她有防备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附身夺舍。 耶律选择了和刚刚死去的小喽啰胖头鱼一样的招数：捏软柿子。 在场唯一的软柿子，就是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身子仍旧在帐篷里的睡美男沈路了。 “老鬼想要吃了小雪的表哥嘞~！”巴掌少爷在李润成的肩头怯怯地露出一个脑袋，他知道李润成能听到自己说话、也知道小雪可以明白自己心意，忍不住出声儿提醒。 于是耶律隆绪遁地隐匿之后，申敏雪和李润成一同奔向横在地上的沈路。 好在李润成本距沈路就很近，一把将沈路从一堆东西里拉扯出来，因为动作大了，背上的小伤口也裂开，可是此刻的李润成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背脊。 李润成因为成功公主抱起了沈路而舒心地笑了（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申敏雪紧绷的神经却一直没有放松：耶律的执念这么深，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果然！ 老鬼只是用了一招声东击西而已。他真正看上的，是李润成肩头的巴掌少爷！同样都是鬼魂，吃了巴掌少爷是大补，可比费尽心力夺舍要来得快多了。 眼见耶律隆绪在李润成身后嗖地显现，李润成背后伤口渗出的鲜血更加令老鬼痴狂。他的面目一点点的凝结，厚厚的眼袋、深深的法令纹、脖颈上的皱纹都一一展露，他伸出的手迅如闪电，直指着巴掌少爷。 宇文不知道为什么老鬼忽然换了一个目标，对着那个中途醒来的歪果仁去了，但是不妨碍他持剑继续刺杀。 孙影能看见耶律却看不见巴掌少爷，只好出声提示：“那个谁，小心你背后！”因为用眼过度，眼角竟然流出血泪。 申敏雪的动作比持剑的宇文更快，谁也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公主抱着沈路的李润成被申敏雪公主抱了起来，然后那身躯单薄的女孩足下一蹬，抱着两个成年男人跳出三四米远。 原本她站着的位子，留下一个深达二十多公分的足印——那是蹬地的印子！ 【这是一个怎样的怪力女人啊！】躲在灌木丛中的唐果眼皮一跳。 前一回申敏雪施展撩阴腿的时候还是在幻境内，而这一回孙影顶着血泪也看清楚了：那个小雪腾空飞起的时候，另一只脚顺势往后一抬，正中阴影中部，那团阴影倒退好几步，直直地冲上宇文举着的湛卢剑尖！ 宇文也没心思考虑为什么申敏雪忽然有了神力，因为手腕的铃铛和湛卢传回来的触感都告诉他：中了！ 耶律隆绪双手捏住湛卢，不顾被湛卢融化的手形，想要学壁虎断尾，舍弃了双手逃跑。 可是此时再想逃跑，已经是错过了最佳时机，宇文逼出一身正气，导入湛卢，耶律隆绪费尽百年执念抵挡，和宇文打成平手。 孙影捏着三叉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一挥，三叉戟和湛卢尖头对尖头，将耶律隆绪戳个对穿。 尽管三叉戟没有湛卢的正气，可是也是孙家传了好多代的宝贝了，对鬼魂还是有杀伤力的。 原本僵持的局面终于被打破，耶律隆绪再不甘愿，也慢慢地消散开去。 散去前的尖锐呼号，只有小雪、李润成和巴掌少爷能听见。满满是不甘愿的怨气，如同夜枭嘶号，令人毛骨悚然：“好一个申敏雪，你好！你好啊！” 确定周围再无鬼气，宇文和孙影脱力躺在地上。 灌木丛后的唐果摸摸鼻子钻了出来。 被帐篷埋、被公主抱的沈路终于醒来：“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一睁眼还是在大半夜但是我居然在一个大男人的怀里而那个大男人竟然被我亲亲小表妹公主抱这世界是怎么了爷爷对不起我有负所托】 以上，是沈路内心不带标点地咆哮。 第88章 沈路终于醒来，带着一脸的茫然：“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李润成是gay，他觊觎自己的美色已久，今晚同一个帐篷，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终于按捺不住冲着自己伸出魔抓？】 【不不不，着太恐怖了。可是小雪怎么还抱着李润成？】 【三人行？(⊙o⊙)！】 沈路整个人脑补得都有些不好了，最后才发现，自己的第一要务是要问清楚怎么大家大半夜的都不睡、还有那帐篷怎么好好的就塌了、帐篷里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是个嘛情况！ 托了符咒的福，小雪瞬间化生怪力女汉子，轻而易举地手挑两个成年男人、共计两百多斤肉，下盘还能稳如磐石。 将面色苍白的李润成和面色酡红的表哥沈路放下的时候，沈路忍不住捶了李润成一拳：“说，怎么回事！” 这纯粹是迁怒，谁叫沈路刚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此人抱了个满怀的。不能捶自己表妹，只能打这个路人甲了。 李润成被捶打得摇晃了一下身体，申敏雪赶紧顺手扶住他的胳膊弯。 【这么弱？】沈路不晓得李润成背部有个深达一寸的口子，也不知道刚才胖头鱼如同炮弹一般冲进帐篷的时候，是这个“弱鸡”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他推出帐篷，更加不知道那足足有一人高的胖头鱼是被眼前的“弱鸡”用藏在睡袋里的匕首干净利落地解决掉的。 但见表妹小雪瞪了自己一眼，沈路摸摸后脑勺，讪笑一声。 准备追问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沈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双眼睛。 一双，好像黑洞一般的眼睛。 宁静、安详、悠远、深邃的眼睛传达出来的意思是自己累了，必须先睡一会儿，现在所见的一切不过是梦境罢了，醒来之后，梦境就会消散，什么违背生活常识的情况都会消失。 片刻之后，尽管沈路很不情愿，还是双目一闭，双腿一软，往地下倒去。 唐果今晚受到一些惊吓，刚才又花了很大的心力才将满腹疑惑、颇为固执的沈路催眠，正是手脚酸软的时候，沈路朝着她的方向倒下来，她竟然是没办法推开。 多比见势不妙，嗖地一下从主人怀里跳到地上：【主人，对不住，我可是骨骼脆弱的贵宾，被压住肯定得骨折。我先走一步！】 眼见唐果被沈路压了一个大马趴，申敏雪和李润成不厚道地对视着笑了。 而宇文和孙影等肌肉酸软的那一阵过去，终于还是本着同事情谊过来搬开压在唐果身上的沈路。 唐果气急败坏地对着李润成和申敏雪叫嚷：“你们两个就干站着看我被压倒？” 孙影毕竟细心，看见李润成背后渗出来的血迹，没好气地对唐果说：“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技艺不精，他们俩能半途醒来？”用眼神点了点再次昏睡的沈路和被小雪搀着的李润成。 唐果顿时就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母鸡，脸憋得通红，强自辩解：“还不是你们动静太大了，我这是催眠，不是打镇定剂！” 对于这样的宿敌关系，宇文也表示很无奈。 无奈归无奈，善后工作还是要做的。 首先就是那死得透透的胖头鱼，这么大只，肉又不好吃，得毁尸灭迹了，不然隔天新闻里就出“某地惊现长达一米七的淡水鱼尸体，疑似……”的新闻。 然后是将被损毁得差不多的帐篷收拾好。宇文就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没打开的帐篷，几人合力搭建好，营造出一种“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的假象——主要是为了瞒过沈路，和李润成。 接下来就是保密工作的问题了，沈路再次被催眠，等到明天醒来，对今晚的事情就会全无记忆。可是现在还有一个人——李润成。 这个心理素质极佳、身手同样出众的人。 还是个歪果仁。 必须更谨慎的处理、善后。 不然容易引起国际纠纷。 唐果被宇文和孙影使了一个眼色，顿时有些压力大：这个李润成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自己百发百中的催眠居然屡屡在他身上失手，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被孙影传出去，成为有关部门的笑话！说不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丢人丢到国外去！ 在场六人一狗。 其中一个人还是昏睡的，宇文和孙影对唐果的眼色，李润成和小雪也看到了。 巴掌少爷小小声儿地说：“没事，就让她催眠你好了，带着天音石，过一两天你就会把忘记的重新想起来的。” 李润成听得分明，申敏雪也大概猜到巴掌少爷的意思。 看来，天音石真是一个好东西。 虽然如此，可是还是需要装一下不情愿。李润成清清嗓子说：“伙计们，咱们毕竟共患难了，必须这么做吗？我会守口如瓶的，我保证。” 唐果虽然已经打消了对李润成抱有的非分之想，可是看到一位稍显虚弱、唇色苍白的帅哥，还是有一点经不住诱惑:【白天是阳光健气，现在是病娇，果然颜值高怎样都养眼！】 她抬眼看了最终决定人，宇文。 “申敏雪，这是你朋友，你怎么看？”宇文开口。 小雪沉吟：“他的人品我信得过。” “那么，就这么办吧。”宇文推了推眼镜框，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说。 话音刚落，李润成就倒下了，小雪稳稳扶住，心底还是有几分吃惊的：果然不能小看有关部门的人，这样的默契，果然是多年配合才有的。唐果能在宇文说话的间隙将因为受伤而比较虚弱的李润成成功催眠，可见也不是一个只会乱发花痴的女人。 唐果心说：这次的成功有些趁人之危呀——不过我又不是君子，管他呢！ “所有的收尾工作都已经完毕。咱们可以安心睡到天亮了。”孙影拆完了三叉戟，重新将零部件收好，放进随身的包裹里，拍拍双手欢快地说。 宇文淡笑：“你们睡吧，剩下的时间，多比陪我我守夜就是了。” 多比深怕主人记恨刚才它不够仗义，扒着宇文的小腿，哈哈喘气。 女生帐篷内。 唐果吭哧吭哧地靠近申敏雪：“之前的做法，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拿你做诱饵的，这不是，也不知道对方是个这么厉害的老鬼么……” “都过去了。”申敏雪举着水壶喝了一口水，无所谓地说。 唐果憋出了一脸的汗：“还有，我也不是故意想破坏你们感情的，就是因为你男朋友实在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我没把持住……”脸涨得通红，很是不好意思，这么看起来，倒是没有了那样轻浮魅惑的气质。 孙影背对着两人，在整理睡袋，闻言手下顿了一下。 小雪不紧不慢地将水壶的盖子拧好，放回原处，抬头盯着唐果的眼睛：“省点力气，洗洗睡吧。” 然后自顾自地合衣躺下，闭目养神。 唐果的脸色嗖地一下转为青白，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张张嘴，最终还是默默地到角落里躺下了。 孙影做了个苦笑的表情，拿出手机给帐篷外的宇文发了一条信息：“警惕心很强，没成。” 第一晚露营，第二天在农家乐主人的院子里吃了老鸭煲，又参加了篝火晚会。 沈路总觉得自己出来几天没睡好，全身酸痛，估计是因为认床？ 篝火晚会上，李润成取了饮料，将瓶盖打开，插好吸管递给小雪。 沈路觉得这一幕怎么看都有些违和：【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表妹是个大力士？拧瓶盖什么的两个手指就能做到？】 申敏雪见沈路盯着自己手里的饮料：“你也要喝这个？” 沈路摇摇头：【小雪那么细的胳膊、手腕和手指，怎么可能蕴含蛮力，肯定是我肉吃多了，变傻了。】 视线转移到歪果仁李润成的身上。 这可是沈路的重点监视对象，据他观察，这个李润成对小雪殷勤得很，但凡拎包、开门、剥水果、开瓶子、递纸巾……他什么都考虑到了！ 现在居然还伸手去抹小雪嘴角边的烤肉酱！ 真是姑父能忍表哥也不能忍！ “小雪，我想吃烤鱼，去给我拿几条。”沈路恶声恶气地说，好好一个白净青年偏偏要装出一副霸气侧漏的样子。 申敏雪和沈路是两辈子表兄妹了，用脚趾头都能将对方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顺手将饮料放在桌子上，拿起沈路的盘子，回头问了李润成一句：“你要吃什么？” “我和你一起。”李润成眯着眼睛微笑，露出一口白牙，起身端着自己的盘子。 “去什么去，是不是男人？一起喝酒！”沈路拉住李润成的胳膊。 “我不喝酒……”李润成吞下下半句话：【因为背上的伤昨晚又崩开了，我现在不能喝酒……可是……昨晚背上的口子怎么会崩开呢……】 巴掌少爷蹲在申敏雪肩头，回头细声细气地说：“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就想起来啦？你真厉害。” 李润成双目明亮，低头一笑。 ………………………… 耶律隆绪散了，宇文等人也走了。 李润成接到裴大叔偷偷打来的电话，说父亲李真彪因为操劳过度，腿疾复发，持续发热好几天了，不肯休息。 裴食重知道这对父子暑假前又闹起矛盾，一方面无奈于队长李真彪的嘴硬和固执；另一方面也心疼润成孤零零在国外，忍不住做起了传声筒，缓和这对父子的关系。 李润成自然是孝顺的，听到这个消息，转头就预定了飞泰国的机票——当然，实际航空公司信息记录里，乔尼·李是从美国飞往泰国的。 “我得先走了，明天早上的飞机。” “我知道，你说了第二遍了。” “对了……石头，还给你。” “好，我收好了。” “那天……” “嗯？” “在水下，你吻了我了。” “那是人工呼吸。” “你要负责。” “那是人工呼吸。” “啊，背好痛。”/(tot)/~~ “好吧，怎么负责？”┑(￣Д￣)┍ “w……”o(n_n)o 第89章 其实申敏雪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的回应算是接受还是拒绝。 【也许是半推半就？】 因为时间紧迫，以及还有一个紧迫盯人的表哥在，她和李润成的单独相处时间并不多，匆匆地交谈没几句，沈路就飞奔回来了。 “给，你的车票。”沈路自告奋勇去买车票当然也是有他自己的盘算的，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自己坐在两人中间，嘿嘿！做个尽职的绝缘体。 李润成粲然一笑，在“未来大舅哥”沈路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摇了摇手机。 真是醉了！间隔不超过一米，坐在城际火车上的两人还需要通过手机联系——申敏雪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李润成你来我往地发了七八条信息了。 【怎么会弄得偷情似的？沈小路他根本就管不着我呀！】申敏雪后知后觉地心塞。 “小雪，今晚上我就去你家吃饭了，顺便也住你家了啊。”沈路严防死守，杜绝李润成今晚可能勾搭自己表妹的任何机会。 沈路的忽然说话，让申敏雪条件反射地扣手机。 李润成在旁低头摸了摸鼻子掩饰笑意。 小雪眼尖看到了，隔空做了个瞪眼的表情。 沈路不知道背后的眉来眼去，满满以为自己这个绝缘体做得很到位，因为实在是困得不得了，眯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申、李二人的手机调成了震动。 尽是在发一些没营养的话。 譬如： “你戴着的手链很好看。^_^” “谢谢，你脖子里戴着的是子弹，cool!” “恩，子弹的来历我以后告诉你呀。^_^” “好啊。” 这么看起来，还真有了几分恋爱中小青年的样子——尽管女方还不承认，未来大舅哥也不支持。 申敏雪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纠结个啥。 早早在年初，两人中间有那么点儿苗头的时候，她是挥剑斩情丝，干脆利落得很。暑假刚见面，两人先是有些尴尬，后来经历了酒店楼顶那一夜，反而又变得熟络起来。 直到现在，水下深深一吻——不对，是人工呼吸。 然后他一个熊抱，挡住了原本也许就刺在自己身上的、鲫鱼陈豪的钩子。 还能熟视无睹吗？ 还能无动于衷吗？ 小雪用力捏了捏手机，低着头有些心乱。 李润成仿佛也感知到女孩子现在的纠结，并不步步紧逼。 火车到站之前，沈路终于睡醒，醒来也没注意到小雪和李润成之间的气氛比上车之间僵硬了一些——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尚未有恋爱经验的直男！外表再白净，内里都是个糙汉子。 到了市区，沈路准备和李润成挥手说拜拜，不过眼见歪果仁和自己上了同一辆出租车，表妹小雪解释：“他的酒店和我家很近。” 【再忍你一会儿。】沈路心想。 果然，出租车先把李润成送到酒店，土豪歪果仁去邻市的这两天一直没有退房，落在沈路眼里，又是一条不是：败家！ 出租车远去，李润成摸摸鼻子回到房间，彻彻底底地冲了一个热水澡——背上的伤？小意思。 宽肩、窄腰、翘臀、长腿…… 胸肌、腹肌、人鱼线…… 只穿着小内走出浴室的李润成性感无比。 当然，此刻美好风景无人识得。 ………………………… “今天姑父值班呀？”沈路到了申敏雪家里，就和回到自己家一样惬意，他在包里翻翻找找，找到一个盒子；“姑妈，这是我朋友送的，我想着我那一笔的爪字也用不上这么好的钢笔，觉得咱们家，还是你用最合适！” 派克，金闪闪。 申妈妈摇头笑笑：“还和你姑妈我玩这一招？讲这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因为申爸爸值班要到五六点才能回来，申妈妈原本是打算去超市买几个熟菜，加上点凉拌菜，再弄两个蔬菜——就足够打发过去了。不过沈路涎着脸皮笑嘻嘻地说：“姑妈，我和小雪去超市买菜吧，晚上让小雪给我们做大餐呗？” 申妈妈一想：好主意！ 于是刚到家吹了一会儿空调的申敏雪又被沈路拉着去附近的超市。 “要红烧肉！” “要糖醋排骨！” “要辣子鸡丁！” …… 沈路一路欢呼，看到什么都是买买买的态度。 最后还站在酒水专区犹豫了一会儿：“要不买一瓶红酒回去？我记得姑父好这口！” “不用啦，我爸那里有自酿的杨梅酒。” 两人讨论着是杨梅酒好喝还是葡萄酒好喝，一路嘻嘻哈哈地闹着回到申家。 年轻人火力旺，小雪刚把房门打开，沈路就提着菜飞奔的厨房，目标：冰箱冷冻室的冰激凌。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幸好今天没买鸡蛋，不然这会儿指定被沈路磕碎了。 李润成一身白色t恤和牛仔裤，微乱的自然卷发显得阳光俏皮，他很自然而然地接过刚进门的、小雪手里的一袋水果，冲着沈路笑笑：“之前送小雪回来，大致记得路线，然后在门卫那边问了一下，大家都知道附近申家，于是……” 申妈妈对李润成的观感一向都不错——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看帅哥的，何况是这样一个身材、长相、学历、谈吐都很不错的小伙子。 “小路你怎么结巴啦？小李说他明天就回国了，今天来拜访一下我和你姑父，顺便就是告辞。”申妈妈已经熟门熟路地喊李润成小李了，真是orz 沈路心说：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x军太狡猾。姑父，你再不回来，姑妈就要被歪果仁的糖衣炮弹拿下了！ 申敏雪也很震惊好嘛！ 等到李润成接过她手里的水果袋子，她都还是一脸梦游的表情：【原来城市猎人还会这么耍无赖，直接跑到女孩子家里来？】 小雪真担心他待会儿会语出惊人。 好在后来的时间里，李润成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小雪在厨房处理食材，他陪着申妈妈说了一会儿的话，也主动表示自已愿意来帮忙。 沈路是恨不得一屁股顶开这个歪果仁，可是无奈对方实在人人高马大，沈路的小身板敌不过。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申家厨房里，满满当当挤进三个人，剩下一个申妈妈在厨房门口看笑话。 【真是年轻人啊！要是旧社会里头，小雪和小路说不定就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了吧？哎呦，我这是在瞎想啥呢！近亲结婚基因缺陷大啊！不过小李这孩子真是没的说，站在那里就和模特似的，那侧脸、那腰身，要是不是歪果仁就好了……】申妈妈的胡思乱想厨房里的三人并不知道。 申敏雪只是庆幸，旅游回来之后，立即联系了装修公司把厨卫空调给按上了——近年来，有这个需求的家庭很多，装修公司都是老手了，不出半天就把这个小工程弄好。算上申爸爸申妈妈搞卫生的时间，满打满算一天完毕。当然，爷爷家和外公家也没有落下。 改装了厨房冷却系统，现在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不觉得热了。 申爸爸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家里多出了两个大小伙子、餐桌上是满满的好菜——怎么看也不是自己老婆做的。 【尼玛蛋，两个小伙子胃口该多好啊！今天可不得把我女儿累着了？】李润成那是外人，不好多说，沈路是自己老婆的亲侄子，摔打几句也没关系了。 申爸爸半开玩笑地调侃几句。 沈路觉得那一个叫冤，虽然自己确实很垂涎小雪做的美食没有错，可是自己一直都在做一个尽职的好哥哥，以防妹妹被徒有其表的歪果仁骗走好吗？姑父你真是太不懂我的心了！ 来者是客，申爸爸再不喜欢打自己女儿注意的小伙子，也不能把人家赶出门去，更何况自己老婆还乐呵呵地收下人家提上门的礼物了！ 五人围着餐桌吃饭的气氛还算是不错，毕竟申敏雪手艺很好，一桌的菜是色香味俱全。 申爸爸果然是拿出自己酿的杨梅酒，酒红色的夜里令人迷醉。酒色财气，应该是大部分男人们都喜爱的，眼见沈路眼中跃跃欲试的神色，申爸爸给两个小伙子也添了浅浅一层杯底。 申家自家人喝酒，没太多讲究，用的就是普通的玻璃杯——不是高脚杯。 申妈妈看自己的傻侄子一口喝干了那层杯底，阻拦的话还卡在嗓子眼儿。 就看到傻侄子捂住嘴巴开始咳嗽——那可是烧酒泡的！ 沈路一连串的咳嗽，面色通红、眼角含泪，就连耳朵和脖子都红彤彤的，狼狈无比。 和他一比较，端着玻璃杯细细抿了一口杨梅酒的李润成就显得有仪态多了。 慢慢品尝完“未来岳父”给斟的酒，李润成开口夸赞滋味好。 申爸爸横了一眼：“哪里好？”心道，谢天谢地，简单的英文是难不倒我这个体育老师！ “够男人！”李润成的回答很简单，但是却让原本有些不乐的申爸爸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喝了小半瓶，大约得有四五两。 申爸爸爱好酒中滋味，喝了之后既不是面色发红、也不是面色发青，而是越喝气色越好的那种人，也就是俗话说的千杯不醉。 李润成虽然没有申爸爸那样的海量，但是二两白酒下去，眼神仍旧清明，不过是耳朵尖略有一些粉红。 相比较之下，沈路就差得远了，一口闷了杯底之后就开始上头，之后就再也不敢碰姑父的杨梅酒了，改喝饮料。 第90章 酒至酣畅，男人之间的情谊也就建立起来了。 申爸爸拍拍李润成的肩膀：“你这次来得太匆忙了，都没好好逛逛。我跟你说啊，咱们这里历史悠久、地大物博，风景好的地方很多，比如说……”中间有卡壳说不出的单词和景点名称等等，全部由申敏雪充当临时翻译，讲给李润成听。 李润成态度很端正，一直只用小半个臀部沾着座位，半侧着身子恭听申爸爸唠叨，在申爸爸举杯碰杯的时候，还双手扶住自己的玻璃杯，恭敬得很，连饭菜都没怎么吃。 小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个体育老师叨叨什么人文地理、自然地理的，那画面太美！她拿起公筷给在自己爸爸添了个鸡腿堵住爸爸的嘴，又“顺手”给面前装乖的歪果仁夹了一些菜过去。 李润成看着小碟子，笑得咧开嘴。 “小伙子很不错，以后前途大大滴好！”喝得高兴的申爸爸干脆说起中文，申敏雪没忍住，噗嗤一笑。 在李润成的眼里，对方垂眼抿嘴、一个微笑，也是灿若春花。 “叔叔、阿姨，我和小雪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我不满足于这样的关系，想要更进一步。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又远在美国读书，你们肯定不放心把女儿交给我，但是我都考虑过了，等我本科毕业了，就考hk的大学读研，然后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这样就能表现出我对小雪的诚意了。”这一番话，李润成想了很久，他站得笔直，尽量用简单的句子说出来，确保申爸爸申妈妈都能听明白。 申爸爸原本有五六分的醉意，生生给吓没了：你小子还站起来说！是想在气势上压到我吗？这小子还真敢开口！这才第一回上门就迫不及待想要在家长这里过明路了。第二回还不得直接求娶？！ 沈路喝着饮料都被呛到了：竖子所图不小啊！ 最后，这番表白以李润成郑重其事的一鞠躬完结。 申妈妈打圆场：“年轻人啊，年轻人做事情就是冲动点啊。喝了不少吧？我看缓缓，博文，把你那杨梅酒好收起来了。” 申敏雪斜了李润成一眼：你还真敢说！ 李润成紧紧盯住小雪，无辜地眨眼。 ………………………… 鸡飞狗跳地吃完一顿饭，好在歪果仁李润成没想着再刺激申家父母了，有眼色地主动提出告辞，并婉拒了沈路相送的提议。 申家的大门刚合上，申爸爸就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犬类：“狼子野心！狼子野心！”也真难为了一个体育老师这么快就找到一个应景的成语。 申妈妈一脸担忧地拉着女儿回房间，老公喝得有点晕了，满口酒气，没法理*流。 “小雪你和妈说说，小李和你是什么情况？”这时候还喊人家小李，申妈妈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立场比原来要不坚定了些——原来的她可是认准了不要本和李润成这样的歪果仁做女婿的。 “什么什么情况，就那样呗。”申敏雪被申妈妈拉进房间，神神秘秘地被询问，有些无奈。 “他来了这几天，你不会是……？”申妈妈上下打量女儿，想要找出蛛丝马迹，“我跟你说，虽然你是成年人了，但是性这种事情一定要慎重啊！” 可以看出申妈妈也是和广大种花家家长一样，不擅长和孩子沟通生理问题。 小雪都要笑出眼泪来了：“妈，你想太多了，我和他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 “那是哪一步？”申妈妈步步紧逼，深怕自己早慧的学霸女儿情商不够，被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迷昏头了。 “就是他想追我，我还在考虑中嘛。” “真的？”申妈妈已经信了八-九分，因为女儿的神情实在是坦荡荡。 “比珍珠还真。”小雪心底补充了一句：【人工呼吸是事急从权，不算进度。】 ………………………… 李润成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 刚出酒店，就看到沈路开着车等在酒店门口，副驾驶坐着的不是小雪还有谁？ 沈路也是无奈，姑父姑妈昨晚被歪果仁刺激过之后，原本正常的朋友之间送机举动，都让他们有些想法过多：会不会显得自己女儿太主动了？可是明知人家今天的飞机，不去送机又很不礼貌，九十九步都走了，这么多天都招待了，偏偏最后一步步走，也说不过去！ 好在有亲侄子在，他也会开车。 申爸爸把车钥匙给了沈路，让他和小雪一起去给歪果仁送机——毕竟来者是客，不能失了泱泱种花家的礼节。 当李润成看到副驾驶缓缓降下的玻璃后头，是小雪抬头微笑的脸，忽然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 沈路一路别扭地充当着司机，还要分神观察一下李润成和小雪之间的互动，开车开得无比心累。 登机前，李润成拥抱了一下沈路，然后又很自然地接着拥抱小雪。让表哥完全没办法阻止——这是正大光明的礼节啊礼节！ 这该死的礼节！怎么拒绝！ 当李润成深深地拥抱小雪的时候，他凑在她的耳边说：“我会处理好身边的事情。不勉强你等我，但是不要推拒我。好吗？” 他知道。 申敏雪的悸动，他知道。 申敏雪的退却，他知道。 申敏雪的犹豫，他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雪会有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但是自从知道小雪的不一般之后，那些不同寻常女生的举动也就得到了解释。小雪做事，考虑得远远比同龄人要周全，也许她对自己复杂的身世自有途径进行了解吧。 所以，李润成昨晚和今天都强调了会处理好自己身边的事，他明白小雪能够听懂。 男人的温言软语最是要命，尤其是在人耳轻声而情深地告白，没有山盟海誓却更显朴实真心——美人吐气如兰，不分性别。 “好。” 这也许便是——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至少对于李润成来说，就是如此。面前横亘着血海深仇和父亲的反对，可是他忽然生出了很多的力量，想要尽快解决完报仇的事宜，然后说服了父亲，就能够和小雪像普通人一样恋爱。 ………………………… 李润成心中自有盘算，到美国的这一年，在mit学到了很多东西，足以掩盖他的行踪。 日后李真彪知道自己精心养大的儿子去了美帝之后学到的更多是如何应对自己，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反正这天李润成到了金三角，李真彪对于他本是从种花家飞过来的这件事是完全不知情。 裴大叔开着越野车来接李润成——分别将近一年，秃顶裴食众大叔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原本有些怯懦的性格也因为在金山角跟着李真彪摸爬滚打，见识了更广是世面而变得舒朗起来，唯独不变的是逗比的性格。 他见到李润成就上下拍打：“啊古！这小子，真狠心，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你都不知道队长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上回我做了你爱吃的辣白菜，队长对着那盘菜看了好久！真是个没良心的坏小子古……” 李润成笑着揽住裴大叔的肩头：“走吧。” 即便是发烧也硬撑着不肯休息的李真彪并不知道裴食重出门是去接李润成了，等到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李真彪的心难得柔软了一下。 “父亲，我回来了。” 李真彪隐忍着感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就把裴食重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吩咐事情。 裴大叔做了个回聊的表情，和李润成挤眉弄眼。 帅小伙子挥挥手让对方先去办事，等到两位长辈的背影也不见之后，才慢慢地皱起眉头。 ………………………… b大的军训是放在大一升大二的暑假。 回b市前，布莱克自告奋勇地留下看顾小雪家的咪咪。 叽叽喳喳的大学生们被统一拉到郊外某驻地，虽然比起真正的兵们，教官对这些大学生的要求已经算是很宽松了，但是基本上人人都是叫苦不迭。 零食被没收、自己的衣服不许穿、每天早早起来先去跑个几千米、树荫下站军姿半小时一小时不准动、吃饭要排队饭前还要唱歌、三不五时来一个紧急集合！ 幸好有打靶练习这样吸引人的训练项目，晚上也有拉歌这样的业余活动，不然一群大学生非得全蔫了。 当然，一群蔫娃子里头，精神足足的那几个就被教官们看在眼里、私下议论了。 别以为教官不八卦，大男人也是喜欢东西凑一嘴的。 “老林，你那个排不错，男生多。哪里像我这里，全部是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打不得骂不得，训得狠了就掉眼泪。” “老方，你以为男生就好训了？现在的男生一个个就和小鸡崽儿似的，今天站桩我们排就倒了俩！还都是男的，这一群宅男，我看体质还不如女学生。” “可不是。老胡运气不错，那个排男女比例参半，女学生里头有好几个挺不错的，不娇气，军体拳也打得有模有样的。老胡，瞎乐啥？挨表扬了吧？” 一群教官年纪都不大，军龄不短，却爱“老x”“老x”地叫对方。 老胡眼睛小，一笑更加像狐狸了：“是不错，女学生都能坚持下来，男学生那边也被激起好胜心了，我看我们排汇演的时候得出几个优秀学员。” 这就是军/人。 不做作、不虚伪，该得的荣誉不含糊，夸起自己带的兵也不吝啬。 每次来给高校军训，上头都三令五申不能和学生发展“私人感情”，不然是要处分的，所以教官们也只能私下聊聊这些，就算老胡再喜爱几个伶俐的女学生——因为欣赏人家能吃苦的那种喜爱，也没在学生面前表现出来。 第91章 说起来，胡教官手底下优秀的女学生自然少不了开了挂的申敏雪。除此之外还有长腿的金慧慧、沈铃，以及从小在大院里长大、接受过爷爷铁血教育的秦微微。 但是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学神申敏雪和娇娇女秦微微的表现真是了不得，两个人都是白白净净的瘦体格，可是几天下来，真是叫人大吃一惊。 站军姿的时候，刷刷地笔挺，任风吹雨打、烈日骄阳，就是纹丝不动； 正步齐步走的时候，踢踏有力、足下生风，每一步都好像是经过计算测量的； 学习军体拳的时候，出拳出脚一气呵成，绝对不是花拳绣腿，胡教官叫了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学生和申敏雪对练，不出俩回合，那男生就被撂倒了。 被放倒的是唐然。他也很冤枉好不好？从上学期起，时时跟紧金慧慧，注意打点好她周围的人，以便为自己说好话。好不容易“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起了效果，慧慧眼看就要被自己拿下。 不就是在学神被喊出去做典范的时候笑了一下嘛，怎么那个陪练的名额就被教官点到自己头上了？ 是自己也就算了，反正好歹自己也是身高接近180、体重直奔150的纯爷们，对着既是上级的班长、又是慧慧的同寝好友，手下留情一些也就是了——回头还得好好和慧慧说，待会儿的肢体接触都是被逼无奈的。 唐然心里盘算得好：觉得最起码也要让申敏雪和自己对了三五招之后再把对方制服，不然学神的面子上太不好看了。 结果！ 尼玛蛋！ 是不是天生就有这样一种人：明明和大家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但是脑子里的cpu远远甩了一般人好几条街，头脑发达得堪比电脑。要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也就算了，好歹也能让四肢发达的人找回一点自信，可是偏偏还有一类这样子的怪胎，连一点活路都不给别人。说耐力，长跑五千米之后不喘大气；说爆发力，一个弓步一个锁喉再加一个绊腿，硬是四两拨千斤，成功用她不足百斤的软妹子身材把一个七尺男儿撂倒！ 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势如闪电。 申敏雪本就因为成绩永居榜首、相貌甜美、气质也不错而成为年级里的风云人物，军训时候这一对练也引起旁边别的排注意，唐然这一个大马趴，摔出了风格、摔出了水平、更摔出了名气！以自己五体投地之姿、大脸朝地之势，为申敏雪的知名度传播添砖加瓦。 “看清楚没有？要领都记住没有？”胡教官满意地看着一群学生目瞪口呆。 “看清楚了，不过要领没记住。班长动作太快了！”下头的学生嘟囔。 法学院的申敏雪用同班级的唐然的颜面再次证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更不要提申敏雪打靶项目以全部十环的成绩傲视所有学生。 而秦微微以一环之差紧随其后。 这一届军训的学生里头，出了这两个外貌一点也不女汉子的真英雌，一众男学生觉得面子都没地儿搁了。 果然在军训结束的时候，申敏雪和秦微微都被授予优秀学员的称号。 “你很优秀。”下主席台的时候，秦微微侧头对着申敏雪说，面上的神情是一本正经。 “你也是。”申敏雪对这个有些傲气的女孩子总是讨厌不起来，也许是因为秦微微虽然骄傲，但是本质还一个比较聪慧和善良的女孩。 领完奖状，结束典礼，b大的学生们就要收拾包袱回学校了。期间也有人哭着喊着要拉着教官合影，或者互相留联系方式的，经历过多次的申敏雪叹了一口气：学生年轻固然热血，但就是因为年轻，才更加容易轻易许下难以做到的诺言。今天的难舍难分也许大家很快就会忘记了，可是这也不能怪学生薄情，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有太多事情分散了学生们今日洒热血的注意力。 校车将学生们送到了生活区，大家三三两两地背着行囊回寝室。 bmw的越野虽然不是豪车，但是在普通大学眼里，也是很拉风的了。 此时的女生楼下，就停着一辆。 几个知道内情的女生都相互挤眉弄眼：是秦公主的那个小开男友呀！ 结果这一回，先下车来的是另一个小鲜肉。 “姐，我和杜大哥等你很久了！”秦小弟高考结束，跟随自己姐姐的步伐，坚定不移地踏入了b大。 秦微微揉了一把自己弟弟的脑袋，对着杜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杜鸿见到秦微微，要么是没有头脑地卖蠢，要么是极尽所能地沾点便宜。真不知道情商怎么会低成这样子。 秦小弟看到不远处和室友们走在一起的申敏雪，两眼一亮：“学姐好！” “啊，你好。”申敏雪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只是一起打过一次网球，秦小弟就对自己这么热情，不过看着年轻人朝气蓬勃的脸，神采飞扬的神情，也不能不回应人家的招呼。 秦微微也记得某一回弟弟说起过，和杜鸿去打网球遇到了申敏雪和许诺，所以对于弟弟认出申敏雪并不觉得奇怪——不过弟弟的态度是不是太热情了一些 其实，秦微微还真没有想错。 当时老扁附身秦小弟身上，见到申敏雪的时候，可以说是大为嘴馋，不过因为尚且有实力差距，不好轻易动手。但是这一眼馋嘴馋的印象还是深深刻画在秦小弟的脑海里了，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在见到申敏雪的时候会特别激动、开心的原因。 当然，随着新学期的开始，不只是秦微微发现了自己弟弟的异常，就连申敏雪寝室的其余三人也知道了，隔壁寝室秦微微的亲生弟弟往咱们法学院跑得特别勤快！来了之后又特别爱找“申学姐”请教问题。 可以说，开学一个月，整个班级的人都知道了这事。 章晓颖不是不想传一传这个八卦，只是因为之前，每次想要背后说申敏雪不是，就会特别倒霉，天长日久都快条件反射地不敢说申敏雪是非了。再有一点，这件八卦的男主角是秦微微的弟弟，也就是秦副市长的儿子，章晓颖打心眼里不觉得副市长公子追求申敏雪，对申敏雪来说是一件坏事！ 年纪相差一岁又怎么了？ 姐弟恋又怎么了？ 秦小弟相貌端正、家世过硬，也算是个香饽饽了。私底下羡慕申敏雪的女生不知凡几。 不过小雪暂时没心思去关注外头悉悉索索的小道消息。因为布莱克来了。 布莱克带来的，是咪咪死亡的消息。 咪咪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在觉得自己快要不好的时候，默默离开了沈家，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趴下，静候死神。 不过和上辈子不同的是，因为布莱克一直注意着咪咪，在它刚刚死去的时候，拜托王婆婆将咪咪的魂魄留了一留——动物因为智商等原因，很少有死后执念很深、不肯离去的，若是王婆婆不施法留一留，咪咪也会很快散去投胎。 将当时的场景说给小雪听，布莱克口齿清晰、逻辑清楚，远远超过一般的动物魂体，可见跟着林教授和小雪日子久了之后，布莱克也一直在进步。 “所以……咪咪往去了？”小雪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 “喵喵喵。”【我问过它要不要和我一起来找你，它说不必啦，说这辈子猫生过得很幸福，希望下辈子还是一只猫。】布莱克伸出舌头，舔了舔申敏雪的手背，似乎是安慰她，叫她别难过。 “我很好，你去玩吧。”小雪的心理其实只是有几分怅然，因为生死轮回，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不过除去那几只鹩哥，咪咪是她这辈子第一个接触到的、离开自己的事物，接下来，还会有大黄，还会有渐渐老去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申敏雪不会因为未来必定会发生的事情而消沉很久，人的一辈子固然是有限的，可是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活出独一无二的人生也就足够了——于猫猫狗狗也是同样的道理，既然咪咪都能够那么潇洒地去往生；自己也知道，他们并不是神魂俱灭，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开展全新的生活，那么还在纠结个什么呢？ 很快调整好心态，小雪摸了摸布莱克的脖颈的软肉：“谢谢你，布莱克。” “喵喵。”布莱克被小雪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甩甩尾巴跑开了。 “学姐，吃过没有？我和你说，今天食堂的鸡腿卤得特别对味……”秦小弟神出鬼没，也许头上装了一个雷达，专门用来寻找申敏雪？反正基本上小雪走哪都能被他偶遇。 申敏雪伸手：“拿来吧。”要是平时，小雪肯定是随着秦小弟耍宝，然后敷衍敷衍打发了小男生。 可是今天刚刚想通一件大事的她神清气爽肚子饿，听着秦小弟耍嘴皮子，也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肉香，用脚趾头都猜到秦小弟背在身后的手里肯定装着被他吹捧的卤鸡腿。 “耶，学姐原来你爱吃鸡腿呀！”之前秦小弟使用过各种手段，绝版专业书、小玩意儿、零食连番上阵，无奈学姐就是不为所动，一一谢绝。 【原来学姐喜欢吃熟食！】 【果然是有个性的学姐！一般女生哪里敢对男生承认自己喜欢吃鸡腿！】秦小弟这样的心态，绝对是爱屋及乌。 【学姐啃鸡腿的样子也好有气质！】秦小弟此刻赫然就是申敏雪的脑残粉。 手机响起。 “小雪你还是在鼓楼发呆对吧？有人找，是帅哥！我给他指路去找你了。”手机那头，是许诺欢快地声音。 申敏雪一手捏着鸡腿，一手持着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地上一个长长的影子，慢慢靠近。 第92章 “好久不见。”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申敏雪都要惊呆了好吗？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人！ 幸好还记得手里还捏着鸡腿，不能把油滴在自己的身上：“你学中文去了？进步神速啊！” 李润成眨眼，双手插在袋子里，歪着脑袋，换回了英文：“只是一点点而已，你……还没吃饭吗？”眼神瞄了瞄被小雪啃了一半的卤鸡腿。 “呃，是啊。” “一起？”李润成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小雪，让她擦一擦嘴角和手指。 “走吧。学弟……你？”申敏雪侧着脑袋问青葱少年。 秦小弟抿了抿嘴，勉强地笑着说：“学姐你先去招呼朋友吧。我，我先走了。” 秦小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憋闷个什么劲儿：今天来找申学姐的男人长得好高啊！相貌也很不错，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吧？好像还是个歪果仁，学姐是不是喜欢他那样子的？我看起来是不是太小孩子气了？不对——我为什么要难过自己比不上那个男人，没听说申学姐有男朋友啊。我还没出局呢!失算，刚刚应该厚着脸皮跟过去的！ ………………………… “刚才那个……”李润成的话说了一半。 “是我学弟，同班同学的亲弟弟。”小雪就很快地讲了秦小弟的身份，倒好像是在解释什么一般。 “不，我是想问，刚才的鸡腿好吃吗？”李润成低头一笑。 两人走在校园的道路上，两旁绿树成荫，虽然再过没多久，就是一片秋风卷落叶的萧瑟，但是此刻，b大还是留住了夏天的尾巴。 “对了，你在学中文？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小雪好奇地问。 李润成离开种花家之后，一直和小雪保持联系，两人之间的频率比去年这时候更加频繁。 “因为，中文确实有点难，我还没学成……”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被今天的鸡腿少年一刺激，给忘了这回事，就想着对你显摆了。 说老实话，当他再次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行踪做了掩饰之后，怀着满心欢喜下飞机，连电话也不给小雪打，凭着大半年前来b大的依稀记忆，找到了申敏雪的宿舍楼附近，然后就被八卦的许诺认出来了——可不是嘛，许诺一直有着灵敏的嗅觉，专门发现帅哥。 被热心的女同学指了路，慢慢接近小雪的时候，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加水嫩的少年！ 【唔，皮肤比我白、眼睛比我大、嘴巴比我小……那又怎么样？身高不如我、腿长不如我！重点是小雪对他的表情很明显就是礼貌而客套的，就好像……年初的时候对我那样。】 李润成正正衣冠，准备出声儿的时候，看见小雪居然接受了那个小屁孩递过去的鸡腿！！！ 喂！ 于是他忍无可忍，果断开口。 “那你……加油吧。”小雪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虽然两人英文交流无障碍，不过对方有心思来学中文，自己才不会傻傻地客气推辞了。 “就是说嘛。小雪你都会韩语，我怎么能不学习汉语呢。”李润成知道小雪会一些韩语，却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上辈子看韩剧硬生生学会的，听说无问题、读写略渣，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才慢慢接触的——这也算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了，申敏雪没打算去解释。 “怎么忽然就过来了？”走到校门附近的时候，小雪说到了正题。会这么问，并不是因为觉得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而是实在知道他在mit的课程压力有多大，还有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父亲，李润成想要来见自己一次，很不容易。 “我发现一件事情，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李润成话未说完，就吞下了下半句。 因为校门附近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看着眼神和肢体语言，就是冲着自己和小雪两人过来的。刚才说了一个开头，李润成就决定待会儿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果然，一男一女看到申敏雪和她身边站着的高挑男人，瞪大眼睛都是受到惊吓的表情。那个个子娇小的女生还登登登地跑过来，拉着小雪咬耳朵。 “小雪，这男的谁啊？好帅好帅！明星吧？”别怀疑，个子娇小爱八卦、天真不太会看眼色的，就是同寝室的游小薇无疑。 游小薇的男友周文斌对着同样站着的李润成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好，我叫周文斌，” “你好，我叫李润成。”前半句李润成用的是中文，然后再用英语解释了一遍，“你可以喊我乔尼。我是美籍韩裔，目前正在学习中文，可是成效不大，请多包涵。” 站在三步开外的游小薇听到对方是个歪果仁，中文还不太灵光，索性连咬耳朵都省去了：“小雪，你男朋友？” 申敏雪也不想矫情，点点头说：“评估中，准男友。” 正在和周文斌寒暄的李润成顿了一顿，他听得懂“男朋友”这三个字，眼角余光看到小雪不假思索地点头，李润成觉得b市真是一个好地方啊好地方、小雪的同学真是一个神助攻啊神助攻！o(n_n)o 游小薇一把掐住小雪的胳膊：“保密工作做得够好啊！要不是被我遇到，你还打算蛮多久？哼哼哼，当初你们仨一起审问我，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吧？啊哈哈哈……” 周文斌几乎要扶额了：眼前这个双手叉腰的小女汉子真的是自己软萌的女朋友？ “小薇，形象……”周文斌弱弱地说。 而后，游小薇嘎地一下，止住了犹如巫婆般的笑声：“相逢不如偶遇，咱们一起去吃个饭？”说道后半句，流利地转换成英文问李润成。 周文斌被游小薇掐了一把腰间，硬生生把那句：“咱们不是刚吃过了。”给吞了下去。 李润成保持着翩翩风度，看了一眼小雪，然后回应：“抱歉，因为我还是刚到b市，希望和小雪有一个独处的时间。你看这样行不行，晚上我请你们一起吃一顿，也算是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温柔一笑让有对象的游小薇差点没把持住。 “那好吧，”游小薇其实现在也是吃得撑到嗓子眼了，根本吃不下，既然对方这么自觉，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回寝室和另外俩妞说说这个重大消息，“小雪，和你准男票好好享受二~人~时~光~先，咱们晚~上~见……” 游小薇拖着咿咿呀呀的腔调，周文斌冲着申敏雪和李润成抱歉一笑，就拉着自己“药不能停何弃疗”的女朋友先走了。 走出百米开外，游小薇拿出手机，果断开播：“喂！慧慧！我和你说，我在校门口看到小雪了。艾玛那带着的男人，妥妥可以上杂志硬照，咱们晚上的晚饭有着落了，人家很有眼力劲儿，请客勒……”明明是个广东人的游小薇，和金慧慧相处得久了，愣是学出一口东北普，说话嘎嘣脆。 她身边的周文斌则是做出同样的动作，拨号：“喂！沈路，我和你说，了不得了，你妹要被狼叼走了！我在b大校门口看到了，你说的那个歪果仁追过来了……” ⊙﹏⊙ 由上可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其实李润成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饭点儿了，现在校门口的小馆子里都挺空的，两人找个了角落，周围也没坐着人。 小雪熟门熟路地点了菜——几次下来，她很了解对方是个完全不挑食的家伙。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还需要你亲自来一趟。”申敏雪拿着餐桌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桌面。 对面的李润成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乍一看去，两人好像是青涩、害羞初次约会的小青年——其实这还真就是习惯相似罢了。 “你知道，自从暑假之后，我对‘那些’的感知变得比较灵敏了。” “没错。” “我发现我父亲身边也许跟着一个……所以，想问你借一借天音石。”李润成有些晦涩，但是坚定地开口。他心知这样的要求很令人为难，因为那样神奇的东西谁能保证自己不会私吞了？ 用人格作担保，也得小雪信任自己才行呀。唉，眼见关系还没确立牢固，自己就提这么非分的要求，会不会被小雪pia叽一下打回原位去？ 女友固然很重要，可是，可是，自己父亲身边跟着一个鬼，作为儿子，怎么能视若无睹。 李润成都做好了准备，如果小雪不肯借，自己就央求，乃至于付出所有钱财做抵押——他不敢说付费使用，怕小雪觉得自己是在侮辱她。 如果小雪肯借，自己也要再三表明只是借用的诚意。 可是李润成万万没想到。 申敏雪听后，什么诧异、犹豫都没有：“好啊，你现在就要吗？” 第93章 李润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原本是鼓足了勇气羞涩开口的，结果对方根本不把自己的纠结放在心上。 在小雪的眼里，这好像根本就不算事儿。 事实果真如此吗？ 申敏雪两辈子做人，到现在，心理年龄都奔向四十了，真是这么傻大粗、什么都不在意的豪迈性格吗？ 自然不是。 李润成的复杂背景身世，是原先申敏雪推拒他靠近的最大原因，现在既然准备接受对方，自然也要接受对方背后的麻烦。李润成说李真彪身边跟着鬼魂，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死在李真彪手里的人，怨气极大，伺机报复； 第二，是李真彪的过命兄弟武烈，也就是李润成亲生母亲的丈夫，李润成法律意义上真正的父亲。 根据小雪的推测，很大可能就是武烈。 李润成借去天音石，说不定能够了解到很多李真彪瞒着他的、被时光掩埋的秘密。这也省去了小雪很多事情——明明有剧透，但是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李润成。 “你现在就要吗？”申敏雪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人，天音石头放在寝室，并未带在身边。 “不不，我要等到圣诞回家的时候才需要那个……”说到这里，李润成有些羞赧，这次急哄哄过来，实际原因却是因为有些耐不住相思。可是这个话，大男人说出来有些小家子气了，他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上菜了，我们先吃饭吧。” 申敏雪刚开始并没发现李润成略微的不自在，不过在他忽然转口说吃饭的时候看到对方耳朵尖又变成了红色，顿时明白了年轻人的心思。 有点甜蜜也有点羞涩，更多的是从前没有的新奇感觉，原来，遇到了对的人，真的觉得一些傻乎乎的举动也是可爱的。 ………………………… 晚上的饭局是四女二男，地点是李润成挑的。 虽然他不熟悉b市的美食文化，不过有万能的网络，稍作搜索就是了。 到了全聚德门口，金慧慧小声地和小雪说：“意思一下就行啦，这里头菜不便宜。” 慧慧一直都是勤俭持家的好女孩，这样的情况也是悄声和小雪商量：“我看旁边这家也不错，你男朋友要是想吃烤鸭，那里的口味也差不到哪里去。” “没事的，他也难得过来，这么一顿饭吃不穷他。”申敏雪纠正几次是准男友，但是室友们觉得好绕口，许诺直接哼了一声“矫情”，于是小雪也就默认了室友们给李润成升级了称呼。 一顿饭是宾主尽欢，原本有些吃味自己好闺蜜被歪果仁钓走的许诺都开始对小雪说李润成的好话了：“帅、高、性格好、不差钱。你就买定离手吧。” 李润成是次日的飞机，当晚吃完晚饭，大家都起哄叫小雪陪着李润成去逛逛，争分夺秒多相处，记得晚上回来就行了。 李润成含蓄地笑着，看小雪在她朋友们的调侃下微红了脸蛋，于是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 且不说这一边刚刚成为男女朋友，但是因为聚少离多，有些不适应亲昵的两个年轻人怎样在马路牙子上沉默地手拉手晃荡。 另一边，因为游小薇牵着周文斌的手先走一步了，金慧慧挽着许诺的胳膊发愁：“今晚上小雪的男朋友请我们吃饭得花了不少钱吧？我都看见菜单上，那一道凉菜八十八！” 许诺是魔都人，家境不错，不过平时生活作风还是比较低调的，倒没觉得这一顿很奢靡，只是觉得小雪的男朋友会来事、会做人：“还好吧？毕竟小雪都说了他也难得过来，又不会天天这么破费。那你算算，周文斌三不五时给咱们带零食，一年花的钱也抵得上这顿饭了。” 金慧慧咬咬牙，问许诺：“诺诺，要是你有了男朋友，拉出来见我们这些娘家人的时候，吃饭的地方是你挑啊，还是你男朋友选？” “当然是他啊，我瞎操心什么呀。他要是有钱，肯定得给我做脸，他要是没钱，哪怕是兰州拉面你们也不许嫌弃啊。”许诺说话嗲气，但是却是十足的直肠子，比起金慧慧更加像是有着北方人的内在，“你干嘛一直纠结这个？咱们寝室的规矩就是见娘家人第一回得让男朋友出出血，这样才会更加重视你——以及咱们一干娘家人。” 金慧慧小声开口：“我这不是怕小雪男朋友把咱们这顿见家属宴的档次提高了，后头的人不好做嘛。” “后头就剩你和我。慧慧，你是不是……” 最后金慧慧在许诺的威逼利诱下老实交代，她被唐然打动了，军训回来确定了关系。去年受到情伤，决定不再轻易恋爱的女孩发现有时候感情是没法子控制的。一朝被蛇咬，并不能十年怕井绳。 至此，整个寝室只剩下许诺还是单身。 当晚申敏雪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小薇和诺诺围着慧慧东问西问，才知道唐然终于修成正果。 次日，申敏雪将天音石和巴掌少爷都托付给了李润成。巴掌少爷是“石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的脾性，虽然舍不得小雪，但是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和小雪分别，也就不那么依依不舍了。 b市的秋天很短，忽而一眨眼就到了冬天。 等到路上行人都穿起了厚厚的冬衣，申敏雪不用看日历都知道，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李润成离开之后，学神申敏雪交了一个外国男友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专业。对于那位传说中英俊又多金的美籍韩裔，大家还是很好奇的，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无视，部分对申敏雪暗藏心思的男生决定洗洗睡了——谁叫他们之前没敢下手呢。不过再怎么说，八卦也就是那一阵子的热度。 独独在一个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学姐居然这就有男朋友了？肯定是因为我那一天没有死皮赖脸跟着一起去吃饭，那个歪果仁才有机会献殷勤打动学姐的。 秦小弟一心认为自己错在了不够主动，虽然不想做男小三，但是他仍旧抓住一切机会，在学姐面前表现，争取做一个合格的备胎——他看过恋爱攻略了，都说远距离的恋爱成功率很低，自己现在就等着学姐和歪果仁掰了，才有机会乘虚而入，哦，不，是安慰学姐。 秦微微对弟弟的做法有些无奈。但是不可否认，申敏雪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按照秦家人一贯来的作风，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并没有什么立场，在弟弟没有走歪路的前提下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所以秦微微最近对申敏雪的观感很复杂。 申敏雪并不知道秦小弟盼着自己和李润成掰了，但是秦小弟不改之前的殷勤让小雪觉得不合适，她在不久后认认真真地和秦小弟谈了一次，中间过程不为人知，但是秦小弟消沉了几天之后，确实是不再那么黏着申敏雪了。 章晓颖看得有些羡慕，还有些说不出的嫉妒。 圣诞节前，一位故人再来b市，打电话给申敏雪，相约出去喝啤酒唱歌。 小雪在包厢里百无聊赖地点歌的时候，围巾、口罩、墨镜样样不缺；风衣、丝袜、高跟鞋出门必备的千颂伊出现了。 说来也奇怪，在千颂伊的助理尹凡的眼里，一个是暴脾气没文化的大明星、一个是和气温柔有文化的普通学生，怎么就这么投缘了呢？ 化妆师mina皱着鼻子说，这就是女人的友情，男人是不懂的。 千颂伊这次过来，是为她代言的化妆品做宣传。托了去年那件峰回路转的anti粉丝事件的福气，她在大韩民国的知名度再次提升，而且还不是负面的知名度，原本观望着选代言人的韩国顶尖化妆品品牌也对她伸出了橄榄枝，最近的这一年，千颂伊可谓是春风得意。 “颂伊姐，好久不见。”申敏雪上前去给对方一个拥抱。 千颂伊则是迫不及待摘下口罩说：“带了吗？带了吗？” 带了，自然是带了。 千颂伊点名想吃重辣的鸭锁骨，申敏雪挑着买了两袋子。顺手把另一袋微辣的递给mina，娃娃脸化妆师受宠若惊地说：“我也有？谢谢小雪。” 千颂伊已经不客气地啃上了，张牙舞爪的样子，要是被媒体拍到，肯定很掉粉。 她一边吃一边说：“所以我最佩服你们这些读书好的人了。我现在被经纪公司逼着去明仁大学念书，真是看到书本就头痛。还好校方也算是通融，几个教授在考前都会给我划重点。” 尹凡叹气：姐姐，即便是给你划了重点，你也每次都答不出来。要不是安代表到处打点好了，恐怕你学期中测验的时候，一门课都过不了。 “这么说起来，颂伊姐在学籍年龄上算是我的学妹啦！姐姐这么漂亮，进了大学是不是那些男学生都要疯狂了呀？”千颂伊成绩如何，申敏雪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想着现在她或许是还没遇上都教授，才能这么轻易地考过了，等到都教授这个严肃认真可爱的包子脸出现的时候，颂伊姐好像大学都已经读了五六年了？ “姐姐我是谁？大韩民国顶级的女星，tap1！”千颂伊啃着鸭骨架，满脸油花。 尹凡弱弱开口：“姐，是top1.” 千颂伊毫不在意地说：“这不重要。小雪，姐姐给你带了一堆的化妆品，拿去自己用也好，送人也好。反正是商家提供的，不要白不要！” 申敏雪很了解对方脾气，也没有客气，就收下了，拿回寝室，给室友们分一分，大家都开心。 第94章 千颂伊回国之前，申敏雪也送了她一件精巧的礼物，是一枚玉质的平安扣，穿在红绳上头，看起来虽然精致可爱。 平安扣的来历，还要从暑假说起。 为了报答宋无夏在湿地里的丢玉之恩，申敏雪去许老三那里淘了一块品相还不错的玉石，在王婆婆的指导下慢慢打磨，做出了一个适合手里把玩的小如意，抽空给了宋无夏。 而宋无夏也是个妙人，他算是最早见识到小雪非同常人一面的人了，对申敏雪送来的玉如意倒是很喜欢，也不客气，也不推拒，坦然接受了。 小雪将剩下的边角料弄出了十多个平安扣，家里人人手一枚。 要说品相，也就是中等，懂行的人看来，也就是几万块，不打眼。 在不懂行的人眼里，和街边卖的玻璃粉压的没啥两样。 当然，申家人、沈家人都不太懂玉石，不过是感念小雪的孝心和一再要求，都佩戴着。日后沈路因为机缘巧合发现平安扣价值，也是好多年之后了，那时候的申敏雪莫说是十几个平安扣，就是玉质的浴缸都送得起，家里人也就不纠结于这方面了：反正小雪再有出息，也还是那个小雪。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当小雪讲了讲平安扣的含义之后，千颂伊就迫不及待地将平安扣挂进了脖子里。在飞机上的时候，尹凡说：“姐，看来这个申敏雪还是挺成熟懂事的，上回你送她是那一袋化妆品可是价格不菲嘞。” “傻小子，叫你平时多看点时尚杂志、鉴宝书。小雪给我的这块玉质地还是很不错的，估计和我送给她的东西比起来，价值只高不低。”千颂伊虽然文化课是糟糕了一点，但是长期在娱乐圈打拼，看什么珠宝玉器、奢侈品的眼光还是比自己的助理和化妆师强的。 一眼看出平安扣不是街边货，女星千颂伊自然见过更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小雪送的这一块，特别得她喜爱。 mina瞪大眼睛仔细观察了千颂伊脖颈间的小物件，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两三公分的距离：“就这么小的东西？就值三四百万韩元？” ………………………… 圣诞节。 李润成回到金三角。 李真彪虽然面上的表情是嫌弃并且不耐烦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高兴。更不用说裴食重了，摩拳擦掌要给李润成做一顿好的。 这几个月和娇憨的巴掌少爷相处，李润成也算是学到了更多关于鬼魂的相关知识。 这次带着天音石和巴掌少爷来见父亲，他的心里还有几分纠结——那是越接近真相，就越不安的纠结。 果然有着天音石头，就是不一样。李润成隐约感觉到鬼魂的方向传来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真彪，我们家润成都这么大了啊。要是庆熙看到了，该多高兴。” 说到这里，李润成心下记住了这个名字：庆熙。 记得当初年纪小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父亲的旧照片，照片上有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是自己父亲李真彪，另一个是一位方头大耳面相老实的年轻男人，最后的女人穿着传统的韩服，温婉优雅。 李润成当初就追问父亲，那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李真彪避而不答，转头就把照片给烧掉了。 从那时候起，李润成就知道，自己父亲心底有一个不能被提及的词汇，就是母亲——他说，是母亲抛弃了自己，叫自己再也不要有去寻找那个狠心的女人的念头。 可是李润成不这么觉得，小小年纪的他在每一次训练得全身酸痛、擦伤碰伤的时候，就更加希望自己能见到自己的母亲——母亲会摸摸自己、亲亲自己。 庆熙。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韩国女人名字，顿时就像开关一样，打开了李润成十多年前思念母亲的记忆。 裴大叔自然是看不出，李润成面上虽然没动静，心里念头却已经转了几个大轱辘了。地中海裴大叔拉着李润成去餐厅：“来来来，边吃边说。” 李润成尽量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父亲。 可是李真彪是一个多么警觉的人，回头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久没见父亲了。”李润成含糊过去，因为他知道李真彪对这类煽情的话题一向是不接口的。 作为李真彪生前的好友，武烈死了二十年了，死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李真彪身边徘徊，另一部分时间则是用于陪伴自己的妻子，庆熙。 作为鬼魂，在一般情况下是没办法任意穿梭不同国度的。 不过武烈算是特殊情况，当年他替好兄弟李真彪挡了一颗子弹，沉尸大韩民国北边的深海里。 而穿透他心脏的子弹则是射入了李真彪的肩膀，二十年来，李真彪从未动过念头取出子弹，他要那种阴雨天气的疼痛来提醒自己，同伴们的仇，还没有报。 正是这颗子弹，成为武烈可以跟随李真彪，形影不离的至关机缘。 也就是说，武烈可以一直跟着李真彪去任意国家（必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或者是自由往返韩国，在韩国境内畅通无阻。 听到李润成对着李真彪真情流露的对话，武烈的心头也觉得暖洋洋的，不过想到孤身一人在韩国，仍旧没有放弃寻找儿子的庆熙，他的心里又是十分酸涩：“真彪啊，你当初答应我，会替我好好照顾庆熙母子的。虽然你现在将润成教育得很好，可是二十年前你把润成从庆熙身边偷过来，将他训练成以后复仇的工具，这么做真的对吗？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想让庆熙母子过上好日子而已，你应该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沉迷在仇恨里。这样子才不枉费我救你一命……” 武烈认识李真彪都快三十多年了，当然知道自己兄弟是怎么样固执的一个人，作为鬼魂跟着他的这些年头里，武烈也习惯了自言自语，倒是不知道李润成将自己的话听了个遍。 将跟在李真彪身边的鬼魂所说的话一一整理，得出了许多显而易见的真相——根本不用怀疑这些的可信度，因为武烈此时完全不会有骗人的必要。 李润成顾不得还正在吃饭，手里一抖，“哐啷”一声筷子就落在了桌子上。 他抬头看看盯着自己的“父亲”和裴大叔，勉强地扯着嘴角笑笑说：“抱歉，手滑了。” “吃饭。”李真彪面无表情地说。 裴大叔一贯都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关心地问：“是不是缺钙？来来来，多喝点骨头汤，补钙的。” ………………………… 李润成满心纠结地吃完一顿饭。 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多时，武烈也来了：“你是什么？妖精还是鬼怪？为什么纠缠着我儿子？” 没错，吃晚饭的时候，巴掌少爷没经受住美食的诱惑，屁颠颠爬到餐桌上享用了美食，然后跟着李润成一起回到房间，所以武烈才注意到了这个只有成年人巴掌大的鬼怪。出于对儿子的关心，他跟了进来。 “为什么，你说我是你儿子？” 武烈没等到那个侏儒鬼魂的回答，只看到它嗖地一下飞到自己儿子的肩头，翘着屁股，眨巴着大眼睛。 而李润成的这一句话，让武烈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润成也算是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了，从没发现他有能够听见自己说话的能力呀！这么说来，他是不是知道真相了？ 武烈吃惊于李润成的忽然开口，甚至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他能听到自己说话。 李润成的耐心却一直是不缺的：“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不是吗？” 中年男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很想一走了之，逃避儿子的逼问。可是他刚一动作，那个巴掌大的鬼魂就在李润成耳边嘤嘤地说了：“他想要跑啦。” 朴武烈这才知道，这个鬼魂根本就不会伤害到李润成，相反的，还是李润成的帮手。 “身为人子，想要知道自己母亲的情况，难道也不被容许吗？”李润成根据刚才的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鬼父亲对自己母亲应该是有很深的感情，可以做为突破口。 “润成，不要怪你父亲，他也是有苦衷的……”武烈的解释很虚弱，苍白而无力。 “那么，从小就被带离母亲身边，从前二十年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我，就没有苦衷吗？根据您的说法，你才是我母亲的丈夫，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知道您和父亲之间的情谊是多么深厚，可是看着您儿子二十年来日夜思念自己的母亲，您难道都不会觉得内疚怜悯吗？”李润成的悲愤一半是做戏、一半是真情流露。 武烈就好像被点住了哑穴，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有巴掌少爷盯着，李润成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这位‘鬼父亲’落荒而逃了。 好半晌，武烈才说：“你让我想想，好吗？润成，你让我想想。”带着哀求的语气。 李润成也知道一次不能把对方给逼迫得太急了，于是点头：“现在我知道了我的母亲名字叫庆熙，以及当初那张照片的拍摄地，要找到她，并不难，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我仍旧希望是从您的嘴里听到真相。请您好好考虑一下。” 第95章 武烈的倔强并没有坚持多久，尤其是当李润成开始着手入侵韩国国家系统，准备调查全国一共有多少个叫“庆熙”的女人之后。 没办法和好基友李真彪商量，性情温和的朴武烈拿足智多谋的李润成真的没办法——更何况，在一定程度上，他自己也不认同真彪的某些做事方法。 所以，僵持刚超过24小时，武烈就对李润成没辙了。 “润成，别查了……我告诉你就是。” 事情要从二十一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韩国总统在昂山参加会议遭到爆炸袭击，初步判定是北韩特工策划的。南韩军队高层秘密组织反击，派遣特工潜入北韩扫荡高层的计划，朴武烈和李真彪均在组织名单中。然而由于美帝施压，韩国高层内部出现分歧，为顾全国际局势，秘密将参加扫荡计划的人员杀害，朴武烈为救李真彪失去生命。 而后的一切，是武烈作为鬼魂目睹的。 李真彪养好了伤，偷偷潜回韩国，去寻找韩国国家情报局特殊作战部部长，想要弄调查真相，意外得知当时做出绞杀特工命令的，一共有五人，虽不知具体职务和姓名，但是都是位高权重的。 于是他又再次去了武烈的家里，将出生不久的李润成抱走，为的，就是将李润成培养成才、以图日后报仇。 朴武烈说到最后的时候，有一些心虚，便含糊带过。 李润成现在的心思并不在中年鬼最后的那一点点不诚实上头，他迫切地询问：“也就是说，不是我的母亲抛弃了我？” 武烈虽然是鬼，也觉得满心酸涩，看着二十岁的大男孩红着眼眶，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不，庆熙根本就没有想要抛弃你。她那样的性子，哪怕是自己再怎么受苦，也会好好抚养你的。所以，千万不要记恨你的母亲，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本意是想让李润成知道自己不是弃儿，可是武烈不懂李润成对母亲一词的执念之深，得知真相之后的李润成更加坚定了要去寻找母亲的念头。 “那么，那五个人是谁？除了当年的特殊作战部部长……”李润成的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边听，边把信息记在心里。 武烈被问得哑口无言，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情急之下将那五人会其中的崔恩灿给说出来了——即便润成现在不知道崔恩灿的名字，但是这个并不是什么机密，很容易就能调查到。中年男鬼直冒冷汗：要知道，崔恩灿现在可是韩国总统，更不要提他的另一重身份，润成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润成，听我的，别报仇了。”武烈语重心长。 “好啊，你先去说服我的父亲。”李润成直接一句话噎住了朴武烈。 【要是李真彪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那他还做鬼魂二十年不投胎是为了个嘛？！】 最后，李润成确定了武烈只能逗留韩国，或者跟在李真彪身边，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都问得差不多了，才有些犹豫地问：“所以，我能喊你父亲吗？” 朴武烈差点没热泪盈眶：“你是庆熙的孩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孩子。不过润成啊，真彪把你养大不容易，你千万不要伤了他的心。” 这是朴武烈第二次说漏嘴了。 因为朴武烈多次展露出不知如何与李润成相处的无措，根本不像是思念儿子二十多年的鬼。李润成心中关于报仇的谜团刚刚被解开，对自己的身世又产生了怀疑。 当然，因为知道暂时从备受惊吓的朴武烈嘴里问不出什么了，他决定还是日后回美国了，自己去查询以前的真相。 ………………………… 李润成用完天音石，顺便耍了一个小障眼法再次熟门熟路地改了航空公司的记录，实际是从b市转机回美国。 他硬是不肯告诉小雪自己的航班信息，大约是觉得b市室外较冷，如果让小雪冒着严寒乘车来机场等着自己，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小雪在手机里调侃：“真的不需要我接机？要知道，这么客套来、客套去的，可就没意思了。” 最后，李润成一再嘱咐小雪打车来机场就是了。 申敏雪端着两杯热可可，李润成来b市的航班并没有晚点：“这里。”她挥挥手。 在李润成的眼里，这个穿着奶白色高领毛衣、下半身是小脚牛仔裤配灰色雪地靴、头上戴着灰白相间的兔毛帽子、手腕上搭着浅灰色羽绒服的女孩弯着眉眼，笑眯眯地递给自己一杯温度刚好的热可可。女孩白毛衣上挂着一串毛衣链，是黑皮绳穿着亚克力的大红唇，也是简单的灰白搭配中亮眼的存在，李润成忽然觉得从朴武烈那里听说的那些残酷现实也不那么纠缠着自己了——当然，稍有大男子主义的李润成暂时没有主动和自己女朋友诉苦的意向——他知道巴掌少爷不多时就会把这件事头头尾尾地讲给小雪听，但是还是想要在小雪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因为但凡是男人，总是不愿意在心仪的女生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为难之处的。 “等了很久吗？”李润成一手接过热可可，一手轻轻拨了拨小雪的兔毛帽子。之前总是看见小雪扎起头发，猛一看到她长发披肩带着、帽子还带着两个猫耳朵，觉得真是萌萌哒！ 这帽子的款式在09年末确实是新潮，说起来，还是王淮安的助理阿宽来b市开发珠宝定制业务顺便附带的产品。 高端珠宝定制，搭配着服饰一起，申敏雪偶尔想起了后世流行的款式，随手画几笔，给阿宽不小的启发——当然，并没有别的小说中那样“主角虎躯一震，散发王八之气，配角看到设计图如获至宝，恨不得我一你九的分成”的桥段。 因为女博士再万能，也没学过设计，只会画简笔画，几笔勾勒并不能让见多识广的阿宽惊艳，也没有让阿宽主动提出送股份，只是给了申敏雪一张内购卡，买东西可以打折打折再打折。 你看，人都是精明的，重生了也不能把别人当做npc。 “刚到一会儿。晚饭还没吃吧？”申敏雪拉正被李润成弄乱的兔毛帽子，很自然地挽住对方的胳膊，“吃饭去喽。” “作为高富帅”、“富二代”、“歪果仁人傻钱多”的李润成自然不会在大冬天里带着女友去坐大巴。 顺利打到车，李润成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有驾照么？” “有啊。”上辈子考了一次，这辈子大一就轻易再考出来，申敏雪绝对是实际驾龄超过五年的老司机了。 “买一辆车怎么样？出行方便。”李润成也是初次恋爱，上次看到小青年给小雪送鸡腿，才想起来，交了女朋友，可不得给对方送东西！不过为了避免小雪不开心，他还是解释，“上回在拉斯维加斯，你赢了钱硬是要给我，所以说起来，还并不是我花钱送你的，是你自己的钱。”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们一直都这样相处下去，迟早有一天，我的都是你的。 如果是一个年轻小姑娘，必定要么受宠若惊，要么觉得受到了侮辱。不过申敏雪不是。 她推拒了李润成的好意，并不是因为觉得接受一辆车是贵重得承受不起的礼物，而是：“我都已经大二了，也没打算在b市定居，平时出门交通还是挺方便的，没必要买车。” 对啊，申爸爸申妈妈就这么一个女儿，小雪上辈子就因为牵挂父母，工作也在同城市，现在自然还是想着和以前一样的。 申家爸妈也如同上辈子一样，在小雪考上大学后没多久就开始打算给女儿买房了。 因为小雪在拉斯维加斯极佳的手气，申家家长的可调配资金宽裕了许多，从原本的刚需户型转而考虑起大户型或者跃层了。 这时候的房价还没有高得夸张，不过因为申家人、沈家人都早早在市区买了房子，小雪也就不多此一举地让家人囤房子了，反正上辈子大家都过得挺不错的——大人们早早就未雨绸缪地为孩子买房了。 李润成摸摸鼻子：好吧。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去讨好女朋友呢？ 到了b市之后的他因为见到了小雪，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为之一振，心情也变得疏朗多了。 和所有的年轻情侣一样，李润成短暂停留的两天时间里，他们十指紧扣，开着车或者是散着步，走过这座具有悠久历史的城市，在城市的小巷子里发现了地道小吃或者是地沟油小吃，乐此不疲地相互喂养。 小雪让李润成带着天音石，和自己一起倾听整座城市里那些不甘离去的鬼魂都有怎么样的日常。 李润成则是将小雪没能听见的、花鸟虫鱼的心声告诉小雪，是家猫因为昨天没吃到小鱼干而傲娇、是狗狗因为偷吃了骨头而傻乐，一花一世界、一虫一世界。 两人都好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的门口，管中窥豹，才知道自己生活的此间真是大千世间中的一粟罢了。 除了正经事，两人也和所有恋爱中的小青年一样，在寒冬时节，吃着热乎乎的火锅或者是麻辣烫，又在酣畅淋漓满头汗水的时候分着吃一个冰激凌。 一个是披着小黄瓜皮的老黄瓜，一个是金三角长大的毒荆棘，却意外地合拍。 当然，美好的时间过得很快，两天，不过是短短四十八小时罢了。 这回因为申敏雪有课，在李润成的坚持下，小雪没有去送机，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小雪一直以来就不喜欢分别的场景。 当刑法分论课的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候，李润成关机前的短信到了。 虽然小雪是女学神，可是并不代表上课不会开小差。她看过了李润成短短几个字的讯息，收好手机安心听课。 下课后。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驼色羊绒大衣的年轻男人踱步到申敏雪面前：“找个地方聊聊？” 第96章 宇文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开口说出的话都让人很难拒绝，尤其是申敏雪旁边的、许诺这样的普通人。 大概是因为宇文此人实在是长得一身正气许诺，这时候居然也生不出八卦的心思，而是看了小雪一眼，轻声说：“那我先回去了啊。”临走前一眼里，饱含了“小雪你千万把持住啊，即便这个帅哥很不错你也要记得你现在非单身啊”等等复杂的情感。 申敏雪无奈笑笑：真是住一起久了，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其中含义，诺诺能把那么复杂的意思浓缩到一个眼神里，也是怪不容易的。 此时正是中午下课的时间，教学楼门前人来人往。 申敏雪算是个比较低调的风云人物，除了相貌专业里算是前几位、成绩永远排在专业第一、专业知识竞赛永远不会缺席、据说是个四肢也发达的高智商之外，就剩下一条：貌似有个歪果仁男友。关于申敏雪的绯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宇文开的是白色雪佛兰，申敏雪不客气地坐进副驾驶，这一幕倒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 “唐果说你的能力肯定不是入梦这么简单。小影说，你是有秘密的人。谨叔说对你是要笼络为主。”宇文啜饮一口黑咖啡，优雅地放下杯子继续说，“如果没有特殊的能力，你这么一个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的女学生想要留学深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看了你之前的履历，要拿个全奖也不是难事——当然，目前你也并不缺钱就是了。不过你想过没有，这样子的能力，你又遮遮掩掩，反而让上头更加不放心放你出国。” “哦？”小雪挑眉，并不奇怪宇文能够猜到自己以后想要留学，把玩着咖啡杯的耳柄，“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告诉我，你真实的能力。作为等价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申敏雪没有回答，而是保持着手指搭在咖啡杯耳柄上的动作，轻轻敲击，盯着宇文看了三五秒，忽然就笑了。 宇文也是浅笑：“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或者说这个时候你还要否认自己的能力？” “我只是笑你，一副一心为公、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是你的眼神泄露了你的内心。这么迫切地想要确定我的能力，要说你没有私心——这话你信吗？还有，你说对了，我真不好奇。”小雪抬头，粲然一笑。 宇文眼睫下垂，几秒之后抬头：“好吧，坦白说。我打算离开有关部门一阵子。急需培养一个可以代替我的‘内勤’。” “之前有关部门的邀请我就说还尚且需要考虑，现在你都猜到我有留学深造的打算，我又怎么会答应你的要求？孙影不可以？唐果不可以？为什么非得我来替代你。” 宇文胸有成竹地一笑：“一年，你替我一年，我帮你办妥以后出国的事宜。包括结交外籍男友这样的难事……” 然后，宇文很有诚意地将自己何故要这么做的缘由告诉申敏雪。 小雪听后倒是诧异：“这样的事情，你不和你家人或者周学谨说，偏偏要告诉我，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大概是因为，你既能见鬼魂，才知道，人有好坏、鬼有善恶、妖……也分正邪吧。”虽然申敏雪一直没有承认她的能力，但是宇文才得八/九不离十，此时也是笃定。他无奈苦笑，如果可以，他也想在一切成定局之后才公开，可是现在家族逼婚越发紧迫，时间不允许了。 “暂且信你，不过，口说无凭。”申敏雪倒是很期待，一身正气的宇文和妖成就姻缘，林教授嘴里传承已久的宇文家族会是什么反应。 “我起誓为证。” ………………………… 小雪婉拒了宇文将她送回学校的好意。 本就是几百米的路程而已，散步走回去就是了。 到了校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削瘦的男轻大男孩，他看到小雪，快活地想要伸手打招呼，最后还是很刻意地装作镇定点点头：“学姐？你刚外面回来啊？” “是啊，你要出去？”少年人的心思很单纯，小雪既然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也就一直用对待正常学弟的态度对待秦小弟。 秦小弟结巴了一会儿，点头说：“是啊，我要出去。”其实他根本就是听人说申学姐和社会上的精英人士一起出校门了，特意来校门口候着的。 “那么先拜拜了。”申敏雪和秦小弟挥挥手。 秦小弟有些失魂落魄，那天从自己手里接过卤鸡腿的申学姐再也没出现过了，也许…… ………………………… 不出一周，宇文就领着申敏雪去有关部门报道了。 小雪这才见识到杜鸿口里的狐狸宇文是多能盘算——他既然是准备带着意中妖去努力实现繁衍计划，生米煮成熟饭，原以为他要藏匿行踪躲到深山老林或者大隐隐于市去。没想到他直接参加了一个什么有关部门的对外进修活动，直接可以出国半年，边考察边进修。 也对，来暗的哪里如来明的方便。这就好像是灯下黑，有关部门的人和宇文家的人反而不会注意到跟在宇文身边的妖。 周学谨只当宇文是用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女大学生接受有关部门，于是和申敏雪约定好，年后开始正式上岗。 转眼，寒假就来了。 记忆没有出错、之前的很多迹象也表明，尽管申敏雪重生之后蝴蝶了太多的事情，可还是没能改变既定的生死。 那么，今年就该是大黄在沈家（申外公姓沈）过得最后一个年了。 小雪竭尽全力想要对大黄好一点、再好一点。 她早就给大黄买了适合老年犬吃的狗粮，在小雪的坚持下，外公外婆一直给大黄吃着。还有补钙的、补充维生素的、以及羊奶粉等等营养品。 就连外公外婆都说，小雪对大黄好得疯魔了。 不过算算年头，这已经是十几岁的老狗了，十几年的相处，即便外公外婆是心肠比较硬的成年人，也不忍阻止小雪对大黄的好。 大黄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对于那个陪在小雪身边黑漆漆的喵，他一直抱着接受的态度。 布莱克尽力当好小雪和大黄之间的传声筒，同样作为动物，大黄的智力水平很高，布莱克觉得他是自己遇到的难得能够顺畅交流的动物。 不过大黄是一只很容易知足的汪，并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倒是最后硬是挤出一条：“汪汪汪！”【能不能让小主人把那狗粮给停了换成米饭和肉？我晓得我活不了多久了，就想敞开肚皮吃肉！】 小雪得知大黄的愿望，愣神之后不禁觉得自己真可笑：一味地用人的眼光看待大黄，觉得这些营养品就是为了大黄好，殊不知，在大黄的眼里，寡淡无味的营养狗粮远远比不上一块鲜美多汁的肉。 寒假匆匆。 有关部门的内勤就和别的什么企业事业单位里头的内勤一样，做一些拉拉杂杂的事情，这都难不倒小雪，很快就做顺手了。 清明节之前，某夜。 小雪走在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 本该远在z省的布莱克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只白色大狗——是的了，小雪只能看见魂体黑白二色，原先浅黄色的大黄现在倒是成了“大白”。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说的就是在阳历四月份的时候，随时都有倒春寒的可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洒绵绵细雨，密得如同牛毛，很快就打湿了行人的发梢。 小雪的眉毛上慢慢凝起小水珠，终于水珠变大，成了眉毛也挡不住下落的趋势。 “啪嗒。” 是水珠从眉毛落下、划过睫毛、顺流下脸颊最后落地的声音。 小雪抱着基本专业书，站在路灯下，略斜上方的路灯把小雪的影子投得短短的，就好像是个六七岁的孩童。 孩童般的影子招招手，一如当初初见被外公抱回家的、刚断奶的大黄——看到跟在布莱克身后，因为年迈、已经好久没有飞奔过的大黄。 他冲向自己，又想像小时候一样急急忙忙地刹住车。 果然，在距离小雪半米的地方停下来。 【小主人。我会一直跟着你。】 第97章 大黄死了。 因为他的魂体飞奔到千里之外的b市，第一时间找到了小主人。 当晚，小雪就接到了外公的电话。 外公也是哽咽的，他说大黄年纪大了，是正常老死的，很安详，还保持着头冲着大门的方向。 也许是想要继续尽职地看家护院、也许是想要等最疼爱的小主人回来，再看它一眼。 小雪问外公，要不要再去抱一只小奶狗——镇子里养狗的人家很多，母狗生产之后的小狗都是让乡亲们随便抱的，只要意思意思给一两块、三五块钱，或者给母狗送块大骨头就行。此间寓意是说，不花钱的狗狗养不活。 凭着外公在镇子里这么多年的好人缘，还有之前大黄辛勤耕耘留下的后代，只要外公说想再养一只狗，很多人家都会任由外公去挑选。 不过申外公叹了一口气：“先不养了，我和你外婆的年纪也大了，一条狗一养就是十几年，实在是伤不起生离死别的感情了。” 小雪站在阳台上，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大黄的脑门上，大黄很通人性地用头顶拱了拱小雪的手心。 不再养了呵……大黄可以说见证了外公外婆从中老年步入老年、见证了小雪从小学读到大学。对于沈家，有特殊的意义。 虽然之前小雪为大黄疯狂花钱，也被外公外婆教育了几句：这毕竟是狗，也不是人，别乱花钱。 可是等到大黄终究死去了，外公外婆的心里也是很不好受。 人这一生，儿时心软、成年心硬、老年心冷。心冷故而更加不容易被积极乐观的事情感动，反而会更加悲春伤秋，大约是因为畏惧死亡——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大部分的人，都畏惧死亡。 挂断电话，同样家有爱宠的许诺感同身受，拍了拍小雪的肩膀，也没多说什么。而金慧慧和游小薇（这两地方的人都爱吃狗肉，虽然俩小姑娘不是狗肉控，但是也尝过，觉得味道不错）虽然不太能够理解小雪因为家里死了狗就这么难过，还是保持着对他人的尊重，不加以评论。 无论如何，日子都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大黄不过是狗狗罢了，申敏雪有着上辈子的记忆，想到还要再经历一遍外公病逝（若干年后），觉得做人真是不得不坚强。 ………………………… 申敏雪日复一日地在学校和有关部门之间来回。 李润成远在美国，却开始着手调查被尘封已久的刺杀事件。 因为朴武烈说漏了嘴，他很容易就查到，二十年前任大韩民国国家情报局特殊作战部部长的崔恩灿现在正是刚刚竞选韩国总统败于朴英雄的人——这也是李真彪目前知道的五人会其中之一。 it男会什么——网络越狱。 it男擅长什么——数据分析。 李润成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入侵韩国国家安全网络，将崔恩灿其人的履历拷贝下来慢慢研究。 附带的，还有大韩民国三十多年来的中央级官员资料。 将资料整理成网络图，构建出一张大大的、韩国上层高官权利网。最后锁定的第一人是二十年前的情报局长、现海源集团（相当于种花家中石油、中石化）会长，千在万。 作为当时崔恩灿的直接上级情报局长，千在万不可能不知道派遣特工去刺杀北韩高级将领的任务。 申敏雪将天音石借给李润成的时候，就知道，《城市猎人》的剧情已经开始偏转，但是远在种花家小雪并不知道，自己扇动的，哪里是蝴蝶的翅膀——分明就是超强螺旋桨！ 要是按照原剧情，千在万可是倒数第二个栽倒在城市猎人李润成手里的，现在么，将韩国高层之间的猫腻摸透了，又深知现在韩国刚刚经历大选，从前自己刻意交好的副总统朴英雄转正正是要大刀阔斧进行改制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朴英雄这位平民总统，能不能和盘根错节的财阀之后千在万等人抗衡。 此时的李润成尚且年轻，收集信息之后，看透了韩国高层的利益纠葛，可是并不太清楚其中的各种内幕/交易。朴英雄确实是呼声很高的平民总统，但是要说他从政这么多年，身后没有支持他的财阀——说给申敏雪听，她是一百个不信的。 “所以，你打算在将千不法的证据交给朴之后，开始舆论施压？”申敏雪现在和李润成通着的电话，并不需要画蛇添足地加密处理，毕竟李润成的仇人都是韩国人，倒是申敏雪在国内的身份特殊，也许会被监听电话——大不了小雪和他通话的时候避免了一些关键字眼就是了。 “没错。你觉得怎么样？”去年李润成离开后，巴掌少爷就把他卖了个彻底，申敏雪在明明有剧透的情况下又听巴掌少爷意会了一遍。如今不过是四个多月，李润成就能凭着收集到的信息确定了其中两人，另有怀疑人选七八人——这样小的范围，实属不易。 尤其是李润成将那怀疑人选的名字报给小雪听，小雪一听就知道：城市猎人嗅觉敏锐，其余三个全部都在怀疑人选当中，一个不漏。 申敏雪是比较成熟的女人，自然知道有时候过多地指手画脚以关心的名义插手别人的事情并不能起到积极作用，况且李润成的计划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很周全了，双管齐下。 女博士也只是从学霸变成了学神，并没有成为什么绝世特工、超智商天才型人物，平心而论，即便是她自己，也差不多就只能做到李润成这一步——区别就是，李润成依靠大脑从网络上获得千在万犯罪的证据，她也许是要身体力行地利用能力亲自去搜集证据。 这么听起来，倒像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意思了。 不不不，是智者用脑，愚者用力？ 小雪没什么好补充的，只好说：“掌握好打草惊蛇的分寸，以及不要以身犯险，你的安全最重要。” 李润成握着电话，笑得暖暖的。 他要做的事情很艰难，李真彪从小对他的严苛训练就是为了日后以刺杀、暗杀的方式弄死仇人，可是美帝呆了两年，加上小雪的影响，李润成愈发地不能接受父亲对于报仇一事的偏执做法——这是标准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默默替那些冤死的在南北韩交界深海底的特工们报仇，对手强大、道阻且长。 因为李润成的行动，小雪开始刻意关注韩国的新闻。 果然，海源集团化工厂污染严重、企业员工患癌概率大、不被承认工伤不能享受医保的情况被不知名人士披露在网上。 一时间，大韩民国的棒子们炸开了锅！ 然而不到十二小时，网上的相关新闻全部被删除。 海源集团会长千在万第一时间站出来，信誓旦旦表示，网上的新闻全部是杜撰的，意在污蔑大韩民国的龙头企业，更加意有所指地表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政治事件，是执政党对在野党的打击报复（后头这一句当然是说得很隐晦，但是有抠字眼儿的媒体添油加醋，倒是很快传播开）。 刚上任的朴英雄倒是陷入被动了。 “所以，我们也许可以逆向思维。比如说，再传一份资料给竞选失败的崔恩灿？”小雪如是提议。 李润成茅塞顿开：“没错，崔恩灿这个人倒是难得的大节不亏，虽然因为竞选，也使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是我纵观他参政三十多年，除了那件事之外，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了……你说的可行！我倒是要看看，崔恩灿是明哲保身，还是真的如他竞选之前表现的那样，一心为民。” 李润成这次更加小心地入侵韩国国家系统，将千在万的罪证发给了崔恩灿，并且将崔恩灿的邮箱记录拷贝给了朴英雄。 也就是说，现在朴英雄那一方倒是知道了一直表现得和善正直的崔恩灿崔议员也知道了他老领导千在万的所作所为。 崔方拥有了主动权。 虽然是因为黑客帮助得到的证据，不能公之于众、没有法律效力，但是供高层们私下讨价还价已经是足够了。 局面僵持不久，就因为崔恩灿大义灭亲而打破了僵局。 崔议员发表了痛心疾首的讲话，表明绝不容忍姑息这样的情况、民众身体安全高于一切，他强烈要求总统下发命令，成立专案组调查此事。 第98章 李润成的报仇计划已经展开，按照他的安排，千在万落网之后，李润成会找机会公示部分当年枉死特工的军牌，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让除了崔恩灿之外的三人露出马脚。 军牌小巧，在外人眼里也许不算什么，但是二十年前多亲自下达绞杀命令的另外几人必定会心虚，只要有多余的动作，就会被实时监控他们的李润成发现。 至于崔恩灿此人，倒是可以留到最后收拾——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把柄可以拿捏。 说起来，李润成能够在韩国国家通信网里来去自如，不过是钻了空子，每次都速战速决，扫干净尾巴。不然虽说棒子国小，国家通信安全局里也不全是饭桶的。 小雪很看好李润成的计划——原著中没有自己这个超级金手指，他都能够顺利地将五人会的人一一收拾了，现在早了这么多年做准备，自然是更加有把握。需要注意的是，李润成的母亲原剧中似乎是有什么白血病？当然，那是原剧情展开之时才会发生的，此刻应该还没有征兆，也许是因为操劳、营养不良之类引发的吧，反正等到李润成用一到两年的时间，解决完他的仇人，自然可以好好孝顺他母亲。而崔恩灿好像才是李润成的亲身父亲？这一点就比较棘手了，是该好好斟酌…… 反正韩剧的逻辑就是一个死，怎么样的神展开都有可能，申敏雪心想：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 申敏雪进入有关部门之后，才发现这样一个部门也并没有什么特殊，说好是双休的，但是不晓得什么时候临时有事，就要加班。 工作方面的事情有一应的条款，如何奖惩，都是按照条款行事。但是条款总是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这时候，内勤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内勤具有草拟从前未明确的奖惩条款的权利。 有关部门的头头周学谨是个干实事的，比较头疼抠文字的事儿，所以从前几乎就是宇文草拟顺便知会谨叔，就是一定能够通过的。宇文一人，身兼正式成员、内勤、灵宠饲养员等数个职务，却只拿一份的工钱，实在是良心公/务/员。 六月的时候，申敏雪收到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成功进入孕期。】 看完之后，她就删除了。 是宇文发来的，昨天还在有关部门里看到宇文传回来的进修视频，现在就被他告知了这么个“喜讯”。看来出国之后宇文也是耕耘得蛮拼的，带着他的狐狸精翻滚——这不是骂人，和宇文倾心相爱的爱人是一只狐狸精，建国以后成精的，刚刚进入社会就被宇文发现，打着收妖的名义领回家去了，呆呆傻傻被养成，也是不容易。 虽然说人妖殊途，不过多智近妖的宇文面临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上演出什么悲剧。 这一天，申敏雪正在核算有关部门五月的津贴——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话费、交通、住宿、破坏公物、违章停车或者超速的罚单，都需要一一核对，好在申敏雪是兼备了细心和耐心的人，有关部门上下几十号人，她只花了一天就核对清楚了，并且发放到位。 不多时，孙影的电话就进来了：“小雪，工作效率真高，一起吃饭去？” 去年暑假的时候，因为唐果在宇文的示意下试图对申敏雪施展催眠（实际是宇文想探一探申敏雪的能力），虽然没成功，但是也被申敏雪看穿了。 同样在场的孙影当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和小雪接触多了，发现她是挺大气的女孩子，也许根本就没把唐果那时候的雕虫小技放在眼里，也只有唐果那样心眼比针尖儿还小、脑仁和核桃没差的人才会觉得小雪会在任职有关部门内勤期间挟私报复——所以唐果很没出息地窝在军区医院，等闲不出门。 孙影也是比较男孩子气的女人，再见到小雪，没几天就说笑如常了，撇去上回的尴尬，两人还是真的投缘。 “好啊，去哪里？”小雪一边用肩膀夹住电话，一边手头不空地整理文件。 “你下楼就行，我在楼下等你。” 天气闷热，恐怕是要下一场雷阵雨，孙影前阵子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去将头发理成了板寸，现在走在街上，回头率还挺高。她在楼下等小雪的时候，已经被好几个路人偷瞄了。 “去吃什么？火锅怎么样？”孙影和小雪站在一起，朋克嘻哈风和软妹淑女风，形成鲜明的对比，“想吃点辣的出身汗。” “舍命陪君子。”申敏雪的口味偏清淡，但是并不代表她不能吃辣——相反地，整个申家，她的抗辣程度是最高的。 到了火锅店，孙影做主点了麻辣锅底，又嗖嗖地画好菜单：“刚发了津贴，今天我请客。” “好啊。”小雪只是含笑看着孙影。 看她故作忙碌地将火锅店的消毒餐具用滚烫的茶水再泡一遍、又拿起餐巾纸将本就清爽的桌面仔仔细细地擦过去、等到吊好的锅底被服务员端上来，她又抢着去开火，差点没被本就滚烫的锅底烫着了手。 申敏雪一只手横过桌面，拍了拍孙影攥成拳头的右手：“放轻松，我想吃涮肉可不想涮你的肉。” 孙影勉强地扯着嘴角微笑：“我肉太老了，不好吃。那个，我去拌调料……” 板寸女孩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因为申敏雪的眼神很清澈，像是能够看到人的心里——明明会催眠的是唐果，可是就有这样另一类人，拥有清明的眼眸。 比如，申敏雪…… 比如，宇文无双…… 孙影站在调料台前发呆：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小雪呢？大概是因为她的眼神和他实在是太像了吧？ 不知不觉就往小碟子里加了两勺的朝天椒粉末，孙影狠狠心，往里面加了第三勺。 夏天吃火锅并不难熬，因为店里开着超强的冷气。 孙影将涮好的牛肉往碟子里蘸了蘸，放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嚼了几口吞下去。 一片、两片、三片。 尽管冷气充足，孙影还是吃出了一头的汗，面颊微红、嘴唇发麻。 “咳咳咳……”冷不防一口吃得狠了，就呛住了。朝天椒的威力很大，孙影一时之间涕泪横飞。 “喝点水吧。”小雪看在眼里，心头透亮，什么也不问，只给孙影倒了一杯冰水。 “咳咳咳，抱歉，失态了。”孙影擦去眼角的眼泪，苦笑着对小雪说。 一顿火锅吃完，两人各怀心思。 回学校的路上，申敏雪觉得，如孙影那般，求而不得，确实是苦。 ………………………… 纷纷扰扰，时至暑假，韩国方面终于下达了要海源集团会长千在万协助调查的通知，此时的千在万已经准备好了后路，去美国避一避了。 第99章 李真彪不知道千在万当年也是五人会中的一员，但是朴武烈知道。 【这一定是润成在背后做了什么……这孩子，唉。】跟在好兄弟身边的朴武烈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大约是有一些难过、又有一些骄傲。难过的是，父辈的仇恨要由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去承担，骄傲的是，这个年轻人，做得很出色，比他们当初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要强得多了。 当千在万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愿意配合一切调查的时候，实际已经买好了当夜去美国的机票。 千在万在韩国经营多年，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朴英雄那一方因为毕竟根基不深，没能及时查探到千的隐秘动作。可是李润成时刻关注着千在万，——毕竟这是他出手对付的第一个仇人。 当对方助手的电脑出现异常数据的时候，李润成果断加强了监控，最终远程恢复对方删除清空的数据，得知了千在万确切的航班信息——幸好对方没在删除清空之后用物理方法粉砸碎主机，不然折腾起来，难度就大多了。 自然，最终得到不知名黑客帮助的朴英雄等人还是得知了千准备畏罪潜逃的消息。 李润成原以为第一个仇人会收到法律的惩罚，不过往往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千在万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与朴英雄方等人接触，最后达成协议：海源集团会长换人，人选自然是朴方的，有毒生产环节造成员工大批患病的罪名由千在万一人承担。 千在万在傍晚接到家族中人的电话，叫他出面认罪，作为补偿，他的妻子儿女都会被送往国外，也会得到大笔钱财。千在万本人将入狱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去，或者是保外就医、或者是李代桃僵，总之，不会被关在牢里一辈子就是了。 这还是由于千在万任海源集团会长的时候，留着心眼将一贯行贿的证据做了保留，要是闹开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大韩民国高层大半官员身上都不太干净——就连朴英雄那一边的人也曾经数次简介地收受过海源集团的好处。 未免鱼死网破，朴方答应这样的条件。 ………………………… “你会觉得失望吗？”小雪问李润成。 “说实话，是的。”李润成举着电话，眼睛盯着自己计算机屏幕，上面有韩国监狱实时监控的视频——城市猎人再次入侵韩国系统，看着千在万在监狱里头按照他们之前商议的那样装病，对政治的黑暗感到很失望，“可是换个角度想想，不论他是保外就医，还是找个替死鬼偷天换日，听他们对千在万的安排，都是往美国送，和他妻子儿女汇合。美国，可是人们的天堂与地狱……” 申敏雪当然听懂了李润成的言下之意。 李润成也并不想在小雪面前遮掩他也许会因为报仇而用一些非常手段的事情，就像小雪对他坦白说了能见鬼的能力。 当然，在美国私下报复千在万这件事不着急。 因为千在万那一方也在等着此事风头过后，才会将他送出去。 暑假。 李润成熟门熟路地先乘飞机来到种花家b市——航空公司的系统可比韩国国家安全系统要容易入侵得多了。 “我都说啦，暑假有实践活动，这几天恐怕不能带你到处转转。”小雪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出门去到处走走。种花家的美食也很有意思。”李润成的心里当然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小雪的态度明确表示了她所谓的实践活动，是自己不方便参与的。 都是聪明人，说话比较省力。 小雪的社会实践自然是有关部门的事项，因为年初展望、年中小结、年末评比，自来都是种花家的风格，有关部门再特殊，也是国家机器的一个部门，不能免俗。 上半年各类特殊事件的小结都是由不同的成员先口述，再由申敏雪整理，汇总成文，交给周学谨审核，最后递交上级部门。 不过，从前宇文干这事儿的时候，周学谨就是个不耐烦看报告的，一切上报事宜都是宇文负责。今年内勤虽然是新人，可是谨叔煎熬着看完两篇报告之后，点头拍掌：“行，我看就这么办吧，小雪写得很好，很有水平，不愧是b大的高材生！” 有关部门的众人都很配合，毕竟小结事关年末评比。在b市的，都抽空去“广告公司”报个到，面对面的讲述比电话或者视频要来得占优势。只是除了两个人不太配合——一个是自认为能力不敌申敏雪，又曾经和她有不愉快的唐果，一个是杜鸿。 杜鸿这个人，可以用一个字形容：作。 明明对秦微微有好感，可是就爱欺负人家，把秦微微青春期对他那一点点的朦胧好感作没了，认为自己是瞎了眼才会觉得杜鸿帅气迷人。 那认识到自己感情之后就及时认错呗，烈女怕郎缠，持续不断地献殷勤，总是能打动冰美人的——毕竟人家青春期暗恋过你啊！ 杜鸿他偏不，一直拐着弯地想要对秦微微好，但是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恶劣的那一面。 杜鸿和唐果战战兢兢逐字推敲地汇报不同，他的态度要无所谓得多了。 申敏雪一点也不好奇，之前不熟悉时候那个勉强算是文质彬彬的杜学长怎么不见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无非是因为男女情/事而抑郁，上回王淮安的酒会，看见杜鸿和秦微微之间奇妙的气场，小雪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杜鸿会不作不死地挖坑将他自己埋了。 “杜鸿先生，关于3月8日的鳖精附身群众一事，有这几个细节需要完善一下：你是怎么发现秦某被附身的？主动发现还是被动发现……” “小学妹，别这么较真，随便写写就好了。” “这是我的职责，杜先生。” “宇文能说你一心不想进咱们有关部门，我觉得你只是待价而沽罢了，你看你现在不还是一口官腔说的流畅。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和优势，干嘛还和普通人去竞争资源？不觉得自己是在作弊吗？”杜鸿意有所指。 申敏雪好笑：一连两个学年，自己都拿到了国家奖学金、b市优秀学生、校级奖学金，竞赛获奖经历更是数不胜数。很不凑巧的是，十有七八，排在自己后头名次的人就是秦微微。 看来杜鸿是借题发挥替秦微微讨回公道了？估计还是当事人不知情的——秦微微的性子，输了也不会事后较劲。 “既然你要说私事，那我暂且叫你一声学长。”申敏雪头一句话就把一开始吊儿郎当的杜鸿给噎住了，“我们这样的人？普通人？学长你未免把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这件事看得太重了。现在是法制社会、热兵器时代，我们这样的人不过是多了些许的侥幸，并不能因此就站在制高点觉得没有特殊能力的人就是普通人了吧？还有，我可不认为有了特殊能力就能让智商拔高好几层，凭专业知识、文化课程和同学竞争，我有什么好惭愧的？” 杜鸿本就是因为迁怒脱口而出的，现在被申敏雪问得哑口无言。 第100章 没错，杜鸿确实是在迁怒。 暑假刚开始，他就盘算好了邀请微微和秦小弟去欧洲游——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秦小弟只是附带的。 为了避免尴尬，同个大院里的兄弟、兄弟的姐妹也被杜鸿喊上了，统共有十几个人，很热闹。 要知道，在都是年轻人的旅途中，男女之间可是很容易擦出火花的。 当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杜鸿兴冲冲地去找秦小弟（顺便的）和秦微微的时候，秦微微的反应却很冷淡：“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杜鸿还是很了解秦微微这个人的，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自己（应该说是讨厌才对）可是一个大院里的发小的姐妹们倒是和她关系都不错，按理说，不会这么一口拒绝自己（提议的集体活动）的。 最后还是秦小弟偷偷说：“我姐准备考雅思，最近都忙着呢。” 雅思——意味着什么，杜鸿心里很清楚，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因为身为有关部门的成员，他并不能随意出国，更罔论是出国留学了。微微要是去留学，和自己隔着千山万水，那两人之间的变数可就大了！ “你姐怎么忽然想起考雅思了？”杜鸿心底是惊涛骇浪，还要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询问。 秦小弟抬头瞥了杜鸿一眼：【现在看起来，杜大哥装模作样的本事并不高！果真是挫折令人成长呀，自己从前怎么就那么傻、那么不会看人眼色，非得被申学姐拒绝过之后，才变得更加细心起来？要是之前我不是一团孩子气，说不定申学姐就会认为我也是能够给女孩子带去安全感的大男生，而不是小男孩了吧？/(tot)/~~不过，杜大哥，也就是披着男人皮的大男孩，也真不成熟！】 想到姐姐苦读英语，秦小弟哭丧着脸：“当然是为了出国呀……唉，申学姐好像也打算出国，这年头，出国就那么好吗？”后半句，是秦小弟放低了声儿说的，也是随口抱怨罢了。秦家老爸分管b市教育，对于女儿走出去的举动也是很支持的，只要学成归国不崇洋媚外，秦老爸觉得“师夷长技”很没错。 恩，秦爸爸就是这么一个略带酸气的文人，不过大事不糊涂。 所以，自觉没有立场阻止秦微微出国的杜鸿并不知道自己被秦小弟鄙视了，他听进去了后半句，不由自主地把怨气放在了申敏雪身上：微微肯定是被申敏雪刺激的，从前微微斗没有留学的打算！ 杜鸿怒而开炮轰申敏雪。 可是小雪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你杜鸿感情受挫心情不好又怎么样？ 这世界上的事都可以用两句话回应：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此情景适合后头那句。当然，小雪不是那种爆粗口的女生。 打发完刺头，申敏雪收拾好东西下班。才出门没一会儿，就接到电话：“恩？你在那里啊。我认识路，不用来接我，我坐车过来就是了。” 落后申敏雪半步的杜鸿别扭地问：“这时间打车不好打，要不要我送你？” “我乘公交车。谢谢学长好意。”小雪不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婉拒对方犹犹豫豫代表了歉意的好意。 李润成选的是一家有名的湘菜馆——感谢万能的手机，可查询。这两人就是这样，能够衣冠楚楚地坐在法国餐厅品鹅肝喝红酒、能在川菜湘菜馆子里吃的满头大汗直呼气、也能走街串巷寻找地道的炒肝或者糖葫芦。只因为他们单纯地把食物看作是食物，是用来填饱肚子、满足味蕾的。 “这家馆子的剁椒鱼头做得很不错，你不是说最近一直在办公室吹冷气，都没有什么出汗的机会吗？快尝尝。”李润成熟门熟路地给小雪涮了涮餐具。 他在动作的时候，申敏雪很顺手地将已经泡过滚茶水的餐具掉了个位子，方便他涮第二份。 “你怎么知道？看网上评价的？不对，你中午肯定也是在这家馆子吃的吧？那咱们换一些菜式，别吃重了。”小雪眼睛一转就知道，细心的李润成肯定是中午尝过，认可了这家餐馆子，才喊自己过来的。 【这就是自己不如他的地方了，李润成总是能想得很周到，来b市第三天了，我都没能和他一起走走。幸好今天终于把最后一个刺头儿解决了，不然岂不是让男票白跑一趟。】小雪看着李润成被自己说中了，男人有些羞赧地用食指摸了摸鼻子。 吃完了饭，太阳也落山了，霓虹灯初初亮起。 火树银花、车水马龙。 两个人牵着手，小雪的体温一贯都偏低，李润成扣紧她是手指，只觉得入手如凉玉。古人说的冰肌玉骨也不过是如此吧？ 两人忽而就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灯火阑珊，面颊的微红倒是被很好地掩饰了。 眼见气氛很好，不远处一阵呼喊让两人回神。 因为发出动静的，是老熟人了。 唐果在找她的多比，好像是刚才她仗着多比比较灵性，出门也没拉着牵引绳，现在八成是被别人抱走了。 一直在找多比的唐果急出了一身的汗，眼见到认识的人，也顾不得和申敏雪从前不太友善的事情了：“多比不见了，我接了个电话，回头它就不见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找一找？拜托了……” 几次见面都是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的唐果此刻将一头充满女人魅力的波浪卷发胡乱地用橡皮筋扎着，额前原本的空气刘海也都耷拉在脑门上，一缕一缕，显得很狼狈。 狗本无辜。小雪和李润成都是极其喜欢小动物的性格，虽然多比略色，但是在它不扑美女的前提下，还是一只帅气的贵宾犬。 再说了，狗主人唐果之前的小心眼、小伎俩，完全不被申敏雪放在眼里，小雪二人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虽然出门没有带天音石，但是大黄一直跟在小雪身边，倒是能给小雪带路。 有大黄这个比雷达还好使的作弊器在，小雪拍了拍唐果的肩膀：“别急，我们帮你一起找。” 她听着大黄汪汪，三两下就知道了多比的去处，于是认准了方向往一边走。李润成自然是相信小雪的能力，既然小雪的态度那么笃定，想必那只色狗就在不远处。 唐果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死马当活马医，相信申敏雪深藏不露的判断能力；还是该和申敏雪走不同的方向，扩大搜索范围。最后还是咬咬牙，一闭眼，跟在申敏雪和李润成身后。 多比自然是很顺利地被找到了。 唐果在接电话的时候，有一个小朋友在逗弄可爱的多比，多比也是很好的性格，随便小朋友摸头握手。小朋友的妈妈看着这狗也没牵绳子，一时鬼迷心窍，一把抱起多比，拉着儿子走了。 色狗多比正沉浸在被胸袭击的大事件中，等到回神，发现找不着主人了！ 不得不说，唐果把多比教得太好了，即便是在这个情况下，努力挣扎想要落地的多比也没伸爪子挠人、更加没有张口咬人。 申敏雪三人堵住这对母子的时候，多比终于找到了机会，顾不得被抱在一米多高的地方，直接跳下来。 小孩的妈妈有些惭愧，看对方三人没有追究的意思，拉着孩子就跑了。 小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妈妈，心也太大了，路上见只狗就敢抱，万一是生病被主人遗弃的呢…… 唐果抱着多比，对小雪和李润成止不住地道谢，这一回，她说话都不盯着李润成，而是改看着小雪了，显得真诚得多了。看来多比对她真的很重要。 挥别唐果，申敏雪忽而顽皮地问：“要是你走丢了，可怎么办呢？” 李润成摇摇手机：“有网络。” “手机也丢了。” “唔，买地图。” “钱包也丢了。” “问路。” “路人是老奶奶，不会英文更不会韩语。” “我会中文。”最后这一句，是李润成用中文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看来他是真的持续在学绕口的中文。 申敏雪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个赞。 李润成翘着嘴角一笑，低头下倾，在小雪的嘴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随后退开，两人的鼻尖相距一寸，喷洒的呼吸萦绕在两人的面颊：“只要你站在这里，我就不会走丢。” “什……什么？”小雪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就被亲了一口？两人在湘菜馆虽然喝了菊花茶，可是身上还有淡淡的辣椒味，这真是一个火辣辣的亲吻……orz，羞射！捂脸！ 李润成难得看到内心成熟的小雪发傻：“只要你在，我就在。”说完，再次俯身用自己的嘴碰了碰申敏雪的红唇。 光阴正好，星月成双。 李润成将小雪送回学校，又依依不舍地回到酒店。 亲吻完小雪之后，他好像吃了十全大补丸，快速地冲洗了一个战斗澡，裹着浴袍来到笔记本电脑之前。 屏幕上数据代码不断跳动。 蓝黑的屏幕在好一阵运作之后，显示出了最终结果——第二个人……二十多年前的国防部长、现国会议员：徐龙学。 第101章 第二天，加班完毕的小雪终于能够陪着李润成一起了，昨晚轻轻的亲吻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变得亲昵起来，今天一大早走在路上，十指交扣，不时地对视微笑，气氛很甜蜜。 晨练的老人家们看到相偎相依的小青年，也是报以和善的微笑。 两人去包子铺点了两屉包子，皮薄馅儿多、汤汁鲜美。虽然是夏天，但是申敏雪和李润成出门的时候还早得很，太阳并不猛烈，就着清晨的微风吃热腾腾的包子也不至于满头是汗。 小雪给李润成点了b市的特色：豆汁儿。 “怎么样？”喝着豆浆的小雪问。 “还不错。”起初，李润成的眉头是有点皱着的，回味之后发现口感还不赖。 因为两人已经习惯用英文对话了，包子铺老板也是洋气人，生长在皇城根儿下，很会听说几句英语，知道这个外国人是在夸自己的豆汁儿好喝，一个高兴，给这对年轻男女加送了一碟小菜，是自己家腌的小黄瓜，清爽可口。 一屉包子，申敏雪吃不完。 李润成不够吃。 所以小雪很自然地在包子刚上来的时候就将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屉往对方那边推了推。 什么话都不用说，李润成就知道小雪的意思，而这样顺手的举动让他的心里莫名觉得很甜。 吃完早饭，挥别和善又会做生意的包子铺老板，两人打算去游泳馆。 因为时间还早，两人散着步去百货商场买泳衣等。 大概就是带着一个颜值爆表的男票出门，真的是一件极其令人满足虚荣心的事情？李润成被商场的营业员偷偷看了好几眼。 当然，以上想法只是小雪开玩笑。 在路人的眼里，站在这位帅哥身边的女孩子一点也不逊色。她不是那种张扬肆意的糜艳美，但是五官协调耐看，越看越有味道，就是那种氧气美女。 两人牵着手在商场慢慢逛着，很随意地都走出了街拍的感觉。 夏天是亲水的好时节，中档的游泳馆一般到了傍晚都是人满为患下饺子，即便是上午，放暑假的学生们也不少。索性两人也都不差钱，找了个高端的会所。 一分钱一分货。 这里的泳池就空得很，申敏雪和李润成一起热身，然后又开玩笑地比了游泳速度，就和去年在拉斯维加斯比赛跑步一样。最后虽然是李润成获胜，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小雪的体能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和经过专业训练的自己相比，也是不逊色的。 在更衣室冲洗完毕，两人又去会所的餐厅吃了自助午餐。 下午看了两场电影，一场爱情片、一场动作片。 这一对小年轻都更喜欢动作片胜过爱情片。 晚饭是在一家日式料理店，小小的包厢，两人盘腿而坐。 因为确定周围没有服务员、也没有人监听——后者一说纯粹是多此一言，李润成的身份在种花家并不敏感，而小雪被有关部门观察了很久，认定政/治过关，现在在有关部门实习，也不需要继续观察了——何况从前那也只是观察，不是监视。 暖橙色的三文鱼片摆成了花朵的样式，放在冰块上，用细著夹起，蘸了少许的芥末，入口之后，芥末的辛辣过去，留下三文鱼的鲜香：白色的脂肪入口即化，油脂在口中散开；肉质紧密而细嫩，用舌尖顶一顶，还可以感觉到q弹，再以牙齿研磨，和它本身的油脂充分混合，海鱼特有的芬芳充满口腔。 小雪慢慢吞下，心里感慨：鱼生明明就是种花家的传统美食，现在偏偏要在日料店才能吃到够味儿的，这叫什么事儿！ 李润成明天就得走了。 他在b市呆的时间挺久了，再下去怕被李真彪察觉。 “之后你要继续开展计划，我担心你有些地方终究不够便利，还是把天音石带去吧。”小雪是一个护短的人，之前推拒李润成，就是不想沾染麻烦。现在既然接受对方，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够快点解决那些事的。 其实李润成也觉得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又要瞒着父亲行动，确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他想着，这总是自己父辈的仇恨，最好是不要把小雪牵扯进来。 大约就是越深陷、越心动、越喜欢，就越忐忑。初确定关系的时候，他还厚着脸皮开口借用了天音石，现在却是一点也不想提这回事。大概是年轻人特有的执拗了吧。 熟女申敏雪就没有这样略矫情的想法。 她直截了当地提出来了，反倒是让李润成呆了呆。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拒绝？自己确实是很需要天音石的帮助。 接受？那可是女朋友的东西，也算是个宝贝，自己接受会不会不太好？ “第二人圈定了吗？”小雪岔开话题。 李润成正色回答：“二十年前的国防部长，徐龙学。当年的军事行动肯定也绕不开他。我分析了徐龙学此人的生平，和千在万交集颇多，在千在万入网之后，有一些异常的举动。另外，其他两个人，我也基本上有眉目了。” “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你上一次是钻了韩国国家安全网的空子，又利用了朴英雄刚刚上台，想要做出政绩的心态，才能够一击即中的。徐龙学在军方的势力不小，要动他，也不容易。” 小雪所说，正是李润成所想：“没错，我也觉得利用网络和舆论的办法可一可二不可三。一来是五人会的人会有防备、二来是，朴英雄毕竟是现任的韩国总统，他也不希望有黑客能在韩国国家安全网来去自如——所以徐龙学的罪证，我还要在斟酌一下怎么处理。” 最后，心理年龄还是比申敏雪小的李润成被说服了，带着天音石、巴掌少爷和对小雪的不舍离开。 飞机上，他回想起小雪和自己说的话：“哪怕是朋友——好朋友，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会酌情帮忙，何况是你？人与人交往本就是有来有往的，不要觉得天音石贵重，因为对于我来说，它没什么用处，只是巴掌少爷喜欢的东西而已。”李润成摸着口袋里的天音石微笑：好像自己和小雪最早的缘分，也是从一块鹅卵石开始的…… 空姐被坐在头等舱的帅哥迷人的微笑晃花了眼，时不时就来这边兜一圈，问问客人有什么需要。 可惜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殷勤空付东流水。 到了金三角，来接他的还是地中海裴大叔。 别墅里，李润成、李真彪、裴食重三人保持着食不言的状态。 晚餐后，围着李润成团团转的鬼朴武烈总算能够和李润成说话了：“润成啊……” 第102章 “润成啊，千在万的事，是你做的吧？” “是的。”虽然看不见朴武烈在哪里，但是李润成能够听出对方语气中担心的意思。 “唉，你还小。不知道政治的黑暗……”武烈因为期间抽空回过韩国，倒是也知道千在万身后的集团和朴英雄那方达成了协议，生怕不日后被润成知道了，小伙子心理受到冲击。 “我知道。”李润成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您说的是千在万之后会有保外就医的机会这件事，那么，我知道。” 朴武烈准备说出口的话被李润成抢先说了，倒是有些卡壳：“咳咳，不管怎么说，古话有云‘民不与官斗’，还是有道理的。” “那么您觉得父亲现在干着军火和毒品的交易，想要之后用武力的方法解决仇恨就是对的吗？我说过很多次了，复仇的方式有很多，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双手也沾满鲜血。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告诉您，我不会放弃用我自己的方式复仇。您没有办法和我父亲交流，为什么不把您知道的信息完全告诉我？要知道，即便是您不说，我也能慢慢查到，不过是多花费一些时间罢了。”李润成意有所指地捏着天音石说，巴掌少爷就趴在他的手背上。 朴武烈原本就不坚定的心更加动摇。 李润成虽然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是长时间的沉默足以证明面前的鬼是一种怎么样的态度了。 他决定下最后一剂猛药：“如您所说，您能够往来于韩国和我父亲身边，那么自然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如今的生活状况并不好。曾经的夫妻情谊还比不过兄弟情谊吗？” “我……” 最后，李润成成功说服朴武烈，有这样一个熟知韩国情况的鬼帮忙，李润成的复仇更加顺利。 很快，现国会议员徐龙学利用职权免除其三个儿子兵役的事情被捅出来，这是民众关心的事情。政府内部的惊涛骇浪则是，徐龙学人国防部长期间，居然私自将事关国家机密的军事武器贩卖出售——卖给北韩！ 这之后再如何爆出徐龙学将军需物资采购费贪污、军需物资以次充好，都不能刷新国会议员心里对徐龙学的下限了。 和千在万不同，徐龙学被秘密收监处决，即刻执行。 等到九月，千在万保外就医在这大风大浪之中，只是石头落水，瞬间沉没。 ………………………… 九月，b市。 “我……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不是那样的人！”这是女声脆弱无力的反驳。 “真的吗？你照照镜子呀。为什么不敢去照镜子？是怕看到镜子里你自己那因为嫉妒而扭曲的容貌吗？”邪魅的声音蛊惑着惊慌失措的少女。 “我没有嫉妒！” “撒谎！” “就没有。你别胡说！你这个妖怪！” “我不是妖怪，我是你心底最黑暗的*。你难道真的不嫉妒秦微微有出众的家世，被男生们奉承为冰美人？你难道真的不嫉妒申敏雪学习、能力样样出众，秦微微的弟弟暗恋她、优秀的留学生男友也是她的……你要是真的不嫉妒，我是哪里来的呢？” 刚刚熄灯了的女生寝室，没有人发现章晓颖的异常。因为她的性格实在是不讨喜，安静懦弱的沈玲倒是瞥了仍旧敷着面膜的章，看她还坐在椅子上，好心地将阳台的灯留着没熄，方便章晓颖待会儿洗漱。 殊不知，阳台的灯光透进寝室已经是昏暗，章晓颖在熄灯那一刻正在照镜子，寝室长秦微微见时间到了，随手关了灯。于是章晓颖在日光灯灭掉的瞬间，看到镜子里敷着面膜的女人在冲着自己微笑。 那一片白纸膜居然自己就有了表情！ 章晓颖敢确定，面膜是笑了，咧着嘴、眯着眼，无声无息。 她想要尖叫，却发现张口无声，只能在心里呼救。 她想要伸手揭掉面膜纸，可是那层薄薄的蚕丝就好像她的第二层肌肤，牢牢贴合，难以撕下。 受到巨大惊吓的章晓颖慌乱地反扣下了镜子，放佛看不见就不可怕了。 在安静的寝室里，啪嗒一声，很突兀。 秦微微躺着轻声说：“动作小一点吧。” 章晓颖没回应。 沈玲睡下前，小声说了一句：“阳台灯不要忘记关。” 章晓颖不回答。 当然，她有时候就是会这么生闷气，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细探。 于是章晓颖一直坐在椅子上，惊吓过后开始对着这片能说话的妖怪面膜求饶：“你别缠着我，你们妖怪不是也要吸收人精气的吗？我就一普通学生，不够你塞牙缝的。你去找别人吧。” 谁知道，尽管玻璃镜被扣在了桌面上，可是章晓颖还是感觉到了面膜纸牵扯着自己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找别人？谁？秦微微还是申敏雪？” “你，你怎么知道她们？你是她们弄来的？”章晓颖眼睛瞪的老大，心底是遏制不住的怨气，觉得自己看申敏雪和秦微微不顺眼果然是没有错，她们居然会这么阴毒的法子——她们肯定不是人，要是人，怎么会时时刻刻保持一副完美的样子！这个念头一旦生起，就好像蔓延的野草，肆意疯长，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不不，我是因你而生呀。吾名嫉恨。你……想不想要众人追捧？想不想要众星拱月？想不想……把秦微微和申敏雪都踩在脚底下？”黑暗中，面膜纸笑得诡异而妖艳，但是另外三寝室室友都躺下睡觉了，不曾看见。 不曾看见也好，毕竟章晓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束起长发独自微笑，也是一副很诡异的场景。 听到嫉恨慢悠悠地几句问句，章晓颖不知怎么地，就被蛊惑了。虽然以前看过什么一千零一夜、格林童话等等，觉得会被魔鬼那么简单就诱惑的人真是无用而无脑。可是事到临头，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魔鬼能唤醒人心底最深层的*；魔鬼开出的条件，哪怕是砒霜，也裹着蜜糖。 “你真的能让我变成万众瞩目？变得和申敏雪、秦微微一样？不是，是比她们更加耀眼？”章晓颖眼里尽是贪婪，不知道是她想到能够力压秦、申二人才会如此，还是那蛊惑人心的嫉恨觉得即将得手而如此。 “那是自然。” “好……可是，需要我付出什么？” “只是一点点，付出一点点而已……”嫉恨放佛在章晓颖耳边吐气如兰，将那‘小小的代价’娓娓道来。 随着章晓颖坚定地回答，嫉恨的微笑变得更加灿烂，白色的蚕丝纸慢慢变淡，终究化成透明，然后融化进了章晓颖的面部肌肤里，再不见一丝踪影。 章晓颖虽然没看清，但是感受到这一过程中清凉的触感。伸手触碰脸颊，只剩下光洁的肌肤，原本有些粗大的毛孔、以及一些粉刺的痕迹此刻却都没有了，肌肤宛若初生。她再三摸了摸，都是剥壳鸡蛋的触感。 章晓颖在心里是信了刚才嫉恨说的话了，顾不得光线昏暗照镜子吓人，将反扣在桌面的镜子又翻回来，凑得离面颊极近：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但是无暇的肌肤和略上挑的眼尾让原本平凡的脸变得风情万种起来。 不是整容胜似整容的神奇效果！ 哪个女人不爱俏？章晓颖捧着镜子爱不释手，揽镜自照欣赏了半天，才记起来刚才嫉恨吩咐的话。 她依依不舍地放下镜子，将自己的桌子收拾好，又去阳台关灯。末了，还是将镜子捏在手里，带上床，躺着照着镜子入睡。 第103章 b*学院大三学生里有部分心细的女生发现班里的章晓颖有些变化。 你要说她整容了吧，她没可能在上学期间不请长假去动刀子——毕竟人家暑假回来的时候，长相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也就是最近，九月中旬了，忽然某天早上，开始有了一些不一样的。 你要说她没整容吧，是用了什么法子，怎么能够整个人就变得blingbling闪闪发亮起来呢？原本看着不过是普通，加上淡妆才是中等偏上的姿色，最近显得特别勾人。 “光子嫩肤吧？那不用动刀，算是午休微整形，即做即走。肯定是！”女生a小声说道。 “要么就是果酸焕肤、或者是黑脸娃娃！”这一位女生b一看就是对微整有研究的，“要不咱们去问问她是哪家医院做的？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富二代，肯定找的是经济实惠的，如果价格合适，千儿八百的，咱们也去试试？” “可是看新闻曝光都说整容等于毁容啊……”女生a有些心动，但是也有点犹豫。 女生b满不在乎地说：“去问问而已，又没说立马就去做，再说了，咱们又不动刀子，放心吧。去问问？” “去问问！”女生a下定决心，实在是美丽的诱惑太大。 大三的学生，学业规划得早的人，如申敏雪、秦微微那样的人已经确定要留学深造；另外也有些头脑活络的，也开始试着接触社会……反正和大一大二期间相比，整个班级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起来，有一种开始蜕变成熟的意思了。 男生也不再是运动服牛仔裤，而是开始悄悄地添置衬衣西裤；女生也开始淡妆浓抹、更加注意外表。 抱着“去问问”这个心思的女生还不少。 至少女生ab就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 申敏雪并没有花心力去关注一个不相干的章晓颖——尽管大一的时候发现她爱耍小心眼、喜欢背后说人是非，甚至莫名地针对自己。那也不过是略施惩戒，教训了她一顿。 不过当天早上章晓颖的变化，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开着阴阳眼的小雪。 【倒是有点意思，章晓颖脸上蒙着的那一层灰绿色是妖气还是魔气……啊，心魔的一种，名曰嫉恨！没错了。】申敏雪瞬间就想起来，王婆婆将王淮安给的册子又加以补充，添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就有嫉恨。大概是因为‘仇恨痛彻骨、嫉恨最丑恶’，对于心眼小的人来说，负面的情绪往往都比正面的情绪要来得强烈，也最容易滋生心魔。 如此迅速的反应，连小雪自己都没发现，她将这些非常的能力用得越来越顺手，甚至开始慢慢成为了本能，所见即能想起。 “喵？”【小雪，有坏东西混进来了。】布莱克在b大呆的时间久了，俨然将自己当做了校园的一份子，爱护着自己的母校，现在有不干净的东西进入猫大王的地盘，布莱克的尾巴都竖起来了。 大黄就没那么多别的心思了，他只晓得，那个坏东西没来伤害小主人，就不关自己的事情——如果坏东西有一丝一毫要危害小主人的意思，大黄绝对会和它拼命。 “布莱克别担心，小玩意儿而已。我也发现了——人心还真是奇妙的东西——目前缠着章晓颖的嫉恨不成气候，但是如果放任下去，校园里会有很多女生中招，虽然要不了命，也足够让b大乌烟瘴气的。”小雪一手摸着布莱克的背脊，另一只手挠着大黄的下巴，“不过这种事，还是交给有关部门去做吧……” 秋高气爽，小雪坐在校园的石椅上打盹。陪着她的，是人眼所不能见的一犬一猫。 ………………………… “b大啊……”周学谨听闻申敏雪反应的情况，也没追根究底地问为啥申敏雪不自己申请接手这个事件——谁知道呢？也许是大学生觉得自己前途光明，要是暴露出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反而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困扰吧。 “谨叔，我去！我去。”杜鸿自告奋勇，其中缘由不需分说。 周学谨本不是想答应的，因为杜鸿的本事他清楚得很——说实在的，有些鸡肋，不过看着旁边看好戏的申敏雪，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行，杜鸿你带着二蛋先去看看情况，有哪里需要配合的，去找小雪。” 申敏雪耸肩：我只是代内勤而已。 被宇文留在国内的二蛋因为听到自己名字，慢悠悠地爬过来，绿豆小眼盯了杜鸿一会儿，果断改变前进路线，朝着申敏雪的方向去。 杜鸿因为听了申敏雪说起了具体情况，知道事件当事人和微微是一个寝室的，恨不得长翅膀飞去b大，就算被宇文那个狐狸男的乌龟嫌弃了，也没放在心上。当谨叔答应之后，他就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走吧。” “今天周末，章晓颖不一定在学校呀……”申敏雪这是纯属调侃。 杜鸿死鸭子嘴硬：“可是先去看看周围环境、了解一下相关人员的情况。” 也是醉了。 当申敏雪和二蛋坐在杜鸿后排的时候——别奇怪，杜鸿这样外表俊朗成熟的大男生，还是挺幼稚的，他固执地将自己的副驾驶座位留给秦微微，觉得这样就坚持住了微微在他心底特殊的位置。殊不知，这样流于表面、自以为情深的举动，还不如早点放下身段去死皮赖脸追求来得有效。 去学校的路上，杜鸿很不自在地从观后镜里看了申敏雪一眼：“上次做小结的时候，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 “嗯？”小雪坦然接受，并不搭腔。 “微微，她没事吧？”不怎么有诚意地道歉之后，杜鸿直奔主题。 “放心，秦微微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人。”申敏雪也没有吊杜鸿胃口的意思，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看秦微微就比开车的你成熟得多。 到了校门口，杜鸿要扶额：秦小弟这个小屁孩周末不回家，怎么还在校门口晃荡！ “杜大哥，你来找我姐呀，她……”仿佛是挥着翅膀的男孩，秦小弟欢腾地跑到杜鸿车边，“她……申学姐？” 小雪以很坦然地态度和秦小弟打招呼，顺便解释了一句：“凑巧遇到的。” 申学姐越是这么坦荡，秦小弟就越觉得自己刚才心底瞬间升起怀疑学姐和杜大哥的念头是不应该：“哦哦哦。杜大哥肯定是来找我姐姐的。不过杜大哥，我姐回家去啦。”秦小弟还是稍微耍了一个小心眼，强调了秦微微对杜鸿的重要性。 “那，那就拜托学妹待会帮忙将这袋子东西转交给微微吧。”杜鸿也不是纯然的没打算，本来车后座就准备了一袋子给秦微微的零食和一瓶香水——玫瑰传说，不过现在二蛋也委委屈屈地钻进了袋子里去了。 第104章 说起二蛋，也是奇龟，能随意变换它身体的大小，现在弄得只剩半个巴掌大，真真正正是“龟缩”在袋子的角落里。 申敏雪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杜鸿又说：“上回微微找英语资料，我有张名片夹在书里，你能不能帮我去拿下来——要么我和你一起上楼去？”言下之意不知道是觉得申敏雪会找不到那张金贵的名片，还是担心客户信息被人窥探。 秦小弟听着觉得不太合适：“杜大哥，毕竟我姐没在学校里呢，你要是进她寝室拿东西，会不会不太好呀？” “可是我那客户挺重要，要么这样子，我给你姐打个电话说一声，这样总行了吧？” 行，怎么不行。 接到电话的秦微微第一反应是从心底生出那不可遏止的反感——时至今日，秦微微自然是知道杜鸿对自己的心思，但是无奈从前的坏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微微没有办法接受杜鸿的好感。现在杜鸿的电话只让她觉得，那不过是这个不成熟的男人又一种接近自己的方式。 微微理所当然是拒绝杜鸿进入她寝室的提议。于是杜鸿又顺势提出叫申敏雪去帮自己找一找，这样一来，秦微微就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了。 小雪自然不是那种做事不周密的人，她拎着袋子去了秦微微的寝室，如预料的一般，章晓颖不在。小雪当着沈玲和另一位女生的面给秦微微打了电话，确认了名片这件事，才将那一兜零食放到秦微微的书架上，开始找杜鸿杜撰的名片。 “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申敏雪晃荡了一下手里捏着的浅金色卡片，和沈玲二人告别。 刚下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一出好戏。 确切地说，是参与了一场好戏。 秦小弟陪着杜鸿在女生楼下等着申敏雪，恰好遇到的春风得意款款而来的章晓颖。 章晓颖被嫉恨蛊惑不过两三天，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她在好学生中算是长相不错的；在相貌好的那一挂里又是成绩不错的，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等到b大之后，b大藏龙卧虎、遍地高手，很是打击了她一番。不说同一寝室的秦微微是*、也不说家境小康的申敏雪是多年美女学神、就连寝室里最寒酸的沈玲居然都能力压自己拿到奖学金！ 章晓颖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各方面的。 巴结着秦微微一开始是因为羡慕，想要多接触她，说不定能跨进b市权二代的圈子。后来发现秦微微根本就没把自己介绍到她生活圈子的意思，章晓颖也就慢慢淡下来了。 秦微微有个小开男友，章晓颖知道，她在心里还是嗤笑过秦微微假清高的——一副不为红尘俗世、功名利禄所染的水晶人儿模样，还不是找了个有钱的？ 章晓颖大学没有恋爱，不是因为不想。相反地，是为了更好的待价而沽。 说来也是好笑，她物色许久，看中的人居然是秦微微的亲弟弟。 【姐弟恋怎么了，我就比他大一岁而已。再说了，秦微微毕竟是女的，秦小弟也就相当于是秦副市长的独生子了。】章晓颖如是想着。 就算发现了秦小弟追求申敏雪，章晓颖也很沉得住气地没去搞破坏——她算是看明白了，申敏雪这个女人不好惹，学生会、班委、成绩、课外活动是样样都不落下；看着和谁都是笑眯眯的，其实除了和许诺处得近一点，别人想要套她，难难难。根据章晓颖对申敏雪的了解，她是不会接受秦小弟的。 要么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是对手呢。虽然申敏雪并没有把章晓颖当成对手，但是也不影响章将小雪当成假想敌，成日琢磨研究。 果然申敏雪应该是拒绝了秦小弟。 章晓颖不露声色地接近秦小弟，虽然没有成功博得他的好感，但是已经成功让秦小弟认识到了自己——章晓颖，不仅仅是他亲姐姐秦微微的室友而已，还是一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女生。 她在秦小弟面前，总是表现得恰如其分的热情和温婉，还略微模仿了申敏雪一些，带了点成熟的俏皮，也算是难得。论理，今天她变得很好看了，在秦小弟面前的魅力值也upup的，很是该好好表现，努力为自己加分。可是，凡是都有一个可是。 杜鸿，就是那个“可是”。 杜鸿的能力是窥知人心恶意。 说来也是一桩令人唏嘘的事情，杜鸿在十三虚岁，也就是第一个本命年的时候，遭遇了绑架。 绑匪是赌徒，输得倾家荡产准备铤而走险。蹲点b市高等小学好几天，终于注意到了每天被一辆奥迪送到学校路口的男孩子——一个略孤僻的男孩子。 那奥迪在当时也算是好车，所以男孩子家境应该不错；而家里人从来不送等他走进学校，就把车开走了，说明关心不够。 落单的最是好下手。 虽然当时杜鸿人也算精明，不过毕竟是未成年人，体力就和成年人不能比。 当最后杜家人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找到杜鸿的时候，那是一个台风天，他被走投无路的赌徒当作人质，扭打中和赌徒一起落入海中。 风高浪急，根本无法救援。 就算杜家小有权势，也没办法强制救援人员下海，还是杜老爷子下了重赏，才有渔民敢下海试试。 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杜鸿的心口都几乎凉了，好在老天保佑，在救护车上又一点一点的暖回来，等到杜鸿休养了半年，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更加抵触与人接触。 当杜爸爸杜妈妈为儿子急得团团转，放下一切应酬的哄儿子的时候，杜鸿语出惊人：“爸，你就别再做戏了，这个儿子自闭了，你外头不是还有吗，正好名正言顺领回来。” 没等杜妈妈开始厮打负心汉，杜鸿又冷漠地说：“妈，你也不用辛苦装慈母了，外公用基金吊着你，让你熄了离婚的念头之后，你不是很恶心我这张和我爸一样的脸吗？”眉梢眼角尽是冷诮。 杜爸爸杜妈妈当时的脸色是怎么样的？大约就是吃了狗屎的样子吧。谁能想到小学刚毕业的儿子在经历了一场绑架之后忽然就这么神经兮兮了，要么不说话，要么开口就直接说出别人心里想的话。这不是刺人是吓人好吗？ 还是杜爷爷偶然看到儿子媳妇用绳子捆着孙子喝符水、喂安眠药，才发现了孙子的异常，一怒之下把孩子领到自己身边，不再由儿子、媳妇胡闹。杜老爷子见多识广，身份层级够知道有关部门了，不多时就想到了孙子的异常也许去有关部门就能解开。 他豁出老脸托关系，带着孙子去做测试。 在确定孙子确实成为“那种人”之后，不断地开解，慢慢扭回他的性子。 杜鸿的阴阳怪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能够窥知附近的人身边的恶意——要知道，这是单方面无法关上的恶意广播，不论去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他就被迫接听诸如： “老不死的，偏心儿子偏心到太平洋去了”——这是街坊邻居口中的孝顺女儿心中所想； “孙某的媳妇儿真不错，孙这活王八还把我当好兄弟，哈哈哈，晚上就让他媳妇给老子吹箫”——这是欺了朋友妻的所谓死党； “有钱？有钱我也不还。你都那么有钱了，还这么抠门，不就是十几万嘛，催催催。就是不还！”——这是借了钱不想还的老赖； “这个女人每天都是晚班，又没有人接送，不如……”——这是开出租的司机，心生淫念。 人心之恶，简直是给杜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么多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人，空披着人的皮囊，实际上里头全是负面的、恶毒的念头——其实这是中二期的杜鸿钻了牛角尖。他只能听见恶念，所以认为这世界只有恶毒的人。当然，后来他才想通这一点，也就慢慢恢复正常（这个过程极其缓慢，目前还没痊愈）。 陌生人尚且如此，更不用提杜鸿周围亲戚朋友的龌蹉内心给他的冲击——这世上，唯独杜老爷子对着他是无私奉献地好；也唯独秦微微，能令杜鸿觉得身心和缓宁静。 秦微微之于杜鸿，不只是隔音器，也是救赎。 ………………………… 被嫉恨附身的章晓颖此刻在杜鸿面前无所遁形，杜鸿的脸都快绿了——森森的恶意让他觉得面前的女人就像是散发着恶臭的狗屎。 在章晓颖假模假样地开口之前，杜鸿他——吐了。 第105章 章晓颖见到秦小弟之后满心欢喜，酝酿起了情绪，却被杜鸿一声干呕弄得气氛全无。 不过没关系。 脑筋灵活的她立即从包里掏出纸巾，一脸关心地伸手递给杜鸿——“你没事吧？” 姿态接近完美； 表情接近完美； 语气接近完美； 虽然杜鸿不是她的目标，但是在优秀异性面前保持善良美好的形象也是一种投机的好方式。 没想到，杜鸿一把推开了章晓颖的胳膊，不留情面地说：“边儿去。” 章晓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虽然她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也不是面目可憎惹人厌的类型，偶尔对着男生撒娇也是挺有市场的，谁想到秦微微的男朋友这么没有风度！ 申敏雪下楼的时候，就是看到了章晓颖被杜鸿毫不留情推开的场面。章晓颖的神色有0.1秒的僵硬，之后摆出一副很无辜、很受伤的样子，可是杜鸿正七荤八素地吐得厉害，一边吐，一边还踉跄着和章晓颖拉开距离，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见到了一个女人才反胃的。 秦小弟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姐姐的室友，一个温柔可亲的学姐，被伤了自尊黯然神伤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惹人怜爱。另一边是自己崇拜的杜大哥，身体不舒服，正扶着墙对着树狂吐，胆汁儿都要呕出来了，看着病的不轻。 章晓颖此人，最不能接受在申敏雪面前丢人。 刚才被推开的窘样被秦小弟看到并不算什么，反而能引起秦小弟的保护欲。可是被申敏雪看到了，章无端地开始心烦起来，就好像自己赤/身/裸/体站在申敏雪面前，无地自容。 章晓颖顾不得自己的目标秦小弟还在，就急急忙忙地先走了。 当章晓颖回到寝室，还觉得自己的心头是一阵狂跳，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到申敏雪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晓颖，脸色怎么这么差？”埋头看书的沈玲关心地问。 “哦，没事儿。” 回来之后的章晓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直觉得打不起精神，整个人都是怏怏的。 ………………………… “杜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秦小弟一脸焦急。 “没事，估计就是吃坏肚子了。” “我就说你平时工作忙起来，三餐都是随便打发的——要不得吧。现在好了吧，外头的东西啊，我跟你说，地沟油……”秦小弟刚刚开启了唠叨模式，申敏雪就走近了。 “学长，我已经把零食放到微微寝室了，这是你要的名片……” 杜鸿已愣神，才想到还有秦小弟在，左膝也要做全套，于是嫌弃地推开秦小弟手里章晓颖留下的纸巾，捂着嘴问申敏雪：“学妹纸巾有没有？” 秦小弟就不明白了，自己手里的和申学姐手里的纸巾有什么不一样，能被杜大哥嫌弃成这样——难道因为我是男的？【不不不，杜大哥对我姐姐可是蓄谋已久了，应该不会轻易变心的。】 秦小弟的心思从一包纸巾飞到杜大哥有没有变心，思维也是蛮广的。 杜鸿接过申敏雪的纸巾擦完嘴，恢复了常态，略清高地对着申敏雪点点头，矜持地接过“名片”。 ………………………… 当天晚上，章晓颖如往常一般，洗漱，然后打开墨绿色瓶子，将粘稠的液体倒进面膜碗。 【把你对面桌子上的镜子挪开，快点。】嫉恨忽然出声。 章晓颖的桌子对面是沈玲的书桌，也许是沈玲粗心大意，将一面装饰以黑白相间花纹的镜框的镜子大喇喇地放在书桌上。 由于角度问题，日光灯的光线经过镜子的反射，刚好对准章晓颖的床位。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现在章晓颖对嫉恨是言听计从。她左右看看，寝室那个过敏体质的女生去隔壁串门了，沈玲在卫生间洗澡。 于是她淡定自若地走过去将沈玲的镜子反扣到桌面上。 章晓颖伸手碰到镜子的瞬间，觉得手指尖酥酥麻麻的，不过她以为是静电，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合上镜子之后，嫉恨貌似就没有什么别的吩咐了，安安静静地潜在章晓颖的身体里不说话。 章晓颖也习惯了嫉恨只在必要的时候开口，便继续回去捯饬脸。如今的她初尝容颜姣好的甜头，正是无比重视脸的时候。 她细细地给面颊敷好一层所谓的秘方面膜。 和前两天不同的是，原本那种清凉的感觉居然被一种灼热感所替代。灼热不止，渗透进了肌肤，好像是把前两天吸收进去冰凉的成分都逼迫出来。 一冰一火交战，就在章晓颖的脸上，那种滋味是怎么都不好受的。 她有些慌了，毕竟事关脸部。 可是章晓颖怎么呼唤嫉恨都没有用，嫉恨不给任何反应。情急之下，章晓颖甚至喊出声来，吓坏了刚刚从浴室出来的沈玲和串门回来的过敏体质。 可不是得吓坏了！ 在沈玲两人的眼里，大晚上看到一个用美容毛巾包着头发、穿着睡衣、整张脸绿油油、看不出神色但是听得声音出挺慌乱的女人真的挺瘆人的。 好在日光灯明晃晃地照着寝室。 沈玲听到章晓颖含含糊糊地说什么“恨”，她也是好心，伸手想要拍拍晓颖，让她回神。但是手刚放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就被啪嗒一下甩开。 眼见章晓颖冲向浴室。 沈玲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我刚洗完澡……” 就听见浴室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于是沈玲的脸都白了，后半句：“地上滑。” 她真的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章晓颖摔出好歹可怎么办。 沈玲和过敏体质女生一起冲向浴室，赫然发现章晓颖居然完全不在乎一身湿乎乎、胳膊一大片青紫的状态，举起花洒就冲着她自己脸上冲去。 热水器没打开，水是凉的。 花洒喷洒出来的水流很强，章晓颖整个人转眼就“湿/身”了，睡衣半透明地贴在身上。 沈玲还要在伸手去搀扶章晓颖，却听见章晓颖一直喊着要镜子。于是她匆匆转身给章晓颖拿来镜子。 章晓颖拿到了镜子，随手丢开了花洒，深呼吸之后睁眼看向镜子。 “啊——” 一阵超高分贝的尖叫响彻b大女生楼。 围观章晓颖一系列不正常举动的两个女生也被吓得不轻——纯粹是被章的尖叫吓到的。 “我的脸……我的脸。嫉恨，你快出来，你快出来！！！” 章晓颖的手死死捏住镜子的边框，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现在她说的口齿清楚，但是沈玲两人还是一头雾水：嫉恨是什么？人的绰号吗？太奇怪了吧？ “晓颖，你要不要先把水关了，咱们去换件衣服？”沈玲弱弱地开口。花洒一直在旁边哗哗哗地喷水，章晓颖也早就全身湿透了。 沈玲小声的问话唤回了章晓颖的部分理智，她定睛看了看手里的镜子：黑白相间的框，不是自己的那一面。 于是她安慰自己：一定是这面镜子的错！一定是的！就是嫉恨觉得这面镜子不对劲，才不出现的！ 一开始这么想，章晓颖就越发笃定起来，理直气壮地将镜子丢进了浴室的垃圾桶里。 “这是我的……” 沈玲的话还没说完，章晓颖就拉了拉睡衣，一脸不耐烦地说：“明天我赔你一面。” 过敏体质女生看了沈玲一眼，递过去一个“节哀”的眼神。 终于走出浴室的章晓颖回到自己桌子前，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106章 时间倒流，回到申敏雪在秦微微的寝室替杜鸿找名片的时候。 她将一张看似法力微弱，实则内含刚劲的驱邪符咒顺手拍在了对面的书桌上——没错，秦微微的书桌和章晓颖的在同一边，过敏体质和沈玲则是在对面。 沈玲的镜子很适合做载体，黑白相间的边框花纹加上申敏雪的符咒，倒是有几分八卦镜的意思了。 带着微弱驱邪效力表象的镜子让嫉恨觉得很不舒服，自然会开口叫章晓颖去把镜子移开。 而封印在镜子里的符咒，很轻易就驱散了尚未成气候的嫉恨，它甚至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切，是懵懂的章晓颖所不知道的：那指尖酥麻的触感就是符咒的作用，也是嫉恨散去的表现。 而乘此机会，二蛋用着寻常龟类难以企及的速度飞快地从摆在秦微微桌子上的零食袋子里钻出来，爬到章晓颖的面膜碗边缘，伸长脖子吐了一口口水。 一口，乌龟的口水。 毫不知情的章晓颖就这么把混合着二蛋唾液的神奇面膜敷到了脸上。 虽然二蛋的口水比不上龙涎神奇，但是也是驱邪好物。 一正一邪，作用在章晓颖的脸上，滋味自然是不好受。 沈玲给章晓颖拿的镜子正是被申敏雪拂过的那一面，因为击散了嫉恨，这面镜子逸出的法力还没完全散去，自然是照出了章晓颖脸上正邪交战、青红斑驳的印子，犹如夜叉一般。 冲出浴室的章晓颖因为全身都湿透了，站在自己的书桌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由心生出了寒意。 她在恐惧。 嫉恨悄无声息、刚才的镜子里又是那样的一张脸。 她很恐惧。 初尝美貌带来的虚荣，她不能接受自己骤然变成丑八怪。 当然，正常的镜子照出来，章晓颖还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的模样。在沈玲和过敏体质眼里，这就是章晓颖的模样。 “这不可能！” 那痘印、那毛孔、那粉刺*裸地挂在镜中人的脸上，纤毫毕现。 “啪——” ………………………… 门外一阵喧哗，可是专心致志敷面膜的两个女生一点也不在乎，不外乎是什么分手大戏、闺蜜撕逼，有什么好好奇的——说来也是奇怪了，最近b*学院特别邪门，不是今天出个劈腿门、就是明天出个碟中谍背后刀，好像一时间生活中充满了负面的情绪。 “没效果了？”女生a将装着墨绿色汁水的小瓶子拿矿泉水兑了又兑。 女生b皱眉：“这就是该叫我们花钱买了吧？” “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之前是女生b比较主动，体验过了神奇的秘方面膜之后，女生a也欲罢不能。 “走吧。” 两个穿着睡衣的女生带着钱包，目标明确地去往章晓颖的寝室。 到了之后，却发现章晓颖寝室门口围了好多人。 “……晕倒了。据说是照镜子之后就晕倒了。” “来大姨妈失血过多吗？” “我看是精神出问题了吧？” “谁知道。我就说章晓颖最近神神叨叨的，一个劲儿和人套近乎推销秘方面膜，中传/销了吧，要么就是失心疯。” “说点儿唯物主义的话行不行？” “但是你不觉得她那脸太邪乎了吗。我白天看了，还是吹弹可破的，刚才被抬出来的时候你看到没？脑门上那么多包，鼻子上的黑头都可以割一茬了。” “也许人家白天是粉盖得厚……” “你这个不化妆的没有发言权，到底是不是擦粉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看她那个什么面膜里肯定有激素，短时间见效快，那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女生a女生b，以及一些没禁住诱惑，用了章晓颖神奇面膜的女生心头都有些慌乱，想要去找章晓颖问个究竟，可是人家都被抬去医务室了——她们只好安慰自己：就算是含激素吧，我用的分量也不多，应该没事儿的。 申敏雪坐在书桌前温书，间或回复一下李润成发来的讯息，她抬头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阳台，无奈笑笑。 当晚，关了灯，在寝室其余三人都躺下之后，一个凉凉的小东西悄悄靠近申敏雪，在枕头下面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将它自己埋了进去，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念在二蛋今晚辛辛苦苦地吐了龟涎，申敏雪挥挥手，阻止了布莱克和大黄挑衅这只入侵地盘的玄武龟。 章晓颖之事并不惊险也不艰难，嫉恨消散之后，用过面膜的女生们无非是回复原本的颜值罢了，而b*学院前一阵子仿佛疯了似的出丑闻，把学院领导急得掉头发，也终于慢慢停止了势头。 章晓颖经过这次的事情，在学院里原本就一般般的人缘变得极差，评优评奖也都基本和她无缘了。 后来她回想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嫉恨出现——她也不确定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臆想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原本前途还算光明的章晓颖，因为这件事毁了大半的人缘，经历这样的挫折之后，她变得异常胆小，睡觉都要留台灯。寝室的人再温和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无理要求。 最后章晓颖调换了寝室，慢慢淡出申敏雪和秦微微的视线。 当然这是后话。 周一的时候，秦微微回到学校，又特地和申敏雪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客气，顺路而已。”小雪对秦微微的观感一向都不差。 “那个，找个地方坐坐？”秦微微好像有话说。 “好啊。” 两个出色的女生走在b大的校园里，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更何况是传说中法学院王不见王的“宿敌”。 路上有认识申敏雪的，就凑上前来打个招呼。 有认识秦微微的，就悄悄在旁偷瞄，却不上前好奇探听。 由此可见两个性格迥异的女生在同学心目中的可亲近程度也是完全不同的。 申敏雪和秦微微小坐一会儿，进入正题。 身着米白色小套装的秦微微身材袅娜，一举一动都很有气度，不过略显过了——也就是有些过分追求仪态，而用力过度了。 相对于她的年纪，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 【相对于她的年纪，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是吧？】申敏雪扪心自问，自己当初读大学的时候才是真的智商一流，情商二流，没有微微这么聪颖。 因为——杜鸿的小把戏，秦微微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开口对着申敏雪就是一句：“你和杜鸿一样，也是‘那类人’吧。” 很笃定。 很笃定。 由此可见，杜鸿所谓的隐忍、所谓的别扭、所谓的为爱而作，都没有瞒过秦微微。 第107章 “这世间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是鲁迅的话。 不过此时申敏雪只觉得，世间本没有秘密，只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知道规矩的人多了，秘密也就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偌大的种花家，奇人异士不少，政治中心b市更是不缺。 权力中央的人知道有关部门的存在，谁能保证他们就不会对着家人、朋友说漏嘴？ 杜家老爷子知道有关部门，没道理秦家老爷子不知道，而秦微微从小就深得秦老爷子的喜爱。 “所以，你想说什么？”申敏雪好奇，这个聪颖的姑娘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微微低头，很肯定地说：“你很强。” “嗯？” “你们这样的人，一飞冲天、一跃千里，不要把时间花费在和章晓颖那样的人计较上。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在食物链的同一层级。”表面上看起来，秦微微是在说服申敏雪无视章晓颖。 小雪不知道这次章晓颖的事情，秦微微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可以肯定，对方并不是一无所知。 那就有些有趣了。 既然微微知道神神怪怪，也发现寝室室友不对劲，但是她这么沉得住气，到底算是心中自有沟壑、还是冷漠至斯？ 秦微微的情绪有些不对，正常时候的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刻意地区分，你们、我们。 申敏雪略一转动脑筋，就想明白了症结在哪里。她摇头说：“我曾经和杜鸿说过，我们这样的人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就算有些能力，也并不是超凡脱俗的存在。你一直都很优秀，并非不如我们。” 秦微微若有所思，可是根深蒂固的念头不是一朝一夕被小雪这么劝说了就能改变的。 她永远记得自己中学时代发现看到杜鸿会脸红心跳，于是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她给杜鸿写了一封情书。 杜秦两家交好已久，她能够随意出入杜鸿的房间。 那一次意外听到的话，使秦微微受到了很大震动，情书被她撕碎，一起碎裂的是一颗少女心。 现在想来…… 杜鸿，自求多福。 ………………………… 话分两头，韩国五人会之中的徐龙学被迅速处决。不久之后，千在万获得了保外就医的机会。 此时的他还是心存侥幸的，因为徐龙学的死讯尚未公开。 出狱之后的千在万带着家族给的支票和护照，改头换面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在大洋彼端等待他的，真的是如他想象的美好生活吗？ 当申敏雪在为托福考试做准备的时候，五人会的第三人，20年前的财政部长，现国会议员李庆莞，因为贪污社会福利救助锒铛入狱——事发的原因很戏剧化，因为李庆莞包养的小蜜弄丢了手机，手机里的不雅照流传到网络上，被网民寻根究底挖出桃色新闻男主角。 这则新闻触怒了李庆莞妻子的娘家，随后爆出李的情妇不只这一人，更是让李妻怒而去瑞士“疗养”。 李庆莞能有今天，和妻族势力是不可分割的。 在此期间，反腐先锋——小三儿的手机里又被网民们挖出深层次的东西。 区区一个国会议员，怎么能够频繁地给小三儿买奢侈品？一笔一笔的短信消费记录显示，仅一个月时间，李庆莞花在小三儿身上的韩元就达两亿之巨，这个人民币也有一百多万了。 虽然李庆莞挺冤的，小三儿也挺冤的——明明就是两千万韩元，怎么就变成了两亿？而且银行记录显示的也是这见了鬼的两亿！！！ 其中自然是少不了电脑高手李润成的手笔。 总的来说，小三不愧是奋斗在反腐倡廉第一线圣斗士，成功将金主送进监狱。 这三人的相继落网，终于让最后一个原本未知的五人会成员着急起来。 他是20年前的教育部长，现首尔大学理事长金钟植。 他忍不住去找了崔恩灿。 第108章 “这一定是当年绞杀行动中的人对我们进行的报复！”金钟植在外是温文尔雅的学术派人物，桃李满天下，一直标榜为正人君子，此刻他面目狰狞、眼眶乌青，失却了儒雅的外形，看来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崔恩灿从一开始就反对当年的绞杀计划，但是人言轻微、少数服从多数，他的反对无甚效用。 如今的他比金钟植更早地就确定了其余三人的倒下必定不是偶然，可是崔恩灿的心里有一种隐秘的轻松——从政三十多年，当初自己坚持的理想和信念都渐渐被遗忘了，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利，一步一步地踏上危险的边缘，行/贿/受/贿，并且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更长远的、更多一部分人的利益。 现在想来，都是借口，在前进的道路上，自己已然走上了歪路。如果二十年前的事能沉冤得雪、大白天下，自己是不是能减轻一些对那些死去的老部下的愧疚呢？ 从二十年前知道李真彪未死、并且在对方潜入自己办公室意图行刺之时起，崔恩灿就知道了，总有一日，那个倔强而出色的男人会回来，为他的战友报仇。 虽然此时的报复手段并不像是简单粗暴的李真彪的风格，可是种花家有句古话，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许真彪在外打拼多年，长进了不少吧。这个时候的崔恩灿居然在心底生出几分为老部下而骄傲的心思，且不知这是老部下养子的功劳。 崔恩灿轻轻拍了拍金钟植的肩膀，并不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钟植自言自语了许久，发现五人会里仅剩的另一个人居然是一副认命的表情，顿时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愤怒感，“你不要以为当初持反对意见就会逃过一劫，绞杀的命令可是你直接下达的！” “我是想说，人，总该对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金钟植和崔恩灿的谈话是不欢而散，回到家中也是气闷不已，偏偏他那个憨厚正直的儿子金英洙是首尔检察院的检察官，最近因为李庆莞贪污一案忙得天昏地暗不着家。 金钟植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如果有一天，自己儿子发现父亲并不是一个清廉的好官，会不会下狠心来调查拘捕自己的父亲呢？ 【呵，真是蠢想法。要是真有那一天，英洙肯定会因为避嫌而被停职啊……】金钟植心底泛起了哀伤和寒意，敌暗我明，根本不知道所谓的敌人会什么时候对自己出手。 金钟植惶恐着过到了年底，但是这小半年，一直是风平浪静，倒显得他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 当然不是因为李润成忘记了他，而是因为前一阵子，李润成频繁黑入韩国国家安全网络，引起了韩国高层的注意。武林高手也难敌四拳八腿，李润成是网络奇才或者说天才也行，但是去挑衅一整个国家的电脑高手是有些不明智了。 另一方面，当初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千在万到了美国，就是送上门的，李润成的报仇重心一时间转移到面对面打击报复千在万的状态。 他有超高的智商、一流的身手、开挂的天音石，将千在万弄得神经衰弱是不在话下。 圣诞节的时候，他又故技重施先飞往b市去会申敏雪。 “我准备申请hk的大学读研，你看怎么样？这样子来b市看你也比较方便。”李润成上回在小雪家里说起的日后的打算，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傻呀，要说起计算机发展水平，hk毕竟还是不能和美国比，你要是说去hk念书，让你父亲怎么想？” “要么我改一改学籍，仍旧对我父亲说是在mit念书……”其实李润成的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不知道小雪能不能接受。 而李润成的这个想法，也就是申敏雪憋了好久打算给他的一个惊喜。 “我正在准备托福。” “你是说？”(⊙o⊙)！ “当然，mit不是我心仪的院校。不过我觉得比起一个大洋的距离，在不同的州已经不能算是异地了吧。”申敏雪调皮一笑。 “小雪……哈哈！”李润成一个激动，顾不得还在大马路上，双手环住小雪的肩膀，就带着她原地转了一个圈。 寒冬时节，这样热情洋溢的小情侣总是令人羡慕。 “咳咳咳，说实在话，我留学可不是因为你啊，这是我既定的学习生涯规划而已。”申敏雪说的是实在话，哪怕是没有遇到李润成，她也有打算去留学深造，当然，并不会在国外定居，只是出去见见世面之后再回来。 可是此刻气氛你侬我侬，她说的明明是实话，听在李润成耳朵里就显得特别的傲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这也算是美丽的误会了。 李润成不需要知道申敏雪这样的身份出国其中需要涉及的复杂手续，他只知道两地分隔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心情大好的两人在有限的时间里，恨不得分分秒秒都不分开。 说实话，申敏雪这辈子也都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周围的女生偶尔偷偷摸摸地关了灯说一些限制级的话题也是正常。至少游小薇就在这个学期开学后没多久夜不归宿了。 当然，回来之后被好一通审问。 金慧慧因为前渣男友的缘故，对唐然还不十分地放心，倒是仍旧守着底线不给突破。 而申敏雪，两辈子御姐申敏雪，认为性之一事是情之所起，顺其自然。她和李润成确立了关系也挺久了，可是因为聚少离多，每次见面初小半天都有一种预热感，所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夜宿这件事。 实则李润成的想法是，因为自己毕竟现在和小雪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贸然和小雪发生关系，是对小雪的不尊重，也会令小雪觉得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很辛苦地憋着，偶尔晨间有尴尬的反应，也安慰自己，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也许是不凑巧、也许是不走运，李润成满心欢喜地飞往金三角，刚到家就遇到了李真彪的冷脸。 地中海大叔裴食重在李真彪的背后做着杀鸡抹脖子的动作，李润成实在是看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而朴武烈好像并不在父亲的身边，也许是去韩国了，并不能给提示。 裴大叔眼见自己费力比划了半天，李润成那个小子一点信息都没接收到，最后一拍额头，做出一副不忍目睹的表情。 李真彪是多么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背后人的小动作？ 他面无表情地说：“跟我进来。” 李真彪走在最前面，装了义肢之后的他如今只要不走得快了，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李润成跟在其后。 裴食重不死心地跟在最后，然后被一门板拍在了书房外面。 两父子一致以沉默的态度走进书房。 “你是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长硬了吗？”李真彪威武霸气地坐在皮椅上，眉头皱成了川字，满面威严，是动了真格发怒了。 李润成瞒着李真彪行事的事情不外乎两件：第一，私自报仇；第二，和申敏雪交往。 此刻，他唯希望父亲发现的是第一件事。 聪明如他，自然不会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父亲还没说清楚具体事情之前就坦白从宽，李润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果然，李真彪第二句便是：“既然查到了五人会的成员，为什么不告诉我，而是私自行动？” 第110章 李真彪原本是没有发现李润成的行动的。 可是韩国接连几位高层落马——再怎么说，大韩民国都是李真彪的祖国，他还是实时关注着韩国境内的政治情况的，这样的情况并不寻常。 当崔恩灿发言力挺维护大韩民国司法公正的时候，李真彪的内心觉得无比嘲讽，当时的他甚至生出了几分想要和崔恩灿作对，去派人搅乱不利于千在万的网络舆论。 幸好当时他没那么做。 幸好。 因为千在万入狱之际，新闻媒体人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有几枚军牌。 要是普通民众，估计都没把那不到一秒的画面放在眼里，可是他偏偏是李真彪。 二十年前军牌制式是如何，他熟烂于心。 二十年前的特遣队成员姓甚名谁，他倒背如流。 一开始，李真彪并没有想到这是远在美国的好儿子的手笔。他以为是当年特遣队小组的遗孀遗孤的动作——毕竟李真彪在金三角发家之后，就为自己谋划了另一重明面上的身份，用这个身份成立了基金会，将当年那些弟兄的家人，尤其是如今生活困难的那些，不着痕迹地纳入到援助范围之内，如今也不乏培养出了各行各业的人才。 可是后来，李真彪发现不对劲——这么一波接一波来无影去无踪的、利用网络掀起舆论，进而导致大韩民国掀起廉政风暴的幕后黑手，不可能是自己援助的那些人，他们没有那样的本事。 筛选之后，倒是远在mit念书的李润成很有动机和嫌疑。 如果说，李真彪原本对此的把握是模棱两可，那么将儿子喊进书房、自己问出第一句话之后，已经是有了七八分的确定。 说起来，这也是一场气和心的较量。 李真彪因为更加肯定是儿子动手而大出一口气；同时的李润成因为父亲并不是发现了小雪而松了一口气。 呼吸之间，两个人都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相比较起来，还是李润成更胜一筹——因为他暂时不想让父亲知道的事情，李真彪还是全然不知。 可见长江后浪推前浪。 ……………………………… 李润成的沉默不语，让李真彪晓得，这是他的默认：“这就是你所谓的报仇？你知不知道千在万被保外就医了？” “是的，父亲。” “你知不知道，李庆莞就算因为贪污被起诉，也坐不了几年的牢？” “我知道。” “那你看看你所谓的复仇，不觉得可笑吗？仇人并没有伤筋动骨，还是逍遥法外，而那些死去的人，我的战友的灵魂并不能安息！”李真彪横眉怒目。 “可是父亲，徐龙学已经被秘密处决了。”李润成毕竟是从头到尾策划了一系列的事情，对于五人会密切关注，第一时间知道徐被处决——这个消息暂时还是封锁状态，前一阵子新闻占了一小块儿豆腐干的版面报道了一下国会议员徐龙学因病辞世。因为政府低调处理，吊唁的人也不多，知道内情的人恨不得和徐龙学撇清关系，又哪里会在人家葬礼上卖蠢。 小小的动静很快就被人无视过去了，甚至还不及当天某男团劈腿男星上头条的热度。 李真彪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则新闻。 这也是一种讽刺。 “徐……”李真彪被噎了一句：【润成的意思是徐龙学也是五人会其中的一员，前阵子他的讣告倒是低调出现在报刊上……难道这也是润成的手笔？】 李真彪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倒是没有像朴武烈那样有些多愁善感，觉得儿子年纪轻轻就背负血海深仇于身心健康不利；而是觉得李润成脱离自己管束之后，变得这么胆大妄为，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未免太任性了。 “而千在万……呵，在我飞回金三角之前，他就因为神经衰弱，服用过多安定，出了车祸，大约双腿是不能保住了。”李润成轻描淡写，再次把李真彪弄得一口气堵在胸口。 没等儿子说起接下来对李庆莞会有怎么样的后手，李真彪就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李润成的“炫耀”：“所以，另外两个人是谁你也已经很清楚了。” “是的，父亲。” “把名字报给我，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李真彪明明知道崔恩灿是其中之一，可是并不表露出来。 “父亲……”李润成仍旧坚持用自己的方式报仇。 “你所谓的复仇实在是太过仁慈了，我不记得我是这么教你的。”李真彪有一种权威被挑战之后的愤怒，更加不能忽视心底那一丝丝无力感和惊叹：这个年纪的润成，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兵不血刃取了徐龙学的性命、废了千在万的双腿、毁了李庆莞的前途，难道真的是因为父辈基因的遗传吗，润成一点也不像自己、更不像武烈…… 李润成毫不畏惧父亲的施压，坦然说到：“既然父亲如此坚持，那么不如比一比咱们谁的动作更快——谁先得手五人会第四人，那么接下来的第五人也就由那个人处置。” 李真彪自持还知道崔恩灿这个人，自己是不会输给李润成的，便愤而应下。 ………………………… 因为李真彪决定插手的缘故，打乱了李润成原本的计划。 他觉得崔恩灿此人尚有良知，可以放到最后，可是此时父亲插手，必定会选择直接对付崔恩灿，自己要是选择金钟植，才是得不偿失地暴露了原本父亲并不知晓的第五人。 但是，千般盘算、万般计较，都要等到圣诞节后。 李润成没有打算隐瞒小雪，毕竟自己一直用着巴掌少爷，而自己的血海深仇和小雪经历的惊险来说，不过是小儿科，毕竟一则的敌人至少还是人，小雪面对的往往都不是人。在自己设立了重重反监听、反追踪软件之后，在视频时，将自己和父亲的赌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雪。 “所以元旦后你要去韩国？”申敏雪举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心里飞快地盘算开。 “是的，因为我父亲绝对会亲自出马解决崔恩灿，以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我要去阻止他，顺便把金钟植那边的水搅浑了。” 小雪慢慢地咽下苹果…… 真是猿粪啊！ 第111章 所谓猿粪，就是拐弯抹角都会有牵扯的关系。 宇文在国外的进修时间已经过了，但是他迟迟不肯回来，终于快到国庆了吧，他卡着最后期限回来，还带着一只怀了孩子的狐狸精。 宇文家族的人不是不郁闷的。 上百年来出了一个好苗子，怎么偏偏就被一只狐狸精给迷住了？还是一只建国以后才成精的笨狐狸。 但是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根据《有关部门特殊管理条例》，执法人员不得无故降服没有伤害人性命的妖精、更加不允许捕捉、围攻妊娠期非人类。 【尼玛蛋，这是什么管理条例，把妖魔鬼怪当成是小甜甜了吗？基本和妇女儿童保护法是一个套路来的。当年草拟有关部门管理条例的人是谁，出来好好聊聊！】宇文无双的父亲绝对不会打死他的！ ——远在z省陪着王婆婆的林教授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 宇文回来之后，宇文家的人也没了办法——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了办法。 撇去胡丽丽非人类的身份不谈，她在种花家也是有身/份/证的合法公民，宇文家的人又怎么能够罔顾法律，直接弄死一个人？ 越是这样有本事的家族，就越怕自己家族的人行事肆无忌惮，引得上头的人看着不爽。 ………………………… 宇文回来之后，并没有接手申敏雪的内勤工作，而是休了累积了十多年的年假，没错，一次性休完。 周学谨也是对宇文的事情知情的人了，于公而言，他知道宇文这是误入歧途；于私来说，胡丽丽那个妖精还真不是宇文的对手，宇文养她十多年，可不就是为了吃下嘴里去。 “还要再辛苦小雪几个月。”宇文笑眯眯，搂着胡丽丽。 胡丽丽是一个圆脸女生，婴儿肥的脸蛋、杏眼琼鼻、樱桃小嘴，怎么看都不像是狐狸精。她依偎在宇文的身边，是小鸟依人的样子，带着迷糊的微笑，倾听夫君和小雪讲话。 申敏雪对着心思纯净的人总是尤其的心软，看到胡丽丽萌萌哒样子，虽然因为宇文回来还不肯上岗有些怨言，也很快就散去了：“只要你记得帮我安排好留学事宜就好。” “放心吧，这次出国进修，我做了一份报告，已经递交上去了。”宇文没有多说报告内容，不是为了保密，而是他知道，自己说起这些理论性、学术性的东西，小娇妻就要犯困，于是干脆一语带过，顺手将妻子鸡柳套餐里的胡萝卜都吃完，留下满满的鸡柳。 胡丽丽感激地看了夫君一眼，好像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反正申敏雪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经常可以相互意会对方要表达的意思，而不用去追根究底。 小雪猜测，宇文的报告无非就是加强交流学习、提升有关部门内部成员自身科学文化素质等等的，配合着年中小结时候自己整理的一些典型案例：诸如因为不会外语，外调执行任务被歪果警察蜀黍抓起来、行事莽撞随意征用民众财物被投诉、还有刚刚前一阵子吸纳进来的结束引进的新成员居然只会开机关机聊扣扣…… 等等情况无一不表明：有关部门之中，除了有职称、在编制的中心人员外，外围人员的文化素质和眼界堪忧。 “元旦之后，咱们部门就会开始一些走出去活动，从东南亚开始，第一站是日本、第二站是韩国……”宇文慢条斯理地给申敏雪剧透。 小雪瞬间就明白了：感情还有出去耀武扬威、震慑霓虹棒子的意思在里头呀！不然绝对不会把两个双边关系称不上友好的国家排在前头，反而把诸如巴铁之类的好哥们放在“走进来”这一块儿交流。 挥别宇文，申敏雪知道自己日后留学的路子更加敞亮了，回到家就听到李润成说新年后要去韩国一段时间——这不是猿粪是什么？ 按着时间表一盘算，两人去韩国的时间说不准还真是重合的！ 当然，因为李润成此去韩国的特殊性，申敏雪和他心里都清楚，哪怕是同一时间抵达韩国，也不太方便产生什么亲密接触。 而事实就是，在韩国春雪皑皑、大地裹素的时候，他们果然都到了韩国。 周学谨亲自带队，有关部门的优秀成员二分之一都出动了——剩下的二分之一总是要在种花家广阔的领土上继续维护那方面的治安问题哒！ 孙影和申敏雪挨在一块儿，她剪短的头发也长长了，现在是俏皮可爱的*头。 倒是唐果，挨挨挤挤地抱着飞机上的抱枕想念她的多比——宠物托运实在是太遭罪了，唐果出国也就没带多比。 一行人里还有一个老熟人，就是开着古玩、祭品店的许老三，坐在唐果身边，巴不得和别人换个位置，远离这个“千瑟瑟”（南方方言，妖里妖气的女人）。 可想而知，这一行不会冷清。 第112章 日本一行还算是顺利，忽略街头店招那缺胳膊少腿的汉字，有关部门一行人把身板挺得直直的，生怕堕了种花家的名头。 和东瀛忍者的较量，有关部门不辱使命，大获全胜。 唐果还是依然地异性缘极佳，路边不断有男士的搭讪让她终于不那么想念多比了。 在离开日本的时候，日方忍术家族好几个小年轻争相来送唐果，甚至为此大打出手。周学谨忍不住敲打唐果：“小唐啊，咱们是出来交流学习的，要严肃一点啊。” 许老三轻声说：“就该让她去祸害日本矬子！” ………………o(n_n)o……………… 大约是因为之前被周学谨说了几句，等到了韩国的时候，唐果明显收敛多了，不再一路散发荷尔蒙。 许老三又忍不住嘴贱去嘲笑：“怎么现在哑火了？” 唐果斜睨了许老三一眼：“你不懂，韩国人都爱整容，男的女的都一样，谁知道碰到个是不是纯天然的……” “你们女人都说，一白遮三丑，我觉得对男人来说，一高遮百丑。你看前面那个，有那样的条杆，正面再丑，哪怕是个地包天，也很加分！”许老三好久没被唐果剥削了，忍不住嘚瑟。 乘坐着韩国政府安排的巴士游览首尔，巴士减速准备停下的时候，许老三指着路边一个穿着浅灰色羊毛大衣、染着栗色头发、正在一个小吃铺子上买年糕的高大男人说。 申敏雪不过是随意瞟了一眼，顿时呆住：世界太小。 因为出国之后一直和孙影住着双人间，也不方便视频，小雪和李润成只是简讯联系，自然不知道李润成所谓的“一些伪装”包括去染了头发。 不是说染了头发不好看——而是！尼玛蛋，实在是太好看！！！顿时洋气了很多，直接从颜值不错的大男生变成花美男了好不好！ 怪不得人说，一个人的外貌具备了好皮肤、好身材和好发型，基本就是中等偏上的长相了。 许老三其实是见过李润成的，但是男人对男人的长相一般都不会太敏感，虽然看到背影，他也完全认不出。反倒是因为唐果曾经追求李润成未遂，倒是觉得这个背影加侧面很眼熟。 唐果喃喃自语说好眼熟。 幸好李润成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巴掌少爷。 他很兴奋地告诉大男人：“我看到小雪啦！就在你背后！” 李润成不是不想见小雪的——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不过因为李润成背负着沉重的身世和仇恨、而申敏雪的心里年龄又大过一般的女孩子，这才在这场聚少离多、超远距离恋爱中没酿成感情危机。 有时候，李润成觉得自己和小雪的相处过程中，好像还是自己更加不成熟一点——不过李润成有一个优点，他心态很好。 如果心态不好，早就在幼年、少年时期，在金三角被李真彪残酷训练的时候养成一副暴戾的脾性了。对于女票比自己成熟稳重这件事，李润成被刺激了一下下之后，下定决心要保持自己乐观乐天的性格，多逗逗小雪笑，但是也要做一个在大事方面有担当的男子汉！ 他相信，小雪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方便在孙影、唐果等人面前露脸，而小雪最好也不要在这个时间段和自己碰头。因为父亲也在韩国，极有可能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这时候和一名异国女孩产生感情，绝对不是父亲愿意看到的。 两个算是颇为“苦命”的恋人，相遇不能相认，李润成顺手戴上了毛呢大衣的帽子，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捧着辣年糕，大步离去。 小吃铺子的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犹存才中年女人，她低头找零钱给年轻人的瞬间，年轻客人就自顾自的走了。小吃铺老板娘不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找那个客人。 可是李润成长腿一步顶别人两三步，人海茫茫，已然是看不到影子了。 申敏雪的眼角余光看见了男票离开，也是垂下眼睑，一边对着孙影刚说的要去扫货的话报以微笑，一边左手在大衣口袋里盲打手机，给李润成发送过去一条短信。 “头发颜色很好看。” 已经开车走远了的李润成听到自己为小雪设置的特殊铃声——那是李润成自己琢磨的技术——原理类似于狗哨，对于老年人、耳朵不敏感的人来说，是听不见的。很巧的是，申敏雪和李润成能听见的音频范围，比正常人要大得多。 所以两人都将对方的来电、短信、讯息，设置成了狗哨音。李润成用于防备李真彪，申敏雪则是纯属好玩。也算是一种情/趣。 他看到女票来的短信，伸手不自觉地对着后视镜拨弄了一下头发，有些腼腆地笑了。辣年糕热气腾腾，摆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o⊙)……………… 就如同在日本一样，有关部门派出的精英还是狠狠地震慑了一种韩国的棒子们。相互切磋的交流会上，大家都是各显神通。 当然，因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唐果等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凸显友谊的——做人不能太嚣张，给人家打个平手，总比在人家地盘上还一场不丢地全胜了要好。 申敏雪的身份是内勤，自然是坐在场边——周学谨身后的座位，面上一本正经地用笔记本电脑做着交流记录，实际是一心两用地琢磨这个年纪的李润成会不会是李真彪的对手。 可是这些韩国人明显是比试出了火气，其中一个自称是什么什么和尚入室弟子的刘炳成仗着自己年纪轻（未满十八），忽然出声说想要和那个做着文书工作的中国姐姐友好较量一下。 第113章 刘炳成话一出，翻译就把他的意思表达过去了。 这个年轻人这样的提议，未尝没有柿子挑软的捏的意思。 因为自己国家的人实在是连着输了好几场，尽管友谊赛之初就说了这是切磋，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这么啪啪啪地打脸，骄傲的大韩民国国人是忍不住了。 年纪大一些的还沉得住气别黑脸——毕竟种花家的实力一直不弱，早年就算种花家病怏怏，派出来人搞交流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种花家飞速发展，更加是人才济济。 年纪轻一点的，无一不是比出了火气。 虽然韩国特殊部门的部长眼角的鱼尾纹也是往下耷拉的，可是他没想到刘炳成这么长脸！ 没错！ 在韩国人眼里，刘炳成的行为就是长脸！ 他只有十六七岁，但是能力出众，小时候曾经开过天眼，能在特定的时候看见鬼魂——虽然后来因为年纪大了，渐渐沾染了红尘俗世的气息，丧失了这个能力，但是他从小跟着得道高僧潜心修炼，现在的一笔绘符能力可是了不得。 刘炳成因为年纪的缘故，还在念书，没有正式成为韩国特殊部门的正式成员，但是那鱼尾纹部长已经是很满意他了。现在由他提出和种花家的内勤比试比试，任种花家的人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种花家的人谦逊有礼是举世闻名的。这样赢一场，说出去，也是预备役打败了正规军。 “我觉得这不太合适……”申敏雪从笔记本电脑前抬头，戴着平光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战斗力低下的菜鸟。 周学谨也觉得不合适，到哪个国家、哪一场派谁出去切磋，都是有讲究的，都是宇文、自己、小雪等人安排了好久，根据每个人实力和能力做了评估后安排好的。周学谨虽然不知道申敏雪到底是能力几何，不过这位心眼正直的中年汉子并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连唐果都能在相处一年多之后发觉申敏雪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瘦弱无害，身为有关部门负责人的周学谨，自然也晓得这个b大的女大学生恐怕很不简单——他不欲多挖掘申敏雪背后的秘密。因为身为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群，周学谨着半辈子经历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有时候，凡事留一线，不挖透别人的*才是上上之举。 什么奇闻怪谈、聊斋志异里头描绘得故事多了——好奇心重的人总是死得快的。 周学谨只要知道，申敏雪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种花家党员、有着良好的道德操守就足够了。除了驱邪之外，周学谨看人的眼光也是很准的——所以当年杜鸿是那样一个偏激执拗、口出恶言惹人嫌的小伙子，也被他一眼看中了，事实证明，杜鸿真的不是什么歪路上的人，就是因为能力特殊而有些别扭罢了。 话说回来。此时的周学谨想要反对，倒真不是怕申敏雪输，而是觉得韩国人提议的出发点不厚道，不能轻易答应这么贸然的邀战。 申敏雪开口拒绝，刘炳成却紧逼不放：“我觉得和姐姐很投缘，想要和您较量一下，难道您这么不愿意和我交流吗？”这是仗着年纪小，装傻充愣。 周学谨想要开口阻拦，韩方的鱼尾纹却笑呵呵地开口：“周部长，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我们这个尚未在编制内的刘炳成啊，就是这么一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我看，很需要你们这边这个沉稳的小姐去教教他。” 虽然翻译还在整理这段话，可是小雪早就听懂了鱼尾纹的言下之意。看来这个韩方的领导也是想要争一口气，在自己的身上找优越感。 周学谨被鱼尾纹的话这么一堵，倒是不好直接开口拒绝了，于是他给申敏雪丢了一个眼神，反正小雪是女孩子，愁眉苦脸地撒个娇就可以把这个事情推掉了。 申敏雪接收到了周学谨的眼神，当场意会。 不过她并没有用上自己的女性优势，而是继续微笑着有礼有节地拒绝：“虽然我是内勤（出国在外，有关部门并不会对外透露申敏雪是暂代内勤这么细节化的事情），可毕竟我比这位小弟弟大了好几岁，恐怕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的，可惜我们部门里编制外的未成年人都没有来，这样才是和刘小弟弟旗鼓相当的。” 未尽的意思就是：【你们刚才输了就已经摆着臭脸了，我知道你们是想在我这里找优越感，觉得我是内勤肯定不擅长实际切磋的。可是你们韩国人会找借口我也知道，要是万一我赢了，你们还是会用年龄作为借口，不承认我赢这个事实。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比的。】 就差没说：不要脸，正是成员比不过，就来找内勤比！打着未成年的幌子，当我们不知道这个刘炳成已经跟着那个和尚修炼了十多年了？！ 鱼尾纹听完翻译的话，脸色如常，只是抿了抿嘴角，呵呵笑着如同弥勒佛：“小孩子和女人的事情，真不是我们该参合的，周部长，你说是吧？啊哈哈哈……” 赤/裸/裸地蔑视。 本来这样的话语对申敏雪来说不过是微风过耳，无关痛痒的。可是谁叫鱼尾纹倒霉，小雪和李润成能见不能交谈，堪比牛郎织女，心情正是不美妙着。鱼尾纹的话虽不至于让小雪如许老三、孙影那样暴怒，可是心头的冷笑是止也止不住！ “那就来个彩头吧。”申敏雪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此时倒是用上了几分不讲理的娇俏模样，“我们谨叔本来可没和我说还需要我来出力气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炳成条件反射就去摸了一把师父给他的恩赐符咒——放在胸口，又去看了一眼对方白皙的手臂。 申敏雪假意考虑，三五分钟后，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赢了，我们种花家有关部门接下来在韩国的一切吃住开销，你们全包，怎么样？” 刘炳成还以为对方会提什么要求，没想到是这么小家子气的彩头——想来对方也没什么赢的可能，刘炳成志得意满地说：“要是我赢了，我要你那串手链！” 申敏雪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还是多年前甄文文的爷爷送的，戴了这；么多年，越发通透晶莹，在普通人眼里就是品相不错，在有特殊能力的人眼里，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物件。刘炳成心道：看着成色，倒是可以和师父给画的符咒相媲美了。 小雪抬抬手腕：呵，看来这个未成年棒子也不是全无心眼，至少看东西的眼光就很准。不过…… “好啊，一言为定。”申敏雪招摇地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般，特意对着刘炳成抬手，让对方看清楚手链。 刘炳成开口：“对着女生，我总是要有绅士风度的，咱们就不要动手动脚，文斗怎么样？” 鱼尾纹嘴角也不抿了，笑呵呵地拍了拍周学谨的肩膀：“我们炳成啊，就是实心眼。对女孩子好得不得了。”【你就放心吧，不会让你们种花家内勤输的太难看的。】 孙影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许老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小声问孙影：“怎么了？” “尼玛蛋，当我们不知道他们这个未成年跟着得道高僧学习了很久的绘符吗！”孙影横眉怒目。 许老三噤声：我是真的不知道。从来不看文件是我的错！ 第114章 这下子，鱼尾纹也知道自己部门的好小伙子是看中了人家种花家女孩子——的手链。 刘炳成本以为在这场切磋中，自己是十拿九稳，就连鱼尾纹也觉得比赛结果是没有悬念的。 绘制符咒这件事情，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不过是横七竖八、拐弯抹角地勾画，从前略晓得一些修行法门的人都会画，不过十之七八是废符。到现在，科技发达了，很多事情不必依靠符咒，比如日行千里、比如百里传音——乘飞机和打电话可比埋头画符咒要来得省力且便捷多了。是以，这年头，愿意沉心静气去绘制符咒的人并不多了。 刘炳成在心底是瞧不起这样的人的。 从跟着师傅学习绘制符咒开始，他才知道，符咒不过小小一页纸，能够有多大的威力！用得好了，丝毫不比高科技逊色——高科技依托网络，往往在使用过之后还留有痕迹，需要去扫尾，不然极容易留下把柄。符咒就不同了，用完之后或是自燃或是消散，真真是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带着藐视申敏雪的心态，刘炳成提议由对方选一个符咒。 没错，就是选一个符咒。 只见刘炳成状似毫不藏私地将一本小册子拿出来，故作清淡地说：“这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册子，也许您可以选一选。” 旁边刘炳成同部门的一位忍不住出声替刘炫耀：“我们炳成可是会这本册子上百分之八/九十的符咒！” 申敏雪接过册子，粗粗一翻：在寻常人眼里也许算是玄妙了，但是王淮安给的册子里收录的符咒，都要比这更多样一些。更别提之后王婆婆和林教授补充了一些偏方。既见江海，何足言小溪。 刘炳成见申敏雪翻得漫不经心，更加觉得这个种花家女孩子不是自己的对手。因为真正懂行的人，才不会在看到师父精心绘制的册子之后，还能这么平静的，看刚才那直接对自己摆脸色的bobo头姐姐（孙影）就知道了——她现在的脸色也是一脸赞叹，足以证明她是个识货的。 “回闪符咒吧。” 回闪符咒，顾名思义是将某一时间、某一地点发生的情景重现，原理等同于海市蜃楼，已经是刘炳成册子里最后几页的符咒了。 是刘炳成到现在仍旧不太熟练的几种符咒之一。 基于女士优先的原则，由申敏雪先开始。 朱砂、毛笔、黄表纸都有人准备好了，许老三一下子来了精神头：“这朱砂，呵，成色也太一般了……” 这就是商人本性发作了，许老三将韩方准备的器具一一“点评”了一遍，丝毫不给韩国人面子。 翻译很“老实”地将许老三的话转述给韩方，鱼尾纹抖抖眼皮子，打着哈哈说：“时间仓促，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许老三的本意也就是逞一逞嘴巴上的威风，现在看到正主儿申敏雪什么意见都没有，只是专心致志地捻毛笔尖，姿态沉稳，无端就让人安心起来。 这时候的许老三恍然大悟：对啊！这个女学生早先挑物件的眼光就是独一无二的，肯定浸淫其中多年，有颇为不错的心得体会…… 许老三一个晃神，听到周围一阵喧哗。 “怎么啦怎么啦？”他也没注意左右的人什么时候换了一个个儿，从孙影变成了唐果，一把拉住身边的人的胳膊，“我错过什么了？” 唐果看了一眼被许老三拉住的胳膊，难得没有很嫌弃地甩开——因为她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能看出一些门道的，大概只有周学谨和韩方的鱼尾纹，以及刘炳成本人了。 因为引起许老三一头雾水的喧哗声，正是斗志满满的骄傲少年刘炳成苍白着脸对翻译说：“我不如她，我认输。” 喧哗声从韩方人员开始传开。因为刘炳成面色忽然变得苍白，然后就开口认输，也让他们自己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刘炳成自己知道。所谓回闪，最高的境界是不显山不露水。因为回闪符咒很多时候是被用在探查前事方面的，因为各种隐秘的原因，没有监控、没有视频，只能用回闪。使用回闪的人，往往不希望自己在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给周围的人充当了一把3d电影投映员。所以越是少的人发现回闪的踪迹，就说明绘施符咒的人就越厉害。 刚才不过是瞬息之间，申敏雪几乎是闭目盲画出了回闪符咒，当她以轻盈的步伐几乎是脚尖沾地接近刘炳成的时候，刘发现自己还震撼于对方纯熟的笔法上——到底是乱画还是纯熟，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申敏雪下笔之后的构架极其稳固，每一画蕴含的能力都是延绵不绝的，这样优秀的稳定性，保证了符咒不会因为被注入了不平均的能力而作废。 刘炳成自认为不能像面前的女人一样做到下笔收放自如、一气呵成。 当他还没回神的时候，申敏雪就将回闪轻轻拍在了刘炳成的额头上，符咒沾肤即散去，又比刘炳成目前用了符咒之后符咒自燃的本事要更强一些。 ………………………… “周部长，鄙人刘炳成，一时技痒也想和贵方的人切磋一下，不过我的手艺还没有出师，可是看这位姐姐很投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教诲？”刘炳成坐在鱼尾纹身后，看到自己国家的人一个一个灰头土脸地回来，脑子一热，说出了这句话。 半张脸埋在笔记本电脑下面的申敏雪听到自己被点名，伸手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抬起头来。 就在这个瞬间，刘炳成也不知怎么地生出一个念头：我得到那串手链！ 念头方起，原本保持着淡雅微笑的种花家女孩子竟然无视两国人明面上友好的气氛，转眼就变了一副面孔，轻抬眼角不屑地说：“人心不足，你输了。” ………………………… 你、输、了！ 三个字顿如雷击，刘炳成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又经历了一遍挑衅种花家女孩的场景。自知无法做到这样的回闪，他出言认输。 所以周围像许老三一样茫然的人是绝大多数。因为围观众人确实是什么也没看见！ 其中奥妙，申敏雪微笑不多说，周学谨觉得没必要在人家地盘详细说打对方的脸；刘炳成输了没面子说，鱼尾纹不愿说破打击自己人士气。 最后，种花家一行人竟然是莫名其妙就获得费用全免的韩国三日游，原先交给酒店的押金也全部被退回了。 真是托了申敏雪的福。 ……………………………… “幸好小雪让你跟着我，真是托了她的福。”李润成一身黑衣，在首尔灯火阑珊的夜里急速狂奔，一面抽空对着巴掌少爷说。 他的身后是一群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汉子们。 第115章 千在万、徐龙学、李庆莞纷纷落网，金钟植脑海里那根神经越绷越紧，他的把柄不是女色，而是钱财。因为不放心国家银行系统，金钟物将满满的韩元堆放在住所的密室内。 那是整整一屋子的韩元，普通人几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金钟植的心理其实是病态的，拥有这么多的钱，但是从政坛退出之后，一直以儒雅的学者身份示人的他并不能大手大脚地花钱——他只是迷恋上了金钱带给他的充实感，簇新的纸币密密麻麻地放在密室里，即便是不能花用，单单看着也能令他心情愉悦。 对于李润成来说，金钟植的证据已经收集得七七八八，根本就不会多此一举地在和父亲比试的前提下冒险去探查。 他身后的这拨人—— 说来也是凑巧！ 是金钟植雇佣来监视崔恩灿的——当然，他顺便也雇佣了一批来保护自己。 李真彪果然就如同李润成想得那样。来到韩国之后，就潜入崔恩灿的办公室，去找这位之前的老领导。 ………………………… “帮我泡一杯茶，谢谢。”崔恩灿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自己的秘书，他开口吩咐了一句，没等到回答，于是从满桌案的文件里抬头，“……真彪，你来了。” 崔恩灿竟然没有大惊失色，只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不疾不徐地将钢笔重新套好笔帽，又把有些凌乱的文件都码整齐。 岁月是最无情也是最多情的。 一别二十载，崔恩灿仍旧保持着当年温文尔雅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但是两鬓斑白显示他已经不是壮年。而这斑白的鬓角和眼角的皱纹，让他有一种历经时间磨砺之后的特殊韵味。 李真彪不知道该气愤崔恩灿竟然能够厚颜无耻、神色如常地面对自己，还是该佩服他明知道自己是来取他性命仍旧不慌不乱。 “最后一个人是谁？”李真彪不欲和崔恩灿废话，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任何可以闲聊的情谊。 崔恩灿有些唏嘘：“真彪，二十年没见，你倒是比之前要长进了很多。我以为，按照你的个性，会用暗杀、刺杀的方式来对付千在万等人的。你现在这样，很好……很好。” 李真彪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诡异：“哦？你觉得那样的复仇方式很好？” 崔恩灿是在政坛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人，在装了一只义肢的李真彪面前，身体战斗力就是个负五百的渣渣，但是说起情商却远远胜过了特工李真彪——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一个是领导，一个是属下；二十多年后，一个是国家领导人，一个是金三角毒枭的原因。李真彪奇异的表情让他意识到，也许之前那三人罪有应得的倒台，并不是面前之人的手笔。 “不是你做的？”崔恩灿略吃惊。 “我只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李真彪用手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崔恩灿摇摇头苦笑：“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样。” “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把最后一个人告诉我。” “真彪，我相信罪有应得这句话，但是我不能认可你的手段。要是之前另一位黑客那样，用法律对付真正有罪的人，才能令我心服口服——才能保证我们大韩民国国家秩序不会混乱。” “既然你要包庇同伙，那么就先去地下吧，既然你不告诉我第五人是谁，那么我李真彪宁可错杀千百，不可放过一人。”李真彪带着诡异而狰狞的微笑，掏出手/枪，装上消音器…… 刚才说了，专心看着文件的崔恩灿都听到了李真彪的脚步声——虽然也许有李真彪特意放重了脚步让对方听见的意思，但是不可否认，自从前几年断了腿之后，李真彪是深刻地意识到了岁月不饶人：【现如今我要是和润成对战，也许就已经不是润成的对手了吧？】 射击的关头，他难得地心生杂念。 而崔恩灿因为好奇之前对五人会展开报复的人是谁以及因为求生本能，反射性地往办公桌下一钻。 一击未中。 李真彪惊动了青瓦台警卫员。看清眼前形势确实不宜再动手，他迅速收拾好枪支，转身从窗口跳出去。 追踪他的人有两批以上。一批是高喊着让歹徒不要负隅顽抗的青瓦台警卫；另一批路子不清，但是因为下三滥手段多，倒是比警卫更难缠。 如果李真彪没断腿，逃出生天也许并不难。可是万事没有如果。 毕竟他已经是装着义肢奔五十的人了。要不是从黑暗里冒出一个李润成，吸引了一半人的注意力，李真彪也许就被抓住了。 第116章 有李润成吸引走了另一半尽出下三滥招数的雇佣兵，青瓦台警卫员对于前任青瓦台精英李真彪来说，是小菜一碟。 虽然刚才那个忽然闪出来的黑影并没有开口，但是李润成毕竟是李真彪养大的，就算对方改了装扮、不开口说话，李真彪也能一眼认出来。 一个小时后，中年男鬼朴武烈过来找李润成：“润成啊，真彪已经回到住处了，你要不也回去吧。”话说得不怎么有底气。 朴武烈在这个自己名义上妻子生的儿子面前，一向是底气不足。起初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后来是觉得自己临终前把妻子孩子托付给真彪就是一步瞎旗，现在则是觉得自己和真彪加起来快要一百岁的人了，居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看得透彻——有着天音石的帮助，李润成和朴武烈沟通完全无障碍。 比起李真彪来，武烈的脾气已经算是温和得多了，和李润成交流起来反而更加容易。从一开始他就不支持真彪充满着血腥的复仇计划，苦于自己是鬼魂，没办法阻止。现在看到李润成这么优秀，又是骄傲又是惭愧。 李润成戴着半指的黑色皮质手套，手里捏着甩掉那些尾巴过程中摔坏的手机不住倒弄，试图恢复显示屏的亮度，摆弄一会儿之后，他心头一阵烦闷：“这就回去了。” 朴武烈心头宽慰，笑得温和。不过李润成看不见。 年轻人对着中年男鬼的方向，微微低头，摔坏的手机在手心里转了几个圈，最后还是被塞进裤袋里。 他来韩国这件事，李真彪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两人都碍于那个赌约，没有说破这件事，也没有去相互干扰对方的动作——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相互干扰。 朴武烈以为李润成是懊恼摔坏的手机，他开口安慰对方再去买一只就是了。 殊不知李润成起初是有些惋惜：和小雪的好多信息还没来得及备份呢。唔，回去拆开看看，芯片应该没事，可以去恢复数据……而后就是愤怒和后怕。因为…… ………………………… 李真彪毕竟年纪大了，被追逐了一路，面色有些发白。 幸好等到李润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那么狼狈了——要知道，刚刚到家的时候，李真彪是面无血色，把裴食重吓得不轻。 当李润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地中海大叔那瞬间闪亮起来的眼神，以及满满地担忧——这一对父子之间并非是毫无情谊的，可是老的那个太执拗、小的那个也傲气，一来二去，倒是像上下级一般。尤其最近开始，说起关于报仇的事情，父子俩每每都是不欢而散。作为李真彪的得力手下（大雾）和李润成心灵导师（超级大雾），裴食重怎么能不担心？ “第五个人是谁？”关上书房门的李真彪非但不感激儿子的舍命相救，反而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 李润成苦笑：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呀，他对自己的了解并不比自己对他的少。所以，想要瞒过父亲，并不容易。 更何况—— “你还是要继续瞒着我？”李真彪久久没等到大男孩的回答，也没有失去耐心，而是把玩着自己的拐杖。 中年男鬼朴武烈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劝着能听见自己说话的李润成：“你就对真彪说一句软话吧，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的。” “父亲，既然我们之前打了赌，我也不能因为您是我的父亲而透露秘密。”李润成在父亲二字上加了重音。 李真彪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皱起眉头：“既然你说你没有误入歧途，那么和你联系频繁的那个手机号是哪里的？” 是的。 这就是李润成在手机摔坏后看着手机生闷气的原因。 他以为。 他以为自己的行为足够隐蔽，他以为李真彪完全不知道申敏雪的存在。 现在看来，即便李真彪是铁血汉子，作为家长而言，对孩子的感情生活还是一样的敏锐。李润成几次自己为不露痕迹的做空中飞人，还是引起了李真彪的注意。 而那个给李润成启蒙计算机学科的外籍教授，在李真彪的授意下，使出了看家本事，给李润成的手机和电脑装了监控程序——并非是外籍教授的能力远远高于李润成，恰恰相反，那金发老头子早早就说了，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这个能够举一反三的好学生了，仅剩的这一小点把戏，还是金发老头作为师傅，留了一手的成果。 也幸亏了这只是一个小把戏，所以里真彪是知道了有一个经常和李润成联系的国外号码——托了李润成小心的福，他早早给小雪的手机加密，而申敏雪在有关部门实习之后，也勉强算是机密部门了，远在金三角的李真彪暂时查不清楚这个国外号码的来路，ip区域也不精确。 这足以让李润成警觉。 第117章 “既然你说你没有误入歧途，那么和你联系频繁的那个手机号是哪里的？” “或者说，那个人，是谁？”李真彪咄咄逼人。 站在好兄弟和便宜儿子中间的中年男鬼朴武烈觉得，要是魂体也有头疼脑热，自己必定会因为面前这两位同样出色的男人而变成秃顶鬼。 【真彪你真是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朴武烈咕哝着，随即对着李润成忧心忡忡地说，“润成啊，你父亲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确实是用错了方法。我也了解他这个人，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会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你那个小女朋友的事情，最好还是先不要告诉他……” 年轻英俊的男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是不掩神采，他微微眨眼，回应了男鬼，正色对李真彪说：“父亲，我认为我的私生活和报仇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所以……” “怎么会没有关系？心有杂念，你还怎么全心全意去报仇？”李真彪一拍桌子，实木桌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躲在门外偷听的地中海大叔裴食重不由得抖了一抖：队长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难道是到了更年期？明天要去买一只乌鸡，炖汤给队长补补身子。这个年纪的男人啊，真是不得不服老了。 “父亲……” “把手机交给我！” “父亲！” “难道你准备违抗我的命令吗？” 刚才在摆脱追逐之间，李润成的手机就摔坏了，虽然数据还能寻回来，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现在的不愿意，不过是不想听从李真彪的安排上交手机罢了。 更何况，凡是都有万一，李润成不敢保证自己的加密没有人能破解，为了小雪的安全，手机是怎么都不能交给李真彪的。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忤逆我了！” 李真彪没有疾言厉色，而是有些阴沉的样子，让李润成的心理有些不好受：这毕竟是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喊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甚至，他的腿也是为了救自己而断的…… “明天，明天一早，我会把第五个人的信息告诉父亲你。”李润成低着头，慢慢吐出这句话，然后顿了顿脚步，转身离开。 刚打开书房门，躲在门外偷听的裴大叔就以一个滑稽而可笑的姿势滚了进来。因为角度问题，裴食重一眼就看到了这对父子各异的神情，不过趴在软绒绒的地毯上的他没时间多想，就被自家对着忽而锋利起来的眼刀子吓得一哆嗦。 李润成疾步往外走去，居然不是走向楼上的房间，而是瞄准了大门。 裴食重也顾不得李真彪凶狠的眼神，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试图拦住帅气的年轻人：“润成啊，你要去哪儿？我跟你说，你房间的被子都是我今天晒过哒！” “谢谢大叔，不过我还是去酒店住好了。”李润成回头九十度，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真彪，最后还是踏着夜色离开了。 当然，离开之后，原本走路帅得一比的李润成马上就垮下了肩膀。 原本的他还没这么快暴露第五人的打算，但是现在小雪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暴露，他也不愿意父亲和小雪对上——虽然，虽然小雪也很强就是了。 “大个子，你现在很为难是不是？”巴掌少爷忽然吭声。 “是啊。”幸亏现在是半夜，也幸亏李润成是自己开车的。 不然看到一个帅的没天理的小伙子自言自语说英文，难免会让人生出几分“多好的脸啊，可惜脑子不好”的感叹了。 巴掌少爷在天音石上滚来滚去——其实也就是在李润成的胸口滚来滚去：“小雪好做说了啥，我……” “吱——”李润成一个紧急刹车，“好好说话。” “我、我、我……不记得了……”巴掌少爷原本就是逐渐增长心智中，整天吃吃玩玩滚滚天音石，间或为李润成做翻译的工作，猛然被严肃地询问，更加想不起来小雪传给自己的话了。 李润成本想掉转车头去找申敏雪，猛然从后视镜看到因隐隐约约隐没在黑暗中的黑色轿车，最后还是回到酒店。 ………………………… 巴掌少爷扭扭捏捏地找去了申敏雪所在之地。托了刘炳成的福，有关部门在韩国的经费充裕，所以在吃完烤肉之后，许老三抹抹嘴巴：“也不咋地嘛。” 唐果瞥了他一眼，开口问自家老大：“谨叔，咱们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喝一杯？” 众人这几天连续“友好切磋”，体力和精力的消耗都挺大的，有点消遣也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第118章 狗血譬如有关部门的女性遭遇x骚扰或者有关部门男性遭遇挑衅之类的事情是全然没有发生——这一行人衣着光鲜，器宇轩昂，看着也不是随意可拿捏的。就算棒子国人自高自大，发现对方是种花家来人，也不会不长眼地对着一群人找碴子——虽然，棒子国人和种花家兔子们在网络上、报刊上打打嘴皮子、弄得硝烟一片，号称“粽子节是棒子国的”“孔夫子是棒子国人”甚至“韩寒也是棒子血统”（姓韩的韩寒躺枪_(:3)∠）_）。 因为这次出国交流可谓是一帆风顺，大家都挺开心的，顾念着没有在自己地盘，也就没放开了喝，有关部门的成员们喝到微醺也就打算回酒店了。 酒吧外头打出租不怎么方便，尤其是一群人浩浩荡荡，需要七八辆出租车。 也就是这时候，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孩子穿着套裙和平底鞋踏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对着电话不断地道歉，大概意思就是说自己迟到了，非常抱歉。 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不远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喷洒着酒气，对着他自己的手机咆哮：“我说你这个代驾是怎么回事？说好了时间是十二点的，现在都十二点一刻了！我要去投诉你，你叫金娜娜是吧？我要去投诉你。” 捏着电话飞奔而来的女生快速赶到肥胖的男人面前，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 申敏雪有一瞬间的晃神：这就是金娜娜啊。 没有因为担心原著定律而对金娜娜避之不及，也没有因为阴差阳错截胡了未来城市猎人女主的因缘而感到愧疚前去伸张正义。 小雪这个瞬间忽然觉得：在别人眼里，也许这是一本同人剧，可是对于自己来说，这却是实实在在的重生。既然之前认识李润成是计划外，那么也不必为了原本一部韩剧的剧情而苦恼，那些政治黑幕和暗杀距离远在种花家自己有十万八千里——至于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孙影挽着申敏雪的手，却丝毫没发现身边的人在瞬息之间复杂的心理过程。 “走吧。”小雪不用回头，却能够知道，金娜娜凭着她多年独自生活的经验，轻松地搞定了难缠的客人，应付过了被投诉的危机：她俏皮地松了一口气，又吐吐舌头，然后飞快地启动车子，放下手刹。 车往南行，人向北走。 本来就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位女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面，又很快分别。 ………………………… 出于安全考虑，有关部门这次外出友好访问全部都是住标间的，孙影和申敏雪是毋庸置疑的室友。 巴掌少爷挨挨挤挤找到了小雪，可是碍于孙影敏锐的第六感，不好太接近小雪。 幸好小雪早在这个迷你版小鬼悄悄跟着自己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凭着莫名沟通的能力让巴掌少爷稍安勿躁。 等到孙影去了浴室，巴掌少爷迫不及待地找小雪嘀嘀咕咕。 第119章 因为有关部门里头都是奇人异士，哪怕是最弱的唐果，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比普通人要强出不少。 亏得巴掌少爷不是什么恶灵，而且气质纯净，才能偷偷摸摸潜入小雪的房间。 同一层楼的周学谨正在对着电脑做报表，忽而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然后失笑摇摇头：职业病真是要不得，在棒子国内，发现什么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从小雪住着的酒店离开，巴掌少爷循着天音石的气息又找到了几条街之外，仍在车上发呆的李润成。 “小雪说，有时候不必思考得那么复杂……”巴掌少爷不会复述，只是把申敏雪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李润成听。 年轻的男人豁然开朗！ 既然早知道金钟植的儿子嫉恶如仇，又是首尔检察官，何必因为担心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而踟蹰不前？反正金钟植贪污的证据不止一份，自己就把证据往首尔检察院一寄，即便他的儿子想要包庇父亲，也是不能够的。 再加上…… 次日，种花家一行人在机场等航班，一则新闻进入大家视线。 那是一场看起来在平凡不过，但是在富人区却显得蹊跷的火灾reads();。因为起火别墅附近住着的皆是达官显贵，消防部门不敢轻忽，乌拉乌拉开去一个中队。 这么大的阵势自然也引起了媒体注意，毕竟，公众安全设施完善与否，也是衡量大韩民国社会基础设施建设的标准之一。（当然，其中有部分接到神秘人爆料的媒体，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因为邮件里的“头条”才赶来围观的。） 接下来被披露的事情造成的轰动，可以称得上是大韩民国前后十年内都不会再有赶超的。 谁能想到温文尔雅道貌岸然的金钟植理事长——教育界德高望重的前辈，居然在家里私设密室！ 轰隆一声巨响，吓到的不仅仅是举着高压水枪的消防员，还有看着长/枪/短/炮的媒体。 巨响过后，媒体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前方的烟雾火苗也不能阻止他们前进拍特写的脚步的！ 因为展露人们面前的，是慢慢一屋子的韩元！ 簇新的，一扎一扎码得整整齐齐的韩元！ 说来也奇怪，本来就是浓烟多、火焰少的火势，在巨响之后更加低迷了。傻了眼的消防员总算还记得他们的职责，有些恍惚地扑灭了火情。 这个时候，在场的人绝大部分都没有心思去思索这场火灾为什么这么诡异了。 因为，金山银山，不及钞票对成山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媒体人心头一面惋惜：好多钱啊！也不知道烧掉了多少，刚才水枪喷了那么一阵子，不会湿透烂掉吧…… 一面又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蚊蝇，纷纷开始联系电台切直播节目。 许老三咂舌：“看到没有，面值都是五位数的！四个零！” 唐果白了他一眼：“土包子。” 而出了这个“缺德”主意的狗头军师申敏雪，低头微笑，深藏功与名，和有关部门一众人如期返回。 ………………………… 首尔某别墅内。 李真彪气急败坏地摔了一个烟缸。 新闻直播里，金钟植终于脱去那身伪君子的皮，面对数十家媒体的咄咄逼问，他仓皇失措，紧接着是检察院的拘捕令——金丝眼镜被撞歪了，领带也被激动的媒体扯掉了，金钟植满脑子想着就是：完了完了…… 他浑浑噩噩地被戴上手铐，被押解上车之前，他仿佛不能承受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睛，最后眼神停留在车门把手上的一串金属牌子上。 现场部分媒体人对这样的牌子还有印象！ 军牌！ 一时间，脑洞大开的记者们纷纷脑补了一出不逊色于基督山伯爵的复仇故事，更有想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不怕死记者（他们自称维护自由和平等的圣斗士），拍下了军牌的细节，准备深入挖掘背后的故事。 第120章 最后的最后，军牌的故事当然没有被披露在民众眼前。 如果只是当时执政人指挥失误，造成特种部队的人员伤亡，那么揭开被掩盖的真相也没什么。 可是军牌的背后偏偏涉及了南北棒子之间那不可说的隐秘。 金钟植被指控贪污罪成立，随之而来墙倒众人推被翻出一系列违法违纪的举报材料也是意料之中的，其中包括一位“良心正在遭受谴责的做了伪证的证人”裴万德的举报信，翻出一宗金钟植从前肇事逃逸并且颠倒黑白将事故责任推卸到受害人身上的事。在媒体眼中，这样的事件固然是比不上那满满一屋子现金的来历更重要，不过越是这样大的反差，就越能激起民众的愤怒之心。 当年金钟植驾车撞人之后，车上的女士当场身亡，男士成为植物人，这也就是金娜娜如今需要拼命打工赚钱的原因——为了担负起父亲的医疗费用。如今沉冤得雪，身为那场车祸遇害者的独生女，金娜娜得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赔偿金，足够让她支撑植物人父亲好几年的医疗费用。 政府需要人们将目光从军牌转移到金钟植贪污这个事件上来。于是媒体众口一词讨伐道貌岸然的伪装者。 其子身为首尔检察官，难免受到波及，目前正在停职接受检查。 廉/政行动在大韩民国轰轰烈烈地展开，以金钟植为首的一系人马纷纷落网。 媒体和民众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好像人人都成了圣斗士，是正义的化身。 然而这一切和小雪并无什么关系。她并没有过多地搀和进李润成复仇的计划里。一方面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论这一切是走剧情还是真*，都是别国内政，勉强算是半个公务员的她不适合插手；一方面是，对于见惯了因为血海深仇、人命关天而盘桓人间的魂体，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行动仅有一个朴武烈放心不下兄弟而存在，说明当时的特工们并不是满含怨恨的——甚至很多人应该在出发前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吧？ 后面的这番话，小雪没有告诉李润成，但是他迟早就会想明白的。 “小雪，最近gh商场打折，力度很大！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因为想通了某些事情而心态大好的孙影最近喜欢上了购物的感觉。有关部门的工资虽然不是很高，但是里头的人往往都会出去赚点外快，所以除了小部分人，其余生活水平都不错。从前孙影是没体会到“有你的快递”的乐趣，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网上说“包”治百病了。 申敏雪也早在各种渠道看到了gh集团因为继承人结婚做起了前所未有的促销活动，听说是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故事现代版，之前各大论坛就扒过这件事了：“去啊，等我一会儿……” 在邮件里打下最后一行字，按下发送，小雪扭了扭脖子，起身reads();。 而在一旁等着的孙影刚才一直在看小雪推荐的八卦帖子。 电脑另一端的李润成心绪复杂，看着手心的照片，不知在想什么。 叮咚的邮声让他回神。小雪短短的几行字，令他茅塞顿开。终于下决心去…… ………………………… 李真彪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筹划的报仇大计在自己养子的破坏之下，已经毫无实施的可能。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从前二十几年作为青瓦台警卫员的他不得不承认，李润成用的方法，比自己的要干净得多。 【那是因为润成没有亲眼目睹二十多年前海域里的惨案！他没有尽力那种被自己人放弃、背叛的痛苦！】李真彪犹自在为自己的执迷不悟找理由，最后一个五人会的成员，崔恩灿——最后一个…… 李真彪抚摸着拐杖——这让他有一种自己身边还是有依靠的感觉。可是，又是这拐杖，切切实实地让他体会到了自己已经不再年富力强。 书房的门被人急匆匆的敲响，门外的人在得到允许之后又兴奋地冲进来：“队长，我和你说……” 李真彪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强大得无所畏惧的样子，瞥了来人一眼：“什么事？” 原本咋咋呼呼的地中海大叔终于还是记得自己面前的人才是老大：“润成来了……” 数日不见，李真彪觉得自己养子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粗神经的裴食重所不敏感的。 “你先出去吧。” “大叔，先出去吧。” 虽然不是亲父子，但是一同生活了二十多年，李润成某些方面和养父还是很相似的。在决定好好谈谈之前，扭头的角度、说话的语气——太像了！ 当房间内只剩下昔日的父子二人时，李真彪先发制人：“事到如今你还是坚持这样婆婆妈妈的复仇？润成，我不记得我教你过妇人之仁。” “和父亲比起来，我确实是自愧不如。父亲是否还记得我八岁的时候找到的那张照片？那时候我曾问过你，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我的母亲。您是怎么说的？”李润成从裤袋里掏出一张被捏皱的照片，小小的，仅有一寸。 李真彪垂下眼皮望去，果然是…… “没错，这就是你的母亲，当时因为你父亲的失踪，她无法承担起抚养你的重担，所以……” 李润成双眼含泪：“所以她遗弃了我，是吗？” “没错。”握住拐杖的手背青筋毕现，李真彪掷地有声地说。 在旁的男鬼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左看看，右看看，只能长叹一口气。 第121章 “没错，她遗弃了你！”握住拐杖的手背青筋毕现，李真彪掷地有声地说。 李润成低头，半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这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或者说大男孩低沉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的母亲并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话音落下，方才被这对养父子一起“轰出去”的地中海大叔裴食重又嗖地拉开房门：“队长，她她她，她说……她说……” 房门大开，一个中年女人缓慢而坚定地走进来。可以看出她之前的家境应该并不是很好，眼角的皱纹、鼻唇沟间的法令纹、乃至粗糙的手指无一不能证明：这是一个操劳辛苦讨生活的女人。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让叱咤金三角十余年的李真彪大惊失色。 “妈妈，我想，你和父亲之间的恩怨也需要面对面地谈一谈。”李润成朝着来人点点头。 他的这句话盖过了裴食重轻微的如同蚊呐的下半句：“……她是润成的母亲。”尽管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裴食重“食草动物”的直觉告诉他，现在队长的状态可不是开玩笑的，八卦虽重要，小命价更高。 “真彪，好久不见……”中年女人努力深呼吸稳住心神和面前的人打招呼。二十多年没见，大家都已经不再年轻了，庆熙（李润成妈妈的名字）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面前两鬓斑白的男人。 一方面，他是自己死去的丈夫最好的兄弟；另一方面，他也是害的自己和儿子骨肉分离二十多年的元凶。 如果说李真彪这一生还有什么愧于面对的人，那么庆熙必定是其中首位。那种混合了青少年时期对梦中情人的眷恋、不平、愤恨……各种情绪翻涌而起。 三人一鬼一时间保持静默。 最终，李真彪捏了捏拐杖：“庆熙……” “当初，我并不知道是谁抱走了我儿子。现在我很感激你将润成抚养长大，成为这么优秀的人。可是这并不代表我能原谅你。我想如果武烈还在，他也不会赞同你的做法！”庆熙虽然嘴角略微颤抖，但是还是努力地克制住情绪，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对啊对啊……” 除了拥有天音石的李润成，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并不能听见鬼的旁白。 “不论你想要做什么，复仇也好、还债也罢，不要把我的孩子牵扯进去！”庆熙是普通中年女人，哪怕原先有个做最高级别警卫员的丈夫，她对政治的弯弯绕绕也是完全不了解的。不过是因为最近落马了太多的高官，他们脖颈上莫名出现的军牌引起了热议，她也曾听闻却并不知道内情。直到前几天，这位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大男孩——自己的亲生儿子找到自己，庆熙才知道，原来这轰轰烈烈反腐倡廉运动源头竟是如此…… 久别重逢的两位从一开始的强装镇定到难掩激动然后开始几乎要吹胡子瞪眼，再话题即将往危险区域——最后一个五人会成员，崔恩灿的时候，李真彪对养子说：“你先出去。” 庆熙在此时倒是和争吵对手保持了一致：“润成，你先出去吧。” allright 一时之间昏了头的李真彪完全忘记了有一种东西叫窃听器。而庆熙更不会怀疑刚刚认回的儿子会在自己身上装了那玩意。 ………………………… 静默地听完李润成的烦恼，小雪捏着手机轻声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散散心吧。任何一个不用看见他们的地方。你也清楚，到了这个地步，你养父也不能对你生父轻易动手了……” 没错，生父！ 李润成的生父并不是已经死去多年的朴武烈，而是五人会的最后一人，崔恩灿！！！ 这就是几个小时前，第二个被轰出门外的他窃听到的惊天秘闻。 在此不赘述当年年轻貌美出身不好的庆熙如何与政府官员、政坛明日之星、国家情报局特殊作战部部长崔恩灿相爱却因为门第不能相守，最后被身边忠犬、前任手下的小弟、青瓦台警卫员朴武烈感动答应嫁给对方，本以为平淡过小日子结果忠犬出任务over之后又弄丢了儿子的悲惨人生。 这世间悲惨的事情何其多，申敏雪自觉因为自己介入蝴蝶了城市猎人的剧情，肯定能避免庆熙日后得白血病——再不济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身体不对劲，这已经是尽人事了。而遇上庆熙的李真彪更贴切的形容大概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对于自身已经有了非凡实力以及相应保密程度能够保护家人，所以李真彪已然是不足为惧。 李润成当天就买了飞往sha的机票，默默支持他的，还有虽然不清楚状况可是心肠柔软的裴食重——地中海大叔从很早就觉得润成背负了太多不该他承担的东西，很是需要任性一回。 8:00pm sha彩虹机场。 二月的气温很低，不过少壮自带三把火的年轻男人并不怎么畏惧sha的冬天，毕竟这里的维度比首尔低。高挑的身材从来都是最吸引回头率的，尤其是高挑的男人还有一张帅气的脸，机场偷偷回望李润成的妹子不知凡几。 接机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李润成并没有开口问诸如：“你怎么会出现？”这样没水平的问题。毕竟小雪的通讯渠道比一般人要开阔得多。 他一身轻松而来，连行李都没有带，唯一背着的双肩包更衬托出他几分学生气。 这个时候，语言的力量比不上一个狠狠的拥抱。虽然距离上次见面才一个多月，可是那一回两人并不方便互诉衷肠，是以这个拥抱就更加得缠绵而深情。 悄悄瞄着帅哥的妹子们倒是没太失望：长得这么帅没有去搅基已经是万幸了，何况这帅哥拥抱的妹子也不是那么难看…… 被评价为“不是难么难看”的小雪仰着头，眯眼笑着，无视了巴掌少爷在一边的啧啧声儿。 今年的农历春节来的特别晚，所幸李润成坐的国际航班还是比种花家的国内航班要空一点。彩虹机场人流如织，大多都是抱着回家为唯一信念的游子。 机场去申敏雪所在的城市有直达巴士，耗时也不过不到两个小时，拗不住歪果仁男友一定要先送自己回家，小雪只好在楼下和他互道晚安，顺便分享了一个goodbyekiss。 在女朋友家门口，李润成当然不会“兽性大发”，此刻他更多是感受到了小雪亲吻中的安抚之意。 这是再纯洁不过的一个轻触即止的吻。 “咳咳咳……”这回在一旁响起的干咳声儿分外逼真，并不是越来越像一个“人”的巴掌少爷发出的，而是申爸爸——天可怜见，人到中年难免会福一福，申爸爸觉得自己最近被女儿好酒好菜招呼着（此处申爸爸的表情是既无奈又嘚瑟），长出了小肚腩，于是晚上发夜狠去夜跑。不曾想这夜跑第一天就受到了惊吓。 虽然心知女儿都大三了，谈谈恋爱也是正常的。可是心知和眼见毕竟是两个概念：卧槽！好小子！在我家门口就敢占我女儿便宜！上回见你来我家就觉得不对劲，那殷勤的，老婆还觉得他条件不错……╭(╯^╰)╮女人就是肤浅！外貌能当饭吃？回去该好好批评她！ 第122章 这并不是一个见家长的好时机。 李润成有瞬间的慌乱，然后又马上站直身体、整整自己的衣着，恭敬地给申爸爸鞠躬行礼，并且用虽然不太标准可是不妨碍听明白的中文和申爸爸打招呼：“叔叔，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比先前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就那样吧！”虽然心里头有股子说不出的火气，可是申爸爸还是不能做出太摆脸色的态度来，也就是硬邦邦地回答了面前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小伙子一句。忍不住在心里念叨：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今天已经比较晚了，明天我再登门拜访。”虽然此次来种花家原本是为了散心，可是散心和讨好女朋友家长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 ……………………………… 《有坏小子打我乖女儿的主意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这大概就是申爸爸狂乱的内心了。 开门进去，申妈妈刚刚洗漱完毕：“哟，这就跑步回来了？有两三公里没有呀？”打头进来的申爸爸还没来得及和老婆讲一讲刚才看到的一幕，就被这个不争气的队友吐槽了。 “小雪你怎么从外面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呢。”不得不说，身姿越来越轻盈的申敏雪除非刻意加重自己的步伐，不然一般人是不可觉察她的行迹了，所以小雪出门，申妈妈竟然是半点没察觉。 等到一家三口能够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申爸爸的原话是“沟通交流，以便在女儿处对象问题上达成共识”）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 然后再一个五分钟，申妈妈恍然大悟：“哦，小李又过来啦？明天叫他来家里吃饭啊。” wtf! 申爸爸满以为自己找到了同一个阵线的战友，结果……落寞得影子都写满“郁卒”两个大字的他黯然去洗漱。 等自己的二逼老公走开之后，申妈妈才正色而又略不擅长地和女儿说：“你这个你年纪吧，和异□□往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是那方面你自己要注意一点……戴套知道吗？” 小雪干咳一声，觉得上辈子在自己生命里扮演严母角色的妈妈这辈子已经ooc了（r）：“嗯，我知道的。” 第二天一大早。 李润成第二次来小雪家里，自然也不是空手来的，在短短一晚上时间内准备好合适的礼物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并没有影视作品中家长们棒打鸳鸯/撒支票要求分手的情节——毕竟这个年代里，性别相同都能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不同的国籍压根就不是问题。 在申妈妈眼里，小李是高才生，有才有貌，看谈吐基本可以肯定家庭条件也不错——就算现在普通话不怎么溜也不是问题。唯一值得担忧的也就是小青年未必有长性，他和小雪天南地北地隔着太平洋，恐怕前景不太乐观。 送走李润成，并吩咐女儿出门送送的申妈妈转头又开始担心女儿和男朋友异地恋能不能长久的问题了。 这时候，恢复理智的申爸爸反而豁达起来：“这就是小雪男朋友上门来做做，咱们也不必太过正视了，你考虑的那些，至少得是双方家长都坐下来谈谈之后的问题了。” 而远在韩国的李润成的养父和亲生母亲各不相让，一再争执，最后裴食重一通电话悄悄打过来：“润成啊，那个，你母亲她、她晕过去了……你还是快点回来吧。队长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才飞到种花家两天的李润成匆匆给小雪去了电话，说了这个情况之后，又定了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去。 可是在彩虹候机室里，却看到了几个小时前才在通过电话的人：“你怎么来了？”这一回和接机的情况不同，因为担心母亲身体状况，一贯聪明的男主角也有短路的时候。 小雪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走吧，该登机了。” ………………………… 当申敏雪跟在李润成身后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李真彪是一副皱眉的表情，眼神阴郁，大约是察觉到养子这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变化太大，颇有一种翅膀硬了要挑战自己权威的架势——不过此时并不是处理这个年轻女人的好时机，金三角大毒枭觉得自己想要对付一个普通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必急于一时。哪怕等到申敏雪开口说话之后察觉到对方并非是本国人，也只是觉得“解决”的难度稍微加大了那么一星半点，不值一提。 裴食重的表情就精彩得多：他是很为润成高兴的，毕竟有了感情生活的他更加鲜活有人气了，不过这个节骨眼让队长见到润成女朋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 无论如何，地中海大叔还是对年轻男人的勇气点了一个赞。 病房内的庆熙看到儿子携女伴一起来，倒是露出慈祥而欣慰的微笑，虽然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只是晕倒而已，怎么呆了一天都不能出院，不过俗话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前段时间她就觉得总是容易疲累。那时候她一门心思就是攒钱、找儿子，哪里关注些许不适！现在则是不同了，儿子自己找上门来的、儿子年轻英俊有才华……自己必定是要长命百岁看着他娶妻生子，弥补自己在儿子幼年童年的缺失。 李润成安慰了母亲几句，把申敏雪留在病房陪着母亲。 幸好小雪的韩语比李润成的汉语要灵光多了，虽然口音不是太本土化，但是日常交流不是问题。 “小姐是哪里人呢？”不得不说，李润成的好样貌遗传自父母，庆熙人到中年满脸病容，也可看出姿色，更重要的是她温婉的气质和蔼可亲。 “阿姨叫我小雪就好。”申敏雪无疑是美丽的，但是和秦微微那种高岭之花的冷美不同，她美的无侵略性，所以在b大，她的人缘一直很好，“我是种花家的，今年大三。” 庆熙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小雪和我们家润成是怎么认识的呀？”闭经怎么看，两个人都是难有交集的样子。 “啊，这个说起来就有趣了……” 病房内一片和谐，病房外疾风骤雨。 “白血病？！”李润成一个箭步冲到医生面前。 “经过化验，确诊是白血病，不过病人发现的及时，所以幸运的是……”医生每天要见到太多的生离死别，说起庆熙的病因也尽量轻描淡写，争取让病人家属不要太过于紧张激动。 好一通讲解之后，医生才拍了拍李润成的肩膀：“我们建议初期用保守治疗就可以了，至于病人的心态方面，需要你们家属好好开导。” ………………………… 庆熙的这一发病，倒是说不上是坏事了。 至少李真彪的态度就软和了下来。毕竟二十多年的情谊在那里…… 第123章 原本剑拔弩张的养父子两个这时候也没了继续争斗的心思——李润成是一贯都不愿意和李真彪有争执的，无奈父亲太过于执着。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李振彪等人再次进入病房，他颇为生硬地以命令式口叫李润成给庆熙定好去美国的机票，并且联系那边的专家再为庆熙诊断一次。 “我走了之后呢？”可是庆自然是不肯的:“润成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带入复仇的泥沼越陷越深！” “你不要忘记了，润成姓李……不是什么朴、更不是什么崔……”李真彪脱口而出。 不明内情的人，诸如地中海大叔和李润成只是以为这是李真彪口不择言的例举——毕竟朴和崔也是韩国的大姓了。 可是庆熙听在耳朵里，却如惊雷爆炸：“你……”她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 申敏雪伸手抚了抚庆熙的肩头，李润成也发现母亲神色的不对劲，一个箭步冲过来握住庆熙的另一只手。 “真彪，你何苦这样说呢？当年的事情，庆熙也是迫不得已的啊，而且我也很愿意娶她，就算润成并不是我亲生儿子，当初我们不是也说好了吗，孩子生出来，就要认你做干爹的……”寂寞了太久的朴武烈习惯喃喃自语，反正别人也听不见他说话。 可是，偏偏就有bug一般存在的天音石…… 李润成握住庆熙的手顿时不自觉地开始用力。小雪不得不弯过身子轻轻拍了拍他青筋绷起的手背：这孩子也是够悲催的，长大发现父亲是在自己的养父、生父已经死了。在接受这个事实之后，又突然知道原来生父也不是自己的生父…… 可能是小雪这样的举动扎了李真彪的眼，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一开始被自己无视的年轻女人：“这位小姐，是否该避嫌？” 申敏雪只是笑笑：“您尽管说说您的安排无妨，我想这也是在座各位急需要得到的答案：这美国，庆熙阿姨到底是去不去。” 她边说话，边冲着朴武烈的角度歪了歪脑袋。 这个举动让此时心神大乱的李润成也顺着小雪的视线看过去：“生父”的魂魄就在那里！ 自认为已经死得透透了的朴武烈顿时觉得四目望来，压力倍增：不应该吧……不能够吧…… 庆熙眼前阵阵发黑，并未发现两个年轻人的异样。 地中海裴大叔神经大条，也没注意他们到底在盯着啥。 唯独李真彪，感觉到了被无视的愤怒：“这就是你的家教吗？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和长辈说话，眼神四处游移？我看你……” 语意未尽，申敏雪挺直了背脊，缓步走近色厉内荏的中年男人：“您是关心则乱，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您关于我家教的指点。可是不一定赞同您的做法。” 这下子，如遭雷击的人换成了李真彪。 ——正是最后一次行动中，朴武烈的代号。任务开始之后才下发的代号，除了当时一众执行任务的特工，别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串数字有什么意义。而武烈的代号，在他为李真彪挡枪的瞬间被胸口绽开的血殷染。 朴武烈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懵逼.jpg “我觉得，润成需要和伯父单独相处一下，以便更好的沟通，裴大叔，庆熙阿姨这里，就交给你了。”申敏雪自知不是内人，可是也不算是外人，因此吩咐了地中海大叔之后，对呆若木鸡的朴武烈使了一个眼色。 这是小雪特意留给李真彪的最后机会，或者说是她留给李润成应对难题的历练机会。因为前女博士一贯都觉得，人生的意义不应该只是沉迷于过去无法自拔——更不应该被明明很简单的剧情所束缚。 剧本？那是什么？ 单独相处的二李父子一开始相对无言，因为两人相当一段时间是剑拔弩张的状态，很久没有和气地说话了。 但是这份尴尬的沉默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年轻的男人实在是不想被隐瞒了，他要知道真相：关于自己身世的。 李真彪其实并不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要不然也不能赤手空拳在金三角创下偌大的家业。可是事关李润成，他往往就会失去耐心，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好兄弟妻子的儿子，也是因为他是——凶手的儿子！ 没错，李润成是五人会中最后一个人，崔恩灿的亲生儿子。 无非又是门不当户不对，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所以，所以您所谓的复仇，最后一步就是让我亲手把我的生父送进监狱，对吗？不不不，您一直都是要求我用血刃仇人的方式来报复的！” “没错！生恩不及养恩，你是我养大的，我在你身上投注了多少的心血！难道你不应该听我的吗？如果当年是我死了而武烈活着，我想他也会这么做的！”最后一句是李真彪的违心之言，毕竟按照朴武烈温吞的性格…… “不，真彪，当年我救了你，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可以替我照顾庆熙。我想，如果活下来的是我，我会替你复仇，但是我不会把这些恩怨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润成，他是无辜的啊！” 李真彪今日如遭雷击的次数稍微有点儿多，毕竟任谁听见一个死去二十多年的人说话，而四下找不到对方的身影的时候，都会受到惊吓。 没错，是忍无可忍的李润成掐准了时间，一把握住李真彪的手—— 后来的事情也就在申敏雪预料之中了。 震惊之后的李真彪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神神怪怪的存在，毕竟他年岁较长，对鬼神之说怀有更多的敬畏。而后他就是狂喜：终于能和自己当年过命的好兄弟交谈，这其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狂喜之后是对养子的成长感到骄傲而无力，既骄傲养子青出于蓝，又因自己已经是垂垂老矣而无力。 他通过天音石了解到，这二十多年，好兄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每每看到自己走上岔路，就无比痛心。 “太迟了……” “不算迟。真彪，现在回头还不算迟。”朴武烈自然不会说最近自己越发的感觉到一股吸力，也许作为魂魄的存在也不能维持多久了。但是感谢上苍，在最后的关头让自己有机会亲自说服兄弟放下仇恨。 顽固如真彪终于答应放弃对崔恩灿的报复：因为经过调查发现。崔恩灿确实和五人会的前四人不同，他尽管有瑕疵、有私心，但是在大是大非方面还是坚持住了操守。 ………………………… “咱们走吧。”李润成和小雪在一家甜蜜温馨的咖啡屋前驻足，伸手想要推门，最终还是放弃了。 “年轻人是游客吧？这是我开的咖啡屋，不妨进来坐一坐。”一个年过五旬的儒雅老大伯开口，“坐坐吧。” 申敏雪拉起李润成的手，冲着老大伯笑了笑：“那就打扰了。” ………………………… 崔恩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口挽留站在咖啡屋门口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他迷茫的神色和自己年轻时候的某一个阶段很相似：这真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mit全奖获得者，很应该作为人才引进大韩民国…… 想到这里崔恩灿又自嘲地笑了笑：忙碌了大半辈子，操心政事似乎成了一时间难以改变的习惯了。小女儿多惠调皮地用手指抠着自己的衣袖，一个劲地打听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情况：“多惠啊，你还小……”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刚才那个帅哥要是我哥哥就好了！一个又帅又酷学习又好的哥哥！和爸爸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呢，是吧？这样别人就不会说崔恩灿的女儿是一个木鱼脑袋了！”不到二十岁的崔多惠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学渣，生平唯一志愿就是开一家咖啡屋，不过现在这个愿望已经被万能的爸爸实现了。 ………………………… 喝完了咖啡，李润成拉着小雪的手深呼一口气，慢慢走远：这间咖啡屋的咖啡确实不错，可是自己以后的生活并不局限于在韩国，如果有缘的话……应该还会再来吧。 ………………………… 后来，朴武烈心有余力不足即将溃散的情况瞒不住李真彪了（当然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小雪）。李真彪终于低头答应放弃报仇，并且低声下气地恳求申敏雪为武烈想办法，任何条件他都会满足她。 小雪存在的意义也许就是一次次地打脸李真彪。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金三角呼风唤雨的大毒枭来满足她任何要求。所有申敏雪想要的，都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 后来的后来，朴武烈唯一能长久存在的方法就是附身，于是他被迫住进了李真彪的身体里，两魂一体，自言自语，也算是和谐共处了。 金三角最大的毒枭疯了，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扩散开。被压制的地头蛇们蠢蠢欲动，发现这个消息居然是真的，于是群起瓜分了李真彪的势力。 而传言中的疯子李真彪带着庆熙和裴食重去了美国，庆熙的白血病是早期，很快就被控制并且治愈。三个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在美国安定生活。 至于男主女后续的学业以及男主如何攻克女主家庭——那就是番外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