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隐仙》 我感觉到很温暖 谢谢大家。 真的,这是我从心往外的感谢 其实不是签约没成功,因为我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申请过一次签约。 我是个新人,是个小白,从来没有接触过网络这东西,什么签约、封推之类的我都不知道。我所有的成绩和进步都是大家一步一步支持我来的,真的。 所以每每我都上传很多字,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一直在努力回报大家。 之所以我说我感到心情很低落,其原因并不是由于签约的问题,因为还没试过签约。而是突然感觉心里很迷茫很累,不知道继续下去为了什么。 每天的上传将近10000的字数,让后拼命的为自己做广告。从表面看我是一个渴求成功的人。其实不是这样,我说了我只是想讲个好故事,仅此而已。 可是动力在哪里?牺牲了更媳妇温存的时间,我在码字,牺牲了自己游戏时间,我在码字。我现在每天因为码字码的后脊椎疼(这书上了不到半月,11万字)。可是,我看到了什么,或者我又在期待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我打开所有的网络网站,映入眼帘的男频基本清一色的小白文,女频清一色的哗众取宠。真正的在哪里?或者说,清一色的那些,除了码字辛苦外,抓住了网络所谓的主流外,文字价值,文艺价值,给人思考和启发的价值又在哪里? 小白文我不是不会写,要写我可以写n部。我曾经校园小说和仙侠小说这两类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一起写(在起点上,没什么名气,更了两个月6600点击)。可是又能怎么样。我,我们,还有那些真正想让人们看到些什么的人,我们的满腔热血为的究竟是什么。我们敲击键盘的每一下,为的又是什么? 所以我迷茫了,心情也变得很不好。 就是这样。 所以我一个中午都没去管这本书,而且直到现在我新的章节一个字都没有动。 因为我在等待,等待自己给自己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就是这样。 我等来了大家的鼓励,等来了所有我的可爱的同行朋友们鼓励我的动力,而且还有人发站内信鼓励我。 谢谢,谢谢大家,染兮遥心里真的很温暖。 我突然明白了,有些人,或许做这个,什么都不为,只为点击上传章节时那内心的一点点激动,就是这样。 我会继续下去,而且依旧和原来一样,哪怕我的读者只有一个,哪怕五百万我还没有签约。 免费小说,大家不用为vip发愁 是不是啊。 说说写这书的初衷 今日看到一座孤岛兄弟的留言,心中颇为感慨。不错我生命中第一次接触到的玄幻、仙侠类的小说便是诛仙。可以说,在我心目中诛仙开创了仙侠类的先河,在我心中是鼻祖类的书,后来我又看了《仙剑神曲》、《庆余年》等等文笔都不错的小说,但是我的心目中诛仙依旧是第一位。 诛仙之后,再无仙侠? 没有我觉得好的,自己写怎么样? 于是,我便开始了我的创作。创作是件痛病快乐的事情。 我承认,我这书在前面的的确确有诛仙的影子,而且连行文的风格都颇为相似。其实,倒不是模仿,而是一种致敬和缅怀。 向曾经仙侠的辉煌致敬,也为古典仙侠的有所没落而深深的缅怀。 这书从剑川试炼开始将进入真正的正题,便与诛仙完全不同。 兮遥的水平有限,但的确在诚心诚意的讲故事,无论精彩还是蹩脚的故事。那都是我对古典仙侠的深深热爱。 而且,我将尝试着将玄幻修真与古典仙侠进行融合,这一点随着故事的慢慢展开,大家会有所感受到。 这故事的构思十分宏大,远远不是所看到的的复仇,儿女私情,可以说,我的思路是从上古时期开始慢慢延展,只是现在还未涉及到。 我是想以我的态度,告诉更多热爱并坚守在古典仙侠阵地上的每一位作者和读者朋友,他们并不孤单。 无论成绩如何,超越诛仙,或者与诛仙同等,我不敢奢望,我只希望,或许有人说起古典仙侠的时候,提到诛仙的时候,可以想到,有一部致敬小说,却又独辟蹊径的告诉人们另一个精彩的仙侠故事。 谢谢一座孤岛的鼓励,更谢谢大家!《剑逸》将会以更为严谨的态度,写出古典仙侠曾经带给人们的哪怕那一丝丝的悸动! 签约成功及点击破五千的感想 随着4月下旬染兮遥这个新手菜鸟点开纵横开始按下键盘上的第一个字母,到如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剑隐仙》一路走过,从最初的惨淡到如今破五千的点击,点点滴滴,犹在心头! 想说的话,便是感激,说不完的感谢,感谢读者朋友们对染兮遥的包容,让作为一个新手的我诚惶诚恐,每日每刻都在挖空心思的想着小说的情节,希望能不辜负大家的抬爱。 感激一座孤岛、沉中侠、毕京、海命、帅哥不酷、墨离殇、南宫子语、将余、累世、欲笺、停云霭霭、土豆、沫之颜、蜗牛等诸位同行大大对本书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你们我将分外孤单! 感激穆系舟对我的建议和在自己书里对我的书的赞扬!谢谢你,结识你是我最大的收获。 总之,感激每一个曾经点击、跟读、推荐或者只是停留在《剑隐仙》这本书几秒钟的朋友,因为这份成绩里,有你们每个人的汗水。 人贵于感恩,贵于知足,贵于提醒自己,我很幸福。 如今的兮遥,真的感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码字是一件辛苦而又单调的事情,可是有诸位的支持和帮助,我心无悔! 最是感激的是子非鱼编辑大大,谢谢让我通过签约,让我找到了归属感。 染兮遥的人生亦如林逸之一般,染兮遥本人也姓林,我的人生充满坎坷和挫折,虽然劳累,虽然在这个红尘人世摔得鼻青脸肿,可是染兮遥依旧有一个希望得到认可的心,虽然兮遥马上便是而立之年。 我心随大家而动,以手写心,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不是么? 本书计划完本在400万字以上,所以现在的情节只是冰山一角,希望在未来漫长的道路中,时刻有每一位支持我的人伴我同行,使我常怀感恩之心,更加的努力做好这件事。 染兮遥鞠躬感谢! 序章 苍茫大地,自轩辕一统,浩土神州,地灵人杰。期间名山胜景,福地洞天,不可胜计。千万年来,人间万姓中多少英雄豪杰如滚滚江水,演绎着一场又一场的轰轰烈烈。 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白驹过隙,已然不知多少岁月。世间神仙之说却没有因上古大神的消亡而渺无踪迹。多少年来,神仙一词或为谈资,以供酒足饭饱后消磨时间,或真有诚心求道者,踏遍名山大川,觅仙人踪迹。得或不得,却是无人知晓。 也不知人类存于世间多少年月,沧海桑田,地陷东南,却把这世上分出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方,又有中土灵气聚集,物产丰美,英雄辈出,自成一体。遂九州八方之势尽起。 八方之地,又有极东沉寂之海,极西死灵沼泽,极南蛮荒炎域,极北昆仑雪域四方绝域,此四处非大能者,皆不得进出。 话说当今天下,修真之风大盛,分凭八方九州之地势,分化出四大正派与四大魔教。期间依附八大门派的大大小小修真宗派,如天上群星不可计数。星罗棋布遍布于九州八方之中。 中原之地,有一大河唤作离水,源头不知何处。上游水势一反常态,竟有滔天之势,飞漱不止,气势惊人。至中游滔天之势竟完全湮灭,宛如处子般恬静温柔。中游方圆千里之地土地肥沃,人丁兴旺,万家灯火,一派红尘喧嚣。 及至下游,地势竟不降反升,这离水也似有了骨气一般,竟又是一副滔滔之相。气势冲天,无边碧水倾天而上,逆流向前。 也不知这离水如此恢弘的流淌了多少年,竟将下游一处山脉拦腰冲开,一山断为九脉。于是便有九座山峰高耸入云,直插天际。山峰之下,离水滔滔,滚滚东逝。无人不叹大自然鬼斧神工。 且说这被离水冲击而成的九座山峰,整日灵气飘渺,山体笼罩期间若隐若现,倍增神秘之感。山势之高竟似望不到顶峰。山下和周遭百姓偶或闻仙鹤长鸣或见霞光万道。期间有修真之士穿梭于山前,倏忽不见。由是此处百姓皆谓之圣山,往往顶礼膜拜。 这九座山峰连接山腹皆被称作离忧山脉。离忧山钟灵毓秀,期间最高的一座山峰乃是天下正教魁首——离忧教掌教的所在。 传说自上古大破灭之后,大神通者湮没于红尘之中。九州八方之内不知何故灵气也越发稀少。然这离忧山九脉却是灵气无垠,懂得修真一途的人观之,不难发现此地聚九州灵气,挟八方威势,真真是修真第一大好去处。 这离忧山九脉之首离忧峰上有一道观名无极观,却只是普通的俗世道观,白白占去了这修真福地。正因此故,离忧山九脉同时陷入一片混乱。大如修真者据之为洞府,划分势力;中如强盗悍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小如浑水摸鱼,打着神仙旗号,招摇撞骗。鱼龙混杂,好不热闹。 这自上古大破灭后就形成的修真天地,被这些乌七八糟腌臜之气尽染,虽灵气不见且灵药仙草毁之再生,但遍地皆是刀剑并举,血染成河,天下第一修真圣地被折腾的颜面尽失,彷如人间炼狱。 然而,离忧九脉之中八脉皆混乱不堪,唯余这离忧峰竟无人敢踏足。倒不是无人敢觊觎,只是进入之后,基本没有人再走出来,偶有生还者皆状如疯癫,只说山中有大妖兽,三头六足,浑身浴火,宛如大日。 此种状况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直到七万九千余年前,无极观中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离忧子。此人原本只是无极观一扫地小童,一日上山采药,竟迷失方向。得遇无字天书残卷刻于一面光滑至极的山壁之上,又于山崖下发现一修仙孤本——《离忧无极道》,于是潜修不辍,忽忽数十年。忽一日,听得观内震天长啸,又有霞光漫天,继而乌啼九声,一庞然大物自天而降。此物三头六足,满身浴火,方圆数里宛如多了一轮太阳一般,彷如大日降世。 这扫地小童离忧子,身化一道白光而出,仙风道骨,衣袂飘飘,宛如大罗金仙一般。说来也怪,那如大日一般的怪物竟如见了亲人一样,长啼不已,俯首于离忧子身前。离忧子大笑道:“九火金乌!此天助我也!”遂飘然于九火金乌之上,冲天而起。 不过一日间,离忧子竟荡平离忧八脉,还了一个清平世界。遂长叹道:“有吾离忧,天下无忧!”便于当日在离忧山离忧峰创下离忧教。 离忧教自离忧子始共传十一位掌教。如今掌教真人乃是杞难真人,传言杞难离忧无极道已臻大乘大圆满之境,近来又总闭关不出,或为对抗天劫,以期白日飞升。离忧教自离忧峰掌教真人外,余下八脉首座为:望忧峰清玄上人,莫忧峰陆无羁,尘忧峰一心道人,寒忧峰天嗔道人,幻忧峰幻尘师太,禁忧峰荆离难,祭忧峰宁完我,恨忧峰天逸道人皆是修为难测,惊才绝艳之辈。八脉以清玄上人地位最高,仅次于掌教杞难,其余首座皆不分高低。传言掌管代天刑罚的清玄上人一身修为与杞难不分伯仲。 离忧教九脉创派至今,七万九千余年,门下弟子不下万计。又有核心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之别。期间年轻俊才更是不计其数,俨然天下修真魁首。 自中原离忧教往西而去,过孽葬之海,便踏入西方无痴禅境之中。天地之间一片宁谧祥和。无杀伐征挞之厉,无生老病死之忧,无生离死别之痛。万法唯心,一切空明。 天下禅宗之首——禅寂寺便在此处。禅寂寺创寺主持渡厄禅师原为寺中一知客僧,与机缘巧合之下竟觅得佛缘,得聆听释迦佛祖禅音十息,遂于万佛幻境中参悟近百余年,故而得证大道,功德圆满。 自渡厄始,禅寂寺已屹立五万四千余年。禅寂寺现任主持空证禅师,一身佛法,万种慈悲之心,其修为已是大乘九重。禅寂寺空证、空禅、空慈、空悟四位,并称禅寂寺四大神僧。现禅寂寺弟子也有过万之众,隐隐于离忧教分庭抗礼。 禅寂寺一门,渡厄飞升之时,其肉身化为七枚真佛大舍利,镇宇宝刹:释迦殿、天王殿、悟禅塔、戒律院、万佛幻境、无痴玉壁七处。敌来犯时,七舍利同出,消弭一切孽障。 在禅寂寺之后的第三大修真门派是位于极南之地与极南绝域蛮荒相接的冽剑山中的问剑谷。问剑谷北靠中土,南摄群荒,是连接外族与中土的咽喉。 这问剑谷是近百年间突然崛起的俗家修真。门下弟子几百年间已近万之众,从而跻身四大正道。 问剑谷谷主剑尊凌一剑,初为一江湖剑客,以剑入道,功法霸道绝伦,剑气凌天,一往无前,不死不休。凌一剑一身绝学竟与上古剑修一门有着莫大的渊源。 上古剑修一门,一人一剑,往来于天地间。一剑凌天,无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更是战无不胜的神话。只是不知何种原因,上古剑修竟忽然绝迹,就是连其修炼法门也未曾遗落于后世。 凌一剑的横空出世,剑道绝伦,如平地一声惊雷。其与剑修有渊源的功法,放眼当今修真界,几无敌手。 凌一剑于剑修一道领悟出一套无上心法:问剑心诀和一套剑修攻击法门戮天万剑诀。两套绝学一出,即惊为天人。 位居四大正道之末的乃是祭雪楼一门。祭雪楼和人何地何时所创无人知晓。据万晓楼楼主莫不知所著《修真玉册》中所载:此派或许大致位于极北绝域寒冷的昆仑雪域之中。祭雪楼楼主风逍逍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皆不可知。 只晓得多年来祭雪楼若参加各大门派的聚会或现于公众视线之中,只有四大护法:聂雪瑶、慕雪晴、冷雪幽、萧雪凝。四人中修真境界最不济的也在大乘七重之上,实力深不可测。 祭雪楼门人多以松散形式散于九州八方。往往行踪飘忽,行事极为低调,从不张扬。然功法诡异,剑走偏锋。施展开来如雪落无声,肃杀幽冷之意直射胆魄。 八百年前正邪大战中,祭雪楼斩杀魔教教众,仅在离忧教之下。 曾有无数好事者,或单独或结伴前往极北昆仑雪域寻找祭雪楼踪迹,皆不得出,生死不知。故祭雪楼一派几成修真一大禁地。 祭雪楼低调之风之甚,以致几乎被人遗忘。然就在其被世人认为已经破灭只是,祭雪楼突然现世,以迅雷之势连灭魔教万鬼堂、霸刀冢、黄泉殿三大宗派,举世皆惊。 故修真一界将其列入四大正派之末。然世间皆传,风逍逍修为已渡过天劫,现已入太虚之境,不日便可白日飞升。故在修真界有“离忧冠绝,寂雪隐魁”之称。 当今世间,正道大昌,邪魔退让。自八百年前正邪大战后,一统魔教的血羽神殿之主血羽魔皇身陨,血羽神殿资历极深的几大魔头陨落或隐匿不见,如今血羽神殿元气大伤,只余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难入法眼。 近几百年来魔教虽陆陆续续兴起了一些新的教派,大大小小有百十之众,但皆不成气候。好事者选出四大魔教:戮毒门、烨日教、炼魄谷、三妙宫四派。只作为与四大正派相对应的谈资。若论这四魔教的实力,不过稍显出众一些罢了。毕竟年资尚浅,根基不稳,蜉蝣无憾树之力尔尔。 中原沃土,离水之南,有一大城名离阳,南望离水,北倚离忧九脉。我们的故事便于此地开始了。。。。。。 第一章 卜卦 深秋,离阳城外。 无边的萧瑟。这深秋的肃杀之意竟如此强势,仿如摧枯拉朽一般,将这人间换了天地。天上,乌云翻滚,如墨一般的黑暗压得让人透不过气。地上,狂风吹着满地的残花枯叶,挟裹着无边的寒冷和破败,宛如生离死别般得悲凉。 枯草连天,一阵风过,竟齐齐地低下头去,仿佛不敢正视这漫天如刀割一般的冷风。枯藤昏鸦,偶尔几声低沉的啼叫,更显破败和苍凉。那树杈上还挂着几片未曾落下的黄叶,但也已经随着那无边的刺骨冷风左飘右荡,摇摇欲坠。但似乎不甘心这落入尘埃的小王一般,要与这寒风天地挣命。只可惜徒添无奈,那残存的枯叶不消半刻,便尽数凋零,随风而逝。 你可曾为了那心中一份小小的执着挣扎努力过?等待的却仍是无法改变的挫败,恰如这与天挣命的枯叶,深沉而壮烈,无奈而凄凉。 “唉,还是抗不过这风啊……”似有一声叹息自远方早无人迹的官道上传来。放眼望去,风沙与枯叶飘荡的尽头,两个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 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身材挺拔,看相貌不过四十岁上下,怪异的是两鬓早已发如白雪,长长的两缕发丝垂在胸前。眼中一片如这秋意一般的肃杀。不,确切的说除了这肃杀之外,竟隐隐有些许悲凉和沧桑。 那矮的一身青衣小帽,又矮又瘦,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跟在高个中年之后,刻意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看样子是主仆两人。那满身尘土之色,应是走了不少的路程。只是这乌云压城,大雨欲来之际,两人似悠闲得漫步城外,不知所为何故。 那高个主人弯腰捡起一片尘土中的残叶,放在掌中,似把玩又似出神的摩挲了一会,叹息道:“天道不可违,怕是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吧!”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那掌中的残叶竟忽的成了细小的碎屑,被风一吹,倏尔飘逝。 那仆人模样的男子似乎看到主人心情不大好,便跟紧一步道:“宗主,虽然那百年之期将至,我等也并非不可一争啊!宗主且放宽心,前方乃中原大城离阳,阴阳相士不可胜数。定有懂得逆天之人。” 那中年宗主苦笑了一下道:“呵呵,聊尽人事罢了,天意如何岂能一言以度之?况这天始终是天,岂会屈从天下众生么?”然后凝望天空,半晌不语。 苍穹之上,彤云翻滚,大雨即将到来。这云仿如洪荒巨兽蛰伏着,随时可能撕裂这不堪一击的人间。那宗主忽的以手指天,那不太激昂的声音中竟满是铿锵之意:“这天生来便为天,却何能为天?某参悟半生道法,这天却如此不开眼!它欲亡我,我便逆了这天,却又如何?” 缓缓收回手臂,却如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缓缓道:“离阳,呵呵,也罢!小七,我近百年未曾再见这俗世之景了,如今去走上这一遭,倒也无甚不可。走吧,我们进城。” 那小七听主人如此一说,眼睛一亮,强自按捺兴奋之意道:“宗主,太好了!您是没来过此地,这离阳是中土第一大城,做买卖的,耍杂技的,山珍海味,人间繁华应有尽有……” 小七自顾自地低头絮叨,抬头间,那宗主竟已离他近百丈之远,已然身在离阳高大的城门之下。只余一语道:“齐小七,不要忘了正事,我等停留此地十日。十日之内,寻找阴阳相士之事不得有误!速速进城。” 那齐小七耸耸肩膀自语道:“也不知要寻找多么高明的相士,之前在宗里寻的不下十人,都是统统言说可扭转乾坤,逢凶化吉,却一个不留,统统被宗主处死。如今这偌大的离阳,可有人能揣测宗主真实意图之人么?难!难!难!”说罢加快脚步赶了上去。两人的身形消失于离阳城内。 不过倏忽之间,仍旧是离阳城外那条大道上,方才中年宗主捡落叶之地,忽的一人凭空出现。一身黑衣,浑身笼罩在一团黑气中,看不清相貌。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杀意之浓,连这无边的秋天肃杀之意都欲避其锋芒。这人缓缓道:“林天殷,你以为离开殷厉宗便可无事?请人卜卦,呵呵,天大的笑话!”忽然仰天怪笑,那渗人的笑声惊起无数昏鸦,咕咕的惊飞而逝。 忽的一闪,那人竟踪迹不见。城外,只余凛冽的秋风卷起无数的枯叶,飘荡在天地之间,“沙沙——”,“沙沙——”。 离阳果然是中原第一大城,城内四通八达,青石道路纵横往来,两旁店铺林立,做买卖的吆喝声,游街逛景人群的喧哗声,一派人声鼎沸。人山人海,比肩继踵,挥汗如雨,好不热闹。 只是天色愈发的阴沉,狂风把路上无数行人的衣裙吹起,仿如大海生波一般。所有人都发觉大雨欲来,脚步开始加快。一些路旁的小商贩开始忙不迭的收拾着物什,怕是要赶在雨前回家。只余道旁林立的或恢弘或普通的店铺,仿佛见证着这红尘的繁华。 风似巨口,席卷了整个离阳,树摇叶落,满城皆飘荡着无数的枯黄树叶,满城枯黄,欲迷人眼。彤云压得很低,仿佛碰着人的头顶一般。 “嚓——”,一道耀眼的闪电,横贯苍穹。天地似猛的亮了一下,这林立的店铺在黑暗中也突的如会发一般,一明一暗,闪电倏忽逝去。整个空荡的大城竟有丝丝诡异,直入心底。 “轰——”雷声大作,仿如天塌地陷一般。雷电的声威挟裹着无边的寒意充斥在整个天地。闪电的忽闪下几只流浪猫狗飞似的钻入暗处。 整个离阳大城空荡荡的街道上只余一高一矮两个人,仍缓缓的走着,不知要走向何方。 电闪,雷鸣。冷风如刀。豆大雨滴终于落下,打得齐小七脸上生疼,天地尽被这无边的雨幕所遮,竟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天地皆雨,如泣如诉,恁的一片凄凉。 齐小七早已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落下,将他本就不大的一张瘦脸打湿,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得一边用手抹着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说:“宗主,这雨下这么大,咱们还是找家客栈躲躲吧。” 这中年宗主恍若未闻,颀长的身形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身后的脚步踩下的水花,自他走了好远后才一个个的霍然绽开。那雨似长了眼睛一般竟绕他而落,他衣衫未湿半点,这雨水竟在其身上形成了一层水雾。 中年宗主走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来,扭头问道:“小七,你怕死么?”齐小七想了半晌才道:“怕!但是死是早晚的事,怕也得来不是,小的我生下来就没了父母,一直乞讨流浪,天天想着怎么能填饱肚子。后来八岁的时候被宗主遇到,可怜小的,把小的收留到咱们殷厉宗下,还一直让小的跟在您身边,这是小的天大的福气,如此也够了。死,到死的时候再怕也不晚。”那宗主又道:“你就不想长生?” “长生,呵呵,这天说了算!若长生了怕是没什么烦恼了吧,像宗主一般,与天地同寿。不过凡人就是凡人,我虽然知道我长生不了,但自己的命自己掌握,想怎么活到死就怎么活到死,这有多好,何苦与天争命,苦苦与天相斗呢?” 那中年宗主蓦然愣住,半晌喃喃自语道:“多少人为了长生,不惜身败名裂,兵刀相见,不死不休。却不知这一切依然逃不过天之算计,斗了一世,只为这天做了嫁衣!我却不如你了,想怎么活到死就怎么活到死!我还能么?” 或许是吧?多少人曾在多少个如此的风雨交加的时刻,抬头问天,那看似小小的希冀,可还能够实现?一丝悲凉,几许无奈。那个身影。可是你吗? 三日后,离阳。 离阳的天空依旧无垠的灰色,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人间大地。冷风仍漫无边际的肆虐。隐隐有了入冬的感觉。雨已经停了很久,只是路上的行人却很少,天地间充斥着阴冷与潮湿。 从这离阳最气派的客栈听水轩中走出一矮瘦的青年,正是前几日跟随那个中年宗主的仆从齐小七。但见他今日竟是一身绸缎,头戴华冠,手上拿着一把公子折扇,那派头十足是一俗世的纨绔子弟。 只是这纨绔子弟的表情有些沮丧,举手投足间也是无精打采,惫懒不堪。 齐小七看看天,依旧乌云密布。然后低下头自语道:“这是在离阳第九个了!如出一辙,请来的相士没两句话,统统杀掉。让我再去寻来,也不知下一个倒霉死鬼是谁。” 齐小七一步一摇,漫无边际的走在离阳的街道上,这大街由于天气的缘故,无甚多人。便是做买卖的也无精打采,时不时的跺跺脚,驱赶着寒气。 齐小七见这光景,转身欲回,身边一老者擦肩而过,但见此人身材颀长,须发皆白,年纪很大了,但端的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身穿一玄黄色的宽大道袍,道袍正中有一栩栩如生的大大的八卦图案。风吹拂身,衣袖须发皆随风飘摆,说不出的仙风道骨。此人右手揣着拂尘,左手执一半人多高的白布幌子,上书:一卦一金。却是一副天生相士卖相。 齐小七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摇摇头,暗道:“还是算了,这个老头活这么大也不容易,若此番请他去给宗主卜卦而坏了他的性命。我却是造了大孽。想罢,便埋头欲走。 那老道竟忽的停身站住,双目望向齐小七,目光如有实质。似乎要把他的七魂九魄也一起审视一番不可。 齐小七被这目光盯得难受,一时气恼冲这老道嚷道:“哎,我说你这牛鼻子,好好的路不走,往我身上瞅什么瞅?” 那老道却也不恼,只唱了个诺,呵呵一笑道:“施主,此话便不大妥当了,你便是天王老子,又能管我眼光不成?人得命,天注定,你背后想我不得好死,怕先是理亏了罢。” 齐小七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好一个老道。不过擦肩,竟知我所想。”遂换了一副面相,一拱手道:“敢问仙长如何称呼?” 那老道只微微颔首,双眼微闭,拂尘一甩,那摸样竟说不出的高深莫测,不紧不慢道:“贫道言微身贱,不过一江湖相士尔,仙长一语,却是折煞贫道了。贫道俗家复姓南宫,道号一金的便是。这道号原是因为贫道精于卜卦,一卦一金之故。” 齐小七口中暗念了几遍此人姓名,遂笑道:“敢问仙长,倒是怎么个一卦一金?” 那南宫一金一笑,指了指那白布幌子道:“虽是些末流之际,但也不可贱卖了。贫道一日只卜三卦,一卦十金!”齐小七忙一摆手道:“仙长说错了罢,你那幌子上可是一卦一金,怎么却成了一卦十金?” 南宫一金笑道:“一便是整,十便是全;整即为全,十即为一也。” 齐小七几乎被气乐了,心道:“这老头怕是穷疯了吧,不如戏耍他一番。”打定主意,表情不变,笑道:“不知今日仙长可已卜三卦否?” 南宫一金一笑,摇头道:“天将泣,人相避,一金也无。” 齐小七抚掌笑道:“何不为我卜上一卦?”南宫一金也不客气道:“如此,拿来!”遂一伸手,双目一闭,不再言语。 齐小七暗道:“好妖道,却先给他十金,若算不出,连本带利一并还了!”遂拿出十金搁在南宫一金手上道:“如此,劳烦仙长了。” 南宫一金双眼只微微睁开一条小缝看了看那金子,又掂量了一下,如此再三。如此行事,那刚才可以营造的仙风道骨之气荡然无存。只觉一账房先生立在眼前一般。 或是感觉有十金之重,遂单手一翻,在翻来时,十金已不见。遂稽首道:“不知施主,所卜何事?” 齐小七想了想道“且卜我前程如何!”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如此,施主稍待!“话刚出口,但见其双目忽得一睁,口中似念念有词。 齐小七只一瞥,只感觉这南宫一金双目中突然射出两道金光,金光之锐竟不敢与其对视。南宫一金衣袂忽的完全鼓胀而起,拂尘急甩,“蹬蹬蹬——”的双脚向前急踏而出。 若是有修仙之人经过,看上一眼便知,南宫一金看似随便的几步踏出,却正暗合脚踏七星之数。 半晌南宫一金身形一收,双目又缓缓的闭上,遂一稽首道:“已毕。施主听了,观万家灯火,吃百家之食,贫不如犬。只遇得贵人,一朝跟随,忠仆无疑,却无仙缘。前路无性命之忧,虽偶有坎坷,皆可逢凶化吉。只二十年后,一梦黄粱,皆为尘土。” 齐小七暗吸一口冷气,心道:“好生了得!这往事竟一一被其言中,我少时乞讨,岂不就是观万家灯火,吃百家之食!只这最后几句却不懂了。” 齐小七遂敬服道:“仙长法力精湛,可这后几句却不甚懂得,不知……” 南宫一金只一摆手道:“时辰未到,道时自悟。”说罢一转身,便欲离开。 齐小七忙高声唤道:“仙长且住!有人以百金相赠,仙长可愿一见否?” 南宫一金一听,一步便踏回来,嘿嘿一笑,全无半点得道高人的气度道:“如此好事在哪里?快讲快讲,晚了就不灵了!”却是不知是卦不灵了,还是这百金被他人挣了。 齐小七早见惯他这副贪财面目,也不为意道:“只是这百金不是恁得好赚到手的。我家主人在听水轩天字一号院虚位以待仙长。只是稍不顺意,怕是性命不保。不过,若字字珠玉,莫说百金,千金亦有!” 南宫一金一怔,刚才那股见钱眼开的劲头尽数抛在脑后,怕是好好合计了一番,半晌才道:“贫道半生所学,只在大衍之数,虽只是通个皮毛,但自认除了逆天抗命,其余皆逃不过贫道一卦。” 说罢南宫一金目光中竟隐隐有出尘之意,衣袂乍飘,隐隐一种缅怀沧桑之感。声音低缓道:“若在当年,我这命怕也不是任谁……” 说到一半,南宫一金竟一挥大袖掷地有声地道:“罢!百金一命,可矣!头前带路!” 齐小七带着南宫一金施施然的在城里转来转去,只来在一处。此处乃一四层檀木楼院,方圆百丈,虽不甚高,但颇有一股拔地而起的威压,大气恢弘。整个楼体被四根粗大的雕龙柱支撑,竟有种不可撼动之感。正是离阳第一大客栈:听水轩。 齐小七来在楼前停身站住,扭头对南宫一金道:“你跟我进去,切记住,不看勿看,不听勿听。若有半点差池,坏了性命,莫要怨我!” 南宫一金只洒然一笑,秋风渐起,宽大的道袍随风飘荡,恍惚间竟又是神仙中人。 进的楼来,齐小七施施然的头前带路,左拐右拐,也不知穿过了几道院子,仍自顾自地走着。南宫一金也一语皆无,紧跟在其身后。 约莫又过了两道跨院,南宫一金竟心中忽的一紧,一股无边的威压袭来,只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远处虚空中盯着他看,那双眼睛不仅停在他穿衣打扮,却连他的神魂似乎也被审视了一遍,随后这眼光蓦然铺开,将这方圆数里看了个通透,方收回眼光。随即那种强大的威压感顿时消弭于无形。 “神识!好强的神识……”南宫一金暗暗吃惊,暗道:“不远处的院子里,定有一了不起的人物!看来前日我观贪狼星逆冲此地,果真应验。” 刚收回心神,齐小七一指前方的月亮门洞道:“过了这个门洞,我家主人便在院中恭迎仙长!‘遂做了个请字。 南宫一金竟也不惧,遂拂尘一甩,缓缓走了进去。 甫一进入,满耳皆闻水声。南宫一金抬眼望去,只见一小山,虽不高,却气势凌天。上有一瀑布倾天而下,激起水花千朵,水声隆隆,震耳发聩。 “好山,好水,好景!”南宫一金脱口赞道,“果不愧名为听水轩!” 忽听半山之处有人朗声道:“此水,乃是城外离水引而悬之所成。仙长驾临,何不上得这山,入得这听澜亭,与某听涛品茗,岂不快哉?” 南宫一金笑道:“主人之邀,岂能拒之?稍待。”说罢。撩衣踏步上了石阶,不一时来在半山,眼前乃是一金瓦飞甍的小亭。亭上有匾,镶金大字曰:听澜亭。 只见亭中有白玉石桌一张,两个白玉石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从亭向外望去,飞瀑翻滚而下,果然观景好去处。 那石桌旁的白玉石凳坐定一人,正笑吟吟的看着南宫一金。 南宫一金观此人,年龄仿在四十岁以上,双鬓皆白,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目光深邃,身材挺拔。一身不知什么材质的玄火色长衫,隐约仿佛看到上有一三足金乌,若浴火振翅。此人不曾作势,却天生一种威压,使人不敢与之正视。正是前日那个宗主 那宗主开口道:“仙长请坐,一路辛苦,且吃杯茶。与某一观此处景色。” 南宫一金刚在此人对面坐了。却见这宗主只将面前的一杯刚沏的新茶轻轻向他的座处一推,却见那茶杯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南宫一金,不过离桌边一寸之地,竟猛的一滞,生生的停了下来。 南宫一金只做未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顿觉五脏六腑之内浊气消散,清气上升,说不出的淡香溢满口中。索性双眼一眯细细品来,半晌笑道:“澶竹天清叶,果真绝品!“然后蓦地起身,冲那宗主一稽首笑道:”原是殷厉宗宗主林天殷亲到,贫道眼拙了!“ 林天殷见身份被识破,也不再隐瞒,遂站起一笑道:“小小殷厉宗,岂敢托大,仙长请坐。”说罢两人又对面而坐。林天殷道:“但不知仙长如何知我乃殷厉之主?莫不是掐指一算?”南宫一金一摆手道:“林宗主取笑了,这茶叶应采摘自澶竹每十年新发的新竹嫩芽,且嫩芽之上必有入春第一滴春露方可,故名澶竹泪。澶竹只西北殷岚谷中才有。如此绝品,若是普通殷厉门人拿来,岂不糟蹋了。故此,施主必是林天殷宗主无疑。” 林天殷抚掌大笑道:“仙长好见识,不知如何称呼?”南宫一金一摆手道:“山野之人,怎劳宗主相问。贫道南宫一金,一金道人是也。” 林天殷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心中却快如闪电的将整个修真一界姓南宫的高手一一想遍,却始终不记得有这么一位。也不为意道:“如此好茶,不尽兴岂不可惜了,仙长请!”说罢两人同时举杯,相谈甚欢。期间连齐小七何时站在林天殷身后,也未曾多多留意。 茶罢搁盏,林天殷话锋一转道:“闻听仙长有言,一卦百金,不知这卦象可准?”南宫一金一笑道:“准与不准,卜后便知。只那百金当先付才好。” 林天殷向齐小七一招手,两人耳语一阵,齐小七退下。不一刻,又提着一个灰色包袱交予林天殷。林天殷将包袱推给南宫一金一笑道:“百金已得,仙长施为无妨。只我林某人这百金却不是想得便得的。若卜的不准,却又如何?”说罢,只笑吟吟的望着南宫一金。 “若不准,百金还你便是。”南宫一金不假思索道。 “呵呵——”林天殷冷笑一声,缓缓道:“百金予你,岂能要回?若卜的不准,林某只索仙长一物,以抵百金,如何?” 南宫一金诧异道:“贫道出身贫贱,不知何物入得林宗主法眼?”林天殷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无它,你项上人头尔!”那语气竟似闲庭信步,仿佛一件随意之物一般。 却见那南宫一金竟洒然一笑道:“也罢,贱民值百金,可矣!林宗主,但问无妨!” “好!痛快!”林天殷抚掌一笑,遂正色道:“敢问仙长,我宗前途之数如何?” 南宫一金听罢,站起身来,右手向前虚指,左手翻转成一“卐”法印,接连虚打而出。宽大的道袍无风自起,一派仙风道骨之意。 忽见南宫一金右手一抖,叱道:“九曜离合,瞬息洞彻!”右手中齐齐飞出九枚如豌豆大小的绿色明珠。悬于半空,绿芒大盛,每个小珠上皆有一道墨绿色的绿气缠绕翻滚,晶莹剔透,听之,訇然悦耳清脆之声不止。 林天殷乍见之下,不由的暗自吃惊:九曜菩提珠!此异宝于百年之前已不闻下落,竟在此人手中。 九曜菩提珠,上古异宝。九珠一体,在攻击与防御上无半点用处,传说乃上古九清天尊测天地更迭,气运走向,因果轮回之用,于机缘下遗落人间。怪不得这南宫一金无所惧怕,其依凭怕是此珠罢。 良久,但见南宫一金大袖一笼,九颗绿色的晶莹珠子顷刻收入袖中,然后转身坐下,端起茶杯,只大口吃茶,竟是一语皆无。 林天殷竟似料到一般道:“仙长,可是有了分晓?”南宫一金一捋花白胡须叹道:‘林宗主怕是早就知晓了罢,又为何要为难我一区区相士呢?莫不是想有逆天之举,犹不死心不成?“ 林天殷不置可否道:“仙长此话从何说起,不知卦象如何?”南宫一金也不作声,只用食指蘸了茶水,在石玉桌上写下八个大字道:“林宗主,你自己看罢。”林天殷却也不看,只冷笑着盯着南宫一金。 倒是齐小七好奇心起,踮起脚,拔着脖正瞧见那桌上八个大字赫然是:灭门之祸,避无可避。 齐小七只吓得三魂出窍,面如土色,只扑通跪于当场颤声道:“小七有眼无珠,寻回一个妖道满口妖言惑众,请宗主责罚。” 林天殷似若未闻,只望着南宫一金冷笑道:“烦劳仙长再显神通寻个破解之法,助林某逃出生天。” 南宫一金想也不想,一摇头道:“死局!万千之法皆徒劳尔!” 林天殷却也不恼,似在思考取舍什么。半晌,忽的一笑道:“仙长见多识广,澶竹泪既已识得,不知此物可识得?”说罢只见右手凸显淡金之光,少顷,金光竟几不可见,方才看到他掌中正托一物。此物一体淡金之色,微微的颤动着。随着颤动,偶尔有金色的气流在此物上一闪而过。那材质却似布料一般,大小样式竟与钱囊相仿,只是布囊中间有一金色玄珠,晶莹剔透,那淡金之光正是由此发出。 南宫一金倒退两步,双眼放光,那架势恨不得一把夺了过来,只是持此物之人却不好惹,犹自按奈下来,一甩拂尘道:“袖金囊!”林天殷也不掩饰道:“正是!袖金囊中取万金。此宝又何止可取万金?便是何时想取便可取来,当是取之不竭。得此物者,一生荣华不尽,仙长可指条明路否?” 南宫一金猛的一咽口水,这副卖相哪里还像个得道高士,盯着这袖金囊看了半天,一跺脚道:“罢了!先予我袖金囊,便是泄了天机,折我几年阳寿亦可!“ 林天殷一副计谋得逞之意,呵呵一笑,将袖金囊交予南宫一金道:“仙长请了!“ 只见南宫一金打了一个稽首,身形竟陡然悬起,宽大的道袍恰似无风起浪,但见衣衫飘荡,状如波涛。其道袍正中那硕大的八卦竟猛然脱出衣外,浮于半空。一股清蓝色刺目光芒自八卦冲天而起。 林天殷怎能不识此宝,惊声道:“八卦生死渡仙衣!“ 八卦生死渡仙衣,上古异宝。顾名思义,此宝有两大用处:八卦生死乃是以大周天八卦之数勘定人之生死祸福,前途命理之道。若仅此一用,便也如那九曜菩提珠一般,所用之人的范围大大有所限制。但了得之处,便在这第二个用处上,那渡仙二字便道尽了此宝玄妙——极品防御异宝!得此衣者,无论天下何种法术道诀或是天下各式法宝异宝,皆伤不得其肉身。就算重伤之躯,只要未伤及神魂,穿得此衣不消三日,肉身便可复原。渡仙,渡仙,便是此故。只是一点,一旦此衣为人所用,必已神魂祭炼,终身为得衣之人所用,人亡衣碎。若不是如此,怕是以林天殷之修为,此八卦生死渡仙衣早不在南宫一金手中了。 林天殷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可为百金而不惜性命的穷酸相士竟身怀两件久不现世的异宝。心道这南宫一金怕也非等闲之辈,可是系出哪派却毫无头绪。观其本人,除了那几乎可以忽略的比凡人多了的那一点点修真之气外,再无长处。却是怪哉怪哉! 林天殷径自出神,那南宫一金已收了八卦生死渡仙衣。面色已然白如秋霜。见此情形,更证实了林天殷之猜测不虚。这八卦生死渡仙衣所需真气不过分毫,若是换做他施为,怕是动动小指的力量。可这南宫一金竟虚弱至此!如此,这南宫一金怕是连不入流的修真者都算不得。 南宫一金兀自喘了好一会儿气方道:“无论是方才九曜菩提珠的卦象显示,还是用这八卦生死渡仙衣以求破解之法,都是一样的结果,死局!避无可避!“ 林天殷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我殷厉宗门人一个也逃不掉?”南宫一金眉头轻皱道:“怕是连宗主和夫人也......” 齐小七一听,气冲顶梁,一步蹿出,揪住南宫一金衣领道:“你这贼牛鼻子,满口胡说,莫不是想讨打不成?” 林天殷喝道:“小七,不得无礼,退下!”齐小七这才悻悻地退在一旁,南宫一金竟冲他一呲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种你咬我的架势,哪还有半点仙人之意。 林天殷全若不见,一挑眉道:“仙长怕是有什么解困之术吧!” 南宫一金道:“虽是死局,但也不是死定了。”想了想道:“大周天八卦之数暗合殷厉百年,一朝尽毁。星象大异,其间有两个星虽暂时晦暗,但过不了多久,必星芒大胜。正魔两道怕是不得安宁了。只是可惜了人间百姓又遭涂炭!”说罢脸上竟是一副悲天悯人。 顿了顿,南宫一金一手指向齐小七又道:“宗主,此破解之法正应在这人身上,至于如何应验,贫道却是不知了!”说罢拿起桌上的袖金囊转身欲走。 林天殷缓缓道:“仙长且慢!”南宫一金身形一滞转身问道:“宗主何事?” 林天殷突然冷声道:“何方妖道,几句无来由的话便咒我宗门尽毁!本宗主岂能这么容易将那百金和袖金囊给你!”忽的一道残影瞬息一闪,林天殷已立在南宫一金身前,眼中杀意渐盛,冷眼如刀。 南宫一金先是一怔,竟淡笑出声道:“原只当林天殷乃人中龙凤,却恁的言而无信!不就是那袖金囊尔,还你便是!”说罢就欲将袖金囊掷于地上。 林天殷却是双手一拦,眼中杀意全无,笑道:“仙长何必动怒,方才是林某一玩笑尔!”南宫一金一脸不解道:“走又不让走,还又不准还,你这何意?” 林天殷道:“仙长请坐,在下还有一言!”南宫一金只得一脸无奈的坐下,林天殷一笑道:“仙长可知晓这袖金囊如何驱用?”言罢遂低头闭目品起澶竹泪,只余南宫一金愣在当下。 “是也是也,传言这袖金囊应有袖金要术法诀方能运用,只一袖金囊却无用了!贫道几乎忘记!”遂换了笑脸冲林天殷道:“不知林宗主可有袖金要术法诀?” 林天殷只在虚空中一抓,手中便多了一个淡金色的玉简笑道:“袖金要术法诀皆记于此玉简上!” 南宫一金登时双目放光,竟欲起身,一把夺来。 林天殷只一收,玉简便消失不见。南宫一金见没了玉简直急得须发皆炸,跳脚嚷道:“林天殷,你欲何为?拿出又收起,莫要戏耍与我!道爷也不是好惹的!”话刚出口,这才想到,林天殷一身魔功,便是动动小指的力量,他便活不了了。加之方才完全不顾形象,忙一整道袍,正襟危坐,好一幅神仙卖相! 林天殷笑道:“南宫仙长,林某岂能耍弄你?只托仙长一事,若仙长可告知原由,莫说袖金要术,便是整个殷厉宗送与道长亦可!” 南宫一金忙道:“那殷厉宗不久便会全灭,要之何用?有话快说,我只要这袖金要术便可!” “好!敢问仙长,可知我殷厉宗因何会招致灭门之祸?”说罢,林天殷直直看着南宫一金,眼神迷离,捉摸不定。 南宫一金一捋白胡道:“这有何难?一卦便知!” 林天殷眼中杀意一闪而逝,不露声色道:“烦请仙长卜上这一卦可否?” 南宫一金想也未想,斩钉截铁道:“这却不可!” “为何?”林天殷眼中冷芒愈胜。 南宫一金正色道:“非是贫道不愿,实是不能!我每日只卜三卦,今日三卦已毕,宗主如想知道,明日贫道再来!” 林天殷冷笑道:“你这牛鼻子,休要诓我!明日怕是不知何处寻你了罢!再者,你只给我卜过两卦,何来三卦之说?” 南宫一金一指那齐小七道:“那一卦这小子卜了!” 齐小七一脸无辜。林天殷一摆手道:“如此说来,第四卦便不准了?” 南宫一金摇头道:“这第四卦却是最准,只是这一卦若卜了,以后再无准卦,十卦十失。我这一生怕是与相士一途无缘了!” 林天殷显然不信道:“这绝无可能!仙长诓我!” 南宫一金听罢,一甩道袍,站起身就往亭外走道:“你爱信不信,我若卜了这第四卦,我这饭碗便是砸了!袖金要术不给便罢!我就不信这世间之大,唯你一人有此秘法,道爷走也!” 南宫一金正欲大步离开,忽听身后林天殷一声冷冷话语自耳边传来道:“南宫老道!这寒血刃,想必你认得罢!” 话音刚落只觉脖项一凉,低头一看一把散发着寒冰之气与无数怨孽之气的幽红利刃正抵在哽嗓! 南宫一金顿时脸色刷白。寒血刃!林天殷仗之横行修真界的法宝!此宝乃是取自极西绝域死灵大泽无数怨孽与阴魂的冲天戾气,又经极北绝域寒冷的昆仑雪域万年寒冰的冰核淬炼而成。不仅能取人姓名,更可冰冻神魂。不仅如此神魂一旦被掳去,便要永世受无数阴魂怨孽撕咬。残忍痛苦至极! 南宫一金正自愣住,忽见怀中两道金光一闪,正落于林天殷手中。正是那百金与袖金囊无疑。 林天殷冷冷道:“死人留着这些也无用了!” 南宫一金暗道:“苦也——!”跑又跑不了,打更妄想,自己不入流的功法,便是林天殷哼一声便性命不保了,何况刀压脖项! 情急之下南宫一金大声嚷道:“林天殷,你欲作甚?说话不算,还要坏我性命!道爷便是做了小鬼也不放过你!” 林天殷冷冷道:“我不欲杀人,你若卜了这第四卦,不但原物奉还,袖金要术也给你!若不卜,莫怪林某手下无情!卜与不卜,一言而诀!” 话音方落,南宫一金只觉得浑身入坠万年寒冰之窟,从神魂往外的寒冷,便是头发胡须和八卦渡仙衣也蒙上了一层冰霜。 南宫一金只得摆手道:“罢罢罢!以后饭碗没了总好过性命不保,贫道卜这第四卦便是!”话刚出口,便觉浑身温暖如初,只似万年冰雪融化倏忽春意正浓。 南宫一金急忙定住心神往身后望去,却见林天殷早坐与石桌旁品着澶竹泪,笑吟吟地望着他。 南宫一金半晌方道:“唉!这第四卦乃逆天之举,时辰不会短了,更加之逆天,怕方圆尽毁,当去一无人之处!” 林天殷略一沉思道:“早知你会如此托词!离阳东北十里,乃一废弃义庄,就是那里!”说罢当先走出亭去。 齐小七见主人欲走,忙踱步跟上,却被南宫一金拂尘一甩拦了道:“宗主与我去得,此人便去不得!” 齐小七一怔,正自纳闷。林天殷转头问道:“仙长何意?” 南宫一金缓缓道:“天机不可泄露,个中缘由怕是林宗主也当明白罢!” 林天殷凝立半晌,只一叹气朝齐小七一招手道:“小七,你过来!” 齐小七不知何故,忙走到林天殷近前。 林天殷沉吟良久,缓缓开口问道:“小七,本宗主待你如何?” 齐小七想也不想道:“恩同再造!” 林天殷轻轻点头又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齐小七回忆了一下,脸上竟也露出一丝少有的沧桑道:“自八岁始,恍恍二十年!” “好——!”林天殷大喝一声,遂撩衣径直朝齐小七拜了下去。 慌得齐小七双腿一软直直跪在地上道:‘宗主,你这是做什么,莫要折煞小七了……”说着便向前跪爬着来扶。 只挪了半步,便觉被一股无形之力所阻,竟不能寸进。齐小七满头大汗,却知是林天殷手段。 林天殷朝齐小七直直地拜了三拜,遂缓缓道:“小七,如今你受我三拜,某有三事相托,万勿推辞!” 齐小七慌得忙到:“宗主莫说三事,便是百事万事,小七也……” 林天殷一摆手缓缓道:“一!我三日内必回,若三日内未回,不可去义庄打探,包袱内有万金,汝可自取,在此大城安家并做日常用度。汝能否?” 齐小七正欲推辞,林天殷双眉一立,齐小七再不多言道:“小七能够!” 林天殷一点头话又出口竟如千斤重,声若洪钟道:“二!此后两月之内,必有人携两婴儿至你门前,这两婴儿便是我之骨血!你跟我二十年,便养他们二十年罢,二十年后告知殷厉宗灭门之事,到时他们自有办法报仇,汝能否?” 齐小七也郑重无比跪在地上决然道:“视如己出,以命相护!小七能够!” “三!三月之后,你潜回宗内,寻我尸骨,埋于后山揽仙洞,并与揽仙洞口向内走三十步,掘地十丈!可得一玉匣,待二十年后将此玉匣交于我的遗骨肉,汝能否?” 言罢,已然挟起南宫一金冲天而去。只留下“汝能否”三字震耳发聩。 齐小七訇然扑倒,望着林天殷消失的天际,生生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鲜血迸出,却只缓慢而轻轻地吐出四个字来—— “小七能够……” 这四字竟似用尽他浑身力气,言毕,双目一闭,瘫倒在地。 少顷,竟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听澜亭。 本不高大的身躯在不知何时升起的残阳余晖中,竟忽然高大了那么几分。只是无人看到,齐小七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章 突变 离阳城外东北十里,义庄。 无边的衰草,接天无垠。天空彤云密布,这个季节正是深秋时分,天地万物在寒冷与肃杀中都不得不低下它的头颅,无论是多么高贵的物种,在寒冷挟裹的天地里也无法扬眉吐气。 义庄,顾名思义,便是一些贫困人家因无钱安葬死去的亲人,又不忍至亲尸骨现天,无奈之下,将死尸暂存在这里,以图将来有了钱,再将尸体运出入土为安。只是,世间百姓皆贫寒,这义庄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棺椁已经把本就不大的地方占据的满满腾腾。 天已黄昏时分,义庄方圆几里皆是半人多高的衰草,残垣断壁下,更显的破败与萧索。无边的冷风宛如巨兽一般,撕扯着整个天地,低吼着,展示着属于它的威势。 从不远处半人多高的衰草中影绰绰的走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人白发满头,步履蹒跚,那脸上分明写着:“我是天下第一倒霉蛋”的字眼,一步三晃,端的是不情不愿,这人一身玄色道袍,左手还拿着一个破布幌子,那幌子被冷风吹的鼓胀胀的,上面有四个大字却是十分醒目:一卦十金。不消说,这便是南宫一金那个牛鼻子老道了。 这身后跟的自然是殷厉宗宗主林天殷了,林天殷面无表情,只是双眼灼灼的盯着这南宫一金,不咸不淡的说道:“仙长,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你就认命罢,若这第四卦卜的准了,虽说你今后无缘相术一途,但有了袖金囊,天下的钱财岂不是手到擒来么?” 南宫一金也不搭理他,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着:“还什么一宗之主,无非是做些恃强凌弱的勾当......”忽然他面带讪笑道:“哎,我说那什么林宗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天殷眼眉一挑,似乎有些兴趣道:“呵呵,竟有人跟我这个快死的人做交易,你倒是说说看。”南宫一金嘿嘿干笑两声道:“林宗主啊,虽然老道我算出你不久将遭遇不测,但话说回来了,这天虽有道,但事在人谋对吧,老道我本事低微,除了会泄露点小天机以外,什么都不是了,你在我身上岂不是白费功夫,不如这样,你呢,可以把袖金囊自个留着,至于那百两金子,老道我和你五五分成,赚个辛苦费,然后咱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不等南宫一金说完,林天殷只冷笑了几声,右手微抬,掌心处隐隐有幽红色的光芒显现。南宫一金一缩脖子,急道:“别别别,别老动刀动枪的好不好啊,年轻人,应当尊敬老人对吧,你要是嫌少,那,三七分......”说罢偷眼看林天殷,只见林天殷非但未有所动,掌上幽红色的光芒更胜,南宫一金腿一哆嗦,急忙改口道:“要不......二八......不不不,我要一成这总行了吧!” 林天殷冷眉倒竖,寒声道:“南宫老道,别耍嘴皮子,今天这第四卦,你若是不卜,那你今后连卜卦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宫一金见状,却也上了三分脾气,只往那满是枯草的地上一坐,仰头冲林天殷嚷嚷道:“你别把道爷我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道爷今儿就赖在这里不走了,有种你咬我啊?” 林天殷不怒反笑道:“仙长,我却不会咬你这一把老骨头,不过我这寒血刃里的怨灵恶魂到时咬人的祖宗,既然仙长这么喜欢被人咬,那我成全了你如何?”说罢欺身来到他身前,就要作势。 南宫一金连滚带爬的往后挪了几步,离林天殷远了一点,也不理会林天殷的威胁,扯着嗓子冲四野荒郊喊道:“来人啊,有没有尊老爱幼的?道爷我快要归位了,有没有救人的?谁要是救了我,道爷我大发慈悲,当你的御用卦师,要是算卦,一挂给半两金子就成啊!救命啊!有人救命没有——” 还真别说,这南宫一金虽然上了年岁,这声音倒是洪亮的紧,随着满野的冷风传出很远。 林天殷一怔,他却没想到,初见时仙风道骨的南宫老道竟然还有这般架势,便不再动作,只抱着肩膀盯着南宫一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南宫一金又喊了十几遍,别说周围没人了,连个鸟都没有,只得垂头丧气,连打哀声:“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林天殷故意戏谑道:“仙长,你怎么不喊了?说不定再喊一会儿,就有高人相救了。” 南宫一金白了林天殷一眼道:“道爷我今天吃的卤面,卤的咸了点,渴了不行么?” 林天殷一把将南宫一金从地上揪了起来,冷冷道:“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去义庄卜这一卦,别耍什么花招,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会五鬼搬运术,就算如此,我取你性命也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南宫一金一脸无奈的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嚷嚷道:“得了得了,老道我也就认命了,跟你去就是,别挨我这么近,道爷我也是出尘之人。”说罢拂尘一甩,大步往前走去,说来也怪,冷风一吹,道袍随身飘荡,竟又是一副仙风道骨之相。 天更阴沉,林天殷和南宫一金来到义庄门前时,已是擦黑之时。林天殷站在义庄门前上下的打量起来。 这义庄早已破败不堪,东面的墙壁已不知何时倒塌,加之前些天下过一场暴雨,那倒塌的墙壁混着泥水,更显荒凉。义庄的大门紧闭,门上的铁锁也已锈迹斑斑,林天殷只一推,那门便呼啦一声,半面倾倒,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南宫一金正抬脚张嘴欲言,直弄得满嘴满脸灰尘。 “我呸呸呸——道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林天殷,跟着你就没好下场!”南宫一金连吐了几口吐沫,才勉强把飞进嘴里的灰尘吐出来,刚一迈步,又缩回脚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道:“天快黑了,阴厉之气就要上来了,老道我可不想碰上什么冤魂野鬼,林宗主请!”说罢,一侧身,做了个请字。 林天殷却也不多说什么,当下迈步进了这义庄之内。甫一进入,强大的神识便将此处来回巡视了几遍,神识之内除了大大小小的占满整个义庄的棺材和沉沉的死气外,再无他物。于是便放下心来,冲后面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的南宫一金道:“仙长可别跟丢了,若是碰上三五小鬼,坏了仙长性命,我可吃罪不起。”话刚出口,但见南宫一金眼前只余一道残影,那林天殷早已闪进义庄的殿内去了。 南宫一金只吓得乱扔符纸,嘴里不停念叨:“冤魂野鬼听好了啊,可不是道爷我打扰你们清净啊,要找找那个厉害的去啊,小鬼们也得尊老爱幼是吧。”嘴上说着,脚下却是紧倒腾,一溜烟的进了殿内。 这义庄的正殿也是破旧不堪,纸糊的窗户早已烂的没个样子,“呜呜——”的灌着冷风,让人听了,彷如鬼哭一般。正殿里放着4口比较大的棺材,棺材后一张蜡烛台,林天殷已经将蜡烛点着,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正殿之内,除了四口棺材和他们两人,什么东西都没了。 南宫一金也不说话,只盘腿在正中的棺材前一坐,双眼微阖,竟似打起盹来。林天殷等了一会,见这老道仍不做声,便道:“仙长,既然已经来了,便施手段为我卜这第四卦吧。” 半晌,南宫一金只微微撩了下眼皮,言语中颇无好气道:“你以为这卜卦跟喝凉水一样啊?你也坐着吧,道爷什么时候睡醒了,便是可以卜卦了。” 林天殷却也不恼,心道,已到这步田地,晾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且看他如何行事。于是也盘腿坐在南宫老道的对面,闭目静思。 殿内死一般的沉寂,南宫一金和林天殷都一动不动,除了微微的呼吸声,彷如两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一般。殿外狂风呼啸,如鬼哭一般的风声,将这义庄衬托的更是阴森可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见南宫一金伸了伸懒腰道:“好睡,好睡,兀那宗主,现在什么时辰了?” 林天殷睁开眼睛,透过破烂的窗户看了下外面阴沉的天空,天已近全黑,大概过不了一刻钟黑夜便会降临了。于是他站起身道:“现在已是近天黑时分了。” 南宫一金这才睁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如此时分,正好可卜这第四卦。” 林天殷颇有些不解道:“不知为何选在这个时辰卜这第四卦呢?” 南宫一金微微一笑,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子道:“我每日只卜三卦,一曰天卦,二曰地卦,三曰人卦。这三卦皆是正大光明之气,于天和不违,只这第四卦,如不是你百般相逼......啊不是,百般相求,我却是死也不卜的,我这第四卦,乃是以阴厉之气入大衍之数,要在阴厉之气最盛之时方可成卦。故又名鬼卦。此举,使逝者不得安宁,故而,此卦一出,我终生不得再卜!”说着,这南宫一金眼中竟有了一丝落寞,他叹了口气道:“想我漂泊红尘,又岂在乎这点微末伎俩啊,只是......罢了,罢了,往事不提也罢!这世人都以为阴厉之气最盛之时乃是半夜三更,其实不然,夜晚来临之时,阴厉之气外泄,这些所谓的孤魂野鬼往往争着出来,故而,此时卜卦最好。” 林天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请仙长卜卦吧。” 南宫一金却道:“你要卜何事?”林天殷思索了片刻,道:“我却想知道,我因何事落得个灭门之祸?" 南宫一金洒然一笑道:”痴儿啊痴儿,你心中却似明镜一般,却怎地又来问我?也罢,我去卜上一卜。” 话音方落,南宫一金霍然站起,将那白布幌子只一扯,那挑着幌子的竹竿竟从中间裂了开去,南宫一金单手打出无极印出来,听得:“铮——”的一声清鸣,一把淡白色的木剑从里面飞了出来,南宫一金疾走两步,左手持剑立在当场,右手只虚抛一下,一团淡绿光芒从手心飞了出来,这淡绿光芒盘旋在半空中,却化出九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珠子出来,正是那九曜菩提珠。南宫一金单手托剑,剑尖一指那半空中旋转的九曜菩提珠,嘴中叱道:“天地大衍,万鬼听令,现——”只见那九颗绿色的珠子,忽的飞在剑尖之上,不住的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叮作响,不一会儿,那九颗珠子中的一颗竟猛的一沉,像断了线一般从半空中掉在了地上,刚一接触地面便渺无踪迹,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一直到九颗珠子都没入地面不见踪迹。南宫一金脸色已白如纸钱,可见他那点微末道行驾驭这个法诀,却是勉力为之了。 南宫一金待九颗珠子皆没入地里不见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有所缓和。只是微微摇头道:“只是可惜了我那珠子啊!” 林天殷只看得一头雾水,忙道:“仙长可有结果了么?” 南宫一金只往面前地上一指道:“你自己看吧。” 林天殷往地上一看,只见地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五个淡绿色的小字:“天、地、人、神、鬼......” 林天殷倒吸一口冷气,心下暗道,好厉害的老道,果然知我秘事,若让他活着,岂不会引起大乱了么?想罢,虽不露声色,但杀机已动。 南宫一金呵呵笑道:“林宗主,想杀贫道么?贫道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二十年后,再无人可知这其中秘辛了!”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殿外面阴风大作,呜呜——之声好似鬼哭,一股极强的血腥之气蔓延开来,林天殷霍然站起,刚想看个究竟,那鬼哭之声竟似又大了许多鬼哭中,一股阴冷决绝的声音飘进殿内:“林天殷,死到临头了还有空请神问卜,你果然了得,那东西真在你手中,若想活命,交出东西,做我的奴仆,我可饶你不死!” 林天殷一道残影已然来在院中,定睛瞧看,但见半空中一股翻滚的黑气,黑气中夹杂着无边的血腥气,闻之令人欲呕。林天殷明白来人藏在这黑气之中,冷然道:“藏头缩尾,既然来了,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倒要看看你是何人?”人字刚一出口,林天殷身形已旋至半空,右手幽红光芒疾闪,寒血刃呼啸着朝黑气刺去。 “哈哈,寒血刃也不过如此......”黑气中人似乎动了一下,从黑气中呼啸而出了一具白色骷髅,张牙舞爪的直直的迎着寒血刃而来。 “轰——”白色骷髅与寒血刃在半空中迎面相撞,那白色骷髅立时被击的粉碎,寒血刃也顿时失去了那幽红的冷芒,快速的倒退而去。黑气中人见逼退了寒血刃,刚想得意的炫耀,忽听头顶有人说话:“给我出来!”只见黑气顶端,林天殷倒悬身体,右手如鹰爪一般抠进那黑气中,就硬生生的穿透黑气,直取黑气中人的头颅。 黑气中人反应颇快,半息之间已后撤十丈之远,虽躲过了这一掌,但身形已然暴露在当下。 南宫一金被刚才寒血刃和白色骷髅相撞时的冲击力几乎震昏过去,缓了半晌才连滚带爬的跑出正殿,刚跑出来就和这黑气中人撞在一起,这人忽觉眼前有人影晃动,以为有人突下杀手,随即右掌一立,只拍南宫一金的前胸,南宫一金哪料到有这么一下,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掌,整个身体几乎是被打飞着落在了义庄的大门之外。 林天殷从半空飘落,才知南宫一金已中了那黑气中人一掌,看情形,早已死了。他却也不管南宫一金死活,只握着寒血刃冷冷的指着这黑气中人道:“来着何人?” 那黑气中人虽被打了出来,但全身罩在一件黑色的大氅中,面罩黑纱,根本看不到脸,黑衣人冷笑道:“林天殷,我倒是小看了你,你殷厉宗主倒有几分本事!” 林天殷冷哼道:“你究竟是何人?刚进离阳之时,你就在身后尾随,我以为甩了你,没想到还是阴魂不散?”黑衣人冷冷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那东西交出来,我还可以给你个全尸,否则,教你看看我的手段!” 林天殷不为所动道:“我不知你说什么?” 黑衣人颇有得色道:“不要以为天下修真人都是傻子,也罢,今日我要送你归阴,心情不错,便提醒你一下!天、地、人、神、鬼!你知道了吧!” 林天殷冷道:“这东西,我有是有,就是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说罢寒血刃光芒又是大胜,以迅雷之速直扑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嘿嘿冷笑,身形陡然悬起,半空中双手往那黒氅中一抓,迎面朝林天殷挥去。林天殷忽觉鬼哭之声大胜,血腥气弥漫着整个天地,眼前出现了无数骷髅和冤鬼,呲牙咧嘴,狰狞可怖的朝林天殷扑来。林天殷的寒血刃只发着微微的红芒抵在第一个骷髅怨鬼的身前,堪堪抵住了这无数冤鬼欲扑的身形。 林天殷冷冷道:“万鬼同驱?!炼魄谷?你是炼魄谷的人?”黑衣人冷笑着道:“不错,你还是乖乖就范吧,以免受这万鬼的撕咬!” 林天殷冷哼一声道:“区区三阶的万鬼同驱之术,能耐我何?”话音刚落,就见那寒血刃红芒更胜,蓦的分出无数个寒血刃出来,无数的寒血刃闪着幽红的光芒,直冲那无数的骷髅冤鬼,双方死斗一处。 那冤鬼虽多,但无数的寒血刃快如闪电,收割着这些冤鬼,不消一刻,漫天的鬼哭皆然不闻,连个鬼影都不见了,仿佛刚才那鬼哭之像如在梦中一般。 林天殷冷冷道:“就凭你这伎俩,也敢来夺那东西!分明是找死!” 黑衣人不以为然道:“是么?“ 忽然,那黑衣人蹬蹬蹬急迈数步,腰间一把黑色的仙剑铿然而出,半空中发出凛冽的黑光,寒血刃似乎对这黑光有所害怕,竟呜呜着不敢向前。 风起!天空中一道如苍龙一般的利闪划破天际,照亮了林天殷的双眼,也照出了这无边的黑夜中无边的罪恶! “轰——咔——”雷声大作,天像要塌了一般,黑云,闪电,惊雷在那一刻交汇出动人心魄的惊艳。大雨顷刻间如天河倒泻一般落下。 不知为什么,这雨落下之时,林天殷竟恍惚的感觉到一丝直入心底的冰冷。 天际的尽头,苍龙一般的闪电下,那黑衣人悬在半空,黑色大氅冽冽作响,彷如最高傲的死神蔑视着世间的一切,那黑衣人口中缓缓的说道:“神威赫赫,玄刹煌煌,无极离忧,万剑天崩!” 这话语十分短暂,但在林天殷听了却是字字诛心!但见天仿如炸裂了一般,无数的剑气沸腾聚集在那黑色的仙剑之内,那黑色仙剑仿佛挟裹着天地威势一般,直直的从天际只劈向大地! 林天殷只得咬紧牙关,大叫一声:“寒血刃!”但见寒血刃一道红光来在主人身前,然后散发出幽红色的光芒将林天殷包裹进去,然后一道流光向西北直坠而去。 与此同时,那无边的剑气聚集在一起挟裹着天地威势的黑色仙剑也劈了下来,正劈在那寒血刃的幽红光芒上。寒血刃惨鸣一声,直直的坠了下去。林天殷一息见猛提真气打出几十道法诀,那寒血刃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求生的欲望,再次轰然铮鸣,直冲天际! 半空中飘来林天殷微弱的话语:“离忧万剑诀!你......你不是炼魄谷的人!” 这黑衣人见林天殷竟然在惊天一击中逃走了,只懊恼的一跺脚,朝着西北方狠狠道:“殷厉宗,我与你不死不休!”说罢,身形一纵,早已踪迹全无。 又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因为这场大战的结束变得寂静的可怕。义庄所有的建筑已经被刚才那如天地一击的剑气震的全部倾塌。只有如潮的大雨和滚滚的雷声在诉说着无边的悲泣。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也渐渐亮了,彷如一场噩梦,一切都结束了么?梦醒后,是喜?是悲? 忽然,在那残垣断壁之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那人呆呆的站了好久,然后抬头望天,那眼神却是一副悲天悯人之相,良久,他缓缓的说道:“天、地、人、神、鬼!天下大乱,避无可避啊!” 说罢,他捡起身旁的白布幌子,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义庄,转瞬不见。 第三章 死局 殷兰谷,殷厉宗。 殷厉宗虽然是修真界一中势力的门阀,但是势力已然不可小视。在殷兰谷的半山腰一座用黑色玄武岩堆砌而成的巨大神殿宛如铁闸一般将殷兰谷山腹拦腰截断,黑色的玄武岩光芒闪耀着无比肃杀而凝重。高大而宽阔的殿墙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它曾有的无比的辉煌。 残阳如血,冷风如刀。满山的枯草随着凛冽寒风左右摇晃,彷如漂泊无依的浮萍一般,却显现出一股浓重的荒凉与破败。 大殿的左侧矗立着殷厉宗巨大的三足金乌图腾,金乌满身浴火,彷如大日一般,无边的威势下,昭示着殷厉宗不变的信仰与崇敬。在神殿的两侧无数各种颜色的旗帜迎着寒风不断飘荡,整个山谷寂静无声,只有那些旗帜哗啦啦的声响,映出那可怕的苍凉。 大殿的大门巨大而肃穆,黑色的玄武岩被风化的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大门紧闭,从外看去看不到里面的一丝光亮,门前不时有两队巡视的教众默然无语的来回走动着,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极端的紧张,寂静无声,只有脚步声传来,“踏踏踏踏——” 空前的紧张压得每个人几乎无法喘气,仿佛稍微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要打破未知的恐惧一般,将眼前无边的寂寥撕个粉碎。殿门两侧用黑色玄武石雕刻了两只不知名的神兽,张牙舞爪,面目狰狞,那手法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那神兽就会变成活物一般,嘶吼着撕裂一切世间生灵,更可怖的是神兽的右爪下按着一个呲牙咧嘴的人头,人脸上的痛苦之,只是如今色触目惊心,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 大殿内。 大殿内两旁皆矗立着十根高大的黑色柱子,柱子上皆镶嵌着半米多高的鎏金色烛台,烛台上拳头大小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通明的烛火照耀着整个大殿。 除了那穹顶上的玄武石头和这十根柱子,大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寂静的有些可怕,蜡烛如泣如诉,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回荡在大殿的上空,久久不散。 大殿的尽头,一把高大的玉石凳上,林天殷重重的靠在上面,眼中如死灰一般默默的扫视着大殿的四周,空荡,寂寥,无声。林天殷惨然一笑,这里曾经占满了无数殷厉宗的英雄俊才,当年的他,意气风发,号令群雄,莫敢不从只是如今,只剩下满眼的空空荡荡。 绝望!满眼的绝望。 或许是吧,当奋起抗争过后,却依然无法改变这残酷的事实,剩下的便只是绝望了吧?还有什么,无奈?悲凉?或许还有那心头一丝丝没有泯灭的不甘...... 回忆良久,林天殷长叹一声,无神而空洞的眼睛里再没有了一丝光亮,无边的疲惫袭来,他真想闭上眼睛,就此沉睡下去。 “吱——嗡——”一声沉重的声响,彷如万年来失意人的叹息,大殿那高大的黑色大门被人缓缓的推开。林天殷慢慢睁开眼睛,恍恍惚惚间,一个女子就那样站在殿门前,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清丽绝世的容貌,她轻轻的微笑着,就那样痴痴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看着那绝世的身姿笼罩在如血的残阳里,仿佛那冷漠的残阳此刻也变得温柔了起来,笼罩着这个世间绝色的女子,笼罩着他内心的柔软。 就是那样一个清淡而绝世的女子啊,曾经在他叱咤风云,指点江山身心疲累时,安慰他的心灵,陪他一起疯,一起笑,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羁绊,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啊!如今却已不复存在了。 林天殷心头忽然一颤,我是真的老了么?人之将死,总是会回忆曾经的那些美好,只是,回忆始终是回忆罢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么? 林天殷甚至在想,如果早就知道有今日的灭门之祸,那日他又怎么忍心对她柔情万种,许下海角天涯的誓言呢?如今的他,连她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 林天殷苦笑了一下,缓缓的开口:“紫玉,你来了......”声音如困兽一般,低沉而嘶哑。 那个唤作紫玉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是缓缓的朝他走来,只是走近了才看清,她得腹部已经隆起很高,看来是早已怀有身孕。她嘴角那一丝淡然的微笑始终萦绕在林天殷的眼前,殿外的风涌进来,吹动她淡蓝色的衣袖,衣袂飘飘,容颜绝世。 她走到林天殷的身边,白皙的手抚起林天殷的脸庞,那张脸上虽写满了绝望与残酷,但依然冷峻帅气,只是不知何时,额头与眼角已经皱纹暗生,而鬓间的发丝也早已发若白雪。 她心疼的抚摸着这男人的脸庞,他看着她,突然悲从心头,两行清泪无法抑制的从脸庞滑落,泪水滴在紫玉的手掌上,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让人心疼的迷路小孩一般,脸上写满了悲伤。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久久不语。 朱唇轻启:“天殷,你好些了罢!” 林天殷叹口气道:“我无甚大碍,只是我那寒血刃受了那人一剑,有些损伤。” 紫玉点点头,又问道:“齐小七呢?” 林天殷缓缓道:“我把他留在离阳了,或许他是我们殷厉宗最后的希望了。” 紫玉并未深问,只是轻轻说道:“方才我来这里,发现宗里很多年轻才俊都离开了,是你下的命令?” 林天殷点点头道:“走了,都走罢,留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离去,统统离去!” 紫玉明白自己的男人似乎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点点头道:“那苍鬼、幽魂、风刃、岐玄四大护法也走了?” 林天殷摇摇头道:“他们不肯离开,这殷厉宗有如今规模,也是我们五人打拼的结果,他们怎么忍心离去呢!” 紫玉听到此,心中略微有了些许希望,缓缓道:“你再加上他们四人,就不可一战么?” 林天殷淡淡的摇了摇头道:“紫玉,苍鬼他们再加上我,这是我们殷厉宗仅有的五个高手,除了这些他们每人还有二百名誓死跟随的教众,如此算来,我偌大的殷厉宗只剩下八百零五人,且不说教众没什么大用,苍鬼他们四人使出全力才堪堪与我战个平手,何况我硬抗那人一剑,寒血刃神魂受损,威力大减!再有那人竟然会万鬼同驱之术,虽然只是三重法诀,但我看出他并未尽全力,更有那把来历不明的可怕仙剑。” 紫玉不再做声,只是轻轻的依偎在林天殷的怀中,轻轻道:“不管怎样,紫玉都会和天殷在一起的,紫玉只是一介贫女,被天殷所钟情那日,我便也如你待我一样待你了!” 林天殷轻轻的抚着紫玉的脸庞道:“紫玉,你怕死么?” “怕!但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怕又算得了什么呢?”紫玉一字一顿地说着,只是忽然看到自己隆起的小腹,哀叹道:“只是遗憾我无能,无法给林家留下骨肉......” 骨肉!蓦的,林天殷有如死灰的眼睛猛地一亮。是啊,我的骨肉!我怎么能就此放弃?堂堂的一宗之主,又岂能束手就寝,罢罢罢!他訇然站起,朝殿外一声长啸道:“苍鬼、幽魂、风刃、岐玄四护法何在?速来听令!” 此时的他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竟找不到一丝的踪影,冷峻的双眼中带着嗜血般的威势与高傲。 片刻之间,大殿的门前并肩走进四位黑衫男子,每人的左臂袍袖上都绣着一只满身浴火的三足金乌,浑身浴火,仿若大日。 四人拱手站在台阶下,齐声道:“宗主!”苍鬼、幽魂、风刃皆神情激荡,而岐玄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 林天殷凛然的声音响起,杀伐意味充斥着整个大殿:“苍鬼你们每人手下的二百教众全部一分为二,苍鬼你的一百教众去守第一道关隘,幽魂你的一百教众去守第二道关隘,幽魂你的一百教众去守殷厉宗祠,岐玄你的一百教众去内廷守卫紫玉的安危!寸土必争!犯我者必诛!” 紫玉突然毅然决然的开口道:“我不需要了,岐玄你的二百人和剩余的人全部守卫大殿,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斩尽这些恶魔!” “这——”林天殷一怔,转头看向紫玉,看到她满脸的决绝之色,便不再多说,随即一摆手道:“去准备吧!我要与那恶人不死不休!” 苍鬼、幽魂、风刃三人都无比的激动,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主宰生死,豪气满腔的宗主又回来,不禁双手颤抖,而岐玄只是微微点点头,四人皆拱手道:“愿听宗主差遣!”说罢转身欲离开。 林天殷忽然开口道:“岐玄,你留下。” 岐玄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淡淡的转身拱手站在一旁。 待那三人走远了,林天殷这才来到岐玄近前道:“岐黄,他们四人中,我与你最是亲近,你也是最早跟着我的人,你来说说,我们这次胜算几何?” 岐玄面无表情,脱口道:“绝无胜算!” “你——”林天殷一时语塞,只是灼灼的盯着岐玄。 岐玄仍是淡淡的说道:“虽无胜算,却也要拼他一拼,岐玄不问其他,但以死护宗主和夫人周全!” 林天殷大受感动,用力拍拍岐玄的肩头,朗声道:“好兄弟!痛快!” 忽然林天殷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殷厉宗之秘辛只有我和你们四大护法知道,如今却风声泄露,我怀疑殷厉宗内部有内奸,我信不过苍鬼他们,才让你所有的教众留下来拱卫正殿,危急之时,我可将那两样东西交予你,你且要藏好!” 岐玄仍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林天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提起笔写了起来:“殷厉宗林天殷致离忧教离忧峰门下......”不一会儿他停笔,朝虚空中拍了两下手,一个黑影一晃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来了!”林天殷朝那黑影点点头,那黑影并不答话,只是抱了抱拳,林天殷将刚才写的东西交给这黑影道:“你去罢!”那黑影一点头,倏尔不见。 夜已深沉,没有星星的天空,黑暗无声无息的翻滚着,伸手不见五指,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殷兰谷寂静的没有一点声息,只是这宁静的氛围却显得如此的诡异,诡异的让人感到害怕。 “嗖——”一个黑衣人落在山间的路上,那人黑纱照面,虽看不清容貌,但似乎仍能感觉到一双嗜血的双眼望着殷厉宗的大殿。紧接着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百多个黑衣人,皆看不清楚容貌,随着最先落下的黑衣人一摆手,一百条黑影向前方猛然突进,转瞬消失,仿佛不曾出现。 “啊——”一声让人肝胆俱裂的惨呼,突兀的划破宁静的黑夜,守卫在第一道关隘的一百殷厉宗的教众,眼前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了一百多个黑衣人,这黑衣人的速度奇快,冷锋一闪殷厉宗教众已惨叫连连倒一下一大片。这群黑衣人皆面罩黑纱,只听得口中嘶哑的声音:“杀!杀!杀!” 殷厉宗教众彷如见了鬼一般,一触击溃,根本来不及思考,转瞬间一百多个教众已经葬身在这群黑衣人的利刃之下。 这群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一百具尸体,皆往黑暗中一纵,再次悄然不见。 殷厉宗的大殿里,林天殷等人皆听见了刚才的惨叫声,苍鬼已然前去打探,林天殷面沉似水的来回踱着步子,不一会儿苍鬼神情难以置信的跑了回来,声音颤抖道:“宗......宗主......守卫第一道关隘的兄弟们,全部阵亡......而且皆是一刀毙命!” 什么!全部阵亡!而且皆是一招毙命!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要知道这可都是殷厉宗最好的精锐,怎么可能全部都死了,而且一招毙命! 林天殷半晌无语,好久才缓缓道:“敌人呢?看清是谁了么?” “敌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是谁!”苍鬼的声音颤抖不已。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静了下了来,大殿里静的可怕,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了,这漫长而难熬的寂静一直持续着,持续着,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如鬼哭一般的嚎叫:“啊——”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幽魂眉头一皱,知道这是第二个关隘出事了,就像去看个究竟,林天殷一摆手,声音带着些许无奈,缓缓道:“晚了,不用去了!” 幽魂一怔,嘴唇颤动了几下,未再言语。 忽然间整个山谷传来一阵朗朗的狂笑道:“林天殷,你还让你那些不堪的教众送死么?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林天殷刚想答话,身旁的紫玉突然痛苦的倒了下去,不停的呻吟起来。林天殷连忙扶住紫玉道:“紫玉,你怎么了?” 紫玉银牙紧咬嘴唇,几乎渗出血来,声音痛苦难当道:“我怕是要生了!”说罢大汗淋漓,半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林天殷一把将紫玉抱住,向内宅疾奔而去,边走边说:“苍鬼、幽魂、风刃你们三个统领殿内教众与来犯之人拼死相抗!岐玄跟我去内宅守卫,我带紫玉生产后,立即回来!” 众人皆应声听命。林天殷一道残影已然消失在大殿之内。 只是在林天殷刚离去半刻之间,大殿正门处已经出现了一百多名黑衣人,手中长刀明晃晃的慑人心魄,刀已被鲜血染成红色,仍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着血珠。 殷厉宗众人皆拿起兵刃,便要往上冲,忽听一声大笑伴随着人声:“这么多人都不要命了,那林天殷还做那缩头乌龟么?也罢我倒成全了你们——”声道人道,一个黑衣人蓦地出现在两方对垒之间,冷冷的站在那里,身后由于其极快的身法划出一道淡淡的残影。 苍鬼冷哼一声来到这黑衣人近前道:“说谁缩头乌龟,你夜半至此,你的手下也是黑衣蒙面,缩头乌龟怕是你吧!” 那黑衣人冷笑两声:“小小一个元婴七重的人,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嚷,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苍鬼冷冷道:“废话少说,我却来领教你的身法!”话刚出口,苍鬼已期再近前,左手黑光一闪,一件如獠牙一般的法宝浑身带着黑气直刺向眼前的黑衣人。 “雕虫小技!你那恶鬼牙法宝虽然也有一号,但我还不放在眼里。”那黑衣人淡淡说完,忽然身形猛然悬起,半空中左手一挥,一具白色骷髅忽然出现,直直的迎着苍鬼的恶鬼牙而去,那骷髅呲牙咧嘴,来势汹汹,两件法宝撞在一处,“轰——”的一声那恶鬼牙只一息便裂成碎片。 苍鬼没想到这黑衣人谈笑间便毁了他的法宝,心下大惊,直往后撤,那黑衣人爆喝一声,身前忽的腾起阵阵黑气,与之而来的还有阵阵血腥与恶臭,忽然间狂风大作,所有人的耳边只听到无数冤鬼的哭声,声声震天,渗人心魄。 “万鬼同驱!”苍鬼已经失去了法宝,顷刻间已经被呼啸而来的无数恶鬼缠住,那些怨鬼见了活物,个个呲牙咧嘴,争先恐后的撕咬起来。苍鬼痛苦不堪,惨叫连连,凄惨道:“可恶!我苍鬼临死竟落得万鬼撕咬,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说罢在无数恶鬼的包围中,苍鬼的身形一闪,元婴已经飞出体外,他刚想自爆元婴,被那黑衣人奇快无比的身法一把掐住! “苍鬼!”幽魂和风刃大声喊道。但见那黑衣人只稍稍一用力,苍鬼的元婴立时没了生机,顷刻间灰飞烟灭。 幽魂和风刃见苍鬼已死,肝胆俱裂,双双身形暴起,幽魂手中一把淡蓝色的刀型法宝,风刃一把黄色仙剑,两人同时向黑衣人发起猛攻。 “哈哈哈——有意思!”黑衣人一阵狂笑,傲然道:“就你们这样的,再来十个我也不惧!”说罢,直冲向大殿殿顶,“轰隆——”大殿顶上坚固无比的黑色玄武岩被击出一个大洞,黑衣人一飞冲天。 “狂徒休走!”幽魂和风刃也冲天而起,半空中法宝的撞击声不断传来,“轰——”、“轰——”、“轰——”镇天动地。 殷厉宗大殿上方,法宝撞击声,激起的气流不断的将殷厉宗的大殿墙面的石头震碎,无数块震碎的石块如雨一般落下,“轰——咔——”终于东面的墙壁再也无法承受气流的冲击,整面墙轰然坍塌。 而院内和院外殷厉宗教众和那一百多黑衣人拼死相斗,却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虽然黑衣人不至于压倒性的占据绝对优势,战事有些胶着,但是可以预见的撑不了半个时辰,黑衣人便可以将殷厉宗教众杀个精光。 而半空中三人的斗法更是精彩无比,幽魂法宝的蓝光,风刃法宝的黄光,以及黑衣人全省笼罩的黑气纠缠在一起,上下飞舞,灿烂夺目,只三息间,三人已交手百余回合。 黑衣人冷笑道:“你们两个真的可以拦的住我?便是林天殷在,也是妄想!”说罢,身上的黑气更胜,浑身血腥之气冰冷的蔓延开去,一息之间,整个山谷都听见了无数狼嚎一般的鬼哭,闻之惊心! “让你们见识见识万鬼同驱真正的厉害吧,万鬼同驱第八重!” 但见无数的怨鬼阴灵如喷发一般从黑气中狞笑着,狂吼着冲向幽魂与风刃。这次万鬼同驱与前次的截然不同,前次虽然声势浩大,也有无数鬼哭之声,但是凝成的冤魂厉鬼显然更多的是幻想,而此次却是完完全全的实体,无数的冤魂厉鬼铺天盖地的直扑而来,所有的景色在刹那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殷兰谷被染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色,望之,宛如修罗炼狱。 幽魂、风刃皆大惊失色,暗中叫苦。幽魂手中蓝色长刀连化出五道如有实质的气墙,风刃也黄色仙剑笼在头顶,淡黄色的光晕笼罩其中。然而只不过三息之间那无数的冤魂厉鬼已然冲破了所有的防御朝二人抓来。片刻间将两人撕得粉碎。 流光一闪,两人的元婴已落入黑衣人手中,黑衣人稍一用力,两人也顿时灰飞湮灭。 黑衣人冷冷的看了大殿前的战斗,死尸堆积如山,但绝大多数都是绣着三足金乌的殷厉宗的门人,战事还未结束,但是殷厉宗人几乎死伤殆尽,黑衣人满意的点点头,一道残影直冲向内宅而去。 内宅。 紫玉已被分娩的痛苦折磨的没有一丝力气,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出来,“儿子!我的儿子!我林家有后了!”林天殷顾不得许多,连忙打出两道真气在紫玉体内,替她恢复元气。岐玄漠然的看着这里的一切,缓缓道:“如此,我们快去支援苍鬼他们吧!”林天殷接过紫玉怀中的孩子,看了一眼放在紫玉身边,轻轻道:’紫玉,你在这里等着,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逸之,我去去就来!”紫玉一脸的幸福,轻轻地说道:“林逸之.....林逸之!好!太好了,天殷,你去吧......”话音方落,紫玉忽然觉得的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大叫一声:“哎呦!好痛!怕是里面还有一个!” 林天殷急的热汗直淌,他心里清楚,苍鬼三人根本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可是这里又被拖住,岐玄朝房内看了看,轻声道:“我去抵挡一阵吧!”说罢不等林天殷搭话,飞身而逝。 林天殷用手拖着紫玉的身子,却一点也帮不上忙,紫玉痛苦难忍,双手死死的抠住床沿,硬是一声不吭。好久只听得紫玉大叫一声,“哇——”一阵婴儿的哭声再度传来。林天殷忙又给紫玉灌输了两道真气,这次抱起婴孩,看了看道:“哈哈,又是个男孩,我林家一下多了两个传宗接代的,这孩子叫......叫林安之!” “林逸之......林安之......安逸!安逸!孩子们你们可知道如此腥风血雨的情境下,你们的父亲却多么的希望你们一生安逸啊!”林天殷仰天长叹,回头看了紫玉一眼,轻轻道:“我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向房外走去,只听见紫玉微弱的声音:“天殷,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泪,早已划过林天殷的脸庞。 林天殷脚踏寒血刃浮在半空中,放眼望向整个殷厉宗,到处都是死尸,鲜血横流,残垣断壁,屹立了近百年的殷厉宗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林天殷只觉得一种撕裂的疼痛割着自己本已冷酷的心脏。他运足真气长啸道:“苍鬼、幽魂、风刃、岐玄你们在哪里,速来我这里!”可是连喊了数遍,回答他的只有呜咽的冷风,和偶尔一声失去生命前的惨叫。 “嚓——”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大雨无声无息的飘落下来,打在林天殷的脸上,滴滴如刀。 寂静,可怕的寂静。方才还有偶尔的惨叫声,现在竟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只听到那倾盆的雨声“哗——”、“哗——”...... 在这种环境中,林天殷几乎崩溃,他双手紧紧握住寒血刃,狂喊道:“你们这些恶魔,出来!给我出来!” 寒血刃幽红色的光芒,映在主人的脸庞,竟似变得温柔起来,似乎想要抚平主人狂躁而又面临崩溃的心。 “哈哈哈哈——林天殷,你肯现身一见了?”林天殷面前数十丈外,黑光一闪,一个黑衣人突兀的出现在林天殷近前。 林天殷忽然变得极为平静,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道:“果然是你!在离阳尾随我,在义庄突下杀手,都是你!” 那黑衣人冷笑两声:“不错,就是我,怎样,死到临头了,还不愿意交出那两样东西?” 林天殷冷冷的看着他,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还知道七部天书中我得到了两部!” 黑衣人轻蔑的看着他道:“这个问题,或许你待会就会知道,林天殷你还是把那两部天书交出来吧!” 林天殷并不答话,只冷冷道:“苍鬼、幽魂、风刃、岐玄他们四人在哪里?” 黑衣人颇不在意的说道:“你说那些个没用的东西,是他们找死,元婴被我给毁了,你能如何?” 林天殷听罢肝胆俱裂,恨恨道:“你的修为不过大乘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这大乘高还是我更厉害!”说罢寒血刃红芒大盛,身形陡然而起,便要拼命。 忽然听得身后一阵烈风飒飒作响,一人如离弦之箭一样闪在林天殷一旁,高声道:“宗主莫慌,岐玄前来助你!” 林天殷定睛一看,正是岐玄。岐玄并肩站在林天殷的身边,表情依然淡漠的看着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哑然一笑,指着岐玄道:“你,很好!” 岐玄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林天殷见是岐玄,不由的精神大振,朗声道:“好兄弟!来的好!我们一起杀了这个恶魔”说罢寒血刃幽红光芒大盛,直取黑衣人。 岐玄在林天殷身形移动之时,也动了起来,只是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祭出的是自己成名多年的法宝残阳锥。 岐玄忽然一咬牙,残阳锥橙光一闪,竟调转方向狠狠的朝林天殷的腰部刺来。 林天殷全力以赴的与黑衣人的白色骷髅打斗,忽听身前恶风不善,知道有人偷袭,可是为时已晚,残阳锥像刺破空气一般狠狠的插在林天殷的腰上。 “啊——”林天殷惨叫一声,仰面摔倒。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岐玄手握着带着血的残阳锥冷冷的看着他。 林天殷激愤交加,颤抖着点指岐玄道:“你......疯了么?......你到底是为什么?” 岐玄忽然如疯了一般仰天狂笑不止,笑着笑着竟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几近嘶吼的嚷道:“林天殷,你很聪明猜出我们之间有叛徒,只是你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叛徒就是我吧!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这殷厉宗是我和苍鬼他们三人拼死创下来的,为何你要压我一头,做什么破宗主!还有,还有那紫玉我也早就认识了,并且用情不比你少,可她偏偏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为什么你处处都是第一,都是尊崇?那两部天书都是我发现的踪迹,你去寻了,便是你的?林天殷,你自己做的孽!” 林天殷心如死灰,缓缓的站起身来,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因为这些你就背叛了你的人格,背叛了整个殷厉宗?甘愿做这群恶魔的走狗?” 岐玄已状如癫狂,吼道:“这些?这些还不够么?你林天殷的所作所为今天是该报的时候了!” 林天殷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胜我?在我眼中你永远只是一个背叛宗门的卑鄙小人!”忽然林天殷眼中冷芒爆闪,仰天长啸:“寒——血——刃——!” 一声震耳的清鸣,仿佛要刺破整个天际的威势一般,寒血刃以无比的速度直冲而下,只一息间,寒血刃幽红光芒连闪不断,竟变化出无数的刃芒,顷刻之间已逼向岐玄,岐玄惨叫一声,已被数道寒血刃芒打碎了躯体,一道流光,岐玄的元婴飞出体外,林天殷急进身形一把抓住岐玄的元婴,岐玄还兀自挣扎的大声冲黑衣人喊道:“老祖救我!”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林天殷一掌已将其元婴击的粉碎。 “啪啪——”黑衣人只是冷冷的看着林天殷施为,并未曾动手,“林天殷,果然是一宗之主,颇有些雷霆手段啊!”黑衣人话中不咸不淡的竟有几分赞赏之意,竟鼓起掌来。 “废话那么多,要战便来!”林天殷冷然道。 “林天殷,我还是小看了你了,重伤之下,顷刻间竟能取了岐玄元婴九重的性命!不知我这一招你接得下接不下呢?”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身前蓦然腾起一把黑色仙剑,炫黑色光芒冷酷而又肃杀。寒血刃再一次感受到了威胁,“铮铮铮——”的发出清脆的轰鸣。 无数的狂暴而又浩大的剑气铺天盖地的涌向黑色仙剑,黑色仙剑在半空中不断的变大,彷如一条黑色巨龙一般嘶吼着,狂怒者,电闪雷鸣,黑色仙剑竟开始吸收那闪电的能量,在急速的吸收中,那黑色仙剑几乎融入了整个天幕,仿佛那整个天空就是这巨大的黑色仙剑的剑锋一般。 林天殷几乎绝望了,他咬咬牙,依旧不肯认输,大声吼道:“寒血刃——!” 但见寒血刃幽红色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仿佛要轰破这幽暗的天际一般。红芒如血,不断的蒸腾。豁然间,红芒急速分裂,无数的寒血刃出现在整个大地之上,每个寒血刃都是挟裹着猩红的血浆,翻滚着,怒吼着,刃芒朝着即将压下的如天幕般的巨大黑色仙剑。 天是诡异的黑暗,地是诡异的血红。 黑衣人悬浮在半空中,如同鬼魅的念道:“神威赫赫,玄刹惶惶!无极离忧,万剑天崩!” 林天殷望着那恐怖的天上黑色巨剑,喃喃道:“离忧万剑诀!这是几重的威力?” 轰隆——!一声如天地初分,盘古挥动巨斧砍砸的巨响,黑色巨剑同无数道寒血刃芒轰然相撞,产生黑红色的光芒将这无边的黑夜照如白昼一般。两件法宝相撞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将整个殷厉宗大殿震成了断壁残垣。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结束了么?孰胜孰败?胜败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林天殷惨然一笑,嘴角缓缓的溢出了暗红色的鲜血。或许什么都不重要了吧,什么长生?什么天书?抑或者什么修真成仙? 只是他依旧不甘,他艰难而又缓慢的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嘶哑低沉,几乎不可听闻:“寒......血......刃......!” 此时的寒血刃早已恢复了原貌,只是那刃柄上原本大盛的红芒,如今只剩下那么一丝微不可见的红光,一如林天殷快要熄灭的生命一般,在冷风中不断的晃动......晃动...... 它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召唤,悲鸣一声,想朝主人飞去,只是,忽然滞在那里,然后破碎,然后四散而逝。 世间再也没有寒血刃的存在了,再也没有那惊心动魄的红芒! 林天殷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想回头去看内宅的方向,那里有紫玉,还有他的逸之和安之,只是他太累,他要睡了,而且永不醒来。 黑衣人寂然的站在冷风之中,轻轻的摘下面上的黑纱,叹道:“林天殷,果然是个好汉,只是你无缘看到我的面貌了......” 然后,他将黑纱带上,转身向内宅飘去。 内宅的门口,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外边,她或许知道她的等待只是徒劳,可是她依然倔强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英俊而傲然的身影。 眼前一闪,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得面前。 紫玉叹了口气,缓缓道:“看来,我是终于等来了结果!” 黑衣人轻轻道:“你怎么不逃?” 紫玉凄然一笑,那笑容竟是惊心动魄的凄艳:“我逃?我逃到哪里去?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丈夫。我为什么要逃?” 黑衣人缓缓道:“他已经死了,念在你一介女流,还是把那两卷天书交给我吧,我放你离开!” 紫玉依旧是那样笑着,笑的竟然是那么从容:“离开?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呢?天书......世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梦想、希望,其实不过是为自己的贪婪找的借口罢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天书,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寻吧......”说罢,猛然间从怀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黑衣人急忙向后一退,谁料到,紫玉竟将匕首一顺,毅然决然的扎进了自己的腹中。一抹惊艳的嫣红从她口中缓缓流下。她似解脱的笑了,轻轻道:“天殷,紫玉随你去了......” 香消玉殒...... 事发突然,黑衣人根本来不及施救。黑衣人有些懊恼的砸了下门柱。暗叹道:“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们死也不愿说出天书的下落,看来天书藏得极为隐蔽,算了,不找了,以后再图就是!”说罢缓缓的关上内宅的房门,蓦然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早已只剩下死尸的殷厉宗大殿里,身影一闪,一个白衣老者飘然而下,他看了看周围的残垣断壁,长叹道:“唉,偌大的殷厉宗,却真的毁之一旦了,林天殷,你到头来只是为了那两卷天书,到底值得么?可叹我戮毒门百毒老祖还是来迟一步,未赶上这场好戏啊!” 原来这个白衣老者竟然就是四大魔教中势力最大的戮毒门主百毒老祖! “哇——”不远的内宅传出一阵婴儿般的哭声,百毒老祖身形一晃已然来在内宅之中,往床上看去,除了乱蓬蓬的被褥之外,内宅门前躺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女人。 这哭声又从何而来?百毒老祖轻轻掀起被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哇哇大哭。 百毒老祖将婴儿抱在怀中,竟发现婴儿襁褓之中有一卷书和一张血书,血书上只写了两个字:安之。 原来这婴孩名叫安之,百毒老祖有看向那卷书,只见那是一本已经发黄的书卷,只是封面上写着的古拙而又沧桑的大字,几乎令他欣喜若狂。上写:天书日卷下卷! 原来这就是七部天书中的日卷下卷。百毒老祖欣喜不已,暗道,不曾想他们为了此书拼的你死我活,最后却白白给我做了嫁衣裳! 百毒老祖将《日》卷天书揣在怀中,就想一用力将这婴孩杀死,可是这婴孩在他怀中竟停止了哭泣,百毒老祖望向他时,婴孩也正看着他,四目对视中,那婴孩竟然笑了起来。 百毒老祖顿觉这婴孩的笑容如沐春风一般,用力的手停了下来。算了,只不过是个婴孩罢了!想罢,百毒老祖将孩子抱在怀中,身形悄无声行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殷厉宗的大门前出现了一个道士,那道士慈悲之相,彷如人间神仙一般,仙风道骨,一看便是好生了得的人物。那道士看了看眼前的废墟,遂长叹一声道:“林天殷啊,悔不当初你不听我之劝告,非要去找那七部天书,如今满门覆灭,时也!命也!运也!只可叹我离忧上下晚来一步,却被这魔头害了多少性命!”言罢,转身消失于黑暗之中。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这雨一直下个不停,殷厉宗上下已无半分生机,多少亡魂在这寂静的雨幕中迷失了方向。 忽的,一个人影从无数的教众中站了起来,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来到内宅。径自左翻右翻起来,嘴中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还好道爷有保命的法宝护身,要不然这次可真玩大了!天书啊天书,让道爷找到你,我就发达啦!” 这人自言自语的说着,便来到一架衣柜旁,伸手打开衣柜,真真的将他吓了一跳,“这......这是......”映入此人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由于在衣柜里憋的久了,脸色已经发青了。这人慢慢将婴儿抱出来,果然在婴儿的襁褓中发现了一卷书和一封血书。那血书上写着:逸之。而那一卷书上分明写着:天书日卷上卷! 这人狂喜不已,要不是抱着婴孩,怕是早已手舞足蹈了,他似自语道:“竟然在这里,哈哈,还是让道爷我给找到了!” 只是他突然看看怀中的婴儿,有看看那天书,良久将脚一跺,似是做了一番决定一样,抱着婴孩,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殷厉宗,慢慢的消失不见。 大雨滂沱,无边的雨幕冲刷着殷厉宗的残垣断壁,只是殷厉宗门前那两头神兽雕像却依然完好无损,大雨的冲刷下,他们无声无息的诉说着属于殷厉宗曾经有过的辉煌。 第四章 十年 十年后,离阳。 离阳城的阳光依旧和煦而温暖,红尘的喧嚣似乎千古不变。在这气势恢宏的大城里,熙攘的人群,人们表情平静,脚步悠闲。宽阔的石板大道上,或高或矮,错落有致的屹立在道路两侧,所有的建筑都是青色的方砖砌成,红瓦飞甍中,诉说着离阳的沧桑与古老。城外,恢弘而浩大城墙,更有一种古拙的威势。 现在这正是上午时分,所有的店铺都已开门,各色的幌子飘舞在半空中,哗啦啦的响着,昭示它们已经准备好迎接今天的贵客,而街道小巷的两侧,各式各样的小摊,纵横叫错的摆放着,卖小吃的,耍杂耍的,捏糖人的,五花八门,各种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相映成趣。 好一派红尘繁华! 只是少了些什么吧,那些人,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得!随着光阴的侵蚀,早已无声无息了,人总是这样,越想记得,却越是忘记。 红尘俗世的种种,因其独有的魅力,就那样千百年来成为多少修真人魂牵梦萦的地方,可是回不去了,怎么样也回不去了!若为尘世人,何必羡神仙! 在宽阔的大道上,一个人影飞也似的向前方涌动的人群疾奔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嚷着:“闪闪闪闪——,若冲撞了各位,小子我可担待不起!——”说着一头就往人群里扎。 随着这人冒冒失失的横冲直撞,许多人躲闪不及都被他撞了个满怀,他连头也不回,只是连说:“抱歉——抱歉——”说着说着,人早已没了踪迹,人群中免不得传来一阵的叫骂声:“这是谁家的野小子啊?这么冒失!” 果真是个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他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擦着满头的大汗,也不知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么着急。但见他撒开脚丫子急速的飞奔着,身上的衣服因为热汗直淌,早已湿透,这男孩还是飞也似的往前跑着。 这男孩一直跑出城门去,抬头看了看东面不远处的一座红色旧房子,这才慢下脚步。脸上显现出垂头丧气的样子,低着头慢吞吞的往那红色房前走去,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次上私塾又迟到了,先生又该打我手心了。” 小男孩磨磨蹭蹭的来到这红色私塾的门前,只见一个上了年龄,须发皆白老夫子正站在门前,冲着他怒目而视,见他来了,不由的勃然大怒道:“齐逸之,什么时辰了?说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这个唤作齐逸之的男孩,冲着这老夫子谄媚的嘿嘿一笑道:“这个月第十二次了!” 老夫子不听则可,听完更是大怒道:“还有脸说十二次了,今天是这个月的第几天了?” 齐逸之闻听,脸更红了,把头一低小声嘟囔道:“今天是这个月的第十二天……” 老夫子气的胸前的白胡子都撅起多高,跳脚骂道:“你这猴崽子,天天迟到,弄得所有的人都要等着你才能开讲!十二天没一天按时到的,你说吧,是戒尺还是倒立!” 原来这老夫子姓李,是这离阳城远近闻名的大儒,对于淘气捣蛋的孩童,他有两种惩罚方式,一是戒尺打手,二是倒立半个时辰。 齐逸之听罢,连忙冲李老夫子作揖,口中求饶道:“老先生饶了小子吧,倒立半个时辰,莫说半个时辰,就是一刻钟,小子也坚持不了啊!” 李老夫子怒气未消道:“那就是戒尺了,迟到一次打两下,迟到十二次,那就是二十四下,小西,把我的戒尺拿来!” 私塾里面有个瘦巴巴的男孩子应了一声,连忙跑去后堂去了,私塾里还坐着十几名孩子,有男有女,听到老夫子要去请法宝(在孩子的眼里,这戒尺可是威力巨大的法宝),顿时像炸开锅了一样,议论纷纷,有替齐逸之担忧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扒在私塾门边看热闹的,还有一个小胖子推推旁边一个白净的男孩道:“哎哎哎——,敢不敢打个赌?” 那白净男孩一边向外看着情况,一边问道:“打赌?打什么赌?” 小胖子嘿嘿一笑,道:“猜猜齐逸之挨到几板子的时候会哭鼻子啊?” ………… 李老夫子忽听得私塾内一阵的喧哗大乱,就知道这群孩童在议论纷纷,他鼻子只一哼,所有的孩子全部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不多时,那瘦巴巴的小男孩捧着一把古铜色的戒尺跑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李老夫子,然后眼角的余光瞅了瞅站在一边的齐逸之,那眼光中颇有同情之意,齐逸之也看着他,不出声只张嘴的说了一句什么,看嘴型说的是:“你还真跑去拿了啊!” 那瘦巴巴的男孩一耸肩,表示无能为力,然后快速跑开了。 齐逸之把嘴一咧,小脑瓜飞速旋转,心中暗想,这二十四下下去,非把我的手打残不可,倒霉真倒霉,这该怎么办呢? 李老夫子见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由分手拉住他的右手就要开打,齐逸之连忙甩着他的右手,急急道:“先生莫打啊,小子有下情回禀!” 李老夫子听如此说,到被他气乐了,怒极反笑道:“下情回禀?天天迟到还有什么下情,我倒要听听,不过,齐逸之,你可听好了,要是那一句说得不对,这二十四板子就变成四十八板了!” 齐逸之连忙抽回右手,嘿嘿一笑道:“小子天天迟到是有原因的!这第一天是因为隔壁王大婶家的牛跑了,我帮她找牛去了!”言罢看看李老夫子的脸色,见那老夫子把眼一闭,却没有在动气,随之心下大定接着道:“这第二天呢,我路过集市,看到一个小女孩找不到妈妈了,我就帮她找妈妈去啦,这第三天呢…..”齐逸之这顿说,一口气说到今天。 李老夫子忽然开口道:“那今天呢?今天你又做什么好事了?” 齐逸之一顿,连忙摆手道:“今天没做什么好事,再说了哪有那么多助人为乐事情等着我啊!” 私塾里的孩子们在齐逸之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信口开河,都在强忍着不乐,听到最后这句话,齐逸之半委屈的话音,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李老夫子到时个怪人,竟听得有了兴趣道:“齐逸之,照你所说,你迟到之事还情有可原了?不过,我且问你,这些又不关你事,你干嘛还因为他们不相干的人而耽误读书呢?” 齐逸之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先生这句话就不对了,您曾讲过,上古贤者曾说,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先生讲的每一句话,小子都受益匪浅,我若不帮他们,先生岂不是白教我做人了!” 齐逸之这个马屁拍的那叫一个响亮,这李老夫子立马给拍的晕晕乎乎,南北不辨,正欲飘飘然间,忽的想到正在教训自己的弟子,忙收了笑颜,装作严厉的样子道:“既是如此,那二十二板可以暂且记下,今天你没有去做好事,又无故迟到,这是不是该打!” 齐逸之一听那二十二个板子免了,眼睛一亮,知道马屁拍对了,连忙说道:“先生,先生那今天这两板子更不能打了?” 李老夫子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倒说说今天为什么也不能打了?” 齐逸之朗声道:“小子我今天虽然迟到了,但是小子我今天为了尽量不迟到是一路飞奔,跑的我汗都把衣服湿透了,还有先生您曾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为了小子的父母,您更不该打了,您说对吧。” 李老夫子虽听得出这是狡辩,也知道是在拍自己马屁,但心下也不由得佩服起这十岁的孩童竟如此聪明,于是收了戒尺,用手点指着齐逸之笑骂道:“去把,滚回你的座位上去,这次算你糊弄过去了,胆敢有下次,那你就别想有这么容易了。” 齐逸之闻听,如蒙大赦,点头哈腰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那狼狈相惹得在座的孩童们哈哈大笑。 很快的,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放学的时间到了,齐逸之慌忙收拾着东西,那个胖胖的小男孩走过来道:“小齐,一会去打弹弓去吧。” 齐逸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把书囊往肩上一扛,飞也似的跑出私塾,背影里只传出一句话:“你们玩吧,我没时间啦——!” 那个小胖子看看已经跑得很远的齐逸之,一脸奇怪地道:“这小子最近怎么回事。总是风风火火的,也不和我们玩耍了。” 且说这齐逸之又是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到城中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停在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前,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铜钱道:“王大叔,来两张烧饼!” 这烧饼摊的主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姓王,是离阳城西风陵村的村民,跟齐逸之是一个村子的,平时为人和善,齐逸之总是叫他王大叔。 王大叔笑着应了一声,一边帮齐逸之拿烧饼,一边笑道:“小逸儿,这跑的满头大汗的,这半个月天天都来我这里买烧饼,买给你爹爹吃啊?” 齐逸之只是呵呵傻笑,并不答言。王大叔把烧饼递给齐逸之笑道:“咱风陵村里的孩子数你最孝顺了,齐老爷和齐夫人真是有福啊。” 齐逸之向王大叔道别后,又急急的飞奔起来,穿过偌大的离阳城,一直跑出城北门,来在城北郊外的一座破道观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座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道观,道观上的匾额早已不复存在,因此这个道观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道观的院子和周围都长满了荒草,荒草一起一伏,掩映出忽隐忽现的残垣断壁和坍倒的神像。破败而不堪。 这里早已没有了香火,也废弃很久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为什么会满头大汗的跑到这里来呢? 只见齐逸之走进这破道观之中,小脸因极速的奔跑变得通红通红,他朝四周看了一会儿,冲道观里破败的殿内喊道:“老爷爷,你出来吧,逸儿给你送吃的来啦。” 声音方落,只听的道观内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之声,不一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这人是个道士,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灰布道袍,随着山风,那道袍更显的单薄而破旧,满头的白发,挽了个大髻甩在身后,往脸上看却是饱经沧桑之相,岁月在他脸上烙上了深深的痕迹,满脸的皱纹堆累,那双眼睛更是浑浊不堪,这上了年岁的破老道,身材虽然高大,但身体却是瘦骨嶙峋,仿佛山风一吹,便能把他吹倒一样,若不是他这一身道袍,真真与那乞丐无异。 那破老道一步三摇,步履蹒跚,一边走,一边缓缓的抬头朝齐逸之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齐逸之手里拎着个袋子站在庙门前,那破老道也显得十分开心的冲他挥手道:“小友,我在这里!” 齐逸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道士近前,一把扶住他虚弱的身体,关切道:“老爷爷,您好些了么?我今天因为私塾先生罚了,来的晚了些,您肯定饿了吧,来,这是我路过集市给你买的烧饼,虽然没有饭菜,倒也可以顶顶饥。”说着便扶了这破老道坐下,把烧饼递了过去。 这破老道也不客气,拿起烧饼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便把一张烧饼吃完了,齐逸之连忙把第二张烧饼递了过去,那破道士刚把烧饼接过来,正欲吃,忽然似想起了什么,笑吟吟的看着齐逸之。 日已中天,已是晌午时分,破道士看看齐逸之笑吟吟地说道:“小友,已近晌午,我把这饼全吃了,你不饿么?” 齐逸之这时其实因为不断地飞奔,早已又渴又饿,只是见那破道士吃的正香,又觉他可怜,于是拍拍肚皮说道:“我不饿,老爷爷你吃吧,我路上吃了热豆腐啦。” 那破道士只呵呵笑着,将那张饼一分为二,用脏兮兮的手递给齐逸之一半道:“小友,我们一起吃。这张饼怕是老道士我这辈子最可口的美味喽!” 齐逸之见也不客气,抓过老破道士用脏手递过来的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只是吃的太猛,不小心就噎的直翻白眼。老道士呵呵一笑,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来,笑道:“小友,我这葫芦里有茶水,喝两口!” 齐逸之忙接过来,往嘴里猛灌了几口,只觉得那葫芦里的水,不似寻常百姓家的茶水,竟是十分甘冽可口,只觉得七窍都是顺畅舒服无比。于是大奇道:“老爷爷这是什么茶啊?怎么恁得好喝。” 那破道士呵呵一乐,站起身来,走到那破道观的门前,那破道观前是一片如雪一般的芦苇荡,山风吹来,那芦苇齐齐的底下头来,仿佛雪落无声。 那破道士脸上竟隐隐有一种缅怀之意,他缓缓的说道:“此茶名澶竹泪,是我四十年前路过西北万仞山一个叫殷兰谷的地方,一位挚友请我喝过的,恍恍四十余年过去了,斯人已去,这茶,我每年都要去摘上一些的。” “澶竹泪?这名字太好听了!不知道这么好听名字的茶,是用什么茶叶泡出来的啊?”齐逸之问道。 那破道士缓缓转过身去,笑吟吟的看着齐逸之,一字一顿道:“此茶是用殷兰谷中,一种叫做澶竹天清叶的东西泡出来的,小友,你可曾听说过?”说罢,那看着齐逸之的眼中似乎放出了若有若无淡淡的金光。 齐逸之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根本看不出他的眼神,只是又喝了那葫芦里的两口茶,才依依不舍的将这葫芦递给破道士道:“我哪里听说过这东西,我从小在风陵村长大,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前面的离阳城了,那里听说过这么稀奇的东西。” 那破道士却没有将葫芦收回,依旧笑吟吟的说:“小友,这半个月老道我蒙你照顾,我身无长物,这半葫芦澶竹泪就送与你把,再说那本身就是属于你的东西。”说罢仍旧笑吟吟的看着齐逸之。 齐逸之也不推辞,将那葫芦别在腰间,只向那破道士鞠了一躬道:“既然这样,小子就多谢老爷爷啦!” 一老一少就这样坐在院门前的芦苇丛中,一边吃着烧饼,一边高声谈笑着,不时那爽朗的笑声飘了出来,在这芦苇荡里久久不散。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近半个时辰,那齐逸之忽然叫了一声道:“糟啦,我在这里太晚了,我爹爹会着急的,老爷爷我先走啦,明天再来看您!”说罢,跳起身来,飞也似得跑了起来。 那老道士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那越跑越远的小影子,久久的站在那道观的院门边,一动不动,山风吹起他那破旧而宽大的道袍,随风摇摆,竟隐隐有了仙风道骨之意。 忽然那破老道身后蓦的出现了一条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站在他的身后,那破道士似乎早已知晓,并未转身,只是轻轻的问道:“是他么?” 那黑影点了点头道:“我已见过他口中的父亲,他的身份确定无疑。” 那破道士的脸上竟显现出了些许安慰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激动,点点头道:“黑涯,你做得很好,去把” 那黑影朝那破道士恭敬的行了一礼,默然无声的转过身去,倏忽不见。 那破道士的眼神依然看着齐逸之消失的方向,久久久久,一阵山风吹过,那中午的山风竟带了一丝些许的凉意。 p.s这两日因为我家网通线改电信线出了点差头,更新有点飘忽不定,所以染兮遥深表歉意,为了诚挚的道歉也为了这本书以龟速爬上100点击率,因此,今日在更新一章,我纯现想现打,大家请等待!谢谢!(原打算今日更两章,可是事情太多,到现在已经凌晨12点了,这另外一章也没有打完,只有放弃了,明天更一1万多字大章,这次决不食言!) 第五章 真相 齐逸之一路跑回风陵村,见村口早站了一位年纪越三十多岁的妇人,这妇人不施粉黛,身上穿着比普通村民略显高档的丝绸料子的青色衣裙,高高的发髻绾在头顶,往脸上看,虽然面貌平常,但也显得端庄素雅。她见齐逸之从远处跑来,便微笑着迎上去,拉着齐逸之的小手,宠溺的摸着他的头道:“逸儿,下了私塾怎么不赶快回家啊,跑到哪里去了?还疯得满头大汗。” 齐逸之见是娘亲,也咧嘴笑道:“娘,我能去哪里疯呢,逸儿向来是最听娘的话了,哎呀不说啦不说啦,我跑了一路回来,又饿又渴,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们快回去吧。” 这妇人看着自己儿子满头的汗,便掏出手绢一边替齐逸之擦汗,一边说:“逸儿,你平时胡闹也就罢啦,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么?小心你爹爹回去罚你!” 齐逸之问听此言,忽的一拍脑门,跺脚懊悔道:“唉呀,糟啦糟啦,今天是咱家一年一次祭祖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却忘了,爹爹肯定要罚我的!娘,您能不能帮我向爹爹说点好话啊。” 逸之娘一边拉着她往回走,一边说道:“知道晚了,还不快点回家去,娘有心护着你,可是你爹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逸之问听此言,脸色一暗,想起爹爹平日里对自己颇为严苛,且向来不苟言笑,不由得有些提心吊胆,一边快步的往家走,一边央求道:“娘,虽然爹爹会责罚我,但娘您求求情,应该还是顶一点用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前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宅院前,这宅院与风陵村村民的宅院不同,高大而宽阔的黑色大门,宅院方圆也是这风陵村最大的,大门两侧的房檐上,一边一个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大门的正上方,一块楠木的匾额上面刻着两个金色的大字:齐府。 由此可见,这齐逸之的家底倒是十分的厚实,在这风陵村也堪称首屈一指了,齐老爷是这方圆的大户,叫声齐员外也不为过。只是这齐逸之从没有大户公子的纨绔,倒是彬彬有礼,深得风陵村百姓的称赞。 齐逸之双脚刚踏进家门,就听得正堂里哼了一声,里面一阵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哼,还知道回来,给我滚进来。” 齐逸之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拉拉他娘的衣角,逸之娘只得硬着头皮将齐逸之拉进正堂里,努力笑着对齐员外道:“老爷,逸儿一路跑了回来,满身都是汗,又饿又渴,我看还是算了吧。” 那齐员外背着手脸面向内站在正堂上,听得这话,慢慢的转过身来,齐逸之忽的感到一阵威严的眼神正扫视着自己。只见他一脸怒容道:“妇道人家,都是你把他惯坏的!” 如果是在十年前,或者那个早已烟消云散的人和事重新浮出水面,所有人都能一下认出,这不正是当年那个吊儿郎当寻找阴阳相师的——齐小七吗? 只是如今的齐小七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一缕墨髯飘散在胸前华服之上,面容则显得威严而不容侵犯,哪里还有当年做仆人的样子呢? 齐小七冷着脸看着齐逸之,怒道:“说,你又跑哪里野去了?” 齐逸之连头都不敢抬,声若蚊蝇,低低的说着:“我我……我去离阳城西边小茹那里了,她家的豆腐花……” 还未说完,只见他娘急的直冲齐逸之眨眼睛,齐逸之还没明白过来,只听齐小七趴的将桌子一拍,大怒道:“编,继续编,我已经差阿仁去她摊上找你三次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还干撒谎!” 齐逸之见他父亲怒气冲天,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连连说道:“爹爹,我错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尤其是在祭祖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我更要早点回来!” 齐小七听他这么一说,随面沉如水,但竟未发火,只哼了一声道:“亏你还记得祭祖,还不快去换衣净面,速到宗祠见我!”说罢转身朝祠堂去了。 祠堂内,齐逸之规规矩矩的跪在供桌前,齐小七正捏着一柱檀香朝着正中的五个灵位拜祭,口中念念有词,齐逸之从来不知道父亲在祷告什么,只是这十年来,父亲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让自己跟他来到这里祭拜一番,而父亲总是会呆在这里很久,有事出来时双目通红,齐逸之知道父亲在里面痛哭过。只是他问过父亲多次这些灵位供的是什么人的时候,他都是一脸痛苦之色,几次欲言又止,只说,那是他们的恩人,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家。 齐逸之正自出神,忽听齐小七叹口气缓缓说道:“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日子我总是历历在目,如果你们在就好了!”言罢,潸然泪下。 齐逸之见父亲流泪,便想上前替父亲拭泪,齐小七感觉到齐逸之要站起来,厉声道:“跪好!” 齐逸之便再也一动不动的跪着了,但听齐小七又道:“幸不辱命,逸之已经长大了,这十年一直平平安安的。你们安息吧,有朝一日……”齐小七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齐逸之还在,便慢慢道:“逸之,你也来上柱香吧,上完后你就到院子里去吧……” 齐逸之规规矩矩的从父亲手里接过香,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里,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爹,我在外面等您。”齐小七点点头,齐逸之慢慢的退了出去。 齐小七带齐逸之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忽的悲声大放,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上,口中喃喃的说着:“宗主啊!……” 齐逸之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双手托着下巴一边发呆一边想:父亲每年都要祭祖,每次都要在里面伤心好久,我问娘亲,娘亲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祠堂里到底供得是谁啊…… 到底是小孩心性,加之一路跑来,疲累至极,想着想着便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祠堂门吱呀一声打开,齐小七从里面走了出来,齐逸之连忙站了起来,见他父亲不利蹒跚,神情恍惚,早已没有了刚才一家之主的威严,双眼更是通红,显然刚刚哭过。 齐逸之连忙搀着父亲坐在石凳上,关切的问:“爹爹,您没事吧。” 齐小七缓缓摆摆手道:“爹没事,年纪大了,总是想起往事,不免掉了几滴泪。” 齐逸之再一次好奇的问道:“爹,那祠堂里到底供得都是谁啊?” 齐小七沉默半晌才道:“逸儿,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等你再长大一些,爹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现在你只要记住,他们都是我们最重要的恩人,就算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离开了这里,都要把这些灵牌带在身上!明白了么,逸儿!” 齐逸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逸儿记住了,逸儿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替爹爹分担一些心事了。” 齐小七欣慰的点点头,齐逸之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向父亲道:“爹爹,我今天路过集市,别人给我了一葫芦茶水,可好喝了,喝完浑身都舒服,爹爹刚刚悲痛过度,别上了身子,你尝尝这茶水吧。”说罢,从腰间解下那破道士给他的葫芦递给齐小七。 齐小七一乐,道:“你这孩子虽然玩劣,但却是至情至孝之人,好,我尝尝看。” 齐小七拔掉葫芦塞,刚饮了一口,脸色忽的大变,这茶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味道!继而他眼中似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竟将茶一口喷出,双眼圆整,身体颤抖的看着齐逸之,齐逸之从没有见过父亲如此,以为父亲觉得茶不好喝而生气了,可是却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啊,吓得齐逸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但见齐小七将那葫芦一把抓住,看了又看,那眼神似乎要把整个葫芦看穿一般,然后又忽然拿起葫芦“咕咚——”、“咕咚——”的猛饮了两口,那神情变了几变,有激动、有担忧、有难以置信、又有那一丝惊恐和狂热。 良久,齐小七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齐逸之道:“逸儿……你……实话实说,这……葫芦,你是哪里弄来的?”那话音竟也颤抖了起来。 齐逸之不敢说实话,只得瞎编道:“这……这是小茹她娘送给我的……” “胡说!绝不可能……你到底说不说,这葫芦到底从哪里来的!” 话音方落,只听得半空中一阵洪亮的笑声,那笑声声若铜钟:“哈哈哈哈——,齐小七,莫要难为他了,那葫芦是我给他的……” 说话间,人影一闪,一人从半空中落在了齐逸之和齐小七近前。 齐逸之眼前一亮,这不正是半月来他逸之救济的破老道么?可是这破老道虽然衣服依旧破旧,可是气势却完全改变了,面色红润,仙风道骨,看向他的双眼如有实质的射出两道柔和的金光,如雪的白发飘荡在身后,端得是得道的神仙一般。 那破道士也看到了齐逸之诧异的眼神,随及一捋胸前的长长的胡须,慈祥的看着他道:“小友,怎么不认得我了么?” 齐逸之这才敢确认这人果然是哪破老道,随即大惑不解道:“你,你怎么和……” 忽听齐小七一声厉喝:“逸儿,退在我的身后!” 齐逸之忙望向父亲,只见父亲眼中射出两道冷冷的寒光盯着这个破道士,那表情颇不友善。齐逸之不知怎么回事,还是遵从爹的意愿,站在了他的身后,刚一站定,齐小七已将他护在身后。看父亲的样子,对那破道士颇为忌惮。 只听得齐小七冷冷的说道:“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是走吧!” 那破道士也不以为意,依旧是笑容如风,那出尘的仙家气质如故,朗声道:“无量天尊,齐施主,贫道自那日接到黑涯交给我的林宗主的飞鸽传书,日夜兼程,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唉,于是贫道与鬼涯这十年来访遍红尘天涯,却未曾想到,天下如此之大,而施主和故人之子竟然就在咫尺,如今有缘一见,也不枉贫道十年的追寻了。” 齐小七冷笑道:“我们一家人过的很好,早已不问那些恩怨纠葛,旧事道长就不要再提了,我们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 那破道士仍是一脸的安详,朗声道:“齐施主此言差异,林宗主当日托你之事,你难道忘却了么?还有殷厉宗之事难道就算了么?你难道要瞒一辈子么?炼魄谷的魔头又岂会放过你?” 齐小七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惊:“你说什么,炼魄谷?他们怎么会知道?” 那破道士一笑,缓缓道:“两个月前,黑涯外出打听,无意之间碰到了炼魄谷祭魂堂的堂主,便暗暗跟踪,从他口中得知,炼魄谷已知晓林宗主的遗骨肉依然在世上,他的仆人在殷厉宗灭亡之前被林宗主秘密转移,至于他们如何得知的消息,这贫道和黑涯一直也没有查出来。只是这半月间,贫道化妆改扮在离阳城遇到了很多穿便装的炼魄谷弟子,好像他们也在寻找着什么,于是贫道断定你们就在此处,便让黑涯四处打探,终于有一次走到风陵村,黑涯远远的见到你,这才确定你们果然就在这里。” 齐小七脸色变了几变,似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道:“你不要再说了,虽然宗主临危有命,可是孩子有孩子自己的选择,他应该选择他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血雨腥风,颠沛流离!那炼魄谷门人也不认得我们,不一定找的到,就是找到了这里,我们也会在他们之前搬离离阳风陵村,你走吧,我不想我们平静的生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 那破道士脸色这才有些严肃,正容问道:“齐施主,你真的决定了么?” 齐小七沉思良久,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这破道士,眼中充满了坚定,一字一顿道:“我决定了,而且绝不后悔!” 那破道士摇了摇头,打稽首叹道:“无量天尊,世间多痴儿,罢罢罢!如此,贫道去也,不过齐施主还是要早作打算,那炼魄谷的人手眼通天,想必这风陵村也非长久之地!”言罢,一把淡金色的仙剑凭空出现在这破道士脚下,那破道士又看了一眼齐逸之,一脸慈爱地道:“小友那两张烧饼的味道,贫道还是难以忘记啊。” 言罢,那金色仙剑腾空而起,直冲天际而去。 齐小七逸之仰头看着那破道士消失的天空,久久不语,眼神似有挣扎之意。齐逸之心中有一百个问号,见父亲如此,便不敢问,只得默默的跪在地上。 良久,齐小七似做了重要的决定一般,转身冲齐逸之道:“逸儿,你跟我到祠堂里来罢!” ………… 祠堂里。 齐小七默默的看着那供着的五个灵位,眼中有着齐逸之从未见过的悲伤之意。忽然他严肃的冲齐逸之道:“逸儿,跪下!” 齐逸之不知怎么回事,一心只想着不要让父亲生气,连忙跪在了下来,道:“爹爹,儿知道今天做错事,惹了您不高兴……” 话未说完,齐小七已抢过话道:“逸儿,你叫谁爹爹?我不是你的爹爹!” 齐逸之吓得真魂出窍,连忙跪爬了几步,抱着齐小七的腿,哭着说着:“爹爹,儿做错了事,儿大错特错,您怎么罚儿都可以,但千万不要不认儿啊!……” 齐小七叹了口气,一把将齐逸之拽了起来,然后将他按在旁边的座椅上,随后往后一撤步,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这下可把齐逸之弄得更加手足无措,连忙从座位上弹了下来,也连忙跪在齐小七眼前道:“爹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齐小七深深的叹了口气,齐逸儿连忙将齐小七掺起坐在椅子上。齐小七这才缓缓说道:“逸儿,你去把那葫芦拿来。” “哎——”齐逸之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托着葫芦来到祠堂内,递给齐小七。 齐小七将那葫芦里的茶水倒在茶碗里,然后问齐逸之道:“逸儿,你可知道这茶叫什么茶?” 齐逸之揉揉脑袋,努力的想了下道:“听那老爷爷,就那个老道士说,叫什么……澶竹泪!” 齐小七点点头道:“不错,你可知他是用什么泡制而成么?” 齐逸之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起来,用一种叫做澶竹天清叶的东西泡成的。” 齐小七又问道:“那你可知这澶竹天清叶产自何处?” 齐逸之依稀记得那破道士曾经说过,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齐小七缓缓道:“这澶竹天清叶,产自西北万仞山殷兰谷中。” 齐逸之一拍脑袋道:“对!那老道士也是这么说的!” 齐小七叹口气道:“逸儿……那万仞山殷兰谷就是你的家!” 齐逸之疑惑不解的问道:“爹爹,怎么说是我的家,我的家不就是您的家么?” 齐小七苦笑一声道:“我的家?我从记事之日起就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了……逸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过来坐下。” 只有十岁的齐逸之安安静静的坐在齐小七的近前,虽然他不知道今天爹爹是怎么了,但幼小的他似乎也能感受到,父亲要告诉他一件他以前从来都没听过的故事。 齐小七看着桌前摇曳的蜡烛,久久不语,半晌他才缓缓的说着:“三十年前,一个如你一般大的流浪小孩,因为无父无母,到处流浪,成了小乞丐,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就学会了小偷小摸,他走在哪里,哪里的人都嫌弃他,他被人打,被富人养的猎犬追着咬,被别的乞丐欺负,吃了好多的苦头,那天,天上下着好大的雪,这小乞丐又冷又饿,就去偷一家包子铺的包子,不料被铺主人发现,眼看就要遭受一顿毒打,一位青年公子刚好看到这一幕,于是救下了这个小乞丐,还让他跟在他的身边,走南闯北,后来,这小乞丐才知道,这个青年公子不是凡人,他是传说中修仙的人,他所在的门派在遥远的西北万仞群山里一个叫做殷兰谷的地方。于是他就跟着这个青年公子来到了万仞群山的殷兰谷,才知道这是一个叫做殷厉宗的门派,而那青年公子就是殷厉宗的宗主,名叫林天殷。于是这小乞丐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林宗主一直跟了他二十年。后来,林宗主为了强大殷厉宗,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被他们这些修炼的人奉为至宝的七大天书中的《日》卷,然而还未来的及修炼,这个消息就被一个叫做歧玄的叛徒走漏了出去,后来宗主自知躲不过同道中妄图抢夺这本书的人追杀,便和那个跟随他二十年的乞丐,如今已是他的贴身随从一起来到了离阳,碰到了一个算命的老道士,那老道士算出林宗主必有杀身之祸,宗主不忍牵连他的贴身仆从,便将他留在在了离阳,后来宗主一去不返,而这贴身仆从便在离阳城外风陵村住了下来,三个月后,那个算命的道士竟然找到了这贴身仆从,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仆从在婴儿的襁褓中找到了一封血书和半部书卷。那血书上写着两个大字:逸之……” 齐小七再也说不下去了,不由得痛哭失声道:“孩子,那小乞丐就是当年的我,而你就是那个逸之啊,你的父亲不是我,而是殷厉宗的宗主,林天殷啊!” 齐逸之闻听这些话,竟然淡淡的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竟不似他十岁孩童有的表情,他缓缓的问道:“那,如您所说,我根本不姓齐,而是叫林逸之?”齐小七重重的点点头说道:“后来那曾经算命的老道士告诉我,你得爹爹林天殷和母亲被炼魄谷的人所杀,整个殷厉宗八百零六人,满门覆灭……” 林逸之听完后,半晌不语,忽然齐小七猛的抓住他的手说道:“孩子,你天性单纯乐观,还只有十岁,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不能把如此深得血海之仇压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一直瞒着你,你应该快快乐乐的生活,不要去想那些报仇的事了,我们只是凡人,报仇对我们来说都是虚妄的……” 忽然林逸之冲齐小七甜甜一笑道:“我知道了,爹爹,其实您不用担心,我从来没见过我的亲生爹娘,这世界上只有您和娘对我最好,您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去报仇呢?过去的事,我没有任何的损失,我现在很快乐,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就好!” 齐小七听罢,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抓住林逸之的手道:“孩子,你真的这样想?” “恩!”林逸之使劲的点着头道。“不过,今天这个道士是谁?就是那个会算卦的老道么?”林逸之问道。 “不,不是,他是你爹爹当年的一位至交,今日从他口中应该听得出,殷厉宗事变那日,他应该也前往帮助你爹爹了,只是去晚了……” “哦,我知道了,爹爹,我出去玩了,你要回房么?”齐小七问道。 “我,我再在这里多呆一会,你自己去吧……”齐小七见林逸之说要出去玩,才如释重负,果然是儿童天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那好的,爹爹我出去了……”说罢,林逸之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祠堂的大门。 只是当他再转回身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竟出现与他年龄极为不符的仇恨,甚至还有怨毒!那仇恨仿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着他幼小的心灵,林逸之从心里默默的念着:“爹爹,等着儿子长大……”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四五天,这天晚上齐小七将家里人召集到一起,言说要离开风陵村搬往别处居住,于是便遣散众仆人、丫环。这些下人由于齐家人待自己不薄,各个难舍难离。齐小七只得狠心转过身去,掩面回房去了,众下人见齐老爷如此,也都默默收拾了东西,趁着夜色离开了齐府。而年仅十岁的林逸之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想些什么。 黑色的夜幕里,风陵村寂静无声,风陵村都是寻常的庄稼户,所以也睡的比较早,因此整个村庄寂静的只听到从远山吹下的风声,和偶尔几声守家的犬吠。 这是多么一幕安静而祥和的一幕啊,美好在记忆里,总是转瞬即逝,人们往往忘却了究竟是谁打破了这美好,而只是一味的的抱怨这美好怎么就恁得短暂…… 蓦的,一个黑衣人忽然凭空出现在这个安静的小村子里,一个人就那样站在早已无人的村道上,今晚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光线不好,无法看到这黑衣人的容貌,只是看到那双眼睛充满了无比的嗜血和危险,不错,就是危险。 这人仿佛鬼魅一般,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移动着,速度之快难以用语言形容,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走过的道路,竟没有一丝的脚印留下。就这样,一个恍惚,那黑衣人又隐在暗处,这风陵村再次被单调的黑暗所笼罩。不多时,寂静再次席卷了整个村子,这次的寂静甚至有些可怕,连那偶尔传来的犬吠之声,也听不到了…… 一夜过去。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撒进林逸之的房中,林逸之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骨碌坐起身来,一边极速的穿衣服,一边想着要快要快,今天无论如何去私塾都不能迟到了,然而林逸之心中有些奇怪,家里养的大黄狗往日天蒙蒙亮就开始叫起来,好让它的主人快些起来喂它食物。只是今日,却一直没有听到它的叫声。 林逸之麻利的穿好衣服,翻身下床,一边开门往外走,一边喊道:“爹,娘,我起来了,我去私塾去啦……”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齐小七也从里面走了出来,逸之的娘也跟在后面,齐小七朝林逸之点点头道:“逸儿,不吃点东西再去么?记得今天跟李老夫子道个别,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林逸之摇摇头道:“我不吃了,我去逗逗阿黄再走,这懒家伙今天一直没有叫,看来是越来越懒了。” 说完林逸之便向前院大黄狗的窝边走去,齐小七和逸之娘也跟在身后。 林逸之来到大黄狗的窝前,见狗窝前没有大黄狗的影子,就知道它肯定还在狗窝里面睡觉,于是轻轻的唤道:“阿黄,快出来,我来看你了!”一直叫了三遍也不见大黄狗的身影。 齐小七笑着走到林逸之近前道:“这黄狗越老越懒了!”说罢,拿出一只棍子轻轻敲了狗窝的门几下,却仍不见狗出来。 齐小七只得将手伸进去拽那大黄狗出来,可是只一拽,那狗竟一直躺在地上,死也不动。而狗的身体早已冰凉。 齐小七大惊失色,飞起一脚将狗窝顶踢飞,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没有了头的狗,狗的身下是一大滩的血迹,那血早已凝固了。 “呀——”一声尖锐的惊叫从逸之娘口中发出,随之身体一软,就欲扑倒在地,林逸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娘亲,关切道:“娘,你没事吧!” 齐小七这才意识到,今天不是只有自家的大黄狗没有叫,村子里所有的狗都没了声音,除了这些,好像村子和往常竟然有点不一样。 只是哪一点不一样呢?到底是哪一点不一样呢?齐小七呆立在当场,双眉紧皱,对了,静,太静了,死一般的寂静! 往常这个时候,村子里很多人都已经起床了,彼此寒暄,喧哗,绝对不像今天这般如此寂静! 与此同时,林逸之也感觉到了这寂静来的不寻常,随及说道:“爹,今天村里怎么这么安静?” 齐小七冲逸之娘道:“你先回房去,不要出来,逸儿和我出去看看。” 齐小七和林逸之来到村道上,蜿蜒的村道上,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他人。 齐小七的冷汗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脸色苍白,然后他蓦然大叫着,如疯了一般朝隔壁王大叔的家跑去,林逸之双唇紧咬,也急急跟了上去,齐小七一拍那房门,哗啦一声,房门就倾塌了下来,齐小七也林逸之脚下不停来到院内。 王大叔的院中没有一人,院里,也是死寂无比,只是齐小七和林逸之突然感觉空气中传来一阵极重的血腥之气,他和林逸之对视一眼,接着快步来到王大叔的寝屋,们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接着林逸之看到了他十年来最恐怖的画面,床上有一人,就那样直挺挺的躺着,那人应该就是王大叔,然而他的头颅却拿在他自己的手中,五官挪移,呲牙咧嘴,七窍流血,狰狞可怖。 十岁大的林逸之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内心无比的恐惧,紧紧的攥着知己的双手,由于用力过猛,指甲深深的陷进手掌之中,滴滴答答的渗出血来,面色蜡白,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栗抖的十岁男孩,站在这具狰狞可怖的尸体面前,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倔强的没有叫出一声。 齐小七疯了一般,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挨个的砸开每一家每一户的房门,结果看到的是如同王大叔家一模一样的景象,风陵村一共一百二十七口人,全部都是死在自己的床上,自己的手握着自己的头颅,那头颅上的面目狰狞,真真是可怖之极! 一夜之间,整个风陵村所有人全部死于非命。 “啊————啊————啊————!到底是谁?出来,给我出来,有什么冲着我来!”齐逸之站在早已死尸遍地的村子里,朝天狂吼着,声音嘶哑而绝望。 “哼,不自量力的东西,就凭你?十年前漏网的一个仆人,能耐我何?”一声阴冷的话,一个黑衣人自半空中如鬼魅一般飘下,林逸之抬头看向他,只觉得这黑衣人的黑色大氅将天上整个太阳都遮蔽了一般,林逸之从头到脚,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尽冰冷。 这黑衣人不急不慢的看着齐小七,他浑身上下翻滚着一股浓重的黑雾,黑雾遮蔽着他的容貌,只是从黑雾中射出两道如万年寒冰一般冷冷的眼神,随着黑雾的翻滚,阵阵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原来是你!就是你十年前覆灭了我们整个殷厉宗!”齐小七看到这黑衣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知道哪个破道士的话实现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一把将林逸之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眼露凶光的不速之客。 “呵呵,不错是我,不过令我很意外的是,你怎么就知道的那么详细?你当时在场么?”那个黑衣人冷冷的问道。 “这你不需要知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风陵村一百二十七口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齐小七因为愤怒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有何冤仇?这是本座听得最大的笑话,这区区蝼蚁的性命,本座杀就杀了,你死到临头,还关心别人,我看你还是把那天书给我,顺便把你身后那个孽子交予本座,本座还可仁慈放过你,如何?”这黑衣人轻描淡写道,说到杀死一百二十七口人的时候,那声音轻蔑的仿佛做了场游戏似得。 齐小七肝胆欲裂,大怒道:“殷厉宗八百零六人和风陵村一百二十七口人的阴魂别散,小七今天要替你们讨回个公道!”说罢挥舞双拳朝着黑衣人冲来。 那黑衣人轻蔑的看着他道:“呵呵,十年前你早就该死了,就凭你这凡人之躯,岂能阻我。”说罢,也不见这黑衣人如何作势,只把右手食指轻轻一弹,再看那齐小七朝他直冲的身子猛然一滞,似乎被什么强大的东西挡住了一般,顷刻间身子飞起一丈多高,倒退着摔了出去,落在地上,一口血喷出体外。 剧痛贯穿着齐小七整个感觉器官,他感觉身体的骨头都已经碎裂了一般,仍然想挣扎着起来,可是试了几试,想要站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了。 林逸之大惊失色,急忙跑到齐小七身前,将他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就看到了齐小七胸前已有大片的血迹。 “爹……爹!”林逸之抱着齐小七大声的唤道,眼泪夺眶而出。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就是林天殷的孽种吧,不要哭,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说罢,一道残影直取林逸之。 正在这时,逸之娘听到动静,急急的跑了出来,看到自己的丈夫躺倒在地,林逸之正在不停地呼喊,又看到一个黑衣人眼露凶光,正欲抓林逸之,情急之下,抄起门前的一个大铁楸就朝黑衣人打来。 区区一介农妇,又怎能近的了这恶魔的身前,那黑衣人连头都未回,只轻轻的挥挥手,再看逸之娘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摔在半空中,狠狠的摔在地上,一片殷虹的鲜血从身下流出,显见的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黑衣人不为所动,又是一道残影直冲向林逸之。 林逸之躲都未躲,他知道以他小小的年纪躲也是白搭,他昂着倔强的小头颅,眼睛中喷出汹涌的愤怒和憎恶,直直的盯着这个黑衣人。黑衣人也看到了林逸之的眼神,心中竟不由的一怔,他竟然有些……有些害怕! 是的,就是害怕,一个杀人如麻,一个只是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感到害怕呢?可是黑衣人却真而确真的感觉到他强大的内心此刻正在莫名的害怕,而且他离林逸之越近,这种害怕的感觉越发的清晰,他不由得有些发怒,心中不由得想到,这个孩子,无论是如何都是不能在活着了,不为别得,就是那眼神,足以让他死一万次! 就在这黑衣人要取林逸之性命的时候,忽然听得背后恶风不善,黑衣人极速的扭头瞧看,只见十道银芒正快如闪电般直直朝自己射来,那在空中的速度极快,快到甚至可以听到这东西刺破空气的声音,不过半息之间,那十道银芒已然扑向他的面门。 间不容发之际,那黑衣人浑身黑气翻腾,直直得抵在这十道银芒之前,这十道银芒竟是寸进不得。 黑衣人这才看清这是十道散发着幽冷银色光芒的小针,不由得怒道:“问心针!” 话音方落,黑衣人眼前也鬼魅一般出现了另一个黑衣人,所不同的只是这个黑衣人身形飘忽,仿似游魂鬼魅一般。 浑身黑气的黑衣人不由得怒道:“哼,黑涯!又是你!我屡次三番的放过你,你今天又要坏我大事,那可别怪我无情了。” 黑涯的声音幽幽响起,那声音仿佛如地狱幽灵一般:“你欺我殷厉宗孤儿,我岂能容你!”言罢身形暴退至齐小七与林逸之近前,单掌一立,冲齐小七背上啪啪啪三下,原来是输了三道真气进去,顷刻间,齐小七竟睁开了眼睛,面色竟有了些不正常的红润,只是双眼依旧是空洞而无神,齐小七缓缓抬起头,一眼看见了黑涯,那无神的眼睛竟然多了一丝希望,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冲黑涯道:“鬼涯,你来了…..” 黑涯冲黑衣人冷冷道:“你自恃身份高,不会连这死人前最后的话都不允许说罢。” 那黑衣人似乎耸了耸肩道:“随你,反正也浪费不了多长时间了。” 黑涯这才俯下身去在齐小七耳边道:“小七,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输了三道真气与你,你尚可坚持半刻钟。” 齐小七缓缓点头算是谢过,黑涯言罢,转身将林逸之和齐小七挡在身后,双手紧握着问心针冷冷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齐小七用无神的眼光看着正在哭泣的林逸之,轻轻挤出一丝笑容道:“逸儿不哭,我其实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是宗主又给了我十年的性命,你不要哭了,时间宝贵。你听我说。” 林逸之一边哭一边道:“你不要死,娘亲已经死了,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一句你死了我怎么办啊,道尽了这个男孩对未来一人孤苦无依的恐惧与迷茫,听之使人心酸,他只不过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啊! 齐小七缓缓道:“孩子,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放弃,你要活着,你要时刻牢记,你是有着不屈血统的殷厉宗宗主林天殷的儿子,你是殷厉宗的少宗主,只是孩子你不要忘了,一定要以你喜欢的方式活着,我不希望你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你要开开心心的!”言罢泪流满面。 林逸之一边哭一边点头道:“我记下了,我一定会的!”齐小七又喘了口气,脸上的红润之色更甚,看起来竟有一种诡异的红色。齐小七挣扎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破旧的黑色小箱子,箱子上一把古铜色的小锁上了锁,轻轻的递给林逸之道:“孩子,这箱子你拿好了,记住要向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它,还有在你二十岁之前,一定不要打开它!” 林逸之将小箱子收好,齐小七又冲黑涯道:“黑涯兄弟,你过来。” 黑涯转身来在齐小七近前,齐小七压低了声音道:“黑涯兄弟,一定要把少主护送到离忧山离忧教,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殷厉宗最后的希望!” 黑涯面无表情点点头道:“这黑衣魔头修为深不可测,我实无取胜把握,我尽力吧!”齐小七点了点头,然后强自撑起早已残破的身躯,看着清晨和煦的太阳,满眼尽是对这红尘的留恋,良久竟淡淡的笑着:“老牛鼻子,你不是说我还能再活二十年么?看来你的卦象也有不准的时候!……” 言罢,那本是红润的脸庞迅速的变成了死灰之色,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爹——!”林逸之悲呼一声,趴在齐小七的尸身上大哭起来。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道:“黑涯,你真的还要打么?你又打不过我!” 黑涯冷冷道:“打,为什么不打?打不过也得试试才知道!”说罢转身朝林逸之一上一下使了个眼色,正在一边哭一边看着这里的林逸之正对上黑涯的眼神,聪明的他立刻明白了黑涯的意思。 黑涯转过身去,对着黑衣人道:“我们交手四次,我未尝胜绩,今日,我定胜你!”说罢身形陡然悬起,半空中双手向那黑衣人一挥,双手间顷刻迸出几十道银色光芒,呼啸着朝那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一次发出这么多问心针,你这法宝果然够强大,不过本座也不惧!”说着身形已浮在半空之中,刹那间浑身黑气再次翻涌,无边的黑气喷薄而出,尽数将问心针的光芒吞噬。 黑涯也不答话,半空中双手连掐法诀,忽然间只觉得黑涯的周身已布满了无数的银色光点,黑涯冷冷道:“刚才你可以轻易化解,这一招呢?天河倒泻!“一声轻叱,周身的无数银色光点竟如实质一般,纷纷化为无数的银色小针,银芒聚集在针尖之上,竟同时发出嗡嗡的清鸣声,齐齐的朝那黑衣人直飞而去。 半空中,遮天蔽日的银针发散着闪亮的银光形成了一道极其壮观的景色,那闪耀着的仿佛不是银针,而是颗颗名贵的珍珠一般,只是这珍珠却足以取人性命。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黑涯问心针果然名不虚传!“说罢周身腾起更为浓郁的黑气,那黑气不断地膨胀,渐渐似遮住了半边天空的光芒,宛如巨大的黑幕一般,齐齐的向那无数闪耀的银针压了下来。 就在这黑衣人全力对付银针的时候,黑涯忽然冲身后的林逸之大声叫道:“林逸之!上来!”说罢一道残影快似闪电一般来在林逸之近前,林逸之飞快的跳上黑涯的后背,黑涯叫了声:“抓稳了!”说罢,脚下一把巨大的银针升起,原来这才是问心针的法宝本源,但见那问心针呼啸着直插天际,朝着离阳城南郊那九座巨大的山峰疾驰而去。 黑衣人没料到黑涯会突然逃走,直气的哇哇怪叫,瞬间解决了那些银针,再追那黑涯已然不及。黑衣人咬牙切齿道:“以为这样便逃得了我的手心?”说着朝虚空啪啪击了两掌,身边顿时出现了一百多人,皆是黑衣蒙面。黑衣人冷冷道:“你们传信给离忧山下的教众,切记不要放跑了那孩子,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一百多名黑衣人齐齐俯首,瞬间又消失不见。 高高的云端之上,黑涯背着林逸之全速前进,问心针在云端中不断的穿梭,林逸之只觉两耳呼呼生风,往脚下一看,整个人离开地面已经万丈之遥,下面是厚厚的云层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林逸之忽然有些头晕眼花,连忙闭上双眼不再继续看下去。 不一会儿,林逸之感觉脚下一软,睁开眼睛一看已经降下云头,眼前是一片密林,不远处可以听见水声。 黑涯的声音响起道:“少主,此处离离忧山还有近五里路程,离忧教设下禁制,离山门五里外人不可驾驭飞剑,所以我只得落下云头。不过料想那黑衣人一时半会也赶不上来,少主,齐小七临死时言说将你带进离忧山离忧教,你可知为了什么?” 林逸之摇摇头道:“黑涯叔叔,我从来没听说过离忧教,我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这样说。” 黑涯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少主我先去这不远处的离水打些水来喝,喝足了,黑涯背少主上山!” 林逸之抬头望了望直插入云的山峰,一眼竟望不到山的顶峰,便道:“黑涯叔叔,你说的离水是离阳城下的大河么?这里也有离水?” 黑涯笑笑道:“这离水就是离阳城下的离水,这里离离阳城只有三百里的路程,这离水长的很呢。” 林逸之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黑涯叔叔快去快回,这山这么高,黑涯叔叔背着我肯定会累坏了,待会我俩一起爬山便是。” 黑涯只微微一笑,纵身循着水声去了。 林逸之见远处有一块大大的青石,便坐了下去,小小年纪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的变故,早已身心俱疲,心力交瘁,眼前那风陵村一百二七口人惨死的景象不断闪过,还有齐小七和娘惨死的景象,林逸之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无边的恐惧与悲伤,失声痛哭起来。 此刻的他才真正像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他毕竟只有十岁,若不是他心智成熟,怕是早已不支,只是他天性倔强,只是强忍着,强忍着,一直到了没人的时候,他才能痛快的发泄出来,那满是泪痕的脸上,稚气与凄凉交织在一处,更提醒了人们,他只是一个孩子。 多少人,在承受了重压、挫败、孤独之后,在一个人的夜晚,在无边的黑夜里放声痛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心中最纯粹的悲凉…… 哭吧孩子!没人嘲笑你,尽情的哭吧…… 哭罢多时,无边的疲累袭来,毕竟是少年心性,林逸之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就在林逸之熟睡之时,忽然林子中凭空出现了一百多蒙面黑衣人,明晃晃的利刃闪着锋利的光亮,轻轻的一步一步的朝林逸之逼近。 熟睡中的林逸之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严厉的李老夫子又要打他手心,梦见憨厚的王大叔笑着递给他香喷喷的烧饼,梦见他的娘亲在村口等着他归家,梦见他的父亲齐小七正朝他诉说着祠堂里的故事,睡梦中,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丝浅浅的笑容。 如果真的是这样该多好啊!可是又能拿什么去向回忆交换?如果可以,我愿倾尽所有! 梦突然起了变化,风陵村所有的人全部变成了无头的尸体,血流成河,阴云密布,隐隐还有着一丝丝鬼哭。林逸之大叫一声努力的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他刚喘了一口气,忽然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黑衣人。 林逸之的眼中喷出了怒火,是这些人杀害了风陵村所有的人,害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这群阴魂不散的魔鬼!林逸之两只小拳头紧握,一时间竟忘记了害怕,死死的盯着这群渐渐包围上来的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见林逸之醒来,依然是无动于衷,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林逸之早已与死人无异。黑衣人渐渐逼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忽的,黑光一闪,黑涯突兀的出现在林逸之身前,冷冷的目光盯着围拢而来的黑衣人。林逸之见是黑涯,眼睛一亮大叫道:“黑涯叔叔你回来了!” 黑涯却不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黑衣人,沉声道:“敢打扰少主的清梦,你们都得死!” 死字刚一出口,只见一道残影已经摄入前方的黑衣人群之中,顷刻间银光闪动,只三息间,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一晃动,黑涯已经返回原地仍是冷冷的看着这群黑衣人。 刚才黑涯的身手显然对黑衣人造成了一定的震动,黑衣人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也冷冷的看着黑涯,双方目光交接,尽是无尽的冰冷之意。 黑涯缓缓道:“你们谷主为何没有亲至?还在路上,到是你们这群没有灵魂的东西在这里耀武扬威!” 那群黑衣人斯若罔闻,停滞了一会,忽然所有人的身形都动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只见这群人的身体皆升起了一团团的黑雾,那黑雾仿佛有了生机,盘旋着嘶吼着,甚至还听到了阵阵的鬼哭。忽然那群黑衣人背后的利刃皆被举向空中,半空中利刃的寒光令人声威,只听见了三声彷如地狱传来的阴森话音:“杀!杀!杀!” 那群黑衣人脚步似有章法一般快速的朝黑涯涌来,黑涯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不好!是困魂大阵!”想罢,身形不由得暴退数丈,周身上下银色的光芒闪烁不断,无数的问心针已被他祭了出来。 林逸之正目不转睛的瞧着战场的变化,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少主,我是黑涯,正用传音之术同你说话,你切不可出声,这群黑衣人是炼魄谷一群早已‘死去了’的活人,他们的灵魂尽数已经被炼魄谷的谷主奴役,现在他们用了困魂大阵,我自忖不是对手,少主,待会儿我们一交手,你就拼命的往山上跑,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回头!记住了么?” 林逸之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他想问问黑涯我走了,你不敌会不会有危险,我泡上山去又能找谁呢?可是话到嘴边,看到黑涯不停的冲他摇头,只得将牙关一咬,重重的点了点头。 黑涯心中再无挂碍,大吼一声道:“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们所谓的困魂大阵!”言罢,只觉豪气干云,长啸一声,身体随着那无数的银色问心针,如利剑一般直插困魂大阵中而去! 林逸之眼见黑涯如此壮烈,一咬牙,转身就往哪最高的山峰跑去,一边跑一边想起为了奋不顾身的黑涯,顿时泪流满面。 林逸之的身后不断传来呼喝之声和惨叫之声,他不知道这惨叫是来自那群黑衣人还是来自黑涯,但他咬着牙,一双小手紧紧的握着,攥出了滴滴鲜血,但他一直提醒着自己快跑,快跑,不能回头! 就这样林逸之一路狂奔,小小的身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能量,一直狂奔着,朝那山的顶峰狂跑着,山风在他耳边呼啸,彷如睡醒的巨兽在耳边呼啸不停,脚下被无数的树桩,大石绊倒,倒下了再爬起来,倒下了再爬起来,他一直没有停,一直就这样近乎倔强的跑着跑着,身上已经不知道磕破了多少处,到处都是鲜血淋漓,可是林逸之依旧没有回头,他不管身上在流血,只是觉得这样流着不到山上他就会血流干而死了,可是他依旧跑着,那张十岁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无比的坚强与倔强!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下来,阴冷的山风呼啸,那漫天的黑云似乎要将这高耸入云的山峰压塌一般,那黑云翻滚着,狰狞的仿佛要吞噬这世间的一切。 “嚓——”大雨滂沱。顷刻间林逸之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打湿,山路也因这大雨变得泥泞不堪,而林逸之依旧这样向山顶而去,跑不动了,走!走不动了,爬!就这样一寸一寸,林逸之感觉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住了,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恍惚起来,他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身体已经经受不起这样的负荷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已满是泥泞的头颅,最后一眼望了望那直插天际的山峰,那里真的还有好远好远…… 我要死了么?我真的要死了!死就死了吧,再也不用承受以后一个人的孤独,再也不用承受这刺骨的伤痛,再也不用背负那血海深仇的重担,再也不用怕那些恶魔的追杀。死了,就真的解脱了吧…… 林逸之眼前终于一片黑暗,大雨滂沱中,他瘦小的身躯倒在去往山上的路旁,一动也不动。 第六章 离忧 我是死了的人么?我是死了的人么?我是死了的人么? 死到底是什么滋味?是无边无尽的空白,还是幽深可怕的黑暗?或者是那黑暗中一点如灯火般的亮光,让我拼命的抓住,然后驱走内心冷到心底的绝望。 死到底是什么?许多人都在不断地问着自己,是生命的终结,还是生命另一个开始,是如风一般的离去,还是如四季一般的轮回?生又是什么? 其实生或死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或许吧,或许多少红尘男女参不破,看不透,或许这世界本就没有什么生死,生便是死了,死既是生了,何必管他? 只是林逸之的状态就仿佛堕入了生与死的边缘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到底是生还是死,他或许是死了,因为他分明感觉道眼前黑色的厉鬼,无头的尸体,血流遍地的风陵村,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一丝亮光,彷如他的心一般,一步一步堕入无尽的深渊。 只是,无尽的疲累,身上的伤口痛入骨髓的感觉,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他好像还活着,可是活着为什么看到了那可怖的景象。天不是还在下雨么,为什么他感受不到寒冷,那些黑衣人呢?黑涯呢?还有那些死去的活着的,美好的邪恶的,那些又都在哪里? 黑暗……空白…… 大约是死了吧,林逸之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忽然,他记起齐逸之曾经告诉他的话,从他灵魂深处记起:“逸儿,你不能死!”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林逸之猛然从昏迷中惊醒,他蓦的支起身子,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又躺了下来,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双眼却可以活动了,他看看四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里的一张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这间屋子宽敞空旷,天花板是用不知道什么木材做成的,竟雕刻着两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屋内除了木桌之外,还有两三把靠椅,木桌上摆着两三件制作淡雅的茶壶茶碗,然后就是他躺的这张木床,林逸之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盖着被子,被窝里传来阵阵的暖意。 良久,林逸之又试着撑起身体,这次虽然还是疼痛,但总算能坚持住,他慢慢的走下床去,在床边站了一站,轻轻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屋子建在半山腰处,说是半山腰已是极高处了,因为这山势高耸入云,不知其顶峰在何处。门外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雨已经停了,天竟然放晴了,一轮巨大的月亮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如梦如幻,林逸之抬头望了望那漫天的星斗,好美的天空,那星斗彷如漫天的宝石,缀在这温柔的夜色中,让人的心平静的不起一丝的波澜。 不远处便是一片松树林,阵阵微有凉意的山风吹过,月下松影摇曳生姿,隐隐竟如仙境一般。 林逸之不由得张开了双手,闭上了眼睛,这一刻若是永远便多好啊,没有了苦痛与忧愁,没有了流血与残暴,没有了喧嚣与浮华,一切就那样平平静静的,那该有多好! “小兄弟,你醒来啦!”随着一声颇为清脆的话音,打破了林逸之的思绪。林逸之转过头望向不远处,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道士笑吟吟的朝他走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细白净的面皮,目若朗星,身形风俊,背后背着一把长长的白色仙剑,端的是一等一的人物。这人一边走一边打着稽首。 林逸之毕竟才十岁,见有生人,只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那青年道士也不为意,冲着他和蔼的一笑道:“小兄弟不必拘谨,贫道乃是离忧教尘忧峰首座一心道人门下弟子陆云,你叫我陆师兄就好!” 林逸之见这陆云一脸和蔼,便稍稍定下心来,施了一礼道:“陆师兄好,这里真的是离忧教么?那我所处的地方可是离忧山之中么?” 陆云微微笑道:“不错,这里便是天下修真正教魁首离忧山离忧教了。”言语中颇有一股骄傲和自豪。 林逸之虽没有修真炼道,但离忧教的大名天下尽知,早就如雷贯耳了,心下暗道:“爹爹和黑涯他们拼死护我前往离忧教,如今已在其中,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 陆云见他不答话,只是怔怔出神,以为他听到离忧教之名,有些激动,也无怪乎他这么想了,这天下间任谁闻听这三个字的名号,也会肃然起敬的。于是他笑了笑道:“小兄弟不要担心,我离忧教名声在外,但对待百姓们却是颇好的。” 林逸之心想,这里就是离忧教了,这叫陆云的背背一把仙剑,怕是早已得道了罢,于是纳头便拜道:“神仙在上,多谢神仙收留小子。” 他这一拜却把陆云弄得一窘道:“小兄弟莫要如此说,我只是这离忧教小小的一个山门守护使,再说我虽粗通修真之术,离神仙却差的远呢。” 林逸之见此人和蔼可亲,便更加随意起来,问道:“那陆师兄,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是晕了过去。” 陆云笑道:“我今日晚些时候与几位师兄弟下山查探,在半山腰碰到了你,当时你浑身是伤,衣服已被雨水湿透,又见你昏迷不醒,嘴中却念念到离忧教什么的,便秉过首座和掌教师伯,将你救了上来,方才我的师尊一心道长已来瞧过你了,还喂你吃了离忧大环丹,你现在虽然浑身是伤,但皆是被石头树枝弄破的,已无大碍了。” 林逸之这才恍然大悟,随即谢道:“多谢陆师兄了。” 陆云摆摆手道:“你莫谢我了,要谢待会儿见了我家师尊和掌教师伯,谢他们便是,若不是他们同意,我却无能为力呢。” 林逸之点点头道:“离忧教的诸位师尊师伯却是大大的好人。” 陆云见这林逸之十岁的样貌,说话中虽极力得体,但仍稚气未脱,却是十分可爱,笑道:“小兄弟不必多想了了,再休息一会,我领你去长门离忧峰,掌教和几位首座都在那里。” 林逸之忙道:“陆师兄,我已休息好啦,我们这就去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陆云笑道:“小兄弟你要徒步走去离忧峰,怕是再没个三五日是到不了的。” 说罢,陆云背后的白色仙剑缓缓浮起,悬在离地面三尺左右的高度,陆云踏上一步道:“小兄弟你上来吧。” 林逸之也急忙踏上仙剑,陆云又道:“小兄弟扶好我的肩膀,第一次乘仙剑,可能会有头晕不适,你可闭上眼睛就好,一会儿就降落了。” 林逸之点点头,扶着陆云肩头的手又不由的紧了紧,心中暗道:“奇怪,黑涯叔叔不是说离忧山方圆五里不能御剑的么,为什么他却能够呢。” 心下正自猜测间,只听一声轰鸣,那仙剑轰然而起,林逸之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心下暗怕若这仙剑飞到半空不听使唤,掉了下来岂不小命不保,想着便紧闭双眼,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林逸之只觉两耳忽忽生风,嗡嗡作响,过了一会儿,林逸之有些适应了这种状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色不由得让他惊艳起来。 这白色仙剑飞在半空之中,上面是层层白色云气,被天上的光芒照的绮炫无比,一朵一朵的白云好似棉花一样从自己的身边掠过,虽是夜间,但这天上却仍是如白昼一般,刚刚下过一场雨,远处的层层白云间,几道七彩绚烂的虹若隐若现,彷如仙境一般。 林逸之又往下面看去,只见高大而挺拔的崇山峻岭,层峦叠嶂,静默无声,山腰间蔼蔼云气飘渺,更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感,依稀可见一些古拙的,或恢弘或精致的殿台楼阁,映衬的这离忧山更像仙家圣地一般。 “好美啊——”林逸之不由得赞叹道。又看看身前陆云负手站在白色仙剑上,微风吹摆着他的衣袍,说不尽潇洒俊逸,心中暗羡道:什么时候我也能驾驭飞剑,这么从容的往来于天地之间呢。 陆云听得他在背后开口,知他已从最初的害怕渐渐从容起来,遂笑道:“小兄弟的心智果然是极好的,这么短的时间便已如此自如了,这景色虽美,却不算得什么,我离忧有九座山脉,每个山脉皆有四处胜景,共计三十六处胜景,这离忧三十六景怕是天下一绝了。” 林逸之对这离忧教兴趣更浓,一路上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了,陆云也是个爱说话的人,便打开话匣子讲起了离忧教来。 原来这离忧教共分九脉,每一脉都有一位首座掌管,九脉门下弟子已有万人之众,又分为外门、内门、核心弟子之别,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现在的离忧教掌门杞难真人,功参造化,与离忧无极道一途上修为深不可测,离忧教的实力当真是天下绝伦。 陆云介绍道,这离忧教修行共分凝气、筑基、驱物、金丹、元婴、大乘、渡劫、洞墟和飞升九个阶段,每个阶段有有一到九重之别,而离忧教的弟子大多已达驱物阶段,驱物达成后方可在剑冢之内召唤仙剑,若有仙剑剑灵感应认为主人,便可乘仙剑遨游天地,且仙剑也多为离忧教门人的首选法宝,当然也有部分弟子所修法宝不是仙剑,但并非离忧教的主流趋势。 林逸之小小年纪,根本记不住这些修炼的阶段名称,只记得驱物之后便可御剑,遂问道:“陆师兄,那驱物的境界是不是极难达到。” 陆云笑道:“是,也不是,对于凡人来说,靠自身的锻炼和后天的努力,基本可达到凝气大圆满境界,若想更进一步,便要学会炼气,炼气不辍,穷其一生或可达到筑基期,然而与驱物却相差甚远,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江湖剑客,练就人剑合一的招数,这便是驱物的最基本境界,若再想更进一步便不可能了,然,我们离忧教离忧山天地间灵气充裕,且有无上心法离忧无极道,加上各位师叔师伯的金丹辅助,达到驱物快则三年,慢则十年便可。但若是踏破驱物大圆满,进阶至金丹期便十分之难了,天资聪颖者,少则数十年,多则几百年,或可达成金丹期,天资一般者或许一生都无法突破至金丹期,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惊才绝艳之辈,年纪轻轻便已达到金丹之境,像我们离忧教中这样的奇才就有二十几位,只是金丹期的阶层不同罢了。至于元婴期,皆是门派长老了,那大乘和大乘以上的境界,便只有离忧各首座和掌教才能达到的。” 林逸之听罢,才堪堪认识到修真一途的艰难,便问道:“不知陆师兄现在修炼到什么阶段了。” 陆云一笑,神情颇有些自豪道:“我虽天资一般,但侥幸已修到金丹二重了!” 林逸之听罢不由的一惊,原来他口中的俊才也包括了他自己罢。 一路间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寂寞,不一时,陆云便降下云头,两人来在了一座高大的山脉近前,林逸之往前面一看,只见一座高大的汉白玉牌坊,中间有着三个一人多高的金色古拙的大字:离忧峰。那大字气势磅礴,隐隐竟有仙家威严之气。 陆云笑道:“这里便是长门离忧峰的山门了,这里便不可御剑了,我们走路上去吧。” 林逸之点点头道:“一切听从陆师兄安排。”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离忧峰离忧大殿而去。 一路间奇珍异草,盛放的不知名的花朵,满眼望去,漫山遍野,山间云气渺渺,天上不时有仙鹤长鸣。极远处高耸如云的山峰上一座气势恢宏的仙家大殿若隐若现,不时传来阵阵唱道法谣,让人恍惚间只觉得只在天宫之中。 陆云神色庄重,不再同林逸之说话,林逸之也正容严谨,跟在陆云身后慢慢朝那大殿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爬了多少台阶,忽听得有“哗哗——”水声,林逸之又走了一段,却看见,有一座极险峻陡峭的山崖,上几欲通天,山崖像一把利剑一般被削平半边,那半边之上一道如白练般的大瀑布飞漱不止,从山崖的高处倾泻而下,悬泉飞漱,波涛滚滚,如天河倒泻一般,急速的从山崖上落下,激起山崖下的大石,水花飞溅,气势磅礴,壮美绝伦。 林逸之被这大瀑布的壮美之色深深的吸引住了,不由的停下脚步欣赏起来,陆云见状笑道:“这是离忧三十六景之一,这瀑布叫做隐龙瀑,小兄弟我们快走罢,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看。” 林逸之刚想答话,忽然只听得如怪兽一般的长鸣:“啾——”声音之大,竟盖过了这瀑布的轰鸣声。林逸之心下大骇,一边朝陆云身边躲去,一边赫然的望着山崖的正上方。 陆云见状笑道:“小兄弟莫怕,那是我离忧教镇山灵禽的鸣叫”说罢指向那山崖的最上方。 林逸之顺着陆云所指的地方望去,只见高高的山崖上,有一座直插天际的汉白玉高台,高台的上面,有一只浑身彷如浴火的怪鸟,正扬天长啼,那巨大的怪鸟,满身的羽毛如跳动的熊熊白色火焰,竟有九头六足,威风赫赫,恍如大日一般。 林逸之从未见过这等东西,遂小心翼翼的问道:“陆师兄,这到底是什么灵禽啊?” 陆云呵呵笑道:“这灵禽唤作九火金乌,是我离忧教创派祖师离忧子座前的飞骑,也是洪荒圣兽,自我离忧教创派之日便在这里了,如今已经有近八万余年了,它在这里日日夜夜守护着我们离忧教。我们离忧教能有今日的规模,与它也是分不开的。” 林逸之听罢,对这大鸟已是多了几分恭敬,朝那山顶深施一礼。陆云道:“小兄弟,快走吧,师尊和师伯他们还等着呢。” 言罢两人继续向上走去。 又走了一会儿,那气势恢宏的离忧殿已全部展现在两人近前,只见雕梁画栋,碧瓦飞甍,殿的两旁雕刻着两只振翅欲飞的仙鹤,那恢弘而浩大的气势,让林逸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正自站在殿门外发愣,只听得里面传来渺渺的话音,声音悠远而洪亮:“逸之小友,为何不进来说话呢?” 林逸之被这话音惊醒,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竟似在哪里听到一般,只是在哪里听到的呢?林逸之不由得心中浮起一阵大大的疑团。 远处,天光渐渐泛白,日头将要出来了,红霞满天,新的一天终于来到了…… 第七章 故人 林逸之茫茫然的迈进大殿之中,只感觉大殿十分宽大,虽然天已亮了,但大殿内还是点着十几根白色巨大的蜡烛,大殿内寂静无声,蜡烛滴在蜡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林逸之朝四周看去,只见四周空旷无比,只是殿内有十多根红色的大柱子,每个柱子都有五人多粗,上面雕龙画栋,雕刻着珍禽奇兽,栩栩如生。 往殿前两侧看去,两排各安放着四把檀木大椅,每个椅子上都坐定一人,或年轻或年老,黑白丑俊,各不相同,左边第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长髯老道士,神情严肃,不怒自威,一团花白须髯散满前心,双目微闭,一身皂白色道袍上绣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案,端的是仙风道骨。第二张椅子上做着一个俗家打扮的男子,看年龄约莫有四十五岁上下,两缕黑须,背上背着一把淡紫色仙剑,隐隐泛着闪电的光芒,面色刚毅冷峻,神情默然。第三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相貌却是丑陋的紧,长长的身材,长长的脖子,却长着一颗枣核大小的脑袋,脑袋上只有一些散乱的头发,淡眉细目,塌鼻厚嘴,若不是背后背着一把赤红色的仙剑,还让人误以为是戏班的丑角站在那里。第四个人却也是个道士,长得更是怪异,一头的散乱红发,古铜色的发簪别顶,大大的头颅,如雷公一般的五官,黑红的脸膛,远远望去,就感觉一股怒气在他身上若隐若现。 右侧的第一张椅子上却做着一个出家的道姑,一头乌黑的青丝长可拖地,用白纱将背后的头发轻轻的系着,一身水蓝色的道袍,往脸上看,虽上了年岁,却是风姿绰约,素雅无方。第二张椅子上坐着一个枯瘦的老者,看年岁有六十多岁,中等个头,显得干巴巴一团精气神,头上戴着一顶灰色方帽,气势却是出尘飘逸,一派大家风范。第三张椅子上又是一个花白长须的道士,慈眉善目,白净而红润的面相,两耳垂肩,厚厚的眼皮,眼睛也半阖半闭,仿佛入定多时。第四张椅子上坐着一个风采俊雅的老道,唇红须白,长长的寿眉也是白色的,正笑吟吟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正自看的出神,忽听得那长相丑陋的男子低哼一声道:“兀那小子,恁的不懂规矩,来在这离忧大殿之上,不行大礼,却在那儿东看西看,好没规矩。” 林逸之听罢,来不及看那大殿正中高高的掌教座椅上的离忧教掌教连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小子无端冒犯,请诸位师伯勿怪!:说罢嘣嘣嘣的磕起头来。 那坐在右侧的中年美道姑轻轻道:“无羁师兄莫怪,这娃娃初次来在这里,却是新鲜的紧,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了。” 那个丑陋男子正是离忧九脉中莫忧峰首座陆无羁,这中年美道姑一番好意,他却听来就如是在暗讽他与小辈计较一样,遂冷哼道:“幻尘师妹莫不是看上这娃娃,要打算收他做个关门弟子?你那幻忧峰里端木凝阙那小姑娘已是惊才绝艳之辈,这娃娃也能入你法眼?我倒是记得,你那幻忧峰是只收女弟子的罢!”言语中却是不甚客气。 原来那道姑正是幻忧峰首座幻尘师太,幻尘师太闻听此言,美目圆整,脸色变了几变,忽然冷冷道:“陆师兄不要为小妹操心了,到是你那莫忧峰弟子太少,我看还是你收了他比较合适吧。” 陆无羁闻听此言,啪的一拍椅子怒道:“我莫忧峰弟子是不肖,但是你可愿试试我这做师父的是不是当得起这个师父!”言罢就要祭出那火红色的仙剑。 那幻尘师太脸色通红,轻甩袍袖,美目中冷芒一闪,身后一淡蓝色的仙剑已祭在手中,冷冷道:“陆师兄有如此雅兴,师妹若不奉陪,岂不扫兴了!” 眼看两人就要打斗,坐在右边最后那个风采俊雅的老头,轻轻的捋了下长及两肩的寿眉,忙站在两人只见劝道:“两位师兄,都偌大年纪了,又是自己兄妹,怎么还是这么大的火气啊。陆云,你且带着这个小娃娃认识一下诸位师伯。” 陆云哪见过今天这种场面,吓得一动不敢动,见到师尊一心道人打圆场,急忙拽过仍旧跪在地上的林逸之,走到这道人面前道:“小兄弟,这位便是尘忧峰首座,我的师尊一心道人。”林逸之赶快趴地上磕头,一心道人一摆手,笑道:“免了,小娃娃可休息好了,伤已无大碍了吧。” 林逸之这才记起陆云曾告诉他自己的师尊救过他,而且喂他吃了离忧大还丹,心下感激,忙施礼道:“小子多谢一心师伯救命之恩。” 一心道人呵呵笑笑,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祥。陆云拉着林逸之来到那枯瘦的老者近前道:“小兄弟,这位便是祭忧峰首座师伯宁完我。” 林逸之又要磕头,被那老者拦住,枯瘦的手搀起林逸之道:“呵呵,小娃娃,老头儿我可不向他们摆个臭架子,我呢是最好相处不过的了,老头儿整日闲的发闷,有时间来找我聊聊离阳的美食啊。” 林逸之忙连连点头。陆云又拉着林逸之来在那花白胡须,仿佛入定了一般的老道前道:“这位便是恨忧峰首座师伯天逸道人。”林逸之在一次跪下,这次确实磕了三个响头,那天逸道人冲他点了点头,眼睛又闭了起来,不再言语。 陆云走到幻忧峰幻尘师太近前,还未开口,林逸之便拜道:“小子林逸之拜见幻尘师太,多谢师太……”那幻尘师太冲着林逸之点点头道:“你初次前来,刚才情形没有吓到你吧,我离忧教上下其实还是蛮和气的。”说罢抬眼瞥了一眼左侧第二张椅子上的陆无羁。 林逸之不敢多话,只是连连点头。陆云又带他走到左侧第四张椅子前,冲那满头红发,天生就有一股怒容的道长施礼道:“小兄弟,这位便是嗔忧峰首座师伯天嗔道长。” 林逸之忙要下拜,那天嗔道长突然说道:“不必了,你不是我门弟子,我不受你这三拜!”声若炸雷,威势凛凛。 林逸之见这到时脾气火爆,便不敢答话。陆云到时不以为意,又拉着林逸之走到刚才那个出言教训林逸之的丑陋男子陆无羁近前道:“这位……” 话还未说完,陆无羁便冷哼一声道:“拉倒拉倒,不要让他拜我了,我也无需让他知道我是哪一脉的掌教。” 林逸之闻听此言,却还是倒身朝着陆无羁拜了三拜,方才站起,这陆无羁却是愣了一下,拂袖转过身去。 陆云又来到那面容刚毅的男子近前道:“这位便是禁忧峰首座荆离难师叔。”林逸之又倒身下拜,那面容刚毅的男子正容的受了他三拜,刚毅的面容一脸凛然,直冲他点了点头。 陆云来到左侧第一把椅子前道:“这位是望忧峰首座师叔清玄上人。” 林逸之又要倒身下拜,那清玄上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字:“免!”便不再看他。 林逸之这一路下拜,只拜的晕天黑地。心下暗道:“这一遭,要把十年都没磕的头全补齐了不可。” 陆云正欲向林逸之介绍掌教真人,不料高高在上的掌教真人竟首先发话道:“逸之小友,不知今日你可带烧饼来了么?”言罢开怀大笑。 林逸之闻听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和喜悦,抬头一看,这不正是他在离阳城郊破道观里救济半日的破道士么! 林逸之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声音颤抖道:“你……你……你不就是……” 陆云见这林逸之忽然失常,又是面对的是离忧教的掌教真人,不由的急急的拉了拉林逸之的衣角轻声道:“小兄弟,你怎么回事,这可是我们掌教杞难真人啊!冒犯不得的!” 林逸之话说一半,忽然听到这杞难的声音飘在耳边:“逸之小友,那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说出来啊!”林逸之知道他用了传音之法,于是冲掌教杞难真人点了点头。 杞难慈悲眉微微上扬了下,随即朗声道:“诸位师弟师妹,这孩子乃是离阳城郊,离忧山下风陵村人氏,我已打探的清楚,此子身世清白,生性纯良,那风陵村毁于魔教炼魄谷之手,他的父母也不幸罹难,他身世可怜之极。我看就让他拜入离忧门下做个核心弟子如何?” 一言一出,四下皆惊,连本身向着林逸之的一心、幻尘等人也不由的动容,清玄上人站起来冲杞难打稽首道:“掌门师兄慈悲为怀,我等心有戚戚焉,可我离忧教数万弟子,那个不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不要说是核心、内门弟子,便是外门弟子也无一不是经受了多重考验才得到入我山门的机会,这林逸之或如师兄所言,但是这样决定,恐怕我离忧教内弟子不服吧。” 杞难不置可否道:“清玄师弟,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受到重重的考验呢?家遭巨变,父母双亡,在炼魄谷那群魔头的追击下,凭着自己的毅力和坚持爬到离忧山山腹,别忘了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莫说我离忧教弟子,便是你我当年也不过尔尔吧。” 清玄上人一时无语,只呆在那里。 天嗔道长迈前一步,也不行礼,粗大的如雷一般的嗓门满含怒气道:“掌门师兄此事处理的极为不公,天嗔我第一个不答应。” 杞难也不发怒,轻笑几声道:“天嗔师弟,几百年了这脾气却还是恁的暴躁,你却说说为何!” 天嗔怒眼圆睁道:“我们离忧教自创派以来,祖师离忧子就立下规矩,新来弟子必须进入试炼堂测试根骨,根据根骨天资方能选择成为外门、内门或者核心弟子,便是天资绝佳者,新弟子也得经过想拜入的师门首座同意方可。他并无甚出众,便是身世坎坷了些,也不至于如此行事吧,那我离忧教岂不成了救难堂了!” 杞难闻听,冷哼一声道:“天嗔,你说话确是要小心些!救难堂?这里是离忧教!” 幻尘师太站起身来道:“师兄,天嗔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口无遮拦,我想还是按正常的规矩办吧,这样能堵住悠悠之口,也对这林逸之以后的修炼有益。” 杞难闻听转过头来冲陆无羁一笑,神情竟有些尊敬道:“无羁师弟你以为如何?” 陆无羁听罢,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次幻尘说的还在理!” 幻尘冷哼一声,砖头不再说话,陆无羁又道:“不过不能在今日,这小娃娃经历大难,身上伤也未完全好,现在进试炼堂怕是不太公允。” 杞难闻听抚掌一笑道:“无羁师弟所言甚合我意,这样吧,逸之小友……” 林逸之正自出神,想着什么叫做试炼堂呢?忽听杞难叫他,便跪倒叩头道:“掌门老爷爷……” 一句话惹得在场众首座竟笑了起来,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清玄上人也笑出声来。 杞难一笑道:“逸之小友,你可愿拜入我离忧门下?” 林逸之闻听,连忙叩头道:“小子愿意!” 杞难笑问道:“你连想也不想,就决定要拜入我离忧门下,我且问你,你拜入离忧所为何故啊?” 林逸之想了半晌道:“回掌门老爷爷的话,我家被炼魄谷毁了,爹娘都死了,我没有地方去了,我在离阳的时候,人们都是离忧教是天下第一大教派,人都是极好极好的,我拜在这里,能有个家,还能修炼,修炼好了为死去的爹娘报仇!”林逸之说罢,眼中竟满是玉这十岁年纪绝不相衬的仇恨,其实他心中还有话未说,便是要为真正的爹爹林天殷和殷厉宗报仇,小小年纪的他心智成熟,知道他是已经覆灭的殷厉宗少宗主一事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杞难轻轻摇了摇头道:“无量天尊,逸之小友,道者在乎本心,在乎克尽万难,以正天之本源,非世俗恩怨,非红尘欢爱,非法力高强,亦非长生不老,小友你可记住了么?” 林逸之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十岁的孩子怎么听得懂这些。 杞难点点头道:“如此,你便跟陆云去吧,三日后,再来这殿中,可进试炼堂一试。” 林逸之连忙磕头,随后跟着陆云离去了。 看着林逸之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初升霞光之中,杞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缅怀与忧伤。 林师兄,我也只能帮你至此了,一切就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忽听清玄上人低声道:“掌门师兄,这孩子与炼魄谷有接触,而且只凭他自己怎么可能逃出炼魄谷那些人的手心?” 杞难缓缓道:“清玄师弟,此子的家底我已让陆云调查清楚,是清白人家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 清玄上人思索半晌方道:“随家世清白,但这孩子眉宇间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切仇怨极深,更何况凭他一人,根本逃不过炼魄谷的追杀,这里面疑点太多。只怕……“ 杞难一扬眉毛道:“哦,只怕?只怕如何?” 清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道:“如今修真界,表面看风平浪静,其实风潮暗涌,魔教死灰复燃,这炼魄谷号称四大魔教之一,我想这林逸之并不如表面这般单纯,不如除之…….” 杞难不动声色道:“照你说来,却是个问题,不过若错杀了岂不冤枉了好人。” 清玄上人眼眉一立道:“宁杀错,不放过!那魔教中人无所不用其极……” 未等清玄说完,杞难早已大怒,只猛的一拍座椅,朗声道:“清玄师弟,你可是我离忧教代天行罚的首座!怎么能够对一个小孩子说出宁杀错,不放过的话来,你这做派与魔教何异!此等这话休要再提,还有,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再对这个林逸之调查一分一毫!” 果然是一教的掌门,说话起来气势不容侵犯,强大的威压自大殿正中传来,在场的每位首座皆是心中一凛。 清玄上人心中一愧,忙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我太过……” 杞难随即面容缓和,冲清玄语重心长的说:“师弟,你掌管代天行罚,平日里杀伐决断惯了,却要切记,我们修道之人,不可有一丝杂念,杀念尤甚,如若不然,早晚必堕魔道,我今日之语,诸位师弟妹们也都要牢记!” 众首座皆出列行礼道:“牢记师兄教诲!” 那陆无羁忽的好奇心起道:“掌门师兄,你今日见那林逸之,问他什么烧饼的是什么回事……” 杞难却是一窘,随即一笑:“你若想知道,就收他为徒,任何事都清楚了……” 陆无羁头摇的像波浪鼓一般道:“我,就算减我一甲子的道行,也不会收这个没了礼数的野小子……” 众人皆被他的话逗乐了…… 第八章 庸才 天已大亮,林逸之和陆云一前一后走出离忧殿,和煦的阳光照的林逸之浑身暖洋洋的,昨夜一夜的冰冷寒气终于远离了这十岁的孩子。 有风,微风拂面,很舒服很温柔,就像逸之的娘亲宠溺的抚过他的脸庞。他忽然有些想念这个善良而朴实的农家妇人,一连串的变化让他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没有亲人的事实,如今,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一切如往常一般宁静而温暖。可是他幼小心中那心心念念的往常,真的能回去么? 那是他记忆中整整持续了十年的温暖和幸福,这阳光还和离阳风陵村每日早上叫醒他的阳光一般,可是远处层层的远山,茂密的树林,沙沙作响的树叶,还有那飘渺虚无的云层,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里是离忧山,这里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而离阳、风陵村,温柔的娘亲,严肃的父亲、憨厚的王大叔、古板到有些迂腐的李老夫子,还有离阳市集小茹家那甜到心里的豆腐花,一切的一切,随着这蔼蔼的云雾渐渐的消散、消散。 一切都回不去了吧。林逸之还有些稚嫩的眼眶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思念在疯涨,寂寞和孤独侵蚀着这年仅十岁的孩子的心,像一把巨大而锋利的刀刃,插进自己的心脏,痛楚、辛酸、彷徨、无助。 回忆是世间最折磨人的东西,它看不到摸不着,却真而且真站在你的面前,撕扯着你最敏感的而又脆弱的神经,它总在最不经意之间,告诉你,它已经老去,它已经泛黄。 以后的路都要靠自己了,林逸之张开双臂,拥抱这满山的阳光,他告诉自己,从今天起,这个陌生而又有些可怕的世界里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未知,都将等待着他,可是他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却又怎么让他独自去面对?林逸之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我可以么?我真的可以么?可是无论他怎么动摇,他的心告诉他自己,他必须尽快的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就算是天大的挑战,他也要自己面对,因为他只有他自己!这是他唯一的赌注。 他一个人,面对着这个有点陌生的整个世界。 那一刻,他突然无奈的想笑。 陆云见林逸之停下脚步,双手张开,便轻轻的道:“小兄弟,我们离忧山的早晨和你们那里是不是不一样啊。” 林逸之顿了顿道:“没有,这里只是多了一种美,美得让我都快无法呼吸了。’陆师兄,我们不要御剑回去了吧,关于离忧教,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我们边走我边向你请教。” 陆云好为人师,平时一个人看守山门,又没有人说话,此时倒也乐得如此,便满口应承道:“好的小兄弟,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两人迤逦着向山下走去,一路上陆云又讲了很多关于离忧山的事情。离忧山共分九脉,九脉以离忧峰为尊,杞难真人就是离忧教的掌门,辈分也最高,其次便是望忧峰清玄上人,清玄上人执掌代天刑法,如有门人弟子触犯了门规便要经由他来处置,所以在离忧教的弟子心中,清玄上人的震慑力隐隐比掌教真人还要大。两人辈分最高,余下的八脉首座,辈分不分高低,皆统率一脉弟子,而幻尘师太的幻忧峰最为特别,这幻忧峰只收女弟子。 林逸之忽然问道:“那莫忧峰首座陆无羁师伯呢?我见掌教真人对他好像多了些恭敬。” 陆云不由的佩服林逸之小小年纪,观察力之敏锐,遂笑道:“你不要认为陆师伯长相奇特,就小瞧了他。据年长的离忧师兄们说,我们离忧教上代掌门无极真人仙逝之初,陆师伯的地位还隐隐在清玄上人之上呢,而且连掌教真人都要让他三分,做事也颇雷厉风行,只是近二十年里,他不知何故,竟一反常态,很少参与教中事务,也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大多是在自己的莫忧峰闭门谢客,好像隐逸起来一般,新拜入的弟子中很少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位首座师叔,但是我听闻望忧峰首席大弟子楚箫师兄说起,这陆师叔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只是我从未见他施展过。由于这几十年他懒得管理门下事务,他那一脉弟子最是稀少,少到两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的。” 林逸之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陆云忙道:“你是新来的,还未正式拜入离忧门下,我们又十分投缘,我且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外传就是。” 林逸之忙点点头道:“陆师兄尽管放心,这离忧教我也只认识你一个,我想说还不知道对谁去说呢。” 陆云笑道:“说的也是哈,我告诉你啊,待你入了离忧教,选师门之时,千万不要选莫忧峰的陆师叔门下,因为他们那一脉,人数最是稀少,陆师叔也懒得管教弟子,所以……” 林逸之暗暗记下道:“多谢陆师兄提点。” 陆云呵呵一笑道:“逸之小兄弟也不用过于在意,你是掌教真人看中的人,若不是今日其他首座反对,你怕是早已是抢手人物了,掌教真人看重之人,资质又差到哪里去呢?只是掌教真人早已不收弟子,不过明日试炼之后,你八成会被其他首座疯抢呢。” 林逸之忙摇头道:“陆师兄夸我夸的太早了,我从未接触过这修真一途,资质如何我却还不知道呢。” 陆云拉拉林逸之的衣服道:“逸之兄弟,你觉得我师尊一心道人如何?” 林逸之想了想那个神行俊彩,慈祥可亲的道士,遂道:“我觉得他对人很好。” 陆云见状,有些骄傲的道:“是啊,是啊,我家师尊门下弟子,是除了掌教和清玄上人之外弟子数最多的了,逸之兄弟,明日试炼之后,可否考虑入我师尊门下,这样我俩还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陆云这话确是真心,林逸之心下颇受感动,遂谢道:“多谢陆师兄,我到时听你的便是。” 两人边走边聊,路上奇花异草,奇珍灵药,云气蔼蔼,美不胜收。 林逸之忽又问道:“陆师兄你可知道那试炼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陆云笑道:“没什么稀奇的,我离忧一脉弟子不下万人,为了区分资质,也为了能选拔人才,新近的弟子都要到试炼堂前去试炼,这试炼是由荆离难师叔主持的,具体操作十分简单,我讲了你也记不住,到时你只用按照荆离难师叔的指全力去做就好了。” 林逸之似有所悟,遂又问道:“哪怎么才能看出新近弟子资质高低呢?” 陆云道:“我们试炼堂的屋顶是离忧教创派祖师离忧子用大神通,从蛮荒之地找寻的九色星魂石,待新近弟子试炼后,九色星魂石会每颗都会放出光芒,三颗以上为外门弟子,资质稍差,五颗以内为内门弟子,资质中等,五颗以上为核心弟子,资质上佳。” 林逸之奇道:“世间还有这样的石头,但不知陆师兄试炼时,有几颗石头放出了光芒。” 陆云一笑,神情颇有些自豪道:“我却不太中用,有七颗石头放出了光芒。” 林逸之少年心性,忍不住赞叹道:“陆师兄好厉害。” 陆云见这小兄弟眼光中满是崇拜,不由得有些得意,不过却说道:“林师弟你谬赞啦。” 不知不觉中,却早已将还未正式入门的林逸之唤作师弟了。陆云又道:“不过,我教中奇才之人却也不少,像望忧峰清玄上人的首席大弟子,听师兄们说,他试炼的时候九颗星魂石全部都放出了光芒,还有今日首座师伯们提到的幻尘师太新收的女弟子端木凝阙也是九颗星魂石放出了光芒呢。” “啊!九颗全部发光啊!太厉害了!”林逸之满是羡慕道。 陆云又道:“不过林师弟也不要厚此薄彼,料想你的资质也不会差到哪去,怕是也会亮起七八颗星魂石也说不准。” 林逸之也不反驳,忽然问道:“那楚箫师兄却是惊才绝艳之辈,不过那新收的端木凝阙师姐又是何人啊。” 陆云笑笑道:“这个谁知道呢,幻尘师叔最是护短,几乎没有人见过这个端木凝阙,不过听一些消息灵通的师兄弟们说,好像还是个小丫头,只怕比你的年岁也大不了多少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自说的热闹,忽然眼前一阵脚步声响,抬头一看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正迎面走来。 好潇洒俊逸的白衣少年,陆云的长相已经颇为不错,但若比起眼前这白衣少年,却是相形见绌了,这白衣少年,白衣飘飘,彷如仙人一般,举手头足间,又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英姿飘逸,但见他目若朗星,剑眉斜飞入鬓,口若悬胆,颇有棱角的英俊脸庞,满脸的神情无比的潇洒惬意。背后背着一把闪着白色寒光的仙剑,那仙剑一看就是一件绝世法宝,幽幽的白光闪着一股勾人的冷气,更显的这少年飘逸出尘。 这白衣少年也早已看到了林逸之二人,遂紧走两步,神情却是和蔼的紧,一抱拳道:“原来是陆师弟啊,这位小兄弟却是面生,莫不是新来的师弟么?” 陆云见状赶紧还礼,神情颇为恭敬道:“原来是楚箫师兄,这里已离离忧峰甚远,为何不见师兄御剑啊。” 原来这少年正是望忧峰清玄上人首席大弟子楚箫,楚箫淡然一笑道:“这早晨的离忧山,却是最美不过了,我若御剑岂不辜负了这漫山的美景了,再说我也无甚要事,一路走来,倒也颇为惬意。”说着发出一种爽朗的笑声。 楚箫一言一举皆风度翩翩,果然应了这大师兄的名头,他身上似乎有天生的亲和力,连林逸之也不由的被他感染,呵呵笑了起来。 陆云忙道:“楚箫师兄好雅兴,这位小兄弟不就是昨日我与你救下的那个昏倒在山腹中的小兄弟么。” 楚箫上下打量了一番,遂一拍脑袋道:“呵呵,正是正是,一晚不见,我就给忘却了,罪过,罪过。”说着拉起林逸之的手又打量一番道:“小兄弟果然与众不同,怕是又成了诸位首座师叔的抢手货了吧。” 林逸之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三日后去试练堂后,才能正式加入离忧教呢。” 楚箫笑吟吟的点点头道:“是这样啊,不过也无妨,试炼只是一个形式,逸之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正常发挥即可,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可到望忧峰来找我,若我能帮得上的,一定竭尽全力。”言罢,眼中却不似作假,一片真诚之意。 林逸之忙鞠躬道谢道:“谢楚箫师兄昨日搭救,逸之待试炼之后,必会去望忧峰看望楚箫师兄。” 楚箫拍拍他的肩膀,鼓励的道:“好兄弟,我们离忧教是天下第一的修真之处,好好努力,将来我们为离忧教能贡献一份力,也不枉师门之恩。” 林逸之忙道:“楚师兄所言甚是,小子我也想早些加入进来的。” 楚箫沉吟片刻道:“小兄弟可有相中的师门?若想来我望忧峰,我这便去清玄师尊那里说一声。” 楚箫却是满脸至诚,看得出确实为这个小兄弟考虑。 林逸之忙道:“不不不,不劳楚师兄啦,我试炼之后再决定吧。” 楚箫点点头,三人又寒暄一阵,楚箫告辞而去,不一会儿绰绰的白衣消失于山间,只留下几句道谣久久回荡:“大道承天去,我自逍遥人,唱歌笑红尘,仙剑斩妖魂,此中男儿志,碧血留丹心……” 林逸之心下暗道:“这楚箫师兄果真是一等一的人物。” 陆云似看出林逸之所想,遂望着楚箫远去之处道:“楚师兄年纪轻轻,小我几岁却是一派大家风范,果然是望忧峰首席大弟子啊,他的一言一行颇得诸师兄弟的赞赏,早已是离忧教的楷模了。” 林逸之望着楚箫消失的地方出神已久,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陆师兄,楚师兄年纪轻轻,在修真道法上你和他谁高谁低。” 陆云一笑道:“他是不世出的奇才,别看年岁不大,我离忧教的心法离忧无极道以练至五重了,一身修为已是金丹六重之境了。”言罢,脸上颇有向往之意。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林逸之忽又问道:“陆师兄,小子我见识浅薄,我们都是修真炼道之人,怎么还有正邪之分呢?大家都是炼道一途,怎么还有这么多差别。” 陆云闻听正色道:“林师弟这话问的极好。其实,修真一途,千难万险,常人是不可能有所作为,这天下命数,皆是以天为尊,任何人若想有大神通,寿与天齐,皆是逆天之为,故修真之人所要面对的困难可想而知。我正道人士,一心求道,只为匡扶世间天道,锄强扶弱,以正本心,故我正道人士光明正大,走的端,行的正。我们修真一途上为首的有四大正派:离忧教、禅寂寺、问剑谷、祭雪楼。这些名门正派各个行事恩怨分明,只为当得起这个正字。而那些也已修真自居的魔教,却是行事颠倒,黑白不分,修真功法也是上天害理,毁人性命,他们嗜血成性,无一不是无恶不作之辈,我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五百年前,正魔两道大战,我正道以离忧教为首,斩杀魔教教众无数,迫使当时一统魔教的血羽神殿覆亡,血羽魔皇身陨,我正道受损也颇大,若不是我离忧教掌教真人杞难,功参造化,雄才伟略,离忧教方有今日之胜。所以,林师弟,如果将来你若见到魔教中人,必先诛之!”说罢脸上竟有一股杀伐之意。 林逸之面色一凛,正容道:“逸之记下了。”遂又道:“可那魔教血羽神殿不是已经覆灭了么,怎么还会有魔教存在?” 陆云又道:“魔教血羽神殿虽然覆灭,但是当时那些魔教骨干老魔头们很多都潜逃藏匿,这一甲子的岁月里,元气又有所恢复,现在竟有四个魔教渐有兴起之势,张牙舞爪,极尽龌龊。这四个魔教分别是:势力最大的万仞群山百毒谷里的戮毒门,新兴起的极南蛮荒之域与炎火天域交界处的烨日教,还有江南烟波浩渺湖三妙宫,以及你所知道的西方死灵大泽之中的炼魄谷。这些教派,时时叫嚣要重塑血羽神殿的辉煌,故而与我正教多有纷争,若林师弟以后遇上了,切不可有仁慈之心,必速速除之。” “炼魄谷!”林逸之小声的恨恨道。心里已将炼魄谷的门人杀了千次万次。 两人一路前行,一路谈论,这才来到山脚的一排厢房之前。陆云一抱拳道:“林师弟,你这几日便在这厢房内休息吧,养足了精神,三日后我再来带你去试炼堂。” 林逸之点点头,两人互道别而去。 午夜时分,厢房。 离忧山入夜的风还是很凉的,吹动松林,沙沙作响。万籁寂静,天上只有一轮如圆盘般的月亮孤独的挂在中天,照亮了,整个厢房前的空地。空地山空无一人,竟显得颇为寂寥和萧瑟。 黑暗中,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呼喊:“不要——不要杀我——,你们这群恶魔!” 林逸之双眼猛地睁开,眼前是翻滚的黑暗,他猛地坐起,只觉全身意识冷汗直流。林逸之就那样久久的坐着,一动不动,黑暗笼罩着世间的一切,连这少年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良久,林逸之忽然感觉一丝冷意袭来,他披上衣服,缓缓走下床去,似乎还被凳子绊了一下,身形在黑暗中有些趔趄。慢慢的他摸到木桌上的蜡烛,轻轻的点亮。 霎时,温柔的微光,洒满了整个木屋,驱走了眼前的黑暗,仿佛也驱走了这少年内心深处的恐惧。呼呼的风声传来,林逸之向窗前看去,一扇窗子没有关,他又轻轻的来到窗前将窗子关好,眼下却是不太冷了。 忽然他感觉贴身的内衣兜里似有什么东西。他猛地想了起来。小木箱! 那是齐小七在弥留之际交给他的东西,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林逸之一把掏出那个小木箱子放在木桌上,微黄的烛光下,那小木箱就那样静静的在那里,看不出有一丝的特别。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林逸之有些好奇,但又不敢打开,怕打开以后,有什东西可能碰到空气会自动消散。挣扎良久,还是少年心性,便伸手去开那小木箱上的锁,可是费了半天力气,却怎么都打不开。 林逸之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又返回房内,手上多了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锤头。 使劲敲了几下,只听得“咔啪——”一声轻响,小木箱上的锁却是轻轻地开了。 林逸之又是纠结了好一阵子,这才颤巍巍的伸出手,轻轻的打开了那个箱子。 里面有半张用血写成的书信,另一半不知哪里去了,还有两本破旧的书卷,再无他物。 林逸之轻轻拿起那半张血书,只见那上面只用血写了两个大字:“逸之”。他这才明白这应该是自己亲生父亲或者母亲临死时写下的,以告诉别人他的名字。 他看了良久,拿着这血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渐渐的竟颤抖个不停,那血书竟似有千斤的重担一般,他拿着竟显得十分吃力。然后他紧紧的将这血书贴在胸口,然后双眼紧闭,久久的,就那样一个动作,他一动不动,忽而,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儿,他将这血书叠好,放在一边,又拿起第一本书卷,那书卷的首页是古铜色的,上面没有图画,只有两个古拙的大字,和两个略小的字,林逸之认得:日卷上卷! 林逸之模模糊糊的知道这就是那所谓的七部天书中的一本叫做日卷的,好像记载了很厉害的修炼法门。 他好奇心大盛,翻开第一页看了起来,可是看了半天,除了很多字不认识之外,那书中语句艰涩难懂,根本一点都无法理解在说些什么,林逸之便弃了那书,又拿起最后这一本书看去。 这最后一本书更像是装订的册子,蓝色的封面上没有一个字。只是在封面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此书乃我毕生所学,殷厉宗种种法门,成年者有一定功法且参破天书日卷全本者可用,否则,强行修炼,时日过多,则煞气入体,侵蚀心神,永堕魔道。慎之。——林天殷。 林逸之只是直直的盯着这最后三个,目不转睛的盯着,仿佛用尽了自己浑身的气力,林——天——殷——!三个醒目的字直直的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父亲!那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那个他虽未谋面却魂牵梦绕的亲人,留给他在世上唯一的东西。至于这三个字之前的东西,说的是什么,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这林天殷二字,已经充斥了他的内心,一点一点的粉碎着他最深处的神魂。 林逸之喃喃的说着:“父亲……父亲……” 黑夜,寂静无比的离忧山上,一声撕心裂肺又无比凄凉的呐喊传来:“父亲!——” 良久,林逸之轻轻的翻开这书册的第一页,上面两个大字:“凝气”! 林逸之知道,这边是记载亲生父亲全部功法的册子,而他只要认真的去看着凝气篇的每一步,那么他父亲所有的荣光即将会在他的身上绽放。 可是,他犹豫了,甚至有些茫然,那迷茫的眼神中竟还有一丝丝的狂热和挣扎。因为这封面的背面那行字分明写着成年且参透七部天书日卷者可用,否则煞气入体,永堕魔道! 林逸之还年幼,他不知道煞气入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那永堕魔道四个米粒小的字,缺如针刺一般灼着自己的眼睛。 我究竟该怎么办?林逸之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忽然间,他猛地一推那册子,站起身来,蹬蹬蹬的朝床边走去,可是刚迈出了几步,又如木头一般立在了那里。 如果我的运气好呢?或者当我修习了离忧无极道会不会不出现这种状况呢?一个十岁的少年就这样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那神情中的狂热之色却是越发的浓重。 终于,他决绝的迈出了第一步,这一步好像过了千万年一般的艰难。 他快步的来到桌前,打开了第一页:凝气。 ………… 三日后,离忧殿内。今日的离忧殿比往常好像多了一些。林逸之站在殿内看去,八大首座和杞难真人在座,而他们身后各站着一名弟子,或高大魁梧或神采飞扬,俊逸潇洒,这离忧教果然是人才辈出之地。 陆云低声对林逸之道:“他们是各脉首座的首席弟子,除了我师尊门下,因为我在这里我的大师兄赵世楠不在,其他的分别是望忧峰清玄师叔首徒楚箫,那个高大魁梧的是莫忧峰陆无羁师叔首徒曾锐金……”林逸之顺着陆云手指的的方向看去,只见飘逸洒脱的楚箫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林逸之朝他微微点头,又看向陆无羁那里,林逸之就看到了极为不和谐的一幕。 原来这陆无羁身材颀长,长长的脖子上有一颗枣核脑袋,而这曾锐金却是魁梧高大,虎背熊腰,一脸的敦厚之像,两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哪里别扭。林逸之看在眼里,使劲的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陆云又介绍了其他各脉的首席弟子,林逸之一时间也认不清楚,只因为幻尘师太座下首席弟子是个女子,就堪堪记得此人叫做苏沅。 陆云介绍完毕对林逸之暗道:“林师弟,果然是掌教真人看中的,好大的排场,所有的首座全到不说,连他们的首席弟子都到了,就是端木凝阙入门时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林逸之这次显然学乖了许多,眼神只看了一刻,便跪倒叩头道:“小子林逸之叩拜掌教真人,诸位首座师叔和师兄师姐们。” 话音方落,在场所有认得目光皆集中在了林逸之瘦小的身上,有的目光和善,有的目光有鼓励之色,有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有的目光灼灼。看的林逸之如坐针毡一般。 杞难真人见林逸之到了,便打稽首朗声道:“无量天尊,诸位随我一起移驾试炼堂去罢。” 众人皆施礼,然后跟随杞难前往离忧大殿后的试炼堂而去。 林逸之走在最后,一言不发,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的颤抖,小拳头也捏的紧紧的。陆云看了出来遂道:“林师弟不要紧张,这只不过是走走过场,掌教真人看中的人,任谁也不敢乱说话的!”林逸之感激的冲他点点头,却仍是一言不发。 试炼堂。 试炼堂远不是林逸之想像的那般只有一层,而竟是塔层的形状,其实叫做试练塔倒是更为贴切。这试炼堂是一座六边形的四层木质建筑,遂不甚雄伟高大,也不似离忧殿那样威严,倒也是精巧玄妙无比,每一层的间隔大约四丈来高,整座建筑古拙而不凡,平地拔起三十多丈高,也可以算的上着离忧教内较高的一座建筑了,这试炼堂每一层的房檐角上均挂着一个黄铜色的铃铛,风吹起时,叮叮当当,十分悦耳。 殿堂的正中便是试炼堂的大门,杞难朝荆离难道:“荆师弟,你可准备好了?”荆离难点点头,杞难道:“如此,就开始吧。”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在身前凭空一划,众人眼前皆出现了一幅景象,正是哪试炼堂顶端堂顶的画面。只见那堂顶上竟有一幅巨大的八卦图案,微微的闪着淡金色的光芒,还似有微微的振动,而八卦的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和中央处皆镶嵌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透明石子。正是那九颗星魂石。 荆离难走到正门前,轻轻一拂那门。 “吱呀呀呀——”仿佛来自地底的一声空洞而遥远的响声,试炼堂的门响了,杞难遂唤过林逸之道:“逸之,你可准备好了?” 林逸之点点头道:“小子准备好了。”、 杞难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便进去吧。” 林逸之只点点头,将身上的衣服挽了几挽,冲杞难一抱拳,又冲荆离难一抱拳,大步流星的向那试炼堂里走去。 而随着林逸之渐渐消失的身影,杞难的眼神竟有了些许的恍惚,他默默道:这一刻,仿佛和那一年一模一样啊…….林逸之,此去就看你有没有造化了。 单说这林逸之走进这试炼堂内,却见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两根粗大的柱子,柱子上点着蜡烛。正自迷茫间,忽听荆离难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林逸之,一会有四把石剑从天而降,你须试着将这些剑提起来,这些剑重量不一,你可量力而行!” 林逸之正欲答话,忽然听到“咔——”的一声,那试炼堂第一层的屋顶似裂开了一般,四把大小不一的石剑飞速的下落,离地大约还有两尺左右,便停了下来,每把石剑还微微的发着清鸣之声。 林逸之先打量了这四把剑一会,见这四把剑从左到右,一把比一把大,最后一把堪称巨剑了,料想这第四把剑没有五百斤重也差不多少。 林逸之思考了一下,走到第二把石剑,将剑柄攥住,轻轻的用了下力,那剑纹丝不动,林逸之心里有掂量了一下,用了八成的力量,那把石剑被他慢慢的提了起来,当他用足十成的力量之后,那把石剑已经牢牢的握在他的手心,被他提了起来,而朝他脸上看去,虽然吃力,脸色涨的通红,头上也有了轻微的汗珠,但却还未到极限。 而门外看着杞难虚化出来的画面众人,看到那九颗星魂石中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颗石头,分别发出红、黄、绿、蓝四种颜色。杞难微微点点头道:“力量还算不错。” 而场中的林逸之却丝毫不知外间发生的事情,将那石剑放下,似乎又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缓缓来到第三把剑前,思索片刻,又攥住了那把剑的剑柄。 这第三把石剑,却是比第二把石剑大了三圈也不止,林逸之直接用了十成之力,却依旧见那石剑纹丝不动,又牙关紧咬,双目圆睁,使劲的向上提着,只见那石剑只是微微摇了两下,却依旧是没有被提起来。 林逸之感觉双臂发麻,难道要放弃么?似乎又有一点不甘心,随即放下石剑,围着石剑转了两圈,又一次将石剑的剑柄攥在手中,这一次更甚,林逸之使出浑身所有的力量,身体由于用力紧紧的颤抖着紧绷着,而那两只胳膊更是青筋暴起,双眼因为用力已经布满了血丝。 拼了!林逸之只有这一个念头,如果第一关只举起第二个也未免有点太平常了,为了自己和整个风陵村!他暗暗的想着,小小的身躯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啊——”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就那样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那第三把剑竟慢慢的被提了起来,只是比原来的高度高了一尺来高,林逸之只感觉手中像是踢了万斤重担一般,再也寸进不得。 试炼堂外,众人眼前的星魂石忽的“啪啪——”又亮起了两颗,红、黄、蓝、绿、黑、白六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无比的耀眼。过了一会儿六颗石头同时熄灭,一切归于平静。 众人不由的皆是一喜,原本打算看好戏的陆无羁看到这个景象,竟也不由自主的朝那几颗发亮的石头多看了几眼。 杞难呵呵笑道:“六颗星魂石亮起,在力量一途里,算得上佼佼者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就连一向挑剔的清玄上人也不由得暗暗生出几分赞许。 林逸之实在是坚持不住,将那巨大的剑一丢,浑身乏力的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串着初粗气,心中暗道:我在第一层试炼堂内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再往下该怎么办呢? 忽听荆离难的声音传来:“林逸之,你可进入第二层试炼。” 林逸之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缓缓的走上楼梯来到第二层中。 第二层竟然比第一层的地方宽大许多,里面竟然有一只栩栩如生的木猴子,笑脸嘻嘻的蹲在那里。 林逸之正在等待荆离难的指示,忽然只听“吱——”的一声,那猴子竟似活了过来,张牙舞爪朝林逸之扑了过来。 林逸之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吓得哎呀一声,转头就跑,结果刚跑到楼梯近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再转身时,那猴子锋利的爪子已经来在近前,林逸之躲闪不及,左臂上被猴子狠狠的抓了几道血印。 林逸之只得和这猴子在这并不十分宽大的堂内来回的兜着圈子,这一人一猴,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猴子追人的景象若让旁人看起来,必定忍俊不禁。 可林逸之早已笑不出来,他刚才在第一层几乎已经用掉了他全身的力量,如今这猴子前窜后跳,闪转腾挪,林逸之早已筋疲力尽,瞻前难以顾后,只一会儿的时间,他早已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将身上的衣衫尽数染透,身上早已被这猴子抓的如开了杂货铺一般伤痕累累。 林逸之被追的红了眼睛,突然的就停在在那里,心下已经无所谓了,暗道:“不管了,背着猴子抓死也比累死强了。”因为他早已一步也迈不出了。 说来也怪,这猴子正自张牙舞爪的追着,忽见林逸之停了下来,双眼喷火的盯着它,它也竟然猛的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蹲在了原地,那一脸的凶相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仍是一副笑脸嘻嘻的模样。 门外的众人朝那虚像里看去,只见那九颗星魂石竟一动不动,过了好久,第一课星魂石才啪的一声亮起了微弱的红色光芒。 陆无羁只撇了一眼,没有说话,而那性子火爆的天嗔道长却是哈哈大笑道:“这反应和敏捷度,也未免太差点了!” 清玄狠狠的瞪了天嗔一眼,又看了看杞难。天嗔自知失言,遂闭口不语。 杞难则双目微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逸之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荆离难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林逸之,你可前往第三层试炼堂去。” 林逸之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喘了好长时间,方才站起,一步一挪的朝第三层试炼塔而去,心中暗想,若第三层还是如此,我今日怕是要死在此处了。 慢慢的来到第三层试炼堂内竟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林逸之正自纳闷,忽然感觉自己眼前有一道极亮的光芒,耀眼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等他好不容易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景色都已经变了。 青草丛丛,清澈而温柔的离水从前方柔和的流过,远处芦苇飘荡,气势恢宏的玄武岩砌成的离阳城墙,依稀可见。而他正站在一座村子的村头。 刹那间,林逸之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里分明就是——风陵村。 风陵村,那个他无数次魂牵梦萦的地方,如今他就站在这里,柔和的阳光,温暖的微风,一切真实的如同虚幻。 几乎同时他看到了他的母亲,那个朴素而又温柔的农家妇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冲他温柔的招手,林逸之跑过去大声的喊着:“娘亲,娘亲。” 当他刚要拉住娘亲的衣角时,眼前突然又是一变,却是他的父亲齐小七正站在他的面前,严厉的冲他说:“你说,你放学又跑到哪里野去了?” 刹那间,林逸之有点恍惚,这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啊,他在严厉的训教自己,而自己竟是那么的开心,甚至恨不得这种训教的时间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这是真的!林逸之深信不疑,他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确是放学之后跑去玩了,回来晚了,他刚要答话,忽然眼前的景色再次改变。 黑暗!无边的黑暗!忽然阴风阵阵,无边的血腥之气和阴戾之气直扑面门,无数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风陵村,屠刀下,那群恶魔毫不留情的杀戮着村子里的人,村子里的人都惨叫连连,他们在临死时都在说着:“逸儿,快快,快杀了了这些恶魔!” 林逸之浑身栗抖,他看见王大叔、父亲、母亲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披头散发,可怖之极。而那群黑衣人正拿着寒光闪闪的屠刀狞笑着向自己扑来。 忽然一个幽冷的声音响起,“林逸之你想报仇么?你的脚下有一把锋利的刀,拿起它,杀了那群恶魔!去把!拿起它!” 忽然间这声音如放大了数十倍一般在林逸之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油放入千个万个声音一起说着:“拿起它!杀了这群恶魔!” 林逸之头痛欲裂,他死死的抱着头无助的蹲在那里哭了起来,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拿起这刀,去杀了这些恶魔,可是我为什么这么忧伤,这么无助,为什么?为什么? 林逸之渐渐的神智已经濒于崩溃,他瘦小的身躯瑟瑟的发抖,无助而又凄凉。 不!不!不!林逸之忽然间呐喊起来,“这都不是真的!你们究竟是谁,为什还要如此的折磨我?你们也想让我变成杀人的恶魔么?你们休想!”林逸之面对着这无边的黑暗和恐怖,嘶吼着,呐喊着,忽然他竟直直的站了起来,就那样倔强的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忽然他只觉天旋地转,他就那样重重的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黑暗,依旧是黑暗。这是林逸之唯一的意识,或许是死了吧,森罗殿堂才有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吧。痛!无边的疼痛!那是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感,让在昏迷中的他不由得轻声哼了起来。 好久,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切都消失了,他所处的依旧是这空荡荡的房间,空荡的有些寂寞。 门外所有的人都看着虚像幻化出的景象,陆无羁小声嘟囔道:“我看着小子,恁得不懂规矩,这心智也不会成熟到哪去。一颗石头都……”话说一半,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这九颗星魂石竟齐齐的亮了起来,发出九色光芒,光芒绚丽夺目,九色交织在一处,久久不散。 众人一片哗然,在场的首座,连清玄上人的眼光里都有了一丝丝惜才的狂热。 杞难大笑道:“九颗!哈哈哈,果然果然啊,我修真一途,于心智要求甚高,若想得证大道,没有卓越的心智是不行的,此子心智绝佳,好!好!好!” 林逸之恍恍中,听得荆离难的声音:“林逸之,你可上最后一层试炼堂。” 最后一层了么?这样折磨人的痛苦真的要结束了么? 林逸之几乎是爬着爬上了这第四层试炼堂。 刚进试炼堂第四层,便看见一面光滑的石壁,石壁上也刻着一枚八卦图案,那八卦竟是活的,闪着淡金色的光芒,不停地转动着。 荆离难的声音响起:“林逸之,我传你口诀,你试着将真气运行一个小周天,然后使出全力去冲击那石壁上的八卦。” 林逸之点点头,便听到荆离难的声音传来。林逸之暗暗记牢。 荆离难连说三遍道:“这是我离忧无极道入门凝气法门最基础的汇集天地灵气于丹田,以天地之气蕴养自身之法,你照此做法,将体内之气玉天地之气结合后,运行一个小周天,然后轰击这八卦,以测你根骨资质。” 林逸之听罢,立刻按照此法运行体内真气,并与天地之气相融合,忽然一股暖意直冲身上各大要穴,林逸之小心翼翼的将天地之气稍稍引入了一些与体内真气相容,然后操纵着这股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然后向丹田压去。只是忽然间这股暖暖的感觉竟然消失了,林逸之大异,在查探丹田之内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汇集。 或许是第一次,凝气之法有些生疏罢,林逸之并不气馁,又开始了第二次的尝试,结果还是一样,那股与天地结合的真气再一次消散的一点都没有了。 林逸之有点冒汗,暗自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始凝气。结果仍然如此。紧接着第四次,第五次……第三十二次…… 许久许久,门外的众人看着虚像中九颗石子很长时间竟一颗都没有变化。 陆无羁按耐不住了,轻轻的道:“这不应该啊,看这小子的力量和心智却是上佳之选,可这凝气之法就是根骨再差也能两个两颗星魂石啊。” 又过了好久,依旧是一点未变。杞难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轻轻叹道:“罢了,罢了,若真如此,便是天意吧!” 且说林逸之试到第一百零三次的时候,忽然感觉丹田之内稍微有那么一丝的异动,他急忙查探,果然见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在丹田内游走。他马上运出这一缕真气于手上,朝那八卦打去, 只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那八卦似动了一下,好像停顿了半息,又开始运转起来。 而在外面的众人,等到已经都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看见那虚像中,第一颗红色的星魂石,发出了微乎其微的亮光…… 第九章 归宿 林逸之直直的盯着那转动着闪着淡金色的八卦,它真的停顿了么?刚才我那一掌,好像是有真气在里面的啊,可是,为什么,这八卦好像压根就没有停顿似得?林逸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对啊!好像什么地方不合理啊?他前几晚每晚也按照父亲留给他的殷厉宗的凝气之法,运行过好几次小周天的啊,当时的感觉是一股凉凉的气流从头到脚的流过,而且那种感觉十分强烈啊。按说他已经学会了凝气之法啊,可是今天的感觉怎么完全相反呢?威为什么不是那种让自己感觉十分舒服的清凉的感觉呢?还有这几晚每每按照殷厉宗法门凝气的时候,总会感觉体内真气汹涌澎湃,勉强才能操控的,可是今日,怎么只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逸之脑袋瞬间凌乱了。就那样痴痴的站在这刻着八卦的石壁前,呆呆的发起愣来。 忽然他听到荆离难的声音传来:“你已完成试炼,速速回来罢。” 话音方落,只见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如有实质的白色气剑,微微的发着白色的光芒,冲他低低的轰鸣着。 难道要御剑而出? 林逸之有些疑惑的看着这白色的气剑,然后缓缓的踏了上去,甫一接触,那白色气剑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载着林逸之从那第四层的窗棂中直射而出。 林逸之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已经来在了试炼堂外,刚一落地,那白色气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逸之走到众人面前,看着众人正用一种颇为复杂的神情看着自己,就是连杞难也是如此。 林逸之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施了一礼道:“掌教真人,诸位首座师伯和师兄们,小子出来了。” 良久众人仍是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谁都不说话。气氛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林逸之用眼角的余光看看站在一心道人身旁的陆云,见陆云也正看着他自己,眼神中竟有一种沮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资质到底如何?林逸之正丈二和尚的站在那里胡乱想着,忽听杞难长叹道:“逸之,你先随陆云回去吧,我与诸位首座且到离忧大殿内商议完毕,再传你过来。” 林逸之不敢多问,随即朝众人施了一礼,转身同陆云往山下走去。远远的听到似乎有一脉首席弟子的声音传来:“心智极好,可于资质一途却是个庸才……” 林逸之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这话音,当即停下了脚步,心中大异暗道:“庸才?这是说我么?” 他朝陆云望去,陆云连忙躲避他的眼神。林逸之一把拉住陆云的衣袖小声道:“陆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资质到底如何?” 陆云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说,良久只一跺脚道:“小兄弟,不要问那么多了,等到掌教真人传你时,你就知道了。” 说着拽着林逸之离开了试炼堂。只是林逸之细心的发现,他叫他的称呼,已经从林师弟又改为了小兄弟了。 杞难见林逸之离开后,眼神从每个人的面前扫过,众人皆发觉自己失态,l连忙都低下头去。杞难缓缓开口道:“既如此,诸位都随我回离忧大殿去吧,诸弟子皆在门外等候。” 众人应诺,皆朝离忧大殿而去。 殿外,杞难停下脚步,眼光严厉的看了看那些首席弟子道:“你们且都等着,没有我的允许,皆不准踏入大殿半步,否则以门规处置。” 众首席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轰然应命,杞难点点头,当先走进了大殿之内,待众首座进入大殿后,大殿的大门轰然关闭。 殿外的空地处。八位离忧教各脉首座弟子,皆站在那里等候着,等得久了,见师尊仍不出来,便开始小声的议论起今日这林逸之试炼一事。 “我看那林逸之不过是徒有虚名,仗着和掌教有些关系,还想当什么核心弟子,真是痴心妄想。”说话的十一瓮声瓮气的青年汉子,看身形虽不甚高大,但长相颇凶,一双怪眼圆睁,当先说了起来。正是嗔忧峰首座天嗔道人首徒胡峰。 楚箫眼眉一挑,冷笑几声道:“胡师弟此话怕是有些大逆不道了吧,背后妄议掌教,若掌教真人知晓了,怕是吃罪不起吧。” 胡峰怪眼一瞪道:“楚师兄这话说得我便不太明白了,这代天刑罚的可是你师尊吧,这口气听起来怎么像是你一般。” 楚箫也不生气,冷冷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虽是一脉首徒,但我可是这整个离忧教的二师兄!大师兄廖青衫不在,我便可以处置你。” 胡峰一听,哈哈狂笑道:“好个以势压人啊!你却处置我试试。”说罢身后一把土黄色仙剑轰然祭出。 幻忧峰首席弟子苏沅秀眉一皱,忙拉住胡峰道:“胡师兄切莫发火,大家都是自家师兄弟,何必如此,再说,那林逸之如何,杞难掌教也没有偏袒啊,这不是进去商议去了么。” 胡峰冷哼一声,转头不语。 那个身形魁梧,面相忠厚的的莫忧峰首徒曾锐金忙打圆场道:“是啊是啊,大家都有道理,莫伤了和气才是。我看这林师弟年纪太小,身世也颇为可怜,大家还是宽以待人的好,虽说他资质不好,但心智却是一等一的人才啊。” 话音方落,一个穿着褐色衣衫的年轻人冷笑了几声道:“如此说来,你们三人真是有心抬举那个庸才了?心智再好,这凝气期练个五六十年,却也是离忧教上下的一件奇闻啊!”这褐衫少年,声音尖刻,满脸阴沉道,正是恨忧峰天逸道人首徒王冽。 曾锐金忙道:“王师弟,这话却是不对了,我离忧教正大光明,锄强扶弱,又岂能因资质差点而置一个孤儿不顾呢?” 王冽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自家莫忧峰的事情你还管不完,还要管这些事?莫不是你们莫忧峰人丁不兴,连这种庸才你也想要?” 曾锐金本就不是什么牙尖嘴利之人,听罢只涨红了那黑黑的脸庞,一时气结。 苏沅闻听冷笑一声道:“王师兄此言怎是恁的难听,你恨忧峰也不过比莫忧峰的了一些弟子吧,比其他各脉,你们算得上人丁兴旺?那林师弟不过是刚刚来到离忧教,凝气法门今天才知道,你一口一个庸才,一口一个庸才,不要忘了,我们众首徒里,谁的修为才堪堪金丹三重!你莫要忘了,便是莫忧峰二弟子白离木也已经金丹四重了!” 王冽顿时无语,脸色一红退在一旁,曾锐金忙向苏沅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眼看众首徒剑拔弩张,祭忧峰首徒洪立坤忙站出来,一脸劝和的模样道:“哎呀呀,我们这是干什么呢?诸位师尊师伯自有公论,大家何必在此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猜疑呢。” “说的好!”楚箫朗声道,随即清叱一声,一道白光,背后的仙剑已然出鞘,“铮——”的一声,白色仙剑已经直直的插进大殿台阶之下的砖石内,仙剑微微轰鸣,剑身轻轻的颤动着。 楚箫身形一道白光已然立在剑前,朗声道:“问心剑在此,谁敢再造谣生事,楚箫定斩不饶!”言罢一阵巨大的威压袭来,众人皆神色一变,不再言语。 离忧大殿内。 其实从大殿殿门关闭的那一刻起,这群高高在上的首座们已经开始喋喋不休的争论个没完没了。 先是那满头红发声音又高又粗的天嗔道人声如炸雷一般道:“嘿嘿嘿,我说怎么样,这林逸之压根就没这个本事,心智白白的浪费了,这凝气之法第一步都这么弱,引了一百多次,结果连头发丝的力量都没有!我看别说外门弟子了,迟早让他下山去吧,不要堕了我们离忧教的名头” 陆无羁今天像吃错了药一般道:“我说天嗔,你有点过于苛刻了吧,这孩子虽然玩劣了些,力量,心智无一不是上佳之选,好歹也是个人才,我觉得还是能做个外门弟子。” 天嗔也顾不得这首座的身份,嚷嚷道:“什么叫上佳之选,这是试炼堂最关键的就是第四层的评测,半颗星芒的成绩,怎么能收他呢?我说你这枣核脑袋,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前几日还教训那野小子,今日怎么替他说起话来。” 陆无羁一屁股坐在他的长凳上,冷哼一声道:“我说老红毛,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嗔忧峰弟子多得成把抓,我看比得过这林逸之心智的连两个都不到,就仅凭那凝气一项,你就敢把他说的一无是处么?这凝气之法需要引导并加以练习,这林逸之现在不开窍,多多练习,我看还是能够掌握的。” 天嗔一听暴跳如雷,一步蹿到陆无羁的近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说谁是老红毛?” 陆无羁斜睨着天嗔,一副有本事你吃了我的样子,嘿嘿冷笑道:“老红毛对枣核脑袋,你也不吃亏吧,我就说了,你能怎样!” 天嗔别看嗓门大,要是论起嘴皮子,一百个也不是陆无羁的对手,直气的如烧鸡大窝脖一般,脸红气粗,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天逸道人跟天嗔道人私交甚笃,见状冷笑道:“陆师兄是不是觉得你们莫忧峰人太少了,就那几个弟子,起了爱财之心?这种货色你也敢收么?” 陆无羁一瞪天逸道:“我没说我要收他,收不收是你们的事,我三天前都已经说过了,我是怎么也不会收这个野小子的,我今天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大殿之上好不热闹,忽听一声哈欠,那干瘦老头祭忧峰首座宁完我懒洋洋的声音道:“快吵,快吵,吵完我好回去吃午饭,今天清蒸麋鹿的滋味想想都流口水,唉我说一心老道,有没有兴趣跟老头儿我一起回去尝尝?” 一心正在闭目养神,他是颇好静的人,平日也不爱与人争论,忽听宁完我这话,不由得一阵尴尬,想这一心早已出家为道多年,宁完我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叫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宁完我见一心如此模样,嘻嘻一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这老道,出家已久,啊,罪过罪过!” 言罢又转过头冲幻尘师太道:“唉,我说老道姑,要不你去尝尝看!” 幻尘正低头回想着仿瓷试炼堂林逸之的表现,要说幻尘对林逸之印象颇好,只是幻忧峰不得收男弟子,所以她迟迟不语,忽听这宁老头叫她老道姑,不由得秀目一翻,叱道:“你这贪吃鬼,你说谁老?” 宁完我一缩脖子道:“哎呀,惹不起,女人就是麻烦,还是香喷喷的清蒸麋鹿好吃!哎哎哎,你们几个吵完没有,再晚点清蒸麋鹿凉了就不好吃了。” 眼看这样下去非乱套不可,杞难心中肝火大动,不由得苦笑着暗想:“我这离忧教百年来都没有乱的这么热闹过,这林逸之倒真是人才,还未入门,就把这几位首座弄得疯疯癫癫了。” “好了!乱糟糟的成何体统!都是几百岁的人了,这是在干什么?”清玄上人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清叱了一声。 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清玄走出冲杞难一施礼道:“掌教师兄,你觉得该如何定论。” 杞难看了众人一眼,笑道:“你们这些人,越老越不像个样子,清玄师弟,你意如何?” 清玄上人思索片刻缓缓道:“林逸之在力量和心智一途上佳,尤其是心智,可与我那大弟子楚箫有的一比,前几日我那大弟子楚箫在我近旁也多言林逸之是个可塑之才,只是在根骨资质方面又奇差,当然我不是说他就无法入了我们离忧教,只是,我离忧一门,重在炼气,尤其是我们的心法离忧无极道又是至高的御气心法,所以,此子在这一途上未必有太多建树,我看且让他做个外门弟子,一来可平息众弟子的非议,二来也不至于埋没了他。” 天嗔抢话道:“别说没有太多建树,就凭他那么久才吸纳的那丁点的先天真气,练个七八十年怕也不过是个凝气八、九重的级别。” 杞难并不理天嗔,转头对幻尘师太道:“幻尘师妹意下如何?” 幻尘略微思考了下道:“我以为清玄师兄所言不差,但是这孩子身世凄苦,又缺乏关爱,我们外门弟子虽然算得上我们离忧教的弟子,但是无论从环境、地位、还是修炼的法诀上都是远远不及其他的弟子的,这样下去这孩子岂不是可惜了,再加上掌教师兄对此子颇为关心,我觉得可以破格做个内门弟子。” 杞难只是微笑,并不表态。陆无羁忽然道:“掌教师兄,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陆师弟请讲”杞难笑道。 “我离忧教离忧无极道乃是及其玄妙的真气法诀,在前三重的阶段,再差者也不可能只能凝集那一丝的先天真气。而且从荆师弟那里反馈的消息来看,这林逸之十分聪慧,荆师弟说到第二遍法诀的时候,那林逸之已经开始进行引气凝气并运行小周天了,可是他引入的真气却无法化成实质,且丹田内似乎很难积蓄真气,这就怪了,这并不是说他不会运用离忧无极道的法门,只是问题出在丹田之上。” “哦?果真如此?”杞难问道。 “不错,我暗中观察林逸之真气运行情况,见他引天地之气与体内后天之气相结合并运行小周天都是十分顺畅的,只是最后一步将真气储存在丹田的时候,那些真气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就好像被丹田给吃掉了一般,所以他能储存的真气就所剩无几了……”一直未说话的荆离难缓缓的说着。 清玄上人眼眉一立,冷声道:“莫非是魔教凝气之法,将天地真气尽数吞噬,为己所用,莫非是噬气诀?” 杞难冷哼一声道:“清玄师弟莫要疑神疑鬼,噬气诀那种邪门外道,会把周围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生气全部吸走,以供自身的修炼,这种当年血羽神殿的修炼法门,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焉能会用?再者,若真的是噬气诀,那我离忧上下,你与我等岂不早就发现了!” 荆离难也忙道:“不错,不是噬气诀,我一直在观察,这并不是噬气诀的手段,噬气诀一旦运用起来,自身真气会疯长,而且丹田内整齐会迅速充盈,可这林逸之的丹田却还是那样一动不动。” 幻尘师太想了想道:“那如此来说,就有一种可能了,便是这孩子天生体质有异,丹田排斥先天真气,在进入之时,丹田将不是自身的真气全部过滤掉了。” 杞难点点头道:“或许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吧,好了,关于这个问题待着林逸之修习了离忧无极道之后,看他的修炼进度便可以知道了。现在还是商议一下怎么安置他吧。” 陆无羁想了会儿道:“掌教师兄,大师兄……” 杞难眼眉一立,众人脸色也变了变,好像陆无羁不经意间惹了大祸一般。 陆无羁忽然自知失言,忙改口道:“那……那个人曾经也在离忧无极道初期进展缓慢,到最后也是有大成的人物,我觉得应该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 杞难双目微闭,神情捉摸不透,众人见他如此,皆不敢言语,良久杞难缓缓道:“如按照陆师弟的想法,我们该当如何。” 陆无羁正色道:“以我之见,这孩子先天有异,说不定天赋异禀,应该给他创造一个好的环境,他的修炼进度慢,就应该更多的时间来慢慢教他,我觉得外门、内门、核心弟子都不合适,应该单独给他一个离忧教弟子的身份,就是一个弟子,没有什么内外之别,还有,他拜入的门下,弟子数量不应过多,以免该脉首座分身乏术,这孩子就真的无法长进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眼光皆落在了陆无羁的身上,连杞难也是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着陆无羁。 陆无羁还未意识到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晃着枣核脑袋还欲再说,忽然见众人的眼光都灼灼的“看着自己,心下早已明白个七七八八,忙连连摆手道:“我……我不合适……我看见这野小子没有礼数就来气……我觉得一心道长不错,脾气好……” 话没说完一心道长连忙抢道:“我不行,我门下弟子是除了长门和望忧峰弟子之外最多的,我分身乏术!” 陆无羁顿时语塞,看向宁完我,宁完我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道:“别别别找我啊,老头儿我除了对吃有兴趣,其他的什么的可没什么兴趣,你要把这个怪胎给我,我培养出一个厨子来可别怪我!” 陆无羁又看向荆离难,荆离难更坚决,直接把头一转,不搭理他。 陆无羁又走到天嗔、天逸两位首座近前道:“额……额……不知两位……” 这两人倒是一个反应,直接大声道:“没门……” 陆无羁一脸的哭丧之相,又看向幻尘师太。幻尘师太掩嘴偷笑道:“你别看我,我倒是想,不过我只收女弟子的。” 陆无羁这一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个局面,刚才就不会那么大公无私了。 他揉着仿佛变大一圈的枣核脑袋,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杞难哈哈大笑,一副你被算计的样子道:“陆师弟,你们莫忧峰人数最少,而且少到无法用内外和核心弟子来区分,统统都是亲传弟子啊,所以,这林逸之入你门下确实最好不过了,一来不至埋没于他,说不定几十年后会成为我离忧后辈里的佼佼者,二则,这也算你莫忧峰人丁兴旺的开始吧。” 若不是杞难是掌教的身份,陆无羁早就跳脚骂了,其实他也打死都不信这不世出的庸才将来会有什么成就,刚想拒绝,话未出口,杞难便朗声宣布道:“事情已定,诸位师弟妹们,可将首席弟子唤进殿内,一心师弟,你传讯给陆云,将林逸之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众首席弟子皆走进大殿分列与师尊身后,只有曾锐金看着自家师尊的脸色颇为不对,眼神里一副无奈之相,却也不敢多问。 不一时,林逸之走进殿内,其实林逸之已从陆云口中得知真相,心中甚是忐忑,只怕这离忧教不要他一般。 见林逸之来到大殿施礼后,杞难微微一笑道:“林逸之,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离忧教的一员了!” 林逸之心中大喜,可高兴还未散去,杞难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几乎哭笑不得。 “经过我们的商议,你便拜在莫忧峰陆无羁首座之下吧,还不过去行礼。”杞难笑道。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首席弟子皆是一愣,曾锐金更是惊的嘴巴都张的很大。 林逸之先是一怔,心下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进入离忧教时,就是这陆无羁当先教训他了一顿,如今却要拜他为师。 心虽想着,但却不敢对这枣核脑袋的师尊有任何不敬,连忙来到陆无羁身旁,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尊在上,不肖弟子……” 还未说完,陆无羁将大袖一挥,颇不耐烦的道:“罢了罢了!” 众位首座见陆无羁如此,皆是想笑但不敢笑,谁都知道,这当口有事笑出声来,这枣核脑袋飞跟他拼命不可。 杞难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大家都散了吧,我有一语,与诸位共勉,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山不拒细壤,方能就其高。诸位都要谨记,还有,眼看离选拔弟子到剑川试炼的日期已剩不足十年,到时免不了又是与魔教中人一番争斗,我等应早作打算。” 众人皆点头称善,然后退了出去。 林逸之一脸无辜的跟在师尊陆无羁和大师兄曾锐金的身后,也走出了大殿之内。 陆无羁走出大殿后,却也不理他,对曾锐金道:“老五刚刚入门,一会儿你带他御剑回莫忧峰去,我还有些事情。”说罢连看都未看这林逸之一眼,火焰般的仙剑从脚下升起,一阵轰鸣,冲天而起,刹那间已没了踪迹。 曾锐金看了看这眼前的小师弟,见他十岁的年纪,长相虽不是十分出众,但却是眼神清澈,心下却是十分欢喜,遂道:“林师弟,师尊他老人家一直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逸之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还未请教大师兄名讳。” 曾锐金忙道:“我叫曾锐金,你唤我曾师兄就好,以后你就是我们莫忧峰的小师弟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我们莫忧峰弟子虽少,但都是极好的。”曾锐金一脸的憨厚,端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物。 林逸之又连忙道谢,曾锐金又道:“林师弟,待会儿我们要御剑回去,你在我身后抓着我的肩膀就好。” 林逸之道:“曾师兄请放心,前几日陆云师兄教过我的。” 曾锐金这才放下心来。轻叱一声,一把土黄色的仙剑从脚底升起。两人跳上仙剑,直冲莫忧峰而去。 天已近中午,阳光强烈而耀眼,离忧山方圆的景色更加美不胜收,可身在仙剑上的林逸之却是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我已加入了离忧教,还有了师尊,爹娘,还有风陵村的乡亲们,等着逸儿长大,等着…… 这个十岁的少年,望着这前方未知的一切,蓦的,洒然而笑。 第十章 入门 不大一会儿,曾锐金的仙剑便已落下云头,在林逸之的眼前是一片极为平整的山腹空地,空地的左侧种着一片极为幽深的银杏树,绿叶渺渺,静谧异常。 山腹的右侧,是一排木质的房屋,房屋约有几十个门户。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庭院,而此时,林逸之和曾锐金就站在这有着巨大庭院的正堂门前。 这正堂的门前挂着一个黑漆匾额,上面写着三个苍劲的大字:问道堂。想来便是这个堂院的建筑了。 曾锐金呵呵一笑道:“林师弟,师尊和师娘还有小师妹住在这问道堂的后面,前面这几十个房子,除了前四个,你随便挑着住吧。我们莫忧峰虽然比不上望忧峰和离忧峰还有其他几脉奢华,但是房子却是多的是,别的师门弟子,还总是因为争住处私下斗殴呢。我们这里最好的就是,这些屋子你想住哪个就住哪个,呵呵。” 林逸之点点头,突然意识到大师兄曾锐金说除了头四间屋子,其他的随便住,莫非?林逸之突然想到了一个让他都难以置信的事实。 好像猜出小师弟的想法一般,曾锐金不好意思的说道:“呵呵,别脉弟子多则上万,少则八千,只有我们这莫忧峰门庭冷落,带上小师妹也就五个弟子了,小师妹也不经常跟我们一起,她天资聪慧,由师娘手把手的教着,所以平时,你一般只能看到我们三个师兄了。” 林逸之来之前已经在陆云的嘴里听说过这莫忧峰弟子稀少了,可是事实上这根本不是弟子稀少了,简直就是寥寥无几了。总共就四个师兄! 林逸之听到曾锐金说只能看到三个师兄,便问道:“大师兄,你刚才说除了小师妹,还有你们四个弟子,可是为什么只能看到你和另外两位师兄呢。” 曾锐金一笑道:“你二师兄白离木,半年前下山去了,他刚踏入金丹境,师尊派他外出历练去了。” 林逸之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个莫忧峰除了大师兄曾锐金和二师兄白离木外,再没有金丹境的人存在,其他的两位师兄只是驱物期而已。 林逸之又问道:“那么大师兄,我这几位师兄都叫什么呢?” 曾锐金又笑道:“你二师兄叫白离木,你三师兄叫萧罡炎,你四师兄叫段朗坤。额对了,你小师妹,应该是师姐。”曾锐金又想了一会儿,揉揉脑袋道:“我也不知道你该唤她师姐还是师妹,她虽然在修习离忧无极道,而且最近修为已经在驱物第五重了,但是却一直没有正式入我莫忧峰,还一直吵着要去幻忧峰呢,你年龄又比她大,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该称她做什么,她叫陆汐月。” 林逸之一边听一边小声的重复着:“锐金师兄,离木师兄,罡炎师兄,朗坤师兄,汐月师姐或者师妹……” 曾锐金闻听,顿觉这小师弟虽然资质不好,不受师尊待见,但却是老实可爱,更是有了几分亲近之意道:“是啊,小师弟,以后你修习离忧无极道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你这几位师兄,他们都是极好的。”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逸之先谢谢大师兄了。” 曾锐金朗声笑道:“小师弟今后莫要如此客气,现在这个时辰,你那极为师兄或者睡觉或者去练功场修炼去了,晚饭的时候你就会见到师娘、师兄和小师妹了。” 林逸之点点头,曾锐金忽然有些欲言又止,林逸之看了出来忙道:“大师兄,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来。” 曾锐金这才说道:“小师弟,我察言观色,见你刚入门之初,并不是十分欢喜,我们莫忧峰虽人丁不旺,但是师兄弟们互助互爱,师尊虽然严厉了些,但是外冷内热,对我们还是蛮关心的,师娘也是极好的人,这几年师尊隐逸不出,师娘总是不辞劳苦的指导我们修炼。虽然我们莫忧峰人少,但牢牢报成一团,在其他师门师兄弟眼中,也是不好欺负的。所以,小师弟你既然来了,便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好好的学本事,好好修炼,切莫自误啊。” 听着大师兄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林逸之心中犹如道道暖流流过,不由得对这个刚认识的大师兄多了十分的敬重之意。 林逸之面色一肃道:“多谢大师兄教诲,今日之言,林逸之记下了。” 曾锐金拍拍林逸之的肩膀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小师弟,你去吧,师兄我去练功房去了。” 林逸之点点头,目送曾锐金离开。 林逸之并没有因为住哪间屋子纠结半天,他缓缓打开第五间屋子的大门,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十分宽敞,东西长,南北宽,青石方砖整齐的铺在地面上,虽然没有人住但是依然不知道被谁收拾的一尘不染,一张木制的书桌靠在窗前,上面有个小小的蜡烛台,一套青瓷茶壶茶碗,桌边两把木椅,西边的墙上挂着一个酒葫芦,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东边的墙边,一张很大的木床,木床上有整齐的一床被子,还挑着一个白色的纱帐,整个屋子倒也素雅幽静。 林逸之身无长物,连个包裹都没有,除了那个自身携带的小木箱子,便没有任何东西了。他走到窗前,朝窗外看去,只见窗外正对着那幽深阴凉的银杏林子。端的是养心静气的好去处。 林逸之有在房中踱了几个来回,又拿起西面墙上的酒葫芦,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又把这葫芦挂了上去,心下十分满足,暗中想着自己总算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家了,当下是欢呼雀跃。 林逸之来到床前,将两只小脚只一踢,便上了床去,然后躺了来。 “噫——“床的舒服让他不觉的发出了一声舒服的长叹,他就这样看着屋顶静静的躺着,思绪再一次的飘向了风陵村,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母,心头又是一阵悲伤,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了掌教杞难真人,这杞难真人想必是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认识的,而且一定有什么联系,甚至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这天下修真正教又怎么会和一个魔门宗主有联系呢?按照常理,他可算得上殷厉宗留下的魔教余孽了,这杞难不仅不以为意,还处处替自己遮掩,刻意的回避此事,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林逸之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不再想了,忽一转念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尊陆无羁,颀长的身材,长长的脖子,还有一颗枣核脑袋,脑袋上的头发也是十分稀少,这样的尊容,自己的师娘又是个什么人物呢?有事什么样的人能看上这怪异长相的师尊呢? 说到底,起初的林逸之对这个陆无羁师尊还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虽然谈不上厌恶,但是他训斥自己那番作为,林逸之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不过看到他竟然收了这个离忧教有史以来最大的庸才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虽然到现在这个师尊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不过,林逸之不敢求全责备,到是暗暗的怪自己给师门丢脸。加之又听大师兄说师尊面冷心热,他更是心中没有怨言只有敬畏了。 胡思乱想着,温暖的下午阳光照满了整个小屋,林逸之其实体力早已透支,在经过早上试炼堂那一番折腾,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是林逸之从风陵村的变故以来睡得最好的了,什么恶梦都没有做,倒是做了一个大大的美梦呢,梦到自己驾驭了一把仙剑,在白云蔼蔼的天空中自由的翱翔着。 正自美着,忽听门外有人叫他:“小师弟,起来了,一起去吃晚饭。” 林逸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确定是大师兄曾锐金,便利索的穿上衣服,打开房门。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逸之这一觉显然是睡大发了,离忧山的傍晚也是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夕阳早已落下,只是昏黄的光晕依然晕染了整个天际的云,灿霞满天,颇为壮丽。 曾锐金呵呵笑道:“小师弟好睡啊,我来看你了两次,见你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扰你,现下晚饭基本都做好了,我见你还不醒,便来叫你了,我们得早去一步,认识认识你那几位师兄。” 林逸之点点头道:“曾师兄,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两人穿过几个厅堂来到了莫忧峰的饭堂。 饭堂很干净,也很宽大,不时的从里面飘来阵阵的香气,惹的林逸之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曾锐金听个正着,哈哈的笑道:“小师弟看来是真饿了,不过,我们来的早了些,饭堂里只有四师弟段朗坤在做饭,其他的人都还没到,我们得等师尊师娘一起才能开饭,你暂且忍一忍吧。” 林逸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还能坚持。” 厨房里有人听到饭堂里的说话声,探出半个身子道:“是大师兄来了么?”言罢,看到曾锐金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忙一边朝围裙上擦手,一边笑呵呵迎了上来道:“这位就是师尊新收的小师弟吧,哈哈,欢迎欢迎,你一来,我可就解放了。” 林逸之知道这便是他的四师兄段朗坤了。初闻段朗坤之人,只觉得绝对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汉子,没成想眼前这四师兄却是精瘦无比,虽然身材不矮,却是个细高挑,他看着林逸之的眼睛似乎有些不正常,林逸之只觉得像是两眼放光一般。 初次见面,林逸之不敢多问,连忙拜了一拜道:“四师兄好。” 段朗坤颇好相处,拍着林逸之的肩膀道:“小兄弟,不错不错啊,以后可要多巴结巴结我啊,师兄我这里可都是好吃的。” 话音方落,只听饭堂门口有人说话,一个身穿黄色长衫的青年走了进来,看到这里景象便哈哈笑道:“你这段猴子,莫要哄骗新来的小师弟,你打的如意算盘,大家谁不知道啊。” 言罢走到众人近前,不用多说,此人便是莫忧峰三弟子萧罡炎了。 林逸之忙施礼道:“逸之拜见三师兄。” 萧罡炎中等个头,背后背着一把红色的仙剑,隐隐看去似有一股火焰沸腾,但稳重的多,他见林逸之老实,便笑道:“林师弟,切莫上了这段猴儿的当,他可没有这么好心。” 段朗坤双眼一瞪道:“哎哎哎——哪有刚一见新师弟就编排我这个师兄的,你这三师兄是怎么当得啊。” 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彼此都熟络起来,段朗坤道:“你们先坐,大餐马上就好,我先到里面忙去了。” 萧罡炎笑道:“大餐……只要能吃我就谢天谢地了。” 段朗坤一听,嚷道:“我也没见你少吃多少啊,再说了从我进了咱们莫忧峰以来,哪一顿不是我做的啊,嫌不好吃自己做去啊。” 萧罡炎也不生气道:“得得得,忙你的去吧,一会师尊师娘来了,见你还没做好饭,少不了又是一阵数落。” 段朗坤这才三蹿两跳的去厨房忙去了。 林逸之心想自己新来,在这里吃白食,心下过意不去,忙要过去道:“段师兄,我来帮你吧。” 萧罡炎一把拉住他道:“小师弟你就别上赶着去了,你要想做,以后有你做的。” 林逸之疑惑不解,冲曾锐金道:“大师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曾锐金哈哈大笑道:“小师弟,不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你萧师兄为什么这么说了。” 三人坐下又聊了一会儿,忽听饭堂外一声似故意做出来的清咳:“嗯——哏”! 曾锐金和萧罡炎立时正襟危坐,只有林逸之不知怎么回事,回头朝门前看去。 只见陆无羁迈着方步,腆着没有肚子的小腹,一脸像谁欠他了几千两银子的严肃之相走了进来,那枣核脑袋本就不大,这一严肃,整个五官竟显得更为拧巴了。反而带了些许的喜感。 陆无羁的身后,一个年轻的少妇牵着一个看年纪和林逸之一般大的少女也朝这边走来。 这少妇却是长得好一副模样,凝脂细肤,虽不施粉黛,但依旧难掩绝世的容貌,虽年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但芳华美艳,风姿绰约。一身淡粉色长裙,高高的发髻绾在头上,宛如九天圣母一般。 不用说,这便是林逸之的师娘,陆无羁的妻子穆蘅秋了。只是林逸之心下大奇,这陆无羁长得怪异,这师娘却是如此貌美,看来师尊在这一道上还是颇有一套。 身后的少女,粉嫩嫩的脸庞,水灵灵的杏眼,由于未成年,头上辫着一头的小辫,一身淡红色的团花小袄,更是显得娇俏可爱,而林逸之看向她得时候,这少女水灵灵的眼睛也正看着他,也许是看他和自己的年岁相仿,大家都是孩童,眼中竟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不用说,这小姑娘正是陆无羁的千金陆汐月了。 陆无羁用眼睛瞥了一眼林逸之,眉毛又皱了一皱,倒是师娘穆蘅秋笑吟吟的冲林逸之点了点头。 林逸之不敢多看,连忙将头一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陆无羁用眼睛朝诸位徒弟身上扫了几眼,道:“平日用功时没见跑这么快,一说到吃饭一个比一个快。都低着头干嘛?我能吃了你们么?” 他这一开口便是教训人的语气,众弟子更是将头低的更紧了。 穆蘅秋连忙拽了一下陆无羁道:“好了好了,教训人也得分个时候吧,你不饿,我和月儿早就饿了,你们几人也不必拘束了啊。朗坤啊,饭好了么。” 段朗坤连忙在厨房里应道:“师尊师娘少待,马上好,马上好。”话音方落,只听得厨房里稀里哗啦,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连串的破碎了。 众弟子闻听,知道这会儿的段朗坤肯定是手忙脚乱了,皆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难受。 陆无羁眉头一皱,厉声道:“笨手笨脚的,连个小事的做不成!” 忽然这小女孩陆汐月接过话来,奶声奶气的说道:“笨手笨脚?爹,你怎么把娘形容你的词语,形容段师哥呢,你不怕娘罚你哦?” 陆无羁乍一听此话,只觉得一窒,顿时脸红脖子粗起来,“这……”这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众弟子再也忍不住了,笑的东倒西歪的。 陆无羁眼见自己的亲闺女让自己下不来台,一拍桌子,似要吓她一下,沉着脸道:“胡闹!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家插什么嘴?。”他这一发脾气,倒是把这几个徒弟吓得拼了命的不敢再笑了。 结果这陆汐月平日里骄纵惯了,竟然丝毫不怕,学着她爹的表情,叉着腰道:“爹爹,你才胡闹,段师哥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不小心打碎了东西,你不关心他有没有伤到,还吼他,哪有这样做师尊的。” 这一下竟把那么大一个陆无羁弄得没词儿了,穆蘅秋忙把陆汐月唤到自己身旁。然后冲厨房里的段朗坤道:“朗坤,怎么样需要帮忙么?” 段朗坤忙应道:“师娘不用,马上就好。” 不一时,包子、馒头和几样素菜端了上来。陆无羁又看了众弟子一眼沉声道:“吃饭。” 众人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就见这陆汐月蹦蹦跳跳的跑到林逸之近前,嘻嘻一笑道:“呵呵,这里就我们俩小孩,我俩坐一起吧。你叫什么?” 林逸之一窘,想要接话,却又不敢,只得偷眼看了看师尊。只见他面色严肃,但也看不出什么生气的样子,这才大胆得道:“我叫林逸之,汐月妹妹好。” 不料这陆汐月竟是把嘴一撅道:“不对不对,应该叫师姐的,你才多大,我都九岁了。”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我今年十岁了。” 谁曾料想这陆汐月竟一副不依不饶的相貌,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这样也不行,我比你修为高,你必须叫我师姐,要不然我打你哦!”她只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女孩,装出来的凶样,到更显的可爱至极了。 穆蘅秋摇摇头,宠溺的朝陆汐月看了看道:“好了别闹了啊,大家赶快吃饭吧,吃完饭你师尊还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众人这才低头吃饭。 林逸之已然是极饿了,拿起一个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可是由于吃的太快,不小心竟噎的翻起白眼来,正好让陆汐月看个正着,连忙关切的帮林逸之捶起背来。 林逸之哪敢让师尊的千金捶背,想要说话,结果猛的一吸气,“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干咳,弄得狼狈至极。 陆无羁朝他看了看,失望的情绪更甚,只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说实话,林逸之觉得这四师兄的手艺的确是不敢恭维,好在太恶了,否则根本吃不下。 残席撤去,陆无羁板着脸道:“你们都随我到问道堂庭院里来吧。”众人应诺,都跟在师尊身后,前往问道堂的庭院去了。 问道堂的院子里。陆无羁和穆蘅秋坐在正中,陆汐月站在娘亲的身旁。众弟子左右依次排开,林逸之也乖乖的站在段朗坤的身后。众弟子正中放着一张楠木八仙桌,上面搁着香炉。 过了片刻,陆无羁缓缓的冲曾锐金道:“开始吧。” 曾锐金忙冲师尊行了一礼,将香炉旁的檀香点着,恭恭敬敬的递给师尊。 但见陆无羁神情肃然,双目有神,拿过檀香,朝东方最高的一座如剑一般的山峰拜了三百道:“离忧教诸位先师在上,上古仙隐神剑在前!我离忧教莫忧峰第四代首座陆无羁焚香祷告。今日,我莫忧峰再添一名新弟子,望仙隐神剑护佑,诸位先师有灵,助我莫忧峰弟子早日得证大道,助我离忧教道统万年。” 言罢,回头道:“老五,你上前来。” 林逸之正自纳闷,仙隐神剑?仙隐剑是个什么东西?好像很神圣的样子,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呢? 陆无羁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不由得哼了一声。心中觉得这林逸之更是一个不可塑造的庸才了。 曾锐金连忙冲林逸之道:“小师弟,师尊叫你呢!” 林逸之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老五是在叫自己的。 林逸之连忙跑上前去,曾锐金将一碗茶递给他道:“小师弟,跪下敬师尊。” 林逸之闻听,规规矩矩的跪在陆无羁近前,双手将茶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道:“师尊在上,新近不肖弟子林逸之,敬师尊。” 陆无羁这才勉强哼了一声,单手接过茶,只抿了一下,便道:“起来吧,别在这里碍眼。” 林逸之心里一哆嗦,头不由的低的更低了,心中暗想,这师尊终究是不喜欢我的。 林逸之缓缓站起来,退在段朗坤之后。 陆无羁这才说道:“锐金,老五刚进我莫忧峰,什么都还不会,这门规戒律还有离忧无极道的前三重功法都由你教给他吧,要多多督促与他知道么?为师会隔断时间考量他的功法进度,如若不好,你当重罚。” 曾锐金一咧嘴心道:“这师尊岂不是要把我罚死,你是知道这个小师弟在天资上根本就不行,还要赖我。”但不敢违抗,只得正色道:“锐金遵命,必不辱师命。” 陆无羁还算满意的点点头。 曾锐金又道:“师尊,小师弟初来乍到,什么都还没学,那每日的功课就不必了吧,或者减半吧。” 陆无羁脸色一肃,道:“不行,和你们一样,每天三块天冥石,从莫忧峰顶搬回问道堂,再从问道堂搬回去。一个都不能少!”话音斩钉截铁。 曾锐金一颤又道:“那师尊,每日挑水、劈柴、打扫庭院还有做饭这些事情,就……” 陆无羁截过话道:“照做!” 曾锐金还想说些什么,见师尊一脸阴沉,便不敢再说了。陆无羁想了一会儿道:“也罢,老五年纪小,做饭怕是不成,老四,你就和他一起吧,待他熟练了,再定。” 段朗坤连忙点头称是。 陆无羁脸色又是一肃,忽然朗声道:“你们都知道,离剑川试炼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了,往日里我常叫你们刻苦修炼,结果可好,到现在为止,只有老大、老二练到金丹境了,你们呢?” 他这一句问的萧罡炎、孙朗坤面色皆是一红。 陆无羁有点发怒道:“上一次十年期的剑川试炼,我们莫忧峰的弟子可是全员出动,结果呢?刚进剑川还没半个时辰全部淘汰,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我都替你们丢人!这次你们要早作准备,平日我教中事务繁忙,便由你们师娘督促你们练习,另外,以后晚上二更之后才能就寝。” 那陆汐月突然嘻嘻一笑道:“那爹爹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晚啊。” 陆无羁脸色一沉道:“你也一样,别看你已经驱物期第五重了,但是时间紧迫,十年后你没有金丹期的修为,就别想去剑川试炼。” 陆汐月把嘴一撅道:“不去就不去,我才不稀罕。” 陆无羁没有理她,又道:“老五,你也抓紧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凝气期。”说罢似有深意的看了林逸之一眼,心说,就凭他的资质,怕是每个三五十年的光景,就别想筑基了。 可是林逸之却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是这样的想法,只觉得师尊突然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以为这是师尊对自己的鼓励,心下诚惶诚恐又十分感激。连忙道:“是师尊,弟子一定好好努力。” 入夜。 莫忧峰的夜或许是整个离忧山最静的夜晚了,今天难得一个晴朗的夜晚,天空无云,洁白的月光洒在莫忧峰的庭院里,院外那一排幽深的银杏树更是显得素雅寂静。 众位弟子都已睡去。只是还有一间屋子里隐隐有着灯光晃动。那间屋子便是林逸之的了。 林逸之没有睡觉,他正盘膝坐在床上,眼前放的是大师兄曾锐金给他的离忧无极道前三重的功法。林逸之粗略的翻了翻,发现这前三重的功法就有六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主要是凝气期的所有真气法门,而后一个阶段便是筑基期的法门了。看来这离忧无极道前三重的法诀就已经够他练上好一阵子了。 林逸之吧这法诀放在了一边,又从床下拿出他藏好的小木箱,取出那本他父亲给他留下的殷厉宗真气法诀,然后开始了修炼。 按照殷厉宗的法诀修炼了不长的时间,那股熟悉的冰凉的又清澈的感觉游遍了全身,林逸之发觉他只是吸收了一点点的天地之气,只运行了半个小周天,便觉的体内真气四溢,饱满充盈,这种冰凉凉的感觉,让他的神识更加的清明起来,他似乎觉得窗外的虫鸣之声更加的清晰了。 不过才刚刚四晚的时间,变化就如此之大,林逸之有些欣喜,他连忙停止了修炼,停止了好久还发觉那真气依旧在全身游走,好久才被丹田吸收,然后消失不见。 然后他很有信心的拿起《离忧无极道》,按照书上第一页的功法开始沟通天地之气,很顺利,不一会儿,便有一股细微的天地之气被林逸之引入体内,然后与自身的真气结合,接下来便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了,将这本元真气压入丹田,然后依靠丹田贮存,这样日积月累便可达到筑基期,筑基大圆满后便可破基化丹,这才算正式踏入修真一途的金丹期。 可是当林逸之怀着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情将这真气压入丹田后,顷刻之间这股真气竟然如自动消失了一般,什么都没有了,丹田之内空空荡荡的。 这是怎么回事?林逸之百思不得其解,按照《离忧无极道》第一重第一页的记载,他整个炼气的方法没有错误,可是真气怎么凭空消失了?林逸之又重新试了一遍,结果仍是一样。 一直到林逸之试到第一百多遍,才发现丹田之内有了那么一点如有若无的真气被储存了进去,真气流淌,竟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暖的感觉。 忽然林逸之脸色大变,然后将这法诀一扔,蓦的跳下床去,状如疯癫的踱着步子,脑子里确如翻江倒海一般变化不停。 不对!不对!错了!全错了!殷厉宗之法是吸纳真气,然后散遍自己的七经八脉,而且有一股冰凉的感觉,可是这离忧无极道却是要将天地之气和自身真气相容为本元真气,然后在丹田内储存,而且会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两种功法都是真气法诀,为什么会完全相反呢?为什么自己修炼殷厉宗真气之法,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而离忧无极道却只有可怜的一丝?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林逸之想的蒙头转向也没有想出此间原由,索性将两种法诀全部扔在床下,蒙起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第十一章 传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婆娑的银杏树林中撒进林逸之的房中,迷迷糊糊的林逸之睁开眼睛,想到今日便要正式开始在莫忧峰进行第一天的功课了,便麻麻利利的穿上衣服,下了床,轻轻的推开房门。 已经入秋的天气,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的,林逸之不禁又拽了拽身上的衣服,他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走到那片银杏林里,来回的走了几圈,最后站在高高的山崖前向下眺望着。 云层渺渺,林逸之的脚下是无数的云雾翻腾,灵气渺渺。隐隐可见云雾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碧绿的树林,这山腹处已经是很高了,站在这里,只觉得悬崖峭壁,豪气陡升。 林逸之直觉的一阵的神清气爽,刚起床时的那阵迷糊已经踪迹不见了。他看了看另外的四处房门还都紧闭着,知道自己的师兄们昨晚被师娘督促到半夜,怕是如今都还没有起来。 忽然林逸之想到昨晚师尊给自己布置的功课,要打扫庭院、挑水劈柴。于是他一个人溜溜达达的来到问道堂的门口,想找一把扫帚。可是一直来到庭院的里面都没有看到扫帚的影子。 林逸之正四下找寻着扫帚的踪迹,不成想迎头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哼了一声,似是极度不满。 林逸之连忙抬头就要道歉,就看到自己的师尊陆无羁正一脸怒气的瞪着他。 林逸之整个人都蒙了,连最起码的行礼都忘却了,就那样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 陆无羁看到他这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就没有好气,心里更是又连说了好几遍庸才,眼见他不说话,便勉强哼了一声道:“老五,你这是像丢了魂一样做什么呢?” 林逸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施礼道:“师尊早上好,我……想到昨天您给我说的话,就想找把扫帚扫下前后院子,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陆无羁闻听更是大为光火,这都不能称之为庸才了,找了半天连把扫帚都找不到,这简直就是蠢材。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林逸之也不过十岁,便不贪睡,一心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却是心性不错的,脸色便缓和了些道:“你怎么不等你大师兄起来,他知道扫帚在哪里放。” 林逸之原本看见陆无羁就发怵,见他此刻脸上阴晴不定,更是慌乱道:“师…..尊……我,我知道昨夜师兄们练功练到半夜时分,想必是劳累的紧,就不忍心打搅他们了,再说这些活也不是很累,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陆无羁听到这话,倒对这十岁的少年有些许的赞赏道:“以前在家做过么?” 林逸之忙道:“以前在家的时候,爹娘怜惜,很少做的。” 陆无羁闻听,又有些不满道:“那你是说,你做这些事情是莫忧峰亏待你了?” 林逸之见又惹师尊生气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弟子不敢,弟子觉得这是师尊对弟子的重视。” 陆无羁听到重视二字竟然被气乐了,冷笑道:“那你倒说说,怎么个重视你?” 林逸之又施一礼道:“我小的时候,娘教我背三字经,上面说,玉不琢,不成器,还有,我七岁去私塾读书,李老夫子曾经告诉我们,先贤曾有言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所以,师尊并没有因为我年龄小而区别对待我,依然让我和师兄们做一样的功课,弟子打心眼里感激的很呢。” 林逸之说这番话时眼中盈光闪闪,少年的真诚与天性,不禁让陆无羁心中有些悯然。 是啊,这还是个刚刚失去了父母的十岁的孩子,我是不是有些太苛刻了呢。 陆无羁想罢多时,又看了林逸之多时,见他身上只穿着一见来时在山门前陆云给他的一件单衣,叹了口气,缓缓道:“老五,冷么?” 林逸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师尊灼灼的目光看着自己,以为自己哪里又说错了,正自惴惴不安,忽听得师尊竟说出一句这样关心自己的话来,心中如波涛翻滚一样,眼泪差点没有掉下来。 这十岁的少年,从来到莫忧峰那一刻起,就一直想得到师尊的认可,或者说一点点的关注,可是却始终没有得到,如今陆无羁看似轻轻的一问,只有四字的那一问,却温暖了林逸之因失去父母而早已怕岁的心,重重的敲击着他灵魂深处的柔软,让他感觉他的眼中除了这个长相怪异的师尊之外,其他的大好景色,皆不入他的眼睛了一般。 林逸之缓缓跪倒,口中喃喃道:“师尊,逸之不冷。”这一声师尊,怕是林逸之得知陆无羁是自己的师尊之后,喊得最为真切得了。 陆无羁也没想到林逸之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心中更觉自己怕是以前真的有些过了,遂道:“天已入秋,你只有一件单衣,晚上我让你师娘给你捎去几件厚衣服吧,我们莫忧峰不比它处,衣服都是旧的,将来你有机会跟几位师兄下山,再买新的吧,起来说话。” 林逸之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他却不敢让师尊发觉,连忙擦了擦,站起身道:“是,谢师尊。” 陆无羁又无语半晌,缓缓道:“昨日,锐金可将离忧无极道前三重功法传与你了么?” 林逸之忙道:“大师兄已把离忧无极道前三重的功法交予弟子,弟子昨晚也试着练了一会儿。” 陆无羁点点头道:“恩,修行一途,贵在勤奋,你,很好!你且练给为师看看。” 林逸之闻听,知道这是师尊要指点自己,心下也颇想得到师尊的认可,连忙就地盘膝而坐,开始进行凝气期一重的离忧无极道法诀修炼。 陆无羁在一旁看着,暗自点头道,此子的天赋也并不是很差的,看他引天地之气与体内真气结合的手法,却是比一些内门弟子还要准确得多。又看他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仅用了不大一会儿,陆无羁更是暗道,这运行的速度,怕是和萧罡炎有得一比。 就这两下,林逸之已勾起了陆无羁的兴趣,陆无羁开始认真的考量起这个一直被他称作庸才的五徒弟了。 可是就在陆无羁被吸引之时,却突然发觉,林逸之身上的那股原本被引入的充沛真气竟忽的不见了踪影,显然是压入丹田那一步失败了。 陆无羁忍不住又是一阵的叹息和恼火,果然如此,庸才还是庸才,这最关键的一步,为何还是学不会呢。 林逸之又连着试了好几次,却依旧不见起色,丹田之内只是偶然或可看见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真气被注入了进去,在丹田内飘着。 陆无羁摇了摇头,失望之心又沾满了心田,原本对这五弟子的怜惜之情早已抛到九霄之外了,冷冷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回去找你大师兄拿扫帚扫地去吧。”说罢,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林逸之也颇为丧气,见师尊走远了,这才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往前院走去。 刚走到第二道院,迎面曾锐金、萧罡炎、段朗坤三人走了过来。但见萧罡炎和段朗坤每走一步都仿佛要使出全身力气一般,甚至呲牙咧嘴,痛苦万分,林逸之心中不禁大奇,忙迎上去道:“大师兄早,二师兄、三师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段朗坤哭丧着脸一摆手做了一副不可说的样子道:“哎呦小师弟,我可是真羡慕你啊,虽然搬那天冥石也算不上什么轻松的事情,却比我们强的太多了!” 林逸之更是疑惑,望望曾锐金,见曾锐金正憋着笑看着林逸之,一副等会儿再说的样子,林逸之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曾锐金道:“小师弟,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现在天才刚亮,你再睡一会啊。” 林逸之忙道:“我睡好了,师尊昨日吩咐我要扫院子、劈柴、打水还要搬三块天冥石,我想早起会儿扫扫院子。” 曾锐金道:“哦,那你去我屋中那扫帚去吧,我把他们俩送到练功场便来找你。” 萧罡炎和段朗坤闻听,皆是一脸的愤怒道:“好你个大师兄,昨晚你就逃了,今早你还想逃啊?你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跟我们一起去吧!” 曾锐金一脸的无辜样子道:“哎——我这可不是逃啊,我有任务,小师弟初来乍到,我得带他到莫忧峰顶认认天冥石长什么样子,废话少说,去晚了小心师娘发怒。” 林逸之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是知道这里面必有古怪,当下一笑,便转身走了。 单说曾锐金三人磨磨蹭蹭的来到练功场,师娘穆蘅秋正在场中等着,今日穆蘅秋换了一身水蓝色的劲装,通身看去干净利索,有貌美不可方物,身材曲线更是凸显无疑,端的是美艳绝伦。手中正拿着一条长鞭,等待着他们。 见到三人慢吞吞的走来,将手中的鞭子一扬,道:“你们这几个不成器的,昨晚才开始加练,今日你们就来的这么晚了,若明日如此,我去你们房中拿鞭子抽你们去!” 三个弟子连忙见礼,拜年的话说了一大堆。 穆蘅秋这才甩了甩鞭子道:“别跟你师娘这里贫嘴,剑川试炼拿出真本事才是正理!”然后用鞭子一指曾锐金道:“锐金,你今日先来?” 曾锐金脸上的神色变了三变,急忙慌乱的摇头道:“不不不,师娘,小师弟还等着我带他见识什么叫天冥石呢,我这就去……这就去。” 话音未落,这曾锐金的身形已然跑得远远的了。 只听到背后萧罡炎和段朗坤的阵阵狼嚎般的惨叫…… 曾锐金见到林逸之的时候,林逸之已经将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了,正自坐在银杏树下大口的喘着气。曾锐金呵呵笑道:“小师弟辛苦了。” 林逸之擦着汗忙到:“大师兄,你来了,水桶在哪里呢?还有哪里有河流小溪,我去挑水。” 曾锐金笑笑,递给林逸之一张手帕道:“小师弟,水桶在厨房,咱们莫忧峰下就有一潭清溪,不过这三日你是不用去的,你段师兄昨日已打满了,足够三日之用,等三日后你再去吧,还有劈柴也不是每日要做的,也是三日一次便可。” 林逸之一听,满心欢喜道:“原来如此,那我便轻松许多了。” 曾锐金笑笑道:“其实真正累的是搬天冥石。” 林逸之十分好奇的问道:“天冥石是什么呢?难道很大很重么?” 曾锐金一笑道:“这天冥石是淬炼仙剑法宝的珍贵材料,而且风属、土属、寒性法宝用天冥石淬炼更加有效,只在我们莫忧峰顶才有的。至于重量,那是很重的,我们凝气期除了吸纳真气之外,还要修身炼力,所以,莫忧峰的弟子在凝气大圆满之前必须要每日搬三块天冥石,以强筋壮骨,同时学会运用自身真气,至于天冥石是什么样子,到底有多大,你随我来看了便知道了。” 两人边走边聊,林逸之这才问道:“大师兄,今日我见三师兄、四师兄早间模样,为什么会一瘸一拐,满脸痛苦啊,你却无事呢。” 曾锐金哈哈大笑道:“小师弟我告诉你,你可不要乱说啊,你知道么,其实我们莫忧峰的弟子不怕师尊教我们功课,因为师尊没有耐性,教一会儿便不管我们,叫我们自己练去了,我们怕的是师娘,因为她平时对我们极好,但教导却是十分严厉的,如果谁的招式不到位,她会指点你的,而且还要让你和她对练的,对练也罢,可偏偏下手是极重的,这不,昨日你那两位师兄跟师娘切磋技艺,结果就被打成那样了…..” 林逸之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萧罡炎他们羡慕自己搬天冥石了,搬石头虽累,却还不至于挨揍。林逸之又问道:“呵呵,那如此看来,还是大师兄修为高,没有受伤。” 曾锐金脸色一红,他是一个老实人,向来不会撒谎,于是赧然道:“额….我昨晚不是在……小师弟那里,教导你门规来着。” 林逸之闻听立时哈哈大笑起来,曾锐金也觉得不好意思,两人就在这山坡路上大笑了半天。 林逸之又问道:“大师兄,我原以为师尊了不起,原来连师娘的修为都这么高啊。” 曾锐金道:“你可莫小瞧了师娘了,师娘平日里不怎么在外间走动,但是修为丝毫不弱于师尊,她可是幻忧峰幻尘师叔的结拜妹妹呢,一身修为皆来自幻忧峰一门,不知道当年师尊用什么方法迎娶了师母为妻,我曾无意间听长辈们说,当年因为师尊和师母的婚事,幻尘师叔没少发脾气呢。” 林逸之这才明白为什么在离忧大殿之上陆无羁为什么处处针对幻尘师太的原因了,原来是这个人差点阻止了师尊抱得美人归。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山路陡然变得崎岖起来,几乎已经看不到人工开凿山路的痕迹了,皆是怪石嶙峋,坎坷不平,两旁的树木花草也慢慢稀少起来,多是一些低矮的灌木。 林逸之早已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心下暗道:“这还没上到山顶,已然如此疲累,一会还要搬三块天冥石,每一块都要跑个来回,岂不把自己累死。他看看身旁的大师兄,只见他表情轻松,脸不红,气不喘,脚步也不凌乱,连一滴汗也没有出,不禁心生羡慕,便一直压着这股疲惫,咬牙坚持着。 曾锐金见小师弟实在太累,便道:“小师弟,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往上走会越走越冷,走到上面的时候便是白雪皑皑了,上面灵气稀少,你会呼吸不畅,我们坐下来养养精神再走吧。” 林逸之这才点头,饶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了,便一下瘫坐在路旁的一块青石之上。 喘了好一会儿,林逸之慢慢平复,曾锐金道:“小师弟,你可以试试离忧无极道第一层法诀,可以大大减少你的疲劳。” 林逸之连忙盘起膝盖,手掐法诀,吸引天地之气来。果真,这天地之气吸收的速度要比没有走这么长的路时快的多,不一时一股林逸之接触离忧无极道第一层以来吸收的最多的天地之气被他引入体内,然后快速的玉体内气息结合,然后压入丹田。另林逸之惊奇的是,这次丹田内的储存真气竟然比以往每次都多了许多,虽然还是比起常人少的可怜,但是这次真气的注入,加上以前已经注入未散的真气,林逸之发现,一股极其轻微的真气已经在丹田内形成,并开始游走。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各处,林逸之的疲累之感果然消失很多。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林逸之突然想起,昨晚入门时的一个疑问便道:“师兄,我昨晚入门时,师尊焚香祷告,说到隐仙神剑,这仙隐神剑是什么?也是法宝么?” 曾锐金脸上竟出现了一股敬畏之色,他笑笑说:“小师弟,你可知道我们离忧教之所以被奉为天下正教魁首的原因除了我们的心法《离忧无极道》之精妙,护山灵禽九火金乌以外,还仰仗着什么?” 林逸之想了想道:“莫不是这仙隐神剑么?” 曾锐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你看……”林逸之顺着曾锐金的指向的地方看到了昨日他入门时师尊陆无羁祷告时面对的那座山峰。 那座山峰陡峭挺拔,莫忧峰已是极高了,可这座山峰却是比莫忧峰还搞了半头,但显然没有莫忧峰如此辽阔,只是陡峭挺拔,这外形竟像一把天然形成的巨剑一般,直直的从云端直插入离忧山。阳光一照,那明亮的光线,仿似它尖利的锋芒一般。 曾锐金道:“那座山峰不属于离忧九脉,因为它就是突兀的一座山峰,严格来说那是长门离忧山的的后山山峰,这座山的顶峰有一座建筑,现在我们是看不到,因为这山太高了。这个建筑叫做仙隐剑阁,听师尊说,之所以叫做仙隐剑阁,就是因为里面有把上古神剑叫做:仙隐剑!” “仙隐剑?很厉害么?”林逸之问道。 “师弟,你不知道,我们修真一界一直有个传说,我也是在入门时听师尊对我讲起过,上古洪荒时期,有两位大神通者,一名水神共工,一名火神祝融,两人因争执而战于洪荒天之脊梁不周山下,结果共工不敌,于是共工怒撞不周山,导致柱倾天塌,天河倒泻,人间被无边的洪水所害。无奈之下女娲大神只得降世补天。由于人间百姓几乎全被洪水祸害了性命,女娲只得捏泥土而造人。后来功德圆满,诸上古大神通者飞升神界,女娲用补天的神石,铸成了四把神剑留在了人间,四把神剑中的魁首就叫做仙隐。另外三把叫做太玄、封天、沧离。而且听师尊说,不仅如此,还留给世人了七部天书,单单其中一部天书配合这四把神剑,便可一剑封神,有神鬼难测之威。而这仙隐神剑不知什么时候被我们离忧教得到了,自此便成为我离忧教镇教至宝,听说我教祖师离忧子,专门开创了一套仙隐剑阵,这仙隐剑阵只在八百年前最强大的血羽神殿里出现过,听说当时天地变色,万神俯首,连这八百年最厉害的大魔头血羽魔皇都身陨在这仙隐剑下。因此,我离忧教被奉为天下正统,皆是因此之故。”曾锐金缓缓的说着,宛如讲述一件惊心动魄的神话故事一般,听得林逸之如痴如醉。 “好厉害的隐仙剑啊,不知师兄你可曾见过仙隐剑的真容?”林逸之沉默半晌才问道。 曾锐金呵呵一笑道:“我却是生的晚了,没有赶上那场惊天动地的正魔大战,哪里见过仙隐剑。虽然我们离忧教的核心弟子每隔一月便要轮换着前往仙隐剑阁守卫,但是仙隐剑阁周围布满了重重禁制,还有掌教师尊布下的离忧天绝阵,所以,连仙隐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林逸之听罢,蓦然点点头道:“好厉害的仙隐剑啊,要是同时拥有四把神剑那该怎么样呢?” 曾锐金想了良久吐出了四个字:“毁天灭地。” 两人又休息了片刻,曾锐金道:“走吧师弟,此去还有一半的路程,我们要快点了,要不然完不成功课就糟了。” 言罢,两人又朝那莫忧峰的山顶爬去。 莫忧峰静谧无声,而远处的那座如剑一般的山峰与之交相辉映,那如剑尖一般的山峰上层云渺渺,或许在所说着谜一样的故事...... 第十二章 倔强 莫忧峰一脉连绵起伏,方圆连绵近百里。莫忧峰主峰更是高耸入云,直插天际。透过袅袅的云层清晰可见从山腹至山顶皆是连成一片的皑皑白雪,可见山之高。 然而,就在这绝壁之上,两个微小的身影正缓缓的向上移动着,这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高的步伐如飞,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气,脸色也是平静如常,而那矮的早已步履蹒跚,一晃三摇了。 不消多说,这高的便是莫忧峰首徒曾锐金,而这矮的便是林逸之无疑。 现在两人已经慢慢的接近了莫忧峰的山顶处。眼前早已是不见生灵,山腹和山脚红花绿树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皑皑白雪,无垠的白色仿佛接天蔽日一般,诉说着亘古不变的冰冷。 耳边,冷风呼啸,这冷似乎能冻住人的呼吸一般,这种残酷而严苛的环境下,令林逸之每迈一步就如迈过一座大山一般艰难。 林逸之脸色煞白,嘴唇发紫,若不是还有些强自挣扎的尊严,怕是早已倒在这不变的、幽冷的白雪之上了。 曾锐金却是表情平静,仿佛眼前的变化如儿戏一般,只是方才是万紫千红如今变成了白色的世界一般,在他的看来这跟平时的闲庭信步没有什么区别。 又走了一阵,曾锐金回头看了看林逸之,这才发现林逸之已经落下了好远好远,在他的角度看,白茫茫的一片将要消失处,一个黑点在缓慢而艰难的移动,那便是林逸之了。 曾锐金不得不站在这漫天雪地中等待着他。林逸之虽然行走极其艰难缓慢,但从这黑点扔慢慢的移动来看,林逸之一直迫使着自己没有停下来。 曾锐金不由得暗暗感叹,我这小师弟的心智果真是九颗星的上佳之选啊,当年自己第一次爬着莫忧峰时,可是整整爬了三天两夜。 曾锐金又等了一会儿,看到林逸之突然加快了速度,便知道了,林逸之怕是看到他站在那里等待,心下过意不去,强撑着让自己移动的更快些。 呼吸极度的不畅,两耳只有嗡嗡的风声,其他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连置身在这冰天雪地里林逸之已经感觉不出什么是冷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倒下还是仍在坚持。 林逸之终究还是硬挺着来到了曾锐金近前,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大师兄,怕是不远了吧。” 曾锐金点点头,颇有些心疼的道:“小师弟,不如稍作休息吧。” 林逸之还是艰难的摆摆手道:“我拖累大师兄受冻了,不妨事,我们还是赶快到山顶去,我还要搬天冥石呢。” 曾锐金知道这个小师弟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是个极为执着的人,见他如此,只得摇摇头,忽的一按林逸之的肩头,将他的身体转了过去,然后对着他的后背一掌拍了下去。 林逸之不知大师兄这突然的动作要做什么,刚一愣的时候,就觉得周身上下逐渐变得暖和起来,一股蓬勃而又暖意十足的真气在他的体内不断游走,林逸之的疲累之感顿时消失好多,便是觉得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他这才知道,原来大师兄是不忍他吃这么大的苦,渡了自身真气与他。林逸之顿感心里热乎乎的。 曾锐金正向林逸之输送真气,忽觉自己体内的真气突然变得极其的狂躁,似乎有乱窜的迹象,而且这真气几乎都朝着自己的掌心而去,曾锐金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心下大骇,忙收了真气,一脸疑惑的望着林逸之。 林逸之见大师兄望着自己的眼睛满是古怪的神情,忙问道:“大师兄,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曾锐金这才回过神来,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师弟,你除了这离忧无极道,还练过什么凝气的法门么?” 林逸之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大师兄看出自己练了殷厉宗的凝气之法?不应该啊,他所有这方面的修炼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的,而且昨晚是他在莫忧峰的第一个晚上,其他的都是他在陆云的山门那里修炼的啊!可是他若没有看出,怎么会有此一问? 林逸之心中已然闪过多种念头,可是,他只是暗暗横下心来,一脸至诚的道:“没有啊,大师兄,我昨晚才看到离忧无极道,之前在风陵村哪里还练过其他的?” 曾锐金是个老实之人,却是对林逸之的话深信不疑的,因为掌教师尊也说过他父母双亡的,只是刚才的异象,怕是因为师弟体内的丹田怪异,需要吸收很多的真气才能身体变暖的缘故吧。 曾锐金想通这一节后,笑了笑道:“小师弟现下感觉如何?” 林逸之站起来,果然感觉好了不少,遂道:“谢谢大师兄,我好多了,我们这就去山顶吧。” 曾锐金笑笑道:“好的,不过小师弟,这次有我跟着你,下次开始,你就要一个人上山了,你丹田……所以要比别人辛苦更多,你要是坚持不住就不要勉强了。” 林逸之看到大师兄的确出于对自己的一片关心,忙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向上走去。 也许是得到了大师兄真气的护持,林逸之似乎轻松了不少,两人又走了两个半时辰,终于来到了这莫忧峰的顶峰。 这是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雪的厚度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仿佛千年万年前,这里就早已一片冰封了。白雪无边,无数的冰晶折射着光芒,整个白色的世界,竟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绚丽。 在那厚厚的冰层悬崖上,林逸之突然发现了无数蓝色的,彷如拳头大小的幽蓝色的光点在白雪的掩映下,一闪一闪的放着绝美的蓝色光彩。 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点的幽蓝色的光芒,此起彼伏,仿佛这悬崖早已不是悬崖,而是有无数蓝色星辰交织而成的银河一般,变得幽深而神秘。 那是什么?林逸之不禁十分好奇,原本已经疲累的身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飞奔着朝那闪着无数蓝色光点的悬崖上跑去,走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颗颗散发着幽蓝色深邃光芒的如拳头大小石头,那石头的蓝色,像是有着生命一般在那光滑的石面跳动着,勾人心魄。 “那便是天冥石了!”曾锐金没有林逸之那般反应,他是入门最长的,这天冥石他早已见过无数次,故而声音平静。 “这就是天冥石啊,好漂亮啊,可是怎么叫这么灰暗的名字,冥!多么晦气。”林逸之无比的赞叹道。 也只有像他一般的少年心性,在这漫天寒冰的绝地里,还有心欣赏这石头。 曾锐金一笑道:“那小师弟觉得这石头叫做什么好呢?” 林逸之想了想,又看了看这石头,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整个瞳孔,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方道:“看着这个石头,蓝色的光芒让人心中抛却了好多的杂念忧愁,这石头又只有在我们莫忧峰才有,不如就叫做莫忧石。” 曾锐金哈哈一笑道:“莫忧石就莫忧石吧,不过待一会儿师弟你搬他下山时,你就知道了,它可不会让你莫忧,怕是让你忧愁呢。” 林逸之一笑道:“这石头只有拳头大小,我一手一个,一次就能搬两块下山,有何难的。” 曾锐金一笑道:“也罢,你自己在这里试试罢,我已是金丹境的修为,这样的修炼与我无益,我先回去找师娘他们了,小师弟你一个人在这里要由着自己的力气,不行就休息下,我们莫忧峰的功课虽然是三块石头,但做不完没人会罚你的,只要你在晚饭前赶回来就好。” 林逸之笑着摇摇手说:“大师兄,这上山容易下山难,不用那么久,我下午便可返回。” 曾锐金只一笑,也不说什么,只见脚下一把土黄色仙剑出现,曾锐金跃上仙剑道:“小师弟,既如此,我就先走了。” 林逸之点点头道:“师兄,楚箫师兄的仙剑叫做问心,你的呢?” 曾锐金笑道:“这是师尊年轻时用过的一把仙剑,我踏入金丹期时师尊送与我的叫做归尘。” 林逸之满心羡慕,心下暗想自己什么时候方能得到师尊赐给自己的仙剑呢,再抬头时,曾锐金已乘仙剑冲天而起,只剩远远的一个背影了。 林逸之见大师兄走远了,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下瘫坐在雪地之中,他其实早已累坏了,只是大师兄在旁,却怎么也不肯表露出来了的。 林逸之看着这漫漫的白色世界,这眼前单调而寒冷的白色让他的眼睛有些发晕,他有喘息了好一阵子,这才在冷风中勉强的站起身子。 漫天的白色里,一个人,一个影子,一个世界。 林逸之来到这天冥石近前,仔细的看看,发现这石头虽然在这悬崖上,但并不是悬崖自身的石头,他稍一用力,一块如拳头大小的幽蓝色天冥石便掉落在脚下,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 “咦?”林逸之立刻赶到有些异样的,按照这天冥石如此的体积来看,根本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响的。林逸之便知道这天冥石绝不像外表一样这么简单,于是便暗暗的运用了殷厉宗的凝气法诀,将吸收的真气完全聚集于胳膊之上,然后朝那天冥石伸出了手。 可是刚一接触到这天冥石,这天冥石却仿如玻璃一般脆弱,啪的一声四分五裂了。“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殷厉宗的凝气之法,刚刚触碰到天冥石,它却粉碎了,师兄们说过这天冥石是淬炼仙剑的绝好材料,不可能就这么脆弱啊!” 莫非是我这凝气之法的原因,天冥石承受不了来自手上的真气冲击而轰然崩裂? 林逸之没有办法,又抠下一块天冥石,这次没有用任何真气内力,用一只右手抓住石头,用力一握,这天冥石竟如长在了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林逸之当下便愣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我的力量在试炼堂是足够抓起那第三把巨石剑,这小小的天冥石可能拿不起来呢? 林逸之不死心,有用两只手同时抓住天冥石,使出了所有的力量,这石头却依然纹丝没动。 这下林逸之的头便大了三圈。这该如何是好,用殷厉宗的凝气之法,这天冥石就碎裂了,总不能拿着这碎石回去,不用真气这石头连动都不动,这该如何时候。 林逸之一筹莫展,围着这石头蹬蹬的来回转圈,忽然想起,自己还会离忧无极道,虽然离忧无极道现在连凝气一重都没有,体内的真气也少的可怜,但是有总好过无吧。 于是林逸之暗暗运转周身内力和丹田内那少得可怜的真气,将这股气流逼入自己的右胳膊,然后又使劲的抓住这天冥石,大吼一声,这天冥石仿佛是一个含羞出嫁姑娘一般,慢慢的被林逸之拿了起来,只是林逸之只感觉手中如抓了千斤的重担一般,咬牙拼命的使劲,才堪堪的直起腰来,而他自己几乎脱力。可这天冥石只能被林逸之倒拿着,拿到腿弯的距离时,便再也向上不得。 顷刻之间,林逸之的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立时流了下来。不仅是巨重无比,那握着天冥石的手心之处,竟传来一股极其冰冷到骨髓感觉,冻得林逸之只感觉整个身体透骨的冰凉。 林逸之大惊失色,没想到小小的天冥石竟然如此怪异,连忙暗暗运用离忧无极道第一层法诀吸收着这本就稀少的天地灵气,好一会儿,丹田之中的真气才勉强的聚集了一丝,一丝温暖的感觉游遍了林逸之的身体。 就这样林逸之缓缓的移动着脚步,朝山下一步又一步的挪去。 冷风如刀!山路难行,在这白的看不到尽头的世界里,林逸之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艰难的行走着,巨大的沉重感早已让他浑身湿透,冷风一吹,那汗水立时结成了冰渣,于是不知是冷还是热的他依然就那样艰难的迈着步子,挪动,一点一点的挪动。 一尺……两尺…….这是他的速度,然而就是这种速度,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够坚持多久。风越刮越大,扬起了地上的白雪,天上乌云密布,不是何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 林逸之就那样走着,他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了,他可以清晰的听到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在噗通噗通跳着,每跳一下,就感觉无边的沉重击打着自己本已脆弱不堪的意志,让他几乎想下一瞬就把这巨重无比的天冥石扔掉。 即便如此艰难,他还要抽出精力去运用离忧无极道的法诀抵御着天冥石散发的透骨的寒冷,就这样他依旧执着的走着。 他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只是心中有一个强烈的信念,那就是只要他还没有倒下,他就会这样无比固执的走下去,哪怕是一寸一寸的往下挪,他也不会放弃。 苍茫的莫忧峰此时寂然无语,仿佛这山也被林逸之的顽强所震撼了一般,只是用无比的冷风,和漫天飘荡的雪花昭示着这里还是属于它的领地。 一个十岁的单薄少年,就这样,缓缓的挪着,动着,每走一步,仿佛如看到这世间最美的画面一般才能够踏下这一脚,就那样走着走着。 雪落无声,拍打着这孤执少年的瘦小的身躯,终于他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他还是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他依旧是紧紧的抓着那攥在手里,带给他无边的赞叹和痛苦的天冥石。 要放弃么?要认输么?恍恍惚惚的林逸之无数遍的问着自己的心灵,放弃了吧,这本就对自己不公平,其他的是师兄虽然也修炼这个功课,可是谁的真气也不会比自己体内的少,谁的离忧无极道的修为也不会比自己的低。而且谁的年龄也不会比自己的小,正因为这些,他们就会相当的轻松了。可是他却不一样,他已经尽力了,已经被折磨的欲哭无泪了。 就这样放弃了吧,谁也不会在说什么了吧。 可是,他的心中一个极其轻蔑的话语响了起来,“庸才……离忧教创教以来最大的庸才!”那声音如针刺一般穿过他的尊严,他忽然再次变得清明起来,我不是庸才!我不认命!连这个我都做不到,我又怎么能证明自己不是庸才呢? 想罢他的眼角突然流下了眼泪,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双眼猛的紧紧一闭,整个身子随之动了起来,只是这个动与之前完全不同,之前他是站着,如今却是躺着。 他就这样放任着自己的身体,在厚厚的雪地山路上向下极速的翻滚着,一路不停的翻滚着…… 他的衣角扬起了阵阵的雪片,一些冰冷的雪片揉进了衣服中,他不去管,这雪地中埋了很多尖锐锋利的石头,他往下滚落的时候,石头锋利的尖划破他的衣服,然后狠狠的扎进他身体里,不一会儿他已遍体鳞伤了。他依旧不去管,他就是这样永不停止的翻滚着。任更多的雪片飞扬,飞扬中还带着他身上流出殷红的鲜血。 只是,这路仿无止境…… ………… 夜已深沉,莫忧峰的饭堂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到了,陆无羁坐在正位上一言不发,因为他早已发现,那个最不成器的五弟子没有来。 又等了很久,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段朗坤热了两次了,连穆蘅秋的脸色也显现出了焦急之色。而九岁的陆汐月早已不知嚷嚷了好几次饿了,饿了。 陆无羁实在等不下去了,沉沉的说道:“曾锐金……” 曾锐金早已满头大汗,闻听师尊叫他,急忙站起来施礼道:“师尊。” “老五呢?天已这般时候了,怎么还没回来?”陆无羁强压怒火道。 曾锐金知道自己的师尊已经发怒了,忙小心翼翼的应道:“师尊容禀,我今日早些时候和小师弟一起上的莫忧峰,走到半路时我怕小师弟支撑不了还输了真气给他,我们到顶峰时已经过了晌午,然后,我按照惯例,就自己回去练功房了,临走时还告诉小师弟让他量力而行,莫要耽误了晚饭的时辰……” 陆无羁一听,“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饭桌上,那饭桌被震的四分五裂,稀里哗啦的饭菜盘子撒了一地。陆无羁大怒的指着曾锐金道:“惯例!谁给你们的惯例!其他人也就罢了,你不知道老五丹田内不能凝集真气?你还让他一人在那里!” 曾锐金从未见过师尊发这么大的脾气,直吓得慌忙跪下,大气不敢出。 众弟子见师尊动怒也是各个噤若寒蝉,就连陆汐月也吓得一动不动。 穆蘅秋连忙一拉陆无羁,然后忙道:“好了好了,这不是发脾气的时候,锐金你起来吧,也怪师尊师娘没和你说清楚你五师弟的情况,在等一刻钟,如果还不见回来,你和你那几个师弟便驾飞剑上莫忧峰去寻吧。” 陆无羁一听,老大的不满意,但是见是自己的妻子又不敢大声,只得嘟囔道:“怎么个怪我没说清楚了,试炼那会儿,这呆头呆脑的又不是没看到!” 趁众人收拾那打碎的碗盘时,穆蘅秋拉了拉陆无羁的手,低低道:“你不是自从知道有这个林逸之以来,都十分厌恶他么,还一直叫他野小子,朽木不可雕什么的,今天怎么动这么大气。” 陆无羁心下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嘴上却道:“再不济,也是我的弟子……” 话音方落,只觉得屋内一片寂静,陆无羁不知怎么回事,抬起头朝饭堂门口一望,便和所有人的眼光一般,再也无法转动了,只直直的盯着那饭堂的门口。 只见那饭堂的门口站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浑身的衣服早已是破烂不堪,早已被鲜血染透,滴滴答答的还淌着鲜血。他的身体强烈的颤抖着,呼吸粗重而嘶哑,只是那两只手里却死死的攥着两块东西,那两块东西在黑夜中发出幽幽的蓝光。 这人就那样站着,饭堂里的所有人也都那样站着,谁都没有说话,好久好久,只听门口那人艰难的极为低沉的声音蓦的响起:“师尊……师娘…….逸之回来晚了……” 第十三章 谜团 夜冷如水,星辰无声。 林逸之就那样浑身颤抖着站在饭堂的门前,面色彷如纸钱一般,嗓子里低低喘息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没有人说话,齐齐的看着他,竟然忘了去扶他一把。 他就那样站着,低着头,只是浑身栗抖的身体昭示着他震人心魄的倔强。他不是不想走进去,因为他知道,他连往前迈半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如今只有勉力的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因为他知道,他一旦倒下,或许将不再醒来。 穆蘅秋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形一飘,已然来在这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旁,然后她发现,他浑身已被鲜血浸染,连找个地方下手扶他都没有。 “锐金、罡炎、朗坤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搭把手!”穆蘅秋一连串的催促道。 曾锐金三人这才如梦初醒,曾锐金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愧疚与心疼。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小师弟的倔强,他以为他做不到就会放弃,然后慢慢再来,他很放心的走了,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十岁的小师弟会倔强如斯,甚至有些悲壮与惨烈!他深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就那么放心的走了,如果他留下,那么林逸之还会弄得满身是伤么? 他第一个跑了过来,轻轻的唤了一声:“小师弟……”这三个字竟仿佛有千斤重担一般,说完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逸之依然站在那里,好久好久,然后笑了。 他缓缓的,低沉的吐出一句话:“师娘,大师兄,我很好。” 然后他竟甩开两人来扶的手,有些倔强甚至有些决绝的一步一步的挪到陆无羁的身前,然后缓缓的跪了下去,轻轻的摊开两只手,那两只手里赫然是两块天冥石,只是那蓝色的石头上,竟有了斑斑的惊心动魄的血红,他拜了一拜道:“师尊,徒弟无能,只拿回了两块天冥石,还害得大家担心,请师尊责罚!” 陆无羁的心此刻如惊涛骇浪般的翻滚着,他灼灼的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子,眼神复杂,有疼惜、有震惊、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愤怒。 的确是愤怒,而且这种愤怒在他心中疯长着,瞬间占据了陆无羁的整个心田。 他缓缓的拿过林逸之手中的两块天冥石,然后似摩挲、把玩一般,轻轻的抚着天冥石光滑而泛着幽蓝光芒的石面,忽的他指尖稍一用力,天冥石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然后慢慢的变成了如细沙一般的碎屑。幽蓝的碎屑从他紧握的拳头中默默的漏了下来,随着空气,四散开去,那幽幽的蓝光,依然闪烁不停。 良久,陆无羁缓缓的开口道:“你!很好!责罚?我敢责罚你么?你这么悲壮,这么倔强,这么让人震撼,我拿什么责罚你?”这口气竟冷若冰霜,林逸之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赞许的夸奖,甚至还有些无情的嘲弄。 陆无羁冷冷道:“你抬起头来!” 林逸之缓缓的抬头,他的脸上已经鲜血罩面,只是那双眼睛却依然清澈,甚至还有些决然。 陆无羁突然一阵没有来由的气恼:“看看,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神情!这样就是做了一件极为惊天动地的事情了?要让所有人为你鼓掌欢呼?” 林逸之忙惶惶道:“师尊,弟子不敢……” “呵呵,不敢?你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敢?只不过是拿个天冥石,就弄的要死要活,是不”是要把你这个废物树立成一个楷模?”陆无羁忽然大声的说道。 曾锐金见师尊竟然一反常态的盛怒起来,忙跪倒在地道:“师尊息怒,小师弟他原本就功底薄弱,就不要……” “住口!功底薄弱!功底薄弱还逞哪门子的强?以后若与敌厮杀,他这种自毁八百的做法,不是拿自己的命当儿戏又是什么?”陆无羁更是怒气冲天。 林逸之的心里忽然感到很无助和凄凉,他真的想不通,他这样拼了命的完成任务,不就是想得到师尊一个小小的赞许,叫他知道这个庸才还是值得一提的,可是却是这种结果。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只化为了一句话:“请师尊……责罚!” 陆无羁恍若未闻道:“我且问你,你这样拼了命想证明什么,是想证明你很出色,还是想证明你已经愚蠢到为了这两块破石头可以不顾性命?” “请师尊责罚!”林逸之又说道。 陆无羁又道:“你不爱惜自己,没有人替你爱惜!你这样做,恰恰证明了你只是个蠢材!” 穆蘅秋觉得丈夫今日有些过了,忙拉了他一下,欲说话,陆无羁一摆手道:“你不要说话!” 穆蘅秋这才知道,看来今日他是动了真怒了。只是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恼怒,这个小徒弟他不是一直都一向漠视的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汐月刚才被林逸之惊呆了,这会儿已经缓过气去,心里早已满是心疼,她不过九岁,看到好不容易有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少年竟这样被她父亲训斥,心下早已不满,只往林逸之身前一站,伸出小手就拉林逸之道:“你这傻子快快起来,不要听我爹在这里胡说,你如此努力,他却这样指责你,你就不要这样糟践你自己了。” 可是陆汐月拽了他好几下,林逸之却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嘴上依然说着:“请师尊,责罚!” 陆无羁显然早已大怒,见到自己女儿竟为了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公然指责自己,只气得啪一拍桌子道:“汐月,你放肆!给我退下!” 这九岁的小女孩,打出生起就被父母百般呵护从未有过半句呵斥,今日猛的被父亲呵斥,毕竟年纪太小,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抹泪来到娘亲近前告状道:“娘!爹爹吼我!” 穆蘅秋只得把陆汐月拉到自己怀里,示意她不要说话,这九岁的女娃只得靠在娘的怀中,无声的抽噎着。 陆无羁又看了跪在地上的林逸之一眼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何说?” 林逸之面无表情,只轻轻的重复着那一句话:“请师尊责罚!” “责罚!好!我成全你!”陆无羁忽然间站了起来,竟左掌一立,直直的朝林逸之左胸前拍了过去。 “啪——”林逸之遭受重击,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从饭桌前被打了飞,重重的摔在饭堂的门前。 哇的一口鲜血从林逸之口中喷出。林逸之竟还能支撑,他也不去管嘴里流出的鲜血,竟又强自的撑起自己的身体,跪在那里,断断续续道:“谢……师尊……” 众弟子见师尊竟然在暴怒之下打了林逸之一掌,纷纷跪下道:“师尊开恩,师尊开恩!” 曾锐金更是匍匐了几步,抱住陆无羁的双腿,早已声泪俱下道:“师尊!师尊!小师弟他禁不起这样的打了啊!”言罢早已泪如雨下。 陆无羁似乎也觉得这一掌打了重了些,那暴怒似乎一下子平息了,他缓缓的站起身来,颀长的身躯缓缓来到林逸之的身前,他可以看到,林逸之的身躯颤抖更是加剧了好多。 陆无羁长叹一声,将林逸之慢慢扶起。林逸之早已满心的悲伤和委屈,竟看到师尊将他扶了起来,心中更是大震,也就慢慢的站了起来。 两人就在这饭堂前默默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陆无羁沉沉道:“老五,疼么?” 林逸之这才敢抬眼看着自己的师尊,半晌才挣扎着,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竟然微微的笑了笑道:“师尊,不疼……” 言罢,眼前一黑,身子直直的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那一刻,他感觉一双大手已经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那大手好温暖,好有力,好像自己的义父,他知道,那是他的师尊陆无羁。 一滴眼泪从他微闭的眼睛肿缓缓的滴落…… …… 夜已深,万籁俱寂。 林逸之遍体鳞伤的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曾锐金等三个师兄处理完毕。虽然看似严重,不过大多都是被山石擦破的皮肉伤。只是左胸前清晰可见五根手指的印记。 其实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但他依旧昏睡着,因为他太累了,他的身心早已经不起一丝的折腾了。 呼呼的冷风,刺骨的冰冷,一望无际的白雪皑皑……就那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仿佛无边的梦魇一般在他的梦中让他更加的惊恐。 血……遍地的鲜血……遍地的无头尸体…….那究竟是梦!还是那可怖的真实。 恍惚中,林逸之猛然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躯,眼前是翻滚的黑暗他定了定心神,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自己屋中的床上。 左胸还隐隐的发痛,只是身体里那被莫忧峰所侵袭的寒气却是消失的踪迹不见,虽然四肢仍然十分疼痛,但林逸之的感觉竟然好了许多。 他忽然想起殷厉宗的凝气法诀。于是二话不说,盘膝而坐,开始了真气的游走。 一股清凉的气息游遍全身,他的心智似乎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虽然离忧无极道他勉强会用,但这殷厉宗的修炼法门他早已熟记于心,如今,他运用起来,轻车熟路,感觉竟对他的伤势大有裨益。 就在他运行了四个小周天后,忽然,房门轻轻的有叩门的声音,一句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逸之哥哥,你睡了么。” 林逸之忙披衣下床,将桌前的蜡烛点着,昏黄的烛光顿时驱走眼前的黑暗。 林逸之轻轻打开房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然后一个粉色的身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借着烛光看去,这粉色的身影正是陆汐月。 只见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白皙的脸颊和鼻头已经被外面的冷风冻得通红。手里托着一个陶瓷的罐子,不知道装着什么。 林逸之见是陆汐月,呵呵的笑笑道:“汐月妹妹,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陆汐月一面蹦蹦跳跳的打量着屋中的摆设,一边脆脆的问道:“逸之哥哥,你好些了么?” 林逸之笑笑道:“好多了,害得你担心了。” 陆汐月将手里的罐子放在桌前,一撅嘴颇为不满的道:“我爹也真是的,不心疼你也就罢了,怎么还打你!” 林逸之看着这个俏生生的小妹妹,心下顿时也十分高兴,只觉得她这一来,自己的屋子似乎都暖和了许多,他笑着道:“不是的,师尊对我很好的,今天还问我冷不冷呢!” 陆汐月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他对你好?那怎么还打你啊。” 林逸之正色道:“只是怪我不争气。” 陆汐月摆摆手道:“不说这个老怪物了。” 林逸之闻听师尊的女儿叫他老怪物,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陆汐月走过来拉林逸之坐在桌边一指那桌上的罐子道:“逸之哥哥,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林逸之摇摇头道:“不知道……” 陆汐月用小手轻轻的将罐子打开,里面竟然还飘着热气。 林逸之一看,竟然是一罐的炖鸡汤,还有许多鸡肉在里面。香气四溢,令本就一天没有吃饭的林逸之顿觉腹中饥饿。 陆汐月嘿嘿一笑:“就知道你什么都没吃,饿了吧,这是我偷偷去四师哥那里求他专门做给你的,快吃吧!” 原来,这个九岁的小女孩,这么晚了依然未睡,冒着风寒,从内院捧着一个罐子来到前院,只是为了给林逸之送这吃的。 林逸之心下大为感动,眼泪竟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羞羞,比我大了还哭鼻子!”陆汐月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翻出一把小勺子,乘了一勺鸡汤送到林逸之嘴边道:“快喝吧,一会儿就凉了。” 林逸之更是感动的大哭起来,忙边哭边张开嘴喝了这勺鸡汤,顿觉鲜美无比,一股暖流袭遍全身。 林逸之道:“汐月妹妹,你放下吧,我自己来。” 陆汐月便放下勺子,歪着头看着林逸之大口大口的喝着鸡汤。 不一会儿,林逸之突然听到几声咕咕的响声。大为不解道:“是什么声音?” 陆汐月脸一红道:“是我肚子在响,没事,我吃过晚饭了,你快吃吧”其实,林逸之不知道,今天所有人被这一闹腾都没有吃饭。 林逸之知道这小女孩嘴硬,就将罐子推在她得近前道:“你也吃一点……” 陆汐月是真的饿了,但嘴上坚持道:“那……那好吧,不过,鸡肉你吃,我喝点汤就好啦。” 林逸之忙摇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们一起吃。” 陆汐月不再坚持点点头。两人便开始你一勺我一勺的吃起了罐里的鸡汤。 寒冷的夜晚,只是这林逸之的小屋和林逸之的心却是暖的发烫。不时,还有两个小人格格的笑声回荡在这宁谧的夜色中。 不一会儿一罐鸡汤被两人风卷残云般的吃个精光。陆汐月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似乎还没吃太饱。刚想说话,忽然听到房门又有动静,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逸之,还没休息吧。” 陆汐月顿时大窘道:“呀,是我娘来了。” 林逸之看看陆汐月,陆汐月看看林逸之,林逸之挠挠头,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她。陆汐月反倒大大咧咧的说道:“逸之哥哥,你去开门啊。” 林逸之磨磨蹭蹭的把门打开,眼前一漂亮的身穿水绿长裙的少妇正站在门前,手里拿着几件厚厚的衣服,正是师娘穆蘅秋。 穆蘅秋刚走进屋中,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陆汐月竟然也在这里,心下一怔,又看到桌上那罐子,便明白了,她知道这俩人都是十岁孩子,这么晚了在一起无非是喝喝鸡汤,随即冲陆汐月笑道:“你这疯丫头,大半夜跑到这里胡闹!” 陆汐月颇不服气道:“那娘不是也来了。” 穆蘅秋笑笑道:“还不快回去,娘找你逸之哥哥有事要说。” 陆汐月跳下椅子,冲林逸之吐吐舌头,啪啪啪的跑走了。 见陆汐月走远了,林逸之才道:“师娘,您坐。” 穆蘅秋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看了好久林逸之。这个自己丈夫的五徒弟,给自己的印象就是淡薄瘦弱,却老实的有些傻,可叹他这么小便成了孤儿。 穆蘅秋颇为疼惜的拍拍林逸之的肩头道:“逸儿,好些了么?” 林逸之点点头道:“逸之害师娘担心了,我已经好了。” 穆蘅秋点点头笑道:“你啊,和你师尊的脾气一样,就是倔强,打死了嘴还硬着。”忽然穆蘅秋问道:“逸之,想家,想爹娘了么?” 穆蘅秋这一问,差点没把林逸之的眼泪问出来,林逸之忙低头,一会儿又抬起头道:“想,不过,在莫忧峰上,师尊师娘,还有师兄和汐月妹妹对我都是极好的……” 穆蘅秋一叹道:“是啊,你这年纪正是父疼母爱的年岁,想家也是正常的。不过,逸之,师娘有一件事却要问问你,你要真心回答。” 林逸之不说话,只用力的点点头。 穆蘅秋缓缓道:“今日,你师尊打了你,你说实话,心中是否记恨。”言罢,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林逸之。 林逸之良久都没有说话,忽然低低道:“逸之,不,不能恨……更不敢恨。” 穆蘅秋一叹气道:“傻孩子,他这般做,记恨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只是,我却要告诉你,如果你一直记恨于你的师尊,却是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啊。” 林逸之如同雷击,蓦然抬起头,眼神中似有不解的看着穆蘅秋。 穆蘅秋看了看他道:“你师尊一是心疼你,见你不惜性命也要完成这功课,便疼极而怒,二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无论情况多么危险,都要以保护自己的性命为根本。你可明白了” 话虽不多,林逸之却如醍醐灌顶般猛然明白,他忽的觉得自己对师尊的记恨真真是不应该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缓缓跪倒道:“谢师娘告诉弟子,如果不是如此,我要屈枉了师尊对弟子的一片怜惜之心。” 穆蘅秋点点头又道:“你师尊行事和心境如他的长相一般怪异木讷,其实他打了你心中也是自责心疼的。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只在你左胸击了一掌么?” 林逸之想了想道:“是怒我不争气。” 穆蘅秋摆摆手道:“不是,是因为他观你气色颇为不好,你又浑身颤抖,便明白莫忧峰的千年寒气和天冥石的寒毒已侵入你的经脉,如果不及时拔除,空以后你在真气修行时有所郁结,更甚者会走火入魔,所以他便借此打了你一掌,你那一口血,正是把那寒毒吐了出来。” 林逸之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醒来会感觉好了很多,原来是师尊…… 林逸之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若说刚才他还对师尊有多多少少的怨恨,此刻已尽数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感激和激动,这说明师尊还是在乎自己的,他忽然感觉陆无羁那枣核脑袋竟变的有些英俊起来。 穆蘅秋看他如此,心中已然明白这少年已无任何挂碍,又笑了笑道:“你师尊嘱我,天气渐冷,给你拿些厚衣裳,你师尊还是疼你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走啦。” 林逸之目送师娘离开,看着微黄的烛光下那几件厚衣服,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 夜已深沉,离忧山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所有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忽的,在那莫忧峰前院不远的一座山峰前,两个人影突兀的现了出来。皎若玉盘的月光下,那两个人就那样站着,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白衣,就这样如木雕泥塑一般的站着,久久不动。 良久那黑衣人朝那莫忧峰问道堂前院弟子休息的地方一指道:“轩儿,你看到了么,那里就是莫忧峰弟子住的地方,你要牢记于心,切不要忘记了。” 月光的掩映下,看清了这黑衣人的面容,这黑衣人形容苍老,须发皆白,一头如雪的长发拿一个木簪别了,在身后和着寒风,随那宽大的黑袍飘摆着,虽然这老者依然十分苍老,但精神矍铄,那眼神中竟也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决断之气。他悠悠的开口说着,仿佛想起了那一桩陈年旧事。 而那被叫做轩儿的,却是一个白袍少年,虽然年龄不过十岁上下,看不到他的面容,因为他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个乌金的面具,迎着月光闪闪的放着光芒。透过那面具可以看到一双深邃的大眼望着这老者所指的方向,在黑暗中犹如星子一般忽闪忽闪的, 白袍随风飘荡,这少年竟有着说不出的洒脱与神秘,他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与孤傲。 可以相信,便是把他的这乌金面具去掉,这少年必定气度不凡,丰神俊逸。 那少年看了良久,缓缓道:“义父,孩儿记下了。” 这黑袍的白发老者捋了一下胡须,颇为赞许道:“很好,他日你还会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言罢,两人身形一闪,皆消失于浓浓的黑夜之中。 莫忧峰的下山道上,寂静中传来脚步的声响,放眼看去正是方才那一老一少,两人神色平静,仿佛这离忧教如自家后花园一般,全然不以为意。 忽然那黑袍老者猛地停身站住,冷冷一笑,缓缓开口道:“离忧教果然卧虎藏龙,我用了潜息术却还未逃过阁下法眼,如今月朗星稀,阁下不如现身一叙可好?” 话音方落,这一老一少前方十丈开外一个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 此人一身灰布道袍,宽大的袖袍长可拖地,只是背后那把仙剑彷如跳动的红色火焰一般分外夺人耳目。长长的身材,长长的脖子,脖子上还长着一颗枣核脑袋。不消说,正是莫忧峰首座陆无羁。 陆无羁缓缓走出来,冷冷的看着这眼前的不速之客道:“两位端的好兴致,赏月竟迷失了方向跑到我莫忧峰上来了,如今来了何不多看上几眼?” 那黑袍老者呵呵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陆老四,你离忧教的萧元勿呢,他若出来,恐怕今日免不了你死我活,若是你陆老四,怕是还留不住我。” 陆无羁闻听此言,面色一暗,一丝怅然竟在眸中一闪而过,随即怒道:“哼,百毒老祖,你休要在这里装神弄鬼,别人认不得你,我却认得,恨只恨五百年前在血羽神殿让你给跑了,今日却也由不得你了。是也不是,戮毒门门主……” 原来这个老者竟然是曾经不可一世,现在号称天下第一魔教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 百毒老祖呵呵大笑道:“今日老朽前来却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今日只是为缅怀一下十年前那桩旧事,若陆首座能让我们两人离开,他日剑川试炼,老朽便记得你这莫忧峰的人情了。” 陆无羁冷笑几声道:“哼,魔教的人情不要也罢!” 言罢,那如火焰般的赤色仙剑铿然出窍,半空中卷起一阵气浪,飞也似的朝着百毒老祖劈面斩来,一路之上,那赤色仙剑已然变大了数十倍,就那样以上示下,如泰山压顶一般轰然压下。 “轰——”一剑之后,那百毒老祖的身影已后退了数十步,那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也堪堪的竟躲过了此剑,随不太利索,但那白衣闪烁间,间不容发中躲过了那惊天的威势。 要知道这还未成年的面具少年面对的是莫忧峰的首座,修为早已大乘的陆无羁。 但见那少年一声清叱,一把散发着冷峻白光的折扇已然拿在手中,那扇子古拙大气,扇面之上竟无一字,只是在这少年的手中闪着幽冷的白光,扇穗竟然左右飘荡,勾人心魄。 陆无羁冷笑一声道:“百毒老祖,连如梦夺魂扇你都给了这娃娃,看来这又是一个不世出的奇才?” 如梦夺魂扇,是百毒老祖仗之横行近百年的法宝,那如梦夺魂扇随表面古拙,但能顷刻间调动金木水火土五行进行攻击,而且在攻击之时还能释放出无尽的幻象,如梦夺魂便是由此而来。 这少年冷叱一声,将那如梦夺魂扇抛在半空,那如梦夺魂扇在半空中竟慢慢展开,耀眼的白光夺人二目,隐隐的一股淡淡的花香从扇上传来。 陆无羁冷冷一笑道:“清梦毒香,呵呵,这是五行中木的法诀了?你这娃娃倒是用得熟练,只是比起你这百毒老魔还差得远呢。” 话音方落,只觉得周围方圆皆尽飘散着一股清清的花香,那花香在这深秋的寒夜里闻起来竟有丝丝的诡异,那靡靡的香气只勾人神魂深处,而一旦将那神魂勾住,等待的便是无尽的地狱。 这戮毒门是用毒的祖宗,它这毒不似俗世那种毒,俗世的毒对于修真之人早已无用,这个戮毒门的毒乃是天地毒之精华,若中了戮毒门的奇毒,修为高深者,修为去个大半,修为平庸者,只有等待毒发身死了。 陆无羁冷冷的看着这个施为的面具少年道:“你小小年纪已然踏入金丹大圆满之境,却也是个奇才了,可在我面前还是不够。” 但见他手握赤色仙剑,猛的身形已浮在半空,半空中那赤色仙剑宛如打了一个红色利闪一般,挟裹着无尽的天地威势,朝那无尽的飘满淡淡的清香的天地里狠狠的横扫而来。 仙剑刚一接触那早已布满毒气的空气,就见红芒大盛,彷如整个天地间的空气都被烤熟了一般,无边的热浪直扑那少年而去,但听陆无羁的声音如剑如刀:“玄天九剑——问苍生!”只见他的身形彷拂和那跳动着红色火焰的仙剑融为一体了一般,人剑合一,发出着耀眼的光芒和尖锐的呼啸直直的朝着少年的白色如梦火焰扇刺去。 那如梦火焰扇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这赤色仙剑的强势的威压,忽然白光乱颤,竟在半空中滞滞的停在了那里。 那面具少年心中依然大惊吗,但并不慌乱,半空中白影一闪,已然来在扇子近前,朝那扇子猛击一掌。那扇子似被打醒了一般,忽的白光大盛,猛烈的摇动了起来。 顷刻之间,彷如天崩地裂一般,陆无羁的头顶周身竟出现了无数的巨石,铺天盖地砸向陆无羁。那巨石呼啸着,咆哮着,快如闪电一般的从黑色的天空极速的坠落。 一阵轰天动地的响声,那少年已经跳出了十丈左右,而那扇子已拿在手中,陆无羁却已然不见,在这少年的身旁竟如小山一般多了一堆嶙峋的怪石。 那少年不由得得意一笑,可是还未等那笑容消失,就听到“轰咔——”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些巨大的怪石,宛如大海波涛中被掀翻的小船一般,四散着,翻滚着裂开,一声长啸,一道如霞的红光映照的四下成了一片火红之地。 这如赤霞一样的光芒,正是那陆无羁的赤色仙剑,而陆无羁在这惊天的巨响中竟然破石而出,驾驭着那仙剑,用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直直的朝那少年攻去。 那少年早已大惊失色,想躲已然不及,只得一横心将那如梦夺魂扇一立,档在自己的面前。 正在这时,那少年眼前一道黑光挡在了他的身前,然后一只巨大的巴掌在这半空中横对着陆无羁如风一般的身形,直直的拍了过去。 陆无羁半空中猛的一滞,然后身形依然站在当场,然后左手探出,朝那巨大的巴掌猛然轰去,轰到一半时,掌风中那巴掌竟也涨大到半人多高。 半空中,那两座如山一般的巴掌结结实实的对在一起,“轰轰轰轰轰——”一息间已然连对五掌。 这五掌只震得这莫忧峰千百年来岿然不动的山石,仿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呼啦啦的从半山腰滚落了下来。 陆无羁忙收招定式,再看那百毒老祖早已提起那里白袍少年已然飘于半空之中,蓦的踪迹不见,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一句话:“很好!今日五掌痛快!他日老朽定当登门讨教!” 一切归于平静。好像刚才的那一场恶战没有发生一般。陆无羁久久的站在悬崖上,粗布道袍随风飘荡,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的,一道赤色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消失,再找陆无羁却早已踪迹不见。 又过了好久,忽然,在这莫忧峰的至高处,有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站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冷风中,一动不动。 那黑袍者必是百毒老祖无疑,可那面带古铜面具的少年又是何人?那少年年纪轻轻,竟然以金丹大圆满之境,这彷如一个谜团一样,久久的缠绕在这个站在至高处身影的脑海之中。如梦如魇…… 第十四章 归来 清晨,曾锐金缓步从房中走出来。他几乎每天都是莫忧峰第一个起床的,不为别的,身为大师兄,所做的必定是表率二字。 清晨的阳光柔和而温柔,银杏树林里,一些不知名的鸟叫的十分悦耳动听。新鲜的空气,微凉的山风,一切美好而宁谧。 远山葱葱,云雾皑皑。那离忧山仿若千百年来静止不动的一幅图画,诉说着不尽的滚滚红尘。 “吱呀——”一声门响。一个瘦弱的身影从第四间房门里探出脑袋,然后蹒跚的走了出来。 原来是已经醒来的林逸之。他脸色苍白,走路有些艰难,怕是昨日失血过多所致。 曾锐金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抱住这个十岁的小师弟道:“你快回去,这么早起来,你伤好了?”言罢,满眼的关切。 林逸之心头感到一阵的温暖,微微笑笑道:“我已无大碍了大师兄,谢谢你昨天替我求情……” 一听这话,曾锐金反倒内疚起来,他正色道:“小师弟,说起来,大师兄我还要给你道歉的,若不是我料事不周,昨日你又怎么会……”话未说完,眼中早已满含热泪。 曾锐金的木讷到是和他师尊陆无羁很像,他平日里憨厚老实,话也不多,如今他说出这番话来,林逸之如何不知这大师兄的心意。 林逸之用力握了握曾锐金的手,呵呵一笑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了,我不是好好的,昨日,就是你不走我也会撵你走的。” 说罢,就要去曾锐金的屋中找扫帚。曾锐金那里肯让他在做这些事情,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屋。两人正在坚持,忽然一阵急促的钟声从山顶离忧峰传来。 “嗡——嗡——嗡——”钟声回荡在整个离忧山上,震耳发聩。 曾锐金眉头一皱,神情竟忽的紧张起来,转身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萧罡炎、段朗坤的门都开了,两人从里面走出来,各个皆是神情严肃,面带紧张。 四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这钟声一直响着不停,而这院子里的四人都静静的一语皆无。 好一会儿,林逸之刚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忽然间院门口一个绿色的身影牵着一个粉色身影走了过来,正是师娘穆蘅秋和离忧峰小师妹陆汐月。 穆蘅秋看了四个人一眼,神情肃穆道:“都听到了吧。” 众人皆点点头,曾锐金忙问道:“师娘,师尊呢?” 穆蘅秋道:“你师尊昨个半夜便走了,你们也赶紧收拾一下,我和你们小师妹先去离忧殿,你们速速赶来。” 众人连忙称是,穆蘅秋似乎想起了什么道:“逸之,你的伤还没好,不如就留在莫忧峰吧。” 林逸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道:“师娘,我已无大碍了,再怎么说我也是莫忧峰的一员吧,我还是去的好。” 穆蘅秋略微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好罢,锐金你驭着飞剑带着逸之,其他人随我前去。” 一声令下,但见莫忧峰弟子飞剑皆出鞘,四道流光轰然直插天际,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曾锐金回头看看林逸之道:“小师弟,我们也走吧。” 林逸之有些不解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曾锐金想了想方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我知道,离忧教若有大事发生或有外敌入侵才会响起撞天钟。这撞天钟是召唤各脉核心弟子的,我们莫忧峰没有这些分别,所以都要前往。刚才那钟响便是撞天钟。我来在离忧教已经好多年了,除了十年前剑阁试炼前响过一次,这十年来都没有再响过,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林逸之这才明白,忙道:“那大师兄,我们快些去吧,不然赶不上了。” 曾锐金点点头,祭出归尘仙剑,将林逸之拉上来,随即破空而去。 离忧山,离忧峰,离忧大殿。 大殿外巨大的玄武石广场上,各脉的核心弟子已经基本全到了,离忧教每脉会在每五年进行一次内门弟子晋升核心弟子的考核,这样的考核中,核心弟子不合格者将会被下档到内门弟子,每脉的核心弟子除长门离忧峰和望忧峰为二十人之外,余下每脉核心弟子为十人。而莫忧峰加上陆汐月不过六人,所以无法区分弟子的身份。 就算这数目只有每脉十人,但是已然上百人之多,单看这广场之上黑白丑俊、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广场上衣袖飘摆,人声鼎沸,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这里便是离忧教为何能成为天下修真魁首的原因,这些年轻俊才,皆是惊才绝艳之辈,最低的也在驱物期,这便是何以离忧教能屹立千万年不到的底蕴。真真是人才无数。 林逸之和曾锐金落下云头,见萧罡炎和段朗坤在广场的南边正等着他们,两人忙走了过去。 萧罡炎看到他们忙道:“大师兄,师娘带着小师妹已经进去了,方才清玄师叔传过话来说要所有的首席弟子来到后速速前往大殿之内,你赶快去吧。” 曾锐金点点头道:“好吧,两位师弟,林师弟身上还有伤,就拜托你们照看了。” 两人点点头,林逸之一笑道:“我没事,师兄你快些去吧。” 曾锐金这才大步流星的前往大殿去了。 林逸之、萧罡炎和段朗坤三人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一蹲,便聊了起来。 萧罡炎道:“小师弟,这么大的阵势你不曾见过吧。” 段朗坤截过话道:“我说老萧,没事你别装什么大瓣蒜好不,你见过啊?除了十年前剑川试炼的时候,这无缘无故的敲撞天钟大家都是第一次吧。” 言罢嘿嘿朝林逸之一笑道:“小师弟,以前在家做过饭没?” 林逸之不解其意道:“我以前在家帮娘亲也做过几次,不过不是很熟练,段师兄问这个干什么?” 段朗坤又是干笑一声道:“没什么,没什么,你看我在咱们莫忧峰主要忙活那厨房里的事,我做得饭菜,我也不怕丢脸,便是我自己都觉得难吃。你看这不你来了……” 话还未说完,萧罡炎朝着段朗坤的左胸便是一拳道:“你这师兄是怎么当的,小师弟伤还没好,你倒好不关心不说,还要算计他!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你早就不想做饭了是不是,天天盼着有个新师弟来好顶替你,这次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段朗坤被萧罡炎打的呲牙咧嘴,揉揉生疼的胸口,嚷道:“唉我说老萧,你多管什么闲事啊?” 林逸之连忙道:“萧师兄,没事的,我也早想早点去厨房做饭了,因为我也是实在不想吃那么难吃的饭菜了。” 一句话逗得两人哈哈大笑,段朗坤又道:“哎,你还真别说,这做菜也是一门学问,小师弟,你知道不知道,咱们离忧教有个神级厨子,名字叫做张小三的。” 林逸之摇摇头道:“我们离忧教不是修真炼道的,怎么还有神级厨子啊?” 萧罡炎一笑道:“你别听他忽悠你,他是转着圈的想让你把厨房这事接过去。” 段朗坤等了萧罡炎一眼,一拉林逸之道:“小师弟,我可不是忽悠你啊,真有这个张小三,这家伙大字不识一个,而且试炼堂测试的时候每一关都是一颗星都没亮啊,但是你知道不,现在可是祭忧峰内门弟子啊,其实这人入门八年了,连凝气期一重都没到呢。” 林逸之也是一愣道:“这怎么回事,怕是这张师兄有超人的本领吧。” 段朗坤一摆手道:“哪里啊,你可知这祭忧峰首座宁完我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林逸之摇摇头,他对宁完我的印象就是那个干瘦的老头而已。 段朗坤一笑道:“他呀,爱吃!只要见到美味的东西,他没吃过的东西不管怎样都要吃到不可。我听大师兄讲四年前他把问剑谷谷主凌一剑的宠物灵虚火焰狸给偷走了烤了吃,后来被凌一剑找上咱们离忧教,掌教真人没有办法,赔了他们十把仙剑才算完事,还差点撤了他的首座位置。这张小三以前就是俗世里一大酒馆的厨子,做得一手好的红烧涂鱼,被宁师叔拽上了离忧教,怎么样,厨子还是有前途的吧。” 萧罡炎一笑道:“这却是真事。” 林逸之听完也不由得大笑,忽然记得这瘦老头那日在大殿上嚷嚷着赶快结束回去吃什么清蒸麋鹿的。只是心下奇怪,为什么那么贪吃的他,竟然还是如此的干瘦。 萧罡炎道:“别只说宁师叔有癖好,咱们这几位师叔伯们都有弱点。” 林逸之当下便来了兴趣道:“那萧师兄,他们都有哪些弱点啊。” 萧罡炎一笑道:“小师弟,这些话的只有咱们仨知道就好,你可别到处张扬啊,咱们嗔忧峰天嗔师叔那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你可千万别惹了他,惹了他可给你妹完,不过你要是光捡好听的说,他就立马心软了,便是你刚才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作罢了。” 林逸之笑道:“怪不得叫做天嗔道人呢。” 段朗坤又道:“咱们幻忧峰的幻尘师叔,是出了名的讨厌男子,所以见了她你可要避着走,若是哪天需要她出面,你记住要找她门下那些女弟子说,直接找她是万万行不通的。” 林逸之心下大奇,他可不觉得这幻尘师太厌恶男子,她对他不是很好么。后来又一想,便释怀了,大概自己还是个娃娃吧。 “望忧峰清玄师叔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才,他门下的弟子各个都是门里的精英,每五年招收弟子,只要是他觉得好的人才,谁都争不过他。”段朗坤道。 三人七嘴八舌的又说了半天,要是让那些高高在上的首座们知道了他们如此大逆不道的谈话,估计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三人正说得火热,忽然身后有人高声道:“我把你们这几个大逆不道的家伙,竟然躲在这里说诸位师叔们的坏话。” 这三人皆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个俊朗的白衣少年走了过来,年岁虽然不大,但是风采俊逸,十分稳重。正是望忧峰首席大弟子楚箫,也是离忧教所有弟子的二师兄,他的身旁跟着一个模样清雅的女子,正是幻忧峰首座弟子苏沅。 三人同这两人一一见礼,楚箫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私下里跟哪脉的弟子关系都不错,苏沅由于莫忧峰穆蘅秋是幻尘师太的义妹,所以跟他们几人也是经常见面。 楚箫打过招呼后,看到了面色有些发白的林逸之,忙关切的问道:“林师弟,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段朗坤是个猴急脾气,便把昨日之事同楚箫讲了。楚箫闻听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林师弟,这陆师叔做事也未免太苛刻了吧,切莫委屈了自己,如果觉得莫忧峰不好,便跟师兄我去望忧峰去,我师尊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收下你的。” 他这话却不似作假,这楚箫打从第一眼看到林逸之就有很好的印象,又加之知道他身世可怜,便待他如兄弟一般,如今听到林逸之挨了打,便更对这陆无羁心有不满。 林逸之忙谢道:“楚师兄多谢你了,我在莫忧峰很好,大家对我都很好的。” 楚箫点点头道:“总之,记住不开心的话就来找我。”然后转头对着苏沅道:“唉,我说苏姐姐,你且多管教管教那个什么金的,别让他这么欠考虑,半道就走了。” 段朗坤和萧罡炎也打趣道:“对啊,对啊,苏师姐,你什么时候再去莫忧峰做客啊,大师兄和我门都很想你啊。” 苏沅脸一红,啐了一口道:“不和你们一处了,还没个正经。”说罢去离忧大殿去了。 众人皆哈哈大笑,唯独林逸之不解此中之意。 楚箫又说了一会儿便告辞了,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莫忧峰的人啊,怎么这么少人啊?哦,对了对了,你们统共就这么几个,唉,连那不世出的庸才都来了。” 林逸之闻听,笑容立时就不见了,心中感觉到无地自容,庸才,在他小小的心里早已是禁不起的伤痛,只把头一低,不再说话。 萧罡炎和段朗坤却是十分恼火,抬头看去,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年轻男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正是嗔忧峰首徒胡峰。 萧罡炎眼中喷火,冷声道:“胡峰,你却再说一遍试试。” 胡峰瞥了林逸之一眼,呵呵一笑:“怎么,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如不是仗着掌教真人撑腰,他才捡了个没人去的你们的莫忧峰,否则凭他这个庸才……” 林逸之的头低的更低了,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众人发现他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攥着。 段朗坤怒道:“哼,不就是仗着个首席弟子的名头便在 这里胡言乱语,你若再辱我师门……” 胡峰冷冷一笑道:“辱你师门,我说的事实好不?你们想怎样?一个驱物六重,一个驱物七重,若是曾锐金或者是白离木还能有资格这么说。” “你——”两人皆是一窒,是啊,他们不过驱物期,而眼前这个胡峰早已是金丹五重了。 忽然只听有人冷冷道:“好大的口气,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资格呢?” 话音方落,只见一道白光,一个白衣身影已落在众人近前。白衣飘飘,气度非凡,冷峻的面容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冷冷的眼眸灼灼的盯着胡峰,那眼中无边的冷意与杀意让所有人不由得一阵心惊。 不过片刻,萧罡炎和段朗坤便惊喜的叫道:“离木师兄,你回来了。” 来者正是外出历练的白离木,两个多月未见,白离木更显的冷若冰霜。不过莫忧峰的人早已习惯了,知道二师兄白离木不苟言笑,外表冰冷,但心肠却是极热的。 白离木只点了点头,手上一件法宝一指那胡峰道:“胡师兄,多日不见,是否可以领教一二呢。“ 众人朝白离木手上看去,见他手上竟有一把月牙形的短匕,幽幽的发着淡紫色的光芒。那紫色光芒如鬼魅一般,仿佛带着一种未知的恐怖,让人感觉这紫光甚至要比这短匕本身还要致命。 胡峰冷冷的看了白离木道:“不知道,你这个法宝又叫做什么。” “离人陌!”白离木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闻听这三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林逸之不明白外,全部都吃了一惊。 胡峰惊道:“你,你去了极北昆仑绝域?见到了风逍逍?” 白离木不置可否道:“谁跟你说的得到这个离人陌必须要见到风逍逍。” 离人陌。多少修真人为之疯狂的法宝,那是上古一位大神通者抽取极北昆仑绝域的万年冰柱上,女娲大神留下的灵气,再用无上天火与万年离人木淬炼而成的法宝。这法宝不仅可以取人神魂,而且锋刃至极,可以破开世间大多的防御法器。由于这个法宝过于逆天,这位大神通遭遇了上天降下的雷罚处置,这大神通者竟然毫无惧色,竟然在这漫天的神雷里又将这离人陌淬炼了一遍。这下,这离人陌里又有了天雷之力。由于这个法宝的现世,引起了修真界的极大震动,无数人为了得到它不惜大打出手,导致亲人流离,兄弟陌路,最后这大神通者的至亲也因为他的牵连而死去,这大神通者心灰意冷,远走极北昆仑绝域,永世不出,又将此法宝命名为离人陌。却不知为何被这白离木得到了。 胡峰冷笑道:“你虽然有离人陌,但是你不过区区金丹四重而已,我如今已是五重大圆满的境界,你耐我何?” 修真界就是如此,修为大一级实力差万分。 白离木冷冷一笑,身上的气势完全展开,在场的众人就感觉到一股无边的冰冷威压,这威压的力量让人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胡峰这才意识到今天踢到了铁板之上,冷汗滴滴答答了流了下来,这哪里是金丹四重的实力,这分明已经是金丹大圆满的实力,甚至一只脚已经他进了元婴的门槛了。 白离木冷冷道:“胡师兄不是要赐教么,那就请啊!” 胡峰呆立在场中,现在便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别说赐教了,怕是白离木金丹大圆满的实力加上那惊世法宝离人陌,一旦施展便是楚箫也不一定抵挡得住,要捏死这他,不过谈笑之间。 白离木冷冷道:“不敢动手,就滚!” 胡峰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得悻悻的离开了。 萧罡炎、段朗坤和林逸之忙过来见过白离木,白离木对谁都是微微一笑,便是打过招呼了。只对着林逸之道:“小师弟,做人可以老实,但是对这些狂徒就没必要客气了,便是打不过,也不能在气势上折了自家的锐气。” 林逸之慌忙点头。 正说间只见曾锐金从大殿里走了过来,远远看到了白离木,心中一喜,又加快了脚步。 白离木众人连忙迎上去,曾锐金呵呵一笑道:“白师弟,多日不见,师兄我想你想的紧啊。” 白离木神情中竟出现了少有的激动之色,忙朝着曾锐金一拜道:“大师兄,离木走的这些日子,也颇为惦记你啊” 这也不奇怪,在莫忧峰中,两人的修为最是接近,所以交情也是最好。 曾锐金拍了拍白离木的肩膀道:“好了白师弟,我们待会回去再说话,小师弟,掌教说让你也去大殿,你跟我走吧。” 林逸之心下诧异,便是所有人轮一遍也轮不到他这个区区凝气期连一重都没有的人进去啊。不由得略微愣了一下。 曾锐金一笑道:“小师弟勿要多心,掌教真人唤你进去,也没说做什么,可能就是看看你吧。” 林逸之这才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离忧大殿走去。 白离木远远看着这两个身影,冷峻的表情上竟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玩味之色…… 第十五章 诘难 有的时候,无尽的等待是这世间最折磨人的东西,因为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是千难万险,是阳光明媚,还是未知的事件不受控制的慢慢蔓延开来。总之一切复杂的情绪都会藏在人的内心深处,希望也好,忐忑也罢,只是,总归要面对。林逸之——这个十岁的少年或许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林逸之随着曾锐金走进大殿里,林逸之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朝着大殿的四周望去。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天逸道人、天嗔道人、荆离难、一心道人、幻尘师太、宁完我、清玄上人还有自己的师尊都坐在那里,他们的首席大弟子立在身后。林逸之想从师尊的脸上读到些什么,可是陆无羁那枣核脑袋上的面容沉静如水,却是任何喜怒都看不出来。他又看看在师尊旁侧坐的师娘穆蘅秋,却看到她得脸上竟是一片愤愤不平的神情,而一向娇惯的小师妹陆汐月正跑到望忧峰大弟子楚箫的面前,扯着他腰间的丝带,低着头不停的把玩着。 那些大弟子们昂首站在自己的师尊身后,似乎这些人的眼神都不太友善,尤其是胡峰,那双怪目里射出的那股寒意直逼林逸之。林逸之倒也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这人在二师兄白离木那里吃了瘪,心里肯定是别扭的很的。 当他看向祭忧峰首座宁完我的时候,忍不住差点乐了,他看到,那干瘦的老头面上一本正经的站着,袖子里却藏了一块好大的麋鹿腿,时不时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的露出一点,咬下一口,吧嗒吧嗒嘴,然后继续一本正经的坐好。只是他的动作却没逃过站在他身旁最近的祭忧峰首席大弟子洪立坤的眼睛,洪立坤的神情却颇有些尴尬的滑稽。 林逸之又看看楚箫和苏沅,见两人都微微的朝他点了点头,眼神中并没有林逸之不希望看到的担忧神色,心情便放松了下来,然后站在大殿的正中,规规矩矩的朝众人施礼。 曾锐金来到师尊身前低低的耳语了一阵,陆无羁微微点点头道:“离木回来了啊,甚好。”便不再言语。 杞难真人朝林逸之看了几眼,慈祥的眼神像是打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杞难心中正暗自想着,林逸之,你有没有造化躲过这场诘问,便要看你了。想罢长叹一口气,呵呵笑道:“逸之小友,这两日在莫忧峰可好啊?你师尊对你照顾可周到。”那口气却不像一派掌教一般,竟称林逸之为小友。 他这一问,陆无羁却是心中一颤,暗忖若这不成器的小子把昨日自己掌打他的事说出来,那杞难怕不会对自己善罢甘休吧。只是陆无羁始终想不明白,这小子到底给杞难灌什么迷魂药了,以致掌教对他竟如此的关心。 不仅是陆无羁一人,怕是所有的首座和首席弟子都有这样的疑惑,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掌教对任何一个弟子用小友的称呼。 林逸之心中一暖,顿时觉得这掌教真人杞难并非大家所说的那么高高在上,到时对他始终如此和蔼可亲,心下大受感动,朝杞难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陆无羁,然后恭敬的道:“谢掌教师叔关心,弟子自从来到莫忧峰之后,师尊和各位师兄们对弟子皆是疼爱有加,这几日弟子的离忧无极道也有所进步。” 杞难呵呵笑了笑,眼睛有所深意的看了看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陆无羁道:“如此甚好,这样吧,这次把你也叫来,就是想让你练练你学会的离忧无极道心法,让诸位首座和你的师兄们看一看,你这便开始吧。” 林逸之不解杞难这是何意,但不敢问,只得抛下一切杂念,盘膝而坐,运用离忧无极道第一重法诀离忧无极道人极境心法开始了修炼。 众人屏息凝神,都默默的看着林逸之的手法,便是贪玩的陆汐月也不再把玩楚箫的丝带,睁着俏生生的眼睛看着他。 林逸之运用法诀,不一时就沟通了天地之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一部分天地之气摄入自己的体内,然后释放出自己体内的真气,两者相容。 手法熟练,看来这凝气之法林逸之已是牢牢记住了。在场的众人也无一不被他这熟练的手法所吸引,轻轻的点了点头。陆无羁却是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这个笨蛋徒弟这一手还是做得不错的,只是不敢往后看,往后看便会露怯了。 果然林逸之开始慢慢的引导着两股合二为一的真气在体内运转,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后,他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气压丹田要来到了。他抬头望了望自己的师尊。陆无羁只轻轻道:“莫起杂念,尽力施为。” 林逸之轻轻点点头,早已是满头大汗。他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将那股颇为充沛的真气使劲的朝丹田内压去。结果,这真气来到丹田后,原本已经凝集在一起的真气突然间又顷刻间散去大半,在自己的经脉里不受控制的胡乱游走了一会儿,然后消失不见。而自己丹田内的仅存的一点真气和以前几次驻存的真气和在一处,在丹田内流淌着。林逸之忽然感觉一股暖意在全身游走,只是这次却是略微的不同,这暖意比前几次都大了许多,而且留在丹田内的真气仿佛也比前几次都多了许多。 林逸之隐隐感觉丹田的真气已经有了实质,一团盘悬的气体在丹田内缓缓的流着,若有了一点生机一般。 杞难看罢多时,呵呵一笑道:“可以了,你起来吧。”然后转头对陆无羁道:“陆师弟,此次应该比前次在试炼堂内有所进步吧。” 陆无羁点点头道:“的确,这几日我也看过他几次凝气,这一次的效果明显好于之前。” 杞难点点头道:“如此,你要好好的栽培他,十年道十五年间,凝气五重应该差不多吧。” 陆无羁苦笑一下,心想,别人快则三到五年,慢则十年便可驱物,他倒好,要十到十五年,我栽培他不是要费老大的劲不可。但嘴上却没有这样说,只道:“我自当尽力。” 杞难点头又道:“诸位方才你们也看过了,有什么疑问便说罢。” 天嗔是个急脾气,上前一步,颇不耐烦的对林逸之道:“你小子自己可知道,你那丹田为什么会化掉你的大部分真气么?” 陆无羁闻听哼了一声,心中已是老大的不快,暗想,这笨蛋徒弟好歹现在也是莫忧峰门下,这天嗔竟用你小子来称呼,可是大大的不给自己面子啊,遂冷冷道:“天嗔,有话快说,何必拐弯抹角,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试炼堂时,我们均已知晓他丹田天生怪异,还要这么问?我却问你,你这头发为何如此怪异,不黑不白,却是红色的?你给解释个看看!” 这一问倒也颇不客气,弄得天嗔的怒火立马就窜了上来,刚要发怒,穆蘅秋连忙拦住道:“天嗔师兄,我家无羁口无遮拦,小妹这里赔不是了” 天嗔见穆蘅秋如此说,只得哼了一身,不再言语。 穆蘅秋朝众人一抱拳道:“诸位首座师兄,掌教师兄,我觉得这样发问不是办法,林逸之刚刚进来,还一头雾水,是不是先给他讲讲清楚。” 杞难点点头,穆蘅秋转过身来,柔和的对林逸之道:“逸之,你不用担心,我把事情讲给你听好了。” 随即穆蘅秋朗声道:“昨晚深夜,你师尊在内室,感觉到两个神秘的气息闯进离忧山,而且轻易的破开离忧禁制来到我莫忧峰前院窥探,你师尊没有打草惊蛇,便暗暗跟踪,直到他跟着这两人来到莫忧峰山下,才被这两个人发觉。来人是一老一少,老的是四大魔教之首的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而那个年轻的是一身白衣,脸上带着古铜面具,你师尊和那白衣少年动手,想掀开他的面具看看其庐山真面目,可一出手才发觉这白衣少年已经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百毒老祖在你师尊和白衣少年动手时,将白衣少年带着一起逃遁。事后你师尊回来的路上,感觉那白衣少年遂看不见五官相貌,但个子、年岁和举止竟和你很像。由于他们的交手引起了离忧山禁制大阵的震动,所有首座和掌教真人便连夜聚集在离忧山大殿内商讨此事。因为觉得那少年和你有些相像,故而让你来问个究竟,你可听明白了?” 穆蘅秋声音洪亮,但一字一顿,看得出她为这个十岁的少年担忧,生怕他哪一点没有听到一般,说的极为缓慢。 林逸之大惊失色,莫非他们怀疑我就是那个少年?这怎么可能呢?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甚至有些想笑,实质上他已经笑出来。 林逸之生性老实善良,平素最怕别人冤屈自己,闻听此言,骨子里除了感觉滑稽外,一股愤怒和倔强油然而生,随即一拜到底,进而面色一正,一字一顿道:“莫非诸位首座师伯怀疑逸之么?方才我所施展的道诀有可能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么?如果诸位师伯认为我这样的修为可以和师尊交手,那便取了逸之的性命便是!”字字如铁,不容退让。 “啪——”清玄上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逸之,我们只是问你几句,又没有强赖与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像我们冤屈了好人一样。” 陆无羁冷笑一声道:“清玄师兄,你们虽然未说是他,但你们的做派与断定是他又有何益?这林逸之虽入我门内较晚,但怎么也还是我的弟子,不是你们要审问的魔教余孽吧。”陆无羁平日就颇为护短,虽然对这个林逸之平素不怎么好,但看到自己的徒弟受委屈,他还是心里不舒服的。 杞难摆摆手道:“你们都住了,我还没有说话,你们当我这个掌教不存在么?”他这么一说,清玄和陆无羁皆一怔,纷纷道不敢,便退在一旁。 杞难看了林逸之一眼缓缓道:“孩子,我知道你生性纯良,最不喜欢别人屈枉了你,只是事出有因,你可知道么,从你进山那一刻起,我们的护山灵尊九火金乌便每日长啼,我差你清玄师叔去问过,灵尊的意思是它感觉到了魔教气息的存在,而且这气息在每日深夜最为活跃,而且它甚至感受到了七部天书的存在,只是它也闹不清楚怎么会事。还有,我们那护教上古神剑仙隐,最近剑体内隐隐闪烁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红色光芒,我去剑阁查看时,发现那红色光芒似隐仙剑感应到了什么一般,那光芒石剑上一点微微异动的煞气。” 此言一出,满庭哗然,这番话却是连这些首座和首席弟子也是第一次听到。 林逸之心中也是一惊,这才明白方才那些首座为何如此正颜厉色。 只是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忽然他想到自己每晚都在进行殷厉宗的练气之法,而且自己的确有一部日卷天书,只不过是上半部。若那九火金乌感应到的东西是天书的话,那的确自己脱不了干系的。于是心下有些紧张,表情也不再那么坚持了。 杞难以为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表情才有所缓和,便笑了笑道:“逸之,你也不要过于紧张,若当日就对你的人品有所怀疑,我们也不可能让你入这离忧教。这几位首座,也只是想了解下情况罢了。” 林逸之点了点头,不动声色之间,已暗暗下定决心,便是无论如何这天书和殷厉宗的秘密却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林逸之点点头道:“小子明白了,诸位首座师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小子知无不言。” 幻忧峰首座幻尘师太站起来,神色却是比较平和,也不似天嗔那般质问道:“逸之,我问你,你未来离忧之前,可曾接触过其他门派的凝气之法么?” 林逸之心中一紧,知道他们已经怀疑是不是他已经学了其他什么的法诀,忙点点头,一口咬定道:“没有,小子的家在离阳风陵村,父母都是实实在在的老百姓,小子之前从未接触过什么修真的法门。” 幻尘师太见他不似作假,便点了点头。 清玄上人问道:“我问你,你当时是怎么逃过炼魄谷的人的追杀,还有炼魄谷的人为什么要杀你们村里的人,还有,除了炼魄谷的人,你可曾还见过戮毒门的人么?” 清玄上人连问三问,每一问都字字诛心。林逸之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这要怎么说?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而且撒谎也非他的本性。只得呐呐的呆立在那里。 陆无羁似乎又不太满意起来,朗声道:“清玄师兄,我想问下,你十岁的时候可知道谁是魔教的人?他不过十岁,怎么能分辨哪些人是炼魄谷的人,哪些优势戮毒门的人?真是可笑。” 清玄上人冷眸一闪道:“那更可疑了,一个十岁的孩童又怎么可能被炼魄谷的魔教妖人追杀?这背后的原因不可不查啊!” 陆无羁一窒,他也回答不上来了。 楚箫见师尊问话,又咄咄逼人,心下大急,连忙走出来一施礼道:“师尊,我觉得这林师弟没有问题,他天性纯良,身世可怜,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魔教的气息,怎么可能是魔教的人,望师尊明察。” 清玄上人眼眉一立,恨声道:“不成器的东西,你区区只见过他几面,竟这样说话,是不是魔教的人,岂能由你一言而决?还不给我退下。” 楚箫还想说些什么,清玄上人脸色更是难看,楚箫只得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曾锐金见状忙走了出来道:“诸位师叔,掌教真人,小师弟这几日练功还是去莫忧峰峰顶搬天冥石都是我陪他一处的,我从未见过小师弟有什么异常,或者说有什么金丹期的本领,便是小小的搬运天冥石他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惹的师尊大怒,还……” 陆无羁一听,他这大弟子也过于的老实了,这要把那掌震林逸之的事说出了,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只得咳了一声,曾锐金听到师尊这样,便把最后这话咽了下去。 杞难眉头一皱道:“我却说见你之时,你面色苍白,原是受伤的缘故,现在好些了么?” 林逸之心下大受感动,忙一叩头道:“谢掌教挂怀,逸之无碍。” 宁完我在旁边偷偷的舔了几口麋鹿腿,似乎过了一把瘾,咽了咽口水道:“你们老糊涂了啊,让他把上衣脱了,我们看看他是否有伤便可,若是他金丹大圆满,他就不可能有什么伤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只有陆无羁一人言说不可,众人心下大为不解。其实陆无羁倒不是担心验伤,只是怕他昨日打在林逸之左胸前的那一巴掌留下的印记。 但无论如何却是争不过别人的,只得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林逸之把上衣脱了,上半身露了出来,只见身上的确是伤痕累累,只是左胸前有一大大的紫黑色巴掌印更是明显。 天逸道人眼尖,立马发现了异常,指着那巴掌印道:“这里却是怎么回事?” 林逸之望望陆无羁,陆无羁顿觉有些尴尬将头一扭不再看他。 林逸之暗想,虽然师尊打了他一掌,但却是为他好,还有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处处维护与他,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能说这是师尊打的。 于是,轻轻一笑,缓缓跪在地上道:“弟子不知!” “什么?受这样的伤你竟说不知道?”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荆离难也觉得不可思议。 幻尘师太道:“逸之,你不要怕,便是有什么隐情,念你没什么大错,也未勾结魔教妖人,大家也不会惩罚你的,这巴掌印却是怎么回事?” 林逸之将头低的更低了,只是却一咬牙,一脸坚定的说道:“弟子不知,如若诸位师叔师伯不信,可废掉逸之身上那微不足道真气,将我赶出离忧教便是!” 清玄上人蹬蹬蹬的走到他的面前冷冷道:“你真的不知?信不信我废了你的丹田!”眼中的杀意迸出,使人心寒不已。 林逸之忽的抬起头来,倔强的眼中竟写满了决绝道:“我真的不知道!请清玄师叔动手吧!” 陆无羁心中已是如五雷轰顶,他从未想过这个他从未正眼看过哪怕一眼的蠢材徒弟,竟然如此毅然决然的维护自己的名誉,甚至不惜以小小的身躯与大乘修为的清玄相抗,心下早已是对这林逸之又愧又疼,只把眼睛向林逸之身上看去。 那是一具小小的瘦弱的身躯,满身是伤痕,就那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用自己甚至有些无知的倔强对抗着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可是他却好像笑了,因为她无怨无悔,他觉得撒谎好累,隐瞒好累,如果这清玄一掌毙了他,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结束了,自己再也不用遭受无端的指责,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的叫自己庸才。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想念他从未见面的父亲…… 其实,人是怕死的,只是有些事情比死更无法去面对,一切的结果,只是那一个被迫的句号,如果那样,会不会更好。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清玄已经高高的举起了他的巴掌,他知道下一刻,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一定会毙于自己的掌下。 而林逸之竟然缓缓的抬起头,望着这高高在上的巴掌,和这满屋高高在上的掌教首座们,忽然堪堪的笑了,这算什么?算是对权威的一种不屈,或者是示威?自己这如蝼蚁般的生命,如果换的了师尊的尊严,那么死又何惧? 杞难没想到清玄会突然发难,眼看喝止已然不及了,只得将眼一闭等待那最糟糕的结果。 然而此时竟忽的有两个身影直直的向清玄袭来,一人快似闪电,一道白光已经护在了林逸之的身前,那高高的手掌眼看就要拍在了这人的头上。 众人定睛看去,却是谁也没有想到正是望忧峰清玄首徒楚箫! 这下连清玄也大惊失色,可是这掌已经落下,想收回已然不及,清玄只得大呼道:“楚箫,你这是做什么?” 楚箫只一笑道:“师尊,以理服人是您常说的话,您这做法岂能服众么?如此,楚箫这首徒之位不要也罢!” 电光火石之间,忽听“啪——”一声闷响,陆无羁的身影已然出现,伸出右掌朝着清玄极速下落的巴掌,狠狠的对了上去。两人皆被对方掌力所镇,双双后退了十几步,方才站住身形。 清玄只是身形后退,瞬间便明白怎么回事,用手一指刚刚稳住身形的陆无羁和护在林逸之身前的楚箫寒声道:“你,还有你,好!很好!” 就在这时,曾锐金和陆汐月也来到林逸之近前,将他护在当中,方才他们没料到清玄会忽然发难,不及反应,此时才反应过来。曾锐金朗声道:“清玄师叔,你若杀了小师弟,先取弟子性命吧,小师弟身世可怜,这巴掌绝不是什么魔教的印证,这其中原委,小师弟知道,我也知道,但是是绝不能说的!” 陆汐月也撅着小嘴,凶巴巴的道:“臭老头,你不要欺负逸之哥哥,爹娘快打坏人。” 杞难眼看周遭变故,只把桌椅一拍,气冲顶梁,寒声道:“反了!全都反了!你们这是要同门相残么?我这个掌教还没飞升呢!” 清玄忽听杞难的声音,心下一寒,知道这掌教也是想着林逸之的,只得狠狠的瞪了楚箫一眼,然后朝杞难一拱手道:“杞难师兄,我忽然身体不适,先告辞了!”言罢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所有人忽然感到天色一暗,然后狂风呼啸,乌云翻滚着在这离忧山上方,如张牙舞爪的怪兽一样,要把这离忧山连根拔起。天的尽头,电光闪闪,锋利的闪电如这黑云幕布上忽然闪过的一道锋利的匕首一般,刺破了天和地的相接处。 今儿,九天之上隐隐有怒雷声大作起来。“轰——”、“轰——”“轰——” 好像天要塌了,这云要沸腾了一般。 不但殿内的人,便是连广场上的核心弟子都感觉到了这异变,各个皆是心惊胆战起来。 人群中不知有谁忽然喊道:“天雷!是天雷!大家快避一避!” “哗——”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出来,广场是的人一阵大乱起来。 坐在正位的掌教真人杞难忽然脸色大变,“雷劫!上天降给我的雷劫早不来晚不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诸位师弟妹随我速至离忧峰顶,助我共抗天劫!楚箫你带领所有首席弟子速到广场前去维护广场上的秩序,并保护核心弟子的安全!不得有误。” 话音方落,只见杞难已划做一道流光,朝那离忧峰峰顶直冲而去。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这雷劫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来了呢,昨日戮毒门百毒老祖刚刚偷进离忧山,若此时魔教前来,离忧教怎么能有力量一战呢? 众人心情复杂,诸首座也各化一道流光朝离忧峰顶而去。楚箫等各首席弟子皆御剑从大殿中出去,楚箫驾驭着发着白色寒光的问心剑站在滚滚的黑云之下,衣袂飘摆,风采奕奕,朗声道:“诸位师弟师妹莫要惊慌,这是掌教的天雷劫,大家各自做好防御,等待掌教归来!” 声音方落,这些核心弟子果真是训练有素,马上便平静了下来,各个都是一叱,各色各样的仙家法宝顿时飞满了整个广场的上方,在黑云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陆汐月一拉还在殿里跪着出神的林逸之道:“逸之哥哥,快来,我娘给我了一个玉如意乾坤罩,是个极品防御法宝,我们俩快躲进去。” 林逸之一边答应,一边暗自纳闷:雷劫?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六章 雷霆 狂风呼啸,闪电如刀。 无边的黑云挟裹下,那庞然大物如离忧山者也仿佛成了待宰的羔羊。天威凛凛,谁敢相抗?任是你有无边的神通,天让你灰飞烟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随着那响彻天地的滚滚巨雷越来越近,整个离忧山却是安静的有点死寂。所有的核心弟子,百余双眼睛不错的盯着那天边如翻滚的巨浪一般的闪电与黑云。各式各样的法宝,散发着各种光芒盘旋在半空中,只发出着轻微的轰鸣声,倒显的这广场之上更为寂静无声了。 天威赫赫!雷劫一触即发。谁的面容都不轻松。有些心智不太成熟者,身体已经在微微的颤抖了,生怕这天雷一个不小心朝自己劈下来,那等待的怕不仅仅是灭顶之灾这么简单了。 离忧峰顶峰上,白雪皑皑,这狂风,早把千万年覆盖的积雪吹得漫天飘荡,白色的雪浪铺天盖地,直欲让人睁不开眼睛。 八位首座盘膝而坐围成一个八卦图形,掌教真人端坐于正中。狂风烈烈,吹起众人的衣袍,衣袍的掩映下,每人的神色甚至比这漫天的黑云还要阴沉。 所有人都不敢小视这天之神罚,因为若少有轻忽,杞难渡劫失败倒还在其次,这天雷过处,若撕开了九位首座掌教共同设下的困雷禁制的话,那万年的离忧基业怕是会毁于一旦。 八位首座皆不言语,各个手掐法诀,顷刻间,以这八人为中心,一个巨型的八卦气阵从这离忧顶峰中冉冉的上升着,上升的速度不快,但这巨大的真气阵,厚重的如有实质一般。 众核心弟子都看到了这巨大的八卦,彷如一个大网一般,将这方圆之地统统的罩了进去,似乎在这八卦的掩映之下,这狂风竟有些变小了。 “是掌教和首座真人他们,他们出手了!我们不要过于担心了!”广场上的核心弟子望着这如无边大网的八卦,欢呼雀跃着。 忽然,一道流光,杞难真人已跃然于这如巨幕般的八卦之上,衣衫猎猎,须发飘扬,那气度和傲然的姿态宛如真仙降世一般。 “掌教万岁!”所有的核心弟子无不欢欣鼓舞,震耳欲聋的高喊着。 杞难并不出剑,只是静静的浮在这半空之中,冷冷的注视着这有些可怖的黑色天空。那浑身的傲然之气,似乎在向这主宰杀伐的天示威一般。 这天似乎被激怒了,“轰——咔——”雷声与闪电在这一瞬间更为密集,无尽的威势宣示着它才是真神的主宰。 忽然,那翻滚着黑云的天空中,竟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红色,彷如一条诡异的巨龙一般,直直的朝离忧山顶峰劈了过去。 杞难看罢,朗声道:“诸位守好离忧阵眼,且看我破这第一道雷劫!” 也不见杞难如何作势,那似乎大的没边的左袖,迎着那道红色的闪电,在虚空中轻轻一挥。但见那袖袍仿佛指引着这道红色雷劫一般,随着袖袍的摆动忽左忽右,不断的飘动。然后杞难只大喊一声:“给我收!” 话音方落,那红色的雷劫,彷如蛇被掐住了七寸一般,挣扎着又极不情愿的顷刻之间,被收进了杞难的大袖之中。 轻松之极,不过谈笑之间。 众首座也暗暗夸赞这杞难真人的修为比起初怕是又精进不少,仅凭这长袖一舞,这来势汹汹的红色雷劫便没了踪迹。 “好——!”广场上的众弟子欢声雷动。 林逸之和陆汐月依靠着乾坤如意罩的护持,倚在大殿的门边。林逸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也不由的惊呼起来:“好厉害啊!掌教真人果然功参造化!” 陆汐月其实也是十分激动的,不过看着这林逸之如此,料想不能失了莫忧峰首座千金的名头,微微一撅嘴道:“这有什么,我见得多了去了。” 林逸之知道这小丫头在吹牛,便只是呵呵的傻笑着。 不过顷刻之间,这天上的黑云随着这红色雷劫被杞难收服后,竟变得不动了,刚才的狂风呼啸,凛凛电闪和声势浩大的雷声在顷刻之间竟似乎完全消失了一般,宁谧的仿佛没有了一点危险的气息。 核心弟子们也是第一次见渡劫的场面,见这天空除了黑暗之外再无动静,便有些松懈,甚至有人就要收了法宝。 楚箫驾驭着问心剑一边注视着天空的动静,一边看着核心弟子防御阵的变化,他看到有人松懈了,遂高声道:“你们都不要命了?这只是第一波雷劫,全力戒备!” 话音方落,只见那天又如开了锅一般,风又起,这次的风似乎有了灵魂一般,似乎竭尽全力的朝着广场上吹去,电闪又起,黑暗的天空中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如千年觉醒的巨兽一般嘶吼着,让人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 楚箫大惊,急速的催动问心剑,来到那些放松警惕的弟子前,说话依然不及,只见那狂风仿佛长了眼睛,长着血盆大口,下一刻便要将这些松懈的弟子生吞了一般。楚箫心中大急,爆喝一声:“问心剑——给我破!”但见那问心剑的白色光芒如有实质一般忽的寒光大盛,顷刻间,整个广场弥漫了无数白色的剑光,迎着那可怕的巨风直直的撞了过去。 “砰砰砰——”无数的清脆的轰击声,问心剑霸道绝伦的剑气和这肆虐的狂风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剑气瞬间消失了一半,而那诡异的巨风似乎怕了这剑气一般,忽的一转个,竟生生的钻入了乌云之中。 在那翻滚的黑云之上,似乎传来了一声讶异的声音:“咦?——”这声音在轰轰的雷鸣中顷刻淹没,谁也没有听到。 狂风刚过,可怕的雷声再次大作,轰隆隆的震彻整个离忧山脉,这离忧山似乎都难以承受这威力无比的劫雷一般,竟有些轻轻的震颤起来。 陆汐月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这可怖的黑色天幕,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林逸之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外面的情况,只被陆汐月吓了一大跳,忙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汐月妹妹你怎么了?” 陆汐月浑身颤抖,双眼紧紧的盯着这翻滚的厚重的黑云,似乎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早已面色惨白,她缓缓的举起手指着天际上那片最浓的黑云,断断续续的道:“不….不对….好可怕!那云里有双好可怕的眼睛!血红色的!血红色!”她不断地重复着,猛然跳进了林逸之的怀中。 林逸之哑然失笑,连忙抱了抱她道:“汐月妹妹不怕不怕,我们有如意乾坤罩!”心下暗想:这小妹妹刚才还夸口呢,这会儿便害起怕了,便对她说的话不以为意了。 忽然间,这翻滚的天空,又是一道雷劫降了下来,这次的雷劫竟然是紫色的,比刚刚的光芒粗了好几十倍,杞难原本平静的脸上,竟猛然变得有些难以置信。 包括所有的首座都看到了这恐怖的紫色雷劫,都是大吃了一惊,由于心境的变化,这在半空中形成的八卦气旋竟有些摇摇欲坠。 杞难高声道:“诸位师弟师妹,守好心神,莫要分心。这第二道雷劫便是紫色雷劫了,确实有些反常,大家多多留神。” 众首座齐声应道:“是!师兄小心!” 一般来讲,普通修真者修为最弱的渡劫为三重雷劫,最容易度过,而修为中上者为六重雷劫,已然是风云变色,日月无光。而如杞难这大神通者渡劫,一般便要降下九重雷劫。这第九重雷劫一般都是幽幽的紫色雷劫,十有八、九修仙者在这重雷劫下,往往九死一生。大多数都会渡劫失败转而无奈兵解修散仙。故这第九重的紫色雷劫又称为寂灭雷劫。真真是修真者的噩梦。 但,上天还是仁慈的,如果全部让修真者渡劫失败,怕是仙界早无生机了,于是便有一个规矩,修真人度过前三重雷劫后,没有飞升征兆的,会有感应还有后三重雷劫降世,只是会过些时间,短则三月五月,长则三年五载。若这六重天劫过后,还未飞升,便可感应道最后的三重,也就是一共九重的天劫降世,这最后的三重天劫相隔的时间更长,少则十年,多则三四十年。 修真问道,飞升成仙之艰辛可见一斑。由此多少人在度过了前几重天劫后,被那第九重寂灭天劫打的肉身消散,被迫兵解的时候,都会望着这浩浩的天空长叹不已,怕是不仅黯黯神伤了,更多的是犹不心死的不甘! 然而,今日杞难渡劫,只是前三道劫雷,可是这第二重雷劫便是紫色的寂灭雷劫,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杞难面色凝重,却忽然的心生起一丝不屈的倔强,突然冷笑道:“好个老天,阻我离忧教,我岂能遂你的意了?便是这寂灭雷劫又有何惧?” 杞难仍不召唤自己的仙剑,双手猛然轰出,一股贯穿于天地之间的沛然真气从杞难的双掌中轰然迸发,如撒了缰的野马一般,带着决绝甚至俾睨众生的杀伐之气,电光火石只见朝那足以让人感到无力抵挡的,放弃抵抗的紫色寂灭雷劫狠狠的撞了上去! “轰——咔——”在天与地的相接处,那杞难的双掌处,那紫色的寂灭雷劫与那双掌真气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天地之间,那一股耀眼的紫色和真气迸发的白色,交相辉映,无匹的光芒,将这黑色的天地照的熠熠生辉。 那是林逸之连想象都想不出的耀眼夺目的光辉!那一紫一白的巨大光芒,在天际的最高处,轰然弥漫,顷刻之间,这天空成了紫和白的主宰,一切都黯然失色。 渐渐的这两色光芒慢慢的消褪。天依旧是黑色的主宰。一切又归于平静。 所有人都沉默了,无论是核心弟子还是首座们,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连哭泣的陆汐月都停止了哭泣,和林逸之一起直直的仰望着这天空的尽头。 那是一个如天神一般的存在,就那样站在这漫天的黑云之下,玄色道袍无风自起,就那样傲然的挺立着,那傲视天下的姿态,让所有人的心情都为之振奋! 那个人是杞难,毫发无伤的,如救世一般的杞难真人! “哗——”人群中在沉默了好久后突然爆发,整个广场之上轰然雷动,所有的核心弟子都纷纷的匍匐于地,朝着这屹立不倒的身影,重重的拜了下去! 那是他们的掌教真人啊!那个永远不败的天神! 这一刻,往事在杞难的心头一一划过,当年自己的师尊无极真人,在自己流落街头对他微笑,然后给他了两块烧饼说:“孩子,跟我走吧!”于是,他再不迟疑,来到了这离忧山上,他遇到了那个他心中永远的痛——萧元勿。然后他拼命地努力修道,只为无愧于心。而此时,师尊何处?那个心底他呼唤了千次万次,却被列为禁忌的名字,又在哪里? 前尘依然有梦,旧事仍未走远。 只是这雷劫似乎不想给他时间感慨,天地都开始摇晃起来,只是仅仅的摇晃,无风无闪,甚至连雷声都没有了。 剧烈的摇晃之下,广场内的核心弟子几乎全都站立不稳,摔得东倒西歪,法宝也纷纷震颤起来,摇摇欲坠。 曾锐金、楚箫、苏沅、洪立坤、赵世楠、胡峰、王冽等首席大弟子全部都暴喝一声,所有的法宝全部迸发而出,法宝光芒烈烈,罩住了整个玄武广场。 “呜——”一声长啼,忽然离忧山那巨大的瀑布之上,一团耀眼的白光陡然俯冲而下。 “九火金乌!灵尊!是灵尊!灵尊来保护我们了” 金乌降世!宛如大日! 满身浴火的九火金乌,凛凛的盘旋在广场的上空,长啼不已。它身上散发的威势,和巨大的翅膀将这整个广场全部笼罩了起来。 广场上核心弟子的危势顿解。 忽然见,无声无息中,一道如墨一般的巨大黑色闪电从天而降,带着震人心魄的天雷,狠狠的劈了下来。 “那是什么?黑色雷劫么?”众首座,皆大吃了一惊。 黑色雷劫?这不可能,谁也没有见过,这东西确定只是雷劫么? 杞难面色刷的变了几变,这到底是什么?难道上天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么? 缓缓的,杞难伸手抽出了他那悬在身后的黑金色的古拙仙剑。 来吧,我等着,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天威赫赫! 第十七章 危局 绝境,绝境下是生存还是绝望? 谁都无法回答,因为那瞬息万变的情境之下,无法来得及思考。拥有的只有面对。 人的一生中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辛酸和无奈。是抓住命运的咽喉,还是喟叹中那一点一滴的悲凉。 杞难仰头看着那狂怒的苍穹,那一丝令人恐怖到妖媚的黑色雷劫,就那样安静的缓慢的从那漫天的黑云中轻轻的落了下来,仿佛,那是母亲抚摸婴儿温柔的手。只是,杞难知道,所有人也都清楚的意识到。这黑色雷劫,远远不是如它表面那般宁静温柔。它隐藏的危机连一向自信的杞难都不得不凝神以对。 缓缓地,杞难动了。他伸手抽动背后的黑金色仙剑,就那样随着手势,那黑金色仙剑慢慢的展示在人们面前。 那才是可以叫做仙剑的东西,所有的仙剑无论是楚箫的问心还是曾锐金的归尘在这黑金色仙剑出鞘的那一刻起,都黯然失色。 广场上所有的核心弟子的法宝似乎对这黑金色的仙剑有所感应,全部发出嗡嗡的清鸣声,似乎在俯首称臣,似乎用那嗡嗡的清鸣来赞颂这黑金色的仙剑无边的威势。 “是虚劫剑!掌教的虚劫剑!”所有的核心弟子全部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天空上的黑金色仙剑。这一刻他们都心潮澎拜,终于,终于他们伟大致斯的掌教要挥出那传说中威力无匹的虚劫仙剑了。那可是在五百年前正邪大战中,一剑穿过血羽魔皇的虚劫神剑啊! 虚劫剑遍体黑金,乍一现世,人们都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剑身传来的浩大的杀伐和神圣之意。剑锋凛冽,其上似乎有暗紫色的电光隐隐的闪烁着,那紫色电光倏忽的游走着,如紫色欲腾空的龙形若隐若现。 传说这虚劫剑和另外一把名为龙煌剑的仙剑,并成为修真界两大威力最强,灵性最高的法宝,其品质已经隐隐和上古四大神剑相提并论。毕竟上古四大神剑只是在传说之中,而唯一现世的隐仙剑也被束之高阁,从未揭开过它的神秘面纱。 因此,在人们的印象中虚劫与龙煌两把仙剑,是至高无上的威力的代表。只是这龙煌剑的主人自五百年前正邪那惊天一战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唯独留下了这杞难掌教的虚劫剑的威名。 便是如此,这虚劫剑也早已隐世不出多年了,如甫一出现便引得在场所有的法宝灵气四溢,嗡嗡乱响。 天上的黑色雷劫并没有因为这黑金色虚劫剑耀眼的剑光而停滞下来,在离那半空还有半人多高的距离时,突然那黑色雷劫仿佛猛的被激怒了一般,竟似在那空中张开了那黑色的大口,朝那刚刚现世的虚劫剑,猛的吞了过来。 那气势仿佛要将这虚劫剑击的粉身碎骨不可。 这虚劫剑似乎一点都不怕,清鸣一声,倒像似对这黑色雷劫张牙舞爪的架势无情的嘲弄一样,然后黑金色的剑光猛然大胜,那剑身上如龙行的紫色闪电忽的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仿佛一条欲与天齐的紫色苍龙呼之欲出一般。 那黑色是这威力无比的雷劫,那紫色的是那呼之欲出苍龙。两种纯粹到极端的色彩,像天空中不知被那位大神通者用天笔画出的两道绚丽无比的光芒。耀眼而绝世。 轻轻的,杞难动了,带着无比的威势,在这茫茫的苍穹之中,挥出了五百年后那虚劫仙剑的第一招! 杞难的声音如渺远的天际传来一样,沧桑而古拙:“离忧九剑第一式——问苍生!” 但见那黑金色的仙剑瞬间开始疯长起来,剑身不断的拉长拉大,顷刻之间,这巨大的黑金色的仙剑竟似盖住了这漫天的翻滚的黑云一般,整个苍穹都变成了黑金色。 杞难身形缓缓的移动着,半空之中握着那早已成了这天地唯一色彩的虚劫剑,轻轻的在这虚空之中飘逸的行走着,仿佛那一步之间便要看遍整个红尘俗世,沧海桑田。 黑色的雷劫的气势已然是那么惊人,可是这杞难的气度与那虚劫剑的威势,竟让所有人都忽略了那黑色雷劫和漫天黑云的存在。 浩然的苍穹之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杞难和那虚劫仙剑在那最渺远的天地之间,熠熠生辉。 问苍生!苍生苦,红尘悲欢几轮回?问苍生!苍生恨,生离死别叹为谁? 那似虚无中的一剑挥来,仿佛携带着这千万年来无尽苍生的生离死别和红尘悲欢,无边无际的愁绪,愤懑,怨恨和凌天的剑气直直的朝那恐怖无比的黑色雷劫斩去。 “咔——”那黑色的雷劫被拦腰击中,似乎这雷劫有知觉一般,翻滚着嘶吼着,那感觉竟似有难以忍受的疼痛一般。那气势降反升,那雷劫的最顶端,忽的调转了过来,狠狠的向那浩荡的虚劫仙剑冲去。 杞难摇摇头,慨然叹道:“五百年了,这是第一次被逼到出第二剑了,罢!罢!罢!离忧九剑第二式——戮苍穹!” 但见杞难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众人都在疑惑不解中,猛然发现,在那翻滚的黑云正中,一道耀眼的黑金色突兀的出现。然后所有人都看到杞难的身影正出现在黑云的交汇处。那长大的袖袍猛然挥出,黑金色的虚劫剑仿佛要把整个苍穹拦腰截断,“给我散开!”杞难虚空之中一声气势淋漓的大喝。 只见那漫天的黑云似乎被人掐住了脖颈一般,顷刻之间极速的旋转缩小,不过十息只见,那漫天的黑云竟然消散的无影无踪,而那可怖的黑色雷劫也凭空的消失了。 蓝天,白云,久违的阳光就那样慢慢的展现在人们的眼前。而那眼光中,那个傲然临天的身影让所有人都无法忘记。 那个人就是杞难,神一样的存在。 寂静,广场上所有的核心弟子都看的如痴如醉了,几乎忘记了刚才还身处险境,甚至还有些不太过瘾,暗暗觉得怎么这时间要是再长点就好了。 蓦然间,掌声,欢呼声,法宝的轰鸣声声若震天。 终于结束了。三重雷劫已过,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期盼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飞升! 可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杞难浮在半空的身影没有任何的变化,看来他若飞升不仅仅只有三重雷劫这么简单了。 林逸之看着那个如圣如神一样的身影,也在等待着飞升的到来,他甚至早已羡慕之极。 如果我有这等修为,别说一个小小的炼魄谷,便是俾睨天下那又如何?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丝毫的动静,他有些不解,捅捅旁边早已看呆的陆汐月,悄声问道:“汐月妹妹,为什么掌教真人还不飞升呢?” 陆汐月似乎对林逸之打扰她一睹掌教的风采有点不高兴,撅着嘴说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掌教真人那么厉害,随随便便一个三重天劫就能让他飞升么?最起码不得来个三七二十一重,不对九九八十一重的啊。” 林逸之瞪大了眼睛,似乎对这个数目有点难以置信道:“不会吧,八十一重雷劫?有那么多么?” 其实这陆汐月也是对飞升之事一知半解,又怕林逸之不相信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离忧祖师飞升只是可是经过了一百零八雷劫呢。” 陆汐月满口胡诌,林逸之却是深信不疑,心中暗暗想着自己将来还是不要这么厉害的好,要不然来个几十重雷劫,他早就小命不保了。 杞难凝视苍穹好一会儿,摇摇头苦笑道:“看来还是得有更多的雷劫不可,照这个情形,这第四五六重雷劫怕是没个十年以上是不会来的。”于是慢慢的自半空中落下,眼看已经落在地上。忽然听到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低低的话语,仿佛那话语自虚无缥缈处发出一般:“杞难,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么?” “谁?”杞难猛的一回头,往那苍穹之上看去,只是,这天空中早已是晴空万里,白云朵朵,哪里有什么人。 杞难忽然停下身形,冷冷道:“阁下是谁,不妨现身一叙如何?” 在离忧峰顶的八位首座真人,见到掌教下落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而且猛的回过头去,似乎身后有什么人一样,而且掌教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玄上人站起身来想问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话还未出口,异变陡生。 上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间变成了漆黑一片,就像白天忽然变成了黑夜一般,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黑暗的天空上,除了逐渐聚集和翻涌的黑色气旋外,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仿佛所有的人都进入了幽冥一样,这黑暗中竟隐隐的带着些许死气。 就在杞难和八位首座真人都观察到有异变的时候,那在殿内如意乾坤罩里陆汐月突然见脸色变得煞白,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天空中翻涌的黑气,忽然间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浑身栗抖,身形摇摇晃晃,似乎受了莫大的惊吓。 林逸之连忙扶住她道:“汐月小师妹,你,你这是怎么了……” 陆汐月双眼盯着那黑色的云气,那双眼睛忽然间变的幽深而锐利,甚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金光射向那翻滚的黑色云气里。忽而她状如癫狂,浑身颤抖,语无伦次道:“又是他,又是他!妖怪……妖怪……云里……云里有一双眼睛……血红血红色的……好可怕!” 林逸之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陆汐月说出这样的话来,第一次可以当做是害怕胡说,这一次却不由得不让他重视起来了,林逸之手搭额头,尽力的朝那黑云里看去,可是使劲的看了半天,除了黑云翻滚,越积越多之外,便再没有其他。心下大为疑惑。 站在不远处的白离木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一道残影已然来在两人近前,他看了看陆汐月,冲着林逸之问道:“汐月这是怎么了?” “血红色的……眼睛……血红色的!”陆汐月已近疯狂,这声音是越呼喊越凄厉,最后从这九岁女孩的口中发出的声音竟有透骨的冰冷恐惧之意。 所有人都注意到也听到了自大殿里传来的让人变毛变色的凄厉呼喊。曾锐金和楚箫都迅速的闪进大殿之中,来查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曾锐金见小师妹如此模样,心中是又惊又疼,连忙扶住陆汐月,单掌一立,两道沛然的真气灌输到陆汐月的体内,陆汐月双眼缓缓的闭上,身子一软伏倒在地上,却是熟睡了一样。 “小师妹怎么了?”林逸之见状连忙问道。曾锐金眉头紧皱道:“我给她下了一道安神咒,她要睡上,两三个时辰,逸之,外面情况比较诡异,连掌教都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你要看好小师妹,不要离开如意乾坤罩一步知道了么?” 林逸之用力的点点头道:“师兄尽管放心去外面守护诸位同门,我定会……” 话音未落,忽然狂风大作,凄厉的风声似乎来自幽冥地底,从地下深处毫无缘由的刮了起来。伴随着这凄厉的漫天大风。一股宛如冰冻千年的寒气也在这离忧山里蔓延开去。这寒冷蔓延的速度奇快,而且寒意越来越重,不一会儿,这寒意似乎要把人的神魂也一起冻住了一样。 “怎么回事?”楚箫和曾锐金双双快速的走出大殿,抬眼望去,就看到有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已经被那寒冷之气冻得无法动弹,身上的衣服竟然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而那原本漫天飞舞的各色法宝仿佛也十分惧怕这冷到极致的寒气,竟也如冻住了似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悬浮在半空中的杞难真人早已看到了这广场中的变化,半空中大喝道:“事出有妖,诸弟子谨守心神,莫要让那寒气伤了神魂。”言罢,便欲返回广场之上,助那些弟子一臂之力。 忽然,方才那虚无中幽冷的声音又起:“你想回去助他们,先自保了再说!” 杞难欲动的身形猛然一滞,蓦的转过身去却发现那苍穹之下除了依旧翻涌的黑色云气外,却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杞难火往上撞,朗声凛凛道:“何方妖人?欺我离忧无人否?” 那虚无中的声音似带着一丝嘲弄与高高在上傲然道:“区区小小的离忧教,本神还未放在眼里!” 言罢,那无尽的黑色气旋中冷然的打出两道紫黑色的闪电。一道闪电急速的朝杞难真人扑去,而那另一道看起来更为恐怖的闪电却犹如倒泻的天河直直的朝广场上那一百多名核心弟子激射而去。 杞难真人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倘若他回身去救广场上的弟子,那么他自己将被闪电击中,怕是会落得粉身粹骨。若他不救,那一百多名核心弟子的性命怕是在劫难逃了。 站在离忧顶峰的八位首座,眼看情势有变,皆清叱一声,欲掐动法诀去救那些核心弟子,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身形竟然一动也不能动,各个大惊失色,束手无策。 杞难心中一沉,便已知道那隐藏在漫天黑云之后的神秘人物修为已远远高出众人许多,料想那八位首座皆是大乘修为,却连何时被定住了身形都没有发觉。 幽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杞难小儿,我看你如何!” 杞难牙关紧咬,眼看着那射向广场上弟子的紫黑色闪电已近在咫尺,他只得一横心,暗想:便是舍了我这副身躯,也要保全离忧教的未来精英。 想罢,他毅然决然的转过身来,竟丝毫不顾已在自己身前的那道闪电,狠狠的冲着劈向核心弟子的闪电挥出了虚劫仙剑。 “咔——”的一声巨响,彷如天崩地裂,那带着无边剑气的虚劫仙剑竟硬生生的将那道紫黑色闪电拦腰截断。 与此同时,那道朝他自己劈来的闪电,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生生地击在了杞难的身上。 “噗——”一口鲜血从杞难的口中喷出,杞难的身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去。 “掌教真人——”八位首座和广场上的弟子皆大声的喊道。 黑云中的声音一阵狂笑道:“舍己为人,这掌教当得可好!我看你怎么去救!” 话音方落,只见这天空中“轰——”、“轰——”、“轰——”的几声,又是三道紫黑色的闪电顷刻间显现,朝那广场上的核心弟子当头劈下。 眼看那闪电已然要劈中这些弟子,有些弟子已经吓得四散奔逃,哀嚎连连。 忽然间,一道白色的流光突然挡在了第一道闪电的近前,瞬间那白光大盛的问心仙剑剑尖死死的抵住了闪电往下落。正是楚箫! 楚箫的眼神决绝而无惧,一身白衣在这冷风中猎猎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即将落下,刹那间一个个黄色的身影也那样决绝的挡在了这闪电的前面,归尘仙剑的黄色剑气散发着凛冽的光芒。 林逸之看的真切,不由的担心起来,大呼道:“大师兄!小心!”那人正是曾锐金。 在那第二道闪电堪堪挡住之际,第三道闪电已然飞速的下落,苏沅想过去挡住,无奈手中无上好的法宝,而胡峰等人却是喏喏不敢近前。 闪电急速的坠落着,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一切的希望全部都破碎了,那黑云后的人真的是太强大了,这致命的一击却是再也无法挡住了。 就在众人心如死灰的的时候,忽然一声震天的轰鸣,一道幽紫色的光芒划破天际,紧接着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这堪堪快要落在广场地面的闪电之前,而那幽紫色的法宝,紫光大盛,那威势竟然比那闪电还要强烈,这如匕首一样的法宝竟然悄无声息的吸收着这闪电的能量。 离人陌!白衣离木,白离木。 那个面色始终如万年不化冰山一样寒冷的少年,就那样站在了这恐怖的闪电之前,幽紫色的离人陌,散发出无可比拟的光芒。 楚箫、曾锐金、白离木这三个惊才绝艳的后生,就那样以自己区区的金丹期修为死死的抵住那向下坠落的闪电,寸步不让! 杞难缓缓的直起身子,看到了这样壮烈而又震颤人心的画面,缓缓的说着:“好!果然是离忧教的好男儿!” 言罢双眼如刀,无边的杀伐之气顷刻间布满了整个眼神,他缓缓道:“黑云后的那个宵小之徒,你若再不出来,我便逼你出来了!” 言罢,那黑金色光芒的虚劫剑竟缓缓的虚浮于半空之中,无边的杀伐剑气,像这世间的主宰一样,冷冷的傲视着终生。 渺渺而又古拙的声音自杞难的口中传出:“神威赫赫,玄刹煌煌!无极离忧,万剑天崩!” 随着这古老而又沉重的口诀回荡在天地之间,所有离忧教的弟子都知道,这世间最厉害的九重离忧万剑诀终于惊艳而又决绝的掀开了自己神秘的面纱…… 第十八章 血瞳 冷风,狂雷,利闪! 天地间所有的黑云在顷刻之间急速的旋转,随着杞难真人那无边的杀伐之声,黑色的天幕忽然间出现了无数道无比夺目的紫色闪电,而所有的闪电都迅速的被这凛凛的虚劫剑吸收着,这天便是这剑锋,这闪便是这剑气。 离忧万剑诀,离忧教仗之横行千万年的无可匹敌的杀伐剑诀,便是大罗真仙在世,怕是也会因为这被剑气挟裹的苍穹而感到无比的震撼。 遮天的紫色惊雷和闪电,遮天的凛冽浩然的虚劫剑气,在杞难那铿然的吟唱中,代表了虚劫剑所发挥出最极致的离忧万剑诀顷刻之间将这无边翻滚的黑气斩的粉身碎骨。 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这风,再阻不住我路,这一切在这一剑之中彷如坠入虚空,什么都没有了。 天地系于一剑,怕这便是离忧万剑诀最高的境界了。 风住,云歇,一切都消散于无形。 气势凌天的杞难站在这无风,无云,仿佛连天的颜色都没有了的苍穹上,冷眸闪闪,他想看清楚这隐藏在黑云之后的到底是什么危险的所在,可是当他用他可以调动的最强的神识将这天地审视了几十遍之后,却依然连一点异样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瞬间,杞难的神情连变,他真的难以置信,就凭他渡劫期的修为,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逃过他强大的神识。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真切的听到了那近似于猖狂的挑衅,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强大的修为,几乎致杞难于死地。 就是这么活灵活现的神秘人物,却连一点踪影都无法找寻。顷刻之间,杞难的心如坠冰窟。这样随时都足以致命的存在,自己却一点踪迹都寻觅不到,杞难丝毫不怀疑,这个强大的存在便是动动手指头便能将整个离忧禁制撕的粉碎。 这神秘存在的修为到底强横到了什么地步了,渡劫?远远要高于这个阶段吧,洞虚?那也只是比自己高一个层次而已啊,不可能逃得过自己的神识的。 莫非已经是真仙的实力?杞难想到此处,心不由得又紧缩了一下。 忽然杞难感觉周身数丈内的空气猛然间被快速的压缩,然后顷刻之间静止不动了,所有的空气和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之间被人操纵了。 可是他意识到这空间和时间的静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其实并不是杞难的反应太慢,而是这神秘存在的人手法太快,连半息的时间都不到,这杞难的四周已经被布下了一个巨大的空间禁制。 “你究竟是个谁?”杞难的声音明显有点底气不足,千百年来能让天下魁首感到吃惊的人没有多少,这个神秘的存在也足以自傲了。 “呵呵呵,老朋友,不要紧张。你真的忘记我是谁了么?罢罢罢,如此我便提个醒给你吧,五百年前,血羽神殿,有个人曾硬生生的挨了你一虚劫仙剑,这么快你就忘了么?”这如地底传来的声音仿佛带着无边的阴冷,一字一句都震撼着杞难早已古井无波的心。 “血羽魔皇?不可能,五百年前他早已身陨在我的虚劫剑和那个人的龙煌剑下了!你不可能是他!若你真的是他,你也不可能逃过我的神识。”杞难冷冷的道,心中却是有些安静了下来。因为处在这个空间禁制里,自己虽然不安全,但是设下这个禁制的人只能攻击处在这个禁制里的敌人,这个空间禁制把杞难与整个离忧山的一切都隔绝了,无论是声音、空气,整个空间都被隔绝了。因此,这个设禁制的人并不一定要攻击整个离忧山,否则就不用花力气设下这个只针对杞难的空间禁制了。 “呵呵,你信也可,不信也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其实算得上半个血羽魔皇吧。你不是想见我么?只可惜我现在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无法显身,我现在在离你很远的空间之内。而和你对话的只是我的一丝元神。如果是我本人亲至,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杞难,便是离忧子再生也是徒劳了。”这神秘声音冷冷的说着,虽然这口气有些大,但杞难丝毫不怀疑这人的实力甚至超过了离忧教的创教祖师离忧子。 杞难听闻这只不过是一丝元神,虽然这一丝的元神就已强大如斯,但是若想和他全力施展出的离忧万剑诀相抗衡怕还是不够资格,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最大的倚仗,那便是静静躺在离忧剑阁的上古四大神剑之一仙隐神剑。 杞难心情恢复了平静,那睥睨天下的天下第一修真大派掌教的气度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杞难倒提着虚劫仙剑,轻轻的捋了一捋散漫前心的如雪的须髯,缓缓道:“你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你这一丝元神根本抵挡不了我离忧万剑诀的强力一击,方才那一次,早已令你的这元神受到了重创,否则你也不会设下这空间禁制将我同外界隔绝起来,因为你知道,你的元神受损,已经无法定住我离忧八脉首座的身形,如果我与八脉首座联手攻你,怕是你现在连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杞难到底是经过那五百年前正邪大战鲜血与苦难洗礼的人,顷刻之间便已想通了此间要害,声音冰冷,字字如刀。 那神秘声音轻轻的笑了几声道:“你果然是老谋深算,可惜那无极真人已经死去多时,看不到他曾经最得意的两位弟子……” 杞难猛然截过话道:“我师尊不过是早已飞升,什么死去多时,废话少说,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来此到底做什么?” 那神秘人的话音中似乎带着一点嘲笑道:“怎么,不敢让我说下去了?枉这世人还尊你们离忧教为天下正道魁首,却真真是天下的最大的笑柄。不错,我非血羽魔皇,但也是血羽魔皇,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说,你也不用问我,该知道的时候自然知道。我今天现身,是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呵呵,我倒要听听你要和我谈什么交易。”杞难哑然一笑。 话音方落,但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苍穹上,忽然缓缓的变成了血红之色,渐渐的这血红之色逐渐的凝集,不过十息之间,这彷如虚无的天空上竟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色的瞳,这双血瞳幽深而恐怖,那血瞳中无边的恐怖与冰冷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吓得肝胆俱裂。 这一双涌动着鲜血的瞳,就那样的充斥着整个天空,仿佛这瞳一眼望去,便是末日与杀戮。 好在这双血瞳只是出现在这禁制的空间之内,若是出现在离忧山的上空,怕是所有的核心弟子早已人心惶惶了。 “我所处的世界在你们这个修真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空间,我这里有一个名字叫做三十三天。而我现在便在三十三天外天的空间同你讲话。我且问你,你离忧教剑阁之内是不是有一把上古时期便已经存在的仙剑仙隐剑了对吧?”这个声音缓缓的说道。随着这声音,这双血瞳似乎也在审视着杞难一般,那血红色的巨瞳,仿佛要将杞难整个神魂都要看个通透一般。 “是又如何,这仙隐神剑是我离忧教镇教神剑,千万年前便已是我离忧教的圣物,与你何干?”杞难不动声色的问道。虽然他也被这血瞳的气势震撼到了,但是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他知道这看起来无比恐怖的血瞳其实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只是这神秘之人不愿现身,又不想用刚才被离忧万剑诀打的残破的那一丝元神来面对杞难,在这天空中幻化出来的幻像而已。 “你们离忧教的?呵呵,这是本神听过最可笑的一个小笑话了,其实你们也不知道这仙隐神剑的来历,那我来告诉你,这隐仙神剑其实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来就是想要取走这仙隐神剑,至于作何用处,那就不是你考虑的事情了。当然,交易嘛,虽然本神修为高深,只是现在我无法离开我这个空间,所以。我便牺牲下用两部天书与你交换如何?要知道,世间天、地、日、月、人、仙、鬼七部天书,要是有人得到一部便足以号令天下了,而你可以得到两部,如何?”这血瞳直直的盯着杞难,想要从他眼中读到他内心的变化。 杞难半晌无语,立在这苍穹之中,神情复杂的连变了几变。两部天书,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筹码,便是任谁也不可能不动心。 思虑良久,杞难忽然仰天长笑道:“宵小之辈,如果今日我被那三道雷劫劈死,怕是你就不会说什么给我两部天书了吧,估计此刻,我离忧一门早已血流遍地,而你这一丝强大的元神早已去抢夺隐仙神剑了吧。” 那双血瞳冷芒一闪,顿时阵阵血雾自那瞳中翻涌不停。这血瞳的声音又道:“不错,我有点小巧你杞难的修为了,不过我没有时间后悔,你快快回答,到底要不要做这个交易,不要浪费时间,一言而决吧。” 缓缓地,杞难的拿起手中散发着紫色电光的虚劫仙剑,冷冷的指着那虚空中的巨大血瞳,寒声道:“如果方才你元神还未受损,出于保全离忧教,我或许会答应你这个条件。不过,现在你恐怕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了吧!”言罢虚劫仙剑黑金色和紫色光芒大盛,杞难身上散发出一股凛凛的杀伐之意。 “呵呵,我原本以为你是个仁主,没想到你却是个枭雄!也罢,今日你不肯,他日你自己会来找我,本神今日离去,并不是怕你,便是这受损的元神也可以和你拼个两败俱伤。我劝你还是收起那虚劫剑吧,不过,你可要记住今日之事,本神是个有仇必报的主。你离忧教自求多福吧。还有你,不要以为你那四五六重雷劫会像今日这般轻松!”言罢,这双原本有些死气的血瞳忽然间有了滔天的气势一般,凛凛的,带着无边的寒冷与幽怨狠狠的等了杞难真人一眼。 杞难握剑的手百年来从未颤抖过,而此刻,当他看到这血瞳内的神情时,那手,竟轻微微的动了一动,然而,只是就那样轻轻的动了动,杞难的心突然有了种如坠万年冰窟一般的寒冷。 言罢,那漫天如血雾一般的巨大血瞳迅速的消退着,顷刻之间,踪影全无,仿佛这血瞳似乎从未出现在这天空之上。 黑云消退,空气流转。空间禁制在刹那间消失,阳光依然。杞难俯首看着满天的阳光,忽然他竟感觉这阳光竟有些微微的刺眼。 一场噩梦,终于醒来。 只是在场众人除了陆无羁和清玄上人能够观察到好像杞难真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两息,其他的首座和核心弟子根本没有觉察道杞难有什么变化。他们眼中这宛如神明的杞难掌教,在用出离忧万剑诀后,将这满天的黑云和来势汹汹的的闪电击的烟消云散。然后在这蓝天与白云中,杞难真人缓缓下落着,衣袂飘飘,仙气浩然。 在广场中死死与三道闪电相抗的曾锐金、楚箫、白离木三人,就在自己的真气即将枯竭,眼看便要万劫不复的时候,忽然这三道闪电都凭空的消失了。三人顿感压力骤减。各个皆脸色发白,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林逸之抱着还在昏睡的陆汐月连忙走出离忧大殿,来到三人近前,关切的问道:“三位师兄,你们没事吧。” 白离木惜字如金,只是略微的点点头,便转过身去看向离忧山的顶上杞难和诸首座也正在相互问候着,他们的神情也是显得彷如劫后余生一般疲惫。 楚箫点点头道:“还好,陆师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昏睡不醒?” 林逸之赶忙将方才之事讲了一遍,只是将陆汐月看见血瞳之事略了过去。 楚箫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问心剑也撒了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看旁边的曾锐金早已瘫坐在地上,狼狈之相更甚。 林逸之长叹一声道:“好在掌教真人法力无边,这下没事了!” 三人刚刚点了点头,忽然一声极其尖锐而巨大的轰鸣声从那高耸入云,外形如倒插的巨剑一般的山顶传来。 “嗡嗡嗡——”那山顶的声音急促而强烈,声音之大几乎震耳欲聋。 “有人盗剑!”几乎在同时几乎所有的核心弟子都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所有的核心弟子全部脸色大变,便是杞难和八位首座也纷纷脸色变了数遍。 剑阁禁制报警!有人闯入离忧剑阁!仙隐神剑危矣! 楚箫脸色颇有些无奈,长叹一声道:“还要折腾!我刚喘了一口气,就突然生变!这几日离忧教怎地如此多事!” 杞难威严而又沧桑的声音自山顶传来:“剑阁禁制报警,仙隐神剑有被盗的可能,离忧禁制不容小视,诸位首座随我回离忧大殿,有要事相商。其余各核心弟子速速返回各自门内,严防魔教乘虚而入。九脉首席大弟子速速前往剑阁,拱卫仙隐神剑!” “谨遵掌教谕令!”话音方落,一百多位核心弟子轰然应命。半空中九道各种色彩的流光顷刻间划破天际,朝那高入云端的离忧剑阁疾驰而去。 第十九章 暗战 是谁,可记得多年前的某天你还在哪里? 是漫天的星光之下,还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时间的车轮将一切的一切碾压的泛黄而老旧,命运总是在小心翼翼拨动着人们身心深处的那个弦,让你在属于他的轨迹上,忘记或者记得。 恰如今日之离忧山,无数的纷扰和异象频出,快的让人甚至有点无法招架。只有无奈和些许意志在苦苦的支撑着这千万年屹立不倒的正教门庭,因为它是离忧教,天下魁首,所以不容侵犯! 那八道异彩流光的身影,带着整个离忧教沉重的使命,朝那高耸入云的剑阁上轰然飞去。一丝决绝,一丝豪气,或许还有一丝无奈。 离忧剑阁,千万年来离忧教不可逾越的禁地,莫说进入剑阁,便是接近它的外围便会有无数禁制暴风骤雨般得朝你攻来,那个神秘而高耸入云的剑阁,红墙绿瓦皆掩映在那无边的皑皑白雪之下,古朴,沧桑,神秘,壮观。 那里有着离忧门人千万年不变的信仰和仗之威慑群雄的镇教圣物仙隐神剑,当然这仙隐神剑在几乎大多数弟子的眼中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和神秘渺茫,除了掌教真人和八位首座,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仙隐剑真实的面目,只是在听人们议论那个惨烈的正邪大战的时候,那仙隐神剑的神威赫赫,闻之生畏。 而这八位首席大弟子,今日也是第一次一观这仙隐神剑的面目,每个人的心情是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这被奉为战无不胜传说之中的神物终于能够看得到了,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便是死了也是值了;紧张的是,这撕开离忧剑阁禁制之人必定好生了得,那离忧禁制可是上代离忧掌教无极真人亲自会同门下十大弟子共同设下的,而这神秘之人竟能凭借一个人的力量生生撕开这禁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剑阁,若不是禁制及时报警,怕是这人早已盗得仙隐神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倘若真是如此,怕这离忧教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将会成为天下第一笑柄了罢。如此看来,这盗剑之人修为绝非泛泛,每个急速逼近离忧剑阁的首席弟子心中都有一个疑问:和我八人之力,能对付得了这个未知的敌人么? 不去管了,什么忐忑,什么恐惧,统统的抛在脑后吧,人生难得几回潇洒决然?楚箫的身形却是最快一个,问心仙剑白芒闪动,心中平添了几分豪气与洒脱,仰天长笑一声道:“诸位同门,今日便是我离忧教天崩地裂,我等也要誓死杀敌,莫说一个盗剑之人,便是血羽魔皇复活,又何惧哉!” 众人皆被楚箫的豪气所感染,哥哥是精神大振,法宝皆是一声清鸣,义无反顾的向那被冰雪覆盖千年的离忧剑阁直冲而去。 剑阁肃穆,雪落无声。 这被千年的风霜遮盖的古朴巍峨的圣地,依旧静谧的站在那如剑一般的山顶上,千年不变,轮回寂寞,你可曾听到,那仙隐剑下曾经多少的可歌可泣与灵魂叹息。 一剑威名万魂泣! 那悲凉与沧桑中,曾有过的多少鲜活的生命,宛如今天楚箫他们这般慷慨与壮烈!只是不管是长生还是陨落,都依然无怨无悔。 楚箫第一个落在了这个早已是白雪的地方,紧接着是曾锐金、苏沅、洪立坤、赵世楠、胡峰、王冽、还有一向低调的荆离难门下大弟子陈岗。八人站在这冷风与冰雪的主宰的世界,一字排开,目光皆冷峻而严肃。 剑阁巨大的大门早已被打开,上有点点落雪随着那刺骨的冷风,呜咽着朝着剑阁的大殿内飘去。然后一切都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阁下来到我离忧剑阁,有何见教,何不出来一叙?”楚箫字字铿锵。 连问三遍,回答他的只有满山的冷风呼呼,莫说有人从这殿内走出来,便是连个动静都没有。 楚箫与众人对视一眼,然后又缓缓道:“阁下若不愿出来,我等只有进去迎你了!”说罢紧握问心仙剑,再不迟疑,大踏步的走进了离忧剑阁,紧接着是曾锐金、苏沅等人,一前一后也都走进了这千年没有进入过的仙隐剑阁。 这千年来的禁地,终于向人们揭开了这浩大而壮观绝伦的神秘面纱。 古朴!恢弘!堂皇!威严! 这是这八位首席弟子同时想到的词语。只是在这个环境中,这四个词语仿佛也变的苍白了。 大殿幽深而宽阔。没有一支蜡烛,然而每隔三步,那沧桑而厚重的墙上便有一幅巨大的真气流转着的八卦图案,随着那流转的真气,这些巨大的八卦图案以亘古不变速度缓缓的流淌着旋转着,真气霭蔼,浩然充沛。那所有的八卦竟因真气的转动而发出叮叮叮清脆的响声,加上是在这浩大而空荡的大殿之内。 仙音渺远而空灵,仿佛要一梦千年,幽幽而静谧。这流转的八卦之上,这真气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无暇的淡蓝色光束,两边的墙上的蓝色八卦光束交相辉映,好似仙境一般。 这因为这蓝色的气流,便是这殿内没有一支蜡烛,却依然是彻夜通明,任何的黑暗似乎都不敢向前踏进一步。 天之道,沛然而浩大,这个大殿的所有的一切,鹤舞祥云,龙凤齐飞,真气流转或许就是在说明了这些道理。 这禁地之内,仿佛沧桑而富有生机,似乎让人忘去了生死与悲欢,眼前只是这天道的浩然,再无他物。 大殿幽深的道路的终点,一个巨大的金色大鼎正矗立在这道路的正中,那鼎内早已铺满了香灰,而那鼎的正中,三柱檀香忽明忽暗,香气渺渺,不知飘荡向何方。 如不是定力好的人,怕是早已匍匐在地,对着这扑面而来的凛然天地正气顶礼膜拜,诚心祷告了。 只是这八个人却是无心观赏着大殿的恢弘了,他们走进这大殿内,就发觉除了这叮叮叮悦耳清脆的声响外,四下里却是空荡无声,仿佛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未曾有过任何的改变。 空气不知什么时候骤然变得紧张,甚至随着众人每迈一步,这种寂静就更显的压抑无比。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神秘的盗剑之人应该早已隐藏在暗处,这寂静或许下一刻将被激烈的争斗突然间撕得粉碎。 可是,这未知的下一刻何时才能到来?没有人回答,更没有人知道。 呼吸低沉而急促,这八个首席弟子,手中各色的法宝发出着耀眼的光芒,迎接着未知的命运。 紧张,这是自然,若说完全是紧张,可是每个人眼里对这未知中竟还有那一丝丝的兴奋。 兴奋什么?无人知晓,这世间的人往往都是如此,对未知的好奇与兴奋往往会大于所有的复杂情绪,不管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是一剑毙命,还是你死我活?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修为难测的神秘盗剑之人就躲在暗处暗暗的观察着他们。敌暗我明,这八个人只是紧握着仙剑法宝,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这握法宝的手竟都攥出了丝丝的冷汗。 压抑。这幽深的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楚箫急忙抬眼望去,但见那大鼎之后,一个巨大的八卦石台正中,有一股极强的真气从里面传出,这股真气正是那殿内所有墙壁上的八卦真气的来源,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深蓝色的真气漩涡,这漩涡极速的旋转着,漩涡看不到底部,就如无底大洞一般,那真气的源头竟好似从地底流出一般。 楚箫朝那真气漩涡之上看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因为在他的正前方,一股凛然的仿佛主宰这天地所有的杀伐浩然剑气扑面而来。 仙隐神剑正倒竖在这流动的蓝色漩涡之上,剑气四溢,那古朴的剑身上,两个仿佛天书一样的大字清晰可见:仙隐! 笔笔如刀,这字上的气势竟让人有点不敢与它正视,仿佛你多看它一眼,便是对这至尊圣物的一种蔑视。 仙隐还在,这神秘人物怕是还没有得手,可是这如蛇如魅的人到底隐藏在哪里,下一刻或许便是雷霆万钧的突然袭击。 不只是楚箫,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有一双阴冷如刀的眼睛正一刻不停的注视着他们,只是虽然能够感受,可是却寻觅不到任何的踪迹。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敌人?这人的修为到底有多么高,要知道现在在这离忧剑阁内的八人就是这离忧教中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中最差的也是金丹四重,可是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恐惧,压抑,当着所有的一切都达到临界点的时候,便是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吐信的时刻。 顷刻之间,不知何处一道黑色的光芒朝着楚箫的面门激射而去,楚箫正自凝神以待,只觉得面前黑光一闪,向后急退数丈,问心仙剑白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那黑芒正撞在那问心仙剑之上。“铛”的一声,黑芒坠落,问心剑的白光一颤,楚箫看去,那仙剑的白色真气上竟然多了一丝诡异的黑气,而且迅速的扩大着。 还未来得及反应,又是“嗖嗖——”几声,紧接着便有三人应声而倒,仙剑全部撒手,发出清脆的声响。楚箫转头看去,正是王冽、胡峰和陈岗三人,而苏沅、曾锐金、洪立坤、赵世楠四人皆霍然闪身,衣角飘动处,皆是一道黑芒如线一般划过。 敌已出手,顷刻间三人均已负伤倒地,身体皆是不住的颤抖,脸上一团诡异的黑气不断升腾,这黑气竟是越来越重了。 陈岗单手撑地,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但是他竟是咬牙硬挺一声不吭,而王冽和胡峰两人早已是痛呼连连了。 楚箫瞥了他俩一眼,道:“敌人在暗处,曾师弟你在这里守住受伤的同门,不要离开。苏沅你也协助曾师弟一起,立坤与我转到这隐仙剑的后面看看去。” 言罢当先向这隐仙剑后走去,洪立坤手中淡绿仙剑横握也紧紧的跟了上去。两人刚走到这仙剑之后,忽然听到扑通,扑通两声从隐仙剑前传来,两人皆是大惊失色,迅速的回转回来,但见曾锐金和苏沅早已瘫倒在地,浑身抽搐,曾锐金还想挣扎着站起,可是试了几次竟动弹不得。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粉色烟气在不断的蔓延着。 “空气里有毒!”楚箫大喝一声,问心剑已然出手,朝着那微不可见的淡粉烟气斩去。问心剑的破空的剑气刚一接触道者粉色烟尘,便突然噼里啪啦的冒出了一阵火星,然后那淡粉色的烟气消失不见。 “戮毒门?一梦散!”楚箫狠狠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一个幽冷的声音从大殿空荡的上方传来道:“我原以为这离忧教的首席弟子也不过尔尔,如今看来你却是一个人物,不错正是戮毒门下来取你等性命。” 声音过处,楚箫眼前十丈内一个白衣少年缓缓从那高高的穹顶上降下,白衣飘飘,那身形却是恁得桀骜不驯。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古朴而素雅的扇子,那扇面上竟然没有任何图字,而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个大大的古铜色面具,那怪异的古铜面具闪着道道如刀一般的冷光。 这个白衣少年看身形不过十岁左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剑阁大殿之上,那身上如万年不化的冰冷与桀骜,仿佛天生俱来。 楚箫的心中竟然微微一颤,这仅仅看去只有十岁的白衣少年,那面具背后隐藏的那张脸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的神魂威压让楚箫都不禁异常的紧张起来。 那白衣少年冷冷的开口道:“怎么,我已现身相见,要战便来!” 楚箫紧紧的握了握手上白光闪烁的问心剑,然后轻轻的举起来指向那神秘的白衣少年,大战下一刻即将到来。 而这千万年的离忧教的命运是否会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状况突然改变,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慢慢的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第二十章 死斗 黑暗与光明?白色与黑色……我在梦里找寻千次万次却触及不到最真实的世界,何为正?何又为邪,这世间本没有分界,何不全部抹去,杀伐与鲜血这才过瘾是不是? 他白衣,他也白衣。他看着他,手中剑白光猎猎,傲气凛然,问心,问何人之心?所问者,苍生求道,正邪水火。 他也看着他,素扇轻摇,冷若冰霜,古铜面具下隐藏的或许是邪恶,或许是天大的秘密,如梦夺魂扇蓝光幽幽,扇面白纸如雪。这不过看起来十岁的年纪,可身上所散发处的冰冷气势却是显然大大超出了他本应有的年纪。 他白衣如刀,傲然如火,他白衣似雪,冷漠如冰。 冰与火的撞击,将会产生出怎样的壮美?在场受伤的首席弟子和没有受伤的洪立坤都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两个人。他们知道这是两个天纵之才的较量,他们任是如何也插不上手的。 “问心,长四尺三寸,师尊清玄上人年少时偶得万年玄冰,用炎域天火淬炼精华而成。请赐教!”楚箫单手提剑指着这个古铜面具的少年。 “如梦夺魂扇,扇长一尺八寸,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成名法宝,一梦夺魂,赐教!”这面具少年轻轻的摇动扇子,缓缓的说道。 只是言罢好久,两人都没有动,大殿的巨大殿门没有关闭,四周寂寥无声,殿外的冷风夹杂着点点雪花吹进这幽深寂寥的大殿之内,这雪却宛若阵阵白色星光,洒满大殿。 雪落问心剑柄上,一片……两片……三片……落雪无声,问心剑的幽光映照着这落在剑身上的雪花,竟有些美得凄艳。 两人如万年冰雕一般动也不动,只余这满山冷风呜呜,仿佛不耐烦的催促。却非两人不战,因为高手间的对决,胜负只在一念之间,或许谁先动了,谁将会输的很惨。两人眼光如刀,身上的气势不再隐藏,金丹大圆满的威压释放出来,这大殿似乎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耳边,墙上八卦真气流转,叮叮之声,彷入心魂。 忽然,那面具少年身形宛如一道残影直冲在大殿半空,挥手间那如梦夺魂扇已经慢慢展开,大胜的光芒里,一座仿有千斤重担的大山,似乎带着千年泥土的厚重朝着楚箫劈头压来。 如梦夺魂扇,五行攻击法门——土。 楚箫冷哼一声,却不躲不闪,傲然的看着这急速下落并不断变大的扇气凝集的土山,这山的的下落携带的如刀一般的风,将楚箫的白衣吹起,猎猎作响。 就在这扇气土山即将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的时候,楚箫动了,将那问心剑竖着一托,剑尖问天,白光闪闪,那问心剑仿佛成了这世间最锋利的法宝,竟直直的插进这扇气形成的土山之中,然后这土山正中从头到脚竟有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惊人缝隙,顷刻间这缝隙之中白光大盛,问心剑在这土山之中发出高亢的轰鸣。 “给我破!”楚箫倒转右臂,用力的一拉已没入这扇气土山内的问心仙剑,“轰——”但听得震人心肺的一声巨响,那问心剑从那土山中直直的飞了出来,半空中以上示下,朝那土山的山尖惊鸿的气势一般劈了下来,那问心剑气势浩荡,宛若雷霆般的剑气未曾劈下,已然满殿杀伐。 “咔——”这问心剑的剑芒刚一接触本就被它造成的一条深深裂痕的土山,那土山宛如散架了一般,一声巨响,竟被问心剑劈成了两半,那剑气土山竟彷如活物,尘土飞扬,瞬间四分五裂。 那古铜面具少年,忙身形一跃召回半空中摇摇欲坠的如梦还魂扇,抬眼看去,那原本素白如雪空无一物的扇面上,竟然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痕。 那古铜面具少年冷哼一声道:“你的修为还是不错的,能伤我如梦扇,你也算是头一个了。”华刚出头,但见那扇子蓝光更胜,那少年疾行数步,左右连扇两下,冷声道:“你接这两下试试。” 但见那空无一物的扇面之上,左右两侧一侧竟出现了数百道光芒,楚箫凝神观看,竟然是无数把白色银针速度奇快的朝自己打来,那白色银针寒光闪烁,远远望去彷如银河倒泻一般,极快的速度竟刺破了空气,发出啪啪的轻响。 如梦夺魂扇,五行攻击法门——金。 而另一侧,竟然猛地喷出了一道诡异的火焰,那火焰的颜色竟然是蓝色的,烈焰沸腾,转眼间已成熊熊之势。在场的所有人顿觉热浪滔天,仿佛整个神魂都快融化了一般。而那道火焰吐着蓝色的火舌直冲楚箫而去,那蓝色火舌如妖如魅,仿似来自幽冥。 如梦夺魂扇,五行攻击法门——火,只是这火却是带着无边邪气的幽冥魔火。 所有首座弟子心下不由的紧张起来,幽冥魔火,那足可以吞噬燃烧掉世间一切的活物,竟从这个看似只有十岁的神秘少年一把貌不惊人的扇子上喷发出来。那么楚箫呢,又能够躲得过么? 楚箫神情连变,那幽冥魔火固然是早已凶名赫赫,可是那看起来其实更为惊人的无数白色银针怕是更为厉害吧。 “大隐剑气!”楚箫爆喝一声,忽然那身形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眼前只有问心剑白光闪烁,从那剑身上散发出了五道磅礴的剑气,瞬间形成了五道如有实质的气墙。 “砰砰砰——”无数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漫天的白色银针在那气墙形成之时便已如光一般狠狠的撞了上去,竟然速度不减,连连穿过三道气墙,然后轰然间竟碎成粉末,四散飘逸。 那闪闪的白色粉末,四散飘逸,竟形成了如点点星光般的光幕,迎着门外飘进的白雪,美得惊艳。 再看那有如鬼魅一般的幽冥魔火,气势浩大,刚要落在则大殿之上,如果真要如此这大殿怕是会顷刻间付之一炬了,然而奇怪的是,就在这气势滔天的幽冥魔火将要肆虐的时候,原先安静的在两边墙上流转的十副蓝色的八卦气旋竟齐齐的发出了十道无比巨大而耀眼的光芒。 耀眼的蓝色光柱挟裹着无垠的浩大真气,猛然间从四面八方同时朝那幽冥鬼火轰击而去。 幽冥鬼火的蓝色,是诡异而幽冷,而这八卦气旋形成的巨大光柱的蓝色是浩大而壮观,十道光柱宛如天之擎柱一般,散发出天地间最纯粹而又最震撼的蓝芒! 下一刻,整个剑阁都变得震颤起来,震颤越来越剧烈,众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那十道蓝色光柱迅速凝集,然后以蓝光猛然冲天。 那幽冥魔火就在这十道蓝色光柱冲天而起那一刻,恶狠狠的撞在了这光柱之上。 然后,一切寂静。 幽冥魔火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刚才气势冲天的蓝色光柱也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剧烈的震动也停止了。众人望去。两面的墙上,那蓝色的八卦气旋依然缓缓的转动着,发出叮叮叮的悦耳清鸣。 大殿瞬间变得安静无声,只有那古铜色面具少年站在这大殿之上,看着这除了受伤的离忧弟子外,依旧古朴无损的剑阁大殿,似乎有些骇然。 这才是剑阁真正的禁制之威,这不起眼的真气流转的八卦气旋,才是真正的禁制。谁也不能损毁剑阁里的任何事物,便是一粒灰尘也不行,哪怕是那凶名赫赫的幽冥魔火,也在这禁制之危下一并抹杀! 可是楚箫呢?他怎么也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了?只在喊出那声“大隐剑气”之后,就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仿佛这人不曾出现过一样。 金丹大圆满的神识从这少年的身上迸发而出。这冷冷的神识,似乎要把殿外积累了成千上万年的冰雪也要审视一遍。 一遍……两遍……三遍…….十息之间,足足百遍有余,可是这楚箫如真的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寻不到半点踪迹。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不战自退!可是人呢?两个皆是金丹大圆满的人,怎么可能连一点气息都搜寻不到呢。 这个可怕的对手,又是如何做到得呢? 蓦的,只听头顶一声仙剑的清鸣,彷如巨浪滔天的剑气竟从这古铜面具的少年头顶极速的刺了下来。 顷刻之间,问心剑白光闪处,剑锋已贴近了这白衣少年的头发。 这少年大惊失色,没想到离忧教这名不经传的“大隐剑气”竟然如此神出鬼没,便是偌大一个楚箫何时出现于他的头顶,他竟半点不知! 这白衣少年一咬牙,身形已在半息之间暴退出了这剑阁大殿。可是还是稍微慢了点,脖项之上一道深有五寸左右的血痕,鲜血瞬间涌出。 风雪漫天,那雪片在这古铜面具的少年脖项上掠过,竟被涌出的鲜血将那雪片黏住,然后顷刻间染成了红色,那红色的雪片看起来竟有一种凄艳的美丽。 那古铜色面具少年闷哼一声,想必是已被那问心剑的剑气伤到了神魂,身子猛然一栽,竟直直的朝那万丈的山崖落了下去…… p.s由于本书马上可能要签约了,听取了一些建议通过后*台将本书改名为剑隐仙,不过书还是一样的书,染兮遥还会一如既往的奉献给大家好故事。望大家多多支持!由于谈签约事宜,今日的章节内容大幅缩水,明日必补上! 第二十一章 木头 如果生命在刹那间燃烧,绚烂的光辉足以渲染整个天际,那么,下一个的熄灭、失去又有何惧?若是如此,便也不悔! 那个白色身影就那样华丽的从这万丈山崖上坠落下来,仿佛天边那最耀眼的白色流星,那一刻的白,让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或许那万丈山崖之下便是整个虚无的黑暗,或许下一刻便是永恒,只是谁知道呢?不去管了吧。那白衣少年古铜色面具里那双眸,轻轻的闭上了。也许这样真的很好,不是么? 楚箫没想到问心剑芒那轻轻一触对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不明身份的白衣少年竟然如此致命的一击,一道残影,楚箫已立与那万丈悬崖崖边,身后洪立坤、曾锐金、苏沅等人也挣扎着来到崖边。八人默默地看着这万丈高崖,皆寂然无语。 一眼望去,那万丈高崖深不见底,目光极尽处便是一片白雾蒙蒙,天上无数的雪花像泼洒出来的珍珠一般,在那狂风的驱使下,义无反顾的朝那山崖的深处钻去。 深崖茫茫,白雪皑皑。哪里还有那个刚才冷似这漫天风雪的白衣少年的身影呢? 众皆愕然,八个身影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仗,怕是他们胜了,可是这胜不过也只是惨胜罢了。曾锐金、苏沅、王冽、胡峰、赵世楠、陈岗,便是一个照面都没有便已负伤倒地,而洪立坤是运气好,跟着楚箫,连他自己都相信,如果不是他和楚箫一起走到了仙隐剑的后面,怕是早已也如他们一般受伤了。 这一战,离忧教精锐除了这一向战无不胜的楚箫,其余人等皆一败涂地。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十岁,白衣,面具,戮毒门。这就是他们掌握的全部信息。一个十岁的少年却已经踏入了金丹大圆满的境地,独自一人撕开离忧禁制,前来盗剑,还顷刻间放倒六个首席弟子。这份修为,这份胆魄,这份豪气,不由得不让所有人肃然起敬。 可是楚箫的心中,除了这敬畏之外,更多的是苦涩和深深的担忧吧。自己是整个离忧教的二弟子,在大师兄常年在外渺无音讯的的时候,便是这年轻一代的顶梁支柱,自己比这少年不过大了六岁而已,可是这少年那份气度,那份修为,那身手与招法,无不隐隐压着他一头,若不是自己仗着大隐剑气,屏息隐形,怕是此刻被逼落悬崖的是自己了。 可是就是这样让人敬畏的少年竟然坠入深崖,是死是活不得而知。这便是最后的结局?这也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忽然楚箫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纵身朝那万丈深崖下跃了下去,众人猛然反应过来之时,那白色的身影早已融入这山崖内茫茫的雾气之内了。 站在崖前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是好…… 莫忧峰,问道堂前院。 林逸之抱着依旧没有醒来的陆汐月走进了院子之内。只有他一个人,师尊师娘都在离忧大殿商量要事,几位师兄也都在大殿外等着他俩。师娘穆蘅秋见到陆汐月这种状况,心疼女儿,便叫林逸之将陆汐月抱回莫忧峰去。 林逸之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师妹,缓缓的走着,其实林逸之也只不过比这陆汐月大了一岁,便是个头也和这陆汐月相差无几,自己本身也还是个孩子,还要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陆汐月,这个中艰难可想而知了。只是人们都忽略了这个林逸之只有十岁的事实,无论是做人做事,林逸之给人的感觉都已经远远脱离儿童的范畴。 但是,他毕竟还是只有十岁,刚才又在离忧大殿之上跪了那么久,这时早已是腰酸臂痛,一步一趋,勉力支撑。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问道堂前院,他原打算将陆汐月抱到内室,又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弟子,就这样一个人贸贸然的闯进去怕是不合礼仪,又想到他的师尊陆无羁第一次见他便叱他没有规矩。于是他站在那前院愣了一会儿,便转头朝自己的房里走去。 用脚将房门轻轻的踢开,然后他抱着陆汐月走到了床前,刚想把小师妹放在床上。可转念又一想,若是把她放在床上,不小心把她弄醒了怎么办,看她睡得正香,心下大是不忍。师娘也没说过要我放下她啊? 想了几遍,便将牙一咬,然后抱着仍在熟睡的陆汐月坐在了床边。到底是没将陆汐月放在床上,仍是傻愣愣的坚持抱着陆汐月,即便是双臂已抱的发麻,却仍兀自强撑着。到最后便是这细小的双臂也颤抖了起来。可是林逸之还没有放下的意思。 师娘交代的清楚,这小师妹是要我抱回来的,没有交代要把她放在床上,就是再累也要坚持。林逸之一遍一遍的想着。到底是少年心性,却也老实的过了头了。 不经意间,林逸之的眼光落在了陆汐月的脸上。由于男女有别,又加上这陆汐月是师尊唯一的女儿,平日里林逸之却是不敢多看她一眼的。而今天,这屋子里只有这两个人,林逸之的眼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陆汐月的脸上。 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眼,林逸之的心神便猛地一荡。这小女孩太美了。肤色白皙,如脂如玉,高俏的鼻梁,鼻翼因为睡着的原因微微的一翕一合,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桃腮红润,樱桃一般鲜红的小嘴唇,那颜色仿佛真如樱桃一般的诱人。一身粉色的团花小袄,端的是娇俏可爱,虽然不过才不满十岁的年纪,但少女的娇嫩和儿童的天真娇俏并存。林逸之这一眼望去,便觉得这满屋遍开桃花,灿如芳华。 林逸之的年纪还小,他这样的看着陆汐月,断没有少男少女时的情怀,只是他觉得小师妹陆汐月却是恁的娇俏可爱,便是以前他生活的风陵村所有的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也没有她三分的娇俏。心下对这个小不了多少的陆师妹便又多了几分哥哥般得疼爱。 这便是我的小师妹了,这便是我林逸之一辈子都要用生命去照顾的家人了。林逸之望着陆汐月稚嫩天真的脸庞,不断的胡思乱想着。 这十岁的少年有着强于他人的固执与信念,他若认定的事情,便是千难万难也不会改变。正如此刻,他从心下认定了这陆汐月是自己家里的小妹妹,无论将来何时何地,他也会对这个小妹妹疼爱照顾。便是拿性命去换,也不会犹豫半刻。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林逸之感到怀里的陆汐月微微的动了一下,然后便看到陆汐月长长的睫毛一动,那如星子一般的眸张开来了。 林逸之见小师妹醒来,那眸中的神情已没有了前些时在大殿上的撕心裂肺的害怕,取而代之的是睡眼惺忪,还有少女特有的一丝恬淡。 林逸之轻轻的开口道:“小师妹,你醒了……” 陆汐月转动转动眼珠,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迷迷糊糊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呢?那个眼睛呢,它有没有走?” 林逸之心中更是大为疼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温声道:“小师妹莫怕,这是咱们莫忧峰,那个大眼睛已经被咱们掌教真人打败了。”其实,他根本没有看到过陆汐月嘴里说的那个可怖的红色血瞳,而且认为她不过是看到漫天风雷惊吓过度出现了幻觉。不过他还是不忍心这个小师妹在读紧张,便随口编了了个谎话出来。 陆汐月闻听,这才将眼睛轻轻闭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又看了这屋中一眼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娘呢?还有其他的师哥呢?” 林逸之柔声道:“师尊师娘还有白师兄、萧师兄、段师兄都在离忧大殿,掌教真人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在你睡着的的时候,咱们剑阁的禁制被人给破了,有人要盗仙隐神剑。曾师兄跟随楚箫师兄去剑阁查探那个敌人了,师母见你睡得正香,便让我抱你回来。” 陆汐月这才恍然大悟,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神智有些不清,被大师兄施展了静心咒然后睡着的场景,便轻轻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忽然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抱……抱回来…….”话音方落,便在林逸之的怀中大叫了起来。 林逸之以为她又想起了方才之事,正欲安慰,只见陆汐月小脸通红,猛的从林逸之的怀中跳了出来,一边指着林逸之一边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你是说,从我睡着开始,一直到刚才……你都抱着我?” 林逸之不明所以,摸摸脑袋道:“是啊,怎么了?你昏睡不醒,我又不能把你放在地上不管吧。” 陆汐月只觉得一阵害羞,那脸色更是红了许多,只哎呀一声转过身去,急急道:“那……那为什么回来了你还不把我放到床上……怎么还是抱着我啊!” 林逸之依旧不明就里,也不能怪他,他也并不是那种揣着明白当糊涂的人,他自小就心地良善单纯,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甚了了,再加上,他在风陵村巴掌大的地方也没有见过太多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除了买豆腐花的小茹,即便如此,那叫小茹的女童,和他从小就混在一起,早已是熟稔至极。 这陆汐月却是不同,她自小就在这离忧山中长大,爹娘娇惯的很,加上山中修道多无聊,又有幻忧峰只收女弟子只说,穆蘅秋又时常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所以虽然还不到十岁,这此间的事情也是知道个一二。 方才闻听林逸之在她睡着时一直抱着她,后来又逸之将他抱回莫忧峰,最后来到床前还不肯放下,心下早已大羞不已,又见林逸之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当下更是又气又羞。 陆汐月对这林逸之是有好感的,而且这种感觉还颇深,这也不奇怪,因为在林逸之来之前,这整个莫忧峰和她年岁相仿的没有一人,她早已觉得太没有意思,如今来了个和她年纪相仿,有时又老实到有点傻乎乎的清秀男孩林逸之,心下早已亲近几分。又在那日晚间两人一起喝鸡汤,林逸之又把大部分鸡肉留给她吃,心下更是多了几分欢喜。今日在那危急境地,林逸之一直在她身前护持,她更是欢喜非常了。 只是即便如此,一个小女娃知道更多的便是这害羞了。任是男女授受不亲,他却到方才都一直抱着她,这还怎么了得。 林逸之见陆汐月脸色发红,不知就里的道:“小师妹你是不是发烧了,方才被那冷风吹感冒了?还是惊吓过度没有恢复呢?” 陆汐月白了他一眼,心下暗道这真是好大一块木头,随即娇嗔道:“我没发烧没着凉没有惊吓过度!你个大木头!” 林逸之不明白刚才还文文弱弱的小师妹忽然大声的说话,随即呐呐的一笑道:“小师妹你怎么我在风陵村时的绰号!” 陆汐月方才还有些生气,闻听林逸之自己说他原先的绰号叫做大木头,随即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林逸之见她笑的花枝乱颤,也嘿嘿的跟着傻笑起来。 好久,陆汐月才强忍住笑声,忽然柔柔的问道:“逸之哥哥,你一直抱着我到现在,你可有什么想法么?” 说完,便不再作声的看着林逸之。那小脸却是更红了。 这林逸之却是不明白少女心思,想了好久,才道:“额,想法……想法是有的!不过我说了小师妹可不要生气。” 陆汐月闻听,忙道:“什么想法,你说便是。” 林逸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想法就是,盼着小师妹快快醒来,我抱着你胳膊都累断了!” 陆汐月闻听,不由得一阵气恼,把脚一跺,大声道:“你……你真是个大笨蛋,大木头……以后你连抱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罢将小嘴一撅,扭头开门就要出去。 林逸之忙低头赔不是,可是陆汐月的脚刚踏出门去,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逸之觉得有些不对,以为刚才说的那些话冲撞了她,便朝门口走了过去。 然而他刚来到门边,便惊得呆住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浑身栗抖,表情惊恐的陆汐月也呆在那里死死的盯着这个空旷无人的前院。 不,不是无人,准确的说,在林逸之和陆汐月的眼前,便有那么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像一个幽魂一般,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白衣,那白衣不知道被什么割的一条一条的,尤为可怖的是,这白衣不速之客,竟然带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古铜面具,而面具下的脖颈上,一道鲜红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呈黑红色,看来是早已凝固,而那身前的白衣之上,也是血迹斑斑,那人就这样颤颤巍巍的站着,那身上无比冰冷的气势似乎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而从那面具上只露出的两只眼睛上,林逸之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面具白衣少年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和彷如地底的幽冷…… 第二十二章 换命 冷风呼啸,残阳如血。 这个好像受了伤的白衣面具少年幽幽的站在那空旷无人的问道堂前院。那身形微微颤抖,便是连那胸脯也早已一起一伏,看来勃项上的那道伤口虽不足以致命,却也是伤及他元气的重重一击。 林逸之和陆汐月两个十岁的孩童,那里见过这般景象。不由的都有些惊惧,林逸之还好些,因为这个场面比起风陵村那一幕,是不值得一提的,可是林逸之下意识的感觉到,对面这个个子如他一般高矮,看身形就连年纪也与他相仿的白衣面具少年,必定修为高深,联想到剑阁报警的事情,他自然而然的明白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历。 而陆汐月却从没有见过这个场景,早已是失声“啊——”的一声尖叫。 只是这白衣少年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从那面具上两只并未遮挡的眼睛看去,那双眼睛里除了冷冷的眼神之外,竟然,竟然还有一种惊疑不定。那种惊疑里还有一股深深的难以置信。 便是和他对视的林逸之也发现了这人眼中的神色,倒也颇为不解。他的修为捏死这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这白衣少年眼中的惊讶和迟疑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林逸之做梦也想不到,这白衣少年看到林逸之的那一刻,心中早已是转过百种念头,他忽然觉得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因为,太像了!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白衣少年这句话在心中早已是说了千遍万遍。林逸之不清楚,这白衣少年确是明白,因为眼前这个莫忧峰小徒,和自己怎么如此的想象,或者说根本就是另一个他。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体格,就是连那长相也是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世间真的还有长得如此一样的两个人么? 可是这白衣少年任是如何想来,却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身形便久久的怔住。眼神不错的盯着这个眼前另外的一个自己。 除了身上的气质不同外,真的找不出另外的理由,让这白衣上年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另一个分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他怎样?管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或许只是个障眼法,或许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只是,这白衣少年将手中那素扇朝林逸之轻轻一指,却问出了一句让林逸之都诧异的话来:“你,到底是谁?” 林逸之对这一问显然有些生气,你是一个不速之客,却来问我,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林逸之气极反笑道:“这句话怕是应该我来问你罢!你一个人,又戴着面具来我莫忧峰,却是作甚,你又是何人……” 言罢将陆汐月护在身后。其实陆汐月的修为已经在筑基大圆满的境界了,便是一只脚已踏入了金丹境。只是,男孩子特有的保护欲望,和他认定要对这小师妹视如生命般的疼爱,让他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前面,一人面对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白衣少年好像笑了一笑,便是那两只眼睛也出现了不屑的神情。他缓缓道:“我当这离忧教年轻一代,皆如楚箫一般的修为,没成想,却还有一个凝气一重都还不到的蠢货,就凭你也想阻我么?我却是知道你身后的那个穿粉衣的女娃是你师尊陆无羁的心头肉。念你……”他又一停顿,然后道:“你留下她,自去,莫要误了自己!” 陆汐月听得一清二楚,心下大为紧张,真的害怕这林逸之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在身后用粉嫩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了林逸之的胳膊。 林逸之轻轻的握了握陆汐月的手,然后回头冲小师妹呵呵一笑道:“小师妹莫怕,我们跟他周旋,这人多半就是那个盗剑之人,想必楚师兄他们正在赶来。便是丢了我这条贱命,也要护得小师妹的周全!” 言罢,如风的笑容绽开,看的陆汐月竟有些痴了,那一刻仿佛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他真的愿意为她不顾一切,拼死也要疼她、护她?他哪里来的勇气?仅仅是他对她的兄长之情么?一瞬间,陆汐月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师兄,竟如此的高大,甚至胜过了这世间多少的男子。 林逸之扭过头去,面对着白衣面具少年时,那神色已经变得有些毅然决然,甚至多多少少的还有些壮烈。他一字一句缓缓道:“自我来到这莫忧峰开始,是尊师娘皆对我疼爱有加,小师妹对我更是无微不至,那一刻我便认定,小师妹这般对我,便是拼了性命,也是值得,你要想挟持小师妹,便先杀了我,纵使有一口气在,我也不容你伤我小师妹半分半毫!”说到后几句的时候,那话音已从柔和变得字字铿锵。 那白衣少年似乎有些惊讶,冷冷道:“呵呵,就凭你?你就真的愿意为她去死?” “死又如何?我这贱命一条,资质又奇差,便是死了,也可报我师尊一家收留之情了,小师妹处处护我,甚至不惜冲撞师尊!我便是死了,也可报我师尊一家收留之情了,”林逸之缓缓说着,听在陆汐月的耳中,却字字撞击在陆汐月的心头,刹那间,这还未满十岁的少女,早已潸然泪下。 这白衣少年显然有些诧异,依旧没有动手道:“你可知道,你根本拦不住我,还是放弃了走罢。”他向来是惜字如金的,今天却不知道如何竟然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对这个敌人还有些苦口婆心的规劝之意。或许仅仅因为他不屑与这修为低位的少年动手,亦或是那个只有他知道的原因。 林逸之面色一凛道:“拦不住也要拦,纵使粉身碎骨也要试一试,废话少说,莫不是你不肯动手了?” 白衣少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若动手,顷刻间你就会被打倒,还是你先动手吧。”便是到现在这白衣少年还是没有半点的动手之意。 林逸之大喝一声,将丹田内那股前些时凝结的所有真气已运至左臂,那左臂竟稍稍有些变粗,然后飞也似的朝那白衣少年一拳砸来。 这是林逸之十年以来第一个对敌的人,林逸之知道便是调动全身气力,结果也是惨败,因为他们的实力真的天差地别。 可是他却没有半点犹豫,那左臂如猛虎一般,竟带起了丝丝风声,朝着那白衣少年直挥而去。 那白衣少年摇摇头道:“太弱,你这又是何苦呢?” 言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形竟在林逸之拳头似到未到之时,忽然的在他眼前消失了。林逸之一拳砸来,由于用力过猛,还往前踉跄了几步,看起来颇为狼狈。 林逸之见一个大活人竟在眼前消失了,正自诧异,就听到陆汐月紧张的大呼:“逸之哥哥,小心你身后!” 林逸之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后一股沛然的真气袭来,他才堪堪将头一扭,眼神的余光才刚刚看到那白衣少年的左拳似乎带着无边的巨力,已猛然砸在他的后背之上。 “嘭——”的一声闷响,林逸之身体依然被打飞出两丈之远,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痛!这是林逸之眼下唯一的感觉。无边的剧痛从背上迅速蔓延全身,这痛彷如钢刀刮骨一般,生生的要将这本就瘦小的身体撕裂。林逸之瞬间浑身颤抖,直直的躺在地上,脸上的五官因为这疼痛都有些扭曲了,可是他只是用带着血迹的牙紧咬着嘴唇,就那样一声不吭。 然后他用手艰难的支撑着自己,晃晃悠悠的吃力的站了起来,这艰难的一站,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谁都不怀疑,下一刻哪怕一点微风,便能再次将他吹倒。 林逸之双拳紧握,眼似喷血,却依然一步不退,盯着这白衣少年,吃力的哼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来:“你这一掌还是太轻,你打不死我,我便还有机会!“说罢,双眼竟猛地一亮,仿佛刚才的重创一扫而空,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右臂猛地又朝这白衣少年挥了过去。 没有半点犹豫,这一挥却显得是如此的决绝与倔强! 那白衣少年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个修为低微的少年竟然还有力量反击,冷冷道:“我小看你了,你修为不济,心智却是绝佳的!”言罢,只微微一躲,便将林逸之对他来说毫无威胁的一拳躲了过去,然后反手压住林逸之的右臂,猛地一甩道:“给我出去!” 林逸之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再次倒飞而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这次比上次摔得更严重,嘴里的血猛地喷出体外。林逸之的身体已经蜷缩在了一起,可是他依旧一声不吭,挣扎着想要站了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那身子彷如千斤之重,只撑起了一半,便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如此反复,摔倒了再起来,起来了又摔倒。 血已经将这个十岁少年的衣服染成了红色,这衣服原本的颜色已经被覆盖的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可是他还是倔强的一遍一遍的做着这个动作,试图能够起来。 陆汐月心中早已是如惊涛骇浪,这只不过与他见过几次,除了那晚她去看他送去鸡汤之外,再无半点亲昵的小师兄,如今却拼了命的救他,护她,他那眼中的倔强与不悔,便是在重伤之时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陆汐月又疼又怜,恨不得自己过去替了这小师兄忍受着无边的疼痛。泪水早已打湿了这个俏生生的女孩的脸庞,她大声地呼唤着他的:“逸之哥哥,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林逸之半撑着的身躯不断的颤动着,只是他回头看了看那个早已泪流满面的小师妹,见她满脸泪痕,竟然冲她微微的笑了。 就是那满脸血迹带着的那安心笑容,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冲着这个他要一心以命相护的小师妹,竟然如此温柔的笑着,笑的是那么安静而温暖。 他缓缓的开口:“小师妹不要担心,我….没事!”言罢,他似乎把所有的仅存的力量又一次的调动了出来,“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大叫,这个身负重伤的林逸之,在陆汐月的泪眼蒙蒙中,在这白衣少年无限惊讶的眼神中,再次晃晃悠悠的倔强的站直了身子。 陆汐月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在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个不屈的名字:“逸之哥哥……逸之哥哥……” 白衣面具少年注视着这一切,似乎也被这个莫忧峰小徒的毅力和倔强所震撼了,只轻轻一叹道:“如果你跟我认识,是极好的事情啊,不过,如果你再这样固执下去,怕是你真的活不成了。” 林逸之牙关紧咬却也不答话,抬起左腿,向前艰难的迈了一步,然后是右腿,就这样,一步又一步的缓缓的迈,不,应该叫做挪到这白衣少年近前,竟惨然一笑:“我说过的,纵使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也休想动我小师妹一下!” 陆汐月再也无法忍受,一边哭着一边跑到林逸之身前,用力的摇着他的肩膀,大声的喊着:“你这个木头!你已经这样了还要管我,你走啊,快走啊!” 林逸之想抬抬手替陆汐月的泪水,却发现便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了,然后他竟使劲的用身体将陆汐月挤在自己身后,目光都有些涣散的看着这个白衣少年道:“你……来吧!” 这少年微微的摇了摇头,那可是你找死!“言罢,左掌一立,一道残影已来在林逸之近前,一掌正拍在林逸之的左肩之上,巨大的掌风,将陆汐月镇退了好几步。林逸之闷哼一声,再次倒在地上。 仿佛用了万年的时光,林逸之再一次挣扎着站了起来道:“来…吧!“ 这少年不再答话,又是一掌,正击在林逸之的右肩上,林逸之再次应声倒地。 就这样,彷如一个痛苦的轮回,林逸之就这样一次次的被击倒,然后挣扎着,颤抖着一次的站了起来,丝毫没有半点的犹豫着挡在了陆汐月的身前。 陆汐月早已哭成了泪人,却是方寸大乱,心中暗道爹娘,你们为什么还不回来,若逸之哥哥为我死了,我便也活不成了。 终于,林逸之的身躯在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后,再也站不起来了,躺在地上的他早已血肉模糊,一动不能动了。 那白衣少年似乎笑了下道:“这次,你又怎么阻我?”言罢欺身往陆汐月的身前走去。陆汐月满脸泪痕,此时她早已是不知所措,甚至连还手的意识都没有了。 忽然,就在这白衣少年刚刚迈出一步,一双带血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脚踝,让他的身形一滞,然后一声轻如蚊吶的声音却已然是没有丝毫的退步道:“你走不了……小师妹,快走!” 正是那双手早已被鲜血所染的林逸之,此时他已经站不起来了,神智都已经接近恍惚,可是却有一个无比却有执拗的信念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你不能就这样倒下,也不能这样懦弱,你说过,你要像待亲妹妹一样待她,你又怎么能就此罢手呢? 于是,那双颤抖着,满是鲜血的小手,就那样伸了出来,抓住这白衣少年的脚踝,却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这白衣少年都有点感到微微的疼痛。 “不知趣的东西!”这白衣少年的耐心被一点一点的耗个精光,冷叱一声,抬脚一用力,那林逸之的身体便倒飞着朝后面摔出了几丈远的距离。 这下,再也无人阻挡他她了。那面具上的双眼被那无边的杀气所覆盖,他走到正在哭泣的陆汐月近前道:“你是自己死,还是我来!” “啊——”陆汐月一声尖锐破空的尖叫,忽然身前竟然出现了一只青墨色的玉箫,这玉箫通体绿光凛凛,彷如有生命一般,在这玉箫之上不住的游走着。陆汐月一边哽咽一边用这青墨色的玉箫指着这个逼上来的白衣少年,凄声道:“你伤我逸之哥哥,我要让你偿命!”言罢,浑身气势一变,驱物大圆满的威压随即散发出来。 这白衣少年一愣道:“未曾想,你这般年纪便有了这样的修为,看来你们离忧山果然是人才辈出!” 陆汐月紧咬双唇,脸上泪痕还未干,双手法诀一掐,那青墨色的玉箫已然从半空中直直的朝这白衣少年打去。 这白衣少年微微一闪,手中素扇出手,两件法宝于半空中颤抖起来,一边是白芒大胜,一边是绿光满眼。 只是,驱物大圆满怎比得这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不消半刻,那玉箫便已震颤不止,绿芒越来越微弱了。陆汐月只是咬牙坚持,只是她明白,用不了多久,她便支撑不下去了。 正在此时,身后有一人冷冷的说道:“哪家的孩子没看好,来我离忧教莫忧峰撒野!” 陆汐月听着却是好生耳熟,定睛一看却是莫忧峰的二弟子,白离木! 这白衣少年知道事情有变,心下暗道不好,这来人身上所散发的威压却是和自己差不多少的修为,自己还受了楚箫一剑,此剑虽不足以致命,但也伤及神魂,不如…… 他打定主意,并不转身,一个黄龙探爪,手中的如梦夺魂扇已经抵在了陆汐月的哽嗓上,然后冷冷的说了一句:“谁都别动!” 陆汐月眼见如此,心下大急,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又是白光一闪,白离木身边楚箫也飘身而至,可一看眼下的情形,却是吃惊不小。 陆汐月被这盗剑的白衣少年挟持,而不远处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趴在地上,却是不知是死是活,仔细看去,那人却是林逸之。 问心铿然出窍,楚箫指着那白衣少年,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道:“你放了她,我们单打独斗!” 这白衣少年仰天呵呵一笑,轻轻的道:“你当我傻么?我放了他,身手重伤,这里我便是想走也走不脱的!” 白离木手握离人陌,冷声道:“你若动小师妹一根毫毛,我定叫你碎尸万段。你想走可以,放了她,我自让你离去!” 这白衣少年一笑道:“多少人想把我碎尸万段,那个躺着的也这样说,好似我这命任谁取便取了似得,想放了这女孩也不是不可,但是你们统统退后,我带她走出离忧山界,便放了她如何!” 白离木和楚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拿不定主意,若放他离去,小师妹安危是个未知,若不放,现在小师妹的命就悬于一线了。 这该如何是好。 陆汐月早已脸色惨白,任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双方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丝毫不退。 忽然,一声嘶哑的低喊:“你放了她罢,我来做你的人质岂不更好!我只是凝气一重都不到的修为,对你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这一声嘶哑道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打破了这紧张的情绪,众人望去,只见远处的那个趴着的身影,竟然挣扎着,好像用出了全部的力量,然后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极为缓慢的站了起来,然后颤巍巍的朝着这白衣少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尽管挟持我吧,我要和小师妹换命……” 众人皆黯然失色,只是陆汐月早已泣不成声,不能言语,看着这已是鲜血淋漓的缓慢身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十三章 同根 何为不顾一切?何为无所畏惧?挽大厦之将倾,抑或者救黎民于水火?不,这些都不是,这些对于芸芸众生来说未免有些渺远虚无,甚至太过于伟大,伟大到有些不真实。 或许,应该狭隘一点吧。我们毕竟是蝼蚁之躯。 对于一个十岁的男孩来讲,什么大厦将倾,什么黎民水火,这些词汇实在是艰涩难懂了。他只有一条命,却甘愿拖着破败的残驱站起来,然后言之铮铮的说着:我愿以命换命。因为他装不下黎民百姓,装不下芸芸众生,便是一个小师妹,便将他的心装的满满腾腾,便是这贱命一条,能换取小师妹一线生机,如此便胜过无数美好,生命的意义,不过如此吧。 便是他贱如蝼蚁,便是他庸才一个,便是他微不足道,然而那铿铿之言,那无半点犹豫的口气,足以傲然于天地之间了。 那满脸的执拗与不屈,那执着到让人心生怜惜的面容,无不在诉说着,你放开她,我拿命给你便是! “你若非要拿一命方可罢手,那便来取吧……”神智有些恍惚的林逸之看着这白衣少年,一字一句,那字里行间留露出来的口气甚至还带着一种急迫的恳求。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句话,却字字诛心,割得楚箫和白离木的心如滴血,也让陆汐月的心房瞬间被这并不温柔的话语击得瞬间破碎。 泪,无声无息的从这女孩的眸间划过,若他还有命,便是一生在他身边,便如那晚一起喝鸡汤一样的欢乐,也便无悔了不是么? 白衣少年也没有想到,这遭受了无数重创的十岁男孩,竟然如此的顽强,竟然还能够屹立不倒,而且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走的缓慢而决绝,仿佛刹那间,地老天荒。 白衣少年竟有些佩服这林逸之了,缓缓开口道:“你,很好!如此,换做你也更合适!” 楚箫和白离木皆眉头一皱,双双站在林逸之身前,似乎要阻挡他不要过去。林逸之冲两人苦笑一声道:“楚师兄,白师兄,小子知道你们疼我,视我为兄弟,可是,逸之贱命一条,资质愚钝,留着我也不知何时能修到金丹大圆满,如你们一样笑傲于天地,然而,小师妹是我这世上认定的妹子,资质极高。师尊又待我恩重如山,我去换她,便是死也值了。你们让开吧,逸之怕撑不了多久,还没走过去便要再次倒下了……” 白离木面色一暗,微微叹口气,轻轻的转过身去,心下已是不忍再看。而楚箫蓦地将问心剑握在手中,一指那白衣少年道:“你给我记着,你若敢坏了我林师弟的性命,我楚箫此生与你不死不休!”言罢,问心剑白光大盛,铿然作响。 林逸之一步一步的挪向白衣少年的近前,每走一步,那轻轻的脚步声都如击打在楚箫三人的心上,这心,仿佛被大石压住了一般,不得痛快! 终于,林逸之来到了这白衣少年的攻击范围,白衣少年一道白影直冲林逸之,下一刻,他便已将如梦夺魂扇抵在了林逸之的脖项。而失去挟持的陆汐月早已浑身瘫软,一下坐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只传来了低低的啜泣,那悲声弥漫在这个空旷的前院,听之无不黯然泪下。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道:“如此很好,你们全都退后!” 楚箫和白离木只得灼灼的盯着这个白衣少年,慢慢的往后退去。 趁这机会,这白衣少年将林逸之腰上丝绦一提,便将他提了起来,如梦夺魂扇瞬间涨大,载着两人,轰鸣一声,朝东边天际转瞬即逝。 陆汐月忽然间明白了林逸之已经被这白衣少年挟持离开,下一刻大概是难以活命了,但见她朝那消失的地方猛的跪了下去,凄然的唤着:“逸之哥哥……逸之哥哥!”那声音中的忧伤与悲苦,让人听着无不动容。 就在这白衣少年刚离去不久,半空中一阵轰鸣,陆无羁和穆蘅秋,还有曾锐金、萧罡炎、段朗坤皆驾驭着飞剑出现在这半空之中。 甫一降下云头,陆汐月已经凄然的朝穆蘅秋的怀中扑去,一边扑在怀中,一边痛哭失声道:“爹,娘,你们……你们怎么不早一点回来!” 言罢,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穆蘅秋见女儿这般,又见白离木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而楚箫望着东边的天空眼中竟是一片令人心惊的杀意,独独不见了林逸之,心下早已知道有事发生,一边哄着陆汐月,一边问道:“汐月不哭,你逸之哥哥呢?” 不听林逸之的名字便罢,陆汐月闻听这个名字哭的更是伤心欲绝了。 陆无羁走到白离木近前问道:“离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白离木欲言又止,神色一暗,也是一语皆无。 陆无羁丈二和尚,一个白离木一语皆无,一个陆汐月哭声连连,他又素来与那清玄上人不睦,便是如何也不会问他的首席弟子楚箫的,眼下直愣在当场。 陆汐月只埋头痛哭,哭声悲痛欲绝,只哭的陆无羁心烦意乱,只大声喝道:“哭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速速说来,你这是要急死我么?” 陆汐月被父亲这一喝,倒吓得一抽泣,却是不哭了,断断续续的将林逸之护她被掳之事讲了一遍。 陆无羁心中早已是如翻涌的潮水一般,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他要求最为苛刻的小徒弟,这个从未正眼瞧一眼的庸才,今日却为了自己的女儿以命换命,身受重伤却还要坚持的护陆汐月的周全,若今日没有这平日里这个最不成器的傻徒弟,他的女儿此时恐怕…… 陆无羁再不敢往下想了,心中对这个他平日漠视的小徒弟更是又愧又疼,只将脚一跺道:“锐金、离木、罡炎、朗坤听令,速速前往离忧山四下寻找老五,如遇上那个歹人,格杀勿论!”最后一句那杀伐之意早已是气冲霄汉。 曾锐金四人忙应声答应,曾锐金小声的道:“师尊,若小师弟已经惨遭不测……” 陆无羁神色一暗,长叹一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去罢!” 言罢忽然以手指天,冷然高声长啸:“戮毒门欺我太甚,若老五有什么不测,我莫忧峰上下必定踏破那百毒老儿的门庭,将那些混账东西挫骨扬灰!” 言罢,神色又是一暗,身形却是疲累之际,一转身默默的朝内堂而去,一边走着,一边道:“都散了吧,速速行动……” 曾锐金、白离木四人一声清叱,四件法宝轰然应命,四人跃于法宝之上,朝东边的天际飞了过去。 穆蘅秋拉着陆汐月走到兀自看着东方天际的楚箫近前,柔声道:“楚箫,今日多谢你了,我家汐月才没有受到伤害。” 楚箫神色一暗,又看看满脸泪痕的陆汐月,却见这陆汐月虽然泪痕满脸,连脸上擦得粉都哭花了,却是梨花带雨,娇俏可爱,心中不由的一阵怜爱,伸手便要来替她抹掉泪痕,陆汐月往后一躲,小声道:“我不要你碰,我要等逸之哥哥回来,让他帮我擦。” 楚箫一窘,呵呵一笑道:“穆师叔,汐月妹妹确是可爱的紧啊,若我是那林逸之,怕也会不顾一切吧,呵呵”言罢又看了俏生生的陆汐月两眼。 穆蘅秋忙道:“楚箫,辛苦你了,汐月不懂事,平时骄纵惯了……” 楚箫一笑道:“却是我一时忘情了,穆师叔,我也不耽搁了,我这问心仙剑速度应该快过曾师弟他们,我也去寻林师弟去了。” 言罢,御起问心仙剑,顷刻间消失于东方的天际之中。 ………… 风声,耳边全是尖锐的呼啸着的风声。林逸之只觉得自己如坠云里雾里一般,意识在一点一点的逐渐模糊,似乎六觉要消失殆尽了一样,只余听觉,耳边那刺耳的风声还提醒着他,他依然还活着。 要去哪里?他要被这白衣少年带向哪里?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是生亦或者是死?不重要了吧,他不已经得偿所愿了么,他以命换命,小师妹平安无事,这便足够了不是么? 这世间的任何一人,如果满足了他毕生最大的愿望,下一刻便是粉碎碎骨,便也无憾了是吧?只是茫茫红尘,到底有多少失意之人,掬一把辛酸泪,对月长叹,那声叹息里,可有你失落的初心? 可是,林逸之真的无憾了是吧。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失落和悲哀。有的只是无边的疲累,和心中那一丝小小的满足。如此,此生足矣!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忽然,林逸之只觉的身体猛然一降,便知道他已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下一刻他感觉到身下是一片微微有些湿润的土地。耳中呼呼的风声已经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叮叮咚咚——”的水声。 他用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将眼睛睁开。只见一条清可见底的河流正在自己的身边流淌。这河也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年月,那水中已被这河水冲击的光滑的没有棱角的鹅卵石清晰可见,那河水被这些无数的鹅卵石所阻,不时的激起一片白如雪花的水浪。 河的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幽深晦暗,加之现在太阳早已落山了,只有最后的一抹余晖渲染着西方的云彩,那林子看起来更是寂静无声。 周围的环境相当安静,只有这水声清脆可闻。 这一天终究是要过去了的。林逸之暗暗想着,这一日,从在离忧大殿里受人诘难,差点毙于清玄上人掌下到亲眼见杞难真人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劫,又到剑阁禁制报警,然后是抱着小师妹返回莫忧峰,紧接着为护小师妹而遍体鳞伤的被这来来历不明如自己年岁一般的少年挟持到这里,却也是一日间几生几死,恍恍只如大梦一场。可是那又怎么是梦呢?随着他逐渐的情形,钻心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的。 如果,在那离忧大殿之上,被清玄一掌毙于殿上,如此,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林逸之想着想着,嘴角竟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笑什么?”身边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林逸之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冷若冰霜,来历不明的魔教少年,但是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反抗了,更何况,那反抗也是徒劳而已。 “呵呵,我笑你好生狼狈,脖子上的伤口那么深,衣服也是一条一条的,还为了逃命掳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到此处,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林逸之到了此刻,嘴上却是不饶人的。 这白衣少年也不气恼,把身上擦破的地方在这河里洗了洗道:“你不也是如此,被我打的成了血葫芦,你还笑我?” 林逸之一时语塞,到底是小孩心境,竟一赌气不再搭理这个如他年龄大小的少年。 “你叫什么?你认识我么?”那白衣少年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这一会儿竟收起了杀气冲天的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林逸之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会认识你这个魔教的小魔头?”林逸之顶了一句。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这少年依旧是不气不恼,呵呵笑着问他。 “我说,咱俩的岁数也差不了多少吧,你一个小孩子,整天杀不杀的,要我说你什么好呢?能不能像个你这年龄的说话,别动不动就学大人说话好不好!”林逸之也豁出去了,反正都是十岁左右的少年,他就算杀了自己,自己也不能丢了面子。 “哦?也是哈,你说我是该放了你还是杀了你呢?”这白衣少年饶有兴致的问他。 “随便你,你不就是仗着你有金丹期的修为欺负我,如果你不用法诀,单凭力气,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林逸之说话间颇有些不服气,这一会儿,便是他身处险境也忘却了。 “哦?如此我只用力气,好叫你心服口服!咱们怎么个比法?”这个白衣少年到底也还是十岁的孩子,刚才对敌那紧绷的神经,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逸之面前早已原形毕露了,少年心性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这样看去,除了那脸上大大的古铜面具之外,却是与那普通男孩一般无二了。 “摔跤!你把我赢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了!”林逸之道。 “好!”说罢那白衣少年已收了如梦夺魂扇,将袖袍一挽道:“喂,你还有力气站起来么?” 林逸之性子颇为倔强,咬咬牙,忍着痛,竟是站了起来。两人拉开了架势,这便要展开一场摔跤大战。 忽然,只听见西方天际有法宝破空轰鸣的声音。那白衣少年眼神一肃,一道残影已来在林逸之近前低声道:“有人追来了,你走罢,我不杀你,留着你这条命,下次碰到你的时候,可要变的强一点,不要像这次一样不堪一击!” 林逸之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揉了揉耳朵道:“你说什么?你不杀我让我走?” 这白衣少年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人着急寻死是吧,让你走就走,啰嗦什么?再说一句,小心我反悔了!” 言罢依然身在那飘在半空中的如梦夺魂扇上了。这白衣少年有看了林逸之好几眼,法宝轰鸣一声已然消失不见,半空中传来一句:“记得,你还欠我一次摔跤哦!” 或许这就是原因吧,飘在半空中的白衣少年心下如此想到,我为什么会把他放了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就是为了这个摔跤的赌注么,或许还是那个萦绕在自己心中久久的疑问? 如此的相像,他真的会是另外的一个自己么?不去管了,死里逃生,也是好的!这个白衣少年在那万丈云朵中,摘下了那个笨重可怖的古铜面具,一张俊朗熟悉却似乎有些陌生的脸上,忽然,绽开了如风一般的笑容…… ………… 入夜,位于极东绝域的极东沉寂之海一座四面环海的岛屿上。那里是戮毒门的势力所在。 一个苍老的不知有几百岁的老人,正侧卧在一扇纱帘之后的软床上,软床的旁边是一个不是很大的香炉,香烟袅袅,如云如雾。那苍老的老人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皱纹堆垒,头发、胡须甚至连眉毛都是一片雪白,而这苍老到极致的老人似是睡着了,只是这睡得也未免太深了,便是那呼吸也极其的微弱。如果不是那微动的鼻息,怕是如死人一般了。 这间屋子古朴而素气,但却又精致而堂皇。这并不矛盾,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总是矛盾与和谐共生的。 极为的寂静,没有一丝生气,怕是掉一根针也能将这垂垂老人惊醒一般。 人影一闪,那个白日里大闹离忧山的白衣面具少年轻轻的走了进来,见这老人正在熟睡就轻轻的跪在床边一言不语。 好久,那老人长叹一声醒来,动作也是没有丝毫的生气可言,缓缓的翻过身来,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甚至有些问颤抖道:“轩儿,回来了!” 这被叫做轩儿的白衣少年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义父,轩儿回来了,只是未能完成您的嘱托,还差点搭上性命。” 这老人缓缓的坐起身子,那眼中的光芒竟也是一片死灰,甚至连这坐一下的力气都要让他喘上半日,良久,这个老人才缓缓的说道:“能活着回来,这就不易了,可见得那仙隐剑了么?” 这个叫做轩儿的白衣少年点点头道:“见到了,只差一点点……” 那老人点点头道:“唉,年纪大了,喜静不喜动,你见了便好,我这戮毒门主这一辈也只不过见过一次罢了,你年纪轻轻已是不易了。去吧,退下吧,脖项上的伤口可好?” 原来这浑身没有一点生气的如半死的老者,居然就是这四大魔教之首,让人闻之色变的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若明白了这一点,怕是这老者再没有一丝的生气,任是所有人也不敢等闲视之了。这百毒老祖,自五百年前正魔大战以后,血羽魔皇身陨,便在这极东沉寂之海韬光养晦,销声匿迹,一直到现在,怕是近千岁的年纪了。饶是如此,便是他动动手指,也能顷刻间取人性命的。 那白衣少年忙道:“义父,没有大碍。” 那老人点点头道:“好了,下去多休养几日吧,义父颇为倦怠,门中事务,你同你那三位师哥一起处理,无事便不要过来了!” 这白衣少年应声退下。 待那脚步声走远后,那百毒老祖忽的一声翻身坐起,那方才的死气竟全然不见,精神矍铄,刚才那死灰一样的眼睛一道如有实质的精光爆射而出。 “出来吧!”这百毒老祖一声清叹。 话音方落,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百毒老祖那扇纱帘之外。 百毒老祖看了这黑影一眼缓缓问道:“如何?” 那黑影幽冷的声音响起道:“老祖,他见到了那个人,可是,放他走了!……” 百毒老祖轻轻的点了点头,一摆手道:“此事就此罢了,你去吧!” 那黑影点点头,转瞬消失不见。 黑暗中,只余百毒老祖一人倚在这软床头上,眼中精光闪动,若有所思的想着些什么…… 第二十四章 祸福 夜已深沉,莫忧峰寂静而无声,问道堂内所有的灯光全部都熄灭了,只有前院那一排房子里第四个屋子里还依旧有着昏黄的灯光。 入夜的风已经有些冰冷,吹着院后那一排幽深的银杏树林,树叶沙沙摇晃作响,不时几片早已枯黄的树叶,随着这有些变凉的冷风,无声的掉落,然后又被这风吹往更深处。 人亦如叶,同时都生长在这个土地上,只是这生命却有长有短,长者如那银杏树枝上仍然还挂着绿色的那些叶子,随着冷风左飘右荡,却依然不掉下来,正如耄耋老人,却依然硬朗,短如这枯枝败叶,或许年岁轻轻,却已随风零落,凄凉无比。 这个不是很大的屋子里,现在已经被人挤得满满腾腾。曾锐金靠在屋门左侧,左手扶着左胸口,脸色苍白,想来今日受的伤却是不轻,白离木靠在屋门的右侧,白衣飘飘面无表情,手上不断把玩着形如短匕的离人陌。段朗坤和萧罡炎坐在屋中桌子的两边,不住的哀声叹气。 穆蘅秋拉着陆汐月的手站在床前,眼神十分关切的看着床上,而陆汐月双眼早已哭的通红,此时一边注视着床上的动静,一边仍小声的抽泣着。 床上盘膝坐着两个人,前面的是面色如纸的林逸之,林逸之的上身衣服已经被扒掉了,前胸和后背上早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巴掌印,有的红肿无比,有的青淤紫黑,胸前和肩膀上还断断续续的流出黑红色的鲜血。而下身的裤子早已被血浸透了,血液早已凝固,将这外裤死死的粘在了他的腿上,想脱都脱不下来了。 林逸之现在早已千疮百孔,就是遍体都找不到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 他的身后,陆无羁正一脸沉重的用两只手扶着他的后背,从手心与后背的缝隙处,可以看到两道若有实质的真气正源源不断的朝着林逸之的体内输送。 只是这会儿的陆无羁看起来也不轻松,那枣核般得脑袋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整个胳膊也有些微微的颤抖。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阴沉了。 穆蘅秋看到这床上的情形,轻轻的道:“无羁,不行的话,就算了罢。” 陆汐月闻听此言更是悲声大放,哭着道:“娘,你们不能不救他啊,他为了我才这样的,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 陆无羁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俩不要吵。又将双手抽回,轻轻的在虚空中来回动了几下,然后再一次的按在了林逸之的后背上。 其实,林逸之的伤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这么严重,只是失血过多,先天真气受损,按照常理来说,只要施救及时,施救之人自己的真气渡给他,便可转危为安。可是随着陆无羁不断的输送真气给林逸之,心下却是越发的诧异了。 一般来讲,陆无羁已然是大乘期的修为,自身的真气浩荡充沛,若是其他人,怕是不消一刻便会转危为安,自己也不过是损失了一点不值得一提的分毫真气。可是这林逸之却是不同。陆无羁已经给他渡了一个时辰的真气了,却仍未见他体内有任何的生机,更加奇怪的是,这林逸之本身就好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容器,不断的吸收着来自陆无羁身上的真气,吸收的速度相当之快,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然将陆无羁三成的真气吸走了,如果他还不醒来,照这个速度,不到天亮,怕陆无羁的真元就会被他吸个精光。 然而这还不是令陆无羁最惊讶的,最惊讶的是,他输给林逸之的真气,按照常理,应该在自己的施为下,牵引着在林逸之的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然后压入林逸之的丹田之内,然后在丹田之内凝集,这样林逸之的神魂才能尽快修复,从而苏醒。可奇怪的是,林逸之虽吸收了这真气,而且真气很顺畅的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被压入丹田的那一瞬间,这些真气竟突然不听指挥,朝他的体内各处疯狂的乱窜游走,随着他的七经八脉游走在他的身体各个部位,只有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被丹田吸纳了进去,在丹田内凝集在一起,大部分的在他的七经八脉中游走一阵后,竟然凭空的消散掉了。这样一来,林逸之受损的神魂恢复甚微,但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却不一会儿的全部恢复了。 可是这样,林逸之就不可能醒过来了啊,再说,林逸之自己吸纳天地灵气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自己对离忧无极道运用不熟,再加上资质不高,不能把太多的真气吸纳进丹田之内,这不奇怪。可是他陆无羁早已对这离忧无极道滚瓜烂熟,可是就是连他牵引着真气将之压入林逸之的丹田的时候,大部分真气却还是会被丹田拒之门外,转而从身体的其他部位散去。这样说来,就太不正常了。林逸之自己做不到,还可归结于笨,可他操纵林逸之体内的真气也做不到气入丹田,这该怎么解释? 陆无羁越想越没有头绪,眉毛却早已紧紧皱了起来了。这样用了三成真气救他真的值当么,要知道这三成的真气若换作他人,便是吸收一成真气,也可以从凝气一重踏入凝气五重的境界,可这林逸之非但没有醒来,而且体内聚集的真气只不过刚刚能称得上凝气一重,这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么。 可是,不救成么?这个平时就看着不顺眼的小徒弟可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身负重伤的啊,自己若因为救治艰难而不管不问,这师尊二字又怎么能当得起呢? 必须还得救,哪怕这林逸之的身体是个无底洞,只要他还没有醒来,就不能停止真气的灌输。可是时间一长,陆无羁也不觉得有些头疼沮丧,眼看自己体内存积的真气已足足被林逸之吸取了将近四成,可是这个家伙却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陆无羁有些心烦意乱,将手抽了回来。可是看看女儿哭红的眼睛,和几个唉声叹气的弟子,又只得将头一摇,又将双手搭在林逸之的后背上,继续进行着无休止的真气灌输。 眼看此事就将陷入僵局,忽然这前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曾锐金忙抬头瞧看,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来者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威严而庄重,正是离忧教掌教真人杞难。 曾锐金和白离木连忙施礼道:“掌教真人,您来了!” 杞难冲二人一点头,也不多言,径自走了进去。 屋里的众人见是杞难真人,皆前来见礼。陆无羁也停止了对林逸之的救治,脸色有些微微难看,额上已是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见是杞难来了,陆无羁连忙施礼道:“掌门师兄怎么来了?” 杞难微微一笑道:“我晚些时候听到楚箫向我回报盗剑之人的事情,便听他言说了此间之事,我料想这林逸之怕是神魂受损,又想到他的丹田怪异,似乎先天有所缺陷,怕陆师弟你一人应付不了,所以便来看看。” 陆无羁心下顿时如释重负,但也好生奇怪,不知道这个不成器的小徒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令一教掌教亲至。 杞难看了看陆无羁,只见他脸色苍白,大汗淋淋,眉头一皱道:“你停下,我来!” 陆无羁一怔,道:“这不妥吧,他是我门下弟子,何况掌教您身居高位,还有这小子的丹田甚是怪异。” 杞难一摆手道:“料想无妨,我既是掌教,这离忧门下那个又不是我的弟子,何况你已经在勉力支持了,若再这样耗下去,怕是不到天亮,你的真气已被此子吸干了。” 陆无羁不再多言,便下床站在一旁道:“既然如此师兄若需要帮忙,我随时待命。” 杞难只微微点头,便盘膝坐在床上,双手只在虚空中轻轻一挥,众人便觉着一股巨大的浩然真气从杞难的双掌中倾泻而出,随即被注入林逸之的体内。 陆无羁心下却是一惊,杞难这随意的一挥,却已是离忧无极道天极境第八重的功力,看来平日里并不怎么出手的杞难真人,修为却是精进的让人吃惊。 也难怪陆无羁吃惊,这离忧无极道共有人极境、天极境、无极境三个阶段,纵观这几千万年的离忧教内,虽然惊才绝艳者辈出,但大多数也不过停留在天极境五重左右,便不得寸进,陆无羁这十几年隐逸不出,修行不辍,也不过堪堪踏破了离忧无极道天极境第七重。这离忧教自创教始,除了两个人勘破了天极境,进入了无极境,一个是离忧子,一个便是那个已成禁忌的名字,便是他的师尊无极真人也不过堪堪停留在离忧无极道天极境大圆满的境界,而这杞难看似随意的一挥,已是天极境第八重,若全力施为,怕是…… 陆无羁双眼不错的盯着杞难真人施为,心却如坠大海一般,这掌教真人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清他的底细了。 不足一刻钟,这林逸之原本白如纸钱的脸上已经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微弱的呼吸开始逐渐的变得均匀而顺畅。大约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林逸之已经呼吸自如,而面上的颜色也如常人一般无二。 杞难遂收了双掌,慢慢睁开眼睛,将林逸之平放在床上,然后走下床来道:“无羁师弟,铸元丹……” 陆无羁闻听,心下又是大奇道:“师兄,这铸元丹可是咱们离忧教的珍稀灵药啊,那是为了驱物大圆满的弟子凝结金丹才使用的啊,我这莫忧峰现在不过统共才十粒而已……” 杞难微微一笑道:“莫不是陆师弟连自己的徒弟都不舍得?无妨,我那里还有几十粒,我早已不收弟子,明日拿来统统给你便是。” 陆汐月见林逸之的脸色已经恢复,心下一喜,便知道他已无大碍,闻听杞难如此说,便不满的插嘴道:“就是就是,逸之哥哥是为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爹爹怎么如此小气啊!” 杞难闻听哈哈大笑不止,穆蘅秋连忙用手拉拉陆汐月的小声道:“汐月,不要胡说。” 陆汐月却是不管这些,声音又打了一些道:“本来就是嘛,难道女儿的命还不如一颗什么铸元丹值钱么?早知道女儿还不如被那歹人杀了算了!” 陆无羁老脸一红,瞪了陆汐月一眼道:“胡说什么!”又转向杞难道:“师兄,非是我小气,只是看林逸之这情形,现在已无甚大碍了,这铸元丹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杞难颔首笑道:“非也,非也,此子虽然已无大碍,但是如没有这铸元丹加以巩固,怕是会卧床不起个十天半月的,若有了铸元丹,估计不消三日便可完全恢复。当然这也不足以成为理由,你去查探下他现在的真元修为吧。” 陆无羁疑惑不解,便来到林逸之身前,不过是微微一查探,便不由得大吃一惊。林逸之方才不过刚刚是凝气一重的修为,而如今丹田内的真气竟然充沛了很多很多,密集的真气在丹田内缓缓的流淌。 “这……凝气六重?!”陆无羁似乎不敢相信,这短短不过近一个时辰,这个修为低下,而且丹田无法凝气的小徒弟,竟然已经进入了凝气六重的境界,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而昏迷中的林逸之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已经凝气六重了,对于他来讲,今天的遭遇是祸还是福? 便是在场的众人都难以置信。白离木原本性子冷,闻听此语,也不由的脸色变了数遍。 众人望向杞难的目光都变的热切甚至如看到了神明一般。陆无羁忙道:“师兄果然道法高深,无羁钦佩!” 杞难一笑道:“此子丹田先天怪异,我只是用了锁元术,将那真气强行锁进了他的体内,因此要用铸元丹助他一助,否则,过些时日,这锁元术一旦失效,这凝气六重的功力怕是要大打折扣了,如此说来,这铸元丹可否用得?” 众人皆恍然大悟。陆无羁虽心下释然,但是却仍有些疑惑不解,虽然这锁元术能够锁住真气一时,可是林逸之的丹田虽从外表看与常人无异,却是又无法解释的古怪,这锁元术便可以如此了?如真的是因为丹田的缘故,这锁元术怕是也无能为力吧。 不过好在林逸之已无大碍,陆无羁便不再多想道:“锐金,去我的丹房拿铸元丹来。” 曾锐金忙应声,便要前去。却还是穆蘅秋细心,见他脸色苍白,心下已知这大徒弟受了那盗剑之人的暗算,未曾休息,又御剑去寻林逸之,此时怕是勉励支撑了,遂道:“锐金你受伤不轻,且去调理休息吧,离木、罡炎、朗坤你们也都回去吧,我去取丹药来,这里有你师尊照看,也没什么事了。” 众人这才应声退下。穆蘅秋向杞难行了一礼道:“师兄少待,小妹去去就来。”说罢转身去了。 不一时,穆蘅秋便返回了屋中,手中托着一个如大拇指指肚大小的淡金色丹药,道:“无羁,你快给逸之服下吧。” 陆汐月抢到前面来,一把拿过铸元丹道:“我来,万一爹爹再心疼这丹药怎么办。” 陆无羁只一怔,穆蘅秋与杞难看着陆无羁一脸的尴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一个大大德尔莫忧峰首座,对待其他晚辈基本都没什么好脸色,唯独对这个娇生惯养的亲生女儿却是端的没有办法。 陆汐月拿了丹药,又从茶壶里倒了水来,然后将林逸之小心翼翼的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前,她本就个子不大,力气也小,林逸之此时昏昏沉沉,陆汐月又是单手拿水,却是十分吃力。 穆蘅秋刚想要帮忙,陆汐月慌忙摇摇头。穆蘅秋溺爱的白了她一眼道:“这女儿可好,白养了十年,连你娘亲都不信任了。” 陆汐月小心的将铸元丹给林逸之服下,然后又将被子盖好,这才来到娘亲身旁。 杞难见事情已毕,遂道:“如此,我便回我那离忧峰了,三日后待此子恢复好了,便召集所有弟子前往离忧大殿,我们商定的事情到时便宣布罢。” 陆无羁和穆蘅秋皆脸色一肃,答道:“一切听从掌教师兄吩咐。” 忽然闻听半空中有仙鹤长鸣,杞难走出门外,便见一只白色仙鹤,却端的是仙家气息渺渺,神形俊逸。杞难朝那白鹤一招手,那白鹤长啼一声俯下身来。 杞难极为亲切的抚摸了几下那白鹤的头道:“鹤兄久等了!”然后飘然与上,破空而去。 待杞难离去后,陆无羁三人又在屋中待了一会儿,陆无羁道:“蘅秋,你去拿些厚被子来,老五的被子还是有些薄了,汐月,你也随我们回内室去罢!” 陆汐月却是不走,连连摇头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一会儿,陪逸之哥哥说说话。” 陆无羁眼眉一立,心中却是老大的不高兴道:“这个家伙现在昏迷不醒,你说出花来他也听不到,你还是……” 穆蘅秋却是懂得女儿心思,拉了下陆无羁道:“她想留就留下吧……” 陆无羁还想说些什么,穆蘅秋只把杏眼一瞪,陆无羁便摇了摇头,当先迈步出去。穆蘅秋扑哧一笑,随后跟了出去。 待两人走远了,这屋中只剩下了陆汐月和昏迷的林逸之两个小人儿。陆汐月轻轻的来到林逸之的床边,借着这满屋的烛光,静静的望着林逸之,眼神便再也未曾离开。 就是这个样貌并不是十分出众的,有时还傻乎乎的像个木头一样的男孩,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挡在身边,疼她、护她,甚至不惜以命换命,却重伤几近死地。便是这世间的男子再好,也不会如逸之哥哥这样对自己了吧。陆汐月痴痴的想着。 想到眼前这人遍体鳞伤却还要拼死不让恶人靠近自己一步,想到他被打倒又一次次的咬着牙艰难的站起来,如一座可以依靠的小山一样挡在她前面,替她遮风挡雨,那一刻,便是天崩地裂,风雨满楼,她也不会再觉得害怕。 陆汐月痴痴的看着依旧昏睡的林逸之,见他眉头一会儿紧皱,像是担心着什么,一会眉头又舒展开来,像是开心的样子。那个睡梦中的他,可否开心,可否悲伤,可否感觉到浑身伤口的疼痛,可否知道一个温柔如水的眼神正正痴痴的瞧着他,仿佛看着整个世界…… 夜凉如水。 冷风飒飒的莫忧峰山头上,一个身影就那样站立着,正是莫忧峰首座陆无羁。此时的他似乎满腹心事一般,回想起今日种种更是心乱如麻,为什么杞难师兄的雷劫竟如此狂暴,为什么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和七位首座似乎一动都不能动,还有这个小徒弟被人掳走,那个白衣面具少年为何不曾害他性命?杞难师兄对这个小徒弟似乎有说不清的爱护,还有他救治这小徒的手法并不是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似乎还隐藏了什么,到底杞难师兄在隐藏什么呢? “无羁哥哥,还不睡么?”身后响起了一声温柔如水的呼唤。 陆无羁转头看去,只见那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美若天仙的妇人缓缓的走了过来。笑容盈盈,那一笑一颦间却是清丽无方。那一身大红色的纱裙被这山风吹起,更是美艳绝伦。 正是穆蘅秋走了过来。 陆无羁忙走过去,轻轻的握住自家娘子的纤手,更是看得有些痴了道:“秋妹,你真是太美了。” 穆蘅秋嘴角浅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还美个什么?快放了手,若被弟子们看到,岂不要笑话。” 陆无羁脸上一肃,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那些猴崽子敢来打扰,我一顿乱棍打出。不过我说的话却不是恭维你,这离忧教上下,却是找不出第二个如秋妹这般美丽的女子了。” 穆蘅秋一笑道:“我姐姐也不差啊!” 陆无羁连忙摇头道:“那个疯道姑,却也别提了。” 穆蘅秋呵呵一笑道:“怎么说话呢,要知道那时可是……” 陆无羁面色一沉,道:“秋妹,那个名字却是不要再提了,这里只我两人还好,若是被……” 穆蘅秋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不过,前一阵子我回幻忧峰探望我姐姐,她却收了个好弟子呢,那个女娃叫做端木凝阙,才十一二岁的光景,那修为早已是金丹八重了,而且虽然还小,那相貌却是个美人坯子。” 陆无羁道:“再美也不如秋妹你……” 穆蘅秋又是一笑,随即转入正题道:“无羁哥,今日之事颇为怪异啊。” 陆无羁点点头道:“怎么,秋妹你也感受到了。” 穆蘅秋点头道:“自家男人的修为如何我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比不上杞难师兄,也在伯仲之间,可是几乎耗了四重真气,也没有……到是杞难师兄却可以做到,虽然他有所解释,可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有今天的雷劫也未免有点太怪异了……” 陆无羁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杞难师兄不说,我们也不好去问,罢了,我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守着我们莫忧峰安稳便好” 言罢又道:“棉被送过去了么?那小子还是昏迷不醒?汐月还在那里?” 穆蘅秋点点头道:“恩,还是那样,汐月还是不肯出去。” 陆无羁一摆手道:“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穆蘅秋嘻笑一声道:“你可知我当时为什么会嫁给你这个枣核脑袋?” 陆无羁却也不恼道:“我却不知了……” 穆蘅秋笑道:“就是觉得你这人还蛮顾家的。” 洁白的月光洒满了整个莫忧峰,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就在这漫天繁星之下,久久的温暖的依偎着,仿佛那下一刻,便是永远…… p.s:今晚明天和后天我因为要去外地办事,所以无法去各位同行那里签到,但是书更新不会停,我已提前补了三章,每天都会定时发,希望大家继续多多支持,我回来必当一一拜谢! 第二十五章 异变 早晨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莫忧峰上,入秋的季节,今天难得的好天气。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那幽深的银杏树林里,因为这阳光扰了它们的清梦,叽叽喳喳的抗议个不停,却不知它这叽叽喳喳的乱叫,却吵醒了屋中熟睡的人们。 林逸之缓缓的睁开眼睛,神情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恍惚,揉了揉有些酸沉的脑袋,意识渐渐的恢复,这才感觉到这浑身上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扁了一样闷疼无比。 “唔——”一声轻轻的闷哼,林逸之忙将嘴捂住,他蓦的发现床头还趴着一个人,这人却仍在睡着,脸上似乎还挂着丝丝的泪痕。 却是小师妹陆汐月,她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回到自己的房中了呢? 林逸之清晰的的记得,当时自己与那个白衣面具少年约定好了摔跤赌命,后来那白衣少年竟然放了自己独自离去。然后他就支撑不下去了,临昏倒的时候,隐隐约约的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快步的来扶自己,一个白衣,一个黄衣。 哦,对了,他蓦然想起,这白衣的应该是楚箫楚师兄,而那黄衣的身材魁梧,应该是曾师兄无疑。原来我被他俩救了回来。可是,小师妹怎么会睡在这里呢? 林逸之想的脑袋生疼,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阵疼痛再次袭来,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里的骨头彷如被人生生撕扯一样的难受,赶忙屏息凝神,盘膝而坐,然后运用离忧无极道的功法,试图减轻疼痛。、 他小心翼翼的将天地之气引入一些,然后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就在他将要把这真气压入丹田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没有道理啊!为什么自己丹田内原本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真气如今却完全变了样,他的丹田内一股沛然的真气宛若实质一般的缓缓流动着,看这样子若是自己练上十年也未必能吸纳如此多的真气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逸之毫无头绪,离忧无极道也不再练了,坐在床上痴痴的想着,莫非我被那白衣少年打的了?把我的丹田从畸形给打好了?这也未免太扯了吧。 林逸之正自胡乱想着,忽然感觉自己体内一股冷冰冰的气息从全身经脉里肆虐而出,那种冷冰冰的感觉直入神魂,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冻住一般。林逸之瞬间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逸之熟悉这种冷冰冰的感觉,这正是他修炼殷厉宗凝气法门时才会出现的情况,可是那种冷,只是冰凉的感觉,而且不会如此强烈啊,怎么今天,这种冰冷的感觉怎么如此难受,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一般。 如果现在有人在场的话,就可以看到林逸之的整个眼睛里竟然已经变成了幽蓝的颜色,那种颜色诡异而冰冷,甚至带着那一丝丝冰冷的杀气。 这种冷入神魂的感觉让他难以忍受,未及半刻,他就感觉整个身体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冰窖一般,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万千蚂蚁咬着一样难受。 就在顷刻之间,林逸之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幽蓝之色,那冰冷的气息仿佛如梦魇一般强行的进入自己的神魂之内,然后不断的侵蚀,侵蚀林逸之刻意保持的最后一份清明。 林逸之的呼吸变得嘶哑而粗重,那嘴里喷出的气体,隐隐约约的竟能看到一层冰雾,便是连那脖项的血管都变成了暴起的幽蓝色。 浑身冰冷的颤抖着,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炼狱,有的只有慢慢冰冷下沉的身体和那颗似乎不再跳动的心。绝望、悲戚、恐惧、嗜血,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向这个突然异变的少年神魂之中。 “额啊——”一声低低的嘶吼,林逸之忽然感觉这四周竟完全成了翻滚的血海,神魂的深处发出了一声强烈的呐喊:我不要这样,我为什要承受这无边的痛苦! 林逸之猛然间跳下床去,然后那幽蓝的眼睛如向外喷着幽蓝色的火焰一般,双手狠狠的抓住了还在睡梦中陆汐月的双肩。 陆汐月睡梦中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人抓住了肩膀,睁眼一看,却是林逸之的脸几乎和她的脸要贴在一起一样,而他的手正颤抖着握着自己的双肩。他的呼吸粗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陆汐月羞涩的低下头,喃喃道:“逸之哥哥,你醒了,你好点了么?唔,你抓的我好紧啊,有点疼了。”说罢,那脸色却是更红了,头也埋的更低了。 林逸之的神智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滔天的杀戮感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最后仅有的那点可怜的清明。他双手使劲的抓着陆汐月,呼吸艰难而粗重,用那最后一丝清明,从牙缝中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话来到:“小师妹……你……快逃!……” 言罢早已是难以自控,双手一用力,却把陆汐月往床前的桌子边狠狠的推去。 陆汐月一个踉跄的摔在桌子前,由于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桌子上,那桌上的瓷壶瓷碗,全部摔在了地上,稀里哗啦的摔得粉碎。 陆汐月这才注意到林逸之的情况不正常,当林逸之猛的抬起头时,陆汐月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那眼珠都变成了幽蓝色,那双眼睛正冰冷的盯着她,那双眼里充满了滔天的杀气! 陆汐月浑身一阵激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再犹豫,竟又冲到已经失去神智的林逸之近前,摇着他的胳膊唤道:“逸之哥哥,逸之哥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握着他的手,那手冰冷至极,仿佛不是人身上应该有的温度,那冷入神魂的感觉似乎比天冥石发出的寒气还要冷上十分。 “杀——杀——杀——”林逸之的神智早已被这满心的杀戮所占有,嘴中含糊的说着这唯一一个能听的清楚的字。然后已经冷若寒冰的右手忽的抬起,死死的掐住了陆汐月白嫩的脖颈。 陆汐月顿觉呼吸不畅,被林逸之大力的一掐,脸色涨红,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逸之哥哥……逸之哥哥……我……我是汐月啊!” 言罢,那如星子一般的眸中,晶莹的眼泪,无声的划过这俏生生的脸庞。 林逸之的五官几近扭曲,看得出他所承受的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呼吸浑浊而急促,那幽蓝色的眼神里似乎猛然间出现了一丝犹豫和迷惘。 这张俏生生的脸好熟悉,这是谁?谁在如此悲切的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为什么没有一丝的恐惧却满是柔软的关切? 下一刻我便能扭断她的脖颈,可是她为什么不害怕,还担心我自己? 不,不,不!我不能伤害她,我不能,我若伤害了她,我会痛苦的,会痛苦一生的! “啊——啊——啊”林逸之疯狂的摇动着自己的头颅,那种挣扎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这种常人根本承受不了的痛苦,如今不由分说的降在一个还只有十岁的男孩身上。 天可怜见!为什么小小的年纪,却这要折磨于他? 陆汐月泪流满面,轻轻得说着:“逸之哥哥,你醒一醒罢,你忘了那个晚上,就是这个小屋里,我们俩一起喝着美味的鸡汤,我们笑的多开心啊,你忘了,昨日我遭受威胁,你奋不顾身的救我,护我。你这样对我,我便也同你一样了,你若杀了我能够情醒,那我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你来吧!”说罢,轻轻的闭上了那还在流泪的眼睛。 “不——不——不——”林逸之仰天长啸,她是我心心念念日夜守护的小师妹啊,我怎么可以杀她?她怜我,没有因为我笨看不起我,我怎么可以杀她?我曾说过的,我待她永远如亲哥哥一般,我又怎么能杀她! 我这是怎么了?—— 忽然,一阵来自林逸之丹田内的温暖之意悄无声息的游走在他早已被冻结的七经八脉之内,就如一点点黑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点点星火,那光芒虽然微不足道,却可以顷刻间划破这无边的黑暗。如此光明还远么? 不一会儿,这温暖的气流开始不断的扩大,林逸之感觉身体彷如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然后顷刻间又被扔进了一个温暖的有些热的火炉上。这一冷一热的感觉在体内不停的交锋着,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巨大的痛苦,让林逸之松开了紧紧握在陆汐月脖项上的手,然后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真个人蜷缩着、翻滚着。身体里冷热两股真气不断的逆冲争斗,林逸之的手握成了拳头,砰砰砰的砸着那硬生生的地面,嘴中发出着无比痛苦的低哑的嘶吼。 陆汐月早已吓得呆在当场,甚至连跑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逸之感觉,这身体内的两股真气不断的游走,自己的意识彷如在无边的大海里起起伏伏,如浮萍一般,找不到上岸的港湾。 好久好久,还是那股暖流占了上风,不一会儿,冰冷的感觉消失了,林逸之的浑身上下被这股暖流所笼罩,这种暖洋洋的感觉似乎在修补着他早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经脉,林逸之只感觉从头到脚的温暖。这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真的好幸福。 林逸之知道这种感觉是离忧无极道带给自己的,连忙屏息凝神,开始运转离忧无极道的道法。 五个小周天的运行,林逸之的呼吸渐渐平复,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幽蓝冰冷的眼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仍是他原本清澈而又有些木讷的眼神。 陆汐月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问道:“逸之哥哥,你回来了?……” 林逸之还记得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心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不受控制,看到陆汐月脸上还有着泪水,那白皙的脖项还有一片殷红,心中一软,既心疼又愧疚道:“汐月妹妹,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不起,我弄伤你了!” 陆汐月哇的痛哭失声,扑在林逸之的怀里道:“逸之哥哥,你方才到底是怎么了,吓死我了。” 林逸之心疼的抹掉她的眼泪,柔柔道:“小师妹不哭,刚才都是我不好,我就是想吓吓,玩个游戏呵呵。”其实林逸之隐隐的猜到,他刚才的状况,怕是因为他偷偷修炼的殷厉宗凝气法门所致,就是那个他生父所说的煞气入体。 可是他无法对陆汐月说明真相,只有随口胡说了一通。到底是陆汐月年纪太小,被这林逸之一阵胡诌,竟然相信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这才重新站起来。刚要走出房去,门重重的被人推开,曾锐金和段朗坤急急的跑了进来,曾锐金劈头便问:“小师妹,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方落,两人便齐齐的看见复原的林逸之已经站在了床下,看那神情,虽然还有些虚弱却也无甚大碍了。 段朗坤紧走两步,朝着林逸之的胸前猛的捶了一下,呵呵笑道:“好啊,小师弟,这么快就恢复了,这一次你却是因祸得福,不但有惊无险,自身修为还提升到了凝气六重啊!早知道我也来这么一出,说不定我现在早就金丹境了!” 陆汐月白了他一眼道:“你别说风凉话了,逸之哥哥受的罪你能承受得住么?” 段朗坤呵呵一笑,也不生气。 曾锐金憨厚的一笑道:“小师弟好了便好了,昨天师尊用了自身四重的真气救你,你都没好转,多亏了咱们杞难掌教出手……” 林逸之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竟然还惊动了杞难真人,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汐月就把昨日之事大概的说了一下。林逸之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平白无故的多了那六重的修为。 他想罢忙道:“昨日多谢师尊和诸位师兄相救,逸之才能等得以活命,之事师尊昨日为了我煞费真气,现在可还好么?” 段朗坤一笑道:“你要,记挂着自己就成了,这么大一点的小人,心思怎么那么多呢,你若要感谢就谢谢咱们小师妹吧,她可是昨晚衣不解带的在这里守了你一个晚上!” 林逸之闻听却是对这陆汐月大为心疼,又想到刚才自己还差一点杀了她,更是愧疚的很,忙朝陆汐月一躬到底道:“谢谢你了,小师妹。” 陆汐月见林逸之在众人面前如此称谢,却又是一阵的害羞,忙摆手道:“你快起来吧,我可受不了大早上的谢来谢去的。” 四人又说了一阵,曾锐金道:“方才我听见这屋中有东西被打碎的声音,还有砰砰砰的声响,这怎么回事啊?” 林逸之一惊,生怕小师妹将方才的事情说出来,连忙朝陆汐月看去。 陆汐月却似早已明白,呵呵一笑道:“无事,方才我见逸之哥哥醒了,太过高兴,边去倒水给他喝,不小心撞倒了桌子,上面的茶壶茶碗全部掉下来摔碎了。”说罢朝那倒在地上的桌子和桌子下一片狼狈的茶壶茶碗一指。 曾锐金却是老实憨厚之人,也不多想,便笑道:“原是这样,那些东西摔碎了,再拿套新的就是,不妨事。小师弟你可好些了么,师尊吩咐过,你若醒了,便带你道问道堂里,他要见你。” 林逸之忙点点头道:“如此,我们就去吧,我也记挂着师尊呢。” 四人这才从那屋中鱼贯而出,朝那问道堂内去了。 阳光依旧温暖和和煦,除了那些依旧叽叽喳喳叫着的鸟儿,便是再在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房间刚才发生的那让人害怕的一幕了。 p.s明日晚上才能返回谢谢大家的签到染兮遥记下了! 第二十六章 诡谲 问道堂的内室离前院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前院和内室只见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相连,道旁种着郁郁葱葱的银杏树,清风拂面,树叶沙响,恁的幽深静谧。 小道用鹅卵石砌成,幽深寂静,从这小道透过银杏林望去,外面却是一片明亮的阳光,离忧山八脉巍峨高耸,云气渺渺,美不胜收。 林逸之心下忽然有些奇怪,便问道:“诸位师兄,我见其他诸脉同门多种的是些竹子,为何单单我莫忧峰一脉却只种银杏树呢?” 曾锐金呵呵一笑道:“这便是师尊的脾气了,我刚来这莫忧峰时,满上小径之上全部都种的是些青竹,郁郁葱葱,雅静之极,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在我来在山上不过旬月,这满山的青竹尽数被师尊给砍了,只青竹杆都装了十几辆大车,统统拉下山去,或卖给四围百姓,或干脆施舍给贫苦人家,然后就全部种上了这些银杏树。说来也怪,这银杏树在离忧山以外二十年才开花结果,结出的果实还十分稀少,只在四十年后方可大量开花结果,可我们莫忧峰的银杏树却不同别处,新栽的树种五年便可结果开花,小师弟你是来得晚了,便要在等上五年,到时银杏树满树白果,香气四溢,好看的很呢。” 林逸之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五年,五年后的自己却又是什么样子呢?是否还是如这般单纯,是否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娃娃? 陆汐月接过话道:“其实我爹爹种这些银杏树是因为我娘喜欢吃这些银杏果,我娘说,漫山遍野全部是死气沉沉的青竹有什么看头,呵呵。” 众人有说有笑,转了几个曲折的弯,抬头便已能看到那银杏树掩映下的飞檐,等转到前面来,便看到一座红墙绿瓦的内堂映入眼帘,那内堂的房屋说不上高大恢宏,却也古朴非常。 四人都住了声走进了内堂之中。 这内堂的摆设也颇为素雅,青蓝色的棉毯铺地,两侧是楠木桌椅,正中央有两把较大的太师椅,中间摆着供桌,桌上檀香渺渺,往墙上看却是供着一副画,那画中人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身形飘逸,长衣飘飘,眼中杀伐和出尘之意并存,端的是潇洒自如,手上一把古朴的仙剑,虽在画中,却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凛剑气。画的左上方写着一行小字:萧萧天道路,玄玄洞太清,勿把红尘事,皆皆问苍穹。长风若有意,送我入鸿蒙!那字迹苍劲有力,仿佛一笔一划都飘然出尘。想来此人便是离忧教创教祖师离忧子年轻时的风采罢。 陆无羁刚刚从练功房里出来,正接过穆蘅秋递过来的茶水,刚刚吃了一口,见是自己女儿和三个徒弟走了进来,便放下茶碗,与穆蘅秋坐在了正中央的太师椅上。 陆汐月乖巧的跑到了娘亲穆蘅秋的身旁,同她做了个鬼脸,穆蘅秋宠溺的捣捣她的脑袋,嗔道:“你啊,昨晚一晚上都不知道回去!要是再长大些这还得了?” 陆无羁严肃的眼神扫过三个徒弟的脸庞,许久方道:“白离木呢?” 曾锐金忙站出来道:“师尊,我们刚从小师弟的房中过来,离木师弟的屋门关着,还未来得及知会他一声,我这就去唤他。” 陆无羁并不答话,双眼微微闭起,仿佛又睡着了一般,曾锐金施了礼出去。屋里的几位徒弟见师尊如此做派,皆连大气都不敢喘。 且说曾锐金一路来到众弟子所在的问道堂前院,见第二间属于白离木的房门紧闭着,曾锐金估摸着白离木差不多已经醒了,便踏步上前,刚要敲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我昨日刚刚回到这离忧山中,哪里有机会看到,便是大罗金仙也要给点时间才行吧。”声音低沉冰冷,这冰冷中还带着一丝怒气。 曾锐金暗自纳闷,这声音是二师弟白离木的,可是这整个前院就他一个人,他在跟谁说话呢? 待那白离木话音方落,却听到另一个声音道:“你以为你这东西是白白给你的?我家主人若不是看你从昆仑绝域里能活着出来,料想是见过那个女人,否则,怎么会把它给你?你既然收了,便要为我家主人办好这件事!”这声音也是个男子,不过听声音却是比白离木的声音苍老了许多,声调上扬,好似炫耀什么一般。 曾锐金心中一动,便将那欲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站在门边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更是疑惑,这白离木晚自己一年上的莫忧峰,当时师尊告诉自己,他和自己一样早已是父母双亡,没个亲戚,这又是在和谁说话?听口气这苍老男子的声音也不想是他的亲人啊。 东西?什么东西?白离木口中的东西应该与这苍老声音口中的东西不是一样。听那苍老声音的口气是给了白离木什么东西,让他带了回山上,然后要白离木再帮他的主人找寻什么东西。 曾锐金本就老实忠厚,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这想来想去却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得静下心来继续听。 白离木的声音又起,这次的声调显然比刚才都高了许多,那股怒气也更加明显道:“你家主人若想要,便让他自己来,派你来做什么?再说,我虽在昆仑雪域没有什么收获,但是也不稀罕你家主人的东西,他若想要,我还他便是,只是他自己想得到的那个东西,就看他的造化了!” 曾锐金这下听得更糊涂了,这白离木和这苍老声音的嘴里说的主人做事也太不靠谱了,什么东西明明给了却又想要回去? 曾锐金猜的蒙头转向,索性扬手敲着白离木的门,朗声道:“二师弟,开门!” 敲了大约五六下的样子,屋门轻轻的打开,白离木的身影映在曾锐金的眼前。白离木看到是大师兄,好似吃了一惊,随即一笑道:“原来是锐金师哥,小弟昨日回来太过劳累,原想前去探你,可是实在是没有精力了,又想到师哥你在仙隐剑阁和那盗剑之人大战了一场,受了伤,因此便没有打搅师哥休息,没曾想师哥倒先来我这里了,真是离木的不对,师哥来这里好一会了?” 言罢对别人冷冰冰的眼神看向曾锐金时却是满眼的笑意。这也难怪,曾白二人依次拜入离忧教莫忧峰一门,又皆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自然是关系最好,曾锐金平时对他也颇多照顾,名义上这曾锐金是莫忧峰的首徒,但白离木无论从长相、气质,或是天资、修为都与曾锐金不相上下。曾锐金也并没有因为师尊偏爱白离木而生气,反而更加处处帮衬。 曾锐金呵呵一笑道:“师兄我皮糙肉厚,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这次来是师尊叫咱们前去问话,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只差你一个。” 白离木忙道:“如此,师兄我们就快些过去吧,莫要让师尊等急了发脾气。” 曾锐金摆摆手道:“呵呵,师尊平时就对你青睐有加,听朗坤他们跟我说,你这次回来,修为突飞猛进,已达到了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了,师尊如实知道,怕是更加欣慰,怎么舍得训教你呢?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白离木点头,就要迈步出门。曾锐金一笑道:“你这人好不晓事,我方才远远过来,听到你房中隐隐约约有谈话声音,莫不是来了什么熟人么,昨日怎么未听你提起过?你去师尊那里总要告诉人家一声。”言罢,便欲探身朝里面看。 由于白离木挡在身前,加上一阵风过,吹得院后那一片银杏树摇晃不止,那被阳光照射倒影的树影,也随着这树枝摆动,这屋里也随即忽明忽暗的。曾锐金只望了一眼,影绰绰的看见那屋中似乎有一个穿黄袍的老者,但又不敢确定。 正欲再看,白离木却在他的左肩上亲昵的来了一拳,呵呵笑道:“我说师哥,你莫不是真的受伤未愈吧?大白天的你能把这满山的风声听成是谈话的声音?我哪里有什么熟人,即便是有也要先禀报了师尊准许方才能将他领进离忧山不是?我们还是快走吧,莫要让师尊等急了才是!”言罢竟回头将房门锁上,然后当先迈步向内院走去。 他在说谎?还是真的没有人?如果他在说谎,可是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们的关系最好,便是一个朋友见一下也无甚大碍啊,他没有理由撒谎的啊?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可是我也好想看到了一个黄色人影啊?莫不是昨日的伤还没好么? 曾锐金满心疑问,又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白离木,却见他大步流星,一如平常,心下更是觉得此事奇怪,但见这二师弟似乎不想告诉他什么,便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问道堂内室。 陆无羁见诸位弟子均已到齐了,又品了一会儿茶,将那枣核小脑袋晃了几下,又捋捋唇边稀不愣登的小胡子,自认为拿出了一副作为师尊的派头,便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们莫忧峰弟子第一次全部都在,却是难得。离木,昨日你回来之时,为师正在助掌教真人对抗天劫,未及细细问你,这次你下得山去,听说你的修为大进,已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你快来说说你此次下山的经过吧。” 众弟子嘴上不说,心中皆暗道,师尊果然是对这二徒弟偏心得紧,按常理应该先问问昨日为了救她女儿身手重伤的小徒弟现在恢复的如何,却直接问起了白离木。众人皆看了一眼站在最后的林逸之,见林逸之仍然是笑呵呵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个冷峻潇洒的二师兄,不由得都在心里叹道,果然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却是心地单纯的紧啊。 白离木忙站出来朝陆无羁和穆蘅秋施礼道:“劳师尊师娘惦记,弟子从离忧山上下来,就牢记师尊的教导,离忧弟子,走得正,行的端,正大光明。我在离阳城郊替一个村子的百姓除了一次妖……” 陆无羁一怔,忙道:“除妖?还是在离阳城郊?这离阳城是我们离忧山附近的大城,怎么在离忧山脚下会有妖存在?” 白离木摇摇头道:“弟子也十分纳闷,那日我刚下了离忧山约莫两三天,来到一处叫做洪家坡的地方……” 林逸之眼睛一亮,接过话道:“师尊,洪家坡离我住的风陵村不过二十里地,我以前跟我爹爹去那里赶过集会,我爹爹还买了一个大大的糖人送给我呢。” 许是小孩心性,闻听到一切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总会显得异常兴奋。 这是这几句话虽然出自林逸之的口中,说的是云淡风轻,但让穆蘅秋和曾锐金听了,皆是心里一阵难过,曾锐金由于这几日一直照看着这个小师弟,心下对他更是多着几分怜惜,听了这话,眼圈由是一红。 却也是啊,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以前这小师弟也是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有宠他爱他的爹娘,像糖人这种在他小小年纪里最快乐的礼物,他的爹爹会毫不犹豫的买给他,可是现在呢? 小子依在,斯人已去。或许,林逸之这般年纪,还不懂得生离死别究竟是多么的刻骨铭心,百抓*揉肠罢。 陆无羁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阵的感慨,这次倒也没怪林逸之多嘴,只对着白离木道:“你且说下去。” 白离木点点头道:“弟子来到那洪家坡,看到村子里人烟稀少,有的村民正要从这村子逃离出去,便上前问个究竟,才知道这村子三里外有个乱坟岗,坟岗里有五只妖怪,每晚子时便会来村子里骚扰百姓,甚至杀人取人心肝,徒弟便于夜间前去查探,果然见了五只孽阴尸。” “孽阴尸?怎么会是它们?这孽阴尸生性胆小怕人,他们怎么会祸害百姓?”陆无羁眉头紧皱道。 “什么是孽阴尸啊?”陆汐月和林逸之同时问道。 陆无羁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就跟你们讲一讲什么是孽阴尸罢,红尘俗世,皆有帝王一家掌握,苛政猛于虎,这人间官家相护,富家为富不仁,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而所用的手段便是律法的镇压。这孽阴尸便是这样来的。一些替人顶罪或者受了冤枉的人被屈打成死罪,处死之后,魂魄因为这些孽障久久不散,凝成了一股很强的渴望生还的力量,因为这力量不属于阴气,故不得入幽冥界,又因为这股力量也不属生命,所以也难以返回阳间,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孽阴尸。这孽阴尸因为生前多受人拷打虐待,故此非常害怕人,所以我听离木方才说孽阴尸为祸乡邻,故而惊讶。” 众人这才点头,原来这就是孽阴尸啊,挺恐怖的名字,却是如此的可怜。 白离木点点头道:“若只是这些便也无所谓了,用本门的超度之法超度其轮回转生便罢,可是我到那乱坟岗才知道这几只孽阴尸竟然产生了异变,死气滔天,杀气凛凛,见有生气便不顾一切的撕咬,我奋力将这五只孽阴尸击杀,却看到它们死时,身体竟然变成了如细灰一般,灰飞烟灭了。我感觉这些异变的孽阴尸像是有人操纵一般。” 陆无羁沉思良久道:“莫非是炼魄谷?不过炼魄谷的人好像对这种不算阴气的孽阴尸不是很感兴趣啊。看了过些时日应把这件事禀报掌教真人才是。离木,你继续说罢。” 白离木点点头又道:“徒儿一路向北,最后来到了昆仑雪域。” “什么!”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白离木竟然来到了号称非元婴期不得入的四方绝域之极北昆仑雪域。 白离木呵呵一笑道:“正是这样,弟子才因祸得福。” 陆无羁一扬眉毛道:“莫非你见到了祭雪楼的人?” 白离木忙摇摇头道:“这却没有了,我来到这漫天冰雪的昆仑雪域,又饿又冻,就跑到了一个很大的洞穴避风,原想也可以找点吃的去,结果竟然遇到了一只身高过丈的浑身雪白,终有万斤的怪兽!” 陆汐月听得津津有味,闻听有怪兽出现,更是大叫道:“离木哥哥,什么样的怪兽啊!” 白离木耸耸肩膀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怪兽膀大腰圆,浑身雪白,却是人形兽身,倒像是成了精的白熊一般。” “昆仑熊魁!如你所说,非它无疑,这熊魁是一种异兽,我少年时曾经仗剑行走天下,有幸在昆仑雪域见过这异兽,这异兽生性好斗,残暴异常,而且身体巨大,皮糙肉厚甚是不好对付,却浑身都是宝啊,这熊魁的皮毛可做极品防御法器,这也就算了,那熊魁因为在这昆仑雪域没有什么天敌,往往寿过千岁,故而体内有一颗红色的妖丹,是这熊魁的精华所在,若是凡人吃了,便可直接进入凝气大圆满境界,。” 白离木笑道:“正是正是,这熊魁好生厉害,我和它斗了四天四夜,才将它杀死,把那熊皮自己穿了,便不觉这昆仑雪域太冷了,又在这熊魁的体内发现了两样东西,这第一样就是这红色的妖丹,我将它吃掉,原本金丹境刚过的修为,竟然直接到了金丹大圆满。” 陆无羁抚掌大笑道:“造化,造化啊!” 白离木也笑道:“却是造化了,只是令弟子没有想到的是,竟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弟子,便是在那熊魁肚子里发现的第二样东西。”说罢,白离木将一样东西祭了出来。 这竟是一把月牙形状的短匕,幽幽的发着淡紫色的光芒,那紫色光芒如梦似幻,更有一种致命的鬼魅,仿佛感觉这紫光甚至比这短匕本身还要致命。 “离人陌!”陆无羁似乎难以置信,猛的吐出这三个字来。 白离木点点头道:“弟子原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宝,只是后来发现这短匕之上刻着两个古体的离人二字,才知道这就是声名赫赫的离人陌。” “好!好!好!”陆无羁连说了三个好字。看来是十分的高兴,众人脸上也颇有喜色,毕竟莫忧峰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弟子。 陆无羁又道:“皇天不负,仙隐剑庇佑,离木方有此造化,真是可喜可贺啊!”陆无羁很少喜形于色,今日却是破了例了。 言罢,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林逸之的眼前道:“老五你好些了么?” 林逸之忙从最后一排走了出来道:“师尊,弟子全好了,弟子谢昨日师尊相救之恩。” 或许是陆无羁心情好的缘故,他点了点头淡淡道:“却是我该谢你一谢,你虽修为微末,却拼死保护陆汐月,这也算你立功一件,这几日便好生将养,不要做功课了。” 林逸之闻听师尊当着众弟子的面向他道谢,忙跪了下去,心中早如波涛骇浪一般,还未出声就早已潸然泪下道:“谢……师尊!” 陆无羁也颇多感慨道:“却是难为你了,你虽受了伤,却因为掌教真人施救,现在修为已经到了凝气六重,以后要勤加修炼,早日达到金丹境才是!” 林逸之听罢,更是一个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陆汐月和曾锐金忙走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却见这一个十岁的少年早已哭的双目通红,可见这个无父无母的少年,多么渴望师门的认可啊! 陆无羁想了半晌又道:“两日之后,我们莫忧峰全部人等还要再去一次离忧大殿,掌教那日与我和你们几位师叔商量后,定出了一件大事要宣布,这几日你们要勤加修炼,毕竟百年一次的剑川试炼迫在眉睫,这次我们要争取有个好的表现。” 众人轰然应诺,陆无羁看看穆蘅秋,穆蘅秋示意他自己没有什么事,他便道:“如此三日后,均在前院集合前去离忧大殿,都散了吧!”说罢,一抖袍袖,朝内室去了。 众弟子也纷纷退了出去,一路上林逸之和大家有说有笑,早已没了来时的拘谨,看来是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里。 只是,缠绕在众弟子心头的疑问久久没有消失,他们都预感这屹立了几千万年的离忧教,怕是真的会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第二十七章 平静 时光总是这样,如一位美丽的女子,你不能去亲近她,因为你总怕这似乎是某种意义上的亵渎,你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浅笑的脸庞,不知何时,她已经牵动了你的心弦。当你真正爱上她的时候,她反而已从你的视线中悄然的消失,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这三日,无风无雨,阳光明媚,越是这样平淡到有些幸福的日子却也越容易让人忘却和挥霍。林逸之这三日除了每日将养自己的身体之外,便是运用因祸得福的凝气六重功法进行离忧无极道的修炼,虽然靠他自己吸纳的真气少到不值得一提,但是他意外获得的那些真气却在自己的丹田内生根发芽,这凝气六重的功法更是得到了一定的巩固。 一个修真者在每一个阶段的修炼,以五重为分水岭,五重之下差别不是很大,但是五重之上,便可以称为这一阶段的高手,林逸之堪堪过了凝气五重,功法已在凝气六重,在这个最低的修炼阶段他倒也可以称得上所谓的高手了。 如今他的修为,放眼整个离忧教,虽然仍属末流,但是到达一个外门弟子精英级别的修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了。只是如今整个离忧教上上下下,无论是内外门弟子,抑或者核心弟子,皆传言莫忧峰一个傻小子,不世出的废柴踩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掌教真人杞难的青眼,竟亲自出手将这傻小子的修为强行提至凝气六重。一时间流言尽起,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更甚。 林逸之心地单纯,加上年纪小,却也不甚为意。这几日过的倒是颇为快活,每日里除了必要的修炼之外,还朝望忧峰专程拜访了楚箫,感谢他的关心。楚箫见他身体痊愈的差不多了,心情也颇为舒畅,两人交谈甚欢,楚箫也不藏私,将自己对离忧无极道的诸般见解倾囊而赠,虽然林逸之听懂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对他修行一途却也颇有裨益。 这痴傻的林逸之还专门跑到了长门离忧峰掌教真人的所在,心想前去给杞难当面道谢,没成想连那长门的第一道门都未进去便被拦了下来,连杞难的影子都未见到。这也不奇怪,杞难真人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整个离忧教,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说是林逸之,便是核心弟子想要单独面见一教掌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这几日林逸之外出走动的多了,免不了被人认出,加上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名号,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个没完没了,这还是轻的,不提也罢,更有甚者,跟在林逸之的身后议论个没完。 林逸之却是笑呵呵的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自在,这傻小子竟然还觉得自己一夜之间成了众人的焦点,心下大为欢喜呢。只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莫忧峰首座陆无羁的耳朵里,却是大为光火,陆枣核认为这小徒没事在外尽丢自个儿的老脸,便于一日午后狠狠的申饬了林逸之一顿,更严令这三日内不准林逸之出莫忧峰一步,陆汐月抢着要监督林逸之的行动,耐不过自己女儿的胡搅蛮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也不知这陆汐月是真要监督林逸之,还是随便找个理由能够和林逸之多待一会儿。若是你去问她,她却打死也不承认的。 林逸之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整日里劈柴、打水、扫院子,一日三餐还前往饭堂去帮助段朗坤。只是身后总跟着个小尾巴陆汐月,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倒不曾见这小丫头帮什么忙,却是惹来麻烦一大堆,不是将劈好的柴火全数扔进炉火之内,熏得林逸之他俩脸黑流泪,便是不小心踢到了水桶,害得林逸之还要跑很远再重新打来。 林逸之对这师尊的女儿却已是十分爱护,任由她胡来也不生气,只呵呵傻笑着每日看着这活蹦乱跳粉色的身影如一只蝴蝶一样穿梭于莫忧峰各处,两人倒也开心无比,于是这原本有些寂静的莫忧峰如今到处可以听到两个不大的小人儿嬉笑打闹,竟变得有了生气一般。 只是少女的心事又岂是这从风陵村出来的傻小子林逸之能够懂得,这陆汐月原本刁蛮娇惯,但自从两人日渐亲密,对林逸之却是越看越顺,那说起话来便温温柔柔,就是连那俏生生的脸上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的绯红。 由于有林逸之帮忙打下手,段朗坤也腾出了更多的时间进行修炼,对这饭堂的事却不再上心了,加上这人本就不是厨子的材料,所幸把这饭堂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了林逸之,于是林逸之便走马上任,正式成为了饭堂总管兼大厨,在修养的第二个晚上,做了一桌子的素斋素饭,没成想竟得到了连陆无羁在内的所有人一致好评,陆无羁更是没想到这小徒弟在修行一途上是个废柴,但在这做饭一道上却是天生的材料,便当众赞扬了林逸之的厨艺。陆汐月更是边大口吃菜边不住的赞叹自己的逸之哥哥为什么不早几年到来,也不会让自己白白吃了那么多年的难吃的饭菜。林逸之见得到了平日极为严苛的师尊的肯定,当下更是卖力,这大厨的交椅却是坐的更实了。 只是,这快乐日子的背后,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萦绕在林逸之的心头,这甚至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感觉到极度的不安。殷厉宗的凝气之法固然好用,但是自那上次自己的煞气突然爆发,他便再也不敢触碰这看起来有些邪气的修行法门,更是每日的担心这煞气会不会在他与众人说话相处时突然的爆发,那林逸之不仅前途尽毁,怕是会万劫不复。 可是让林逸之一直感到奇怪的是,自那次煞气爆发,难以自控外,这让人心冷的冰冷气息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林逸之甚至怀疑那次只是因为自己受伤太重产生的幻觉。 只是,真的是幻觉么?那冰冷的气息和那滔天的杀戮之意真的只是一场梦么? 小小的林逸之陷入了从未有的纠结。放弃殷厉宗的修行法门?只专心的修炼离忧无极道?想来确是不行的,因为自己那点能耐,若只修行离忧无极道怕是自己老死也不一定能修成凝气大圆满,那何谈以后找炼魄谷的魔头报仇,再说,那毕竟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留个他的东西啊,唯一的可以让他感受到父亲存在过的凭证,他怎么舍得放弃?而且林逸之从离忧无极道中看到的修行境界,他的殷厉宗法门的实力短短几日已经突破到了凝气四重,只是林逸之一直隐藏的很好,无人知道。可是如果继续一意孤行的修炼这殷厉宗的法门,随着修行的日渐深入,他真的怕自己煞气无法控制,从而堕入魔道。 唯一稳妥的办法是,找到七部天书,配合殷厉法门进行修炼,可是,自己不过十岁,茫茫世间,他又到哪里去寻这些传说中东西的所在呢? 第三日的晚上,微黄的烛光下,在自己的那间小屋里,林逸之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心,那瘦弱的小手颤抖着翻开了父亲留个自己的那个小册子。 刹那之间,那手犹如触电般缩了回去,挣扎,或许下一刻不是永生便是毁灭,若是毁灭便随他去吧! 这个十岁的少年,带着心中无比的坚定翻开了这本小册子,只是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量一般。 多少次,你看似做出了一个不悔的决定,那种决心让你以为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如此,可是当你满目疮痍回头看去的时候,你可找到了心的归途? 一股熟悉的冰凉感觉又重新游遍了林逸之的全身各处,仿佛每个经络都有一股凉意,这种凉意让林逸之不住的心悸,生怕下一刻便是煞气爆发,万劫不复。 一直运行了五个小周天,这冰凉的感觉随着他收势定心也缓缓的消失了。林逸之感觉整个身体似乎更加的轻松起来,一直都是这样,每次他修行离忧无极道的时候,总觉得精神会为之一振,而修行这殷厉宗的功法时,却总是感觉精神极度恍惚,但完毕后,却感觉整个身体的疲累都消失了一样。 夜已深沉,林逸之来不及细想便倒头睡下,因为今日师尊吩咐过了,明日全部的离忧弟子都要到离忧大殿的广场之上等候掌教真人宣布重要的事情。因此,林逸之未过多久便已沉沉入睡。 次日。天已大亮。 莫忧峰的所有弟子全部都聚集在问道堂前院,林逸之站在最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记忆中如今天这般所有离忧教弟子全部聚集到离忧大殿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因此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庄重,看来真的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等了片刻,陆无羁当先从内院迈步而出,紧跟着是穆蘅秋拉着陆汐月的手走了过来。陆汐月一眼看到林逸之,便快步来到他身边道:“逸之哥哥,你还不会驱物,我已经是驱物大圆满了,一会我的青玉箫载着我们俩一处去罢。” 林逸之用征求的眼光看看陆无羁,陆无羁先是皱了皱眉,却看到陆汐月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自己,只得一抖袍袖道:“也罢,你就跟着汐月吧!” 林逸之这才敢答应,陆汐月更是喜上眉梢,站在林逸之的旁边,悄悄的拉着他的袖角。 陆无羁当先祭起他那把宛如红色火焰跳动的飞剑,身形早已跃然于上,穆蘅秋也一声清叱,一件晶莹剔透的六棱形,泛着紫色光芒的法宝被她祭了出去,随即也飘然于上。 陆无羁人在半空,朗声道:“莫忧峰弟子听令,全部御剑而行,随我前去离忧大殿!” 言罢,飞剑轰鸣阵阵,却是当先破空去了。 众弟子轰然应诺,各个祭起飞剑,顷刻间,各色飞剑闪烁与青山碧空之间,莫忧峰全数弟子也纷纷驭空而去。 陆汐月祭出青玉箫,看着林逸之羡慕众位师兄的眼神格格一笑道:“逸之哥哥,我们也快些去吧。” 林逸之忙跨步上了这青玉箫上,一声轰鸣,这一灰一粉的身影顷刻间消失于碧空之上…… 第二十八章 盛怒 离忧山,离忧大殿。 这离忧峰大殿外在早已是人山人海,比肩继踵。数以万计的离忧教弟子今日全部聚集在这离忧大殿之外的广场上,这广场虽大,但也禁不住这么多人,若御剑在半空看去,离忧教的弟子黑压压的挤满了整个山头,便是连那半山腰处也是人头攒动。 这些弟子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一堆一堆的聚集在一起,谈话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几万人的声音,听起来更是比那九天之上的神雷声响也差不多少了。 陆无羁与众弟子降下云头,见这广场之上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片,不由的紧锁眉头,心中早已是说了好几遍不成体统,拉长这脸,当先迈步分人群向大殿正门而去。 这沿路的离忧教弟子们,各个皆是颇有眼色的,见是那个平素里最小心眼的陆无羁来了,又在老远就看到他拉着个长脸,便是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纷纷闪开一条道路,于是莫忧峰的弟子跟在师尊身后不费力气的便来在了大殿之前。 只是别人倒还好说,单单这林逸之甫一出现,便有人还是忍不住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道:“哎,诸位师兄弟,你们看到了么?那个跟在最后的,瘦小的弟子,便是那个踩着狗屎运的家伙,相貌也平淡无奇啊,怎么咱们掌教偏偏对他青睐有加啊……” 小声说话的是嗔忧峰的一位内门弟子,却也有点小天赋,如今已经快要筑基大圆满了,更有希望晋升核心弟子,因此在嗔忧峰也素有一定的名望。于是便是有些忘形了。 走在最前的陆无羁忽然间停了下来,猛的转回身形,锐利的眼神冷冷的盯着周围让路的弟子,当他的眼神从这些弟子的脸庞划过时,所有的弟子均是身形一抖,不敢直视。 便是连那刚才嚼舌根的弟子此刻也早已吓得一身冷汗,悄悄地拔腿欲走,可是刚迈出半步,便听得陆无羁一声哼了一声,颇有些怒气冷然道:“给我出来!” 再看这个方才嚼舌根的内门弟子,身形刚一移动,便觉着一股大力将他死死的拉住,紧接着,他的身体好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倒飞着摔出人群,正落在陆无羁的面前,那股大力摔得他一声惨叫,差点没背过气去。随着这声惨叫,原本人声鼎沸的广场之上,犹如定格了一般刹那间,竟没有了一丝声音。所有人的眼光全部都朝陆无羁这边看去。 那个内门弟子刚一抬头,便看见陆无羁那双小眼睛里面尽是冰冷的杀意,顿时便冷汗淋淋,身体哆嗦。 陆无羁面沉似水道:“方才便是你这个嚼舌根的胡言乱语,你就不怕死后进入幽冥界的拔舌地狱?” 那嗔忧峰内门弟子早已体若筛糠,一边哆嗦一边拜倒在地,苦苦央求道:“弟子知错了,弟子方才一时忘形,还望陆师叔饶恕则个!”说话间早已带了哭腔。 陆无羁冷哼一声,似若未闻缓缓道:“自断舌头,或者自削一臂,你自己选吧。” 那嗔忧峰内门弟子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只是一个劲的瘫倒在地口称饶命。 陆无羁似千年古井一般不为所动,眼皮竟微微眯起,缓缓道:“不要耽误时辰,误了大事,可不是断臂这么容易了!” 这嗔忧峰弟子浑身栗抖,早已吓得面如白纸一般,可是若要他自己断一臂或咬断舌头,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陆无羁忽然将眼睛猛的一睁,那身前身后的杀气,竟让莫忧峰的弟子们都觉得今日的师尊竟不同与往日任何时候,那凛然的杀气,便是曾锐金心中也不禁一凛。场中的数万之众从未有见过今日仿若杀神附体一般的莫忧峰首座。便是陆汐月也收起了嬉笑玩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陆无羁声如冰霜道:“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么?”言罢,一道残影已经来到这内门弟子的近前,但见身前的火焰仙剑红芒一闪,下一刻这内门弟子的左臂便会不保。 忽然一道淡黄色的光芒硬接了这陆无羁如雷霆一般的一剑,紧接着一人已立在在了这内门弟子的近前,这人由于硬接了陆无羁一剑,神魂被那剑气震荡,这时还未喘息过来,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朝那陆无羁躬身深施一礼。 陆无羁冷眼瞧看,却见正是嗔忧峰大弟子胡峰,这胡峰已自己区区金丹七重的实力,硬接了陆无羁一剑,便是陆无羁轻轻的一剑,怕也是吃不消的。 陆无羁怒气更胜,他本就是极护短的人,见有人议论他那不成才的小徒,虽然他自己也认为他那小徒凝气六重的修为来的太过容易,但今日闻听有人在他面前就敢如此放肆,这怒气更是压也压不住了。 陆无羁冷眼如刀,朝那胡峰身上瞥了一眼,缓缓道:“哼胡峰,你很好,这天嗔老道教出来的各个皆是人才,一个背后妄议掌教,一个竟然和师叔动手!却是大大的能耐了!” 胡峰兀自喘了好久,这才平复心血忙恭恭敬敬道:“陆师叔,我家师尊平日里教导有方,若不是迫不得已,今日小子也不敢冲撞了陆师叔,今日以小犯上,却是情势所逼。方才我见陆师叔雷霆大怒,要一剑斩了这人的胳膊,我见他是嗔忧峰内门弟子,无奈才挡了师叔一剑,还望师叔海涵!” 陆无羁冷笑一声道:“呵呵,好个尖牙利齿,这样说来,你们嗔忧峰弟子到没有罪过了,反是我这个一脉首座无端生事要斩了他的手臂了是么?” 胡峰连忙施礼道:“小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望陆师叔能宽宏大量饶恕了他吧。” 若是搁在往日,怕是陆无羁早已答应了,只是今日,陆无羁无名怒火却是越来越大,当下冷笑道:“宽宏大量,这话以你的身份也敢同我这样说,你一区区别脉首席弟子你也配?!你快闪开,不然我连你也斩了!” 胡峰见陆无羁盛怒之下,更是手足无措。连忙跪下道:“小子出言冒犯师叔,只是还望师叔念在修行不易的份上,饶了他吧!” 陆无羁怒极反笑,朗声道:“你们也知修行不易这四个字,却是为何你们刻苦修炼便是修行不易,而我莫忧峰门人却成了邪门歪道,莫不是欺我陆无羁隐逸已久,淡薄名利,笑我莫忧峰无人么?今日,在这宵焰剑下,却让你们知道知道我莫忧峰的威风!”最后一句早已是字字铿锵。 胡峰见事已至此,早已无法挽回,便霍然起身,仰天长啸一声,一把土黄色的仙剑缓缓漂浮于上空,胡峰再一施礼,咬咬牙道:“既然如此,晚辈也不可堕了嗔忧峰的名头,晚辈一退再退,若再委曲求全,便是辱了家师名头,如此,请陆师叔指教!” 曾锐金和穆蘅秋见事情激化,连忙走了出来,穆蘅秋拉了拉陆无羁的袍袖道:“无羁算了,何必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呢!” 曾锐金也忙道:“是呀,师尊,胡师弟也是为了自己的师弟着想,其情可原啊。” 林逸之心下十分感动,未曾想从未看的起自己的师尊,竟因为别人一句话便要替他出手断了那人的胳膊,当下激动的热泪盈眶,忙走出来道:“师尊,多谢你为徒儿……”一句话还未说完,那泪水便如断了线的一般涌了出来。 陆无羁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看了一眼林逸之,那眼神里面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更多的是疼惜和关切。他缓缓道:“老五,委屈你了,起来罢,在人前不要丢了咱么莫忧峰的名头,今日我这一怒不但为你,也为我们莫忧峰的清誉!” 穆蘅秋又劝了了他几句。谁曾想陆无羁冷哼一声,连说了几个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只把霄焰仙剑一顺道:“胡峰,你往日便多多言我莫忧峰不好,坏我声威,今日,我便替你师尊教训教训你!” 说罢,那霄焰仙剑一声清鸣,竟如雷霆万钧一般朝胡峰当头压下。 无边的威势和剑气在这霄焰仙剑压下的一刻起就将胡峰笼罩之内,胡峰这才知道,区区金丹七重与大乘大圆满的差距究竟在哪里了。 绝望,只这如雷霆一般的威势和剑气就可以置他于死地,这还怎么打? 胡峰只得一咬牙,将心一横,把那淡黄色的仙剑举过头顶再一次的与那挟裹着无尽威势的霄焰仙剑撞在了一起。 只听得不大的一声脆响,那霄焰剑还未接触到胡峰的仙剑,只见那淡黄色的仙剑一阵剧烈的颤抖,顷刻间已经四分五裂,仙剑的碎片轰然迸裂,顷刻间成了齑粉。数万离忧弟子不由得惊呼一声,未曾想这陆无羁这雷霆一击,强横如斯! 胡峰仙剑被毁,神魂直接受到了重创,惨呼一声,身形倒飞而出,半空中鲜血喷洒而出,淅淅沥沥的洒在地上,远远看去一大片,触目惊心。胡峰想要站起来,却是不能了。 陆无羁连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言罢,转身提剑,便来取那内门弟子胳膊。 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宛如咆哮般得话音,那话里似乎带着万般怒气道:“枣核脑袋,你好不知羞竟然与晚辈动手,我天嗔还未死呢!来来来,欺我嗔忧峰,我便于你不死不休!……” 那不死不休四字,更是在那半空回荡了好几遍。这声音中的气势惊得在场数万的离忧峰弟子无不变色,当下几万弟子各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每个弟子心中都知道,怕是又来了一个不好惹的——天嗔道人,不好惹碰上了不好惹,这下倒是有戏看了! 陆无羁冷笑两声,朝那天边看去,只见一满头红发的老道如风似火的朝这边极速而来,正是天嗔道人,陆无羁冷哼一声道:“老杂毛,你存不住气了是吧,你来又能如何?便是加上你的亲兄长天逸道人,我陆某亦是不惧!” 言罢,陆无羁倒提仙剑,身形已浮于半空之上,冷冷的看着天嗔来的方向,那身上的傲然之气和杀伐之气,竟隐隐的让莫忧峰的众弟子都心神一荡。 原来,我们的师尊竟然如此的高大!…… 第二十九章 内讧 一怒之下以致若何?平凡百姓,摔杯砸盏,无非是做个声势。江湖剑客,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溅五步。虽然血腥,却终究是红尘恩怨,儿女情仇。修者之怒,天地变色,雷霆万钧,怕是多少英雄男儿壮怀激烈,闻之神往。 陆无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盛怒,可是也未曾细细去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怎么去挽回,只是多少年因为隐逸不出逐渐冷却的杀伐决断之血,今日在他的体内竟然顷刻间燃烧起来。 天嗔道长是一个出了名的暴脾气,一头的红发,怪目圆翻,整个人站在半空中,冲天的怒气彷如雷神降世一般,手中怒雷仙剑一指陆无羁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我之师兄,便多有退让,如今你以长辈和修为压我嗔忧一脉,更是打伤我首徒胡峰,这笔账我却是要和你清算清算!” 言罢早已是气势冲天,宽大的道袍随风摆动,仿佛那欲厮杀的旌旗。 陆无羁冷冷的看着天嗔道人,却突然平静了来,犹如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缓缓的说道:“呵呵,红杂毛,你还知我是你的师兄,可是自我隐逸以来,你可曾对我有过半点尊敬?每每是言语冒犯,仗着你们弟兄二人,便欺我陆无羁门下无人否?若不是你修为在诸位首座中中等偏下。怕是连掌教真人都不放在眼里了罢!你如今大言不惭,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天嗔道人对陆无羁这一顿抢白,却是嗯啊了半天,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天嗔道长其实心眼并不十分坏,只是脾气过于火爆,是个粗人。陆无羁的口才已属末流,可是这天嗔硬是说不过他。 天嗔弄了个烧鸡大窝脖,愣了半天,最后只把脑袋一晃,却也管不得自己一脉首座的身份了,将那怒雷仙剑一指那陆无羁道:“我不与你理论,只是今日之事,你如何交代!” 陆无羁仰天冷笑,那笑声中夹杂的不屑与傲然,震彻整个离忧山,久久回荡,不绝于耳,这笑声让数万离忧弟子心里都微微的发毛。 “交代?你门下弟子先辱我莫忧一脉,又诽谤掌教真人,那胡峰更是以小犯上,你们嗔忧峰却是各个好样,护短都护到这大殿之上了,你也不怕那对面高高的剑阁之上,仙隐神剑若是有知,一剑荡平了你这嗔忧峰!” 天嗔道人不听此言还则罢了,闻听更是暴跳如雷,大吼道:“陆无羁,你也未免太猖狂了,想荡平我嗔忧峰,先杀了我再说!” 陆无羁斜眼瞧他一眼,不屑道:“就你?差的太远!” 天嗔大怒,这老脸更是红的发烫,大喝一声道:“嗔忧峰弟子何在,给我御剑准备!” “是!”随着一阵如雷一般的回应,只见那数万弟子中的嗔忧峰弟子闻风而动,一时间衣衫乱摆,各色各样法宝冲天而起,在半空中铿然争辉。细细望去竟然有千人之多。 这数千人皆是面带不平之色,狠狠的瞪着莫忧峰诸人,仿佛一声令下,便如狼似虎一般要把这莫忧峰一众吃个精光。 这也不奇怪,莫忧峰掌门先是打了那内门弟子不说,又将胡峰的仙剑毁去,重创他的神魂。修行之人,仙剑即命,剑断人亡,这一遭不但胡峰受伤,在找上好的材料祭恋出新的法宝,又不知多少年月了,更何况他遭受重创,便是伤好之后,体内经脉恢复也要等个三五年不可。这嗔忧峰弟子见师尊一声令下,更是气势冲天。 曾锐金脑袋有些大,他不明白今日自己的师尊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如此行事,但身为莫忧峰大弟子,岂能丢了师尊的脸面,随即一声清叱道:“莫忧峰所有人等听令,出剑!” 言还未尽,一声清鸣,白离木幽紫色的法宝已然悬于半空,白衣傲然的盯着围上来气势汹汹的嗔忧峰众弟子,一身金丹大圆满的气势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那法宝悬于半空,似乎感觉到主人凛冽的战意,不断的轰鸣回应着,幽紫色的光芒慑人心魄。 有些见识的嗔忧峰弟子已然大惊,脱口而出道:“这是……离人陌!” 离人陌!甫一听闻这三个字,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嗔忧峰一众弟子,个个是脸色更变,这离人陌五百年前就已经凶名远播,不是听说早已不在世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莫忧峰儿弟子白离木的身上。 白离木冷眸中似乎没有一点感情,只是冷冷的看着这群踌躇不前的嗔忧峰弟子,嘴角忽然出现了一丝十分不屑的浅笑。 曾锐金也不迟疑,归尘剑轰然出鞘,强大的土属性剑气怦然迸出,金丹大圆满的气息也随之展开,冷冷的看着嗔忧峰的弟子。 紧接着萧罡炎、段朗坤也都祭起各自的仙剑,场上的气氛迅速剑拔弩张。 一方是气势逼人,如群狼扑食,一方是傲骨铮铮,不卑不亢。 气氛顿时紧张到极致,偌大的广场之上鸦雀无声,便是掉根针也能听个清清楚楚。所有人的呼吸开始变得压抑而厚重,这紧张的高压下,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双方都望着浮在半空中的各自师尊。这广场上的人与方才人声鼎沸的那些人,皆是同一波人,只是方才的吵闹之于如今的无声,这上万人同时默然的场面,竟显得如此的怪异。 所有人都等待着那一声如山的命令,下一刻是什么?是喊杀震天,是血流遍地,还是这修仙之地顷刻间如堕修罗?无人知晓! 怕了么?也许是吧,只是没有人来得及思考,因为离忧教的弟子没有一个是懦夫孬种,不需要思考生或死,有的便是那一往无前。 有人曾经问我,面对未知的恐惧,你会作何选择,其实很多人都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别无选择,因为既然是未知,又何谈选择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起风了,那风似乎如那懵懂的孩童一般轻轻的撩拨着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便是那原本温柔和煦的阳光,此刻竟然也显得有些苍凉肃杀。 天嗔朝云端之下微微看了几眼,便发现方才自己让弟子动手的决定有些错误,原想自己这一脉人多势大,就此也可逼陆无羁退让,可未曾想这陆无羁却是一步不让,莫忧峰的弟子更是毫无惧色,即便如此也无甚担心,但是当白离木的离人陌出现的时候,这天嗔的心就紧缩了那么一下,又看到他和增锐金两人皆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不由的开始有些后悔。 他嗔忧峰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若论战力,除了那胡峰是个金丹七重,然而还受了重伤,其余人等皆是驱物八重以下的修为,更别说许多的外门弟子只在凝气期而已。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不过百十人,但是这百十人根本敌不过一个离人陌去,更别说还有曾锐金的归尘仙剑了。 天嗔忽然冷笑一声道:“枣核脑袋,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你们莫忧峰竟然出了两个金丹大圆满的弟子,这次你的脸却也露足了,难道你想内讧么?这么多人打下去,怕是离忧教的万年基业要葬于你手了。” 陆无羁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他又岂能不明白这老道的心眼,只是无意与他辩白,只冷冷道:“你划道我便走,要战便战,哪里来这许多废话!” 天嗔见陆无羁如此,顿了顿道:“若让这些弟子打打杀杀,坏了他们的性命事小,若因为打斗毁了这万年离忧大殿,那便是我等的罪过了。我俩单打独斗如何?若是你输了,立即向我赔礼道歉,还有用你那铸元丹给我徒儿胡峰治伤,另外你毁了我徒儿的仙剑,你要另赔一把来!”天嗔稍一思索,指了指曾锐金道:“也不用费心思找了,那把归尘凑合凑合吧。” 这归尘仙剑原是陆无羁年少之时成名的仙剑,他曾经仗之横扫万仞山血羽神殿,现在这剑的主人换成了曾锐金。曾锐金更是视若珍宝,在他看来,这不仅是师尊对他的一种期许,更是莫忧峰一脉无上的传承。 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全这归尘不可!曾锐金迈前一步,刚要说话,陆无羁瞪了他一眼道:“遇事冲动,怎么当这个大师兄,给我退下!” 一句话曾锐金便不敢上前,只狠狠瞪了那天嗔一眼,不再言语。曾锐金一向恭谨有礼,尤其是对待长辈,更是进退有度。今天他如此行事,可见心中早已是忍无可忍了。 陆无羁竟然没有生气,一副看白痴的神情看着这天嗔手舞足蹈的样子,冷笑道:“如此你便满足了?” 天嗔把那满头红发的怪脑袋摇得跟波浪相似,又道:“我还没说完呢,还要把那个蠢货逐出离忧教,永远不得再回来!”言罢,用手一指正在看着半空的林逸之。 林逸之心中猛然一紧,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猛然的上升,这老道从他踏入离忧教那一刻就对他横加阻拦,今日又当众羞辱与他,恨只恨自己修为太低,没有办法过去亲自与他比试。 忽然,林逸之忽然听到似乎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那声音空洞但却异常的清晰,甚至勾人摄魄:“怎么生气了?那就去杀了他,杀戮才能让你更痛快!去把,杀了他,杀了这个侮辱你的人,你就不再是庸才,不再是懦夫!” 林逸之心下大惊失色,正欲问个究竟,一股冰冷的感觉突然游遍全身,紧接着整个身体仿佛直入冰窖一般,冰冷之意直逼神魂。 不好!煞气早不爆发,晚不爆发,为何偏偏选择这个时刻爆发呢?林逸之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神智,然后慢慢的移动自己的身体,一直移动到最角落的地方,确信别人不好看到他面目,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刚刚集中的意志,顷刻之间崩塌,一股冰冷之意和无边的杀戮的感觉直冲向林遗址的脑中,好在这时所有的焦点都集中于半空中相持的陆无羁和天嗔,否则现在看去,林逸之早已浑身颤抖,头埋得低低的,长发把整张脸都遮住了,看不清他的五官。 喘息,如困兽一般的喘息,似乎要撕碎这世间所有的藐视!便是杀尽这世间小人,方可还了这清平世界! “啊——”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从林逸之的口中哼出,豆大的汗珠早已遍布了他整个额头,那脑海最后的一丝清明似乎也要瞬间崩塌了一样。而林逸之被长发遮住的双眼,此时幽蓝的颜色越发的深重。 克制!克制!克制!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极大的痛苦中,他只记得这两个词,便是这两个词原本的意义,都似乎忘却了。 不!他羞辱我!我为什么要克制!那个声音说的对,杀!杀!杀!林逸之脖项之上幽蓝色的青筋暴起,此刻彷如厉鬼附体一般,浑身颤抖着想前方一步一步的走去! 走过去,拿起剑,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掀翻这所谓的朗朗乾坤,正大光明!这无边的痛苦为何要我一人承受!贼老天,你也太不公平了! 一步,两步,三步……林逸之颤抖着往前迈着步子。 只是忽然有一个声音再度在这神魂之内响起:“痴儿,谨守心神,运用离忧无极道,速速醒来!” 就如那漫天黑夜中突然划亮的火柴,在那无助的黑暗里突然的亮光,便是太阳也无法比拟这光辉的温暖。 蓦的,林逸之突然停了下来,心中升起了一股迷茫的感觉,真的要这样么?选择杀戮就证明自己不是庸才,不是懦夫?自己不是最不在意那些评价的么?今天,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宛如挣扎在漩涡里的身体,林忽然间抓住了一根细细的救命稻草,林逸之守住那声音带给自己仅有的一丝清明,然后也不理会他人,忽的盘膝而坐,离忧无极道凝气之法随着他的手势打出。 众人眼神不错的盯着天上的两人,根本无暇估计林逸之的变化,林逸之将离忧无极道运转了五个小周天后,那股冰冷嗜血的气息终于再度退去,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走,随之,痛苦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林逸之这才朝天空看去,只这一会时间,那半空中的陆无羁与天嗔已然战在一处,两个大乘期的首座斗法,便是整个离忧教也是头一次,又是如何能一时半会分出输赢呢? 林逸之望着那个颀长瘦高的身影,想到自己的师尊为了自己的尊严不惜得罪整个嗔忧峰,不禁眼眶湿润,那上下翻飞的身影突然之间温暖了许多。 林逸之潸然泪下,喃喃的唤了一句:“师尊……”便是一句话也讲不出了…… p.s:谢谢停云霭霭对我的月票支持!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张月票,铭刻肺腑啊! 第三十章 立威 身形百转,掌风猎猎。大乘修为对大乘修为的争斗,又岂是能用言语来形容的,怕是任何的语言形容都显得苍白无语。陆无羁威势赫赫,天嗔道人也是一步不让,两人不知为何都没有用仙剑,只是在这半空中四臂齐摇,顷刻之间,已经交手了百余掌。 那凌冽的掌风,携裹的无边的真气威势,恍如实质一般轰击在离忧山一些不知名的小山头上,轻者荡起无边的烟尘,四面弥漫,遮天蔽日,仿佛刹那间这天与地的边际因为这荡起黄色的烟尘弥漫,变得连接在了一起一样,分不清哪里是天尽头,何处是地之涯。 重者,掌风方至,只听得咔轰轰的声音接连响起,整个山头都仿佛被拦腰截了下来,那翻滚的巨石吱吱呀呀的似乎不情愿接受就这样从最高处滚落的命运一般,宛如那不甘的叹息,从山顶直直的滚落到没有边际的山谷深处。顷刻间被那蔼蔼的云层吞没,再也发不出一丝的声响。 陆无羁掌法精妙,劈面一掌,好似带着无边的巨力,掌还未到,掌风已经震得天嗔的衣衫猎猎作响,天嗔的大掌竟不敢硬接,只得扭身躲过,然后从后面发起猛攻。 一时间爆喝连连,这一战打的甚是好看,便是数万离忧子弟全部被这两位首座吸引了,皆是伸头瞪眼,生怕错过了一招半式。 漫天的烟尘更加的浓密,仿佛已经弥漫到了九天之上,陆无羁和天嗔的身影在这云雾和烟尘里忽进忽出,神出鬼没。在场一些修为低的弟子,极目远眺下,才能勉强看到半空中两道纠缠的残影。 无尽的烟尘仿佛将这周遭的一切都染成了淡淡的黄色,便是那天上原本温暖和煦的太阳,此刻被那烟尘弥漫,竟显出了一股苍凉的壮美。 就在这苍凉的大日之下,在这巍峨高耸的离忧峰顶,在这万年的仙隐神剑的注视下,两个站在修真最顶峰的高手,就那样毅然决然的激斗着,那傲然的身姿,似乎要将这千年来最壮美的色彩都尽数展现在世人面前。 穆蘅秋一边眼神不错的看着这天上的局势发展,一边小声的对众弟子道:“你们好好的看着,这样的机会不多,不仅要看还要多加学习!” 其实不消她说,这莫忧峰全数弟子,便是林逸之也早已睁大了双眼,紧紧的注视着这场大战。林逸之的修为不高,用尽全力才影绰绰的看到师尊和那天嗔的身影,随着战况的越加复杂,林逸之双拳紧握,看到师尊堪堪躲过天嗔精妙的连击,不禁冷汗连连,惊叫出声,不一会儿又看到师尊连连逼迫天嗔后退,便又是喜上眉梢,喝彩声声。 这个傻小子浑然已经忘却了,这场无端的战斗却是因他而起,如今他站在下面,紧张激动的热汗直淌,仿佛比那半空中交手的两人更加疲累一样。 林逸之愈看心中愈是震颤和羡慕,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和师尊一样,站在这九霄之上,傲视这天地呢?怕是一辈子都不成了罢。林逸之小小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丝丝的酸涩和挫败感。 不过,好在他是少年心性,这小小的负面心情是影响不了他多久的,果真,不一会儿,他便摇摇头,痴痴的傻笑一声,心下暗道:我这资质如此差,莫说如师尊一般,便是汐月妹妹都超不过呢。不过事在人为,我好好修炼便是。 心中主意已定,便又快速的将眼光集中在了这天上的两人身上。 陆无羁此时似乎没了刚才的锐气,这掌法却是越打越慢,越打越没有了力气,而天嗔一方却是越战越勇,频频发动进攻,密集的掌风在连连的爆喝声中不断的挥出。 林逸之越看觉得这形势似乎对师尊越发不利,便偷偷看了一眼陆汐月,见陆汐月此时也不同方才那般嬉笑,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一双俏生生的眼睛盯着场中的局势。 林逸之刚想开口问出自己的担心,陆汐月早已抢在前面。拉着穆蘅秋的袖子道:“娘,我看着爹爹好像要吃亏的样子啊。那破红毛老道好凶!” 穆蘅秋听罢,只微微一笑,冲着曾锐金和白离木道:“你们觉得如何?” 曾锐金闻言道:“若说胜负,此时却是难以看得出来的。虽然师尊表面看起来没有那么轻松,但我相信师尊的修为还是胜得了天嗔的。” 白离木却一摇头道:“师兄这话说的不对,你仅仅是凭着对师尊修为的信心,却未曾从这局势上出发。” 穆蘅秋暗暗点头暗道:这白离木外出游历归来,不但修为大进,便是这见识也是涨了不少。遂道:“离木,你说说看。” 林逸之向来对这个冷冰冰的二师兄有些敬畏,因为在这几个师兄弟里,这个白离木最是不苟言笑,若是无事平时便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白离木眼神不错的看着半空中陆无羁和天嗔交战的场面,缓缓道:“师尊的掌法虽越来越慢,但是确实掌人合一之道,无论是习武还是我们修真之人都讲究一个无招胜有招,师尊的掌法正是应了这句了,师尊虽然气势上并不占上风,但是掌法连绵不绝,虚慢实快,掌风无形之间化作一道如有实质的气墙,那天嗔的掌法看似威猛无比,却是流于表象了,根本对师尊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我看不出一百回合,天嗔必败!” 林逸之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个二师兄,真的是这样么?他嘴中说的气墙自己怎么看不到呢?林逸之努力的揉了揉眼睛却还是除了那两道若隐若见的身影,和漫天激荡的烟尘黄土,任是什么也没有了。 三息之间,一百回合已过,陆无羁忽然左掌宛如游龙一般直直的逼到天嗔的前胸,掌速极快,几欲划破空气,天嗔暗道不好,料想这一掌是不敢硬接的,只得闪身朝左侧猛的一躲。 陆无羁却突然大笑一声道:“老红毛,你上我的当了!”言罢,却见他身形彷如鬼魅一般,从天嗔闪身而让出的空间中倏忽而过,下一刻已经降至平地之上,然后那左掌一探,竟直直的朝那个口吐不逊之言的内门弟子左臂拍来。 身如鬼魅,气势煌煌,那惊天得一掌,从迸发的那一刻,无边的气息已经将这个内门弟子笼罩在其间,便是他想逃也逃不了了。 就是如此,衣袂飘然之间,雷霆万钧之势。 天嗔察觉到陆无羁的用意之时,早已晚了,陆无羁左掌已经狠狠的拍了下去。 迅雷之速,林逸之甚至都没有看得清师尊什么时候出了那一掌。 那内门弟子刚一感觉到不好,却待要出口求救,可是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出,直觉得左臂撕裂了一般剧痛,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左臂飞了起来,飞过了自己的头顶,然后从十丈的高出极速的坠落下来。 半空中那断臂依然冒着血,看起来可怕至极。 待那断臂落下,这内门弟子方才感受到疼痛,早已是“啊——”的一声惨叫,那惨叫声如入骨髓,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这声惨叫,那内门弟子身形一软早已扑倒在尘埃之中,却是昏死了过去。 再看那依然飘洒着血迹的断臂,就在即将落入尘埃之时,一道灰影如梦如幻一般直冲而至,伸手抓住了那断臂。 众人看去,却是惊得一语皆无,正是那满脸肃杀的陆无羁。 陆无羁将这断臂握与掌中,冷芒如刀的看着在场的数万弟子,彷如九天杀神一般冷冷道:“再有辱我莫忧峰者,犹如此断臂!”那最后一句的铿锵之意,竟好似洪钟一般,在这离忧山脉不住的回响。 言罢,单手一用力,朝着那气急败坏冲来的天嗔道:“红毛老道,一百年前,悔我自己一时心慈手软没有杀了你,才有今日之争斗,今日你若再敢过来,休怪我出剑了!” 那断臂盘旋着砸向天嗔,正砸个天嗔满怀。这陆无羁看似随意的一扔,却震得天嗔倒退了十几步,脸色骇然,竟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哗——”数万的离忧弟子上一刻还在惊于这形势的突变,鸦雀无声的广场上突然如炸开了锅一般,叫好声,不可思议的喟叹声音,赞扬声,还有一些怒骂声在一刻间迸发而出。 天嗔双目通红,气的怪叫连连,却是不敢上前。 林逸之见师尊这铁血手段,心中不禁叹道:原来师尊也是一个如此决绝意之人,身上的杀气以前竟然是被他掩饰了,看来我的师尊我真的不了解啊。 不仅是他一人,便是在场的莫忧峰第子恐怕也与林逸之心有戚戚焉吧。只是穆蘅秋绝美的眸中竟多了一丝极为复杂的神情,这神情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破碎的无奈,从那眸中深深的划过。 穆蘅秋小声的呐呐道:“一百年了,没想到,你还因为那个人,没有走出这心结啊!”言罢却是不住的摇头叹息。 陆无羁傲然的看着天嗔道:“现在你输了,还有何说?要拼命我奉陪,若是不敢上来,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喊道:“陆无羁,你好大的威风,却是欺人太甚了,若我兄弟二人双战与你,你敢迎战么?” 陆无羁闻听此言,却是冷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声音分明就是恨忧峰天逸道人。 也罢,方才动手之时便想到这一节了,如今一不做二不休,若怕了又妄称什么无羁! 想罢,扭身回头,正看到天逸道人并肩站在了天嗔道人身旁。 陆无羁冷冷道:“如此,很好啊!方才我动手了便早已想到你会出手,只是,你们两个加起来又能奈我何!”这奈我何三字更是字字如刀,那言语中的傲然和对天嗔、天逸的不屑更是表露无疑。 三人刚想动手,突然从离忧大殿里传出了一声彷如渺远而沧桑的洪亮声音,那声音似乎还带着无上的威严和怒气道:“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全部都给我住手!陆无羁、天嗔、天逸,你妹是不是要拆了我这离忧门庭才肯罢休?都给我滚进来!” 瞬间,陆无羁、天嗔、天逸都恢复了清明,这……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在场数万的弟子均已听出了这沧桑而威严的声音正是杞难真人,下一刻竟全部齐齐的跪倒在地,山呼声骤起道:“叩见掌教!——” 林逸之也随着这数万人跪了下去,小小年纪的他,此刻早已是心潮澎拜。这个从离阳风陵村走出来的少年,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几日之间经历了生生死死,看遍了高手过招,他这人生真的要从此走向绚丽与多彩了么? 如此,是上天的眷恋还是对他这孤苦无依的可怜? 这高耸入云的离忧山上,所有人都摄于掌教杞难的威严而诚心下拜,只有这个十岁的少年,却抬头问天,此生是轰轰烈烈亦或是寂寂无闻? 刹那间,这个倔强的少年做好了决定,便是粉身碎骨换它一个轰轰烈烈的死去,也不窝窝囊囊活着! 只是多年以后,那个饱经沧桑的身影再次来到这漫天星光的离忧峰顶,他何曾想过,往昔如昨,物是人非? 第三十一章 杞难 离忧山,离忧大殿。 今日的大殿内蜡烛只点燃了几根,随着忽而涌进的山风摇曳着,那大殿里的光线也忽明忽暗,却更显得幽深而空荡。 没有人说话,八位首座依次的坐在下面,噤若寒蝉,仿若木雕泥塑一般。寂静而压抑。 杞难一个人坐在正中的掌教之位上,随着那忽明忽暗的蜡烛,他苍老的面容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看不见他的表情。风好似不速之客,吹动他的衣角,这一刻,他原本高大威严的身躯,竟然显得有点寂寥。 “嗒——”,无边的寂静中,偶尔发出一下这样的声响,虽是微弱,却依然如雷霆万钧一样,回荡在每个首座的耳畔,紧接着又是“嗒——”、“嗒——”、“嗒——” 陆无羁知道这声响来自那古朴粗大柱子上的古铜蜡烛台。蜡烛台上红色蜡烛里那些发着昏黄光亮的蜡芯不但映照这大殿,也映照出那些晶莹如玉的蜡泪。 蜡泪滴滴,打在古铜蜡烛台上,片刻之后,那些蜡泪再次凝结成干涸的红色,远远望去,宛若泣血。 往常的时候,大殿内是绝听不到这嗒嗒的声音的,此种状况,陆无羁的记忆里只有两次。而那仅有的两次记忆,陆无羁却希望永远都不要去碰触。 一下……两下……三下…… 或许是在打发时间,陆无羁开始默默的数着这声音响起的次数,一直到他数到第一百二十七下,这大殿却仍旧无人说话。 杞难就那样静静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身上竟然连一点气势都没有,竟好似睡着了一样。 陆无羁平时就比较闷,他可以忍得住这压抑,却不见得每个人都是如此,他料定必定会有一个人先站起来说话的。他猜想应该是天嗔道人。 果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有些颇不耐烦的小声嚷嚷道:“我说,打了一架打累了么?还是你们都看累了啊?大白天门外那么多弟子杵在那儿,我们几个在这里面谁都不说话,这是在干什么?我光数蜡烛声都数了了三百多下了,还要再数多少下啊?掌门师兄,你要是睡觉,我可回去吃我的鲜鱼去了啊!”言罢,这人就要往外走。 陆无羁抬眼看了看,才发现原是自己想错了,说话的竟然是祭忧峰首座那个有些疯癫又十分贪吃的精瘦老头宁完我。 言听他也如自己一般数蜡烛声音,而且比自己数的时间还长,陆无羁不禁有些想笑。 杞难左手微微的动了,轻轻的指了指左边的天逸和天嗔,又指了指右边的陆无羁,又缓缓的将左手放下。然后长叹一声,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虽感觉那声音没有什么力气,但那声音中压抑的怒气显而易见:“你们三个真是很好!” 短短一语,陆无羁和天嗔、天逸三人的心不禁揪了一下,这口气太像自己的师尊无极真人了,若不是这台上做的事杞难本人,怕是此刻早觉得这是师尊在教训徒弟一般。 杞难的位置,蜡烛只能照个下半身,上半身和整个脸依旧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陆无羁却忽然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师兄了。 天嗔早已经憋得受不了了,他原本就是个火急火燎的脾气,要不是被天逸一直用眼神压着,他早就蹦起来了,如今见杞难并未说个谁对谁非,反倒是各打一耙的感觉,哪里还按捺的住呢,猛地站起身来,粗大的嗓门嚷道:“掌门师兄,怕是还不知实情吧。不是师弟我惹是生非,是这枣核脑袋伤我内门弟子在先,毁我首席弟子仙剑再后,我这才……” 杞难一笑,看不出是喜是怒道:“如此,你倒是委屈了?那你却说说要如何才能解决这件事。” 天嗔是个粗人,顺着杞难的话锋道:“我那内门弟子胳膊岂能白断的?还有我首徒仙剑被毁,他要负责给我在送来一把,品质只许好不许坏!” 杞难看了陆无羁一眼,只见陆无羁此时双眼微闭,面无表情,却是沉稳的紧。 杞难又是一笑道:“若他不依呢?” 天嗔怪眼一瞪道:“他若不依,我便和他再打过,是要讨个公道!” “好!好!好!”杞难连说三个好,忽然从正中的椅子上直冲而起,眨眼间便来到天嗔近前,宽大的袖袍一动,一生脆响过后,那天嗔的脸上,早已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天嗔一捂脸,怒气上冲,忽然想到这是掌教,便忍着一语皆无。 七位首座从来没有见杞难如此,纷纷跪倒在地道:“掌门师兄息怒!掌门师兄息怒!” 杞难冷笑一声,用手点指着这些在弟子中高高在上的首座,缓缓道:“呵呵,你们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掌门师兄?便是有一点,今日之情形也不会出现!平素里你们争吵斗嘴也就罢了,今日里竟当着数万人的面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言罢又用手点指天嗔道:“我把你这不知羞的蠢材!修行一途从来不知道修心养性,却是争强好胜谁也比不过你!陆无羁虽然有错,但是他是一脉首座,又是你的师兄,教训你一个口出狂言的内门弟子怕是用不着跟你请示吧!你却好,首席弟子犯上在先,你这当师尊的不知道制止也就罢了,反而自己冲上去拼命!你这首座是不是不想当了,如果不想当,你信不信我废了你的修为!” 字字如刀,声色俱厉,便是那苍老的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 天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刚才那会儿一脸他就是道理的表情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杞难转向陆无羁道:“你又怎么说?” 陆无羁却是一脸平静,缓缓道:“师弟我一时糊涂,这才犯下大错,自请削去首座一职。” 一言一出,便是天嗔在内的所有首座都惊讶之极。 一心道人和荆离难双双跪爬半步,冲杞难一施礼道:“师兄三思,不可削去无羁……“ 杞难长叹一声,一摆手不再让他俩说话。然后转身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座位上,缓缓的坐下,那背影竟有丝丝的无奈和孤独。 幻尘师太一语不发,从一开始她就直直的盯着陆无羁,表情复杂而捉摸不定,不知道想些什么。 杞难又是一叹,挥了挥手,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道:“罢了,你们都起来罢!” 众人这才站了起来。陆无羁显然也注意到了幻尘看过来的眼神,心下暗自奇怪,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 杞难见这些人起来了,才平复一下心情道:“我离忧一门,自先祖离忧子坎坷创业,如今依然七代万余年,中间的起起伏伏大家心里都清楚,想想我们早已羽化的师尊无极真人,曾经对我们的希望,再看看你们如今一个个得行事,你们可心安么?” 八位掌教顿时身形一紧,拱手齐声道:“师兄教训的是,我等惭愧!” “惭愧!我希望不是用嘴说说的,清玄,今日之事你看如何处理!”杞难将眼光落在站在他最近的清玄上人身上。 清玄有些犹豫,看看杞难道:“按门规,应罚天嗔、天逸和陆无羁三位师弟在各自一脉思过三年,三年内除非掌教召见,一律不得迈出一步,至于胡峰以小犯上,因仙剑被毁,却是相抵了,剩余如那个内门弟子和那个林逸之,应双双逐出离忧一门!” 陆无羁闻听,神色一凛,却道:“这却不公,这与我那小徒有何干系?若要逐他,我这首座却是再也不坐了!” 陆无羁虽心中一直对这个小徒冷淡之际,但是关键时刻对这小徒还是多有照顾,只是他是外冷内热之人,又因为林逸之舍命护着自己的女儿,今日又遭人非议,于公于私都要袒护他的。 杞难沉吟半晌,方才道:“那个内门弟子,伤治好后,直接逐出去就是了,至于那个林逸之,却是被人非议的,这不干他事,便不处理了罢。” 清玄乐的顺坡下驴,连忙点头答应。 天嗔还想说些什么,被天逸拉了一把,只得闷闷不乐。 杞难这才站了起来,呵呵一笑道:“诸位师弟莫怪,我身居高位,不得不如此做派,只是此事已过,诸位师弟妹还要勠力同心,振兴离忧道统才是!”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施礼坐与自己的位子上。 清玄一拱手道:“掌门师兄,关于上次的决定,真的想好了么?” 杞难点点头道:“正是,如今内有忧患,外有魔教虎视眈眈,禅寂寺一门虽不争强好胜,但掌握西方无痴禅境,弟子人数上也与我离忧相差无几,禅寂寺四大神僧的修为也与我不相上下,这却不说,新晋的问剑谷谷主凌一剑却是惊才绝艳,虽资历较浅,却事事处处想要压我离忧一头。再者,魔教血羽神殿残部也是蠢蠢欲动,戮毒门、炼魄谷等更是屡犯我离忧山,我等如果不潜心修炼,一则这魁首之位必不牢固,二则十年后剑川试炼,怕是我离忧上下不能全身而退啊!” 众首座皆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杞难见在无意义,遂道:“如此,便宣布了!” 数万弟子全部站在离忧大殿之外,眼瞅着这离忧大殿内会传来什么消息。暗想从掌教的口气中可以猜得到是动了大怒的。 忽然间离忧大殿内人影晃动,众人闪目观瞧,正是代天刑法的望忧峰清玄上人。 只见清玄上人气度不凡,浑身皆是仙家气息,手中捧着一道金灿灿的法旨来到大殿门口,朝着数万弟子朗声道:“掌教钧旨,跪!” “跪”字方一出口,数万弟子齐刷刷的皆跪与地上,偌大的离忧山,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只听得清玄朗朗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今日之事来龙去脉掌教均已知悉,着莫忧峰首座陆无羁,嗔忧峰首座天嗔,恨忧峰首座天逸皆在本门思过三年,无掌教之令,不得擅自行动。着将煽动人心的嗔忧峰内门弟子一名逐出离忧教,永不叙用!其余人等,不再追究!” 钧旨方一念完,就引来台下数万弟子的小小骚动,陆汐月更是不依不饶,站起来冲那远处的清玄嚷道:“什么破钧旨,根本就不公平嘛!” 吓得穆蘅秋连忙拉住了她,小声道:“汐月不得胡说!” 陆汐月还兀自不忿,小声的嘟囔道:“原本就是,我看杞难伯伯是老糊涂了,我爹替逸之哥哥教训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有什么错,还要被罚!” 林逸之心中却是早已如开了锅一般,各种滋味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自己的师尊为了他这个不成器的蠢材,不惜大打出手而且还受惩罚,这让他于心何忍! 想罢,他站起身来埋头,就往离忧大殿里走。穆蘅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道:“逸之,你做什么?” 林逸之抬起头时,脸上早已是泪痕连连,但声音却是无比坚定道:“我要去见掌教真人,师尊因为我受罚,我岂能无动于衷?我便是被逐出这离忧教,也不能坏了师尊的清誉!”说罢便想挣脱穆蘅秋,一门心思的去那大殿之内。 穆蘅秋哪里肯放,死死抓着这有些痴傻的老五,急切道:“逸之不可,你师尊此举就是不想让你受罚,你若冒失的进去,掌教真人震怒不说,岂不是辜负了你师尊的一片心意么?” 林逸之这才如梦初醒,只是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道:“可是师尊他……”一句话,那个有些滑稽的枣核脑袋,那个外冷内热却不讨人厌,那个有时和蔼有时威严无比的身影如风一样闪现在林逸之的脑海中。 下一刻,这个少年,却是直直的跪了下去,朝那离忧大殿里影绰绰师尊的影子用尽平生力气,磕了三个响头。当下,穆蘅秋、陆汐月和莫忧峰的一干弟子,谁也没有拦着,心中却是对那个没有一点仙家之气的师尊,平添了几分爱戴。 离忧大殿里杞难真人渺远而威严的声音在这连绵的离忧山脉再度响起:“自今日起,离忧教封山十年,自剑川试炼之日期满。除了五年后的弟子招收照旧,其余时间所有弟子必须严加约束自己,勤于修炼,无掌教之令,不可出山!并谢绝一切教派拜访!……” 杞难沧桑的话音还飘荡在葱郁的离忧山上空,而封山这个决定已是让所有离忧教的弟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第三十二章 心魔 夜凉如水,已是中秋时节,天上繁星点点,这漫天的星子在云雾霭蔼之中若隐若现,给这离忧山平添了几分神秘。 寂静无语,有风,风却无声。 这满山无声的风,却并不十分的凉,吹拂在早已枯黄的树枝与衰草间,静默而肃杀。 这风,这满山的寂寥,却更显的离忧山在这黑夜的笼罩下,庞大的身躯宛如蛰伏的巨兽一般,沉沉的睡去。便是往常这满山的虫鸣也消失了,仿佛都在这崇山峻岭的怀抱中蜷缩着渺小的身躯,一动不动。 远处,偶然传来或高或低的嘶鸣,那是九火金乌显得有些无聊的啼鸣。只是所有的离忧弟子均已睡去,它这似若有若无的抗议,却是没有人知道。 就这样睡吧,一梦千年…… 蜿蜒曲折的山道,幽深的盘桓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在那山道的一头,忽然有轻微的脚步自远而近的传来,沉闷微弱,只是就这样突兀的打乱了这寂静的夜晚。 风过,衣动。一人,背背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就这样在这蜿蜒的山道中沉默的走着。 人在月下,月在中天。 在这白的有些苍茫的月色掩映下,却见这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剑与那人却是十分的惹人注目。 红剑如火,剑气凛然,只是这人却是差了点,那枣核的脑袋与那仙家之气的宵焰剑恁的不登对。 却是陆无羁在这月光中不言不语的独行着,只是这样的月色,这样寂寥的山路上。他一人一剑,却是要去何方。 眼前是一片顺着山道而上的密林。陆无羁抬头看了那天中玉盘的月色,嘴角似乎若有若无的动了一下,然后低头。灰色的身影迅速融入到这密林之中,顷刻被那黑暗吞噬不见。 人总是在不停地走着,这样那样的路,只是总在欣赏这路边的风景,只是忘了停下来看看这脚下的路,究竟要去往何方。 只是,有的路可以回头,有的路却再不能返回。 苍茫的月色中,绿色的屋檐自那白转的小道尽头探了出来,随之还有陆无羁的身影。他显然是看到了这绿色的屋檐,于是低头,疾行了几步,转了一个弯,眼前一座有些破旧的并不算高大的祠堂映入了眼中。 月光洒在这祠堂上,那木质的红柱上,因为年久失修早已是斑斑驳驳,便是那祠堂的门也有些破旧,半扇关闭,半扇虚掩着,从那虚掩的门里一丝若有若无的亮光透出门外,照在那残缺的门前台阶之上。 未曾想到这素来恢弘又极尽奢华的离忧教,却还有破败致斯的建筑。不知道离忧教为什么会忽略它的存在,而又让它一直存在到今天。 陆无羁借着月色看了看那破门之上牌匾。整幅牌匾之上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祠”字,然后便是风化的一道一道的痕迹,便再无他物。 陆无羁却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猛的甩了一下身后的衣袍,一拉那虚掩的祠门,慢慢的走了进去。 门开,那昏黄的光再无任何阻挡,直直的刺入陆无羁的眸中,这不甚强烈的烛光,却让陆无羁感到一丝丝的恍惚。 陆无羁定了定神,这才往屋中瞧看,只见这祠堂之内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只是那灰尘却是厚厚的铺满了整个祠堂之内,蜡烛昏黄,映照着一尊早已缺少了半张脸的天师塑像,却把那天师映照的有些丝丝的诡异。 蛛网处处,在这祠堂的各个角落里便是安了家,私自划分了地盘。 塑像的前方,立着几个牌位,稀稀落落的大概有七八个,皆是破旧不堪,灰尘覆盖,便是那牌位上的字迹也分辨不出了。 只是最前方的两个牌位却是一丝灰尘都没有,光亮如新,那牌位上的字迹也是清晰可见。牌位的前方,一鼎破旧的香炉,没有檀香,那香炉里厚厚的一层,不知是尘土还是香灰。 香灰已冷,灰尘蒙蒙。恁的一片凄凉。 看来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了。只是这废旧多时的祠堂,为什么就这样毫无道理的依旧存在到这般岁月? 一声苍老而幽冷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仿佛离他很近,却又似在渺远的地方:“你来了……” 随着这声音,一阵缓缓的脚步声起,从那祠堂的后面,蓦的转出一人。 这祠中的烛光本就昏黄,根本难以照亮整间祠堂,而这说话之人,似乎是在绕着这光亮,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分辨出他的容貌。只是这声音却是恁的熟悉。 陆无羁听到这个声音却是面无惊讶,看来却也是对这声音熟悉已久了,只是微微点点头道:“杞难师兄我来了。” 黑暗中,那身影好似点了点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这祠堂的正中,朝那供桌前的两个崭新的蒲团一指道:“既来了,便过来坐吧。”言罢,便当先半跪在那左侧的蒲团之上。 昏黄的烛光照应下,这人的身影显现出来,却是一身玄色的道袍,那道袍上一副栩栩如生的八卦图案和那象征掌教身份的九火金乌的形象,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果真是离忧教掌教杞难真人。 只是杞难真人的脸庞已然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出五官,更无法知晓他现在的喜怒哀乐。 陆无羁也不迟疑,一摆袍袖便跪在了右侧的蒲团之上。然后双目微闭,不发一言。 两人都不说话,这气氛却寂静到让人有些压抑。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杞难手中的那串念珠,随着杞难手指不断的拨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良久,杞难缓缓道:“无羁,今日之事,你却是错的!” 陆无羁面无表情道:“师兄所言,师弟也早已明白,早间我已自请削去首座一职,只是师兄不允。” 杞难似乎叹了口气,那呼吸似乎又轻了一些,好像昏昏欲睡一般道:“不,我所指的,你我却是心知肚明吧,却也不要跟我再打哑谜!今日我若不拦你,你便会真的对天嗔动了杀机,对吧。” 陆无羁扔不动声色道:“师兄教训的是。” 杞难的声音似乎有些沉痛道:“我非是教训你,却是在救你。几百年前的事情,你又为何执着于斯?若说不公,是有一点,我心里却也是过意不去的,你看看那些牌位,他的那个,一直是新的,我一日三次都来擦拭。便是要开脱我心中的杀念,以求摆脱心魔的桎梏。只是你为何不能放下?” 陆无羁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那眼神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忧伤,那忧伤似穿过了这百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时候。 陆无羁并不搭言。 杞难声音又起道:“你却也不要忘记,他虽然有恩与你我,但是毕竟冒天下之大不韪,便是百罪难恕。我杞难一天是这离忧教的掌教,便不允许有人破坏我辛辛苦苦创下的安宁,便是你也不可以!”这最后几句已然严厉至极,那掌教的威严不容侵犯。 陆无羁心中一凛,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的宵焰仙剑。然后沉声道:“师兄说我是心魔未解,只是师弟也要问一句,师兄将那人从我离忧教里生生抹去,怕是早已心魔深种吧!” “呵呵——”、“哈哈哈哈——”一阵凄凉甚至有些冰冷的大笑,回荡在这整个祠堂之中,杞难的身形在这黑暗之中,忽然间显得有些许的不真实。 “陆无羁,你不要忘了,当年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们都有份,我若不是怜惜他,也不会将他的名字写在这牌位之上,与我们的师尊为伴,这样,这两个孤魂,怕是再也不会孤单了罢!”杞难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凄凉。 陆无羁却也不退让道:“不,他依然孤单,因为他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却要高高在上!” 杞难忽然站了起来,长袖飘摆,眼神忽然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看着跪在那蒲团之上的陆无羁道:“师弟,你莫要再执着了,我离忧教能有今日,便是任何人也不敢指责我杞难!便是将来将这整个修真界都拿来,却也是唾手可得!” 陆无羁仍然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回应道:“只是你可曾问过,这是他想要的么?但愿这样,能慰藉那人的在天之灵吧!” 杞难的声音里那狂热似又多了几分道:“我拿这整个修真天下给他,还不足以弥补这一切么?” 陆无羁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便是这样,你也只是为了那心安理得四个字而已!” 无边寒冷的杀意从站在阴影中的杞难身上弥漫开来,陆无羁丝毫不怀疑,他这个掌教师兄,下一刻会突然向他出手。、 伴随着这弥漫的杀意还有长时间的沉默,他和他都不说话的看着对方,他在烛下,他在暗中。 杞难趁着这昏暗的烛光可以看到一个完全的陆无羁,然而,陆无羁看到的永远却是这隐在阴影下残缺的杞难。 杀气,在他们若有若无的对视下,终于消弭于无形之中。 杞难忽然叹了口气,似乎想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那声音却似苦口婆心的规劝道:“今日,我让你来,并不是说这些,只是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你要记住,这离忧山中谁才是如今的掌教!” 陆无羁显然也感受到了那如退去的潮水一般的杀气,他看向他。 烛光茫茫,欲混人眼,杞难的身形依稀,如云如雾,便是陆无羁也看不透他这个师兄了。 黑暗中,杞难的方向忽然扔出一缎卷着的宣纸来,幽深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次的声音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道:“前日,我去你那里,看到你厅前那副画,画是不错,却是过于碍眼,如今你拿着这副字,替换它吧。” 陆无羁心中一颤,那副画,他真的看出来里面的深意了?如果没有,他为何又这样说? 一股巨大的无奈朝陆无羁袭来,他的嘴角微微的翕动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便是触了他的逆鳞,他让他来这里,仅仅是说这些废话这么简单? 陆无羁紧紧握着杞难给他的这副字,尽量的保持自己平静的外表点了点头道:“谨遵师兄吩咐,我这就去了!” 杞难忽似想起什么道:“明日,你把那个林逸之唤来,我有事要问他,你去吧!”言罢,那在阴影里的身影,蓦的消失不见。 昏黄的烛光下,陆无羁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杞难给他的那副字,只见那白的渗人的宣纸之上,没有任何的点缀修饰,只有四个如刀如剑一般杀伐凛冽的大字: “回头是岸”! “啪嗒——”,那副字忽的从陆无羁的双手中掉落,而陆无羁颀长的身躯,好像筋疲力尽一般,直直的瘫坐在供桌之前,那供桌上的牌位被陆无羁用力的一靠,呼呼啦啦的倒下了一片。 而那没有尘土侵染的一块牌位却鬼使神差一般掉在了陆无羁的怀中。 陆无羁似乎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将那牌位托在自己的掌中。 下一刻,早已是泪眼朦胧。 那滚烫的泪水滴在了那牌位仅有的一个大字上,那个大字却更是触目惊心的清晰。 “萧——”陆无羁看着这个字,喃喃的念道,下一刻,悲伤将他的声音尽数淹没于这黑暗之中。 祠堂破旧的窗外,不知何时那月已隐入云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昏黄的烛光从这破旧的祠堂里飘散而出,下一刻被这无尽的雨幕吞噬。 抬眼望去,在这满山的风雨之中,那破旧的祠堂,似乎禁不起这雨打与风霜,恰如在雨中找不到归家的孤魂,悲愤的诉说着那早已泛黄的,不为人知的悲怆…… 第三十三章 有诗 清晨,有雾。 雾色迷蒙,离忧山笼罩其间,分不清何处是山峦起伏,何处是雾海腾腾。 昨日的小雨,将这空气过滤的极为清新,便是透过那雾看去,山路道旁的枯黄的野草上, 竟然有丝丝的露珠,在氤氲雾气中,瑟瑟的发抖着。宛如这中秋时节已半数凋零的残花。 有风,却不是很大,吹动这漫山的雾气,更是层层叠叠,将这整个离忧山都湮没其中,仿佛这巍峨的离忧山不复存在了一样。 迷蒙的雾气中,忽然传出一阵清亮的口哨声,看来是有人踏歌而来,只是这雾气太大,看不清那雾中之人,雾中之人也看不清前路。 大雾重重,这天地在顷刻间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尽数被染成了这一成不变的苍白。只是这口哨声却是自如潇洒,无拘无束。 劈开这云雾,林逸之从这大雾弥漫中轻轻的走来。一身粗布黑衣,染尽露水。看这情形却是起来的早了。 昨晚师尊陆无羁回来的时候,便告诉他掌教真人要他前去,林逸之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为何这个时候他要见他? 他忽然回想起那日在离忧大殿外,他煞气发作,有人似当头棒喝提醒了他,随之他的神智便逐步的清明起来。当时觉得奇怪,那声音竟十分的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经他师尊一提醒忽然醒悟,那声音分明就是杞难的声音。 可是,他人不是在那离忧大殿里,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状况。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如果真的是杞难掌教提醒的他,那么,他肯定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堂堂天下第一正教,又岂能容许门下弟子修炼魔教心法,那么自己的性命岂不是堪忧了? 只是,林逸之却是少年心性,料想或许是他想的多了,那声音只是和杞难相像,或许只是自己神智不清楚时的幻觉罢了。于是便大为释怀。只是当他想通这一节时,天已大亮,眼看是睡不成了。 索性便不睡了,林逸之披衣坐起,刚一推门,大雾便劈面而至。 他是从未见过如此壮美的景色的,便一路缓缓的踱着步子,朝那离忧峰行去,一路上雾气蒸腾,恍若仙界,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口哨声便是越吹越响。 沿路直上,离忧山直插天际,道路曲折迂回。林逸之身在雾中,虽未御剑,却犹如在那云山雾海中翻腾,倒也自在惬意。 不知这样的行了多少时辰,拐了多少个曲折蜿蜒的小道,这路似没有终点一样,林逸之只看得道身前一丈内的崎岖小道,再往前去便是大雾迷茫,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又行了好久,忽然听闻有水声,林逸之心知怕是快要到了。 果然,林逸之埋头又走了半刻,抬头看去,在那浓雾的掩映之下,一座金碧飞甍的大殿十分突兀的拦在了前面。林逸之极目看去,见这大殿正中有一尊高可过丈的铜鼎,铜鼎上的金文古朴苍劲,林逸之却是一个都不认得。只是见那铜鼎内插着三柱半人多高的檀香,香气与这雾气相容在一起,仿佛这雾气也如这檀香一般沁人心脾。 这雾气丝毫阻挡不了这大殿的金碧辉煌,红墙金瓦,气势恢宏,那正中的门楣之上,两个蘸金的大字:长门。更是突出了这大殿的尊贵。 林逸之心下暗想,整个离忧教除了离忧大殿和那仙隐剑阁,便是这里最气派了吧。 长门,是一派掌教的门庭,杞难真人自十年前全部不再收徒后,长门的弟子更是显得尊崇荣耀,可以说半数以上的核心弟子均是出自长门。 长门首席大弟子,也是整个离忧教的首席弟子,更是万众瞩目,惊采绝艳之辈,如今长门首席姓霍名青衫。只是此人想来低调神秘,又于十年之前被杞难安排去做一项很神秘的任务,从此再没有音信,几乎被整个离忧教忘却。 如今望忧峰大弟子楚箫,少年英雄,十五岁的年纪,修为已是金丹大圆满,所以盛名早已压过那个霍青衫,便是林逸之心中也觉得楚箫是这数万离忧弟子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林逸之朝那恢弘的大殿看了好久,才收回眼光,迈步来到大殿门前,刚要迈步进去,便听殿内有脚步声音,从里面走出一个道士打扮的少年,却是准头端正,朗目剑眉,冲林逸之一打稽首道:“无量天尊,是林师弟到了么?” 林逸之不敢小视长门中人,忙还礼道:“是的,小子打扰师兄清修了。” 这少年年岁也不过十四、五岁,只一笑道:“林师弟客气了,我法号南星子,奉掌教之命在此等候,如今你来了,便跟我走罢。” 说罢,便当先跨出了大殿,朝大殿后东边的一条小路走去。 林逸之心中有些疑惑,莫非杞难真人不在殿中?怎么往后面去了?只是脚下不敢耽搁,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那南星子一语皆无,目不斜视。林逸之见这人颇为无趣,便忽的想起早先入得这离忧山中时迎接自己的陆云来,暗中对比,只觉得还是陆云可爱的多了,只是多日未见,他还好么?便暗下决定,等这事了了,却是要去看一看他的。 又拐了几个曲折的弯道,眼前一座破败的殿堂映入林逸之的眼帘。 这殿堂笼罩在浓厚的雾气之中,虽看的不是十分真切,林逸之却能感觉到它铺面而来的那股破败荒凉之气。 离这建筑还有一段距离,那南星子便住了脚步道:“师弟,掌教师尊便在这祠堂里,无他的允许,我是不能进去的。你快些去吧。” 林逸之忙谢过,南星子便不再说话,顺着来时的路,径自走了,不多时,大雾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逸之这才转过身去,朝那破败的殿堂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建筑果然是破败的紧了。 红柱斑驳,原本的颜色因为岁月的蹉跎早已模糊不清,由于风化所致,那红柱上还可以看到清晰的裂痕。有些窗棂已经断掉,薄薄的窗纸随风摆动,发出轻微的呼呼啦啦的声响。 林逸之抬头看这殿正中的匾额,那匾额原是有字的,如今模模糊糊的只辨出最后一个字祠字。 若是陆无羁在此,怕是早已认得此地,因为昨晚他刚刚在这里见过杞难,还得到了那一幅只有四个字的字帖。 今日杞难要见的是林逸之,却是想要做什么? 林逸之稍作迟疑,里面已传来了杞难沧桑而洪亮的声音:“小友在这茫茫的大雾之中前来,为何不进来呢?”声音慈祥而温和,竟然未称林逸之为徒,却呼为小友。 当下,林逸之再不迟疑,心道,若杞难真的有意为难自己,怕是那日也不会耗损真气救他,又听这声音温和慈祥,想来是自己多心了,便迈步走进这祠堂之内。 仿佛,这天也感受到了他心中云开日出一般的释然,那满山的大雾,在他踏出脚步的那一刻,竟然全部消弭的无影无踪,金色而柔和的阳光,洒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便是这少年的身形在那一刹那间也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芒。 甫一进入,林逸之便感觉的这里早已破败不堪,厚厚的灰在这阳光的照射下,被那从窗棂外的风轻轻吹起,涤荡这若有若无的烟尘。 杞难半跪在一扇蒲团上,背对着林逸之,散披在肩上的头发早已发白如雪。 杞难或是听到了林逸之的脚步之声,也不转头,轻轻的指了指旁边的那蒲团道:“小友这边来罢。” 林逸之学着杞难的样子,与杞难并肩半跪在这蒲团之上,这才发觉,蒲团的前方是一张落满灰尘的供桌。 供桌之上,香炉残破,香灰早断。 在那香炉后,歪歪扭扭的放着十几个牌位,皆是年代久远,灰尘累累,便是牌位上的字迹也看不清楚了,只是最前方两个牌位却是新的,一个排位上只有一字,却是个“萧”字,而另一个牌位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林逸之心下奇怪,却是不好问出口。 杞难双眼微闭,手中不停的摩挲着一串念珠,也不看他,眼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缓缓道:“小友这几日可好?” 林逸之忙施礼道:“小子前些日子蒙掌教师伯施救,现在好很多了。” 杞难长叹一声,睁开双眼,看了看林逸之,眼光似有慈祥之意道:“满庭离忧首座与弟子,不是呼我为师兄便是掌教,只是这称呼却总归不好。” 林逸之却是绝顶聪明,忙改口道:“杞难老爷爷不喜欢,我就换个叫法。” 杞难这才哈哈大笑道:“如此才好!我每日总是想着在风陵村的那些时日,小友那两张大饼的滋味我却不能忘怀啊!” 言罢,苍老的眼中丝丝出尘之意,既是缅怀又是感慨。 林逸之见杞难对他却是和蔼得紧,这才放下芥蒂道:“杞难爷爷,这倒是巧了,你看这是什么?”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饼来,在杞难眼前一晃道:“你看,我今日起得早,早饭顾不得吃,却带了张饼,原打算在路上对付几口,未曾想一路走来却是忘了,那给你吃吧。” 杞难哈哈大笑,也不作假,伸手接了那饼,刚要张嘴,忽然想起什么,便稍一用力,那饼便一分为二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来半块!” 这一老一少在这破旧的祠堂中,低头津津有味的吃着这饼,阳光撒进,宛如祖孙一般。什么尔虞我诈,什么诡谲曲折,这一刻只是那股浓浓的世间最真的情感。仿佛定格了一般。一瞬便是永远。 吃罢这饼,杞难缓缓站起身来,在屋中踱了几步,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道:“你这几日确是不大好吧!” 林逸之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只是将头一低,脸上的笑容却是不见了。 杞难见状,只是一笑道:“我早已知道了,只是你那样练却会使得你那离忧无极道事倍功半,其实非是你丹田有异,只是于这修行功法上,凝气这一境界两者是背道而驰,只是若突破了这一重,怕是还有互补呢。” 林逸之不知杞难何意,便抬头道:“小子不懂了,还请……掌教明示!” 杞难见他将这称呼又换了回来,只一叹气道:“他毕生所愿便是魔道同修,如今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罢了,你起来吧,若再遇险地,须谨守清明,将那离忧无极道运转一个大周天便可。” 林逸之更是不知所解,他原是在离忧无极道凝气之法上才明白何为小周天,这掌教却提起大周天,眼下更是如坠云雾,便脱口问道:“何为大周天?” 杞难呵呵一笑道:“这个去问你那师尊罢,你去吧,今日谈话正如那日我们在破道观中一般无二,却是你知我知,你可明白?” 林逸之连连点头道:“小子省的。” 杞难点点头,又踱到蒲团之上,微闭了双目道:“如此,你去罢,切记那两种法门皆不可冒进!” 林逸之心下这才明白,看来这个杞难真的是都知道的,便点了点头道:“谢杞难老爷爷教诲!逸之记得了!”言罢转身便要退走。 杞难闻听他又叫他爷爷,嘴角微微有些笑意,忽似想起了什么道:“还有一事,你把这个交给你师尊和师娘,转告他二人说这是一位老友托我给他的。切记!“言罢从那蒲团旁边拿起一物,林逸之看去,却是一幅卷着的字画。 林逸之将那字画拿在手里,转身去了。 带他身影消失多时,杞难缓缓的站起身子,慢慢踱步来到这祠堂的门外。 眼前山峦茫茫,一条幽径蜿蜒曲折,伸向那不知名的山崖深处。 绝峰陡壁之上,那个苍老的身影似乎淡淡的说了一句:“方才那情景却恍如昨日啊,你可能感受到么?”言罢,却是满身的沧桑。 伫立良久,杞难又缓缓的走回那破祠堂中,衣衫在他身后飘摆,那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阳光洒进祠堂之内,似乎将这祠堂照了个通透,只是那破损的天师塑像之旁却有着一股浓重的阴影,仿佛百年来,那阳光都无法照到一般。 突然那阴影处好似传来一句幽幽的话音:“师弟,如此我亦心安了,多谢你了!” 杞难似乎自言自语道:“故人之子,却不用谢我。” 那幽幽的声音又起,却比刚才听得真切道:“只是师弟却要谨守你的初心,若对他有所不利,我却绝不答应的……” 杞难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看不出他的悲喜…… ………… 林逸之脚步轻快的下了离忧峰,一路上的口哨却是更为清亮,少年心性的他此时心里却是再无挂碍,掌教是知道他的秘密的,却不说透,看来自己还是多疑了。 转眼间林逸之已回到了莫忧峰。刚来到问道堂的门口,就见一个粉衣花袄,粉雕玉琢一般的女娃半蹲在这门前的地上,百无聊赖的玩着地上的石子,那头上的两个麻花小辫随着她的扭动,更显得甚是可爱。 听得有脚步声,那女娃将头一抬,见是林逸之,顿时脸上绽开了如花一般的笑容,蹦蹦跳跳的来到林逸之近前道:“逸之哥哥,你回来啦!掌教真人不曾委屈你吧” 林逸之见是陆汐月,心中却是大为怜惜这个小妹妹,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他能吃了我不成?倒是你一大早不找锐金师兄他们玩,跑这里作甚?” 陆汐月展颜一笑道:“他们?那才没意思呢,还是跟着逸之哥哥好,一大早不见逸之哥哥,汐月想的紧呢!”说罢,那俏生生的脸竟先红了起来。 林逸之却未觉察,只当她是天性使然,呵呵笑道:“正好,我要去见一见师尊,掌教真人有东西给他。” 陆汐月一撅嘴道:“见我爹爹干嘛,老古板!我不去!逸之哥哥咱们去后山抓蝴蝶去吧!” 林逸之一笑道:‘这可不能胡闹了!我找师尊却是有事!“ 陆汐月水灵灵的眼睛一转,便一把捥住林逸之的胳膊,笑道:“好啊,汐月带哥哥一起去!” 两人来到内室之时,陆无羁和穆蘅秋刚好在此。林逸之往那内室看去,原本在正中的那幅人物肖像画,他以为的离忧祖师年轻的画像,如今却是不见了,只余一座白墙极为不协调,心中疑惑不解。 穆蘅秋见女儿十分亲昵的挽着林逸之,却是轻轻一笑,陆无羁见女儿如此眉头便皱了起来,正欲说话,穆蘅秋已抢在前面道:“汐月,你逸之哥哥刚从掌教那里回来,你去找锐金哥哥去,我们这里有事!” 陆汐月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林逸之,颇有些不耐烦道:“有事有事,整天都有事!”言罢又转过身去对林逸之展颜一笑道:“逸之哥哥,你这里事毕了一定要去找我哦!” 林逸之也是一笑道:“妹妹放心,我一会儿便去。” 陆汐月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一步三回的去了。 陆无羁这才道:“老五,掌教叫你去可有什么交代的?”穆蘅秋也收了笑容,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忙道:“只是问了弟子那些日的伤可好,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林逸之心中明白,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却是半个字都不能讲的。 陆无羁点点头道:“我料想也是,那你便回去罢!” 穆蘅秋眼尖,看到林逸之拿着一副卷着的字画道:“逸之,你手里的是什么?” 林逸之这才想起来道:“哦,弟子差点忘了,这是掌教真人托弟子带给师尊和师娘的字画,只言说是一位故人托他带给你的。” 陆无羁心中一动,自己久居这离忧山中,哪里有什么故人,便是有也不会直接去找杞难啊。 他不动声色的看看穆蘅秋,穆蘅秋也是一脸疑惑的将目光投向陆无羁,目光相接之处,更是疑问重重。 穆蘅秋不动声色道:“好了,既然如此,你放下这字画去吧,只是你那功课从明日起却要做了,你根基差,这功课可要好好坚持!” 林逸之忙应声答应,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带林逸之走远了,陆无羁这才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昨夜杞难写给他的那四字的字画道:“昨夜,师兄给了我这‘回头是岸’四字的警告,我已如履薄冰,今日又拿来这个,却是为何?” 穆蘅秋摇摇头,见陆无羁脸色极差,便宽慰道:“或许是昨日杞难师兄觉得过了,这才又写了什么,横竖打开看看便知。” 陆无羁眼光不错的看着那放在桌子上林逸之带回的字画,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将那字画缓缓展开,这字画刚一映入眼帘,陆无羁便早已双手颤抖起来,便是穆蘅秋也是芳心乱跳,似乎不敢直视一般。 那字画字字如针如刀,却是一首诗作,这诗作的内容,陆无羁和穆蘅秋早已熟记于心中千遍万遍了。 诗曰: 谪仙 月影重重月霜寒, 小楼幽幽对愁眠。 销愁何须千尊酒, 心痴琼阁醉云烟。 唯怨酒醉心不醉, 半舞清风半舞癫。 云若无心岂逐月, 月若无恨应长圆。 沧海桑田终有尽, 麻姑易老泣婵娟。 天梯倾圮天界阻, 入得凡尘枉成仙。 只余空梦乘云上, 青鸾九霄寻凤蟠。 只是看罢多时,陆无羁知道这是那个人亲笔所写,刹那间他早已泪眼蒙蒙,仿佛回忆起那些早已泛黄的时光,只是那些时光充满了破碎的忧伤。 然而,陆无羁突然发现这诗竟似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呢?这诗却是经年前那一首,这写诗之人的确是那人,可是,又有何处不对呢?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陆无羁死死的盯着那诗,又是读了十几遍。忽然他的心猛地缩紧了。便是穆蘅秋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蓦然间两人的眼光对视在一起,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出了那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诗的墨迹还未干,分明是新写上去的,可是,那人如今又怎么能够写下这诗呢?…… 第三十四章 时光 时光悠悠,在不经意间飞快的流逝着,等你注意的时候,曾经逝去的岁月早已旧的有些发黄。可是回去似乎只能是想想罢了。 春草盈盈,蜂围蝶阵;夏雨倾盆,怒雷阵阵;秋草连天,鸿雁长吭;冬雪簌簌,银装素裹。一年又一年。就如一个又一个轮回,转去又转回。单调而永恒。 山中无年月,转眼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五年,可以让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孩变成满地嬉戏的顽童,可以让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五年,时光留给了我们什么,又悄悄的带走了什么? 莫忧峰的顶峰的冰雪依然不化,皑皑的白色无论多久始终都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色彩。那雪,那风,纠缠飘荡,似乎恍如昨日。 风雪中,一个身影慢慢的走了进来,挺拔的身姿,脚步甚至有些蹒跚,看得出,在这漫天的雪雾里,那身影早已是疲累不堪,勉力的支撑着。 只是人在雪中,雪浪滚滚欲迷人眼,只是微微的看出这人一身黑衣粗布,那黑衣上早已点点雪白,不知是这衣的黑映亮了这雪的白,还是这雪的白衬托了这衣的黑。 这人走了一会儿,方停身站住,然后抬头望向那近在咫尺的顶峰,深深的呼了口气,然后转身冲身后喊道:“汐月妹妹,你还能坚持么?我在这里等你。” 身后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逸之哥哥不用等我,你先上去便是,我一会儿就跟上来了。”那声音似乎很大,只是被这满山的冷风吹散了,听在这黑衣之人的耳中,却是细弱蚊吶。 原来,在这雪浪之中奋力前行的却是已经十五岁的少年林逸之,而他要等的应该便是师尊的千金陆汐月无疑了。 五年的变化,岁月在这个孤苦的孩子身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如今的林逸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他个头已经如成年人相仿,颇有棱角的面孔之上,那五官虽不甚出众,但是也算的中人之上。此时的他,眉语举止间早已脱了那儿时的稚气了。 林逸之一边不动声色的运用着离忧无极道抵御着这恐怖的严寒,一边注目的朝身后看去,极目远眺下,才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缓缓的朝他这边走来。 林逸之微微摇头笑笑,心下暗想:这些年,几乎每天都要和师妹来这莫忧峰顶搬天冥石,虽然她总是让着我,走在我的后面,不过自己的功力却是大有长进,这一点他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 便是眼前陆汐月故意让着他,走在最后,若是她全力以赴,虽然林逸之依旧是跟不上她,但是也不至于拉下很远来。 《离忧无极道》在书卷最后一页上明确的标注着每一个阶段的详细区分方法,以便于弟子门下查阅,林逸之也按照这区分方法查探了一番,发现起初的两年里,自己的进展颇为缓慢,一年半的时间,他依旧还是停留在离忧无极道人极境第二层,便是那凝气六重的修为也是忽强忽弱,甚至勉力才能保持。 这期间,陆无羁曾指点各个弟子的修行,当众考查过林逸之的真气心法及离忧无极道境界修习情况,结果是大为光火,发现这蠢材老五不进返退,林逸之更是少不了一阵劈头盖脸的呵斥,后来,时间长了,次次考查次次如此,索性陆无羁对他也就心灰意冷了,不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只是这五年间,林逸之从未间断过一应的功课,除了每日按时打水、劈柴、做饭之外,依然自己坚持朝那莫忧峰顶搬那天冥石下来,只是别人轻轻松松做完的事情,轮到他的头上,搬一次天冥石便似要了他的性命一次似的,总是弄个伤痕累累的回来。以至于后来,所有莫忧峰的人都觉得有必要找个人天天跟着林逸之一起前往,以免他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这件事便着落在了陆汐月的身上,其实原本是要曾锐金跟着的,只是剑川试炼在即,白离木早以金丹大圆满,也只有曾锐金的修为才能和他对练,恰这陆汐月又每日在他娘穆蘅秋的身边哼哼唧唧的,一步也不愿离开她的逸之哥哥,无奈之下,只得点头答应了这陆汐月的要求。 只是未答应之前,这小姑娘三天两头来缠自己的母亲,可答应之后,却是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穆蘅秋寻了几次,都是见她在林逸之屋中腻着不出来,便是林逸之盘膝打坐,她也要坐在旁边睁着俏生生的眼睛瞅着的。 穆蘅秋看在眼里,那能不懂自己女儿的心思,只得无奈的笑着摇头去了。 这陆汐月和林逸之两人自一起前往那莫忧峰顶峰搬天冥石起,便恍恍五年的时光,期间林逸之却是经历多少次的险象环生,体力极限,陆汐月更是寸步不离的照料着他。 对于这搬运天冥石的练习,对于汐月这个驱物大圆满的人来说根本是不在话下,除了这山顶的环境恶略一些,便是逛逛沿途的风景,嬉笑间就做好的,可是对于林逸之来说,哪一次都得来个筋疲力尽。 于是,五年间,一千八百多天里,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靠着,一步又一步的,一次又一次的将这莫忧峰踩在他们的脚下。虽然期间也有过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好在有陆汐月从旁协助,却也无甚大碍。 只是林逸之心里一直感动的是,刚开始的三个月,有一次两人行至半途,林逸之便已支撑不住,还未来的及运用离忧无极道的功法,便已然昏厥过去。等他醒来之时,早已躺在自己的房中,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那时天已傍晚,他抬头看到陆汐月的时候,陆汐月的额头冒血,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条一条的,他问她怎么回事,她却是百个万个不说。 直到后来,林逸之才在曾锐金的口中得知,他昏厥之后,陆汐月本想祭起青玉箫载他回来,只是担心昏厥的林逸之从那法宝上摔下来,便自已一个人硬是将林逸之背在了肩膀上一步一步的背了回来。 曾锐金说的风轻云淡,但是林逸之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十岁的女童来讲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在那个漫天的风雪里,她就那样背着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山下走去,便是磕着了,摔倒了,她也不放开他的手,一个十岁的女童,她身上所爆发的力量让整个冰雪世界都为之折服。因为她肩膀上背的是那个曾经要以命换命的她唯一的逸之哥哥。 自那日以后,林逸之对这个妹妹更是疼爱有加,爱惜她便如自己的性命一般。 这种林逸之几乎以命相拼的功课在他入得这莫忧峰第三年后突然的大为改观,刚开始的时候,林逸之并未发觉,只是两人由最开始的一语不发,埋头尽力向上攀爬,逐渐的变成了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又变成了前半程甚至能够嬉笑打闹的时候,便是陆汐月都觉得林逸之的修行有了变化。 莫非是自己的修为真的有所提升了么?林逸之终于还是想到了这一节上。 熬过一个漫长的白天之后,夜晚终于到来了。林逸之按捺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先修炼了一遍殷厉宗的凝气之法。 这两年来,林逸之出现那所谓煞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只是那日杞难告知他将离忧无极道运行一个大周天的方法,他不敢问师尊何为大周天,只跑去问了曾锐金,知道了详细之后,一旦他感觉到了那幽冷的气息侵入神魂就谨守自己的清明,将那离忧无极道运行一个大周天,果然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驱走那幽冷的感觉,随即神智恢复。这种办法屡试不爽。直到这五年的最后一年,他发现运转一个大周天已经不足以消除这种不适的感觉了,便又自作主张的将一个大周天变成两个大周天,这样的效果立竿见影。 其实,这傻乎乎的林逸之哪里知道,他此刻的身上的误打误撞的所谓殷厉宗的法门,却是林天殷留下的无上魔功,随着他五年不断的修炼,他的离忧无极道虽进展缓慢,但这魔教功法却是日新月异,如今便是动动神识即可驱使物件,便是修真人所说的驱物境界了。 怕是林逸之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驱物之后便可御剑的愿望,其实早已达成,只是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且说,林逸之一门心思还是放在了这离忧无极道上,他对照那注解之上的境界划分,忽的发现自己一年前还勉力停留在凝气六重的真气功法,如今似乎对照着书上所写已经进入筑基三重。 筑基,是踏上真正的修真之路的第一步,只有进入筑基,才可以算得上真正修士的开始。林逸之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真气在丹田内翻转流动,层层叠叠,厚重的宛如实质一般,好似有了根基。 这种状况与书上所讲的筑基是完全相同的。自己的真气功法真的已经达到筑基境了?看这真气厚重程度,甚至都已经超过了筑基三重,只是怎么可能自己没有经过凝气第七第八第九重和凝气大圆满直接便来到筑基期了呢? 这也太不思议了。林逸之想了整整一晚,却仍是一头的雾水,直到东方发白,他才恍恍惚惚睡着了。 后来他自己也不敢问师尊,一则是师尊因为剑川的试炼早已闭关,而来万一根本不是筑基期而是自己的丹田真气又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丢人现眼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又免不了师尊的一阵数落,于是林逸之也就糊里糊涂的继续着自己的修炼,自己的状况确实连对陆汐月都没有提起。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五年匆匆而过。 林逸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童,如今他站在这个漫天飞雪的莫忧峰顶,看着这亘古不变的白色,心潮澎湃,他知道,从刚踏入这离忧教时就知道自己背负的太多太多了,而如今,最起码他已经看到了那一丝的希望。 冷风吹动那少年的黑衣,黑衣与白雪的交织,那坚毅而有棱角的脸庞,让站在这少年身后少女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林逸之转过头来,看到一位一袭粉色衣裙的娇美少女正站在他的身后,杏眼粉腮,长长的睫毛上还有一小片一小片未融化的雪片,那眸却更如星子一般灵动了。纤腰乌发,长可及地,那白皙的皮肤便是这漫天的白雪都黯然失色了一般。 只见她发觉自己偷看的眼神被林逸之发现,那脸上更如彤云一般有些醉了,却毫不躲闪的迎上他的眼神道:“逸之哥哥,我美么?” 眼前这妙人,含羞一问,便是林逸之也有些痴了,虽然是如妹妹一般的爱惜,只是这妹妹的容貌也确实太过绝色。 林逸之却也呆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汐月妹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他这话却不作假,因为从小到大他见过的女子加上幻尘和师娘穆蘅秋,不过区区四人,这称赞的话却是由心而发。 陆汐月心中一喜,嘴上却道:“你应付我罢了!”然后转移话题道:“逸之哥哥,我看你这五年功法大有精进,不如明日让我爹测测你的境界,早下定论,我们也好不用再来这个漫天风雪的鬼地方了。” 林逸之一笑道:“莫非师妹不喜欢这个地方,也对!五年了每天都来这里,怕是腻了!” 陆汐月一笑,似出神似回忆道:“是呀,五年了,可是我怎么觉得却好像只有这一两天的时间似得,有逸之哥哥陪着我,五年间便是只看着漫天冰雪,我也是高兴的。” 林逸之只是哈哈一笑,却完全没有听出那少女心声,只从那山缝里抠出两块幽蓝的天冥石,然后稍一用力,天冥石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那崖下极速的坠落下去,不一会儿便被这极高的山崖中的云层吞没了。 林逸之看着这山崖下缥缈的云雾,缓缓道:“五年来我也不知道来回搬运了多少的这石头,如今是应该和往日时光道个别了,明日我们就去寻我师尊,让他考量我是否已经突破了凝气境,如果突破了这一重,那我们就再也不用来这里了,就可以和师兄他们一起去练功房练功了。” 陆汐月却是突然有些不太开心,只带着一脸的期许看着林逸之道:“那么逸之哥哥,如果你真的突破了这凝气境界,去练功房的时候,还会和汐月一起对练么?” 林逸之蓦然的转过头去看着陆汐月,眼神柔和而温暖,陆汐月的心在这一刹那间忽的那么一颤,好想这一眸的温柔便是永远…… 林逸之缓缓的开口道:“便是我大乘期的修为了,也会让汐月跟我一起修炼的!” 言罢,林逸之突然觉得这白雪覆盖的世界突然温暖了许多,因为他的对面,陆汐月正绽开她如风的笑容…… 第三十五章 忽视 离忧教自五年前突然宣布封山以后,在刚开始的时候,天下修真皆认为这只不过是离忧教为了引人注意的噱头罢了,只不过是惺惺作态,为了十年一期的剑川试炼能够提前造势。于是天下修者皆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便是当真者也认为封山可能会有,只是封个一年半载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要封个十年,那修真界天下正道魁首的称号恐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只是,噱头也可,真事也罢,自离忧掌教杞难宣布封山以后,离忧教下至外门弟子,上至掌教首座皆变得无比的低调起来,整个离忧教彷如沉睡了一般固步自封,一年之间关于离忧教所有的传言和动态消息几乎刹那间绝迹,随后几年之间,无论是大大小小的修真集会,还是连排在正教第三位的问剑谷谷主凌一剑的寿诞,离忧教都没有派出哪怕一个弟子参与。 如此做派,使人真的不免有些起疑,看来离忧教这次封山之举果真属实,只是久而久之关于此次离忧教封山各种版本的传言便络绎不绝,充盈于耳。 诸如离忧掌教真人因为突然到来的天劫而为做好充分准备,导致元气大伤,离忧大殿受到严重损毁的传言还算轻的,想那些什么有人潜入离忧教,撕开剑阁禁制盗走了离忧镇教神剑仙隐,离忧上下一团乱麻了;杞难掌教由于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了;诸首座为了一己私利大打出手,离忧教濒临散伙了,如此通篇胡扯到离谱的传言更是沸沸扬扬。 离忧教却是没有想到,原本封山以退为进的做法,如今反而让离忧教的知名度不降反升,一度成了连红尘俗世都议论纷纷的谈资了。 只是,有人却不管什么长短,他离忧教封不封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有些教派巴不得这离忧教把这封山之举一直持续下去才好。这里面正道派别如问剑谷者,问剑谷由于建派过晚,巴不得在人前显露自己的实力,以期在修真一界谋取更多的利益,问剑谷谷主凌一剑更是年轻气盛,一身与剑修有渊源的霸道功法放眼修真界更是几无匹敌。离忧教已是如此低调,其他门派更是不敢正面与之抗衡,一时间问剑谷的声势如日中天,不过这五年之间,问剑谷的弟子人数激增,竟然超过了天下禅宗正宗禅寂寺。好在禅寂寺也非争强好胜,出家之人,对名利一途却是淡漠非常,只是冷眼瞧着这问剑谷的一举一动罢了。 魔教派别终于因为离忧教封山之举得到了一丝喘息,大者如戮毒门、烨日教、炼魄谷、三妙宫趁这绝妙良机收复失地,一时间名声大震,倒是恢复了不少元气,小者一些乱七八糟小门小派,鼓噪作势,装神弄鬼,却也好不热闹。 只是任是这外间天下如此的喧嚣尘上,可这屹立了万年之久的离忧教静默的如这万年不变的离忧山脉一般,无声无息的冷眼观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或许是在等待那个一鸣惊人的时机,或许依旧长久的蛰伏着,只是东方的天际已经隐隐有些发白,黎明注定即将到来……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离忧山如娇羞的少女一般展示着迷人的粉嫩。离忧山四季的景观皆十分壮美,冬季白雪接地连天,秋季红叶漫山,夏季飞漱悬泉。然而这最美的时节却是春季。 蜂围蝶阵,绿树红花早已不能道尽这绝美的景色。满眼望去,似乎一夜之间这温柔的春风将这漫山的萧瑟尽数吹去,将那满身丑陋枯黄的破旧衣衫窸窸窣窣的脱下来,换上了翠绿的长裙。那漫山的翠绿之中的点点红粉的花朵,正如娇羞的少女换衣时因裸露的春光而羞红的娇颜。 便在这满眼的翠绿深处,一男一女迤逦而行,那脸上也洋溢着如这春日一般温柔的笑容。男的粗布黑衣,身高六尺有余,女的粉衣如花,娇俏可人。 不知是这山成为了他们眼中的风景,还是他们成了这山中的秀色。 走得近了这才发觉,这六尺有余的青年正是如今已经十五岁的林逸之,虽然年龄依旧稚嫩,但这身姿早已和成年人无二。这粉衣女子,不消说便是及笄在即的陆汐月了。 两人边走边笑,看神情却是轻松高兴。陆汐月还时不时的摘下道旁不知名的小花,趁林逸之不注意偷偷的将花瓣洒在林逸之的头上。两人虽然已近成年,但却正是芳华年岁,免不了一阵你跑我逐的景象。 一时之间,这满山的翠绿之中飘满了陆汐月如银铃一般的笑声,浑然动听。 闹了好一阵,眼前便闪过了那一座红墙绿瓦的建筑,原是离那问道堂近了。林逸之这次缓缓停着脚步,望着陆汐月笑颜如花的脸庞,似是欲言又止。 陆汐月却是兰心蕙质,见林逸之忽有心事,便住了脚步,关切的问道:“逸之哥哥,我们从莫忧峰顶一路下来,便是那一会儿体力不支也没见你有什么担心的,这会儿怎么有些忧心似的?”言罢娇笑一声,又道:“莫不是怕今日我爹爹考量了你的功法,明日再也上不得这莫忧峰了么?” 林逸之一窘道:“这却是哪里说来,我对这莫忧峰顶虽有感情,但五年来过于艰苦,早日不去那上面开心还来不及呢。只是怕我不争气,万一功法还是没有寸进岂不是又该惹师尊生气。” 陆汐月哈哈大笑道:“原来莫忧峰那万年寒气你都不怕,却怕我爹爹啊。不过逸之哥哥且放宽心,你在莫忧峰顶的种种迹象表明如今你的功法最少也是凝气大圆满境界,五年的时间,这样的速度虽然不能算快的,但却也不能说很慢啊。” 言罢忽又朝林逸之一眨眼道:“我爹爹不过是个泥菩萨,表面看起来严肃苛刻,但是那是装出来的,要是我在旁边,我不让他吼你就是。” 陆汐月说完这话,一拍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神情,然后很自然的拉起林逸之的手大步朝问道堂而去。 陆无羁这几年一直在闭关修炼,修为于五年前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他这闭关与旁人不同,旁人闭关大多闭死关,少则三年五载,多则一二十年,在那净室里一步不出,便是吃饭喝水也要有人到门外。像是杞难这十年便选择了闭死关。这种方法虽然修为精进很快,但是于世外相隔,很多事情无法处理。且由于掌教闭了死关,这离忧教上下数万之众的大小一应事务,皆有八脉首座牵头处理,恰恰今年便轮到了这莫忧峰当值。 因此陆无羁便和诸首座便无法闭死关,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处理从净室中出来处理几天事务,并指点考量一下门内弟子的功课,然后再返回闭关。 按照惯例,今日便是陆无羁本次出关的时间。因此诸莫有峰弟子今日都起来的格外早,在练功场上也是格外卖力,都想着等师尊出来了,自己好在师尊面前露个全脸。 林逸之和陆汐月手牵着手走进练功房的时候,陆无羁刚刚出关,正和穆蘅秋商量着什么,众弟子都面色颜色的分列在两旁。 莫忧峰众人见是林逸之和陆汐月回来了,都朝他们轻轻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由此看来陆无羁的威严在众弟子心中还是如大山一般。若这是在往日,林逸之早和这些师兄们嬉笑在一处了。 穆蘅秋显然也看见了林逸之和陆汐月从外面返回,眼神打量他俩一阵,见两人大庭广众之下手拉着手,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汐月还不过来见过你的爹爹!” 陆汐月这才放开林逸之的手,朝穆蘅秋走去,林逸之便站在了众弟子最末尾,也学着他们表情严肃。一语不发。 忽的林逸之瞧见陆汐月和穆蘅秋似乎在切切私语些什么,好像内容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因为穆蘅秋和陆汐月总是不住的往他这边看来,甚至穆蘅秋看了他一眼后,还似乎有些溺爱的戳了戳陆汐月的额头。 多日不见,林逸之偷偷的打量自己的师尊,却看他似乎比原来身材更为的长了,原来身材颀长中还稍微带些圆润,如今整个人就像一条帘子一般,又窄又长,那枣核脑袋似乎比原先更小了一样。 陆无羁依旧还是那副做派,也不知这喉咙里到底有没有痰,仍是惯性的清了清嗓子方道:“今日我破关而出,却是有三件事情要交待给你们,这其一,便是最重要的,眼看五年之后的剑川试炼迫在眉睫,你们都要好好修炼,不要以为我闭关不出你们就可以偷懒!五年之后,剑川试炼的名额是每脉出十名弟子,因此我莫忧峰所有弟子都要前去!” 话音未落,陆汐月就兴高采烈插嘴道:“都要去啊!那我也要去么?逸之哥哥也去么?” 陆无羁瞪了一眼陆汐月,陆汐月却是斯毫不在乎的冲自己的父亲一吐舌头。众位弟子见这师尊平日里对他们不苟言笑,却拿自己的女儿没有办法,都是想笑不敢笑,极力的忍着。 陆无羁只得说道:“当然,便是加上你,人数也达不到指标。至于……老五……” 林逸之心中猛的紧张,他虽然修为低微,但从内心来讲也是争强好胜的,这几年自信心颇受打击,也也有那么些许自卑,但是对于这剑川试炼他也是抱有些许期待的。只是不知道师尊让不让他前去,如今师尊讲到此处,他岂能不紧张呢? 陆无羁看着林逸之投来满怀希望的眼神,心中却是不太忍心打击这个平时就不怎么关心的小弟子,于是叹了口气道:“老五也去吧,只是去了多看多学,进入剑川一时半刻出来便是,也算参与了。” 林逸之心中大为激动,虽然师尊的话里对他仍旧是没有半点瞧得上的一味,只是对于这进去个一时半刻对于林逸之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 不容多想,林逸之忙跪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的激动道:“谢师尊允许弟子参加剑川试炼。” 陆无羁对这个小徒如此激动有点厌烦,心想果然是不成器的傻小子,便是进去一下他都如此满足了,想罢,只是挥挥手让他起来。 林逸之却不知道师尊的想法,忙退在最后,脸上一副喜滋滋的表情。 陆无羁这才道:“只是此次前去剑川试炼,我决不允许出现上一次的情况,这次我们莫忧峰的人必须坚持到最后!如果还跟上一次一样丢人现眼,休怪我不客气!” 这最后一句更是声色俱厉,众弟子皆是神情一肃的点头称是。 陆无羁看着众弟子的表情,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这其二,便是今年是我们离忧教每十年一度的招收弟子的年头,偏巧掌教闭关,又轮到我莫忧峰当值,此事交予曾锐金和白离木负责,七月初八日你们带领我莫忧峰上下前去离忧山山门处招收弟子,具体的事情,锐金一会儿你留下,我单独同你说!” 曾锐金忙点点头道:“谨遵师尊吩咐。” 陆无羁又点点头,喝了口清茶又道:“这其三,便是要考量一下你们在我这闭关时的修为精进程度,已然是老规矩,进步者是本分,退步者罚!锐金,你是大师兄,你便先来吧!” 曾锐金神情一肃道:“是师尊!” 言罢盘膝而坐,运用离忧无极道的心法,在这场中练了起来。 陆无羁和众人眼光不错的盯着曾锐金施为,但见曾锐金周围一股浩然而厚重的土属性真气似有实质一般连绵不断。便是林逸之也惊叹不已。 “好!金丹大圆满巅峰期,我想五年后锐金你参加剑川试炼之时,应该能破丹化境,修为达到元婴期了!”陆无羁十分满意连连的点了点头。 曾锐金是个憨厚之人,闻听师尊表扬自己,更是高兴。乐呵呵的站起来回到弟子之中。林逸之颇有些羡慕的看着大师兄,心下暗道,什么时候师尊也能表扬一下我,便是小小的赞许想来也是极好的。 紧接着是白离木,白离木仍旧是一身白衣,加上那脸上一如既往冷峻淡漠的表情,林逸之总感觉这二师兄和那莫忧峰顶万年不化的冰雪一般无二。 白离木也不多话,只行了一礼,不见他如何作势,只将那身上的气势陡然放出。莫说莫忧峰诸弟子,便是陆无羁也是吃惊不小,脱口道:“元婴期!” 陆无羁一直都知道这白离木天纵之资,他和曾锐金是两个极端。曾锐金天资中上,但修行刻苦踏实,因而修为实实在在,功法浩然朴实,而这白离木却是截然相反,剑走偏锋,功法以精巧著称。那日他刚回到莫忧峰展现的金丹大圆满之境,已经让陆无羁颇为赞许,如今竟然先众人一步到达了元婴期,而且年纪轻轻,便是放眼整个离忧教能与他比肩的也不过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陆无羁这下却是沉不住气了,从这师尊之位上猛的站了起来,走到白离木近前,猛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好好好!离木果然有出息,却是我离忧教年轻一代少有的奇才,他望忧峰有楚箫,她尘忧峰有端木凝阙,如今我莫忧峰有白离木,好好好!”却是越发的高兴了。 穆蘅秋见自己的丈夫在弟子前如此失态,只那眼瞪了他一下,朝白离木笑道:“离木,却是何时破丹,何时踏进的这元婴期。” 白离木只淡然一笑道:“半月之前,弟子发现体内金丹隐隐作响,不断震颤,便知道应是破丹之兆,便潜心静候,果然一举成功,踏入了元婴期,只不过刚刚元婴一重。师尊也在闭关便没有声张。” 众人闻听皆恍然大悟。曾锐金带头向白离木表示祝贺,那真诚之意,却是没有一丝嫉妒的笑道:“恭贺白师弟,照这样下去,我要把这大师兄让给你了!。白离木大为感激道:“小弟便是如今的元婴期,就算无论如何,大师兄始终是我的大师兄!”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余者众人包括林逸之都像白离木道贺,白离木皆微微一笑还礼。 接着,萧罡炎、段朗坤两人也分别展示自己的境界,萧罡炎竟也从驱物大圆满踏入了金丹境,如今已是金丹四重的修为。只是段朗坤却是差点,五年的时间仍旧在驱物大圆满这个阶段原地踏步。 这一来陆无羁便有些生气,把那段朗坤从头到脚的数落了一番。 林逸之在一旁一直的期待师尊叫他的名字,他好展现一下自己如今的修为,心口更是因为紧张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可是这师尊等数落完了段师哥之后,有说了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却丝毫没有考量自己的意思。 林逸之的心逐渐的从火热变成了冰冷。 我还是太微小了,修为也还是太差了,以至于差到连师尊都想不起我了。 这个声音在林逸之的内心深处顷刻间响了无数次,如针一般刺的他早已自卑的心血流如注。 林逸之慢慢的又把身躯往后退了几步,头埋的更低了,额前一丝较长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成就是他们的,欢乐也是他们的,而自己却终究一无所有! 陆无羁终于说完了所有的事情,陆汐月不断的冲林逸之使眼色,只是林逸之的心陷入了重重的矛盾之中,自己真的有必要在师尊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如今的境界么?若成功还好,如是失败了,那自己的尊严、自信又将那什么来救赎。算了,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就在陆无羁和穆蘅秋转身即将离开练功房,走到门口的时候。 一声细弱蚊吶的声音,犹犹豫豫的、断断续续的、战战兢兢的响起:“师尊,我也想……让您考量考量……我的境界…...” 这声音刚一出口之时,还带着千万种的犹豫,只是说到最后四字时,那声音中却似带了无比的坚定和不容置疑。 陆无羁也听到了这一声夹杂着太多情感的话,虽然声音微不可闻,但却还是让陆无羁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缓缓的转身来,目光落在了这跪在练功房正中的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那样的跪着,低着头,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是可以感觉到那挡在眼前的额上发丝在微微的颤动着。 这是……那个他陆无羁最为不屑的小弟子……他口中的……老五! 第三十六章 境界 陆无羁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到自己那个从未认真正视过的小徒就那样跪在众人之间,直直的挺着腰杆,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出来,但是,从那挺直的腰杆就可以感受的,这似乎是一种无言的示威。 陆无羁没来由的一阵恼火,眉毛紧皱一声不吭的踱到林逸之的近旁,然后以上示下眼神灼灼的盯着他。 林逸之在那里跪着,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的师尊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他心中不禁一颤,仔细回想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可是怎么看到师尊满脸的怒气。 林逸之觉得是不是师尊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于是又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用了比刚才大些的声音道:“师尊……您能否考量考量我的功法境界。” 陆无羁气极反笑,嘴中哼出一句话来道:“呵呵,呵呵呵,很好,你……我倒是给忽略了啊?!”言罢袍袖一甩,也不坐在正中的座椅上,只往那左侧用来待客的座椅上四仰八叉的一坐,用手点指道:“你,搬了五年的天冥石,在这离忧教上下也算是一个不世出的奇才了啊?!” 林逸之却是听不出的,还以为是师尊对他这五年来辛苦做功课的认可,连忙施了一礼道:“谢师尊夸奖,弟子这几年来确实每天都好好的做功课,如今我感觉到体内修为大胜当年,所以请求师尊考量并指点一二。” 陆无羁心中暗道,五年来,这小子还是那么的痴傻,也罢了,何必跟这种人置气,于是淡淡的道:“恩,夸奖?算是吧,那你就练一下我看看吧。”说罢,眯缝着眼神,一副无关紧要的神情。 林逸之却管不得师尊的神情,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于是急忙盘膝坐下,双掌一翻,运用起离忧无极道的功法来。 沟通天地之气,游走一个小周天,然后纳入丹田为己所用。这样的步骤,五年来林逸之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虽然每次的效果不尽相同,只是唯有这次是平生以来没有过的紧张和认真,生怕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林逸之一丝不苟的样子似乎也吸引了陆无羁,陆无羁似闭未闭的眼中似乎也投来了一丝丝的关注。 气纳丹田,这最关键的一步,林逸之做得极为小心翼翼,运气的双手因为那无边的紧张都显得有些紧张。果然,那天地之气刚一入这丹田之内,便有一部分的真气顷刻之间外泄而出,但是林逸之发现如今丹田的吸纳真气的程度远远高于五年前,五年前几乎全部真气流失的情况现在几乎不出现了,虽然真气流失的现象仍在,但情况明显好转。 林逸之可以感受到丹田内那股早已凝成了一大股实质的真气,彷如雨后欢畅流淌的小溪一般,于是再无保留,将那周身的气势完全打开,瞬间一股沛然的真气气流笼罩在林逸之的周围。 陆无羁忽的倒吸一口气,神情颇为有些不相信似得,便是那原本软绵绵的身体也突然向前倾了好多,一边看着林逸之施为,一边缓缓道:“筑基了?而且是三重的境界,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啊。” 此言一出包括陆汐月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别人吃惊也就罢了,但陆汐月与他朝夕相处,应该清楚林逸之的修为境界,她原想林逸之的境界最好也不过是个筑基一重,因为半个月以前,从他在莫忧峰顶搬运天冥石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那筑基一重就有些说的高了,可是今天林逸之所表现出来的境界竟然是实实在在的筑基三重。 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陆汐月一阵欢喜的大叫,上前一步一把扶起刚刚收招定势的林逸之,一边替他擦拭额上的汗珠一边冲她爹爹陆无羁嚷道:“怎么样,爹爹,筑基三重,哈哈,叫你瞧不起逸之哥哥!” 陆无羁眉头一皱,似乎被陆汐月戳穿了心思似的,老脸颇有些挂不住,要是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已发怒了,只是眼前是自己那个刁蛮的女儿,他又能如之奈何呢? 只是这狡辩的功夫还是学的很到家的,陆无羁却也仗着老脸皮厚,只一瞪眼道:“什么叫瞧不起他?还不给我退下,大呼小叫的像个女儿家么?我那是对老五的重视!” 陆汐月哪里肯依,呵呵一笑道:“重视,哈哈,这是哪门子重视啊!” 穆蘅秋觉得陆汐月的确是有点没大没小了,把眼一瞪道:“汐月,不要闹了,过来娘这边!” 林逸之也忙拉拉陆汐月的袖子,轻声道:“汐月,师尊对我还是极好的,你不要这样说啦!” 言听这个平日里他不怎么待见的小弟子竟这样的夸他,这下陆无羁的脸更是红了,只是身为师尊,还是要尽量保持他一向看重的师尊的脸面,只清咳了一下,总算是掩饰了过去。 陆汐月见林逸之发话了,便冲他笑笑道:“逸之哥哥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啦!”说罢,冲林逸之又是甜甜一笑,转身去找穆蘅秋去了。 穆蘅秋有事点指着陆汐月的额头,好一阵的嗔怪。 陆无羁等这尴尬的情形过去了,才重新正襟危坐,众弟子见师尊如此,都知道师尊又有话说了,忙站好队列,林逸之也退到了队伍之后。 陆无羁见阵容齐整了,方道:“老五,你这修为比我上次考量你时果然精进不少,我上次是……” 陆无羁早已想不起来上一次考量林逸之修为是在猴年马月了,于是便顿了一顿。 林逸之出于一片好心,想提师尊解围,便朗声道:“师尊上次考量弟子是在两年之前!” 这下,陆无羁又觉得有些脸上无光,连什么时候考量过自己的弟子这样的事情都记不得了,这也未免太对这林逸之儿戏了,但表面上还得嘴硬道:“多嘴,我又不是不记得!” 他分明就是不记得了,便是如曾锐金这样老实的人都看得出来,众弟子想笑,却是不敢笑,又是极力的忍着。 忍笑这件事对于人来说,是件既不舒坦又伤身的事情,怕是再多几次这样的情况,整个莫忧峰剑川试炼时一个人都去不成了,憋笑会憋出内伤来的,这可是件大事情! 陆无羁又清清嗓子道:“上次,我记的你不过还是在凝气六重徘徊,怎么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你竟然已经到了筑基三重了?凝气大圆满这个阶段你什么时候度过的。” 林逸之忙道:“回师尊,弟子也是迷迷糊糊的,今日才从师尊口中确切得知自己的境界修为,以前都是糊里糊涂的修炼着,怕是这几年搬那天冥石的功劳吧。” 陆无羁想到这些年的确对这个小弟子忽略不少,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过他这小弟子竟糊里糊涂的修炼到了筑基三重,却也是收获不小,颇为感慨道:“只要功夫到了,皇天不负!老五,你这几年吃苦不少,为师平日里对你的指教也有些疏忽,好在你终成筑基三重,虽然这速度还是比较缓慢,但是对于你的丹田情况来看,已实属不易!却也难能可贵了!” 林逸之的心这才多多少少有了些许安慰,五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师尊当众表扬他。心中是又高兴又激动,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估计早已振臂高呼了! 不过陆无羁脸色一肃道:“只是,这境界比起其他人来说,进展还是相当缓慢的,因此你还要刻苦修行,争取早日踏进筑基五重,这样,在剑川试炼时,你也不致沦为一名看客,你可知道了么?”说罢竟向他投去了一丝期望的眼神。 林逸之受宠若惊,从未见过师尊如此的眼神,心中一颤暗道,师尊从心向外还是希望我好的! “师尊,弟子记下了……”这个年轻人只说了这些,便因为心中无比的震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无羁点点头道:“明日开始,你便不要去那莫忧峰顶峰了,便在这练功场与你这些师兄们一起修炼吧,锐金!” 曾锐金连忙走出来,朝小师弟投去一个赞赏的表情,然后恭恭敬敬的冲师尊道:“师尊有何吩咐。” “按照我莫忧峰的规矩,弟子进阶到筑基期时,我离忧教诸般攻击法门和防御法门便要开始学习,从明日起你便指导老五和汐月进行这方面的修炼吧!”陆无羁道。 其实陆汐月早在几年前便在穆蘅秋的教导下学习了这方面的法术,她如今已是驱物大圆满的境界,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童了。 陆汐月原本要计较她爹爹话中的毛病的,只是听到还能与林逸之一处,便欢喜起来了。随口道:“爹爹,你就放心好啦,逸之哥哥有我指导,没问题的!” 陆无羁颇没好气的道:“你,不添乱就成了!” 众人更是一阵哈哈大笑。 陆无羁见事情已毕,便让曾锐金和白离木留下面授离忧教十年一度的收徒事宜,其余人等便散了去。 只是,刚一回到那问道堂的前院,林逸之便被这欢腾的气氛所包围了,萧罡炎、段朗坤、陆汐月七嘴八舌的把林逸之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便是木讷的林逸之也被这一通吹嘘,搞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 离忧教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微凉的,但是这景色更是醉人。那天竟不是俗世间的黑色,而是宁谧深邃的墨蓝之色,仿佛这天空竟也有诉不完的故事一般。 星斗漫天,月挂中天。那迢迢银河恢弘而又亘古不变的展现着自己独有的风采和魅力。 离忧山里的人便在这浩淼的夜空中安然入睡,这与世无争的安然情景,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没来由的羡慕吧。 只是一些早已复苏的春虫,仍然是兴奋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让这夜显得更为悠然与迷人。 莫忧峰的一处崖前,两个身影互相依靠着看着这漫天的星斗,有风,轻轻的吹动着天空那若有若无的云彩,那星子如调皮的孩童一般,一会躲进了云彩中,一会儿又笑嘻嘻的溜了出来。 这风吹动着这两人的衣襟,恍恍如谪仙一般的出尘之色,便是满山的夜色都有些黯然了。 这却是莫忧峰的两位主人,陆无羁与穆蘅秋。 两个平日里莫忧峰的一家之主,在这迷人的夜色中,互相的依靠着,看着对方的眼睛里却是满眼的柔情。 红唇轻动,皓齿轻启,那微醺的笑容里,却是惊心动魄的明艳:“无羁,今日你可看出来了?汐月那丫头……” 陆无羁一叹气道:“她那点小心思我又怎么不知道呢?”忽的似有些大为光火的高声道:“我就是不明白了,像离木这么优秀的,又是风采照人的弟子,不比那傻小子强得多啊?咱家这丫头怎么就看不上了呢?” 穆蘅秋轻轻一笑道:“那当年,我怎么放着好的不要,偏偏选了你这个枣核脑袋?” 陆无羁最恨别人叫他枣核脑袋,但是眼前这绝代芳华的妻子从口中叫出来,却在他的心里好听的紧呢,却也嘿嘿讪笑道:“当年我不是下手快么,再说了,我也不差啊,当年我的威势也不过仅仅在他之下啊!” 穆蘅秋一阵娇笑,只呸呸了两声道:“你这个好没羞的,哪有这样夸自己的?那如今汐月不是遗传了我的眼光,看上逸之不是很正常么?如今她也是快十五的年岁,这事情应该早些定下来了。只是不知逸之他怎么想。” 陆无羁一挑眉毛,一副专权擅断的样子道:“他那木头小子,咱女儿那么优秀,配他却是绰绰有余的,他若敢挑三拣四,说个不字,我把他脑袋拧下来!” 穆蘅秋又笑道:“净说些没正经的,你要真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看你的女儿不把整个莫忧峰翻个去!只是过些时日,我去是要找逸之探探口风的。” 陆无羁点点头,柔柔的拉起妻子的纤手,眼中满是温柔,穆蘅秋也娇笑这把头靠在丈夫的肩头…… 宁谧的夜色,却是那么的醉人。 问道堂的前院里,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只是林逸之一人却是因为兴奋过度,难以入眠,又把那离忧无极道的功法从头至尾练了五六遍,把殷厉宗的功法也练了几遍,折腾的浑身是汗。 这林逸之毕竟还只有十五岁,回想起今日师尊对自己的赞许,更是兴奋之极,一会儿捶捶枕头,一会儿又在床上连翻了几个跟头。 却也难怪了,林逸之自上得离忧教以来,处处压抑处处受挫,一朝之间颇有些扬眉吐气,不免在自己的天地里有些忘形。 折腾的筋疲力尽,便四仰八叉的倒躺在床上,回想起早上的事情,这个傻小子又是一阵呵呵的憨笑。 无聊之极,长夜漫漫,自己有睡不着,虽然累得身体一动也不想再动,只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过这从纱窗照进来的月色,把这屋中的物什全数审视了个遍。最终版对对面墙上那挂了五年的大葫芦有了极大的兴趣。 只是由于自己躺在床上,疲累不说,便是要走过去还要穿鞋子,林逸之心下不由的暗想,若是我看这葫芦一眼,它知道我的心思自己跑过来就好了。 说着还真就看了那葫芦一样,想来这也是颇为好笑的举动。 只是,就是这看似无所谓的一眼,却让林逸之的眼神再也离不开这葫芦了,刹那之间,林逸之只觉得这天地间所有的景物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葫芦成了这天地间唯一一物。 因为,林逸之无比震惊的发现,他看过去葫芦的眼神里,那墙上挂着的葫芦,竟然就那么,微乎其微,若有若无的——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 林逸之可以确定,这葫芦第二下的动静绝不是自己眼花了,因为那葫芦竟然在这动静之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这是风吹的……还是……驱物! 顷刻之间,一股那以置信的惊骇和无与伦比的激动直冲向林逸之早已混乱的大脑里。 驱物?这是真的么?…… 第三十七章 百毒 极东绝域,沉寂之海。 夜,在这绝域之地似乎显得更加的黑暗和寂静。万籁无声,沉寂之海,其实只是有其名而无其实,这海面却和沉寂二字没有任何关系。唯有海面上那波涛汹涌的海浪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宣泄着对这寂静的不满。哗哗的海浪时而温柔,时而狂暴。 只是没人理它,在这绝域之地,寂静与荒凉才是不变的主宰,任是这浩瀚无边,深不可测的大海也只能如此的蛰伏着,面对着这暗无天日的苍茫,唱着属于它自己的悲歌。 海浪滔天,黑夜静默。就算这气势滔滔,便以无声相对,又能耐它若何? 有时于无声处更显的气势逼人,彷如这天,幽深晦涩至见不到一丝的光亮,无星无月,宛如初开的混沌一般,有的只有渗人的威压和空荡的黑暗。 就是这样,这天与海就这样不和谐的共生了千年万年。只是任你这海再狂再吼,那寂寥到没有一丝生气的天空却依然在你头上,沉默着、审视着,或许下一刻便要将这无穷尽的深海一口的吃掉。 天始终是天,无论以何种的姿势,都要保持它高高在上的尊严。 只是无风,那高可过丈的海浪又是从哪里而来?千百年来,这里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这个谜底到底是什么。 在无边的苍茫的大海和这几乎要压到海面上一般幽深的天空下,一座小岛就那样突兀的存在着,极不和谐的破坏了这里应有的苍凉和气势。 或许这岛原本就不该存在,否则这海浪也不可能一遍又一遍的拍打敲击着这小岛上的巨石,那是属于它的领地,这岛就是在冒犯海的尊严。 可是任凭这海浪色厉内荏的嘶吼,这小岛依旧倔强的横在这海中央,面对着这幽暗的苍穹,岿然不动。 小岛之上,却是寸草不生,靠近海边的巨石早已被海水磨得光滑无比,只是这里没有阳光,否则这光滑的石壁却是能映出耀眼的光芒。除了这稍微特别的巨石之外,放眼望去,这海岛之上大大小小的石头,各种形态散落在岛上各个角落,无声无语。 荒凉萧瑟,这些了无生机的石头,深深的扎在小岛的沙石之内,宛如生了根发了芽。这岛上没有植被,或许这些石头就是它独有的生命? 从这纵横交错的石头缝隙之间,蓦地竟似乎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光亮透了出来。是幻觉,还是真的存在。 那光亮宛如风中摇曳的微光,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这黑暗湮没。只是却依旧的亮着亮着。 近了,却发现这光亮还是很耀眼的,就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刺破了这原本黑暗的天地,自顾自的亮着,让人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 就是这点微光,因为这海岛的空旷,竟可以在这黑暗之中缓缓的延伸着,不动声色的蔓延了几里方圆。 微光中,极目看去,竟可以发现有一茅屋在这微光中悄然无声的伫立着。 低矮的围墙,低矮的茅屋,只是这茅屋的院内和这茅屋的墙壁上竟然爬满了黑褐色扭曲着的枯藤,一条一条的蔓延开去,仿佛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枯藤扭曲挣扎,呲牙咧嘴,似有万般痛苦。本已没有什么生机,只是这种形状让人看去,惊心动魄,冷入神魂般的恐惧。 茅屋有窗,方才那摇曳的微光便是从这茅屋之中发出的。 有屋必有人家,只是这沉寂之海,如此恶劣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是修行的隐士,还是阎罗的殿堂。 这茅屋似乎也披上了谜一样的面纱,静默的等待着谜底揭开的一刻。 一道白影,在这茅屋的门前轻轻的闪过,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下一刻,那茅屋的门竟然无声无息的开了,顷刻之间,里面的光照亮了门前三尺见方的地面,地面之上沙石涌动,沙沙轻响。 门开声至,声音苍老而渺远,彷如从幽深的地底中传来,没有一丝的生机和气势:“你来了,那就进来吧。” 白影一闪,从那半开的门中一闪而进,然后那破旧的屋门吱呀一声,再次缓缓的关闭,本就微弱的光亮,一下子又减弱了几分。 那白影进的屋中,由于被这满屋的烛光映照,便再也无所遁形,细细看来,只见一个将近七尺的白衣青年,就那样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往这屋内观看,一桌一椅一石床,那桌上仅剩的半截白蜡烛正无声的燃烧着,便是那滴落的烛泪也是寂然无比。 石床之上,半倚着一个苍老的老人,形如枯槁,白发苍苍,便是那眉毛也是白的,烛光忽明忽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从他身上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呼吸,似乎那老人正自昏昏欲睡一般。 如此,除了这微乎其微的呼吸,再也找不到一丝生机的存在。 只是这白衣青年原本冷傲的神情里竟然多了一份浓重的敬畏,缓缓的冲那暗处感觉已经老的不成样子的老者施了一礼,然后恭恭敬敬的道:“义父,轩儿来了。” 那在暗处的老者似乎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中似乎有些许的赞许道:“无声无息,潜行术修炼的不错。” 那叫做轩儿的白衣青年又是一礼道:“却还是差了,义父还是能够发觉的。” 那老者竟呵呵的笑了一下,然后又是一阵的清咳,仿佛这笑声就已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一般,然后缓缓道:“你也不必太过于苛求自己了,我都快老成精了,要是听不出你的气息,我戮毒门又怎么能够立锥于天下修真。” 原来,这个形如枯槁,没有一丝威势的老人,竟然就是跺一脚就能令天下修真为之震颤的天下第一魔教戮毒门的门主——百毒老祖。 只是这堂堂天下第一的名讳,又是如此位高权重的老魔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了无人烟寸草不生的荒岛上,而且所住的地方竟是如此不堪的茅屋中。 那白衣青年似乎也有些不解,唯唯诺诺的问道:“只是义父我不明白……” 百毒老祖像是猜出了这白衣青年心中的疑问,淡淡的说道:“这几年来,离忧教封山自固,天下各派皆蠢蠢欲动,只是那些人都是些傻瓜,离忧教千万年来早已根深蒂固,却要去触他的霉头,怕是等那离忧教玩够了,连本带利找他们要回来不可。我倒愿意多享享清福,以不变应万变,有时候沉默不代表放手,韬光养晦之道是门很深的学问,轩儿你可要好好的体会了。” 那白衣青年忙肃容道:“是义父,轩儿记下了。” 百毒老祖又道:“那两个混账有没有起疑?”声音中似乎有些痛心的怒其不争又有一些失望。 白衣青年道:“邢师兄和贺师兄有些疑问,只是盘问了孩儿几句,孩儿说要出海前往万仞山寻几味药材,他们警告了我几句便没有再说什么,今日我来这里,他们倒是派了两名心腹跟踪,皆被孩儿甩掉了。”言罢,却也没有年轻人做成功一件事的傲气,倒是说的波澜不惊。 良久,也不见那暗处的百毒老祖说话,只是这白衣青年分明听到他这义父呼吸蓦地变得粗重,知道他这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唉!”百毒老祖长叹一声,那叹息里竟有些许的无奈和惋惜,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道:“也罢,便让这两个蠢材斗吧,以为我突然失踪这戮毒门就成了他俩的囊中之物了,呵呵呵,真是蠢得如一头猪一样!” 白衣青年忙宽慰道:“邢贺两位师兄也是为了我们戮毒门以后的出路着想……” 百毒老祖再次截过他的话道:“出路,呵呵如果真的让他俩做了这一门之主,真的就说明了我老 眼昏花了!轩儿,你心地良纯,且心思缜密,性子虽然冷了些,但是外冷内热,只是还不够狠啊,不过便是如此,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师兄要想和你争斗却也是事比登天,不过你的修为比起他们来说还是有些欠缺,因此还不宜与他们正面争斗,只是让你虚与委蛇,却也是委屈你了。” 那白衣青年听罢,心中一阵暖流汹涌而过,身形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便是连那声音都有些颤抖道:“义父待我如同生父,轩儿命中孤苦,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义父将我带进这戮毒门中,养我育我,待我如己出,如今义父老了,又百疾缠身,莫说这点委屈,便是替义父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那百毒老祖闻听,似感慨良多的轻轻叹息一声道:“该感恩者却倒行逆施,不该感恩者却如此心心念念,罢了,轩儿,我知你心中的委屈,只是时辰未到,关于你身上的秘密确实还未到时候,只是你要记住今日你这番话,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之到将来你明白一切的时候,不要忘了义父便好!” 那白衣青年竟然潸然泪下,神情颇为激动道:“义父哪里话来,轩儿便是不知道我的身世却也无悔,只愿悉心照料义父,让义父颐养天年,便是轩儿最大的心愿了。” 一番话说得那么大一个百毒老祖不甚唏嘘道:“好!好!好!我当年那个决定果然没有错!只是轩儿,生逢这将倾乱世,报命却是最为要紧的,你这一段也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戮毒门去吧,义父有一事要你去办,你办好了回来,义父就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与你听,而且将那整个江山与你!” 那白衣青年早已是泪流满面道:“孩儿不要什么江山地位,只求义父你健健康康的……” 这百毒老祖似乎被这白衣青年饱含的真情触动了,忽的微微笑道:“轩儿,你是我戮毒门的少门主,更不比他人,莫说些儿女情长的傻话了,你附耳过来。” 昏黄的烛光下,那白衣青年恭恭敬敬的跪爬到百毒老祖的近旁,下一刻,便是这白衣青年的身形似乎也隐在了暗处。 风过,竹影摇曳,那空荡而破旧的茅屋里早已没有了白衣青年的身影。只余下了那苍老的百毒老祖久久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生机。 忽的,一道残影,那百毒老祖已飘然于那茅屋之外。 抬头望天,那苍穹幽深而晦暗,星辰无影,只是苍穹之上,竟然不知何时翻滚着无边无际的彤云。那彤云与那呼啸的冷风似乎下一刻就能将这微小破旧的茅屋连根拔起。 黑云压城城欲摧,下一刻,雨无声无息的洒落,打湿了这个古稀老人的脸庞,这个百年前早已声名在外的老人,这个不可一世的百毒老祖,在这风雨之中,那无神的眼眸竟忽的一亮,顷刻之间杀伐决断神情毫无征兆的出现,那眼中的精芒似乎比那天上狂舞的闪电还要锐利。 大袖飘荡,白发如雪。百毒老祖与生俱来的霸气在这无边的雨幕之中再没有一点掩饰,訇然间自他枯槁的身形中迸溅而出。 下一刻,狂风将满墙的枯藤高高掀起数丈,那枯藤宛如卷曲游动的毒蛇一般在半空中不断的飞舞,继而杂乱无章的落了一地,那茅屋远远看去却更显的阴森与破败。 百毒老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只余一声渺远的叹息回荡在这早无人际的茅屋之上:“这天下,若乱,就让它乱的更痛快些吧!……” 第三十八章 怎忘 初春的朝阳,平和而温暖的照射着整个离忧山脉,离忧山上绿浪如潮,古树苍松,灵气氤氲,巍峨的群山在这雾气中却更显的苍茫与悠然。 平静似乎可以传染,整个离忧教一片祥和,望之好像那俗世的温柔乡一般,让人一脚跌进去,便再也不愿意出来。 雾气在这山腹之间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如梦如幻,却是恁的让人神往。 莫忧峰,问道堂。 林逸之自从来到这离忧教之后,便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因为他发觉离忧山广瀚无边,连绵百余里,不但是四时的景色美不胜收,便是每日的景色也不尽相同。至于午时艳阳高照,彩云芳华,黄昏残阳如梦,晚霞染天,夜晚繁星点点,玉兔金蟾,林逸之却独爱这早上的离忧之景。 慵懒悠闲,没有午时的耀眼绚烂,没有黄昏的苍凉壮美,没有夜晚的宁谧深邃,有的只是点点与世无争的慵懒与出尘,伴随着这蒸腾的雾气,涤荡人的心,仿佛一下子便空灵了起来。 屋外那片幽深而繁茂的银杏树林,如今早已是嫩叶新枝,更显了那稠密的姿态出来,银杏树下树影婆娑,暗香习习,果真心旷神怡。 所有的事情,劈柴、打水、便是早饭林逸之也早已做完,如今正站在这片阴凉的银杏树下,眯着眼睛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的柔和阳光看着银杏枝头,神情十分的专注,一边看一边自语着:“这银杏树长势倒是蛮好的,怕是到了结果子的当口,满树硕果,肯定是甜美之极。” “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林逸之馋嘴的思绪,扭回头去,一袭粉衣倩影自远而至,飞舞的裙角不经意间带起点点清晨的微光,恍恍看去,光影梦幻,曼妙非常。 林逸之一下子看得有些呆了,心中痴痴的想着: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男子能娶了我这绝色的小师妹去,到时候却要找上他拼个三天三夜的美酒不可。 陆汐月自清晨的微光中款款而来,身后,朝霞满天。她看他正出神的看着自己,哪里能猜到自己这个痴傻的逸之哥哥的心思,只又是一阵娇笑道:“喂,你这个傻呆子,刚才看银杏树出神,这会儿又盯着我看,莫不是我脸上多出一个鼻子来么?” 一句话使得林逸之方才回过神来,脸上神色一阵赧然。 刚要答言,忽听后面有人打趣道:“小师妹这么早就来找你的小哥哥啊?怕是眼中只有你这个林哥哥,把我早给忘到九霄云外去啦。不如,我明天去求求师尊和师娘,把小师妹指给小师弟如何啊?” 言罢人到,陆汐月和林逸之定睛瞧看,正是那个精瘦精瘦的段朗坤嬉笑着朝这边来了。 陆汐月却也不害羞,只把胸脯一挺,娇嗔一声道:“你这个段猴子,平日里不好好修炼,数你境界最慢,这时却跑到这里来嚼舌根,你要再胡说,瞧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罢又是一阵咯咯的娇笑。 林逸之的脸更是红的发烫,他对陆汐月丝毫没有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只是格外的对这莫忧峰唯一的女子颇为关心,又加上这是师尊的女儿,便更是多了那份如兄长般的疼爱。今日见这段猴子有此一说,心下大窘,忙连连摆手道:“段师兄你却是玩笑了,小师妹天真可爱,又是师尊的独女,我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总是大她一些,平日里多关照一点也是应该的……” 可是最后半句话刚一出口,陆汐月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却是又多骂了林逸之几句木头,冲他一瞪眼道:“你这木头少说几句罢!我这年岁也小不了你多少!不要什么兄长兄长的给自己戴高帽子!”言罢却是将头一扭,自个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林逸之更是丈二和尚,朝段朗坤一使眼色,段朗坤见这二人的神情又是一阵好笑。陆汐月一瞪段朗坤,颇没好气道:“段猴子,你大清早跑来就说这些啊?看来你不用做饭果真清闲了许多。” 段朗坤这才正色道:“方才大师兄召集我们去他的房中,要传达有关这次十年一次的离忧向俗世收徒一事的详细内容,就差你俩了,我一猜你俩就在这里溺着,便寻了来,我们快去吧,莫让大师兄等急了。” 陆汐月这才正了正神情,却也不等林逸之,一个人当先走了。林逸之冲段朗坤呵呵一笑,二人朝曾锐金的房中去了。 曾锐金见大家都来齐了,便郑重的道:“昨日师尊让我和离木师弟留下,便是吩咐了招收新弟子的事宜,今年轮到我们莫忧峰当值,我们莫忧峰不比别处,别脉弟子人丁兴旺,帮手就多,我们莫忧峰只有五名弟子,小师妹又不便抛头露面,因此重担在肩,我们都不能怠慢了。” 曾锐金平日里老实柔和,若是有事,那大师兄的气度便显现出来了,众人皆神色一凛,点头称是。 曾锐金又道:“师尊现已闭关,我等应恪尽职守,毕竟兹事体大,新鲜的血液是我离忧教屹立不倒的关键原因,各位都要谨言慎行,各司其职,新来的弟子统一带入落霞谷中考核,考核合格才能准许他们进入离忧大殿与诸位首座师伯见面,然后进入试练堂测试资质,以供各脉首座挑选。这些环节层层相扣,不能有半点疏漏。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 众人连忙点头,只有林逸之有些不解道:“大师兄,我本事低微,我也要参加么?” 曾锐金呵呵一笑,冲林逸之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道:“小师弟不要担心,这些新来的弟子,大多是没有什么修为的,有一些可能是带艺投师,但是也是一些三脚猫的不入流的功法,师弟大可放心就是。再说师弟如今已是筑基三重的功法,却是担当得起的。” 林逸之这才点点头,算是稍稍心安,心下暗想:其实如今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境界,自己心里也不清楚,那晚上无意之间的一个动作,似乎已经达到了驱物的境界了,只不过离忧无极道在筑基三重的事实是不容置疑的,那驱物又从何谈起呢?林逸之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修炼的殷厉宗功法,莫不是我那所谓的魔功精进的太快,已经是驱物的境界了? 想到此处,林逸之更是不敢向师尊和诸位师兄们求证,他固然老实,但是还没傻到向师尊言说自己的魔功已经可以驱物了,那绝对是变着花样的自投罗网。 只是仍有些不明白道:“大师兄,为什么他们还需要考核呢?我进这离忧教时除了试炼堂之外再无其他的考核了啊。” 陆汐月似乎还在生刚才的气,只没好气的截道:“你这个木头不是因为掌教师伯给你作保,省去了此中的环节。” 林逸之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曾锐金呵呵一笑,手中多了一个小册子递给林逸之道:“这里是所有考核的内容,到时候你要在一旁督促的,小师弟要熟记于心啊。” 林逸之忙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册子,向曾锐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还是他想的周到,要不然林逸之真还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曾锐金又吩咐了一些事情,忽的想起莫忧峰的檀香和蜡烛不够用了,招收新弟子没有这些难成体统,便问道谁愿意下山去买些回来。 陆汐月却是闲不下来的,趁着只记得父亲闭关,胡闹的惯了,便争着要前往山下最近的离阳城里买檀香和蜡烛。还要拉上林逸之前去。众人谁敢和她争,曾锐金便同意了,只言说她一个姑娘家必须有人跟着才行。 曾锐金原本打算让白离木跟着她前去,一则白离木办事沉稳,二则修为高强,遇到什么紧急事情也可出手救援。哪料陆汐月却是百个万个不同意,却只要林逸之跟她前去。 曾锐金想了想,觉得离阳城近在咫尺,又是俗世大城,料也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一个是驱物大圆满,一个是筑基三重的实力,便是有个小麻烦也应付得过来,也就答应了下来。 林逸之自上得离忧山来,已有五年未曾下过山去,有这个机会心里也是迫不及待的,只是见大师兄没有发话,只得暗自按捺,待大师兄点头了这才喜上眉梢。 诸事已毕,众弟子便都为了这次招收弟子分头忙去了,陆汐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林逸之一路跑了个没影。 ………… 夜已深沉,万籁俱静。 今日的夜却没有一丝的月光,黑的让人感觉到有些陌生。 莫忧峰早已一片漆黑,曾锐金和其他的师兄们因为后天就要招收新弟子的关系,早已住进了山门前。只有一丝微黄的烛光从前院第五间房子的窗户中微微透出,照亮了窗棂上那浅浅的一层灰尘。 林逸之还没有睡,他正半躺在床上痴痴的出神。明天,真的要回离阳了么?那个他每天都要经过的大城,那个喧嚣的集市里一个名叫小茹的姑娘和她甜甜的豆腐花,那个承载了他童年所有的快乐与伤悲的地方。 可是回不去了,五年了,一切早已随着时光慢慢的流逝,便是风陵村所有人的尸骨早已不复存在了,只是他记忆中那个叫做小茹的姑娘在那个恐怖的早晨并没有在风陵村里,她或许躲过了那场劫难,早已嫁做人妇了吧。 沉重而有些痛苦的记忆重重的袭上林逸之的心头,五年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将那心底最纯粹的忧伤封存起来,然后花掉很大的力气去遗忘,可是直到今晚,义父、娘亲还有风陵村老老小小的影像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时,那痛若骨髓的感觉,清晰的提醒着自己,他根本无法遗忘,就像是一个梦魇,永远不会醒来。 如果愿意,我宁愿永远不去触碰心底最深处的伤口,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它还没有愈合,便是那轻轻的一下,便可以让我血流如注。 林逸之的呼吸越来越重,索性,他吹灭了蜡烛,将头紧紧的蒙起来,这一刻,他选择与黑暗同在。 只是那股痛若骨髓的记得,依旧毫不留情的折磨着他,黑暗中,他紧握的拳头狠狠的攥着被子的衣角,缓缓的颤动着…… 就在这漆黑的夜中,忽然问道堂的前院白影一闪,一个白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色的苍穹下,然后蓦地转身,如同鬼魅一般没有一丝的声音,朝林逸之的床前缓缓的走去。 就在他刚刚停下脚步,正要往里面窥视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轻轻的拍了他肩膀一下。 这白影心中大骇,这里他没有什么熟人,怎么会有人轻轻的拍他一下肩膀,而且能够悄无声息的让他都难以察觉。 一瞬间,千百个念头从这白影的心头闪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身后绝对是敌人。想到此处,便不再惊慌,不动声色间,身体猛地一个黄龙大转身,与此同时,一道锋利的刃芒已经朝身后之人扑去,映着那极亮的刃芒,这个白影也看清了身后的人。 身后之人,竟也是一袭白衣,在这刃芒的照射下,面若寒霜,目光如电。 刃芒快似闪电,这身后的白衣人却也不善,见那刃芒飞来,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侧身,白衣过处,那到刃芒已然朝身后的石壁处飞了过去。 一声闷响,刃芒已然嵌进石壁之内,露在外面的那半段刃芒,微微颤抖,耀人二目。 与此同时,林逸之也早已推门而出,一脸惊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两个白衣人,冷冷的伫立在这黑暗的夜幕下。气势逼人,寸步不让。 一个,冷若冰霜,离人陌紫光幽幽,慑人心魄。 一个,古铜面具,衣袖飘荡。宛如凶煞。 林逸之顷刻之间便已认了出来,离人陌的自然是白离木无疑,而那古铜面具的人,不就是五年之前那个盗剑的魔头么? 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白离木不是去了山门了?这古铜面具的白衣人怎么会又一次的出现在莫忧峰?这次会有什么企图? 白离木白衣猎猎,离人陌铿然作响,战意滔滔,他看着眼前如他一样穿着白衣的不速之客,冷冷道:“你是谁?我离人陌下不死无名之鬼。” 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林逸之,冷声道:“小师弟,退到你房里去,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林逸之再不迟疑,转身回去,将门插的死死的,他吃过一次这白衣面具人的亏,对白离木的修为有颇为相信,才会如此干脆。 那面具白衣人也不答话,身前忽的一道绿芒,一柄淡绿色的仙剑铿然而出,以迅雷之速直攻白离木。 白离木却是傲气的紧,哪里肯躲?欺身而上,离人陌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滔天的战意,一声欢鸣,直冲而下,朝那绿色的仙剑狠狠的刺去。 两件法宝在半空中轰然相撞,绿紫两色轰然炸开,周遭的黑暗也是忽绿忽紫,如邪如魅。 林逸之站在屋中,隔着窗户向外瞧看,一颗心砰砰直跳,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紧张的心情。 两道身影其快如飞,纠缠在一起,一息之间,已然近百余个照面。 忽的,那白衣面具之人,猛的一抖手,十几枚银色的光点自他手中朝白离木激射而出。那银色光点在黑暗中格外的夺目,但是谁也来不及欣赏,因为谁都不会忽视它存暗中的危险。 白离木冷然一喝道:“离魂针!你是戮毒门下!”声音刚落,这十数道银色的光点已直扑面门! 白离木不敢大意,原本是不想躲避的,但似乎对这离魂针颇为的忌惮,只得闪身躲过。 趁此间隙,白光一闪,那白衣面具人一道流光已然朝西面疾驰而去,顷刻之间,那道流光已跃上山头。 “想跑!没那么容易!”白离木冷喝一声,朝着林逸之朗声道:“小师弟守好家门,谨防调虎离山,我去追他!”言罢,也是一道流光,朝那西边黑暗中的群山急追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若此刻还有人没有入睡,便可见这山道之上,忽的一道白光闪过,顷刻消失,没有一息的时间,又是一道白光紧紧追来,这两道白光,宛如这黑暗夜色中最耀眼的光亮,纠缠在一起,你追我赶,却又纳闷的悄无声息。 忽的,第一道白光消失后,一道黑影挡在了前面,疾驰的白离木全力的追踪着,没成想还有人半路突然出现,急定身形,堪堪在这黑影近前三尺处停住了身形。 可是这一耽搁,那古铜面具的白衣人早已于这大山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白离木停身站住,细细的打量眼前的黑影。 这黑影浑身一片黑气,目光幽幽,前额之上竟然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的疤痕,似乎再用力一些,这头就顷刻之间分为两半了。他的身形在这黑气中若隐若现,这个人好像悬浮着一样,左飘右荡。 白离木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冷冷道:“是你!今日这莫忧峰好不热闹!你为何阻我!” 听这口气,他似乎与这黑影认识。 这黑影倒似乐了一下,发出嘶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声音极度嘶哑怪异,不似人声道:“那个戮毒门的人自有他要做的事,主公吩咐了,你不要干涉,还是放他一马吧!” 白离木似乎有些怒了,哼了一声道:“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了,你们想干什么我不管,你们让我做的事我也一直在做,但是你若对我莫忧峰不利,便是与我为敌!” 那黑影又是发出一声嘶嘶的笑声,嘶哑的声音又起道:“你放心,那戮毒门的人与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不会对你有什么妨害,你还是回去吧,今晚的事不要声张!” 白离木冷冷的看了这黑影一眼,沉声道:“你不要忘了我的底线,如果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我们当初的约定!离——人——陌——!” 一声长啸,离人陌轰然悬至半空,“轰——”似挟裹着无边的威势轰击在一块巨石之上。 然后,白离木眼神似有一丝落寞道:“记住,别有下次!”言罢,扭身缓缓的走了。 这恍如鬼魅的黑影,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离木消失,然后径自的摇了摇头,也转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一刻,“轰咔——”一声巨响,让他惊的立在当场一动不动。 就是那个被白离木轰击的巨石,突然从正中间轰然的炸开,巨大的山石猛然滚落了下来,坠入那黑不见底山崖下面,寂然无声。 一击之下,竟然强悍如斯! 黑衣人的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再次转过身去,顷刻之间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第三十九章 危机 一夜过去。 这个夜对于大多数离忧教的弟子来说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可是对于十五岁的林逸之来说,这个夜注定是焦急、惊慌、担心等等等等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的一晚。 这个少年,一直没有点上蜡烛,他就那样呆呆的坐了一个晚上,一点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音都会让他陡然的惊起,然后快步的走到门口,屏息凝神,然后用很大的勇气才能把那房门打开,然后缓缓的朝外面看去。 外面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后半夜有些冷的风吹拂着自己的发丝,仿佛是在轻抚着这个十五岁少年的脸蛋,当他努力的确定没有人回来,这才心虚平静下来,颓然走进房中,下一刻已经是衣衫尽湿。 那是多么难熬的一个夜晚?林逸之就这样来来回回的重复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痴傻又有些可笑的动作,也许,只有这样那无边的恐惧才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也许只有这样才让他可以勉力的保持那份平静。 一直到极东的远山模模糊糊有了些轮廓,林逸之这才放下心来,天就要亮了,谁都没有回来,或许,自己安全了。 恐惧过后,接下来的是什么?林逸之坐在床头,双腿曲卷,双手抱着膝盖,早已经恢复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十分的蹊跷,绝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林逸之虽然老实,但绝对不傻,脑袋也绝对够用。昨晚的事情看起来一切都是巧合,可是里面释放出的危险信号,正是让林逸之感到毛骨悚然的所在。 林逸之就那样坐在床头,闭上眼睛,尽量的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脑筋飞速的旋转起来,瞬间脑中许多看似独立但又皆非巧合片段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林逸之还记得,作为对自己最好的大师兄曾锐金曾在他身边不止一次的提过一件事,而且还要他保密,那就是大师兄曾在五年前的一天似乎听到了白离木的房中有陌生人的声音,而当时被白离木搪塞并且否认了过去。林逸之当时并未认为这件事有多么重要,或许也可能是大师兄听错了。可是昨晚的一切遭遇忽然说明,这一切都可能是真的! 那个五年前离去,如今又去而复返的古铜面具白衣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莫忧峰只有他一人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窗下?上一次他是为了盗剑,可这一次为的又是什么?有一个可笑的解释就是为了五年前未完成的摔跤赌注,这个荒唐的理由林逸之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么这个白衣古铜面具人出现在他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自己这个平时就颇为冷峻孤寂又独来独往的二师兄,为什么会选择大家都在离忧山门时突然返回,而且也来到自己的房屋近前?返回的时间又是深夜。明明已经知道这莫忧峰现在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而这白离木为何会深夜突然回来,而且目标还是自己! 这些反常的现象又作何解释?只有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呈现在林逸之的眼前,任凭他再不相信,也无法忽略,那就是这个白衣面具人和自己的二师兄白离木都是有备而来,绝非偶然的出现在自己的房前,而他们最能说得通的目的就是,他们都是冲着自己而来!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价值让他们两个同时前来,那白衣面具少年肯定是要取他性命,可是二师兄白离木呢?他所来又是为何? 危机!巨大的危机感牵动着林逸之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那白衣面具要杀自己还好解释,除去一切最不得而知的原因,最直接的便是自己是莫忧峰的人,而他是戮毒门的人。那,白离木呢?选择在如此黑暗的深夜,又是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人的时候悄悄的回来,如果不是要杀自己,还能有什么解释?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杀他? 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自林逸之的心里慢慢的蔓延开来,仿佛下一刻他的心也是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机。 或许,二师兄只是担心自己,所以回来看看吧。林逸之有些自我安慰的想到,然后觉得这是唯一一个还能让他暂时放下心来的解释。 天已经慢慢地亮了,白离木一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返。 随着一声段猴子的嬉闹之声,打断了林逸之的思绪,林逸之缓缓的走下床去,轻轻推开房门,曾锐金、萧罡炎、段朗坤有说有笑的出现在问道堂的前院,看来是回来吃早饭,然后再返回去。 然而,林逸之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后的那个白色身影——白离木!他仍是一脸的淡漠之色,冷冷的眼神似乎都不曾朝他这里看过一下。 林逸之强自按下种种不好的情绪,淡淡的笑着朝他们打着招呼。只是微微有些发黑的眼圈被曾锐金看个正着,曾锐金呵呵笑道:“小师弟,看来是昨晚没有睡好啊,怎么一个人在这么大的莫忧峰前院还不够你睡啊!” 林逸之偷眼看了了看最后面的白离木,只见白离木正双眼淡漠的看着远处的山峦,脸上一副不干他事的神情,林逸之当下就明白了,原来白离木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诉曾锐金,那么从另一个侧面,林逸之更加的可以肯定昨晚白离木返回之事,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知道。 林逸之呵呵一笑,神情上并没有带出来道:“昨晚不是担心诸位师兄在山门前过于操劳,所以没有睡好!” 曾锐金等人一笑道:“还是小师弟有这份心了。” 正谈笑间,陆汐月从后院走了过来道:“诸位师兄,我娘知道你们辛苦了,特地做了云藕莲子汤,你们都来内室吃吧。” 众人一阵欢呼,鱼贯的朝内室去了。 林逸之被陆汐月一拉,颇为不解的道:“汐月妹妹,怎么了?” 陆汐月呵呵一笑道:“我们不去吃了吧,三天之后新弟子就要陆陆续续的来了,我刚才禀过娘亲了,我们这就去离阳吧,赶个大早,说不定还能赶上早集。” 林逸之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怎奈小师妹兴致正好,看她笑颜如花的模样,林逸之突然感觉那些不好的情绪竟然慢慢的消失开去,于是笑着点点头道:“那太好了!说不定,还能赶上我最爱吃的豆腐花呢!只是,不知道她还做不做了?”言罢,刚刚变好的心情又低落了起来。 陆汐月似乎并未察觉,只是突然有兴趣的问道:“他?男的女的?做的豆腐花真有那么好吃么?” 林逸之看着陆汐月俏生生的面容,只是呵呵一笑,陆汐月却也不追问,一声轻叱,青玉箫泛着淡绿色的光芒,柔和而好看。粉影一飘,陆汐月已稳稳站在这青玉箫上,然后冲林逸之一摆手道:“逸之哥哥上来!” ………… 苍山含笑,云气渺渺,林逸之脚踏青玉箫之上,望着前面专注驾驭青玉箫的粉色背影。脚下是那如纱如织云雾,头上和煦而温暖的阳光似乎从没有这样温柔的照射着他的脸庞。微风拂面,青玉箫的轰鸣声清脆而动听,宛如响彻云霄的天籁一般。陆汐月如纱的裙摆随风飘动,裙角自林逸之的脸庞轻轻拂过,一阵淡淡的香气传来,林逸之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的宁静和惬意若是永远,便该有多好? 五年前,那个瘦弱的少年,惶惶如丧家之犬逃离离阳城外风陵村,几乎是生死之间入得了这离忧山中,五年后,依然是那个少年,在如醉的春风中,与那个仿佛梦中才能出现的绝世少女一道,踏着脚下的七彩祥云,如梦如幻一般又回到了这离阳城的上空。 恍恍之间,彷如一个轮回,从一个起点又绕回了那个起点。 五年一梦,那玄武岩堆砌而成的高大的离阳城门,那恢弘广阔的滔滔离水,那熙熙攘攘的人间红尘,你们还好么?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正逐风而归,前来探望那记忆中早已发黄的老友…… 往昔如昨,物是人非。林逸之缓缓闭上的眼睛里,一行清泪缓缓的划过脸庞。 一句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林逸之悠悠的思绪,却是陆汐月道:“逸之哥哥,我有些乏了,这样御空而行,最是累人,我们降下云头边走边欣赏路边美景岂不更好?再说这里离离阳城也不远了。” 其实这才御空而行了多长时间,累怕只是陆汐月找的借口,多与林逸之待一会才是这少女的心思吧。 林逸之却想不到这些,真的以为陆汐月累了,心中却是不忍,忙道:“那我们快下去吧,只怪我修为不高,无法御剑,要不然也不会拖累汐月妹妹的。” 陆汐月呵呵一笑,青玉箫缓缓的下落,不多时两人已站在了地面之上。 甫一落地,满耳皆闻水声,那水声却是叮叮咚咚,十分悦耳。两人朝那水声寻去,走不多时,果然看到了一条大河,宽可过丈,那河水却是碧波粼粼,阳光的照射之下几条金色的游鱼倏地钻进了河中的石头内,只荡起了浅浅的水花。 “好清凉的水啊!”陆汐月却是兴奋异常,将俏丽的脸颊贴在水面之上,轻轻地掬起一捧清水,然后对着温暖的阳光,蓦的将手松开,清亮的水珠,倒映着阳光,折射在她笑颜如风的脸上,却是美极了。 索性,她将脚上的小靴子一脱,赤脚跳进了水中,然后不断的在水中呵呵的笑着,那白皙的小脚丫激起浅浅的水花,飞扬在她粉色的裙角之间,端的是俏丽明艳,美不胜收。 林逸之就坐在这河滩之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这活泼疯跑的小师妹,脸上那种亲人般得宠溺满足之色浮现出来,却也是惬意无比。 陆汐月越跑越是欢快,却也不是她少见多怪,她整日被陆无羁夫妇宠溺的紧,十五年来寸步不离离忧山,此次如果不是她趁陆无羁闭关,自己好生哼唧娘亲才能出来,这么宽阔而又清亮的大河却是头一次见到的。 林逸之见她跑的有些远了,有些担心的道:“不要跑得太远,这水深得很,小心掉了进去!” 陆汐月却是兴高采烈的笑道:“这水好玩的紧,只是不知这水叫什么名字!” 林逸之轻轻一笑,脸上似有几分缅怀之意道:“这水,我却是认识的,它叫离水。” 陆汐月摇摇脑袋,有些不赞同道:“这么好看的水怎么叫这么个名字,‘离’这个字是在是不恰当!” 林逸之竟没有答话,出神的看着那滚滚东逝的离水,思绪早已飘飞的五年之前。 “离水,呵呵。”林逸之苦笑着呐呐道,其实这名字却是贴切无比,五年前,就是在这里他被迫逃离了风陵村,与这尘世的喧嚣隔绝,从此红尘渺渺,那些人和事皆与他越离越远。也就是在这条离水之旁,他被迫与那个叫做黑涯的叔叔分离。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离水之畔,那个黑衣的伟岸男人,在那风雨交加的时刻,毅然放弃逃生的机会,朝那一群如恶魔一样的杀手群中无悔的冲去,然后看着曾经那个瘦弱的男孩大声的嘶吼:“快跑!朝离忧山上跑!”从此,这黑涯,是生是死,皆是音空信渺。 思绪悠悠,恍如昨夕。 林逸之的思绪突然被陆汐月欢快的笑声打断,却看这丫头却是更疯的紧了,便是把粉色小裙一掖,露出了半个粉嫩纤细的玉腿来,哗哗的踩水声不绝于耳。 林逸之收拾心情,忽然觉得这两天却是恁的多愁伤感起来。 于是,调整心情,朝陆汐月打趣道:“你这疯丫头,要是再不收敛一点,怕是以后嫁不出去了呢。” 陆汐月在那水中,娇颜若花,只扑哧一笑,便是美得惊心动魄道:“我嫁不出去却是好得很呢!” 林逸之大惑不解道:“这怎么解释?” 陆汐月笑道:“嫁不出去,就不嫁了,这样天天和逸之哥哥疯在一处却不是极好的么?” 说罢,却是红云满颊,恁的娇羞。 林逸之果真是个木头,却是如何也是不懂的,只嘿嘿一笑道:“那我可不敢,你还是嫁了的好,要是天天跟我这么疯,师尊会把我赶出离忧教去呢!” 陆汐月闻听,气便不打一处来,只把银牙一咬,小脚一跺,娇嗔道:“赶走你这个木头却是好得很,以免痴痴傻傻的!”说罢却也不以为意,弯腰捋下裤管,直起身来又是笑意盈盈道:“反正我也习惯了,不和你生气就是,我们快些走吧,以免耽误了时辰,赶不上早集了!” 林逸之丈二和尚,一脸不解的问道:“什么什么习惯了啊?你为何要与我生气!” 陆汐月咯咯娇笑,朝他一招手道:“你过来走近些,我就告诉你!” 林逸之不明就里,快步的朝水里走去,未曾想刚来到陆汐月近旁,陆汐月纤手一扬,一大股水花从头到脚的泼在了林逸之的身上,林逸之大窘,哈哈一笑便来抓陆汐月,两人你追我赶,笑声洒遍了整个山谷。 两人就这样顺流而下,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眼前是一座小村庄。 这村庄并不十分大,有个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的坐落在山下的平地处,放眼看去皆是些低矮的茅屋,山野人家确实贫寒的紧了。只是绿草掩映,整个村子郁郁葱葱,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陆汐月道:“逸之哥哥,我们去前面的村子里歇一歇吧,顺便打听一下这是哪里,离离阳还有多远。” 林逸之点了点头,两人迈步朝那村子走去。 山路就是如此,近在眼前的村子,若走起来,却是好一阵时辰。 终于来在村口,林逸之却停了下来,疑惑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村子。 乍一看去,茅屋低矮,一片祥和宁谧的乡村景色。可是如今已经到了这般时候,这村子却是静悄悄的,这个时候村民们都应该起来了,那茅屋上的烟囱应该是炊烟渺渺,吃过这早饭,村里的人便会开始一天的忙碌了。林逸之惊奇的发现,这村子竟然没有一家茅屋上的烟囱有炊烟升起的。莫非这村里的人都还没有起来么? 但连鸡鸣狗吠之声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陆汐月从未在这俗世村庄住过,自然不懂得里面的蹊跷,见林逸之迟疑着不进村子,娇嗔道:“你这个木头,快走了,好端端的发什么呆呢?” 林逸之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加了小心,慢慢的将身上隐藏的神识悄悄的铺展开来,他的神识其实早已是驱物大圆满的境界,一则是因为他心智坚定,与这一道的修行却是比自己的修为快了许多,二则,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神识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他身上的殷厉宗修为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高,只是还认为这只不过是离忧无极道的筑基二重的神识罢了。 神识过处,一片的安静,除了没有人迹,基本上所有的茅屋都是空空如也,便再无他物。林逸之缓缓收回神识,又考虑了半刻,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怕是这村子早荒废了吧。方道:“好吧,小师妹我们就进去吧。” 两人这才踏入这个有些荒无人烟的村子里,一路行来,便发觉这村子要比在外面看到的荒凉破败的多, 村子的道路崎岖不平,怕是早已年久失修了,有些茅屋不是少了房顶,便是倒塌了半边,村口那座深井早已干涸,只剩下了井口前那早已锈迹斑斑的井索与铁桶。便是那诸多的茅屋两侧也长满了不知名的杂草,那杂草竟有半人多高,而且皆成淡白之色,随着微风左右飘荡,更添了一份悲凉。 “这里好像没有人住啊!”陆汐月走了一圈方道。 林逸之看到眼前的景象便稍微的放下心来,看来这个村子荒废许久了,刚要开口回答,忽然听到身后“吱呀——”一声,似乎是有间茅屋的门开了。 林逸之和陆汐月同时转过身去,他们刚才走了好几圈竟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这会儿怎么会有茅屋门响之声呢? 两人看到左侧的一间茅屋的门缓缓的开了,然后又轻轻的闭合了,似乎颇有些害怕似得,过了好一会又是开了一条小缝,瞬间又关上了。 林逸之的神情猛的紧绷了起来,双眼不错的盯着那门,陆汐月也突然严肃起来,轻轻一叱,青玉箫缓缓的浮在身前。 这茅屋的门如此三两下,终于还是全部都打开了。 待到林逸之和陆汐月看到里面的情形,便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妪,形容枯槁,满头银发,拄着一个竹竿,那瘦的可以清晰的看到骨节的手上早已长满了老茧,右手牵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女娃,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也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往脸上看,都是面黄肌瘦,神情萎靡。 那个老妪似乎老眼昏花,用力的瞅了瞅眼前的林逸之和陆汐月,然后似乎有些惊恐的将牵着的最小年纪的女娃护在身后,于此同时那个身后的两个男娃,似乎也颇为惊恐,双双的藏在这老妪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稚嫩的脸上颇为的惊恐。 这个老妪满脸的惊慌戒备之色,说话的声音低沉而颤抖:“你…..你们……想要干什么?这里已经被你们祸害完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林逸之和陆汐月皆是一愣,便知道这老妪怕是误会他们成了歹人,林逸之轻轻的走近一些,然后尽量的温柔一笑,然后十分柔和道:“老奶奶,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这离忧山里学道的人,路过这里,要去离阳城去,想讨碗水喝。” 这老妪半信半疑,又揉了揉眼睛看了半晌,惊慌之色才慢慢消退,又颤颤巍巍道:“哦,老妇我老眼昏花,这么水灵的两个孩子怎么会是妖怪呢?你们跟我去我家吧,家里还有半缸水。”然后转身对身后那几个娃娃道:“孙孙们不要怕,这两个大哥哥大姐姐不是妖怪……” 这几个娃娃,这才从这老妪背后跑了出来,朝那茅屋里先去了。 林逸之和陆汐月这才跟随者老妪来到了茅屋之内。随即打量了起来。 这个所谓的家,早已是家徒四壁了,四面的泥墙之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屋里杂乱的放着几堆稻草,稻草上有些补丁摞着补丁的没有形状的被子之外,别无他物。 东面墙角有个不是很大的水缸,那老妪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破碗,舀了一碗水递给陆汐月道:“山里人家穷,两位小朋友不要见怪。” 陆汐月接过那碗,并没有喝,只是奇怪道:“老奶奶,为什么么刚见之时,你说你们这里被祸害完了呢?” 林逸之也是十分关心,收回眼光看着这老妪。 这老妪口打哀声道:“唉,造孽啊,其实我们这里三个月前还是有人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竟然来了一群妖怪,动不动就来这村子里,将一些人摄了去,闹得村子里人心惶惶,能逃的都逃了,老妇人我老眼昏花,逃是逃不动了,便留下来照看这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刚才我便把你俩错认为了妖怪!姑娘,你快喝吧。喝完赶紧走,这妖怪好几天没来了,说不定一会就来了!” 陆汐月却是一笑道:“那妖怪不来便是便宜,若是来了,管叫他有来无回!”说罢,拿起那碗便要喝水。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只是敢问老奶奶,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妪一笑道:“你们是外来人吧,这里叫做洪家坡。” 林逸之呵呵一笑,忽然笑容变得无比的僵硬,洪家坡?洪家坡!这个地方好熟悉!电光火石之间,林逸之猛然记起了什么! 林逸之急忙转头看像陆汐月,只见陆汐月拿起那碗,正要喝水。 林逸之突然身形暴起,顷刻间来到陆汐月近前,一脚将那碗踢飞,碗被这一击,直直的飞了出去,摔了个粉碎。 陆汐月显然是被林逸之突然这一下给吓懵了,正要说话,却见那破碗中的水汩汩的流在地上,竟成了冒着褐色烟雾的血水! 陆汐月遭逢突变,声音惊恐道:“逸之哥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逸之眉头紧皱,用手一指身前的老妪,紧咬牙关道:“呵呵,还是要问问她罢!畜生,还不快快现形!” 那老妪见事情败露,脸上忽的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那本身就已经没有血色的脸顷刻之间变得极为扭曲拉长,宛如地狱的恶鬼一般。 与此同时,林逸之和陆汐月眼前的景物突然开始发生了变化,不消一刻村庄、茅屋皆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阴森的乱坟岗! 林逸之和陆汐月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阴魂乱飞,耳中阴森可怖的鬼哭之声直入心底,刹那之间,便是那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森晦涩起来。 阴风阵阵,尸气冲天,眼前宛如森罗殿堂。 而刚才那个老妪此时早已披头散发,面部扭曲,发出桀桀的怪叫之声,那枯槁的双手忽然涨大,锋利的黑色指甲泛着幽冷的光芒,猛的朝林逸之的肩头抓来,身形过处,一股破败的腐尸之气更是难闻。 伴随着这个早已成鬼物的东西发起进攻,四面八方漂浮的阴魂,皆是张牙舞爪,煞是可怖。 林逸之却也不紧张,冷冷道:“孽阴尸!我早就该想到的!” 陆汐月哪里见过这样阴森可怖的场景,只吓的呆立在当场,林逸之眼看几个漂浮的阴魂正呼啸着朝她扑来,不由的大急喊道:“汐月妹妹,不要怕,孽阴尸的法力不强,快祭起青玉箫!”说话之间,双拳如风一般,打在冲向自己的阴尸身上,那些阴尸皆是鬼哭一声,神形俱散。 只是这一分神,刚才幻化成老妪的那最强大的孽阴尸的双爪已经深深的嵌进林逸之的左肩之内。林逸之闷哼一声,倒飞而去,待好不容易站稳身形,那左肩处早已是血流如注。 “啊!——”陆汐月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浑身栗抖,那青玉箫铿然而出,感受到主人内心极度的恐惧,青玉箫也微微的发颤起来。 陆汐月蓦的一转身形,粉衣飞扬,大声喊道:“你们伤我逸之哥哥!我要你们偿命!” 阴风之内,妖气冲天。 一黑一粉的身影就这样相互依靠着,在这漫天的血雾与鬼哭中,相互温暖着对方惊恐的心,一往无前的朝村外杀去…… 第四十章 搏命 死地还是新生? 至少林逸之没有时间去考虑,因为眼前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去考虑接下来会怎么做。 凄风惨叫,恍恍鬼哭。周围的一切好像突然失去了光源,变得阴森黑暗。林逸之感觉背靠着自己的陆汐月浑身颤抖,细细的汗珠已经将她的衣裙浸透。 周围什么也看不清了,下一刻便是无尽的黑暗。 在这天地之间最后一道光芒消失在林逸之眼前的时候,他的心也如那道消失光芒一般如坠冰窟。 没有人喜欢黑暗,正如所有人向往光明一样,对光明有多渴望,边对黑暗有多排拒,只是,十五年来,黑暗仿佛如影随形,林逸之想摆脱,却终究难以摆脱。 阴风阵阵,吹得林逸之睁不开眼睛,漫天的冰冷之气和血腥之气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他甚至无暇顾及与他背靠而立的陆汐月,因为他的眼前就是隐在暗中,忽明忽暗的鬼脸。林逸之明白,那每一张鬼脸便是一具孽阴尸。或许下一刻这些可怕到有些让人欲呕的东西便会无声无息的朝他狰狞的扑来,张牙舞爪的将他拖入永无止尽的幽冥。 他就那样紧张的看着这惨白而又没有血色的一张一张的鬼脸,只是,下一刻,他突然平静了下来。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当紧张和绝望这些负面的东西被无限的扩大到极点的时候,突然的那么一下,就好像所有的都不在乎了。这就是勇敢和懦弱最大的区别。 林逸之的嘴角甚至微微的有那么一丝浅笑,只是不知道是绝望还是所谓的大彻大悟。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十五年了,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想取了自己的性命呢?炼魄谷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戮毒门那个带着古铜面具而又始终傲然无比的白衣少年,甚至是自己的二师兄白离木。死在那些人的手中,或许才是最大的悲哀。而死在这些无仇无怨的孽阴尸手里,却也还有些用,最起码以生祭换了些许的功德罢。 想到此处,本是颤抖紧握如铁的双拳,竟慢慢的松了下来。缓缓的顺着身体垂了下去。蓦的,他感觉到左手边有一只手轻轻的握了过来,只是稍稍的触碰了他的手一下,温柔而轻盈。然后,那只手再不迟疑,紧紧的和林逸之的手握在了一起。随后轻轻的颤抖。 那只手,冰凉而柔软,如带着一缕轻烟,带着些虚无与缥缈,就那样,毫不犹豫的、义无反顾的、紧紧的与他相握,下一刻,便是千难万险也不再分开。 林逸之知道,那是陆汐月。 “汐月,你怕么?”林逸之并没有朝她看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怕,有逸之哥哥在,便是所有的惊心动魄也是一场风花雪月。”温柔如水,却又诉说的如此坚定。 她叫他逸之哥哥,他又一次笑了,他猛然记得自己肩头的责任,他是她的靠山,他不允许自己认输,绝不! 林逸之忽然之间双目一亮,无边的杀气与豪迈訇然而出,那杀气在他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中直冲向眼前的黑暗,然后他动了。 出拳,拳风如刀。带着他所有能调动的威势,朝那眼前恐怖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鬼脸豁命的砸去。 “咦?——”似乎一声惊叹,便是那些原本耀武扬威的鬼脸都透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那少年本已放弃,如今又哪里来的力量。 只是容不得这些鬼物片刻的思考,那快如闪电,密如雨点的重拳已经狠狠的轰击在了前方十几个鬼脸之上。 “轰轰轰——”一阵震耳欲聋的气爆之声响起,那些鬼脸扭曲着,似乎颇有些无奈与不甘,就那样狰狞的在林逸之的眼前四散纷飞。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青玉箫的青芒大胜,在这空洞而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宛如一盏青灯,笼罩着林、陆二人。这孽阴尸对青玉箫散发的青芒正气,颇有些忌惮,虽然也在陆汐月近前聚集,但是只是忽明忽暗的呲着牙,咧着嘴,并不敢上前。 青光之下,林逸之和陆汐月更是清楚的看到,那些数以百计的孽阴尸在他们的身前身后,头顶四周,不断地呼啸着上下舞动。 森然可怖,宛如百鬼夜行。 陆汐月有些不解道:“我听我爹说这孽阴尸生平最怕生人,因为活着的时候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亏心事,可是这周围的孽阴尸戾气怎么这么重?” 林逸之一边紧紧的盯着再次慢慢凝结在一起,随时发动进攻的孽阴尸,一边道:“还记得二师兄曾说,他外出历练之时,路过一个叫洪家坡的地方,碰到了孽阴尸,那些孽阴尸不知道被什么戾气侵染,异常的嗜血狂暴,如今五年过去了,没想到这洪家坡竟然成了孽阴尸的天地!” 话音方落,又是一阵阴森的厉吼,重新聚集在一起的几十张鬼脸再一次的朝林逸之扑了过来。 林逸之拳头再次紧握,刚想反击,那青玉箫一声清鸣,越过林逸之的头顶,盘旋着朝那一股孽阴尸中打去,青光过处,又是几声轰轰轰的巨响,顷刻之间几十个孽阴尸消弭于无形。 只是陆汐月再没有青玉箫的保护,凝聚在她近旁的那一大股孽阴尸似乎一阵欢叫,顷刻之间朝陆汐月冲了过来。 陆汐月蹬蹬蹬的后退了好几步,粉衣在这黑暗中飘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惊艳。 刹那之间,那些孽阴尸已到近前,陆汐月已然躲闪不及,几近险地。 饶是如此,她握着他的那只冰凉的手,依旧握的紧紧的,没有半点的松开之意。 林逸之大吼一声,与陆汐月相握的右手猛的一用力,将陆汐月整个人的身形带的旋至半空,刹那之间两人身形交错,林逸之已经挡在了陆汐月的身前。只是那双紧握的右手依旧没有松开。 无数的孽阴尸见到手的食物被他人破坏,各个愤怒着,鬼哭之声更是震天,那原本扑向陆汐月的鬼脸齐齐的向林逸之撕咬而来。 陆汐月早已是花容失色,青玉箫与近前的十几只孽阴尸缠斗在一起,根本来不及救援,眼看着几十个孽阴尸朝林逸之呼啸着而去,陆汐月甚至可以看见,最前面的十几个鬼脸早已张开了血盆大口,那锋利的鬼牙,甚至在这黑暗之中闪闪发光。 “逸之哥哥!”陆汐月只来得及一声大喊。 林逸之只觉的右肩头一阵撕咬般得剧痛,心下知道已经被孽阴尸生生的撕掉了一块肉去,可是他却全然顾不得许多,左手紧握,冲天气势的一拳,挟裹着离忧无极道筑基二重的所有真气之力,朝正在扑向自己面门的鬼脸狠狠的砸来,“砰砰砰——”几十记快如闪电的重拳过后,那凝集的孽阴尸鬼脸再次被打散,林逸之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肩。 一只呲牙咧嘴的孽阴尸正用锋利无比的牙齿撕咬着自己的右肩,而林逸之可以用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右肩头早已血肉模糊,一大块肉被这孽阴尸狠狠的撕扯掉,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的往外冒。 剧痛!深入骨髓般得剧痛让林逸之猛的一声惨叫:“啊——!” 与此同时,青玉箫将那纠缠的几张孽阴尸鬼脸打散之后,再无挂碍,清叱一声,在半空中俯冲而下,划过一道青芒直直的打在林逸之肩头正在大快朵颐的孽阴尸头上。 原本是美餐一顿,却是一梦黄粱,魂飞魄散。 陆汐月看到林逸之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疼不已,连连问道:“逸之哥哥,你,你没事吧!” 林逸之咬着牙惨然一笑,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小伤!无妨!” 却是由不得他再说下去,两股重新凝结的孽阴尸一左一右,朝林逸之和陆汐月同时扑了过来。 林逸之再次大吼一声,只得与陆汐月的手分开,双拳猛然挥动,带着整个人的身形,直冲进了朝他扑来的孽阴尸群中。 人到拳出,拳影阵阵,将林逸之周身笼罩,顷刻之间已分不清哪里是林逸之的身影,哪里是林逸之的拳影。 鬼哭阵阵,林逸之一拳一拳的砸在这些孽阴尸的鬼脸之上,不消一刻,这股孽阴尸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陆汐月也娇叱一声,青玉箫的光芒似乎要撕破这漫天的黑暗一般,半空之中,一阵婉转悱恻的萧音传来,刹那间响彻在天地之间。 青玉箫的真正威力这才逐渐的展现出来。那萧音如同一曲震天的悼亡乐章,箫音过处,孽阴尸惨呼连连,消弭于无形。 一面是林逸之的身影疯狂的在这孽阴尸群中进进出出,每次的进出,都伴着无数鬼物惨叫的消亡之声,一面是威力巨大的青玉箫环绕在陆汐月的身旁,陆汐月在这青芒与消音中,粉衣渺渺,宛如惊鸿一舞。 回首之间,无数的孽阴尸早已魂飞魄散。 半个时辰过去。这半个时辰,说来轻巧,但对于林逸之来说,却比永生还要漫长。 林逸之早已疲惫不堪,半个时辰之内,他已记不得在孽阴尸群中来回了多少次,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一个动作。 杀进去,挥拳。再杀进去,再挥拳。 如此单调的重复,仿无止境,不死不休。 只是,他的身形却是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粗重。 身上的黑衣,早已血迹斑斑,分不清是那些鬼物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好累啊!若不是还有那最后一丝的意念支撑着自己,怕是此时林逸之早已轰然扑倒。只是这个少年带着与生俱来的倔强,依旧站在那黑暗之中,面对着越积越多的孽阴尸,虽然那支离破碎的身体已经止不住的颤抖。 而身旁,陆汐月也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青玉箫本身的震慑力过于强大,她怕是早已支撑不了到现在,被这漫天的孽阴尸撕扯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只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过是在苦苦支撑,怕是再不过半刻时辰,便会真气耗尽。 粉衣飘摆处,身体已经微微颤抖。 青玉箫的青芒微弱无比,箫身震颤,如不是陆汐月仍死死的支撑着,怕是早已落入尘埃。只是此刻也已摇摇欲坠,原本婉转悱恻的箫音如今断断续续,微弱的几不可闻。 陆汐月娇颜如花的面容,此时已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胸口起起伏伏,断断续续道:“逸之哥哥,怎么办,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林逸之闷哼一声,连回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就算孽阴尸怎样的变异,法力也毕竟有限,林、陆二人一个筑基二重的境界,一个驱物大圆满的境界,对付这些最低等的妖物绰绰有余,只是这孽阴尸似乎杀之不尽,斩之不绝,眼睁睁的看着已经魂飞魄散了,片刻功夫又是源源不断的冲他们袭来。 林逸之和陆汐月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仿佛置身在孽阴尸的汪洋大海之中,杀死一批,又来一批,根本就是无穷无尽。 孽阴尸如此不知疲倦,前仆后继的走向死路,可是也磨得林、陆二人筋疲力尽、真气几乎耗尽。 陆汐月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是相比于肉搏的林逸之,至少在外观上看去还算相对轻松,林逸之浑身上下早已体无完肤,触目惊心。 他毫不怀疑的明白,如果在这样下去,怕是自己真的会葬身于此,可是这如汪洋大海一样的孽阴尸,真的好想永无止息一般。 可是林逸之竟不觉得害怕,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不去反抗,就这样沉沉的睡去,没有痛苦,没有悲哀,没有不甘与希望,长眠,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陆汐月也感觉到了林逸之身体的虚脱,只是轻轻的,用那最后一丝气力唤着:“逸之哥哥,逸之哥哥,你不要睡啊,你不能倒下啊。我们说好的,要去离阳赶早集的!” 不听了吧,什么都不听了,无关紧要了。沉沉睡去便好! 就在林逸之的神智几近崩溃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仿佛就在一瞬之间,一切都停止了一样。 凄风不在,嘶吼不在,嗜血的妖气不在。便是连漫天飞舞惨无血色的鬼脸也齐齐的消失了。 世界,在那一刻忽然变得从未有过的安静。只是依旧是黑暗,黑暗到林逸之只能借着青玉箫微弱的光芒才能隐约看到了陆汐月苍白的脸色。 林逸之颓然的倒地,喃喃道:“一切,结束了么?” 话音方落,忽然这黑暗中,无数道惨白的光影,如离弦之箭从眼前划过,然后撞在一起。下一刻这些惨白的光影快速的在这如黑幕一般的黑暗中融合膨胀。 只不过三息的时间,那所有的光影便凝集在一起,在这巨大的黑幕之上,在陆汐月和林逸之疲惫的眼神中—— 一张似乎要把前方所有黑暗都要遮挡住的巨大的,惨白的,面目狰狞的鬼脸突然出现在林、陆二人的眼眸之中。然后幽幽的,冲着这早已是在强弩之末的两人,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桀桀桀桀——” 陆汐月神色惊恐,似乎已经忘记了呼吸,只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这眼前可怖的一幕,一动不动。 而林逸之已经恍惚的眼中,猛然间发现,这张巨大的,闪着幽幽冷光的鬼脸,竟是如此的熟悉——分明就是刚才那个佝偻的老妪。 这巨大的鬼脸,带着彷如地底的冷笑,一步一步的朝林逸之和陆汐月逼近,那幽幽的惨白之光,映照的林逸之和陆汐月的脸庞也如它一般不二的惨白。 “青玉箫!”陆汐月用尽最后的力气,清叱一声,那青玉箫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惨鸣一声,却是直直的落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这鬼脸一步一步的逼近,那血盆大口中的巨大獠牙也是越发的清晰起来。 林逸之和陆汐月缓缓的向后退着,不知道退了多久,而那巨大的鬼脸似乎成竹在胸,一步一步的折磨着两人行将就木的意志,随着林、陆二人的后退,以同样的速度缓缓的逼近。 终于,两人再无可退,因为已经退到了墙壁处。 然而,就在这一刻,林逸之的眼中突然似有万丈的怒火顷刻而生,他的心在一刹那间涌出了千百个念头,我还不能就这样死去!殷厉宗的希望!复仇的希望!还有我这样死了,将会永远背负庸才的骂名,深深定在耻辱架上! “吼!——”再不迟疑,再不隐藏! 林逸之狂吼一声,瞬间再不压制那股如潮的怒火,这愤怒自灵魂深处喷发而出,将他的心灵与躯体顷刻之间燃烧起来。 一股熟悉的冰冷感觉溢满了林逸之的神魂最深处,下一刻,林逸之的双瞳已经变成了幽蓝之色,无边的杀意和嗜血从他意识中澎湃而出。 一瞬间,陆汐月感觉这个平时木讷而又温暖的逸之哥哥整个气息都变了。 他那样站着,傲视着整个黑暗的天地,那身上的幽冷与杀戮之意让陆汐月都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陆汐月脸色变了几变,缓缓道:“这,不可能的,这股杀意和冰冷怎么会……”便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逸之双目幽蓝,冰冷的蔑视着眼前巨大的鬼脸。嘴里低低的嘶吼着:“杀!杀!杀!” 那原本巨大的鬼脸周身的戾气,与现在的林逸之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记。 便是这鬼脸上也出现了畏惧与惊恐的神情。 “什么正邪!什么生死!统统去休!你们都要我死,我便戮了这天这地,与你们陪葬,却又如何!” 林逸之幽冷的声音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傲然。他冷冷审视着这匍匐在地的宵小之辈,这外强中干的鬼脸,根本是不屑一顾! 这便是所谓的殷厉宗驱物大圆满的功法?如果是,却也太强横霸道了罢! 下一刻,林逸之动了,缓缓的,朝着那个巨大的鬼脸轻轻的挥出一拳。 然而这轻描淡写、缓慢无力的一拳,在陆汐月的眼中却犹如挟裹着无边的威势与血腥的杀伐,冲天而去! 鬼脸避无可避,顷刻之间,连那惨呼的声音都被这拳风湮没了,拳头砸在巨大的鬼脸之上,寂然无声。只是那鬼脸瞬间支离破碎,然后,烟消云散。 黑暗在这巨大鬼脸消失之后,也蓦然的消失不见。陆汐月突然感觉眼睛有些疼,有些睁不开。 她抬头,阳光明媚,白云朵朵,天空依旧是那么湛蓝。 这样的苍穹,真的很好! 如此,真的结束了么? 就在陆汐月刚缓了一口气时,林逸之却是闷哼一声,原本一直倔强站立的身体,摇摇欲倒,顷刻之间,一条腿已然跪在地上。而另一条腿却死命的撑着不堪重负的身体,不让它倒下,只是那撑着的腿,颤动不止。 “逸之哥哥!——”陆汐月大喊一声,就要跑来扶他。 “不……不要过来!”林逸之突然一声嘶吼,然后抬起头来。 他似乎正在忍受着从未有过的痛苦,浑身颤抖,汗珠如豆! 只是真正让陆汐月感到害怕的是那双嗜血的幽蓝色的眼睛,那如幽冥一般的蓝色,望陆汐月一眼,就让她感觉无边的冰冷。 此时,不但是林逸之的瞳孔,便是整个眼睛都成了那幽幽死寂的蓝色。 陆汐月忽然感觉,眼前的根本不是林逸之,而是一个魔头。 可是还未等到陆汐月的心神从这无边的震动中反应过来。 “嗷——吼——”一声巨大的嘶吼,那声音似乎如地动山摇一般。 陆汐月大惊之下,朝前方看去。 只见她的正前方,涤荡起漫无边际的烟尘,那烟尘甚至把这天都荡成土黄色,与此同时,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 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映入陆汐月的眼中。 浑身如利剑一般硬的闪闪黑毛,高有三丈,两只爪子撑着身子,整个身子直立起来,那血盆大口宛如大洞一般,朝这二人嘶吼着,尤其是那眼睛,却是有四只! 这四只巨大的眼睛,仿佛占了这巨兽的整个脑袋,四目如天灯一般,直刺人二目! 陆汐月惊恐的倒退两步,几乎吓得话不成音:“这……这是……四瞳熊妖!” 四瞳熊妖,上古异兽,生性凶残懒惰,有四只眼睛,每只眼睛都可以让人神魂受伤,皮糙肉厚,身形巨大,普通修士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这种异兽,只能存在于极南的蛮荒绝域,如今怎么会跑到离忧山下!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只是,根本来不及陆汐月思考,这四瞳熊妖狂吼一声,直直的朝陆汐月压了下去。那如山的躯体荡起阵阵烟尘。 陆汐月避无可避,只把眼一闭,下一刻便是死亡。 然而,却没有感到疼痛,只是感觉脸庞有一股热的如蒸笼一般的气息和那四瞳熊妖怒气冲天的嘶吼。 陆汐月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却是直直的愣在了当场。 一个瘦小黑色的身影,那衣服上已是斑斑的血迹,就那样不屈的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咬着牙,那眼神中幽幽的蓝光似乎冒着无边的愤怒,伸出早已血肉模糊的左手,那脆弱的左手此时却如一把钢钳一般紧紧的钳入那四瞳熊妖的下颌之中。 林逸之,一个人,在这死亡逼近的时候,想也不想,就这样死死的托住了那四瞳熊妖即将咬下的血盆大口。 那四瞳熊妖的大嘴一时之间难以下落,只得怪叫着,嘶吼着,喘息着阵阵的热气。 然后,他不再回头,只用那嘶哑的嗓音挤出一句话来,但是,听在陆汐月的耳中,却是字字泣血。 “你……快走……这里有我!” 顷刻之间,陆汐月早已泪流满面。 还未等陆汐月有所动作,那四瞳熊妖发出了更为恐怖的一声嘶吼,那如柱子一般的脖子猛地一甩,林逸之单薄的如枯叶一般的身体被这一刷,直直的甩出五丈多远,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口血从林逸之的口中喷了出来。 四瞳熊妖再无阻拦,咆哮一声,再次朝陆汐月咬了过去。 林逸之还想起身,可是试了几次,却是连动的力量都没有了。 精神涣散,眼光也散了,只是他却清晰的看到,小师妹那粉衣身影下一刻就要被这四瞳熊妖吞没。 林逸之心若死灰,精神刹那之间崩溃,一直被杀戮感折磨的心神,早已不堪重负,眼看便要昏死过去。 就在林逸之将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恍惚之间。 他忽然的看到一道快若闪电的耀眼白光,从那高大的四瞳熊妖的头顶直直的劈了下来,那白光猎猎,锋利如刀。 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陆汐月和林逸之的身前。 林逸之依稀可以看到,这这人一身白衣飘飘,英俊不凡,飘逸出尘。他的手上高举着一张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符咒,狠狠的朝那低头还未抬起的四瞳熊妖的四只眼睛上按去。 继而,一声清朗而又稳如泰山的清喝道:“那个姑娘,快带那位兄弟速速离开!” 这是林逸之昏厥之前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紧随而至的是巨大的困倦和痛苦。林逸之再也坚持不住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黑暗再次吞噬了世间的一切…… 第四十一章 何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永恒。 便是连近在咫尺的身边那个粉衣女子绝美的面容,他也看不清一丝半分。 可是林逸之清楚的记得,他闭上眼睛之前的前一刻,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清晰无比。 那身白衣缥缈飞扬,那个身影熟悉而又陌生。 是在哪里见过么?或许是自己真的已经糊涂了,这个白衣人就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人。 脸颊一点冰凉,冰冰的,却有些暖意。 林逸之知道,那是陆汐月脸上流下的泪珠,滴在自己的脸上。 说好不哭的,怎么又哭了呢?真是个孩子! 他想冲她笑,然后替她拭去眼角那捧悲伤,可是,抬了几次手,那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纹丝不动。 再也无法支持了,闭上眼睛吧。 只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却突然感觉,陆汐月和他的手又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他的手伤痕累累,甚至因为紧握而有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疼痛。 然而,却依旧很紧很紧,很凉很凉。 那个粉衣女子,清叱一声,青玉箫悲鸣阵阵,载着她和他,直冲天际。 身后,妖兽嘶吼,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白衣人,手上那张金光浩荡的符咒,扔拼了命的死死的压在四瞳熊妖的眼睛上,半步不退。 下一刻,林逸之完全没有了意识,终于完全被黑暗包围…… 传说中,这世间本是一片混沌,这混沌无光,黑暗便从那是就诞生了。其后四万八千余年,有盘古开天,清气上升,浊气下降。 于是这世间的黑暗中才生出了一丝光芒。 噩梦连连,无数的孽阴尸幻化的鬼脸,在他的梦境之中飞舞盘旋,幽冷的脸上带着没有一丝生机的狰狞,然后是震天彻底的咆哮。那庞然大物的血盆大口把自己的身体狠狠的吞进去,撕烂,咀嚼。血肉横飞。 再接下来,便又是黑暗,如陷入了无底深渊一般的黑暗,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不只是身体,便是那心,也是冷的。 这种非人的折磨,让兀自昏迷的林逸之不断地发出没有任何规律的呻吟,凄惨而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赶快被人一刀杀了了事,也不愿意这样苟延残喘,了无生趣的蜷缩着,面对着神魂中的恐惧。 “啊——”一声低低的闷哼,林逸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昏沉,眼前如水波一样的恍惚,他努力了好久,终于看清楚了,眼前时温柔的阳光,和好像隔了一辈子才看到的光明。 他贪婪的深吸了几口这俗世的空气,竟觉得这俗世的气息比离忧山还要鲜美。 他想试着活动下自己的身体,忽然发觉这根本就是妄想,因为就是动动指头的力量,都有一种撕裂的疼痛。 他闷哼一声,再次老老实实的躺着,眼睛在漫长的恍惚之后,终于看清了周遭的事物。 这应该是一家客栈,有床,床上的铺盖软软乎乎,很舒服。这屋子很大,墙角处竟还有两根红漆柱子,反射着阳光,熠熠发亮。 抬头,是上好的楠木屋顶,便是屋顶上也刻着栩栩如生的图画,整个屋子古色古香,颇有雅趣。 只是林逸之实在没有心思观看这些东西,他只关心的是,他如今身处何地,还有小师妹又在哪里? “你醒了!”有人说话,却很陌生,不是小师妹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话音,只是这男子的话音清亮动听,浑厚的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关切。 身影一闪,一个白衣青年出现在林逸之的眼前。林逸之平躺着,而这个人就那样以上示下的看着他,那双剑目中写满了关切。 却是他!林逸之依稀的记得,在四瞳熊妖几乎要把师妹吞了去的时候,一个白衣人突然出现,拿了一张不知道是哪里的金色符咒,狠狠的按在了熊妖的眼睛上。 而眼前的男子,便是那人。 林逸之看着他半晌不语。 剑眉星目,那脸上也是一派俊逸之色,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有关心、有温暖,林逸之一眼看去竟觉的那心也仿佛踏实了许多。 “是你啊……”林逸之使足了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那白衣青年儒雅一笑道:“是我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担心你的伤势,便随后赶来了。” 林逸之忽似想起什么了,低低的快速道:“那……那……”由于太着急,气息跟不上,话没说出口,已经剧烈的咳了起来。 那白衣青年眉头微皱,忙探手过去,将手指按在林逸之的脉搏之上,好久才道:“脉息紊乱,你却是不能太急的,急火攻心总归不好,你放心罢,那四瞳熊妖被我伤了眼睛,跑掉了,安心调养就是。” 林逸之这才平复下来,朝着屋中看了看,却见没有了小师妹的踪迹,又低低问道:“我昏了多久了?我小师妹呢?” 那白衣少年呵呵一笑,林逸之只觉得如沐春风,便是外面的阳光在他这一笑之中,那温暖也逊色了几分。 这白衣青年道:“她没事,只是失了些真气,如今已全好了,她怕你醒来饿着,便出去给你买些东西吃了。这里是离阳城最大的一家客栈听水轩,你已昏迷了整整一天了,现在太阳就快下山了。” 林逸之这才注意到,窗外面的光线虽然还较为充足,但是已经带着浓重的昏黄,窗外正是正西方向,露出的那西方的天际,正是一抹残阳,满天晚霞。 林逸之又点了点头,却是太困了,便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去。 那白衣青年起身倒了一碗茶来,递到他近前道:“你试着看能不能直起身子,把这碗热茶喝了,或许会舒服点。” 林逸之这才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的寒冷之意还没有褪去,便睁开了眼睛,使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强撑着身子到一半的时候,重重的又倒了下去。 最后,那白衣男子只得用右手将他的半身托起,另一只手把那碗茶递了过去,他费得劲一点不比林逸之小,一手托着林逸之的身体,而林逸之因为不敢用一丝力气,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力气可用,整个人的重量完全压在这白衣男子右臂之上,白衣男子左手还端着茶碗把水一点一点的往林逸之的嘴里送。 由于床低,这白衣青年个子又将近八尺,只得半跪着方才能喂给林逸之水。只是这白衣男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爽朗的笑着,眼中也是十分关切的神情,眼神不错的看着林逸之把一碗茶喝掉。 然后起身,也不问林逸之,又倒了一碗,依旧是那样的姿态,那样的神情,再次喂林逸之喝水。 如此往返,没有停息,来来回回已然三次。这白衣青年如伺候自己的亲兄弟一般,竟没有丝毫的厌烦,而林逸之也一连喝了满满三碗茶水。 林逸之心中已经颇为过意不去了,他与他萍水相逢,还救了自己和陆汐月的性命,又如亲人一般对自己如此无微不至。 亲人,多少年林逸之都未在心底触碰过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在他十五年的生命中,代表了伤痛、绝望、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便是在莫忧峰山前,那群嬉笑的师兄,那枣核脑袋的师尊,那温婉和蔼的师娘,还有娇笑如花的小师妹,这些或许算得上亲人,只是,只是亲人而已。 可是此刻,眼前这个笑容让他如沐春风的白衣青年,却让他真而且真的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亲近,那是一种微妙的如血浓于水的亲人感觉。 那个白衣青年,笑着看着眼前的林逸之,笑容如风,那白衣白的如此纯粹,这一刻林逸之似乎都感觉到,这白衣之上温暖便是窗外的阳光都有些自愧不如。 “我……以前认识你么?”林逸之蓦的开口问道。 其实他是知道这个答案的,他根本不认得他,可是他还是问了出来,似乎他必须听到他亲口否定,才能死心一般。 这白衣男子又是温文尔雅的笑了笑道:“你不认识我,我也一样,不过,你当我们本就相识也无妨。” 言罢,身影一动,已然站了起来,长袖一甩道:“你好些了吧!” 林逸之闭上眼睛感觉了一阵,或许是那三碗热茶的功效,或许是这白衣男子身上的温暖,他忽的感觉自己原本冰冷无比的身体,竟然有了丝丝的热意。 这白衣男子似乎对林逸之的近况了然于胸,也不等他回答,已然来到了门口,推开门笑道:“如此,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想来,你的师妹也快要回来了,我这便走了。”说罢一脚已踏出门去。 林逸之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忽然直起了身子对门口欲走的白衣青年道:“你且留一留,你叫什么?” 那白衣男子抚掌大笑几声,颇有几分豪气道:“我救你,只是碰巧路过罢了,也不图个什么,大道通天,如若有缘便还能见得到,告辞了!” 说罢,白衣一荡,这个白影已是从林逸之的眼前消失了。 只从那蹬蹬的下楼脚步声中,传来一段洪亮的吟唱之声: “百歌惊天阙,万剑慑苍穹。 渺渺尘世路,恍恍一醉翁。 灯残明灭色,手揽隐约风。 书生百无用,成仙梦只空。 散发寻阮籍,抚琴唱广陵。 只听得这且歌且行,渐渐的声音远去了,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林逸之有恍恍惚惚躺了好久,感觉身上的疼痛好了些了,这才挣扎着慢慢起来,盘膝而坐,五心问天,慢慢的施展起《离忧无极道》的调息功法来。 林逸之将这《离忧无极道》的功法运用到了极致,牵引着清明纯净的真气在体内接连运行了五个小周天,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感觉了片刻,心下觉得已是大好了。 缓缓的下床,林逸之扶着墙壁又慢慢的走了一会儿,感觉整个筋骨的酸痛感慢慢的消失了,便坐在桌前,脑中一片的空白,呆呆的等着陆汐月回来。 只是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陆汐月却还没有回来,林逸之等的有些焦躁,便缓缓的打开房门,一步一挪的下了楼去,来到了街上。 此时的天已擦黑,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空只剩下最后的一点亮光,林逸之抬头望去,眼前高楼低阁,鳞次栉比,确实是繁华的紧啊,只是天快黑的缘故,许多人家的窗户上已经亮起了柔和的烛光,街旁有几家大户,门楼之上更是红灯高挑。 离阳,依旧是那么的繁华,那么的喧嚣,只是繁华是他们的,喧嚣是他们的,而自己一无所有。 便是这万家灯火,红灯漫漫,与他却无半点瓜葛,自己的家,又在何方?自己的曾经的温暖又在哪里? 忽然有风,吹起大户人家红灯笼,左飘右荡,红色的烛光欲迷人眼。风越来越大,吹掉了道旁几棵大树上的叶子,叶子随着这风,左飘右荡,渐渐的这满城皆是飘荡的树叶。 路上还有一些晚归的行人,皆是脚步匆匆,举着手挡在身前,快步的往家赶。便是那些在街角的流浪猫狗,也随着这风缓缓的隐藏在了阴暗的墙角。 林逸之就这样漠然的走着,别人都是往家赶,而他又将去往何方? 风吹着他黑色的粗布衣衫,他的衣衫早已衣不蔽体,有些地方已经一条一条的,被这风吹着,空空荡荡的一如他空空荡荡的心。 但更多的粗布由于沾上了自己的血,如今血已凝固,便和自己的身体粘在了一起,而他就这样走着。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风更大,天上黑云翻滚,下一刻,雨终于光顾了这古老而有些苍凉的离阳城。 十里长街,凄风夜雨。他就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在这早无人迹的路上走着,不知要走到哪里,黑色的衣衫已完全被雨打湿,似乎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走到哪里?要去哪里?林逸之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如果当初不离开风陵村,便是一死,却也是否能抵得上如今痛彻心扉的迷茫! “叮——”的一声脆响,林逸之的面前地上一枚铜钱打着转滚落在自己的脚下。然后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道:“喂,这乞丐,却是下这么大的雨,你这一瘸一拐的哪里去?还是捡起来赶紧找地方避一避吧。” 林逸之蓦然抬头,眼前是一个浓妆艳抹,纱衣薄如蝉翼的美艳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方才那枚铜钱便是她丢的,怕是林逸之这身打扮,又一瘸一拐的,被这女子误认为乞丐了。 林逸之却是自嘲的呵呵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美艳女子却是一愣道:“你笑甚么?快捡起来去买些吃的罢。” 林逸之暗想,乞丐,也罢,便是这样也无所谓了,然后弯腰去捡那早已被雨埋住的铜钱。只是他一边弯腰,一边抬头又看向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看,他却如遭雷击一般,看着这女子美貌的脸,眼神一刻也不再移开。 这女子却是有些生气,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乞丐,我白白可怜了你,这样看我作甚,若看我这么美,你有钱了去惊鸿院找我去,这痴傻的样子,占我便宜不是?”说罢一摆纱袖,转身走了。 只是这女子的身影在这雨幕中渐行渐远,林逸之整个人似被定住了一样,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一动也不动,那眼中似有几分狂热、几分激动,还有几分无奈与悲凉。 下一刻,大雨终于迷蒙了他的双眼。只是他依旧感觉这个烟花女子的身影却是如此的熟悉…… ... 第四十二章 柳巷 雨仍在下,如泣如诉。 整个离阳城内早已一片漆黑,夜已深沉,所有人都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沉沉的睡去。 都说,只有春雨才会如愁如织,只是今晚这离阳古城的夏雨为何也会这么惆怅?看来,只有掬一壶清酒,对这窗外连绵的雨,才能褪去一丝丝心中的惘然。 只有听水轩的一剑屋中仍然亮着微黄的烛光,想来那间屋子的客人还未睡去,只是夜已深,雨已寒,而那昏灯细雨下的窗边身影,又为何会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烛光下的桌上,满满的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是,菜已凉,筷未动。看得出窗边的人一口未吃。 不远的床上,陆汐月早已和衣而卧,沉沉睡去。想来白天的那一遭是累的紧了。唯余林逸之一人,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他漠然的站在窗边,雨打窗阑,愁绪纷飞。他有些怪桌上已是凉透的菜肴里,单单少了一壶烈酒,如果有,他会毫不犹豫拿起酒壶,一醉千愁销。 原本已经不成形状的衣服已经换下,如今是陆汐月新买的纱质黑袍,这黑袍在烛光之中,左右飘荡,更平添了几分凝重。 那个雨中的青楼女子,可是她么? 怎么可能?薄如蝉翼的轻纱,浓妆艳抹的脸庞,摇曳生姿的体态,还有在雨中轻轻泛起的幽香。这些与当年的那个少女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如今这个女子还身在柳巷烟花。 如果不是?那一笑一颦间的神情,那脱去所有庸脂俗粉的浮华后的神态与举止,无不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林逸之,那女子就是她。 可是,她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又怎么会到了那烟花之地去,而且看起来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那个当年梨涡浅笑般得少女,那个当年让林逸之幼小的心灵唯一会感到震颤的少女,怎么会与风月之地有半点沾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遍又一遍的挣扎,他始终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可是,在雨中的那段风流婉约的身影,却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那是事实,那个身影就是她。 房门缓缓的打开,门外的风蓦的涌了进来,吹动蜡烛,微黄的烛光不断地晃动。下一刻,这个屋中,依然没有了黑色的身影。 只是,那个看似沉沉睡去的女子,却在烛光摇曳中猛的睁开了眼睛,如星子一般的眸,望着房门外的黑暗,久久无语。 十里长街早无人迹,雨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雨水把用玄武岩砌成的道路刷的分外光滑。 一袭黑衣的林逸之,一个人在这雨中缓缓的走着,一把破旧的纸伞,堪堪遮挡了外面的风雨。 惊鸿院。他隐约的记得是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妓馆的名字倒是颇为雅致,不似人间他处的什么醉春楼、丽春院之类的露骨称谓。 只是林逸之如今也不过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又哪里知道偌大的离阳城里,惊鸿院又在何方? 索性漫无目的的走吧,或许能碰上也不一定。 黑夜,凄风,细雨,孤人,旧伞。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眼睛被一股靡靡的红灯笼发出的光芒隐隐的刺痛,虽相隔还甚远,林逸之已经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阵热闹的男女调笑喧哗之音。 心想,怕是到了。 林逸之不敢过去,因为从小到大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这种绮靡之地扯上半点关系。 只把自己隐在黑暗处,透过雨幕朝那灯光之处看去。 眼前是一座四层的木质高大建筑,雕梁画栋,虽然不失富丽堂皇,但层与层之间敞开的廊亭过道中那五颜六色的纱帐,还有不断传来的淫靡的嬉笑声,便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断定这是妓馆无疑。 门前高挑的大红灯笼下,几个花枝招展穿着的红红绿绿的姑娘正笑颜如花的招揽着不时进进出出的狎客,这个地方与整个离阳城颇为不搭调,离阳城早已一片安静,而这里却是灯火辉煌,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只是不知这里面有多少纨绔子弟,又有多少以红尘浪子标榜自己的登徒浪子。 林逸之透过这熙攘的人群看向那大门上的红匾,鎏金的三个大字倒写的颇有气势:惊鸿院!心下暗道:果真是了,却让我碰个正着。 却是进与不进,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左右为难起来,如果有人经过此处,就可以看到一个满身是汗,满脸通红的少年在这里犹豫不定,迈了几次步,又返了回来,那身影却是相当的可笑。 那毕竟是风月之地,老实如林逸之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丝毫顾忌的往里就进呢? 然而就这样踌躇了一阵,林逸之脸色通红,却把什么脸面之类的往腰上一别,将头一低,大踏步的朝惊鸿院中走去,速度之快,便是那些迎客的姑娘也只觉得一团黑影倏地一下钻了过来,还未及看清,那黑影已然闪进了这惊鸿院中。 只是,林逸之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刚才踌躇不前的暗处,一个粉色的身影,恨恨的盯着他的背影,早已是骂了个千遍万遍。 林逸之刚一走进这院中,迎面就是满鼻的胭脂香气,气味之浓,让林逸之忙低头打了几个喷嚏。 待再次抬起头时,左右胳膊一边一个早已被人拽住,那脂粉气却是更加的浓了。林逸之定睛瞧看,左右两侧正被两个穿着暴露,妖艳的女子乱拽胡摸一通,这两个姑娘还颇为放肆的用自己的前胸往林逸之的胳膊上蹭个不停。 林逸之哪里见过如此阵势,脑袋顿时大了三圈,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怎么一冲动就进来了,不由的将体内筑基二重的威压放了出来。 这些娇柔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肉眼凡胎,别说筑基二重,便是凝气期的修为,她们也是吃不消的,各个就是娇呼一声,仿佛被谁推了一把一般,向两边栽了过去。 “稀里哗啦——”一声,这两个姑娘把两旁桌上的茶壶茶碗撞了个稀碎。刹那之间,本来嬉笑热闹的惊鸿院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朝林逸之和那两个姑娘看去,不过片刻之后,这大厅又开始了嘈杂的嬉闹与调笑声。 怕是,所有人都把林逸之当做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姑娘,而乱发威的嫖客了罢。 只是想来,林逸之这时的处境却也够惨的,堂堂一个离忧教莫忧峰的弟子,虽说在离忧教不受重视,但是在外间百姓看来早已是神仙中的人物,此生头一遭竟被当作了无赖嫖客。林逸之也是暗自的摇头叹息,好不尴尬。 那两个姑娘经这一遭,虽不明白此间原因,却也不敢再上前来,凑在一起耳语一阵,其中一个转身朝里面去了。 林逸之乐得个清闲,只是唬着个脸,抱着肩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架势虽然是虚张声势,却也颇为吓人。 不多时,方才离去的姑娘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满身肥肉矮胖入球的中年妇人,想来便是这惊鸿院里的老鸨无疑。 到底这老鸨是见过市面的人,眼睫毛都是空的,早已练就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只上下打量了林逸之几眼,便把他的底细基本摸个通透,人未至,笑声先到,那一阵轻浮的笑声不禁让林逸之的眉头皱了几皱。 这老鸨如一个肉球一般滚到林逸之近前,浓妆艳抹的大肥脸往林逸之眼前一凑,冲他呲牙笑道:“哟哟哟,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得罪了这位小爷,小爷您这是来开心呢,还是来找人呢?” 这老鸨见林逸之虽然尽力保持的十分老道的模样,但是看他那蹩脚的架势就知道这个黑衣少年是头一遭来这烟花之地,只是听方才那姑娘的回报,言说这人身上有些玄乎,又见他神情中颇不似那些纨绔家的公子哥,这才耐着性子客气道。 林逸之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怎么称呼这老鸨,一则他年方十五岁,对这烟花柳巷之事一窍不通,二则又是头一遭来这里,也没人教过他怎么称呼突然冒出来的肥胖妇人,于是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老鸨和那些小娼妇们见状,皆被林逸之一脸的窘相又刻意保持的那份威严逗的哈哈大笑,有几个姑娘更是笑得花枝烂颤,春光外泄。 林逸之脸上又是一阵白一阵红,心中却是暗道:便是以后无论如何却也再不来这地方的。 还是老鸨老练,又是一笑道:“我看这位公子是头回来这烟花妙地吧,您却不要紧张,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我们这里什么都不多,但是漂亮的姑娘却是多了去了,您看哪个入您的眼,我给您叫来两个?” 林逸之连忙摆手,却又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人,只得不管三七二十一道:“老板娘,你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 这称呼不但是满院的姑娘被逗得哈哈大笑,便是连那些正和姑娘调笑的嫖客听了也是笑得前仰后合。 这老鸨却也不以为意,只翻翻眼睛道:“找人嘛?我这惊鸿院地方不大,但是每天也有几个不为姑娘专程找人的,只是这银子却是……”说罢将那肥大的如嫩豆腐一般的手指在林逸之近前搓了几下,便不再言语。 林逸之却是知道她这个动作的意思,便从怀里掷出一大块银子到那老鸨手上道:“这些够吧!”林逸之自从正式成为离忧教弟子之后,每月皆有五两的银子领取,他又从未下过离忧山,如今十五年下来,这银子是不缺的。 那老鸨眼睛放光,用手掂量掂量这银子的分量没个二十两也有个十五两,更是喜笑颜开,点头如啄米道:“足够了,足够了,莫说找一个人,便是咱把这整个惊鸿院的姑娘全部找来也够的。” 林逸之再不废话,迈步就往楼上的第一个厢房便去。这老鸨又是一拦道:“小爷,小爷这却使不得了,这里面已经有人在寻开心了,要不您换个厢房?” 林逸之把眼一瞪,色厉内荏道:“你不让我推门看看,我怎么知道里面的姑娘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这老鸨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心说话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找人的,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道:“小爷,小爷,您就是这样找也不是个办法啊,我这惊鸿院只姑娘就有百十来人,这厢房也有近一百来间,您要一个一个的翻个遍,那不是要找到天亮去,不如你说说你要找的这位姑娘花名是什么,我唤她来伺候小爷便是。” 林逸之想了想,这女子的名字我却是知道的,但是却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她,如若不是,岂不是白白毁了别人的名节,想罢方道:“我只记得这姑娘的长相,名字却是不知。” 这老鸨一笑道:“这却好办,您细细说来便是。” 林逸之便将在雨中看到的那个女子的长相同这老鸨说了,那老鸨又是哈哈一笑道:“我当小爷头次来,却不知小爷眼光如此厉害,你说的人是我们惊鸿院的头牌,那姑娘唤作琴湘,弹的一首好曲子,却不比那些庸脂俗粉,现在在后院自己的小楼上,不过,小爷您要见她,这价钱却是……”言还未尽,便住了声,只笑吟吟的看着林逸之。 这老鸨却是狡猾的很,其实莫说林逸之给她了近二十两的银子,便是十两也够那个琴湘抛头露面的,只是见林逸之闷头闷脑,又是头一次来这烟花之地,便恨不得多敲诈他一些。 林逸之身上的银子根本无处可用,便又掏出十两银子往老鸨面前一扔道:“这下够么?” 那老鸨就差拿佛龛将林逸之供起来了,那双眼睛都快笑出花来了,忙招呼了两个打杂的替林逸之打了伞,然后又亲自陪着往后院去了。 甫一来到那后院之中,便觉的一股幽幽的凉气扑面而来,这后面的院子并不十分大,却是幽静的很,不似前面那般喧哗,院内四周墙壁之上只挂着四盏并不十分大的红色灯笼, 更是显得幽黑静谧。院中鹅卵石小道两侧种着两排幽深浓密的湘妃竹,雨打在竹叶之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好一片素雅出尘之意。只是林逸之却感到这院中的主人似乎并不欢悦,因为那竹与那昏暗的灯光总让林逸之感觉到丝丝的凄凉。 刚打量过这个小院,耳中便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琴音,那琴音辗转惆怅,幽幽切切,和这这细雨的淅淅沥沥,却是动人心魄的哀婉。 只不知是何人抚琴,那琴曲中的忧伤,还有那精湛的技艺,果然让人惊叹。林逸之闭上眼睛听着这如天籁般得琴音,缓缓的踱着步子来到了一座小楼前。 这小楼只是两层木质的四角形楼阁,不十分大,窗前烛影摇曳,那如泣如诉的的琴音便是从里面传来。 那老鸨见林逸之一脸凝神倾听之相,便小声道:“小爷,楼里面便是那位……” 话音未落,林逸之便又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扔给老鸨,那老鸨倒也识趣,颠颠的去了。 林逸之缓缓的走上楼梯,一步两步。随着自己缓缓的向上,那楼梯也缓缓的发出嗒嗒的轻响,宛如一声声的叹息,撩拨着林逸之的每一根神经。 终于来到了门前,这不长的一段,林逸之却走得相当漫长,天上的细雨早已把他的黑色长衣打的湿透了。 然而近在咫尺的门,林逸之却蓦地站在了那里,然后缓缓的抬起右手,作势欲叩那门,只是自己的手却好似千斤重担一般,抬起又落下,抬起又落下。 如此反复好几次,最后那尚未接触到门的手指已经在微微的发颤。 正在此时,只听那门内传来一声幽幽的女子声音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一叙呢……” 言罢,琴音嘎然而止。 有妖 踌躇与决定有时只在一念之间,恰如此时的林逸之,那扇有形的木门,其实真正的门在于他的心,若门锁紧闭,怕是他那看似轻轻的一步却怎么也跨不出去了。 若不是那轻柔婉转的声音替他开了那锁,他又怎么能够在那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呢。只是,他的动作却颇为可笑,竟不是去敲那房门,而是转身欲走,那窘迫的样子,倒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落荒而逃。 然而,一只脚方踏上木梯,眼前的木门竟然吱呀呀的缓缓打开了,里面有些绮靡的光线从门缝中跳了出来,晃得林逸之的眼睛有些酸涩。 随着这光的溢出,还是那轻柔动听的女子声音道:“公子怎么转身欲走,莫不是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林逸之一想也却如她所说,不过是进去看看是不是故人而已,若不是转身便走就是。想罢觉得自己如此行事也颇为滑稽了,便轻轻将脚挪了回来,一整衣服,推门而入。 绿帩红帐,软床轻纱。便是那红烛也有了一丝风情。 满室皆香,林逸之忍不住又多嗅了几下。他这般行事倒真的如那些登徒浪子一般无二了。 只听咯咯咯一声娇小,那女子已从红帐中袅袅而来,衣衫薄如蝉翼,里面只是一件淡粉色的兜肚,便再无他物,凝脂一般的肌肤在烛光的掩映下,却更是越发的诱人。云鬓高绾,好一副天生的媚骨风流。 这烟花女子就这样的站在红帐之下,巧笑嫣然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的竟不知所措,只把头深深一低,再也不敢抬起头来。只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女子却是雨中扔铜钱予他的那个。 想来也是不能怪他,从小到大,这种男女共处一室的事情,林逸之统共也不过只经历过一次,那一次还是在他十岁之时,对这男女之间的微妙丝毫不知,如今妙人在侧,身上不过一件白纱,凝脂玉骨,他又怎敢正视。 那女子见他如此,竟不笑他呆傻,眼中却有了丝丝的落寞和淡淡的哀婉,朱唇轻启,那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怅然道:“看来,你不是冲着我的容貌而来,肯定另有它意罢。” 林逸之被这一问,正中心事,忙抬头欲语,却见那女子冲他轻轻的摆了摆手。薄衫轻动,一阵幽香过处,带起万种芳华。 下一刻,她已与他近在咫尺,便是她亵衣在前,却也是若隐若现了。林逸之脸上疼的一红,好不尴尬。 这烟花女子丝毫不以为意,只将螓首轻轻一摇,又将如葱白一般的纤指往林逸之的唇上轻轻一按,然后娇笑一声,纱衣一动,身形已来到左侧的一架古琴处。 轻轻坐下,朱唇再启:“莫要回答,且听琴湘一曲如何。” 言罢也不管林逸之愿不愿意,素手轻弹,妙音飘然而出。不一会儿,整室之内皆闻悱恻缠绵:“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林逸之刚听之时,却是恁不自在,手足无措,心不得安。可听至这词的半阙之时,便已渐渐安静了下来,缓缓的坐在桌旁,方才那股拘束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听得久了,竟双眼微闭,满耳皆是这琴湘缠绵悱恻的歌声与琴声,一脸的陶醉,便是放在桌上的手,也随着那琴音若有若无的敲打着桌面。 琴消歌住,满室哀婉,他和她却仍是痴痴的坐着,一语不发。 良久,这琴湘微微一笑,轻移莲步来到林逸之对面,轻轻坐下道:“公子也懂这琴音。” 林逸之摇摇头道:“我确实粗人一个,这琴却是头次听到,对这一途,半点不通,只是听得这词里哀婉悱恻,心下也不禁黯然起来。” 这琴湘莞尔一笑道:“多少人来此,不过是贪图我的美色,寻欢作乐而已,唯独你却是特别,还能知我琴中之意。” 林逸之讶道:“你怎知我不是和他们一般来寻欢作乐的。” 这琴湘又是一笑道:“这离阳多少男子,见我便似丢了魂一样,生怕少看了一眼去。只你不同,便是到现在也不抬一下头。” 林逸之这才意识到自己从进得房内便真就没抬起一次头来,不由得也一声轻笑,将头抬了起来。 红烛之下,一男一女的眼光甫一接触,两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 “是你?”两人不约而同的说了出来。 林逸之心中一阵悸动,以为这琴湘真就把自己认了出来,只是时间已逝,五年恍恍,她还认的自己啊。 感慨良多,遂道:“是我,你却说我是哪个?” 琴湘一笑道:“你不就是哪个雨中的乞丐,只是今晚却是一位公子,琴湘白日多有冒犯,唐突了公子。”言罢起身,在这烛光中微微万福。 她还是没有认出自己,是她根本只是认为我只不过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脚步匆匆,神色平静,擦身而过之后便再无交集? 或许不应该对她有太多的苛责,五年了,时光把一切都改变,物是人非,何况只是当年的那个孩童。 林逸之到嘴边的话,听罢她如此说便也话锋一转道:“我白日目睹姑娘风采,一时念念不忘,故而误打误撞的找了来,姑娘莫怪便是。” 那琴湘微微一摇头道:“错了,公子方才要说的应该不是这句应景的闲话罢。” 林逸之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她的眼光果然犀利,自己稍一迟疑,她便一眼看穿。 林逸之一笑道:“却是却是,在下白日看见姑娘,只感觉姑娘颇像我一位故人。” 琴湘呵呵一笑道:“故人,原是个认亲的,倒不知我像公子哪位红颜知己?” 说还是不说?林逸之一阵的挣扎,若说了,这等状况之下,岂不更显尴尬,再说,五年不见,昔日那个纯真烂漫的女娃,如今怎么会变成一烟花女子?若是相认的情况下,便是半个字也问不出了罢。 罢!罢!罢!还是不相认的好,林逸之只是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那琴湘倒颇为知趣,也不再追问,只站起身来,细腰轻摆移步至窗前。那窗子用一根叉竿挑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竟有渐渐增大的趋势。雨滴打在那叉竿之上,滴滴答答,声音回荡,更显的这种满了湘妃竹的庭院幽深宁谧。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多少人认得故人,多少人又忘记那些故人,只是这样重要么?我认得你如何,不认得你又如何?”这谜一样的女子只是倚在窗边,似听雨,似自语的说着,只是眼眸流闪,似有深意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心中一动,听她的话中之意,莫非认出了他么? 他刚要去问她,她忽又一笑道:“说这些干什么,我们这样讲话好没意思,倒像极了说教。不如我再弹一曲,公子听了可好?” 林逸之原打算回去的,只是突然听她如此一说,心中莫名的有有了些许的希望,遂一点头道:“也罢,你弹便是。” 琴湘又款款坐下,只是眼中却有一道微不可见的杀意一闪而过。 只是林逸之却丝毫没有察觉,随着琴声而起,怔怔的看着那个薄纱倩影出神,看来他确实对这女子的琴音颇有赞许。 只是这琴音刚起,林逸之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幽香,这不是方才她房里的那股香气,这香气香的突然,香的靡靡悱恻,香的让人难以抗拒,仿佛整个神魂都是香的。 林逸之闻着这香气,不过片刻,竟觉得便是那眼前都是恍恍惚惚的。 琴前的妙人,一颦一笑,仿佛都不再清晰,只觉的恍恍惚惚间,那女子的笑容也变得魅惑无比。 林逸之也想朝她笑笑,忽然就觉得这香气实在是太浓烈了,仿佛把他的全身骨头都融酥了一般,便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琴,这香,这景,这人。真好想让人在这温柔乡中睡到日上三竿,若是这美梦永远不要醒来,那该有多好。什么烦恼,什么忧愁,统统忘却罢! 然而,林逸之一念至此,那双眼皮便觉的似有千斤之重一般,怎么睁也睁不开了,竟然恍恍惚惚的睡了。 这抚琴的琴湘,嘴角似乎带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飘然而起,来到林逸之身旁,轻轻俯下身去推了林逸之一下,唤道:“公子,公子,说好了听琴,怎么就睡了呢?” 林逸之却沉沉的睡着,一点反应都没有。那琴湘见此情景,便站起身来,原本哀婉柔美的神情顷刻之间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怨、嘲讽甚至还有愤恨。 不错,愤恨,似乎恨之入骨。 忽然,那被叉竿支着半开的窗户上,竟有几声微不可闻的“嘶嘶——”之声。 琴湘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听到这奇怪的声音,不但不害怕,脸上还有一丝喜悦,忙走到窗边,也不顾外面渐大风雨,将娇美的身姿探出窗去,对着外面的黑夜,轻声而又急迫的唤道:“虺耒哥哥是你么?” 话音方落,那嘶嘶之声确是更大了,不一会儿,借着屋中红烛的亮光,忽然见这黑夜之中竟似有什东西动了一下,那东西也是黑色的,速度很快,借着这夜色与冷雨,轻轻的蠕动着,片刻之间已经攀爬至窗台。 定睛瞧看,只见那窗台之上,柔光之中,竟然有一物,那物遍体青黑,整个身体盘旋而上,那身上竟似乎还有些光滑坚韧的鳞片,整个长度长达数丈之多,昂着头颅,一双怪眼内闪着渗人的寒光,不但如此,还吐着五寸来长的猩红色的信子。 方才那嘶嘶之声便是从这如蟒蛇一般的怪物口中发出了。 琴湘却不害怕,脸上的喜色更重,冲着这阴森可怕,宛若巨蟒一般的怪物身前紧走了两步,喜道:“虺耒,真的是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见不得半丝阴气,今晚又是雨天,你冒雨前来,对你的恢复大为不利的,你还是快快回离火洞去吧。” 那怪物忽的一动,眼前一阵白雾,再看之时,方才如怪蟒的怪物早已不见,眼前竟站定了一个身高八尺左右的男子。 剑眉朗目,棱角分明,一身黑衣,只是往脸上看,那脸色却是憔悴的紧,面上有团若有若无的黑气,便是眼睛也无神而空洞。 这突然出现的男子竟是方才那个怪物!可是如此一个色艺双绝的女子,怎么会和妖在一起,而且从那话语中,还颇有一种深切的关怀。 这男子一摆手,声音虚弱,好似微不可闻道:“冷雨夜,我难解心头相思之苦,又放不下你,便来了,我这身子,不是一时半刻好的了的,料也无妨!” 琴湘闻言,眼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忧伤,只往这黑衣男子的怀中一扑,幽幽道:“虺耒,不要这样说,我们已经努力了五年了,还有三个人,就差三个人,等一切都好了,我便随你踏遍天涯海角,永远快快乐乐的!” 这黑衣男子无神的双眼中,竟也流露出浓浓的神情,仔细看去,那眼角之上竟似还有泪珠。 琴湘似乎想起了什么,忙离开这黑衣男子的怀抱,往床上一指道:“你看,这里又是一个,你快将他的元气炼化了!” 这黑衣男子似乎欲言又止,嘴唇张了几下,神情忽的黯淡了许多,只把头一低,缓缓道:“只是,琴湘你这样做真的对么?不管如何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琴湘闻言,却是半晌不语,幽幽的盯着这个黑衣男子,忽的凄然一笑。 那笑,绽开在这红烛散发的光芒下,竟是如此的凄凉与悲伤。那笑容,彷如一根针,那种凄凉与哀婉便是天下所有的男人看到了,也会为之牵肠挂肚,便是刀山火海,也要为这绝美的女子闯一闯,哪怕是为了给她的心头带去那一丝丝的慰藉。 只是,这笑过后,那动人的脸庞上写满了破碎的忧伤,琴湘幽幽道:“世间男人皆薄幸!他们值得半点可怜么?五年之前,是谁一遍一遍的蹂躏与我?是谁践踏我最起码做人的尊严?就是这些畜生!如今我身在青楼,哪一个男子不是垂涎我的美色?道貌岸然也好,原形毕露也罢,统统可憎可恨!” 说道这后半句之时,那声音中早已是字字泣血,句句是泪。 沉默了一会儿,琴湘又是幽幽一叹道:“虺哥,你莫要心慈手软了,这群男人没有一个值得可怜的,娶了媳妇不去好好疼爱,还要到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留也无用!再说,你还差三个人的元气,你先吸了他的,我们再找两个,你便再也不用受这无边的寒气所侵了!” 那黑衣男子叹了叹气,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如此也罢了!”转而看向琴湘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疼惜与歉疚道:“这是五年来,你都如此,苦了你了!” 琴湘闻听,竟是莞尔一笑道:“这世间只有虺耒真心待我,莫说这些,如不是你,我怕早已活不到此刻,也因为我你才成了这样,我做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便是取了我的性命,也是一言而已。” 那黑衣男子不再说话,只盘膝而坐,双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推,但见他的头顶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光显现了出来。 不消半刻,那黑衣男子的头上,已经出现了一颗如拳头大小的暗黄色珠子,只是这珠子的颜色晦涩微弱,只是微微的透着一丝黄光而已,这黄珠之上还隐约透着丝丝黑气。 如果有修真人看到,便知道这黄色珠子竟是一颗本命妖丹。只是正常的本命妖丹应该是光滑圆润,光亮也是耀眼夺目的。 只是这颗妖丹却如此的昏暗,而且其上的生机也似乎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但见那昏黄的妖丹在这黑衣男子的头上悬浮了一会儿,然后径自朝桌前那昏昏欲睡的林逸之头上缓缓的飘去。 只是刚飘了一半,只听得这阁楼外面的院内,有一声清亮的女子声音,那女子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无边的怒气道:“好你个木头,我回来之时就感觉你魂不守舍,只道你是受伤刚醒的缘故,原来是被这轻浮女子勾去了魂去,你再不出来,本姑娘便掀了这龌龊之地的屋檐!” 这黑衣男子正凝神操纵着浮在半空的妖丹,闻听这句话,忙一挥手,那妖丹快速的返回到他的头顶,他一张嘴,将那妖丹生生给吞了进去。 便是琴湘也是一惊,两人一对视,琴湘忙道:“虺耒你莫要出声,我出去气走她!” 岂料虺耒一拦她道:“莫要轻举妄动,方才我就感受到了这周围似乎隐藏着修者,而且不止一个,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这人我们却不管他了,速速离开便是!”说罢也不等琴湘答言,只将她往怀里一抱,一道黄烟直奔西方天际去了。 却说在外面喊得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不知道打碎了多少醋坛子的陆汐月,只见那雨幕之中一袭粉影,俏生生的站在阁楼之下,手里青玉箫轻轻作响,原本笑颜如花的面庞,早已气的通红,叉着蛮腰朝这楼上连喊了几遍。 只是无人应答,只有院中那几排幽深的湘妃竹在雨中沙沙作响,似嘲笑她一样。 陆汐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蹬蹬的上的楼来,青玉箫一磕,那屋门就整面倒了下去。红色的烛光晃了一下陆汐月的眼睛。 陆汐月定睛瞧看,只见屋内只有林逸之一人趴在桌上,还有一股浓重的奇香迎面扑来。 “不好,有毒!”陆汐月连忙祭起青玉箫,青玉箫淡青色的光芒将陆汐月整个人罩了进去,陆汐月才在这青芒中缓缓的来到林逸之近前。 定睛看去,林逸之仍一头倒在这桌前,呼呼大睡,浑然不觉。 陆汐月知道事情有变,但心中有气,暗道这也是他活该受的,不过还是怕时间长了林逸之神魂受损,只得压下那股醋意,运足离忧无极道,将真气灌至掌前,一推林逸之的后背,林逸之这才恍恍的醒来。 这不过刚一醒来,胸前就挨了那陆汐月的粉拳一下。林逸之蒙灯转向,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抬眼一看却是小师妹陆汐月气鼓鼓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的脸色一红,尴尬不已。 陆汐月伶牙俐齿,却是个不饶人的,嗔道:“好你个木头,我原道是你不解风情,原来就是个伪君子!” 林逸之闻言,头上顿时大汗淋漓,忙一摆手道:“小师妹,你这是误会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寻一位旧人!” 陆汐月哪里肯依,一跺脚道:“好啊好啊,这里有你故人,哪里有你故人,现在又跑到妓院找你的故人,你继续找你的故人吧,我却多管闲事,没人管你死活!”说罢将脚一跺,就要跑出去。 林逸之一把抓住陆汐月的手,拼命解释道:“汐月妹妹,你真的误会了,我真的不是那种人,再说,你是我最心疼的小师妹,我对你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这里颇为奇怪。似乎,不对!!方才我大意了,这里妖气好重!” 陆汐月闻听,随即也静了下来,将神识放了出来,扫遍整个屋中,果然一股浓重的妖气充斥其间。这下,方才那股醋意才全消了,倒是担心起林逸之起来,忙道:“果然,逸之哥哥,你没事吧!” 林逸之这才从尴尬的苦海中脱离出去,刚想回答。 却见门前一道白影,一人依然走了进来,那人冲林、陆二人呵呵一笑道:“确是了,而且往西边的离火洞去了!不知二位可有兴趣随我一同前去除妖啊!”言罢,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林逸之和陆汐月定睛瞧看,正是白日那个不知性命的白衣青年。林逸之心中对这青年的印象极佳,更隐隐有股说不清楚的好似手足之情的感觉,遂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你,方才我这里还有一位故人,如今我醒来,却不见她,想来是被那妖摄了去,有兄弟相陪,岂不更好!” 陆汐月又瞪了林逸之一眼,小声嘟囔道:“故人故人!就知道你的故人,早知道不救你了!” 林逸之又是一阵尴尬。那白衣青年却是哈哈好一阵大笑。 笑罢正色道:“我观那妖逃离此处不久,我们不要耽搁了速速跟上就是!” 言罢已当先走出房门,陆汐月与林逸之也跟了出来。 却见这白衣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往空中一扬,那符纸骤然变大,发着金色光芒悬于半空,那白衣青年跃然与上,冲林、陆二人道:“两位速速随我同往!” 陆汐月再不迟疑,青玉箫清鸣一声,悬浮于半空之中,她当先飘然于上,林逸之随后也跳了上去。 一金一青两道流光轰然直插黑色的苍穹,往西方飘然而去。 第四十四章 蛇海 青玉箫载着陆汐月和林逸之全速向西方的黑色苍穹追赶,速度之快,如星似火。林逸之朝那白衣青年看去,只见他白衣飘飘,虚浮于巨大的符咒之上,符咒金光闪闪,那身姿与金光合二为一,无论是声势还是气度,都格外的浩然正气。 林逸之艳羡非常,遂开口问道:“这位朋友,我看你修为精深,驱使符咒也是潇洒自得,怕是早已突破了驱物境界了罢。” 这白衣青年呵呵大笑,微微摇头道:“你却是高看我了,我这符咒只不过是一枚御风符,一张符咒,无论路程有多远,皆只能使用一回,用完之后灵力消散,我却是再不能如此了!” 林逸之奇道:“这不是你的法宝啊!” 陆汐月截过话道:“你这木头,却是外行了吧,上次他与四瞳熊妖打斗之时,我就看出了他凭借的是降妖符的力量,这世间除了法宝之外,还有一种玄门符咒,就如那降妖符和他现在驭使的御风符,皆是如此。这符咒功能强大,也颇为逆天,只要求施符之人在凝气三重以上的功法便可使用的。” 林逸之更为惊讶,忙问道:“那真是好,我要是有这符咒,料想什么都不怕了!“ 陆汐月咯咯一笑:“你以为这符咒如街市上的书画那么多么?现在这种东西只怕快要绝迹了呢?” 林逸之不过入得离忧教区区五载,对修真界的秘辛所知甚少,闻听陆汐月如此说,更为不解,只把疑惑的目光转向这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颔首一笑道:“这位妹妹说的不差,我听我那位死鬼师尊说,这些符咒他是从玄咒宗遗址的地下挖出来的,如今修真界已经很少了,我这里也不过还有十几张。”言罢,叹了口气道:“玄咒宗在几百年前曾经威名赫赫一时,门下弟子皆是化咒驱符的好手,只是五百年前正魔大战之后,不知为何与当时号称四大正教之一的逍遥宫一夜之间绝迹于修真界,所以,这符咒更成了稀罕物。我那师尊专门喜欢掘墓盗宝,能够挖出这许多来也是他的造化。只是我师尊修为颇低,因为这符咒遭人追杀,最后死于非命。可叹我修为更不入流,报不得师尊之仇,只能驱使这些符咒聊以自保罢了。” 说罢,眼神中竟有丝丝沧桑之意。 林逸之这才明白,出于好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不知朋友如今的修为境界如何?” 这白衣青年呵呵一笑道:“说来惭愧,我现在只不过区区凝气大圆满的境界。”只是,他虽然话中颇为谦虚,但神情仍然是不卑不亢。 林逸之心中更是对这白衣青年心生几分亲近,这人比自己的心态强的多了,自己修为虽低,但是离忧无极道也早已是筑基三重的功法,然而却在离忧教里期期艾艾,自卑不已,看来,还是要像这白衣青年多学习学习才是。 那白衣青年似自语道:“此间事毕以后,我却要往修真圣地一去,拜个好山门,有朝一日能学得一身功法,早日替我那死鬼师尊报了大仇才是。” 林逸之听罢,心中一动,离忧教两日后便要招收新弟子,这岂不是一个机会,刚要开口,却感觉陆汐月轻轻的拽了他的袖角一下。 林逸之当下明白,陆汐月是不想让他明说的,虽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 三人一时无语,寂寂的朝西方疾飞而去。林逸之从未在如此的高速中御空而行,不一会儿,两耳便呼呼生风,又过了一会儿,更是头晕脑胀,便是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别人御风而行,恁的潇洒自在,林逸之与自在二字根本搭不上边,却好似受罪一般。 只得,咬牙硬挺,勉力坚持。 又行了片刻,忽听陆汐月一声低呼:“在前面!” 林逸之和那白衣青年顿时精神一震,齐齐朝正前方极目看去。 极目之处,一道微不可见的昏黄光芒正飞速的朝正西方疾驰而去。 那白衣青年忙低声对两人道:“我们不可太快,远远跟着,缀到妖怪的老巢去,也好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切莫打草惊蛇!” 林、陆二人皆点点头,青玉箫与御风咒的速度也蓦地降了下来。 饶是如此,林逸之也有点吃不消,不消半刻,被这忽上忽下的青玉箫折磨的,脸色苍白,昏昏欲吐。 大概这样远远的缀了近一个时辰,极远处那道土黄暗芒忽的一闪,没入黑暗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白衣青年脸色一变道:“怕是妖人的老巢就在不远处,我们速速前去!” 言罢,御风咒金芒大盛,当先追了过去。陆汐月再不迟疑,全力催动青玉箫也赶了上去。 顷刻之间,三人已降在了一片密林之内,仔细寻查了周遭,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踪迹。三人对视一眼往那密林深处缓缓前行。 没有月光,周遭漆黑一片,三人面对面的站着,几乎都难以看清对方的面容。这片密林,从外边看去似乎不大,但林逸之等人身在其中,在这茫茫夜色里,却有一种漫无边际的错觉。 不知何时,这片密林竟隐隐腾起一股绿色的迷雾来,这绿色迷雾在这漫漫的天地之内,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不一会儿整个天地都被这淡淡的绿色迷雾笼罩期间。 这绿色的迷雾无声无息,也没有任何的气味,只是在三人身前,如影随形。三人一边的往里迤逦而行,一边警觉的看着周遭的变化,只是这夜色太黑了,周身早已被迷雾所笼,却是浑然不自知。 忽的,悬浮在陆汐月身前的青玉箫轻轻的颤动起来,似乎感觉到了危险,青光大盛,将三人完全笼罩在青光之中。 透过这青光,三人这才发觉,密林之内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翻滚的绿色迷雾。 三人皆是大汗淋漓,暗道好险好险,若不是青玉箫提前预警,怕是此刻三人早已中了这迷雾之毒,身在何处已然不知了。 三人正暗自庆幸,忽听这密林之内响起了细微的沙沙之声,这沙沙之声在这黑暗中,不知声音源头在何处,更是平添了几分可怖。 三人对视一眼,却是没有半点退缩,脚下更是加紧了。 “沙沙——”、“沙沙——”怪声越来越清晰,不一时,从最初微不可闻,到如今整个密林之内都传来了这清晰的声响。 黑暗的夜色之下,茫茫的密林之中,这沙沙的声响越来越大,如同梦魇一般,不知道响于何处,前方未知的恐惧正悄然的袭上三人的心头。这神秘而可怖的沙沙声响,无时无刻的撩拨着三人早已紧绷的心弦。 林逸之紧握的双拳里,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随着指尖的缝隙轻轻的滑落到地上。 忽然,青玉箫一声尖啸。整个箫身不断地震颤起来,带动青色的光芒也一阵的忽闪,青芒大涨照亮了原本黑漆漆的前方。 “那……那是什么!”三人几乎同时看到了正前方可怖的景象,忍不住齐齐的惊呼。 正前方处,在青玉箫的青光照射之下,那翻滚的绿雾之中,似乎有无数只幽深寒冷的眼芒,在这绿雾中一明一暗,带着巨大的恐怖与寒冷的气息幽幽的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那令人不安的沙沙之声,更加的清晰起来。 “蛇!好多的蛇!”陆汐月第一个惊声尖叫了起来。 随着她的这声尖叫,似乎划破了原本竭力保持的平静,只听到无数的沙沙之声从这迷雾中响起,然后那忽明忽暗的眼眸顷刻之间动了起来。 倏而,那前方迷雾的笼罩处,无数或黑或银色的长影嗖嗖嗖的直窜出来。定睛看去,前方的地上,无数条闪着幽冷黑光或银光的毒蛇蓦然而出,每一条蛇的身躯扭动着,吐着猩红的毒信,那扭动的身躯摩擦着地面,沙沙之声更甚。 片刻之间这片密林之内到处充斥了无数的毒蛇,着实狰狞可怖。 “怎么办?”陆汐月一阵的害怕,惊慌失措的问道。 却也不是陆汐月胆小,女孩子家对毒蛇和毒虫有天生的恐惧,更何况前方还是充斥了整个天地的毒蛇呢? 林逸之更是头皮发麻,这次下山先是孽阴尸,后是毒蛇,全部都扎了堆来找他的麻烦,却是走了大大的霉运。 一道白光直冲而起,带起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的朝蛇群而去。正是身边的白衣青年,他谁也没有打招呼,便当先出手了。 白光闪过,顷刻间围上来的十数条毒蛇已经被他的掌风击飞到半空之中,蛇血激荡迸出,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林逸之见这白衣青年如此无所畏惧,心中豪气陡升,朗声道:“兄弟我来助你!”言罢,身形猛然悬起,半空中双拳已然轰出,挟裹着离忧无极道筑基三重的所有威势朝无数的蛇群之中轰然砸下。 林逸之这一拳,刚猛无比,声效赫赫,拳风过处,早已把方圆五丈之内的毒蛇全数砸的飞了起来,无数条毒蛇的身体扭曲着被砸向半空中,然后呼呼啦啦蛇尸如雨一般倒泻,又在地上荡了三荡,血流遍地。 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陷的大洞,尘土飞扬,也不知埋葬了多少毒蛇的尸体。 这群毒蛇被林逸之与白衣青年突然的暴起,似乎杀了个措手不及,半刻之间伤亡大片,然而群蛇似乎有灵性一般,饶是受了重创,却并不显得慌乱,突然间个个蛇眼一翻,冷芒闪闪,毒液顷刻之间从这无数的蛇口之中吐了出来。 毒液汇聚在一起,宛如漫天雨幕一般,林逸之和白衣青年见这铺天盖地的毒液当头而下,脸色皆变了数遍,大喝一声,身形暴退数十丈,才堪堪退出了这毒液雨的攻击范围。 两人更是一阵的揪心。林逸之只觉得背上冷汗连连,早已湿透了衣衫。 好险好险!林逸之与白衣青年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惨白的脸色中的凝重之色。 林逸之突然有了一阵莫名的后悔,如果自己在听水轩老老实实的呆着,那会惹出这么多的祸事出来。 那无数的毒蛇,似乎明白眼前的人类被毒液所逼退,似乎欢呼一般,皆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仿佛耀武扬威。、 如今退无可退,林逸之只得将牙一咬,一脸的决然,再次冲进了这如山的群蛇之中,面对无数毒蛇猩红的蛇信,和扭曲盘旋而上的蛇影,出拳如雨,拳影猎猎。 “轰轰轰——”强大的气爆之声回荡在这片密林之中,更多的蛇尸翻起极丈多高,顷刻之间林逸之周围数丈之内,没有了一条还活着的毒蛇,皆是血肉模糊的蛇尸,血腥烂肉,扑面而来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那白衣青年却是爽朗一笑道:“兄弟好手段!”言罢,也是一道白影直奔前方蛇群之中,白衣过处,身形飘逸潇洒,卷起无数毒蛇的身影,然后,身形飘然之间,不知多少毒蛇成了无根的亡魂。 两人就这样在这蛇群中突突进进,不消半个时辰,已不知杀了多少的毒蛇,蛇血几乎将整个土地都染成了红色。便是两人的衣服上也被这蛇血染红。 一个白衣飘飘,血斑点点,触目惊艳,一个黑衣猎猎,血色凝凝,如梦如魇。 “哈哈哈!痛快!”这白衣青年神情激荡,在这可怖的蛇群中气势傲然的大声喝道。 转身之间,黑白身影交错,两人却是蓦地站在了一起,半空之中“啪啪啪”的相互击了三掌。 林逸之在这白衣青年的感召下,虽眼前的情势仍不容乐观,但心中却没来由的踏实了许多。 只是,这群蛇的数量似乎越来越多,杀之不尽,顷刻之间宛如咆哮的擎天巨浪一般,从那密林深处倾泻而出。 蛇浪滔天,沙沙之声,如同鬼哭。 林逸之和这白衣青年神情更为凝重,虽说这些蛇的杀伤力有限,但是这如潮一般的群蛇,累也能把他们累死,拖也能把他们拖的筋疲力尽。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便已进入了死地。 白衣青年冷哼一声,往怀中一掏,身形再次纵入蛇群之内,但见他周身符咒纷飞而出,个个发着金色的光芒,如金色的雪片一般,无数的金色符咒被他抛了出来,顷刻之间,符咒翻动,金光猎猎。 便是这白衣青年的周身也被金色的光芒笼罩,如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金仙一般。 随着这无数的符咒下落,“轰轰轰轰——”的爆裂之声不绝于耳,符雨过处,震天动地,无数条毒蛇顷刻丧命。 “爆炎咒!”陆汐月似乎猛地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怎么傻站在这里,三人之中数她修为最高,想罢,银牙一咬,青玉箫轰鸣一声,直冲向那蛇涛之中。 青光过处,蛇尸片片。 由于陆汐月的加入,形势大为好转,原本已经被毒蛇团团围住的林逸之危机顿解,三人凑在一处,青玉箫上下翻飞,青光蒙蒙的罩在三人身上,那些凶残的毒蛇稍一碰到这青光,便顷刻间碎成了粉末,四散不见。 三人大喜,看来有着青玉箫的青光庇护,这蛇海已是不再话下! 无数的毒蛇前仆后继的朝青光上撞了上去,青玉箫的青光形成的保护罩被蛇身所撞,虽然这些蛇碰上就亡,然而这青光罩也被这蛇的怪力撞的轰然作响,不断的震颤。 林逸之色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青玉箫的青光罩下一刻就被这群蛇撞个支离破碎,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这样,在战战兢兢之中,三人往那密林更幽深之处走了进去。 大概在这群蛇撞击青光罩一个时辰左右,毒蛇的数量似乎开始不断的减少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碰碰的碰撞之声蓦然消失,所有的毒蛇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密林茫茫,又被这无边的黑暗所笼罩,似乎刚才那可怖的景象只是幻觉一般,更如噩梦方醒,追寻不到任何的踪迹。 陆汐月缓缓的撤下青玉箫,三人神识蓦地展开,将这密林探查了个天翻地覆,却不见一条蛇的身影。 “呼——”林逸之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有所放松。 就在此刻,一声冰冷而又充满了无边的怒气之音从这密林的深处传来:“我不欲杀人,宵小之辈还是速速退去,以免自误!”最后四字杀伐之意已然铿锵。 林逸之、陆汐月与这白衣青年皆是神情连连数变,身形猛然一顿,然而仅仅是一顿,三人再不迟疑,大步流星的朝茫茫的密林深处毅然的走去。 第四十五章 黑洞 黑暗的夜色,此时便是连一点星辰都没有,无风无月,雨也不知何时停止了。一切都静悄悄的。寂静让人感觉到有些可怕。 便是方才那个充满杀伐的声音也再没有响起。 三个人在这茫茫的密林之中缓缓的走着,脚下的路,因为方才的那场雨变得泥泞湿滑,缠裹着他们的腿,让他们每迈一步都显得异常的艰难。 又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就在三人脚上的泥泞已经将鞋子全部盖住的时候,皆齐齐的的感觉前方有一阵莫名的吸力朝他们三人吸来,伴随着这股吸力,还有丝丝的寒意。 “咦?怎么回事?”这白衣青年当先感觉出来了怪异之处。一声讶然,身子由于这吸力竟不由的往前抢了四五步。 与此同时,先是林逸之,再是陆汐月皆稳不住身形,朝前面抢了几步。只是因为各自的修为不同,距离也有所不同。 陆汐月朝那白衣青年身前看去,见他身形到现在还是难以稳住,眼睛亮了一下,暗自点了点头。 林逸之在两人中间,忙喊道:“这股吸力好生奇怪,我们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妖洞!” 三人便在这方圆数丈之内的范围里仔细地搜寻起来,可是把林逸之累的通身是汗,眼睛都有些模糊了却是一点妖洞的踪迹都没有发觉。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忽听白衣青年一声低呼道:“这便是了,在这里!” 林逸之和陆汐月连忙走了过去。 白衣青年的身旁,一堆青绿色的矮草茂盛的生长着,那青绿色的嫩叶如欲滴一般。 林逸之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衣青年呵呵一笑道:“这个东西叫做蛇衔草。听老一辈的先人言说,有大蛇的地方就有蛇衔草。蛇衔草清热、解蛇毒,是毒蛇的天敌。但是不知为何却总生长在毒蛇洞旁,与毒蛇如影随形。怕是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物克一物也不尽然。方才我们突然遭遇那么多毒蛇的围攻,我想这里的妖怪应该是蛇一类的妖物,于是便留心看看周围有没有蛇衔草,果然被我发现了。” 林逸之钦佩不已,抱拳道:“还是兄弟懂得多。” 陆汐月却一摇头:“那又如何,蛇衔草找到了,可是洞口在哪里呢?” 白衣青年只是一笑,指了指陆汐月的青玉箫道:“只是要劳动妹子将青玉箫借来一用。” 陆汐月不明所以,见他说得恳切,便摘下青玉箫递给了他道:“你不过凝气大圆满的境界,青玉箫你驱使不了的。” 那白衣青年微微笑笑,将那青玉箫一顺,朝眼前的矮草堆扒了起来。 陆汐月这下便来了气了,嗔道:“我说你这人好没谱啊,我这可是上好的法宝青玉箫啊,你拿它当钩耙用啊!” 林逸之想笑又不敢笑,注目看着这白衣青年,白衣青年也不答话,仍是翻动着这堆蛇衔草,不一会儿,一大堆的蛇衔草被他连根拔起。 若是有离忧教的人经过此处,看到有人这样糟践这绝世法宝,怕是要大呼暴殄天物了罢。 陆汐月刚要夺过那青玉箫,忽的,一阵更大的吸力和一股冷冰冰的寒气直扑面门。这吸力似乎长了双手一样,死死的拽着三人往前就走。 三人竭力的定住身形,冰冷的寒意让林逸之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这才定睛看去。只见被白衣青年拨弄的那片蛇衔草空隙处,赫然有一个一人见宽的黑洞。 三人对视一眼,往那黑洞周围看去,这才发现这洞口处蛇衔草下的泥土竟也是火红色的。白衣青年脱口而出:“原来如此!这洞名离火洞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离火洞?我曾在这离阳城郊生活了十年有余,这里离我生活的地方也不过不到百里之遥,怎么从未听说过什么离火洞呢?”林逸之问道。 白衣青年一笑道:“你可知离阳城外有一大河名唤离水的?” “自然知道!”林逸之点点头道。 “那你又可知这离水的水势为何与别处的大河水势不同?”白衣青年有些慢条斯理的道。 陆汐月有些起急,一脸不悦的催促道:“我说你这人说话却是毛病极多,为何不痛痛快快的一下讲完,照你这一句一问,便是天都要亮了你也讲不完去,那样莫说捉妖了。便是这木头的故人也救不回来了!” 这白衣青年闻听此言,却是呵呵一笑,并未介意。林逸之一脸的不自在。忙一拉陆汐月道:“汐月妹妹不要这样说话,这位兄弟毕竟帮我们不少的忙呢。” 陆汐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瞪了一眼林逸之道:“你倒是做个好人,也不知刚才是谁嚷着要救那个什么故人的,原是就你这个故人,那个故人的,人缘却是好的很呢。” 说罢,娇哼一声,转过头去,再也不理两人。 林逸之大窘,原来这陆汐月还为刚才他偷进惊鸿院的事情恼怒着呢,白衣青年看看林逸之,又瞅瞅陆汐月,一阵哈哈大笑。 林逸之又要问时,白衣青年只一笑道:“这其中的玄妙,你进得洞去便可知晓了。” 林逸之颇为遗憾的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陆汐月一眼,陆汐月哼了一声,粉衣飘荡,却是当先朝那冒着寒气的黑洞跳了下去。 林逸之一惊,生怕小师妹有什么闪失,若这洞内猛的在窜出几只毒蛇来,那便是避无可避了,也顾不得多想,纵身朝黑洞中跳了下去。听得身后衣衫作响,料想是那白衣青年也跟着跳进来了,心中由是一定。 黑暗,仿佛这世间原本就没有光一般,若说外间的黑暗已经是黑到了极致,然而与这洞中的黑暗相比却是逊色了许多。 这洞内的黑暗似乎与生俱来,不仅看到的是如此,便是神魂深处也被这无边的黑暗所笼罩。林逸之暗暗的调动自己殷厉功法的神识,这神识比他筑基二重的神识果然强悍许多,神识蓦的铺开,所到之处除了黑暗便是黑暗,仿佛这黑暗永无止境,如牢狱一般将三人禁锢在里面似得。 只是这神识方向下探出十丈来远,似乎再也前进不得,被什么气息死死的挡了回去。林逸之可以感觉到那股气息冰冷异常,似一个冰冷的杀手潜伏在暗处,冷冷的注视着从洞口飘然而下的三位不速之客。 蓦然之间,冷汗满头。 可是事到如今只得压着内心的恐惧往下去了,哪有再折回得道理。 一声清鸣,然后一声渺远而空洞的回声传来,更证明了这黑洞深不可测。随之陆汐月手中的青玉箫缓缓的亮了起来,柔和的青光照亮了周围五尺左右的地方。 借着青玉箫微弱的青光,林逸之三人同时朝两边看去。只见两边的景物随着自己的身体的下降,迅速的倒退消失,仿佛如幻境一般,顷刻之间变得恍惚至极。 这洞方圆却是狭窄非常,宽度只容得一个人向下而去,林逸之可以感觉到,便是他稍一甩头,鼻子就能碰到近在咫尺的洞壁上的石头。林逸之的身体一边向下极速的滑落,一边用手轻抚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洞壁上的石头。 洞壁上都是些暗红色的古怪石头,看上去坚硬如铁,触手冰冷刺骨,林逸之觉得这石头似乎比莫忧峰的天冥石还要冷上许多。 粉、黑、白三道光影就这样飞速的朝下疾降着,所过之处,周围猛的一亮,然后随着身影的下落,再次归于黑暗和寂寞。 也不知这样降了多久,三人始终不曾着地,林逸之两耳呼呼生风,感觉整个听觉都要麻木了一般,而且越往下去,这冰冷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仿佛没有地底一般,整个心都被这样悬着,空空荡荡,流离失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 终于一声清响,三人几乎同时落在了地面之上。脚下软软的,借着青玉箫的光芒看去,三人脚下是一层厚厚的黑糊状的东西,似乎还有些黏黏的。 林逸之看了陆汐月和白衣青年一眼,但见二人脸色皆有些苍白,看来方才长时间的下坠,这两人的感觉也是颇为不舒服。 倒是这白衣青年对这地上松软的黑色粘稠状东西颇感兴趣,蹲下身来抓了一点,凑在鼻前闻了一闻,却是眉头一皱,狠狠的将这黑色的东西甩了出去。 陆汐月见他如此动作,不由的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言罢,也蹲下身子,抓了一点凑在自己鼻上只一闻,便是那俏生生的面庞上的五官都拧到一起了,将那黑色东西使劲的甩在一旁,呸呸了好几声。 饶是如此,还是一阵的恶心道:“这是什么东西,好臭啊!” 她的话音方落,便听到那白衣青年的声音带着渗人的冰冷绝望:“这个答案,怕是马上就会知道了,你抬头看看!” 就在此刻,便是林逸之也注意到了这洞中的变化。心也不由的猛的紧缩了一下。 眼睛,又是无数双冰冷的眼睛,透过这翻滚的黑暗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是不绝于耳的“嘶嘶——”声。 林逸之的头顿时大了两圈,不由的大呼道:“不是吧,今天是捅了蛇窝了么?还来啊!” 陆汐月猛地一个激灵,青玉箫再次浮现在三人头顶,将三人当头罩住,白衣青年神情严肃道:“如果这次再被群蛇围攻,洞内过于狭小,根本无法躲闪,如此便是死地了。我想这洞中的蛇不下万头,怕是在劫难逃了” 三人皆不再说话,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那隐在暗处的蛇群。 蓦的,一只手再次握住了林逸之的手,那手冰凉、颤抖,但却十分坚定。林逸之知道这必是陆汐月无疑。 借着微光看去,粉衣倩影并未回头,直直的看着前方未知的危险,似掩饰自己方才的动作一般。 也许是怕我笑她胆怯了罢,果真是自己的妹妹,生死攸关,却还是选择依靠自己这个还算称职的哥哥。 想罢。林逸之却是蓦然的一阵温暖。 再不迟疑,三人的身形朝那无数双在黑暗中一明一暗的眼睛走去。虽然感觉近在咫尺,可是走了好一段才看的清楚这些蛇的状况。三人不由的暗自松了口气。皆暗道,庆幸,庆幸! 青玉箫的微光下,众人这才看得清楚,前面的确是有无数条蛇,皆列于两侧,中间是一条幽深曲折的小道,通向里面更为幽暗的深处。 两侧的陡壁高耸,陡壁之上不知被谁早凿出了大约两尺见方的小洞,那些蛇皆被一根黑色的看起来十分尖锐的针一样的东西刺穿了身体,狠狠的钉在了这陡壁的暗红色的石头之上。 这些蛇奇形怪状,三角蛇头、方形蛇头、椭圆蛇头不一而足,甚至更为奇怪的有两头蛇、三头蛇、四头蛇,最大的一只蛇体粗壮,更是足足有六个蛇头,每个蛇头的两只眼睛里都泛着幽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这数以万计的各色毒蛇,皆被齐齐的钉在了两侧的陡壁之上,远远看去数万条蛇的身体痛苦的扭曲着,嘶嘶之声不绝入耳。更是从蛇尾出不断的流出一些黑色的汁液。 三人瞬间明白,这地上黑色的粘稠状物体不是这些蛇的蛇毒便是……粪便!更是一阵的恶心。 这些蛇不断的挣扎,想要摆脱被钉在陡壁上的命运,然而那贯穿蛇身的黑色小针却依旧在这陡壁之上纹丝不动。 饶是如此,这万蛇扭动,蛇芒闪闪,嘶嘶之声不绝于耳的景象,也足够让人肝胆俱裂了。不但如此,每条蛇的眼芒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这突然闯入的三个异类,那寒冷的眸中,似乎还泛着只有人类才有的丝丝恶毒。 是的,就是恶毒!好像这数万条蛇被钉在这陡崖之上的厄运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一般。那恶毒到要喷火的眼神,让三人都不寒而栗。 白衣青年朝着这可怖的景象注目良久,一声喟叹道:“也不知什么如此大的手笔,竟然能将这许多的蛇都钉在此处,而且这岩石坚硬如铁,他却能入石三分,果然厉害无比啊,看这景象,若没有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便是想也莫想了。” 说罢不再犹豫当先迈步朝这两边都是扭曲翻滚的蛇影,只有中间一条没有阻挡的小路而去。 林逸之刚想迈步跟上,却被陆汐月一拉,忙转头问道:“汐月妹妹怎了?” 陆汐月脸色苍白,神情作呕。怕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声音还有些颤抖道:“逸之哥哥你牵着我走!” 林逸之点点头道:“好的,你也不要过于紧张,这些蛇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皆不能动弹的。”说罢,故作轻松的笑了几下。 其实若说紧张,他其实比陆汐月少不到哪里去。 陆汐月看着林逸之的笑容,心中稍稍放下心来。两人快步的朝着中间这条通向前方幽暗处的小道走去。 走了多时,三人觉得这洞内要比之前开阔了许多,这小道竟是往上而去,又走了一阵,两侧的陡壁竟然完全消失不见。 只余一条单独的小道,和四周巨大的空间,空间内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林逸之往这小道下一看,蓦的发现,这小道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悬空了,笔直的向前面而去,脚下若一不小心踏空,便会被无尽的黑暗深渊所吞噬。 三人屏息凝神,青玉箫青芒闪动,照亮着似乎万年都不知亮光为何物的洞穴。 正走间,前面竟隐隐有了亮光,莫非是到了洞口了么?可是妖怪为何还是没有踪迹?还是那亮光正是妖怪的洞府所在? 三人正欲加快脚步向前,忽听得这黑暗的虚空之中,一声冷冰冰的哂笑,然后一个带着无边杀伐的无情声音响起:“无知的人类,你们却是真的跟进来了?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你们却仍是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声音方落,只见周围“砰砰砰——”的几声脆响,无数道亮光将这整个山洞照如白昼,所有的黑暗即刻俯首称臣,销声匿迹。 三人被这突如齐来的亮光照的眼前一阵恍惚。齐齐的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赫然发现,身前五丈之处,一个面色冷峻的黑衣男人正冷冷的看着他们,眼中高傲的神情,仿佛在看着三只蝼蚁一般。 黑衣浮动,那男人身材魁梧,身高有九尺左右,那黑衣之上似乎还闪着如鳞片一般的光芒。 三人不由的停住了身形,浮在半空中的一声清鸣,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个黑衣男子的强大。箫身不断的颤动着。 黑衣男人朝虚空中一抓,一杆黑色的大戟凭空的出现在他的手中。 戟间寒芒一闪,已然正对着林逸之三人,然后冷声道:“你们三人,趁我还未动怒之前速速离去!” 那白衣青年竟是不惧,冷笑一声道:“呵呵,好大的口气,我跟踪你多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本体应该是一条虺蛇!” “虺蛇!”林逸之和陆汐月大惊失色。 虺蛇!这可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恐的无比强大的存在,据修真界中一位名叫莫不知的高人所著的《修真玉册》中所载:虺者,洪荒时期近似于蝮蛇的物种,通身黑色鳞甲,状如蛇,常在水中。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虽然属于蛇类,但更近似于龙,性情多残暴嗜杀。仅见于葬孽之海或死灵大泽中。 上古时期,言传世间有九大神兽,分别为青鸾、旋龟、白泽、蜃龙、穷奇、梼杌、化蛇、毕方、九婴。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沧海桑田,这九大神兽已然没了踪迹。然而虺蛇虽不在这九大神兽之中,却是仅次于他们的存在,若排个第十大神兽,便非这虺蛇莫属了。 未曾想,今日在这名不经传的离火洞中,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这黑衣男子也不否认,眼中的惊讶倏忽而逝道:“既然知我的本体,还不速速退走?触怒于我的后果可想而知!” 林逸之和陆汐月均面如土色,只这白衣青年却是冷笑不止道:“若是全胜时期的虺蛇,我恐怕想逃也逃不掉了吧,若你还能战,何必费这么多话?怕是你现在连半条命都没有了吧!”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黑衣男子的逆鳞,那黑衣男子爆吼一声道:“便是如此,怕你们也招架不了!”言罢,手中的大戟横着朝三人面前猛的扫了过去。 强大的气势,那大戟离三人还足足有三丈多远,强大的戟风已经让三人产生了避无可避的感觉。仿佛四面八方均被这戟风所罩,便是上天入地也逃不过这一戟之力了。 好强!白衣青年心中似乎有些后悔拿话激怒与他,还未出手,一道黑影已然冲了上去,正是林逸之,半空中,双拳猛然砸了下去,拳风猎猎,似乎要穿破这重重的戟影包围 “微末道行!”黑衣男子大戟没有停顿的迹象,仍是当头砸下,林逸之看似极端迅猛的双拳只是刚挥了出去,离这黑衣男子还有一丈有余,竟是被一股怪力所阻,这双拳猛的凝滞在半空中。仿佛凝固了似得怎么也砸不下来。 “这!这怎么可能!”林逸之大吃一惊,竟然惊得呆在当场,连迎面砸下的大戟都忘记了躲避。 “兄弟小心!”白衣青年一声大喊,可是已然不及,只得一咬牙,全力催持真气,白光一闪,在大戟堪堪当头砸下之时一把将林逸之拽住,间不容发的向后猛然暴退了数十丈之远。 那大戟就在这时砸了下来,一戟砸空,“轰——”的一声巨响,震得这悬在半空的石道小路石屑纷飞,几道深深的裂纹顺着这石道向更远处伸展开去。 林逸之面如土色,像刚才奋不顾身前来相救的白衣青年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低低道:“兄弟,多谢了!” 这个萍水相逢的白衣青年,与极危险地已经救了林逸之两次了,次次都奋不顾身,林逸之下定决心,若此次还能活着出去,一定要与这白衣青年磕头拜北,多多亲近一步! 这白衣青年却是不知道林逸之的想法,只冲他一笑,蓦然回头看着这虺蛇所化的人形,笑容已然消失,冷声道:“你欲伤我兄弟,除了先将我打倒!” 兄弟!林逸之身形一震。这个字眼在这生死关头被这非亲非故的白衣少年脱口说出,便是深如海,重如山一般,他拿自己当做生死手足?试问,这五年来,谁又如此真正这样对待自己。 下一刻,林逸之的眼中竟然有点点的泪光,患难之间见真情,何况如今的林逸之内心是那样的孤独与无依无靠。 林逸之猛的一抹眼中的泪水,哈哈大笑几声,无比豪气的道:“好,你这兄弟,我林逸之交定了,如今,我俩就来会一会这传说中不可战胜的存在吧!” 陆汐月也被这气氛所染,踏上一步,蓦的展颜一笑道:“再算上我一个!”言罢青玉箫青芒大胜,轰鸣声响彻整个山洞。 三个人,黑、白、粉三个渺小的身影,就这样一步不退的站在这宛如杀戮主宰的上古凶兽之前,气势冲天,下一刻,便是这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三个身影,竟蓦然的高大无比起来…… 虺蛇!放马过来吧! 第四十六章 惨烈 离火洞中 洪荒中传说中的存在,就那样带着无比的威势冷冷的看着黑、粉、白三个身影,看着这三个可畏的后生,忽然间那原本坚毅而又冷酷的眼神,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怠倦与疲累,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悲凉。 横戟在手,仰天长叹。 “天下苍生,闻吾名者皆战栗,皆言我虺耒嗜血好杀。可又懂我这千万年来的悲凉与孤寂?我与这天争了数万年,结果又当如何,虺!呵呵,永远脱不了蛇的驱壳。罢罢罢!我真的累了,你们走吧,我不与你们计较!” 言罢,便是那魁梧的身躯竟恍惚之间似苍老了几十岁一般,下一刻便是站着都站不稳了。 林逸之、陆汐月与那白衣青年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皆有不解。这原本就已经无敌的存在,为何语句之中竟如此的不甘与无奈? 只是,顷刻之间林逸之便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这面前的是妖,妖便要除之,若是对这要有了半点怜悯之意,怕是他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了。 林逸之霍然朝前迈步,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些妖孽,为害世人,我乃正道中人,今日便是你要我走我也不走,不除了你这千万年来不死不灭的妖物,我又如何行走于世上!” 这个叫做虺耒的洪荒虺蛇,忽的大笑起来,似乎如听到了他此生最大的笑话一般,目光闪烁,没有发怒,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半晌,他才移开目光,平静的道“呵呵,小小的年纪,好志气啊!” 林逸之半步不退,凛然道:“你这凶兽为祸世间,害人不浅,我杀你是替天行道!” 虺耒闻听,又是一阵悲怆的大笑,这笑声中的悲凉之意,竟如钻进了林逸之的神魂一般,便是他也感觉到了这眼前凶兽心中的那一份不知为何的悲苦。 良久,这三人一妖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对方,一动不动。这山洞的深处,不知从何处吹来了阵阵的冷风,吹得林逸之的脸都有些冻得发疼。 凝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三人都为了即将到来的恶斗积攒着最后的力量,只是这虺耒却也未曾发难,只是双眼微闭,沉默着,表情平静,便是连呼吸之声都显的若有若无,时断时续了。 可以看得出来,方才那惊天的一击已然耗去了他大半的力量,如今虽然他还能站在此处,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饶是如此,林逸之等人仍不敢小觑,不要忘记,这可是洪荒时期早已经威名赫赫的凶兽了。 便是半死不活,若想赢他,料想也需要一番苦战。 那虺耒颇有棱角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那样站着,黑色的衣袍在这虚无中不断的翻滚。望去,这翻滚让人的心也感染的空空荡荡的了。 “他好像真的有很重的伤啊!”陆汐月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低低的冲林逸之和白衣青年道。 虺耒似乎听到了陆汐月的声音,双眼蓦的睁开,虚无而又空洞的眼神看了一眼陆汐月,陆汐月竟有些胆怯似得,往林逸之身后退了一步。 那虺耒似乎并没有发怒的迹象,竟冲陆汐月淡淡的一笑道:“小姑娘,你还未满二十吧!可有心仪之人了么?” 陆汐月不知在如此紧张的情形下,这虺耒竟然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问,便仗着胆子回了一句道:“你这人……不,你这妖好生的奇怪,饶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你却问我这些作甚?” 虺耒呵呵一笑,似自语又似发问道:“小姑娘,若你的生命已近枯竭,而你的爱人也要面临死地,那么,你是选择逃避还是为了你的爱人拼上一把?” 陆汐月偷偷看了林逸之一眼,只见他面容紧张,双眼不错的盯着眼前的虺耒,心中暗道:这妖怪好生奇怪,没来由的问我这些作甚,可是,如果真的换做我,我又将如何抉择? 那个护我疼我的人,宁愿以命相换的如风一般温暖的少年,如若是我,我该如何? 下一刻,她不再犹豫,粉衣飘动,已经站在了三人的最前方,沉声道:“如若是我,便是拼了这最后一口气,也要护我所爱之人周全!” 这虺耒点了点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不过一息之间,忽又睁开了双眼,那眼中的精芒似乎猛的一亮,竟有一种解脱的痛快。只缓缓的说了句:“小姑娘,我多谢你了!” 言罢,大戟再次紧握,竖着指向三人,那声音中再无半点死寂的虚弱,寒声道:“要战,便战罢!” 林逸之刚想过去,但听一声长鸣,这洞中之内忽的青光一闪,悬浮在半空中的青玉箫再不迟疑,半空中箫身猛的激射而出,迎着这虺耒的面门,带起了阵阵烈风。 快速的激射中,这青玉箫猛然一颤,顷刻之间,原本划过天际的一条青色箫影,顷刻之间化为八条,八条箫影,青光赫赫,直扑虺耒而去。 虺耒似乎摇了摇头,缓缓道:“这可是你们逼我的!”手上那把黑色的大戟被他猛然扔至半空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足有半人多高的黑色大戟竟然凭空的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只是不管这大戟是否消失,青玉箫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八条青芒,瞬息之间已如锋利的刺芒直冲而来。 就在这刺芒似乎已经击中虺耒之时,那虺耒原本高大的黑色身躯,猛然之间凭空的从众人的眼中消失了,就那样毫不合理的,却是真而且真的消失了,消失的找寻不到一点踪迹,就如这里原本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般。 便是原本声势逼人的青玉箫,也蓦的停在了虺耒消失的地方,不断地盘旋打转,显然,便是连这有灵性的法宝也不知道这突然一下敌人怎么就不见了踪迹。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这周围照如白昼一般的光亮,更显的空荡无比。三个人背靠背的站在一起,眼神不错的盯着这空荡荡的四周。 笔直的仅能容下一人宽的小路,孤零零的悬在半空之中,脚下,便是翻滚着无边黑暗的万丈深渊。 三个人就那样站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无比的寂静中,便是三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空荡而虚无的空间,四周无依无靠,林逸之下意识的感觉似乎整个人就如掉进了某个怪兽的巨口之中,被那怪兽一口吞噬。 从没有过的渺小感油然而生,便是豪情万丈,在这压抑而死寂的环境中也要销声匿迹。 冷汗,无声无息的从林逸之的脸庞划过,滴在那悬空的小路之中,与尘埃混在一起,成为一颗一颗浑浊的水珠,凝于地上,久久不曾散去。 “嗡——”朦朦胧胧之中,似乎发自于虚无中若有若无的一声震颤,三个人几乎同时的感应到这震颤带来的细小的声音,下一刻,所有人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更为清晰“嗡嗡“之声,这声音似乎从那悬空的小路之下,那深不见底,而又翻滚着最纯粹的黑暗深渊中传来一般,彷如幽冥的的叹息,又如找不到归途的阴魂哭泣。 “嗡嗡嗡——”接二连三的,这声音更加的清晰,而且声音出现的频率一次比一次急迫,蓦然之间,随着这嗡嗡不断的声音,林逸之三人越发清晰的感觉到这周围似乎在震颤。 果然是了!不足三息之间,这嗡嗡嗡的声音已经变得震耳欲聋,仿佛整个洞都开始了强烈的震颤,不一会儿,这震颤的感觉越来越重,彷如天塌地陷一般。 三个人的身子已经无法把持原有的站立姿态,这强烈的震颤,已经让三人在这本就不宽阔的小路中,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滑出小路,坠入那无边的深渊之中。 “这洞要塌了么?”林逸之大吼一声,一股剧烈的震颤让他稳不住身形,猛的向前抢了几步,脚下一滑,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还未爬起来,林逸之忽的感觉到便是这脚下的路都开始了颤抖,强烈的颤抖。 下一刻林逸之的身体因为小路的不断颤抖,根本无法站起身子,只是这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林逸之感觉他正在一点一点的从路的中间向路的边缘不断的滑去。 下一刻,林逸之身体猛的一沉,他这才猛然的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因为这剧烈的震颤偏出了小路,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而下面则是那翻滚的黑暗深渊。 林逸之惊得冷汗连连,猛的伸出右手,死死的扣住路面的边缘,下滑的身子猛的一滞。 现在看去,林逸之整个人都已悬空,只有那右手扔尤不死心的扣住路面的最边缘处,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咬着牙瞪着眼,无论这整个山洞是如何剧烈的摇晃他就是拼了命的不松手。 摇摇欲坠的身体,左右不断的在深渊的入口之处来回的摆动,宛如枯萎的秋叶一般,轻轻的一丝风过,林逸之便会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从此,再也见不到一丝的光明。 酸痛,这是林逸之那一条略显单薄的胳膊传来的极为清晰的感觉,于此同时,右手的每个手指因为他大力的扣住路得边缘处而扣出了鲜血,不多时,血流如注,把方圆几尺内的路石都染成血红之色。 林逸之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他不知道下一刻他还能不能坚持的住,如果仅仅是稍微的有些歇力,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 陆汐月早已看到了林逸之身处险地,惊呼一声,飞身就往林逸之这边靠,试图去抓住他的手,把他提上来,可是还没走两步,几下更为剧烈的震颤,让陆汐月猛的向前几个趔趄,自己也差点从悬空的小路掉下去。 林逸之看在眼里,大呼一声道:“汐月妹妹,赶快趴下,不要管我!” 陆汐月只是拼命摇头,挣扎着想要过来,可是剧烈的摇晃根本让她站不起身来,刚站起来,就倒下,又站起来,又一次重重的倒下。 林逸之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心如死灰,心中忽的想到,如果就这样死了,再也不用回离忧教去,倘若小师妹侥幸有命回去,告诉师尊自己死在了洪荒凶兽的手里,那个枣核脑袋的师尊会不会在骂自己蠢材的同时略微有些许的伤感呢?如果就这样死了,会不会在那幽冥地狱,阎罗殿堂,看到自己的生父、义父还有风陵村的老老少少,如此那阴森殿堂会不会温暖入春,阳光明媚? 林逸之忽的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死到临头了,自己还在胡思乱想,真真是可笑至极,怕是自己摔下去,摔进这冰冷幽暗的深渊里,自己定会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吧。 山摇地动般的震颤一浪高过一浪,便是这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林逸之高挂在悬空小路边缘的那只右臂,显然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林逸之感觉整个右臂有一只向外撕扯般的巨痛,这右臂仿佛要从自己的身体中脱离出去,在不属于自己了。 放弃吧!林逸之的心里似乎还有一丝微微的不甘,可是又能怎样,自己还是太过渺小,他心里明白,这突然的震动肯定是那个消失的虺蛇搞得鬼。 自己连一只半条命都没有了的蛇都打不过,呵呵!刹那之间,林逸之狂笑起来,只是这笑里的绝望,让陆汐月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入深渊。 “再见了…….小师妹……再见了……离忧山!”林逸之呐呐的说着,然后冲还在挣扎着冲向自己的陆汐月微微的一笑,那笑中的眼眸里,竟渗出了点点的泪花。 松手,闭眼!林逸之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可是林逸之感觉自己的身体刚往下坠了不到两尺,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他早已血肉模糊的两只手。 手与手,紧紧相握,那个伸过来的手死死的抓住他,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半点放松。 林逸之在这剧烈晃动的空间里,赫然看见,朝他伸出手,并死死抓住不放的那个身影——那个一尘不染的纯粹的白衣。 是他!那个一次又一次救他于危难之间的白衣青年,此时他的胳膊也被这悬空道路边缘的突出的石头划破,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袖。 可是,他仍然没有半点放弃,没有半点的退缩,死死的抓住林逸之的手,那坚毅的眼神灼灼的放着光芒。他从牙缝中缓缓的挤出几个字:“兄弟!是男人就不要放弃!” 剧烈的晃动的山洞内,天崩地裂一般,只是,任你再怎么摇晃,再怎么天塌地陷,而这伸出的手,和这白色的身躯,我自岿然不动! “轰隆隆——”不断的巨响,那仅有的悬空小路也开始不断的崩塌,断裂。若这白衣青年再不放手,怕是两人都要跌进万丈深渊不可! “兄弟,你尽力了,放手吧!”林逸之眼含热泪,缓缓的说着。 这白衣青年并不答话,只是用力的摇摇头,依旧固执的死死抓着林逸之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放开。 一丈开外的陆汐月忽然间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大呼一声道:“青玉箫!快去!” 蓦然之间,青光大胜,青玉箫长鸣不止,一道青芒飞速的朝林逸之的脚下飞去。眨眼之间已经落到了林逸之的脚下。 林逸之终于看到了一丝生机,双脚一踩青玉箫的箫身,借力使力,身子猛然之间腾空而起。一直抓着他的手的白衣青年,也猛的一使劲,林逸之的身体好似被高高抛起一般,抛在半空之中,然后重重的摔在一丈开外的悬空小道上。 林逸之闷哼一声,听见肋间碰碰两声轻响,知道怕是肋骨被这重重一摔,早已断了两根。 他强自挣扎着站起,见陆汐月和白衣青年也站了起来,三人脸上的喜悦兴奋溢于言表。 大劫之后,尚能逃生,何其幸甚! 只是容不得他们多欣喜半刻,这悬空小路坍塌断裂的速度已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离他们不足三尺之地,悬空小路已然碎成粉末,只能看见一片翻滚着黑暗的万丈深渊。 三人皆惊呼一声,再不犹豫,蓦身便跑,身后“轰——轰——轰——”的声音宛如雷霆万钧一般,那小路顷刻之间完全的断裂坍塌。 就在这悬空小路断裂的刹那之间,林逸之三人终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开阔之处,三人看去这也只是不知什么地方冒出的悬崖陡壁,只是这里较为宽阔平坦,方圆有两丈多宽。 便是这巴掌大的地方却救了三人的性命。看着早已消失的悬空小路,和眼前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深渊,三人不由的一阵后怕,暗道侥幸侥幸! 可是还未等三人从这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吼从这无尽的深渊下传了出来:“吼——” 就在这无尽的深渊中,忽然间一个巨大的怪物头颅从这深渊中探出头来,那头颅似巨龙,又似大蛇,两只寒冷如铁的巨眼,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三人。 然后,这个怪物猛的直起了身子。整个身子竟然有十丈多高,身子盘旋扭曲,宛如蛇躯,只不过这身躯之上,无数银光闪闪的鳞片,闪着幽冷的光芒,如刀似剑。 这个怪物直起自己巨大的身躯,两只眼睛如扫视着匍匐在它脚下的芸芸众生一般,那如蛇如龙的巨头上,忽的一张血盆巨口,长有几十余米的黑红毒信朝着三人身前狠狠的扫了过来。 三人所处的空间本就狭小,这几十余米的毒信扫来,根本就避无可避!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陆汐月一咬银牙,青玉箫闪着青光朝着那巨大的毒信直直的飞去。 “轰——”青玉箫撞击在这毒信之上,彷如漂泊的浮萍一般,只阻了阻这毒信下落的速度,根本无法撼动它半分半毫,就被这毒信猛的一扫,直直的扫进山壁之中,没尽石壁三尺多深,想要再飞出来,便是势比登天还难了。 那毒信没有半点犹豫,再次的朝三人扫去,白衣青年忽然迎着那毒信当头撞去,半空中忽的洒出五张金光闪闪的符咒,符咒飘飞,齐齐的朝毒信飘去。 “卑微的人类!雕虫小技而已!”这怪物竟口吐人言,而这声音赫然正是方才那个虺耒! 原来,这才是洪荒凶兽最可怕的所在,它的本体已经超出了极限的强悍,根本是无法战胜的! 毒信一卷,将那五枚闪着金光的符咒全数吞进了自己的口中。 那白衣青年眼睛一亮,忽的哈哈大笑道:“畜生就是畜生!我等的就是此时!给我爆!” 言还未尽,只听那虺蛇的口中,“砰砰砰——”五声声音极大的气爆之声。虺蛇竟然也敌不过着强悍的气爆之声,怪躯翻滚。 “吼——”这叫声虽然依旧震天动地,然而却多了半分的凄厉! “可恶!你们这是在逼我与你们同归于尽!”这虺蛇说完,猛的一扭蛇躯。山摇地动般的震颤再次传来。 所不同的是这次不仅仅是震颤,伴随着震颤的竟然还有滚滚的热浪翻涌。 林逸之三人同时看到,原本面前的黑暗深渊,竟猛的亮了起来,下一刻黑暗散尽,取代黑暗的是无边无尽的红色,那红色不断的翻滚、流动,不断的上涨,顷刻之间已离他们不足三丈,而那热气也是更为的重,仿佛要把这个天地都要炙烤的裂了一般。 岩浆!红色的岩浆,若潮水一般翻滚倾斜!带起那滔天的热浪,仿佛下一刻这里便成了翻滚着红色岩浆的海洋。 “那!那是岩浆!” 熊熊热浪,在三人的面前咆哮嘶吼。仿佛这世间,又回到了混沌的初始。万物都是这红色的主宰,极目望去,所看到的解释如汪洋一般的红色岩浆,所感受到的皆是残酷到根本无法抵挡的岩浆热浪。 而,那如魔神一般的虺蛇,站在半空之处,看着这无比恐怖的岩浆红海,早已恢复了人形,只是原本乌黑的发丝,此时此刻早已一片如雪的白色,便是那身躯也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似乎连一点的生机都没有了,下一刻,一个不经意,这犹自支持的身躯就会如秋日的落叶,从这半空之中凋零。 苍老而又虚弱的声音从虺耒的口中缓缓响起:“如此,便教这如此波澜壮阔的岩浆海浪与你们陪葬吧!” 话音刚落,这无尽的岩浆似乎不知被谁激怒了似得,咆哮着,狂暴着,掀起无法看清到底有多高的红色巨浪,朝那三个渺小的身影压了下去。 绝望!避无可避的死亡!让三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红浪滔天,这热气里的死亡气息已经足以让意志薄弱的陆汐月昏死过去,便是白衣青年的神智也变得无比的模糊起来。 林逸之的神智早已经支离破碎,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好像已经游离在身体之外一般,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躯体里了。 忽然之间,一股熟悉的冰冷感觉,蔓延了他的整个神魂之内,下一刻,林逸之似乎觉得整个翻滚的红色岩浆所挟裹的热浪都开始慢慢的降温,降温,甚至开始慢慢的降至冰点。 是我的错觉?还是我体内那股如影随形的寒冷煞气开始发作了?还是这个可怖的岩浆世界蓦的失去了应有的温度? 林逸之忽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那个虺耒的一声难以置信的讶然:“咦?” 而后,紧接着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子悲切的声音:“不!不要!虺耒,你,你这是何苦?” 然后林逸之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漫无边际的被那东西拖拽着,伸向无法未知的黑暗之中。 重重的,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第四十七章 妖言 无边无际的黑暗,宛如一只蛰伏的巨兽,把林逸之包裹进去,无法呼吸,听不到一丝的声音,也看不到所谓的光明。 你可曾在黑夜中蓦然迷失方向,看不到天空中那苍白的月色,低下头怎么也寻找不到归家的方向。你是否会无助而彷徨? 黑暗中,是谁在隐隐的哭泣,又是谁的悲伤那么让人心碎。是么?是这黑暗中的迷失让你乱了心神,忘了沧桑,断了轮回? 昏迷不醒的林逸之,头脑里就是这样的感觉,茫茫然然,仿佛自己的躯体瞬间新生,瞬间又苍老。便是昏迷中,那早已满目疮痍的伤口已然扯得他痛不欲生。 直到,那神魂深处的黑暗顷刻之间沸腾,下一刻无数翻滚的红色滔天巨浪,嘶吼着咆哮着冲向他本已迷失的灵魂。支离破碎。 那是他失去所有意识前,还留在这世间最后的淡淡影像。红浪滔滔,热流滚滚。天地间的一切在这满眼的红中,黯然失色。 忽然,一股难以忍受的冰冷让昏迷中的他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这冰冷的气息,让他梦境中的红色岩浆都似乎在瞬间冻结。便是原本咆哮的声音都被冻住了,天地一片的安静。 结束了么?一切只是只在梦中,是么? 昏迷不醒的林逸之似乎从身心里自己问了出来。 “你醒一醒,醒一醒……” 林逸之昏昏沉沉之间,已经分不出哪些是真实,哪些又是幻觉。 是谁?谁在叫我?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蓦然,他笑了,肯定是汐月妹妹,这个小丫头还恁得胡闹,不知道我很累么?莫非还要缠着我去那莫忧峰顶,银杏树下?别闹,别闹,让我好好的睡一会儿罢。 蓦然,林逸之忽然想起,不对,我几时又回到了莫忧峰?这里,分明就是妖怪的洞穴,那个离火洞的地方,那女子绝对不是小师妹,我为何会听到有女子的呼唤?我在哪里?小师妹和那个白衣青年又在哪里? 林逸之腾的睁开了眼睛,一个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浑身酸软的脱力感让自己不由得再次瘫软了下去。 一只玉手,蓦的搀住了他,只是与他手臂相触之时,却是一片的冰冷,不似活人的手温一般。 林逸之努力的迫使自己速速的清醒过来,他知道,他现在的情形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他的对面,或者这个搀他起来的都有可能是敌人,如果他在不清醒,下一刻他或许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他努力的使自己尽力的清醒,然后甩了甩早已昏昏沉沉,感觉重有千斤的头颅,终于,眼前由昏沉慢慢的变的清晰起来。他忽然发觉,周围的景象竟和刚才的完全不同。 他昏迷之前是滔天的红色岩浆巨浪,似乎要把他和陆汐月还有那个白衣青年都吞没掉,那红色巨浪嘶吼咆哮,可怖异常。 而如今这里,没有了灼人的热气,甚至还有些清冷。小师妹和白衣青年早已不见了踪迹,而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高有百丈的陡壁之上,而距他不过一丈多远,便是悬崖之下,那红到纯粹的岩浆。 红色的岩浆,如滚滚东逝的大河,在这陡壁之下,恢弘而无声的流淌着。那是林逸之从未见过的诡异的壮观。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绝美的女子面容,面色苍白,虽然浓妆艳抹,但也挡不住她本就有的芳华,只是,那原本勾人心魄的绝美脸庞上,却带着让人无比心疼的心碎和忧伤。清澈的眸中,两行清泪,划过脸庞。竟有说不出的凄艳。便是如林逸之者,都想伸出手替她抹掉她脸颊上的那清莹的痛楚。 林逸之终于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容,忍不住轻呼道:“怎么会是你?” 那女子只是看着林逸之,一言不发,默默的流泪。 忽然,林逸之听见身后一声无比苍老而又虚弱的声音响起:“少年郎……” 他只顾惊讶于眼前的女子,正是白日里那个在雨中扔给他一枚铜钱的女子,更是在惊鸿院中抚琴的那个琴湘,却未曾想身后竟还有一人就那样的说了一句话。 林逸之慌忙扭过头去,一眼看到,面前一张破旧的石凳之上,一个黑衣男子似乎没有一点生机的瘫坐在石凳之上,低着头,看不清楚五官相貌,只是,长长的如雪一样的白发,散乱的飘动着,黑衣与白发,对比明显,触目惊心。 这是任这声音再怎么苍老,林逸之也能瞬间听出来,这个低着头看不清貌相的白发黑衣男子正是虺耒无疑! 下一刻,林逸之的心顿时沉入了冰点,他猛地站直了身体,双拳紧握,毫不犹豫的将搀扶他的那个女子护在了身后,沉声对着这个看似没有丝毫威胁又没有任何生机可言的黑衣虺耒道:“你,不要过来!” 然后悄声的对这身后的女子道:“小茹,你想办法快走,这个家伙是个妖怪!” 然而,就是这一声小茹,这个原本泪流满面的女子更是泣不成声,蓦的她将林逸之的双手狠狠的抓住,凄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不是那个家族派来的人?” 林逸之这下才真的死心了,看来,她真的不认得自己了。林逸之突然想笑,是啊,五年的时光,所有的人和事都败给了一个叫做忘记的家伙。 林逸之淡淡的道:“你不记得我也无妨,我是风陵村的人!” 说到风陵村三字时,便是那瘫坐在石凳上的虺耒身体也微微的动了一下。 小茹闻听此言,浑身栗抖,如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两只手使劲的捂住耳朵,表情似乎惊恐、似乎忧伤、似乎还有些微微的激动,声音中的凄凉更重,近似与疯了一般喊道:“不!不!不!风陵村的人全死了!死光了!全部没有头颅!只有尸体!我从集市回来,光天化日之下亲眼所见,太恐怖了,太恐怖了!……”然后,真的如疯子一般,一声尖啸,狠狠的抓住林逸之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林逸之的皮肤里,丝丝殷红从他的胳膊中流出,流到她的手掌上,顺着她的指缝,缓缓的滑落到地上。 她依旧这样紧紧的抓着,丝毫没有放开的样子,拼命的摇动着林逸之的手臂,凄厉的狂喊道:“你骗我!你骗我!他们都死了?你到底是谁?是谁?” 林逸之的心仿佛被一只重锤狠狠的击中,瞬间四分五裂,他可以听到他的心脏破碎的声音。刹那之间,他也早已泣不成声。风陵村那场惨剧,在这小茹如同泣血的悲呼下,被他一点一滴的,生生的从自己早已封存许久的记忆中缓缓的拉了出来。 他以为他可以坦然面对曾经的一切,他以为他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他以为他可以在讲述这件的事情的的时候做到波澜不惊,如同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为此他也曾经挣扎,曾经努力,可是直到今天。他终于明白,一切的努力不过是一场徒劳,一场彻头彻尾的自欺欺人。 血,已经染红了衣袖,她依旧死死的摇着他那带血的双臂,他和她的眼里都是无尽的悲怆。 “琴湘……”那看似极度虚弱的虺耒蓦的开口唤道。 这看似轻声的一唤,那正在哭泣的琴湘,或者叫小茹,缓缓的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看了一眼林逸之,似乎想起了什么,方要说话,却是欲言又止,只是轻轻一叹。 虺耒又道:“琴湘,往事如烟,你又何必那么执着呢?你且先出去,我有话要问这个少年郎。” 琴湘这才点了点头,看了看林逸之,又看了看虺耒,还想说些什么。 那虺耒淡淡一笑,那笑容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道:“你莫要担心,我有分寸。” 琴湘这才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一个低矮的溶洞中缓缓走去,不一会儿,那个凄然的背影消失不见。 一人一妖,就在这陡崖之上,相互的凝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林逸之蓦然发现,虺耒的面容已经完全改变,方才还是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男子,而如今早已皱纹堆积,面容沧桑,便是方才霸气凛然的眼睛,如今也变的浑浊不清了。 白发如雪,此时的虺耒,早已没有丝毫的生机,垂垂老矣。 蓦的,他闭上了那浑浊的眼睛,气息微弱,彷如游丝一般,好久,他蓦然开口:“少年郎……你果真不是司徒世家的人么?” 声音苍老而空洞带着无比巨大的疲惫,极其细微的打破了这无比的寂静。林逸之好容易才模模糊糊的听得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什么司徒世家?我乃离忧教莫忧峰门下林逸之,不懂的什么司徒世家!”林逸之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十分戒备的说道。 “那么,你一路跟踪我至此,所为何故?”这苍白而疲累的声音又起,林逸之可以感觉到这虺耒真的在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神志,似乎下一刻他的生命的蜡烛就将熄灭似得。 只是林逸之始终想不明白,强横如斯的洪荒凶兽怎么会受伤,而且什么人可以出手伤他,甚至这伤可以重到危及他的生命呢? 便是如此,林逸之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紧紧的一皱眉道:“你问我为什么?我倒要问你了,你为何会把小茹掳到此处?还有你到底祸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今日便是还他们一个公道!” 这虺耒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浑浊的眼中竟然露出了几分沧桑与几分赞许,轻轻一笑道:“好啊,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如当年的我一模一样,只是,如今我已是垂垂老矣……快要死了的人了,再也回不去了!” 林逸之默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哀,林逸之的心中竟然对这虺耒有了丝丝的怜悯,可是这样的念头刚一从他的心里萌生,便被他狠狠的掐灭了。 妖始终是妖,便是将死的妖,也是恶贯满盈,百死难恕。 “你不必说好听的话来迷惑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林逸之有些心虚的喊道。 虺耒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仿佛有几分讥笑,又有几分苍凉,道:“少年郎,我且问你,你如何知道琴湘以前的名字?” 林逸之不知为何忽然有点不想欺骗这个别人眼里的凶兽,虽然他凶名赫赫,可是在他的眼里,如今的虺耒,不过是一个苍老而虚弱的病入膏肓之人,甚至快要死去。他低下头,缓缓道:“我十岁之前,和她住在同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叫做风陵村,后来村子里发生了变故,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小茹一个人因为前去离阳城的市集上卖豆腐花才躲过了那场浩劫。” 虺耒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林逸之说的话,忽的又问道:“那么你为什么没死?” 林逸之又道:“我被人救上了离忧教,在上山修习仙道五年才下得山去,今日白天,我在离阳遇到了小茹。只是可恨,你却把她掳到了此处!还有我那两个朋友,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林逸之忽的想起,陆汐月和那个白衣青年陷在岩浆处,现在还生死不知,于是最后一句话便有些激愤。 虺耒再次点了点头道:“少年郎,你的回答,我应该可以选择相信。你的朋友现在很安全,只是你为何确定妖便要杀人?呵呵,你们人类在修道一途,真的是得天独厚,所有的灵气珍宝,上好灵药,皆被你们把持,而我妖族,全凭自身修道百年万年,却不一定有所大成,这一切真的就公平么?你们人类为何却又对妖族赶尽杀绝?” “哼,今日你差点将我摄了来,还不知道你以前祸害了多少百姓呢?”林逸之显然不认同虺耒的话。 虺耒一叹,道:“少年郎,怕是你误会了,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怪只怪我有些操之过急,未探查出你的真实身份,至于你口中说我祸害过多少人类,我可以告诉你,我自离开蛮荒炎域至今,杀过不下千人,只是,这些人,枉称为人,却是该杀!便是杀他们千次万次,也不屈枉了他们?” 林逸之闻听,火往上撞,恼怒道:“你却是恁的胡说!你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悔过,却还要在这里找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着实可恶!” 那虺耒却也不恼,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似乎气息又微弱了一些,断断续续道:“我已是快死了的,何必在找些理由来,杀便杀了,我也无意为自己开脱,只是少年郎,有的时候,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东西,你可明白?” 林逸之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虺耒似自语道:“你也不用杀我,反正我也不会再活太久了,我且问你,你修行五年,就没有听说过,这修真世上有四大修真家族的么?” 林逸之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心思缜密如虺耒着,怎么能看不出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心思单纯至极,恍惚之间,他想起了那个年少的自己。那面上的沧桑似乎更重了。 “罢了,看来你的师尊也够懒惰的,我便告诉你罢,这修真四大家族分别位于四方之地,分别是东域北宫家族,西域上官家族,南域司徒家族,北域欧阳家族。而我所杀的人,皆是司徒家族的那群贼子。”虺耒像一个年长的师尊,教授林逸之常识一般,缓缓的说着。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他们由与我何干?只是不管你做什么,你只要杀了人,便是邪魔,便是妖人!”林逸之有点不耐烦了。 “呵呵,在你的眼中,这世间万物皆是你们人族当家作主,任你们随意索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么?我们这些生命,只要有任何反抗便是为祸世间、害人不浅对吧?便是万恶不赦罪该万死对么?”虺耒自言自语的说着,可是这看似有些离经叛道,颠倒黑白的话,在林逸之的耳中听起来,却有那么一丝的道理。 他默然无语。 “只是,你不要忘了,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而已,你们人类可以任意杀害,吃掉不是你们同类的生灵,反过来,我们如此做,那便是大逆不道?还有,你们人类,哪一个不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们修真炼道,到如今却无人证得长生,彼此间却为了天下正统斗个你死我活,所谓的正邪之分,只是心念不同罢了,无非是成王败寇而已!”虺耒继续说着,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绝壁之上,听在林逸之的耳中,确如九天劫雷一般,震耳发聩。 真的如此么?这世间之人,皆为了那些蝇头小利,忙于钻营?皆为了那些虚名浮利,挖空心思,到头来害人害己?何为正?何为邪?只是凭空说说而已么?林逸之的心头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他心思单纯,心地纯良,自上得离忧山来,无论是陆云还是大师兄曾锐金,皆时常告诫他,何为正何为斜,正邪势若水火,他也自然而然的认为,一切冠以正的名头的,便真就光明正大,绝不藏私。然而,今日这虺耒的话,却字字诛心,让这本就单纯老实的少年原本所树立的信仰,顷刻之间翻天覆地。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头回荡,若正即为正,那在离忧峰白眼与嘲笑自己的人,算得了正么?若邪即为邪,那自己的亲父还有他一手所创的殷厉宗,岂不是万恶不赦的存在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又怎么去区别? 本就单纯的林逸之,根本分不清这些东西,傻傻的呆在当场,一语不发。 虺耒仍然没有倦怠的讲着,似乎就死之前,要把这万年来都没说完的话一股脑的讲出似得。 直到最后,虺耒浑浊的眼光瞧瞧默然不语的林逸之,缓缓的问道:“少年郎,你说呢?” 林逸之合上了眼睛,脑海中大师兄曾锐金的话还有那郑重的表情,陆云的话,还有那些嘲笑自己的不屑神情与嘴脸,交织在一起,直入他的神魂之内。 这个少年,第一次的感受到了信念动摇的滋味。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眼睛,仰起头,深深呼吸,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更加的清醒吧,从这乱糟糟的情绪中,尽快的解脱出来。 而,虺耒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似乎说了那么多的话,也有些疲累了,只是浑浊的双眼中似乎闪着本不应该有的亮色,等待着他的答案。 良久。 林逸之突然道:“你要我说什么?你问我这些与你把我掳到这里来有什么干系,难道要我帮你把你口中所谓的人类全部杀光么?” 林逸之有些恼怒自己不争气,被这虺耒三言两语就攻破了心房。 虺耒眼中的亮光,蓦的消失不见,然后叹了口气道:“少年郎,你不是问我如何把琴湘…….你口中的小茹掳到这里来的么?” 林逸之点点头道:“是,只是你啰嗦,到现在也不肯讲。” 虺耒点点头,呵呵一笑,林逸之感觉,从他苍老的面容中竟看到了一丝凄凉。 “好吧,如此,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个将死的凶兽,讲一讲关于你们红尘中的故事呢?也许那里有你所要的答案。” 林逸之不想听也没有办法,料想自己若不听他的故事,什么也不会知道,陆汐月的下落,白衣青年的下落,便是自己如何出去都成了问题。 想罢,点了点头道:“好罢,你便讲一讲吧。” 虺耒闻听,似乎有了些许的精神,竟然慢慢的从石凳之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向前挪着步子,一步,两步,每一步都极其的虚弱无力,怕是下一刻就会倒下。 一个趔趄,林逸之心中一紧,竟想也不想的快步上前,扶住了他虚弱的身躯。待他这个动作做出之后,他也不禁的问自己,他不是要杀死这个凶兽么,为什么如今心里竟满是不忍? 那虺耒回头冲他蓦然一笑道:“想当年凶威一时,如今,便是走上一步都要栽倒一样!”那话中满是英雄迟暮的悲凉与无奈。 他轻轻的摆了摆手,道:“少年郎,方才谢谢你了!”然后,又颇有些倔强的甩开了林逸之的手,就那样一步一个趔趄的走到了这悬崖的边缘。 抬眼望去,岩浆默默。红波滔滔,无声无息的从他脚下逝去,彷如他逝去的那些美好的岁月。 虺耒缓缓的开口,讲出了一段林逸之从未听过的故事…… 第四十八章 血泪 虺耒苍老而虚弱的身体伫立在滚滚东逝的红色岩浆大河前,苍老的面容前,如雪的白发,无风摆动,苍凉而悲苦。他这样站着,浑浊的眼神望着前方,前方是被红色岩浆映照的有些发红的暗红色虚空。 恍惚之间,林逸之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残阳如血,英雄迟暮。只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嗜血的凶兽,是否真的可以用英雄来形容。 黑衣乍飘,苍老而平静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虺耒缓缓的开口了,只是声音中竟带了一股浓重的悲怆。 “少年郎,你可知这世上有五大神兽么?”虺耒缓缓的说道。 林逸之以为他开始讲述了,未曾想只是依旧在问着问题,便摇了摇头道:“我头十年在离阳的风陵村生活,那就是一个安静的俗世,这五年在离忧教里,又不受重视,所以……”说到最后,声音小的便是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虺耒蓦地转头看着这个有些自卑的少年,缓缓的一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默然道:“少年郎,你却是不用自卑的,我与你原是同命相连,便是现在,也终究脱不去这蛇的躯壳!”言罢,他又似自嘲的笑笑,声音再度响起。 “少年郎,自盘古开天,混沌初始,女娲补天造人,这世间便有了五个高高在上的神兽,被世间百姓顶礼膜拜,香火不断,那便是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以及圣兽麒麟。只是除这五大神兽之外,所有的灵禽猛兽,再也入不得仙籍,成不得正神。便是强大到如你们离忧教的那头九火金乌,在洪荒之时,也不过是女娲胯下的小小坐骑而已。”虺耒缓缓的讲着,只是提到那五个他口中所谓的正神时,那声音中的不服与蔑视,扑面而来。 林逸之听得虺耒竟把自家镇教的灵禽九火金乌说的如此不堪,心中颇为不忿,朗声道:“虺耒,你休要将灵尊说的如此不堪!” “灵尊?哈哈哈哈那九头的怪物脱了仙骨,到了这小小的离忧教竟然被尊为灵尊!可笑可笑啊!”虺耒的表情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蓦然的抬头盯着林逸之道:“那九头鸟若不是走运,被那老女人看上,下的界来完成一项特殊的使命,怕也不会逃脱流放蛮夷之地的命运!”这虺耒一字一顿,言语之中对高高在上的女娲颇不尊敬。 “流放蛮夷之地?”林逸之心中一片惊骇,他很早就知道,这世间有四方绝域之地,那极南的炎火绝域,蛮荒之地皆是成群的飞禽凶兽,便是洪荒巨兽也是数不胜数的,只是奇怪为何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凶兽的存在。按道理来讲,这些凶兽足以存活世间数百万年,其心智远远高于普通的修真练道之人,为何会盘踞在蛮荒那极其荒凉困苦之地,今日听这虺蛇言讲,似乎这样的决定并非它们所愿,而是被诸天大神流放到了那里! “不错!我也是被流放到蛮荒炎域中的一个!”言罢至此,虺耒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悲愤与不甘。他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不堪的往事,蓦地,竟然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林逸之的心中极度的震惊,他从未想过,凶残至极的虺耒,这上古时期就已经凶名早著的存在,竟然也会如此脆弱的流泪? 泪?一条虺蛇的泪?蛇亦有泪? 如此,他这苍老的身躯真的忍受了无尽的痛苦了么?林逸之心下竟生出了丝丝的不忍。 “你未曾去过蛮荒炎域吧!那里是所有生灵的噩梦,便是再强悍的存在也要低下他高贵的头颅,那里整日被无边无垠的无上天火炙烤,被九天寂灭劫雷轰击,不仅如此,到处都是风沙和荒漠。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方。我和所有的飞禽凶兽,都被放逐到那里,整日被天火灼身,被劫雷轰击,那真是暗无天日!这几百万年来,我就是那样熬过来的,可是我的很多同伴,那些曾经无比骄傲的存在,都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有的就那样一点一点的耗尽了生命,有的不堪这没有休止的折磨,最终选择了自尽。从最开始成千上万的生灵,到最后只有不到万余的生灵,而这些一切额罪魁祸首,都是那些所谓高高在上的正神一手造成的!”虺耒颤颤巍巍的身体,忽的动了,一只枯瘦的手伸向头顶无边的虚空。 以手指天,恨意滔滔! “可是,你们为何会被放逐到那里呢?”林逸之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虺耒神情凄苦,连连问了两遍,然后那指着虚无黑暗的手,缓缓的落下,那神情瞬间又虚弱了许多,似乎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看了看林逸之,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少年郎,我此生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与整个青龙家族为敌,但是,这个错误却是我毕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我慢慢道来。” 言罢,他转身有慢慢的挪回了那个石凳上,缓缓的坐了下去,似乎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再次开口道:“上古时期,神界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混乱,女娲与代表邪恶的一方战与三十三天之外,这一仗打了五百余万年,才已女娲惨胜,魔踪消亡而告终。而女娲之所以会取得胜利,一则是天道使然,二则是因为她有一群能力超群的战将和步卒。那些战将又被称为五大天帅与十大天将。这五大天帅,自不必说,当然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圣兽麒麟,那十大天将,呵呵你可知道是谁?” 林逸之刚要回答,虺耒摆了摆手道:“这个你更是想不到的,因为这十大天将,就是你们后世红尘俗世的九大洪荒凶兽:青鸾、蜃龙、毕方、旋龟、穷奇、九婴、梼杌、白泽、化蛇另外一个便是我虺蛇!” 林逸之闻听早已一脸的惊骇,呆在原地,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些凶恶的神兽,嗜血的妖魔,曾经竟然是九天之上无比正义的化身!这简直无法让他接受。 虺耒似乎料到林逸之会有如此表情,只是惨然一笑道:“少年郎,如你看来,你心中的正邪之别,是不是谬以千里了呢?” 林逸之一语不发,他不得不承认,今日所知的事情,对他的内心造成了无比的震撼。 虺耒也不去管他,只是从林逸之的表情之中猜测出这少年心中十之八、九早已惊涛骇浪了。 “只是,那高高在上的诸天神佛欺骗了我们十个人,不仅仅欺骗了我们,还欺骗了臣服在我们脚下的数以万计的生灵。大战之前,他们所承诺的一切,包括什么战后功德圆满,立地封神之类的东西,谎话,全部都是弥天大谎。只是可笑可叹我们这些人依旧为了这个根本不可能兑现的承诺为这漫天神佛而卖命!”虺耒凄然道。 林逸之认真的听着,这个古老而悲凉的故事,在虺耒缓缓的讲述中日渐清晰起来,可是,林逸之真的从未想过,那些所谓大神通者,也会如此的卑劣?正邪的区别,真的就是无稽之谈么? “大战过后,那五个所谓的天帅,自然而然被封为五方正神,受千万年的追捧与崇拜,而我们十位弟兄,与我们手下的数万部卒,等来的却是此生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那五大神兽,有了女娲的力量,又有诸天神佛的撑腰,将我们十位弟兄和数万部卒全部邀请到三十三天赴宴,我们十人带领部卒欣然赴宴,我还记得那美酒琼浆的滋味和那琉璃酒杯的精巧,我们从未有过的那么顺畅和开心,于是我们十个全部都喝醉了,只是当我们醒来之时,我们已经被他们用法力束缚住了我们的灵识,禁锢了修为,然后包括所有的部卒全部被放逐到了下界极南的蛮荒炎域。所谓的理由是,我们是凶兽,我们嗜血好杀,罪孽深重,永世只能在这蛮荒炎域里日夜嚎叫,终不能再次拥有自由!” 虺耒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喷出火来,无比凄凉而又悲壮的声音响在林逸之的耳中:“这诸天神佛,这幽冥黄泉,不过是漫天的虚伪与荒唐!只是可笑这是世人依然沉醉其中,不可自拔!所谓正义,所谓邪恶,不过是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玩物罢了!” 真的是这样么?真的是这样么?林逸之不断的问着自己的神魂深处的那颗初心,只是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自己原本封闭的严严实实的正邪标准,瞬间崩塌。 虺耒自顾自的说道:“我们在这暗无天日的蛮荒之地日日嘶吼,夜夜啼血,可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神仙,所谓圣兽依旧过着荒唐的生活,我们怎么能甘心?” 林逸之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他从来对那些诸天神佛都怀着无比敬畏的心,虔诚的如这世间的蝼蚁之躯,诚惶诚恐的下拜着。只是他忽然觉得他这个行为竟然如此的可笑。 虺耒忽的似自嘲的笑了笑,转头看向林逸之道:“少年郎,可笑吧?当初的我们如你一样天真!到头来,换来的又是什么?” 林逸之牙关紧咬,一语皆无。 虺耒喘了几口粗气,脸上的灰败之色更甚,沉默良久这才又幽幽的说道:“我们十位兄弟还有成千上万的异兽部卒,就这样在这暗无天日的蛮荒之中一待就是数百万年,每天都有无数的生灵死去,看惯了这些,我的心也开始渐渐的麻木了。我和九位兄弟终于安静了下来,蛰伏着等待着机会。终于这机会终于来到了!” 虺耒的神情忽然有些激动和欢欣,似乎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岁月,那个上百年守候,上百年煎熬之后,看到的那微微的曙光…… p.s今日兮遥要写两章,上传一章,因为周五到周日要去湖南长沙一趟,无法码字,所以要尽快赶出来,因此不能签到留言,只能送送点击了。望诸位谅解。今日兮遥的书上了仙侠小说点击榜第八,而且一天之内点击数增长了好多,让兮遥惊喜了好一阵子!兮遥以为一是大家的捧场,二是我的编辑子非鱼大大让我上了小编推荐专区。在此我深表感谢。谢谢大家对兮遥的厚爱。兮遥近30万字,步步走来,能有今天的成绩,与大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兮遥会更加努力,回馈大家的抬爱!谢谢 第四十九章 悲歌 林逸之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凶残之气的上古神兽,默默的沉思起来:一天之内,他所有的信仰在这个虺耒看似平静的讲述之下轰然坍塌,所谓的正与邪,善与恶的界限究竟在哪里?不得不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反复的思考了起来。 虺耒幽幽的道:“五百年前,不知为何,天地异象,灵气大变,便是天界诸神对我蛮荒内的种群看管的也不似那严了,我和那九位蛰伏了数百万年的兄弟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 “生机?什么生机?”林逸之有些不解的问道,“他们已经禁锢了你们数百万年,难道就甘心这样放你们逃生?”潜移默化之间,林逸之已经将自己归为虺蛇这一边了,而他与对立的却是他曾经心心念念的信仰。 虺耒缓缓的抬起头,朝站立在他面前十五岁的黑衣少年蓦的一笑,神情之中竟然有了些许的赞许之意,长叹一声道:“少年郎,你终于觉得我不是妖邪了么?” 他这一问,倒似提醒了林逸之似得,林逸之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会这么说出口。只是他心中如此想,但嘴上却兀自不松口道:“你莫要这样说,妄想三言两语就将我哄骗,你不过最多算是其情可悯罢了!” 虺耒摇摇头道:“你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我暂且信了你这个所谓的其情可悯,你听我继续讲来!” 说完,虺耒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用力的将眼睛闭上,过了好久,那急促的呼吸慢慢的平复下来,最后那呼吸竟然几乎微不可闻了。 他不说话,就是那样半倚在长凳之上,如雪的白发散漫了他前方的整个衣衫,他闭着眼睛,仿佛就那样安详的睡去了一般。 林逸之的心猛地一揪,忽然感觉到,这个苟延残喘的虺耒是不是死去了,下一刻,林逸之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蹬蹬蹬的朝虺耒身前走了几步。 他依旧一动不动,真的像死去了一般。待这个少年离他还有三步远的时候,虺耒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与他的眼光在这几步之内的距离轰然相接,一个充满关切,一个竟似大梦初醒,恍恍惚惚。 林逸之完全可以肯定,这么短的距离,他所有的掩饰与慌张,被虺耒分毫不差的看进了眼里。 虺耒似乎笑了笑,缓缓道:“少年郎,你也无需掩饰什么,只是记得,这世间,你若生存,不要了忘了你的初心就好!” 不等林逸之答话,虺耒又开始了他的讲述:“五百年前,因为这诸般异象,我的九位兄弟将他们积攒了几百万年的全部法力都集中于我一个人的身上,刹那之间,我的实力猛然上涨,我和兄弟们用了十个昼夜的时间才将蛮荒炎域与外界之间的禁制撕裂了一个缝隙。而做完这一切,我的九位弟兄终究太过虚弱,他们放弃了逃生的机会,让我一个人离开。那时,我泪流满面,我发誓我要出去,找那高高在上的五个所谓的神兽算账,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告诉他们,让他们暂且忍耐一时,待我解救他们那天。” 虺耒的眼神中激荡着无比的激动,那死灰般的眼神竟呼的亮了起来,林逸之都觉得前一刻那个杀伐决断上古凶兽似乎又回来。 “我历尽磨难,终于逃出生天,这就是你们世人如今所传,蛮荒之地有洪荒九大凶兽而非十大凶兽的原因。因为,我逃了出来!”虺耒又道,忽的又是一叹道:“其实九大凶兽如何?十大凶兽亦如何?盛名之下,其实不过是那片荒凉之地的囚徒罢了!” 林逸之心中被这从未有过的秘辛惊得呆若木鸡,原来那些盛名之下的所谓洪荒凶兽,其实只是一群悲哀的囚徒!若不是亲耳所闻,他哪里能够相信? 虺耒苍凉的声音又起道:“我逃离蛮荒之后,我聚集收拢了一些没有被囚禁的残部,不到五年之间,已经声势浩大,有了近十万之众。于是我信心满满,汇集所有妖族与五大圣兽战于天之颠!” 说完这句,虺耒的神情忽的一黯:“可是,少年郎,你知道结果是什么?” 林逸之方才已经被虺耒激荡的神情所感染了,看着他壮怀激烈,自己也似乎回到了那个喊杀震天,气壮山河的天之颠的战场。只是刹那间看到虺耒神情一黯,不由的轻声问道:“你败了?是么?” “败了?岂是这两个字这么简单?惨败!一败涂地啊!不仅仅我一人,我带去的近十万妖兽生灵,全部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十万生灵啊!便是一个一个的杀,一个一个的砍,也不知要砍多少年啊,可是就那么一战,全部消亡了!不仅如此,他们用九寒玄冰打入我的神魂之内,将我的大半法力全部封印,我不仅失去了强横的资本,更加残忍的是,我夜夜都要受那万寒摄魂之痛啊!这种疼痛伴随我整整五百年!五百年啊!”虺耒说完这话,早已泣不成声。 林逸之也有些凄然,现在的他,对这个曾经让他深深惧怕的洪荒凶兽,竟一点也恨不起来,怕不起来了。他低低的问道:“可是你又是怎么逃了出来?而且恢复了法力呢?” “恢复法力?呵呵,你以为我真的恢复法力了?如果我恢复了法力,莫说你和那两个人类,便是你离忧祖师来了,又能奈我何?我被关进了三十三天的监牢里,直到一次看守我的天将稍稍放松,我将我的法力强行逼出,变成了一条不足三尺长的小蛇,从监牢的缝隙之中逃之夭夭。便是这样,我依旧要无时无刻受着冰冻神魂之苦,我逃的下界来,逃进了深山之中,后来我才知道,我躲避的这山,便是离忧山脉。我便在这里一直隐忍生活了五百年,每天受这风吹雨打,受这满山的猛禽凶兽的欺凌。那些日子,真的是暗无天日啊。直到十二年前,我遇到了那个美丽的少女。”说到此处,虺耒无神的眼睛里竟满是温柔。 “少女……就是……小茹?”林逸之不由的吸了口气道。 “你说的很对,我遇到她是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个冬天在我的记忆之中从未有过的寒冷,大雪过早的光顾了这个世间。那个冬天,大雪纷扬,整个离忧山脉都染成了那寒冷的白色。而我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这一天,我选择在大雪纷扬中爬出山洞,扭动我那三尺的蛇躯,冒雪寻找食物。冷风大雪。地上的积雪将我的整个身体都要埋了起来,而我还要无时无刻不受万寒摄魂之痛。终于,我再也支撑不了了,昏倒在这漫漫的大雪之中。”虺耒的神色变得平静起来,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我抬起蛇头,居然发现我竟然被一个大约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用自己的衣服裹在胸前。那小女孩自己也是冻得鼻子和脸都红了,可是她却没有扔下我,抱着我向山下跑去,我可以感觉到,那片片的雪花从她脚下纷纷的扬起。而她的面容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么美好。她没有因为我是一条蛇而害怕,没有因为我丑陋的样子而不施援手。她就那样小心翼翼的抱着我,那温暖而轻柔的感觉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却。”虺耒缓缓地说着,眼神中竟有一股浓浓的幸福和满足。 林逸之忽然觉得此时的虺蛇已经不再是凶兽,而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他看着他,眼神也变得和善起来。 “呼——”虺耒长叹一口气道:“如果,那温暖的一抱,便是永远,便有多好?再也没有以后的纷纷扰扰,再也没有以后的伤痛。”他这句话,似对林逸之讲,又似对自己说道。 “那日,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将我带进自己的家中,把我放在她的床褥之上,又找来吃的喂我。就这样,整整三天,我的元气有所恢复。为了不惊动她家人,我悄悄的离开了。从此之后,我再也未见过那个女孩子。直到两年之后。”虺耒再次停下,嘴唇微微的有些颤抖,似乎不愿回忆以后的事情。 但是,他忽的一脸落寞,摇了摇头,再次讲了起来:“两年之内,我暗自调动我体内残存的真气与法力,终于有所突破,将封印我的九寒玄冰生生吞噬了近一半。我的法力再次恢复到全胜时期的一半。我终于可以将我的本体掩去,变成一个人的模样。于是我迫不及待的走出山洞,去那个叫做风陵的小村寻找那个姑娘。我当时傻傻的想,两年之后她应该长大了吧,应该是个美丽的少女了。可是我来到了风陵村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难以置信。白骨,成片的白骨,偌大的风陵村没有一个活人,全部都被杀了。” “你来晚了,那一天,我也在,我亲眼目睹了我的乡亲们惨死!”林逸之突然接过话道,那声音之中竟也微微发颤。说完,他紧紧的闭上眼睛。粗重的呼吸在这个悬崖陡壁之上蓦然的传开。 虺耒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也想起了当年那一幕惨剧,他看着他,看着他因剧烈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久久不语。 待林逸之平静了一些,虺耒淡淡一笑道:“少年郎,其实仇恨是一个很不好的东西,它会让你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甚至要让你痛苦一生。不如放下的好?” 林逸之缓缓的笑了,低低的问道:“那么,你呢?你放下了么?” 虺耒被他这一问,愕然的看着他,寂寂无语。 良久。 他才缓缓道:“是呵,自己做不到的事又何必强求他人呢。少年郎,你问的好啊!当我看到满眼的白骨时,我以为那个姑娘也已经惨遭不测了,但当我把神识铺开去寻找她的尸体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那百多具的白骨竟没有一具是这个姑娘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这个救我于危难之中的风陵村的姑娘真正的身份了吧。” 林逸之点点头,轻声道:“她就是小茹!” 虺耒点点头道:“不错,于是,在接下来的整整三年,我游遍了红尘人世,只为找寻这个姑娘的踪迹。终于,三年前的一天,我在离阳城的一座名叫惊鸿院的妓馆找到了她,而此时,她已经唤作了琴湘,成了这里的头牌!” 林逸之十分不解,眉头紧皱道:“为什么小茹会沦落至此呢?” “哼哼!还不是因为那些可恶的人类!”虺耒那本已虚弱的身体忽的杀气陡增。 与此同时,林逸之也感受到了来自虺耒身上的杀气,他蓦地意识到,眼前站立的毕竟还是一只洪荒凶兽,虽然气息衰败,但是那也是强横的存在。他不由得倒退了两步。再一次握紧了拳头。 虺耒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轻轻摆了摆手道:“少年郎,你多心了,我现在已杀不了你。其实,我最初遇见她的时候也有这个疑惑。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潜入她的房中,向她说明了一切。她起初还有一些害怕,可是当我变化成五年前的那只小蛇之后,她竟然紧紧的把我抱了起来,凄惨的哭了。后来,在我的追问之下,我才知道,她所住的村子发生了变故,一夜之间所有的村民全部成了无头的尸体,她一个人,只有十五岁,便流落到了街头要饭。三年间吃尽了苦头。不但如此,她被一个名叫司徒继仙的人看上了,便告诉她,只要下嫁于他,便可以得到黄金白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于是她便真就委身与这个比她大了几十岁的司徒继仙。只是这个司徒继仙,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他占有了琴湘之后,却把她赶出了府门,不仅如此,琴湘找他去理论,他还命他的家族里的恶奴将琴湘百般凌辱后,装进了竹笼里,扔进了滚滚的离水之中!” “什么!这……这是人做的事么?这简直禽兽不如!”林逸之也气愤至极的喊道。 “不要说什么禽兽不如,我就是禽兽,却不齿与他为伍!”虺耒似乎在纠正着林逸之的错误。 “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顺水漂流了三天三夜,神智已经极度崩溃。可是待她醒来之时,她已身在妓院,那妓院的老鸨也颇不是东西,逼着她接客。好一点的是,她有了吃喝。琴湘也就屈从了,便在这惊鸿院里住下,每天嬉笑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下流男子之间,只是她有多少泪,有多少苦,谁又曾知道?”虺耒说道此处,无神的眼中早已浊泪连连了。 “我闻听了这些事,便要替她赎身,可是她却不从,她言说,她不恨妓馆中的一切,只恨那司徒老贼!若带她走可以,先替她报了那受辱之仇。” 虺耒看了看林逸之,又道:“少年郎,我方才说过,仇恨是一件不好的东西,它会让你失去理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其实,这便是在说我。我一怒之下,找到了司徒继仙,将他杀了了事,在他的口中,我得知他竟然是威名赫赫的四大修真家族之一的司徒家族的人。怒发冲冠为红颜,我杀红了眼,将那司徒家族满门一百三十一口,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杀死!从那时起,这修真一界再也没有四大家族之说了,因为司徒家族已经被我生生的抹去!” 林逸之心头猛的一颤,虽然他也对那司徒继仙恨之入骨,但是若要让他杀司徒全族,便是万死他也难以做到的。他颤声道:“你杀那司徒继仙一人便可,为何将他整族都夷了!你杀孽到底是太重了!你可曾想过那些人大多数还是无辜的!” 虺耒淡淡一笑道:“杀孽太重,或许吧,只是杀了就杀了,还能怎样?”这话说起来竟然轻描淡写。 林逸之忽的心头明朗起来,恨声道:“这就是我与你这凶兽的区别,惹下滔天血债,犹不自悔!” 虺蛇淡淡得道:“你以为我没有付出代价么?这代价太惨重了,这便是我今日快死的前因啊!我虽灭了他整族,可是我却被他们八个元婴五重以上的长老围攻,最终我的心脉再次被震碎,我所有的真气也被消耗殆尽。那九寒玄冰冰冻神魂的梦魇再度发作!我拖着垂死之躯,来见琴湘最后一面,琴湘哭着问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延续我的生命,我知道其实还是有的,只是,我怎么能说出口呢?” 林逸之未曾想,强横的洪荒凶兽虺蛇身上致命的伤竟然是如此来的!他低低的问道:“既然有方法可以活命,你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虺耒惨然一笑道:“你可知那个方法多么的不堪么?” “不堪?救人性命的方法怎么会与不堪有半点关系啊?到底是什么方法让你如此难以启齿?”林逸之好生奇怪。 “我那神魂早已被九寒玄冰所摄,但是有一种方法可以祛除我体内的寒气,那便是需要一百个男子的元气。我将那些元气全部吸收为我所用,而且在这期间不可显露本体,动用法术。如果这期间动用了法术真气,便是夺天地的造化也没有用了。你知道了吧,男人的元气!那将意味着需要牺牲琴湘,去勾引那些臭男人!我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虺耒神情凄楚道。 “什么?如此龌龊肮脏的方法也只有像你们这样的邪魔外道才能做得出来!”林逸之有些厌烦的道。 “呵呵,邪魔外道?可是我这样做难道不是被那些所谓的正大光明逼得么?后来,琴湘见我不可说,便哭着以死相逼,我才勉强告诉了她。她因此决意要留在这烟花场中,勾引那些道貌岸然,实则下流至极的男人,把他们骗到她的房中,用我特制的一种蛇迷香迷倒,然后由我摄到这离火洞中,吞噬他们的元气。如今已经第九十七个了!”虺耒缓缓的说道。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林逸之如遭五雷轰顶一般立在了当场,他真的无法明白原来这个小茹竟然不是被虺耒摄了来,而是这整件事情彻头彻尾的帮凶! 可是他又怎么能够恨得起她来,那个曾经浅笑盈盈,单纯至极的小茹,如今这个风情万种,妩媚可人的琴湘,只是,她的那瘦弱的躯体里承载了多少难以言说的悲苦与屈辱! 林逸之转念一想,低声道:“便是那些人寻花问柳,可是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实没有做什么上天害理的事情,你吞噬了他们的元气,他们就活不成了。为了你能苟且偷生,你却杀害了九十多条生命,你也未免太残忍了些吧。” 虺耒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不解,缓缓道:“怕是你真的受那些冠冕堂皇的正义熏陶的太久了,残忍也罢,该杀也罢!那些人,让多少痴情人为之肝肠寸断,又留在红尘中有何用?若不是他们垂涎琴湘的美貌,也不会种下这死于非命的果。任何对琴湘不敬者,杀无赦!”最后三字说出时,虺耒虚弱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些许的铿锵。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显然,虺耒的故事讲完了,那么接下来,他们两人又将何去何从?只怕两人心中都知道,下一刻或许将是你死我活。 良久,沉默不语的虺耒,似艰难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下一刻,他再不迟疑缓缓的开口道:“少年郎,你不是想杀我替天行道么?那便来取我的性命吧。我早已没有还手之力,我那吞噬元气之法,一旦动用了真气或者显露了本体,均前功尽弃,而且会瞬间筋脉尽断,如今我已是油尽灯枯了,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我有一事相托,你务必要答应我!如若不然,我就是拼尽这最后半口气,也要取你性命!” 林逸之的心猛的一缩,这是真的,这曾经天地间无比强横的主宰,这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凶兽,如今却终究要这样的死去。他从他的眼中读到了那强烈的落寞与不甘。 忽的听到他言讲要自己答应他一件事,可是什么事呢?若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答应的。 “我可以答应你!”林逸之思虑良久道,“只是上不违天道,下不违人和。凭良心做事!”林逸之低低道。 “少年郎,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你的的心中从来不能隐藏过多的心事。你整个人简单的如同一张白纸,这件事交付于你,我死也瞑目了!” 然后,在林逸之的注目下,这虺耒缓缓的走到他的近前,林逸之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只是,令林逸之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洪荒凶兽要他答应的那件事,既不是修真恩怨,也不是记恨仇杀。 虺耒看了林逸之一眼,那一眼饱含了对他无比的信任与期望,然后缓缓的开口。 “少年郎,我把琴湘交给你,我死之后,你好生照顾她……” 第五十章 死别 “少年郎,你替我照顾她吧!”虺耒看着林逸之有些惊呆的眼神又说了一次。这次的声音似乎比方才更大了些。 一时间林逸之呆在那里,心中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并非他铁石心肠,只是,他带她走,怎么回去向师尊交代?还有,这男女有别,他又怎么能就这样答应照顾她?从虺耒的眼神里,他看的出。他话里所谓的照顾,是一生一世。如果林逸之想也不想的答应,这岂不是太草率了。 虺耒的眼神灼灼,见林逸之迟疑不定,再一次开口,依然是那句话:“你替我照顾她吧!”只是,这次的话音更为的急促,似乎急切的希望林逸之能够一口的应下。 怎么办,怎么办?林逸之六神无主,这不违天和,不违人道,更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真的只是快死的虺耒,将他最后的挂念托付给自己,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答应呢?林逸之在心里向自己连连的发问。 虺耒见这个少年面露难色,眼神闪烁不定。蓦的从这石凳之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林逸之近前,缓缓的跪了下去! 就那样,缓缓的跪了下去。那洪荒无敌的存在,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向这个只有十五岁道行微末的少年那样直直的跪了下去。 那个动作,虽然缓慢,但似用尽了虺耒全身的力气,他那一跪,让林逸之对这个万年凶兽所有的敌意和畏惧轰然倾塌。 眼前的虺耒,只是一个快要死去的无助之人,就那样跪着,浑浊的眼泪划过他苍老的面容,显得是那么的凄凉与悲哀。他再次缓缓的说着:“少年郎,你就替我照顾她吧!”那声音已是无尽的哀求,字字泣血。 天大的虺耒!因为这个凡间的女子,却这样执念的放下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 苍天无语,若是这天也看到了这一切,那就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吧,将那世间的一切痴男怨女徒留的悲伤尽数洗刷! 林逸之于心不忍,只得闪身忙道:“你不要如此,我…..” 话音未落,一声凄凉的惨笑从那溶洞中传了出来,然后小茹,或者是琴湘缓缓的走了出来。 纱衣薄如蝉翼,修长的身子,乌发满头,绾了个髻用簪子别了,空荡荡的飘在背后。那星眸之中仍有点点水雾,大概是哭过了吧,只是她这身妆容,如梦似幻,柔弱凄艳,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升起怜悯之心罢。 只是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痴痴的望着那下跪的身影,忽的凄声喊道:“你为何要跪他?你不要忘了你是堂堂的洪荒神兽,你统领着数万部卒!为何要去求他?你的尊严呢,傲气呢?你何必这样糟蹋自己?”言罢,早已悲声大放,眼泪簌簌。 虺耒没有想到琴湘会突然走了出来,只是无奈的看着她道:“你进去,不要在这里看我的无能!” 林逸之一时无语,呆立在当场。 琴湘缓缓的从他身边走过,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来到虺耒近前,缓缓的俯下身去,那星眸之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只是,那凄艳的脸庞轻轻的贴着虺耒苍老的脸颊,柔柔道:“耒哥,其实你真的已经尽力了,就不用如此了!我风里雨里跟定你了,琴湘哪里都不去。你若死了,我也去死。若死了便解脱了,还有什么好怕呢?” 虺耒蓦然转头,直直的盯着琴湘,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惊恐的摇着头,一个劲的说着:“琴湘,你不要做傻事,我是活不成了的,只是你才十七岁的年纪,你要好好活着,你要听大哥的话!” “可是,可是,这老天为什么会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三个人啊,仅仅剩下三个人我们就能浪迹天涯,从此再也不用去管那些血雨腥风,恩恩怨怨,为什么,这瞎眼的苍天,让我们看到了曙光,又狠狠的将它掐灭!”琴湘哭喊着,紧紧的抱着虺耒,那凄惨而无助的声音,让所有人听了,都会从心底生出一股浓重的绝望。 “虺耒,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挽救了么?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对么?虺耒,你告诉我,便是让我死我也可以做到!”琴湘绝望的眼中忽的生出了一丝隐隐的希望。 只是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在虺耒缓缓的摇头之下被生生的扼杀在空洞无神的眼睛里。虺耒缓缓的说着,如同挽歌。 “从蛮荒之地逃离之后,五百年来,我东躲西藏,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既怕九天之上那所谓的五大圣兽前来追杀,又怕与四大家族有旧的人前来寻仇,还要日夜忍受九玄寒冰万寒蚀骨之痛,如今又动了真气,现在早已经脉尽断,身躯残破不堪,怕是不成了。”虺耒幽幽地说道。 琴湘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已满是破碎的绝望,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眼泪无声,点点如血。 虺耒抬头,枯槁的双手捧着她凄美的脸蛋,仿佛犹豫了一下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不必枉死,这个少年郎,的确是你旧故,我死之后,万水千山你跟着他就是了!”说罢,将身一扭,再也不看琴湘一眼。 琴湘忽的凄然一笑,竟猛的站了起来,朝着林逸之慢慢走来。 林逸之嘴唇抽动,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知道,这痛楚与绝望,便是天下间最好听的话语也是徒劳罢了。 琴湘望着林逸之,缓缓的开口道:“你,很好,只是你来的不好。或许我知道你是谁,五年了,终于让我知道还有一个如我一样的孤儿存活在这个世间,只是,你用一场重逢,埋葬了所有应该有的欢乐,换来一场痛不欲生的死别。我到底是该感激你呢,还是要恨你呢?” “我——”林逸之已是语塞,或许琴湘说的很对,这一切都是他无心造成的,如果他不下得这离忧山,不在那个大雨滂沱的黄昏独自游荡,他也不会碰到她,故事或许会重写。可是,这个世间又有多少事可以重新来过呢? “只是,我恨你又如何,这一切能改变么?”琴湘忽的抬起头来,面对着这被岩浆大潮渲染的有些发红的虚空,凄然的大笑起来。 她缓缓的走过林逸之身旁,来到这悬崖的边缘,轻纱乍飘,说不出的飘逸哀婉。 “十七年了!便是我目睹整个风陵村的变故,都没有如此锥心刺骨的痛过,尤其是这五年,虺耒,我在那惊鸿院中遇到你,我们一起快意恩仇,共担风雨。我们说好的,风风雨雨,永不言弃,便是整天勾引那些肮脏的臭男人,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的!她凄哀的说着。 “可是,你骗了我。为何如今你要离我而去……而我只能单独的活在这个世上?其实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那永生永世如影随行的孤单!不是么?这世间多少的痴男怨女,尘缘断尽的时刻,谁不是在无尽的孤影中整夜徘徊,低低啜泣?被那蚀骨的孤单折磨的消沉无助!又何况是生离死别?”琴湘说着,脸上的泪已经风干,只是继续的悲切,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琴湘……”虺耒声音沙哑,无比痛惜的低唤着她的名字。 琴湘并不看他,仍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知我爱你、疼你,你也如我一样!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我离开?为什么要把我托付给另外的人呢?难道你忍心看我日夜孤单,终老一世?” 琴湘缓缓的低下头,林逸之忽的发现,琴湘的身子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再次的哭泣,开始缓缓的颤抖起来。 “虺——耒——!” 那哀婉的女子忽的大声唤道。声音是如此的凄厉和悲绝。 林逸之被她这忽的一声吓的一抖身子,虺耒似感觉到了什么迅速的抬头,两人同时朝琴湘看去。 “嗒……” 一声轻响,紧接着又是轻轻的几声轻响。林逸之和虺耒同时看到,琴湘双手紧紧握着一物,从她的心头缓缓的穿过,然后冰冷而锋利的刃芒从她的身后缓缓的露了出来。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是虺耒交给她的防身之用。 她的嘴角、紧握的双手之间,还有那身后露出的刃芒之上,皆被淋漓的鲜血染红了,血顺着嘴角、手缝和那刃芒,缓缓的滴了下来。 那殷红的鲜血,缓缓的滴在黑色的石地之上,开出了凄艳的花朵。 虺耒全身都抖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强自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身影,嘶声喊道:“不!——” 她,就那样,握着早已没入她心头的刀刃,冲着那个白发满头的男子,蓦的,笑了…… 血落有声,一点一滴,嗒嗒之声,彷如梦魇。 周围的世界,所有的声音,殷红的鲜血,在这一刹那,都变得如此的遥远…… 那个十五岁的黑衣少年,看着只剩下唯一的风陵村之人,缓缓的倒在了地上,只有满眼的鲜红,从那承载他最后的儿时记忆的身体中,缓缓的流出,染遍了整个山崖。 “砰——”虺耒也缓缓的倒下,只是那如浮萍一般虚弱的身体仍不断的颤抖着,想要挣扎着过去抱着她,可是那么短的距离,那么短的时光,却如一生一世般漫长,任他再怎么用力,那躯体却是纹丝不动。 林逸之泪流满面,忽的,他发疯似的朝琴湘冲了过去。 那一刻,他似乎忘记了所有,忘记了正邪之别,忘记了恩怨杀伐,忘记了这地上的女子其实也是帮凶。 他只是想跑过去,所以,他真的就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想要抓住儿时那最后的一丝美好。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个已在弥留之际的美丽女子的身体,放到了犹自挣扎的虺耒面前,然后,退了几步,缓缓的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有泪,从眼睛里缓缓的划过。 虺耒一把抱住琴湘,“你…….”他嘶哑这声音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只是,这一个字,都仿佛千般万般的撕裂着他的心。 然而,直到此刻,琴湘依旧笑着,笑着看着这个早已苍老的面容。 “虺耒,这下,必不会让我在转交给别人了吧!” 虺耒哽咽无声。 他百般心疼,却知道,再讲什么,终是无用。 “你这是何苦呢?值得么……” 她抬手,想要抚摸那苍老面容上满满的悲哀。可是,手只伸到了一半,却再也寸进不得,缓缓的垂了下去。她殷红的血,染满了虺耒的黑衣。 就连她的声音,也慢慢的微不可闻。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她就那样的带着对这眼前男人无限的眷恋,合上了眼睛,再没有睁开。 “琴湘,你等我……” 整个世界,再没有了一丝声音,全都安静了下来。 p.s今日是我跟媳妇结婚1周年的日子,值得纪念,我跟我媳妇谈了十年,结婚一年呵呵,挺不容易的,借这个平台说声:妞妞我爱你!谢谢今日火舞悲璇天风小豪和鱼鱼的打赏!算作这个美好日子的纪念吧呵呵! 第五十一章 龙逝 林逸之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到静默的虺耒抱着琴湘,早已停止了哭泣,便是怀中的琴湘,血也早已干涸了,那血在她的轻纱之上凝固,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是,真的解脱了么?他不住的问着自己。 只是虺耒依旧那样紧紧的抱着她,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林逸之喃喃的说道:“她……已经死了!” 虺耒猛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林逸之,沉声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逸之蓦的愣在了那里,他与他不过相隔不足五尺,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虺耒的眼中早已布满了暗红色血丝。 林逸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缓缓道:“可是……她真的死了!” “凡人就是该杀!”虺耒的声音忽的加重了。他看着林逸之,那随时都可以倒下的躯体中竟轰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杀意。 只是,这股杀意蓦然就消散于无形,他低头看看怀里琴湘,她双眼微闭,宛如睡着了一般。 “罢了,罢了!我又何必执着呢?只是少年郎,我要告诉你,她其实只是睡着了,做梦而已,做梦而已……”刹那之间,虺耒的神智好像变得支离破碎起来,他缓缓的站起来,依旧抱着那个早无生机的躯体,慢慢的朝前挪着步子。 只是刚刚走了两步,便是一个趔趄,整个人轰然的倒在了地上,那地上赫然还有琴湘身体里流出的血液。 凄惨悲哀。只是人虽然倒了,可是依旧紧紧的抱着琴湘,便是琴湘身上长长的轻纱,也未曾因为这一摔沾染到地上。 林逸之心下不忍,便走了过来,想要扶他一把。 然而,虺耒却是蓦的一摆手,“不用。” 林逸之刚迈出的一条腿,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虺耒异常艰难的缓缓的站立起来,如用了浑身积攒的最后一点气力,但是,那抱着琴湘的手,却依旧紧紧的、牢牢的。 他就那样恍恍惚惚的走着,嘴里不停的喃喃道:“湘儿,走,虺耒带你回家……” 他就那样直直的走着,一直走到了这悬崖的边缘。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他走的竟是如此的艰难和缓慢,像是走过了漫长的百万年的沧桑。 悬崖之下,红浪滚滚,无边无际的岩浆红涛,滚滚东逝,默然无声。 虺耒就这样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脚下的红涛,久久不语。 蓦的,他猛然一松手,琴湘的身躯轰然坠下,顷刻间,已融入那滚滚的红涛之中,没有一丝踪影可循了。 林逸之没有想到虺耒会突然如此,想要大喊一声制止,可是话还未出口,那琴湘的身影已经被他投入了悬崖下的红涛中。他只得一闭眼,蓦然长叹了一声。 虺耒做完了这些,似了却了一大心愿,缓缓的走回长凳前,颓然的坐下,久久的不语。 林逸之依旧看着那翻滚的岩浆,怔在那里,千百个念头翻滚而过,却依然觉得,脑中一片的空白。 他和他都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一个倚在长凳之上,一个怔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 虺耒缓缓的抬起头,向着林逸之道:“少年郎,此间事已毕了,在我送你出去之前,我有一事还要问你。” 林逸之点点头,只是心中莫名的紧张,因为每次虺耒朝他开口,都是让林逸之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什么时候也变的优柔寡断起来了?林逸之不禁在心里问道。 “少年郎,方才我们交手之时,我看见你的眼瞳成了蓝色,而且你的神魂中竟有一股冰冷之意直射我的心魄,我却问你,你是否修炼了寂灭魔心心法?”虺耒似有深意的望着他。 “什么寂灭魔心,我从未听说过……”林逸之摇摇头道。 虺耒似有些不相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敢练一练我看看!” “练就练,有何不敢的?”林逸之料想自己这一身魔教功法原自殷厉宗父亲那本小册子上,便就是练了也无妨,这虺耒也未必识得。 想罢。林逸之盘膝坐下,开始了殷厉宗法诀的修炼,他将天地之气与自身灵气结合后,一股极为恢弘的气息在身体内七经八脉中不断的游走,那股熟悉的冰冷感觉,又重新回到了林逸之的身上。 蓦的,林逸之的气息为之一变,方才还是那个和善的少年,如今周身上下竟充斥了无比的寒意和杀伐的戾气。 “驱物四重!……”虺耒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丝丝的狂热和隐隐的期待。 冰冷的感觉越来越重,林逸之的眼芒逐渐由白色转为蓝色。就在那无边的涛涛杀意几乎要冲破林逸之谨守的最后一丝清明时,林逸之猛然间收了这功法。 想也不想,林逸之连忙运用起离忧无极道的心法来,将真气运转了两个大周天后,冰冷之意方缓缓的减退,那股熟悉的温暖感觉再次包围了他整个身躯。 “这个却弱了点。筑基三重!……”饶是如此,虺耒那浑浊的眼神里的狂热更加的明显起来。 林逸之待那不适的感觉完全消退之后,缓缓的站起身来,冲虺耒道:“便是如此了,怎么样?” 虺耒点了点头道:“少年郎,我来问你,你这心法修炼之时,是不是会感觉万念俱灰,并有无边的寒意袭上心头,并有一股无边的杀意?” 林逸之点点头,没有否认。 “这便是了,你这果真是寂灭魔心之法,真没想到啊,如此的上古大神通消亡已久,竟然在你这个区区十五岁的少年身上重现了,这或许是天意吧。”虺耒的脸上出现了浓重的沧桑。 “你可集齐了女娲留在世上的七部天书?”虺耒缓缓的问道,双眼中的兴奋之色更为浓烈。 “七部天书?有,只不过只有半部,日卷上册。”林逸之茫然的回答道,今天他所知道的事情见是抵得过他十五年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可是各个都出乎他的意料,便是这父亲给他的心法,却叫什么寂灭魔心,还是上古时期的大神通?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可是偏偏这虺耒句句又斗言重了他修炼之时的种种异象,他不由得有些相信了,而且当虺耒说出七部天书之时,林逸之更加的深信了。 寂灭魔心?什么东西,莫非真的如那册子中最后会堕入魔道么?林逸之心里乱糟糟的,他不知道还要不要修炼这个听起来名字有些可怕的功法,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过只是驱物四重而已,离真正的大乘似乎还遥远的很呢。 他不禁暗暗的想,自己的天赋极差,怕是一辈子也不能修炼到最高境界,何来入魔只说,再者,他还同时修习着离忧无极道,若煞气爆发之时,用离忧无极道完全可以压制的。 想到此处,毕竟是少年心性,他便不再纠结于此,又忽然想到自己的什么寂灭魔心已经达到了驱物四重的境界,那自己岂不是可以驭使法宝了么?想到此处不由的暗自兴奋。 果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虺耒闻听他只有半部天书,眼中那股狂热之色慢慢地消退了不少,缓缓道:“你未修得七部天书里的真言,怎么能贸然修习寂灭魔心!你倘若被这魔功反噬,后果可是……” 只是他忽的一怔道:“不对,不对,你已经修炼了寂灭魔心,为何依旧好端端的站在我的面前?” 林逸之想了想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便是这寂灭魔心四个字,我也是头次听说,或许是因为我体内有离忧无极道的压制吧。” 虺耒沉思良久,方才点点头道:“或许是吧。” 又是半晌不语,这虺耒忽的神情变得激荡起来,望着林逸之颇有深意的道:“呵呵,只是我无缘一睹千百万年年来这个唯一仙魔同修的奇才站上顶峰的那一刻了,遗憾啊!”说罢,他缓缓的看了看这周遭的一起,那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 “少年郎,多年以后,你便与我一样!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把这个交予你吧!”虺耒说罢,将嘴一张,一枚灰色的妖丹,从虺耒的头顶缓缓的悬浮至林逸之的身前。 那枚灰色的妖丹,还发着微不可及的灰光,早已没了生机。 虺耒将这妖丹生生从体内逼出之后,更是虚弱至极,便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似得。 他用力的抬了抬头,缓缓道:“少年郎,这个你拿着罢。” 林逸之不解虺耒话中多年后他与他一样是什么意思,稍一迟疑,见虺耒身体颤抖,一脸的挚诚。 “我拿着妖丹干什么?再说我怎么携带它?”林逸之看罢多时,一头雾水的问道。 “少年郎,这是我谢谢你听我讲完我的故事的酬劳,那是我的本命妖丹,有我残存的三道意识,如遇危机之时,你可以召唤我的分身三次,以求自保,但是你所召唤的分身修为,与你自身有很大关系,你的修为越高,我的分身也越强大,只是,他只高过你一个层次的修为,若是你的修为达到了洞虚的境界,他也便如你一样了。这是我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一样东西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去用,记住,三次之后,我终将长眠,永不醒来!” 虺耒说完,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悬崖边缘,看着那东逝的岩浆久久不语,不知道想些什么。 林逸之这才明白,心下对这虺耒倒生出了几分感激,但是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说道:“虺耒,多谢你了!”言罢,将那妖丹收好,感受到它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竟然是暖暖的。 虺耒蓦的转过身来,冲着他缓缓一笑:“少年郎,你终于肯谢我了?” 不待林逸之回答,虺耒似放下所有的挂碍道:“好了,如此,我便送你出去吧!” 林逸之还想再问,却听得那虺耒忽的一声大吼:“吼——嘶——嘶嘶——” 蓦的,那个庞大的虺蛇本体再次出现在林逸之的面前。 林逸之惊疑不定,虺耒的声音从虺蛇的口中传出道:“少年郎,你且上来,我带你出去!” 只是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这虺蛇三角蛇头和灰暗的银色鳞甲忽的闪耀出无比的光芒。那光芒耀眼非常,便是林逸之也不敢直视,只觉得眼睛被这光芒刺得生疼。 虺蛇大吼一声,只是这次的吼声,竟与方才不同,“嗷——”那是一种震颤人心的淋漓霸气! 随着这一声山摇地动的嘶吼,虺蛇的额头竟然生出了两个无比硕大的透明犄角,而身上的鳞片竟然也变成了灿灿的金色。 此刻,便再也不能称他为虺蛇了,出现在林逸之面前的他,早已化形。 那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应龙! 苍凉而悲愤的声音从虺耒的口中蓦然发出:“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只是我等了数百万年,等到所有的生机断绝,终于等来了化龙的这一刻,只是,我已垂垂老矣,再也不能复生!老天,你果真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一滴眼泪,从他的龙目中缓缓的滑落。那是——龙的眼泪。 林逸之从未见过如此壮觉的场面,早已是震撼的愣在了当场。 “少年郎,你还不上来,让我这条应龙带着你也遨游一回苍穹,这第一次便是我生涯最后的一次以龙身遨游苍穹之上了!”虺耒的声音中有悲愤,有不甘,竟还带了丝丝的满足。 林逸之再不迟疑,心神巨震之下,飞身跃上应龙宽大的龙背之上。 “嗷——”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吼,便是这山河在这一刻也肃穆恭敬了起来。 应龙虺耒,载着林逸之,一飞冲天。 林逸之坐在龙背之上,看着那一点一点消失于视野之内的红色岩浆和那悬崖陡壁,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结束了,可是,他为什么并不高兴,还有那隐隐的一丝悲哀。 虺耒载着林逸之在这苍穹之上盘旋嘶吼,尽情燃烧着他生命最后的光辉。 终于,他满是眷恋的看了一眼这苍穹,将林逸之放在了平地之上。 然后,林逸之看到了他毕生刻骨铭心的一幕。 那条闪着金色光芒的应龙,嘶吼着,没有半点迟疑的,从那苍穹之上,猛然的以流星般的速度冲进了这无底的深洞之内。 透过洞口,林逸之可以看到,应龙的身体就那样缓缓的没入了那滚滚的岩浆洪涛之中。 渺远的洞底传来了虺耒最后的声音:“少年郎,若你有缘见得我那九位兄弟,待我问候他们,就说我虺耒这辈子认识他们,永不后悔!” “少年郎,小心那个白……”这一句林逸之却没有听的真切。滚滚的红涛,淹没了虺耒的身躯,也淹没了他的声音。 良久,彷如一声叹息:“琴湘,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刹那之间,林逸之缓缓的跪倒在这洞口之前,世界忽的变得清冷寂寥。 只是,那个少年,就这样的跪着,一动不动,却是早已泪流满面…… p.s:今日晚上为明日奔赴长沙做准备,更新晚了诸位勿怪!更无法全部签到了,抱歉!明日便要乘高铁去长沙了,但愿在长沙度过美好的三天。去长沙期间,兮遥排除万难,绝不停更!只是无法签到,对支持我的朋友们和作者同行们,深鞠一躬抱歉!我不在的日子,望大家常来看看咱们的家。待兮遥回来必定逐个拜访!谢谢今日打赏的两位朋友一位erebus1230和七七八八久久的两位朋友,我从不认识你们,你们却在背后这样支持我!我深感愧疚!兮遥定会好好努力!不负大家的厚望!谢谢! 第五十二章 纳兰 东方的天际已经微微发白,看来新的一天终将来到。 林逸之半跪在离火洞口,望着一眼看不到底的离火洞,红色的巨浪,虚无的空间,他蓦然感觉到,虺耒、琴湘,一切渐行渐远,最后终将遗忘。 他的心仿佛如燃烧的干柴,恍恍惚惚,最后化为灰烬。 有些人,伴随着他的逝去,一切在这个世间有关他的回忆、念想、事物,终将随他一同湮没,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忘记。 林逸之缓缓的站起身来。 凄风,愁雾。 林逸之忽然感觉到胸口传来阵阵的压抑。这个少年,就在这凄凉的清晨,朝着这荒无人迹的密林深处,狠狠的吼着,直到声音变得嘶哑,他才蓦然的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精疲力竭。 原谅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吵醒还在睡梦中的生灵。只是他,太需要发泄。 “什么声音?好像是逸之哥哥!”一声惊喜的少女声音从不远的密林掩映之处清晰的传来。 林逸之神情恍惚,只觉的这声音怎么恁的熟悉,他缓缓的抬起头,声音嘶哑而空洞:“是谁,谁在那里?” 脚步声从那片密林之内传了出来,急促的,略带这丝丝的不安。转眼之间已来到了林逸之的近前。 一男一女,粉衣飘飘,白衣如雪。 正是陆汐月和那个白衣青年。 两个人都看到了林逸之,陆汐月欣喜非常,刚要走过去说话。 白衣少年忽的一拦她,然后指了指林逸之。 陆汐月顺着他的手看去,不由得也沉默起来。 眼前的林逸之,直直的瘫坐在那里,眼神迷离,脸上的表情似忧伤,似喜悦,似悲哀,还有那点点的愤怒。 他就那样木木的坐着。看见两人走了过来,但是眼神却依然一动不动的望向前方,一动不动。 陆汐月看到林逸之如此模样,知道他或许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事情,否则他的面色不该如此。 三个人,一个人依旧这样瘫坐着,两个人默默的站在离他三步之远的地方,看着他。默默不语。 耳边,是这密林中传来的树叶沙响。寂静无比。 良久。陆汐月终是意识到这样默默的杵在这里不是办法。她缓缓的走到林逸之近前,慢慢的俯下身,轻轻道:“逸之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是呀兄弟,你这到底怎么了?莫不是过于担心我们?我们都好好的,应该高兴啊!”白衣青年也来到他身边,关切的问道。 林逸之依旧不言不语,忽的,那眼中竟流出两行清泪来,下一刻,便传出了压抑的哭声,在这密林之内,无比的悲怆传出好远好远。 陆汐月不知林逸之怎么了,一把将他抱住,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入手之间,冰冷异常。 陆汐月顿时慌了神,便是白衣青年也有些乱了方寸。 陆汐月心疼的低唤道:“逸之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是啊!那个凶兽虺蛇呢?”白衣青年也问道。 林逸之脸上写满了悲伤,双肩抽动,极力的压抑着那股浓郁心神的悲哀,缓缓道:“死了,死了,虺耒、琴湘都死了!都死了!” 林逸之说完这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良久,林逸之的神色才有所平静,缓缓的站起身来,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们,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白衣青年见林逸之有所好转,便淡淡一笑道:“兄弟,方才你那一处差点让我吓死,我和这位陆汐月姑娘,眼看就要被无边的岩浆吞没。然而,我们周身竟腾起了两团灰色的云气,载着我们慢慢上升,一直出了这洞口,才停了下来。我和陆姑娘寻你了好久,方才陆姑娘还哭了好几次呢,以为你葬身离火洞了呢?”说罢,。还冲林逸之微微一笑。 林逸之这才注意到陆汐月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这才知道她方才确是哭过的。 陆汐月闻听,却是羞红了脸,朝那白衣青年一瞪眼道:“偏就你嘴快。”言罢,甩头跑到一边去了。 林逸之平复了心情,这才把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陆汐月闻听这事,又是少女心怀,不由得又哭了好一阵子,林逸之却是头大了,哄了好长时间,她才住了哭声。 白衣青年也是喟叹良久道:“唉,强横如斯的凶兽,竟也有如此凄凉的一面,只是天道不可违也,任何妄与天争命者,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枕黄粱罢了。” 林逸之或许受了虺耒之言的影响,蓦地转头道:“天道?兄弟,我且问你,何为天道?它凭什么要主宰这世间一切命数?” 白衣青年目光一凛,缓缓的看向林逸之道:“兄弟,我有一言,或许忠言逆耳,但还是说出来的好,天道无常,但万物都有他生存的法则,任何生灵想要逾越,天必罚之!兄弟,或许听了虺耒那些言辞,虽说他其情可悯,但是他妄动杀念,这样的结果可以说,一半皆由他一手造成。一切杀、贪、淫、妄皆可堕入魔道!兄弟,其实虺耒告诉你了,不管这世道与命运如何,还是自己强大到任何地步,皆要谨守自己的初心才是!” 林逸之身躯一震,正色谢道:“多谢兄弟,字字肺腑之言!逸之受教了!” 白衣青年,见林逸之眼中那最后一丝戾气消失不见,这才朗声一笑道:“其实,这句话也是说给我听的,虺耒临死前终于顿悟,遂成应龙。而我们呢?大道通天,长路漫漫啊!我们又怎么保持那颗初心呢?” 言罢,这一向爽朗的白衣青年,眼中竟划过了丝丝的落寞与沉重,一晃而逝。 陆汐月看看两人,他们所说,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明白,只得无聊的踢着脚下的石头,见两人一番感慨完毕,这才道:“你们两个说完了么?看你们这么投缘,我不如走了,你们促膝长谈如何!” 一句话说的林逸之和这白衣青年皆是一窘。 白衣青年蓦地一抱拳道:“好了,此间事已毕,我也该走了,如果有机会再遇到逸之兄弟,当美酒共饮三日三夜!” 林逸之闻听,心下却颇有些舍不得,毕竟这许多天来,这个白衣少年与他萍水相逢,却奋不顾身,多次舍命相救他于危难之中。如今,点点滴滴,恍恍如昨,心中不舍,脱口而出道:“兄弟,茫茫世间,你孤身一人下一步要到哪里去?我若是想念兄弟了,又该哪里去找呢?” 一句话,竟把这个白衣青年说的热泪盈眶,不过,他却是个不拘小节之人,长袖一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兄弟如此,我也难以分离了。不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世间总有相遇的机会!我原已说过,我要投一家名门正派,学的一身本领,为我那死鬼师尊报仇。师尊亡魂,日日入梦,我心不安啊!” 林逸之点点头道:“只是几日相处,实不知兄弟姓名,也不敢相问!” 那青年男子洒然一笑道:“呵呵,我复姓纳兰,纳兰明轩便是!” 林逸之点了点头,朝纳兰明轩一抱拳道:“兄弟好名字!” 到是陆汐月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惊道:“你竟是曾经四大修真世家之首纳兰世家的人?纳兰夕风是你什么人?” 纳兰明轩表情一暗道:“那是家父,只是家道中落,又中了贼人奸计,如今纳兰世家早已没落,只剩下我这一人了!” 陆汐月点点头道:“这我倒是有所耳闻,你也不用过于介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纳兰明轩呵呵一笑道:“陆姑娘说的是,如此,我便告辞了!” 林逸之想把离忧教收徒之事告诉他,可是刚要开口,却被陆汐月拉住。 陆汐月小声道:“纳兰世家,颇为古怪,不知道他的底细之前,莫要招揽他!” 林逸之道:“他几次三番救我,却是个好人,他家遭逢大难,与我又颇有相似之处,我怎么能不帮他一把!” 说罢,抬头欲唤纳兰明轩。 却只见,初升的朝阳下,蔼蔼的云雾中。纳兰明轩一人一剑,白衣飘飘,已是远远的去了。 林逸之看着他一直到身形消失,这才叹了口气道:“多么飘逸的一个人啊!” 转身问跟在身后的陆汐月道:“汐月妹妹,你为何不让我说我们离忧教收徒之事?” 陆汐月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这纳兰世家的秘事很多,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你求我一求,或者讨好我一下,我告诉你如何?”言罢,咯咯的娇笑起来。 其实她也是欺负这林逸之孤陋寡闻,其实,纳兰世家的所谓秘辛,修真一界的人,基本上无所不知。只是林逸之投入离忧教不久,又整日见不到那个看不起他的师尊,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好罢,你跟我走罢!”言罢,也不等陆汐月,大步朝密林外走去。 “去哪儿?”陆汐月一头雾水,快步跟上,挽住林逸之的手腕。其实这动作确实亲昵无比,只是从小到大,陆汐月这样惯了,林逸之也就随她去了。 “去离阳市集,尝一尝豆腐花……” ………… 密林之内,早无人迹,林逸之与陆汐月的身影已然消失好久了。四周俱静,便是连只鸟的踪迹也没有了。 只是,顺着这密林的小道之上,忽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之声。那脚步之声由远而近。渐渐地,一人蓦然出现在这密林之内。 那人缓缓的走着,脚步有些老态龙钟,走到了离火洞口,朝那里面望了一眼,缓缓道:“这世间,从此再没有第十大洪荒凶兽了!” 言罢,那话中竟满是出尘沧桑之意。 只看这人身材颀长,须发皆白,早已是老的看不出年纪了,但端的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身穿一宽大的玄黄色道袍,道袍正中有一栩栩如生的八卦图案。风吹拂身,须发与那道袍皆飘飘荡荡,端的一身仙风道骨之相。 只是极不协调的是,那左手之上,却拿了一白布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被风吹的涨起,看的不甚清楚。 只见这老道,又看了一眼四下,缓缓的摇摇头道:“如今,那两个孩子依然长大了,皆是人之俊才,想必他也可瞑目了罢。只是,蛮荒禁制已毁,怕这浩劫已在眼前了。赤羽,你造的好孽啊!” 说罢,却是慢慢的消失不见。 密林之内,万籁俱静,再也没有人前来打扰,只剩那无数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似乎再诉说着那不为人知的苍凉凄美的生死绝唱。 第五十三章 归途 离阳苍凉而古朴的高大城墙终于离林逸之的视线越来越远了。正如这里的人和事,点点滴滴,终将远离。 林逸之的心中忽然有些不舍,这许多天来,在这里发生的事,遇到的人,无一不在自己的记忆中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相信这些人和事,将如影随形,伴随他一生一世。 只是,那些刻骨铭心的细节,随着回忆,终将老去。 阳光和煦,下了两天的细雨,在即将离去的那一刻。终于放晴。 林逸之的心一如这点点的柔光一样,不起任何的波澜,平静是他如今最大的幸福。三天之内,悲欢离合,人世沧桑。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正邪信仰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他依旧无憾无悔。这一遭的下山,让他变的更为稳重,也更加坚强。 大雨过后,终有彩虹!林逸之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着。 青玉箫轰然清鸣,朝那天际之处绝尘而去。离阳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再见了,离阳,再见了世间的繁华若梦! 一路之上,林逸之都轻轻的闭着眼睛。任清风与阳光拂在自己的脸上,他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是啊,这种感觉离他太久太久了,恍如隔世。如今蓦然袭来,林逸之恨不得沉醉进去,就此不愿醒来。 虺耒、琴湘已然逝去,怕是直面死亡的那一刻,心中也亦是无怨无悔。其实林逸之沉静下来的时候,甚至微微的替他们感到隐约的高兴。因为这也算一种解脱罢,虽然有些带泪的惨烈。 他蓦然想起那个微笑如风,浑身散发着温暖的白衣青年。如今,他又身在何方?他比自己却强得多了,怕是这个时候正踏遍青山绿水,引吭高歌。大道通天,逍遥自得罢。可是,人海茫茫,什么时候还可以再次相见呢?如他所说,美酒佳酿,大醉三日。 想来何等的痛快!只是如今。只剩下他和那个粉色的身影,在这苍穹之上,飘飘荡荡。林逸之忽然开始对这纳兰明轩有了些许的思念。 思念,是一个很不好的东西,它时时牵引着你敏感的神经。越是想,却越是不见,越是不见,却越是疯想。千百年来,多少红尘男女沉醉在这宛如轮回的循环之中。生生死死,却又甘之若饴。 陆汐月感觉林逸之一路之上沉默寡言,以为他心情不好,便打趣道:“你这木头,莫不是豆腐花喝的多了,把嘴都给占满了,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 林逸之这才从回忆中渐渐醒来,突然想到这一路下来,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师妹累得几乎也要筋疲力尽了,心下有些心疼道:“汐月妹妹,原是带你出来玩耍,可是却几近死地。这一趟委屈你了!” 陆汐月听他这么一说,展颜一笑道:“委屈甚么?这一趟却是轰轰烈烈,长了不少见识,若一直憋在那离忧山里,哪能看的这许多的精彩。只恨只有三日时光,若在这红尘繁华里,你我一处,住个三年五载。想想真是太好了!” 陆汐月蓦地说出这话来,女儿心思表露无疑,忽的羞红了脸,只装作认真驾驭飞剑,心中却如撞鹿,兀自跳个不停。 林逸之却不懂得她的小心思,呵呵一笑道:“这也不错,只是,便是这三日,我们也是瞒了师尊出来的,若住个三年五年的,怕是师尊会怒不可及,满离阳的找我要人的!” 陆汐月一撅嘴,想起自己父亲陆无羁和那个枣核脑袋一脸严肃的做派,不由得摇摇头道:“逸之哥哥,平素里我看你们都很怕我爹,我却不怕他,他就是喜欢唬你们,其实,在我娘面前,他可威风不起来呢!” 林逸之呵呵笑道:“师娘和蔼可亲,师尊与她的感情倒是极好的!” 陆汐月一笑,若有深意道:“也不知将来我的夫君会如何?” 林逸之想了想,方才说道:“师妹这么可爱,心地又好,肯定是门中俊才才能配的起,他若是对师妹不好,我头一个便不会答应!” 陆汐月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明白这个木头果然是混沌初开以来第一根大木头,不由得嗔道:“你,你拿什么不答应?若我嫁个俊才,你那三脚猫的修为,怕是挨打的先是你了!” 言罢,气鼓鼓的驾驭着青玉箫,再不理他。 林逸之不由的一阵尴尬,他可以感觉到这个小师妹是生了气的,只是,他觉得自己说的句句在理,怎么会无端惹的师尊千金生气呢?这青玉箫速度极快,眼下不消一个时辰便可返回离忧教,若让师尊看到自己的千金这气呼呼的样子,怕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怕是要多哄哄她的。 林逸之拿定主意,方道:“师妹若喜欢这离阳,以后,我们偷偷溜下山去再来可好!” 陆汐月嘴中只说道:“再也不与你这木头一起了!”却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两人在这和煦的阳光下,驾驭这青玉箫边走边谈,串串笑声,回荡在半空之中。 走了一阵,林逸之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笑道:“小师妹。离阳的豆腐花好吃么?” 陆汐月闻听便知他何意,抿嘴一笑道:“有事求我就不要拐弯抹角,扯到这豆腐花上作甚,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林逸之挠挠头,嘿嘿一笑道:“一路之上颇为无聊,妹子就跟我讲讲这纳兰世家的事情吧。” 陆汐月点点头道:“其实,我也是从我爹和我娘那里听了一耳朵的,言说五百年前,这世间有四大修真家族,他们皆是半官半隐,依靠人间的皇室,守卫一方的百姓平安。最早的四大家族之首便是纳兰明轩的家族纳兰世家。纳兰世家雄踞江南烟波浩渺胡,势力非常大,便是另三个世家加起来也不如纳兰世家一家的实力雄厚。” 林逸之惊叹道:“我原以为,我们修真之人,跳出红尘,全是清心寡欲,怎么还有和俗世有牵连呢?” 陆汐月更是呵呵大笑,那做派便真如师尊相似,道:“你这学生,好好听我言讲!” 林逸之忙道:“是了是了,学生恭听陆夫子教诲!” 言罢,两人又是哈哈大笑。 陆汐月又道:“红尘凡人,之于我们修真者,真真是手无缚鸡之力,这凡间的帝王,为了自己江山永固,当然会笼络一些修真之士,只是多数修真人士不齿,但是这四大修真世家却是例外。” 言罢,叹了口气道:“只是,那些帝王也太过小心,我们修真人士,便是魔教的那些乌合之众,个个也是自恃清高的,管他什么江山不江山!那纳兰世家,弟兄三人,个个修为高深,最低者纳兰觅风也是大乘三重的修为,中者纳兰越风大乘五重,家主纳兰夕风已经堪堪渡劫期的修为。只是这么强横的修真世家,却在一夜之间消亡殆尽!” 林逸之心中吃惊不小,不解的问道:“这么强大的实力,怎会在一夜之间消亡殆尽呢?” 陆汐月摇摇头道:“这个便是我也不知道了,只是听传言说,这纳兰世家好像是为了争个女人,闹得鸡飞狗跳,兄弟不合,最后祸起萧墙。头一日还是好好的,第二日整个纳兰世家的府邸皆被一把火焚了个精光,金碧辉煌变成了焦炭。只听人说,纳兰世家没有一个人从那火中逃生。” 林逸之点点头,忽又摇摇头道:“这话却是不对了,若纳兰家没有一个逃生的,那怎么会有一个叫纳兰明轩的?” 陆汐月只是不语,笑嘻嘻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忽的明白了陆汐月为什么在他几次三番想要说明身份之时,示意他不可说穿,刹那间林逸之低头不语,心中却似开了锅一样。 这怎么可能?若按传言所说,那么这世间根本不存在一个叫做纳兰明轩的人,因为纳兰世家的人早就死完了。可是这个白衣青年真的会骗他么?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和煦如风的爽朗笑容,温暖俊逸的白衣飘飘,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装出来,那么,几次三番的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甚至在他即将坠崖时仍然死死的拽着自己毫不放弃。 这些全部都是假的?全部是他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为之?这怎么可能?他分明感受的到那纳兰明轩对自己的关心,那是一种义薄云天的兄弟之情,便是想一千次想一万次,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个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如兄弟一般的男人,会对自己别有用心? 可是,什么事情都应该有理由吧?林逸之的心蓦的生疼生疼的,那个温暖如风的白衣青年的面容,彷如梦魇一般,已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千次万次! 你到底是谁?如果,这纳兰明轩此刻就在眼前,那他就对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问他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好欺骗的呢?无父无母,在离忧教中又不受重视,自己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用得着他费这么大力气么? 不想了,不想了!林逸之蓦然抬起头,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双拳已不知何时紧紧的握了起来。 那个洁白如雪的白衣,那声爽朗如风的笑声,那坚毅而正直的身影,还有那声声真而且真的兄弟!这些还不够么?还要质疑他什么? 蓦的,林逸之只觉得自己太过狭隘了,任何的质疑都是苍白的,都是对那个心中早已念了不知多遍的名字的侮辱! 他就是纳兰明轩!不容质疑! 林逸之抬起头来,正色道:“汐月,不管你怎么想,我认为纳兰兄弟绝对不是坏人,他的身份不容置疑!” 陆汐月从未见过林逸之这般严肃,只笑着摇摇头道:“我又没说他一定有问题,我只是怀疑罢了。” “便是怀疑也不行!纳兰兄弟为人正直,侠肝义胆,若是我早知道你是因为这样的怀疑而不让我明说,我早就明说了,现在千山万水,也不知纳兰兄弟怎么样了!”林逸之再一次正色道。 陆汐月见他如此,心中也是有气,转头嗔道:“你这个木头!我只不过是怕他对你别有用心,你倒好,左一个纳兰兄弟,右一个纳兰兄弟,你这么相信他,怎么不去随他一起走了,跟着我回什么离忧山?” 林逸之这才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这才缓缓笑道:“汐月妹妹,我只是你为我好,不过我林逸之生死也就这一人而已,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只是纳兰明轩三番四次救我,便是对我有所图,就算真的来取我性命,我亦无憾。可是反过来想想,他身负家仇师恨,又在这茫茫人海中急于寻找修真大派,我们不帮他,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言罢又叹口气道:“汐月妹妹,无论是大凶如虺耒者,还是正大如纳兰者,都曾说过,人立于世,莫忘初心。虽然现在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便是真有一天,我御剑于九天之上,也要事事做到无愧于心!” 陆汐月闻言,心中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从小和她一起嬉闹玩耍的那个天真少年,经此一事后,果真变的成熟不少,便是胸襟也豁然开阔了。心中一喜道:“逸之哥哥这句好说的好!汐月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 林逸之这才点了点头,和煦的阳光下,绽开了如风的笑容…… 只是,许多年以后,那个孤独的黑衣男子,脚踏着那把惊世神剑,徜徉于天地之间,纵横睥睨的时候,可曾想过,那年的那个少年,曾经天真的豪言壮语,世事无常,命运让所有人,学会了很多,也忘掉了很多。 两人又驾驭着青玉箫行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远远的看到了离忧九脉高高的山峰轮廓,隐隐的矗立在前方的云气中,雄浑伟岸。 陆汐月又加紧催动了那青玉箫,不多时,已远远望见了那雄浑日光中的莫忧峰。 甫一降下云头,陆汐月和林逸之便往问道堂走去,可刚刚跨过大门,就听见里面一声怒气冲冲的高声言语:“你回去告诉你家望忧峰首座,分派到我莫忧峰头上的事情,还轮不着他清玄来指手画脚,便是掌教来了也是一样,赶紧速速离开,以免让我看着心烦!” 这声音听得真而且真,正是莫忧峰首座陆无羁! 林逸之和陆汐月快步走向内室,林逸之边走边想:师尊怎么这次闭关这么快就出来了?听这话中,倒诶你了似有泼天的怒气似得。 两人刚走进内室庭院之中,却看见大师兄曾锐金站在外面,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忽的看到陆汐月和林逸之回来了,彷如见了救兵似得,忙迎了上来。 陆汐月开口欲问,曾锐金只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里面,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师妹你快进去看看,师尊正发脾气呢!” 陆汐月和林逸之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疑问。陆汐月快步挑帘进屋中去了。 林逸之也想跟进去,曾锐金一拉他,小声道:“小师弟,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你这会儿进去,不是触师尊的霉头么?” 一句话,说的林逸之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 p.s:还有明天一天在长沙后日就回来了十分想念大家等我归来必好好补过签到谢谢我不在的日子兄弟们的支持谢谢七七八八久久对我的打赏,这是我进入纵横以来最大的一笔大赏让我一大早就有了惊喜!谢谢您的鼓励和支持夕遥将会更加努力!同时也谢谢萌萌梦醒惊魂同学的打赏原来你一直都在啊哈哈以为你不在了,知道你一直都在我开心了好久!两位如果可以屈尊来我的群里我将更加的受宠若惊!期待你们的莅临! 第五十四章 碰壁 如果,有件事情已经交付与你,并且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完成的很好,而且这件事还是一件明显占便宜的事情。只是突然有人说,便宜大家占。硬要从你这里分出一部分去。你的想法会是什么? 是欣然接受,还是断然拒绝? 大多数俗人肯定会选择后者。然而作为一脉首座,陆无羁的选择会是什么?他肯定不是俗人,不但要拒绝,还要生气,生很大的气。 并不是说,这收徒的事情算什么天大的好事,便是在整个离忧教内,这件事情明显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所选弟子不是世族子弟便是富家子弟,资历毕竟有限,只是仗着家里有些财产,买个内门弟子的名头,在离忧教里混吃混喝,待所谓的衣锦还乡后,沾沾离忧教的威名罢了。或许偶尔有那么几个资质稍微出众的弟子,只是,这种几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所谓的十年一次的招收弟子的事情,不过是离忧教赚些金银,以充教中用度的手段。这也难怪,修者,虽有着异于凡人的本领,但必定行走于红尘,少了银子,还是寸步难行的。 因此,招收弟子之事,在别脉看来,不过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但凡这样的事情,便想办法躲得远远的。若不是由长门离忧峰主持着,怕是更无人问津了。 搁在别处无人问津的差事,在莫忧峰一脉看来,却成了香饽饽。这倒也不奇怪,莫忧峰人丁不兴,加上陆无羁和穆蘅秋不过八个人而已,两个巴掌都用不完,便数的过来。别脉弟子人满为患,莫忧峰却巴不得这收徒的事落在他们头上。 陆无羁从十年之前便已眼巴巴的等着这个机会,因为十年后的收徒事宜轮到了莫忧峰住持,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当口。谁曾想,望忧峰清玄这个牛鼻子老道不知道是脑子抽风了,还是吃饱了撑的,竟然派了首席大弟子楚箫前来与陆无羁商量要帮着陆无羁一起主持这次的弟子招收。 其实,清玄上人如此做,却也无可厚非,毕竟考虑到他望忧峰人丁兴旺,莫忧峰只那么几人,到时新弟子太多陆无羁分身乏术。再者他也算是除了杞难掌教之外,教中第二号的人物,如今杞难闭关不出,身为执剑堂首座,过问一下也是应当的。唯一有点考虑不周的事,清玄没有亲自前来,只派了楚箫前来找陆无羁商议。虽说,首席大弟子的名头已然不凡,可是比起堂堂的一脉首座,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不够格的。 清玄上人平时便自恃甚高,以为派个楚箫前来已是天大的面子,又是帮助你莫忧峰排忧解难,你莫忧峰还不感激他的一片好意么? 只是,千算万算清玄上人却是忘记了,这个枣核脑袋的陆无羁是一个自恃更高又极讲身份规矩的人,加上这主更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再有,他本身除了掌教杞难之外,便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如今又来抢他的弟子资源,他岂能不发怒,而且是泼天的雷霆大怒呢? 楚箫乘兴而来,却未曾想陆无羁一脸的不买账,而且任他如何解释,说的口干舌燥的,这枣核脑袋就是把头一摇,一个不行,百个不行。最后说急了,干脆将脸一拉,说什么让清玄亲自前来,便再也一声不吭了。把楚箫一个人晾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生尴尬。 楚箫这人在年轻一代中,无论是仪表、修为,还是修养和口才皆算得上这离忧教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只是如今遇到这么一个古怪的长辈,更是有苦说不出。敢怒不敢言。一则这陆无羁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便是掌教也要让他三分,二则,他楚箫再是首席大弟子,这陆无羁也是他的长辈,一个说不好,得罪与他,怕是楚箫也无法全身而退。 楚箫只得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方法,那就是等!死等! 你不同意我们望忧峰的提议,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一直等到你同意为止。陆无羁却也是越老越精的主,你站你的,我做我的事情。 也不理睬楚箫,练了一会儿离忧无极道,又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唤过穆蘅秋,让她沏了茶来,满满的斟了一杯,品了一口,又是咂嘴又是摇头晃脑,一副享受至极的尊容。然后,竟闭目养神起来。 楚箫却也不急,只往那里一站,直直的等着。就这样楚箫在这里杵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陆无羁有所表态。 便是坐在一旁的穆蘅秋都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了,便轻声的唤道:“无羁,无羁......” 这陆无羁也算是个极品,唤了半晌,才将那双小眼缓缓的睁开问道:“何事?” 穆蘅秋见自己的丈夫如此做派,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使使眼色。 陆无羁却是演的一手好戏,斜睨了一眼楚箫,便装出一副大为不解的神色道:“楚箫贤侄,你怎么还在这里未走啊?你言说的事情我已知晓,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楚箫哪里不知他在演戏,却也不恼道:“陆师叔,我家师尊还等您的回复,我这便走了,如何回禀于他呢?” 陆无羁一声冷笑,拿起茶碗又喝了几口,朗声道:“这却是太好回禀了,你就告诉他,是我说的,就不劳他费心了啊!” 楚箫脸色变了几变,如何听不出陆无羁虽言语上客气,但话音颇冷,已是老大不快了。但是,自家师尊有话,此番前来只是通知于他,并不是询问他的意见,楚箫之所以没有明言,一则考虑到他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二则,这更是助人为乐的事情,便是无论如何陆无羁也不可能不答应。 只是如今,听陆无羁如此一说,顿觉的自己头大如斗,只得一抱拳又道:“陆师叔,此番楚箫奉我家师尊之意前来,实是因为考虑到咱们莫忧峰人手不够......” 他不如此说便罢,这样一说更是戳到陆无羁的短处,陆无羁更是大为光火,冷哼一声道:“我莫忧峰人多人少不劳他清玄费心,便是莫忧峰以后人数多了,也不会做那些硬夺他人利益的事情!” 楚箫听罢,更是慌了手脚,原本一向沉着的他,对这个莫忧峰的师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赶紧解释道:“师叔,您怕是误会了罢,虽然我望忧峰参与其中,但一切还是已您莫忧峰为主导,便是选中的弟子也是先让您老人家挑……” “休要花言巧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清玄是出了名的惜才如命,若真有个不世出的奇才,他肯让与我?你回去告诉你家望忧峰首座,分派到我莫忧峰头上的事情,还轮不着他清玄来指手画脚,便是掌教来了也是一样,赶紧速速离开,以免让我看着心烦!” 楚箫被他这一说,心中也是有气的,他这样言语分明是瞧不起自家师尊,自己又是望忧峰的大弟子,哪能任凭别人这样随意抹黑自家师尊。想到此处,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楚箫暗自压了压火,低声道:“陆师叔如此说却是屈枉了我家师尊。我家师尊一心为我离忧教着想,岂有一己私利?您在我一个晚辈面前,言说我家师尊的不是,是不是有点不大妥当吧!” 这话看起来绵软,但针对有损自己师尊颜面的话给出了丝毫不退让的回击。 陆无羁又抿了一口茶,眼中冷芒一闪,呵呵笑道:“我倒是不知有何不妥?莫非你还想教教我不成么?”言罢,那双眯缝的眼睛之中,一道寒光直射楚箫。 楚箫一窒,只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恰在这时,陆汐月挑帘进来,一眼看到了坐在旁边,神色有些尴尬的母亲穆蘅秋,便撒娇似的往穆蘅秋怀中一扑道:“几日不见娘亲,快想死汐月了!” 穆蘅秋正觉得自己的丈夫有些过分,犹自尴尬,陆汐月猛然挑帘进来,顿时缓解了此间微妙而又紧张的气氛。 穆蘅秋宠溺的刮了刮陆汐月的俏鼻笑嗔道:“你这丫头,偷偷跑下山去,也不打声招呼,若不是我问了你锐金大哥,才知你与林逸之下山买些红烛香刻,你哪里想我,怕是和他一处疯了玩去,心想再也不回来才好呢罢!” 陆汐月被自己娘亲戳中心事,俏脸顿时涨的通红,忙兀自辩道:“我跟他出去虽好,但却是最想娘亲和爹爹的!”说罢,害羞之色更甚。 楚箫只觉眼前粉衣飘飘,忽见一美丽少女,笑颜如花的走进来,玉质凝肤,娇俏无比,心想道:这便是陆师叔的千金陆汐月无疑了。只是比五年前看起来更加的俏丽,身材也曼妙修长了许多。 又见这陆汐月羞态可掬,更是多了一层少女才有的青涩与妩媚,不由的心神一荡,竟看得有些痴了。 陆汐月撒了会儿娇,这才注意到楚箫竟也在此。五年不见,楚箫早已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俊逸,气度更是潇洒出尘,比起五年前来,变化更是不少。 想到五年之前,这人曾经在危急之时,出手相助与她,陆汐月便走了过来,冲他娇俏的行了一礼道:“楚箫师兄也在啊,今日来这里,有事么?” 可是,任陆汐月连问了三遍,这楚箫才从痴呆当中回过神来,心知自己失态了,脸色一红,忙一抱拳,脸上温和如风的笑容瞬间绽开道:“原是汐月妹妹,你却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却是难得难得!” 陆汐月呵呵一笑道:“楚箫师兄说笑了,汐月还要多谢楚箫师兄五年前搭救之恩呢,再说,这离忧教中谁人不知楚师兄是一等一的人物啊!”说罢,又是盈盈一拜。 粉衣飘动,有暗香盈袖。 楚箫更是怦然心动,忙一笑还礼道:“汐月妹妹说笑了,我常在教中走动,常听嗔忧峰的师姐妹们和苏沅师妹提起你,都说汐月妹妹天资聪颖,相貌又好!今日一见果真不差!” 陆汐月闻听,格格笑了起来,心中暗道:果真是大弟子的风范,说起话来确实让人开心,唉,若是门口那个傻呆呆的木头也这么懂风情,那该多好?想到林逸之,陆汐月又暗中骂了他好几遍木头,怕是此时门外傻站的林逸之耳朵都发热了。 楚箫心中一动道:“今日来咱们莫忧峰,没甚大事,只是受我家师尊所托办点小事,此外专程来看看汐月妹妹……”言罢又觉得这样未免有些不好,又道:“……和诸位师弟们……”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盒子道:“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值钱的看望妹妹,这东西就给你罢!” 陆汐月心中好奇,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看去。却见只这木盒便是上好的楠木材质,那上面更是雕刻着一对振翩翩飞舞的蝴蝶,那蝴蝶雕刻的却是精巧无比,像看去竟有从这木盒之上欲飞出的感觉。 陆汐月轻轻的打开盒子,只觉得幽香无比,沁人心脾,那幽香清凉而飘渺,仿佛直入心神,将那些浮躁一并带走,只余整个神魂深处的清明一般。顷刻之间,满室皆是这幽幽的香味。 陆汐月定睛瞧看,只见里面有一枚光滑无比,闪着银粉色光芒的丹药。这满室幽香正是从这丹药中散发出来的。 陆汐月奇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之香!” 楚箫呵呵一笑道:“这是我前些年,外出历练,在极东沉寂之海附近的一片巨大的花海处,捉住了一只花妖,但见它楚楚可怜,便放它离去,它感激我,便将这东西送我当做个玩物,这个东西据它所说名字叫做冷香丸,像我们男人带在身上,却是没有一点用处的,若是如妹妹天仙一般的人物,带上这个,不仅身姿生香,而且可以驻颜凝神,对汐月妹妹的神识修为也大有裨益!” 陆汐月闻言,心中更是高兴,心中暗道:罢了,还是这楚箫懂得做人,哪像那个木头,与他认识这五年,便是连棵草都没送过与她! 陆汐月不禁有些暗暗出神,思绪不断,这冷香丸虽好,若是逸之哥哥送我一棵草来,却是比这冷香丸好上千倍万倍了。 想罢多时,陆汐月一笑道:“楚箫师兄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是不能要的!” 楚箫见状,一愣道:“这却是为何?莫不是汐月妹妹不喜欢么?” 陆汐月忙一摇头道:“不知这样的,楚箫师兄这礼物我却是喜欢的紧的,只是,无功不受禄,你曾救我,我还未曾报答,还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楚箫哈哈大笑道:“妹妹哪里话来?你我皆是离忧门下,平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这冷香丸我拿去没什么用处,妹妹喜欢就收下,若不收下,我就当妹妹不喜欢,等下我出了这门口,扔下悬崖就是!” 陆汐月确实对这冷香丸爱不释手,只是知道今日楚箫突然到访,不是说几句闲话,送个礼物这么简单的事情,又听他说的坚决,自己不要,他就要扔掉,一时间左右为难,只得朝母亲穆蘅秋看去。 穆蘅秋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汐月你就收下吧!” 陆汐月闻言,大为高兴,忙朝楚箫展颜一笑道:“如此,就多谢楚箫哥哥了!” 楚箫眼里,陆汐月笑颜如花,便是整个世界都似乎蓦的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若是每日都能看到这样的笑容,便是明日死了,也无憾了。楚箫心中想到。 又闻听她终于叫了自己一声哥哥而非师兄,楚箫心中更是兴奋高兴无比。 只是表面上,他尽力克制,语气和眼神却是无比温柔道:“妹妹喜欢便好!” 陆无羁一直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见自己的女儿拿了别人家的好处,连说话的语气也温柔起来,不由的一哼道:“楚箫,不要以为你拿些好处出来,我就可以答应你师尊那个无理的要求!” 楚箫闻听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未完成,只得暗自收回方才有些飘飘的心思,忙正色拱手道:“陆师叔,我家师尊一片好意,还是希望您老人家退一步想想!” 陆无羁眼眉一立,大乘巅峰期的威压蓦的从身体中迸发出去,朝着楚箫压了过来。 楚箫站在这里,忽的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向自己,瞬间便到了跟前,知道是陆无羁的威压突然而至,只得将牙一咬,将自身的威压也全然释放出来,迎面撞向陆无羁的威压,勉力支持,死死相抗。 只是,一息之间,楚箫的威压便在陆无羁不动声色间化解,楚箫在陆无羁避无可避的强大威压下,再也支撑不住,身形蹬蹬蹬的退了四五步。眼看便退至门前了。 汗,早已滑落楚箫英俊的面容,便是一身白衣也被汗水浸湿了。 楚箫心中大骇,暗道:原是这陆无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今日看起来,他的修为与自己师尊也是难差分毫的。 可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未完成,便是退在门口,却还兀自咬牙挺着。 只是楚箫不确定,自己还能在这恐怖的威压下坚持多久。 陆汐月早已看出了此间的微妙,见楚箫满头是汗,身形被逼退几丈之远,仍是勉力支撑,又加上自己收了礼物,心下不忍,忙大声道:“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被陆汐月这么一打岔,陆无羁只得收回这强大的威压,楚箫顿觉身上的压力全然消失不见,不由的喘了口气。向陆汐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岂料陆汐月却是少女心性,迎着楚箫的面,眨眨眼睛,做了一个鬼脸。 这下,原本对陆无羁身为长辈却突然发难有些生气的楚箫,这会儿却是把那股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眼前心中已全是这个少女俏皮的模样。 陆无羁冷哼一声道:“汐月丫头,这几日你趁我闭关,和老五偷下离忧山之事,我还未曾罚你,你刚一回来就来捣乱!还不退下!” 陆汐月一撅嘴,却是全然不怕道:“我怎么没说?我向锐金师哥说过的,你在闭关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楚箫师哥,你说一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言下,早已把哥哥又换成了师哥。 楚箫暗自苦笑,不过转念一想师哥却比师兄亲近一些,也不挂怀,便将今日来此之事告诉了陆汐月。 陆汐月这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会大发雷霆,却也难怪,自己听了也觉得那清玄有些不太地道,半截子岔一杠子终究不好。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清玄真就如楚箫所说一心为公,再说,指望着招收弟子能招来俊才,提升莫忧峰的实力,根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想罢便道:“爹爹,我觉得楚箫师哥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莫忧峰就那么几个人,您和娘又不能亲自去主持这事情,如此算来加上我也不过六人,所以清玄伯伯说,让望忧峰的人来帮我们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陆无羁闻听女儿也跟自己作对,心中火气更大,此时却是站了起来,大吼一声道:“行了,收了什么一个破丹药就如此向着别人!成何体统?”言罢,又蹬蹬的来到楚箫近前,一指楚箫,怒火夹杂着不耐烦道:“我说你这人,一根筋是不是!你便是说出花来,我也不同意,有本事让那清玄老牛鼻子亲自来见我!” 说罢,转身欲走。 楚箫未曾想事情竟会越来越激化,刚要答言。 只听得半空中一阵清朗的声音传来道:“陆师弟好大的火气,你让我清玄亲至,清玄便来了,只是我来在这里,不知道我面子好不好使呢?”言罢,一阵听不出是喜是怒的笑声。 楚箫一听,不由的大喜,是师尊亲到了! 陆无羁也不由的一怔,未曾想清玄上人真就亲自跑来了。只得转过身去,朝那半空中看去。 半空中一身玄金色的道袍,在那层云间熠熠生辉。那出尘的风采不是别人,正是代天行罚的清玄上人无疑。 看他的架势,正是要看今日之陆无羁如何收场了! p.s:今日刚刚从长沙回来,早已累的不成样子了……回来便开始赶稿子,更的的确有点晚了,实在对不住大家!兮遥深表歉意。明日起恢复正常的更新和签到,不出意外每日19点前会有一章送到。谢谢大家在兮遥不在的日子里持续关注! 此次去长沙状况百出,原本存的稿子,竟然拷到u盘里的是很早前的,幸亏邮箱里还有,才未耽误上传,结果还因为住的酒店用的铁通的光纤,导致我的q~q显示异常,直接被锁了,要通过申诉才能找回来,找不找的回来还是个疑问!真是悲催啊!看在兮遥这么拼命的份上和这么悲惨的份上,大家有红票的给点红票,有打赏的给点打赏,没这些的送送点击和收藏什么的!兮遥这部书有400万字以上,给我动力吧同学们朋友们!谢谢! 第五十五章 退让 陆无羁没有想到,一向自恃甚高的清玄上人会亲自前来。听得声音似乎还有些不太确定。便抬头往半空之中看去。 半空之中,清玄虚浮在层云之上,玄金色的道袍被和煦的阳光照射,散发着熠熠的金色光芒,这清玄论辈分只在杞难之下,陆无羁还要尊他一声师兄。尤其是近些年来,执掌执剑堂,行使代天行罚,其声望更是日隆,修为也是日渐高深,外间传言,清玄上人的修为已与杞难不分上下。 如今他站在这层云之巅,金色光芒布于周身,更显的仙风道骨,功参造化。便是陆无羁也觉得这清玄也不同于往日,隐隐有了出尘的错觉。 见他亲至,陆无羁不得不降阶而迎,虽心中大为不满,但表面上这清玄仍是自己的师兄,说什么这礼数上也要过得去的。 五年以来,陆无羁也收敛了不少往日的脾气,变得沉稳许多,最起码心机比起五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或许,人的修为越高,心机便会越深,若成了大罗金仙,便更不识得人间烟火了。只是口中所念的慈悲为怀,不知还有几人能够用做到。 这倒也不枉了虺耒所说,人者,贵有初心。所有人在高高在上之后,能做到进退有度,虚怀若谷者,能有几人? 至少,陆无羁不能,清玄亦不能,便是那万人敬仰的杞难怕是也不能罢。 清玄见陆无羁亲自迎了出来,忙降下云头,见陆无羁表情平静,刚刚那股兴师问罪的口气也缓和了不少。冲陆无羁一笑道:“陆师弟,多日不见,你可大好?” 陆无羁定睛瞧看,那清玄整个人穿着宽大的道袍,清瘦非常,只是精神依然矍铄,脸上已堆满了皱纹,眉宇之间那几道更是深深的嵌入鬓间。微风吹过,早已如白雪的发丝和胡须,轻轻浮动在身前。 岁月在他的脸庞烙下了深刻的印记,带去了他曾经的风华正茂,如今的清玄,早已是一名沧桑的老者,除了那身上浩然的真气,便是与俗世人家的长者无疑了。 岁月和时间,总是会带走你曾经最不珍惜的东西,直到你蓦然发现,却已垂垂老矣。 陆无羁看罢多时,心中竟有了些许的怅惘,长叹一声道:“师兄,你老了不少啊!” 清玄也叹了口气,挽着陆无羁的手,两人并肩向堂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叹道:“师弟,岁月不饶人啊,你我已是几百岁的人了,早已白发苍苍了,呵呵,都老了啊!回想五百年前,我们并肩作战,谈笑间,那血羽神殿的群魔授首,恍恍惚惚,彷如昨日。可是却再也回不去了!” 一句话说的陆无羁也寂然无语,两人眼中皆露出了苍凉之色。 两人携手来到内室,皆朝对方呵呵一笑,穆蘅秋上了茶,退在陆无羁身后。陆汐月也站在母亲旁边。楚箫见师尊来了,赶忙行礼,清玄微微摆手示意不必,他便默默的退到了清玄的身后。 陆无羁当先拿起茶来,冲清玄道:“师兄多日闭关不见,也很少来我莫忧峰,今日前来,小弟仓促了,只有清茶相待!无羁先干为敬!” 言罢,一扬首,将那碗茶喝了个精光。 清玄忙道:“师弟哪里话来,五年之前,杞难师兄颁下这封山令,你我就没有相见,如今见到师弟,心中甚是快慰。呵呵!清茶足矣!“言罢,呵呵一笑,也将这茶一饮而尽。 两人再次坐下,又说了些这五年的变化,闲聊了当年年轻时的事情,一时之间相谈甚欢。 这种气氛下,便是满室之内,都洋溢着微妙的轻松气氛。 便是楚箫也搞不懂了,这一位师尊,一位师叔到底是情之所致,还是逢场作戏。只得静下心来,学着师尊的一笑一颦,倒是颇有心得。 茶罢搁盏,清玄忽的面色一肃,眉头一立,厉声道:“楚箫,你还不给我快快跪下!” 楚箫正学的入神,忽听师尊没来由的来了这一句,当下就是一愣,不过师尊既然如此说了,便是有万般不解,也不能忤逆师尊之意,忙迈步来到前面,在师尊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 清玄看了他一眼道:“那边跪去!向你陆师叔赔礼道歉!” 楚箫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但见师尊神情严厉,眉头已然拧在一起了,怕是早已怒不可及,忙跪着转向陆无羁,磕了三个响头口中称错道:“陆师叔,晚辈无心之过,还望师叔海涵!” 陆无羁也被清玄这没来由的一怒,弄了个不知所以然,忙来搀楚箫,哪料清玄忽的又道:“陆师弟不必阻拦,让这不肖的狂徒跪着便是!” 陆无羁更是不解,忙问道:“清玄师兄,为何如此,楚箫哪里错了?为何要让他跪我,这孩子向来是进退有度的!” 清玄也不理楚箫,忙欠身离座,神态甚是郑重道:“陆师弟哪里话来,这狂徒忤逆师叔长辈,更是触怒冒犯与你,我不治他以小犯上的罪过,岂不是这师尊白当了么?” 陆无羁这才明白,原来清玄只得是方才之事,心下却是有些过意不去,按说这楚箫也并没有多么过分,进退皆是有理有度,到是自己有些为难与他。 只是转念一想,这一出道歉清玄是否是出于真心还是专门做出来给他看的,陆无羁暗想怕是两者皆有吧。 只是,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若过于计较,怕是更是有失身份了,想罢,一笑道:“清玄师兄,你也有些过了,楚箫贤侄,天纵之才,人品修为皆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方才我们只是切磋一下,小小的误会而已,这样罚他,有点重了,呵呵!”说罢,顺势就将楚箫扶了起来。 清玄心中一笑,暗道这陆无羁平素里让他让个步,服个软,只怕比登天还难,今日这场戏做得确是到家了,难得,他竟如此说。 只是心中这样想,脸上却是不能带出半点,只是皱着眉头,点指楚箫道:“不肖的蠢材,还不谢过你陆师叔大人有大量?” 楚箫虽心中有些郁闷,但也明白师尊的意思,忙一抱拳道:“谢过陆师叔!” 陆无羁淡然一笑道:“小事小事,贤侄刚才之事你也不必挂怀才是!” 言罢,三人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明眼人看去,清玄于这待人接物一途,更是比那陆无羁高了不止一成两成,谈笑之间,既让自己的面子得以保留,又暗中给陆无羁出了个难题。 你若是揪着方才之事不放,却是说明你这长辈更加小心眼无疑了。 只是不知道陆无羁清楚不清楚清玄心中所想,只是从他的谈笑之间,并未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眼看方才的一场风波化解,清玄又一笑道:“陆师弟,对于招收弟子一事,却是为兄考虑不周,原想师弟这里忍受吃紧,这才出此下策,不过,此时看来却是多余了。如此,也罢。此事就此作罢,我这就与楚箫告辞了!”说罢,一抱拳,便与楚箫往外就走。 无论是表面还是真如清玄所说,一个师兄能如此对师弟说话,已是大大的礼让了,这谦卑之意出自清玄的话中,更是让陆无羁有所动容。 陆无羁心中也有所过意不去,忙道:“师兄留步!” 清玄一只脚刚跨到门口,闻听陆无羁此言,又转回身笑道:“陆师弟还有何事?” 陆无羁考虑再三,只一摇头道:“师兄所虑之事,无羁思虑良久,我看还是按师兄所说的办吧,由你我两家共同主持此次的招收弟子一事,师兄意下如何!” 陆无羁能如此,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让步,在场众人便是穆蘅秋也未曾想到,都是大大的吃惊。 清玄上人也出乎意料,原想这次前来,带走楚箫,不发生冲突已是功德圆满,未曾想陆无羁竟提了出来。 清玄看了陆无羁一眼,只见陆无羁一脸挚诚的看着自己,那双眼中满是笑意,不似作假。 随即也不做作,呵呵大笑一声道:“如此也好!师兄我在此谢过了!” 陆无羁忙道:“师兄哪里话来,你我虽是两脉,单皆属离忧教,只是望师兄所说,一心为公才是!” 清玄闻言,已知他言语所指,却也不恼,正色道:“师弟所言甚是,清玄的确一心为公,我看不如这样,此事就交给你门下曾锐金和我门下楚箫去办,你门下六人,我让楚箫也选来六人帮助曾锐金,这样也公平公正,你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这些事就不用来聒噪咱们了,咱们不如都闭关去,颐养天年才是!” 陆无羁言听此话,心中不由的道:罢了,这次清玄处事却还是公平的很呢,自己也许真的屈枉与他了。 想罢呵呵一笑道:“是也是也!只许掌教师兄享清福,我等就天生劳碌,闭个关还那么多纷扰是非,师兄所提甚合我意,我看就如此吧!” 两人又把最终的名单敲定,眼看,已近晌午。陆无羁再三挽留他们二人吃饭,清玄言说还要回望忧峰通知弟子,双方这才分别。 陆无羁望着半空中渐渐消失的清玄上人,心中没有来由的一阵沉重,穆蘅秋见陆无羁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出神,忙问道:“无羁,还有什么事没有交待清楚么?” 陆无羁半晌不语,忽的长叹一声,缓缓言道:“清玄这五年来闭关不出,如今刚刚破关,前来见我,却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这脾气与秉性怎么如此的谦恭谨慎!” 一阵风过,吹起陆无羁宽大的衣衫,陆无羁脸上隐隐有了丝沧桑之意,良久,蓦然道:“清玄啊清玄,你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只是,你莫要让我失望才是……” 忽的似想起了什么,眼眉一立,怒气冲冲的朝门外道:“外面可是老五?还不给我滚进来!” 一句话说的不但外面傻站着的林逸之,便是堂内的陆汐月的心都不由的紧了一紧。 ………… 半空之上,清玄与楚箫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之上,清玄都默然无语,楚箫从未见过师尊如此,便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眼看已离莫忧峰很远了,清玄才长叹一声,看了一眼楚箫,轻叹一声道:“箫儿,今日委屈你了!” 楚箫忙一拱手道:“师尊哪里话,徒儿为师尊效劳,事情还办砸了!还未向师尊请罪……” 清玄一摆手,淡淡道:“这却不怪你,那陆无羁一向如此,却也为难你了!” 楚箫听罢,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清玄看了看他,缓缓道:“有话你便说吧!” 清风拂面,花白的头发,微微飘动。 楚箫这才道:“师尊,我却不明白了,您是陆师叔的师兄,为何今日却如此恭谦,还要那样让步于他!” 清玄闻听,却是无语,只是身形在半空中猛然一滞。 半空之中,层云之上,清玄玄金色的道袍金光熠熠,忽的看去,那金光闪闪,却似道道锋芒。 一股强大的杀气从清玄的身上弥漫开来,便是楚箫也是神情一凛。 清玄缓缓开口,传入楚箫的耳中,声音寒冷阴恻:“呵呵,你以为我是让步?捧得越高,摔得越狠!楚箫,你要记得,人生最大的乐趣,便是让你的敌人认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言罢,仰天长笑不止。 楚箫忽的感觉自己师尊的气息从头到尾都猛然一变,变得陌生而遥远起来,心中大骇至极,却是极力克制,不言不语。 “你要记住,莫忧峰欠我的,一点一滴,有朝一日,我要让他陆无羁百倍偿还!” 言罢,也不等楚箫如何反应,大袖一挥,身形已然朝那层云中去了。 楚箫站在他身后,只感觉自己一向敬仰的师尊,此时身上被那层云笼罩,竟多了些许难以捉摸的阴影…… 第五十六章 夜话 林逸之做好了被当头呵斥的准备,哪知进得内室之后,陆无羁半晌无语,只是喝茶与闭目养神。 林逸之只得垂首杵在那里,也不敢说话,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看师尊的脸色,只见陆无羁端的一个好架子,脸上愣是看不出喜怒。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求救的眼神看向陆汐月,哪知这丫头竟故意不去瞧他,一副我才不管你的样子。林逸之只得在心中打鼓,暗道诸天神佛保佑,能安然度过此劫。 他正自神游天外,把从小就认识的神仙佛祖挨个在心里求了个遍的时候,陆无羁好像休息够了,来了精神似得,低沉的声音猛然想起:“老五,此次下山有什么遭遇么?” 林逸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的一哆嗦,下意识的以为师尊要他跪下,双腿方一软,才蓦地听清楚,师尊说的不是这些。 只这一折腾,脸上的汗珠就布满了额头,他也不敢擦,忙一躬身道:“托师尊的洪福,一切安好!” 陆汐月在娘亲身边,看到这木头的呆样,躲在穆蘅秋身后不住的偷笑。 陆无羁哼了一声道:“去了一趟离阳,半点本事没学到,什么时候学会这套没用的!捡重点说!” 林逸之忙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这几日的遭遇说了一遍,当然,自己去妓院和碰到上古凶兽虺蛇,还有这至凶巨兽把妖丹给他的事,他是半字不敢言讲的。 林逸之再老实,这些事情打死也是不敢说的,若让这极讲所谓规矩的师尊听到这不成才的小徒弟下山,偷偷去了妓院,还差点把命搭上。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师尊非勃然大怒,废了他这点不起眼的修为不可。 虽说他这二五眼的筑基三重的修为在常人眼里极为容易就修到的,可他却是踩了狗屎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五年里吭吭哧哧爬上去的。这要是再被废了,他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陆无羁听到成片的暴虐的孽阴尸和四瞳熊妖之时,眯缝的眼中射出了两道冷芒,不过转瞬即逝,带林逸之好不容易讲完,早已汗流浃背的时候,陆无羁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低头久久的沉思无语。 林逸之不敢猜测师尊的心思,只得再次垂首站立,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沉思半晌,陆无羁方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老五,听你一说,你也是受了不小的伤的,那断掉的两根肋骨可大好了?” 林逸之忙道:“眼下虽还有些疼痛,但也不碍事了!” 陆无羁点点头道:“这一趟下山,倒也惊心动魄,你下去休息罢,明日和你锐金师兄一道,好好打理收徒之事!” 林逸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家师尊这次闭关修炼心性大变了,自己“拐带”小师妹下山之事,师尊竟没有生气,还要他下去好好休息? 林逸之心中大惑不解,痴呆呆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无羁说完这话,感觉方才与清玄演的那出戏演的身心疲惫,转身就欲回房休息,可见这小徒弟傻呆呆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心中不由的来气,沉声怒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难道还要我恭送与你不成?”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林逸之忙利索的行了一礼,在师尊一脸怒容下仓皇而逃,那速度只比御剑的速度慢了一丁点而已。 看着这木头痴傻的背影,陆汐月再也忍不住了,格格的娇笑起来。 陆无羁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陆汐月道:“你这丫头,也是忒过于胡闹,还不拿着那个什么破丹丸,跟你娘回内室去,女孩子家整日疯疯癫癫的成什么体统!” 陆汐月却是不怕他,把嘴一撅,小声嘟囔道:“爹爹就会拉脸吼我,你跟我娘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大的脾气呢?” 这下,便是连穆蘅秋都弯腰笑了起来…… 入夜。 离忧山的外围早已被深黑的夜色所笼,万籁寂静。苍穹之上只有一个硕大的如玉盘一般的月亮直挂中天。整个深黑的天幕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风吹树摇,树叶沙沙作响,山脚下的连天的杂草在夜风中左右飘荡。更显的这苍茫的离忧山空旷寂寥。 山道上,也早无人际。被皎洁的月色铺了一层银色的柔光,宁谧寂静。 忽的,一道白影无声无息的落在山道之上,却是一个白衣人,那人朝离忧山方向注视了很久,一言不发,缓缓的隐在道旁的阴影之下。整个身形随即消失。 又过了片刻。在那白衣人落脚之地,一个黑影也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落在那里。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往四周不断的张望。 黑夜凉风,竟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蓦地,阴影之处,一声低语道:“你来了!……” 那黑影似知道这声音是谁,也不躲闪,只立于那里,风吹黑衣,在半空中虚无飘动,这黑影仿佛一团飘絮,似乎身体轻飘飘的也被这夜风吹浮在半空相似。 黑影蓦然开口,声音沙哑艰涩:“我来了,你等我多时了罢!” 白影一闪,那白衣人依然站在了这黑影对面,声音中似有些不满道:“你……监视我?” 那黑影似乎拱了拱手道:“不敢,只是奉咱们老祖的命令,看看你的进展是否顺利。” 白衣人呵呵冷笑道:“你不要拿老祖压我,当我不知,你们也是互相利用牵制,你并非事事都听命与他。你可以回去告诉我义父,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忽的,那白衣人眼眉一立,月光之下,那眼神已如刀似剑:“只是你要背着我插手此事,义父不敢动你,我却没有什么不敢的!” 那黑影似乎愣了一下,眼中杀意疏忽而逝,便是一直缩在腰间的右手也是动了一动。 白衣人冷眼旁观,呵呵冷笑道:“你大可以试试!” 黑影的左手轻轻的颤抖了几下,似下了很大决心,好像笑了一笑,只是月色还是不够,看不出他的貌相,只缓缓道:“哪里话来,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只是你不要忘了那个人你莫要去招惹便是。” 白衣人微微点点头,一副我明白的架势。 那黑衣人再不答话,身形蓦然间消失无影。 待这黑衣人消失良久,这白衣人又朝那黑夜中静默的离忧群山望去,眼中似乎多了许多的挣扎与忧郁。 白衣如雪,猎猎作响。这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望着在黑暗中无声矗立的离忧群山,神情似恍惚,似不舍,还有一股淡淡的凄凉。 月色似乎亮了一些。只是这山道之上,再没有了一黑一白的身影。 ………… 夜更深沉,莫忧峰诸人早已沉沉睡去。便是那个总是习惯晚睡的人屋中也没有了灯光。 银杏暗香,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弥漫开去,悄无声息,荡荡悠悠,为这夜色更平添了几分美好。 只是,远山之上,一人俯首而立,俯视着整个问道堂的前院。神情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背后跳动的红色赤焰仙剑,如火焰般的烧灼感烫人耳目。 正是陆无羁。 这么晚了,他站在这里做什么?是等人还是辗转难寐?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只是看着问道堂前院那一片漆黑之处,怔怔的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一阵幽香,脚步轻盈。 “蘅秋,你来了!”陆无羁并不转头,单从这幽香的气息之上,便已分辨出来人是自己的妻子。 穆蘅秋缓缓走来,月色洒在她的长裙之上,脚步盈盈中,绿色纱裙之上,光影疏动,摇曳生姿。 轻启朱唇,声音轻柔,宛如天籁。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傻站在这里作甚?莫不是还在想白天的事情么?”话到人到,纤柔的手已经挽住了陆无羁的胳膊。 陆无羁回首,轻轻拂了一下自己妻子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缓缓道:“唉,心中不宁,睡不着啊。白天之事,清玄看似反应不大,只是我心甚为不安。那个老狐狸狡猾的很,心思这些年又越发的难以捉摸。今日却一副大气的做派,不得不让我怀疑这背后似有深意啊!” 穆蘅秋呵呵一笑道:“你也不差啊,今日你这一出兄恭弟谦的戏码,差点连我也深信了呢!” 陆无羁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呵呵,情势所逼,应景而已,我毕竟给了楚箫一个教训,若不退步,难以收场啊!” 穆蘅秋点点头道:“不曾想,你的心境平和不少啊!” 陆无羁眼中柔光乍现,缓缓道:“或许是老了啊,那些杀伐意气之事,想起来都心神疲累啊,我现在倒是希望这天下安定,离忧真的可以远离忧愁,我与你终老在莫忧峰里,也算是美事一件啊。” 一句话说的穆蘅秋也心驰神往起来,痴痴的看着这个完全不能称得上英俊的面容,眼中却是无限的温柔。 良久,两人皆不说话。只是这样柔柔的看着对方,似乎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便是那夜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唉,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且不说清玄安得什么心思,今日老五所说的那两件事,离忧山脚下竟有孽阴尸变异害人,还有本是蛮荒之地才会出现的四瞳熊妖突然出现在这里,怕是极不寻常啊,这两件事情,忽的让我想起了一人,当年他为祸天下,便是从最初的点点异变开始的。如今真的好相似啊!” 穆蘅秋闻听此言,也是一怔,“你是说的他……”思虑良久,还是未将那人姓名说出口,只是秀眉紧皱,心情也蓦然沉重了许多。 “唉,但愿是我多虑,庸人自扰罢!再说我离忧教如今有仙隐神剑在手,便是他,怕也兴不起什么大浪来!”陆无羁缓缓的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些许沉重的气氛。 穆蘅秋莞尔一笑道:“怕是你真的多虑了,眼下离忧教兴盛,禅寂寺、问剑谷、祭雪楼三派与我们连成一气,魔教虽有所复苏,但终无法撼动修真一界。能有什么大事呢?” 陆无羁点点头,忽的想起来什么事,又道:“今日老五话语中多有闪烁,我思虑良久,觉得他似乎有事瞒着我们。只凭他和汐月的那点修为,对付那许多的孽阴尸已然吃紧,更何况还有一个足以让元婴修士退让三分的四瞳熊妖呢?他们两人真就能全身而退?” 穆蘅秋呵呵一笑道:“我看你真的是年纪大了,疑心太重,若要说那个痴傻的林逸之会撒谎,我却是头一个不信的。再说,或许有什么曲折隐情,这两日我多问问汐月便是。好在二人有惊无险。你倒好,巴不得女儿出什么事啊!” 陆无羁摇摇头道:“不知为何,我的神识之内隐隐感受到老五身上隐隐有一丝波动的妖气,只是那妖气并不是出自他自己,好像来自外界。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故而今日让他下去休息了。看来得跟曾锐金交待一声,让他多多看管这老五才是,以免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穆蘅秋更是格格娇笑道:“你这人,关心则乱,这林逸之还是如以前那样,妖气?若真的修成了妖怪,他也不可能那点修为啊!” 陆无羁不语,只是抬头看向问道堂前院第五间屋子,只是这一看,那眼神却再也未离开分毫。 那原本一片黑漆漆的第五间林逸之屋子的窗户之上,竟忽然亮起了丝丝的暗黄色光芒,那光芒破开眼前的黑暗,在这长夜中如影如幻,虽光芒昏暗,但在黑夜之中却格外的显眼。 陆无羁看着这陡升的变化,心中一片狐疑,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连穆蘅秋也没有看出来。 那昏黄的光芒,是这小徒突然醒来点亮的烛光,还是其他的未知光芒…… 漫长的夜终于过去,大日的光芒重新主宰了世间的一切,照亮了一切的黑暗与晦涩。 新的一天开始了,离忧教十年一度的收徒大会终于缓缓的拉开了大幕…… p.s:貌似感冒了,浑身乏力。而且头疼欲裂,咬着牙写的,各位凑合着看吧。真不舒服 第五十七章 会聚 温暖的阳光洒遍了整个离忧山,今日离忧山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便是一花一草也似有了灵性一般,竟也闪着丝丝莫名的光辉。 连绵起伏的群山,浩瀚无垠的云气,一切都在诉说着这千万年前就已经笑傲修真界的离忧教的无限荣光与浩然正气。 万道霞光渲染着整个苍穹,苍穹之上入,瑞彩千条,绚丽多姿。这仙境的意味在顷刻之间被点燃,浓郁的仙家境界在这一刻更加显露无疑。 大派之气,是被无数先祖先师前仆后继的拼搏下来的,无论在黑夜中隐藏了多少魍魉诡谲,只是,在大日当空之下,一切的正义都显得至高无上,不容侵犯。 这就是修真魁首的底蕴和气度。任人仰视。 林逸之就在这阳光中起床,推门而出,银杏婆娑,幽香阵阵。 今天是个好天气!林逸之有些慵懒的在这阳光中伸了伸懒腰,有走到万丈山崖前,望着崖下那一片被雾气笼罩的郁郁葱葱。 三日之前,自己徘徊在生死之间,如今却立在这悬崖之上,这份宁静,在林逸之看来,实在是难能可贵。他的心中不由得痴痴想到,若以后每一个早晨就这样醒来,怕是此生也无欲无求了吧。 只是,连他也不相信,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世间纷纷扰扰太多太多,人的命运总是为这样或那样的境遇来回奔波,一刻不停,生命不息,这种奔波就如影随行。 吱呀一声,门响影动,白离木一身白衣,缓缓的走了出来。今日,他却是显得平和不少,看了看立在崖前的林逸之,缓缓道:“小师弟起的早啊!” 林逸之转头看去,却是白离木。他从心里是怕他的,尤其是在那夜之后,他总觉得这个二师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和心机,只是如今这崖前只他两人,由不得他视而不见,于是便呵呵笑笑道:“二师兄起的也早,怕是惦记着今日招收弟子之事吧。” 白离木点点头道:“不错,招收弟子一事,关乎我莫忧峰后继人才,不可轻忽啊!我莫忧峰人少,这个机会是师尊百般退让才得到的,我们应更用心才是。”说完,走到林逸之身旁,并肩看着崖下的云雾。 林逸之用眼角的余光朝他看去。 和煦的阳光之下,白衣飘飘,浩然正大,没有一丝杀戮的气机,便是那如冰山的脸上和深邃的眸中也多了些许的坦然。 你究竟是好是坏?为什么此时显得这么光明正大,而那日晚间却如杀神降世。一切如迷如雾,林逸之蓦地感觉,这离忧山中还有更多事是他参不破,猜不透的。 两人就这样挨得很近,默默的站着,不言不语,林逸之可以清楚的听到这个白衣男子平静的呼吸。 房门再次被推开。萧罡炎、段朗坤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出来,看样子仍旧是在斗嘴,各个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这两人似乎天生就没有什么忧愁,整天嘻嘻哈哈哈的,嗓门也大。 林逸之其实十分羡慕他们,像这样永远没心没肺,这种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只是,他小小年纪已然背负的太多太多,他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林逸之上前跟两人打了招呼,萧罡炎呵呵一笑道:“小师弟,你是头次参加这招收弟子的事宜,可不要紧张,以免在新弟子面前露了怯,以后不好镇住他们。” 林逸之赧然一笑,说心里话,他却是真的紧张无比,听陆汐月言讲,很多弟子都是带艺投师,修为其实已经很深了,他这筑基三重的修为,怕是连一些新弟子都不一定胜的过的。 刚要说话,第一件房门缓缓的推开,曾锐金迈步走了出来。 众人看去,今日的曾锐金竟不同往日,已经脱了那粗布蓝衫,换上了黄白相间的宽大绸袍,头上软冠束发,左胸前一枚鹅卵大小的徽章印记,上面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大字“首”显得熠熠夺目。 原来,这才是离忧教弟子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平日里曾锐金随意粗犷,今日从这身打扮来看,确实庄重无比。 尤其是胸前那个昭示着与别人身份不同的首字徽章。那是各脉首席大弟子才能够佩戴的荣耀。 众人的眼光皆是艳羡不已,曾锐金一笑道:“诸位师弟,大家多多努力修炼,这份荣光早晚有一日会属于你们!” 众人点头称是。林逸之偷眼看向白离木,只见他目不斜视,脸上带着只有在大师兄面前才会出现的丝丝微笑。 他竟没有一丝的嫉妒?这莫忧峰上下,只有他与大师兄突破元婴期,而且不知为何,林逸之总觉得白离木的修为暗暗的还要胜过曾锐金半头。可是,他竟能泰然处之。对于这个谜一样的人物,这份豁达是真还是假。 林逸之正自胡思乱想,忽听一阵格格的笑声从内室庭院传了出来。 粉衣轻动,巧笑嫣然。 陆汐月笑呵呵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今日的她也刻意的打扮了一下,更是娇俏无比。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这是莫忧峰万绿丛中唯一的花朵,虽然现在还未胜放,但是也沁人心脾,惹眼非常。陆汐月边走边道:“大师哥,今日你这一身行头果然是大弟子的风范!怕是苏沅师姐若是看到了,更是欢喜的紧呢。” 一句话把众人都逗乐了,只有那根木头不明所以道:“今日不是没有尘忧峰的师姐参与吗?” 这下众人更是笑出花来了。曾锐金本就不善言辞,脸红的更很了,忙一挥手,掩饰道:“你们这群师弟,净拿大师兄取笑!” 陆汐月却是不饶人的,忙道:“那哪天我去尘忧峰把苏姐姐拉来,当面取笑如何?” 曾锐金闻听头摇的像波浪鼓一样,大窘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想看见她!”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曾锐金看了一下时辰,开山门的时间已近在眼前,便正色道:“好了,大家都聚齐了,难得得很,这是我们莫忧峰上下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时候聚集起来,马上我们就要去山门前了,我把一些事情吩咐好了,大家仔细听了,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众人闻听,这才正色起来。曾锐金点点头道:“离木兄弟,你的修为是最高的,你便负责登记初探那些修为资质比较高的入门人选,做好重点人选的记录,莫要漏掉了,让望忧峰白白占了便宜!” 白离木一抱拳,并不答话。 曾锐金又道:“朗坤和罡炎两人,负责初探资质中上之人的登记,这里面比较多的是带艺投师的,一定要问清楚他们的来历,以免鱼龙混杂,乱了我离忧道统!” 萧罡炎和段朗坤神情一肃,皆拱手称是。 曾锐金点点头,转头对陆汐月说道:“汐月妹妹,你负责女弟子的登记,这里有一项,我莫忧峰虽男女皆收,除了资质突出的,资质一般的女弟子最好不要,你联系了苏沅,让她与你接洽。” 陆汐月点点头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通知苏姐姐的事情,还是你来做较好!” 曾锐金却假装没听见,转头望向林逸之,眼光也柔和了许多道:“小师弟,你是头次参与此事,因此,你就负责初探那些百姓和世家子弟拜入山门的弟子,只是这部分的人是两个极端,不是太普通就是如世家弟子有些傲慢,必要时你可以前来找我。” 林逸之点点头道:“只是曾师兄,我怎么知道他们的修为资质呢?” 曾锐金一笑,从怀中拿出六枚晶莹剔透的如玉石般的东西,挨个递给诸位师弟妹,然后对林逸之道:“这个东西叫做天启玉,能够初步鉴定一个人的资质和修为,当然只是初步,最终的结果还是以试炼堂的星魂石为准,他们都知道如何使用,小师弟你是初来乍到,你只要将这天启玉系在考核之人的手腕之上,然后让他屏息凝神,排除杂念,这天启玉便可放出红黄蓝三种光芒。以红最次、黄为中等,蓝为上佳。” 林逸之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天启玉揣在怀中。 曾锐金又道:“我在中央高台之上来回护持,有捣乱者和魔教奸细,我将第一时间赶到,捣乱者逐之,魔教徒诛之!诸位可明白了么?” 众人皆点头应诺。林逸之暗暗的佩服起大师兄的调度能力,果真不愧为莫忧峰首徒,这收徒之事,被他一分派,顿时各司其职,章法有序。 曾锐金又道:“过些时间,望忧峰楚箫师兄将带五个人过来,名单我已看过了,望诸位与他们好好配合,相互协调,当然,若是非礼的要求,不要正面冲突,第一时间报于我知,属于我们莫忧峰的,我以大师兄的名义起誓,誓死捍卫师尊的尊严和莫忧峰利益,寸步不让!” 言罢,声音已是铮铮有力! 曾锐金看了看诸位平素里性格各异,却相处的十分融洽的师弟妹们,忽感慨道:“师弟妹们,师尊待我们天高地厚之恩,身为离忧教一员,就赋予了我们无上的荣光和责任,大家务必要做好这件事,莫要堕了我们莫忧峰的威名!” “是!”众人齐声道,言之赫赫,回荡在莫忧峰的山头。 众人又等了片刻,只见半空中六道颜色各异的光芒轰然而现,白衣楚箫当先出现在云端,脚下问心仙剑白光猎猎,端的潇洒飘逸。 身后跟着五名望忧峰弟子,皆是御剑而行,神态各异,也都是神情肃穆。 曾锐金忙上前一拱手道:“楚箫师兄,劳烦你了!” 楚箫点点头,降下云头,问心剑倏忽一下隐于身后。那五名弟子也都落了下来。 除了林逸之只认识楚箫之外,其余的人都已十分熟捻,寒暄一阵,表面之上更是一团和气。 楚箫看到了在旁边盈盈而笑的陆汐月,忙走过来道:“陆师妹今日这身打扮,果真是大方得体,我和曾师弟都得以你为荣了!” 陆汐月扑哧一笑,心中觉得,这楚箫虽身居离忧教全部弟子第二位,却是没有一点架子,笑容也和蔼可亲。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木头今天能夸她穿的好看,怕是自己会更加开心吧。想到此处偷眼看了看林逸之,只见他目不斜视,正在研究手里的天启玉,根本就没留心思看这里,心中大为来气,只冲楚箫格格一笑,故意大声说道:“楚箫师哥,却是一等一的人物,哪像那些木头呆子,都没人夸过我!还是楚箫师哥最好!” 林逸之正在研究这个小小的天启玉神奇之处,闻听此言抬头看向这里,虽听出陆汐月这话似有所指,但终究不知所为何故,只是冲楚箫呵呵一笑,又低头摆弄天启玉来。 楚箫洒然一笑道:“汐月妹妹,冷香丸可好用么?” 陆汐月忙道:“好用得紧,不过一日,今日起来就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呢!” 楚箫心中高兴,忙道:“妹妹喜欢就好!” 段朗坤似乎看出点什么来,偷偷的碰了碰林逸之的胳膊道:“我说,小师弟,我感觉楚师兄似乎对小师妹特别关心,你就不生气?我看过不了多久,小师妹就可能嫁去望忧峰去啦!” 林逸之一愣,随即不解道:“我生什么气?小师妹娇俏可爱,心地又好,楚箫师兄关心她正常得很啊,再说,要是楚箫师兄真娶了咱家小师妹,那倒是挺般配的!” 段朗坤闻言,白了一眼林逸之,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 林逸之仍不明所以,索性低头摆弄天启玉更勤快了。 众人又聊了几句,楚箫又向林逸之询问了一些他的修为近况,鼓励了几句,然后道:“逸之兄弟,今次招收弟子,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楚箫自是为兄弟多多照应一番!” 这个楚箫对林逸之向来是一片至诚,多有照顾。林逸之想起他曾救护与他,心下感激连忙抱拳称谢。 “嗡——”、“嗡——”、“嗡——”恢弘而渺远的大钟猛然间响起,响彻在离忧山的整片天地之中,庄严而肃穆。那钟声似乎也在诉说,改变凡人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临。 众人皆是神色一凛。 楚箫当先朗声道:“时辰已到!诸位随我御剑前往山门,迎接新的师弟妹们加入!” 言罢,问心剑一道流光,轰然而起,载着楚箫当先而去。 陆汐月照旧载着林逸之,众人都驭了飞剑。 十二道各色仙剑,十二道溢彩流光,划破湛蓝的苍穹,齐齐的朝东方离忧山门破空而去…… 第五十八章 威赫 离忧山山门。 这里早已是人声鼎沸,穿着各异,神情各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离忧山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人神情紧张一言不发,有的人东张西望,好奇无比,有的人忙着做交际,拉帮结伙。 好好的修真圣地,内里还是一片光明正大,这外面热闹的跟集市相仿。 守护山门的陆云早就满头大汗了,要不是昨晚留了心眼,向师尊借了锁神禁制,将离忧山门锁了去,这些人估计早就冲到离忧大殿找杞难掌教称兄道弟了。 饶是如此,一大群人围着山门跟没头苍蝇一般,也让陆云头大如斗。原是这里没他什么事的,只是看守山门的职责他还得好好做着。这群要拜入离忧教的人赶了无数的路,终于见着离忧山里的大活人了,那股亲切劲,不管男女老幼都往陆云身上凑,陆云只觉得汗毛发炸,亏得有金丹修为,要不然肯定被这群人拽了过去,活剥了不可。 注意听着他们谈论的内容,你就可以知道现在陆云的心情是怎么样了。 “我娘说了,我一顿能吃六个猪蹄,就这本事,入得离忧教绝对没问题!”说话的是个大胖子,闷声闷气的,膀大腰圆。这肯定是一个天才,只不过吃才更加贴切一点。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你以为离忧教弟子靠吃的多啊!看我虽然精瘦无比,吃的也少,但是烧的一手好菜,说不定哪位师尊能喜欢我做的菜,把我收了也不一定啊!”说这话的是个精瘦干巴的矮个子。 陆云听了个正着,心中暗道,这厨子如果被宁完我师伯看上了绝对欢喜,如获至宝的收他做弟子,反正他那一脉里已经有一个著名的厨子,再多他一个也无所谓。 想罢,径自哈哈大笑起来。 正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有几声马嘶从山道上传来,紧接着,马蹄声起,这马蹄声音越来越重,竟压过了众人的喧哗之声。 众人心下好奇,皆看向山道,不一会儿,三匹高头大马自山道之上,飞驰而来,荡起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马还未到,已有三人飞也似的跑在前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半跪在地上,众人正不解其意,便是陆云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忽的马嘶之声更甚,众人这才看的清楚,三匹高头大马之上,皆坐了三位公子哥,左边身穿黄衣那个瞪眼撇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右边蓝衣那个神情冷峻,一言不发。中间是一个黑衣青年,面容潇洒从容,黑衣飘飘,气度倒是不凡。 三个人,三种神情相貌。看得众人一片寂静,便是连谈话议论都忘记了。 待这三人到了方才飞奔而来的那半跪的三人身前。黄衣、蓝衣青年,皆甩蹬离鞍,一脚踩在半跪之人的背上,那黄衣青年,又是一撇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那蓝衣青年却是看都不看众人,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下一站,身旁一些靠的近的人,顿时离他远了许多,他那一脸的冷峻神情,让在场的人都有点害怕。 倒是中间这个黑衣青年,抬头看了看已近在咫尺的离忧山门,轻轻一笑,甩蹬离鞍,竟不去踩那半跪在马前的人,身形竟然忽的旋了起来,黑衣一闪,依然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好!——”众人之中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喝彩声不断。这黑衣青年却也不卑不亢,淡然受了这些褒奖。 陆云心中也暗自想到,这个青年心境确实不错,看他手段也应该有些修为道行,或许是个人才。 正自出神,却见这黑、黄、蓝三人径自朝山门里站着的陆云走去。 哪知刚走了么没几步,最前面的黄衣青年忽的感觉一阵莫名的大力扑面而来,他站立不稳,仰面摔倒,身旁冷峻的蓝衣青年见势不妙忙来扶他,可惜已晚。 这股似乎来自虚空的大力,根本避无可避,强横的推在黄衣青年身上。黄衣青年被推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下一刻变哼哼唧唧,呻吟起来。 众人见他这丑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黄衣青年坐在地上,狠狠的瞪了正在嬉笑的众人一眼,恶毒道:“你们笑什么?再笑小爷让我爹爹撕了你们的嘴!”说罢,又是一阵的痛苦嚎叫。 这黄衣青年,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哪吃过这等亏,坐在地上指着山门之内的陆云,破口骂道:“你这妖人,使了什么妖法,阻你家小爷进去!” 陆云闻听,勃然大怒,刚想走过来教训他,忽的想起师尊告诫自己要面对宠辱,皆要做到从容应对,便冷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黄衣青年见陆云一语不发,以为怕了自己,叫骂的更加难听了。 便是同行的黑衣青年都觉得似乎有些过了,不禁一皱眉,轻声道:“欧阳,你少说两句!” 这黄衣青年闻听,似乎对这黑衣青年言听计从,便住了口,只是恨恨的瞪着陆云。 那黑衣青年朝前走了几步冲陆云远远的一抱拳道:“仙长师兄莫怪,我那兄弟粗野惯了,我替他赔礼了!” 陆云方才对这黑衣青年印象就比较深刻,这才轻轻一拱手算是还礼。毕竟自己是核心弟子,对待这些要进入离忧教的新弟子,这样已是颇为客气了。 那黑衣青年眉头动了几下,不过转瞬即逝,淡然一笑道:“若我猜的不错,仙长师兄应是在这山门之前设下了什么高明禁制,所以我这兄弟才会有此一摔。只是不知这天下第一正教离忧教,既要招收新弟子,为何还要设下禁制阻我们进山呢?” 这句话却是如激起了千层浪,所有被阻在离忧山门外的人,顿时如炸了窝一般,议论开来,不知是谁起哄道:“对呀!我们万里迢迢赶来,你们却拒人千里之外,却是何道理?还我们公道!” 不知是谁这一带头,所有人都群情激愤起来,大声高呼:“离忧教戏耍我们,还我们公道!” 刹那之间,群情激昂,呼喝之声如山呼海啸一般,顿时淹没了整个离忧山门。更有甚者,搬起路边石头杂物,朝那锁神禁制狠狠的砸了过去,一时间锁神禁制轰轰作响,震颤不断。 眼看着这山前一片混乱,陆云却是更不敢离那禁制半步,生怕锁神禁制被这么一通乱砸给砸坏了,单手按剑,冷冷的看着众人。 那黑衣青年此时却退在一旁,冷眼旁观,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笑容。 这黑衣青年年岁不大,但这心机却是颇深,他看自己兄弟吃了亏,故意拿话挑拨,这些新来的人哪里明白,正中下怀。 正自乱哄哄的一片,眼看已经不可收拾。 忽然之间,只听半空中有御剑破空之声,十二道溢彩流光轰然而现。苍穹之上,绚丽夺目,声势浩大。 众人被这壮观景象所震撼,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眼尖,大喊道:“大家快看,是离忧教的仙人来了!都是御剑而来,太壮观了!” 这下,所有人都抬头望天,只见半空之中,以楚箫、曾锐金为首,十二名莫忧峰与望忧峰弟子一字排开,浮于半空上光芒赫赫的仙剑之上,飘逸出尘,仙气凛然。 如此威势,在场的众人哪里见过,有些人早已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顶礼膜拜起来。 “仙人来了!仙人万岁!”顿时山呼海啸的声音四起。 林逸之站在十二人中,心头也不禁一荡,五年之前自己还是一个逃亡奔命的孩童,如今,在这众人的眼里,竟也成了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时间感慨良多,思绪纷飞。 半空之中,一声庄严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冷冷的叱道:“方才,是谁说我们离忧教欺骗世人,要还他一个公道的?给我站出来说话!” 话音方落,一道白光依然直射在山门之前,白衣轻挥,已收了锁魂禁制。与此同时,一声清啸,问心剑铿然出鞘,剑气凛凛,剑芒猎猎。 众人心神大震,抬眼看去。 白衣飘然,仙姿赫赫。正是离忧教所有弟子排行第二的楚箫。 楚箫面沉如水,冷冷的盯着在场众人,元婴五重的威压蓦然铺开,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强大的气势威不可挡,心中顿时一窒,皆低下头去,不敢正视。 紧接着,曾锐金与其他弟子也降下云头,站在众人之前,一语不发。 楚箫眼神锐利如锋,从每个人的脸前划过,每个人的眼神皆是一跳,不由的往后退了十几步。顷刻之间,这些新来的众人与楚箫等人的距离已有三丈之远。 楚箫依旧冷声道:“我方才所说,难道没有听见么?谁带头要什么公道,给我出来!” 字字如刀,威压凛凛,所有人都不敢正视。 林逸之心中暗道,楚箫师兄对我们和蔼可亲,可在大事之上这气魄可是我怎么也赶不上的。 楚箫连问三遍,一遍比一遍凌厉,只问的众人心中震颤,更是连呼吸都变得轻微了。 偌大的离忧山前,百十号人,皆一语不发,鸦雀无声。 楚箫冷哼一声道:“既然不敢出来,我便请你们出来!”言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左手轻轻一挥,已然带起一股强大的气旋,气旋过处,烟尘激荡。 激荡之中,两声如杀猪般的嚎叫声起,已有两个身影凭空被抛起两丈来高,顷刻之间落在空地之上。 众人定睛瞧看,却是方才带头叫嚷的最凶的两个人。只是此时这两个人被刚才那一摔,早已爹妈嚎叫,丑态百出。 “铿——”的一声。问心剑一道白光,已然落在两人身前。剑气凛然,杀意滔滔。 这两人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方才不过是图一时之快,又加之被人挑唆,才得意忘形,这一会儿早已体若筛糠,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楚箫近前两步。冷冷的看着这两人,缓缓道:“离忧教天下魁首,岂能让你们两个混账背后妄议!限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滚下离忧教,再敢在外间胡言乱语,问心剑必千里之外,取尔等性命!” 这两人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屁滚尿流的消失与众人视线之中。 如此立威,雷霆手段,颇有楚箫师尊清玄的风范。便是曾锐金等人也暗暗的称赞起来。 众人早已噤若寒蝉,更是不敢大动。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惶恐与紧张瞬间充斥了整个离忧山门。再也没有人敢私下交头接耳了。 良久,楚箫看也到了火候,这才恢复本来平易近人的神情,洒然一笑道:“诸位不必惶恐,我离忧教道统煌煌,不容侵犯,刚才那两人出言不逊,我已逐他们离开!现在,我离忧教二弟子,望忧峰首席大弟子楚箫,欢迎你们的加入!” 言罢,那从容的笑容更是绽开,仿佛刚才那个杀伐决断的不是他一般。 林逸之心中大为动容,暗道,这楚箫果然不同一般,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真真是一等一的人物。 众人闻言如逢大赦,这才稍微的活动了几下方才早已僵硬的身体。 曾锐金迈步走过来,朝众人一抱拳道:“诸位,离忧教向来赏罚分明,诸位若想成为我离忧一员,都要懂规矩,走正道!方才,楚师兄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天下不定,我们更要严防魔教奸细乘机挑拨生事,诸位见谅!” 众人这才恢复从容。 曾锐金又道:“离忧一门,乃是千万年来声名赫赫的天下魁首,诸位既入我离忧一门,就要谨守初心,不要妄自菲薄才是!” 众人轰然应命,当下对这两个首席弟子敬畏有加。更有人暗道,离忧教果真是天下第一正教,就这两位惊才绝艳的弟子,便可以一窥其中深浅。 楚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锁魂禁制已收,现在大家请排好队伍,按顺序进入我离忧山中,只是记住,不看勿看,不听勿听,此去离那离忧大殿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诸位不可使用真气内力,只能靠脚走过去,谁若乱了规矩,即可逐出离忧教!” 言罢,早有人当先走了过来,一抱拳道:“楚箫师兄好风采,如此我就先进去了!”正是方才那个黑衣青年。言罢,径自往里便走。 可刚走了两步,楚箫已然一伸手将他拦住。 黑衣青年一怔,不知何意。 旁边的黄衣青年,也就是欧阳世家少家主欧阳越眼神一瞥,那股作威作福的劲头又上来了,只是言语客气了不少道:“楚箫师兄为何阻拦,我们可是修真四大家族的人!我是欧阳越,那位蓝衣的是我二哥上官清廖,这位是我大哥北宫伯玉,我们的身份楚师兄知晓罢,应该先进去才对罢!” 楚箫闻言,这才知道这三人便是赫赫有名的修真四大家族,不对现在是三大家族的公子,那司徒家族已在三年前被灭了整族,怪不得他们如此做派。 楚箫知道这几大家族在修真一界互相勾连,财大势大,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当然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然而,他楚箫却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道:“你们什么身份我却不管,我只知道,今日所来的全部都是要拜入我离忧教的新人,你们最晚才来,到最后面去!” “你……”这欧阳越一窒,脸已成了猪肝色。 正待发作,那北宫伯玉一拽他的衣袖,朝楚箫淡淡一笑道:“楚箫师兄所言极是,倒是我唐突了,我们这就去最后面排队!” 那欧阳越更是大惑不解,心道,今日我大哥是吃错药了么?怎么如此谦卑,刚要说话,北宫伯玉却转头斥道:“欧阳,你怎么几次三番恁的不懂规矩,还不随我和上官退去!” 言罢,拽着这两人往后就走。 楚箫心中一震,暗道:这人却是不一般,能屈能伸,心机果真不同于常人。 这三人缓缓的走到了最后站定,那欧阳越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北宫伯玉把眼眉一立,轻声道:“想进去,就老老实实的,这种形势你还逞强作甚!” 一句话,这欧阳越倒老实了下来。 百十号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离忧山门内有序的进入,林逸之和段朗坤站在两边,刷刷点点的记录着他们的名字。 一直记录到欧阳越之时,这欧阳越看了林逸之一眼,呵呵一笑,话中似有轻蔑之意,低声道:“我当这些弟子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哪曾想还有一个修为低下的人混在里面,我说,小兄弟,你的修为以我的望气术看来,不过刚刚筑基而已吧。我已经是筑基六重的境界了,是不是你要尊我一声师兄啊!”言罢,又是一阵低低的嬉笑。 林逸之一怔,无名的怒火顿时翻腾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欧阳越的嘴脸,又压了压怒气,冷冷道:“离忧教没有这个规矩,你进不进去,不进去速速离开!” 可是心中已然有些恨自己太丢脸了,修为低微,堕了离忧教的威名。 心中一片黯然,我注定成不了大器的,注定沦为任人戏弄的笑柄。想到此处,心中如针扎一般的难受。便是握笔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曾锐金就在旁边,听了个正着,不由的一怒,又看了看小师弟眼神中的悲哀沮丧神情,更是替他心痛,走到近前,沉声道:“小师弟,莫要听他的,他现在虽然如此,但也不过是要接受考核的新人,猖狂什么!” 林逸之默默的点点头,只是一语不发。 心中,已是又恼又愧,却不是恼那欧阳越,还在心里暗想他说的虽难听,却是正理,凭我这份修为,根本没资格出现在这里的。想到此处,更是暗恼自己怎么就如此不成器呢! 曾锐金刚要呵斥欧阳越,林逸之却一摆手,黯然道:“大师兄,他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自己不成器又怪得了谁呢。” 说罢,只缓缓的在记名簿上写下了欧阳越的名字。只是,忽然觉得那笔竟似千斤之重,那欧阳越三个字似乎活了过来,每一笔都似在嘲笑他一般。 心如刀绞,林逸之感觉这种耻辱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便是自己拼命的克制,那整个神魂之内强烈的悲哀已然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我始终是一个废物。始终都是! 林逸之压抑着自己,他可以确定,如果现在没有一人,凛凛的山风之中,他要大吼三声,来排解这渗人的苦痛不可。 没有人了解,这种痛苦对于林逸之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永远抬不起头,意味着他永远都要被这整个修真界所忽视,意味着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终将无法得报。 恍恍惚惚中,义父齐小七临终之时,字字泣血的话音飘荡在自己的脑海之内,久久回荡,宛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恁的难受。 曾锐金看了看这个小师弟一眼,感觉他消沉无比的情绪,不由得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又恨恨瞪了欧阳越一眼,才走开了。 他清楚,他帮不了林逸之任何事,这种心结,宛如死劫一般,一切要考他自己,他或许永远都无法参破…… 所有的弟子全部都登记在册,众离忧弟子皆出了口气,除了最早那一幕,一切都比想象的顺利许多。 楚箫看了看天色,感觉时辰已到,不会再有新来的人了,便要命令陆云关上山门。 “吱——呀呀——”厚重山门缓缓的关闭,林逸之的心随着这缓缓关闭的山门,也渐渐沉重起来。 或许,合上这山门,自己也就再无与外界有所瓜葛了,一切喧嚣、伤痛、恩怨情仇,随着山门缓缓的关闭,都滞留在外面了,一切纷扰与己无关。而自己,或将终老于离忧山内,埋没于这仙境一般的地方,郁郁一生。 可是,这样也不错!对吧! 山门缓缓的关闭,离忧山内最后的一丝阳光顺着山门的缝隙柔柔的照射而出。古老而沧桑的离忧山门,此时也显的有些飘渺而恢弘起来。 “悠悠长歌行,拳拳赤子心。 乘剑我自去,揽风天地昏。 渺渺尘世路,凄凄一蓑翁。 钓尽沧桑事,坐看逍遥风。” 一声洪亮而渺远的诗歌吟唱自山道飘了过来,影绰绰的一个白衣身影缓缓的走了上来。 林逸之正自消沉无语,缓缓抬头朝山道上看去,蓦地,那眼神再也不愿离开! “是你!”林逸之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脱口而出。 第五十九章 相逢 雾气缭绕,阳光轻柔。不时有鹤鸣于空,云翔鹤舞之间,妙不胜收。 这是眼前的一切似乎对林逸之来说都不重要了,眼前只有那个天地间信步吟唱的飘逸身影,充斥了整个眸中。林逸之从山门处望去,眼神便再也不愿离开了。 那个身影,就那样自顾自的唱着,在这氤氲的雾气之中,似闲庭信步,又似游山玩水的飘然而至。不变的白衣朔朔,让林逸之的整个心里都畅快了许多。 “纳兰明轩!”林逸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了这个让他日夜念想的名字。其实今日才是两人分别的第三天而已,可是在林逸之的心中早已三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他这样心理,其实并不奇怪,那日分别,林逸之已是心中觉得有愧,纳兰明轩三番四次救他,他却未能直言相告,回到离忧山中已是百般自责。又担心他一人流落世间,风餐露宿好不辛苦。所以每每念及至此,必定一阵嗟叹。 他生性就坦荡待人,这一次对他已然有所隐瞒,心中更是不安,终于今日看到了这个身影,忽然竟有了些许的赎罪感。 那个身影终于越走越近,来在这山门之前,白衣飘飘,恁的潇洒坦然。 纳兰明轩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关闭的离忧山门,洒然一笑,又摇摇头自语道:“呵呵,紧赶慢赶,这门还是要关了,不知晚了没有啊!” 言罢,却并不快步疾走,只立在门前抱拳躬身道:“后进晚辈,纳兰明轩叩拜离忧仙长师兄,路途遥远,更兼错走了冤枉路,不知是否错过了招收弟子的时辰,纳兰冒昧叨扰了!” 俯首而立,气宇轩昂。 曾锐金和楚箫在门内看得清清楚楚,皆对视一眼,对这来人的气度颇多赞许,只闻听这人姓纳兰,都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忽见林逸之面有喜色,便问道:“小师弟,你认得这个叫纳兰明轩之人?” 林逸之眼神不错的盯着立于山门前的白色身影,脱口道:“认得,不但认得,更是八拜之交!”言罢,竟一撩衣衫,跪于二人近前,口气不容置疑道:“恳请两位师兄,大开山门,我自迎他进来!” 楚箫和曾锐金印象之中从未见过林逸之如此,楚箫心中暗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他这番激动。 于是点了点头道:“逸之兄弟如此,这人看来定有不同与旁人之处!”言罢,一道残影已然来在即将关闭的山门之前,大袖一挥,顷刻之间掐出几道金色法诀出来。 眼看那正极速关闭的山门,被这几道法诀打来,竟猛然间停了下来。巨大的山门一动也不动了。 新近的弟子见楚箫这掐法诀的身姿果真是飘逸利落,不由得叫好阵阵,唯有三人,欧阳越一脸的不耐烦,上官清廖一脸冷漠,依旧是一语不发。 只有那个北宫伯玉淡淡的笑着,看着楚箫的身影,难以捉摸的眼神之中闪着淡淡的光亮。 那山门刚刚停滞,林逸之已蹬蹬蹬的跑了出去,那面上的狂喜与激动之色再不掩饰,一边疾跑一边大声唤道:“纳兰兄弟!果真是你!我在这里!” 纳兰明轩正自站在那里出神,忽听有人唤他,那声音也是熟悉非常,声音自远而近,夹杂着万分激动。 莫不是他?纳兰明轩心中已有百个念头闪过,只是那个名字自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后,便越发的清晰起来。 蓦然回身,缥缈的晨曦之中,那个略微单薄的身影,已然近在眼前。 果真是他! “逸之兄弟!……”四字说出,纳兰明轩已是热泪盈眶。 黑白身影紧紧相拥,千言万语,似乎都苍白失色,两人相拥一起,朝天大笑三声,何等潇洒,何等痛快! 纳兰明轩拉着林逸之的手,哈哈大笑问道:“兄弟好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了,纳兰明轩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莫不是也前来投拜离忧教的么?” 林逸之神情颇有些尴尬,想了一会儿,这才低低道:“纳兰兄弟,其实我的身份是离忧教莫忧峰首座陆无羁门下五弟子……”还未说完,已是低下了头去。 纳兰明轩却是豁达一笑,拍拍林逸之的肩头,朗声道:“兄弟好福气,已然成了离忧教的弟子,我羡慕的紧啊,你对我有所隐瞒,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兄弟不必自责就是!” 林逸之闻听,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喜道:“纳兰兄弟果真不怪我!” 纳兰明轩哈哈大笑道:“不过,也不能就这样饶了你,我若有幸拜进这离忧教中,你要拿出上好的老酒来,陪我喝个痛快!到时可不要舍不得啊!” 林逸之哈哈大笑,倒也颇为豪气道:“那是自然,上次一别,我早就想着与纳兰你重聚之时,要大醉三日,方才痛快!” 两人皆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林逸之心中再无芥蒂,更是畅快无比。 忽的,粉衣一动,陆汐月已然走了过来,冲纳兰明轩一笑道:“纳兰哥哥还记得我么?” 纳兰明轩见这粉衣少女,浅笑嫣然,不由得点点头道:“原是汐月妹妹也是这里的弟子呢!” 陆汐月一笑道:“纳兰哥哥,这次却是说错了。” 林逸之接过话道:“汐月妹妹其实是我师尊的千金!” 纳兰明轩神情一动,不过并没有因为陆汐月的身份而过多奉承,依旧是神态自若,坦然笑道:“不过,在我心中汐月妹妹还是那个娇俏可爱的妹妹!” 陆汐月心中暗道:这个纳兰明轩果真进退有度,除了身世可疑之外,气度与谈吐真的是一等一的人物,不过依然不能太过亲近于他了。 只是转头看了看林逸之,见他那一脸分别后重逢的喜色,不禁摇了摇头暗道:我逸之哥哥果真还是太善良了。 林逸之一手拉住纳兰明轩,一手拉住陆汐月,大步朝离忧山内走去。一路之上,新来的弟子见这叫做什么纳兰明轩的人,跟离忧教的弟子如此亲热,心中羡慕的有之,嫉妒的亦有之。望向纳兰明轩的眼神也不尽相同。 不过纳兰明轩始终对这些眼神不卑不亢,望向他们也皆是淡然的一笑。 曾锐金和楚箫看在眼里,皆暗暗点头,心中暗道,此子可堪大任。 忽的,人群中有人高声道:“纳兰?莫不是那个早就败落的原本四大修真世家之手的纳兰世家么?” 纳兰明轩猛的停下脚步,眼中冷芒一闪,不过倏忽而逝。 人群一分,又是那欧阳越撇着嘴迈步过来。一脸的嘲笑看着纳兰明轩。 林逸之刚想答话,纳兰明轩一拽他的衣襟,轻声道:“兄弟,你我如此熟稔,依然招致不少非议,你再替我出头,怕是更加不妥,这区区小事,料也无妨!” 言罢,淡淡一笑,看了看眼前这幅颇有一副纨绔子弟面孔的欧阳越,缓缓道:“你说得对,我就是纳兰夕风之子纳兰明轩。纳兰一门,遭奸人所害,以至如斯,兄弟这番话,是耻笑呢,还是同情呢?不知兄弟高姓!“ 欧阳越又是一脸鄙夷的笑容道:“我当是何方神圣,果真是那个什么破落的家族的人,哎,我说,我记得纳兰一家好像死绝了吧,怎么你还拿这个名头招摇撞骗呢?我的名头,你却听好了,小爷我乃如今修真三家族之一的欧阳家族少主欧阳越!你这冒牌的破落户,还有脸问我?” 纳兰明轩却也不恼道:“我家族惨遭横祸,莫不是你做的?” 欧阳越脸色一变,他却不傻,这个罪名却是承受不起的,连忙一摆手道:“你这人怕是失心疯了,胡扯什么?” 纳兰明轩点点头道:“既然你没做这件事,你怎么就知道我纳兰一族的人全部都死了呢,而且说得像你亲自看到一样?” “你!……” 纳兰明轩近前一步,一把拽住欧阳越的领子,眼神已变得杀意四起道:“我行走于世,访遍名山大川,世人皆道欧阳家族族长欧阳成方,气度豁达,光明正大,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怎就生出你这个乱嚼舌根的腌臜泼才!莫不是你受了江南烟波浩渺湖,那三个狐媚女子的指示,冒充欧阳世子,实则是三妙宫的魔教妖人不成!” 最后一句依然铿锵无比,字字诛心。 林逸之心中痛快,刚才那欧阳越已然出言讽刺他了,纳兰明轩这下连本带利全部找了回来。 欧阳越被纳兰明轩的气势吓得冷汗涔涔,又闻听他反说自己是魔教三妙宫的妖人,心中更是惊惧无比,脸色刷白,却是“我我我…...”的支吾个半晌。 忽然,“锵——”的一声,身后似有兵器出鞘,尖锐之声,划破空气。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大胆狂徒,竟然口出狂言,污蔑我兄弟!我就替他教训教训你!” 纳兰明轩正拽着欧阳越的衣领不放,身后恶风不善,强大的真气已然当头将他锁死,他只有凝气大圆满的修为,以前不过是仗着符咒,如今突然有人暗下杀手,根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林逸之方才也沉浸在纳兰明轩的话语之中,反应过来之时,为时已晚,只得拼命大喊道:“兄弟小心!”便要飞身挡剑。 楚箫和曾锐金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看,一则对于纳兰明轩的身世的确有所怀疑,倒不是他们多疑,只是纳兰世家的覆灭虽尽人皆知,只是里面牵扯的秘辛实在太多,加之如今纳兰家族的遗址所在——江南烟波浩渺湖,现在已成了魔教三妙宫的老巢。而且三妙宫的崛起似乎也与纳兰世家的覆灭颇有渊源。 如今魔教死灰复燃,几十年间已有四大魔教小成气候,戮毒门、炼魄谷自不必说,如今又有两个新兴的教派,一个是蛮荒炎域天火之地的烨日教,一个都便是这江南之地,美景之处的烟波浩渺湖上的三妙宫。 这两个教派虽然刚刚兴起,不过已隐隐有反超那两个资历颇深的魔教的势头了。 因此,楚箫和曾锐金见欧阳越拿话激他,虽不合规矩,却想通过欧阳越这番言语,探探纳兰明轩的反应。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身后竟然有人在这个当口暗下杀手! 见林逸之奋不顾身要来挡剑,楚箫怕他有所闪失,看这突下杀手的人的修为也应在林逸之之上。眼下已是危在旦夕。 楚箫大吼一声:“问心剑!” 半空中一声尖锐的清鸣,一道白光以迅雷之速,挟裹着苍山压顶的威势,白光过处,那暗下杀手之人的真气罩已被顷刻之间刺破。 “轰!——”巨响过处,烟尘激荡。 问心剑如岿然不动,已然没入纳兰明轩身后的山石之间,剑身微微颤动,白光凛冽,剑身颤动。 紧接着,一声清亮的脆响,震人心肺。纳兰明轩身后那把突下杀手的剑正直直的撞在了问心剑之上。不过三息,电光火石! 脆响过后,问心剑纹丝不动,只是那暗中砍来的剑,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剑被震成粉末状,四散飘荡。 问心剑果真是仙家法宝,一击之下,威力强横! “咦?——”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声讶然,自纳兰明轩身后之人的口中发出。 纳兰明轩这才堪堪转过头来。正看到那个冷冰冰的上官清廖,正左手拿着那把只剩下剑柄的剑,一脸的惊异。 “你!毁我的沥血剑!”上官清廖这才反应过来,大怒的叫道。 白衣一闪,楚箫已挡在纳兰明轩近前,冲上官清廖冷冷道:“毁了就毁了,你能怎样!”言罢,眼神之中已然是杀气凛然,冷意逼人。 “你!……”上官清廖见状,张口结舌,上去拼命,自己明显不是对手,就这样一声不吭,又心疼自己的爹爹亲手传给他的沥血仙剑。 只得立在当场,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进退两难。 曾锐金向前一步,沉声道:“你们修真世家,已然屡次闹事,若不是念在你们家主对修真一界多有贡献,怕早已逐你们出了这离忧教去!” 楚箫缓缓的走到问心剑旁边,稍一用力,将问心剑拔了起来。看了看剑身,但见问心剑白光盈盈,剑气凛凛,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在主人手中轻轻的颤动着,回应主人的关切。 楚箫提剑在手,蓦然转身,蹬蹬蹬的大踏步来到上官清廖近前。 横剑在手,剑尖直指上官清廖道:“竖子!再敢如此行事,我灭了你上官满门!” 问心剑剑气蓬湃而出,似感应到了楚箫无边的怒气。 一句话,吓的上官清廖魂飞天外。 “当——”的一声,仅剩的残破剑柄也撒手而出,上官清廖倒退几步,脸色早已一片死灰。 一片寂静,众人皆不说话。 山风呜咽,偶尔几声仙鹤长鸣。阳光似乎比刚才更加强烈了。 “我等冒犯离忧仙威,罪该万死!望楚箫师兄赎罪!”一声轻语,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的眼光齐齐的看去,正是刚才淡淡看着这一切的黑衣青年,那个心机颇深的北宫伯玉! 楚箫见他这番话说出来,心中也觉得刚才说那句灭上官满门的话有些过头,这才微微缓和了语气道:“都闹够没有,不想上山的速速离去!上山的就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言罢,一收问心剑,转身已然当先去了。 白色的背影,浩气凛然,不容侵犯。 只是每个人看向楚箫的眼神却是不同。这个望忧峰大弟子,在这一段时辰内已然出手两次,次次都是神威赫赫,雷霆万钧。不由得让人敬畏非常。 只是看着这渐行渐远的背影,大部分的人的眼神是热切的艳羡和敬畏,但也有感激与怨毒。 这感激的自然是林逸之无疑。 那怨毒,却是那个黑衣青年北宫伯玉,只是那怨毒之色在眼中转瞬即逝,顷刻之间更是一副淡然洒脱之相。 只有那个白衣纳兰,看着如他一样白衣的楚箫身影,眼神闪烁,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章 天道 云气缥缈,离忧山盘山小道,蜿蜒曲折顺着陡峭而浩瀚的山崖盘旋而上。山路崎岖,忽而婉转低回,忽而直插入云。加之无边无际的云气在身旁流动,这百十号人的队伍若神龙见首不见尾,在这云气缥缈间,忽隐忽现,宛若长蛇。 此去离那离忧大殿还有很远距离,由于离忧门规所限,初入教门者,皆不可以御气或御剑而行,因此,这番长路其实也是对新来者的一种考验。 但见前路,直直向上,似乎没有边际,拾阶而上,待来在最高处之时,以为已登临绝顶,可一览众山之小,以慰登临绝顶之快,未曾想,不远处,更有一方石阶,依山而挂,宛如飞漱悬泉,直上直下,路之险峻生平仅见。 这陡直山路之上,忽有七彩虹光,美轮美奂,绚烂无比。引得新进入离忧山人等惊叹连连。 奋力蹬爬,其山之高,似乎高不可攀。忽的,冲天气势猛然下沉,幽幽深谷赫然而现,古树参天,幽泉阵阵。又有奇药异花,琳琅满目。幽谷阴凉,满身寒意。抬头看去,树影斑驳中,道道阳光曲折的洒下,光影蒙蒙,妙不可言。 忽有大鸟落于道前白泉一侧,一时间激起波浪阵阵,宛如千雪翻涌,雪浪簌簌。看这大鸟,身形丰俊,其喙尖而锐利,羽毛七色,夺人耳目。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不同于俗世的出尘气息。 众人皆屏息凝神,看着这不知名的大鸟,皆被这大鸟的神姿所吸引,百多号人,瞠目结舌,伸颈驻足,迤逦不前,生怕惊走了这神物似得。 这大鸟似乎是飞的累了,将尖喙投入那泉中,似在喝水,如此再三,怕是喝饱了,昂首振翅,引吭清鸣。满山珍禽,闻之共语。一时之间,整个山谷鸟叫连连,这山谷的幽深之意似乎愈发浓重了一二。 停下脚步的队伍之中,不知有谁窃窃私语道:“咱们小心过去,莫要发出声音,捉了它去!” 言还未尽,那大鸟似能懂人言,蓦的转头瞧向那私语之人,眼神锐利,似有所怒气,吓得那人忙低头噤声,再也不敢妄言了。 那大鸟见此人得了教训,这才收回眼神,似得意的朝天长鸣三声,蓦然之间,巨翼一振,下一刻已身在长空之中,阵阵清鸣,倏忽不见。 林逸之也是头次见这怪鸟,心中好奇,又不敢多问,唯恐在这一众新弟子中露了怯,正自胡乱猜测。耳畔传来了曾锐金的声音道:“此鸟名曰神知鸟,可通人言,在我离忧山中也不过只有区区五只,我也是很少得见。带今日不过见过三次罢了。方才你们有人言说要捉它,它怎会不懂,故而怒目以示警告。你们且记住了,这离忧山中,一草一木皆有灵性,大家到此要严加约束自己才是。” 众人齐声应诺,这大鸟的不凡之处,有目共睹。便是管中窥豹,只看得鸟就神灵如斯,这离忧教里惊才绝艳之辈更是数不胜数了。 心下对这离忧教更多了几分向往,对离忧一众弟子也敬畏了许多。 穿过不知多少如这般的幽谷,翻过不知多少如那般的陡直山路,日照中天,烈日炎炎之下,大地似乎都被炙烤的有些发烫起来。 正值盛夏,又是正午,这炎热和疲累可想而知。百多人此时行进的速度比之当初已不知慢上了多少,所有人的衣衫皆被遍体的大汗浸个通透,加之热浪翻涌,阳光炙烤,有些人早已神情厌倦,昏昏欲睡了。 更有甚者,挥汗如雨,大口喘气,双腿似灌了铅似得不听使唤,往前每挪一步,那腿上便有一股撕裂的感觉,自下而上,直入神魂。 上有烈阳当空,中有悬崖峭壁,下有崎岖山道,若说方才一路之上,是游山玩水,美景尽揽,此时便是步步难捱,吃尽苦头了。 林逸之这时也不似方才那般自如了,鼻洼鬓角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不过,他毕竟有筑基三重的修为,这一路走来却比当初他每日攀爬莫忧峰容易得多了。 林逸之悄悄的审视着这群新人脸上的变化。虽然他们竭尽所能的掩饰着此时的状态,但是可以看得出,这里面大概可以分出三类人来。第一类便是完全没有什么修真功底的人,大汗淋漓,呼呼直喘,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拼尽全身的气力一般,或许再往前走一段,便要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不可。 这些人以最早的那个号称最能吃的胖子和最会做饭的瘦子为代表。这些人的出身都是些平常老百姓,对于修仙只是出于好奇,能长点见识就好,所以本就不报什么希望,选不上正常,选上了便是运气,祖坟都得冒青烟不可。 这些人在这百多人中所占名额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当然,也不尽是如这胖瘦两人一样,也有一部分是诚心修道,虔诚而来的。这群人在这漫长的路途之后会愈发的显得不同。 因为,那些混在里面的人,多半走到一半就打退堂鼓了,吵嚷着自己不去了,要离忧弟子将他们送回去,而这些诚心求道者,则会咬牙坚持,凭着自己的意志,支撑自己透支的身体,屹立不倒,一直坚持到这漫漫之路的终点。 这第二类人,却是有一些修真功底的,虽然也是热汗涔涔,胸口起伏不定,但面色从容不少,还不至于一步一挪,饶是如此,也是辛苦异常,意志力少有不坚者,也是未到终点,早已认输了。 这群人以纳兰明轩为代表,纳兰明轩白衣已然被汗水尽湿,虽脸上还保持着惯有的从容,但是林逸之发现他眉头微蹙,牙关轻咬,看得出是在尽力支撑着。 林逸之看向纳兰明轩的目光之中多了丝丝的关切,纳兰明轩正在集中精神赶路,生怕自己落了下来,忽觉有道极为关心的目光望向自己,转头看去,正是林逸之望着他,看他的表情,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蓦的,烈日之下,展颜一笑,清雅俊朗之姿复而归来,白衣之处,竟隐隐有了些许的顽强。 林逸之轻轻的点了点头,纳兰明轩也点了点头,然后,昂首阔步,走的更加稳健起来。 第三类人,功底深厚,修为扎实,已隐隐在林逸之之上。走这山路,虽然酷热异常,但是却似轻车熟路,虽有细汗微微,但是身形稳健,阔步前行,没有一丝的倦怠之意。 林逸之看去,这些人以修真三世家北宫伯玉、欧阳越、上官清廖为首,占队伍之中一部分。这部分人不多也不算太少,皆是锦衣华服,穿戴考究。 林逸之知道。这些人不是修真世家便是锦衣大户,因为自己家底厚实,财力雄厚,平日里靠金银财宝招揽一些流落俗世的修者,修习一些旁门炼气之术,虽不入流,但是也可谓自辟蹊径,时日一多,倒也大为可观。那些修真世家更不必说,原本就是修真一族,家学源远流长,有一些修真心法也算得上精妙,加上从来不为灵丹灵药发愁,便是整日拿灵药当饭吃,资质再差,硬堆也能堆个筑基三重以上的境界。只是原本根基不牢,再往上去,很难有大的发展,因此便来到这离忧山中,妄图借着离忧威名,碰个运气。 其实,便是离忧掌教杞难也知道,这群人一则根骨参差,二则基础不牢,便是来这里也多半混个驱物境界便已是顶了天去。但是架不住这些财大气粗的人金银香火不断,便是弘大如离忧教者也不得不有所动。 这些人,进的这离忧教来,便最差也是个内门弟子,更有甚者,运气好了,稍稍上心修习,混个核心弟子也不无可能。 只是天道不公,第一类人凭着自身的毅力和坚持,咬牙挺到了最后,但是由于从未接触过修真炼气一途,往往资质平平,终其一生,能成为离忧教内门弟子已是无上荣光了。而第三类人,仗着家世显赫,富贵荣华,生来便凌驾于贫寒之上! 茫茫天道,以万物为刍狗。人,生不公平,却还要听教化,昧人心,罔顾公道。上穷碧落,下覆黄泉,天下之大,哪里又不是如此呢? 林逸之痴痴的想着。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许的怅然。 正神游天外之时,忽听扑通扑通两声,林逸之被惊得一哆嗦,猛的回头看到走在最末尾的两个身形消瘦之人,已是精疲力竭,恍恍惚之中,一头栽在地上。 楚箫和曾锐金眼疾手快,忙疾至近前,一人一个,一把将两人抱住。 但见二人,双目紧闭,面如纸钱,嘴唇黑紫,早已是昏死过去了。 楚箫和曾锐金再不犹豫,双掌虚按,一股浩然真气从掌间喷薄而出。不多时,昏厥的两人长叹一声,这才悠悠转醒。饶是如此,便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楚箫一叹气唤道:“罡炎、朗坤师弟。” 萧罡炎、段朗坤忙走过来,一抱拳道:“楚箫师兄,有何吩咐。” 楚箫站起身来,一指身前两人道:“两位师弟辛苦一下,御剑将这二人送出离忧山,给足川资路费,打发他们回去吧。” 萧罡炎和段朗坤听罢,微微一愣,忙应声道:“谨遵师兄命令。” 两人便来搀扶方才晕倒的二人。 这二人之中,一人牙关紧咬,双拳紧握,虽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在得知自己被淘汰出局之后,却是依旧有些丝丝的不甘心。 而其中一人,则是忽的扑倒在地,跪趴着抱住楚箫的腿,身体颤抖,已然大哭起来,随着这凄楚的哭声,更是悲声大放道:“楚箫师兄,您发发慈悲,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生来向道,醉心于修仙之路。我家徒四壁,只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高堂,这次万里前来,老母更把家里能当的东西全都当了,以做我此次前来的用度,如今还未上的山去,便要被逐出离忧,我有何颜面回去见我年迈的母亲啊!” 堂堂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之处。楚箫被他这一说,心中也是微微不忍,眼光看去,只见这男子穿的破衣破鞋,果真是一副穷困寒门之相。 便是林逸之此时也有些替这男子感到有些悲哀,想要走出来替他说几句话。 萧罡炎和段朗坤一时手足无措的看着楚箫。 楚箫忽的长叹一声。眼中的寂寥之色更甚。 转头缓缓的来在崖前,俯首而立,白衣飘然,无风自起。 自己心中虽是千般万般不忍,但是却也无可奈何。离忧门规高悬于顶,何人敢违抗! 极目望去,苍茫峻岭,云气蒸腾。只是青山无语,苍穹烈日,肃杀非常。 缓缓一叹,话语之中却是百般的沧桑与无奈:“天之道,不可违背。优胜劣汰,自鸿蒙始,吾能奈何!这皓皓苍天,虽然有它的天道,然而,在这修行一途上,阻隔多少诚心修真炼道的寒门贫苦之士,暗暗成全了多少朱门纨绔子弟呢!” 言罢,摇头寂寂,半晌无语。 此话一出,便是曾锐金都有些愕然,他心中楚箫一向不为俗世羁绊,今日却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来,虽是字字肺腑,但是也是大逆不道,不能言明的。 忙走近一步,低低道:“楚箫师兄,慎言!慎言!” 楚箫淡淡一笑道:“我离渡劫怕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还会怕这上天现在就降下雷劫劈了我不成么!” 言罢,下一刻便下定了决心,再无半点挂碍,白衣一闪,已到了这兀自痛哭流涕的男子近前。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递到那男子手上,表情已变得冷峻起来道:“这里是二十两纹银,你可回去置办家业,赡养老娘。只是,与修道一途再无半点瓜葛,你速速去吧!” 言罢,转头而走,毅然绝然。再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众人望着这个略微有些伤感又有些决绝的背影,皆默默不语低头赶路。 只是,众人行了很久,还能听到背后很远处,那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已经沙哑至极了。 又走了好一阵子,期间又有二三十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半途返回山下,从此与离忧再无瓜葛。原本一百有余的队伍,如今已剩下八十人。 曾锐金暗暗想到,这还算不上真正的考核,前面还有五个考核内容等着这些弟子去完成。不知那一番下来,这仅有的八十人还能剩下几个呢? 日已西去,这山道依旧蜿蜒向前。山道如天道,时时刻刻提醒着这些在修仙一途中刚刚起步的人们,天威赫赫,天道昭昭!若想与天争命,必须经过漫长的煎熬、痛苦甚至是牺牲! 道路曲折,当所有新近弟子迈步前行,再迈步再前行已成习惯,便是林逸之也有点吃不消,觉得开始疲累了,眼前这曲折的山道蓦然消失不见。 大道通天,白柱清泉。气势恢宏。 绿树成荫,便是这空气也变的凉爽宜人起来。众人抬眼望去,在不远处的绿树掩映之下,金碧飞甍,离忧大殿的一角,已然浩荡古朴而又金碧辉煌的映入众人的眼帘之中。 林逸之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心下暗想,总算是到了! 第六十一章 自尊 离忧大殿恢弘矗立,金碧辉煌。大殿前,两丈多高,八尺多宽的青铜炉鼎内香烟缭绕,缥缈仙气浩大的蔓延开来。 铜兽瑞脑,古朴雕饰,一切尽显千万年正教魁首的古方底蕴。便是那木柱红漆在八十新弟子面前都显的与众不同了许多。 这或许就是人的信仰。信仰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无人可知。红尘俗世,帝王高高在上,仰视一切,蝼蚁百姓,闻听天子威严,无不变色。这是人间的至高信仰,于是便造就了愚臣愚忠,黎民可欺。 而修真一界,多少修者心中都有一竿屹立不倒的大旗,离忧教的名望,千万年以来,无论经过多少风雨沧桑,依旧熠熠闪光,不容侵犯。那崇山,那峻岭,那高高在上的仙隐剑阁,怕就是无数人的信仰。值得誓死捍卫。 青松翠柏,绿波阵阵。离忧山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终于缓缓的拉开了帷幕。只是,方才一百余人的热闹场面,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八十个恭肃谦谨的面孔,仰望着这高大而恢宏的离忧大殿,面色激动,心驰神往。 林逸之的心也跟随着他们跳动着,恍恍惚惚之间,仿佛梦回五年之前,那个懵懂稚子,诚惶诚恐的,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艰难的打开了那厚重而古拙的离忧殿门,那一刻,阳光洒遍整个大殿,温暖之意,袭满心头。 只是,五年时间,时光流转。光阴如梦,那个十岁的稚子,如今已然立于这离忧广场之中,接受着新弟子无比的艳羡。这是林逸之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无上荣光。 这一刻,心再无半点挂碍,这一刻仿佛就如自己取得了无上的尊荣,那种感觉,他几乎想到了沉浸其中,长眠不醒。 庄严而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离忧大殿前广场的每个角落,林逸之知道,那是大师兄曾锐金的声音。离忧教现在还处于封山期,原来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杞难亲为的,无奈他闭了死关,望忧峰和莫忧峰两位首座又早已达成共识,不插手此次收徒事务,因此这重担便落在了曾锐金的身上。 声音洪大,浩然正气:“诸位,你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我离忧山离忧大殿之前,一路之上波折颇多,有一些人已经过早的退出了这个竞争的队伍,现在留下的人,距真正的离忧教弟子的目标已是越来越近,只是,大家切莫掉以轻心,以为来在这里,成为离忧教弟子是顺理成章之事。如此,便是大错特错了。离忧教创教千万余年,自创教祖师离忧子始,经天机道尊,鸿乘老祖和上届掌教真人无极真人,各个皆呕心沥血,披荆斩棘,才有了今天这份基业。如今我离忧掌教杞难真人,功参造化,道法通天,更是大能大德之尊长。因此,能入我离忧教者,必要牢记我离忧真言,有吾离忧,天下无忧!皆要以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为己任。如今魔教有死灰复燃之势,入我离忧道门者,不能与魔教妖人有半点瓜葛,而且今后要牢记本心,遇魔人作祟,只有拔剑相向,没有退缩!诸位都牢记了么?” 曾锐金英气凛然,又老成持重,说这些话时又字字铿锵。便是听在林逸之的耳中也是震耳发聩,更不必说这八十个新进的弟子了。 这些人中,便是骄横如欧阳越者,也收了那副神情。众人皆脸色肃穆,拱手高声道:“曾师兄教诲,我等必铭心刻骨,不敢或忘!” 只是林逸之忽然想起,五年之前,他方进这离忧教中,大师兄便这样告诫过自己。只是,他的心猛然一动。那个苍凉的背影,那个与天争命的虺耒的话依旧犹言在耳,字字诛心: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们人类哪一个不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们修真炼道,到如今却无人证得长生,彼此间却为了天下正统斗个你死我活,所谓的正邪之分,只是心念不同罢了,无非成王败寇而已…… 言之凿凿,字字泣血。林逸之的心突然开始迷茫起来,一个是豁然正气,一个是将死这人,其言无假,只是哪个才是真正的道理呢? 下一刻,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更是神游天外,曾锐金下面所讲的话,模模糊糊,半句也听不清楚了。 他的心底,只余下一个声音,在咄咄的问着:何为正,什么又是妖邪?这期间的标准又在何处…… 这声音自心底至脑海,自脑海入神魂,刹那之间,林逸之已经痴痴发愣,如痴如呆。 直到他这痴痴出神的样子被陆汐月瞧了个正着,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方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之间,他已发觉自己早已冷汗淋淋,衣衫尽湿了。 长叹一声,暗道:罢罢罢,自己不过粗人一个,便是想破脑袋也无济于事的,索性不要去想了。眼神流转,方回过神来,朝那中央高台上望去。 曾锐金字字铿锵,听得这八十人鸦雀无声,各个皆一副诚心求道、迷醉于真言之中的神情。林逸之下意识的觉得,若自己在五年之前,怕也如他们一般,只是,如今,他还能够么? 曾锐金满意的看了看那下面诸人的反应,点了点头,然后方道:“此次收徒,与以往皆不相同,离忧教正处于封山之时,掌教真人为了让诸位都能够聆听道音,故而大发慈悲,没有取消这次收徒大典。只是,此次由我莫忧峰主持,望忧峰楚箫师兄那里为辅,对大家进行考核!” 曾锐金说这话其实颇有私心的,一则向所有人言明此次他才是这收徒大典的主导,二则暗暗提醒楚箫不要过于表现自己。 楚箫哪里不知,闻听此言,只是微微一笑,一脸的坦然。 曾锐金暗暗点头道:这楚箫果然是胸襟豁达,行事也颇光明磊落。 于是,心神稍定,又开口道:“下面,我便把这次收徒所要进行的考核内容向大家做一下说明。” 林逸之闻听,便收敛心神,注意的听着,他是头次参与其中,这收徒的各项内容,他确实是生疏的紧。 曾锐金道:“一会儿,我将根据你们这八十人方才徒步上山的表现和家世以及是否有修仙经历为标准,分出三个梯队,每个梯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望忧峰师弟们总负责,一部分由我莫忧峰师弟们总负责,逐个分别进行资质的初次考量。一会儿每个人都会分发一枚天启石,将此石系于腕上,然后屏息凝神即可,不要分神。你们可记住了?” 众人闻听,心中皆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忙点头称是。 曾锐金又道:“进我离忧山门者,需经过三关一林一试炼的考核……” 话音未落,下面的八十个人便窃窃私语了起来,无非是怎么还有这么多困难要过,进个离忧教如此麻烦之类的。 更有甚者如欧阳越的更是叫嚷起来道:“离忧教好大的排场啊,进个山门都要死要活了,这要经过什么三关一林一试炼的话,那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么?” 话刚说完,到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林逸之心中也十分纳闷,暗道:三关一林一试炼?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一试炼应是试炼堂无疑,可是三关一林是什么东西? 却也不能怪他孤陋寡闻,五年之前他上得离忧山来,杞难真人差点就直接收他做了弟子了,这些繁琐的考核皆已省去,他也就无缘得见。除了那个试炼堂,林逸之倒是见识了,便已非常人可以承受的,自己这个蠢材的名头便是从那里开始。 林逸之想到此处,不由得摇头轻笑了一下,也不知这笑中有多少的无奈和不甘。 曾锐金却也不恼道:“修仙一途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么?哪个觉得辛苦现在退出也还来得及!” 众人闻听此言,皆闭口不语,广场之上顿时鸦雀无声了。 接下来曾锐金和楚箫就按照方才每个人的表现将这些人分了等级,然后把名单交个每位师弟。陆汐月自然最好分,女弟子总共也不到十人,她便格格的笑着去了,忽的一扭头冲林逸之笑道:“逸之哥哥,我忙完了便来帮你!” 林逸之笑着点点头。 楚箫将一份有八人的名单递与林逸之面前,林逸之粗略的看了一眼,心中一喜一忧,有些不知所措。 他喜得是纳兰明轩的名字正列在八人之中第一个,而最后三人的名字赫然是北宫伯玉、上官清廖和那个嘲笑过自己的欧阳越。 林逸之看着这个名单有些哭笑不得。颇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楚箫。 楚箫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投来一个鼓励眼神,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和你曾师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莫要见怪。你这八个人中资质都还不错,操纵起天启石也无需你的协助,自己便可完成,你也可以轻松一些;再者,那纳兰明轩与你私交不错,你对他比较了解,可是他又是……” 顿了一顿,楚箫又道:“他又是曾经四大修真世家的人,不加上欧阳、北宫和上官世家又有些于理不合。所以小师弟你还是勉为其难吧。你放心,有你楚箫师兄在旁边来回巡视,他们不敢怎样!” 林逸之这才稍稍有些安心,冲楚箫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一笑道:“楚箫师兄,我明白了。”言罢,便当先迈步朝那名单上八个人而去。 前四个人十分顺利,对林逸之的态度也是极为恭敬,他们的修为不如林逸之,虽然林逸之修为不过筑基三重,但这几人才区区凝气期的修为,筑基对于他们已经是高不可攀了。 因此,林逸之很快完成了对他们的测试,四人之中,天启石的光芒两黄两红,资质一般而已。 再往下看,便赫然写着欧阳越三个大字。 林逸之便有些不太自在,心中如拧了个大疙瘩相似,脚步也变得踌躇起来,远远看向欧阳越,只见他撇嘴瞪眼,看着身旁诸人测试的成绩,一脸的不屑神情。 林逸之莫名都就有些生气,但是毕竟那欧阳越的修为高于自己,前次那番言语冲撞,他更是不想过去。 来回踱了几步,心下一横,也嘲笑自己颇为窝囊了些,自己堂堂莫忧峰五弟子,还怕了这新来的富家子弟不成! 更在此时,林逸之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眼神投向他来,他心中微微一动,抬头看去。 远处树荫之下,纳兰明轩俯首而立,目光清澈而温暖,那眸中的温暖之意刹那间驱走了林逸之所有的不安和忐忑,林逸之也蓦的洒然一笑,冲他点点头,大步朝那欧阳越而去。 来到欧阳越近前,林逸之沉声道:“把手伸过来带上这天启石!” 欧阳越正在横竖瞧不上身边的人时,忽然看到刚才自己言语讥讽他的那个离忧弟子朝他走来,说出这话。便双眼一翻,看也不看林逸之一眼,言语颇为不耐烦道:“离忧教那么多修为高深之人,怎么偏偏派你个饭桶来跟我搭话,你还是走吧,换个人来!” 言罢,神情竟颇为嚣张。 腾的,雷霆怒火已升上林逸之的心头,林逸之双拳紧握,使劲的克制住自己翻滚的怒意,从嘴里咬牙挤出几个字来:“我说,你伸出手来,你听还是没听到?” 欧阳越瞥了林逸之一眼,呵呵讥笑道:“生气了?生气你能把我怎地?我也不一定拜入你们那脉门下,你们那脉有你这样一个废物,我要是再去岂不是傻子了么?你生气一边生气去,别挡我看热闹!” 林逸之浑身颤抖,呼吸变得粗重而压抑,饶是如此仍是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冷冷又道:“我问你听到没听到我说的话!” 欧阳越又是哈哈一笑道:“我听好话坏话,便是溜须拍马的话我也听得,但就是听不见那些废物说的话,怎么,有种你打我啊!” 说罢,便把那张极其讨厌的脸伸了过来。 林逸之已经怒不可及,手指几乎被攥的毫无血色了,胳膊之上青筋暴起,双眼恨恨的盯着这嚣张跋扈的欧阳越,声音都有些颤抖道:“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测不测你的资质!” 欧阳越闻听,索性靠在了旁边的树上,懒洋洋道:“别人来我就测,你来我就不测!” “啪——”一声脆响,阳光之下,林逸之左臂一动,一个巴掌已狠狠的扇在欧阳越的脸上,欧阳越根本没有想到,原本看起来颇好欺负的林逸之竟然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林逸之浑身栗抖,用手点指欧阳越,恨声道:“我三番四次退让,但这不能成为你不要脸的资本!” 欧阳越也吃了一惊,根本没想到林逸之会突然下手,他原以为自己筑基五重的实力,林逸之便是气死,也得忍着的,没成想会有这一下,这一把掌到时挨了个结结实实。 欧阳越怒极反笑,一指林逸之,颤声笑道:“你,就你还敢打我?”言语之中的蔑视更是昭然若揭。 随着这清脆的一巴掌,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广场上这两人身上来,方才有些嘈杂的广场,刹那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欧阳越狂笑一声道:“小子,你今日打我一掌,我要你好看!” 林逸之也是迫于无奈,事到如今,将心一横,长叹一声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你进得这离忧山以来,我时时处处忍让与你,便是你言语触怒于我,我也既往不咎,可是你不以为动,反而变本加厉!今日,我便教训教训你这大胆的狂徒,好让你知道这离忧教上下到底有没有孬种!也好正一正我离忧道统!” 言罢,黑衣一甩,筑基三重的威压已泼天而来! 曾锐金担心林逸之有失,欲过来喝止,未曾想,楚箫将他一拉,低声道:“曾师弟,这件事你我皆无法插手,一则,小师弟如果不亲自出手必会难以忘掉此次之辱,久而久之必成心魔;二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我贸然出手,岂不让人耻笑我离忧有名无实,仗着人多压人!” 曾锐金眉头一皱,心中知道楚箫所言甚是,可是林逸之不过筑基二重的实力,而那个欧阳越最少也是筑基五重,林逸之要胜他怕是事比登天。若有闪失,他于心何忍! 楚箫似乎看出曾锐金所想,只摇摇头道:“一切只看小师弟的造化了,再者有我俩一旁掠阵,料也无妨……” 话音未落,忽看见欧阳越身后蓝衣闪动,一人作势便要上前,眼看来者不善,要双战林逸之。 电光火石之间,楚箫清叱一声:“问心剑!” “锵——”的一声划破天际的清鸣,问心剑一道白光已然划破长空,直直的落在那人身前,剑锋猎猎,震得那人脸色更变,一动也不敢再动。 白影一闪,一道残影,楚箫已至这人近前,白衣朔朔,眼神如刀,冷声道:“上官清廖,你欲何为!” 上官清廖脸色变了三变,却半字都不敢说了。 楚箫冷然一笑,高声道:“你们这些新进弟子,对我离忧口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今日,我小师弟林逸之便以区区筑基三重功法斗一斗你们这里这个叫欧阳越的筑基五重功法之人,也好让你们心服口服!林师弟,一切看你的了!小心谨慎,莫要坠了我离忧名头才是!哪个胆敢背后暗算或一多胜少,先问问我这问心剑是否答应!” 言罢,问心剑剑气砰然而出,剑体轻颤,清鸣阵阵。 林逸之心中一颤,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楚箫,他明白,楚箫师兄是借此机会要让他自己挽回尊严,并在一众弟子中立威,可是转念之至,自己不过堪堪离忧筑基三重,对付这筑基五重的欧阳越,到底有没有胜算呢? 若自己输了,丢人现眼还在其次,离忧声誉,师尊颜面又何在呢? 心中似乎微微的一颤,林逸之竟有了丝丝的退缩。 可是抬起头来,看到楚箫眼中闪烁的丝丝希望,还有所有莫忧峰弟子鼓励的眼神。 林逸之蓦然释怀,仰天大笑道:“人生能有几次壮怀激烈,便是那虺蛇我亦不惧,又何俱你这小小的纨绔子弟!” 罢!罢!罢!,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争出属于自己魂牵梦绕,失落了五年都不敢碰触的尊严! 一念至此,林逸之冷眼如刀,一指那欧阳越,缓缓道:“欧阳越,你先动手罢!……” 离忧大山,浩浩古殿之前,这一黑一黄的身影,就这样站在人群之中,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 苍山无语,人亦无语,只是偶尔的风吹过,激荡起两人的衣衫,那两个身形,宛如两团火焰,顷刻之间已熊熊燃烧起来! 只是林逸之的心中已有千个万个声音在嘶吼:林逸之,你一定不能输! 人群之中,还有一个白衣青年,依旧是那份淡然与从容,远远的看着这一黑一黄,眼神中闪过一丝丝莫名的情绪,倏尔即逝。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手段究竟有多么的不可一世! p.s:系统抽风现在才能发布晚了12分钟抱歉抱歉! 第六十二章 浴火 “欧阳越,你出手吧!”林逸之冷冷的注视着这个身穿黄衣的男子,缓缓地开口道。 欧阳越似乎难以置信,便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有些难以相信,林逸之会放弃当先出手的机会,要知道,从个人的实力来看,林逸之筑基三重对上欧阳越筑基五重的修为,如果当先出手,靠一股猛劲,快速的发起进攻,或许还能凭借离忧教精妙的身法和真气底蕴打乱欧阳越的招式,即便这样,想赢欧阳越怕也是难上加难。 然而林逸之把这个绝好的机会竟然拱手让给了欧阳越,不得不说,这样的话,便是最后一丝退路也被他堵得死死的。 这也难怪在场所有人脸上的惊诧之情了。林逸之这种做法根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陆汐月已经不由自主的喊道:“木头,你傻了?为什么要让他先出手?” 林逸之转头朝她看了看,那个粉衣身影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蓦然林逸之再次转回头,毅然决然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那个一脸惊愕的欧阳越,沉声道:“再说一遍,你先出手吧!” 欧阳越也没想到林逸之会如此行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呵呵怪笑了两声道:“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把刚才那话收回去,我让你……” 还未等他说完,林逸之神色一凛,叱道:“让你先出手就先出手,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欧阳越再不多言,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狠毒之色,狠狠道:“这可是你这小子找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话音方落,一道淡黄残影直射林逸之,半途之中,左掌一立,以上示下,雷霆万钧之势压了下来。掌还未到,强大的掌风已然先到了。 林逸之感觉自己的面部被欧阳越带起的掌风刮的生疼,便是额前的发丝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来得好!”林逸之暴喝一声,却不后退,身子忽的悬至半空,欧阳越一掌打空,左掌贴着林逸之的衣带,顷刻间扫了过去。 林逸之暗道:好险,这人虽品行不端,但是身法却是极快的。他哪里知道,这第一掌。欧阳越便已来势汹汹,使出了欧阳世家的掌法绝学,大梦夺魂掌! “大梦夺魂!”楚箫低喝道,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深了。 悬在半空中的林逸之不等欧阳越收住身形,离忧无极道的心法已然施展开来,半空中身躯猛地像欧阳越的头顶坠去,整个身躯宛如乌龙探海,双拳猛的朝欧阳越的脑袋砸来。 拳风猎猎,半空中林逸之的身影如闪耀的黑光,那拳影忽的以一变十,挟裹着真气气旋,顷刻即至。 欧阳越冷笑两声道:“就你小小的筑基二重,还能伤的了我么?” 说罢,浑身筑基五重的威压无边铺开,在周身上下竟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真气罩,林逸之看似迅猛的一拳,只往下砸了一尺,便再也寸进不得了。 筑基二重的真气底蕴哪里能够与筑基五重的真气抗衡。 便是欧阳越将浑身真气调动起来,林逸之就休想打在他身上一拳。 碾压,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仅凭借着真气功法程度,林逸之根本就还不了手。、 林逸之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凌厉的一拳,欧阳越动也不动就能顷刻化解。 这还怎么打?根本破不了他的真气罩,再打下去也是徒劳而已! 正心乱如麻之时,欧阳越冷嗤一声道:“你打不动我,我来打你试试!”话道掌到,举火烧天,左掌挟裹着全身的真气气流,硬生生的朝林逸之落下的拳头拍去。 再看他左掌行进之时,那手掌似乎猛然间涨大了,宛如一把蒲扇,将林逸之整个拳头全数笼罩,便是林逸之想抽身躲避,也是痴心妄想了。 “轰——”一击之下,掌与拳在半空中轰然碰撞,激荡起阵阵烟尘遮天蔽日,便是两个人的身形也被这浓重的烟雾遮挡个结结实实,只有两个隐约可见的虚影在天地之间若隐若现。 一掌砸去,林逸之的拳头竟然纹丝没动,烟尘散去,众人定睛瞧看,只见林逸之仍是那样直直的在半空中,那一拳并没有因为一掌的阻挡而撤去,被一掌轰击过后,那拳势似乎不减反增,竟生生的将欧阳越的真气罩砸陷了两寸多深。只是即便如此,他要想伤到欧阳越,还是差的太多太多。 便是这样,已经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欧阳越强横无比的那一掌,竟然没有撼动林逸之!筑基二重的修为在筑基五重的猛攻下,竟岿然不动,而且还撕裂他的真气防御,这简直不可思议! “好!——”人群中一阵排山蹈海的喝彩声。 如果仔细去看林逸之的面容便会发现,他其实完全没有表面那样从容,那两只手臂在欧阳越的大力轰击之下,似乎如从自己身上生生撕断一样疼,气血翻涌如潮,若不是他咬牙挺着,怕是早已一口血喷了出去。 只是这样便已不易,欧阳越冷冷的看着这个半空中已然挥拳猛砸的林逸之,心中竟有了丝丝的赞赏,缓缓道:“我却是有点小看你了!再接我几掌试试!” 言罢,掌风猎猎,掌影如山,一息之间,掌落如雨,硬生生的砸在了林逸之下落的拳头之上。 林逸之感觉自己的双臂似乎被强行剥离了体外,血肉模糊,痛苦至极。 终于再也支撑不了,闷哼一声,身形倒飞出两丈来远,半空中一口鲜血已然喷出体外。 鲜血飘洒,迎着落日的余晖,竟显得有些凄艳的美丽。 只是林逸之顽强至极,身体倒飞而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摇摇欲坠,可是他牙关一咬,真气蓬勃而出,带动着全身早已精疲力竭的关节,身体硬生生的来了个倒转,落地之时,左臂仿佛如芒如刃,狠狠的摁在地上。 身体晃了三晃,终是没有倒下去。 气息混乱,林逸之可以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浑身被方才如雨的轰击几乎要碎裂了一般。 剧痛,又一次如魔鬼一样找上了这个孤独的少年。 刹那之间,浑身栗抖,想抬头都似乎没有了力气。林逸之倔强的用单臂支撑着自己疼痛难忍的身体。 只是若有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身体怕是再也支撑不了,轰然扑倒。 可是,他依旧顽强的支撑着自己,他明白,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了,一切都将结束。迎接他的,只有,耻辱! 欧阳越呵呵一笑,看看他道:“你小子倒是个硬骨头,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说罢,又是仰天狂笑。 蓦地,林逸之猛然抬起低垂的头,眼神中冰冷之意,让欧阳越感到有一丝微微的害怕。 欧阳越忽然想笑,自己害怕什么?他始终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可是那冰冷而又肃杀的眼神却仍然让他心头一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越有点恼怒,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的眼神就代表了你不屈服么?我杀了你!” 林逸之缓缓的开口道:“我的命在此,你来取便是!” 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林逸之挣扎着,慢慢的站起身来,尽管身躯依旧颤抖不已,可是气息却猛然大变,那身前竟笼罩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蓝色气体。 顷刻之间,林逸之原本清澈的双眸,已经变成了阴森幽冷的蓝色,便是那瞳孔的颜色也蓝的让人感觉到悚然的寒意。 忽的,一阵熟悉的冰冷感觉,蓦然漫上心头。 林逸之惨然一下,老朋友,你还是来了! 脑中忽的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滔天的寒意与杀戮。 无边的寒意从身体的血脉之中如潮的翻滚咆哮,那直入神魂的杀戮再一次占满了林逸之的内心。 杀戮!嗜血!原来是这么五彩斑斓,原来是这么的畅快淋漓。 幽蓝色的眸死死的盯着欧阳越,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什么青山,什么绿树,还有那些屏息凝神的人群,在林逸之的眼里,这一刻,一切都成了翻滚的血海。 那滚滚血浪之上,是无数嘶吼的亡魂,它们在吟唱,在哭泣,在叫嚣,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强加在你身上的一切屈辱与失败将被你亲手,统统抹杀! 这一刻,林逸之宛如九天杀神一般,带着让欧阳越都感受到杀戮与嗜血缓缓的开口道:“你的命,是不是比我更有吸引力……” 欧阳越早已经感觉到林逸之的气息的变化,心中早已震惊无比,忽然之间看到林逸之的蓝色双瞳,那种震惊竟猛然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他似乎觉得,这个方才还懦弱无比的傻子,下一刻,覆手之间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冷汗已经湿透了欧阳越的衣衫,便是自己的双腿也似乎微微的发颤。 “啊——滚开!”欧阳越似乎受了刺激似得,疯狂的嘶吼道,伴随着这一声愤怒又夹杂着恐惧的嘶吼,欧阳越浑身的气势迅速的升腾,顷刻之间筑基五重的功力已被他提至顶峰。 双掌一翻,两团跳动的如红色火焰的气流隐隐而现。 “噬火焚天诀!”曾锐金倒吸一口冷气。 噬火焚天诀,欧阳世家仗之横行修真界最强横的法诀,筑基修为便能召唤无边业火,火焰沸腾之时,亡魂哭泣,便是修为高于施诀者一个档次的人都能被业火烧的体无完肤。传说如果修为炼至大乘以上境界,便可释放八荒天火,召唤八荒火龙。当然,这个传说仅限于记载,除了第一代欧阳家主之外,其余的欧阳世家之人,没有一个达到这个境界。 便是如此,这业火之力,也不是林逸之这个离忧无极道筑基三重的人所能抵抗的啊。 曾锐金不禁暗暗替林逸之捏了一把汗,可是事到如今,便是替他比试,也是来不及了。只是有一个疑问困扰在曾锐金和旁边一语不发的楚箫心头,这个欧阳越,一副纨绔子弟的面相,为何会身怀噬火焚天诀这样的绝技呢? 只是不远处的人群中,那个白衣纳兰,眼神灼灼的盯着除了欧阳越看出异象外,任何人都看不出异响的那个黑色身影,不知想些什么。 业火翻腾,下一刻吞噬了林逸之整个黑衣身躯,顷刻之间,天与地似乎都被这翻腾的黑色业火炙烤的滚烫无比。一些修为低微或者没有修为的新近弟子,都感受到了这无边业火的强大,有些人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咬着牙看着场中的斗法。 滚滚烈火,烧我残驱!滔滔烈焰,焚我心志! 刹那之间,这天与地的一切,似乎都已消失,只剩下这翻滚的火浪,似乎要烧红这漫天的云霞。 火浪之中,隐隐竟出现了一个虚化的火龙! 它耀武扬威的身影充斥在整个离忧广场上空,便是楚箫也不由得想着,自己若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与这火龙相抗了。 这火龙浑身浴火,张牙舞爪的朝那个浑身浴火,被大火灼烧而显得渺小的身影扑来。 然而,那个少年站在那里,脸上虽有万般撕心裂肺,百虫蚀骨的痛苦,却一动不动,一步不退。那幽蓝而冰冷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张牙舞爪的火龙腾起连天的火焰。顷刻之间,便是这火焰之中的虚像火龙都似乎感觉到了无边的嗜血的寒意。 “吼——”火海中的少年,黑色衣服早已被烧的残破不堪,只是,这声倔强而又嗜血的吼叫,似乎从神魂中嘶吼而出,下一刻,便是整个身体,也发出了幽蓝寒冷的光芒。 “寂灭魔心!——”一声低语,从那个白衣飘飘之人的心中缓缓的说了出来。而眼中早已是泼天的狂热。 此时此刻。一声呼啸,挟裹着以龙威尊的威势,巨大的火龙扑了过来,吞噬了世间所有。 仿佛就是这沸腾的一瞬间,却像过了无数个生命轮回。 ………… 滔天火浪之外,陆汐月早已失声喊道:“逸之哥哥!——” 便是曾锐金和楚箫也是后悔不迭,若知道欧阳越的势力,如此强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林逸之去搏命的! 便是那个白衣纳兰,眼中竟也似乎有了泪水。 在这火浪翻涌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之时,只有欧阳越看到了他一生都感觉到恐怖的景象。 那个少年,浑身浴火,然而却脚踏翻滚的火焰朝他身前缓缓的走来,所有气势惊天的火焰,似乎害怕他身上的幽蓝寒冷的气息,他的周身火焰呼啸,却半点没有灼烧到他自己。 这个黑衣少年,就这样冷漠而又无情的的朝早已面如死灰的欧阳越走来,一步,一步,又一步! 这每一步,踏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宛如浴火重生的飞凰,那踏踏的脚步声,似乎不断的敲响着早已心如死灰又无比惊恐的欧阳越内心深处的丧钟! 熊熊焚烧的火焰在燃烧了漫长的时间之后,终于完全熄灭。此时的天空已经黑如墨洒,黑夜已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降临在离忧群山之内。 然而,透过那被火焰焚烧后的一片烟雾,众人大惊失色,看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打死都不敢相信的景象。 那个黑衣少年,衣衫褴褛,就那样屹立在天地之间,一只手竟死死的掐着欧阳越的脖项! 而方才那如火神般的欧阳越,却面如死灰,惊恐的跪在地上,绝望的颤抖着。 刹那之间,在场所有的人,这八十个新近弟子,或者是楚箫、曾锐金、陆汐月,全部都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张口结舌。偌大的广场之上,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蓦然间,那个黑衣少年,嗜血的幽蓝尽褪,冲着欧阳越缓缓一笑,这一笑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那笑容里,有铮铮傲骨,有激动,有悲哀。也有丝丝的嘲弄与可怜。 他缓缓的开口道:“欧阳越,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做你的师兄么……” 第六十三章 雨夜 “欧阳越,我有资格做你的师兄么”林逸之的手狠狠的掐着欧阳越的脖颈,呼吸粗重,声音冰冷的连问了三遍。 欧阳越面如死灰,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他可以确定,如果他敢稍一反抗,林逸之微微动一动手指头的力量便可将他的脖颈生生的扭断。 饶是林逸之连问了三遍,欧阳越吓得不敢说一句话,直直的愣在那里。体如筛糠。 林逸之眼眉一立,忽的喝道:“我问你话!你说还是不说?” 言罢,掐着他的指尖微微一用力。 欧阳越只觉的呼吸变得极为不顺畅,刹那之间青筋暴起,脸红脖粗。 一种似野兽般的沙哑嚎叫从欧阳越的喉咙中发了出来,他圆睁二目,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林逸之师兄,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饶恕则个!” 蓦然之间,他忽然感觉那呼吸不畅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力大如钳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脖项。 欧阳越身体猛的一激灵,因为那被掐感觉的消失,他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离忧山的空气,他心中从未觉得这里的空气是那么清新。 忽的,一声长长的叹息从眼前屹立的黑衣少年的口里发出,林逸之一阵无力的虚脱,手指轻颤,无力的指了指这个曾经目空一切的纨绔子弟,缓缓道:“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要明白,这世间,不是任你想如何便可如何的,你既想拜入我离忧,心中必要牢牢装着这两个字来,一切,按正途办事,再有肆意妄为,必不饶你!”最后四字,早已字字如刀。 在场众人,不仅是欧阳越,八十个新进弟子皆神色一肃,心中对这个刚才还有些木木呆呆的小师兄有了一股强烈的敬畏之意。 一切,以实力为尊,便是这至高无上的离忧教,这超脱俗世存在的道门祖庭,也是如此。所谓的清静之地,真的有么?还是,这本来就是个弥天大慌? 林逸之说完此句,一阵强烈的疲累感袭上神魂,她再也支持不住,身体摇了三摇,晃了三晃,那兀自支撑身体,被方才神魂深处的冰冷折磨的不堪重负,双腿一软,早已扑倒在地。 谁也未曾想到,方才那个霸气凛然的林逸之,这会儿却如遭重创,轰然而倒。 下一刻,一白一粉两个身影,已然急速的冲到他的身边,一边一个,支撑着他摇摇欲倒的身体。 林逸之神智已经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刚才若不是在危急关头,体内的寂灭魔心瞬间苏醒,这会儿怕是早已败了,可是便是如此,寂灭魔心的强烈反噬,已然让他心神几近油尽灯枯了。 恍恍惚惚,林逸之似乎看到了那白衣和粉衣关切的表情。陆汐月和纳兰明轩。或许,这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放不下的两个亲人了罢。 如果,我死了,他和她,会不会在我低矮的坟前,掬一坯黄土,仰天长哭? 在可怖的黑暗到来之前,林逸之用尽毕生最后的一丝清明,看着两人,蓦的,竟然缓缓的笑了。那笑容,竟如明媚的阳光一般清澈。 可看进陆汐月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心痛与凄凉。 这个不屈的黑衣少年,抗拒着即将陷入的无底黑暗,挣扎着说出了一句细如蚊呐的话语,可那话语听在纳兰明轩和陆汐月的耳中却从未有过的清晰与悲壮:“拜托你们,一定要扶住我,我不想就这么倒下!……” 言罢,那林逸之天生就抗拒,就恐惧,却一直如影随形的冰冷黑暗,再次湮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吞噬了世间的一切…… 可是在失去一时的最后一刻,他却忽的听到那个白衣男子颤声的呼唤:“兄弟……” 下一刻,他闭上了眼睛,却还带着丝丝的微笑,那笑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安详与温暖。 黑暗,或许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东西,它的到来霸占了所有的风景,抹杀了所有绚丽的色彩,带来的永远是未知的恐惧和沉入神魂的绝望。 黑暗之中,林逸之只觉的自己的身体被不知来自哪里的力量,高高的抛起,然又狠狠的落下,可是无论抛得再高却终见不得一丝阳光,无论落得再狠,却始终难以着地。便是整个世界都是黑暗,没有来路,也望不到尽头。 他就在这个无比的黑暗中,如一根浮萍,高高抛起,狠狠下落,没有终点,一直重复,虽然如此,却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空空荡荡的心,流离失所,无所依傍。 林逸之想挣扎,想在这黑暗中抓住什么,哪怕是一根稻草,他或许也有些许的慰藉,可是,他的面前除了翻滚的黑暗,再无他物。他想抓住什么,却终究是徒劳。 终于,在已经记不清被多少次抛起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神庭被掏空了一般,再也无法下落,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心神,都与这黑暗融合在一起。便是那血,那肉都支离破碎,悲壮的远离了他伤痕累累的躯体。 再一刻,他终将看不到他自己。 …………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大梦初醒,梦魇随行。 林逸之睁开眼睛,朝四下看了看,这才确定,自己显然还活着,并没有如梦中那样融为黑暗。 这是一件屋子。屋中摆设极为简单,石凳、石桌还有他此刻躺在这里的石床。石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发出微黄昏暗的灯光。这屋子也随着油灯芯来回得跳动而显的一明一暗。 强烈的熟悉感涌上林逸之的心头,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这么熟悉。林逸之久久的想着那些过往的片段。 终于,林逸之才微微苦笑了下,五年之前,那个雨夜,那个无助的小男孩,在漫天的雨幕之中,人事不省的被人抬到了离忧山上,。 在那里,他睁开眼,第一股温暖传来的时候,他也看见过这个场景。 原来,只是五年前他初上山时,山门前庇护他,为他遮风挡雨的那间小屋。 犹如一个轮回,时光流转,转了五年,他又一次的来到这里。只是,屋中的一切依然照旧,那石桌石凳之上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来,每天都有人悉心打扫。 只是这里的一切还如当初,然而这屋中的人,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稚童。 五年之前,他被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恍恍如丧家之犬,在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彻彻底底的失败阴影。 五年之后,还是在这里,还是那个人,他却是胜者,这是胜的确实如此撕心裂肺,却是毫无疑问的惨胜。 十五岁的少年,默默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一如当年。只是心,不再恐惧,不再害怕。便是心底那份柔软,都有些变得僵硬起来。 一阵风从窗子里吹了进来,夏夜的风本应是暖的,然而这风却是带着丝丝的凉意。那风似乎长着眼睛一般,竟将本就昏黄微弱的油灯瞬间吹灭。屋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林逸之看着眼前再一次主宰一切的黑暗,心中突然有些害怕和烦躁。他一骨碌的支起身子,迅速的从床上跳下来。 由于自己大幅度的动作,牵引着那些崩裂的伤口,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痛。 然而,他却管不了这许多。便是疼死,也要离开这仿佛能吃人的黑暗,一息也不想待下去了。 大步疾走,使劲的拉开了房门。 天空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 林逸之抬头望天,忽的一滴冰凉的水珠自不知名处打在了脸上。 是下雨了么?还是,幻觉? 侧耳倾听。果然,这天地之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这雨如痴缠的少女,温柔的轻触着心房,下一刻,便是这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雨帘默默,雨声凄凄。屋在雨中,人在檐下。 伫立良久,林逸之忽的一笑,命运,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原来今夜这里,真的与五年前一般不二,今夜这里也有如愁的雨。 雨滴声声,打在屋檐之下,一声一声,似断人肠。 迈步,林逸之缓缓的走进这漫天的风雨之中,眼前是一片寂静的暗夜。一排排整齐的石屋在雨中静立,黑夜愈浓,凉风透静。 林逸之缓缓的走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牵绊,空白到安静的心只在这夜雨中中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的跳动。 走到哪里,他不知道,他亦不想知道。他知道,所有人在此时此刻都已睡去,白天离忧大殿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会不会出现他们的梦中,也同样的如真实一般的震撼。 此刻,若是有酒,便醉他个三千场,这醉后的激昂会不会抵得过心头一丝的孤单凄凉。 缓缓的走着,没有边际。 蓦的,他猛然看到前方一棵参天的大树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半倚在五人多粗的树干前,右手拖着一物,那右臂缓缓的动着。 雨雾浓稠,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是夜雨中,那纯粹的如洗的白衣,如一团火焰在林逸之的眼前跳动。 凉风吹来,白衣飘动,透过这无边的雨幕,一丝潇洒,一丝出尘,一丝惆怅,一丝凄凉。 林逸之双眼一亮,心中竟忽的欢喜起来,原来是他! 看罢,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近前。 短短的十几丈的距离,林逸之却觉得实在漫长。 终于,他走到那个白衣之前,尽力的掩饰自己的惊喜,轻轻道:“纳兰!……” 他也随即看清了,这纳兰明轩手中托着的东西,一坛飘香的美酒。 纳兰明轩半倚在树下,望着苍穹飘下如线一般的雨滴,那坛美酒被他缓缓的送入口中,想来定是甘冽可口。 脚下,一坛未开封,一坛已然空了,斜倒在树旁。 蓦的纳兰明轩转头,冲林逸之洒然一笑道:“你来了!如此雨夜,或许只有你和我睡不着了,如此,甚好!” 说罢,单脚一踢那树旁的一坛美酒。“啪——”的一声,坛封应声而开。 轻轻弯腰,右手抱起那坛飘香的酒,冲林逸之呵呵一笑道:“你不是和我约定,再见之时,大醉一场么,这里便成了!” 说罢手中酒坛,轻轻一挥。 再看之时,林逸之的左手已然稳稳的接住了那坛美酒。 毫不犹豫的抱起酒坛,咚咚的饮了几口。 果然,那酒初入口中,烈酒灼灼,可是细细品来,却忽的甘冽可口。 林逸之大赞一声道:“好酒!只是不知此美酒何名?” 纳兰明轩呵呵一笑,脱口道:“此酒,忘离殇。” 林逸之又饮一口,长叹道:“好酒,好名!如此,今夜我便是陪纳兰兄弟醉死在这里也无悔了!” “砰——”两坛酒猛烈的碰在一起。 雨夜之中,那酒之香醇,那一黑一白的酒兴正酣的身影,似乎驱走了所有的黑暗与凄凉。 只是,这短暂的宁静会持续多久呢?明天呢?明天又将如何?…… 第六十四章 魔杀 酒逢知己千杯少,恰如这雨中树下的两个人。 不管这外间的风雨有多么大,多么的清冷,属于这一方参天大树庇护的这一方土地,却是这两人避风避雨的乐土。 无菜下酒,无乐悦心。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饮的是谁。这一黑一白在这漫天雨幕之中,抱着两坛美酒,酒香甘冽,却是人间一大快事。 酒已饮至半坛,林逸之已经有些醉眼迷离了,这也不奇怪,他本就很少饮酒,在这离忧山莫忧峰上,更是一滴酒都没有存留。这次忽的喝下那许多去,便是这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摇摇晃晃了。 只是,那愈发通红的脸上仍带着惬意而又开怀的笑容,哈哈笑着道:“好酒!我原以为酒不过是辛辣浓烈之物,多了,更是贪杯误事。没曾想,却是如此痛快!” 纳兰明轩一笑,轻轻的酌了一口道:“这酒名忘离殇,初时浓烈,宛如离人方去之时,肝肠寸断,落魄失魂,可细饮之下,却是甘冽非常,能让人忘却方才的口感,恰如,忘却离别的悲伤,忘离殇,忘离殇。便是如此得名。”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兄弟风采俊逸,神仙一般的人物,我除了于修为之上略胜于你,无论从外貌谈吐,悟性根骨,皆差着兄弟不是一点半点。却是叫我羡慕非常啊,想来兄弟这一路走来,却是快意恩仇罢,不似我这般唯唯诺诺,没有一点值得骄傲的地方。” 纳兰明轩闻听,缓缓的直起倚在树前的身子,来到这雨帘之下,看着天空如线如织的雨丝,怔怔的出神,不知道想着什么。 林逸之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仍是斜倚在那树旁,大口大口的饮着坛中之酒。 蓦的一声长叹,纳兰明轩的眼中似乎出现了浓重的愁绪,张了张口,似乎满腹心事,正欲言讲,却突然一字也说不出来,看着林逸之一脸的醉意和暂且忘掉烦恼的清澈眼眸,无奈的摇了摇头。 良久,纳兰明轩方缓缓道:“逸之兄弟,其实,这世间万姓,皆有千般万般的烦恼。这烦恼从心智初开便依附与你的深心之内,随着你的年龄、资历、境遇,它也在疯长。若非你离开这世间,成那幽魂一魄,怕是这世人,皆无法逃脱万般忧愁吧。” 林逸之点点头,心中颇为认同道:“只是,我每日里浑浑噩噩,这五年之间,没有片刻的欢颜,哪如兄弟这般洒脱逍遥呢。” “呵呵!”纳兰明轩似乎无奈的一笑,神情淡然道:“世人,皆有两面,你只不过看到了我这一面,我那不为人知的一面,你始终触碰不了。或许,人们总是拿出最好的一面给身旁的人看,而把阴暗的东西留于自己的心中吧。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如今天这般开怀畅饮的人,却是找到了,也做到了,可是,这满腹的心事,却更加的不能说出口了。” 言罢,那眼神之中,忽的竟有浓浓的悲哀,划过他有些沧桑的眼神,转瞬即逝。 林逸之一怔,看了看眼前的纳兰。 大雨之中,参树之下,那白衣一如昨日,恁的潇洒俊逸,只是那神情却是愁肠百转,心事戚戚。 今日的他,却与昨日看去不同,为何竟有些许的陌生? 莫不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另三个修真世家的人,想到了他纳兰世家的败落,因而心中郁结? 大概果真如此吧!想罢,这林逸之忽的一笑,拍了拍纳兰明轩的肩膀道:“兄弟不说,我亦明白!这世间你我一样,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幸得我遇到了你,还如此的投缘,这或许是上天对我的安慰吧。” 言罢,神情中颇有感慨之意,又似安慰道:“兄弟家族之事,大可不必一直放在心上,那三个家族虽未没落,可他们的少主却是品行不端,行事为人不齿,而兄弟浩然正气,光明磊落,比他们强上千分万分。只是恨你我修为皆太微末,若他日我们终有所成,我陪兄弟一起仗剑世间,非要把你们家族的大仇报了不可!” 纳兰明轩闻听,心中更是一阵迷乱,他确实真心待我!可我呢? 想罢,那神情中竟多了一丝复杂道:“兄弟,纳兰世家秘密诡谲无比,你真的就那么相信我,对我的身份毫不怀疑?” 言罢,眼神灼灼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沉吟半晌,忽的一拉纳兰明轩,朗声道:“兄弟!你跟我来!” 说罢,不由纳兰明轩作何反应,便将他的袖袍一拉,大步的投入到这无边的雨幕之中。 万道雨丝,交织缠绕,整个苍穹,雨落无声。 林逸之就拉着纳兰明轩,就站在这漫天的风雨中,蓦然矗立,哈哈大笑,朗声道:“兄弟,你要明白,无论别人怎么言说,怎么怀疑。可是在我林逸之的眼中心里,你就是那个浩然正义的纳兰明轩。这个名字,便是百年千年也不会改变。你和我的兄弟之义,更是百年千年不会淡化。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便是有朝一日,你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身份,在我眼前,你仍是那个白衣纳兰!” “逸之兄弟……”纳兰明轩的眼眶一红,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对我果然是无比的信任,只是这信任重如这离忧大山压得自己无比难受。 下一刻,纳兰明轩下定决心,千言万语也要对身旁这个如此信任他的人言讲。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如鲠在喉。那眼神如这苍穹一般的灰暗起来。 索性,抛开一切去吧,今日有酒今朝醉!这也是一种痛快和寄托不是么? 两坛酒再次碰在一起一起,雨雾之中,更是传来两人爽朗的大笑。 只是,一个一如纳兰一样的白衣,站在远远的高崖之上,透过那天地之间的雨幕,冷冷的看着那在雨中大醉的纳兰明轩,心中一遍一遍的问着:你绝对不是纳兰家族的人,你若是纳兰夕风的儿子,我又是何人?纳兰明轩,你到底是个谁,你来我离忧山中到底又欲意何为? 看着那个有些吃醉的白衣身影,却感觉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敌意和危险。这高崖上的白衣人,落寞的摇了摇头,缓缓的走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只是,那雨中开怀畅饮的两人,却丝毫未曾发觉,仍是在这雨中大口的喝着酒,放肆的发泄着,不知是醉了,还是怎的,两人在这漫天的雨雾之中,或哭或笑,或傻或痴。 若有一个不明所以的人路过这里,定然当这二人是两个疯子无疑。 只是,林逸之看向纳兰明轩的眼神,却蓦地变得恍恍惚惚起来,便是那笑容,那有棱角的面孔,都显的模模糊糊起来,眼前似乎被雨冲刷的也变的入水波一样流动着。 林逸之感觉纳兰明轩的确是在冲他笑,甚至在冲他大声的说着什么,可是在耳中只有嗡嗡的轰鸣,那轰鸣话音,似乎渺远无比,便是半个字也听不真切了。 林逸之苦笑一声,看来是醉了。 也许是真的醉了,乏了。恍恍惚惚之中,林逸之感觉一股巨大的困倦袭上心头,眼皮似有千斤的重担一般,再也睁不开了。 下一刻,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这下,眼前连黑暗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无可未知的空白。 纳兰明轩将林逸之抱在怀里,缓缓的放在方才那参天的大树之下,然后痴痴的看着幽暗的苍穹,又低头看看熟睡的林逸之,眼光闪烁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也不知过了多久。 这山前的周遭早已被寂静笼罩,那大笑与恸哭早已不复存在。 山前那一排排隐在树丛中的房屋也早已没有了光线,那些新来的弟子怕是早已入睡了。 只是这满山风雨,有多少人知道? 忽的,那排本已暗下的房屋后排的一扇窗户竟亮了起来。昏黄的油灯一明一暗,竟有丝丝的诡异。 这是欧阳越的屋子,莫非他起来么? 屋子不大,陈设如林逸之那间屋子一般简单,石桌石凳石床,再无他物。 欧阳越在油灯之下之下,石桌之旁久久的坐着。那神情之中竟没有一丝睡意,眼眸之中还有一股灼灼的焦急之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这神情,早已不似白日那般毛躁傲慢,那骄横的神情竟也踪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无法掩饰的焦急,还有夹杂着一股重重的不安。 他不时的朝窗户的方向看看,似乎希望窗外有什么动静,可是那股希望的神情之中还有点点的恐惧。 也许是枯坐的久了,等的急了,他忽的站起身来,在这个不大的屋中来回的踱着步子。 忽然,那窗户猛的一开,冷风扑面而至,瞬时充斥了整个屋子。便是那盏油灯也顷刻之间熄灭了。 欧阳越伫立的整个空间,一片漆黑。 “他娘的!……什么鬼天气,明明是夏天,怎么还有这么冷的风!……”黑暗之中,欧阳越传来一声叫骂。 好不容易摸着火扇,欧阳越一脚深一脚浅的朝桌上的油灯处摸去。 “噗通——”一声,黑暗中,又把石凳踢到,脚顿时觉得一阵生疼。 好不容易,欧阳越才把油灯点着,屋中又亮起昏黄的光芒,看得真切,欧阳越正自呲牙咧嘴,脸上一副非人的样子。 不经意的一低头,他竟看到了地上有一物,那东西映着油灯闪闪的发着金属亮光。 欧阳越神情巨震,迅速的走过去,弯腰将那东西拾起,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借着屋内昏黄的油灯看去。 却是一个三尺大小的,不知什么材质铸成的令牌,那令牌的正中,竟然刻着一只九头如巨蟒一般的怪物,圆睁怒目,吐着信子。 整个形象,如同活物,竟给人一种一不小心,这九头怪蟒就要飞出这令牌,狠狠的撕咬而来的感觉。 欧阳越一连看了好久,忙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吹灭油灯。 “吱——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欧阳越已经熄灭灯光的房前传来。大概又过了一会,那门竟然缓缓的开了,一个黄色的身影蹑手蹑脚的从这门里悄悄的移动出来,然后缓缓的将这门虚掩了。 下一刻,这身影三晃两晃,已然消失于无边的黑暗雨幕之中…… 而,刚才欧阳越的屋中,此时,早已人去楼空。 离忧山,离忧教外围的崎岖山道之上,早已泥泞不堪,雨水混着污浊的泥水,顺着山道不断下滑。 而这周遭,也是古木参林,乱草深深。 一个人影也没有,寂静到让人感到害怕。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荒凉之地,竟猛然之间传来了,脚步之声,那脚步声杂乱无章,可以感觉到,似乎是因为这满山的泥泞,这腿脚羁绊,不太方便。 一人,在这漫天的雨中,急匆匆的从山上走下来,道路不变,满脚泥泞,那人也不打伞,雨水打的他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整个人被这泥泞弄得是一摇三晃,好不狼狈。 走在一处大石之前,他停下了脚步。那淡黄的衣衫早已湿成一团。 却是欧阳越无疑了? 这是这雨天,他为何来在如此荒凉之地,却让人十分的费解。 欧阳越四下张望了许久,又往那树丛里寻了一阵,莫说有人,便是连个鬼影也没有,当下又抬起连裤管都是泥泞的双腿,挪回那大石处。 当下,似心急火燎一般,竟然轻声的喊了起来:“少主,少主,你来了么……”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顺着没有一点声音的山路,竟然传出了很远去。 忽的,一道黑光,一个黑影竟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欧阳越的身后,带着一丝怒气,狠狠道:“废物,你喊什么,想要所有人知道你来见我不成?” 欧阳越闻听,神情中有兴奋,但更多的是惧怕之色,忙一转身,正看到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那身形正是他口中所说的少主无疑。 欧阳越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这泥浆之中,诚惶诚恐道:“属下是等少主有些等的急了,故而有些焦躁,少主莫要生气!” 那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似压了压火火气,沉声道:“也罢,你起来吧!” 欧阳越这才如逢大赦,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偷眼观瞧,只见今日这少主却不同于往日,往日里是一件白衣,今日却反常的穿了一身黑衣而来,只是这脸上那似乎天生就已经存在的古铜色面具,昭示着他的尊贵身份。 如果此时,楚箫、林逸之或者是白离木,若有一人在场,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古铜面具,他们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而从这古铜面具之上,暴露了这黑衣少主的真实身份,当年那个剑阁妄图盗取仙隐神剑的——戮毒门少门主! 欧阳越看罢多时,见这古铜面具少主半晌无语,便自己讪笑两声道:“少主果然修为精深,我这筑基五重的修为愣是没有发觉!不过少主往日皆是一身素白,今日怎么穿黑衣而来了呢?” 那少主似乎冷冷的看了看他,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一会就告诉你,只是,拿来!”说罢,将手朝欧阳越眼前一伸。 欧阳越似乎有些不舍,轻轻的一怔。 那少主似乎又有些怒气,言语冰冷了许多道:“莫要装傻充愣,焰龙鉴,还不还给我!这本就不是你的东西!” 欧阳越又嘿嘿干笑两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 那物,是一个椭圆形状,半面红色,半面白色,只是这物通体发着炙热的如火焰般的光芒,似乎本身就如着火了一般。任是这雨再大,这物体上的火焰光芒依旧刺眼,似乎永远不灭。 细看此物,那椭圆的面上,竟刻着一条一飞冲天,浑身浴火的火龙。这焰龙鉴的名称或许由此而来。 那少主拿在手中,覆手之间,焰龙鉴已然不见。 “你也真够废物,筑基五重,又加上这焰龙鉴暗暗助你,召唤出火龙虚像,让人以为你的噬火焚天诀已经强大如斯,结果还是败给那个区区三重的林逸之!真真是废物!”那少主的声音已经有了浓重的不满。 吓得欧阳越急忙作揖道:“少主息怒,少主息怒!那林逸之并不是如表面上那么弱小,他修炼离忧无极道之外,身上似乎还有一种其他的功法,那功法似乎很邪门啊!” 那少主点了点头,冷声道:“也不能完全怪你,他修炼的是寂灭魔心,便是如我对上他,也要全力一战。这个任务你虽然失败了,但是你成功的引起了注意,在离忧山下也挑起了混乱,如此来说,功过相抵罢!” 欧阳越闻听,那脸上的恐惧之色这才慢慢消失。一阵狂喜道:“写少主不怪之恩。” 那少主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不过,现在我要去完成一件大事,需要你的帮忙!” 欧阳越闻听,一脸不解道:“属下修为低微,有什么能帮得上少主的?” 这少主冷笑两声道:“无需你跟着去,只是借你一物便可!” 欧阳越更是不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稀罕物或者是法宝之类的,忙道:“不知少主看上我什么法宝了,或者是我欧阳世家什么宝物,我即刻通知我爹爹运过来!” 那少主一摆手,冷冷道:“不用那么麻烦,只是不知我借这东西,你肯不肯给!” 欧阳越忙一脸奉承道:“有用的着属下的,属下怎么不肯给呢?” 少主点点头,缓缓道:“无他,你项上人头尔!” 这话音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轻轻松松的事情一般。 欧阳越讪笑的表情瞬间凝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道:“少主……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言罢,意识到这少主是从来不开玩笑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便是连呼吸也急促至极。 那少主似乎轻轻一笑道:“怎么,你不肯么?”言罢,黑影一晃,一道残影直射向欧阳越,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欧阳越忽的大叫一声,转身欲跑。可是还未转过身去,便觉得呼吸猛的一滞,五根如钳一般的指头,已然狠狠的掐在了他的脖项之上。 欧阳越手刨脚蹬,还在做着无用的挣扎。 那少主冷声道:“欧阳越,你就那么小气?” 欧阳越也不答话,那双手挣扎之下,触碰到了路旁的大石,眼中竟忽的一亮,立时不再犹豫,狠狠的在大石上抓了起来。 抓了半晌,只觉得,自己的脖项似乎快要被扭断了,便是连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 欧阳越一边在那大石上狂抓,一边不甘心的从嘴中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我不明白……为什么……” 那少主似乎笑了笑道:“蠢材就是蠢材!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穿黑衣么?现在我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话音方落,那少主的右手轻动,已然取下了古铜面具。 于是,欧阳越看到了他死前最惊骇,最难以置信的一张人脸,这个所谓的少主,目露怨恨,眼欲喷火! 这张脸,赫然就是白日里那个与自己死斗的——林逸之! 欧阳越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发出了这一生最后的嘶哑低吼:“不!这不可能!为什么会是你!林逸之,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言罢,那在大石上乱划的手,更为剧烈的划了起来。 黑衣少年,林逸之! 缓缓的冷笑两声道:“这可惜,你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了!”说罢,那脸上的冷冷杀意更重,“今日我所受的耻辱,如今!一并还你!” 言罢,那如钳的手稍一用力,欧阳越的最后一丝生机终于被湮灭。 缓缓一松手,死尸软绵绵的滑到在地,荡起一阵阵泥泞的泥水。 这黑衣少年,看了看死去的欧阳越,竟蹲下身来,半晌方道:“原是不想杀你的,可是,你也太没用了!” 站起身来,眼角的余光朝那大石看去。更是冷冷的大笑起来。 大石之上,竟赫然被欧阳越用手抓了一个清晰的“林”字,那字嵌进石中三分,在雨水的浇淋下,更是惊心夺目! 黑衣少年缓缓而动,瞬间来到这大石之旁,低低道:“欧阳越买我倒要感谢你呢!”说罢,朝那大石上轻轻一抹,而后,又是一阵冷冷的长笑。 ………… 雨更大了,连天遮地。这荒凉的离忧山外围山道上,早已没有了那个黑衣少年的踪影,只留下了那个已经冰冷的尸体,和着深深的没有一点用处的泥泞泥浆废水,逐渐的发白,发臭…… p.s:6000字+,累瘫了!更新完了,应该可以宽恕吧!呵呵...... 第六十五章 惊闻 一夜过去,天光放亮。 雨不知何时停了,离忧山的清晨因为昨日大雨的缘故,今日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湛蓝色的天空中,鹤舞云翔,更是有一道七彩的虹横跨在苍穹之上,远远望去,流光溢彩。云雾氤氲,缥缈惊艳,这出尘的景色,让人忘却了昨日的喧嚣与疲惫,彷如进入了九天仙境之中一般。 睡梦中的林逸之似乎还带着丝丝的笑容。或许在做着什么美梦吧,否则怎么在睡中笑出来呢?这五年,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昨日里一场大醉,或许是将那心中诸般忧愁感伤彻底的忘去了,如不是这样,他又怎会睡得如此沉。 也许,颠沛流离,风雨飘摇是对人的一种磨练,哪怕现实之中皆是大悲大欢,生离死别,只能在梦中一展笑颜,可是,只有经历过,才懂的什么是刻骨铭心,什么又是成长成熟。 这五年,那个风陵村的少年,那个魔门遗孤,不就是在这风雨中逐渐的成长着么? 风雨中的洗炼,不是死亡,便是笑傲四方。林逸之,又属于哪一种? 日上三竿,这少年怕是真的喝大了,这个时辰还未起来。 半倚高树,睡意正浓。 只是,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吱吱喳喳的扰了他清梦。林逸之缓缓的动了动,才发觉浑身酸痛,乏力。蓦然之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第一缕阳光,毫无阻碍的充斥了他整个瞳孔,这阳光有些刺眼了,竟刺的他的眼睛微微的有些发痛。 头晕无比,林逸之感觉自己的头颅似乎有千斤的重担,整个身体都仿佛承担不了这颗头颅的重量,恍恍惚惚,直欲栽倒。 林逸之使劲的甩了甩脑袋,抬头怔怔的看了看天空,这才有些许的情醒。四下里一看,便是连自己也笑了起来。 昨夜和纳兰明轩一夜荒唐,喝的酩酊大醉,什么时候醉倒了,半倚着这参天古树睡了一夜都不知道。怪不得自己浑身酸痛呢。 林逸之缓缓站起身,一眼看见纳兰明轩也倚靠在一旁,睡的正香,只是他把大半的地方都留给了他,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在这古树之外,饶是现在那白衣之上还有雨点打在地上溅上的斑斑泥土。 林逸之蓦然一下,心中也多了些许的感动。轻手轻脚的走出这古树之下,顿觉这阳光更加的刺眼了。 他又原地怔了好久,又转头瞧了瞧睡熟的纳兰明轩,终是不忍心叫醒他,摇了摇头,缓缓的走入阳光之中。 只是,待他身影消失后不久,那个半倚在树干前的白衣少年蓦然睁开了眼睛,却是半点睡意也无,眼波转动,怔怔的看着那早无人影的地方,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 离忧教渺远而又空灵的钟声在苍穹之中不断的回荡,所有的新进弟子都渐渐的从睡梦之中醒来,这群人,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结对,亦或者单独成形,神情平静的赶往离忧大殿之前,虽然他们各自都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不过,每个人都知道,今日的考核将会更加的艰难,今日下来,又有多少幸运儿能留在离忧山中呢? 离忧大殿之前,起得较早的一些弟子都已经到了,三五成群的议论着昨日的那场激烈的交手,一声高一声低,无不是对离忧教的强大发出由衷的赞叹。 林逸之缓缓的迈步走入了广场之上,眼见的弟子早已看到了这个昨日里宛若杀神一般的人物,所过之处,所有的新进弟子都不由自主的让出了一条道路出来,全部噤声不语,那眼神和表情中皆带了不同昨日的敬畏之色。 林逸之还多少对这些“礼遇”不太习惯,神情也有些微微的不自然,只是却在心里好笑,昨日,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弟子,今日却被这些人如此的供着,这世间之人,皆逃不过势利二字罢了。 想罢多时,轻轻的摇了摇头。 就这样,林逸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广场前方的高台一侧,缓缓的站着,看着这些弟子,一语不发。 这些早到的弟子却是心里发苦,恨自己为什么没事找事早到这么长时间,说笑又不敢说笑,议论又不敢以议论,只有这样拘谨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不时地偷偷瞧瞧立在高台一侧的林逸之,不过片刻时间,皆是腰酸背痛。 好在这种尴尬的局面持续了不太长时间,新进的弟子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不一会儿,人影闪动,楚箫当先,曾锐金、陆汐月、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等人也来到了高台之上。曾锐金当仁不让,站在了高台的正中。 陆汐月早就看到了林逸之兀自一人在一侧傻站着,就偷偷的挪着步子,从曾锐金的身边挪到了林逸之身边,低声问道:“木头,昨日的伤没有大碍吧!” 林逸之轻轻点了点头道:“不疼了,想是大好了吧!” 曾锐金环视了四周一眼,被这眼光看到的弟子脸上皆是神色一凛。 感觉人来的差不多了,曾锐金朗声道:“诸位,按昨日排好的队伍和各自的资质站好,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顺序,就是今天三关一林一试炼中三关第一关的进行顺序,诸位可都明白了么?” 众人神情一肃,皆朗声道:“弟子明白!” 曾锐金方接过段朗坤递来的花名册,正要开口点名。 便见远远的广场入口处,一个白色身影急匆匆的往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高声道:“诸位师兄师姐,且等一等,等一等!纳兰明轩贪睡误事,来晚了!” 声音落了半晌,方见一身白衣的纳兰明轩急匆匆的跑来,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一边擦汗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对不住了各位,昨晚吃了些酒,今日睡过了时辰,勿怪勿怪!”说罢,作了个罗圈揖。 林逸之颇有些不解,为什么纳兰明轩站在了最前头,或许是酒还未醒的缘故吧,于是便偷偷的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向后退去。 可是这纳兰明轩只是冲林逸之呵呵一笑,虽方才来得迟了,那股俊逸潇洒依旧未减少半分,就算站在这第一的位置,却也是坦然无比。 林逸之心中愈发奇怪,便低声问陆汐月道:“纳兰兄弟怎么站在第一的位置,后面是北宫伯玉,上官清廖,他不怕这两人诘难与他么?” 陆汐月呵呵一笑,小声道:“你也未免太小瞧他了吧,他这人的资质却是好生厉害,比起你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林逸之面露尴尬,一挠头,小声道:“汐月妹妹提他就提他,拐到我身上作甚啊!” 陆汐月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木头,昨日一战拼了命去,还昏倒了,害的我好不担心,结果见了我不问我如何,却问起了你这个纳兰哥哥,也罢,我告诉你啊,你昏倒后,曾师兄命人将你抬下山去,然后他来做你那名单上的资质考核,纳兰的资质用天启石初试之时,可是蓝光大放呢,那光的强烈,便是同为蓝光的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也差他不少呢!” 一言方出,林逸之又惊又喜,如若不是有碍与众人在此,怕是早就跑到纳兰明轩身旁哈哈大笑了呢。 林逸之这才注意到,纳兰明轩身后,北宫伯玉依旧是不悲不喜和上官清廖一脸的不甘心的样子。 只是,独独少了欧阳越,这昨日自己狠狠教训的欧阳越哪里去了呢?便是环顾四周,也没有见到那个颇为讨人厌的家伙的嘴脸。 曾锐金看纳兰明轩迟到了,心中稍稍有些不快,眉头也微微皱了几皱,不过转念一想,这纳兰明轩的资质却是高的吓人,师尊临闭关之时早有交代,对资质好的人要加以笼络,让他们多多拜入莫忧峰去,心中暗想,这纳兰怕八成是自己莫忧峰的弟子了,如此资质,肯定会得到陆无羁的青睐,也就摇了摇头道:“纳兰明轩,你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众人等你确是不好的!” 纳兰明轩神色一肃,拱手道:“是,谢曾师兄教诲!”神情恭谨谦逊,便是曾锐金心中也暗暗称赞:这人,果然是可塑之才,不自大,又如此恭谨,假以时日,怕是又一个楚箫了! 想罢多时,这才收揽心神,开始按照花名册上的名字点名。 所有人的名字都点过了,独独点到欧阳越的名字之时,无人应答,曾锐金耐着性子又一连点了三遍,还是没有人应答。 曾锐金又等了一会儿,莫说欧阳越人不见来,便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曾锐金有些焦躁,走下高台来到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近前道:“你们两个可知欧阳越去哪了?” 上官清廖想来不喜欢多说话,只板着脸一语不发,唯独北宫伯玉淡淡一笑,竟有种如沐春风的错觉,一躬身抱拳道:“回曾师兄的话,我和清廖二人一早起来,去敲欧阳兄弟的门,可敲了半晌皆无人应答,我和清廖以为他昨日一战……” 言罢,抬头看了看曾锐金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变化,方继续道:“想他可能有些脱力,可能还在睡,便未打扰,当先来了这里。不曾想一直到这般时候还未见到欧阳越的身影。” 曾锐金一皱眉头,心中暗道又一个贪睡的睡鬼!言语中已有些不悦道:“你们两个去山前将他叫起来,问他还想不想入我离忧山,若还想,就让他速速前来,若不想马上离去!这么多人等他一个,好大的排场!” 上官清廖眉头一皱,就欲不满,北宫伯玉一拉他的袖子,忙恭声道:“是,我和清廖立即去寻他!” 言罢,拉着老大不情愿的上官清廖,走出队伍远远的去了。 待远离了这大队伍之后,北宫伯玉这才喘了口气,呵呵一笑道:“老三也是真是的,莫不是昨日那一战吓破了胆不成!今日不敢来了!” 上官清廖将自己的手狠狠的从北宫伯玉的手上甩掉,颇为不满道:“北宫,我不明白,你自从来到这离忧教以来,便处处谦让,人家昨天已经把老三打的满地找牙了你还不为所动,凭你的修为,废了昨日那小子易如反掌!你却不管不问!你再这样,我就替老三出头了!” 北宫伯玉冷声一笑道:“你和老三一样,一个是只管蛮横,一个是只管拼命,你们都是莽夫之道,我不屑也!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言罢,那神情中突然有了一丝狠厉道:“时辰未到,时辰到了,我会将这离忧教闹个地覆天翻!现在,还是老实点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身形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之中。 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曾、楚等人等的颇为急躁,今日要完成三关第一关的考核,这样拖下去怕是天黑了也不一定能完成。 曾锐金更是有些沉不住气,在高台之上来回踱步,正焦躁之时,忽见两个身影火急火燎的跑上离忧大殿。 细细瞧看,正是满头大汗的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两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未见欧阳越的身影。 曾锐金正自纳闷,问话还未出口,北宫伯玉便上气不接下气道:“回禀曾师兄,我和清廖二人一路不敢耽搁,来到欧阳越的房前,房门依旧紧锁,我和上官二人敲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动静。无奈之下,我二人只得破门而入,可是入得门去,我和上官才发觉,房内空无一人,床上铺盖一动未动,桌前一个石凳倒着,我们这才一路飞奔前来回禀曾师兄和楚箫师兄得知,怕是祸事了!欧阳越失踪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高台之下近八十位弟子顿时议论纷纷,嗡嗡之声,好不热闹。 楚箫脸色一沉,迈步走过来朗声叱道:“大胆北宫伯玉,当着这许多人,胡乱说些什么!还不退下!” 北宫伯玉一阵气结,这才拉了拉上官清廖,悻悻的退了下去。 楚箫扫视了众人一眼,这些议论纷纷的人们被他一看,皆是心头巨震,都知道,到目前为止离忧山有三大不好惹:楚师兄的剑,曾师兄的眼,小师兄的狂! 众皆噤声,楚箫朗声道:“还指望着你们以后为我离忧教建功立业,如今这一点事情就如此忙乱,成何体统!” 言罢,一拉曾锐金两人闪到高台一侧,低低耳语了一阵。 林逸之虽听不出两人说些什么,单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修真世家欧阳世家的少家主凭空不见了,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两人商议一阵,这才转回身来,曾锐金沉声道:“罡炎、朗坤师弟,你们二人辛苦一下,带着望忧峰的几位师弟一起到山前寻找寻找,此事非同小可,若找不到,便扩大范围,将离忧山四围都搜寻一遍,莫要急着回来。总之生要见人,死要……” 曾锐金觉得颇为晦气,便闭口不说了。 萧罡炎、段朗坤皆一拱手,带着望忧峰的众人御剑破空而去。 待这些人走后,离忧大殿的广场之上一片压抑,众人皆鸦雀无声。阳光炙热,照在人身上,酷暑难当,便是如此,这压抑的气氛之下,竟无一人敢拂去脸上的汗珠,汗珠滴滴嗒嗒的从每个人脸上滑落,滴在黑色的玄武岩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曾锐金心头早已一团乱麻,若不是碍于这个大师兄的身份,此刻怕早已表露无疑了。他心中也隐隐的担忧起来,离忧教从未发生过如此事情,欧阳越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如果找不到,那便是意外!可是什么意外都好,可千万别是…… 想到此处,曾锐金竟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种压抑的气氛在广场之上弥漫发酵,所有人的心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半空中仙剑破空呼啸,萧罡炎、段朗坤两人当先而至。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逸之心都不由的缩紧了。 但见半空中萧罡炎、段朗坤皆神色紧张,脸色刷白。曾锐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楚箫当先一步,沉声问道:“情况如何?快讲!” 只是萧罡炎和段朗坤朝楚箫看了看,眼神中带着一股异样的狐疑,让楚箫颇为不解。 曾锐金似乎也看出来,看了一眼两人,不知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忙道:“到底怎么回事,愣着干嘛,为何不说?” 萧罡炎神色一黯,看了看楚箫,又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段朗坤是个猴急的脾气,一咬牙,一跺脚,似下了决心道:“唉算了,顾不了那许多了!我说罢,我们先去了欧阳越的房间,的确空无一人,又在四下寻找,依旧不见踪影,索性我们就上了飞剑,御空而行,居高临下寻找,终于在离忧教山门外围发现了欧阳越……只是……” “只是什么?”曾锐金忙问道。 “早已死了多时了,连尸体都被昨夜的雨泡的发白!”段朗坤的声音不大,但在如此寂静的广场上,宛如一声天雷,震得众人皆是一愣。 “哗——”瞬间,议论之声排山倒海而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曾锐金脸上变了数变,楚箫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若是旁人,或还好说,只是死的是修真三世家之一欧阳家族的少主,若欧阳世家知道了,这事情便真的不好收拾了! 只是曾锐金见段朗坤一脸的吞吞吐吐,看着楚箫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便是楚箫也颇为不解,他本是洒脱之人,却被方才和这时萧、段二人的眼神看的变毛变色,不由得朗声道:“两位有什么尽管说来,这样看着我作甚!” 段朗坤这才鼓足勇气道:“我们……我们在欧阳越的尸体旁的大石上,发现了欧阳越临死前留下的线索!” 曾锐金一听,心神一震道:“线索,快说!” 段朗坤使了半天劲,方支支吾吾道:“只是那线索……好像指向的凶手是……楚箫师兄!” 这一句话更是如炸雷一般!不仅近八十位弟子都人人自危,颜色更变,便是高台上的曾锐金、白离木、林逸之、陆汐月等人神色皆是巨变,难以置信的望着楚箫。 楚箫闻言,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神色一连数变,脸色也难看之极,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议论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广场之上如开了锅一般! 楚箫这才明白,萧、段二人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如此的不自然,心中竟微微有些气愤,自己行的正,走的端,这些无端的是非,自己又怕他作甚! 想罢那神色也自然了许多,沉声道:“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诸位还是莫要猜疑才是!” 言还未尽,便有两人走了出来,不容置疑道:“我相信这其中定另有隐情,绝不是楚箫师兄所为!” 众人闪目看去,一黑一粉,衣衫轻动,站在众人之间,对楚箫投去十分信任的眼神。 那黑衣的,便是林逸之,他却能想到,自己平日对这小师弟颇多关爱,自己行事光明磊落,这林逸之是知道,只是,让他心中猛地一阵暖意的是,那个俏生生的粉色身影,正是——陆汐月! 两人话语坚决,半点质疑都没有的站在了楚箫这边,楚箫心中豪气顿生,哈哈大笑道:“如此,楚箫被人冤枉了,也无憾矣!” 曾锐金还是颇有大局意识,眼看这乱象在这样下去,便难以收拾了,神情一肃道:“此时不是怀疑谁的时候,大家带领这些众弟子前去一观,一则查明真相,一则也好服众!” 众人皆点头称是。 只是曾锐金的心头却愈发的沉重起来,这欧阳越是修真三世家之一欧阳世家的少主,家大势大暂且不提,然而这凶手的矛头直指楚箫,这玩笑也未免开的有点大了罢! 只是刚回过头来,便听人群中,一声气愤无比的声音喊道:“离忧教包庇凶手楚箫!今日,我俩便要与这凶手拼个你死我活,也要讨还公道!” 众人皆惊,一眼望去,正是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各拉仙剑,气势汹汹! 人群再次变得乱了起来…… p.s:水章,不交代又不行。。。结果一水水大发啦。。。 第六十六章 一击 离忧大殿,一片混乱,闹哄哄的议论声音此起彼伏,眼看就要乱了章法。楚箫心中烦乱之极,他的眼神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扫了个遍,便是神色中微微的一个细节,他也生怕漏掉,他希望这样做可以抓到哪怕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这绝对是别有用心的陷害,可是,会是谁呢?楚箫默不作声,可是当他把这八十名弟子看了个遍,心也凉了半截。 除了这依旧照的人酷热的阳光和一个个惊骇又带着怀疑和恐惧的眼神,别的什么东西,一点都没有找到。 楚箫默不作声。心中已是五味杂陈。自己在这离忧教内近二十年,如此的非议,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便在此刻,人群中一声气愤无比的声音叫嚷了起来:“离忧教包庇凶兽楚箫,今日我俩便是拼个分身碎骨,也要与你这个杀人的伪君子拼个你死我活,为我那欧阳兄弟讨还一个公道!” 声音几近嘶吼,原本已经平静的人群再次陷入了一阵的混乱。 混乱声中,人群不由自主的从中间向两边散开,只见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两人已祭出各自的仙剑,提剑在手,站在高台之下,眼中喷火,灼灼的盯着楚箫。 不是他俩!曾锐金的眼神默默的扫过这两人的神情,这两人眼中的怒火和失去同伴的愤恨,是伪装不来的。 可是,如果不是他俩,又能是谁呢? 蓦地,曾锐金心中闪过一个冰冷的念头,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楚箫,心中却忽的黯然起来,百个千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楚箫师兄,你事事处处皆为我辈楷模,这次,你可莫要我等失望啊! “混账东西,纨绔子弟,你们两个含血喷人,嚣张什么?”一声娇斥,粉衣轻动,已然飘落于高台之下。 众人闪目观看,那个粉色的身影,杏眼圆睁,原本娇俏可爱的脸庞,如今早已粉面含威,冷冷的看着北宫伯玉与上官清廖。 楚箫正自低头不语,忽听这一声娇斥,蓦地抬起头来,眼中,那个绝美的粉衣少女,就那样丝毫不退的站在那里,没有半点犹豫与猜忌,那身粉衣,在阳光之下,却是如此的耀眼,遮挡了所有袭向自己的满山风雨。 下一刻,楚箫的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那抹跳动的粉色,便是这世间再美的颜色在这粉色身影面前,皆尽黯然起来。 她是相信我的! 北宫伯玉先是一怔,却看到一个娇嗔的少女立在眼前,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当离忧教皆是卧虎藏龙之地,没曾想阴盛阳衰,出了事情,只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娃敢出来拔横不成!” 话音方落,已有一人踏上一步,黑衣轻动,左手微抬,冷冷道:“如果,再加上我一个呢?” 楚箫心中更是连番的震颤,这个人,却是所有弟子中最为木讷的——林逸之! 饶是曾锐金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时事事都退在后面的小师弟今日会突然挺身而出。 楚箫的眼中,这一粉一黑交相辉映,成了这离忧大殿前最大义凛然的风景。 长叹一声,楚箫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 这世道,果真是人心凉薄,望忧峰弟子平日里与他最为亲近,也最为要好,说什么风雨共度,可是这个局面下,却个个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原来以前当面的夸赞和誓言,不过是虚伪的奉承和对自己身居显位赤裸裸的嫉妒! 北宫伯玉与上官清廖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阵更为狂傲的大笑:“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我们还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林逸之冷声道:“那你便来试试,看看你这资质到底有多深多浅!” “啪——”楚箫早已拍案而起,白衣闪动,顷刻间已然来到林逸之与陆汐月近前,颇为感动的笑了笑道:“多谢逸之兄弟和汐月妹妹替我出头。只是,我自己的梦自己圆,你们稍稍退下!” 林逸之还想再说些什么,陆汐月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逸之哥哥,我们且退下,楚箫师兄大场面见的多了,这种乱局还是能够应付的来的!” 林逸之这才冲楚箫一抱拳道:“如此,楚师兄小心谨慎!” 楚箫淡然一笑,心中杂念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朗声道:“料也无妨!” 言罢,迈前一步,冷冷的看着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道:“我们离忧教向来光明正大,你们三番四次出言不逊,犹不自重,如今我就在你们面前,你奈我何?” 北宫伯玉见楚箫真就走了过来,心中也是微微发怵的,他知道这楚箫却是个极难惹的人,声音也有些颤抖了,但还是兀自强撑着,不横装横道:“我……我和上官清廖兄弟,纳你的命告慰欧阳越!……” 说罢转头看向上官清廖,使劲撺掇道:“兄弟你先上,哥哥一旁掠阵,你若不行,哥哥来替换你!” 上官清廖一阵气结,他虽然少言寡语,行事也颇为粗暴,但脑袋还是够灵光的,自己过去,便是是个上官清廖捆到一起,也不是楚箫的对手。 他明白这北宫伯玉是拿自己当枪使,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一晃手中青色仙剑,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道:“楚箫,你还是自己束手就缚吧,也免得我伤了你!” 楚箫不怒反笑,冷声道:“就凭你,还不够格!” 言罢,也不出剑,就那样在他面前一站道:“废话少数,出手吧!” 上官清廖一咬牙,如今情势,他退无可退,只得爆喝一声,筑基七重的修为瞬间爆发。 青色仙剑忽的宛如一条吐信的毒蛇,挟裹着玄青色的光芒,疾如闪电般的朝着楚箫心门刺来。 那速度快到极致,半途之中青色仙剑已经蓦然快成了一团青雾。便是曾锐金等人也不由得一惊,这上官清廖比起欧阳越强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楚箫见那速度可怖,威势凛冽的青色光芒直扑而来,竟然不躲不闪,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道那些新进弟子看起来足以致命的威势,忽然之间,大声的狂笑起来! 那笑声有豪气,有洒脱,有纵横睥睨,也带着那丝丝的莫落与悲愤。 “还是太弱!”这四字早已是字字如刀! 眼看那快如闪电的诡异青色剑芒已经要在毫厘之间没入楚箫的心脏,楚箫竟似恍若未闻,仍旧冷冷的盯着这剑芒,俯首而立一动不动。 上官清廖一阵窃喜,心中暗道,竟没想到我一击之下,竟然大功告成! 在众人也都以为楚箫不死即伤之时,忽然听得那青色仙剑一声悲鸣,竟发出了清脆的如空气撕裂的声音。 “铛——”的一声清响,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楚箫的身形早已越过了上官清廖,不知何时已落在他的身后,而上官清廖一剑刺空! 若是如此,倒也无甚稀奇,只是,随着那声清脆的声响,上官清廖原本尖利的露着冷冷锋芒的青色仙剑竟然顷刻之间,折为两段! 楚箫一未祭出问心剑,二未使用其他的法宝,那上官清廖的仙剑竟然硬生生的断为两截!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要知道,那可是仙家材料炼化的仙剑,比起俗世的凡兵凡铁要锋利坚韧何止数百倍! 只是,众人蓦地发现,楚箫的右手手指早已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鲜红滴滴答答的滑落,一滴一滴的滴在黑色的玄武岩上,开出黑红色的花朵,那花朵竟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与凄艳。 一息之间,众人还未看清楚箫何时出手,他已经用手指将那上官清廖的青色仙剑硬生生的掰成两截! 广场上的人皆瞠目结舌,方才还乱糟糟的人群,此时被楚箫这雷霆一击震撼的鸦雀无声,静的连掉下一根针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哗——”人群之中,那些瞠目结舌的弟子这才一个个的反应过来,广场之上皆爆发出雷鸣般的叹服之声。 高台上的众人,林逸之、陆汐月刚从对楚箫的担心上恢复过来,便被这一幕震撼的呆立当场。曾锐金、白离木皆是神色一肃,心中暗道,果然是离忧教二弟子,修为深不可测,原以为和自己差不了分毫,今日这不动声色的一击,足以让自己对这个人好好的审视一番。 便是那众弟子中白衣如雪的纳兰明轩,也是震惊不已,眼眸流转痴痴的想着什么。 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傻立在当场,已经惊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上官清廖更是如痴傻了一般倒提着自己早已折为两段的仙剑,脸如死灰。 “锵——”的一声,问心剑一道白光已旋在半空之中,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战意,发出清快的清鸣。 眼神猎猎,尽是杀意。楚箫缓缓的开口道:“你们两个一起上罢,如果你们认定我是杀人凶手,那么,再加上你们两人的性命,却也不多不少!” 话虽不多,杀意尽显,一字一字震得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连呼吸都感觉难受了不少。 这两人没有被吓的转身就跑已然是不易了,还谈什么交手! 两人皆是一脸惊惧,呆立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曾锐金感觉情势差不多了,忙走了出来,朗声道:“好了,各自都退一步,现在不是撕打殴斗的时候,人命大事为重!” 楚箫这才冷哼一声,收了问心剑,转头走上高台。 曾锐金又道:“诸位,我离忧教绝不是仗势欺人,颠倒黑白的教派,方才不过是这两人口出不逊,所以小小的惩戒一番,如今,命案现场就在离忧山门外十里山道之上,诸位可随我前去一观,待事情水落石出,我离忧教绝不会包庇凶手!” “好!——我们前去!”新进弟子皆踊跃起来,已经有人当先朝广场外走去。 于是这七十九人,再加上高台上的人,浩浩荡荡的朝离忧山门外十里的山道而去。 只是,走在最后的曾锐金,见北宫伯玉与上官清廖二人仍旧木木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还因为方才那一幕吓得真魂出窍,曾锐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似戏谑道:“两位,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同去呢……” 话音方落,这两人皆是一个激灵,哪还有半点凶相,北宫伯玉点头如啄米,一脸讪笑道:“那是自然……同去……同去!” 刚迈出一步,忽又似想到了什么,急忙又把迈出的腿抽了回来,讪笑着结结巴巴道:“只是,北工有一事相托,还望曾师兄答应,若您不允,我们弟兄却是打死也不去的!” 曾锐金没想到北宫伯玉竟有此一说,呵呵冷笑道:“何事,你先讲讲罢!” 北宫伯玉奉承之色更甚道:“我观诸位师兄,皆没有曾师兄风采俊逸,修为高深。我和清廖师弟修为低下,待会儿若查实那凶手是楚箫,他如突然暴起杀我俩灭口,还请曾师兄一救啊!” 曾锐金听完,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满是嘲讽之意,笑罢正色道:“我那楚箫师兄,行事光明磊落,莫说凶手不是他,便就是他,也不会当场杀人灭口。你们爱去不去,若他真的杀你们,我却是懒得去管的!” 言罢,仰面大笑,大步朝离忧大殿广场外扬长而去。 只剩下这两个如小丑一般的家伙,面面相觑,立在原地,左右为难起来。 p.s:今日实在太忙,兮遥晚饭未吃急忙赶稿,回家途中又遇堵车,回来媳妇拉着要支窗帘,现在才上传章节,深感惭愧,但是看在兮遥拼的头晕眼花的份上各位打赏、收藏、红票什么的安慰我一下吧!谢谢啦!今日无法拜访签到!明日定补上谢谢! 第六十七章 风起 离忧山的山道在离忧教内的一部分,还算好走一些,这许多人走来也不觉得很累,因为心中有事,各自的神色不定,脚步匆匆,连绵好远的队伍鸦雀无声,都是低着头匆忙的往山下而去,整个队伍只有杂乱的此起彼伏的脚步之声,那脚步声也嗒嗒的显得有些异常的紧张与沉闷。 走了很久,这许多人才穿过离忧教高大古朴的山门,走出了离忧教的范围,来到了茫茫的离忧大山之内。 这里的山道显然是没有经过修葺的,山路崎岖不平,由于昨晚一场雨的缘故,今日阳光的暴晒,瞬间那泥泞的黄土被蒸干了水分,留在地上坑坑洼洼,凹凹凸凸,或短或长的皲裂,远远望去,宛如道道大地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曾锐金与楚箫互相一使眼色,曾锐金忽暴喝一声道:“离忧弟子听令,仙剑出鞘!” 话音方落,在场的所有望忧峰和莫忧峰的弟子,除了林逸之以外,其余人等各个一声清叱,各色的仙剑轰鸣震颤,顷刻之间半空之中,剑音凛凛,瑞彩流光。 但见诸弟子神色皆是一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只有这个如木头一般的林逸之赤手空拳的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倒不是他不想召剑而出,因为他这个修为是在是无法御剑的,那寂灭魔心倒是可以,只是,在这么多人前,他哪里敢显露半分。 无奈之下,只把拳头一扬,算是自带仙剑了罢。 陆汐月看到林逸之这副傻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轻声道:“逸之哥哥,你却跟在我身后就好,不要这样痴痴傻傻的!” 林逸之挠了挠头,脸色一红,低低的应了一声。 当下,空气为之一紧张,别人倒还自然,只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吓破了鼠胆,北宫伯玉面色发白,嘴唇发干,一声惨叫,跳脚就往回跑,便跑便嚷道:“不好了,我上当了,原来你们离忧教这些人故意把我们诳过来,是要在离忧教范围之外杀人灭口,也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啊!” 这一句话一出,明眼人皆还镇定,一些糊涂之人,偏听偏信之人,早已吓的颜色更变,双腿发颤,就差跪倒在地求饶了。 楚箫气的连连摇头,一道残影,将北宫伯玉的衣襟抓起来,顺势一用力,将他整个人如拎小鸡一般提回队中。 北宫伯玉正自没命的乱窜,哪里想过楚箫有这一手,被拎起来来时,兀自手刨脚蹬,嚷嚷个不停。 楚箫脸色一寒,冷冷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你信也不信!” 这一下,那北宫伯玉倒是比谁都听话,乖乖的闭上了嘴,一句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即便如此,这乱子却是闯下了,队伍开始涣散起来。 曾锐金摇了摇头,朗声道:“诸位莫慌,我等御剑而出,是因为出了我离忧教便少了离忧禁制的保护,又加上昨夜欧阳越死于非命,故而御剑以防不测,若有什么魔教妖人突然发难,我等也可以早做防备,绝不是什么别有用心,要杀人灭口。诸位入我离忧,恐怕也是对我离忧教的正气有所信服的罢!” 话虽不多,却字字直中要害,慌乱的队伍再次安静了下来。 曾锐金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心中暗道:这届弟子之内,除了那个纳兰明轩的,其他的都是如此草包,看来师尊的希望却是要落空了。 整理情绪,当先迈步而去,众人这才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继续赶路。气氛刹那之间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 又走好一阵子,这才远远的望见那一片干涸的泥土皲裂之处,一个脸朝下趴着的黄色身影。 不由自主的,所有人的脚步同时加快。 随着那模模糊糊的黄色身影在眼前逐渐的清晰,楚箫的心神也开始没来由的紧张,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或许是一个局,可是面对未知的一切,他是全身而退,还是灭顶之灾,一切,都难以知晓。 更近了,那个黄色的身影,所有人从轮廓之上都可以确定必是欧阳越本人无疑,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品行不端,典型的纨绔子弟,不但生时,还是死了都能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终于来到了这趴着的黄衣人面前。楚箫一个飞身跃到近前,触碰这人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不过,还是鼓足勇气将这人翻了过来。 早已被雨水泡的发白的脸上,还带着半脸干涸的泥土,双目圆睁,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而又难以置信的事情,黑紫的嘴长得很大,吐着长长的舌头,那舌头之上也是泥土。面容扭曲,五官挪移,死相着实让人感到无端的恐惧。 只是,从这扭曲的五官上不难看出,这早没生机的尸体确实是欧阳越无疑。 楚箫两只手指轻动,轻轻的从欧阳越的脖项颈部划过,在喉结处停了一下,又轻轻的动了下欧阳越的脖子,但见那脖子上的头颅似乎软绵绵的随着楚箫的拨动来回的如拨浪鼓一般摆动着。楚箫不难发现,脖项上有几道深深的清淤印记,更显的触目惊心。 一旁站着的林逸之看去,只觉得欧阳越的头颅似乎和脖颈分离了一般,如枯枝败叶,那狰狞的面相没来由的让人感到一阵凄惨。 楚箫缓缓的将欧阳越的尸体放倒在地,然后缓缓的起身,背对着所有人,久久不语。 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现在这个白衣青年一个人想些什么,只是看着这白衣飘飘的背影,忽然每个人的眼里都多了些许的同情。 真的是他么?所有人都不由得想到了这个问题。便是楚箫也有了这些许的疑问,看此情形,欧阳越必是被一击毙命,那惊恐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死前所看到的景象是多么的让他感到恐惧和难以置信。 可是现场之中,能做到一击让其毙命的恐怕只有三人:曾锐金、白离木和他自己。 他自己肯定不是凶手,那剩下的两个人呢?忠厚内敛的曾锐金?淡漠潇洒的白离木?怀疑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楚箫的本心,与其怀疑他们,还不如自己认了痛快! 蓦的,楚箫缓缓道:“被人掐着脖项,一击之下掐断喉管和气管,立时毙命,看凶手的修为要远高于欧阳越。” 众人闻听,皆切切私语起来。 楚箫猛的转过身来,冲萧罡炎和段朗坤问道:“只是为何说我是凶手,证据在哪里?” 萧罡炎没有说话,段朗坤一脸无辜的指了指欧阳越的尸体旁的那块大石。 众人跟随他的指向看去。 大石之上光滑无比,一点坑洼凹凸之处都没有,怕是存在此处多年了,被雨水冲刷的缘故。然而就在这大石的中间靠上的地方,有一处深深的痕迹,那痕迹入石三分,宛如美丽女子光滑细腻的脸上忽然间粗暴的被划上了几道深深的伤痕。 只是比这痕迹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痕迹竟然是一个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大字——“木”字! 这木字,一笔一划,如带血泣泪,笔笔都震撼着所有人的心。这木字,就那样触目惊心的横亘在这大石之上,如九天之上突然倒泻的天河,挟裹着冰冷的大水,将楚箫整个心都淹没了一般。 楚箫看到这一幕,方才大彻大悟,为什么萧罡炎和段朗坤会说自己是凶手了,因为自己楚箫的楚字,拆开来看,第一个字便是木字! 可是,这姓名之中有木字的人,也不止楚箫一人,那莫忧峰之中还有两个,一个是那白离木,一个便是最小的小师弟林逸之。加上他楚箫,三人的名字之中皆有木字的存在。 下一刻,楚箫竟有些莫名的愤怒,看到一个木字就对自己妄加指责,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单单凭着这个所谓石头里的木字,就去怀疑自己?那白离木呢?林逸之呢?如果按照欧阳越死前留下的线索来看,他们两人,也难逃其纠! 楚箫缓缓回过头去,冷冷的看了一眼白离木和林逸之。白离木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依旧是一脸淡漠。 那个傻呆呆的林逸之依旧一脸的茫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一刻,楚箫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凶手,萧、段二人出自莫忧峰,看到这个木字,自然先入为主断定自家的二师兄和小师弟不可能杀人,那必是自己无疑了。 想到此处,楚箫倒也释然了不少,只是看着这个木字突然冷笑起来,起初声音极小,渐渐地这冷笑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那笑声渗人毛发,笑的段朗坤、萧罡炎的表情开始渐渐的不自然起来。 笑罢多时,再无挂碍,转头大步朝曾锐金而去,离他五尺之处,忽的召唤出问心剑,拿在手中,抚摸良久,那眼神中皆是浓浓的不舍与温柔。问心剑微微震颤,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感受着主人心中的悲苦,轻轻的清鸣着,似乎在安慰主人的心灵。 心似狂潮! 只是下一刻,楚箫心一发狠,纵然千般万般不舍,只把手中问心剑狠狠的一掷,问心剑流光闪动,已重重的被楚箫掷于地上,荡起阵阵挟裹着干涸泥土的烟尘,淹没了问心剑上那纯粹的白光。 众人皆默默无语,看着楚箫的一举一动,只是看到他忽的将视若生命的问心剑猛的摔在地上。他这一摔,似乎摔痛了在场许多人的心。 要知道,仙剑之于修者,当如生命一般,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只是这原本洒脱豪爽的白衣楚箫这一掷,到底是缴械认罪,还是心如死灰? 陆汐月远远看到那大石上的木字,心中已然翻了几翻,她第一个想到了这个木字,是否可能是林字的一半,如果这样,那这个还站在一旁,兀自痴傻的木头林逸之,是不是要难逃诘难,他本就不受师门重视,唯一向着他的杞难已然闭了死关!从明面上看去,此刻楚箫被动至极,可是细细分析,林逸之才是险象环生,前途未卜! 心念之下,陆汐月已经压抑到无法呼吸,悄悄的来到林逸之身旁,低低的唤了声:“逸之哥哥……”便是再也说不出话来,那神情之中的疼惜化作一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下一刻,那芊芊的手指已经握住了林逸之的手。 林逸之还未反应过来,见小师妹如此,还哭了起来,心中一慌,忙低声问道:“汐月妹妹你这是……” 未等林逸之说完,陆汐月一边轻声啜泣,一边指了指那石头上的木字。 林逸之再次抬头看了看,还是没觉得有设么特殊的,一笑道:“你不就是凶手的身份么?木……”下一刻,林逸之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那眼神也蓦的变得复杂起来,他死死的盯着这个木字,一动不动。 心中已经说了千遍万遍,我这姓氏里面,也有一个木字!…… 也就是说,自己也可能是杀人凶手之一了! 下一刻,他终于大彻大悟,他也明白自己的小师妹为何会拉着他的手哭泣,她疼他,替他担忧! 因为,自己也可能是凶手之意,而且比起楚箫来,自己似乎更像凶手! 第一,楚箫虽给过欧阳越几次脸色,但并未真正的冲突过,而自己却是和他打了一场,而且那一场自己一个念头就可以让欧阳越成为死人;第二,欧阳越得死法和自己当时制服他的手段一样,皆是手掐脖项;第三,楚箫身居显位,而自己不过是个不受重视,天资极愚钝的小弟子,一旦惊动了师叔伯们,又有几人替他说话! 一念至此,林逸之宛如冷水泼头,万念俱灰。便是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 陆汐月紧握他的手,已经可以感受到从那手上传来的剧烈颤抖! 而这一刻,楚箫已将那问心剑掷于地上,在所有人面前,在曾锐金闪烁不定的眼神下,缓缓的,毅然决然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跪得所有人的心中都无比的震撼! 队伍中的白衣纳兰都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曾锐金万没想到楚箫会有这番动作,只惊得倒退了几步,颜色更变,忙摆手道:“楚师兄,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何故如此!” 楚箫淡淡一笑,那神情却更加的坚决起来,那眼神中的不悔与决然,让曾锐金的心都有点不忍了起来。 曾锐金缘何不明白楚箫为何如此行事。 楚箫缓缓道:“曾师弟,不用查了,那样只会劳心劳神,那石上的木字正是指向我,这一切皆是我所为,如今我已缴械,你押我去见我的师尊和师叔伯们吧!” 曾锐金看着楚箫那一脸的决然,心中也心疼万分,他怎么不知道,这个楚箫如此大包大揽所谓何故?他怎能不想证明自己便是凶手,可是,一但如此,再查下去,白离木和林逸之势必会被牵扯进来,而他又于心何忍? 这整个离忧教的二弟子,在这种种是非之前,选择自己一人承担,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风雨飘摇,一切都冲自己来吧! 这一刻,曾锐金的眼中,林逸之的眼中,白离木的眼中,所有想通这些道理的人的眼中,皆觉得这个平日里就洒脱豪爽的楚箫师兄,身形又蓦然高大了几分,只是,这高大的身影里竟带着无比浓重的悲壮! 曾锐金还想再说什么,只是忽然耳边传来楚箫坚定如铁的声音:“曾师弟,你要让楚箫背负一辈子的愧疚么?这件事不能牵扯太多人,我身为离忧教二师兄,责无旁贷!兄弟,莫要迟疑了!” 字字诛心,不容置疑! 曾锐金知道这是楚箫暗暗用传音之法告诉他的话,下一刻,曾锐金早已热泪盈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罢!罢!罢! 曾锐金一狠心,刚想喝令将楚箫押走。 忽的,眼前一人缓缓的走出了人群之中。 陆汐月正自为楚箫所为感到震撼,忽的觉得手上一松,她下意识的知道不好,刚要低声喊,可是已然不及。 那个黑衣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的来到楚箫身旁,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将楚箫慢慢的扶了起来。 楚箫眼中泪光闪动,口中念道:“兄弟……”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黑衣少年,却是冲着楚箫洒然一笑,心中再没有了初时的惶恐与逃避,目光相接处,却是恁的平和与坦然。 林逸之蓦然开口:“楚师兄,这事情委屈你了!” 言罢,竟自己跪于地上,朗声说道:“莫忧峰五弟子林逸之欺瞒诸位,因欧阳越屡次三番辱我,我怀恨在心,这才于昨日晚间将他约之此处杀了,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干,林逸之甘愿承担一切!” 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众人心中更是如雷击一般,各个心中都震颤不已,那些新进的弟子心中也疑惑起来,今日这离忧教弟子怎么回事,竟争相认罪起来! 曾锐金眼中有万般痛惜,只把脚一跺,长叹一声:“兄弟,你这又是何苦!” 林逸之一笑,缓缓道:“师兄不必如此,逸之虽然痴傻,但也明白这是迟早的事!” 林逸之跪在众人眼前,那阳光之中,黑衣闪烁,似乎刺得人眼睛生疼。 纳兰明轩此时痴痴的望着这个黑衣少年,眼中神情复杂,不知想这些什么。 便在此时,一声淡漠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那声音不紧不慢道:“不要着急,这里面也算上我一个,可好?” 众人回头望去,却是那一脸冷漠的白离木! 白衣飘动,那脸上依旧是冷漠的似乎没有一点变化,缓缓的走到林、楚二人面前,淡然一笑。 “我也来凑凑热闹罢!”白离木蓦然开口。 “哗——”所有的新进弟子豁然一乱,低低的议论开来。 一个“木”字所指的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选择逃避,都是慷慨而出,没有半点犹豫退缩,再想想欧阳越一干人等的嘴脸,这新进弟子中,大部分人反倒觉得这欧阳越的死却是无足轻重了。 曾锐金眼看着这三人都是铮铮铁骨,寸步不让,长叹一声道:“你们这样草率行事也未免有些鲁莽了吧!那自认凶手是好事?算了,你们都起来,从现在这一刻,你们都不能妄自菲薄,我们望忧峰和莫忧峰所有弟子都暂且回去把此事禀报给各自师尊,由他们定夺吧!” 说罢,将这几人挨个的搀了起来。 可是,这个决定却是惹恼了两人,这两人在人群之中暴跳如雷,跳脚指着曾锐金等人大声嚷道:“好你个离忧教,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公道行事!一个都不追究?在我们看来,这三个人都是凶手!你们若是包庇这三人,我和上官清廖这便下山,去搬请三大修真世家前来,到时候三大世家家主亲至,看看你们离忧教能否全身而退!” 一语既出,众人侧目观看,正是北宫伯玉与上官清廖二人。 那些新进弟子还好,只是望忧峰与莫忧峰的弟子,萧罡炎、段朗坤各个眼神一冷,无边的杀气直射二人。 北宫伯玉正摇头晃脑的说个痛快,忽觉的无数如刀般的杀意眼神冲他射来,顿时气息一怔,但是依旧小声的不依不饶的嘟囔着。 曾锐金眼中带着深深的厌恶看了这两人一眼,迈步上前,朗声笑道:“你们两人,想要将我离忧教一网打尽不成?你们尽可以即刻下山,让那三大修真世家前来,我这偌大的离忧教恭候他们的大驾便是!” 最后一句已经声音凛冽,怒气冲冲了。 北宫伯玉一拉上官清廖,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嚷着:“好吧,那你们就等着大祸临头吧!” 曾锐金和楚箫等人看着这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的沉重了几分。 曾锐金看了看自己的几位师兄弟,又看了看新进的弟子,长叹一声道:“楚箫师兄,如今情势有变,这收徒之事只得暂缓了,新进弟子暂居离忧山门前耳房,等待考核消息,我等必须将此间之事速速禀报各自师尊,让他们定夺才是!” 众人皆点了点头。 随着那些新近弟子缓缓的散去,纳兰明轩走在最后,朝林逸之望了一眼,林逸之也看了看他,可以看到纳兰的眼中也是浓重的担忧之色。 林逸之蓦的冲他一笑,纳兰这才转过头去,大步的走了。 眼看着这些弟子均已散去,空旷的山道上只剩下望忧峰和莫忧峰的弟子。 曾锐金环顾了四周每人一眼。 白衣楚箫,同样的白衣白离木,黑衣林逸之,粉衣陆汐月。 亦或者段朗坤和萧罡炎眼中皆是一片沉重之色,然而除了沉重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曾锐金缓缓的抬头,看向天上的阳光,竟觉得那阳光竟忽然间暗淡了不少,竟有阵阵风从不知名处刮来,吹得所有人衣衫猎猎作响,心头一阵冷意。 长叹一声道:“唉,看来一场风雨即将降临我离忧门庭,我等还是早作打算才好!……” 言罢,默然转身,当先的去了。 众人皆是一片叹息,缓缓的朝离忧山门走去…… p.s:今日签到会晚些陪媳妇吃牛排回来再签谢谢! 第六十八章 仇恨 离忧教,望忧峰。 望忧峰是离忧教除长门离忧峰之外,最高的一座山峰。这座大山连绵近百余里,郁郁葱葱,灵气浩淼。远远看去,古朴浩大,气势不输于离忧峰。 望忧峰内悬泉飞漱,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一座泉瀑,几乎从望忧峰顶峰之上飞流万丈而下,水声隆隆,气势惊天。远远看去,犹如银龙怒奔,声威赫赫。 由于那泉瀑水势凶而浩大,就如将望忧峰从中一剑劈开一般,于是这万丈飞泉,有了一个极有气势的名字:剑瀑。 离忧山上从来不缺乏美景,什么云海奇石,青松古树,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据流传在修真界之中奇人莫不知所作的《修真玉册》之中所载,离忧山风景冠绝天下,其中更有离忧十八景,更乃绝景之最。 而这剑瀑苍龙也在这十八景之中,只屈居于仙隐问雪,排行离忧十八景中第二位。 这许多年来,望忧峰在首座真人清玄上人的带领下,惊才绝艳之辈不可胜计,无论从弟子人数,还是影响力上,也有何长门离忧峰暗暗抗衡的意思。 尤其是首座清玄,自杞难执掌离忧以来,更是得到了杞难真人最大的信任,加上辈分只在杞难之下,故而执掌代天行罚,清规戒律。清玄上人修为惊天,平日里又是杀伐决断,在离忧九脉众弟子心中的敬畏之意,似乎还暗暗比杞难掌教还要多上三分。 望忧峰通玄顶,问剑堂。 这里便是清玄上人平日的居所。只是,清玄自那日与陆无羁达成协议之后,便已闭关不出,这问剑堂内除了几个小童和外门弟子做些日常的打扫之外,里面空无一人。 不多时,清鸣破空,一袭白衣的楚箫已当先落在问剑堂外,不多时,望忧峰的另外五位弟子也落了下来。 楚箫并不看身后的五人,待这五人落下云头,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问剑堂内。这五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进了问剑堂。 问剑堂要比问道堂的空间大上许多,堂内红漆柱子闪闪发亮,每个柱子上都有铜烛台,铜烛台上拳头粗细的蜡烛将偌大的问剑堂照的通透明亮。 问剑堂正中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画。画中人白发披肩,连眉毛也是白色的,身穿金黄色八卦道袍,手握一柄黑金色仙剑,那仙剑却是古朴凛冽,这画卷更是栩栩如生,黑金色宛若实质,虽拿在这人手中,却似欲从手上挣脱一般,剑气浩荡,摄人心神。想必这作画之人也并非等闲之辈。 画中之人面容安详,俯首而立,似远观,似沉思。那提在手上的黑金色仙剑的剑柄之上,不知是什么字体书写而成的两个字。这两个字用眼睛怎么看却是无论如何不认得的,可是说来奇怪,当眼神接触到这两个字时,虽依旧是不认得,但神魂之内却赫然的提醒着你这两个的读法,正是:仙隐二字! 想必这作画之人也并非等闲之辈。竟能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融入这两个字内,不得不说果真是夺天地之造化的大手笔啊! 画的一侧有一行笔走龙蛇的行书小字:恩师讳无极真人像,不肖弟子萧恭笔仰瞻。 原来这幅画画的是离忧教上代掌教真人无极真人,可是,若第一次看到此画,却会对这行小字生出些许的疑问来。 这行字写着作画的内容和作画的人,这作画内容无疑是无极真人,然而那作画之人口称不肖弟子萧,这便怪了,无极真人统共九位弟子,掌管离忧九脉,却是没有一个萧姓的弟子啊,然而这作画之人口称不肖弟子萧,而且这画作被堂而皇之的悬挂于问剑堂之上,其中的原委是在让人难以捉摸。 楚箫进的堂中,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中间下垂手的主位之上,上首的位置空空荡荡,想来是清玄真人的座位。 后进来的五名弟子见楚箫坐下了,也都分列在两侧坐下,都看着楚箫,等他说话。 可是原本亲和近人的楚箫却自从坐在这堂内之后,便一语不发,低着头沉思不语,气氛也变得寂静和压抑起来。 等了半晌,楚箫缓缓的抬起头来,那眼神却是少有的冰凉。楚箫的眼神从这五名弟子的脸上划过,锐利而冰冷。 这五名弟子似乎被看穿了心思一般,皆心头一颤,脸色刷白的低下头来。 楚箫微微冷笑,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好,很好!”便又是一语不发了。 堂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略显尴尬。那五位弟子坐在那里更是显的拘谨无比,楚箫在他们眼中想来谈笑风生,亲和无比,只是未曾想今日却似乎不同往日,楚箫的脸色始终冷若冰霜,似乎如换了一个人似的。 寂静无声,这大堂之内静的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只有蜡烛滴在烛台之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人的心也跟着微微的颤抖着。 楚箫的心中其实无比的失望,他能坐在这里,保持着尽量的平静已实属不易。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自己深陷冤屈,站出来的却只有那个莫忧峰的小弟子和陆汐月两人,而这些平日朝夕相对望忧峰弟子,无论亲疏远近,按道理来说皆应该挺身而出,莫说什么义正词严,便是一句主持公道的话都说不出口。 平日里,楚箫总是阔绰大方,对他们无论从修行还是生活之上都颇加照顾,可是自己被屈含冤,他们各个冷漠的眼神,畏缩不前的做法,真真是让楚箫的心似沉入了谷底。 这就是自己曾经自欺欺人认为铁板一块的望忧峰,这还未曾共赴刀山火海,却已经人心背离,果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楚箫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无比的冷漠和看笑话的心态。 平日对他们的好,却果真白费了! 半晌,楚箫终于缓缓的说话了:“都散了吧!……” 那声音带着丝丝的冷漠和无比的心痛。 这五个弟子先是一阵愕然,然后面面相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弟子仗着胆子,施了一礼,正要说话,楚箫一皱眉,轻轻的摆了摆手,冷冷道:“不劳多问!晚些时候我自会向师尊说明一切,该承担的我自一力承担,你们散了吧!” 这五个弟子看了楚箫一眼,这才颇为不自在的向堂外走去。 还没走堂外,楚箫突然又缓缓的开口:“你们几个不去找个地方比试一下修为?论个高低出来,等我禀明师尊,遭受诘难之时,你们也来坐一坐这首席弟子的位置!……” 这五个人闻听,顿时惊的冷汗直流,却是不敢答话,低着头极速的离开了。 大殿之内空空荡荡,只余楚箫一人,一天的是是非非终于即将画上了句号,那如火的太阳终于西沉,黑夜悄无声息的到来。 可是这空荡的问剑堂内,楚箫仍旧那样的坐着,阴影之处,那被蜡烛照在地上的背影,被烛光缓缓的拉长,看起来竟有股浓重的孤独和悲伤…… 夜已深沉,月挂中天,今晚的月却是个满月。只是那心却早已支离破碎。 楚箫缓缓的向后山一石洞处走去,月色凄凄,他整个人竟有些彷徨和无助。 一路之上,楚箫的心头早已如开了锅一般难受,师尊就在那石洞中闭关,自己如此前去说明一切,师尊会怎么想?是相信自己还是冷漠的认定自己便是凶手!冷漠的如同这个世间一般? 一念至此,那脚步却更为的沉重起来了。楚箫从未有过如此的羁绊,蓦的,一咬牙,一甩头,心中暗道:随它去罢!已是大步流星,没有半刻犹豫,白色身影已融入这浓重的夜色之中。 石洞前,楚箫缓缓的停下脚步,这石洞前是一扇厚重的石门,一门之隔,便是师尊。 师恩如海,可是今晚自己的师尊会如何看待自己?楚箫平生以来从未如此害怕面对自己的师尊。 双腿一软,楚箫已轰然跪在地上,神色凄然,却是一语也无。 半晌,那石门之内忽的传出一声渺远而又苍老的声音:“楚箫,你来了!” 正是清玄的声音。 楚箫听得真而且真,心中一阵的酸楚,鼻翼呼扇,却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声音有些发颤道:“是的……师尊!我有一事……” 清玄的声音蓦的响起:“唉,此事我已知晓,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但此事却不是你所为,你不必自责,站起来吧!” 声音不大,但透着关切与慈爱。 楚箫逐渐冰冷的心,忽的听到师尊这样的话,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却如冰天雪地里突然看到了炭火一般,浑身巨震,那股暖意直达神魂之内。 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不一会儿却是痛恸不已,悲哀凄凉。这一刻,楚箫才把积压在心里的委屈、落寞和那点点的愤怒毫无保留的宣泄了出来。这一刻,他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清玄的首徒,就要有首徒的气度,莫要哭了!”清玄的声音竟有丝丝的心疼。 师尊在石洞内,石门隔阻,可是楚箫这一刻似乎感觉到师尊慈爱的眼神温暖的看着自己,或许那里才是自己避风的港湾。 “师尊我……”楚箫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虽然我闭关未至,但是已然用意念知会了其余七脉首座,明日离忧教大殿商议此事。无论如何,我清玄便是不要这高位,也要护得你的周全!你可明白!” 字字平淡,却听在楚箫耳中,却字字真切,抚慰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心。 “谢……师尊!”千言万语,楚箫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余这一句。 清玄半晌无语,似在思考什么,忽的声音又起:“明日,大殿之内必有一番对质与诘问,你要切记,出事那晚,你在这石洞之中,与我一起领悟离忧无极道一晚,楚箫,你可明白了么?” 楚箫万没想到师尊会如此说,心中震颤不已,要他撒谎?这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做出的事情,可是师尊之意,又岂能违抗,言语之中已有些犹豫和为难道:“可是师尊……” “莫要多说,你且去罢!明日按我所说方可护得你周全,另外你切记,明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多管闲事!”清玄的声音忽的带了些威严。 楚箫心中虽是不愿,但怎敢违抗师尊之命,这才摆了一摆,转身去了。 待他去了很久,石洞之中忽的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 红尘北域,欧阳世家。 欧阳世家是这俗世三大修真世家之一,实力虽不及北宫和上官家族,却也是家大业大,在北域洪昌大城中,整个宅院将宏昌城地域占去了一半。 这一片欧阳世家的巨大宅院,那宅院的门楼一点不比洪昌城门逊色,阔气高大,黑漆大门,红灯高挑,正中一块匾额,上面龙凤宝篆着两个大字:欧阳。 进的门去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香鸟语,应有尽有。便是那外墙砖瓦也端的是金碧辉煌,人间荣华富贵除了比不上帝王之外,却也是登峰造极了。 此刻,已近半夜,可是这欧阳家宅却依旧是灯火辉煌,里面不时传出丝竹管乐之声,靡靡荡荡,撩人心魄。偶尔还有莺歌婉转,好一个温柔乡啊。 只是,这大门之前,却有两个形色匆匆之人,脚步慌张,风尘仆仆,看样子却像赶急路而来。 这二人却是在离忧山大放厥词的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 来在门前,门口的家丁却是认得的,不敢怠慢,忙笑脸相迎。 这二人却也不停留,急匆匆的进的院中,满耳满眼皆是莺歌燕舞。 欧阳家族家主欧阳天赐,还有两个兄弟欧阳天扬、欧阳天德皆坐在太师椅上,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几乎接近半裸的舞姬跳着绮艳的舞蹈。 北宫伯玉一眼看到了欧阳天赐,立时脸色一变,那伤心决绝的样子让上官清廖都不由的佩服起来。 一边干嚎,一边有模有样的擦着眼泪便向欧阳天赐扑来,口中哭嚷道:“欧阳世伯,小侄北宫伯玉千里而来,却是祸事啦!…….” 言语之间,真的就应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欧阳天赐等人正沉醉在这艳绝的舞姿之中,被北宫伯玉这一嗓子,断得吓得不轻,忙一挥手,那些舞姬慌忙散去,将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给空了出来。 只见上官清廖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那表情却是凝重,而那北宫伯玉早已顿足捶胸,哭倒在地了! 欧阳天赐和欧阳天扬、欧阳天德三人皆是一愣。欧阳天德身子前探忙问道:“这不是北宫世侄和上官世侄么?你们不是在离忧教求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儿欧阳越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北宫伯玉不听则可,听罢却是哭的更凶了,简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欧阳宅院几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这顿哭,把这三位欧阳世家的当家人哭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欧阳天德是个暴脾气,一把抓过北宫的衣领道:“你倒是说啊,哭什么!” 北宫伯玉被这一抓,立时止了哭声,但言语依旧哭腔道:“欧阳世伯,欧阳越被离忧教的狂徒害死了,要不是我和上官跑得快,怕再也没有命回来见您几位老人家了!” 这话虽短,但听在欧阳三位当家之人的耳中,尤其是欧阳天赐的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欧阳天赐早已浑身栗抖,蹬蹬蹬疾走几步,一把拎过北宫伯玉,大声吼道:“你待怎讲?我儿死了!快快跟我讲个详细!” 北宫伯玉手舞足蹈,讲的是那个悲愤凄惨,当然添油加醋更是少不了的,将那欧阳越他们三人如何受欺负,欧阳越如何被杀,两人又如何逃出来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那满口胡诌的本领却是天下独步! 北宫伯玉讲完好久,这院中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欧阳三位当家人,立在那里,半晌无语。整个院中只有偶尔的虫鸣之声。 北宫伯玉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暗暗想着自己这顿胡诌是不是又有点过了。 心中正犯着嘀咕,“啪——”的一声,欧阳天赐身旁的桌子已被他拍为齑粉。 再看欧阳天赐浑身栗抖,瞳孔泛红,大哭一声:“我儿欧阳越死得好惨啊!”已然一口鲜血喷出体外,身子晃晃悠悠直欲扑倒。 这也难怪,欧阳越是欧阳天赐的独子,而欧阳天赐又是老来得子,自然视为掌上明珠,如今闻听噩耗,又悲又愤,才有这一口鲜血。 欧阳天扬和欧阳天德眼疾手快,一边一个才扶住了欧阳天德晃晃悠悠的身子。 欧阳天德粗重的喘息刹那之间不断的传出,好一会儿,双眼无神而空洞,蓦的老泪纵横。 哭罢多时,欧阳天德猛然起身,以手指天,眼中弥漫的却是泼天的杀气,大声的嘶吼道:“离忧竖子欺我欧阳世家太甚!当我无人否?即可知会北宫家族、上官家族和问剑谷剑尊凌一剑,我就不信它离忧教能以一己之力和我三大家族以及四大正教之一的问剑谷相抗!明日拿下离忧山,为我死去的爱子报仇雪恨!” 言罢又是一阵喘息,继而一声阴恻恻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离忧狂妄!我欧阳天德今生与他不死不休!……” 第六十九章 绝世 离忧山,离忧大殿。 陆无羁早就来了,脸色阴沉难看,一言不发的坐在左侧自己的长凳之上,面沉如水。原本就极小的眼睛,如今眯缝着,眼中看不出生气还是平静。 身后曾锐金、白离木和林逸之皆低头站立,连大气都不敢出。原是陆汐月死活都要跟来的,可是陆无羁这次沉着脸,无论如何都不带她来,她也没办法,被他娘穆蘅秋硬拽回了内室,临走时看向林逸之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无尽的担忧。 危机!重大的危机,原本指望着这次收徒能增加一下莫忧峰的人丁,指不定收个有才的来,那样更是皆大欢喜了,未曾想却出了这么一个岔子,欧阳世家家主之子欧阳越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奇死了,这倒不算什么,更为离奇的是他留在大石头上的那个诡异的“木”字。一下将望忧峰楚箫和莫忧峰白离木、林逸之全部都指为杀手的嫌疑。望忧峰还好,起码不过是被怀疑一个人,而他莫忧峰这次确是出彩至极,一下被怀疑了两个人。 只是这种所谓的出彩绝对不是陆无羁想要的,而那个极其诡异的木字宛如刻在陆无羁的心头之上一般,让他感觉到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这件事但愿只是单纯陷害某一个人吧,如果这个真正的凶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将他莫忧峰一网打尽,而对白离木和林逸之的陷害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那么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严重了。那个藏在幕后的黑手,其用意不得不让人不寒而栗啊! 如果说白离木或者林逸之是凶手,陆无羁打死都不信。白离木是有那样的手段,但是这老二是他一手带大的,论感情他对白离木的感情比起自己的亲女儿陆汐月少不了多少去,他白离木是有那样手段,可是他平日里性子清冷孤高,让他杀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林逸之呢?陆无羁就更加难以相信会是他做的了,他的修为几斤几两,陆无羁最是清楚不过,他要不动声色之间,将筑基五重的欧阳越一击毙命,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事实上,陆无羁听到连林逸之都是被怀疑对象时,真的气极反笑了。 可是,陆无羁思来想去,若要保一个人周全,那毫无疑问,他要极力保全白离木,而望忧峰清玄那个老狐狸更要泼出命去维护楚箫。 那么林逸之怎么办?他又将如何自处! 想到此处,陆无羁从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无比震怒到如今对这个有些憨厚到痴傻的小徒弟竟有了丝丝的怜悯之意。 看来,他只有独自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危机了! 忽的,陆无羁长叹一声,朝林逸之看去,那眼光也蓦的温柔起来:“老五……” 林逸之根本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件事最大的危机是自己,因为论修为他不可能杀的死欧阳越的,这是大家都明白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他独独担心的是,这件事情肯定又会惹的师尊生气了罢。 林逸之正在出神的想着,忽听陆无羁叫他,而且那言语颇为缓慢柔和,竟似没有生气。心头一激灵,忙走上前去,扑通跪倒道:“师尊,徒儿有罪,请师尊责罚!” 陆无羁心头却是一颤,他看了看这个跪在地上的最小的徒弟,蓦的想起他的那些痴傻,竟忽然觉得有些可爱,只是,如此品行单纯的傻小子,到底能不能禁得住一会儿即将到来的诘难呢! 心头沉重,眉头锁的更紧了,只是看向林逸之的眼神却更多了一份怜悯,缓缓道:“老五,我问你,出事那晚你在哪里?” 林逸之心中一动,那一晚自己跟纳兰明轩喝的酩酊大醉,两人在那树下睡了一夜。这事情纳兰明轩可以作证的。 他心中一喜,刚要脱口而出,忽的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神情一黯,只咬了咬牙,小声道:“那日晚间……徒儿很早就在山前耳房睡下了……” 那头却是低的更低了,便是连陆无羁的眼神都不敢看上一眼。 林逸之原本是要脱口说出纳兰明轩的,可是就在那一瞬之间,他心中忽的想到,如果他说两人在一起喝醉了,那么纳兰明轩也有可能卷入这趟浑水中,而纳兰明轩还不是正式的弟子,轻则可能赶出离忧,重则可能性命不保! 一念至此,他顷刻之间做出了决定,便是自己顶了这个罪名,也不能将纳兰明轩这个四个字说出来! 只是,若有人知道林逸之此时的想法,怕是同情甚至还有一点可笑,他自己都在劫难逃了,还去心心念念的关心自己的那个纳兰兄弟! 唉,果真是憨厚至极啊! 可是陆无羁却没有那么好糊弄的,缓缓的看了林逸之一眼,便已知晓他欲言又止,又低头不敢看自己,便知他刻意隐瞒了什么。 心中不由的一阵激荡,莫非这个傻徒弟有证明不是他所为的证据,可是,他怎么不说呢? 陆无羁有些替林逸之着急,不由得语气有些加重道:“怎么?为何如此吞吞吐吐,你有事瞒我!” 林逸之被陆无羁说中心事,心神巨震。 可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出实情的,他暗自又咬了咬牙,缓缓道:“师尊息怒,徒儿说的话没有半字隐瞒,我真的很早就睡了!” 这句话确是一气说完,没有半点停顿。 陆无羁知道他分明就是隐瞒了什么,不由的急的站起身来,在他面前来回的踱着步子,眼睛更是灼灼的看着他。 可是任凭师尊如何审视,这个小徒只把心一横,头一低,一语皆无。 半晌,陆无羁只得长叹一声,看着这个倔强小徒的身影,长叹一声道:“如此,你就自求多福吧!……” 忽然,陆无羁眼中竟然出现了些许的沧桑,这个身影,这样的倔强,真的好像当年的那个自己啊,可是如今,这份执着又在哪里? 脚步声响,门前已经闪出两人,正是嗔忧峰首座天嗔道人和首席弟子胡峰。自那日陆无羁冲天一怒伤了胡峰之后,天嗔与他再无交集,如今也是互不相问,也不见礼,权当没有看到彼此,天嗔微微哼了一声,坐在右侧,怪目一闭,一语不发。胡峰冷着脸站在他的身后。 陆无羁心高于天,见他们如此,自己更犯不着打招呼了,也是把脸一转,假寐无语。 紧接着一心道人带着首徒赵世楠走了进来,看看这两方的架势,不由得摇头苦笑,冲两边都打了招呼才坐下。 然后是恨忧峰天逸道人带着首徒王冽缓缓的走了进来,虽然他与陆无羁没有直接冲突,但是天逸毕竟是其亲弟弟,因而也是面若冰霜的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嘻嘻的笑声,门口出现了一个干巴巴的精瘦老头,然而手里却抱着一个比自己的脑袋还要大上半圈的不知什么畜生的后腿一边使劲啃着,一边嘻嘻哈哈的笑着往里走。身后跟着的首徒却是洪立坤。 那脑袋大小的后腿,被烤的外焦里嫩,外皮一层金黄色,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只是天逸、天嗔、一心见之皆是眉头一皱。 天嗔更是哼了一声道:“宁师弟,离忧大殿之上你拿那么大一个麋鹿后腿边吃边来,成何体统!” 这话一出,那精瘦的老头似乎老大不愿意起来,将那麋鹿腿移开,一张精瘦到只剩两只眼窝深陷的大眼滴溜溜转了几下,那嘴中还兀自嚼着没咽下去肉,嘟嘟囔囔道:“唉我说,天嗔老道,咱家掌教师兄闭关未出,那就管不了我带什么上来了!” 说罢,往天嗔身旁一凑,举起那比脑袋还大的鹿腿就往天嗔的脸上杵,一边杵一边笑道:“你要是馋了,你尝尝,这味道可是美妙无比啊!” 天嗔没想到他要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就被宁完我将这鹿腿杵进嘴里,时下大窘,怒气冲冲道:“你个宁老头,你太放肆了!” 宁完我见他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忽的一怔似想起什么道:“对了对了,忘了你们几个都是牛鼻子啦,早就戒荤腥了,额无量天尊弥陀佛,罪过罪过!”说罢,却不见他真的忏悔,兀自大朵快颐起来。 天嗔、天逸、一心三人听他将道号佛号混在一起念了,心中更是气结,但是对这贪吃的疯老头却是一点办法也无,只能生闷气。 莫忧峰众人和洪立坤见他这样嬉闹想笑又不敢笑,硬憋着,只怕是时间长了非憋出内伤不可。 好在就这种憋笑的时间没有多久,门前身形一闪,一高大的苍老道士迈步走了进来。 缓缓而行,须眉皆白,眼皮似乎耷拉着,宛如睡着一般。然而那宽大的道袍却是无风自起,飘渺虚无。 正是清玄上人。而他身后跟着那一袭白衣的正是楚箫无疑。 今日的楚箫似乎有点无精打采,身上缺了一股俊逸与洒脱,眼神有些茫然的朝大殿内看去,当看到白离木和林逸之时,竟忽的直直的低下头去,更是一声不吭的跟在清玄身后。 林逸之心中有些纳闷,平素里,这个楚箫师兄给他的印象并不是如此啊! 清玄上人却是不得罪人的,冲在场的人呵呵一笑,打过招呼,来到陆无羁近前又是一叹,亲近的拉着他的手道:“唉,却是为兄罪过了,这收徒的事情,除了岔子,还出在我那不肖徒儿身上,让陆师弟担忧,楚箫,还不过来赔礼!” 楚箫恍恍惚惚中闻听,忙走了过来,正欲下拜,陆无羁哪里肯受,皮笑肉不笑,假装亲近道:“哪里话来,这事不怪你!” 言罢又是好一阵寒暄,外人看去当真是和睦恭谨无比。 只是那个枯瘦的宁完我一边专心致志的啃着鹿腿,一边小声的嘀咕着:“不亲假亲,猪鼻子插大葱……” 待清玄落座之后,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静,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每个人都不说话,都这样干坐着,半晌之内,无人言语,整个大殿只回荡着宁完我吃着鹿腿津津有味吧唧嘴的声音。这气氛竟显的有些滑稽。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就在众人都等不及的时候,清玄上人言说再等一刻钟,若人还未到齐便不等了。 门口才闪出两个闪闪来迟的身影来。 那第一个中年道姑自是幻忧峰首座幻尘师太无疑,那后面跟来的众人下意识的皆认为是首席弟子苏沅无疑,然而,众人看去,却都是一愣。 因为,幻尘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子,却不是苏沅。只是那气度和容貌比起苏沅来说,更是惊为天人了! 林逸之正自低头发呆,听到那脚步声响,抬起头来,不经意的朝门前望去,下一刻,他的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那幻尘师太身后的那个陌生女子了,林逸之的心竟然也莫名的一阵悸动。 这种感觉,林逸之从来没有过,因为,他的眼中,那个门前的女子是他从未见过的绝美。 那种美丽如果用语言来形容,便是你掏空心思也形容不来的,林逸之的眼神就那样看着她,觉得这世间再美丽的事物也美不过眼前这个女子半分半毫了。 蓝衣如幻,就那样微微的荡在这阳光与微风之中,裙角飞扬,阳光缓缓的洒下,那女子就宛如九天仙女一般,倾世独立。绝美的身姿,似怨似喜,似冷似欢。 黑发如瀑,长长的托在背后,两缕发丝轻柔柔的垂在鬓间。蓝衣飘荡,那行走的姿态,便可倾国倾城。 然而那脸上虽容颜绝世,却是清冷如雪,整个人宛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缓缓的走在师尊之后。 一点孤独,一点傲然,一点妩媚,绝色无双。 而那身后,竟然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柔柔的洒在这蓝衣女子的身上,更是多了股无法掩饰的清冷与绝艳。 那蓝色的光芒,皆是从她身后的那柄蓝色的散发着如她一般清冷剑气的长剑之上发出的。那长剑通体幽蓝,震慑心神,绝非凡品。 冷剑清颜,绝世无方。那清冷的眸中,更是闪着如这剑气一般丝丝的清冷流光。 那身姿清冷着缓缓走来,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感觉到那女子顷刻之间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蓦的,那蓝衣女子目光流转,正齐齐的与林逸之有些痴痴的眼神撞在一起。林逸之顿生出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连忙低下头去。 那蓝衣女子看到林逸之有些痴傻的样子,不仅有些微微的不屑一顾,冰冷如雪的面容上,忽的竟绽开了一丝浅浅的哂笑,便是如此,那笑容也足够的倾倒世人。 便是九天仙子也没有如此的容貌吧!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林逸之痴痴的想着,脑海里已经全然是那如梦如织的蓝衣身影。 幻尘师太一抱拳道:“我门中最近事情颇多,来晚了诸位莫怪!”言罢,冲身后的蓝衣女子道:“还不见过诸位师叔伯和诸位师弟妹!” 那蓝衣女子又是浅浅一笑,只是,那笑容里竟也似被那清冷的气质洗过一般,笑如初雪,咋暖还寒。 朱唇轻齿,星眸轻动,幽幽的而又带着淡淡清冷之意的声音缓缓响起,飘荡在整个大殿之上:“弟子,端木凝阙拜见诸位师叔伯与诸位师弟师妹!” 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言简意赅,这话说完,便不再言语,蓝衣闪动已站在幻尘身后,那眸中再不看他处,幽幽闪动着如雪的清光,就那样站着,遗世独立。 林逸之再一次偷偷的看向她去,方才那有些不屑一顾的眼神和那微微轻蔑的哂笑已经让林逸之有些羞愧,这一眼更是鼓足了他自己无比的勇气。 她是看不上我这个修为有低,长相平凡的人的,也许只有像楚箫师兄那样的人方有与她谈话的资格吧。而我,便是连个正眼她都不会给的。 林逸之这样痴痴的想着,心中的自卑更是重了一分。 其实,他的自卑从这蓝衣女子进门的那一刻,从他看到她绝世的容颜开始便已经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里。 原来,这个绝世的容颜的女子,便是自己从上得山来便知道的惊采绝艳的人物——端木凝阙啊! 林逸之的心想道这四个字的名字,不知为何,又开始了莫名的悸动…… p.s推荐一本书神途著《七界之主》文笔不错,构思也很好,刚刚签约,这个作者写书的态度很端正,情节也是很吸引人的,各位朋友在闲暇之余可以去看看去,如今已经12万字了,新人不易,大家多多支持,支持染兮遥,同时也支持下兄弟神途的书!兮遥拜谢! 第七十章 不信 离忧大殿。 那个幽蓝色衣衫的女子,就那样站在幻尘的身后,背后那把同样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长剑,一如她脸上的神色,清冷如幻,幽幽的,似乎所有的色彩在刹那之间失去了应有的光芒。 林逸之的眼里只剩下这一抹蓝色,渺远出尘。 他似乎都忘记了下一刻,他将接受所有人的盘问,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可是即便如此,那幽蓝色绝世身姿,哪怕是他在这世间最后一眼看到,他或许会心甘情愿的就死。 没有一丝亵渎与迷恋,只是震撼,甚至是膜拜。 端木凝阙独有的风姿,让他生不出一点一滴的垂涎,还有那微微的哂笑与轻视,又让他远远的、偷偷看着她,心中没有苛求,便是那样看着便好,就如欣赏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知道,若是在平时,他也是不敢走过去跟她说哪怕一句话,因为,他是凡人,她是九天仙子,天之娇女! 大殿之内略微寂静了一些。清玄见大家都到齐了,便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劳烦大家到此的目的,想必诸位都清楚了罢。我接到霍青衫的暗报,修真三大世家已于昨日集结完毕,叫嚣着要踏平我们离忧山,而且南域万仞山问剑谷也隐隐有所异动,剑尊凌一剑近年来行事颇为高调,急于树立他自己的威势,怕是这次也不会放过,我教掌教又闭关未出,形势险恶,因此召集各位前来,商讨一个万全之策,以期度过这个危机。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想法呢?” 一头红发的天嗔第一个跳了出来,他最是火爆脾气,沉不住气,嚷着粗大的嗓门道:“这有何难,毕竟欧阳世家的世子欧阳越死在我离忧山脉,又留下了那个线索,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把凶手给他们发落便是!” 幻尘看了一眼天嗔,缓缓道:“只是不知天嗔师兄口中说的凶手又是何人呢?” 天嗔怪眼一翻,冷笑着看着陆无羁道:“呵呵,这么明显,还要我亲口说出来么?楚箫是万不可能的,因此这凶手么……” “哼,杞难师兄言讲的修身养性四字,怕是你又当做耳旁风了罢?我且问你,你的意思岂不就是我莫忧峰白离木和林逸之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凶手了!” 陆无羁冷眼看向天嗔,从话音中,已然听得出他是在强压怒火。 岂料天嗔一阵呵呵哂笑道:“你这话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陆无羁闻听有些不解,刚要去问,一心道人一打稽首道:“不知陆师兄对在哪里,错在哪里?” 天嗔一拍胸脯道:“这还不简单么,这凶手是莫忧峰人无疑,只是那个饭桶,给他十年估计也不是欧阳越的对手,自己不被杀也是万幸了!还让他杀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陆无羁闻听,倒是颇为惊讶,心中暗道,莫不是今日这红毛怪转了性子,怎么替我们开脱起来? 林逸之闻听天嗔叫自己饭桶,眼神猛地凌厉起来,深深的看了天嗔一眼,忽的一股强大的无奈和自卑感袭上心头。 我却又是生什么气呢?这个人虽然口无遮拦,又处处与自己作对,可是,他说的有什么错呢?我不就是一个饭桶么?这整个离忧大殿内,最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便是自己。 今日他来,并不是什么无上荣光,而是,一个被怀疑的凶手身份,只是,这个凶手身份,自己也是不配的! 想罢,林逸之的脸色更是难看,那低下的头更是不敢抬起来了。 他被耻笑惯了,可是,即便如此,没有人愿意背上这个名声。 蓦地,他感觉一道清冷的眼神朝他看去,那眼神幽幽,似冷似雾。 心中一颤,缓缓抬头,正看到那个端木凝阙朝他看来,那眼神中没有什么关心,有得是一点点莫名的好奇,还有,愤怒! 不错,是愤怒!林逸之只跟她对视了一眼,却再也不敢看她,只是心中莫名的奇怪,我只是第一次见她,为何她会对我愤怒呢? 林逸之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那个绝色的蓝衣女子,端木凝阙的眼中竟出现一股淡淡的失望,微微的摇了摇头。 心中蓦然想到,他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徒,只是眼神清澈些罢了,还有些许的窝囊。 我似乎真的高看他了,这个人,果真如外界言传的那样罢! 决计,端木凝阙直视前方,不再看他分毫。 正在陆无羁觉得这天嗔转性的时候,天嗔瞥了一眼陆无羁,大声的嘲笑道:“虽然那个蠢材没这本事,但不代表他不想杀了那个欧阳越,欧阳越屡次看出他是个蠢材,修为低下,便对他颇为不恭敬,这蠢材怀恨在心,只是恨归恨,他那点微末道行,还是不够敲的,于是他联合白离木,两人联手杀掉了欧阳越,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一言已出,众人哗然。 白离木的冷峻的眼睛,忽的灼灼的看着眼前这个吐沫横飞的所谓师叔,眼中蓦地腾起了深深的杀意。 陆无羁似乎也感受到了白离木气息的变化,沉声道:“离木,稍安勿躁!” 白离木紧紧握着离人陌的手,这才微微的放松了一些。 陆无羁面无表情,看了看天嗔,冷笑一声道:“天嗔师弟好算计,言语不多,把我莫忧峰两位弟子都算计进去了,只是我还是劝你收了这份心思,以免引火烧身!” 天嗔一愣,冲陆无羁嚷道:“引火烧身?你待怎讲!” “呵呵!……”陆无羁轻笑一声,忽的站起身来,蹬蹬的疾走到天嗔近前三尺之处,无边的威势尽显,那面上的怒容与杀伐让天嗔都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想做什么?”天嗔神色有些慌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就这样便吓到你了?你方才那股义正词严,猖狂的样子呢?这几百年来,不见你道行精进,这挑拨是非的本事却是见长啊!收回你的别有用心,否则我这宵焰剑可不管你是什么首座不首座!” 言罢陆无羁身形一动,宵焰剑已然握在手中,轻轻一顺,似乎在欣赏一件珍品一般,轻轻的在剑身抚摸了两下。 宵焰剑剑气升腾,剑上跳动的火焰忽的有些触目惊心的炙热。 天嗔倒退几步,嘴中却是仍不依不饶道:“你这枣核脑袋,袒护偏私,还不让人说了?莫非你想在这离忧大殿动手不成?你就不怕这离忧大殿被掀翻了不成?” 陆无羁眼光仍停留在他的剑上,一眼也不去看他,呵呵冷笑,忽的慢条斯理道:“杀你,动动手指的事情,何必闹出那么大动静?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罢!” 言罢,双眼忽的朝天嗔看去,眼中两道若有实质的杀意直射天嗔。 天嗔心神剧震,倒退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修为,立判高下! 清玄眼见着形势不对,忙朗声道:“诸位莫要如此针锋相对,如今大敌当前,我等不可先乱了阵脚!我执掌代天刑罚,处事自诩还算公允,如今掌教真人不在,便有我来主持此事,定还诸位一个公道如何?” 陆无羁心中却是不情愿的,对这个他始终看不透的师兄,心中早已满是芥蒂,他若主持此事,楚箫立时就可以解脱,但是众首座闻听,皆点头称是。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点头道:“如此也罢!只是清玄师兄,楚箫这里,又怎么给我们交待。” 陆无羁这话将众人的眼光再次集中到了白衣楚箫的身上。只见楚箫目不斜视,看着离忧殿的大门,只是眼中却又一丝呆滞和迷茫,与他之前的神态大不一样。 所有人都向楚箫看去,唯独这殿中的两人,一个是黑衣林逸之,依旧低着头,似乎已经认命了,自己如何也逃不脱被人污指的命运,如此便心灰意冷,并不抬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与眼神。 另外一个便是蓝衣端木凝阙,淡淡的看着前方,清冷的站在那里,颜如冰雪,没有一丝的触动。 清玄呵呵一笑道:“我料诸位会怀疑楚箫,只是大家看一眼,便都清楚了!” 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清玄左手轰然张开,在虚空中一划,一段虚像映在众人眼前。 那虚像之中,正有两人,皆在一个石洞之内,一人为清玄,另一人赫然便是楚箫! 虚像之中,楚箫与清玄盘膝而坐,楚箫心口问天,调动着真气,清玄正在说话,众人听得真切,正是离忧无极道第三重的功法法诀。 清玄左手一翻,虚像散尽。呵呵一笑,神情平静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诸位都看到了,这是出事那晚,楚箫正在我闭关之处,修习离忧无极道,以期冲破元婴中期瓶颈。这段虚像的真气凝结的时辰,诸位可以考证是不是我清玄的伪造!” 言罢,笑盈盈的看着众人,众人点头叹息,便是陆无羁也是一惊。这虚像绝不似伪造的,时间仓促,清玄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凝结出如此栩栩如生的虚像。 心中一叹,暗道,果然,这楚箫的嫌疑已然尽释了。 清玄见众人皆信服,便呵呵一笑道:“楚箫,还不向诸位师叔赔礼!” 楚箫闻听,这才缓缓走出来,恭恭敬敬的一施礼,轻轻道:“小子惹出这许多枝节,害的诸位师叔劳神了!”言罢,不待诸首座有何表示,便一低头,又默默的走回了清玄身后。 只是那表情之中竟没有一丝前嫌尽释的喜悦,还有一点微微的不自然。 陆无羁静静的看着楚箫的一举一动,他心中知道,这楚箫今日表现太过异常,这里面绝对有隐情,只是,他苦无真凭实据,仅靠着一点点猜测,怎么能够服众呢。 然而,事实上,楚箫嫌疑的洗清,所有的压力已全部转移到了陆无羁和莫忧峰的身上。陆无羁面沉如水,忽的把头一摇,缓缓道:“离木、逸之你俩谁先来证明一下?” 白离木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走出来一拱手道:“师尊和诸位师叔伯容禀,出事那晚,小子和罡炎师弟在一处住着,罡炎正在金丹巅峰大圆满,那日我守护罡炎师弟破丹成婴,一夜未离半步,只是到天亮罡炎师弟也未破丹成功。如若诸位师叔伯有疑,可传音与他,一问便知!” 陆无羁心中一喜,心中暗道,这下很好,看来白离木定可全身而退了。 再不犹豫,陆无羁一引真气,传音与萧罡炎,未过片刻,萧罡炎传音已通过陆无羁的牵引回荡在大殿之内。 一字一句,正与白离木说的一般无二。 白离木淡然一笑,冲诸位首座一施礼,转身走回了陆无羁的身后。 陆无羁心中重负已然去除了一半,只剩下这个老五了,但愿这个老实呆傻的小徒能够顺利过关吧。 三个怀疑对象,如今已去其二,众人眼神齐刷刷的看向林逸之。 这个身份卑微的小徒,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只是蓦地抬起头来,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一时间有些诚惶诚恐,不知如何是好。 忽的眼神一转,朝对面看去,只见那个端木凝阙,方才任何人出列证明自己的时候,她似乎视若无睹,清冷的眸子不去看上一眼,然而此时,林逸之分明的看到,那个蓝衣女子,也正幽幽的看向自己,那眼中虽清冷依旧,高傲不减,可是,只这一眼,她却待自己与他人不同。 那眼神有一丝微微的冷漠,微微的淡然,林逸之还突然发现,似乎除了这些应该有的眼神之外,竟在这清冷如雪的眸中看到了些许的……关切? 林逸之刹那之间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一丈外的端木凝阙。那是一张冷艳而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如雪一样的脸庞。 她看着我,竟然带着三分关心?这到底是怎么了?是我过于恍惚,还是多想了? 就这一瞬,仿佛永恒,林逸之的世界中只剩下这个绝世女子的清颜,再无他物。 便是陆无羁叫了他三遍名字,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两个人,林逸之和端木凝阙就这样,于无声无息之间,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只是互望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喜欢或者厌恶,只是这样纯粹的望着,谁也没有想过下一刻,是不是要移开眼睛。 直到陆无羁声音之中带了些许的怒气,林逸之才猛的一激灵,立刻感觉到自己实在太过冒昧,连忙移开眼神,唯唯诺诺的走了出来。 而那端木凝阙,看到林逸之如此,眼神中竟有些微微的失望,缓缓收起眼神,眼中如冰,不再看向他那里。 陆无羁摇了摇头,对这小徒在如此关头还神游天外颇为不满,叹了口气道:“老五,你说说罢!” 林逸之一脸的茫然,愣在那里半天方道:“说说?我要说什么?” 众人被他这股子痴傻之相逗乐了,便是天嗔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端木凝阙暗自摇了摇头,心道:罢了,原以为修为不行,应该是个能言善辩的,如此看来,倒也傻得自如…… 想罢,轻轻拢了拢鬓间的青丝,竟饶有兴致的看向这里。 陆无羁气的一哼道:“我且问你,出事那晚你在哪里?” 林逸之这才意识到,该来的终究是来了,楚、白二人已然洗清嫌疑了,现在只剩他一人了,总是要找出一个凶手来,如果连自己都开脱了,怎么给修真三世家一个交代呢? 那晚自己的确和纳兰明轩喝的大醉,可是怎么才能说出口呢?纳兰那样一个如自己一样的孤儿,坦坦荡荡,又视自己为兄弟,几次在生死之间舍命相救。 此事便是自己粉身碎骨,哪怕到最后认了这凶手的名头,为了纳兰,又有何惧?再者,那绝世的容颜,在临死前一观,便是死了,又有何惧? 想罢,心中再无郁结,轻轻一笑道:“师尊,我方才已经说过,我很早就在耳房中睡了!” 端木凝阙看向他的眼神,突然一亮。 他却是突然不怕了?竟然自如许多!还是他本就如此,我小瞧他了? 清玄点了点头,缓缓道:“可有证人证明你的话么?” 林逸之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我睡觉了当然就没人来找我了!” 林逸之早已下定决心,若撒了这谎,便是弥天大谎,他也要圆下去,那个心底的名字,无论何时也是不能流露半分的。 “那你这话可是不可信的!”清玄摇了摇头道。 陆无羁看看林逸之,他方才已经问过他一遍,心中是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不由得有些疼惜道:“老五,你莫要这么傻了,你还不说出实情!你可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林逸之听出师尊的话中满含的关切痛惜之意,心中难过万分,一念之间就想脱口把那个埋在心里的名字说出来。 可是,不可以!一个声音在他神魂之内不停的翻滚。下一刻他眼眶一红,竟是潸然泪下。 大殿之上,无人说话,都静悄悄的看着这个少年。 林逸之缓缓的走着,身体竟然微微发颤。 就这样,这不远的距离,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的走到了师尊陆无羁的近前,然后轰然跪倒在地。 陆无羁下一刻终于明白这个平日里痴傻的小徒要做什么了,心中已然如百爪挠心,心痛不已。到底是什么秘密让你谨守不语,甚至不惜以身赴死? 他蓦的一闭眼,不再去看这个跪在地上的小徒,然而,脑海之中,那个老实到有些痴傻,倔强到有些执拗的小徒,一颦一笑,直入神魂,恍恍如昨。 直到今此时,陆无羁才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自己一点都不关注的小徒,已经在他心中扎下根来,让他变得念念不忘了。 泪流满面,林逸之缓缓的磕了三个头,轻轻道:“谢师尊这些年来对徒儿的照顾,只是徒儿太过不肖!总是惹的师尊生气……” 陆无羁一闭眼睛,不再看他,他已知道林逸之的决定,他忽然感觉自己就要失去了这个小徒,只望着屋顶,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低的道:“老五…..你……”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中纵使万般悲伤,千种委屈,这个黑衣少年只是轻轻用手抹掉眼前的泪水,忽的站起身来,冲着清玄一拜。 刹那之间,心如磐石。 “清玄师叔,不要再连累其他人了,逸之无话可说,也没有证人,如此便认下此事了,此事皆有我一手造成,若那欧阳世家前来,把我交给他们便可!逸之死而无憾!” 短短几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望向林逸之的眼神,有复杂,有怜悯,有怀疑,有嘲笑,更多的是深深的震撼。 这个少年,竟如此从容的认下了这个滔天的祸事,轻描淡写之间,如此爽快,如此轻松? 便是清玄也愣在了那里,一语皆无。 忽然,寂静的大殿里,一声不是很大的清冷声音从众人中传出:“他的话,我不信!” 正自寂静的有点压抑的大殿之上,这一声清冷的声音,划破了这压抑的气氛,将众人的目光齐齐的吸引了过来。 林逸之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到了他永远难忘的一幕。 那个蓝衣女子,那个端木凝阙,缓缓的走了出来,清眸之中没有半点犹豫,蓝衣飘荡,缓缓的说着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是坚定无比,不容置疑。 “我不信!” 端木凝阙已然又说了一遍。 这恬淡幽冷的蓝衣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这离忧大殿之上,当着所有首座的面,走了出来,淡淡的而又不容置疑的说着这三个字,而且,连说两遍。 幻尘师太也没想到,一向言语极少,性子冷漠的端木凝阙会突然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中如此行事,不由得站了起来,低声叱道:“端木!……” 只是那端木凝阙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这大殿之上,淡蓝的身姿竟蓦的有些许的倔强。 幻尘师太还想再说什么,忽的门口一乱,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大殿之内:“他的话,我也不信!” 众人心中惊异,便是林逸之也觉得这声音熟悉无比,急速转过头去,朝那大殿门前看去。 朝阳点点,柔和的洒在大殿的门口。 在那金色的柔光之中,一个白衣身影,从容缓步而来。 林逸之身躯一震,蓦然脱口道:“是你!纳兰明轩!……” 第七十一章 作证 离忧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阳光流转,照在离忧大殿的佛龛之上,静默无声,仿佛这里的庄严肃穆无时无刻不在涤荡着人们的心灵,只是如今,所有人都无法平静下来,任是这阳光再如何温柔,任是那点点光波洒下,在这些佛龛之上映射出的点点斑斓如何神圣宁谧。 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这阳光中的一白一蓝,两个身影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大殿之内,神情平静,似乎在诉说着一个脱口而出的想法。 刹那之间,所有的神圣和宁谧都在这两人的声音之中烟消云散,所有人的眼中除了这两人的身影之外,再容不下任何事物,哪怕是神圣如这离忧大殿内供奉着的诸天神佛。 两个人,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毋庸置疑的口吻,朗声的说着那三个字: 我不信! 如果说,端木凝阙突然站出来说出的这句话已然让林逸之吃惊不小,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蓝衣清冷的身影,说不出一句话。那么,纳兰明轩在这漫天柔光中缓步而出,从容镇定,白衣之中,那柔光刹那间穿透了林逸之的心,抵达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纳兰……”林逸之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只缓缓的叫了一声,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已热泪盈眶。 曾经,在那么一瞬间,他小小的想过,如果纳兰明轩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如何?是挺身而出,极力为他争取一线生机,还是,害怕牵连,害怕失去拜入离忧教的机会,因此默不作声,不言不语? 林逸之的心中也不知道纳兰明轩到底会作何选择,他甚至想,自己的牺牲换来纳兰明轩的安稳,这也是纳兰希望看到的。 如此,便也值得。 直到他亲眼所见,这纳兰明轩在阳光中缓步而来,潇洒出尘,他才蓦然明白,纳兰对他的兄弟之谊,果然没有一丝作伪,点点滴滴皆是真心真意。 林逸之更是觉得自己隐瞒纳兰明轩那日与自己在一起的做法十分值得。 不由分说,林逸之快步上前,紧紧的拉住纳兰明轩的手,急道:“纳兰兄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没有你的事,还是快走吧!” 纳兰明轩笑了笑,缓缓的看着林逸之。目光深邃流转,仿佛要将他的心一齐看透。 林逸之所有的计较与打算,在纳兰明轩的眼中踪迹尽显,无处藏匿。 “兄弟,你这是何苦,你这样做要置我于不义么,如果不是陆汐月跑来说明一切,今日险些酿成大错,我纳兰明轩有何颜面存于世上!” 纳兰明轩侃侃而谈,拉着林逸之的手用力使了使劲,蓦然一笑道:“兄弟,你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敦厚,更喜欢掉泪,这可不是堂堂男儿汉的作风。如今我来了,一切由我,莫要担心!” 林逸之重重的点了点头。 端木凝阙站在旁边,看着这个陌生的白衣青年,似乎他对他的震撼比自己忽然出来替这个林逸之说话更甚,端木凝阙不禁有点微微的好奇和生气。 这个白衣男子又是谁?自己违背师命替他说话,不过是换来了这林逸之小小的片刻震撼,所有的风头都被这个白衣男子抢了去。 端木凝阙眉头微蹙,心中暗道,我道天下间的男子见我皆是一般不二,不是艳羡就是被我的容貌吸引,痴傻的发呆发愣。我原以为这个林逸之也是如此,刚刚他看向我的眼神也无甚区别,可是这片刻之间,他竟丝毫不看向我! 这个有些木讷,甚至自卑所谓蠢材,真的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么? 刹那之间,端木凝阙背后的蓝色长剑轻轻的动了一下。剑在鞘中,剑身的颤动击打在剑鞘之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之声。 端木凝阙赶紧暗中调动神识,轻轻的安抚了一下那背后看一眼便知绝非凡品的蓝色长剑。那长剑知主人的心意,这才复又平静了下来。 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响起,陆云带着一群执剑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到纳兰明轩已然来在殿中,以陆云为首的这些人忙收剑皆跪与大殿之上。 陆云神情紧张,忙磕头道:“诸位首座师叔受惊了!陆云失职,没有阻止了外人闯入离忧大殿!还请执剑堂清玄师叔降罪!” 八位首座也颇为惊异,离忧大殿除了掌教或者八位首座的允许,闲杂人等不听宣直接上殿,定会遭遇阻拦,今日众人聚集在此,正说到要紧处,忽的一白衣青年走了进来,还口称对林逸之招认自己是凶手不相信,这突然的闯入,让这几位首座也颇为的摸不着头脑。 清玄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陆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速速讲来!” 陆云忙又一叩首道:“师叔容禀,我和几位师兄弟在殿外守护,没曾想这个人突然闯进来,不由分说一头就往里面扎,事发突然,我等不敢多加阻拦,害怕惊动了几位师叔伯!” 清玄点了点头道:“此事也算不得你们玩忽职守,且都退了下去吧!” 陆云又磕了几个头,同那些人去了。 清玄待这些人走了,才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眼前这个白衣青年,缓缓道:“你又是谁,擅闯我离忧教大殿,可知罪么?” 话音虽是在问罪,但表情却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竟还带着一丝激赏的意味。 便是另外的那些首座也纷纷的看向这个白衣纳兰,心中竟同时有了一个想法。 奇才!不世出的奇才! 这奇才二字却指的是纳兰明轩了,八位首座自他进门之时都已暗暗的打量了多时,这些人都已年老成精,根骨资质便是看一看便可知道个七七八八,纳兰明轩刚一进殿,他身上的气息与资质已被这八位首座看个通透。 其余人等还好,唯独两人早恨不得立马就认了这个纳兰明轩为徒弟不可。这两个人,一个是爱才如命的清玄,一个便是希望莫忧峰人丁振兴的陆无羁了。 陆无羁碍于身份不便,并未开口,但斜眼朝清玄上人看去,见他眉眼之中皆是惜才之色,心中暗暗的骂了一句,老不羞的,看见资质出众的就动念想! 只把脸一转,再也不看清玄半眼。只是突然发觉这林逸之似乎和他感情颇深,陆无羁心中一喜,暗中想到,我这没用的五徒弟,在这件事情上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啊! 原是这个没谱的师尊,自己的徒弟危难未过,便已开始打着让林逸之招揽纳兰明轩入他莫忧峰的如意算盘了。 清玄的眼中,这个气宇轩昂,风采俊逸的白衣少年,除了修为不济外,无论气质、穿着还是资质、根骨,俨然又一个楚箫。 虽然他突然闯入,但是从心里来讲,清玄并没有真心怪罪于他。 纳兰明轩神情一肃,深深一施礼,虽是恭谨非常,但是言语之中却也不卑不亢,朗声道:“弟子后学末进,这次招收新弟子中的一员,纳兰明轩。方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清玄师叔原谅。” 清玄点了点头,却是越看越喜欢,这人侃侃而谈,不慌不忙,别人若初次见了我肯定是紧张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了,孺子可教也! “情急?那你就说说罢!”清玄缓缓笑了笑道。 纳兰明轩忙道:“谢师叔,我可以证明林逸之师兄不是凶手!” “哦?原是这样,你且先退在一旁,一会儿细细讲来!”清玄有意的试探这个纳兰明轩的性子,便故意缓他一缓。 岂料纳兰明轩一笑,深施一礼,并未违背,很自然的退在了一旁。莫说清玄,这在座的几位首座皆暗暗点头道,此子进退有度,是个可造之材! 清玄又转头看向一袭蓝衣的端木凝阙,缓缓道:“端木凝阙,你如此说又是为何?” 端木凝阙看了一眼林逸之,想说什么,忽的一怔,只得胡乱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人可怜,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句话说的林逸之更是自卑不已,原来她是可怜我,并不是关心我,却是我自作多情啊,她那样天仙一般的人,我们不过初次见面,怎么会关心到为我挺身而出呢。 林逸之自嘲的笑了笑。 一旁坐着的幻尘师太,面色一沉,低低的叱道:“端木,你忒也的胡闹了,还不退下!” 端木凝阙欲言又止,只低低的说了一句:“可是……”然后面色一暗,缓缓的走回了师尊的身后。 幻尘师太朝诸人一笑道:“这个丫头,被我平日里娇惯坏了,诸位切莫放在心里!” 清玄点头道:“端木丫头,却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我等不怪就是!”说罢,又转向纳兰明轩,淡淡的笑道:“年轻人,你说罢!” 纳兰明轩点了点头,缓缓道:“原是我不知道逸之兄弟会为我承担这一切的!今日未见到他,便去莫忧峰去寻,遇到了汐月妹妹,听他说才知道逸之兄弟受了牵连,我这才火速前来!” 言罢,往上叩头,朗声道:“清玄师叔明察,逸之却是不是凶手啊!” 清轩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儿道:“只是,仅凭你这样说说,有没有证据,怕是很难让人相信吧!” 纳兰明轩没有丝毫犹豫,忙道:“出事那晚,我与逸之兄弟久别重逢,我们在山门前的大树下把酒言欢,喝的酩酊大醉,最后我俩全部在那棵树下睡了一夜!如今那树下还有酒坛呢,不信清玄师叔可以派人去查!” 清玄点了点头,道:“你和林逸之相识?” 纳兰明轩道:“我们在离阳一起杀过妖!” 清玄又点了点头,问道:“杀妖,杀的什么妖?” 林逸之生怕纳兰明轩把虺耒的事情说出来,忙上前一步道:“回师叔,我与小师妹陆汐月为了买收徒所用的香刻,便于前几日下山,沿路之上,遇到了无数变异的孽阴尸,十分凶残!” “变异的孽阴尸!”清玄眉头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孽阴尸,我和汐月杀出重围,又碰到了四瞳熊妖,多亏这位纳兰兄弟用符咒将它赶跑了!” 此话一出,便是八位首座都坐不住了,眼神惊诧闪烁,竟齐齐的低声喝道:“什么!四瞳熊妖,那孽畜怎么会出现在离阳!……” 正自惊诧之时,忽然听到外面山中“砰砰砰”的巨响连连,同时离忧大殿前的大钟不断发出了阵阵的轰鸣。 众人神色更是一惊。 清玄已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冷然道:“不好,离忧禁制正在受人攻击!看来三大修真世家已然到了,传我谕令,所有内门弟子速到离忧大殿门前集合,拱卫我离忧!” 楚箫闻听,急忙应了,快步的走出大殿。 清玄又看了一眼左右,又道:“曾锐金!洪立坤!胡峰!赵世楠听我谕令!” 四人心潮澎拜,应声昂然而出道:“谨遵谕令!” 清玄眼神一肃,杀伐之意澎湃而出,凛凛道:“你们四人速速到离忧禁制前,协同陆云等人一同守护离忧禁制!待此间事毕,我等亲自迎敌!” “是!”四人神色一肃,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林逸之望着四人的背影,缓缓的想着:该来的终究来了,修真三世家此次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还有听说那个问剑谷剑尊凌一剑更是修为强横。千万年的离忧教可安然无恙么? 难道还要经历一次失去家园的痛苦,还要再次流离失所? 林逸之的心猛然抽紧了…… 七十二章 封天 兵临城下,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两句如今用来形容离忧教现在的状况估计十分贴切。 离忧教的上空,无数影绰绰的身影,正是不断围攻离忧禁制的修者,这群人,元婴巅峰者有之,筑基圆满者亦有之。每个人皆是气势汹汹,无数的法宝仙剑如暴雨一般不断地轰击着离忧禁制。 只是这种轰击对于这屹立不倒了千年的离忧教来说,不无甚大碍。虽然那些人搞出的动静看似声威赫赫,那离忧教上空的无形禁制,宛如一张巨网,将离忧九脉同时当头罩住。任而无数手段,我自泰然自若。 这张禁制之下,离忧教全体内门弟子、核心弟子黑压压的站成一片,个个仙剑在手,无数的凛冽剑光将那温柔的阳光都照的肃杀非常。 曾锐金、赵世楠、洪立坤、胡峰四人站于最前方,眼神不错的盯着离忧禁制的阵眼,不断的山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让阵眼发出七色的光芒,映照在苍穹之下熠熠生辉。 然而任这些人轰击了半日,这离忧禁制依旧稳如泰山,只是那阵眼处的七色炫光看起来更为的耀眼。 所有的离忧弟子内心皆是豪情激荡,对本门中有如此强悍的禁制大阵无比的安心,这种安心弥漫开来,转化为无上的荣光与自豪。 “好!离忧禁制,天下无一!”所有人都爆发出连天的喝彩之声,离忧千万年的强横资本在这一瞬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不仅曾锐金也好,还是那三位首席弟子,都没有如这些核心内门弟子对离忧教禁制无比狂热和相信,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了一丝隐忧。 他们认得清形势,修真三世家这几轮的攻击不过是虚张声势,并未用尽全力,毕竟他们也对离忧教——这个天下魁首的教门颇为忌惮,便是大举压境,也是留有退路的,如果激怒了离忧教,后果不堪设想,因为即便是联合问剑谷,他们也清清楚楚的知道,离忧教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因此,他们那番作为,不过是搞出一点动静,让离忧教那些人老成精又强横无比的首座们脸上无光,一个忍不住出来相见,这样才有谈条件的资本。 这是,这些首座们什么大阵仗没有见过,任他们胡闹去,只要打不破离忧禁制,你便没有威胁到离忧教的资本,只得灰溜溜的退去罢了。 这场闹剧,便会烟消云散,倘若传扬出去,也无人敢说离忧教龟缩不出,而会说三大修真世家和问剑谷无能,轮番攻击,竟连离忧禁制一点毫毛都没有伤到,真真是无能至极,若到那个时候,这些人的脸面怕是丢的精光了。 如果他们惹怒了离忧教,三大修真世家的家主都清楚,他们的下场会是如何,他们的家底远远比不了离忧教这样的庞然大物。 最终的结局只能是,侠客一怒,血溅五步,修者一怒,日月无光。 然而,曾锐金等人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罢手,三大修真世家的家主修为已在大乘期暂且不说,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问剑谷谷主,能够与离忧教、禅寂寺、祭雪楼并称天下四大修真正教的存在——剑尊凌一剑,还并未出手,如果他出手,后果又将如何? 三大修真世家,加上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剑尊凌一剑,离忧教能全身而退,若是形势倒转,其结果将会如何? 不仅如此,世人言传,问剑谷谷主凌一剑,初者乃一江湖剑客,以剑入道,一身修为又与上古剑修一门颇有渊源,一人一剑,往来笑傲。其势难当。 上古剑修便是无敌的存在,上天看这剑修的存在太为逆天,便亲自出手将他们从这个世间生生抹掉,可是如今这个凌一剑,如剑修一般的修为,其声威怎可小觑! 若是三大修真世家家主同时出手,三个大乘期的修为足以撼天动地,离忧禁制能挡得住?如果还不行,加上这个深不可测的剑尊凌一剑呢? 或许顷刻之间,离忧禁制将会被生生撕裂。 一念至此,曾锐金和另外三人的心同时变得沉重起来。 “轰——”、“轰——”、“轰——” 离忧教的上空震耳的轰鸣之声不断,声威惊人,宛如九天雷罚。 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看着那群若隐若现的修者不断出手的时候,忽然之间,所有的轰鸣声烟消云散,整个世间突然变得寂静无比。 这种寂静几乎是一种可怕到诡异的死寂。没有一点声音,便是掠过的风声也没有了。 苍穹之上,除了离忧弟子的无数法宝微微的清颤之外,再无任何声音可循。死一般的寂静,让所有人的心即刻压抑到窒息。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攻击了?”离忧弟子中早有人按捺不住,皆仰头看着这静的有些诡异的苍穹,不住的问道。 曾锐金等人也有些莫名其妙。事出突然必有妖。曾锐金眉头紧皱,手中握着的归尘仙剑,土黄色的光芒一明一暗,看得出,他的心如此的不平静。 这种沉寂到极点的状况,只持续了一刻钟,但是对于离忧教的弟子来讲,这种足以压抑到神魂惊惧的死寂,宛如一个无比漫长的等待。 只是,等待之后,是拨云见日,还是噩梦随行?这个答案越是即将揭晓,那紧张的情绪越是折磨的内心滚滚发烫。 就在曾锐金觉得这事出突然,要离忧全体弟子都不可懈怠,谨慎注意的时候,忽然天际处传来了一声霸气而又冷然的声音:“呵呵,离忧教的人皆是缩头乌龟么?你们以为凭借离忧禁制便可阻我?给你们十息的时间考虑,是撤掉离忧禁制,选出一个当家人前来答话,还是冥顽不灵,顽抗到底,十息之后,没有人出现,我凌一剑便凭借一己之力闯一闯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的离忧禁制!” 这个声音在离忧教的苍穹之上,轰然炸开。凌一剑!这个唯一不确定的因素,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曾锐金的心猛的一沉,这是一派之主说的话,言之凿凿,声威赫赫,怕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如此言讲。 但是,要让曾锐金撤去离忧禁制,这更是不可能的事,曾锐金神色一凛,归尘剑直刺苍穹,眼神中已经无比的激荡凛冽,朗声大喝道:“众离忧教弟子听令!御剑问天,离忧剑阵!” “喝——”近万之众的离忧内门和核心弟子,皆是一声爆喝,声音震天,顷刻之间,剑啸轰鸣,无数各色仙剑散发出凛冽的剑气和绚烂的各色光芒,齐齐的朝苍穹之中飞去。 近万仙剑,同时问天,声威凛凛,霸气绝天! 一声彷如天地初开的巨响,有如盘古挥斧,将天与地瞬间劈开的气势,巨大的轰鸣之声訇然铺开,似乎这天都要震颤起来一般。 天地之间,剑气森然,那苍穹的颜色,在这一刻,已然从湛蓝变成了诡异的暗红。 这股由近万仙剑聚集而成的巨大剑气,挟裹着天敌威赫,横亘在天地之间,忽的,那仙隐剑阁所在的剑山也震颤不已。那山仿佛活了一般,竟在这剑气聚集之时,从这山脚到整个剑山直插天际的顶峰,散发出雄浑浩然的万道黑金光辉! “是仙隐神剑!”所有的弟子都散发出了一声惊呼。只是黑金色光辉一直闪耀,却不见仙隐神剑现世。 原是这些凛冽仙剑所散发的出的无比的杀伐之气,让镇于仙隐剑阁的仙隐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和澎湃的战意。这仙隐神剑,本就是天下煞气之源,蓦然之间,黑光漫天,似回应,似怒吼,似要展现数千万年前,女娲大神凭借此剑战与天之颠的无上荣光! 曾锐金心中也是豪气陡增,声音随着元婴八重的威压豁然而响:“凌一剑,若战,便来吧!” “天地苍茫,万物生长,道法通玄,剑阵天翔!”随着曾锐金将离忧剑阵的真言蓦地说出,顷刻之间,宛如巨龙噬天,那无数仙剑竟以一种无法比拟的速度迅速的旋转起来,苍穹之上,仙剑的激荡之声,震耳欲聋,有如一曲壮怀激烈的挽歌。 下一刻,所有的仙剑同时消失,天地中,竟猛然的出现了一道最纯粹,最亮眼的白色光芒,这白光似乎成了天地之间唯一的光芒,白光赫赫,将世间的一切统统抹杀,唯有它的白色,杀伐独断的充斥在浩瀚天地。 上穷碧落,下覆黄泉。这白光过处,便是九幽之地,森罗殿堂,也被照的通通透透,这白光中的气势,仿佛可以让芸芸众生皆匍匐。 白光之中,一道宛如实质的巨大剑影自天之巅始,直入黄泉九幽。宛如将这天地统统遮了去,这剑影形成的白色巨剑,成了这天地唯一的一柄剑,而那剑,却是主宰一切,或生或死。 神剑天威,岂容侵犯! 一剑激荡风云色,八荒六合尽匍匐!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天地之间万物,皆赋予这一剑之上,若挥动这如天幕一般的巨剑一下,便是这时空,这万物统统会于一剑之下,不复存在。 曾锐金壮怀激烈,冷冷的看着苍穹之上隐于彤云之上的凌一剑道:“你先破了我离忧禁制之后,再来领教领教我离忧教的离忧剑阵,才有资格同我们掌教说话!” 一直隐于彤云之内的凌一剑,冷冷的注视着天空之下这些离忧弟子的动作,只是那表情竟越发的沉静与冷酷,甚至嘴角竟蓦然流露出了一丝轻笑。 自己身后那把冷紫色的长剑,虽剑在鞘中,却是震颤不已,忽的,竟一声破空嘶鸣,那冷紫色仙剑竟然未曾召唤,径自破鞘而出。 然后剑体之上,剑气激荡,紫光如电如闪,锋利的气势似乎让人感受到,那剑尖之上的锐气,一击之下,这天地便能刺穿了一般。 此剑虽然远不如那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剑气巨剑那般声势赫赫,但是那凌空的欺天之势,竟似乎让人觉得这剑的威势能生生的压过那巨大的天地剑影。 不可思议吧。然而就是如此,这小小的紫色长剑身上的气势,似乎是从天地初始便已形成,这冷紫色的长剑盘旋天际之上,那些浓重的彤云,似乎都感到了害怕,竟齐齐的绕它身旁,不断地聚集围拢,仿佛天地之气都要为它马首是瞻。 凌一剑身材魁梧,看年岁似乎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朗目剑眉,颇有棱角的面庞竟透着无比的自信和潇洒,然而虽然年轻,但已是满头的白发,长长的披散在身后,白发如雪,带着这英俊潇洒的面容,宛如九天至尊一般,傲立于天之颠。 身形轻动,白发轻飘,冷峻肃杀而又如谈笑一般,冲那冷紫色的长剑招了招手蓦然一笑道:“这是怎么了老伙计,恁的沉不住气?也罢,封天,我这就带你去会一会那声势无比的巨剑。让它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封天神剑!” 那冷紫色的长剑似乎听懂了凌一剑的话语一般,一声欢愉的尖啸,俯身冲到凌一剑的近前,凌一剑轻轻一提剑柄,并不看身后的修真三大家主,只淡淡说了一句道:“我去去便回,你们莫要担心,这阵势不过在我覆手之间!” 言罢,在三大修真家主有些疑虑和不太相信的眼神下,那凌一剑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蓦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大家主皆是面面相觑,这一招,莫不是移形幻影,还有看他如此自信而又波澜不惊的话语,他果真能破的了这离忧禁制和离忧剑阵么? 如果真的可以,那凌一剑的修为又到了何种地步?大乘巅峰?渡劫巅峰?抑或者洞墟之境。 看着凌一剑消失的那片彤云,三大修真家主寂寂无语。凌一剑的修为实在是难以预测,幸亏未和他为敌,如果真的不小心得罪了他,他们确信,连敌人的修为都难以预料,他们的下场将绝对是万劫不复! 可是,除了欧阳天德之外,所有的家主都还是多多少少的有些许的疑虑,凌一剑是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王牌,他们指望他能够敌住已然成为神话的杞难真人,可是如果他连这眼前的一关都过不了,他们这么多人又将如何收场。 欧阳天赐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来到欧阳天德近前道:“大哥,我看那凌一剑是不是有些过于的儿戏了,那离忧禁制和离忧剑阵便是我们三人加上修真三世家家主一同出手,也要拼个筋疲力尽,能破不能破还在两可之间,可是,他却……” 欧阳天德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缓缓道:“老二,你错了,你没有听到方才凌一剑叫那个极为凛冽的紫色长剑的名字么?” 欧阳天赐一皱眉,想了一想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紫剑好像,好像叫做……”言至此,欧阳天赐猛然间如同雷击一般,震惊的呆在当场,一动不动,那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激动,甚至还有万分的狂热! 欧阳天德蓦然一叹道:“是啊,凌一剑叫那紫色长剑什么?” “封……封天!”欧阳天赐的神情几近痴狂,似呻吟一般,喃喃的说出了这紫剑之名。 “是啊,封天神剑!有了它,莫说离忧禁制和离忧剑阵,便是杞难怕也无法全身而退!” 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默然无语。 长叹一声,欧阳天德痴痴的想,怪不得问剑谷崛起的这么突然和霸道,原来他们竟然有这个凭借。那是封天神剑!上古大神女娲留下世间的四把神剑:仙隐、封天、太玄、沧离!得封天者,便连这苍天都可敕封!无怪乎,他凌一剑如此的强横了! 好吧,如此我们便拭目以待吧,封天神剑和凌一剑,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p.s:这两日不舒服,害的诸位担心了今日还有些不舒服,就不签到了,诸位多多体谅,明日兮遥将满血归来!谢谢! 第七十三章 剑殇 彤云之上,苍天之巅。 这天从未有过的怪异,暗红色的天际将这地上的一切事物映照的宛如修罗殿堂。天地之间,那柄横亘的白色巨剑就那样的矗立着,风云激荡,屹立不倒。 这世间,没有怜悯和同情,一切不过是梦幻空花罢了,梦醒处,现世是如何,你便如何。恰如这九天之上的白色巨剑,因何会让人感到身心上的震颤而产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因为,它从不需要作假,从不需要乞求,从不需要虚情假意。它就那样的站在天之颠,俯视着亿万蝼蚁,然后告诉他们,什么叫凌天傲地,什么叫强者霸绝。 那是一个真正强大的事物,应有的尊严和傲慢,因为,它有那个资本。 这白色巨剑就那样静静的闪着白色寒光,从九幽黄泉直到碧落九天,那天地与地,就如被这白光猛然划开了一个白色深痕一般,一分为二,两个天空,两个大地,两个世间。 曾锐金袍袖激荡,目光坚定而凛冽,手中连掐法诀,蓦的那白色巨剑之上,竟有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覆于其上,那巨网与巨剑顷刻之间相接,然后猛然之间没入巨剑之内,下一刻一点亮光从白色的巨剑剑身上一闪而逝。 “离忧禁制加持在离忧剑阵里,凌一剑,你便来试试看吧!”曾锐金心如钢铁,冷然的看着这暗红的天空。 彤云之上,一个淡红色的身影如魅一般轻轻的闪了出来,那人红衣白发,英俊飘逸,他冷冷的看了看曾锐金的动作,嘴角一丝似嘲弄,又似赞赏的笑容,缓缓的开口了:“呵呵,这离忧剑阵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破它不过挥挥手的事情,不过你这小辈却是有些才能,我却不明白了,这天下之大,翘楚俊才皆被离忧教的人给占了去了,倒是像我这问剑谷这么好的地方,去的尽是些歪瓜裂枣!” 说话之人却是凌一剑无疑,只是,那身打扮和那头白发,以及那腔调更是让人感觉到这个剑尊颇有些阴阳怪气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苍穹之下的每一位离忧弟子竟有一种这话就在耳边说出来的一般,虽是低低耳语,却是异常清楚,直入神魂。听得五脏六腑都有些阴森森的。 一些修为较低的离忧弟子被他这邪魅的话音侵入神魂,当即便支撑不住,身体发抖,瘫坐在地,面色发白。 曾锐金四人也没有好过多少,四人中修为最低的当属胡峰,他干脆将自己的仙剑倒提支在臂弯下,靠仙剑的支撑,才可勉强站立。 曾锐金虽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也是面色发白,心神中一股冰冷的感觉直入骨髓和神魂深处,下一刻便觉得全身都冰冷无比了。 曾锐金明白这个凌一剑用的是神魂攻击之术,将声音用真气调动出来,直取敌人神魂,可是这种法术,非大乘巅峰期以上不可用,凌一剑不但用了,而且这一波话竟然让所有的离忧弟子颜色更变,难以支撑,而且还隔着一个离忧禁制。 那么,他的修为又有几何?想到此处,曾锐金的心没来由的沉了下去。 “凌一剑,大话说的一堆一堆的,也没见你前来破阵,莫不是偌大的问剑谷谷主,只会凭口舌之快了?”曾锐金神色一凛,勉强压制着浑身冰冷的感觉,冲那彤云之上的凌一剑冷冷的叱道。 “哈哈哈!——”凌一剑闻听此言,却也不恼,竟哈哈狂笑起来,忽的一收笑脸,那凛冽的目光直直的朝曾锐金看去,然后缓缓的开口道:“你这年轻人,果真还是有些出息,本尊想来惜才爱才,不如你今次就跟着本尊投到我问剑谷门下,你放心你若来了,定让你成为问剑谷首席大弟子,如何?” 那半空中的目光如有实质,直直的朝曾锐金看去,所有人都可以从这凌一剑的眼中看的出来,他说这话真的好想是发自肺腑,却是欣赏曾锐金,要收他为徒的感觉。 曾锐金暗骂了一声老怪物,双方形势已犹如剑在弦上,还在这里东拉西扯些没用的,离忧剑阵耗上多耗上一分时辰,所有的离忧弟子的真气便会多流失一分,他必须速战速决,可是看这个红衣白发的凌一剑,似乎一点都没有出手的意思,说完那话,眼神之中竟还有些许的期待,轻笑的看着曾锐金,一动不动。 曾锐金暗道,这人对自己太过自信,又自恃甚高,必须尽快的激怒他,他拖得起,离忧剑阵可是拖不起的! 言罢,大声冷笑起来,这一阵没来由的乐,让凌一剑也颇为不解,半空中疑惑的望着曾锐金道:“年轻人,你笑甚么?莫不是答应了?” 曾锐金忽的神态一转,一脸的鄙夷道:“什么狗屁问剑谷,原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没曾想一个大男人穿一身红衣,不敢动手破我离忧剑阵,只在这里磨嘴皮子,算什么东西?问剑谷谷主如此,那首席弟子当了也是丢脸,不当也罢!倒是你,要破阵就破阵,不破阵趁早回你的鸟不拉屎的问剑谷去!” 这话确实说的忒狠了点,凌一剑又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听曾锐金这一阵编排,竟然不恼,只是忽的一阵叹息道:“罢!罢!罢!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只是,本尊向来惜才,今日确实可惜了,罢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吧!只是,可惜啊,这么多人……” 忽的脸色一寒,那目光已是如刀如剑,厉声道:“都!得!死!” 说罢,一挥手,那把冷紫色的长剑缓缓的落在凌一剑的掌心之上,凌一剑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竟然用手缓缓的摩挲着那紫色长剑的剑身,就如抚摸自己心爱女人的脸庞一般,然后又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暗红色如漩涡一般的极重的彤云,神情竟出现了一股浓重的沧桑之意,缓缓叹道:“三百年前,我遇到你,从此天涯海角你我相伴,你随我征伐杀戮,我凭你以剑入道,三百年,你我扫平八荒六合,才能在南蛮之地创立问剑谷,从此问剑谷扼守中土,南摄蛮夷群荒。三百年,恍如一梦!如今,老伙计,又要劳动你了!去把,封天神剑!” 封天神剑剑身轻颤,感受到了主人无边的沧桑和杀伐之意,顿时剑气激荡,那浩瀚的剑气,将那天地间厚重的彤云齐齐的吸了过来。 所有的暗红色的彤云,上升盘旋,弥漫在这封天神剑冷紫色的剑芒之上,那彤云似乎都伸出了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这看起来除了幽冷肃杀之外,并无任何出奇之处的封天神剑缓缓的托了起来,缓缓上升。 与此同时,所有的离忧弟子都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九天之上,那白色巨剑依然霸气凛然的横亘在那里,而在这白色巨剑的剑柄之处,忽然一点若隐若现的冷紫色光芒蓦然出现,然后顷刻之间这冷紫色的光芒竟然变得极为耀眼和犀利,紫光熠熠,夺人瞳孔。 片刻之后,这紫光的亮度甚至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天际处的白色巨剑,所有人的眼神都不敢正视那忽然出现的冷紫色光芒,一是因为太过耀眼,那亮度根本无法承受,而是,那紫光之中,竟有一种泼天的杀戮与嗜血之意,这杀戮与嗜血之意从那紫光之上弥漫开来,所有人都相信,便是多看上一眼,自己的神魂就会如遭电击,瞬间倾塌! 更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透过那紫色光芒,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其实是一把外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长剑,那剑虽然也很长,但是比起来天地之间的白色巨剑来说,根本就如蜉蝣一般。 只是,这紫色长剑虽然普通无比,但是所有人的心中竟然生不出一点点的小视之意,虽然只是觉得它极为普通,除了那剑给人一种苍凉的古朴之感,便再无其他的感觉,可是就是这种给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感觉,让所有人都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普通的和其他仙剑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不如普通仙剑的这紫色长剑,竟然会有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 可是这种危险的气息究竟从哪里来,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知道答案。 顷刻之间,这个困扰了所有人的答案终于昭然若揭,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起眼的紫色长剑,竟然被天上所有的暗红色彤云缓缓的托了起来,就如暗夜之中那唯一一点的明星,所有的彤云顷刻之间似畏惧,似惶恐的争先恐后的朝着这紫剑之处疯狂的聚集而来。 彤云漫漫,紫剑凛凛的升腾,升腾,再升腾,终于停在了比那白色巨剑还要高的地方。 一动也不不动了。 刹那之间,那紫剑身上的紫色光芒轰然炸开,原来这天地皆是一片暗红,随着这紫光的炸开,紫色的光芒竟然毫不讲理的将这天与地都一并染成了幽幽的紫色,便是这千万年来的离忧山脉,也齐齐的成了紫色! 便是那横在天地间的白色巨剑,竟蓦然之间,白色尽褪,剑身通体,竟然全部被染成紫色! 就是这漫天的强横霸道的紫色,成了天地之间唯一的主宰!那紫剑的身形虽小,可是那随身而来的气势就如与天地同生一般,永恒存在,不死不灭! 曾锐金和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猛然间一缩,刹那之间,曾锐金明白,凌一剑并没有夸夸其谈,他明白,自己和所有人的剑气聚集的白色巨剑看似强大,却也是后天形成,而那冷紫色如今已高悬于白色巨剑之上的长剑,那种凌天的气势,根本就是与这天同生而来! 曾锐金心头猛然一颤,脸色已经是异常惨白,他忽然想起了,师尊曾在多年前提起过的一把神剑的名称,那把神剑,是超越一切的存在,便是与离忧教的仙隐神剑也是分不出高低,并驾齐驱的! 洪立坤也早已感受到了那紫色长剑的危险,低声道:“那把剑到底是个什么鬼,为什么会有一种难以战胜的感觉?” 曾锐金面如土灰,死死的盯着苍穹之上这个不可一世的紫色长剑,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封……天!” “什么!……”洪立坤、赵世楠、胡峰同时惊呼一声。瞬间脸色也惨白如纸。 封天神剑!仅仅是这个名字便代表了不可战胜! 曾锐金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只有拼一拼了!便是死在这上古时期就以威名赫赫的封天神剑之下,也无憾了!” 言罢,那神情已然变得毅然决然,冷冷的注视着这漫天彤云众星捧月一般托举的封天神剑,曾锐金忽的一声爆喝道:“离忧弟子听令,斩鬼神!” 众离忧弟子正因为这天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曾锐金一声暴喝,忙收敛心神,齐齐的大喝一声,每人的手心忽的一道光束直冲向天地间凝结成的白色巨剑。 近万名的弟子,各色的真气光束不断的闪烁催动之下,那庞大的白色剑身缓缓的动了起来。 宛如一声叹息,犹如远古洪荒初升的第一道朝阳,那白色巨剑那蓦然的一动,仿佛带动着九天风雷一样,从天之颠,狠狠的一剑劈向凌一剑渺小的红色身影。 那闪动的白光,照耀着被封天神剑剑气笼罩的紫色天地,竟然显得是如此的气壮山河。 一剑天惊山河碎,一斩睥睨鬼神惊! 这一式斩鬼神,已然释放出了这离忧剑阵迄今为止能够调动的最强大的力量,顷刻之间,那如天塌了一般的白色剑影轰然朝凌一剑当头砸下! 曾锐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这一下,你便是大罗金仙,怕也非死即伤了,白色巨剑的剑气已然完全笼罩了凌一剑,想逃,又谈何容易! 这下,便是封天神剑,赶在他未出手之前,这惊天的一击,足以要了凌一剑的性命了吧!这不仅是曾锐金的想法,更是所有离忧弟子的想法。 白色巨剑,一剑斩下,仿佛这天地都可一并抹杀,不复存在了一般。 可是,白光散去,天地间已然是那紫色光芒充斥的天地,那柄封天神剑依旧傲然于九霄之巅,一动不动。 只是,那个红色的身影,那个发若白雪的凌一剑却是踪迹皆无,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天地之间,天地之间,寂静的有些诡异,那红色的身影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就在离忧教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冷然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飘在这紫色的天地中,渺远的有些不真实:“不过如此,现在,该你们接我封天神剑一剑了罢!” “凌一剑!……”所有人面面相觑,离忧教的弟子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无比的惊惧,这凌一剑怎么从这笼罩了整个天地的白色剑气之下逃脱的,而且这声音又从何处而来?刚才那气势凌天的斩鬼神,竟然对他毫发无伤! 只是,容不得众人多一丝的思考和惊讶,那被彤云如帝王一样瞻仰的封天神剑,忽然清鸣一声,这声清鸣划过整个天际,它蓦然回首,剑锋直指那个立于天地之间的白的巨剑。 下一刻,那封天神剑忽的紫光闪动,顷刻之间,在这紫色天幕之上,竟然出现了无数的紫色光点,密密麻麻,星罗棋布于这苍穹之上,整个天幕,紫色光点忽明忽暗,宛如繁星点点。 所不同的是,这繁星是诡异的紫色,这天幕依然是诡异的紫色,只是这紫色的天幕和紫色的繁星之中,空空荡荡的没有月亮。 顷刻之间,所有的紫色繁星忽然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整个紫色天幕都燃起了熊熊的紫色火焰。那火焰点点,翻滚燃烧,似乎要焚尽这世间的一切。 震耳欲聋的清鸣声齐齐的从这紫色翻滚如火焰的天幕中訇然炸响。 下一刻,这天都似乎开始了惊惧的哭泣! 所有的离忧弟子,被这强烈的紫光照射的瞬间几乎失明,然而当他们的视觉变成一片紫色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原来,那燃烧的紫色火焰,其实是不计其数的如封天神剑一样的分身,这不计其数的封天神剑分身,皆披着紫色的光芒,宛如浑身浴着紫色的火焰一般,顷刻之间主宰了整个天幕,然后齐齐的轰鸣着,尖锐的呼啸着朝那白色巨剑之上狠狠的撞去! “轰——”一声仿佛天地初开的巨大声响,好像整个离忧山脉瞬间全然崩塌,那一声巨响,让所有人瞬间全部听不到了所有的声音。 天地随着这声轰鸣,竟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一切都好像从来都没有声音一般,这个世间好像也在一瞬间忘记了什么叫做声音。 只是,曾锐金也好,还是近万名的离忧弟子也罢,被这封天神剑壮绝无比的一撞,顷刻之间被震得神魂崩溃,身体全部齐齐的飞起一丈多高,有些人瞬间就没有了意识。 曾锐金还有最后一丝恍惚的意识,他努力的朝苍穹之上看去。 一切依然如故,依旧是深紫色的天地,一切都没有声音,静的那么的理所应当。 然而,那白色巨剑就那样在天地之间,忽然剑身出现了一丝裂纹,然后这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顷刻之间,那白色巨剑分崩离析,一片一片的瞬间崩塌。飘荡在这无边的虚无之中,左飘右荡,恁的一片凄凉。 剑碎!离忧剑阵,破! 只是,那一片一片的残碎剑影,在分崩离析的时候,依然是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在之后,曾锐金似乎听到了离忧大殿里一声苍老而带着无边怒气的声音蓬勃而出:“凌一剑,你用封天神剑伤我门内教众,是欺我离忧教没有神兵么?你那封天可以将我的离忧剑阵打破,就不怕我教中的仙隐神剑么?” 曾锐金恍恍惚惚的想到,看来,师尊他们终于还是出手了!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将曾锐金的意识全部吞没…… 只是,带血的嘴角,依旧挂着一丝憨厚的微笑…… p.s:今日推荐一本书”羽化若尘——《荒古战纪》,十分好看的玄幻类小说,无论情节,文笔都堪称上佳!因此兮遥厚颜推荐! 附上简介,有兴趣的可以支持支持! 这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大陆,无数纪元下,亿万族群纵横,无尽天骄争渡。虚无之境,八荒圣殿,神威震天地。禁忌死渊,蚩皇魔宫,魔气万古存。幽冥血海,酆都鬼府,帝者主沉浮。落魄门派,天才弟子,手握惊苍剑,踏入强者路,且看他如何演绎自己的辉煌——临绝顶,笑群雄… 第七十四章 怪人 苍穹之上,随着那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一切都归于寂静。 白色巨剑瞬间四分五裂,原本横亘于天际的霸气剑影,突然的消弭于无形。一切无声无息,瞬息之间,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仅如此,连神威赫赫的封天神剑都好像同那白色巨剑一齐消失了一般,原本充斥于天地之间的耀眼紫光,在那一瞬间,好像突然被谁用盖过天地的大手忽的一抹,一切原本强加于上的色彩,鬼魅一般的冷紫色瞬间消失,就像不曾来过。 一切如往常一样,阳光温暖而明媚,白云袅袅,山清水秀。离忧山依旧是那样的挺拔葱郁,灵气氤氲。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与美好。 难道方才的一切恐怖,一切的杀戮,那致命的封天神剑和那致命一击,都是梦幻空花,只是每个人心头轻轻的一个梦魇? 或许是吧,这山,依旧轩昂,这水,依旧清澈,这风,依旧温柔,这阳光,依旧和煦。 真的是一场梦吧,梦醒后,一切生死,一切悲欢,一切怒气与纠葛全部都远离每一个好好做人的心,让美好与平静,重新的拥我前行! 这样,便是一夜白头,我亦愿换! 可是,阳光照耀下弥漫翻滚的烟尘,还有低低的仙剑悲鸣,以及满山的离忧弟子蜷缩与痛苦的声音,让人清楚的认识到,这根本就不是梦,方才的一切,一切的杀伐与痛苦是真实的,真实到痛不欲生。 凌一剑虚浮在半空之中,眼神中方才那股睥睨八方的气势,如今已然烟消云散,他就那样在半空中虚浮着,没有一丝依伴,阳光温柔,清风拂过他如雪的发丝,随着那红色的衣衫轻轻的飘荡着。忽然显得有些孤单与寂寥。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争来争去的成果么?他赢了,又能怎样?他便是称王称霸,这天下除了满目疮痍,这修者除了哀鸿遍野,还能剩下些什么? 这样的创伤,藏于心底,永远不会散去。 凌一剑低下头,轻轻的抚弄着怀中的封天神剑,方才那带着欺天气势,一往无前,强横霸决的封天神剑,如今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紫光幽幽,仿佛刚刚睡着的孩子被亲人这轻轻的爱抚后,猛然间睁开了双眼一般。 紫光迷蒙,美丽迷幻,哪还有什么神剑的气势?这就仿佛如同凌一剑随身携带的一件玩物,谁能将它与天地杀器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就在刚才,就是这温顺的如一只猫咪一般的封天神剑的强横一击,将巨大的白色剑气击的四分五裂,然后近万离忧弟子如遭重创,齐齐的站立不稳,不是瞬间昏迷,便是现在蜷缩在地,哀叫不止。 紧接着,数以万计的暗淡无光的各式仙剑,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刹那间从苍穹上悲鸣着如无依的枯叶一般坠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不绝于耳的响彻整个离忧山。 然后,一切安静下来。 断剑狼烟,满眼凄凉。 这就是,封天的威力? 凌一剑摇了摇头,忽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恼,将那封天狠狠的朝虚空之中一掷,猛一转头,再不看它。 “这次,你做得有些太过了!”凌一剑似乎在和谁说着什么一样。 周围无人,只有他和这虚空中漂浮的封天神剑,他又能同谁说话呢? 难道是同这剑?这刚才强横无比,如今温顺柔和的封天神剑能够听得懂凌一剑的话语。 然而,那封天神剑被主人狠狠的一掷,似乎满腹委屈一样,不断的盘旋在凌一剑红色的身影周围,一边轻轻的盘旋,一边缓缓的低声清鸣着。 细细听去,就如同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懵懂稚子,缠在自己的亲人身边,不断地撒娇低语一样。 凌一剑瞥了一眼被他掷出去的封天神剑,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唉,这也是我自己造的孽,怪你作甚!回来罢!” 言罢,朝封天神剑招了招手,那封天神剑感受到凌一剑不再生气了,欢快的清鸣一声,一道紫光,划过天际。 再看之时,已然稳稳的躺在凌一剑的怀中了。 凌一剑再次摇了摇头,缓缓的转回身去,看着苍穹下的世界。 无数白色离忧教服饰的离忧弟子,半数左右已经昏死过去,还有一部分残存意识,但也是恍恍惚惚,身体蜷缩,随着神魂受创,不断的呻吟哀嚎着。 只有极为少数的一些弟子,由于在攻击波的外围,因此受的伤不算很重,即便如此,再次召唤飞剑的力量也没有了。 凌一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心头一震,蓦的朝正中央的阵眼处看去,只见那个淡黄色衣衫的曾锐金和身旁的另三位弟子早已飞出五丈之远,齐齐的昏死过去。 曾锐金嘴角淌血,面如纸钱。四个首席弟子中他的伤最重,其余三人只是心神受创,而他则是伤到了元气,差点连元婴婴基都被震碎了。 因为他调动阵眼,并操纵离忧剑阵,其余三人只是辅助而已,所以这剑阵破碎,受到重创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曾锐金了。 凌一剑看了多时,确定曾锐金没有生命危险,才缓缓的收回眼神,低低的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何苦,你若不执意反抗,如今早成了我问剑谷首席大弟子了,也不会元婴受创,生生毁掉了你三重的修为!” 那声音中的痛惜却不似作假。 忽的,离忧大殿紧紧关闭的大门蓦然打开,一道冷白色的光芒激射而出,那白光锋利而又快的不可思议,径直朝半空中的凌一剑刺去。 半空中,白光闪动,呼啸生生。 凌一剑刚然转过头来,就觉得面前白光凛然,杀意刺骨。 定睛瞧看,一道白光挟裹着无尽的锐意直扑而来,凌一剑冷叱一声:“好胆!” 声到人消,白光一闪刺来,凌一剑忽的凭空消失了,白光只得忽的停滞在凌一剑消失的地方,不断的盘旋着,似乎连它自己都弄不清楚,刚才那个红衣身影是真人,还是幻象。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身影从离忧大殿内激射而出,白衣飘动,眼中写满了惊骇。 正是白衣楚箫。方才那道白光正是楚箫一怒之下,未曾走出门去便已御剑直取凌一剑而去的问心仙剑。 楚箫已然是元婴巅峰期的人物,一只脚已然踏入了大乘期的修为,而且问心剑又是以迅疾著称,然而在凌一剑完全没有防备之下,突然袭至,这种威力,楚箫自信大乘三重以内的修者根本躲不过去。 可是这雷霆一击,再看之下,凌一剑竟然凭空的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气息也搜寻不到。 楚箫心惊之余,深深地感受到问剑谷谷主凌一剑果然修为独步! “小子,你是不是在猜测我怎么可能躲过你的攻击对吧!不要忘了大乘三重以上可以瞬息移动的,我刚刚不过是放了一个虚像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凌一剑的声音从不知名处蓦然响起。 什么!虚像,原来方才在天空之中一颦一笑,那个惟妙惟肖的凌一剑,竟然不是他的本身,而仅仅是一个虚像!可是这虚像也未免太过于逼真了吧! 一张大手,蓦然压向那仍徘徊在天上的问心仙剑,问心仙剑似乎感觉到了这大手根本不是自己主人的气息,一声清鸣,似乎想要挣脱这大手一般,可是白光刚然一闪,那大手已然牢牢的将问心剑抓住,不由分说的提了起来,问心剑再怎么挣扎也难逃落入他人之手的厄运! 楚箫心神大震,面如死灰,无论如何掐诀,那问心剑却怎么也挣不脱凌一剑的大手,只得重重的悲鸣着。 刹那之间,楚箫有些恍惚起来,心头百个千个念头一闪而过,自己的本命仙剑问心被凌一剑握在手中,他若稍一用力那问心剑便会被他毁掉。剑断人亡,自己的性命也将宣告终结。 原来,死亡对自己来说竟然来的如此之快!他忽然想到他埋藏在心中多年的那个秘密,如果他死了,那个秘密将永远不为人知! 他忽然想到,除了这个秘密,还有自己的师尊之外,自己这一生怕是生无可恋了罢!那个秘密,对于他来讲事关生死,对于别人,或许无足轻重,自己的师尊对自己师恩如海,自己这样死了,也算壮烈殉教,师尊怕是也无憾了罢! 如此,真的是无可留恋了,楚箫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耳边有风拂过,楚箫知道,他终是听不到了。 蓦的,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粉色的身影来,就那样的对着他浅浅的笑着,唤着他,楚箫哥哥…… 楚箫的心猛然之间抽紧了,也许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见不到她了罢,也许我的死换不回她的一丝悲伤,在她的心中无非会想,那个曾经送给她一颗丹丸的师兄去了,或许,会因为这些掉下一两滴泪,仅此而已吧! 一丝苦笑,一丝落寞,一丝不甘,占满了这个男人曾经无所畏惧的心头。 就在楚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声音充满怒气的道:“凌一剑,堂堂剑尊,一谷之主,欺负一个后辈,就不怕别人耻笑么?你先将我离忧禁制撕破,打伤我这么一众弟子,弄得我离忧山伤兵满营,如今又要毁我离忧二弟子的问心本命仙剑,你就不怕无法收场么?你却毁了他的本命仙剑试试,我这把老骨头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全身而退!” 楚箫猛然睁开了眼睛,回头一看,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面色如霜,盯着半空中的凌一剑。正是自己的师尊——清玄上人。 “师尊……”楚箫刚要说话,清玄蓦然一摆手示意不必。 凌一剑呵呵一笑,红色身影一动,已然飘落在离忧广场之内,与楚箫清玄相距十丈左右,稳稳的站在当场。 “呵呵呵,我当是杞难亲至,原来是你清玄!你比杞难确实差了点,但也勉强能同我说话,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问剑谷与你离忧教没有什么冤仇,今日我是被修真三世家硬拉来给评理的,什么本命仙剑本尊没什么兴趣,还你就是!” 说罢,看似随意的将手中的问心剑朝楚箫一掷。 可是就是这个看起来随意无比的动作,楚箫的眼中却出现了无数的问心剑芒,将他的所有躲避的可能全然抹煞,硬接更是不可能,根本接不住,其结果肯定是一剑穿心。 楚箫已然楞在当场,那问心剑呼啸着眨眼即至。 “砰——!” 一声闷响,一只苍老枯槁的手已经稳稳的抓住了倒飞而回疾驰的问心仙剑。 楚箫大骇的心神被这一连串的变化搞得有些恍惚了,自己自出世以来,哪里有过如此惨痛的挫败! 抬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师尊清玄,轻舒猿臂,间不容发之际竟然稳稳的握住了问心剑,脸上古井无波,并无一丝一毫的费力。 轻轻一顺,已然把剑递给楚箫,微微点了点头道:“雕虫小技,也来卖弄,楚箫,收好了!” 楚箫忙接过问心剑,问心清鸣一声,在楚箫背后,一道流光,已然隐而不见。 “呵呵,果然是清玄,修为却是厉害得很啊,看来多年不见,你的功法与杞难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当然除了他是掌门,能驾驭仙隐神剑,清玄,你就不嫉妒?”凌一剑忽的一笑,似无所谓的说道。 他的用心果然够毒,看似不经意的说这些话,其实有意无意的再挑动着清玄与杞难之间的关系。 只是,清玄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说的动的,哈哈一笑道:“我清玄的修为怎么能跟我掌教师兄相比,我师兄功参造化,虽有神剑仙隐护持,但皆是做些悲天悯人的事情,哪里像某些人,仗着有什么神兵,便怀璧其罪,替那些为俗世帝王卖命的鹰犬充当先锋,却让贫道可发一笑!” 凌一剑闻听此言,眼眉立了三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忽的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就是试试我封天剑的威力而已,至于伤了那几个弟子,伤了便伤了,若是气不过,可以去我问剑谷里还回去!我只是替人评理,讨个公道而已!” 言罢,朝彤云之上喊了一嗓子道:“我说,欧阳家的,上官家的,北宫家的你们还评理不评理了?杵在云上干什么,赶紧下来,现在开始,我不再出手,两不相帮,你们两家自己说理去,本尊找地方睡觉去了!” 说完,自己径自环顾了四周,在一棵苍天大树下一躺,自言自语道:“大树底下果真阴凉!要是来壶茶就好了,只是可惜啊,世间最好的澶竹天清叶已然绝迹了!遗憾遗憾啊!” 云层之上,三大家主被凌一剑这一出搞得是面面相觑。只得降一下云头,来在清玄的对面站定。 与此同时,陆无羁、幻尘师太、宁完我、荆离难、一心道人、天嗔、天逸也缓缓的从大殿内走了出来,看到这殿前一片狼藉,伤员遍地的样子,都紧紧的皱起眉头来。 陆无羁看到曾锐金躺在广场正中,早已昏死过去,忙低声道:“老二、老五你们快去看看你师兄的伤势如何!” 白离木应声朝曾锐金走去,可是自己身旁的那个小徒林逸之却是如木雕泥塑一般痴痴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无羁眉头一皱,厉声道:“老五,你愣什么,这不都是因为你,还不快快过去!” 其实,谁都不知道,林逸之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听到了凌一剑无意之间提到的一个东西,便如雷击一般的立在了当场,眼中就还带着深深的疑惑与悲伤。 因为他听到了那个曾经属于他所有回忆的名字,那个名字已然尘封已久——澶竹天清叶! 他还记得,就是那澶竹天清叶,自己的义父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世。那是他素未谋面的家——殷厉宗,殷兰谷独有的物产。 随着义父的离世,随着他拜入离忧教而可以隐藏自己魔门遗孤的身份,这个名字早已被他封存了起来,封存了整整五年。 可是,如今,却被这个叫做凌一剑的人不经意的说了出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与自己的亲父本就认识? 林逸之的脑海之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声音,只有那五个大字:澶!竹!天!清!叶!萦绕在自己的神魂之内,久久不散…… 第七十五章 恳求 有的时候,心中执着的东西,总是不喜欢轻易的去触及,因为怕失望,怕痛。总喜欢深深的封存在内心深处,自以为已然忘却,瞒天过海。 其实,或许什么事情自己真的已经忘记了,然而,那份执着,那份坚守,那曾经以为可以忘记的伤和痛,总在不经意的提醒你,忘不掉,忘不掉! 忘不掉如何?忘掉又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痛,便是不忘,又有何惧? 林逸之的心被澶竹天清叶五个大字贯穿,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把小刀硬生生的、没有一点犹豫的将他的心底最深处刺出了五个大洞,然后鲜血、回忆、痛苦倾泻而出,瞬间整个心房,支离破碎。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可是有关于那些事情的所有记忆,其实都每时每刻的提醒自己,它始终存在,如影随形。 “澶竹……天清叶!”林逸之喃喃的小声道,瞬间眼眶中依然挤满了泪水。他真的就像想这样大哭一场,以告慰自己内心深处的凄楚和悲凉。 他深恨自己是孤儿的事实!他深恨自己就是一个孤儿!恨之入骨! 可是他没有办法哭,泪水涌出那一刻的冰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现在的局势,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允许,更不可以放肆自己的悲伤。 他尽力的控制着自己有些微微发颤的身体,抬起头来,尽量的不去看那个树下懒洋洋的怪人,然后恍恍惚惚对自己的师尊陆无羁道:“师尊,您叫我?” 陆无羁顿觉得这小徒实在过于窝囊,一皱眉头道:“刚才在大殿之中大家只是怀疑于你,你何必这样唯唯诺诺,我让你照看你的大师兄!” 林逸之这才如梦方醒,强迫自己赶走坏情绪,缓缓的走了出来,跟白离木一起将那四个首席弟子全部扶了回来。 这个过程之中,洪立坤、胡峰、赵世楠相继醒了过来,林逸之和白离木没有费太大的劲,便将他们扶了过来,只是林逸之好心好意的去扶胡峰的时候,那胡峰却是把脸一甩,恨声道:“我不用你!” 林逸之看这种嘴脸惯了,也乐得清闲,看了一眼这个胡峰,摇了摇头道:“那你自己小心!” 说罢,便朝曾锐金走去。 曾锐金也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双眼无神,气若游丝,便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冲林逸之和白离木微微的点了点头。 林逸之急忙搀住他的身躯,将他半靠在自己身上,白离木看了看曾锐金的伤势,然后关切的道:“小师弟,你将大师兄的身体扶正,我将我自身的真气强行从天灵穴给他灌输进去,护他心脉!” 林逸之点了点头,又把曾锐金的身体抓牢了几分,白离木再不犹豫,双掌一翻,一股沛然的真气已然从双掌中流出,白离木牵引真气,往曾锐金的头顶上轻轻的压了下去。 林逸之偷眼看着白离木,心中暗道,这个白离木好生奇怪,到底是何来历,那晚真的只是他凑巧来到我的门前?若他对莫忧峰不利,为何会动用自己的真气为大师兄疗伤呢?还有他的双掌紧贴着大师兄的天灵穴,稍一用力,大师兄必回毙于他的掌下,可是,看他一脸的专注和关心,却不似作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他了? 正自暗想,忽听白离木一声低喝道:“小师弟,什么时候了还走神?你要扶好他,以免错了穴位,大师兄就危险了!” 林逸之赶紧收回心神,全神贯注的扶好曾锐金。 这样持续了一些时候,曾锐金的脸色才略微的好了些,无神的眼中也有了些许的灵光,悬浮在半空之中色彩暗淡的归尘剑,低鸣一声,消失于无形。 白离木的额头已然渗出了细细的汗珠,看到归尘剑消失,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将手移开,看神情,却是大定了。 林逸之颇为疑惑的道:“二师兄,这样就好了么?” 白离木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唉,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吧!” 林逸之听得云里雾里,白离木苦笑一声道:“大师兄的归尘仙剑,是他的本命仙剑,同楚箫一样,方才大师兄处境险恶,元婴几乎都要粉碎了,所以归尘自动浮出,以示警告,现在,在我的真气灌输下,大师兄的归尘自动归位,却是无甚大碍了!只是,大师兄一身元婴大圆满的修为,经此重创,怕是要生生退去三重不可!” 林逸之闻听,心痛不已,大师兄平日里对自己最为亲近,人也憨厚老实,无形之中,他已视他为半个兄长了,如今闻听他遭此重创,怎有不痛之理? 曾锐金现下已然缓了过来,虽说说话还是十分吃力,但是听到白离木的话语,又看了看林逸之伤心的表情,竟然微微的摆了摆手,缓缓的道:“逸之兄弟,不必挂怀,修为没了,练回来就是,只是,只是给师尊丢脸了!……” 白离木心中也十分的心疼,忙道:“大师兄哪里话来,你已经尽力了,只恨我当时没有在场,否则我的离人陌定要碰一碰他那什么封天神剑,看看他到底有多么了不起!” 曾锐金又是一摇头,断断续续道:“离木,不能这样说,清玄师叔让我和洪立坤他们出战是有考虑的,你和楚箫是我们弟子中修为最高的,那个端木凝阙的修为看不出深浅,所以要保持实力,我也不过是集合了四脉的核心和内门弟子,一旦双方兵戎相见,再厮杀也不迟……” 话未说完,一阵的喘息,缓了缓又道:“小师弟,我出去的早,大殿之内最终商议的结果是什么?他们相信你不是凶手么?” 一言既出,林逸之顿时热泪盈眶,果然是待自己如兄弟一般的大师兄,在重伤只是仍念念不忘着自己的清白。 原本他以为整个大殿之内,除了纳兰明轩还有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帮他的端木凝阙之外,谁都会对自己有所怀疑。 可是大师兄在伤势危重的时候,竟反倒关心起自己来,一句话,惹得林逸之如百抓挠心,可是那嘴却是笨的出奇,愣是一句感激的话也说不出来,又想到方才在大殿之内的情形,历历在目,不由得神色一黯。 曾锐金明白,这个小师弟的喜怒哀乐皆在脸上,心中是藏不住一丝委屈的,缓缓叹了口气,身体一颤,眼神之中已然坚决了万分,傲然道:“我要起来,去见师尊!” 言罢,竟然挣扎着自己站起来,可是试了几次,无奈伤势太重了,刚刚直起了半个身子,便又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白离木和林逸之忙一左一右将他扶住,岂料曾锐金竟然一摆手道:“不用!你们放手就是,我是莫忧峰的大弟子,便是爬也要爬回去,不能堕了师尊的名头!” 言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两人甩到一旁,然后一咬牙,径自晃晃悠悠的还想站起来。 可是站到一半,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林逸之心中不忍,刚要再次上去。 白离木忙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去。 曾锐金忽的笑着看了看白离木,缓缓道:“谢谢兄弟,给我最后的颜面!” 说罢,再次缓缓的站起,然后再次重重的跌倒。 如此,就这样,站起,跌倒,再站起,再跌倒。已然不知过了多少次。 只是,每次跌倒之后,再艰难的爬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愈加多了一份坚毅和执着。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便是前来兴师问罪的欧阳天德那些人也这样的看着曾锐金,心中多了丝丝的敬佩。 便是那个假寐的凌一剑,已然站在树荫之下耸然动容。看着那个摔得遍体鳞伤的身躯,一遍遍的倒在尘埃里,一遍遍的爬起来,缓缓的摇头叹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唉,造化弄人啊,你怎么就不是我凌一剑的徒弟呢!…..” 长叹一声,眼中竟有了些许的落寞。 在不知道甩了多少次的时候,那个不屈的身影,终于完全站了起来,那身躯虽然佝偻,然而却在那温暖的阳光中显得那么的挺拔。 憨厚一笑,曾锐金缓缓的迈开了第一步,仿佛蹒跚学步的婴儿,那一步却是重如山,但却是坚如铁! 一步,两步,三步…… 曾锐金缓缓的迈着步子,林逸之和白离木跟在他的身后,一脸的心疼与激动。 那是他们的大师兄,便是败了,也要树立那个永远不会倒下的标杆! 其实,以区区元婴的修为,对抗封天神剑的一击,他又何曾败过! 缓缓的,那每一步,仿佛都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沉重而悲壮。 终于,他一步一步的来到了陆无羁的近旁。 他的师尊,那个平日里极为严苛的陆无羁,此时早已眼含热泪,看到他过来,抢步起身一把将他搀住,只叫了一声:“锐金……” 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下一刻,曾锐金又笑了,笑的坦然和洒脱,他缓缓道:“师尊,徒儿,没有……给你丢脸!” 陆无羁神情激荡,心如刀绞一般痛惜于他,五个弟子中,这个曾锐金并不是他最爱的,因为他是大师兄,他却时时刻刻严苛的要求与他,而曾锐金却没有一丝怨言,无论大事小情,大到参与离忧事务,他处处维护师尊,进退有度,小到打理门中杂事,挑水、劈柴,只要他闲下来,他都会亲力亲为。这个大师兄,他陆无羁的大徒弟,真的当得太辛苦了! 往事历历在目,陆无羁蓦然感觉自己过于亏欠这个资质并不十分出众,却相信勤能补拙的大徒弟了。 陆无羁长叹一声,缓缓道:“好!锐金!你很好!……”言罢,眼眉一立,朗声道:“离木,送你大师兄回莫忧峰养伤,不得有误!” 白离木连忙应声。 岂料曾锐金却急忙摇头道:“师尊,徒儿不回去,徒儿有两件事求师尊!” 陆无羁点了点头,关切道:“锐金,莫说两件,千件万件为师也依了你!” 曾锐金又点了点头道:“师尊这样说,徒儿诚惶诚恐!”言罢,轻轻的抬起一根手指头。 那手指头已然开裂了,白骨森然可见。手指轻颤,曾锐金蓦然开口道:“这第一件,徒儿求师尊为徒儿雪耻,为方才受伤的近万弟子讨个公道!” 曾锐金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得真切。近万名受伤的弟子,皆跪爬在地上,心中感动这个身受重伤的曾师兄还牵挂着他们,心中早已感动万分。 便是那些首座,也是无不动容。 陆无羁点点头,一脸郑重道:“锐金,你放心,等一会儿,那些人欠你,我一并替你讨还!” 陆无羁这话却是发自肺腑,平日里他就护短,那次因为自己最看不上的小徒林逸之,就毁了胡峰的仙剑,更何况今日伤的是自己的大徒弟,这口气,他是咽不下的! 曾锐金点点头道:“这第二!……”他缓缓的转过头去,久久的看着已经被他感动到泪光盈盈的林逸之,过了许久才道:“师尊,小师弟无父无母,身世可怜,自上得山来,我一直与他朝夕相处,五年前因为我的疏忽,小师弟搬运天冥石差点丧命,我心中已然挂怀到今日,他天性纯良,不爱与人争执,我与他五年下来,早就看得出小师弟的为人如何,师尊!徒儿以您的首徒的身份,担保小师弟不会杀人!请您帮帮他吧!不要让他再受那么多的非议了!” 那最后一句,已近哀求! 一言一句,字字泣血,听在林逸之的耳中,将他最柔软的心房撕扯的四分五裂,曾经他自以为自己孤独无依,曾经自认为这个天下都在嘲笑他,可是如今,这个大师兄,这个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师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说出这些话来,那饱含的温暖与怜惜,怎么能不让自己动容,怎么能不让自己想即刻就投入这个大师兄坚实的臂膀里,痛哭一场。 他只是十五岁,他真的背负的太多太多了! 刹那之间,泪光盈盈!林逸之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正一脸疼惜的望着自己的大师兄,泪流满面的,轻轻的笑了。 那笑中的泪,让离忧教那些高高在上,早已忘了人情味为何物的首座们的心也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便是,那个蓝衣端木凝阙,也是看着那个泪流满面却已然倔强的笑着的黑衣少年,心中猛然的一疼。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泪水与那笑容,看起来竟然如此的让人动容。 陆无羁看了看怀中的曾锐金,又看了看那个小徒弟,蓦然之间握紧了身后的宵焰仙剑….. 第七十六章 沧离 陆无羁一字一句的听完他这个敦厚的首席弟子的泣血之言,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那个早已满脸泪痕的小徒弟,蓦然之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愤怒。 莫忧峰!这是陆无羁的生命之中心心念念的三个大字,可以说,这三个字便承载了他对整个离忧教所有感情的寄托,他的出生,他的荣耀,他的悲哀,他陆无羁从年少轻狂到老成持重,所有的一幕一幕,都离不开莫忧峰这三个字。 往事如烟,一切的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莫忧峰从创立,从首任首座,一直传到他手上,可以说经历了从辉煌到没落的转变,而这个过程,他扪心自问,他真的愿意看到么? 他蓦然想起那个所谓的飞升的师尊无极真人曾经语重心长的话来,无羁你面冷心热,无私无畏,只是过于执着于过去曾经,我将莫忧峰交予你,便是要以这三个字告诉你,身处莫忧之中,便要时时处处想着豁达与宽广,由是,你真真做到万事莫忧之时,便是你白日飞升之日。 一言一语,仿如昨昔。陆无羁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是那样的年少轻狂,放浪不羁。可是,如今恍恍惚惚,几百年的岁月,他做到了么? 他哪里莫忧了?他又哪里无羁了?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这件事情到现在来讲,还是没个眉目,而他莫忧峰却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成了最大的笑柄! 莫忧峰统共只有五个弟子,只是被怀疑的就有两个,一个白离木,一个林逸之,这种无端的妄加指责,他陆无羁也就忍了,毕竟凶手是谁,肯定会水落石出的,他们莫忧峰问心无愧便好! 然而,自己的大弟子为了整个离忧教,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拼死对抗凌一剑,伤重到修为生生降了三重。 两件事,一件事是对莫忧峰无端的指责,一件事是看到了曾锐金受如此重的伤,竟然没有一个首座站出来质问凌一剑,甚至没有一个人做声! 不要忘了,受伤的不仅仅是他的首徒一人,还有成千上万的离忧教弟子,可是那七个首座,却全体噤声! 这是什么?是赤裸裸的漠视,是被凌一剑那惊天的封天神剑所阻吓! 陆无羁忽然想大笑,笑这所谓的离忧教空有天下第一正教的名头,却没有天下第一正教的风骨和傲气!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到头来一言不发,各怀鬼胎,这正教,冠以离忧,分明就是耻辱! 忽的想得通透,陆无羁缓缓的走了出来,仰天长啸! 笑着笑着,满眼的愤怒与心痛! 他忽的大声叫喊起来:“师尊!师尊!你睁开眼看看吧!离忧教被欺负到这种地步,可是你的那些好徒弟,有一个人站出来的么?满眼伤重的弟子,他们的首座,依旧那么漠视的高高在上,保持所谓的气度,虚伪不虚伪,可笑不可笑!” 所有的首座脸色皆是一变,根本未曾想到陆无羁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矛头直指向他们。 有几位首座已然脸上有了怒色,当即就想站出来质问。 以天嗔为首,就要发怒! “锵——”的一声,红光一闪,陆无羁手握着宵焰仙剑冷冷的指着张嘴欲辩的天嗔,恨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平日里就属你跳的最欢,如今你的徒弟胡峰也伤了,仇人就是你眼前的凌一剑,你怎么不站出来报仇?跳梁小丑,什么东西!滚到一边去!以免污了我的双眼,我眼中或许还有你这个所谓的师弟,可是我的宵焰剑,却是认不得你的!” 愤怒的话音中,已然带了凛冽的杀意! 天嗔张口结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心刚要说话,陆无羁剑身一瞬,指着一心道人道:“你,也没有说话的资格,你除了会和稀泥,两边不得罪,做个千年老好人,哪一次爱憎分明过!” 一心一怔,却也是立在当场。 清玄眉头一皱,沉声道:“无羁师弟,我知道你莫忧峰此次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陆无羁闻听,却是笑的声音更大了,那笑中却带着浓重的悲凉与蔑视:“身份?我来问你我莫忧峰三个弟子都得此结果,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师尊的身份?方才大敌当前,你为何不让楚箫出战,你是不是存有私心?还有,今日我这一怒,不为我莫忧峰,更不为我那重伤的大徒弟,只为我满山重伤残喘的离忧弟子!一个个首座,哪一个还他们公道!你视身份为天下第一等要事,我却想问问你,被人欺负成如此样子,离忧颜面何存?天下魁首之称是不是名不副实?这样你就不怕失了你的身份?” 清玄被陆无羁说的愣了几愣,上前一步,点点头,竟然笑了笑道:“好你个陆无羁,我是离忧教代天行罚的执剑堂首座!唯独你看到满山受伤的弟子心痛么?我就一点愤怒都没有?可是你不要忘了,他凌一剑手里有封天,我们的仙隐神剑只有掌教真人才能驱用!可是杞难师兄正在闭关!你让我们拿什么去拼?打得过么?大丈夫应当审时度势,我答应你,你先收了这份怒气,等一等,待大师兄出关之日,我们一起再去找凌一剑算账!” “呵呵!”陆无羁的蔑视之意更甚,忽的双目一冷道:“拼不过,就不拼了么?好好好,我看这离忧教三个大字的匾额,却也不配挂这里了!因为这里是满眼的怯懦与荒唐!” 忽的他长剑一顺,宵焰神剑长鸣一声,火光冲天,宛如脱手的火龙。 陆无羁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日我陆无羁与修真三世家一战,上不为离忧道统,下不为私利挟怨,只为问心无愧!今日一战,乃我个人所为,是生是死,皆有我一人承担!” 说罢,那火龙般的宵焰仙剑,一声长鸣,一指站在远处的修真三世家的家主,冷声道:“你们单个上来,还是一起来,我陆无羁无惧矣!” “还有我!“一声低吼,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并肩站在了陆无羁身旁。 荆离难! 竟然是他,这个平日里言语不多,却极为公允和踏实的禁忧峰首座。那个在所有人印象中冷面如铁,沉默到被人忽略的荆离难。 一声长啸,一把镔铁色的仙剑已然环绕在荆离难的身前,荆离难长叹一声,早已壮怀激烈道:“几百年了,我这冷羽仙剑终于要重新陪我战一场了!陆师兄,我们一起!” 陆无羁蓦然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这个一向不善言辞,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的荆离难,今日却坚定的站了出来。 “好!无羁、离难,本就是一处!今日我俩联手,还有什么困难可阻!凌一剑,便是你来,我也不惧!”陆无羁大笑一声道。 “如如此说,贫尼也来帮一帮你这个我看着并不顺眼的妹夫吧!”话音方落,白影一闪,一个绰约的身影已然走了出来。 定睛看去,正是幻尘师太。 幻尘师太看了一眼陆无羁,似打趣道:“平日里我对你这个人的人品貌相颇看不惯,总想着我妹妹蘅秋嫁你实在是太委屈,不过今日看来,你还算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罢了罢了,我今日也活动下筋骨,勉为其难助阵一番。” 陆无羁一笑道:“多谢你了,改日我定带秋妹拜山谢罪!” 哪料幻尘一摆手道:“我帮你可不是冲你那份言辞,你以为你陆无羁的面子大啊!我是为了这满山重伤的离忧弟子,还有我那大弟子苏沅心念的那个老实人!你莫要记我的好才是正经!” 陆无羁点点头,却也不再多言。 荆离难看了看对面的修真三世家的家主,缓缓道:“荆离难,冷羽仙剑,哪个前来应战!” 三世家一时间有些为难,若论单打独斗,这三大世家欧阳家主欧阳天德,加上那两个兄弟欧阳天赐、欧阳天扬,还有上官家族家主上官乘风,北宫家族家主北宫兴泰,各个修为皆在大乘期,然而最高的也不过五重以上,而对面的这三人最低的也在大乘七重,仙剑也比这几人高上好几个档次,若是单打独斗,根本没有胜算。 可是以多胜少,一拥而上,又有失他们的身份,一时为难,皆面面相觑,拿不出个主意,便齐齐的往救命稻草凌一剑那里看去。 不看便罢,看了那几位家主脑袋更是大了一圈。那凌一剑果真怪人一个,根本不为眼前剑拔弩张的形势所动,一个人倚在那个参天大树下,不时传来一阵浓重的呼吸声,倒真似睡着了一般。 端的一个心大的主啊! 欧阳天德冲几位家主一使眼色,众人心知肚明。欧阳天德迈步走上前道:“我等今日前来并不为武力压人,原想让贵教交出真凶楚箫、白离木、林逸之,没成想你们拒不合作,那就休怪我等无理了,我却是要领教领教陆首座的功夫了!” 言罢,一道绿影,一把闪着绿光的仙剑铿然出窍,直取陆无羁而来。 陆无羁大笑一声道:“打的就是你!” 两人身形陡然悬起,仙剑并举,一息之间,百招已过。 欧阳天扬生怕时间长了大哥不敌,朗声道:“我也领教领教陆首座的高招!”言罢,身前一把淡黄色的仙剑已然腾起,朝半空中正在酣斗的二人,直剌剌的破空刺去。 陆无羁正专心与那欧阳天德斗法,宵焰仙剑如赤龙噬天,声威赫赫。不过三息之间,已然逼得欧阳天德节节败退,忽听身后有仙剑破空刺来,便知有人出手了。 暴喝一声,剑影如山,将欧阳天德逼退三丈,转身正看到欧阳天扬手持仙剑,一剑劈来,陆无羁身形瞬间横移五尺左右,手掐法诀,三道耀眼的光芒直扑欧阳天扬。 正是离忧教的三清天罡气! 陆无羁大笑一声,神情激荡道:“哈哈,以多胜少,打的好算盘,再来几个,又能耐我何?” 声音方落,离忧无极道的心法已然施展开来,整个身形于半空之中已被离忧无极道所激发的浩荡真气所笼,陆无羁的身形都显得缥缈起来,宵焰仙剑如赤龙翻天,将那一片白云都染得如着火了一般。 赤龙焰天,火云滔滔! 陆无羁的绝伦的修为刹那之间爆发出来。欧阳天德和欧阳天扬双战与他,方才堪堪战个平手。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半空中的搏命厮杀,生怕错过了片刻时光,因为,一瞬间,胜负或许已分。 正在这时,上官家族家主上官乘风,轻轻的走了出来,他担心欧阳两兄弟双战陆无羁也不能取胜,便有加入战局的想法。 可是他刚一动身,荆离难却迈上一步,单手一拦,冷冷道:“上官乘风,你哪里去?你的对手是我!” 言还未尽,身形已然暴起数丈,冷羽仙剑一道寒光,直取上官乘风的面门。 上官乘风无奈的一摇头,只得祭出一柄银色的仙剑,两人片刻之间已然从地面悬至半空,这个过程中,皆是一步不退,双方皆交手了百招有余。 众人正屏息凝神的看着陆无羁与欧阳两兄弟的争斗,未曾想左边半空中早已剑声凛凛,剑光闪烁。忙朝左边天空看去正是荆离难与上官乘风也斗在了一处。 北宫兴泰见状,刚想过去帮助上官乘风。幻尘师太拂尘一甩,冷哼一声道:“你莫要走了,幻尘候你多时了!” 言罢,一道白光,身形已欺在近前,拂尘一甩,直攻北宫兴泰。 但见苍穹之上,彤云之巅,剑影如山,剑气滔滔。三团如云如雾的光影斗得不可开交。不时之间,烈烈剑锋,耀人耳目,忽又仙剑碰撞,轰然入耳,如雷神震怒,又如电母发威。 这些高手之间的对决却是如火如荼杀的正酣,众人也都看得目不转睛。 忽的,那一直并未出手的欧阳天赐,眼波流转,看了看身后的那些三大修真世家的弟子。 那些弟子约莫有三百余人,各个毫发无伤,正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厮杀,全神贯注。 欧阳天赐的眼光一闪,又看看周围那些离忧弟子,伤的伤,躺倒的躺倒。 忽的哈哈大笑一声道:“想不到你离忧教也会有如此狼狈之时,二郎们,不要都站在这里,给我全部杀!踏平他离忧教!” 一声令下,三四百名修真世家的弟子,大喝一声,无数法宝已然漫天飞舞,如潮一般的朝离忧大殿攻来! 形势急转直下,眼看清玄等人再不出手,离忧教便已危矣! 清玄、天嗔、天逸、宁完我皆冷叱一声:“退无可退,不如一战!” 言罢,各出仙剑,便要出手。 只是站在树下的凌一剑呵呵冷笑起来道:“你们几个跟他们这些小辈乱打一处,有什么意思,来罢,还是我来陪你走几趟!” 言罢,红衣一动,一道红影直冲清玄而去。 清玄清叱一声道:“凌一剑,你不要得寸进尺!”一道白光,仙剑直挥而去,下一刻两人便斗了个难解难分。 天嗔、天逸知道凌一剑手里拿的是封天神剑,两人暴喝一声,直扑而来,三团光影已然又在半空之中斗在一处! 宁完我刚要往杀来的修真世家的弟子里冲去,欧阳天赐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我还闲着呢!” 宁完我冷笑一声道:“快打快打,我都饿死了,废话干什么!” 说罢,两人已然斗在一处! 局面突变,刹那之间一片混乱。 修真世家的三百子弟突然发难,而离忧教的可战之力已然微乎其微,局面刹那之间凶险无比。 便是之前交手的陆无羁等人也有些心神不稳了,回首看去,修真世家的三百弟子各个刀剑并举,法宝破空,来势汹汹。 而离忧教弟子,受伤能战的已然一咬牙,也再次挥动手中法宝,冲向战团。 楚箫、白离木,两道白影,在这混战的人群中进进出出,已然拼了性命,离人陌和问心剑杀意翻涌,锋芒过处,一片狼嚎。 便是刚刚苏醒的赵世楠、洪立坤、胡峰等人也咬牙挥动仙剑,朝那人群中猛然冲去。 一时间,剑光闪烁,喊杀震天。 陆无羁突然想到如此混乱的状况,曾锐金怎么办?他受伤之重,现在便是一个持刀的凡人便也能要他的性命! 偷眼看去,陆无羁耸然动容,心神之下,更是一阵的激荡。 一个黑衣少年,背着曾锐金高大的身躯,陷入无数修者的包围之中,可是他坚毅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退缩与胆怯,从容的出拳,拳影如风,沛然的真气轰击着地面,激起阵阵烟尘。 虽然被围,但是却丝毫不落下风。 那个少年,正是——林逸之! 十五岁的少年,怎么背的动那个高大魁梧的曾锐金,还能咬牙攻击周围的敌人! 陆无羁下意识的想到,自己从前的确是对这个小徒忽略的太多太多! 这一战,只杀的天昏地暗,修真世家人数虽多,但是修为有限,离忧教的人虽然修为精深,但可战之人太少。因而双方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死斗。 这一战一直从朝阳初升打到了深夜。深黑的夜色,没有一丝光亮,往日漫天的星辰,皎洁的月亮,今日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形势对离忧教一边越来越不利了,虽然清玄与天嗔、天逸三人抵挡凌一剑,但凌一剑自恃手中拿的是封天神剑,根本没有尽全力,却是从容的施展修为,时不时还逼得那三人连连招架。 半空中的三组战斗,更是打的难解难分,势均力敌,根本无暇估计地面上的混战。 然而,离忧教弟子大多皆受伤,怎么可能长时间的与修真世家的弟子拼斗。一时之间,仿佛阴影里、夜色中到处都是修真三世家的人,随时随地都会有杀人夺命的法宝厉光顷刻飞出。 离忧教能战之人皆被压缩在离忧大殿门前的区域之内,苦苦支撑。 楚箫与白离木等人身上也早已伤痕累累,看起来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好在,那伤还不足以致命。 林逸之早已累的神色恍惚,好在此时曾锐金早已缓了过来,两人相互依靠,不断地朝围着他们的修者发起进攻。 然而,这所有人中,只有一人冷冷的站在离忧大殿的廊前,看着眼前的一片喊杀震天。眼波流转。 那人蓝衣飘荡,说不出的绝世惊艳。 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缓缓的抽出了手中如她衣衫一般颜色的蓝衣长剑,缓缓道:“沧离,看来,我们还是必须出手了!” 忽只听一声轻啸,如凤鸣九天,清音悦耳,回荡开去。一道绚烂蓝光,霍然腾起,陆雪琪人随剑升,但见天玡神剑光芒大放,竟是照亮了左右方圆。 黑暗,竟似不能靠近她的容颜身影! 她却往那黑暗投身而去,“呼”的一声,锐啸震天。这美丽女子,化做一道如电蓝光,射进了呼啸翻滚的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只见蓝光闪耀,黑暗里惊呼声不绝于耳,场中众人的压力顿时一轻。 那蓝光轰然之间弥漫开去,将这满是杀戮与鲜血的离忧大殿广场照了个通透。 蓝光幽幽,如梦如幻,仿佛在这无边的杀戮战场之上猛然开放的幽蓝色的莲花。 蓝光闪烁,直入神魂。 电光火石之间,又是几声惨叫。那蓝色剑影带着那个绝美的蓝色身影从那重围中轰然杀出,虚浮于半空之上。 风起,蓝衣飘荡,那绝世的容颜之下,宛如万年的幽幽寒冰,看着那有些心惊的修真世家子弟。 端木凝阙蓦然开口:“封天又如何?你们死在沧离的剑下,也不枉此生了!” 言罢,一道蓝光,通天彻地,带着那绝美的容颜,仿佛世间最美的永恒。 所有人都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冰冷女子和她手中这黑夜之中最闪亮的蓝色幽光。 便是正从容施展身法的凌一剑也是一怔,看着那蓝光盈盈的剑影,眼神灼灼! 无数声那以置信的惊叹轰然涌动:“那蓝光,竟然是——沧离神剑!”…… 第七十八章 绝地 苍穹之上,那耀眼的蓝光,仿佛永恒。 那个手持沧离神剑的蓝衣女子,与所有人惊愕的眼神对视,冷冷的,没有一丝动容。仿佛千年的冰山忽然之间融化开去,露出那惊天的绝世容颜。 那一瞥,宛若惊鸿一般,掠过所有人的心房,那丝杀戮,那丝愤怒,那丝被鲜血冲昏的头脑瞬间仿佛清醒了许多。 只是,那眼神太美太美,便是冰冷如霜,但却又暗含半点娇嗔,半点幽怨,半点绝情,半点出尘,那一眼望去,让人觉得仿佛看穿了整个沧海,颠覆了世间桑田。 便是威风凛凛,幽光闪烁的沧离神剑,也在那一回眸之中,蓦然变的温柔了许多。 可是,那只不过是幻象罢了,那一眼根本不存在什么娇羞,什么温柔,有的只是凛冽的杀气和与生俱来的冷若冰霜。 可是,那个蓝衣女子实在是太美好了,就像这世间怒放的蓝色莲花,便是被那沧离取了性命,哪怕凑上去,嗅上一嗅,便是死亡,也会无怨无悔了吧。 这仿佛能让人销魂断肠的蓝光,照亮了所有人如血的瞳仁,就如那无边的黑暗中,忽然发射出一点最为闪耀的蓝光,轰然铺开,弥漫翻滚。 有时,黑暗也不讨人厌,因为只有它的丑陋,才会显得这绝世的容颜如此的惊艳! 深夜的离忧山,漆黑一片,仿佛像一个蛰伏的巨兽,只是,浓重的血腥充斥了整个空气当中,便是那蓝光也只能略微的驱走一些恐惧,因为它也是幽冷的。 夜色弥漫,所有人忽然都忘记了打斗,痴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绝世的蓝衣女子端木凝阙和那手中如她一般绝世的神剑——沧离! 手中有剑,依然忘记了挥舞,蓦然立拳,却忘记轰出。 这离忧山在这一刻突然显得极其的诡异起来。 这样或进攻或防守的姿势,在这一瞬之间蓦然定格,那些喊杀之声,那些惨呼呻吟,忽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那些半空之中,由于主人忽然停手而无所依傍的各色法宝,轻轻的清鸣着,就像突然失去了目标一样,漫无边际的在天空中飘荡着。 所有人都忘记了打斗,皆惊憾的看着那蓝色的剑芒,整个离忧大殿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一般,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被震天的喊杀声遮蔽的冷风,这一刻竟然吹动着满山的树叶,更显得静的可怕。 “沙沙——”、“沙沙——”那是树叶摇动,还是亡灵的叹息。 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满心满眼只剩下了那道天地之间永恒的一抹蓝色。 这种奇怪的静止和寂静,在一息一息的渗透,仿佛着了魔一样,所有人都开始感到了无边的疲累和厌倦。 停止无休止的争斗吧!如果有人蓦然在这寂静之中喊出,会有多少人会毫不犹豫的扔掉手中嗜血的法宝仙剑,然后长叹一声瘫坐在地。 因为这一战,实在是打的太久太久了。 这一刻,因为沧离神剑的突然现世,那杀人的战场恍然之间成了无声的荒漠。 只是,这种平静到底能够持续多久?下一秒,那嗜血的杀戮还会不会再次到来?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亲手埋葬这脆弱的安静。 修者虽然强大,但也有痛,也会受伤流血,甚至失去生命。 所以,每一个人似乎都痴痴的看着幽光闪烁的沧离,再也不愿回头去看身前那风声鹤唳的战斗。 那片蓝色幽光,傲然绽放,在所有人的心中,仿佛一个永恒。 风自何方来,吹动端木凝阙的蓝色衣裙,撩拨着额前乌黑的发丝,那种绝世,仿若一尘不染的仙子。 所有人都失去理智杀红双眼的时候,只有那蓝色照亮着时间,拷问着人心。 凌一剑、陆无羁、清玄等人,忽然心头一颤,蓦然发现,原来,沧离神剑不仅可以取人性命,还可以涤荡神魂。 四柄女娲大神留下的神剑,已有三柄现世,无论是封天还是仙隐神剑,剑气皆暴烈嗜血,那剑身上的煞气与戾气,桀骜到难以驾驭,一不小心便会被剑身上千万年积存的煞气反噬,故而非修为精深者不可用。 而这沧离神剑,虽然声威赫赫,不容侵犯,但是那一抹蓝光却能涤荡心神,抚慰心灵,让狂躁和嗜血的杀戮之心瞬间平息。 不得不说,这柄沧离神剑出乎意料的带给人太多的惊喜了。 只是,这短暂的平静最终还是不知道被哪个可恶的家伙打破了。 暗夜之中,幽光之下。 “啊——”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从每个人心头掠过,划破了这竭尽全力保持的那份宁静与对峙。 所有人的心头一颤,忽然明白,这里是战场,是修罗炼狱。 顷刻之间,刀剑并举,流光四溢,人潮再次开始激荡起来。 “杀!”! “杀!”! “杀!”!…… 喊杀之声,再次如潮一般席卷了整个山林,大殿之前,再次掀起了滔天的血腥。 混战在一瞬之间,再次被点燃。 深夜的离忧山,此刻已经被无数法宝发射出的亮光照得如同白昼,从方圆百丈的广场到广场之外离忧山头的树林之中,似乎处处都有凛冽的厉光飞过,在五颜六色美丽的光芒下,不断地腾起鲜红的血,喷洒在微微颤抖不知名的花朵与青草之上。 凝成血珠,无声滴落。 端木凝阙秀美微蹙,轻轻的摇了摇头,蓝衣乍飘,仙姿绝艳。 一声清啸,沧离神剑蓝光如九天之上轰然倒泻的悬河,蓝光迸溅,落在地上,片刻间在夜色中忽如一道一道晕染着幽幽蓝色的光圈,从她手中的沧离神剑上向四周蓦然弥漫开来,如美丽女子温柔的眼波,掠过这凡俗的世间。 无数参天巨树繁茂的枝叶,一起向外翻动,哗啦作响。 周围修真世家的子弟,怪叫不止,虽有拼力阻挡者,仓促拔剑,剑在匣中,那四面铺开的强大沧离剑光已然击中他们,顷刻之间,数十人倒飞着被掀上半空,惨叫连连。 凌一剑一边同清玄三人打斗一边朝端木凝阙的方向看去,眼神之中满是那个蓝色的身影,忽的一笑,冲着清玄道:“牛鼻子,你们把沧离神剑给那个丫头,就不怕她怀璧其罪,因为那神剑遭人嫉恨,剑夺人亡?” 清玄冷笑一声道:“沧离神剑为什么在她身上,我也不清楚,但是她敢在众人面前驱用,难道就没有想到别有用心之徒前来抢夺么?她必有应对之法!” 凌一剑封天神剑一顺,神情之中似笑非笑道:“如此,我夺她一夺,看看她能不能敌得过我手中的封天!” “尔敢!堂堂一门之主,难道要去欺负一个小辈么?”清玄怒叱一声,已然急攻了百十余剑! 凌一剑哈哈狂笑,不屑的说了一句道:“你当我不知,那四大神剑被谁御使,谁便与那剑中剑灵有了契约,人亡剑断!什么沧离,我有封天便好!”说罢,身形转动,轻松的躲过清玄的攻击,斜刺里,封天流转,竟朝天嗔和天逸猛攻而来。 天嗔、天逸修为是这首座中最低的,被凌一剑猛攻之下,已然有些难以招架。 清玄心中大急,抬眼望去,此时的形势对离忧教更是不利。 修真三世家的弟子已然明显处于上风,这段时间内,离忧教能战的弟子已然更少,只剩下了楚箫、白离木、赵世楠、胡峰、洪立坤几个有生力量。 这几个人也是多处受伤,挥动仙剑拼死冲杀。 清玄心中一阵黯然,这种状况之下,离忧教真的要惨败么? 忽听身边惊叫连连,清玄蓦然看去,天逸天嗔已被凌一剑逼得没有退路,只得长叹一声,收拾心情,前去支援。 天空之上,陆无羁、荆离难、幻尘师太与修真世家家主的拼斗已然没有结束的迹象,他们也看到了急转直下的形势,只是无法脱身,心中也是如火燎一般。 端木凝阙蓝光过处,几乎无人可挡,从广场的一侧,奋力冲杀,眨眼之间已然冲到了被重重包围的林逸之和曾锐金身旁。 林逸之浑身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神情早已恍惚,累的连出拳都要绷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可是心中那最后一丝不屈的神经依然支撑着他,双拳猛烈的轰击着四周,好在多数人都在围攻楚箫等人,他才能坚持到现在。 端木凝阙轻轻的看了林逸之这浑身浴血的模样,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搀着曾师兄,我助你杀出去!” 林逸之心神一震,端木凝阙的突然加入,让他的压力倍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谢谢师姐!……” 话还未说完,蓝衣早已翩然而动,沧离神剑蓝光过处,他们三人身前的数个修真世家的弟子已被端木凝阙一剑击伤。 三人身前,蓦的出现了三丈来宽的空隙,端木凝阙一回首,冷眸闪动,决绝道:“快跟我走!” 林逸之也不答话,搀着曾锐金疾步跟上。 端木凝阙冷颜如冰,挥动沧离神剑如入无人之境,所有试图阻拦的修真世家弟子,刚刚冲过来,但见蓝光一闪,已然倒下一大片。 三人左冲右突,眼看便冲出一条血路来,林逸之透过涌动的打斗人群,已然能够看到楚箫等人的身影了。 黑夜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要让他们汇合!杀啊!” 这一声凄厉嘹亮,不少外围的修真世家子弟,已然看到了势不可挡的端木凝阙,于是纷纷朝她攻来,不一会儿,眼看要汇合在一起的趋势,再次被重重包围的人群湮没。 修真世家的弟子如潮水一般,纷纷的朝端木凝阙和林逸之涌来。一时之间法宝剑影乱闪,似乎压过了沧离神剑的蓝光。 端木凝阙和林逸之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端木凝阙眼神坚毅,不断地挥舞着沧离神剑抵挡着暴雨一般的进攻,林逸之的情势为之一缓。 可是,这种状况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无论端木凝阙如何冲杀,仿佛陷入了包围的海洋之中,杀倒一片,又来一片,根本冲不出去! 端木凝阙的呼吸开始逐渐的急促起来,挥动沧离神剑的手也微微的开始颤抖起来。冷艳的容颜之上,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只是她秀眉蹙的越来越紧,紧咬皓齿,依旧是一步不退。 林逸之一边抵挡着蜂拥而上的敌人,一边朝端木凝阙看去,不看则可,一看却是吃惊连连。 端木凝阙疲累至极,好几次都差点被挥动的剑光法宝击中。 正在林逸之想要快速解决眼前的敌人后,过去帮忙之时。 “噗——”一声轻响,一把锋利的剑芒闪过,端木凝阙的肩头已然被一柄仙剑刺了进去。瞬间血流如注。 端木凝阙紧咬朱唇,硬是一声不吭,冷眸一闪,沧离神剑蓝光凛冽,已然将伤她之人砍翻在地。 林逸之惊呼一声道:“师姐,你受伤了!” 端木凝阙微微看了他一眼,道:“无妨!莫要分身,速速冲出去才是!” 林逸之心头一震,使劲点了点头,两人身形一动,再次拼死冲杀起来。 只是,时间被拖得越久,情势就会对离忧教越发不利。 半空中陆无羁等人依旧打得难解难分,清玄那边三人被凌一剑逼的险象连连,端木凝阙手中沧离神剑的蓝光也越来越微弱,林逸之更是只能招架根本没有力气还手。楚箫等人原本聚在一起,此时也被一拥而上的敌人冲散,早已是一个人对付一群人的局面。 修真三大世家家主在半空中一看,各个是喜上眉梢,不出半个时辰,他们便能攻进离忧大殿,到时将那大殿砸个乱七八糟,离忧教的颜面岂不扫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离忧必败的时候,战场的东西两端忽然同时陷入一片混乱,惨叫之声不觉于耳,东西两侧修真世家的弟子如潮水一般四散奔逃。 端木凝阙和林逸之正在苦苦支撑,忽然听到修真世家的弟子四散逃命,忙抬眼极目朝东西两边望去。 林逸之蓦然看去,只见大殿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白影,那白影快如闪电,脚下更是金光闪闪,正是纳兰明轩! 只见纳兰明轩脚踏御风符飘然于半空之上,那御风符金光闪闪,照的纳兰明轩宛如大罗金仙一般,但见他双手拼了命的挥舞着,身形也不停的旋转。 顷刻之间,无数金光闪烁的符咒从纳兰明轩的身上如雪片一边的飞出,散落在广场之上。 那如雪花一般的金色符咒刚一落地,便轰然的炸开,掀起的剧烈气浪,将方圆数丈之内的修真世家的弟子炸的四散奔逃。 他一人,却扔出了几百张爆裂符,那符伤不得元婴期的修者,但对金丹期以下的修者来说,虽不足以致命,但是也生效甚大! “轰咔——”、“轰咔——”、“轰咔——” 随着如雪片飞舞的爆裂符不断的爆炸,无数的修真世家的弟子都被炸的惨叫连连,断胳膊断腿,爹妈嚎叫,四散奔逃。 殿前楚箫等人的压力顿减! 楚箫一看形势开始逐渐扭转,眼神一亮,问心剑寒光闪闪,大吼一声道:“敌人已乱,各位师兄弟,随我冲啊!”言罢,已然当先冲杀而出。 身后那些尚可一战的数十名离忧弟子也无所畏惧的冲了过去。 一个冲锋,宛如虎逐狼奔,修真世家的弟子更是溃不成军。 西方天际,忽然之间数十道光芒冲天而起。各色法宝仙剑流光溢彩,将西方天际照的闪亮无比。 林逸之定睛一看,更是狂喜不已,手中的拳头挥动的更加有劲了。 已然多处受伤的端木凝阙,依旧挥动着手中的沧离神剑,真气基本已经耗尽了,恍惚的问道:“西方,是我们的人来了么?” 林逸之狂喜的点点头道:“是的师姐!我们的人来了!他们来救我们了!” 端木凝阙这才神情一松,身子一软,几欲栽倒! 林逸之大惊,左手扶着曾锐金,右手猛然之间拉住端木凝阙的手。 触手之间,她的手已然是冰冷至极。 端木凝阙一怔,忙挣了开去,虽是如此,却是面无表情道:“有援兵来了,如此甚好!” 两人皆不再说话。 林逸之感觉有些尴尬,只得抬头注目朝西方天际看去。 西方天际当先一人,粉衣飘荡,娇俏无比,脚下青芒大胜,看来是全力催持着法宝朝战场赶来。 那青芒正是青玉箫无疑,那粉衣身影,正是小师妹——陆汐月! 而她的身后,段朗坤、萧罡炎也驾驭仙剑,紧紧相随。 原来是他们三人到了! 忽然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冷冷的娇叱:“凌一剑、修真三世家,你真当我离忧无人么?今日我穆蘅秋集合剩余四脉弟子前来,定教尔等有来无回!” 半空之中,一位绝色的美妇,眼神凛冽,正是莫忧峰林逸之的师娘——穆蘅秋! 再往她的身后看去,紫衣苏沅带领了百余幻忧峰的女弟子踏云而来。 再向后看,剩余四脉的核心弟子,宛如人浪波涛,不计其数! 修真三世家的家主看到这个形势,才猛然间明白原来离忧教并未尽全力!各个皆面如死灰,心神大乱起来。 便是凌一剑看到穆蘅秋带来千余弟子前来,也显得不太从容了。 穆蘅秋缓缓的看了看战场的形势,然后看向凌一剑道:“凌一剑,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如何收场!” 第七十九章 不走 从穆蘅秋尽起离忧教剩余所有离忧弟子赶来支援之后,修真三世家就感觉到局势急转直下,他们的弟子早已是强弩之末,被这股新加入的力量穷追猛打,一触即溃。 半空之上,绿光闪闪,那个粉色的身影极目远眺,搜寻着正自混战的人群,那眼神快速的朝每个人脸上划过,又迅速的移开。 那是陆汐月,她在找谁?随着她一遍一遍搜寻,那个她期待的黑衣身影,依旧没有出现在她清澈的眼眸之中。 你在哪里?陆汐月的心已然狂呼了数遍,她感觉自己浑身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因为她看不到他,满山的刀光剑影里,莫非他已然…… 陆汐月的粉色身影忽而开始颤抖了起来,逸之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就在陆汐月心如死灰之时,在广场的左侧,人群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冲破眼前的重重包围,传到了陆汐月的耳中。 “汐月妹妹,我在这里!” 那声音如此的熟悉,曾经无时无刻不回响在她的耳畔,可是哪一次也没有如此悦耳动听,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一样。 恍惚之间仿佛等待了千年万年,阻隔了万水千山! 那个黑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陆汐月的眼中,瞬间这杀人的战场,这杀戮的人群,一切得一切都消失了似得。 她的视野或许真的太小太小,只容得下那个兀自挥拳冲锋的黑衣身影。再没有别的。 那个久违的黑衣少年,带着无比的坚毅和刚强,出拳如山,震得包围的人群不敢近身。 黑衣飘荡,其上血迹斑斑,点点惊心! “逸之哥哥!……”陆汐月大喊一声,青玉箫一声清鸣,绿色光芒宛如一道利芒,划破了整个黑暗的天际。 下一刻,陆汐月已然从天冲至林逸之的近前,满眼的泪水。 她看着他,又哭又笑,蓦然之间,悲喜交加。 她身后的一群修真三世家的弟子,见陆汐月背对着他们,心中一狠,五个人已然挥剑刺了过来。 厉光闪闪,速度奇快! “小师妹小心!”林逸之一声惊呼,就想欺身上前,可是那速度已然太快,以林逸之的修为根本来不及援手。 陆汐月临场实战的经验还是太少,根本没有料到背后的敌人突下杀手,她看到林逸之只顾高兴,竟然忘记了躲避。 千钧一发,她已然陷入了十分凶险的境地! 勉强支撑的曾锐金看到此处,心中又急又疼,一声低呼,双眼一闭,已然是不忍再看。 下一刻便是血溅五步,阴阳相隔!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蓝色身影冲天而起,顷刻挡在陆汐月身前,半空中冷然出剑,剑气犹如圆弧澎湃而出。 蓝光闪烁,剑气冰冷肃杀,一击之下,那突下杀手的几人猝不及防,被蓝色剑气一一扫中,已然惨叫着倒飞而去。 端木凝阙冷冷的站在敌人之前,并不回头,蓝色衣裙闪动,冷冷的对着眼前的敌人道:“暗下杀手,算什么英雄好汉,再敢近前,沧离无眼!” 那些修真世家的弟子,早已知道这个绝美的女子手中那把沧离神剑如她的气质一般冰冷绝情,如今见她冷然站在那里,冷眸中杀意傲然,各个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林逸之忙将陆汐月拉到身边,然后冲端木凝阙一抱拳道:“端木师姐,多谢你了!” 端木凝阙并不回头,声音幽冷道:“你们走罢!我来应付眼前!” 陆汐月忙点点头道:“逸之哥哥,你搀着曾师兄,我这青玉箫可以载两个人,我们先去跟我娘汇合!” 然而话音落了许久,也不见林逸之答言,抬头一看,只见林逸之正望着端木凝阙的背影,一动不动,痴痴的想着什么。 “逸之哥哥,你傻愣什么!”陆汐月又提高了声音道。 林逸之拉着陆汐月的手蓦然松开,朝前走了两步,停在端木凝阙的身后,低声道:“端木……你跟我们一起御剑出去吧!” 他竟然直接称她为端木,师姐二字竟然省去了。 端木凝阙对他忽然如此唤她,也有些出乎意料,心头微震,只是淡然惯了,依然未回头看他一眼,就好像没有察觉他的关切一样,冷冷道:“不用,我们都御剑而出,他们势必会一拥而上,到时候谁都走不了!你赶快走罢!” 言罢,蓝色身影一晃,再次冲天而起,沧离神剑剑气缭绕,已然头也不回的冲进人群中去了。 剑光闪烁,映照出那个清冷的背影,像烙印一般刻在了林逸之的心头。 陆汐月走了过来,道:“逸之哥哥,这个是端木姐姐?我没记错的话她总是一人在澜月亭修炼,我去过幻忧峰多次,只在晚上的时候在幻忧峰远远地能望见她在亭下御剑的身影。今次竟然也来了!” 澜月亭…… 林逸之不动声色,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缓缓的转过身道:“小师妹,你可听我的话?” 陆汐月点点头道:“当然听了!” 林逸之听罢,正容道:“小师妹。现在是危急关头,大师兄又受了很重的伤,因此,你带着我两人驾驭青玉箫多有不便,我意,你带着大师兄前去与师娘汇合,我去助端木师姐一臂之力!” 言罢,不待陆汐月同意,一道残影已然激射进前方的人群之中,一个转身,拳影猎猎,打倒四五个,与端木凝阙汇合再一起。 陆汐月根本没想到林逸之会如此行事,想要过去,可是曾锐金又不能不照看,只得一跺脚,搀着曾锐金,大喊一声:“青玉箫!” 一阵箫影,青玉箫已然虚浮而来,粉影一闪,带着曾锐金冲天而起。蓦然消失在半空之内。 端木凝阙正挥动手中沧离神剑与包围上来的人群展开激斗,蓝光萦绕,便是打斗的身姿也是清冷无双。 沧离呼啸,蓝光凛凛。端木凝阙在这杀戮的战场中绝世独立,这宛如修罗炼狱般的战场,竟因为她的存在,带着点点动人心魄的诡艳! 沧离红颜,决艳如仙! 那蓝色身影仿佛不是在打斗,而是在这苍凉的战场中,在如血的夜色下,翩然起舞,凄美异常。 林逸之不顾一切的冲进了这重重的包围之中,带着离忧无极道人极境顶峰的威势,全力轰出两拳,端木凝阙的压力顿减,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到竟是林逸之与她并肩而立,嘴角似乎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然后冰冷如常,冷冷道:“不是让你离开,你怎么……” 林逸之一边与围上的两人打斗,一边截过话,低低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那言语中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之意,说的斩钉截铁。 端木凝阙忽然蓦地一叹,声音竟然带了一丝温柔道:“随你吧,万事小心!” 两人蓦的互相依靠而立,冷冷的注视着围上来的修真世家弟子,下一刻,拳影剑光,轰然而出…… ………… 凌一剑的面色终于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正自思量,忽听得从大殿门前,由远及近,一阵不绝于耳的惊天气爆之声,气爆过后,又是一阵呻吟惨叫,当下大惊失色,向着清玄连连几剑,寻个空隙朝爆炸声处看去。 不看便罢,看过之后更是眉头一皱,那西方天际处,穆蘅秋的阵势已经不容乐观了,这东边更是混乱一片,修真三世家的弟子基本各个挂彩,四散奔逃。 除了这些,由于突然的强烈炸,掀起了遮天蔽月的烟尘,让凌一剑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了。透过重重掀起的烟尘,凌一剑赫然的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白衣青年,脚下金光闪闪,凌空移动,整个身子飞速的旋转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大把大把的向外面扔着一些同样金光闪闪的纸片一般的东西。 那些和纸片一般的东西漫天飞舞,金光环绕着他整个身躯,纸片迅速下落后,普一接触地面,便产生了强大的气爆,掀起巨大的气浪,炸的方圆周围烟尘弥漫,什么事物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烟土。 那白衣青年似玩命了一般不断的向外扔着这些会发光又能产生巨大爆炸力的如纸片一样的东西,也不管前方是修真世家子弟还是离忧教的弟子,只是一通乱扔,那如雪片一般的金光符纸仿佛不要钱一般,一边扔一边还大声的嚷嚷着:“是离忧教的师兄的话赶快躲一躲啊,我这爆裂符可不长眼睛啊,不要误伤了你们,恕纳兰明轩撒野了!” 这个纳兰明轩扔符如雪,在这人群之中横冲之中,黑白不论,这一阵黑白不分的乱炸,倒也让那些修真世家的子弟吃了不少亏。 凌一剑愕然的看着这个白衣青年纳兰明轩,心中已然是百个千个疑问,心中暗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漫天金光闪闪的纸片一般的东西应该是符咒!可是那东西自玄咒宗一夜灭绝之后,基本在修真一界绝迹了,便是我问剑谷这许多年来访遍名山大川,也没有寻觅到一张符咒啊!可这少年浑身的符咒好像用之不尽一般,大把大把的符咒泼了命的往外扔?莫不是玄咒宗的传人? 想罢此处,凌一剑对离忧教更是心生嫉妒,可是眼看修真三世家的子弟马上便要难以招架了,自己又被清玄三人缠住一时脱不了身,又抬头往半空望去,只见半空之上那三对厮杀的身影虽然战的依旧难舍难分,但以陆无羁为首的离忧教这边,已然是占尽上风,凌一剑可以断定,不出半个时辰,修真三世家的家主必败无疑。 废物!有的还是两个打一个还打不过,早知道自己何必趟这趟浑水,躲在问剑谷逍遥自在,却到这里自讨没趣!原想着落井下石,折一折离忧教的面子,这下动静闹得太大了! 凌一剑心中急躁,忽的看了看手上的封天神剑,心中暗想莫不是再一次发动封天神技么?可是那封天神剑煞气太强,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发动那个法诀,一个不小心便会煞气入体,到时候落个走火入魔,堕入魔道便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转念只见,眼神流转,看看清玄等人,心中忽然有了计较,打定主意之后,忽的身形猛然之间加快,刷刷刷的三剑直取清玄面门。 清玄已然看出凌一剑阵脚有所慌乱,心中正喜,忽然之间凌一剑攻势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当下被打的措手不及,身形暴退数十丈有余。 寻到这个空当,凌一剑忽然一收招收,朗声道:“清玄老道,你以为你们大局已定,必胜无疑了么?” 清玄一愣,不知凌一剑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冷然一笑道:“我离忧已尽起所有精英,我却不信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屏借!待我等拿下那三世家的家主,到时定要你问剑谷好看!” 凌一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道:“人多便能取胜?这真是一个好笑的笑话啊!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我手中还有封天神剑,白日里我那一击,破开离忧剑阵,伤你离忧近万弟子的事情想必你还记忆犹新吧!不要逼人太甚,杀红了眼,我也不会嫌麻烦,大不了封天一剑,屠了你们满门弟子!” 凌一剑说完这话,眼眉一立,浑身的杀意汹涌而出,那眼神早已如刀如剑。 其实,凌一剑就是在赌清玄不知道这封天神剑有反噬的作用,故而声色俱厉,一旦他清玄被唬住,必定会考虑离忧教的利益,进而束手束脚,被他凌一剑牵着鼻子走了。 其实这样也是兵行险招,无奈之举了。 清玄闻听,脸色变了数变,死死的盯着凌一剑手中的封天神剑,心中忽然一叹,一股强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忽的一跺脚,长叹一声道:“罢罢罢!凌一剑,你究竟想意欲何为?不要忘了你也算得上天下四大正教之一,眼下魔教死灰复燃,你难不成真的想斗个你死我活不成?你就不怕禅寂寺和祭雪楼与我们离忧教联合起来,杀上你们的问剑谷么?” 凌一剑偷眼观瞧,虽然清玄表面之上依旧是声色俱厉,但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看得出来,他对封天神剑还是有种无力对抗的惧怕的。 凌一剑心中暗喜,但是却是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道:“我可顾不了以后,只是先解决现在的问题才是正经!” 清玄眼睛微闭,眼眉跳了几跳,刹那之间,又好像过了漫长的等待一般,他左脚一跺,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算了,不要打下去了,这样无休止的争斗,又是正道与正道之间,何必呢?他心中虽然明白,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凌一剑手中的封天神剑,他清玄为了离忧教上下的无上荣耀,岂能选择妥协? 可是,便是这个决定以后遭受万人唾骂,我也无悔了罢!荣耀与保存离忧教的实力来比,我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更何况,正道相残,这本就是仇者快,亲者痛的愚蠢行为! 清玄下定决心,便是以后有万般指责,我也一力承担了吧!他抬头看了看云端之上,那个以一敌二的陆无羁,依旧奋力的拼杀着,没有丝毫退让之色,他又看了看烟尘弥漫之中,那个白色衣衫已然染成鲜红色的自己的大弟子楚箫,他依旧是在咬牙坚持,哪怕最后一刻也要带头冲锋。 满山的离忧弟子,哪怕一瘸一拐,也要战斗! 而自己,却要选择妥协了,岁月的沧桑,早已磨平了他心中的锐气,此时此刻,他不过是以为白发苍苍,年过花甲的老人。 英雄迟暮的凄凉,瞬间溢满了清玄上人的心头。 或许是老了吧!清玄忽的摇头苦笑,再抬起头来之时,眼中竟然有些微微的浑浊起来,单手负剑,缓缓的道:“凌一剑,你说罢,你究竟想如何?” 第八十章 龙骧 凌一剑看清玄上人选择了妥协,心中异常欣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微微一笑不再进攻,将封天神剑召回,轻轻的冲清玄鼓了鼓掌道:“好!很好!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家正道一体,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清玄脸色阴沉,清叱一声道:“废话少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凌一剑看了看天空,夜色已深,浓重的深黑色充斥着整个苍穹,他眼神闪烁,不知道想些什么,然后收回眼光,盯着清玄道:“我已经收了我的封天神剑,你总该拿出些诚意来吧!叫你们离忧教的这些人全部住手!” 清玄点了点头道:“既然答应你不再争斗,双方停手那是自然的!不过还望你遵守之前的承诺,不要耍什么花招才是!” 凌一剑忽的狂笑起来,看着清玄摇了摇头,颇有些感叹的道:“清玄啊清玄,我看你是身居高位惯了,现在轮得到你提条件么?不要忘了,你们是惧怕我施展封天神威,不要磨磨蹭蹭了,惹得我不高兴,小心我不认账!”最后一句话说完,已然是得意的大笑起来。 “你!……”清玄浑身栗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柄随时都散发着煌煌天威的封天神剑,始终高悬在清玄的心头,他现在不敢激怒凌一剑,因为他没有底气,他真的害怕惹怒了他,整个离忧教再遭受一次封天剑的劫难,那等待离忧教的恐怕不仅仅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了吧。 缓缓摇了摇头,清玄花白的须发都因为情绪的激荡而微微的颤抖起来,他沉默了好久,然后猛然一抬头道:“罢罢罢!我如此做也是为了离忧前途,哪怕背上千古的骂名,我也无悔!” 说罢,身体蓦然旋至苍穹之上,调动体内真气,仰天长啸道:“离忧教众皆听我谕令!……” 声似铜钟,在整个离忧山内回荡开来,那声音依旧还保持着属于自己拼命维护的庄严。 穆蘅秋一直带领着近万名弟子浮在半空之中,因为没有清玄的命令,她不过是区区一位首座的妻子,断然不敢自作主张,下令那些剩余的弟子加入战斗之中,因此半空中的她一面焦急的等待着清玄一声令下,率领这些弟子杀奔战场,一面透过层层黑色彤云注目凝视着自己的丈夫陆无羁和欧阳两位家主的争斗。 她的眼里,陆无羁的宵焰仙剑,宛如浴火嘶吼的巨龙,欧阳两位家主虽然很强,但是想要赢得下陆无羁,根本是天方夜谭,战斗之所以僵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以一敌二的缘故。 想到此处,她恨不得立马过去帮着他一起对敌。可是身后这近万弟子对敌的经验还是比较少,自己若冲过去助阵,这近万弟子岂不是群龙无首了么。 于是她素手紧握,兀自按捺着自己的心情,等待着清玄的命令。 广场和广场旁密林里的争斗依旧喊杀震天,已经又过了近半个时辰了,虽然看到了援兵在半空之中,可是却迟迟没有见他们有助阵的迹象,离忧山这些剩余的战力只得咬牙苦苦支撑。 终于,万众期待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离忧山脉,他们的执剑堂首座,代天行罚的清玄上人终于虚浮在半空之中,身姿飘然,气质出尘,缥缈而恢宏的声音响彻云霄。 所有的弟子和首座的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或许下一刻,决战最终到来! 每一个弟子的眼中都激荡着无比的热切与不屈,看着清玄的身影,在那彤云之上若隐若现。 楚箫的眼中此刻已全部是师尊的身影,那个身影指引了他近二十年的人生道路,而此刻,就如那苍穹之上最耀眼的一颗星,散发着让他顶礼膜拜的光芒。 “师尊!……”楚箫望着苍穹之上那个让他无数次仰望的身影,低低的唤道。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期待着自己的师叔一声令下,便是为离忧山脉这片他们爱得深沉的土地,流干热血,虽九死而不悔也! 清玄真人身体悬在半空,已然注意到了所有人热切看着他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激动,有希望,有热血,有崇拜。 下一刻,原本十分享受这种目光的清玄,忽然觉得这所有的所谓荣光都轰然贯穿自己的心灵深处,然后再不断地绞动一番,他所有的傲气、伪装,所有的尊严在刹那之间支离破碎。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做这代天行罚之位,只愿毫不犹豫的杀个痛快! 清玄出神的想着,说出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然后久久的不语。 所有人的热切的看着清玄,等待着谕令的内容。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抬头,目光热烈,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清玄。 凌一剑眉头一皱,知道清玄上人的心里充满了挣扎和矛盾,他生怕清玄此时就会反悔,要是此时他反悔了,自己接下来就难办了。 于是眼眉一立,心念立动。 清玄的内心正自充满了矛盾,还有一丝丝的英雄气短的悲凉之时,忽然听到了凌一剑冷冷的胜英在他耳旁訇然响起:“清玄,莫要拖延时间,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这话如寒风一般直入清玄的神魂,让他感觉道自己的整个心一片冰冷。 算了吧,何苦挣扎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离忧教的大局考虑,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我这不是懦弱。 想到此处,清玄迷茫的眼神忽的变得坚定起来,长叹一声,缓缓的开口道:“众弟子听令,全部收回仙剑法宝,所有未参战的弟子统统退回本脉,参战的弟子除了首席弟子和未受伤的核心弟子暂且留下之外,其余人等,皆停止厮杀速速退回本脉疗伤,不得违抗,违令者,门规无情!” 那声音依旧斩钉截铁,依旧威严弘大,依旧不容侵犯。可是,听在所有离忧弟子的耳中却无比的刺耳起来。 所有的离忧弟子全部都愣住了,全部都看向虚空中兀自保持着威严,面色严肃的清玄的身影,只是所有的眼神之中全部都是滚烫的灼灼之色,每一个眼神投向清玄的时候,他都可以感觉到那眼神之中的难以置信。 死寂,所有人都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这个方才还喧嚣无比,喊杀震天的战场,此时此刻,便是连树叶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只是,修真三世家的弟子也好,凌一剑也好,亦或者离忧教自己的弟子也罢,都可以通过对方的眼眸看到自己眼里深深的难以置信和惊讶。 退走?就这样的讲和了?就这样的刚刚的一切拼死搏斗都变的没有意义了么?在近万名弟子流血受伤,惨不忍睹,拼死抵抗,共同进退之后,那个高高在上的代天行罚的清玄,一句轻描淡写的全部退走,不得有误,便让这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毫无意义了! 这怎么可能接受?这又怎么给那近万名鲜血斑斑的弟子交待呢?难道告诉他们,双方已然讲和了,而你们的血白流了,因为你们只不过是这场妥协交易的最终的牺牲品! 谁能接受,谁又如何接受! 这就好比,所有人拼了命的去完成去捍卫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梦,然后梦醒了,一切都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徒劳,一切都是弥天大谎。 “不,这不可能!,不接受!我们誓死血战到底,绝不退去!”寂静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 然后,所有安静的人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恼怒、咒骂、愤慨,顷刻之间如滔天巨浪从所有人的心中迸发出来,掀起一阵一阵嘶吼的浪潮,那浪潮咆哮怒吼着直欲冲上九天之上,然后湮没那个从来都被寄予厚望,而如今却让他们失望透顶的身影。 便是楚箫的心也瞬间沉入了海底一般的冰冷,他的心里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本就不愿争斗,为何不一开始就喝止住了,偏偏等到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或者是离忧教已然不支,下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做出这个决定也可以说得过去,可是,现实是,所有人都知道,剩余四脉的弟子已然随时待命,胜利不过唾手可得。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为什么下令停止争斗,为什么下令全部退后? 楚箫身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他身上早已千疮百孔,旧伤干涸,新伤滴血。 那痛随着楚箫渐渐冰冷的心,开始越来越重,片刻之间,楚箫觉得身上传来的痛便能让他整个人都撕裂了一般。 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痛,到底是伤痛,还是心痛。 身体颤抖,问心剑白光盈盈,映照出那个站在苍穹之上的背影。 他的师尊——清玄上人,在这一刻,楚箫竟然觉得曾经待自己如父亲一般的师尊,蓦然之间变得陌生了起来,陌生到连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楚箫以手拄剑,缓缓的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个仿佛隔了千万里的背影,似梦呓一般道:“师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拼到现在,到底是为什么!…….” 声音低沉而嘶哑。 陆无羁也忽的听到了清玄的命令,心中顿时生出了泼天的大怒,半空中狂吼一声道:“清玄,你下你得令,我杀我的人,你管不着!” 言罢,宵焰剑红光更胜,那虚像之中的火龙仿佛更真实了几分,直冲欧阳世家的两位家主。 离忧弟子本就愤懑不已,一听陆无羁这样说来,皆群情激昂,欢呼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对,我们听陆师叔的!我们不退!杀啊!…….” 一时之间,场面再次混乱起来,人潮涌动,刀光剑影,仙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清玄无奈,半空之中连连喝止,也喝止不住,只得一跺脚,大吼一声:“既然如此,我便要请代天行罚的仙剑了!” 言罢,身形一转,衣衫猎猎作响,朗声道:“龙骧仙剑——!” 言还未尽,黑色的天空之上,一道金光轰的炸开,将这个黑色天幕都晕染成了煌煌的金色,忽然之间雷声大作,狂风乍起,顷刻之间,将那漫天的朔云全部刮的无影无踪。 刚刚开始打斗的混乱人群被这景象再次所震惊了,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各个神色惊疑的看着天空中的变化。 狂风呼啸,人群之中的林逸之和端木凝阙背靠背的站着,同时望向金色的夜幕,狂风吹起端木凝阙的衣裙和长发,刹那之间,蓝衣飘荡,长发飞舞。 林逸之悄悄的回头看向端木凝阙,心头竟然忽的一跳,那个女子,站在这金色的天地里,手中沧离神剑的蓝色幽光映照着她冰冷绝美的容颜,下一刻,林逸之仿佛觉得她简直美得都有些不真实了。 “那是什么……”林逸之急忙收回眼神,低低的问道。 端木凝阙黛眉微皱,低低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那气息好强大,便是我这沧离神剑也有了微微的颤动……” 话音方落,九天之上,金光闪烁的更加绚烂,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中,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凌一剑的神情也是变了几变,心中叹道:想不到清玄竟然也有这番手段,如果不是他畏首畏尾,用这番手段对付自己,只怕自己封天神技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啊。 想罢,他猛然之间握紧了也感受到了强大气息存在而微微颤动的封天神剑。 狂风肃杀,九天之上,蓦然之间,“吼——“一声仿佛携裹了天地神威的巨大吼声响彻苍穹。 所有人颜色变更,因为他们听到了,真实而浩大的龙吟之声。 下一刻,九天苍穹,龙吟阵阵,金色光芒耀眼异常,忽的,一个巨大的金龙虚像突兀的浮现在半空之中,龙口怒张,龙须飘荡。 金色巨龙,傲然于苍穹之上,那龙身上的点点金色的鳞甲,将天地间一切的光芒掩盖,发散着凌天傲地的恢弘气势。 “哗——”所有人惊叹不止,望着那天空中仿若真实的金色苍龙,阵阵巨大的威压几乎压得他们双腿发软,几欲跪倒。 “那是什么?是九天苍龙么?那是真的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说出这句埋在心底的话来。 金龙耀世,风云激荡。 那金色巨龙盘旋在苍穹之上,蓦然之间睁开了仿佛沉睡了千年万年的巨目,凛冽的目光洒向人间,所有人都被这冷酷而又霸绝的目光震得神魂欲裂,仿佛那两道从天射下的金色眸光正将每一个人得心审视的通通透透,什么凛然正义,什么杀戮嗜血,什么勾心龌龊在那两道霸道绝伦的龙目之下,皆无处藏身,被轰击的四分五裂。 龙吟不止,仿佛唤醒了沉睡千万年的万古,似乎那黑暗的光影中也传来了那传说中的喟叹。 蓦地,那金色苍龙动了,龙尾一摇,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顷刻之间已然降落到地上。 “轰隆!——” 一声仿佛连离忧山脉都被震得摇晃的声音响起,离忧大殿广场的地面之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的狭长而触目惊心的裂缝。带去了阵阵激荡的烟尘,弥漫在整个天地。 那烟尘翻滚涌动,便是近在咫尺恢弘高耸的离忧大殿都被齐齐的遮挡消失于无形之中。 所有人惊骇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翻滚的烟尘。 许久之后,烟尘才缓缓的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弥漫开来的笔直的裂缝,裂缝伸展蔓延,从广场的一头伸向未知的深处。 而深痕之上,一柄金色的巨剑斜插在那里,剑锋凛凛,气势咄咄,剑柄之上正是方才天空中金色的龙头虚像,两团金色的光芒旋转缠绕其上,那龙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咆哮而出,吞噬这世间的一切。 万籁俱静,那金色龙头巨剑微微颤动,龙吟不绝,竟然显得孤傲而凄清。 清玄缓缓的从半空中飘落到龙头剑柄之上,沉声道:“龙骧仙剑在此,代天刑法之威,哪个敢抗命,必诛于此剑之下!” 一时之间,众皆愕然,所有的离忧弟子手中的仙剑法宝轰然脱手,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半空之中的陆无羁、荆离难、幻尘三人也是蓦地一愣,没想到清玄竟然祭出了象征代天刑法的龙骧仙剑。 世人言传,女娲回转天庭之时,曾留于人间四柄神剑,以正天下,警示苍生。万年之后,有大能者沟通天地,得女娲首肯,授予天地神威,执掌人间刑罚,离忧教创教祖师离忧子,一身修为鬼神侧目,天地噤声,又加之尽得天、地、日、月、人、神、鬼七部天书,仗之度天机,行天道,功德无量,因而成为天地修真之冠,继而得女娲垂赐,执掌龙骧、龙煌两柄绝世仙剑,以匡扶正义,代天刑法。 如今,离忧执剑堂为清玄所掌,那赫赫神威的龙骧仙剑,也由他一人操控。 离忧子飞升之日有言,见龙骧者,如己亲临,任何妄图对抗者,皆是公然违抗天威,必死于龙骧剑下。 陆无羁万万没想到今日,清玄竟然让这龙骧仙剑轰然现世。 惨笑一声,陆无羁眼中竟有了万般的无助无奈,缓缓的降下云头,一步一步的走向清玄,只是每迈一步,那步伐却好似沉如铁,重如山。 不是很长的路,陆无羁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终于,他面对着清玄,缓缓的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他,他亦看着他。 仰天长笑,陆无羁的笑声之中,竟然是彻骨的凄凉。 “你……你收手吧,难道龙骧面前,你还要反抗么?”清玄的声音有些颤抖。 忽的,陆无羁已然止了大笑,下一刻满是失望的眼神直直额看着清玄,声音竟然轻的几乎听不到一样:“好啊,好啊!我的清玄师兄!你果然雷霆手段啊!你动用龙骧仙剑,竟然是在我离忧付出弟子巨大的牺牲之时,你竟然用这种手段,逼我等屈服!好啊!好啊!……” 那声音中除了愤怒,还有扑面的悲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近万身受重伤仍奋力冲杀的离忧弟子一个交代!”陆无羁冷眼如刀,一字一顿。 清玄长叹一声,缓缓道:“师弟,收手吧,何必执着于一时?你不惧凌一剑手上的封天,难道还要拉上离忧数万弟子和千万年的基业做陪葬么!” 陆无羁闻听,缓缓的摇摇头,似痛心疾首道:“清玄啊,清玄,当年我们杀上血羽神殿时,那种宁死不屈,一往无前的精神你可曾还记得?离忧得以传承千万年的精髓又在哪里?” 陆无羁忽的转过头来,望着那近万不屈的离忧弟子的脸庞,忽的长啸一声道:“离忧弟子们,你们告诉我,我离忧教义又是什么!” 话音方落,已然有人小声的唱了起来,随着更多人的吟唱,那离忧山下,大殿之上,近万人的声音蓦然铺开,那一字一句的吟唱,悲凉而豪迈,字字泣血,蚀人心骨。 “离忧路,多坎坷……. 熊熊火,葬风波…… 起战歌,与子和…… 待东方,拂晓色…… 为山河,,添颜色…… 我化血,风为墨…… ………… 起战歌,与子和……. 待东方,拂晓色……. 残驱冷,残魂热…… 我执长缨书玉册…… 九死不悔风云默……” 近万人的声音悲壮激荡,如泣如诉,唱着唱着,早有人泪流满面。 陆无羁心潮翻涌,双眼微闭,早已是潸然泪下,良久,缓缓道:“听到了么?我离忧子弟的心中何曾有过屈服二字呢?” 清玄脸上也满是动容之色,只是蓦然之间长叹一声道:“无羁,虽然如此,可是我离忧千万年的道统输不起啊!你也看到了,这是龙骧仙剑,你还记得那柄龙煌仙剑么?就算是我替那个龙煌仙剑的主人求你让步吧!……” 陆无羁猛然听到这几句话,身体蓦然颤抖了起来,方才的气势已然全无,忽的如梦呓一般喃喃道:“龙煌!龙煌!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便为了那人,受了这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罢!” 忽的,神情落寞,仰天大喊:“龙煌!龙煌!你听到了么?” 弃剑! 宵焰仙剑一道火焰般的光芒直直的冲向离忧大殿。 “嘭——”的一声,正不偏不斜的钉在离忧大殿那四个苍劲大字的匾额上! “从今开始,再也没有打不死,不屈服了离忧教了!……” 陆无羁一声落寞,轰然瘫倒…… 第八十一章 丑态 p.s:新的一月,兮遥这本书即将上架,还有没几天的免费读书的时间,请大家看过之后觉得还能略入法眼,便请大家稍稍打赏一番,以给兮遥上架的信心和勇气!谢谢啦!这是兮遥第一次公开求打赏,还请大家体谅!废话不说了,章节送上...... ~~~~~~~~~~~~~~~~~~~~~~~~~~~~~~~~~~~~~~~~~~~~~~~~~~~~~~~~~~~~~~~~ 离忧山,离忧大殿。 离忧教九位首座分列与大殿左右两侧坐定,清玄依然居中而坐,面色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陆无羁、荆离难和幻尘师太三人脸色铁青,不看清玄一眼,反观天逸、天嗔和一心道人三个却是与己无关的表情,一心道人眼皮微闭,似乎昏昏欲睡起来。 陆无羁的身后,原本站着三人,可是由于曾锐金受伤太重,已然不能支撑,被陆无羁示意萧罡炎和段朗坤两人强行将他带了回去。 穆蘅秋见战事平息,又担心曾锐金的伤势,而且一会儿离忧教一方与问剑谷、修真三世家的谈判肯定是一番唇枪舌战,自己留下也多有不便,想及此处,便硬拉着陆汐月一同回转莫忧峰去了。 修真世家的弟子也退出了离忧大殿前的广场,离忧弟子受伤轻的搀扶着受伤重的也各自返回,一场争斗,终于落幕。 恍惚之间,彷如大梦一场。 只是,梦之所以为梦,是因为梦醒后一切都不复存在,不留踪迹,而离忧大殿前满目的狼藉,满地的血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人,这场战斗却是存在,而且终将被铭记。 楚箫站在清玄的身后,虽然他心里一直不解师尊为什要如此做,但是身为首席弟子的他,又能如何呢? 或许,师尊的决定必定有他的道理罢! 楚箫暗暗的想着。 林逸之早已累的筋疲力尽,如果不是待会的谈判很可能会牵扯到他,他早已会选择速速返回自己的房中,蒙头大睡一番,或许只有在梦中,他才是安详的。 林逸之偷眼朝幻尘师太的身后望去,一袭蓝色衣裙的端木凝阙正冷冷的站在那里,背后的蓝色沧离神剑,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冷光,映照着她的面庞。冰冷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 林逸之忽然痴痴的想,不知道多年以后,这个冰冷如霜的端木师姐,是否会想起,曾经的那个凄风暗夜,他和她曾经彼此依靠,舍死忘生,奋力拼杀呢? 她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记得自己这个卑微的人呢,或许多年之后,她已然在天地之间纵横叱咤了,而自己,不过会在那个苍凉的莫忧峰上,孤独终老。 轻轻的,他竟然有些惘然,嘴角竟然轻轻的一动,一丝苦笑乍然而逝。 忽的,他竟然发现她竟然轻轻的转过头来,乌黑的发丝顺着她绝美的脸庞轻轻而动,然后,就那样的,她的眼眸缓缓的朝自己的方向看来。 就那微微的一眼,看向他,瞬间,两人的目光轰然相接。 林逸之的心神猛然一动。她知道自己刚刚在想她? 然而,只是那一瞬间,她的眼光再不停留,冷冷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再没有了一丝的柔光。 林逸之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微微的失落,这种情绪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他很在乎她么?他不过只是第一次看到她,他们两人的身份又是千差万别,自己又在希冀着什么呢? 缓缓收回思绪,抬头望向离忧大殿的门前。 门前的一角天空之上,黑夜已经剩下了最后一丝落寞,东方的天际处隐隐有了些鱼白之色。 黑夜终将过去,一切的恩怨也随之带走了吧,等待他的,终将拥抱黎明。 随着有些杂乱而又沉闷的脚步之声,打乱的这一言也无的离忧大殿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朝大殿的门前看去。 一身红衣的凌一剑当先一个,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脸上竟然挂着悠闲的笑容,神情轻松的仿佛游山玩水一般。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欧阳世家三兄弟、上官世家和北宫世家的家主,他们就远远没有凌一剑那般自然,城府气度也远远没有凌一剑深厚,各个脸色铁青,隐隐的还带着丝丝的怒气。 林逸之站在陆无羁身后,默然无声的看着这群人走进来,忽的心头一震,因为在这三大家主的身后,他竟然看到了两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便是身旁的白离木和清玄上人身后的楚箫也是猛然一愣。因为他们看到在三大家主身后那两个身影,赫然就是久违了的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 这两个人竟然在这个当口出现,而且出现的如此不合时宜,林逸之的心头竟然隐隐有了些许的不安。 那两个人皆是喜欢反咬一口,污人清白的主,上官清廖或许还稍微好对付一些,而那个口蜜腹剑,时刻还要保持这所谓的温文尔雅的风度的北宫伯玉却着实是只阴险狡猾的狐狸。 电光火石之间,林逸之、楚箫、白离木三人微微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担忧。 上官清廖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十两银子的高傲冷漠姿态,双手抱剑,一语不发,北宫伯玉则是换了一把不知什么材质所做的折扇,轻轻的摇着,脸上不咸不淡的带着一丝笑容,只看外表,端的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两人刚进得殿来,双双都看到了正在看向他们的林逸之、白离木、楚箫三人,上官清廖还好,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转过头去,不再去看,而北宫伯玉却把目光在这三人的脸上来回的扫了一遍,然后脸上的那股笑意似乎更浓了。 林逸之看到北宫伯玉似乎可以杀人的笑容,心中竟有了些许莫名的慌乱,虽然北宫伯玉看来的眼神和笑容怎么都给人一种没有丝毫恶意的感觉,可是林逸之却觉得远远不是表面那样的简单。 收回心思,目视前方,林逸之强自按耐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凌一剑来到大殿正中一站,红衣白发,端的是气宇轩昂,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哈哈一笑,朝在座的各位首座作了个罗圈揖,然后朗声道:“诸位,让诸位在这里久候了,凌某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啊,只是问剑谷和修真世家的弟子想来粗野撒泼惯了,这不方才将他们在离忧山下安顿好,又传书至我那问剑谷之中,告知我那大徒弟邓天扬,让他带领五百名谷中弟子火速前来接这些伤员回谷救治,故而耽搁了些许时辰,诸位莫怪莫怪!” 凌一剑这句话看似道歉,其实不过笑里藏刀,明白人皆听的清楚,他口中虽在说耽搁时辰,但口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这也罢了,只是随后又说传信给问剑谷大弟子邓天扬,命他带领五百弟子火速前来,明面上或许如他所说,为了救治伤员回谷,只是,这个理由也未免太过牵强,牵强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而他真正的目的却是昭然若揭,他故意言说五百名弟子正在赶来,不过是给离忧教暗施压力,以期掌握一会儿谈判的主动权罢了。 这些把戏怎么能骗得过这些人老成精的首座们呢。那个一旁颇有些昏昏欲睡的一心闻听只是微微一笑,而身边那个精瘦的老头宁完我,叭嗒叭嗒嘴,眨眨眼睛,呵呵笑道:“唉,我说老凌头儿,你这是要将你问剑谷满门搬来,成为我离忧教的附属门派么?如此甚好啊,我老人家哪天高兴说不定从你问剑谷里面那些耷拉徒孙里选出几个,培养成极品厨子,也是美哉快哉啊!” 一句话惹的在场的所有离忧教的人皆想笑又不敢笑,林逸之也是强自忍着,偷眼看了看端木凝阙,只见它依旧如故,面色冰冷。 凌一剑一怔,忽的一笑,竟然不以为意道:“你离忧教里的厨子怕是遍地都是吧,我们问剑谷就不来丢人现眼了!” 陆无羁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凌一剑,你有什么话,速速讲来,不要逞什么口舌之快!” 凌一剑却又是一笑道:“诸位,我听修真界有言,天下仙剑出离山,离忧教一脉不但仙剑法门博大精深,待客之道也是颇为令人称道,只是今日,我等在这里站了半天,却不见有人让座奉茶呢?”说完眼眉一挑,直直的看着清玄上人。 陆无羁闻听,不由得火往上撞,怒叱一声:“你……” 但见清玄上人袍袖一摆,缓缓道:“无羁,少说两句,来人,看座!” 话音方落,已然有殿前小童搬了凳子放于殿前,凌一剑却也不客气,一撩红衣,做了个结结实实,众修真世家家主见他坐了,便也一甩袍袖坐了下来。 只是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却是没有座的,两人各站在自己家主身后。 清玄向殿下看了一眼,又缓缓道:“仓促之间,没有备茶,还请诸位勿怪!” 凌一剑忙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 那三大修真世家家主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算是谢过看座之礼。 清玄见众人皆坐定了,方才缓缓道:“凌谷主,不知下一步你作何打算?” 凌一剑呵呵一笑,颇为轻松道:“我早就说过,我这次前来其实并非为了打打杀杀,伤了我们两家之谊,只是你们不肯出来相见,迫不得已,我才打破离忧剑阵。所以有关我们两家的争斗,我觉得就这样结束了最好,大家依旧一团和气,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呢?” 话刚说出口,陆无羁已然拍案而起,冷笑一声道:“好你个大言不惭的凌一剑,你用封天神剑剑伤我近万弟子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呢?如今双方大打出手,罪魁祸首皆系于你一人,你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行事,便想堵住悠悠之口么?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罢!” “哦?——”凌一剑依旧是满脸淡笑,不温不火的反问道:“照陆首座之言,莫不是要擒下我,砍了我的首级,才能给你离忧弟子一个交代,才能堵住悠悠之口不成?不过是小小的离忧弟子而已,伤便伤了,你奈我何?” 说罢,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陆无羁,身后那把幽紫色的封天神剑虽未出窍,却低低的清鸣不已。 陆无羁忽的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如此我便来领教领教那传说中的四大神剑之一的封天,到底有多么厉害吧!” 说罢站起身来,便要祭出宵焰仙剑。 凌一剑依旧笑呵呵的坐在位置上,只是眼神缓缓的看向坐在正中的清玄上人,笑而不语。 清玄上人眉头一皱,颇为无奈的一叹,朝陆无羁道:“无羁,坐下,坐下,莫要冲动!……” 陆无羁回过头来,愕然的看了一眼清玄上人,又缓缓的看了一眼那笑容如风的凌一剑,忽然觉得这两人仿佛一丘之貉,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厌倦。 蓦然转身,知道,此时此景,便是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缓缓道:“好吧,既然清玄师兄如此言讲,我呆在这里只能平添不快,如此,告辞了!” 言罢,朝白离木和林逸之朗声道:“随我回山!” 林逸之和白离木心中的怒火也一压再压,若不是师尊在此,怕是早已冲到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近前,大打出手了。 闻听师尊愤而离席,当然求之不得,神情一肃,转身跟在陆无羁身后,就要走出离忧大殿。 就在三人刚要走出离忧大殿之时,忽听身后一人已然拍案而起,似乎带着泼天的怒气咆哮道:“陆无羁,你可以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只是你身后的那两个凶手全部都要给我留下!” 林逸之和白离木对视一眼,转头看向身后,只见身后一个身材硕大,怪眼圆睁,身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正怒不可遏的指着两人。 正是欧阳世家家主欧阳天德! 林逸之蓦的不知所措,只看着师尊陆无羁。 “锵——”的一声,一道白影已然悬浮在大殿上空,正是散发着幽幽冷光的弧形短匕——离人陌! 白离木面色冰冷,正欲走过去。 陆无羁却缓缓的一阻他的脚步道:“离木,慢!” “师尊!……”白离木的眼神更冷,看着陆无羁只轻轻的叫了一声。 陆无羁冲他点了点头。 不用万语千言,白离木已然明白,离人陌在半空中倏忽一声,踪迹不见。 陆无羁缓缓的撤回已然迈出大殿的脚,一步一步的朝欧阳天德走去,只是每走一步那面容便冰冷了一份,眼神中的杀意已然重了一分。 欧阳天德被陆无羁的动作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方才怒火三丈的气势,如今早已无影无踪,他知道,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及陆无羁,如今陆无羁一步一步的逼来,他又怎么能够镇定。 想到此处,双股已然隐隐有些发颤,便是掌心里也微微的生出了些许的冷汗。 陆无羁一步一步的朝欧阳天德走去,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身上大乘八重的威压蓦然铺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势不可挡的锐利。 一直如此的走到了离欧阳天德还有五尺之远,陆无羁缓缓的停了下来,冷冷的看了看眼前已然气势全无的欧阳天德道:“你方才说什么,何不再说一遍!” 一句话说出,那身上和眼中已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凛然杀气,大乘八重的气息也顷刻之间提至极点! 欧阳天德魂不守舍的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凌一剑,只见他一人兀自坐在那里,脸上却似乎轻松自在无比,百无聊赖的翻弄着手中的封天神剑。 欧阳天德这才有了些许的底气,色厉内荏道:“我便说了如何?你可以走,你这两个杀人的徒弟必须给我留下!” “哈哈哈哈!——”陆无羁仰天大笑,那笑中带着无比的嘲讽与不屑。 影动,拔剑! 横剑在手,宵焰仙剑上那团永不熄灭的翻滚红色火焰更加的耀眼夺目。 长剑一指,点在欧阳天德的近前,陆无羁冷然的一字一顿道:“今日,我陆无羁不但要离开,还要带着我那徒弟离开,不但带走一个,这两个徒弟,我都要一齐带着,无论是你那修真三世家也好,还是问剑谷也罢,亦或者……”陆无羁忽然望了望刚站起身想要来劝阻的清玄上人。 再次冷冷道:“亦或者……离忧教之人!哪个若要阻拦,便问问我这宵焰仙剑,答不答应!”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便是刚刚从座位之上站起半个身子的清玄上人,也是猛然一惊,带动着这个身子,重重的又坐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 绝地 苍穹之上,那耀眼的蓝光,仿佛永恒。 那个手持沧离神剑的蓝衣女子,与所有人惊愕的眼神对视,冷冷的,没有一丝动容。仿佛千年的冰山忽然之间融化开去,露出那惊天的绝世容颜。 那一瞥,宛若惊鸿一般,掠过所有人的心房,那丝杀戮,那丝愤怒,那丝被鲜血冲昏的头脑瞬间仿佛清醒了许多。 只是,那眼神太美太美,便是冰冷如霜,但却又暗含半点娇嗔,半点幽怨,半点绝情,半点出尘,那一眼望去,让人觉得仿佛看穿了整个沧海,颠覆了世间桑田。 便是威风凛凛,幽光闪烁的沧离神剑,也在那一回眸之中,蓦然变的温柔了许多。 可是,那只不过是幻象罢了,那一眼根本不存在什么娇羞,什么温柔,有的只是凛冽的杀气和与生俱来的冷若冰霜。 可是,那个蓝衣女子实在是太美好了,就像这世间怒放的蓝色莲花,便是被那沧离取了性命,哪怕凑上去,嗅上一嗅,便是死亡,也会无怨无悔了吧。 这仿佛能让人销魂断肠的蓝光,照亮了所有人如血的瞳仁,就如那无边的黑暗中,忽然发射出一点最为闪耀的蓝光,轰然铺开,弥漫翻滚。 有时,黑暗也不讨人厌,因为只有它的丑陋,才会显得这绝世的容颜如此的惊艳! 深夜的离忧山,漆黑一片,仿佛像一个蛰伏的巨兽,只是,浓重的血腥充斥了整个空气当中,便是那蓝光也只能略微的驱走一些恐惧,因为它也是幽冷的。 夜色弥漫,所有人忽然都忘记了打斗,痴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绝世的蓝衣女子端木凝阙和那手中如她一般绝世的神剑——沧离! 手中有剑,依然忘记了挥舞,蓦然立拳,却忘记轰出。 这离忧山在这一刻突然显得极其的诡异起来。 这样或进攻或防守的姿势,在这一瞬之间蓦然定格,那些喊杀之声,那些惨呼呻吟,忽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那些半空之中,由于主人忽然停手而无所依傍的各色法宝,轻轻的清鸣着,就像突然失去了目标一样,漫无边际的在天空中飘荡着。 所有人都忘记了打斗,皆惊憾的看着那蓝色的剑芒,整个离忧大殿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一般,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被震天的喊杀声遮蔽的冷风,这一刻竟然吹动着满山的树叶,更显得静的可怕。 “沙沙——”、“沙沙——”那是树叶摇动,还是亡灵的叹息。 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满心满眼只剩下了那道天地之间永恒的一抹蓝色。 这种奇怪的静止和寂静,在一息一息的渗透,仿佛着了魔一样,所有人都开始感到了无边的疲累和厌倦。 停止无休止的争斗吧!如果有人蓦然在这寂静之中喊出,会有多少人会毫不犹豫的扔掉手中嗜血的法宝仙剑,然后长叹一声瘫坐在地。 因为这一战,实在是打的太久太久了。 这一刻,因为沧离神剑的突然现世,那杀人的战场恍然之间成了无声的荒漠。 只是,这种平静到底能够持续多久?下一秒,那嗜血的杀戮还会不会再次到来?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亲手埋葬这脆弱的安静。 修者虽然强大,但也有痛,也会受伤流血,甚至失去生命。 所以,每一个人似乎都痴痴的看着幽光闪烁的沧离,再也不愿回头去看身前那风声鹤唳的战斗。 那片蓝色幽光,傲然绽放,在所有人的心中,仿佛一个永恒。 风自何方来,吹动端木凝阙的蓝色衣裙,撩拨着额前乌黑的发丝,那种绝世,仿若一尘不染的仙子。 所有人都失去理智杀红双眼的时候,只有那蓝色照亮着时间,拷问着人心。 凌一剑、陆无羁、清玄等人,忽然心头一颤,蓦然发现,原来,沧离神剑不仅可以取人性命,还可以涤荡神魂。 四柄女娲大神留下的神剑,已有三柄现世,无论是封天还是仙隐神剑,剑气皆暴烈嗜血,那剑身上的煞气与戾气,桀骜到难以驾驭,一不小心便会被剑身上千万年积存的煞气反噬,故而非修为精深者不可用。 而这沧离神剑,虽然声威赫赫,不容侵犯,但是那一抹蓝光却能涤荡心神,抚慰心灵,让狂躁和嗜血的杀戮之心瞬间平息。 不得不说,这柄沧离神剑出乎意料的带给人太多的惊喜了。 只是,这短暂的平静最终还是不知道被哪个可恶的家伙打破了。 暗夜之中,幽光之下。 “啊——”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从每个人心头掠过,划破了这竭尽全力保持的那份宁静与对峙。 所有人的心头一颤,忽然明白,这里是战场,是修罗炼狱。 顷刻之间,刀剑并举,流光四溢,人潮再次开始激荡起来。 “杀!”! “杀!”! “杀!”!…… 喊杀之声,再次如潮一般席卷了整个山林,大殿之前,再次掀起了滔天的血腥。 混战在一瞬之间,再次被点燃。 深夜的离忧山,此刻已经被无数法宝发射出的亮光照得如同白昼,从方圆百丈的广场到广场之外离忧山头的树林之中,似乎处处都有凛冽的厉光飞过,在五颜六色美丽的光芒下,不断地腾起鲜红的血,喷洒在微微颤抖不知名的花朵与青草之上。 凝成血珠,无声滴落。 端木凝阙秀美微蹙,轻轻的摇了摇头,蓝衣乍飘,仙姿绝艳。 一声清啸,沧离神剑蓝光如九天之上轰然倒泻的悬河,蓝光迸溅,落在地上,片刻间在夜色中忽如一道一道晕染着幽幽蓝色的光圈,从她手中的沧离神剑上向四周蓦然弥漫开来,如美丽女子温柔的眼波,掠过这凡俗的世间。 无数参天巨树繁茂的枝叶,一起向外翻动,哗啦作响。 周围修真世家的子弟,怪叫不止,虽有拼力阻挡者,仓促拔剑,剑在匣中,那四面铺开的强大沧离剑光已然击中他们,顷刻之间,数十人倒飞着被掀上半空,惨叫连连。 凌一剑一边同清玄三人打斗一边朝端木凝阙的方向看去,眼神之中满是那个蓝色的身影,忽的一笑,冲着清玄道:“牛鼻子,你们把沧离神剑给那个丫头,就不怕她怀璧其罪,因为那神剑遭人嫉恨,剑夺人亡?” 清玄冷笑一声道:“沧离神剑为什么在她身上,我也不清楚,但是她敢在众人面前驱用,难道就没有想到别有用心之徒前来抢夺么?她必有应对之法!” 凌一剑封天神剑一顺,神情之中似笑非笑道:“如此,我夺她一夺,看看她能不能敌得过我手中的封天!” “尔敢!堂堂一门之主,难道要去欺负一个小辈么?”清玄怒叱一声,已然急攻了百十余剑! 凌一剑哈哈狂笑,不屑的说了一句道:“你当我不知,那四大神剑被谁御使,谁便与那剑中剑灵有了契约,人亡剑断!什么沧离,我有封天便好!”说罢,身形转动,轻松的躲过清玄的攻击,斜刺里,封天流转,竟朝天嗔和天逸猛攻而来。 天嗔、天逸修为是这首座中最低的,被凌一剑猛攻之下,已然有些难以招架。 清玄心中大急,抬眼望去,此时的形势对离忧教更是不利。 修真三世家的弟子已然明显处于上风,这段时间内,离忧教能战的弟子已然更少,只剩下了楚箫、白离木、赵世楠、胡峰、洪立坤几个有生力量。 这几个人也是多处受伤,挥动仙剑拼死冲杀。 清玄心中一阵黯然,这种状况之下,离忧教真的要惨败么? 忽听身边惊叫连连,清玄蓦然看去,天逸天嗔已被凌一剑逼得没有退路,只得长叹一声,收拾心情,前去支援。 天空之上,陆无羁、荆离难、幻尘师太与修真世家家主的拼斗已然没有结束的迹象,他们也看到了急转直下的形势,只是无法脱身,心中也是如火燎一般。 端木凝阙蓝光过处,几乎无人可挡,从广场的一侧,奋力冲杀,眨眼之间已然冲到了被重重包围的林逸之和曾锐金身旁。 林逸之浑身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神情早已恍惚,累的连出拳都要绷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可是心中那最后一丝不屈的神经依然支撑着他,双拳猛烈的轰击着四周,好在多数人都在围攻楚箫等人,他才能坚持到现在。 端木凝阙轻轻的看了林逸之这浑身浴血的模样,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搀着曾师兄,我助你杀出去!” 林逸之心神一震,端木凝阙的突然加入,让他的压力倍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谢谢师姐!……” 话还未说完,蓝衣早已翩然而动,沧离神剑蓝光过处,他们三人身前的数个修真世家的弟子已被端木凝阙一剑击伤。 三人身前,蓦的出现了三丈来宽的空隙,端木凝阙一回首,冷眸闪动,决绝道:“快跟我走!” 林逸之也不答话,搀着曾锐金疾步跟上。 端木凝阙冷颜如冰,挥动沧离神剑如入无人之境,所有试图阻拦的修真世家弟子,刚刚冲过来,但见蓝光一闪,已然倒下一大片。 三人左冲右突,眼看便冲出一条血路来,林逸之透过涌动的打斗人群,已然能够看到楚箫等人的身影了。 黑夜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要让他们汇合!杀啊!” 这一声凄厉嘹亮,不少外围的修真世家子弟,已然看到了势不可挡的端木凝阙,于是纷纷朝她攻来,不一会儿,眼看要汇合在一起的趋势,再次被重重包围的人群湮没。 修真世家的弟子如潮水一般,纷纷的朝端木凝阙和林逸之涌来。一时之间法宝剑影乱闪,似乎压过了沧离神剑的蓝光。 端木凝阙和林逸之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端木凝阙眼神坚毅,不断地挥舞着沧离神剑抵挡着暴雨一般的进攻,林逸之的情势为之一缓。 可是,这种状况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无论端木凝阙如何冲杀,仿佛陷入了包围的海洋之中,杀倒一片,又来一片,根本冲不出去! 端木凝阙的呼吸开始逐渐的急促起来,挥动沧离神剑的手也微微的开始颤抖起来。冷艳的容颜之上,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只是她秀眉蹙的越来越紧,紧咬皓齿,依旧是一步不退。 林逸之一边抵挡着蜂拥而上的敌人,一边朝端木凝阙看去,不看则可,一看却是吃惊连连。 端木凝阙疲累至极,好几次都差点被挥动的剑光法宝击中。 正在林逸之想要快速解决眼前的敌人后,过去帮忙之时。 “噗——”一声轻响,一把锋利的剑芒闪过,端木凝阙的肩头已然被一柄仙剑刺了进去。瞬间血流如注。 端木凝阙紧咬朱唇,硬是一声不吭,冷眸一闪,沧离神剑蓝光凛冽,已然将伤她之人砍翻在地。 林逸之惊呼一声道:“师姐,你受伤了!” 端木凝阙微微看了他一眼,道:“无妨!莫要分身,速速冲出去才是!” 林逸之心头一震,使劲点了点头,两人身形一动,再次拼死冲杀起来。 只是,时间被拖得越久,情势就会对离忧教越发不利。 半空中陆无羁等人依旧打得难解难分,清玄那边三人被凌一剑逼的险象连连,端木凝阙手中沧离神剑的蓝光也越来越微弱,林逸之更是只能招架根本没有力气还手。楚箫等人原本聚在一起,此时也被一拥而上的敌人冲散,早已是一个人对付一群人的局面。 修真三大世家家主在半空中一看,各个是喜上眉梢,不出半个时辰,他们便能攻进离忧大殿,到时将那大殿砸个乱七八糟,离忧教的颜面岂不扫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离忧必败的时候,战场的东西两端忽然同时陷入一片混乱,惨叫之声不觉于耳,东西两侧修真世家的弟子如潮水一般四散奔逃。 端木凝阙和林逸之正在苦苦支撑,忽然听到修真世家的弟子四散逃命,忙抬眼极目朝东西两边望去。 林逸之蓦然看去,只见大殿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白影,那白影快如闪电,脚下更是金光闪闪,正是纳兰明轩! 只见纳兰明轩脚踏御风符飘然于半空之上,那御风符金光闪闪,照的纳兰明轩宛如大罗金仙一般,但见他双手拼了命的挥舞着,身形也不停的旋转。 顷刻之间,无数金光闪烁的符咒从纳兰明轩的身上如雪片一边的飞出,散落在广场之上。 那如雪花一般的金色符咒刚一落地,便轰然的炸开,掀起的剧烈气浪,将方圆数丈之内的修真世家的弟子炸的四散奔逃。 他一人,却扔出了几百张爆裂符,那符伤不得元婴期的修者,但对金丹期以下的修者来说,虽不足以致命,但是也生效甚大! “轰咔——”、“轰咔——”、“轰咔——” 随着如雪片飞舞的爆裂符不断的爆炸,无数的修真世家的弟子都被炸的惨叫连连,断胳膊断腿,爹妈嚎叫,四散奔逃。 殿前楚箫等人的压力顿减! 楚箫一看形势开始逐渐扭转,眼神一亮,问心剑寒光闪闪,大吼一声道:“敌人已乱,各位师兄弟,随我冲啊!”言罢,已然当先冲杀而出。 身后那些尚可一战的数十名离忧弟子也无所畏惧的冲了过去。 一个冲锋,宛如虎逐狼奔,修真世家的弟子更是溃不成军。 西方天际,忽然之间数十道光芒冲天而起。各色法宝仙剑流光溢彩,将西方天际照的闪亮无比。 林逸之定睛一看,更是狂喜不已,手中的拳头挥动的更加有劲了。 已然多处受伤的端木凝阙,依旧挥动着手中的沧离神剑,真气基本已经耗尽了,恍惚的问道:“西方,是我们的人来了么?” 林逸之狂喜的点点头道:“是的师姐!我们的人来了!他们来救我们了!” 端木凝阙这才神情一松,身子一软,几欲栽倒! 林逸之大惊,左手扶着曾锐金,右手猛然之间拉住端木凝阙的手。 触手之间,她的手已然是冰冷至极。 端木凝阙一怔,忙挣了开去,虽是如此,却是面无表情道:“有援兵来了,如此甚好!” 两人皆不再说话。 林逸之感觉有些尴尬,只得抬头注目朝西方天际看去。 西方天际当先一人,粉衣飘荡,娇俏无比,脚下青芒大胜,看来是全力催持着法宝朝战场赶来。 那青芒正是青玉箫无疑,那粉衣身影,正是小师妹——陆汐月! 而她的身后,段朗坤、萧罡炎也驾驭仙剑,紧紧相随。 原来是他们三人到了! 忽然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冷冷的娇叱:“凌一剑、修真三世家,你真当我离忧无人么?今日我穆蘅秋集合剩余四脉弟子前来,定教尔等有来无回!” 半空之中,一位绝色的美妇,眼神凛冽,正是莫忧峰林逸之的师娘——穆蘅秋! 再往她的身后看去,紫衣苏沅带领了百余幻忧峰的女弟子踏云而来。 再向后看,剩余四脉的核心弟子,宛如人浪波涛,不计其数! 修真三世家的家主看到这个形势,才猛然间明白原来离忧教并未尽全力!各个皆面如死灰,心神大乱起来。 便是凌一剑看到穆蘅秋带来千余弟子前来,也显得不太从容了。 穆蘅秋缓缓的看了看战场的形势,然后看向凌一剑道:“凌一剑,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如何收场!” 第七十八章 不走 从穆蘅秋尽起离忧教剩余所有离忧弟子赶来支援之后,修真三世家就感觉到局势急转直下,他们的弟子早已是强弩之末,被这股新加入的力量穷追猛打,一触即溃。 半空之上,绿光闪闪,那个粉色的身影极目远眺,搜寻着正自混战的人群,那眼神快速的朝每个人脸上划过,又迅速的移开。 那是陆汐月,她在找谁?随着她一遍一遍搜寻,那个她期待的黑衣身影,依旧没有出现在她清澈的眼眸之中。 你在哪里?陆汐月的心已然狂呼了数遍,她感觉自己浑身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因为她看不到他,满山的刀光剑影里,莫非他已然…… 陆汐月的粉色身影忽而开始颤抖了起来,逸之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就在陆汐月心如死灰之时,在广场的左侧,人群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冲破眼前的重重包围,传到了陆汐月的耳中。 “汐月妹妹,我在这里!” 那声音如此的熟悉,曾经无时无刻不回响在她的耳畔,可是哪一次也没有如此悦耳动听,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一样。 恍惚之间仿佛等待了千年万年,阻隔了万水千山! 那个黑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陆汐月的眼中,瞬间这杀人的战场,这杀戮的人群,一切得一切都消失了似得。 她的视野或许真的太小太小,只容得下那个兀自挥拳冲锋的黑衣身影。再没有别的。 那个久违的黑衣少年,带着无比的坚毅和刚强,出拳如山,震得包围的人群不敢近身。 黑衣飘荡,其上血迹斑斑,点点惊心! “逸之哥哥!……”陆汐月大喊一声,青玉箫一声清鸣,绿色光芒宛如一道利芒,划破了整个黑暗的天际。 下一刻,陆汐月已然从天冲至林逸之的近前,满眼的泪水。 她看着他,又哭又笑,蓦然之间,悲喜交加。 她身后的一群修真三世家的弟子,见陆汐月背对着他们,心中一狠,五个人已然挥剑刺了过来。 厉光闪闪,速度奇快! “小师妹小心!”林逸之一声惊呼,就想欺身上前,可是那速度已然太快,以林逸之的修为根本来不及援手。 陆汐月临场实战的经验还是太少,根本没有料到背后的敌人突下杀手,她看到林逸之只顾高兴,竟然忘记了躲避。 千钧一发,她已然陷入了十分凶险的境地! 勉强支撑的曾锐金看到此处,心中又急又疼,一声低呼,双眼一闭,已然是不忍再看。 下一刻便是血溅五步,阴阳相隔!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蓝色身影冲天而起,顷刻挡在陆汐月身前,半空中冷然出剑,剑气犹如圆弧澎湃而出。 蓝光闪烁,剑气冰冷肃杀,一击之下,那突下杀手的几人猝不及防,被蓝色剑气一一扫中,已然惨叫着倒飞而去。 端木凝阙冷冷的站在敌人之前,并不回头,蓝色衣裙闪动,冷冷的对着眼前的敌人道:“暗下杀手,算什么英雄好汉,再敢近前,沧离无眼!” 那些修真世家的弟子,早已知道这个绝美的女子手中那把沧离神剑如她的气质一般冰冷绝情,如今见她冷然站在那里,冷眸中杀意傲然,各个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林逸之忙将陆汐月拉到身边,然后冲端木凝阙一抱拳道:“端木师姐,多谢你了!” 端木凝阙并不回头,声音幽冷道:“你们走罢!我来应付眼前!” 陆汐月忙点点头道:“逸之哥哥,你搀着曾师兄,我这青玉箫可以载两个人,我们先去跟我娘汇合!” 然而话音落了许久,也不见林逸之答言,抬头一看,只见林逸之正望着端木凝阙的背影,一动不动,痴痴的想着什么。 “逸之哥哥,你傻愣什么!”陆汐月又提高了声音道。 林逸之拉着陆汐月的手蓦然松开,朝前走了两步,停在端木凝阙的身后,低声道:“端木……你跟我们一起御剑出去吧!” 他竟然直接称她为端木,师姐二字竟然省去了。 端木凝阙对他忽然如此唤她,也有些出乎意料,心头微震,只是淡然惯了,依然未回头看他一眼,就好像没有察觉他的关切一样,冷冷道:“不用,我们都御剑而出,他们势必会一拥而上,到时候谁都走不了!你赶快走罢!” 言罢,蓝色身影一晃,再次冲天而起,沧离神剑剑气缭绕,已然头也不回的冲进人群中去了。 剑光闪烁,映照出那个清冷的背影,像烙印一般刻在了林逸之的心头。 陆汐月走了过来,道:“逸之哥哥,这个是端木姐姐?我没记错的话她总是一人在澜月亭修炼,我去过幻忧峰多次,只在晚上的时候在幻忧峰远远地能望见她在亭下御剑的身影。今次竟然也来了!” 澜月亭…… 林逸之不动声色,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缓缓的转过身道:“小师妹,你可听我的话?” 陆汐月点点头道:“当然听了!” 林逸之听罢,正容道:“小师妹。现在是危急关头,大师兄又受了很重的伤,因此,你带着我两人驾驭青玉箫多有不便,我意,你带着大师兄前去与师娘汇合,我去助端木师姐一臂之力!” 言罢,不待陆汐月同意,一道残影已然激射进前方的人群之中,一个转身,拳影猎猎,打倒四五个,与端木凝阙汇合再一起。 陆汐月根本没想到林逸之会如此行事,想要过去,可是曾锐金又不能不照看,只得一跺脚,搀着曾锐金,大喊一声:“青玉箫!” 一阵箫影,青玉箫已然虚浮而来,粉影一闪,带着曾锐金冲天而起。蓦然消失在半空之内。 端木凝阙正挥动手中沧离神剑与包围上来的人群展开激斗,蓝光萦绕,便是打斗的身姿也是清冷无双。 沧离呼啸,蓝光凛凛。端木凝阙在这杀戮的战场中绝世独立,这宛如修罗炼狱般的战场,竟因为她的存在,带着点点动人心魄的诡艳! 沧离红颜,决艳如仙! 那蓝色身影仿佛不是在打斗,而是在这苍凉的战场中,在如血的夜色下,翩然起舞,凄美异常。 林逸之不顾一切的冲进了这重重的包围之中,带着离忧无极道人极境顶峰的威势,全力轰出两拳,端木凝阙的压力顿减,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到竟是林逸之与她并肩而立,嘴角似乎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然后冰冷如常,冷冷道:“不是让你离开,你怎么……” 林逸之一边与围上的两人打斗,一边截过话,低低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那言语中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之意,说的斩钉截铁。 端木凝阙忽然蓦地一叹,声音竟然带了一丝温柔道:“随你吧,万事小心!” 两人蓦的互相依靠而立,冷冷的注视着围上来的修真世家弟子,下一刻,拳影剑光,轰然而出…… ………… 凌一剑的面色终于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正自思量,忽听得从大殿门前,由远及近,一阵不绝于耳的惊天气爆之声,气爆过后,又是一阵呻吟惨叫,当下大惊失色,向着清玄连连几剑,寻个空隙朝爆炸声处看去。 不看便罢,看过之后更是眉头一皱,那西方天际处,穆蘅秋的阵势已经不容乐观了,这东边更是混乱一片,修真三世家的弟子基本各个挂彩,四散奔逃。 除了这些,由于突然的强烈炸,掀起了遮天蔽月的烟尘,让凌一剑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了。透过重重掀起的烟尘,凌一剑赫然的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白衣青年,脚下金光闪闪,凌空移动,整个身子飞速的旋转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大把大把的向外面扔着一些同样金光闪闪的纸片一般的东西。 那些和纸片一般的东西漫天飞舞,金光环绕着他整个身躯,纸片迅速下落后,普一接触地面,便产生了强大的气爆,掀起巨大的气浪,炸的方圆周围烟尘弥漫,什么事物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烟土。 那白衣青年似玩命了一般不断的向外扔着这些会发光又能产生巨大爆炸力的如纸片一样的东西,也不管前方是修真世家子弟还是离忧教的弟子,只是一通乱扔,那如雪片一般的金光符纸仿佛不要钱一般,一边扔一边还大声的嚷嚷着:“是离忧教的师兄的话赶快躲一躲啊,我这爆裂符可不长眼睛啊,不要误伤了你们,恕纳兰明轩撒野了!” 这个纳兰明轩扔符如雪,在这人群之中横冲之中,黑白不论,这一阵黑白不分的乱炸,倒也让那些修真世家的子弟吃了不少亏。 凌一剑愕然的看着这个白衣青年纳兰明轩,心中已然是百个千个疑问,心中暗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漫天金光闪闪的纸片一般的东西应该是符咒!可是那东西自玄咒宗一夜灭绝之后,基本在修真一界绝迹了,便是我问剑谷这许多年来访遍名山大川,也没有寻觅到一张符咒啊!可这少年浑身的符咒好像用之不尽一般,大把大把的符咒泼了命的往外扔?莫不是玄咒宗的传人? 想罢此处,凌一剑对离忧教更是心生嫉妒,可是眼看修真三世家的子弟马上便要难以招架了,自己又被清玄三人缠住一时脱不了身,又抬头往半空望去,只见半空之上那三对厮杀的身影虽然战的依旧难舍难分,但以陆无羁为首的离忧教这边,已然是占尽上风,凌一剑可以断定,不出半个时辰,修真三世家的家主必败无疑。 废物!有的还是两个打一个还打不过,早知道自己何必趟这趟浑水,躲在问剑谷逍遥自在,却到这里自讨没趣!原想着落井下石,折一折离忧教的面子,这下动静闹得太大了! 凌一剑心中急躁,忽的看了看手上的封天神剑,心中暗想莫不是再一次发动封天神技么?可是那封天神剑煞气太强,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发动那个法诀,一个不小心便会煞气入体,到时候落个走火入魔,堕入魔道便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转念只见,眼神流转,看看清玄等人,心中忽然有了计较,打定主意之后,忽的身形猛然之间加快,刷刷刷的三剑直取清玄面门。 清玄已然看出凌一剑阵脚有所慌乱,心中正喜,忽然之间凌一剑攻势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当下被打的措手不及,身形暴退数十丈有余。 寻到这个空当,凌一剑忽然一收招收,朗声道:“清玄老道,你以为你们大局已定,必胜无疑了么?” 清玄一愣,不知凌一剑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冷然一笑道:“我离忧已尽起所有精英,我却不信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屏借!待我等拿下那三世家的家主,到时定要你问剑谷好看!” 凌一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道:“人多便能取胜?这真是一个好笑的笑话啊!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我手中还有封天神剑,白日里我那一击,破开离忧剑阵,伤你离忧近万弟子的事情想必你还记忆犹新吧!不要逼人太甚,杀红了眼,我也不会嫌麻烦,大不了封天一剑,屠了你们满门弟子!” 凌一剑说完这话,眼眉一立,浑身的杀意汹涌而出,那眼神早已如刀如剑。 其实,凌一剑就是在赌清玄不知道这封天神剑有反噬的作用,故而声色俱厉,一旦他清玄被唬住,必定会考虑离忧教的利益,进而束手束脚,被他凌一剑牵着鼻子走了。 其实这样也是兵行险招,无奈之举了。 清玄闻听,脸色变了数变,死死的盯着凌一剑手中的封天神剑,心中忽然一叹,一股强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忽的一跺脚,长叹一声道:“罢罢罢!凌一剑,你究竟想意欲何为?不要忘了你也算得上天下四大正教之一,眼下魔教死灰复燃,你难不成真的想斗个你死我活不成?你就不怕禅寂寺和祭雪楼与我们离忧教联合起来,杀上你们的问剑谷么?” 凌一剑偷眼观瞧,虽然清玄表面之上依旧是声色俱厉,但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看得出来,他对封天神剑还是有种无力对抗的惧怕的。 凌一剑心中暗喜,但是却是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道:“我可顾不了以后,只是先解决现在的问题才是正经!” 清玄眼睛微闭,眼眉跳了几跳,刹那之间,又好像过了漫长的等待一般,他左脚一跺,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算了,不要打下去了,这样无休止的争斗,又是正道与正道之间,何必呢?他心中虽然明白,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凌一剑手中的封天神剑,他清玄为了离忧教上下的无上荣耀,岂能选择妥协? 可是,便是这个决定以后遭受万人唾骂,我也无悔了罢!荣耀与保存离忧教的实力来比,我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更何况,正道相残,这本就是仇者快,亲者痛的愚蠢行为! 清玄下定决心,便是以后有万般指责,我也一力承担了吧!他抬头看了看云端之上,那个以一敌二的陆无羁,依旧奋力的拼杀着,没有丝毫退让之色,他又看了看烟尘弥漫之中,那个白色衣衫已然染成鲜红色的自己的大弟子楚箫,他依旧是在咬牙坚持,哪怕最后一刻也要带头冲锋。 满山的离忧弟子,哪怕一瘸一拐,也要战斗! 而自己,却要选择妥协了,岁月的沧桑,早已磨平了他心中的锐气,此时此刻,他不过是以为白发苍苍,年过花甲的老人。 英雄迟暮的凄凉,瞬间溢满了清玄上人的心头。 或许是老了吧!清玄忽的摇头苦笑,再抬起头来之时,眼中竟然有些微微的浑浊起来,单手负剑,缓缓的道:“凌一剑,你说罢,你究竟想如何?” 第七十九章 龙骧 凌一剑看清玄上人选择了妥协,心中异常欣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微微一笑不再进攻,将封天神剑召回,轻轻的冲清玄鼓了鼓掌道:“好!很好!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家正道一体,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清玄脸色阴沉,清叱一声道:“废话少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凌一剑看了看天空,夜色已深,浓重的深黑色充斥着整个苍穹,他眼神闪烁,不知道想些什么,然后收回眼光,盯着清玄道:“我已经收了我的封天神剑,你总该拿出些诚意来吧!叫你们离忧教的这些人全部住手!” 清玄点了点头道:“既然答应你不再争斗,双方停手那是自然的!不过还望你遵守之前的承诺,不要耍什么花招才是!” 凌一剑忽的狂笑起来,看着清玄摇了摇头,颇有些感叹的道:“清玄啊清玄,我看你是身居高位惯了,现在轮得到你提条件么?不要忘了,你们是惧怕我施展封天神威,不要磨磨蹭蹭了,惹得我不高兴,小心我不认账!”最后一句话说完,已然是得意的大笑起来。 “你!……”清玄浑身栗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柄随时都散发着煌煌天威的封天神剑,始终高悬在清玄的心头,他现在不敢激怒凌一剑,因为他没有底气,他真的害怕惹怒了他,整个离忧教再遭受一次封天剑的劫难,那等待离忧教的恐怕不仅仅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了吧。 缓缓摇了摇头,清玄花白的须发都因为情绪的激荡而微微的颤抖起来,他沉默了好久,然后猛然一抬头道:“罢罢罢!我如此做也是为了离忧前途,哪怕背上千古的骂名,我也无悔!” 说罢,身体蓦然旋至苍穹之上,调动体内真气,仰天长啸道:“离忧教众皆听我谕令!……” 声似铜钟,在整个离忧山内回荡开来,那声音依旧还保持着属于自己拼命维护的庄严。 穆蘅秋一直带领着近万名弟子浮在半空之中,因为没有清玄的命令,她不过是区区一位首座的妻子,断然不敢自作主张,下令那些剩余的弟子加入战斗之中,因此半空中的她一面焦急的等待着清玄一声令下,率领这些弟子杀奔战场,一面透过层层黑色彤云注目凝视着自己的丈夫陆无羁和欧阳两位家主的争斗。 她的眼里,陆无羁的宵焰仙剑,宛如浴火嘶吼的巨龙,欧阳两位家主虽然很强,但是想要赢得下陆无羁,根本是天方夜谭,战斗之所以僵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以一敌二的缘故。 想到此处,她恨不得立马过去帮着他一起对敌。可是身后这近万弟子对敌的经验还是比较少,自己若冲过去助阵,这近万弟子岂不是群龙无首了么。 于是她素手紧握,兀自按捺着自己的心情,等待着清玄的命令。 广场和广场旁密林里的争斗依旧喊杀震天,已经又过了近半个时辰了,虽然看到了援兵在半空之中,可是却迟迟没有见他们有助阵的迹象,离忧山这些剩余的战力只得咬牙苦苦支撑。 终于,万众期待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离忧山脉,他们的执剑堂首座,代天行罚的清玄上人终于虚浮在半空之中,身姿飘然,气质出尘,缥缈而恢宏的声音响彻云霄。 所有的弟子和首座的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或许下一刻,决战最终到来! 每一个弟子的眼中都激荡着无比的热切与不屈,看着清玄的身影,在那彤云之上若隐若现。 楚箫的眼中此刻已全部是师尊的身影,那个身影指引了他近二十年的人生道路,而此刻,就如那苍穹之上最耀眼的一颗星,散发着让他顶礼膜拜的光芒。 “师尊!……”楚箫望着苍穹之上那个让他无数次仰望的身影,低低的唤道。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期待着自己的师叔一声令下,便是为离忧山脉这片他们爱得深沉的土地,流干热血,虽九死而不悔也! 清玄真人身体悬在半空,已然注意到了所有人热切看着他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激动,有希望,有热血,有崇拜。 下一刻,原本十分享受这种目光的清玄,忽然觉得这所有的所谓荣光都轰然贯穿自己的心灵深处,然后再不断地绞动一番,他所有的傲气、伪装,所有的尊严在刹那之间支离破碎。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做这代天行罚之位,只愿毫不犹豫的杀个痛快! 清玄出神的想着,说出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然后久久的不语。 所有人的热切的看着清玄,等待着谕令的内容。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抬头,目光热烈,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清玄。 凌一剑眉头一皱,知道清玄上人的心里充满了挣扎和矛盾,他生怕清玄此时就会反悔,要是此时他反悔了,自己接下来就难办了。 于是眼眉一立,心念立动。 清玄的内心正自充满了矛盾,还有一丝丝的英雄气短的悲凉之时,忽然听到了凌一剑冷冷的胜英在他耳旁訇然响起:“清玄,莫要拖延时间,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这话如寒风一般直入清玄的神魂,让他感觉道自己的整个心一片冰冷。 算了吧,何苦挣扎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离忧教的大局考虑,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我这不是懦弱。 想到此处,清玄迷茫的眼神忽的变得坚定起来,长叹一声,缓缓的开口道:“众弟子听令,全部收回仙剑法宝,所有未参战的弟子统统退回本脉,参战的弟子除了首席弟子和未受伤的核心弟子暂且留下之外,其余人等,皆停止厮杀速速退回本脉疗伤,不得违抗,违令者,门规无情!” 那声音依旧斩钉截铁,依旧威严弘大,依旧不容侵犯。可是,听在所有离忧弟子的耳中却无比的刺耳起来。 所有的离忧弟子全部都愣住了,全部都看向虚空中兀自保持着威严,面色严肃的清玄的身影,只是所有的眼神之中全部都是滚烫的灼灼之色,每一个眼神投向清玄的时候,他都可以感觉到那眼神之中的难以置信。 死寂,所有人都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这个方才还喧嚣无比,喊杀震天的战场,此时此刻,便是连树叶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只是,修真三世家的弟子也好,凌一剑也好,亦或者离忧教自己的弟子也罢,都可以通过对方的眼眸看到自己眼里深深的难以置信和惊讶。 退走?就这样的讲和了?就这样的刚刚的一切拼死搏斗都变的没有意义了么?在近万名弟子流血受伤,惨不忍睹,拼死抵抗,共同进退之后,那个高高在上的代天行罚的清玄,一句轻描淡写的全部退走,不得有误,便让这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毫无意义了! 这怎么可能接受?这又怎么给那近万名鲜血斑斑的弟子交待呢?难道告诉他们,双方已然讲和了,而你们的血白流了,因为你们只不过是这场妥协交易的最终的牺牲品! 谁能接受,谁又如何接受! 这就好比,所有人拼了命的去完成去捍卫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梦,然后梦醒了,一切都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徒劳,一切都是弥天大谎。 “不,这不可能!,不接受!我们誓死血战到底,绝不退去!”寂静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 然后,所有安静的人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恼怒、咒骂、愤慨,顷刻之间如滔天巨浪从所有人的心中迸发出来,掀起一阵一阵嘶吼的浪潮,那浪潮咆哮怒吼着直欲冲上九天之上,然后湮没那个从来都被寄予厚望,而如今却让他们失望透顶的身影。 便是楚箫的心也瞬间沉入了海底一般的冰冷,他的心里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本就不愿争斗,为何不一开始就喝止住了,偏偏等到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或者是离忧教已然不支,下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做出这个决定也可以说得过去,可是,现实是,所有人都知道,剩余四脉的弟子已然随时待命,胜利不过唾手可得。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为什么下令停止争斗,为什么下令全部退后? 楚箫身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他身上早已千疮百孔,旧伤干涸,新伤滴血。 那痛随着楚箫渐渐冰冷的心,开始越来越重,片刻之间,楚箫觉得身上传来的痛便能让他整个人都撕裂了一般。 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痛,到底是伤痛,还是心痛。 身体颤抖,问心剑白光盈盈,映照出那个站在苍穹之上的背影。 他的师尊——清玄上人,在这一刻,楚箫竟然觉得曾经待自己如父亲一般的师尊,蓦然之间变得陌生了起来,陌生到连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楚箫以手拄剑,缓缓的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个仿佛隔了千万里的背影,似梦呓一般道:“师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拼到现在,到底是为什么!…….” 声音低沉而嘶哑。 陆无羁也忽的听到了清玄的命令,心中顿时生出了泼天的大怒,半空中狂吼一声道:“清玄,你下你得令,我杀我的人,你管不着!” 言罢,宵焰剑红光更胜,那虚像之中的火龙仿佛更真实了几分,直冲欧阳世家的两位家主。 离忧弟子本就愤懑不已,一听陆无羁这样说来,皆群情激昂,欢呼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对,我们听陆师叔的!我们不退!杀啊!…….” 一时之间,场面再次混乱起来,人潮涌动,刀光剑影,仙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清玄无奈,半空之中连连喝止,也喝止不住,只得一跺脚,大吼一声:“既然如此,我便要请代天行罚的仙剑了!” 言罢,身形一转,衣衫猎猎作响,朗声道:“龙骧仙剑——!” 言还未尽,黑色的天空之上,一道金光轰的炸开,将这个黑色天幕都晕染成了煌煌的金色,忽然之间雷声大作,狂风乍起,顷刻之间,将那漫天的朔云全部刮的无影无踪。 刚刚开始打斗的混乱人群被这景象再次所震惊了,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各个神色惊疑的看着天空中的变化。 狂风呼啸,人群之中的林逸之和端木凝阙背靠背的站着,同时望向金色的夜幕,狂风吹起端木凝阙的衣裙和长发,刹那之间,蓝衣飘荡,长发飞舞。 林逸之悄悄的回头看向端木凝阙,心头竟然忽的一跳,那个女子,站在这金色的天地里,手中沧离神剑的蓝色幽光映照着她冰冷绝美的容颜,下一刻,林逸之仿佛觉得她简直美得都有些不真实了。 “那是什么……”林逸之急忙收回眼神,低低的问道。 端木凝阙黛眉微皱,低低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那气息好强大,便是我这沧离神剑也有了微微的颤动……” 话音方落,九天之上,金光闪烁的更加绚烂,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中,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凌一剑的神情也是变了几变,心中叹道:想不到清玄竟然也有这番手段,如果不是他畏首畏尾,用这番手段对付自己,只怕自己封天神技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啊。 想罢,他猛然之间握紧了也感受到了强大气息存在而微微颤动的封天神剑。 狂风肃杀,九天之上,蓦然之间,“吼——“一声仿佛携裹了天地神威的巨大吼声响彻苍穹。 所有人颜色变更,因为他们听到了,真实而浩大的龙吟之声。 下一刻,九天苍穹,龙吟阵阵,金色光芒耀眼异常,忽的,一个巨大的金龙虚像突兀的浮现在半空之中,龙口怒张,龙须飘荡。 金色巨龙,傲然于苍穹之上,那龙身上的点点金色的鳞甲,将天地间一切的光芒掩盖,发散着凌天傲地的恢弘气势。 “哗——”所有人惊叹不止,望着那天空中仿若真实的金色苍龙,阵阵巨大的威压几乎压得他们双腿发软,几欲跪倒。 “那是什么?是九天苍龙么?那是真的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说出这句埋在心底的话来。 金龙耀世,风云激荡。 那金色巨龙盘旋在苍穹之上,蓦然之间睁开了仿佛沉睡了千年万年的巨目,凛冽的目光洒向人间,所有人都被这冷酷而又霸绝的目光震得神魂欲裂,仿佛那两道从天射下的金色眸光正将每一个人得心审视的通通透透,什么凛然正义,什么杀戮嗜血,什么勾心龌龊在那两道霸道绝伦的龙目之下,皆无处藏身,被轰击的四分五裂。 龙吟不止,仿佛唤醒了沉睡千万年的万古,似乎那黑暗的光影中也传来了那传说中的喟叹。 蓦地,那金色苍龙动了,龙尾一摇,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顷刻之间已然降落到地上。 “轰隆!——” 一声仿佛连离忧山脉都被震得摇晃的声音响起,离忧大殿广场的地面之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的狭长而触目惊心的裂缝。带去了阵阵激荡的烟尘,弥漫在整个天地。 那烟尘翻滚涌动,便是近在咫尺恢弘高耸的离忧大殿都被齐齐的遮挡消失于无形之中。 所有人惊骇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翻滚的烟尘。 许久之后,烟尘才缓缓的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弥漫开来的笔直的裂缝,裂缝伸展蔓延,从广场的一头伸向未知的深处。 而深痕之上,一柄金色的巨剑斜插在那里,剑锋凛凛,气势咄咄,剑柄之上正是方才天空中金色的龙头虚像,两团金色的光芒旋转缠绕其上,那龙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咆哮而出,吞噬这世间的一切。 万籁俱静,那金色龙头巨剑微微颤动,龙吟不绝,竟然显得孤傲而凄清。 清玄缓缓的从半空中飘落到龙头剑柄之上,沉声道:“龙骧仙剑在此,代天刑法之威,哪个敢抗命,必诛于此剑之下!” 一时之间,众皆愕然,所有的离忧弟子手中的仙剑法宝轰然脱手,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半空之中的陆无羁、荆离难、幻尘三人也是蓦地一愣,没想到清玄竟然祭出了象征代天刑法的龙骧仙剑。 世人言传,女娲回转天庭之时,曾留于人间四柄神剑,以正天下,警示苍生。万年之后,有大能者沟通天地,得女娲首肯,授予天地神威,执掌人间刑罚,离忧教创教祖师离忧子,一身修为鬼神侧目,天地噤声,又加之尽得天、地、日、月、人、神、鬼七部天书,仗之度天机,行天道,功德无量,因而成为天地修真之冠,继而得女娲垂赐,执掌龙骧、龙煌两柄绝世仙剑,以匡扶正义,代天刑法。 如今,离忧执剑堂为清玄所掌,那赫赫神威的龙骧仙剑,也由他一人操控。 离忧子飞升之日有言,见龙骧者,如己亲临,任何妄图对抗者,皆是公然违抗天威,必死于龙骧剑下。 陆无羁万万没想到今日,清玄竟然让这龙骧仙剑轰然现世。 惨笑一声,陆无羁眼中竟有了万般的无助无奈,缓缓的降下云头,一步一步的走向清玄,只是每迈一步,那步伐却好似沉如铁,重如山。 不是很长的路,陆无羁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终于,他面对着清玄,缓缓的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他,他亦看着他。 仰天长笑,陆无羁的笑声之中,竟然是彻骨的凄凉。 “你……你收手吧,难道龙骧面前,你还要反抗么?”清玄的声音有些颤抖。 忽的,陆无羁已然止了大笑,下一刻满是失望的眼神直直额看着清玄,声音竟然轻的几乎听不到一样:“好啊,好啊!我的清玄师兄!你果然雷霆手段啊!你动用龙骧仙剑,竟然是在我离忧付出弟子巨大的牺牲之时,你竟然用这种手段,逼我等屈服!好啊!好啊!……” 那声音中除了愤怒,还有扑面的悲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近万身受重伤仍奋力冲杀的离忧弟子一个交代!”陆无羁冷眼如刀,一字一顿。 清玄长叹一声,缓缓道:“师弟,收手吧,何必执着于一时?你不惧凌一剑手上的封天,难道还要拉上离忧数万弟子和千万年的基业做陪葬么!” 陆无羁闻听,缓缓的摇摇头,似痛心疾首道:“清玄啊,清玄,当年我们杀上血羽神殿时,那种宁死不屈,一往无前的精神你可曾还记得?离忧得以传承千万年的精髓又在哪里?” 陆无羁忽的转过头来,望着那近万不屈的离忧弟子的脸庞,忽的长啸一声道:“离忧弟子们,你们告诉我,我离忧教义又是什么!” 话音方落,已然有人小声的唱了起来,随着更多人的吟唱,那离忧山下,大殿之上,近万人的声音蓦然铺开,那一字一句的吟唱,悲凉而豪迈,字字泣血,蚀人心骨。 “离忧路,多坎坷……. 熊熊火,葬风波…… 起战歌,与子和…… 待东方,拂晓色…… 为山河,,添颜色…… 我化血,风为墨…… ………… 起战歌,与子和……. 待东方,拂晓色……. 残驱冷,残魂热…… 我执长缨书玉册…… 九死不悔风云默……” 近万人的声音悲壮激荡,如泣如诉,唱着唱着,早有人泪流满面。 陆无羁心潮翻涌,双眼微闭,早已是潸然泪下,良久,缓缓道:“听到了么?我离忧子弟的心中何曾有过屈服二字呢?” 清玄脸上也满是动容之色,只是蓦然之间长叹一声道:“无羁,虽然如此,可是我离忧千万年的道统输不起啊!你也看到了,这是龙骧仙剑,你还记得那柄龙煌仙剑么?就算是我替那个龙煌仙剑的主人求你让步吧!……” 陆无羁猛然听到这几句话,身体蓦然颤抖了起来,方才的气势已然全无,忽的如梦呓一般喃喃道:“龙煌!龙煌!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便为了那人,受了这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罢!” 忽的,神情落寞,仰天大喊:“龙煌!龙煌!你听到了么?” 弃剑! 宵焰仙剑一道火焰般的光芒直直的冲向离忧大殿。 “嘭——”的一声,正不偏不斜的钉在离忧大殿那四个苍劲大字的匾额上! “从今开始,再也没有打不死,不屈服的离忧教了!……” 陆无羁一声落寞,轰然瘫倒…… 第八十章 丑态 p.s:新的一月,兮遥这本书即将上架,还有没几天的免费读书的时间,请大家看过之后觉得还能略入法眼,便请大家稍稍打赏一番,以给兮遥上架的信心和勇气!谢谢啦!这是兮遥第一次公开求打赏,还请大家体谅!废话不说了,章节送上...... ~~~~~~~~~~~~~~~~~~~~~~~~~~~~~~~~~~~~~~~~~~~~~~~~~~~~~~~~~~~~~~~~ 离忧山,离忧大殿。 离忧教九位首座分列与大殿左右两侧坐定,清玄依然居中而坐,面色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陆无羁、荆离难和幻尘师太三人脸色铁青,不看清玄一眼,反观天逸、天嗔和一心道人三个却是与己无关的表情,一心道人眼皮微闭,似乎昏昏欲睡起来。 陆无羁的身后,原本站着三人,可是由于曾锐金受伤太重,已然不能支撑,被陆无羁示意萧罡炎和段朗坤两人强行将他带了回去。 穆蘅秋见战事平息,又担心曾锐金的伤势,而且一会儿离忧教一方与问剑谷、修真三世家的谈判肯定是一番唇枪舌战,自己留下也多有不便,想及此处,便硬拉着陆汐月一同回转莫忧峰去了。 修真世家的弟子也退出了离忧大殿前的广场,离忧弟子受伤轻的搀扶着受伤重的也各自返回,一场争斗,终于落幕。 恍惚之间,彷如大梦一场。 只是,梦之所以为梦,是因为梦醒后一切都不复存在,不留踪迹,而离忧大殿前满目的狼藉,满地的血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人,这场战斗却是存在,而且终将被铭记。 楚箫站在清玄的身后,虽然他心里一直不解师尊为什要如此做,但是身为首席弟子的他,又能如何呢? 或许,师尊的决定必定有他的道理罢! 楚箫暗暗的想着。 林逸之早已累的筋疲力尽,如果不是待会的谈判很可能会牵扯到他,他早已会选择速速返回自己的房中,蒙头大睡一番,或许只有在梦中,他才是安详的。 林逸之偷眼朝幻尘师太的身后望去,一袭蓝色衣裙的端木凝阙正冷冷的站在那里,背后的蓝色沧离神剑,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冷光,映照着她的面庞。冰冷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 林逸之忽然痴痴的想,不知道多年以后,这个冰冷如霜的端木师姐,是否会想起,曾经的那个凄风暗夜,他和她曾经彼此依靠,舍死忘生,奋力拼杀呢? 她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记得自己这个卑微的人呢,或许多年之后,她已然在天地之间纵横叱咤了,而自己,不过会在那个苍凉的莫忧峰上,孤独终老。 轻轻的,他竟然有些惘然,嘴角竟然轻轻的一动,一丝苦笑乍然而逝。 忽的,他竟然发现她竟然轻轻的转过头来,乌黑的发丝顺着她绝美的脸庞轻轻而动,然后,就那样的,她的眼眸缓缓的朝自己的方向看来。 就那微微的一眼,看向他,瞬间,两人的目光轰然相接。 林逸之的心神猛然一动。她知道自己刚刚在想她? 然而,只是那一瞬间,她的眼光再不停留,冷冷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再没有了一丝的柔光。 林逸之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微微的失落,这种情绪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他很在乎她么?他不过只是第一次看到她,他们两人的身份又是千差万别,自己又在希冀着什么呢? 缓缓收回思绪,抬头望向离忧大殿的门前。 门前的一角天空之上,黑夜已经剩下了最后一丝落寞,东方的天际处隐隐有了些鱼白之色。 黑夜终将过去,一切的恩怨也随之带走了吧,等待他的,终将拥抱黎明。 随着有些杂乱而又沉闷的脚步之声,打乱的这一言也无的离忧大殿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朝大殿的门前看去。 一身红衣的凌一剑当先一个,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脸上竟然挂着悠闲的笑容,神情轻松的仿佛游山玩水一般。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欧阳世家三兄弟、上官世家和北宫世家的家主,他们就远远没有凌一剑那般自然,城府气度也远远没有凌一剑深厚,各个脸色铁青,隐隐的还带着丝丝的怒气。 林逸之站在陆无羁身后,默然无声的看着这群人走进来,忽的心头一震,因为在这三大家主的身后,他竟然看到了两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便是身旁的白离木和清玄上人身后的楚箫也是猛然一愣。因为他们看到在三大家主身后那两个身影,赫然就是久违了的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 这两个人竟然在这个当口出现,而且出现的如此不合时宜,林逸之的心头竟然隐隐有了些许的不安。 那两个人皆是喜欢反咬一口,污人清白的主,上官清廖或许还稍微好对付一些,而那个口蜜腹剑,时刻还要保持这所谓的温文尔雅的风度的北宫伯玉却着实是只阴险狡猾的狐狸。 电光火石之间,林逸之、楚箫、白离木三人微微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担忧。 上官清廖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十两银子的高傲冷漠姿态,双手抱剑,一语不发,北宫伯玉则是换了一把不知什么材质所做的折扇,轻轻的摇着,脸上不咸不淡的带着一丝笑容,只看外表,端的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两人刚进得殿来,双双都看到了正在看向他们的林逸之、白离木、楚箫三人,上官清廖还好,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转过头去,不再去看,而北宫伯玉却把目光在这三人的脸上来回的扫了一遍,然后脸上的那股笑意似乎更浓了。 林逸之看到北宫伯玉似乎可以杀人的笑容,心中竟有了些许莫名的慌乱,虽然北宫伯玉看来的眼神和笑容怎么都给人一种没有丝毫恶意的感觉,可是林逸之却觉得远远不是表面那样的简单。 收回心思,目视前方,林逸之强自按耐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凌一剑来到大殿正中一站,红衣白发,端的是气宇轩昂,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哈哈一笑,朝在座的各位首座作了个罗圈揖,然后朗声道:“诸位,让诸位在这里久候了,凌某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啊,只是问剑谷和修真世家的弟子想来粗野撒泼惯了,这不方才将他们在离忧山下安顿好,又传书至我那问剑谷之中,告知我那大徒弟邓天扬,让他带领五百名谷中弟子火速前来接这些伤员回谷救治,故而耽搁了些许时辰,诸位莫怪莫怪!” 凌一剑这句话看似道歉,其实不过笑里藏刀,明白人皆听的清楚,他口中虽在说耽搁时辰,但口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这也罢了,只是随后又说传信给问剑谷大弟子邓天扬,命他带领五百弟子火速前来,明面上或许如他所说,为了救治伤员回谷,只是,这个理由也未免太过牵强,牵强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而他真正的目的却是昭然若揭,他故意言说五百名弟子正在赶来,不过是给离忧教暗施压力,以期掌握一会儿谈判的主动权罢了。 这些把戏怎么能骗得过这些人老成精的首座们呢。那个一旁颇有些昏昏欲睡的一心闻听只是微微一笑,而身边那个精瘦的老头宁完我,叭嗒叭嗒嘴,眨眨眼睛,呵呵笑道:“唉,我说老凌头儿,你这是要将你问剑谷满门搬来,成为我离忧教的附属门派么?如此甚好啊,我老人家哪天高兴说不定从你问剑谷里面那些耷拉徒孙里选出几个,培养成极品厨子,也是美哉快哉啊!” 一句话惹的在场的所有离忧教的人皆想笑又不敢笑,林逸之也是强自忍着,偷眼看了看端木凝阙,只见它依旧如故,面色冰冷。 凌一剑一怔,忽的一笑,竟然不以为意道:“你离忧教里的厨子怕是遍地都是吧,我们问剑谷就不来丢人现眼了!” 陆无羁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凌一剑,你有什么话,速速讲来,不要逞什么口舌之快!” 凌一剑却又是一笑道:“诸位,我听修真界有言,天下仙剑出离山,离忧教一脉不但仙剑法门博大精深,待客之道也是颇为令人称道,只是今日,我等在这里站了半天,却不见有人让座奉茶呢?”说完眼眉一挑,直直的看着清玄上人。 陆无羁闻听,不由得火往上撞,怒叱一声:“你……” 但见清玄上人袍袖一摆,缓缓道:“无羁,少说两句,来人,看座!” 话音方落,已然有殿前小童搬了凳子放于殿前,凌一剑却也不客气,一撩红衣,做了个结结实实,众修真世家家主见他坐了,便也一甩袍袖坐了下来。 只是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却是没有座的,两人各站在自己家主身后。 清玄向殿下看了一眼,又缓缓道:“仓促之间,没有备茶,还请诸位勿怪!” 凌一剑忙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 那三大修真世家家主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算是谢过看座之礼。 清玄见众人皆坐定了,方才缓缓道:“凌谷主,不知下一步你作何打算?” 凌一剑呵呵一笑,颇为轻松道:“我早就说过,我这次前来其实并非为了打打杀杀,伤了我们两家之谊,只是你们不肯出来相见,迫不得已,我才打破离忧剑阵。所以有关我们两家的争斗,我觉得就这样结束了最好,大家依旧一团和气,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呢?” 话刚说出口,陆无羁已然拍案而起,冷笑一声道:“好你个大言不惭的凌一剑,你用封天神剑剑伤我近万弟子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呢?如今双方大打出手,罪魁祸首皆系于你一人,你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行事,便想堵住悠悠之口么?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罢!” “哦?——”凌一剑依旧是满脸淡笑,不温不火的反问道:“照陆首座之言,莫不是要擒下我,砍了我的首级,才能给你离忧弟子一个交代,才能堵住悠悠之口不成?不过是小小的离忧弟子而已,伤便伤了,你奈我何?” 说罢,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陆无羁,身后那把幽紫色的封天神剑虽未出窍,却低低的清鸣不已。 陆无羁忽的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如此我便来领教领教那传说中的四大神剑之一的封天,到底有多么厉害吧!” 说罢站起身来,便要祭出宵焰仙剑。 凌一剑依旧笑呵呵的坐在位置上,只是眼神缓缓的看向坐在正中的清玄上人,笑而不语。 清玄上人眉头一皱,颇为无奈的一叹,朝陆无羁道:“无羁,坐下,坐下,莫要冲动!……” 陆无羁回过头来,愕然的看了一眼清玄上人,又缓缓的看了一眼那笑容如风的凌一剑,忽然觉得这两人仿佛一丘之貉,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厌倦。 蓦然转身,知道,此时此景,便是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缓缓道:“好吧,既然清玄师兄如此言讲,我呆在这里只能平添不快,如此,告辞了!” 言罢,朝白离木和林逸之朗声道:“随我回山!” 林逸之和白离木心中的怒火也一压再压,若不是师尊在此,怕是早已冲到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近前,大打出手了。 闻听师尊愤而离席,当然求之不得,神情一肃,转身跟在陆无羁身后,就要走出离忧大殿。 就在三人刚要走出离忧大殿之时,忽听身后一人已然拍案而起,似乎带着泼天的怒气咆哮道:“陆无羁,你可以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只是你身后的那两个凶手全部都要给我留下!” 林逸之和白离木对视一眼,转头看向身后,只见身后一个身材硕大,怪眼圆睁,身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正怒不可遏的指着两人。 正是欧阳世家家主欧阳天德! 林逸之蓦的不知所措,只看着师尊陆无羁。 “锵——”的一声,一道白影已然悬浮在大殿上空,正是散发着幽幽冷光的弧形短匕——离人陌! 白离木面色冰冷,正欲走过去。 陆无羁却缓缓的一阻他的脚步道:“离木,慢!” “师尊!……”白离木的眼神更冷,看着陆无羁只轻轻的叫了一声。 陆无羁冲他点了点头。 不用万语千言,白离木已然明白,离人陌在半空中倏忽一声,踪迹不见。 陆无羁缓缓的撤回已然迈出大殿的脚,一步一步的朝欧阳天德走去,只是每走一步那面容便冰冷了一份,眼神中的杀意已然重了一分。 欧阳天德被陆无羁的动作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方才怒火三丈的气势,如今早已无影无踪,他知道,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及陆无羁,如今陆无羁一步一步的逼来,他又怎么能够镇定。 想到此处,双股已然隐隐有些发颤,便是掌心里也微微的生出了些许的冷汗。 陆无羁一步一步的朝欧阳天德走去,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身上大乘八重的威压蓦然铺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势不可挡的锐利。 一直如此的走到了离欧阳天德还有五尺之远,陆无羁缓缓的停了下来,冷冷的看了看眼前已然气势全无的欧阳天德道:“你方才说什么,何不再说一遍!” 一句话说出,那身上和眼中已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凛然杀气,大乘八重的气息也顷刻之间提至极点! 欧阳天德魂不守舍的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凌一剑,只见他一人兀自坐在那里,脸上却似乎轻松自在无比,百无聊赖的翻弄着手中的封天神剑。 欧阳天德这才有了些许的底气,色厉内荏道:“我便说了如何?你可以走,你这两个杀人的徒弟必须给我留下!” “哈哈哈哈!——”陆无羁仰天大笑,那笑中带着无比的嘲讽与不屑。 影动,拔剑! 横剑在手,宵焰仙剑上那团永不熄灭的翻滚红色火焰更加的耀眼夺目。 长剑一指,点在欧阳天德的近前,陆无羁冷然的一字一顿道:“今日,我陆无羁不但要离开,还要带着我那徒弟离开,不但带走一个,这两个徒弟,我都要一齐带着,无论是你那修真三世家也好,还是问剑谷也罢,亦或者……”陆无羁忽然望了望刚站起身想要来劝阻的清玄上人。 再次冷冷道:“亦或者……离忧教之人!哪个若要阻拦,便问问我这宵焰仙剑,答不答应!”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便是刚刚从座位之上站起半个身子的清玄上人,也是猛然一惊,带动着这个身子,重重的又坐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对质 大殿之内,明烛之下。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正中处,只是那灼灼看去的眼神之中,有人激动,有人胆怯,有人愤怒,甚至还有人冷漠无比。 偌大的离忧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陆无羁泼天的愤怒和无以伦比的强大威压。 宵焰剑的火焰红光沸腾跳跃,那剑身上流动的火光有如实质一般,咄咄逼人。 欧阳天德眼前,虽然那宵焰剑光看起来是如此炙热,炙热到似乎可以将这世间万物全部溶了,可是,在他看来那剑却如幽冥之火一般冰冷,那种冰冷映照着他有些因为惧怕而扭曲的脸色,苍白而无神。 毕毕剥剥的声音蓦然响起,是烛台上的红柱泣泪,还是那宵焰仙剑的愤怒燃烧着一切的懦弱荒唐? “你想干什么?你敢杀了我?”欧阳天德的声音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 陆无羁轻蔑的瞥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欧阳天德,缓缓道:“你不过是凌一剑脚下的一条狗而已,杀你,不过是屠狗尔!” “哈哈,哈哈哈!”一声大笑划破离忧大殿的压抑,红衣一闪,凌一剑已然缓缓的站了起来,竟鼓起掌来,缓缓的看向这两人,然后脸上的表情似乎轻松之极的看着陆无羁道:“陆首座,好,好英武!你倒是杀了这条狗啊!” 说罢,竟然笑吟吟的看着满身杀气的陆无羁。 欧阳天德做梦也不会想到凌一剑竟然在言语中也丝毫不掩饰的把自己说成他的一条狗!心中颇为羞恼,但是想到修真三世家如今能坐在离忧教里跟离忧教满殿首座谈条件,倚仗的不过凌一剑一人,也就忍气吞声的忽视掉了。 只是,再怎么忽视,那老脸之上还是一片火辣辣的,现在看去,这个欧阳世家的家主的脸色,不但有惊吓的白色,还有羞惭的红色,倒也白里透红,好笑至极! “陆无羁——!你想把事情闹得难以收拾么?你三番四次的违抗我的谕令,如今龙骧仙剑就在殿前,怎么连我离忧祖师的遗训你也要违背了不成?你不要忘掉,在龙煌仙剑的主人面前,你曾许下的诺言!莫非你真的要做那不忠不义之人么?”清玄上人还是忍不住呵斥了起来。 陆无羁闻听,心头一震,神情猛的一黯,眼中的锐利和身上的威势刹那之间消弭于无形之中,他缓缓的朝清玄上人看去,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清玄,你如此行事,但愿经年之后,见到我们先师无极真人时,你问心无愧!” 然后,眼神流转,狠狠的瞪了一眼欧阳天德,手中的宵焰神剑又紧了一紧。欧阳天德更是动也不敢再动,忽然觉得宵焰仙剑散发出的炙热剑气让他都感觉到了丝丝的疼痛。 蓦然撤剑。气势全消。 陆无羁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那个冰冷如霜的白离木和那个有些紧张的小徒弟林逸之,缓缓的开口道:“离木、逸之,你们想好了,可愿意陪师尊留下来?” 白离木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林逸之心头沉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也只好点了点头! “好!我这两个徒弟都不惧,我又怕什么!”说罢,陆无羁大步流星的坐回自己的首座之位,轻轻的拿起桌上的青瓷茶碗,抿了一口,淡然一笑道:“一切,听凭清玄上人的吩咐,我倒要看看哪一个混账东西,敢说三道四,颠倒黑白!” 清玄并不去看他,知道好不容易稳定下了他的情绪,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转向凌一剑,脸上浮现出一贯的温和笑容道:“不知凌谷主打算下一步如何呢?” 凌一剑一笑道:“我说过,我问剑谷和你们离忧教,本就是正道一体,方才不过是误会,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大殿中的情绪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凌一剑说完这句话,就发觉几道凌厉的眼神朝他射来,他却是呵呵一笑,泰然处之。 清玄上人一笑道:“凌谷主所言甚是,只是贫道一人还没有这个权利,这事暂且记下,待我掌教师兄杞难真人出关之后,我将一切禀明,我想他自有计较。到时,无论如何,必会给凌谷主一个交代!但从我这方面来讲,我却是双手赞同凌谷主所言的!” 凌一剑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清玄上人倒是颇有雅量,甚好!甚好!” 清玄上人又笑了笑道:“那我们两家就此罢手,各自回转,一片云彩就散了,如何呀?” 说罢,用颇为平和的眼神扫过殿下坐着的修真三世家的家主。 凌一剑一笑道:“着我却是做不了主的,我说过,我是来主持个公道的,至于你们两家的恩恩怨怨,你们两家当着我的面讲个清楚明白,如此最好不过!” 欧阳天德忽的哈哈大笑几声,朗声说道:“清玄上人还有在座的几位首座,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吧?” 清玄微微一愣,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倒要领教了!” 欧阳天德见他如此,气不打一处来,猛然之间站了起来,刚要厉声说话,忽的想到方才陆无羁把剑相向,心中不由得有些顾忌,只得又重新坐下道:“我此次前来,因为两件事情!这其一,自是我犬子欧阳越惨死在你们离忧山中,虽然是在离忧山门之外,但是你们离忧教难逃干系!我儿欧阳越才不过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原本以为上的你们离忧教学些修为法术,没成想却遭此横祸!我却是要还他一个公道的!” 清玄闻听,点了点头道:“此事暂且放一放,一会儿我们再做计较,只是不知道欧阳家主的第二件事所指为何?” 欧阳天德点了点头,一转身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道:“还有一事就是为我这两位贤侄出气,我那上官贤侄平日里性子颇冷,不苟言笑,我那北宫贤侄温文尔雅,更是不与人起冲突,若不是被离忧教你们那些一干徒弟逼出离忧山,回来向我报信,我才得知我儿惨死的噩耗,我这两位贤侄的公道,又怎么言讲!” 上官清廖依旧是冷脸如铁,北宫伯玉那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开了,更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只是,在众人眼里,那笑容却是十分的恶心。 欧阳天德话音方落,上官乘风和北宫兴泰眼眉一立,皆厉声道:“不错,还请清玄上人给我们一个交代!” 清玄闻听,转头看向楚箫,颇为严厉的道:“楚箫,果有此事么?” 楚箫一直都对师尊的做法颇为不解,心中十分的郁结,索性神游天外,漠不关心,忽听师尊唤他,忙走出来施礼道:“师尊,何事?” 清玄又把刚才欧阳天德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楚箫,可有此事么?” 楚箫脸色一肃,并不搭言,然后朝在座的所有人一躬,然后缓缓站直,不卑不亢道:“这是无中生有之事,好在我离忧教收徒,为了公平起见,皆有一个惯例!” 说罢,楚箫左手握拳朝虚空之中一划,然后松开,左手之上赫然出现了一枚手掌大小的玲珑剔透的石头,那石头遍体白光,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看到此处,离忧教众人心中皆是一定神,有些人已经呵呵的笑了起来,唯独那些家主和凌一剑颇为的不解。 楚箫胸有成竹,淡然道:“此物,乃是我离忧异宝,名回天鉴,它记录了整个招收新弟子的过程!诸位请看!” 说罢,楚箫将一丝真气渡于回天鉴之上,只见回天鉴忽然之间白光大盛,缓缓的从楚箫的手上漂浮起来,柔和的白光,忽的大胜,顷刻之间,白光轰然铺满了整个大殿。 白光之中,竟似镜子一般,出现了画面,那画面之上,正是收徒的点点滴滴,里面从收徒前山门前的争执,一直到林逸之和欧阳越的比斗,一点一滴,清清楚楚!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一直看到最后,所有人都被欧阳越和林逸之之间那场惊心动魄的比斗深深的吸引了。 陆无羁偷眼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小徒弟,从未曾想,自己这个不争气到有些自卑的小徒在那一刻竟然爆发出那前所未有的力量,心中砰然而动,这个林逸之,假以时日,或许真的能成材也不一定啊! 只是忽然想到,眼前这一关他能否度过还是一个未知,心中不由的一阵黯然。 欧阳天德看到两人的比斗,表面虽然平静,但内心却是又气愤又疑惑,他当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欧阳越有什么过分的行为,觉得那种挑衅更是理所应当,气愤的是,林逸之和他一战,差点置欧阳越于死地,这怎么能让他释怀,心中早已把林逸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疑惑的是,他们家传的噬火焚天诀,便是自己施为,才勉勉强强可以幻化出一个淡淡的火龙虚像而已,而自己儿子仅凭筑基期的修为便可能化出火龙虚像,而且那虚像竟隐隐真实无比。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莫非有其他的秘辛不成? 欧阳天德十分狐疑的抬起头来,冲欧阳天赐和欧阳天扬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疑惑。 忽然,白光熄灭,仿佛不曾有过,那大殿之上又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所有人都冷冷的看着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言行丑态已然完全的暴露在众人眼前,一览无余。 便是林逸之也觉得楚箫这一手,十分的解气。 楚箫一反手,将回天鉴收好,一抱拳道:“收徒的整个过程就是如此,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二人所作所为,清清楚楚,如若诸位前辈不信,我可以唤来每一位新弟子前来对质!” 言罢,一躬扫地,默默的退回清玄的身后。 大殿之上,一片无语,气氛忽然显得有些尴尬的微妙,众人一语不发,皆看向修真三世家,便是连凌一剑也带着几分玩味的神情,冷笑着看着欧阳天德和身后的上官清廖以及北宫伯玉。 欧阳天德、上官乘风和北宫兴泰三位家主各个脸红脖子粗,尴尬不已,原想借此刁难一下离忧教,好让他们吃吃亏,没曾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弄了个不伦不类,颜面尽失。 这种微妙的气氛持续了好久,便是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二人都感觉无地自容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上官清廖原本冷若冰霜的脸早已成了猪肝色,而北宫伯玉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竭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清玄的目光缓缓的从那几位家主的脸上扫过,忽的笑道:“不知三位家主和凌谷主意下如何啊?这公道到底是谁该向谁偿还呢?” 清玄这句话确实说的软中带硬,一反常态。 楚箫闻听师尊如此言说,心中一震,赫然的抬头看向师尊,忽然觉得,师尊身上原本熟悉的气息蓦然又回来了。 上官乘风和北宫兴泰被这一激,老脸更是难堪,忽的厉声叱道:“北宫伯玉、上官清廖!你们两个猴崽子做的好事!还好意思搬弄是非,看我不毙了你们!” 说罢,双双起身欲打。 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再也保持不了镇定,连滚带爬的跪地求饶,北宫伯玉甚至带了哭腔,不住的磕头道:“小子一时鲁莽,还请饶恕我们!但是,我们确实亲眼所见欧阳越死的地方,那里有他留下的凶手的线索,他们离忧教却无动于衷!” 欧阳天德一个箭步,一把抓起北宫伯玉的衣领道:“猴崽子,还不速速讲来,再敢胡说,我拧了你的脑袋!” 北宫伯玉急忙点头,挣开欧阳天德的手,平复下心情,带着哭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只是讲到最后却开始满口胡言,诬告楚箫等人为了掩盖事实,企图无视证据,端的是谣言中伤。 楚箫、白离木、林逸之三人早已是气愤不已。林逸之的拳头紧握,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讲到最后,北宫伯玉越讲越兴奋,一抹嘴中喷出的吐沫星子道:“显而易见,欧阳越临死时,写下的那个‘木’字早已昭示了凶手的身份,肯定就是林逸之、楚箫、白离木三人一同所为!白日里,他们与欧阳起了争执,这才动了杀心!” 话音方落,三道人影已然冲至北宫伯玉近前,风驰电掣,疾不可挡。 北宫伯玉抬眼看去,早已吓的是魂飞天外,楚箫在前,问心仙剑已然出窍,剑气凛凛,白离木居中,幽紫的离人陌冷光闪闪,清鸣阵阵,林逸之最后,双拳紧握,满眼的熊熊怒火。 三人齐声叱道:“竖子!安敢血口喷人,我等今日岂能容你!” 言罢,三人神色一凛,便拉开了架势! 北宫伯玉吓得大惊失色,一声狼嚎般的惨叫,扑奔欧阳天德的身后,一把抱住欧阳天德的大腿,嚎叫道:“欧阳叔叔,快救我一救啊!……” 气氛顿时再次紧张起来。 第八十二章 悲壮 大殿之上的气氛再次剑拔弩张起来,离忧教所有人这一次竟然出奇一致的都看向清玄上人,而修真三世家的人则齐齐的朝凌一剑看去。 凌一剑忽的一笑,竟似毫不放在心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连看都没有看向欧阳天德那里一眼,左手仍旧摩挲着手里的封天神剑,似乎在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自己的珍宝一般,忽的好像发现了一丝微尘,眉头一皱,竟然朝那剑身上轻轻的吹了几口气,又拿起来瞧了几眼,确信没有什么瑕疵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缓缓道:“几个小灰尘,就让你们这么紧张,吹走就是了,何必看我?连这些都搞不定,你们修真三世家也就别想立足了。” 离忧教诸位首座,皆是一愣,看凌一剑的架势,果真如他所说一般,他和离忧教的恩恩怨怨了结了似的,他真就撒手不管了,专心致志的做了一个看客而已。 欧阳天德这个台阶可是下不来了,被吊在半空之中,不上不下,着实难受,他要是贸然出手,忽的想到,这几个虽是小辈,可是身后的大大树一个是陆无羁,一个是清玄上人,两个之中,任意一个要是突然发难,都够自己头大的,可是要是不出手,这几个小辈的气势,那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忽的抬眼朝清玄上人看去,只见这清玄正高位安坐,还轻轻的眯起了眼睛,一副撒手不管随你们胡闹去的看好戏的姿态,心中不由的暗骂道,老狐狸! 双方就这样僵持在那里,半晌没有一个人说话,欧阳天德是畏首畏尾,楚箫、白离木、林逸之三人各个是初生之犊,又见自己的师尊没有半点的阻拦之意,更是寸步不让,眼中杀意咄咄逼人。 憋了半晌,欧阳天德脑袋上的青筋暴起多高,这才看着那个装睡的清玄老道,不痛不痒的问了一句道:“呵呵,清玄上人,闻听你们离忧教皆是以理服人,不曾想竟然这么蛮不讲理,这些小辈也忒也的撒泼了罢!” 他这番话,自己倒像是有理难辨的谦谦君子了。 清玄上人蓦然睁开双眼,眼中的寒光一闪,浑身的威严似乎再一次的回来了,其实,这也不奇怪,他所惧者,无怪乎凌一剑手里的封天神剑,只是看到凌一剑一副撒手不管的架势,心里便多多少少有了底气,修真三世家他的的确确不放在眼里。 缓缓一笑,清玄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做事也未免太冲动了,好歹人家是修真三世家的家主之一,也算你们的长辈了,怎么能拔刀相向呢?都给我退回去!……” 楚箫三人狠狠的瞪了一眼藏在欧阳天德身后哆哆嗦嗦的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这才各自收回法宝,蓦然转身退回自己师尊身后。 陆无羁暗自点了点头,暗道,这还有点执剑堂首座的气度。 清玄又是一笑,只把这个难题推给了欧阳天德道:“只是这件事,不知欧阳家主有何高见呢?”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其中的玄妙更是,我不愿与你废话了,你还不够格,你说说意见就好,至于听不听,那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欧阳天德岂会不知,但是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再加上自己的爱子的确死在离忧山上,他就此灰溜溜的走人,岂不更是让天下人耻笑了,只得心一横,眼眉一立,沉声道:“我没什么高见,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无论如何还请给我个说法,将杀害我儿的凶手交予我处置,或者你们离忧教将之就地正法,我也无所怨言了!” 清玄朗声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如此,还请欧阳家主稍安勿躁,我这便让你一观便是!” 说罢,身形一动,已然飘然至大殿之前,左手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但见那空气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点,那亮点轰然铺开,一副光幕尽数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注目看去,原来那光幕中正是大战之前,清玄询问欧阳越被杀一事的种种过往。 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清玄左手一挥,那光幕乍然消失,空气流转,无声无息。 清玄呵呵一笑,负手而立,一捋白须道:“三位家主,你们此次前来未免也太心急草率了,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方才情形,想必你们已然知晓了罢,我那楚箫徒儿那日晚间一直和我呆在一起,有光影为证,想必没有什么歧义吧!” 欧阳天德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起疑,但是也无甚证据,只得道:“这个自然,您的爱徒的嫌疑自然是消除了。” 清玄闻听,心中一喜,便是眼眉之间也是带着些许的笑颜,又道:“那个白离木,本就与你家欧阳越世子没有什么过节,连嘴上的冲突都没有,又有我离忧核心弟子为证,这也错不了吧!” 欧阳天德思虑了一番,觉得这个有些说不通,正要张嘴狡辩,忽的耳边传来一语:“欧阳天德,说话小心些,那白离木我保下的人,你无须刁难与他了!否则此间之事,可别怪我拂袖不管了!” 欧阳天德心中一震,心里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寒,因为他赫然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就是凌一剑传来的,原来是真气传音,设下了结界,心中更是大为不解。 这白离木因何会让凌一剑暗中出面,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秘密不成么?忽然之间,冷汗涔涔,偷眼看了一下凌一剑,却见他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手中的封天神剑似有意无意的朝殿外射来的阳光照了一下,剑光闪闪,正反射在欧阳天德的眼眸之中。 欧阳天德心中大骇,当下不再犹豫,惶惶道:“这……好吧,他也可以排除在外!” 清玄又是一笑,话音又起道:“很好,欧阳家主果然爽快,那这个林逸之更不用说,你也可以看出他身上的气息不过区区筑基三重,欧阳越的修为远超与他,而且有我新入门的弟子作证,出事那晚他们在大树下喝的酩酊大醉,就更不可能是凶手了罢!” 这句话说完,便是陆无羁也眼神灼灼的看向欧阳天德,他要是再次点头,这件事便就此终结了,他莫忧峰也可全身而退了。 哪料欧阳天德还未说话,北宫伯玉却是大叫一声,眼神死死的盯着站在陆无羁身后满心期待的看着欧阳天德林逸之,恨声道:“欧阳世伯,莫要相信了!这林逸之大奸似愚,根本就是个阴险之徒,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三人就与他冲突过多,欧阳越还与他当众交手,别看他区区筑基三重,可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功法,打败了欧阳越不说,还掐着他的哽嗓,若不是碍于当时人多,怕是早就动手杀了欧阳越了!莫要被他欺瞒才是!” 林逸之满心希望这件事情的风波就此平息,那么一切的担心与烦忧便可以暂时的忘却,自己也可以解脱,返回莫忧峰好好的睡上一觉。 今次的经历,让本就与世无争,生性纯良的林逸之身心俱疲,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风平浪静。他小小的心,承受不了太多的打打杀杀,因为十五年来,这些打打杀杀,你争我夺在他的生命过往之中,实在是太多太多。 如果能有一丝半刻的喘息,便是天大的恩赐,便是上天垂怜了罢! 上一刻,林逸之还在暗暗地祷告,希望就此结束了,可是北宫伯玉的话,宛如一条吐着毒液的毒蛇,狠狠的朝自己脆弱的心脏咬来,他的心,忽然之间便沉入了海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或许还是心智不够成熟,还不能做到如清玄或如满门首座那般处变不惊、稳如泰山罢。只是,那般老成,真的就是那个有血有肉,执念固执的林逸之心中所向往的么? 不尽然吧。 林逸之缓缓的握紧了拳头,刚要走出来,忽的一丝目光缓缓的朝他看来。 心头一震,他茫然的抬起头来,追寻那丝目光,因为他感觉那目光是自己极为熟知的冰冷,只是那冰冷中还带着一丝慰藉,一丝关心,一丝告诉他莫要冲动的诉说。 那个目光,仿佛早已注定,便是在梦中也已熟知了千次万次,没有一点的陌生,没有一点的违和。 端木凝阙缓缓的看向他,蓝衣幽幽,目光亦幽幽。 下一刻,林逸之的心里说不出的镇定,那种镇定似乎毕生都没有一样,心神安稳,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只是,却不敢与那个投来的目光对视,哪怕一眼。 清玄倒还是稳如泰山,缓缓叹了口气道:“欧阳家主,你又是何意?” 欧阳天德脸色如铁,心中怒火已然铺开,他看了看站在陆无羁身后的林逸之,心中他与自己爱子交手几乎置爱子于死地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顷刻之间,已有了计较,无论这个小辈是不是杀人凶手,只是他那样欺侮我的孩儿,便不能容他!便是今次无能,无法找出真正的杀手,但是为逝去的爱子出口气,却也能慰藉他的在天之灵吧! 就是这样,这个林逸之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饶恕的! 欧阳天德冷冷一笑,沉声道:“这个林逸之,我却是不能容饶的!” 清玄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陆无羁,却不发一语了。 陆无羁脸色铁青,冷冷的看着欧阳天德,寒声道:“不能容饶,那你待怎样?” 欧阳天德忽的狂笑一声道:“陆无羁,不要以为你修为高便来压我,今次就是你杀了我,世间也会传言这离忧教皆是以势压人,徒弟如此,杀害新近弟子,师尊亦如此,还要灭了他父亲,你如此做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么?” “你!……”陆无羁猛然一愣,却是说不出话来。 清玄见他吃瘪,心中便达到目的了,缓缓一笑道:“欧阳家主,陆师弟都各自息怒,这做事情都要讲究一个证据,我想欧阳家主的丧子之痛,我们也深有体会,但是如果真正的凶手不是林逸之的话,枉杀了好人,岂不是无法让逝者安息了么!” 欧阳天德想了一想,脸色便一缓道:“清玄上人说的是,那么我就要证据,那晚跟这林逸之小辈一同喝酒的人是谁,他敢当场作证么?” 欧阳天德的让步,并不是代表了他心甘情愿,因为他是知道的,凌一剑现在的态度极不明朗,方才白离木一事,他就险些吃亏,此次慎重一些为好,再者,若强行认定林逸之是凶手,以这陆无羁的性子绝对不会撒手不管的,到时交手,自己根本讨不着半点便宜。 欧阳天德的话音方落,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由离忧大殿之外传了进来,一声冰冷而又夹杂着怒气的声音由远及近,却是字字清晰。 “你不是要找什么证人,如今我来了,新仇旧恨,是不是要都算一算啊!” 众人皆惊,齐齐的朝殿外看去,只见微光之中,一个白衣青年负手缓步而来。 面色冷峻,脚步平静。只是身上的那股冲天的怒气,几欲灼伤众人的眼睛。 “纳兰明轩!”林逸之脱口道,心中一阵的慌乱,已然急忙朝他走了过去。 他的心中,纳兰明轩如今身份低微,根本还算不上离忧弟子,而且此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若卷进来,比自己的处境更是凶险千分万分。再加上,他平日就视纳兰明轩为手足兄弟,纳兰明轩更是多次奋不顾身的救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纳兰为了维护自己而身陷险地呢? 兄弟,你这是太傻了啊! 林逸之心中一阵的难过,因为他师尊一人力战两大家主,因为他大师兄身负重伤,如今纳兰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怎么能够问心无愧的苟活于世呢? 不能!自己区区贱命,何足挂齿!今日便是泼出天去,也要一力承担! 林逸之不顾一切的来到纳兰明轩近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心中已是百般感激道:“纳兰兄弟,这里没你的事情,你还是到山下去和新近弟子一处去吧!” 纳兰明轩看着林逸之的眼睛,看到的是满满的关切与揪心,忽的洒然一笑,那笑容仿佛这早晨的阳光,蓦然之间融化了林逸之不安的心情。 他也反手将林逸之的手抓的牢牢的,缓缓道:“逸之兄弟,自见你之后,我便说过,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我同心,便是龙潭虎穴亦可去得!眼前这事,虽因你而起,但我纳兰也与这几个道貌岸然的三大世家有些恩怨,你不必挂怀,今日前来,一则为你,二则也是为我!” “纳兰……”林逸之还想再说,纳兰明轩却转身来到欧阳天德近前,忽的一声冷笑,缓缓道:“欧阳世伯,还有上官世伯、北宫世伯,你们可认得我么?” 他口中虽称欧阳天德他们为世伯,但口气却是冰冷异常,甚至还带了一股浓重的杀气。 那看去的眼神,也是冷冽异常。 欧阳天德心中一震,心头已然闪过了诸般的念头,将他所见过的白衣青年想了个遍,却端的想不出眼前这个俊逸出尘的冷峻青年是何人,可是听他的口气,倒是十分的熟悉,而且那眼中似乎还带着浓重的仇怨。 不过,欧阳天德打量了他一番,便放下心来,这白衣青年虽然冷峻出尘,但是修为却是弱的离谱,不过凝气大圆满的境界。 忽的想了起来,方才大战之时,那个驾驭金色御风符,撒符如雪的正是眼前这个白衣人。 饶是如此,欧阳天德还是一愣道:“年轻人,我何时认得你呢?” 纳兰明轩忽的一阵冷笑,眼神早已如刀似剑,缓缓道:“看来,你们真的忘记了,也罢!我便提个醒吧,江南烟波浩渺胡,修真四大世家之首——纳兰世家,你可还记得?” 此言一出,无论是修真三大家主还是离忧教上下首座皆是神情大动,齐齐的朝纳兰明轩投去了愕然的神情。 只是在,在这群人中,有一个人,除了震惊之外,眼神中却带着一股灼灼的难以置信和冷冽。 楚箫! 忽的心中一动,已然再一次回到了那个记忆封存的时光,那个凄风夜雨的黑暗之中,那些罪恶的人举起了明晃晃的屠刀,下一刻,血流成河,滔天大火,一切的一切付之一炬! 你到底是个谁? “呛——”问心剑一声微不可闻的清鸣,楚箫得手已然开始了颤抖。 “箫儿,往事已矣,已于你没有半点瓜葛,他是什么便是什么,你只是楚箫!莫忘本心!”清玄早已感觉到了楚箫的心意波动,暗暗传音于他。 楚箫神情一肃,脸上的神色才蓦然恢复平静,冷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欧阳、上官、北宫三大世家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白衣青年刚来到殿上就有此一问,皆惊诧不已,欧阳天德到底老成一些,不过一刹那的恍惚,随后沉声道:“这却记得,你又是何人?” 纳兰明轩冷然一笑道:“托在座的几位世伯的福,我福大命大,因而流落江湖,不成气候,今日才得以见到几位,在下,纳兰世家少主——纳兰明轩!” “什么!这……这不可能!纳兰世家不是已经……”上官乘风可没有那么多的城府,豁然站起,声音颤抖。 欧阳天德眼神忽的一变,急急的朝上官乘风看去,叱道:“上官,你噤声!……” 上官乘风这才似想起什么,轰然坐了下去。 纳兰明轩呵呵一笑道:“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不知诸位世伯开不开心呢?” 欧阳天德看了纳兰明轩一眼道:“呵呵,你说你是纳兰世家的人,可有凭证?再说就算是,又与我儿被杀有什么关系,你也开脱不了那个小辈林逸之的罪名!” 纳兰明轩呵呵一笑道:“是么?只是欧阳世伯不是想要证据么,我便是当日晚间与逸之兄弟一处在大树下喝酒的人,我俩皆大醉,一醉天明,欧阳世伯这下可清楚了?” 欧阳天德倒吸了一口冷气,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纳兰明轩多时,忽的狞笑一声道:“呵呵,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林逸之和你有一个人没有喝醉,待你们其中一人喝醉了,另一人潜到我儿房中,约他到离忧山门外的山道之上,突下杀手!这第二,有可能是你们两人联手将我儿杀害!如此你俩更难逃公道!” “你!……”纳兰明轩没想到这个欧阳天德如此的为老不尊,气的剑眉倒竖,朗声道:“你那败家的儿子,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杀了他,未免脏了小爷的手!” 欧阳天德闻听此言,更是怒不可及,身形一动,已然来在纳兰明轩的身前,将掌一立,杀意顿显,冷笑道:“好你个狂妄小儿,竟如此出言不逊,今日我便要你毙于我掌下!” 言罢,真气早已灌于掌上,以上示下,挟裹着无边的威势,雷霆万钧的拍了下来。 纳兰明轩退无可退,只见漫天的掌影已然将纳兰明轩的左右退路锁的死死的! 众人未曾想到欧阳天德会突然发难,皆是一愣,想要出手援救依然不及。陆无羁也好,清玄也罢,只把双眼一闭,暗道,完了!这人却是没得救了,只是可惜了这资质了! 林逸之早已大惊失色,他离纳兰明轩最近,此时心中已然顾不得许多,暗道死就死了,这一掌说什么也不能让纳兰受了! 想罢,更不犹豫,只挥动双掌,将纳兰明轩狠狠的朝身后推去! 纳兰明轩根本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之下,却被林逸之推出两丈之远,危机顿解。 而此时,纳兰明轩的眼中,陆无羁的眼中,清玄的眼中,楚箫的眼中,皆看到了这深深的一幕。 那个瘦弱的黑衣少年,毫不犹豫的,带着一丝悲壮,一丝固执,一丝决绝,猛然间踏出一步,一动不动的立于欧阳天德飞速砸落的掌下。 林逸之忽然感觉这一刻,自己是快乐的,因为,他解脱了,他开心了,他不是没有用,他终是还了纳兰曾经的救命之恩,这一刻,他这一步踏出,竟然是无比的从容。 或许,一掌过后,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喧嚣,所有心心念念并为之奋斗的一切,所有的荣耀与耻辱,所有的伤痛与恐惧,都将烟消云散,世间,或许会日光倾城吧…… 林逸之淡然的看着那从天而降的一掌,微笑着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逸之……”、“老五……” 阵阵惊呼,不绝于耳! “啪——”一掌落下…… 第八十三章 决绝 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到底什么心态?是恐惧哭泣,还是坦然接受。其实没有人害怕死亡的本身,只是害怕死亡后,一切的消失,归尘于土,这四个看起来飘然出尘有满腹诗意的字,只是,在所有人的眼里,恐怕都是沉重而又排拒的吧。 林逸之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至少心里没有想过害怕,不是不想,而是来不及,他只是希望把纳兰明轩推开,而把自己置于面对死亡的境地,他根本来不及考虑。直到他看到那一只巴掌从天而降,带着无比的死亡气息的时候,他心中会闪过一丝畏惧,但是,绝对不是畏惧即将到来的死亡,因为关于死亡,他熟悉的如同朋友一般,这么多年,死亡多次与他为邻。 他所惧的只是那一掌到底会给自己带来多少疼痛?这许多年来,林逸之浑身上下已然体无完肤,几乎每一寸都受到过创伤,无数的疼痛伴随着他,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疼痛,可是习惯疼痛,并不代表不痛。 或者可以试着将以上这句话融入的生活之中,万事皆是如此,尤其心痛,千次万次,或许习惯,或许麻木,但并不会真的不痛。 只是,快要死去的人了,想这些是不是有些可笑?他以为自己可以如师尊那样,通过修仙问道,在这离忧山中度过并不辉煌但漫长的生命岁月,可没想到,自己只在这个世间存活了十五年,便嘎然而止。 可是,他却是释怀的,他背负的太多太多,太多的人又因为他死去,今次,这是解脱,更是还债。 想到此处,他竟然笑了,他想回过头去看看身后的师尊,是不是投来痛心的表情,如此,他便心安了,因为师尊还是在乎自己的,他想回过头,去读一读那个冷若冰霜的绝美容颜是否会投过来一丝忧伤或者心痛,如此,他便开心了,因为自己在她那样天仙的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还留有一丝位置。 可是,他发现便是这一个回头都成了奢望。因为那高高在上的掌风实在是太过凛冽,将他的整个身躯都罩住了,他就是想动,也无法动弹了。 忽的,他又是一阵清明,既然要死了,还牵挂着这么多干什么,这许多年来,自己为做一个普通的风陵村村民而辛苦的活着,为成为师尊心中有用的弟子而活着,为保守着这样那样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活着,那一刻,又是为了自己呢? 或许,我该自私一些了罢,心无旁骛的迎接属于自己的死亡。 好吧,那就闭上眼睛,慢慢的享受吧。 “啪——”一声低沉而又干脆的闷响,林逸之知道,这掌已然拍下来了,自己应该死了吧,可是为什么没有血流如注,为什么一点疼痛都没有? 死亡,竟然是没有痛苦的么?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那一眼,不知会看到什么,是幽魂残破,还是森罗鬼哭?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忽的如木雕泥塑一般立在了那里,眼睛半刻也不愿离开自己面前的光景。 蓝衣长剑,飘荡翻涌,沧离神剑幽光闪耀,在那蓝衣身影之前幽幽的悬浮着,清鸣着,不断的旋转着,幻化出的幽光如幻如梦。 他只能看到=那个绝世的蓝色背影,那样高傲的、冰冷的站在他的前面,浑身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绝美与肃杀。 端木凝阙! 林逸之忽然全部都明白了,就在方才自己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这个一向冷漠的蓝衣端木,竟然奋不顾身的朝他一跃,那一跃,带着三分决绝,三分不悔、三分壮烈、三分温暖,就那样的蓝光一闪,人影飘动的同时,倾世的容颜下,倾世的沧离神剑半空之中蓦然划出如幻的一道圆弧,然后一股沛然的真气从那沧离神剑上迸发而出。 一刹那,一瞬间,一转眼。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那个一步不退的绝艳身影和那柄倾城绝代的沧离神剑,就那样匪夷所思的挡在了林逸之无路可逃的身前。 林逸之的心刹那之间颤动起来,她是怎么做到的?所有人都来不及援手,而她却可以,那个身影没有一点犹豫,没有一丝后悔,她为什么要舍命出手相救? 他和她不过只是初次认识,甚至连十句话都没有说过,可是,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在林逸之眼中比喻自己好比天地之别的惊才绝艳的端木凝阙,却是实实在在的出手了。要知道,那端木凝阙就算再惊才绝艳,也决计超不过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去,而眼前,她选择接下的这一掌,可是大乘期的全力一击。 她为了自己,宁愿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么?真的会是这样? 一丝迷惘,一丝悸动,一丝不解。 你到底为了什么?林逸之的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 包括欧阳天德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当然,他们和林逸之的震惊完全是不同的,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短的距离下,欧阳天德又是突然发难,端木凝阙怎么可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出现在两人中间,堪堪的挡住了欧阳天德这惊天的一击呢? 而且,毫发无伤! 满室皆惊,一片死寂,那方才掌与剑的撞击声,如波浪一般回荡在这死寂的大殿之上,聚拢消散,再次聚拢,再次消散。最终消弭于无形。 寂静之中,忽然有人朗声激赏的大赞道:“这,这就是沧离的另一个作用!瞬息移形!”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一身红衣的凌一剑,他早已豁然站起,眼里满是跳动的狂热。 端木凝阙并不回头,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你猜的不错!……” 只是刚说完这一句,那原本屹立的身姿忽然之间一软,早已是扑倒在地。 嘴角处殷红色的血液缓缓的流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滴在蓝色的衣裙之上,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凄艳。 那个绝艳的蓝色背影,就在林逸之的注视之下,缓缓的向地面倒去。 毫不犹豫的,林逸之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抓过这为他奋不顾身的女子的纤细手指,触手之中,冰冷之感,直入骨髓。 林逸之蓦然想起,上一次不经意间的触碰,她的体温便如这般冰冷。难道她天生如此么? 端木凝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一刻,毫无征兆的,顺理成章的倒在林逸之的怀中。 那个怀抱,并不厚重,甚至有些单薄,然而,端木凝阙忽然觉得,这怀抱却是如此的温暖,甚至有些许的滚烫,这怀抱却是如此的安心,安心到想就此安然的睡去。 这一刻,若是时间长一点,便是死也无憾了吧。 耳畔之中,忽的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端木,端木……你怎么样了?” 他终究再一次不称她为师姐了。 她缓缓的抬起眼睛,那长长的眼眸似乎永远带着与生俱来的冰冷,只是,林逸之的眼中却仿佛出现了如银装素裹一般的世界,洁白而纯粹。 恍恍惚惚中,她似乎说话了,细听之下,却是…… “你这人却是傻了一点,如今,你不必枉死了……” 轰然之间,林逸之心中的悲伤被这句话直直的戳中,下一刻泪雨滂沱。 他蓦然转头,冲着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众位首座,大声地呼喊着:“诸位师叔,务请救她一救啊!” 其实他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就算沧离再强横,她也不过元婴八重之躯,就算欧阳天德再不济,沧离神剑再如何抵消他一部分的掌力,欧阳天德也是大乘期的修为。天差地壤之别,她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可是便是如此,她也从未选择退缩。只有她能救他! 幻尘师太第一个反应过来,素影一晃,早已来在林逸之近前,不由分说,一把抱起林逸之怀中的端木凝阙,然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林逸之道:“我早说过,你们莫忧峰的男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言罢,低头看向端木凝阙,看她脸色虽然难看,但气息还算平稳,现在也早已清醒,只是依旧没有一丝力气。 幻尘心疼的抚了抚端木凝阙的额前的发丝,就如询问自己亲生女儿一般柔声关切道:“端木,你感觉怎么样……” 伸手替她拭掉嘴角的鲜血。 端木凝阙缓缓点点头道:“师尊,沧离化去了那人的六成掌力,我只是被余下的掌力反震所伤,将养几日,便可无碍的,劳师尊挂碍了!” 幻尘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忽的觉得这种场合无法言明,只长叹一声道:“痴儿,如此就好,为师送你回幻忧峰休息!” 可是端木凝阙却忽的一摇头,十分坚定的道:“师尊,恕弟子撒野了,我是不回去的,此间事毕,我方才安心回去,否则您送我回去,我便是爬着也要爬过来的!” 幻尘摇了摇头,她深知端木凝阙的脾气,只得冲殿外朗声道:“殿外谁值事,还不快搬把软椅来!” 殿外有小童应声,不一时搬来了软椅,端木凝阙无力地靠在软椅之上,微微的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只是却没有再想殿中瞧上一眼。 林逸之转头朝端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缓缓的转过头去,眼神冷冷的盯着欧阳天德。 然后竟然缓缓的朝他走去。 一步! 两步! 五步!…… 他与他本就相隔不远,林逸之就这样冷冷的注视着欧阳天德,缓缓的迈着步子,没有一丝犹豫的走向他,那身上的气势,忽然让欧阳天德都感觉一震。 这废物小子的气息似乎和方才的不一样了!为什么有一种让自己感觉到心慌的气势。 欧阳天德忽的一笑,自己怕什么,他便是再怎么古怪,一个区区筑基三重的晚辈,能奈他何? 只是,这小子却是直直的朝自己走来,他要干什么? 他不知道离自己越近,他就越有被一掌击毙的可能么? 这时候才缓过气的纳兰明轩朝林逸之望去,看到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如魔障了一般,朝欧阳天德走去,不由的大急道:“逸之兄弟,不要过去!快回来!” 便是陆无羁也看到了这种状况,林逸之就如没有了魂魄一般,只是冷冷的朝欧阳天德走去,没有一丝表情。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陆无羁也担心的喊了出来:“老五,你做什么?” 直到林逸之走到离欧阳天德只有不到两尺的距离时,他才缓缓的停住脚步。 忽的洒然一笑道:“欧阳家主,我不恨你!你老年丧子,我幼年丧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欧阳天德一愣,没想到林逸之会忽然冒出这句话来,沉声道:“那又如何?不要以为这样我便会饶恕你!” “你不该饶恕我!……”林逸之一字一顿,眼波流转,神情竟不似作假。 不等欧阳天德说话,林逸之又缓缓道:“欧阳家主,我有一个提议,可以解决我们之间,还有整个离忧与三大世家的纠葛恩怨,不知你意下如何如何?“ 这话说完,不说欧阳天德,便是离忧首座们都觉得林逸之是不是被方才那一吓吓坏了心智,满口乱说起来。 清玄一皱眉,忽觉得这事不会如此简单,便拭目以待并未做声。 只是陆无羁闻听,颇有些怒气道:“老五,你胡乱说些什么?” 林逸之并未答话,只是转过头,看向师尊,忽的跪了下去道“今日我这个提议,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聆听师尊的教诲了,今日弟子便磕三个头,以报似海师恩!” 陆无羁没成想林逸之会突然如此,刚想问个明白,林逸之已然不由分说,轰然倒地,“碰碰碰——”的拜了三拜。 然后转身站起,对着愕然无语的欧阳天德道:“你的儿子和我年龄不相上下,或许我也可以尊称您为一声世伯,现在我有个提议,不知您愿听不愿听?” 欧阳天德面沉似水,心中早有决定,无论这小子使什么花招,自己也决计饶不了他,沉声道:“你倒是说说!” “好!”林逸之朗声道,“今日之事,欧阳越之死,离忧与修真世家和问剑谷之间的争斗皆由我一人而起,我又是最大的嫌疑凶手,如今,无论孰对孰错,我今日在此发誓,林逸之愿受你欧阳天德三掌,三掌之后,无论死活,你修真世家与我,与离忧教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欧阳天德,你敢么?” 最后一问,早已字字如铁。 一言既出,所有人再次被震撼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便是端木凝阙也因为觉得林逸之必然命丧欧阳天德掌下,想出言劝阻,怎奈受了伤,话还未出,早已剧烈的咳了起来。 陆无羁心神巨颤,肝胆俱裂,他早已明白自己这个平日痴傻的小徒早已抱定了必死之心,以死换取整个事情的平息。 刹那之间,陆无羁已然心如死灰,他明白,自己这个小徒,说一千道一万,便是浑身上下全是缺点,但是那份执着,那份固执,便是泼了天去,也不会更改的。 “老五,你……何苦呢?” 陆无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瘫坐在椅子上。 林逸之呵呵一笑,那笑中竟没有丝毫的悲伤,缓缓道:“败了亦要逞英雄,哪怕世人笑我疯!欧阳天德,你可敢么?” 这一问,更是气势淋漓。 欧阳天德眼神一亮,浑身的杀气弥漫开来,狠狠道:“这可是你林逸之自己找死!莫要怨我,怕是你一掌都接不住罢!” “试过才知道!” 欧阳天德点点头,忽然阴恻恻道:“年轻人,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好!我就跟你赌上一赌,准备受死吧!” 林逸之点点头,双眼一闭,缓缓道:“来吧,死便死了,那又如何?” 第一掌轰然向林逸之的肩头砸来! 第八十四章 向死 p.s:第二更送到! 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即使身处世俗逆境,内心也是平和的。因为,他的世界不再只是世俗世界,他还有自己独有的完美的内心世界,他享受着别人无法享受也无法理解的安宁与快乐。不失眠,不焦虑,不急躁,随时随地作人生中最坏的打算,他向死而生,因此,一切的变故都不再让他感觉世界突然被颠倒崩塌。 或许只有这样,才会成熟。 恰如现在的林逸之,眼前是迎面拍来的一掌,掌风凌厉,劲道十足,甚至透过那掌去,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掌后欧阳天德冲天的杀意。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怕。 生或死都是自己的选择,如果无法回避,何不向死而生,坦然处之。 那么,这掌来就来了,有什么值得一提。 林逸之冷冷的看着眼前落下的手掌,一动不动。 欧阳天德似乎并没有把这个区区筑基三重的林逸之放在眼里,那掌风虽然霸道,但是身体却并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看似十分随意的挥出了一掌。 欧阳天德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我这第一掌你接一个试试!” 声落掌将至,林逸之死死的盯着那极速接近的挟裹着欧阳天德真气的一掌,近了,更近了,林逸之感觉那掌风似乎已经透过自己的衣衫,在整个肩上的皮肤上肆虐起来。 好吧,我便试试看吧,便是死,也得死个甘心。 说时迟,那时快,林逸之望着欧阳天德即将到来的第一掌,神识微动,离忧无极道筑基三重的真气轰然运转起来,然后整个躯体内的真气蜂拥聚集在他的右臂之上。 迎着那气势凌厉的一掌,一步不退,毅然决然的伸出了自己看起来还有些瘦弱的右臂。 “啪——”一声并不十分大的闷响,两个人挥动手掌,顷刻之间已在各自身前轰然相接。 这一掌,欧阳天德挥的是那么的随心所欲,而林逸之接的也是干脆利落。 欧阳天德只是微微的感觉到了一丝气流从自己的手掌处忽的四散开去,自己的手臂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微微的抬了一下。 没有问题,这小子或许就是这样的能耐了。 虽然欧阳天德这一掌再怎么得不经意,但也是一个一心想要林逸之性命的大乘期修者所为,林逸之区区筑基三重的修为,莫说接他一掌了,便是一个神识,他都没有丝毫逃生的机会。 闷响之中,林逸之的右臂似乎感觉到一股要被硬生生震断一般,便是体内的真气也猛然之间乱窜起来,顺着毛孔,疯狂的四溢。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掌震得几乎要破碎了一般。 脸色立刻变得刷白起来,他忽然感觉自己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好像有了水纹相似,不住的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像所有人都成了虚影一般。 下一刻,嘴角的鲜血已然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 犹如触电般,林逸之的身形根本站立不住,蹬蹬蹬的不受控制,犹如喝醉了一般,倒退了十几步,双腿一软。 林逸之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他要站立不住,等待他的是瘫倒在地。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潜意识里的那份执着与不屈,却在这一刻之间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一个声音在神魂之内不断的呐喊着,你如果是个男人,便堂堂正正的站着,这仅仅不过是第一掌,不能倒下! 我这一生,受够了颠沛流离,受够了白眼鄙视,如果今次我倒下来,还如何告诉所有人,我依然热爱着被我隐藏在心底的铮铮铁骨,即便它已模糊,可是我依然爱得深沉。 不能倒下! 这是林逸之心中唯一的念头。 于是,一瞬间,他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甚至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疯狂的翻涌沸腾着,可是他却浑身颤抖着,缓缓的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蓦然之间,他忽的发现自己的右肩骨,已然被欧阳天德的掌风震碎,那骨断连筋的右臂,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体的一侧,无可奈何的,带点苦涩的左右微摆,看上去触目惊心。 可是即便如此,他竟然没有感觉道特别的痛。他试着想挥动一下右臂,可是发现,那早已成了奢望。 无奈的摇了摇头,恍恍惚惚中,他觉得自己好像笑了,探出左手,轻轻的抹了抹摸嘴角无声低落的鲜血,然后缓缓道:“欧阳天德,这是第一掌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两掌的机会,放马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的朝着这个有些瘦弱的黑衣少年望去,那个身影单薄而又不屈的站在那里,带着些许畅快,些许决绝,将自己的生命和整个离忧教一并的扛在肩上,奋不顾身的面对着眼前的强敌。 清玄微微眯着的眼睛猛然之间跳了两下,看那神情竟然也是颇为的动容。 陆无羁已然站了起来,只是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这两个人,看向林逸之的眼神写满了心疼。 有的时候,总是生活在大树之下,不经历风雨,总是难以长大,如今他知道他的徒弟长大了,要走出这片自己给他的绿荫,独自的面对,哪怕直面的是死亡。陆无羁突然的感觉到无比的欣慰,从林逸之的身影之中,他忽然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 如他一样,一袭黑衣,站在那个凄风的晚上,独自的面对着整个世界。 只是,那个年少的自己似乎也如眼前这个小徒一般,渐渐的消失,渐渐的走向死亡。 “老五……”陆无羁轻轻的唤了一声,过往的点点滴滴,已然跃上心头。 可是他明白,无论如何,他决计不能过去帮他,因为林逸之大包大揽的不仅仅是整个离忧教的荣耀,还有他自己那个不屈的人格。 欧阳天德看了一眼这个兀自勉力支撑的林逸之忽的一声冷笑道:“林逸之!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我仅仅用了二成的力量而已,如果你受不了,不如跪下求我啊,或许我能发发慈悲,饶了你呢?” 林逸之面色冰冷,紧咬牙关缓缓的吐出一句话:“要打……便快点,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好!好得很啊!这可是你自己找死!”言罢,左掌一立,身形忽的悬至半空,以上示下,一掌朝林逸之的胸前拍来。 这一掌,那欧阳天德已然下了死手,虽然依旧没有出全力,但是出手之间已是五成的力量。 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到,似乎又一阵无形的冷风,猛然之间倒灌至大殿之内,便是大殿内的烛光也忽然之间跳动了起来。 林逸之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这山呼海啸般的一掌,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眼花了,抬眼之处,上天入地皆是欧阳天德那骇人的掌影。 刹那之间,绝望袭上心头,这一掌过后,或许我便死了吧! 只是,九幽殿堂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是否死后依然会痛? 只是,还有些许的不甘心,林逸之迫使自己调动全身的气力,右臂已断,左臂还在,那就左臂吧! 来吧,便是死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忽然之间,大殿的一角,那个半倚在软椅之上的蓝色身影,蓦然的转过头来,那眼神之中已然是无比的悲切和焦急。 端木凝阙的蓝衣一动,她似乎想要再次站起来,她知道他就要死了,她又怎么能够撒手不管呢? 可是,用了几下力,她终究是太过虚弱,根本没有力量站起来,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仿佛亘古不化的冷眸之中,写满了悲伤。 陆无羁长叹一声,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掌下去,林逸之必死无疑! “啪——”这一声响,比方才那一声大了好多好多,整个离忧大殿之内,这声响回荡萦绕,撩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久久不散。 林逸之忽然就觉得似乎整个人撞在了大山之上,所有的关节和骨头在这一刹那之间一点一点的全数崩开,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极大疼痛感瞬间攻陷了他整个神识,那种痛,便是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 林逸之想要大声的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这种挫骨扬灰的剧痛感能够稍微的缓解一下。 可是,便是喊也成了奢望,他的心神瞬间崩塌,便是五脏六腑都全数翻转了,天翻地覆一般的鲜血淋漓。他根本喊不出一声。 就这样,无声无息中,他的身体猛然之间被击的颠起三丈有余,恍恍惚惚中,他好像觉得自己在半空就那样虚浮着,飘飘荡荡,没有依傍,流离失所。 瞬间,巨大的孤单和恐惧沾满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心脏。 其实,这被击飞的滞空只是仅仅持续了几息而已,他的身子毫无征兆的,如流离失所的哀鸿,不住的朝后面倒退而去。 极速的倒退,嘴里的鲜血不断的飘洒出体外,点点滴滴,飘洒在大殿之上,然后无声无息的落在地面,缓缓绽开。仿佛死亡绝唱般的惊艳。 极速倒退的身子,迷离而又散乱的目光,眼前的一切入水一般,雾雾蒙蒙,那么的不真实,下一刻,林逸之终于看不清了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成了一团翻滚的雾气。 这一掌,自己是死了的! 也不知道被击飞了多久,终于在整个身子飞出五丈多远之后,重重的摔在了大殿的玄武石地面之上,林逸之早已支离破碎的躯体周围,荡起了阵阵如游离在体外的灵魂一般的烟尘,环绕在他的四周,似乎依依不舍的拥抱着他。 从击飞到摔下,整个过程,猝不及防,眨眼之间。 可是看在陆无羁的眼中,却是如梦随行,仿佛永恒,那眼中是这并不扎眼的黑色身影带给他的灼灼痛苦。 而与他相对坐着的那个蓝衣身影,刹那之间两行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缓缓转过头去,冰冷绝世的容颜里心碎,让人心疼! 死寂,暗无天日的死寂!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无声无息的忧伤,无声无息的悲泣,无声无息的壮烈,便是欧阳天德,凌一剑这些人也是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倒在烟尘里的身影,一动不动。 陆无羁心如刀绞,他没有想到,自己如此的后知后觉,原来这个傻到可爱的小徒依然将他的心装的满满腾腾的。 蓦然之间,他颤抖的手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宵焰仙剑。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为了离忧教,这仇这恨可以暂且忍着,待三大世家离开离忧山门,自己便是一人豁出命去,也要杀的他们胆战心惊! 只为我那老五! 欧阳天德看着身前三丈外的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忽的大笑起来道:“不自量力,这是你自己找的,莫要怪我!” 言罢转身便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忽然,就在他刚要迈步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看到了那个看起来早无生机的黑色身躯向前伸展的带血的左手食指微微的动了一动。 就那样,微微的的动了一动,仿拂一只蚂蚁悄悄的爬上欧阳天德的心头,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这种震撼,让欧阳天德难以置信。 可是当他抬眼看向在座的所有人的时候,从他们或惊讶,或欣喜,或震惊的目光中,他知道,他更明白,自己没有看错,林逸之的手指确实动了一下。 然后,在他的眼中,又一次,缓缓地,动了一下。 艰难的,似乎过了漫长而又痛苦的岁月,就那样,一点一点的,那手指动了,然后是整个手,整个臂膀,然后是不屈的头颅,最后那血流如注,几乎虚脱的残破躯体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的撑起半个身子! 林逸之已然没有了疼痛,甚至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只是太过于留恋这副躯体,暂时的寄存在这里一般。 可是,便是最后一口气,他也要站起来! 他使劲,半倚的身子开始蜷缩,挣扎,整个人看在所有人眼里,竟是赤裸裸的惊心动魄的如涅槃浴火般的疼痛。 “逸之……”陆无羁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只是那个顽强的躯体,在尝试了无数次的挣扎试图站起后,却是无能为力,便是那半撑身体也再次重重的倒了下去。 “兄弟!——”被方才一连串的变故弄得恍恍惚惚的纳兰明轩,顷刻之间反应了过来,只是,为时已晚,他的眼中已然尽是奄奄一息的林逸之。 “兄弟!——”又是一声,白影一动,纳兰明轩已经奔至林逸之的近前,那声音里的痛不欲生,铺天盖地:“兄弟!你怎么那么傻?” 只是,好久,似乎从喉管里哼出了一丝沙哑到微不可闻的声音:“帮……我!” 这是林逸之能够发出的唯一的声音。 肝胆欲裂,泪眼朦胧,只这两个字,纳兰明轩已经明白了林逸之的意思,他想伸出手擦去林逸之嘴上的鲜血,忽的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因为从嘴边到前心,已然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再不犹豫,纳兰明轩颤抖着双手,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将林逸之缓缓的扶了起来。 林逸之的身躯再次站了起来,虽然如枯叶一般,轻轻一吹便会再次倒下,可是,他还是依旧的倔强的站着。 忽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林逸之轻轻的一挣,纳兰明轩蓦然明白,缓缓的松开了手。 那个黑色身躯,在那个大殿之上,摇了三摇,晃了三晃,终究还是颤抖着站在那里,始终不曾倒下。 “不要继续了!……”纳兰明轩的口气似乎是一种哀求。 只是不知道林逸之是真听不到还是恍若未闻,他涣散的目光朝前方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一个黑影似乎站在自己不远处,那是欧阳天德吧…… 于是,不再犹豫,林逸之缓缓的伸出了一根带着血迹的手指,轻轻的在身前摇了一摇。 刹那之间,便是欧阳天德也明白了,这一根手指代表了,还有最后一掌! 欧阳天德冷然一笑,道:“你若找死,我便打发你上西天!” 刹那之间,浑身的衣衫鼓胀无比,调动了全身的力量,十成的气力从半空之中,那惊天的一掌再次挥了下来! 林逸之!去死吧! 林逸之猛然感觉的似乎有身影朝自己极速的冲来,带起的风声,在自己的耳中犹如远方的口哨,呜呜作响。 下意识的,林逸之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 缓缓的抬起了残破不堪的左臂,朝那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的一掌软软的接了过去!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脸上皆是不忍之色,陆无羁握着宵焰剑的手更紧了。 所有人的耳畔之中,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动,仿佛两团云彩轰然之间相撞了一般,那声音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啪——”,巨响过后,林逸之的心顿时沉入海底,这一掌是不是就已经代表了自己死去了?从此与所有人阴阳两隔? 可是为什么不痛?为什么感觉自己的抬起的左手蓦然之间变的有了力量? 莫非是错觉么?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刹那之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连呼吸都忘记了。 林逸之站在那里,虽然身体依旧微微发颤,但是却岿然不动。 而那个气势绝伦,掌风霸道的大乘期的欧阳天德的身体,忽然如狂风中的落叶一般,往后蹬蹬蹬的倒退起来,一直退到离忧大殿的门口,身体一晃,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大乘期的欧阳天德一击之下,竟然自己被震得几乎要退出殿外!所有人都怀疑这一切不是真实的。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此间的原因。 一股温暖的气流将林逸之早已冰冷而破碎的躯体包裹起来,那气流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久违! 林逸之缓缓的转过头去,只见一只胳膊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而抬眼看去,一个身影,慈眉朗目,须发皆白,功参造化,就如亲人一般疼惜的看着自己! “逸之,你尽力了!……”这个人缓缓的叹道。 林逸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喊了一声:“杞难老爷爷……” “掌教师兄!……” 下一刻,林逸之再也听不到了,黑暗依旧如潮,依旧如影随形…… 第八十五章 心战 一个人如果被赋予了强烈的厚望,而又久久不曾现身,所有人都期待着他的力挽狂澜,期待着他的出现可以改变整个局面。 这个人必定举足轻重,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所有人的态度和信仰。 正如杞难,他代表了整个离忧教最后的无上荣光,就如一面旗帜,他若不倒,离忧无恙! 大战过后,满目凄凉,可以说这是离忧教自创教以来从未有过的妥协,一切都因为杞难没有在场,所有人就好像没有了主心骨一般,无从下手,更难以同仇敌忾。 凝聚人心,或许是一个人的影响力达到一定时期必备的气质与手段。 如今,杞难悄无声息的来了,没有任何人发觉杞难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被明烛照如白昼的离忧大殿之内。 只是看到欧阳天德一掌轰出,林逸之必定面对死亡的一刹那,然后那一掌看去带着无比的死亡气息的危机,就被顷刻的化解了。那么大一个大乘期的欧阳天德,身形无法控制,几乎是如离弦之箭,轰然后退。 然后,就是杞难,带着一身掌教所拥有的气度、威严和期盼,就那样的站在林逸之的身后,无声无息,却如离忧山脉一般,岿然不动。 林逸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身后那个不动如山的杞难看去,瞬间所有的坚持轰然坍塌,身子直直的向后扑倒。 杞难眼中的怜悯之色更甚,一把将林逸之托住,然后目光扫视了所有人,当看到惊讶的凌一剑和欧阳天德的时候,蓦的,目光如炬。 未曾说话,那气势已然让凌一剑他们无形的退缩了起来。 强者自威! 杞难眉头微蹙,双掌放于林逸之的后背,并不说话,心念一动,一股如天地之间不死不灭的真气訇然而出,顷刻之间灌输到林逸之的体内。 不过半个时辰,林逸之的一些皮外之伤竟然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结痂、脱落、消失。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林逸之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恍恍惚惚,他看到了眼前这个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这个白发老人,忽然之间,时光倒流,斑驳泛黄,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那个破旧的道观里。 那个乐呵呵没有一点的伤痛的阳光少年,手里拿着两个烧饼,对着那个破衣乞丐老道,展颜一笑,关切地说着:“老爷爷,你饿了吧,这是我路过离阳集市时买的烧饼,你快吃吧!” 那破道士却笑吟吟的看着他说:“已近晌午,我把这饼全吃了,你不饿么?” “我们一起吃吧,这张饼怕是老道士我这辈子最可口的美味了……”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转眼之间物是人非。 杞难长叹一声,缓缓道:“小友,你受苦了!……” 这个已经做了百年之久的掌教真人,再一次的于众目睽睽之下,呼他为小友。 这个黑衣少年,以命相护,比起那些口口声声的,曾经朝夕相处,而如今却勾心斗角,为了一己私利几欲大打出手的他的那些师弟们,那份真实,那份至情至性,确实纯挚到可爱。 离忧教确实欠他的太多太多。 “无羁……扶逸之过去休息!”杞难转头看向陆无羁。 陆无羁闻听,赶紧走了过来,从杞难身旁接过林逸之,心中也是百般心疼。 他这徒弟傻虽傻点,笨虽笨点,可是此时此刻,以后将来,便是千万个才俊一起来换,他也是不给的! “逸之,疼么?……”陆无羁言罢,两行清泪,无声而落。 “师尊……弟子不疼!……”嘴上说着,但那惨白的面庞,豆大的汗珠,紧皱的眉头,颤抖的身体,无时无刻的都在透漏着。 这个有些单薄,有些瘦弱的躯体,正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他,却在痛苦面前,连叫都不叫一声。 “软椅!……”陆无羁的声音颤抖,朝殿外大声地喊道。 不一会儿,软椅已然搬了来,陆无羁小心翼翼的将林逸之放到软椅之上,然后轻轻的说:“老五……不行咱们这就回家!” “回家!……”林逸之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刹那之间,泪水夺眶而出。 这两个字,就如温柔的梦魇,温柔的将他的深心撕扯的粉碎。 他以为,五年前,自己的家,在那场屠戮中不复存在,自己流离失所,无所依傍,即便是来到了这离忧教中,也没有多少的安宁与愉悦。只有哪间属于自己的石屋,成了他唯一的避风之港,多少个日日夜夜,这个孩子在噩梦中醒来,抱着被子,蜷缩一处,或哭或笑。 直到今日,这回家二字,毫无征兆的从这个平日里总是连话都不愿跟他多说一句的师尊嘴里说出来。 那种温暖,那种悲喜,那种深沉。让林逸之怎么能够承受。 回家真好! 林逸之真的想下一刻就一步踏进莫忧峰去,那莫忧峰峰顶千年的皑皑白雪,似乎也想他了。 可是,这里怎么办?那些人会就此善罢甘休么?林逸之忽的摇了摇头。 陆无羁明白,他这小徒,不等待一个结果,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他相信,如果林逸之今日毙于欧阳天德的掌下。 那一缕孤魂,必定会游荡在这大殿之上,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不喜不悲。 陆无羁点了点头,将首座的座椅朝林逸之那里拉了拉,坐在他的身旁,眼神不错的看着他,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一刻,真的很害怕失去这个有点痴傻的小徒。 林逸之的心这一刻才完全平静了下来,这些许的风波,让他感觉到好累好累。 缓缓的抬起头,不经意之间,映入自己的眼帘,是那个幽蓝色的身影。 她如他一样,也是半倚在软椅之上,只是那清冷的目光闪烁,正朝他看去。 那份清冷之中,竟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下一刻,在林逸之眼中,端木凝阙竟然缓缓的伸出了葱白一般的指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然后看着他,不再说话。 林逸之不懂端木凝阙想要表达什么,只是蓦然之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 他迎着端木凝阙流转的目光,蓦的,洒然一笑…… 整个过程,大殿里都没有一个人说话,无论是众首座、三大世家,亦或者杞难、凌一剑。 一方面,林逸之的情况也激荡着他们早已渐渐麻木的内心,另一方面,久久不语的杞难真人身上散发的仿与天齐的威压,让他们的心头如遭电击。 清玄真人觉得这种寂静早晚都要打破,这才轻轻的走到杞难近前,刚要说什么。 杞难真人轻轻的一摆手,缓缓道:“此间事,我已全然知晓,你不必说了,一切有我!” 然后眼神轻轻的朝凌一剑看去,那眼中的神情,不喜不悲,极为平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恼怒。 “凌谷主,久违了!……”杞难真人缓缓的开口。 杞难真人根本没有同三大世家打招呼,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仿佛那些人在他的眼里如同死物,或者根本不存在。 凌一剑却并未因为杞难的出现而显得不自在,竟然笑呵呵的站起来,冲杞难真人一抱拳道:“杞难掌教,果然一界泰斗,风雅俊逸,气度不凡,凌一剑今次总算是没有白来,得以瞻仰掌教真容!” 杞难真人捋捋花白的须髯点了点头道:“只是方才凌谷主有言,说我偌大的离忧教好不懂礼节,一不看座,二不奉茶,我这些日子一直闭关,我那些师弟妹们也是忒也的胡闹,怠慢了凌谷主了!……” 凌一剑一愣,没想到杞难真人压根就没有提方才的事情,只说些这样无关痛痒的话,竟然微微有些尴尬,干笑一声道:“杞难掌教不必挂怀,我那也只是随口一说!” 杞难真人轻轻一笑道:“呵呵,你堂堂问剑谷谷主怎么能随口一说呢,想来的确是我离忧教怠慢了你。”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把右手在空中一挥,宽大的道袖一荡,再看去,手上竟然端着一杯不知从哪里来的清茗。 众人看去,那盛清茗的杯子,却是釉质考究,精致无方,蓝白两色,那上面却是祥云万千,古朴苍茫。 而那杯中清茗,还微微的冒着热气,闻之清香淡雅,回味绵长。 果真是一杯好茶。 杞难将这杯茶牢牢的拿在手中,笑吟吟的道:“凌谷主,如今香茗在此,可有雅兴一品呢?” 说罢,眼神之中一道微光闪过,身形轻轻一动,拿着茶杯的右臂缓缓一动,袖袍飘荡。 再看之时,那杯茶宛如离弦之箭朝凌一剑身前极速的飞去,速度之快,茶杯的形状都似乎看不清楚了,众人眼里,只剩下那白蓝两色的釉质,在半空中划出一白一蓝两道清光,熠熠生辉。 凌一剑哈哈大笑道:“杞难真人真是太客气了!” 说罢,红影一动,左手轻轻一舒,那飞驰而来的茶杯眼看就要撞到凌一剑的胸口之时,凌一剑却缓缓的一托。那其快如飞的茶杯竟稳稳当当的落在凌一剑的掌中。 这个过程,只是在那一瞬之间,凌一剑的身法让人感觉极其的缓慢,可是就这么缓慢便可以将这飞速而来的茶,牢牢的接住! 顺着这茶水飞离的轨迹,竟然一滴也未洒出。 凌一剑一抬手腕,将那杯茶一饮而尽,端的是满口清香,饮过之后,回味悠长。 “好茶!”凌一剑激赞道。 “却是好茶,我这教中别的没有,却是比别的地方私藏了一些早已绝迹的澶竹天清叶!”杞难一笑。 凌一剑点点头道:“澶竹天清叶,果真绝品!” 杞难又是一笑,指了指离忧大殿外的天空,那里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白云袅袅,端的好天气。 缓缓又道:“凌谷主,这离忧殿内着实气闷,那外间大好光景,晴空万里,空气好的紧,不如我俩出去看看?” 凌一剑先是一愣,不知道杞难真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瞬间便笑道:“难得真人雅兴,凌一剑怎敢不从?”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携手揽腕,朝那殿外而去。 殿内的众人被这一变故弄的目瞪口呆,仔细的看着,只见两人齐齐出了殿门,下了那高高的白玉台阶,走出大约几十丈,缓缓站住,一边朝天空四野看去,一便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交头接耳,时不时还哈哈大笑。 只是隔的太远,两人到底说些什么,又笑些什么,无人知晓。 大约三刻钟后,只见凌一剑红衣轻动,朝杞难一抱拳,一道光芒过后,已然踏在封天神剑之上,然后又朝杞难点点头,封天神剑一声嘶鸣,破空排云而去,刹那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杞难仰头看着凌一剑消失的天际,一动不动。 半晌,这才转回身去,上了台阶,迈步走进大殿里。 缓缓看了看正在殿上因为凌一剑突然离开而措手不及,不知所措的修真三世家,忽的冷笑两声道:“几位家主,戏已散场,你们还不走,难道要杞难亲自相送么?” 欧阳天德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了半晌,欧阳天德这才一拱手,朝那几人一挥手道:“我们走……” 片刻之间,那几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杞难这才缓缓叹了口气。 一场风波就这样诡异的,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杞难朝在座的主位首座看了几眼,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半晌方道:“你们也都散了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也要继续闭关去了。只是临别之时有几句话说与众听!” 诸首座皆是神情一肃,拱手道:“请掌教赐言!” 杞难点了点头道:“人者,贵于无私,若大难临头,仍各自为战,其结果必定土崩瓦解,敌人必定各个击破!你等虽然各个大乘,却在修心一道,差的远呢!” 众人闻听,皆是一脸愧色。 杞难看了看陆无羁道:“无羁,赤子心肠,却是不会审时度势,须知道,能屈能伸,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无羁身形一震,急忙点头。 杞难又向清玄道:“清玄师弟,你欲避之,必促遇之!什么事情不是一味退让,一味逃避,可贵者,一切唯心,既来之,则安之,你可明白?” 清玄身形也是一震,一拱手,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敬畏道:“清玄明白了!……” 杞难这才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朝内堂走去,不一会儿,身形便消失于一片阴影之中…… ………… 离忧山下山的山道之上,一行人,约有五百余人,缓缓的向山下走去。 走在最前的,一袭红衣,英武飘洒,只是头发却是一片雪白。正是凌一剑无疑。 而身旁一个绿衣青年,背后背着一把黄色仙剑,剑气缭绕。长相虽然也是十分英俊,但总是感觉少些灵动的飘逸,只有满身的傲慢。 这人正是问剑谷大弟子,凌一剑首徒——邓天扬。 邓天扬已然接到了师尊凌一剑的传信,率五百弟子赶到了离忧山下,这才刚刚与师尊汇合。 邓天扬一边走,一边心中不解,那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的不甘心,低声道:“师尊,我不明白,我们占尽优势,为何不趁机拿下他离忧教呢,我都来了,大家都摩拳擦掌,为什么刚来便回去?端的是徒劳丧气!” 凌一剑忽的眼神一冷,原本从容的面色忽的一阵抽搐,身形一抖,几乎站立不稳。 瞬间的变化,让邓天扬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扶住他。但见凌一剑以手掩口,好一阵的喘息,那脸色也是苍白无比。 好一阵,呼吸才慢慢恢复平缓,张开手来,手掌之上尽然是触目惊心的一滩血迹! “师尊……这!”邓天扬大惊失色。 凌一剑忙一挥手,低声道:“莫要声张!杞难那老道,几乎近于妖!那一杯茶,已然伤了我的元气,我只是表面不动声色,其实苦苦支撑罢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离忧教有杞难在,撼动不得!……” 邓天扬这才终于明白师尊为何下令速速离去的原因,心中更是一阵大骇。 凌一剑的心里,其实早已难以平静,不多时,已然下了离忧山。 凌一剑缓缓回头,抬首向眼前望去。 离忧山脉连绵苍茫,云气缥缈,古朴壮绝。 “终有一天,这一方威势之地,必将成为我囊中之物!” 忽的,那封天神剑的幽紫色光芒,不住的闪动起来,便是连远方天际都被晕染成了紫色…… 第八十六章 苏醒 风波过去,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吧。 一切都没有改变。莫忧峰那片宁谧而幽深的杏树林,香气四溢,幽香阵阵。 树影斑驳,光线温柔,不时阵阵鸟鸣,却显的这环境更加幽静了许多。 远远望去,山峦起伏,云层之上,那高高的莫忧峰上,依旧是皑皑白雪,仿佛永恒不化,折射着近在咫尺的太阳的光芒,一冷一热,却是相得益彰。 平静在这个人数不多的莫忧峰里,如中了毒一般弥漫着。然而,却平和、温暖。 已近晌午,这几日折腾的几乎要疯掉的人们都已经美美的进入了梦乡,问道堂的前院空无一人,那一排石屋,皆闭了门窗,任凭夏蝉在绿荫里振翅鸣叫。 这些时光,悠然而平凡,这种平凡在这到处充满着仙家气息的地方更是难能可贵。都说离忧教是仙家之地,缥缈浩大,只是这份缥缈太过虚无,感觉那云,那山,与这世间万物都相隔的太远太远。甚至连人情冷暖都变得淡漠了许多。 而此刻,这一切就如俗世般的美好,亲切。让人心里生不出一丝的生分。 只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美好,林逸之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五日,整整五日。林逸之都徘徊在生死之间,昏迷不醒是这几天来他一直在做着的事情,可是他却是毫无所知,只是如一具没有了生气的躯体,躺在那个石屋和那个石床之上,一动也不动。 脸色依旧惨白,只是神态没有以前无数次重创之后的痛苦,竟然还有些许的平静与安详,安详到让人以为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可是,莫忧峰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黑衣少年在这五天之内多么的艰辛和痛苦。气息一度微弱到无迹可寻,如果不是陆无羁甚至杞难真人这几日频繁的给他输送真气,提振神识,怕是这个躯体早已不属于那个多灾多难的少年了。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林逸之都不知道,哪怕是他在鬼门关前晃悠了好几圈,他也不清楚。他只是那样的睡着。甚至做了一个长长的,没有边际的梦。 那梦无风无雨,无痛无苦。有如烟尘一般,过往的点点滴滴,一切的人和事,无论美丑,无论高兴与痛苦,都浮现在那个悠长的梦境之中。 有那个枣核脑袋的师尊,有那个粉衣飘动的小师妹陆汐月,有诸位师兄,甚至有掌教真人杞难,他们在梦中都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快起来,让他睁开眼睛,不要沉睡。 不仅如此,还有红衣邪魅的凌一剑,杀神附体的欧阳天德,等等等等,这些人或轻视,或怒目的站在他的身边,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 还有,还有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人们,义父齐小七,凶兽虺耒,浅笑盈盈的琴湘,他们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冲他微笑。只是嘴里说着,你不应该来的,你必须回去。 而林逸之只是淡漠的看着每一个人,无喜无悲,无怨无恨,只是那样的驻足,站立,用他一生的心血去铭记每一个人的相貌。 阳光倾城,将这个石屋照的通通透透,驱散了每一个人心中的阴霾。 一袭粉衣,在阳光下散发着轻轻的柔光,端的娇俏明艳,只是那个背影却带着几分落寞,几分忧伤,几分期许。 五日时光,陆汐月就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带着无限的怜惜与心疼一眼不离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昏迷的黑衣少年。 这几日,陆汐月从来没有流过如此多的泪水,仿佛这十五年的眼泪就是为这几日积攒的一般,统统的流了出来。 她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就此失去了这个傻呆呆的木头,她还记得那日她在问道堂前看到父亲抱着一个满身血污,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少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整个天地都坍塌了一般,愣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一般,傻傻的愣在那里,不哭不笑,不知道下一步她要做些什么,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个让她心若刀绞的林逸之,巨大的悲伤蔓延了她整个心头,那股悲伤让她几乎要窒息,她想放声痛哭,却突然发现自己连哭都似乎不会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她会突然的御起青玉箫,冲天而起的青芒之下,她杀意恨意滔天。所有人都惊呆的看着她问她要做什么,她只说两个字:报仇! 然后就疾飞而去,任凭身后爹娘的呼喊,她置若罔闻,可是,当她飞上天空的那一刻,她突然变得无助,变得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天下之大,她太无知,她明明知道自己心爱之人几乎死在了修真三世家的掌下,可是,她太无能,她刻骨铭心的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却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何方? 于是苍穹之上,总会传来那一声悲泣的呼喊,听之,撕心裂肺,摧人心肝。 后来,她终于恢复了冷静,她蓦然想起,那个木头还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石床之上,他孤单么?他害怕么?他是否会在夜里感到寒冷?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一直留在那个小屋中,陪他说话,为他流泪,任谁喊她出去,她都一动不动。 不吃不喝,甚至连眼泪都哭干了,掉不出一滴来。 这五个日日夜夜,她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过话,他或许听不到,可是所有听到她如泣如诉的低语时,无不黯然泪下。 “逸之哥哥,你快些醒来吧,你醒来了,我们还去爬离忧峰,我还在前面等着你来,然后我们在漫天的白雪里唱啊,跳啊........” “逸之哥哥,你快些醒来吧,你醒来了,我们还偷偷跑出去,去离阳,看遍人世繁华,喝足甜腻腻的豆腐花......”| “木头,你快些醒来吧,我是汐月啊,你又偷懒了,你不陪汐月玩了么?青玉箫都想你了.....” 一声一声,痛断肝肠。 可是,她却想痴傻了一般,自顾自的说着,笑着,没有眼泪的哭着。日升日落,整整五日。 今天,是第五日了罢。陆汐月缓缓的想着,这个少年,她对他从最初的如哥哥般的依赖,到如今,看到他命悬一线,她才终于明白,她已然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有些痴傻的木头,一如,爱自己的生命。 斜阳无声无息的落下,黑夜再一次以亘古不变姿态降临在苍茫的离忧山中。万籁寂静,一切黑暗。只有那个小屋仍然还亮着那摇曳的微光。 虫声窸窣,一阵风过,窗外的杏树叶沙沙作响。 然而还有那个粉衣身影,仍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不知疲倦。 蓦的,一声轻叹:“又一日了罢,逸之哥哥或许明日清晨就会醒来的,肯定会是这样的.....” 不知是期盼,还是安慰,陆汐月这几日来有些憔悴的脸上蓦然出现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在那满眼破碎的忧伤之中,让人看得心疼。 毫无征兆的,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沙哑声音轻轻的响起:“水......水!......|” 陆汐月忽然之间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便是整个身子都颤抖个不停。这!这是逸之哥哥的声音么? 她屏住呼吸,努力的捕捉着这声音留下的蛛丝马迹。 “水......水......”这声音又起,蓦然之间声音却大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 “逸之哥哥!”陆汐月的眼中瞬间挤满了泪水。下一刻,在不犹豫,抓起手中的茶壶,满满的倒了一碗水,双手颤抖的捧着,快步的走到床前,蓦然发现,床上之人,已然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之中,无神而空洞,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万般的痛苦,只有些许生命的微光。 他真的醒过来了!醒来就好,不死,就有希望! “逸之哥哥,水来了!......”陆汐月生怕林逸之受到惊吓一般,轻轻的扶起他的半个身子,然后缓缓的将那碗水送进林逸之早已干涸的嘴中。 这碗水,是林逸之有生以来从未喝过的香甜。一碗水,被他毫不犹豫的喝了个精光。然后,他的眼眸缓缓的流转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看清了眼前屋中的一切。 微黄的烛光,石桌、石凳。还有那个满脸憔悴与欣喜的小师妹端着那早已一滴水都不剩的茶碗,柔柔的、心疼的看着他。 林逸之的眼睛开始有了些许生机,缓缓的冲淡了这几日来的死气。只是,他觉得自己仍旧被一座大山压着,气息不畅,浑身麻木到没有一点知觉。 “是......汐月妹妹啊......水......还有么?”林逸之认出了陆汐月,缓缓的说道。 “有!多少都有!......”陆汐月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走到石桌前,又倒了满满一碗,递在林逸之的近前。 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茶水是温的,虽然只是两碗,但是却可以驱散林逸之浑身的寒冷,仿佛带了无限的生机。 意识一点一点的恢复着,他依旧迷惘的看着这里的一切,恍恍惚惚的想着什么,这是梦么?还是我方才看到的那些人是梦呢? 终于,林逸之完全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去,就看到陆汐月憔悴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只是那眼中还带着晶莹的泪珠。 “汐月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好好的怎么哭了呢?师尊冲你发脾气了么?”林逸之疑惑的问道,然后伸出手,试图抹掉亲如妹妹脸上的泪水。 可是,刚一动,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直入神魂,林逸之痛的大叫一声,整个人无法抗拒的颤抖起来。 “好痛啊......”一声痛苦的嘶吼,这个少年死死的抓住了身前的被角,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汐月见状,将茶碗猛然掷于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门前,使劲的拉开房门,冲着外面的黑夜大声的喊道:“爹......娘......你们快来!逸之哥哥醒了!......” 影随声动,陆无羁当先一个,一道虚影已然来到林逸之的床前,紧跟在他身后的事穆蘅秋、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便是受伤不轻的曾瑞金,也挣扎着一瘸一拐的走在最后。 众人眼中皆是喜悦之色,这几日,所有人都竭力的压抑着悲伤,这一刻随着陆汐月的一声呼喊,所有人的心都变得畅快淋漓起来。 段朗坤和萧罡炎已然当着师尊的面,开始相互击掌,欢呼雀跃了,白离木如冰的眼神里也出现了一丝欢快,曾瑞金竟然在这屋中开心的大笑起来。 便是陆无羁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一把将林逸之抱住,激动的道:“老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逸之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这种感觉让他似乎都忘却身上的疼痛,冲师尊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师尊放心,逸之一切都好......唔......”话未说完,疼痛再次袭来,他又忍不住叫了起来。 陆无羁连连摆手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哇!老五你不要说话!”说罢,扶起他的身子,双手紧贴在林逸之的后背上,一股强大的沛然之气从陆无羁的掌心蜂拥至林逸之的体内。 那股真气,温暖而平和,在林逸之的体内无声无息的提振着他的元神,修复着他最后还未愈合的经脉。 半个时辰,陆无羁缓缓的放下手臂,额上已然渗出了层层汗水。他依旧扶着这个小徒的身体,眼神不错的看着他,然后大声道:“快,铸元丹!” 穆蘅秋连忙把早已拿在手中的铸元丹递了过去,陆无悸再不犹豫,将一整颗铸元丹亲自喂林逸之服下。 要知道,这铸元丹可是离忧珍宝,珍贵之际,是为了凝固金丹所用,可是在这个资质极差的老五身上,陆无羁已经动用了两次! 整个过程,小心翼翼而又关怀备至。 这一刻,林逸之蓦的感觉眼前这个相貌有些古怪的师尊,忽然就像自己的父亲一般。 “师尊......”林逸之喃喃的唤了一声,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泪水会传染,所有人在这一刻竟然毫不掩藏,齐齐的落下泪来。 还是穆蘅秋首先平静下来,擦擦泪水笑道:“逸之醒来是好事,我们都要开心起来,大家都散去吧,逸之刚刚苏醒,需要休息静养,明日我们再来。” 众人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了。只是临走之时,陆无羁竟出人意料的说了一句:“汐月,你留下来,老五需要什么,你细心照顾!” 陆汐月点了点头,目送众人离去,这才缓缓的关上了房门。 皓月当空,星辰漫天。 莫忧峰的后院里,一片花草掩映的长廊上,两个身影在月色之下互相依偎着。 却是陆无羁和穆蘅秋。 陆无羁在穆蘅秋的面前,早没了杀伐决断的威严,只有满心的柔情。 两人静静的看着挂在中天的月亮,久久不语。 “无羁,逸之总算大难不死醒来了,否则我们离忧教,咱们莫忧峰欠他的太多了。”穆蘅秋缓缓道。 “是啊,昔日里我的确对老五有些刻薄,那日她在离忧大殿内的种种表现,真的就如当年的那个我一般无二。”陆无羁感叹一声道。 “只是,凶手到底是谁,现在还是不知道啊!”穆蘅秋叹道。 陆无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五日前,掌教师兄闭关前,曾传音与我,说时辰未到,到时凶手自现,或许一切都在掌教的掌控之下罢!” 穆蘅秋忽的点点头道:“恩,或许是吧,只是我却奇怪了,一向认为女儿必须由人中龙凤的俊才相配才好,今日怎么就舍得让汐月留下了呢?” 说罢,巧笑嫣然,目光流转的看着陆无羁。 陆无羁呵呵一笑,神情忽的郑重起来:“老五虽然资质差点,但是心智坚韧,赤子之心天地可泣,汐月那丫头的心思大家都清楚,因此,我决定了,这件事情我不再持不同意见了。” “呵呵,枣核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了!早当如此,只是,这事情必须尽快找逸之问问清楚,早些定下来才是!”穆蘅秋娇笑道。 两只一起走过近百年岁月的手,缓缓的握在了一起...... 第八十七章 月夜 又是一个万籁俱静的夜晚,离忧大山已然记不清楚它的岁月里有多少如此相像的夜晚,山顶之上,皓月皎皎,山腹之间,云气袅袅,山渊之下,幽暗滚滚。三个地域,三种不同的景色,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亘古不变,仿佛诉说着三种境界。 只是,你愿意站在山顶,就如扼守人生顶峰,无上荣光?还是徘徊于山腹,就如看尽前尘,繁华如雾,恍恍惚惚?亦或者,跌入山下,凄清惨淡,黯日无垠? 人生如这风景,同样的天地里,却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境遇,只是,这三个境遇,你又愿意选择哪个? 月夜,没有星光,只有如钩的月亮挂在中天之上,银光点点,洒在大地上,圣洁而又神秘。 这样的月下,若有一杯酒,一朵花,一习风,当真是不负良辰。 只是,人们都太不懂欣赏,白天为了这样那样的欲望,来去匆匆,真的到了晚上,可以停下来,看一看这世间最美的月色,可是,因为欲望的牵绊,身心俱疲的人们,只会倒头就睡。 所谓月者,不过是难言的孤独罢。 “月缺人难寐,云飞梦不回。 嫦娥啼素愁,冷袖月中挥。 本是娇生女,却成寂寞蕊。 伤神伴寒兔,黯然桂花悲。 灵药沁香处,暗隐吴刚锤。 世人皆仰望,谁懂独孤泪?” 月影之下,忽的一人缓缓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壶酒,轻轻的抿了一口,吐出了方才的句子。 那人白衣如雪,身后长剑也是白光闪闪,映照在一张飘逸出尘的脸上,端的是人中龙凤,绝艳之姿。 来人却是楚箫。 只是,夜深人静,他一个人拎着酒壶,脚步蹒跚,眼神迷离,远远没有了往日里谈吐风雅,进退有度的风采。 有的是浑身的颓唐和恍惚,眉头微皱,似笑似哭,脸色微红,眼中竟还有了道道血丝。 就那样走着,漫无目的。好像真的醉了。 终于,那有些散乱的脚步走到了悬崖之旁,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缓缓低头,看着脚下。 滚滚黑暗,在这悬崖之下,咆哮翻滚,不知为何,竟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那深不见的深渊之下,可是无数亡魂的身影,是挣扎还是哭泣。 仰头长叹,手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将那酒壶狠狠的朝崖下掷去。 酒壶瞬间被黑暗吞没,半晌也没有一丝声音从崖下传来。 颓然瘫坐在地上,已然是两行清泪。 楚箫忽的喃喃道:“十五年了,我以为我会忘记,我以为我会放弃杀念,一心相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忽然出现,然后告诉所有人,他是纳兰的后代!” 楚箫声音低沉而恍惚,彷如梦呓。 “如果他是纳兰的后代,那么我又是谁?十五年前,如这样一般的月色,如这样一般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上,是谁,看着眼前的火光冲天,悲鸣杀戮,黯然一跳?是我啊!”楚箫的声音如泣如诉,就像讲述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如今,为什么他敢这样说?莫非那晚真的还有人存活?莫非他真的是我的弟弟?纳兰家的骨血?”楚箫眼波流动,激动的神情忽然之间平静了下来。 “十五年前,家道中落,三叔因为一个女人,和父亲二叔闹翻,然后串通江南烟波浩渺湖三妙宫的那三个女人,里应外合,将我纳兰一门生生的屠灭!这一幕,十五年来,我一直埋在心底,未曾说出,其实真正的纳兰夕风之后,是我啊!” 楚箫的声音忽然长啸而出,声音之中的悲凉与凄苦,在这浓密的夜色之中,缓缓的弥漫开来! “真正的纳兰夕风之后,真正的纳兰世家的传人,是我楚箫!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为什么自己如此不肖。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如那个来历不明的凝气期的小子!” “可是,那个小子为什么这么说?他在冒充么?他有什么居心?他是在提醒我么?他突然出现在离忧教,莫非是冲我来的……还是!……” 楚箫忽然之间心乱如麻,千百个念头如滚滚洪水一般轰击着他竭力保持的神智。可是那个人的一颦一笑,那个人面对三大世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宛如一枚带着剧毒的针,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中。 他想忘,却做不到! “啊——”瞬间,楚箫的神智轰然崩塌,悬崖之上,一声凄厉的嘶吼,浑身的杀意冲天而起。 “锵——”一声清鸣,一道白光,问心剑铿锵而出,在黑色的天幕中熠熠生辉。 蓦然提剑,心中已然下了决定,管你是谁,装神弄鬼者,居心叵测者,我楚箫岂能容你! 再不耽搁,身影一动,已然朝崖下极速的跑去…… 离忧山门,新近弟子的休息之处。 纳兰明轩今日早些时候收到了陆汐月的传信,得知了林逸之转危为安的消息,一颗石头已然落在了地上,今日早早的吃过晚饭,无事可做,闲庭信步之下,已然来在了当初和林逸之大醉的树下。 半倚着那棵参天大树,半晌不语,久久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离忧教因为前些日子遭遇三大修真世家和问剑谷的联手攻击,收徒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只是前两日陆云带过话来,说少则三两日,多则十几日,招收弟子的考核将会重新进行。 纳兰明轩的心里还是有些兴奋的,毕竟经此变故,三个强大的对手欧阳越、上官清廖和北宫伯玉已然全部都离开了,现在所有的新近弟子之中,就属他的资质最高。所以,一切的形势对他极为有利,可是,虽然资质最高,但是修为却算不得最高,剩下的不足八十名弟子里,他的修为要排到二十名开外去。 虽然自己可以依仗符咒,但是这属于借助外力的手段,前几日他问过陆云,陆云言讲三关一林一试炼,这五个考核内容均不可以借助外力,如此一来,他的优势尽褪,他心里着实没有什么把握。 如今已是四更时分,所有的新近弟子在苦苦等待了一天之后,得到陆云的回答,今天还是依旧等待考核,故而都是一阵小声的嘟囔,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百无聊赖的聊了会儿天,便都早早的睡下了。 只有纳兰明轩一人却没有睡。 那场大战,他是亲身经历和参与者,高手如云的斗法,在他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还有林逸之在危险之时将他推开,他更是感动无比。 自己还是太过弱小,还是需要赶快强大起来,才是正经。 然而,自己是所有新近弟子之中唯一一个参加过这场大战的人,而且那一通的符咒狂轰滥炸,倒也声势无比,这些事迹,已然在新近的弟子中传扬开去。 只是,人红是非多,不仅传扬了事迹,而且传着传着,他纳兰明轩已然成了某某首座,甚至离忧掌教的内定弟子。 纳兰明轩性子淡然,闻听这些只是淡然处之,不解释,也不否认,随他们去好了,可是,就是如此,也招致了一些人的妒忌,发誓要在考核之时要他好看。 这些,纳兰明轩还是不在意的,他只是习惯晚睡而已。今日万里无云,月色皎然,习惯性的他便来到了这树下,抬头赏月。 “前面是谁?……” 纳兰明轩看着天上的弯月,痴痴的想着心事,忽听有人喊了一声,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见一队人手提着灯笼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纳兰明轩站起身来,接着灯笼的微光,隐隐的看出是一队穿着离忧正式弟子服装的人,待他们走得近了,纳兰明轩这才看得清楚,领头的正是尘忧峰二弟子陆云。 纳兰明轩忙躬身施礼道:“原是陆云师兄,纳兰明轩冒犯了!” 陆云先是一愣,心中有些怪这些不懂事的新近弟子,离忧山危机刚过,还不一定安全,这么深夜泡出来,万一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接着灯笼一看,眼前这人,一身白衣,潇洒俊朗,正是纳兰明轩。 这纳兰明轩可是眼前新近弟子的红人,听传言,几位首座为了争这个人,早已暗中争执不下了,说不定以后还有可能是自己师尊一心道人的爱徒呢。 想到此处,这才微微一笑,换了口气道:“原是纳兰兄弟啊,这么大半夜的,离忧教刚刚安生,怎么不去休息呢?” 纳兰明轩恭恭敬敬,并未因为他是守山门的弟子而有所怠慢,又施一礼道:“却是纳兰心中颇多疑惑,给陆师兄带来了诸多麻烦,抱歉抱歉!” 说罢,又是一躬扫地。但是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神情之中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陆云暗暗点头,心道,这纳兰明轩果真和楚箫师兄的风度有的一比。遂笑道:“也是,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言罢,转过头,对身后的几名离忧弟子道:“你们几个辛苦辛苦,去这四周好好的观察观察,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速报我知!” 待那几个弟子走了,陆云笑吟吟道:“纳兰兄弟是这届新弟子中的翘楚,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就好!” 纳兰明轩闻听,点了点头,十分恭敬的问道:“不知这三关一林一试炼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云一笑道:“闲来无事,长夜漫漫,我这怀里却又一些好茶,不如我们便喝边聊如何?” 纳兰明轩一喜,也不惺惺作态,朗声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两人来在不远处的一处石桌石凳前,陆云离开片刻,返回时已然提了一壶水来,将怀中的茶叶拿出来,沏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于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提鼻一闻,却是清香无比,回味绵长。只是微微一闻,心神便清明了许多,祛了不少的躁动。 便不由得脱口道:“好茶!” 陆云呵呵一笑道:“纳兰兄弟喝了这茶,却是有口福的,这茶名叫问尘心,是我尘忧峰的独有,尘忧峰别的没有,在后山却有一大片天然的茶林,每到产茶时节,茶香阵阵,绿意盈盈,更是我离忧三十六景之一——茶香绿海的所在!然而我这一包茶叶,更是其中的极品,是清明前后的新茶嫩芽,原是我没有的,这茶只有我师尊一心道人才有的,我前些日子趁他不备……偷了些来的!” 说到此处,陆云的脸色却是一红。 “哈哈,那我可更要尝尝啦!”纳兰明轩哈哈笑道,拿起茶杯,缓缓的品着那茶。 陆云一笑道:“纳兰兄弟,你是新来的,由于我还有那个莫忧峰的林逸之有缘,所以,这离忧教的一些事,我会告诉你的!” 纳兰明轩一阵好奇道:“哦?陆师兄与我那逸之兄弟也有旧故?” 陆云点点头道:“他也是我送上山去的,原本打算让他拜在我尘忧峰下,我俩也好一处待着。可是,唉!算了,我来给你说说罢!” 陆云是个话唠,打开话匣子,更是眉飞色舞,将这离忧山各脉的优劣短长娓娓道来,纳兰明轩却是听得津津有味,他却不似林逸之当年那般痴傻,暗暗的记下了其中的一些关节。 待陆云讲完,纳兰明轩又是一番道谢,问道:“但不知陆师兄,那三关一林一试炼又是什么?” 陆云喝了口茶,又道:“这三关一林一试炼,却是我们离忧教创教祖师离忧子定下的规矩,任何以正规途径拜入我离忧教的必须经过这五个内容的考核,考核全部过关的才可以按照资质,成为我离忧教的外门、内门或者核心弟子!” 纳兰明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陆云又道:“所谓三关者,天地人也。天关,考你资质、坚韧、仙骨;地关,考你心智、勇气、毅力;人关,考你反应、灵敏、身法。至于这三关如何考法,到时你便知道了,还有那一林,却是我离忧祖师在长门离忧山后山以自己的大能幻化出的一片秘境!” “秘境?”纳兰明轩饶有兴趣的好奇道。 “是了,那秘境平日是不存在的,要用到师门的一件宝物才能打开隐藏结界,进入其中,进去之后便是一片幻化出的幽深森林,只是那森林里处处凶险,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妖兽,所以这一关才是最难的!”陆云道。 纳兰明轩一怔,忙问道:“还有妖兽?那岂不是有生命危险吗?还要用师门宝物方能开启,那宝物又是什么?” 陆云呵呵一笑道:“你初次来离忧教,不知道是必然,这片森林叫做幻天林。必须用离忧教的一件叫做翻天印的东西才能开启,平日里那里是一片空旷的平地。有妖兽当然就会有危险,你也可以选择直接放弃,但是,你便失去了成为离忧教一员的资格了!只是,我们堂堂离忧教是有准备的,至于什么准备,到时你也就清楚了!” 陆云似故意卖了关子,冲纳兰明轩呵呵一笑。 纳兰明轩也不为意,只是暗暗记了,原来离忧教不仅有上古神剑仙隐,还有一个异宝叫做翻天印的。 当下,又询问了陆云关于试炼堂的内容,做到了牢记于心,这下收获却是颇丰的,连忙站起身来冲陆云呵呵一笑,躬身施礼道:“纳兰多谢陆云师兄不吝赐教!” 陆云刚要回礼,忽然之间,两人面前白光一闪,一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两人近前。 纳兰明轩和陆云皆是一阵惊愕,忙仔细看去,透过月光,只见眼前之人,一身白衣,剑眉朗目。 陆云和纳兰明轩同时认出了这白衣人,正是望忧峰首席大弟子——楚箫。 两人见是楚箫,皆是一乐,便向过去打招呼,可是,两人忽的看到楚箫的神情,皆是一楞,呆呆的停身站住了。 月光之下,楚箫眼中冷然肃杀,浑身上下在那白色的月光之中,散发着强大而让人感到可怕的杀意。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如他一样的白衣纳兰明轩,冷光闪闪,如刀似剑。 陆云和纳兰明轩同时感觉到今日的楚箫身上竟然有种不同于他日的气息。 昔日里,楚箫给人的感觉是平和俊朗,而今晚,楚箫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冷漠和杀意,让眼前的人看去,心头都微微的一颤。 纳兰明轩的心头,一阵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陆云小心翼翼的问道:“楚箫师兄,深夜突然来此,有什么事么?” 楚箫只是死死的盯着纳兰明轩月下的脸,对于陆云的问话,竟丝毫如没有听到一般,置若罔闻。 陆云接连问了两遍,楚箫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那脸上的凛冽之意更为凝重。 蓦的,楚箫忽的一指纳兰明轩,沉声道:“你!到底是谁?”声音冰冷,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 纳兰明轩方才还有些不解,闻听此言,倒似忽的明白了什么,那神情竟变得不卑不亢起来,眼光直直的冲楚箫看去。 两道眼神,轰然对视。 一个冷眼如刀,一个坦然磊落。 纳兰明轩一字一顿道:“我是纳兰世家家主纳兰夕风之子,纳兰明轩!” 声音方落,那楚箫的眼神之中除了依旧的冰冷之外,竟然出现了丝丝的疑惑与犹豫。 半晌无语,楚箫依旧是盯着纳兰明轩看着,似乎要看到他的神魂里去。 良久,楚箫的眼神只剩下了肃杀的杀意,再无其他。 “锵——”白光一闪,问心剑已然出窍,泼天的杀意陡然释放,楚箫握剑在手,寒声道:“管你是谁,取你性命便是!” 言罢,一道残影,那问心剑剑光如幻,顷刻之间已然幻化出无数闪闪的剑影,朝纳兰明轩毫不犹豫的刺去。 纳兰明轩大惊失色,想逃已然势比登天,自己不过区区凝气大圆满的修为,那楚箫可是元婴巅峰期!自己根本逃不过他一剑之威。 就在这时,一声疾呼:“楚箫师兄,你莫非疯了么?怎么能不明所以,就要出手杀害纳兰明轩,今日陆云斗胆,却是要阻你一阻!” 言罢,仙剑出鞘,飞身让过纳兰明轩,仙剑一摆,毫不犹豫的冲着来势汹汹的楚箫迎去。 “你……不行!”楚箫缓缓说出这三个字。 话音方落,那问心剑和陆云手中的剑已然撞在一起。陆云只觉得一股如山的大力直扑而来,心中暗道:好厉害! 手中的仙剑却不听指挥,悲鸣一声,一道流光依然被楚箫那势不可挡的一剑击的飞向半空之中。 陆云刚然一愣,楚箫的身影一晃,早已越过陆云,带着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问心剑白光大盛,没有一丝阻碍的直取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心中一沉,知道这次是怎么躲也躲不过的。 楚箫这股杀神一般的气势,志在取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为什么? 纳兰明轩眼中看着这漫天闪烁的寒冷剑影,只大声的喊道:“楚箫,我不明白,为什么?” 楚箫眼神决绝,问心剑雷霆万钧之势,冷声长啸:“为什么?先死了,自然明白!” 说罢,再不犹豫,那问心剑宛如追命的魔神,闪烁着震人心魄的寒光,在半空之中被楚箫高高的举起。 下一刻,便是血溅当场。 纳兰明轩蓦然点了点头道:“能死在你的剑下,我也无憾了,来吧!…….” 世界,随着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开始缓缓的黑暗起来。 只有问心的白光,依旧冷冽的闪烁着,仿佛是天地之间,月夜之下唯一的色彩…… 第八十八章 楚箫 清冷而又惨白的月光之下,问心仙剑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暴虐白光,映照在满目赤红的楚箫的眼睛之中。 这一刻,楚箫的心中只剩下了杀戮。 宛如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片火海之中,沸腾的烈焰将深黑的夜色都烧得哭泣起来,红色的眼泪,晕染了整个天空。 那个晚上,他所拥有的一切,一切温暖和荣耀,一切挚爱的亲人,在这把滔天的大火中,付之一炬。而他被那几个人一步一步的逼到悬崖之前,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那眼中写满了恐惧。然后竟像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纵身跳进了万丈悬崖之中。 极速坠落的身体和耳边呼啸尖锐的恐怖风声,让他幼小的心灵惊惧到忘记了哭泣,那一幕,不死不灭,一直藏在自己的心底,铭刻在自己的神魂之内。 幸好天可怜见,一株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不知名的大树,分出了一枝粗大的树枝,如一双温柔的大手,将这五岁的孩童极速坠落的身体稳稳的接住,可是强大的震颤,仍然将他震昏了过去。 待他悠悠醒来之时,他蓦地发现天已经亮了,自己置身与半山之中,上不着天,下是翻滚的深渊。 这个只有五岁的孩童心里明白,倘若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失足坠下这山崖而去,然后粉身碎骨,尸体被山中的野兽逐渐的舔舐干净。 然而,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所有的恐惧,那五岁的男童在那大树枝上躺了整整两天,肚腹之内饥渴难耐,于是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竟然发现这树杈的周围,竟挂着满满的红色很小的果子,大喜之下,他摘了果子充饥。 就这样,整整五日,他几乎把周围树枝上所有的果子全部吃掉了,再一次直面被饿死的危险。 于是,这个五岁的男童一直望着崖上能够有人看到这树里有人,可是他不敢动,更不敢喊,因为他怕他一喊,招来的不是救他的人,而是那些冷酷的杀手。 于是,就在这无限的惊吓与煎熬期盼之下,日升日落,又过了两日,待他额的气若游丝之时,终于有一个银髯飘荡,慈眉善目的老道士御剑破空而来,看到了他,然后用那双有些枯槁的大手将这个多灾多难的孩童稳稳的抱在怀里。 那个孩童不哭不闹,稳稳的躺在这个老道士的怀中,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个老道士枯槁的大手上传来的阵阵温暖。 下一刻,这幼小的心灵竟然对这种温暖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那老道士却也不问他,只带他离了那山崖,来到一处镇子之上,买来许多吃食让他吃,那一餐,风卷残云一般。于是,这个小男孩就那样一直跟在了这个老道士的身后。 老道士去那里,他便跟去哪里。两人话不多,但老道士眼中的慈祥和微笑,是这个小男孩眼中最温暖的表情。 直到这个小男孩自己将他的满腹心事讲给了老道士听。这才知道,这个男孩就是修真四大家族之首纳兰家族的长子:纳兰清允。而那一夜之间覆亡的便是整个纳兰家族,一百余口人,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刚刚出生不到四天的还没有姓名的小弟。 那老道士听完,慈眉倒竖,半晌无语。然后负手而立,缓缓的冲他道:“小家伙,你愿跟我学道修仙么?如果愿意就跪下来,磕三个头,尊我一声清玄师尊罢!” 从此之后,天上人间,风里雨里,恍恍二十载。那个男童已然成了现在离忧教望忧峰清玄上人的首席大弟子——楚箫! 楚箫这个名字是自己的师尊给他取的,知道他上得离忧山多年,他的师尊清玄才告诉他,楚者,便是江南烟波浩渺湖他的家乡和当日他跌落悬崖接住他,让他大难不死,还用自身的果实养育他的那棵树的名字——楚树(注一)。而箫字,则是,则是他的家乡种满了能够做成箫的九节紫竹。 无论是楚树,还是紫竹,皆为树。树者,无心、无痛、无恨、无忧。只扎根土里,洒下一片绿荫。 这是这清玄老道士对这五岁的孩童的期望,希望他大器造成,终悟正道。 于是,这世间再没有了纳兰清允,只有一个与修真世家没有半点关系的离忧小徒——楚箫! 这个秘密被白衣楚箫一直深深的隐藏了十五年,包括自己同门的师弟们,甚至其他的首座,都不知道,楚箫自己也以为这十五年中,深山问道的岁月,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戾气,碾压了所有痛苦的回忆,有的只剩下满心的平和,如楚树、紫竹一般的古树无波。 直到这个如他一般白衣的青年,缓缓的在那一片阳光中朝离忧山门走来,最后朝三大修真世家,带着无比的恨意言讲道,他是纳兰夕风之后,纳兰世家少主纳兰明轩之时,楚箫的记忆闸门才轰然打开,所有的痛苦记忆,所有的暴虐杀意,在那一刻直直的轰击着自己的神魂。 那个浅笑翩翩的白衣青年是纳兰家族的骨血,那么我又是何人?我单单就是那个早已忘了生为何处的那个楚箫么? 于是再不犹豫,问心在手,他要杀了这个所谓的那纳兰明轩,让这个虚伪的弥天大谎在问心剑下彻底的终结。 问心闪烁,往事点点滴滴,如血泣泪。 可是,那问心仙剑在高高举起的那一刻,却怎么也落不下来了,一丝犹豫,一丝不舍,甚至还有一丝迷惘。 如果这个所谓的纳兰明轩真的是纳兰家族的人怎么办?如果他一直伪装,现在依然命悬一选,而他却不反抗,只闭着眼睛,束手就死,那种平静又如何作假? 谁能告诉我,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滚烫的心再次冰冷起来,一切伪善为纳兰家族的行为,必不可饶恕! “去死吧!——”楚箫冰冷的眼神之下,问心剑一道寒光,再无半点犹豫挣扎,刺破无形的空气,带着嘶吼与狂怒,朝着纳兰明轩的头上狠狠的砍去。 纳兰明轩一动不动,心如死水。 “嘭——”一只枯槁的大手,在这问心仙剑带着决绝的气势只差分毫便落下的那一刻,稳稳的,毫不犹豫的,攥住了问心剑的剑身。 苍老的声音响起:“楚箫!痴儿……还不给我住手!” 楚箫猛然一惊,蓦然看到眼前这个人,眼中的赤红之色和满身暴虐的杀气,在这一瞬之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纳兰明轩早已做好了就死的准备,闻听这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情形,浑身巨震。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道,穿着宽大的道袍,用木簪别了发纂,高高的盘起,山风阵阵,吹动飘散的满头银发和那虚无宽大的道袍。 而这老道却岿然不动,稳稳的用一只枯槁的大手紧紧的钳住寒光闪闪的问心仙剑。 “师尊!……” “清玄上人……” 楚箫和纳兰明轩同时喊了出来。 “痴儿,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忘不掉么?”清玄上人的脸上并无怒气,而是一片疼惜的表情。 “铛——”的一声,楚箫问心仙剑蓦然撒手,一道白光,坠落于地。 身子一软,楚箫缓缓的跪了下来,方才的杀气和暴怒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满身的悲哀与凄怆。 “师尊,徒儿以为自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十五年了,徒儿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啊!”楚箫言罢,早已泪流满面。 “唉!痴儿,你可曾忘记,你这楚箫二字的寓意么?”清玄眉头微蹙,缓缓道。 “徒儿记得!”楚箫点了点头。 “讲来!” “是!楚树,箫竹,皆为树也,树者参天、博大、平和而无欲!”楚箫缓缓的讲道。 清玄缓缓点点头道:“平和而无欲,你可做到了么?” “徒儿……”楚箫一时语塞,直直的愣在了那里。 清玄又把眼神缓缓的移到早已吓傻的陆云身上,和蔼一笑道:“陆云儿,此间没有什么事了,方才不过是你楚师兄考较一下新近弟子的修为,你去罢,带我问你家一心首座好!” 说罢,笑吟吟的看着陆云,陆云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是是,陆云定会把话带到!”说罢,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清玄上人看陆云远去了,这才缓缓走到已然跪在地上的纳兰明轩跟前,有些欣赏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纳兰明轩是么?” 纳兰明轩忙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道:“正是小子,小子罪该万死,惊动了清玄上人的大驾,又劳烦您相救……” 清玄闻听呵呵一笑,只一摆手道:“你惊了我却是真的,可是,我何时答应过救你!” 此言一出,纳兰明轩和楚箫二人皆是一愣,十分疑惑的望向清玄上人。 清玄上人一捻花白的须髯,轻轻的走到楚箫近前,捡起地上的问心仙剑,然后用宽大的袖袍擦拭了一下剑上的灰尘,然后缓缓的递到楚箫的近前,轻声道:“楚箫,这问心剑是为师何时给你的?” 楚箫没有半点犹豫道:“是徒儿十五岁那年。” 清玄点点头道:“这问心,乃是为师早年仗之横行的仙剑,我将它给了你,可还记得说过什么?” 楚箫点了点头,声音已然有些平静道:“师尊曾告诉徒儿,修仙问道,重在修心,所做事情,当无愧于心,这问心剑,便是要徒儿做事之前,要时时刻刻问问自己的本心,若心自安,可做矣,若心不安,则不可做矣!” 清玄缓缓点点头道:“不错,你却是还记的啊,也不容易了!如今,你便拿起它,问问你自己的心,到底自安不自安!” 说罢,将那问心剑递到了楚箫的手上。 一刹那间,那问心剑白光萦绕,剑气轰鸣,可是拿在楚箫的手中却是千斤万斤之重。 楚箫的心开始缓缓的颤抖起来。 清玄又看了看纳兰明轩道:“纳兰明轩,如今你若死在楚箫的剑下,可有恨么?” 纳兰明轩先是一愣,随后那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平和,深施一礼道:“有恨,但不敢恨,纳兰只怪时也!命也!运也!” “好!楚箫,现在,你的仇人就在眼前,你拿起问心剑,杀了他罢!”清玄缓缓的朝楚箫看去。 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背对楚箫,负手而立,不再阻拦。 楚箫的心现在万般的痛苦与纠结,问心仙剑白光闪烁,一遍一遍的拷问着自己的内心,杀戮还是饶恕? 这两个心境将楚箫的心撕得四分五裂血流如注。 往事如烟,一幕一幕。 “从今往后,你便叫做楚箫罢……” “为师希望你如树一般,无声静默,脚踏实地……” “这问心仙剑,实为问你本心……” 往事历历,那些话犹言在耳。 只是,那滔天的大火,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一声真而且真的他才是纳兰家的骨血的言辞,怎能让他释怀,怎能让他放下!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杀了他!楚箫猛然之间握紧了问心仙剑,一步一步的走向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脸色苍白,却是倔强的不躲不闪,直直的看着问心仙剑散发出的幽冷剑气。 一步! 两步! 三步! 五步…… 一声悲天悯人的真言从天际处缓缓的流向楚箫的心中:“问心者,即做到问而无愧,愧而改之,所问者心也,待无心之时,便无欲、无妄、无杀、无悲、无喜、无求!,无心可问,才是问心之精髓……” 字字诛心,轰雷贯耳。 楚箫已然缓缓的走到了纳兰明轩近前,高高的举起了问心仙剑。 仙剑煌煌,映照这黑色的夜空,也映照着楚箫的深心。 忽的,问心清鸣一声,一道白光,已然隐于楚箫身后。 下一刻,白衣轻动,已然远去,只余一语久久回荡:“纳兰明轩,你要记住,若他日我知你拿这个名号为祸离忧,千里之外,必取尔首级!” 纳兰明轩心中大骇,浑身早已颤抖不已。 忽又一声传来:“自今日起,世间再无纳兰清允,只楚箫尔!”…… 许久,纳兰明轩缓缓的站起,再朝清玄站立之地看去,便是连清玄的身影也找不到了。 ………… 望忧峰,通玄顶,问剑堂。 堂内无人,昏黄的烛光下,只有清玄上人与楚箫两人对面而坐。 “箫儿,你真的放下了么?”清玄上人缓缓的打量着眼前的楚箫。 楚箫闻言却是蓦然的愣了。半晌无语。 清玄一笑道:“却也难怪,心结如魇,岂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便是为师也因为许多年前的一桩是非耿耿于怀。罢了,却是不提了,只是今日你能做到如此,已然不易了。” 楚箫点了点头,缓缓道:“谢师尊…..” “你不用谢我,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这许多年来,我也有一桩事情瞒着你,如今借此当口,便告诉你了罢。其实,在得知你的身份之后,我曾多次下了离忧山,前往江南烟波浩渺湖,寻访是否还有生存下来的纳兰氏后人……” 清玄缓缓的看向楚箫,只见他蓦然之间眼睛睁的大大的,便是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清玄点了点头道:“我且问你,你可有个兄弟的?” 楚箫忽的点头道:“是的,我有一个兄弟,不过才出生了不足五日!……” 清玄一副这便是了的表情道:“如此,便是不错了,我那些年多方走访,曾听闻玄咒宗和逍遥宫的人言讲,有一个大能之人救下了一个纳兰世家的婴儿。当时为师以为那是谣传,因为你便是纳兰夕风的后人,所以没有深究,后来随着逍遥宫和玄咒宗的灭亡,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今日想来,那纳兰明轩,或许,真的就是纳兰之后……” 楚箫霍然站起,眼神之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清玄一笑道:“往事悠悠,你平复下心情,过些时日找他平心静气的问问,或许便会有答案了,你去吧!” 楚箫点了点头,缓缓的去了,只是那背影看去,却是除了激动之外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喜悦…… 空荡荡的大殿之内,没有了一丝声音,只剩下了一只蜡烛还闪着昏黄的亮光。 清玄上人无声无息的枯坐在那里,烛光只照了他半个身影,便是连他的表情都看不到了,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烛光摇曳,将他映在身后的巨大背影拉的好长,他的身后竟是一团的黑暗。 忽的,清玄蓦的自语起来,就好像这殿中除了他还有人似得:“我这样言说,你可满意了么?……” 那身后背影之中的黑暗,似乎猛然之间动了一下,犹如点了点头一般。 只是,不知是不是烛影被那殿外涌入的风吹动的摇曳起来…… 注一:楚树,常阔落叶植物。常见于长江流域,叶有五角,分雌雄两种种,雌树果实红色,味甘。雄树,有长有成串的种子。乡人称之为楚葡萄,可做菜食用。味美。 第八十九章 苦尽 日升日落,日子总在最安逸的状态下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向指尖握住的风沙,轻轻一扬手,便从指缝中缓缓的溜走了。人总在最美好的时候向往美好,总在最不幸时祈求幸福。然而得到了,又要多少人懂得珍惜呢? 只是那个莫忧峰的小徒,在经历过这次生生死死的徘徊之后,似乎更加的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平静。这几日,无风无浪,相当惬意。 他不练离忧无极道,更不练寂灭魔心,晚上早早的睡去,白天早早的起来,安安静静,随随和和,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容,对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问好,每天早晚去内堂向师尊师娘问好,这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除了这些,便是把自己关在房中,傻傻的想这想那,只是这份思绪里,无关生死,无关悲伤,无关痛苦。只是放空自己,神游天外。 也许这种清明到极致的状态,他这几日静坐冥想的时候,总会感觉窗外那一株株银杏树蓬勃的生机,花开花落,树叶生长的丝丝缕缕他似乎都可以感觉到,抑或者寂夜无声,他可以听到虫鸣阵阵,就如那些不知名的小小家伙在自己耳边、眼前不断的清鸣一般,何时振翅,何时栖息,一举一动,宛在眼前。 这些感觉真而且真,而且以前从未有过。或许是这些日子经历了濒死的状态后苏醒,体内的生机六识都变的敏感了许多的缘故罢。 只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太奇怪了,林逸之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直到这些天的某一个晚上,他再也抑制不住好奇,翻身坐起,双眼微闭,全身运转起了离忧无极道的心法。 万物空明,一切都逃不过一个心字。那离忧无极道运转开来后,浑身被一股澎湃的真气包裹,全身上下从没有过的温暖之感,让他有些沉迷。 蓦然睁开双眼,只觉的眼前漆黑的房中,那些被黑暗笼罩的石桌、石凳还有茶壶茶碗,竟然比在白天都看的清楚。 尤其是那茶碗上的花纹,一笔一笔,清晰无遗。耳边那躲藏在树丛杂草里的昆虫一举一动似乎感应的越发的清晰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小心翼翼的引了一股天地灵气,暗暗的与自身灵气结合。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蓦然朝着丹田内压去。 他已经习惯了这股真气被压入丹田后,大部分消失于七经八脉之中的状况。这次,他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惯性的做着每一步。 天地之气和自身气息缓缓凝聚,然后过滤杂质,一股纯净的真气气流缓缓的朝丹田之内流去。忽的那丹田似乎开了口一般,那真气就如被那丹田之口一口吞入了丹田之内。竟然没有一点的流失。 林逸之几乎不敢相信体内的情况,他几乎以为这是错觉一般。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原本不争气的丹田竟然一口将那股真气全数吸收,一点也不留存在体外。 这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这丹田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偶然!绝对的偶然!自己的丹田肯定是发神经了! 林逸之根本不相信,自己从来不争气的丹田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争气。再试一次!他暗暗的对自己说着。 于是继续重复方才的过程,只是将真气压入丹田内的一刻,他忽然变得紧张而又激动起来,他意识到或许这不是什么偶然。 这几年来,林逸之一次又一次在气压丹田之上失败,离忧无极道的运转不畅,导致他的修为一直停留在筑基三重,很大一部分还是借助外力。所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甚至习惯到了麻木。 可是今次,他那种有如第一次气纳丹田的紧张与兴奋感再次久违的降临在了自己的心头。 小心翼翼的,没有半点差错的,他再一次的将那股纯净的真气气流缓缓的朝自己的丹田之内压去,可是这股气流在离丹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竟然似乎不受林逸之的意念控制一般,忽的真气的流速猛然之间加快了起来,就好像丹田内突然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猛然之间抓住了那股真气,然后就如饿鬼取食食物一般,迫不及待的将这美餐送入了张着大口的丹田之内。 瞬息之间,一切真气都稳稳的流淌在丹田之内,没有半点浪费,全数的收纳。 这!这还是错觉么? 林逸之顷刻之间变得无比的激动,猛然之间跳下床去,在这黑漆漆的房中来回的踱着步子,忽然之间就像放声大笑! 太奇怪了!我这丹田的毛病竟然毫无征兆的完全消失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如曾师兄、楚师兄那般,顺畅无比的修炼了呢? 狂喜!抑制不住的狂喜,林逸之只想立马的冲出门去,对着这天这地畅快淋漓的喊上几嗓子。 压抑的太久了,这一丝丝的欢愉,已然足以让他忘乎所以,拼命发泄了。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看到了仙途的一丝曙光,对于这个背负了太多责任和血海深仇的少年来讲,便是大笑或者大哭,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情感。 快步走到门前,猛的拉开房门,他几乎就要大声的喊了出来,他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心心念念时刻想要证明的一件事——他不是蠢材,更不是废物! 微凉的山风,幽幽的离忧山脉,窸窸窣窣的虫鸣,漫天的星斗,皎白的如仙子一般的月亮,这一刻的夜色,太美,太静,太安心。 林逸之的心里忽然之间就有些不忍心,不忍心打破了这无比安详的夜色,和在这夜色之中安然睡去的人们,他缓缓的朝前方走去,一步一步的来到了这半山之中的悬崖前。 头上,月色迷蒙,星辰流转。 脚下,悬崖巍巍,青雾蔼蔼。 也许只有在这浩大的离忧山脉之间,这婉约如倾城女子般的美丽景色和这豪放如天地初开的壮绝景色,才能和谐的融为一体罢。 林逸之看着眼前的景色,心中的豪迈刹那之间激荡起来。毕竟还是年轻啊,有了点点的成就,就陡升了一股谈笑天下,挥斥方遒的淋漓豪气。 忽的,心念一转,自己现在的修为到底在什么阶段呢?会不会已然达到了驱物期呢?试一试! 打定主意,林逸之缓缓的朝后面的银杏树林走去。 离银杏树书还有五丈多得距离,林逸之便停住了脚步,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排排的银杏树上,杏果已然成熟,满满的一树一树的杏果,在夜风中摇曳,带着诱人的果香。 是个收获的好季节! 林逸之意念少动,牵引着一丝微微的气息,朝那最前排的一棵银杏树缓缓的招了招手,轻声道:“来吧……” 言罢,屏住呼吸,朝银杏树看去。 微风阵阵,树影婆娑,树叶沙沙。 林逸之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死死的盯着那银杏树上的杏果。 半晌,回应他的只有满树的沙沙之声,再无别的。 林逸之并不丧气,他以前听过段朗坤说,刚刚达到驱物境界的修者,因为境界根基不牢固,所以第一次驱物总是要失败的。 林逸之摒除杂念,心意一动,冲着那银杏树又一次招了招手。 等待了一些时辰,那银杏树上的银杏果依旧没有一丝的动静。 林逸之摇了摇头,放弃?还是不甘心啊,再来! 再试一次…… 再试两次…… 再试三次…… 这个有些固执的少年,就那样保持一成不变的身形,冲着那银杏树上的银杏果不断的挥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那两个字——过来! 如果有人走到这里,看见这个少年一连一个多时辰都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话语,对这银杏树宛如初恋一般的甜言蜜语,肯定以为这少年病的不轻,该请个郎中好好抓副药了。 天光渐亮,东方天际已然泛起了鱼白之色。 林逸之竟然几乎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事到如今,不仅一颗银杏果没招过来,早已是腰酸腿疼,口干舌燥! “过来……”林逸之都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遍重复这两个字了,他深深的相信,这两个字这段时间他是决计不再说了的! 终于最后一遍说完,林逸之已然有些心灰意冷了,甩了甩头,活动了活动已经酸疼不行的身躯,就要往回走。 就在他转身那一刻,忽然之间,听得“噗——”的一声轻响自那杏树枝上发出,片刻之间林逸之的后脚跟不知被什么东西轻轻的碰了一下。 林逸之心中猛然一激灵,极速的转过身去,低头一看,眼前赫然就是一颗饱满的银杏果! 这?这是我驱物招来的,还是碰巧掉到这里来的? 林逸之异讶不已,弯腰将那银杏果捡了起来,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想了想,揣进了怀里,然后又开始了做了一晚上的摒除杂念,凝聚心神,缓缓的朝银杏果一招手道:“过来!……” “噗——”,紧接着又是一声“噗——”、然后是一连串的“噗、噗——”之声,一大波银杏果应声掉落,顷刻之间滴溜溜的滚到了林逸之的脚下! 林逸之心中顿时被从未有过的狂喜占满!这不是巧合,也不是幻觉,这么多的银杏果掉在自己的脚下,这说明了自己真的是驱物的境界了! 这一刻,林逸之的心情从未有过的畅快,心头的喜悦将方才所有的疲劳一扫而光。 他连忙蹲在地上,乐呵呵的检拾着脚边散落的十几个银杏果,便是那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驱物了!自己再也不会用拳头跟人死斗了,自己讲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宝,是仙剑么?那样我便可御剑苍穹,往来天地了! 不一会儿,林逸之已然将这些银杏果全部拾了起来,慢慢的兜了个满怀,然后拿起一个银杏果,“咔滋——”一声,咬了一口。 入口的感觉,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甜蜜可口,有些酸酸的,还带着一丝青青的苦涩。 “哈哈——”这个少年还是笑了起来,就算这银杏果并不是自己想象那般,但也是苦尽甘来了罢…… “把这些果子分给师尊师娘、师兄们和小师妹们去……” 蓦然转身,又低头咬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还未咀嚼,心中的喜悦阵阵的激荡起来,不由的低头出神起来。 就在林逸之刚然一愣,自己的身前忽然之间窜出了一个粉色身影,冲着他大叫一声:“哇——” 吓的林逸之刚刚含在嘴里的那一大块果肉,整个被他完全吞进嘴里,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呼吸立时不畅。 一时之间,脸红脖粗,直翻白眼! 那粉衣身影也没有料到,忙走过来一边替他捶背,一边看到他的窘相,笑的花枝乱颤道:“逸之哥哥,你偷吃好东西就偷吃罢,没必要吓成这个样子吧!” 林逸之咳了半天,白眼翻了一次又一次,这才微微好了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道:“小师妹,你下次不要这样跟我打招呼好不好,这样会把我噎死的……” 陆汐月闻听,更是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阳光之下,树影之间,那个粉衣身影,更加的娇俏迷人了…… 第九十章 情惑 大难都得以不死,林逸之如果被小小的杏果给噎死了,那便就真的不值当了!还谈什么御剑苍穹,遨游天地呢? 陆汐月一边格格直笑,一边帮着林逸之捶打后背,好一阵子林逸之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呼呼直喘道:“小师妹,这么大清早的,你不睡觉,跑来杏树林干什么?吓死我了……” 陆汐月展颜一笑道:“我还未曾问你呢,你大清早的,跑来这里做什么?伤可大好了么?” 林逸之点点头道:“恩,早就好了,要不是师尊这几日不准我外出,招收弟子的事情,估计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呢!” 陆汐月点点头,看到他怀里掬了一大捧的杏果道:“我原说你为什么不睡觉来着,眼来是来这里头果子吃呢!” 说罢,趁他不备,偷偷的拿起一颗杏果,嘿嘿一笑,放在唇边咬了一口,顿觉的青涩酸苦无比,只得将那果肉全部吐了出来,一撅嘴道:“呸!呸呸!这果子也太难吃了,大概是还没熟透吧!” 那俏脸上,眉头紧皱,脸蛋上的红润之色更显的娇艳无比了。林逸之只觉的眼前一亮,便抱着满怀的杏果,看着她呵呵的傻笑起来。 陆汐月白了他一眼道:“先是偷果子,这会儿又看着我傻笑,真是个木头!”说罢,也不理他,蹦蹦跳跳的来到杏林旁的一个石凳前,坐了下去,双手托腮,眼波流转,不知想些什么。 忽的,脸色微微红了起来,转头柔柔的看着林逸之道:“木头,我漂亮么?” 林逸之不假思索,脱口道:“小师妹当然漂亮了,便是整个世间的女子,也不一定胜得过小师妹的!” 陆汐月见他的神情不似恭维,倒是真心赞美,脸色越发的红了,心里甜蜜,但嘴上却娇嗔道:“学什么不好,偏偏血旁人油嘴滑舌,你才多大,整日在这离忧山里,你又见过几个女子呢!” 林逸之呵呵一笑,又挠挠头道:“我见过的女子,像我娘、师娘、小茹还有苏沅姐姐……她们都不如汐月妹妹漂亮的,还有……” 林逸之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心中忽的闪过了那个蓝衣身影。 冷颜倾城,沧离绝世,蓝衣轻动之下,更是如梦如幻的绝艳。 忽的心中一动,自那日大战之后,便再没有见过她了,她也是受了不小的伤呢,不知现在可大好了呢? 她有没有担心过自己呢…… 想着想着,便想的出神起来,呆呆的站在陆汐月一侧,虽然看着她,但眼神迷茫,一语不发。 陆汐月确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以为他说了那么多女子,自己在他心中更是数一无二了,心中更是高兴,忽的见他不言不语,傻傻的看着自己出神,脸色腾的红的发烫,忙转过头去,声音细如蚊呐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说完这句更是羞得轻咬樱唇,两只手指不停的打着圈,呼吸也重了起来。 林逸之这才回过神来,却全然没有注意到陆汐月的反常,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小师妹发觉了,忙呵呵一笑道:“没…..没什么……” 两人便如此的对坐着,谁都不说话,气氛就这样微微的有些尴尬起来。 还是陆汐月泼辣惯了,忽的呵呵一笑道:“木头,我问你一件事!” 林逸之正觉得尴尬不已,忙接过话道:“汐月妹妹请说!” 陆汐月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心里纠结了一阵子,皓齿轻轻的咬了咬朱唇,这才轻轻的说道:“木头,我听我爹和娘说,过个一两年,便把我嫁人呢,你愿意我嫁人么?” 说完,眼神却不躲不闪,直直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没曾想小师妹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先是一愣,然后呵呵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小师妹嫁人啊,那却是极好的事情,不过,这嫁给谁却是个大问题,像小师妹这么漂亮可爱、心地善良的人,怎么也要找一个配的起你的人对吧,额,我觉得吧,只有楚箫楚师兄配的起你!他对小师妹也是极好的,上次不是还送了冷香丸给你么?” 陆汐月满心期待,没曾想林逸之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一变,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气恼这个林逸之果然是天底下第一大木头!便瞪了他一眼道:“你乱说些什么!” 林逸之却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笑道:“莫不是小师妹害羞,不愿意开口对师尊说么?还是觉得嫁出去就不在莫忧峰上了?这一点小师妹莫要担心,什么时候想我和师兄么,可以跟楚箫师兄一起回来住几天啊,再说,如果小师妹害羞,我可以去找师尊说说这个事啊!……” 林逸之这么一说,陆汐月更是委屈带生气,早已在心里骂了林逸之千遍万遍木头了,腾的站了起来,瞪着林逸之没好气的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上一次在离忧大殿,欧阳天德怎么没把你一掌打死,也免得有些人牵肠挂肚,要死要活的了!” 说罢,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林逸之,转身大步的走了。 林逸之见小师妹似乎生气了,而且这气还不是一般的大,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立在当场,眼前,粉衣飘飘,左转右转,已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林逸之当她是还未长大的孩子,耍个小脾气而已,不由的摇了摇头,朝着陆汐月消失的地方,傻傻的笑了几声…… ………… 又是一个宁谧的夜晚,离忧山最迷人的时候便是这夜色迷蒙之时,星辰漫天,熠熠生辉,月圆如盘,皎然若梦。 所有人都睡去了,一切安详而平静。 只有那一排石屋第五间屋子,还有微黄的光芒洒在窗外的一片空地之上。 “吱——”门轻轻的响了,缓缓的走出一个人来,借着月色看去,正是一身黑衣的林逸之。 他抬头看了看这漫天的星斗月辉,似乎被这景色吸引住了,久久的不愿移开眼神,深蓝色的夜幕之上,那一条长长的银河,宛如蒙着面纱神秘而又娇羞的姑娘,带着一股矜持而又撩人的美丽,仿佛能将整个心房融化。 林逸之有些眷恋的将眼光收回,然后回头将房门轻轻的带上,转身悄悄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随着林逸之背影的消失,方才因为他的出现而带起的微微声响也消失于无形之中了,一切重新恢复到了如水一般的平静,仿佛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人都没有出现过。 忽的,一袭粉色的身影轻轻的走到了林逸之的房门前,探头探脑的在房前的窗户之上看了几眼,见房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便微微的摇了摇头,轻轻的走到了林逸之石屋门前。 素手芊芊,轻轻的字啊门上叩了几下,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院中蓦然传出很远。 等了片刻,屋里没有丝毫的动静,那粉色身影又抬起手轻轻的敲了几下,又等了片刻,依旧是没有动静。 那身影眉头一皱,两只手用力在门上一推,“吱——”的一声,门竟然被她缓缓的推开了。原来那门只是轻轻的虚掩着而已。 快步走到蜡烛台前,取了火扇,将蜡烛点亮,微黄的灯光之下,这才看清楚,这粉衣身影竟然是白天生气离开的陆汐月。 原来,陆汐月白日里听了林逸之那番言语,却是真真的怄起气来,一天都没有吃饭,自己躲在房中把这个呆子骂了个千遍万遍,却犹自不死心,蓦然之间想到,万一那个呆子真的不知道我对他的情谊,根本就对自己没有男女的爱慕之情,这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更是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就这样昏昏沉沉,心情起起落落了一整天,到了夜深之时,更是一点困倦都没有。陆汐月平日里娇蛮泼辣惯了,与其这样胡乱猜疑,倒不如当面问个痛快的好,索性,也顾不得夜深人静了,从床上起来,胡乱的梳洗了一下,从内室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林逸之这里,一路之上更是走的提心吊胆,生怕被自己的父亲陆无羁发现了,又要骂她不成体统。 一路之上,陆汐月想起和林林逸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觉得林逸之没有不喜欢自己的理由的,自林逸之来在离忧教之后,整日里便是和自己朝夕相对,平日里两人又是耳鬓厮磨,上次下山,两人又经历了几生几死,从林逸之对她的关心的眼神和语气上来看,这个木头不可能不喜欢自己的! 逸之哥哥一定是喜欢我的!陆汐月暗暗的说着,今次一定要把话说说清楚,将自己的一片情思全数告诉他……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待陆汐月点燃这蜡烛之后,整个屋子除了这昏黄的烛光,便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陆汐月朝那床上看去,只见被衾也是叠的整整齐齐的。 陆汐月心中疑惑不解,暗道,这个木头这么晚了,又跑到哪里去了? 忽的心中一动,快步来到床前,往那榻上一摸,果然感觉到榻上还有一些温度。陆汐月又想了一想,快步的走出门去,带好房门,心道,这床榻还是热的,看来这个木头没有走多远,我赶上去看看,看看他到底去做些什么。 拿定主意,脚下加紧,便往莫忧峰下山的山道上赶了过去…… p.s:铺垫够了,今日单位改稿,改的我一点字也不想码了,就水了一章,不过也不算水吧,只有这样才能交代以后陆汐月的反应有多强烈的原因。猜猜林逸之大半夜的去哪里去了?猜对的话…….你猜我会给你什么? 第九十一章 情殇 月色清冷,星辰漫天。 夜色的山道之上,树影斑驳,杂草丛生。清冷的月色透过茂密的树叶,点点洒在地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虫鸣窸窣,山风阵阵,吹起陆汐月乌黑的头发。粉色的衣裙也被这山风轻轻地吹动着。下一刻,陆汐月只觉得这晚夏的深夜竟有了初秋般的微冷。 她却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月色之下,粉衣身影快步的走着,甚至无心停下脚步欣赏沿途十分宁谧的山路美景。 山路蜿蜒曲折,石阶层层,依附着山势,或上或下。月色清冷,照在那石阶之上,那古老到甚至有些残破的石阶上,青苔满眼,这条路倒似好像很久没有人走过一般。 曲径幽幽,雾霭沉沉。陆汐月竟有了一种蓦然之间一头扎入了大山深处,与世隔绝的感觉。 此时此刻,这静静横亘在眼前的巍巍离忧连绵山脉,无声无息,在月色的照射下,这庞然的山体,仿佛像是在漫天雾气之中缓缓蠕动的巨兽一般,黑色的山体,静默着,远远看去,竟给人一种幽凉的阴森之感。 这还是陆汐月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晚走这么长的夜路。身边还没有一个人相伴。毕竟还是一个虚岁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心中竟隐隐的有了一丝的害怕。 道路无声,风吹着这满山的树,呜呜的竟发出阵阵的呜咽,更显得这寂夜中的离忧山空荡而可怕。 陆汐月在心里暗暗骂了林逸之好几遍该死的木头,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还要跑出去,害的自己一路追来,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提心吊胆。 想着想着,这粉衣少女竟然越来越觉得这无声的黑夜更加的可怖起来,虽然天上那如玉盘的月色十分明亮,影绰绰的可以照见前面十几丈远的地方去,可是,照的越清晰,陆汐月就越可以清晰的看到前方那些悬崖峭壁,青苔小路,怪石嶙峋。 下一刻,陆汐月的心更是没来由的害怕起来,她已然觉得那些嶙峋的怪石,竟如一个个呲牙咧嘴不知名的活物一般,朝自己齐齐的扑过来。 要不然,就不追过去了罢,能不能追上还在两可之间,再者,就算要问个清楚,讲个明白,也不差这一时啊。 陆汐月的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她从未想过,这白天浩然雄浑,仙气渺渺的离忧山在晚上却是如此的惊心。可是已然追出去这么久了,便是返回,也要在这漫漫的夜色中走好久,还不如赶上林逸之,两人结伴而回的好。 打定主意,陆汐月再不回头,轻轻的低声唤道:“青玉箫……” 一声低低的清鸣,青光一闪,青玉箫已然缓缓的悬浮在了陆汐月的面前。微光阵阵,将陆汐月的整个身子完全的照了进去。 有了青玉箫的青光罩保护,陆汐月这才放下心来,脚下加紧,向前面的漆黑之处赶了过去。 约莫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借着月色幽幽的清冷之光,陆汐月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前面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的走着,看身形,陆汐月确信是林逸之无疑,心中一喜,脚下加紧,刚要出声喊他,忽然觉得这林逸之如此深夜不睡觉,也不在莫忧峰好好待着,却是奇怪的紧,于是,便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却是要看他去做甚么。 林逸之绝没有想到陆汐月现在已然悄悄的跟在他的后面,此时的他,心情却是一片的宁谧,缓缓的走在山道之上,不时的在悬崖边停下,极目远眺,透过茫茫的夜色,欣赏月光之下的悬崖峭壁,然后意犹未尽的,继续迈开脚步,敢刚走几步,又被脚下的几株不知名的小花吸引住了,弯下腰,折了几株来,凑到鼻尖闻了闻,端的是香气扑鼻。 看得出,林逸之的心情不错,一路走走停停,不慌不忙,却似游山逛景一般。倒把身后跟着的陆汐月气的不行,他却是一路游山逛景,好大的兴致,而自己却跟在后面,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两人便这样的走走停停,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陆汐月竟然发现自己跟着林逸之已然缓步走出了莫忧峰的范围。 他是要去哪里?陆汐月的心里更加的疑惑起来,看着林逸之的脚步丝毫没有回转的意思,陆汐月只得继续的跟在身后。 两人左拐右拐,走过了几个幽深艰涩的小道,借着朦胧的月色,眼前一条平坦的大道,直直的往东北而去。 林逸之站在这里,微微的看了看天色,似乎觉得时间正好,便再不犹豫,径自朝那东北方向的大道去了。 陆汐月心中诧异起来,虽然她自出生便生活在离忧山中,离忧山大大小小的路也走过百条千条,只是,这些年年纪渐渐的大了,又加上被父亲陆无羁约束的紧,有些地方便渐渐的忘却了。 只是这条大路在记忆之中似乎还是有所印象的,这路必不是前往离忧峰的,可是为何却如此的熟悉呢? 刚然一愣,便看到了林逸之明显的加快了脚步,便收回思绪,也顺着这条大路走了下去。 只是刚刚走了几步,陆汐月猛然之间想起了这条路究竟通往何处。 自己五岁之时,还有十二岁之时,母亲穆蘅秋曾经带着她两次到幻忧峰去探望母亲的结拜姐姐幻尘师太,走的便是这条路。 想到此处,陆汐月心头一震,如此说来,这条路便是通往幻忧峰去的。可是这木头为何这么晚了跑去幻忧峰呢? 下一刻,陆汐月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瞬间,陆汐月的心就如被人猛然扯了一下,痛苦万分。 那个浮现在陆汐月心中身影,蓝衣飘荡,容颜绝世,清冷无双。 端木凝阙! 他,这个木头难道是去寻端木师姐的么?难道他的心里装的那个人竟然是…… 忽然之间,她从未感觉过的,这夜色,竟然那般深! 清冷的月色之下,陆汐月缓缓的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眼神之中,刹那之间充满了伤心与失落…… 粉色的身影,微微的颤抖起来,下一刻,陆汐月忽然感觉这月色,这天地,这一草一木都是冷的,那种冷,深深的扎进自己的心里,流出汩汩的鲜血,便是那血也是冷的。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下一刻,她要做些什么,她这样跟着他还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他的心里跟们没有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更伤心吧。 回去罢,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呢,便让他去吧,从此之后,他开心便好,幸福便好,而我自己,独自面对这份铺天盖地的悲伤。 这可是我所愿意的么?陆汐月一遍又一般的问着自己。 忽然,仿佛带着无比的勇气和快刀斩乱麻般的坚决,陆汐月蓦然回头,清冷的月光,照在她娇魇如花的面庞之上,竟然有一种无声的凄艳。 一步,两步,三步…… 就这样,陆汐月转身快速的往回走了五步,可是再迈开脚步之时,却觉得那脚步重如山,沉如铁,怎么也不肯落下。 就这般走了五步,月华如水,照在这粉色衣衫少女的身上,分外孤单。 然后她停了下来,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冷月,挂在天边。她嘴里似乎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她疾转过身,咬着牙,向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月光照在她奔跑的身影上,带着凄凉的温柔。 ………… 林逸之的脚步越来越缓慢,他其实心里一直都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其实,在他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他便想如今晚这般来这里看看,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看什么。 是一份寄托,还是一份思念,或者,一股如昔的清冷眼神。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此行是对是错,可是他觉得他自己有必要来,几日的光阴,他眼里心里几乎都是那个清冷的蓝色身影,在那惊天的一击之中,毫不犹豫的催动沧离神剑,半步不退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还有那句:“我不信!”。犹言在耳! 林逸之说不上来,他对这个性子冷傲而又惊才绝艳如仙子一般的师姐到底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感激,或许是高高在上的仰望,或许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他依然近乎于执拗的认为,这一趟必须来,因为他必须要见到她,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己与她相比又是那么的卑微,为何她要如此的以命相护? 澜月亭…… 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那个从陆汐月嘴里无心说出的那句话。 虽然,他不知道澜月亭在哪里,可是他曾经问过打大师兄幻忧峰的方向,朝着那里走,总归是没有错的。 缓缓的,林逸之就那样走着,前方,或许又是一个未知。 终于,他在这茫茫的夜色之中,看到了前面的一座笔直的陡崖之上,一座亭子孤零零的伫立在哪里,月色的清辉下,那亭子竟显得有些许的孤单。 林逸之缓缓的朝那陡崖而去,一路之上,通往陡崖顶部只有一条极其蜿蜒曲折的小径,那小径十分狭窄,只容得一个人走在上面,一层一层的石阶沿着这陡崖缓缓向上,望不到尽头。 踏步上阶,林逸之知道,这亭必然是澜月亭无疑了,此刻,他的心竟然没有了当初的慌张,竟然有了些许的坦然。 拾阶而上,林逸之轻轻的走着,生怕惊扰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陡崖欺天,仿佛直入天际一般,林逸之走了好久才走到了半山之处,忽然,耳中竟然隐隐约约的传来乐曲的声音,那乐曲时高时低,听得不太真切,不知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 林逸之更想一看究竟,已然加快了脚步。 眼看便要来到那崖前,那时断时续的曲子听得已十分真切,林逸之的眼中忽的看到那亭子前仿佛久违了好久的身影。 蓦然站住,下意识的觉得,就这样突然的出现,会不会打扰了眼前如仙子一般的人。 思量再三,林逸之快速的闪到了旁边的大石之后。那大石在月色的照耀之下,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有三个宝篆大字:澜月亭。 月光下,那个清冷的蓝色身影,迎着满山的冷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风吹起蓝色的衣裙和鬓间的长发,蓝衣幽幽,似乎诉说着一种幽静的恬淡和哀愁。 月色凄迷,缓缓的洒在她清冷的绝世容颜之上,那白皙如霜脸庞,被点点凄美的月色笼罩,仿佛千年不变的冰雪,蓦然之间绽放出最纯净的雪莲。那一丝丝惊心动魄的美,便是那月光都有些害羞了起来。 石后的林逸之蓦然看的呆住了。整个世间,这月色,这星辉,这漫山的霭蔼云雾,在这绝美的容颜下皆皆黯然失色。 端木凝阙…… 蓝衣轻摆,和着丝丝冷风,还有跳动在身后蓝色沧离神剑,与那伫立的澜月小亭,仿佛永恒千年的画卷。 林逸之蓦然发现,原来这亭,这绝世的身姿并不孤单,那亭旁身边,竟然是一片静谧的树林,树木苍苍,幽深冷寂,借着月色,林逸之赫然发现,这树间被风吹起的树叶,竟然全部是一片红色。 红叶涛涛,斑斑若血,如梦如幻。那 蓝衣身影站在这一片红色的天地里,仿佛下一刻所有的时间仿佛凝固,这蓝色与这红色,无声无息之中温柔的融在一起,这天地,都带上了惊叹般的温柔与凄艳。 蓝衣如魅,凝阙嫣然。 端木凝阙缓缓的握着指尖的一片红叶,轻轻的放于唇边,一曲如叹如泣的乐声,缓缓的从唇间蔓延到了整个月色笼罩的天地里。 那红叶吹奏出的曲子,哀婉凄清,仿佛千种心思,万般哀怨,如泣如诉,仿佛天地都静默于这红叶乐声之中,被这深深的凄哀所动,恍恍惚惚,便要掬一捧清冷的泪水不可。 林逸之的深心沉醉于这乐声之中,迷迷蒙蒙,那心似乎游离了体外,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忽的,那曲子竟然骤然急转,万般哀婉之中,竟隐隐有了铮铮的铿锵之意,幽冷而肃杀,哀婉与激烈,在那一刻忽的缠转千回,林逸之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的曲子么?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绝艳的仙子么? 就在那曲子变得激昂如虹的时候,却猛然之间又回到了方才的意境之中,然而,这份哀婉里却带着一丝平和,一丝彻悟,一丝干净而纯粹的希冀,一丝微微烘出的温暖。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眼睛,那心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慰着,这一刻,一切喧嚣与杀戮,一切浮躁与冷漠,皆已远去。一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满满的袭上心头,那心沉醉于此,不愿醒来。 若这红叶之音,一直吹奏下去,便是听个白发满头,也是好的。 只是,这红叶之音,却在这一刻,嘎然而至。留在这山中和林逸之心里的却是满山的寂静。 许久,端木凝阙缓缓回头,轻启朱唇,冷冷道:“既然来了,便打算一直躲着么?你白白听了我这一首红叶曲,就这样寂寂然然的不说话么?” 林逸之忽的一愣,心中一阵赧然,只得轻轻地从石后走了出来,低着头,却是一眼都不敢看他。 端木凝阙清冷的眸缓缓的朝他看去,这次,却不向以往那般矜持,只是久久的看着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就那样幽幽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终于鼓足了勇气,再不犹豫,抬起头来,两人的眼神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相接在一起。 便是这两人的一眼,便如千万年一般,久久的凝望,谁都没有打算移开。 耳边,那丝丝的冷风,也蓦然温柔了起来。 半晌,端木凝阙突然幽幽一叹,缓缓移开眼神,那眸中瞬间被清冷占据,再没有一丝的温柔。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我在澜月亭?”端木凝阙竟然转过身去,缓缓的开口,声音幽幽,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林逸之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解释,却低低的唤了一声道:“端木……” 那背对着他的蓝色身影轻轻回头,声音依旧冷漠道:“什么……” 林逸之竟然一时有些口吃,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喃喃道:“我只是……你的伤好些了么?” 端木凝阙略微点了点头道:“已然大好了,想来是无碍了…..” 缓缓的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林逸之,又道:“你此行若是为了前日在大殿之事,却不用问出口了,我护你助你,却并非要你念我,敬我,我亦有我的目的,如此你便回去罢…..” 林逸之一时语塞,只支支吾吾道:“我……” 端木凝阙的眼波流转,看着漫天星斗的夜幕,怔怔的出神,忽的,她又开口道:“我的目的,如今不便告诉你,只是,你却要记得,他日,你若在这世间行走,经历种种,切莫忘了你的初心,便算是没有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吧!” 说罢,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月光洒在她的周围,林逸之忽然感觉自己虽不过离她不到七尺,却好像隔了千重迷雾一般,便是连她的身形都看的不太通透了。 这迷一样的女子和谜一样的话,到底在指些什么? “你走罢……”端木凝阙,缓缓道。 林逸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失落道:“或许,我本就不该来吧……” 再不犹豫,蓦然转身,朝着崖下的道路缓缓的走去。 刚走到下十几个台阶,端木凝阙幽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林逸之心中一动,猛的站住,似乎在希冀着什么,希冀,她出言挽留么? 可是,留下来,他又能如何? 风过之处,冷音飘然而至:“以后,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林逸之身形一震,又等了一会儿,见崖山再无声息,只长叹一声,缓缓的走下台阶,不一时,那个有些寂寥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端木凝阙竟忽然之间转过头来,那清冷的神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满眼的悸动。 蓝衣飘动,一道残影,她便已站在了这山道之前,看着这映入眼帘的满眼黑暗,那神情之中,竟有一股浓重的悲伤与失魂落魄。 悄无声息的、毫无征兆的,一滴晶莹冰冷的眼泪,悄悄的划过她的脸庞,不知何时,她已握剑在手,那滴眼泪,轻轻的滴在沧离神剑泛着幽光的剑身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蓦然出剑,衣袂飘然,沧离神剑在她手中忽的变幻出无数蓝色的剑影,天地之间,澜月亭下,这个蓝色的舞剑身影,绝世的身姿飘然若仙,剑影闪烁,凄凄迷迷,宛如绝唱…… 就这样,她似乎不知疲倦的舞着这沧离神剑,放肆着入水的忧伤。 直到,筋疲力尽。 忽的,这澜月亭下,月华之中,已然没有了那个蓝色的身影,端木凝阙早已踪迹不见。只留下一声低低的凄叹在这冷风呜咽的夜色之中,缓缓消散。 “沧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是要爱他,还是……杀了他!可是……给我一个杀他的理由,好么?”…… 大雨,在这声音完全消失之后,轰然落下,整个离忧大山被这大雨所笼,满目凄迷,那冷酷无情的大雨,在这苍茫的夜色中,将那些人和那些事,还有那滚烫的心,齐齐的冲刷到找不出任何的踪迹…… 只是,那无边的雨幕之中,泥泞的澜月亭下,忽的,一个粉色的身影,就那样痴痴站立在这冰冷的雨下,久久的,浑身微微的颤抖着…… 第九十二章 情劫 寂夜冷雨,无声无息。 幻忧峰。 雨幕之下,红叶涛涛,如梦如织。幻忧峰整个天地里皆种下了这些不知名的红叶树,远远望去,凄艳美丽,不似凡尘。 红叶凄迷,被点点的雨滴打湿,那如洗的红色微微的闪着亮光,山风过处,斑斑驳驳的散发着红烛般的柔光。 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红色的海洋。这美中似乎还带着勾人心魄的惊心。 红浪幻海。离忧三十六景之一。 只是,比起离忧其他的绝景,这一处却显的愁肠满眼,更有细腻的女儿情怀。而离忧教中唯一只招收女弟子的所在,也因为这些,平添了几分温柔与惊艳。 幻忧峰,红尘顶,素袖堂。 大雨之中,一袭幽幽的蓝色身影,如梦如幻,悄然无声的落在一片红叶掩映下的一排木屋之前。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亮光,那蓝衣身影越发的显眼了。 端木凝阙缓缓的站在这雨织的天地里,望着眼前被大雨洗的发亮的红叶,一动不动,久久无语。浑身早已被冷雨打湿,原本飘荡的蓝色衣裙,如今紧紧的贴服在身体上,勾勒出绝美的身姿。 雨还在下,打湿了长长的黑发,雨水顺着发丝缓缓的滑落到白皙而凄美的面庞上,更显的清冷素雅。 只是,这雨却越来越大,那雨水不一时便将她的眼睛遮住,秀美的睫毛之上也挂满了如雾气般的水珠。忽然之间,恍恍惚惚,这世界在这一刻,似乎虚幻的有些不真实。 “端木……我……你的伤好了么?” “你走罢……”,“你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一句一句,声声回荡在端木凝阙的耳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那可是我的本意么? 那个老实的少年,是不是现在恨死我了? 可是,我不就是要他恨我入骨么? 端木,你可曾后悔了么? 她不去管满眼的雨水,任凭它在脸上无理的划过,打湿眼神的尽头,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忘却过往的种种。 只是,她越是如此,那深入骨髓的冷意和愁肠百转的折磨越是撕扯着她的内心深处的温柔,痛,真的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许久,一声长叹,端木凝阙强迫自己按捺下所有的心思,不去想那个失落的黑衣背影,缓缓的朝第二间木屋走去。 轻抬纤手,雨中的木门“吱呀——”一声,轻轻的开了,端木凝阙又看了一眼这满山的大雨,似眷恋,似矛盾,似不舍。 也许,随着这场雨,明日,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对吧。 缓缓的走进木屋之中。 那木屋一片黑暗,没有亮光,她站在门前,忽然的怅然起来,甚至忘记了走到桌前,点燃桌上的半截蜡烛。 或许,这个天生清冷的人,面对着满眼翻滚的黑暗之时,才可以彻底放肆自己的忧伤,捧出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情感。 只是,黑暗终究不是她所愿的,缓缓的来到桌前,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瞬间,昏黄的微光驱走了眼前的黑暗,温暖的照亮了整间木屋。 “端木,你回来了……”一声温柔而又低沉的声音随着这亮光,蓦然的响起。 端木凝阙身躯一震,蓦然回首,这才看清,自己的床边已然俯首站立一人,借着微光,那人背对着自己,一身素白色的道袍长可拖地,直直的长发绾了一个高高的发髻,拿簪子别着,这背影已然素雅端庄无比。 却是个道姑。看她的情形,怕是在这里等待多时了,因为道袍之上没有一丝被雨打过的痕迹,应该是雨落之前便已来到此处了。 “师尊……”端木凝阙的神情再也没有了冷傲,毕恭毕敬的走过来,施了一礼,喃喃的唤道。 那道姑闻听,长叹一声,缓缓的转过身来。 不是幻尘师太,又是何人?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吧,你可冷么?”幻尘的眼神也从没有过的溺爱之色,缓缓的打量着早已浑身湿透的端木凝阙。 “师尊,我……”端木凝阙欲言又止。 幻尘师太一摆手,轻轻的坐在床前,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溺爱道:“你过来坐吧,披上被子,莫要被雨淋坏了,伤了身子。” 那话声与神情,就仿佛慈爱的娘亲在叮咛一个刚刚懂事的女儿一般。 端木凝阙点点头,缓缓的坐在床边,将被衾展开,披在自己的身上。 幻尘师太慈爱的看着她,那眼神有些复杂,有些疼惜。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卷手帕,替端木凝阙擦拭额头上的雨水。 触手之处,一片冰冷。不知是雨的温度还是端木凝阙自己的体温。 端木凝阙看着师尊的动作,刹那之间泪水夺眶而出…… 幻尘师太收回手帕,轻声道:“端木,你自小就体弱多病,又是寒冰之体。为师每日悉心照顾,又传你离忧无极道,不料你天资聪颖,离忧无极道这些年精进不少,现在早已是离忧无极道地境的修为,一身功法也是元婴巅峰期,只是,你的身子毕竟虚弱,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 “是师尊……”端木凝阙喃喃的答道。 师徒二人就这样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端木凝阙身后的沧离神剑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无声无息。 良久,幻尘师太缓缓道:“端木,你去见他了……” 端木凝阙从来不会撒谎,只把头一低,如做错事了一般,缓缓道:“是的……” 幻尘点点头道:“唉,如此也好,见了他做个了断,也非不可。你杀了他了么?” 端木凝阙没有回答,只把头低的更深了,便是连躯体也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幻尘师太见她的表情,终是明白了什么,摇摇头道:“孩子,你生性纯良,让你杀一个没有过错的人,却是为难你了……” “师尊……我……我做不到!”端木凝阙鼓足勇气,低低的说完这句,竟然忽的抬起头来,迎着幻尘师太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幻尘师太一阵气结,过了一会儿,已然是眉头微蹙,沉声道:“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端木凝阙紧咬双唇,方才鼓起的勇气再一次的烟消云散,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沉痛无比,缓缓的再次把头低了下去。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么?”幻尘师太忽的眼眉一立,那眼神早已是如刀似剑般的凛冽,语速急迫的问道。 端木凝阙身形巨震,不断的躲闪着师尊凌厉的审视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端木,你是一个从来不会撒谎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回答!”幻尘师太的声音沉重,语调忽然严肃起来,这一问,更是步步紧逼,那审视在端木凝阙身上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的神魂看个通通透透。 端木凝阙被师尊这一句接一句好似逼问的话,压得喘不过气来,那脸色也不如方才那般自如了。 半晌,幻尘师太蓦然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道:“端木,你动情了……” “我……” 下一刻,端木凝阙只觉得这句话,将她所有的掩饰全部撕扯掉,她的所有心思一览无余的暴露在师尊的面前。 “痴儿!”幻尘师太的声音忽的提高了许多,蓦然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转回身又道:“我且问你,他有什么好?”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见到他那一刻,便觉得他善良老实,真诚无畏,根本不是魔头,为什么师尊,为什么要杀了他!”端木凝阙索性再不掩藏,凄声问道。 幻尘师太沉痛的看了她一眼,叹道:“早知如此,那日我便不带你前去离忧大殿了,也不会生生惹出这许多枝节。端木,你可感觉到了他体内的异样么?” “我……”端木凝阙无法否认,再次低下了头。 幻尘师太忽的冷冷一笑道:“其实你比谁都明白的,对吧,我也早觉得他异于常人,曾偷偷问过灵尊九火金乌。灵尊告诉我,它也早发现了这林逸之的不寻常,只是掌教杞难一直压着,没有公之于众。” 沉吟片刻,幻尘又道:“掌教做事,想来高深难懂,他此番必有深意,只是,你是沧离的主人,沧离剑灵认你为主,它感应到的,你又怎会不知?” “我…..我是知道的……”端木凝阙呐呐道。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执迷不悟?非要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么?”幻尘直视着端木凝阙的眼睛不容置疑道。 “可是,师尊。我们离忧教既然自诩为天下第一正教,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难道就要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理由妄开杀戒么?师尊,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么?”端木凝阙神情凄楚,缓缓的说着。 幻尘好久没有说话,缓缓的走到门前,低低的声音传来:“端木,你这样的说辞能说服得了你自己么?有没有别的选择,你手中的沧离神剑已然告诉你的清清楚楚,分明是你动了情,喜欢了他,不忍下手罢了!” 昏黄的微光下,端木凝阙的耳边久久的回荡着师尊这句话,内心深处,她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真的么?我真的对他动情了么?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不杀他,还要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幻尘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培养了十几年的徒弟,忽然觉得似乎有些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了。心中一阵的凄哀,叹了口气道:“端木,莫要怪为师逼你,只有沧离才可毁掉他身上的秘密,才能不使你坠入万劫不复中,其他人帮不了你,你自己要仔仔细细的考虑清楚,你,明白了么?” 缓缓转身,轻轻的推开房门,淅淅沥沥的雨声,由远及近,一股冷风蓦然之间钻进了这个并不温暖的小屋之中。 长叹一声,幻尘师太一字一顿道:“幻情劫,不相杀,即入魔!你难道不知道么……” 端木凝阙依旧低着头,眼神迷蒙,不知想些什么,当她听到幻情劫三个字的时候,身体竟然如遭雷击一般的剧震起来,蓦然抬起头来,却突然发现,师尊的身影早已不见。 整间木屋之中,除了自己和自己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之外,一切都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一如,她空空荡荡的心。 上天太会捉弄人了,为什么与她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人竟然是他,她苦苦固步自封了十七年,可是到头来,幻情劫依旧是避无可避。 “不相杀,即入魔!……” “不相杀,即入魔!……” “不相杀,即入魔!……” 端木凝阙好像痴了一般,眼神呆滞,嘴里缓缓的念着这句话,蓦然之间,泪流满面。 声音凄婉,如泣如诉。 忽的,端木凝阙猛然睁大了眼睛,语速也忽然变得急切起来:“不!不!不!我没有动情,我没有被幻情劫缠身!我不愿意杀他,是因为我可怜他,我怜悯他,根本就不是我爱他,不是,根本不是……” 颓然瘫倒,端木凝阙只觉得一股深心深处的疲倦袭上心头,下一刻,她多么想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一切的爱恨纠葛,全都不存在。 可是,幽蓝色的沧离神剑不知何时悄然无息的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幽幽的蓝光,似乎牵动着端木凝阙早已疲惫不堪的神魂。 蓝光大盛,顷刻之间,竟然在她的面前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幕。 “不,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可是,任凭她如何挣扎,那蓝色的光幕就如轻柔的手一般,抚上她的心头,下一刻,她凄冷的眼眸痴痴的看着那光幕,再也无法流转开去。 而那如水的蓝色光幕之上,赫然有了人影晃动。 那是一个满身血污的襁褓里的婴孩…… 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顽皮私塾学童…… 那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悲惨坚韧少年…… 那是一个不过一切寻找离忧,晕倒在道旁的生命…… 那是一个执着倔强,一步一步搬运着天冥石的不屈身影…… 那是一个众目之下,以命护教,甘受三掌的傲然黑衣……. 那些光影点点滴滴,在沧离神剑的蓝色光幕之上,缓缓呈现,就像它在她的耳边轻轻低语,告诉她,那个黑衣少年坎坷艰难的过往。 而,那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端木凝阙,真而且真的提醒着端木凝阙,那光幕中的婴孩、学童、少年,亦或者黑衣身影,这些无数的片段,都属于一个人。 “林、逸、之……”端木凝阙喃喃的念着这个人的名字。 “你可知道,你的过往,你的悲欢离合,其实一直被另外一个人一直的注视着,感动着,心疼着,一直如此持续了整整五年么?如果,我根本不知道你的过往点滴,我会不会毫不手软的……杀了你!” 端木凝阙好像对什么人诉说着什么一般,只是这屋子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人看到那光幕之中的内容,更没有人听到她说的一字一语。 “沧离啊沧离,既然你知道我终究要杀了他,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铭记他出生以来的点点滴滴,铭记到刻骨铭心!既然你知道我要杀了他,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他千种不易万般善良!为什么,你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记得!你可知道,从他出生那一刻,他已融入了我视线,我的深心,我的生命之中了么?我又如何杀得了他?”端木凝阙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温柔起来,与其说她在责怪沧离,倒不如更是一种深深的眷恋。 五年了,她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注视着他的一切,只因冥冥之中那个所谓的幻情劫。五年之前的一个晚上,端木凝阙如往常一般睡去,深夜里,沧离神剑缓缓的悬浮起来,阵阵清鸣之下,唤醒了仍在睡梦之中的主人,然后蓝色的光幕缓缓打开,端木凝阙第一次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一幕的,关于另外一个人的过往。而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毅然决然的打开了那个小木箱,修炼起来了但是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寂灭魔心心法。 两个丝毫不相干的人,阴差阳错的从此交织在一起,幻情劫由此而生。 只是,林逸之却不知道,从那时起,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手中那柄叫做沧离的神剑正以自己的方式向她所说着自己的过往点滴。 起初,端木凝阙是惊疑不定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沧离会突然映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孩子的映像,慢慢的她从惊疑不定的注视,变成了饶有兴致的观看,甚至慢慢的,她开始为光幕里男孩的命运担忧,为他的遭遇悲伤,为他的执着折服。慢慢的这种一次一次的旁观,成了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她会为了这个黑衣少年的遭遇或哭或笑,沉醉其中,仿佛一场梦。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已然深深的烙下这个男孩的印记。 直到,她从师尊嘴里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男孩竟然真的存在,近在咫尺,就在离忧教莫忧峰,而那一刻,她终于在师尊的嘴里得知了,这一切其实是早已注定的——幻情劫! 沧离神剑其实只是在提醒她,她的幻情劫已然出现,可是端木凝阙却在这一次次的所谓提醒之中,被这黑衣少年的一举一动深深的吸引住了,无法自拔。直到那日,她求师尊,带她一起去离忧大殿,见一见对她来说已然十分熟悉的林逸之。可是林逸之便是到如今,依然一无所知...... 她,对他的感情,早已不仅仅是默默注视着这么简单了,从那一句不容置疑的我不信,到飞身挡住欧阳天德致命的一击。一切的一切,早已注定,端木凝阙的情根深重。 不相杀,即成魔!——这一句话却将她心中的一切儿女情长击的粉身碎骨。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眷恋,在这六个字中,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忽的,端木凝阙的眼波流转,似乎想着什么,渐渐的那悲哀之色竟慢慢的消散开去,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清冷的眼神,她抬起绝世的面庞,缓缓自语道:“幻情劫,肯定不止杀死他这样唯一的解决方法,肯定还有别的方法,我一定要用尽所有的努力去寻找安然度过劫数的方法,哪怕穷我一生的时光!无论如何,他是无辜的,他不能受到半分半毫的伤害,绝对不能!……” 端木凝阙的目光忽的坚定无比,一挥手,沧离神剑一声呼啸,已然落在掌中。 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雨终于停了,东方渐渐的露出了鱼白之色,朝霞满天,红日即将东升,天空被那抹明艳的朝霞渲染的柔美无比。 “天都晴了,心还会远么……” 端木凝阙看着远方绚烂的天际,清冷的脸庞之上,蓦的,浮现出一丝动人的微笑…… p.s:这章原来写到3700字的时候跟现在的内容完全不一样,我感觉有问题,索性狠心删掉了一千多字重新开写了,然后又改了两次,直到18点多,还是不太满意,总觉得有些问题,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改了,心里是忐忑的,大家觉得这章不好的话,请给予包容吧,兮遥尽力了... 第九十三章 轻痕 天光大亮,新的一天终于来临。 风雨过后的离忧山晨雾蒙蒙,空气清新,偶尔一丝风吹过,早已没有了昨日的冷意,微微的发凉,竟有了一丝的惬意之感。 只是,昨晚的风雨下,又不知吹落的多少木屋后的杏树叶,打残了多少美丽的花朵,随风望去,残花枯叶,翻滚游荡,隐隐有了入秋的感觉。 眼看,林逸之已经来在这山中将近六年了,别人都不记得,只有他明白,再过三日,自己将十六岁的年纪。 十六岁,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年纪,少年侠,骑白马,仗剑万里江湖远。那是一份豪情与潇洒。十六岁,多少人魂牵梦绕的年岁,舞象之年,听起来都那么的朝气蓬勃。 可是,林逸之不能,他无法像正常的青年那般,享受这么一个大好的繁华世界,因为他肩膀上背负的太多太多,他明白,从十岁起,他就已然失去了放肆的资本,那一刻,他承载了为之艰辛一生一世的羁绊。 山中无年月,可是每次杏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都在无声的提醒着他,又是一年过去了,你的大仇可报了么?又是一年过去了,你的修为可精进了么?又是一年过去了,你可走出了这茫茫的离忧大山了么? 类似于这样的问题,林逸之每年都要问一次,可是每次自问自答之后,他的心就会越加的沉重,自己难道真的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大山之中终老一世么?当哪一天皓首苍髯的时候,回望来时的路,一切归尘与土。那么,这一生,也算无风无语了,对吧。 好在,今年还多多少少有些许的不同,今年的林逸之终于突破了筑基期,一脚踏进了驱物期里,便是进展缓慢的离忧无极道,也已然来到了人极境六转的境界了。 而且,还有两个秘密。林逸之一直都没有告诉别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里,一是,自己奇怪的丹田自那一夜之后,竟似乎突然找准了方向,就如将行就木的人,忽然之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每次在运转真气之时,那丹田就好像疯了一般吸收着来自体外的真气,似乎林逸之不停手,它就一直吸收,从来不知疲倦。 还有一个秘密,便是他暗中修炼的寂灭魔心,他十分确定的知道,这个寂灭魔心的层次远远大于自己离忧教的修为,只是,他一直隐藏着,一直悄无声息的自动忽略着这一点。 那让他神魂冰冷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光顾自己的身体了,林逸之已然记不清上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可是,林逸之很清醒的认识到,其实,那个冰冷的梦魇一直没有远去,它或许正悄悄的潜伏在自己的身体某处,或许正在等待一个它认为恰当的良机。 林逸之每每想到这些,心中都会不自觉的害怕,因为那种嗜血冰冷的杀戮感,在他清醒过后,就会觉得那根本就不是自己,那种暴虐和残忍,怎么可能出自自己的身上,以至于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很讨厌自己这副躯体。 于是,他尽可能的不去修炼这在虺耒口中说出的寂灭魔心,可是,令他惊异的是,那寂灭魔心就算是不修炼,功力也会随着日积月累缓慢的增长着。索性,林逸之就把那个小册子丢到一旁,任这寂灭魔心自生自灭罢。 其实,林逸之的心中,还是十分害怕走火入魔,堕入魔道这八个大字的。十岁那年,他看到那小册子之上的这几个字,根本不会意识到多么严重,所以无知者无畏的他修炼了寂灭魔心,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经验和阅历的不断增加,他对这八个大字从无所畏惧到有所敬畏,一直到如今的心惊胆战,因为他终是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如果自己真的成了魔道妖人,那么第一个用剑指着自己的是师尊,小师妹还是那个蓝衣身影? 如果能死在四大神剑之一的沧离剑下,或许不会疼吧?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甘就死的原因是因为那把剑还是那个人。 一年之前,他曾经在那离火洞中遇到了上古凶兽虺耒,那个虺耒的遭遇,让他第一次对正邪这两个概念有了新的认识,他牢固的防线,他始终认为正派之人便是如何也是正气凛然的想法,在那一刻,在他纯净到有些傻呆呆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微微的缝隙。 然后,就在前些日子,那些自诩标榜为名门正派的问剑谷和三大修真世家撕下伪善的面皮齐齐的攻打离忧教的时候,林逸之心中所谓的正义,所谓名门正派的光明磊落在瞬间崩塌。 正道亦有恶人,如三大世家者,各个都该杀! 魔道亦有善人,如虺耒者,却是坦荡荡,壮怀激烈! 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一天堕入魔道之中,那么,会如虺耒那般么?若是如此,便也不悔了! 于是,在每一个孤单的夜晚之时,林逸之只要想到这件事情,便会缓缓的掏出胸前那个被他穿起来的虺耒留给他的内丹,那是虺耒留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东西。 每每此时,那内丹总会发出昏黄的光芒,映照在林逸之清澈的眼中和心里,触手之下,那内丹上竟然还有微微的温暖,就如一个远行的长者,抚慰着他不安的心房。 思念,总在这个时候疯长,昏黄的光芒下,他似乎看到了那个魁梧豪迈的背影,缓缓的转过头来,冲他说着: 少年郎…… ………… 林逸之向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昨夜在澜月亭的种种,还有端木凝阙的话,他选择无条件的全盘接受,在他的心里,她亦不过是可怜他,或者如他所说只是出于直觉。林逸之亦会伤心,可是他找她也不为别的,难道还要让端木凝阙亲口对他说些什么,他才满意么? 他们两人,始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始终都不会有什么交汇。 所以,天光一亮,林逸之便被杏树林里那些吱吱喳喳的鸟叫吵醒了,其实,他本就没有多大睡意,便披衣坐起,推门而出。 一夜的大雨,外间起了大雾,便是面对面走来一人,他也只能看个轮廓而已。 昨夜的那一幕,并没有太多影响林逸之的心情,对于那么高冷的端木凝阙,他还是没有什么奢望的。 今日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因为这一日,是他踏入驱物期的第一天,从今日起,他便可御剑苍穹,遨游万里了。 心中有那么小小的激动,只是忽然想到,师兄和小师妹都是有仙剑的,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难道要拿一只树枝御空去么? 这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吧。 林逸之站在原地怔怔的出神,从他知道自己已然是驱物期之时,他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师尊陆无羁,也好让他高兴高兴,可是一想到平日里师尊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又左右为难,不知道去还是不去。 如果一紧张,根本无法驱物了,那师尊是不是还要骂上几句蠢材呢。 可是,不去,怎么知道拥有仙剑的方法呢? 大雾之中,林逸之走走停停,往前迈三步,又往后退两步,实在是平生第一纠结的事情。 鬼使神差的,林逸之就这样看上去颇为可笑的一路走来,竟然迤迤逦逦的来到问道堂内室的长廊之上,林逸之一跺脚,既然来了,干脆就进去告诉师尊一下吧。 低头快步的往里就走,刚走没有两步,就听到“嘭——”的一声,林逸之与对面来人撞个满怀,只听得一声娇嗔道:“哎呦,疼死我了,大清早的这是谁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林逸之这一撞也是毫无准备,被撞了个蒙灯转向,只觉得满鼻的芬香,便知道自己和一个女子撞在了一起。 这莫忧峰上,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小师妹,一个是师娘穆蘅秋,如果跟小师妹撞个满怀还真没有什么,要是跟师娘…… 林逸之不敢再想,透过眼前浓重的雾气,极力看去,影绰绰的看到近前一人,叉着小蛮腰站在自己近前,一袭粉色衣裙在这雾气中格外惹眼。 如此心下大定,原是小师妹啊。 陆汐月也被撞的生疼,待站稳身形看去,见这个冒失鬼是林逸之,忙道:“逸……”忽然心中一冷,便是方才喜悦的脸色也变了,只是冷冷道:“你,大清早来这里作甚?” 林逸之只顾揉着自己撞疼的左肩,根本没有意识到陆汐月的反常,笑了笑道:“小师妹撞疼了罢,师尊师娘起来了么,我有事情禀告他们。正好遇到你,我们一起进去吧。” 陆汐月张口正欲答应,忽的眼中一阵失落,不冷不热道:“疼不疼的,关你何事?你找他们,自个进去罢,我还有事!” 言罢,却是不管林逸之如何,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 林逸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愣在原地看着这小师妹渐渐融进雾气之中的背影,心中好生奇怪,我撞了她一下,就让她生这么大的气啊,到底是个小妹妹! 想罢摇摇头,径自朝里间屋走了去。 进的屋中,林逸之一眼瞧见了屋里正中的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卷,只是还是原来的那个,并没有什么改变。林逸之心中不解,前一段时间,杞难掌教专门托自己给师尊带回来的那幅画,为什么不见他换上去呢…….. 陆无羁刚刚洗漱完毕,穆蘅秋的头发披散着,看来还没有梳好。 陆无羁转身之间便看到了站在门前,痴痴看着墙壁中间那幅画的小徒弟,看到他这副呆呆的样子,陆无羁早已生不出一丝气了,这个样子,你看上三遍五遍,或许会觉得痴傻无比,可是你天天看天天看,早已司空见惯了,便是有气也变成无气了。 “老五,你傻站那里作甚,有什么事么?”陆无羁看了看林逸之,沉声问道。 林逸之忙收回眼神,快步走了进去,施了一礼道:“师尊师娘早!” 穆蘅秋笑着点点头道:“逸之,你的伤可大好了?” 林逸之点点头,对于这个师娘,林逸之还是常怀感激之心的忙道:“师娘挂怀了,我早已无事了。” 穆蘅秋点点头,又在林逸之的身上多看了几眼,更是透着欢喜的神情,笑道:“来找汐月么?她刚刚出去,说是去练功房去,你去找她吧。”说罢,又是瞧了他几眼。 林逸之一时之间被师娘看得发毛,觉得师娘的眼神今日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得愣愣的站在那里。 陆无羁看了一眼妻子穆蘅秋,他却是知道今日穆蘅秋为何如此,这种眼神分明就是看女婿的眼神,陆汐月和林逸之的事情,又是她一力支持,如今怎么会不多看两眼。 心中暗怪自己的妻子有些太沉不住气,快还是师娘呢,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冲着林逸之道:“老五,还傻站着干嘛,无事去练功房去吧!” 林逸之这才回过神来,忙跪下道:“师尊,徒儿有一事禀告……”那禀告二字已然声若蚊吶了。 陆无羁抿了口茶,也不看他,缓声道:“你有何事?”他心里倒不觉的这个小徒能说个什么出来,更没有放在心上。 林逸之踌躇了半晌,终于在陆无羁将要不耐烦的时候,才鼓足勇气,小声道:“师尊师娘,徒儿好像已然到了驱物的境界了……” 陆无羁抿了一口茶,随意道:“恩,境界这事情不要急,你资质差,但是肯努力终归是好事......驱物……驱……物!……”陆无羁这才意识到这小徒不是说的筑基而是驱物!立马呛的自己咳了起来。 穆蘅秋闻听,更是喜上眉梢,忙走过去,一把拉起林逸之,笑道:“逸之,告诉师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逸之脸色一红,结结巴巴道:“是前日晚间的事情……” 穆蘅秋更是欣喜,拉着林逸之这顿看,更是越看越觉得这林逸之顺眼极了。 陆无羁缓过这口气,脸上也有了喜色,但更多的是难以相信,急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逸之就把那晚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无羁和穆蘅秋。 陆无羁听罢,半晌无语。 他不是不相信林逸之已然到了驱物的境界,从他的话中便听得出,虽然林逸之还不太确定,但这事八、九不离十。 他更多的是震撼,这个小徒,凝气期他就费了半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混到了凝气三重,后来若非自己和杞难两人轮番输真气给他,他到现在估计也到不了筑基境界。可是,从筑基三重到驱物境,便是中人以上的资质,最少也要三到五年,可是就是这个他要放弃的小徒弟不到半年的时光竟然到了驱物的境界,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穆蘅秋见陆无羁发愣,忙拽了拽他,陆无羁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走到林逸之身边,盯着他道:“老五,你确定你已然驱物了么?” 林逸之忙道:“师尊,徒儿就是不确定,这才来见师尊的。” 陆无羁哈哈大笑,毕竟自己的徒弟已然有了可喜的进步,作为师尊的怎么也是高兴的,忙道:“好好,你莫着急,蘅秋,你把锐金、离木、罡炎、朗坤还有汐月都叫来,我们当众看看老五的修为!” 穆蘅秋喜上眉梢,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其实林逸之觉得这样未免有些招摇,万一自己根本就没有驱物,那不是丢脸丢大了,可是见师尊难得因为自己这么高兴,林逸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大厅之内响起了脚步之声。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几人各个带有喜色,看来是早听说林逸之已然突破,曾锐金更是走过来,在林逸之的左肩头挥了一拳道:“小师弟,我就知道,你果然会有出息那天。” 林逸之闻听,只是呵呵傻笑着。 蓦然之间,林逸之发现走在最后的那个粉衣身影陆汐月。可是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有的只是淡淡的眼神,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没有关系,她本就没有那么高兴似得。 她走在最后,大约是看到了了林逸之看来的眼光,只是淡淡的看了林逸之一眼,便移开了眼神,缓缓的走到了穆蘅秋的旁边。 林逸之心下大为不解,今日的小师妹也未免太过反常了,要在往日,她绝对是第一个跑进来,而且人未到,银铃般的笑声便到了。 可是今日却一言不发,这到底是为何呢? 林逸之刚一分心,就听到陆无羁道:“老五,你当着大家的面练练看吧!” 林逸之只得收回心神,应了一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见几丈之外的桌上放着一些茶碗茶壶。 林逸之指了指那茶碗道:“就是它吧!” 陆无羁点了点头。 林逸之不再说话,屏息凝神,离忧无极道蓦然运转开来。一个大周天之后,牵引着真气运行,意念朝那茶碗轻轻一动,招了招手道:“起!” 包括陆无羁在内,众人皆屏息凝神,朝那茶碗看去。 林逸之此时心情也颇为紧张,生怕这茶碗纹丝不动。 就在话音方落之时,但见那茶碗似有什么感应似得,竟然颤巍巍的,缓缓的浮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浮于半空之上。 众人见是如此,皆兴奋的叫起好来。便是陆汐月冷漠的脸上,也有了丝丝的笑意。“ 大约半刻之后,陆无羁点点头道:“逸之,可以了!” 林逸之忙收了心念,那茶碗缓缓的又落回原处。 众人见状皆走过来对林逸之表示祝贺,便是冷冷的陆汐月也冲他淡淡的笑了笑。 陆无羁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安静,老五,我有话跟你说!” 众人连忙一肃。林逸之见师尊忽的严肃起来,心中一震忙施了一礼道:“弟子恭听!” 陆无羁点了点头道:“老五,驱物者,便是引外物驱使为己用。这是修仙之人和凡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可以说,踏上驱物一境,你便真正的踏上了仙途,从此以往,仙途大道,鸿蒙太虚,都将在你的探索之中一一呈现,你可知晓!” 林逸之忙点头道:“徒儿知晓!” 陆无羁点点头又道:“这条仙途之上,有人忘我追寻,披肝沥胆,终证大道,白日飞升。有人鬼魅魍魉,急功近利,暴虐嗜杀,最终堕入魔道。老五,为师教你,便是要你行正道,立正气,不管以后你修为几何,处于什么地位,切记要无愧于自己的初心,对天道,对仙途要始终敬畏,初心如昨,你可知晓!” 林逸之只觉得震耳发聩,热血翻涌,额上已然热汗淋淋,正色道:“徒儿知晓!” 陆无羁忽的厉声道:“老五,跪下!” 林逸之闻言,耳中师尊话语嗡嗡直响,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陆无羁眼眉一立,道:“老五,我要你记住,你若有违天道,有违初心,有违天地正义,今后无论你出于何地,身居何位,为师的宵焰仙剑,也必取你项上人头!你可知晓!” 林逸之身形巨震,一字一顿道:“徒儿知晓!” 陆无羁满意的点了点头,朗声道:“很好!”言罢,只见他在虚无之中一抓,反手上来之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柄仙剑。 那剑身通体散发着隐隐的青光,剑气幽冷,然而这幽冷之中竟然还带着丝丝的正大之气。 他刚把这剑拿出来,穆蘅秋的脸上便写满了惊讶的表情,心中暗想,看来无羁嘴上说不重视这个小徒弟,其实内心却是重如山一般啊。 陆无羁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林逸之近前,将他缓缓的扶起,然后看了一眼手中这把青光闪闪的仙剑,眼中竟然有了点点的沧桑和缅怀之意。 “逸之,这柄剑剑名轻痕。是我年少时,上的这离忧山中,我的师尊无极真人赠与我的,它曾经陪伴了我五十年。死在这柄剑下的人早有数千之多,但是,师尊可以无愧的说,这剑下的死鬼,没有一个是屈枉了的。”陆无羁的脸上沧桑之意更甚,便是捧剑的手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林逸之心潮澎拜,也使劲的点了点头。 “逸之,借剑!”陆无羁忽的似下定了决心,就连换林逸之的称呼也不再是老五那么简单,郑重将这剑递到了林逸之近前,那眼神已然是激荡万分。 林逸之从没奢望师尊会将这剑交给自己,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双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潸然泪下,林逸之也不再推辞,双手上举,轻轻的接过轻痕仙剑。放在手里摩挲了好一阵子。 心念一动,那轻痕仙剑青光一闪,一声清鸣,已然没于林逸之的身后。 从此,我便是有了仙剑的人了,我的仙剑叫做轻痕,从此天地之间,苍穹大海,任我遨游! 陆无羁看着眼前激动万分的小徒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五,仙剑已然给了你,你这便去罢,让你的师兄们教教你御剑的法诀。” 林逸之使劲点了点头。 曾锐金刚想走过来。 一声淡淡的话音传来:“木头……不如我来陪你……御剑翱翔吧……你看好么?” 林逸之和众人的眼光缓缓的朝说话之人看去。 眼光过处,正是一袭粉衣的陆汐月,站在这大殿之中,那眼中已然是点点的柔光…… 第九十四章 魔现 陆无羁和穆蘅秋看着林逸之和陆汐月渐渐远去的背影,陆无羁满眼的笑意,穆蘅秋却心思缜密,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两个人走得远了,陆无羁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便发现了穆蘅秋似乎若有所思,开口问道:“秋妹,你可是在想些什么?” 穆蘅秋点点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柔声道:“无羁,你不觉得今日汐月的神情和表现有些不同于往日么?” 陆无羁闻听,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倒是真的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穆蘅秋横了丈夫一眼,娇嗔道:“亏还是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了解,你们男人个个都是榆木疙瘩!” 陆无羁被妻子这一阵编排,不由的老脸一红,干笑两声道:“你们娘俩儿每日里腻在一起,她又不是个男儿,我怎么了解啊!你倒是说说看,她怎么个异样了。” 穆蘅秋这才正色道:“往常如果逸之有一点什么好事,她准保比别人更兴奋,今日却是淡淡的,一语不发,直到最后才正常,但是,也不是那种话欢呼雀跃,这正常么?” 听穆蘅秋这么一说,陆无羁又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感觉这丫头的确不同往日。” 穆蘅秋点点头道:“看来,她和逸之的事情得早些定下来的好,以免半道再出什么幺蛾子。” 陆无羁一皱眉道:“你这当娘的,这么着急做岳母,把你女儿往外推……” 穆蘅秋闻言,又斜了他一眼,嗔道:“你胡乱说什么,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不放在心上啊?再说现在逸之的修为也有些起色了,两人一处,总是好的!” 陆无羁却是一摆手,神情有些不甘道:“我只是觉得,这小子白白占了这么大便宜……” 一句话逗得穆蘅秋格格笑了起来。 ………… 大雾不知何时已然散去,久违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茫茫的离忧大山之中,仿佛这山在一刹那之间就被照了个通通透透了。 林逸之和陆汐月一路走了出来,来到一片空地之上。一路走来,陆汐月一直不说话,林逸之兀自沉浸在可以御剑的激动里,摩挲着手里泛着玄青色光芒的轻痕仙剑。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陆汐月的反常。 透过洒在林逸之脸庞的点点柔光,陆汐月偷偷的朝他看去。 清瘦而又淳朴的脸庞,虽然长相不是那么的出众,但是却给人踏实和安心。这张脸庞,陆汐月看了五年,仿佛从第一眼看去一直到现在,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陆汐月就这般看着,一时间,竟然看的痴了。 心中,仿佛一圈一圈的涟漪缓缓的绽开,这一刻,陆汐月暂时忘却了那晚所有的委屈,看着看着,她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如果,永远就这般看着他,那该有多好。 林逸之缓缓转过头,正看到陆汐月看着他笑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仙剑,又不知道怎么御剑,让小师妹笑话了罢……” 他还是不知道她的心思的。只是,她也不再奢望什么了。 陆汐月忽的柔柔道:“逸之哥哥,你喜欢我么?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会伤心么?” 林逸之一愣,忽的笑笑道:“汐月妹妹,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你可爱聪颖,善良美丽,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再说了,好好的,你怎么会不见呢?” 陆汐月闻听,心头一震,炙热的眼神不再躲闪,咬了咬嘴唇道:“我……” 终究还是无法开口,只得心思一转道:“我……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见了呢?” 林逸之眉头微蹙,忽然觉得一向开朗的小师妹今日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忙关切道:“汐月妹妹,你今日怎么了,好好的,哪有不见的道理……” 陆汐月直直的看着林逸之,轻声道:“逸之哥哥,回答我好么?” 林逸之想了想,正色道:“如果妹妹哪日不见了,我就去找你!” “找我?怎么找?”陆汐月幽幽道。 “找遍整个莫忧峰啊,找遍整个离忧山脉!” “可是,就是这样,还是找不到呢?” “如果是这样,我就去求师尊,或者掌教真人,他们不愿意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踏着这轻痕仙剑,上天入地,遨游苍穹,寻遍整个俗世凡尘,天涯海角,我知道,那最灵动的一抹粉色就是汐月妹妹,错不了的……”林逸之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如此,这样的话便够了,便满足了,她还希冀他什么呢? 刹那之间,陆汐月潸然泪下…… 林逸之忽的看到陆汐月竟然哭了,一时间慌了神,忙想要替陆汐月拭掉泪水,急急道:“汐月妹妹,你怎么了,不开心么?” 陆汐月轻轻一躲,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便已笑颜如花道:“我很开心啊,逸之哥哥,我们去练习御剑吧,以免我不见了,你好来找寻我!” 一句话,两人都笑了起来。 万里晴空,碧蓝如洗。 林逸之踏剑腾空,陆汐月驭着青玉箫紧紧的跟在身旁。起初,林逸之因为掌握不好要领,刚刚飞起几丈高,便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好生狼狈,这窘相逗得陆汐月格格直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林逸之这才逐渐的掌握了御剑飞行的要领,于是,浩渺天际,从此任他东西南北。 离忧山苍山含笑,郁郁葱葱,仿佛齐齐的仰望着这个不屈少年的身影,微风阵阵,惬意非常,林逸之和陆汐月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不时之间穿梭徜徉于白云苍狗之间,眼下青山碧树,流水潺潺,美不胜收。 天地辽辽一剑去,逍遥浩浩一仙来! 林逸之轻轻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这拥抱天地的畅快和微风拂来的惬意。心思如潮,往事历历在目。 五年之前,他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山村少年,还是那个算计着迟到了怎么应付老夫子的贪玩学童,也曾被追杀惶惶如丧家之犬,也曾被嘲笑为天下第一蠢材,更曾被被人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如今,他可以御剑乘风,将这山川大河统统踩在脚下,这是何等的荣光!回望来路,他没有捷径,没有荒山奇遇,没有吞丹如饭,没有被人垂怜,甚至一度不受重视。 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这样走来,一步一步的这样奋斗。因为,他选择了与这命运顽强的抗争。 心头微热,光影如梦,那些逝去的人统统涌上心头。林逸之默默道:爹爹,娘亲,义父,还有黑涯叔叔,还有风陵村的男女老少,你们等着我,终有一天,我将会把你们的名字刻上无上的荣耀! 忽的,豪气顿生冲陆汐月道:“汐月妹妹,我听闻咱们离忧教有冠绝天下的离忧三十六景,不如今日,我们便御剑乘风,看遍这美景如何?” 陆汐月也被他这份豪情所染,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相视一笑,乘风而去。 陆汐月默默地看着林逸之,忽然觉得,我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让逸之哥哥开心么,如果这样,他可以无忧无虑的开心下去,那便这样下去,不也是很好么? 想罢,心中那些委屈与郁结,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 两人不知道飞了多远,眼下早已飞出了离忧山山腹,来在了离忧山外围。 两人都觉得有些乏累了,便降下云头,收了飞剑。 林逸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眼前是一片并未开垦过的荒凉山地,那蜿蜒的山道更是崎岖不平,罕无人际。 两人索性在一块青石之上并肩坐了下来。 青玉箫和轻痕仙剑皆散发着微微的青光,在两人面前互相的清鸣着,缓缓的追逐着,就如嬉笑打闹一般。 林逸之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汐月妹妹,是不是咱们莫忧峰每位弟子都会收到师尊赠与的仙剑呢?” 陆汐月闻听格格一笑道:“真是个木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除了大师兄曾锐金之外,其余的弟子都是在达到驱物期之后下山历练,顺便找寻珍贵材料带回山来,由我爹给他们炼制飞剑的,哪像你,我爹爹一下就把自己的轻痕给了你!” 林逸之闻听,心中更是感激自己的师尊,忙道:“原是这样啊,看来师尊对我是极好的!” 陆汐月点点头道:“你知足吧,不说极好,便是最好也差不多了,你这轻痕在材质上比大师兄那柄归尘还要好上一些呢!” 林逸之这才恍然大悟,使劲的点了点头。 陆汐月刚要说话,忽的两人身后毫无征兆的传来一句话音,那声音冰冷异常,似乎没有一点感情一般:“呵呵,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们两个跑到离忧山外围说情话,可别怪没人保护你们!” 林逸之和陆汐月乍听这一声,心中一震,知道事情有变,双双腾身而起,转头朝身后看去。 一个人,白衣人。 就那样冷冷的站在前方不远处,浑身带着幽冷的杀气,左手之上轻轻的摇动着一把闪着幽光的素扇。 只是,令林逸之和陆汐月无比惊骇的是,他的面容之上竟然带着一个无比,无比熟悉的——古铜色的面具! “是你!”林逸之和陆汐月皆失声喊道。 那面具男子似乎笑了笑,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又见面了,你们不躲到离忧禁制之内,偏偏跑来离忧山外围,真是让我可发一笑啊!” 陆汐月杏眼圆睁,一咬牙,冷冷叱道:“青玉箫!” 青玉箫一声轻鸣,绿光一闪,已然悬浮在陆汐月的身前。 那面具男子又道:“小妹妹,不要那么激动,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这个林逸之,你快快离去才是!” 陆汐月呸了一声,叱道:“胡言乱语,魔教妖人,我今日定要看看你是个谁!” 刚要欺身攻上,林逸之却一拦她,上前一步沉声问道:“我却问你,欧阳越是不是你杀的!” 那面具男子不假思索,十分轻松的语气道:“一条狗,没有用了碍眼,屠了他便是!” 陆汐月闻言更是气愤不已,朗声道:“好你个杀人魔头,害得逸之哥哥背负了三掌,到现在还没有洗脱罪名!我岂能饶你!” 言罢,再不犹豫,身形如风,一道粉影直冲这面具男子而去,半空之中,青玉箫箫音阵阵,蓦然之间已有无数箫影朝着面具男子当头罩下! 那面具男子不躲也不闪,冷冷的看着攻来的青玉箫,缓缓摇头道:“让我失望了,上次你便是驱物大圆满的境界,今日你还是如此,太弱!” 说罢手中素扇一挥,那扇子缓缓浮起,忽然之间异香阵阵,便是整个方圆都浮起了浓重的香气。 “如梦夺魂扇!”陆汐月大惊道,话音方落,只觉的身体一滞,刚刚凝结的漫天箫影早已散乱不已。眼前一黑,便是头也晕晕的,浑身无力。 已然是中了这扇中的毒,那毒直入神魂,下一刻陆汐月娇躯颤抖,大叫一声,青玉箫呛的一声落在地上。 她早已是浑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林逸之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方寸大乱,忙一回身抱住了陆汐月欲倒的身体,唤道:“汐月妹妹,汐月妹妹!” 最后一丝神智,陆汐月低低道:“逸之哥哥,扇中有毒,你要小心,汐月,好痛苦!” 说罢,早已是人事不省。 林逸之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将陆汐月放好,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面具男子似乎又是一笑道:“不要紧张,她顶多昏迷三四个时辰而已,方才那香叫做情思浓,看看,多好听的名字,看来这女子用情已深啊,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被击倒,只是我却奇怪了,你怎么就一点没事呢?莫不是,你对她就不动心么?” 林逸之闻听,直臊的脸色通红,眼眉一立,叱道:“魔教妖人,什么都如你想的那般龌龊,今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轻痕!”一声长啸,轻痕感受到了主人无限的战意和怒火,青光大盛,仿佛百年以来早因被闲置了太久,今日突然厮杀,兴奋无比,欢叫一声,已然来到林逸之身前。 握剑在手,林逸之缓缓道:“那日,我们约定摔跤胜负,我看今日不用了,今日便来个了断罢!” 说罢,轻痕一顺,冷冷的指着这个面具少年。 “哟!几日不见,竟然是驱物的修为了,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不过,还是不够瞧的!”说罢,那面具男子浑身一震,元婴大圆满的威压蓦然铺开。 绝望,林逸之只想到了这个词语,因为这元婴大圆满的修为,自己根本对付不了。不如…… 下一刻,林逸之已然打定了主意。 “杀了你!”林逸之忽然狂吼一声。 浑身的气势为之一变,铺天盖地的杀戮之意瞬间爆发,林逸之的整个气势都为之一变,上一颗还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少年,如今眼瞳早已充斥了无尽的幽蓝之色,神情里是无比的嗜血与狂热。 他站在那里,下一刻,魔焰冲天,彷如九天杀神! 无尽的冰冷之感缓缓的流入神魂之内,冲击撕扯着他仅有一丝清明。 “如今,你杀的了我么?”林逸之缓缓的开口,那声音竟然说不出的诡异。 面具少年忽的一震,喃喃道:“这……这就是寂灭魔心的威力?” “来吧,世间的鲜血统统朝我来吧!”林逸之狂吼一声,轻痕仙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面具少年轰然劈下。 面具少年竟然生出了一种不敢硬抗的畏惧,闪身躲过。 林逸之刚要再次出手,忽的只觉的这杀戮和嗜血竟如潮的退去。 正自奇怪。 只觉得眼前蓝影一动,一人早已飘然挡在了林逸之身前。 蓝衣飘荡,清冷绝世,沧离神剑,幽幽泛光,那涤荡心灵之感,正是从那沧离的浩然蓝光中散发出来的。 端木凝阙! 林逸之顷刻之间恢复了清明,看着眼前这绝世的容颜,缓缓道:“端木……” 回头,冷眸一动,两人的目光瞬间相接。 这一眼,仿佛看遍了沧桑。 这一眼,仿佛看透了芳华。 端木凝阙冷声道:“你带她回去,这里有我!”说罢,再也不看林逸之,沧离出鞘,缓缓指向眼前的面具男子。 林逸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端木凝阙冷傲的身姿,只得一叹气,抱起昏迷的陆汐月,轻声道:“如此,你小心了…..” 说罢,踏上轻痕,破空而去…… 上架感言 《剑隐仙》一路走来,终于到了要上架的时刻,此时,内心惶恐,万语千言。 早在6月20号左右,我的编辑子非鱼大大便已通知我做好上架准备,构思了。当时,诚惶诚恐,只是感觉上架未免太快了,而且也有些违背自己的初衷,因此便做了努力和沟通,还因为此写了一篇相关(大家可去看看),终于在兮遥和子非鱼大大的沟通之下,上架的日期终得以延后,延后到7月15日左右。 当时想着离7月15日还早许多,因此便没有放在心上,于是,埋头码字,将兮遥最努力的文字写出来,这期间的一段日子,兮遥并没有因为要上架的缘故而含着收着,除了情惑那章因为状态不好,写了3000多一点的字数,其他的均在5000左右,平均数字超过5000,甚至有一天两更,直接一万多的字数。 兮遥的想法是,趁着没有上架,大家多读一些免费的内容便多读一些。毕竟我知道,大家喜欢看兮遥的书,是对兮遥的认可,有这份心,兮遥上架再像大家要订阅钱,总是觉得心里有愧。因而,诚惶诚恐,想在这段最后免费的日子多写一点是一点,以最大的诚意回馈那些最可爱的读者们。 兮遥如此想,也是如此做。从知道上架到确定上架日期,兮遥一刻都没有停笔,以手写心,希望不会辜负大家的一片希望。 白驹过隙,说好的半月眨眼之间,顷刻即到。于是上架自然避免不了。 有人说,上架是件好事,是你成功的第一步。可是,兮遥对于上架一事却是十分纠结,甚至一直纠结到这一刻。当然,上架对于我自己的好处,我完全可以想得到,上架了,就代表了vip章节需要收费,兮遥的稿费可能多拿一些。 可是,这是兮遥的初衷么?显然不是,兮遥一直很强调要有一颗初心,在之前很多与我同时起步的作者放弃写书时,兮遥就呼吁过这个初心的东西,因此,上架赚钱,从来就不是兮遥写这本小说的初心。 兮遥的初心从来没有变化过,哪怕如今已然50余万字了,哪怕以后400万字的完本。兮遥的初心就是致敬以《诛仙》为首的古典仙侠,致敬那个美好的时代。所谓赚钱,真的没有想到那里去。 《剑隐仙》从最初的《剑逸》起航于2015年4月14日,从新书榜第十一到第三再到第二,然后于2015年5月4日,青年节正式签约,期间成绩起起伏伏,最高时仙侠点击榜第四,最低时仙侠点击榜第二十五。一路走来,往昔如昨,艰辛与荣耀共举,泪水与欢笑共生。 可以说,《剑隐仙》从敲下第一个字到如今即将上架,皆是一步一步的的脚踏实地的走来的,正如书中主人翁林逸之,经历磨难、白眼、卑微之后,一步一步的变强、变好。其中的多少时光,值得兮遥刻骨铭心,用一生去记得。 其实,还是感谢,感谢每一位依旧陪伴在《剑隐仙》身旁的读者朋友,你们的关注是我写书最大的动力,感谢每一位陪在兮遥身边的作者同行朋友们,众人拾柴火焰高,没有你们的关心爱护,兮遥不可能从一个新手菜鸟一路蜕变。更要感谢子非鱼编辑大大,是他对这本书的关注和爱护,才让《剑隐仙》一路风雨,脚步更加的坚定! 兮遥生于1987年,典型的八零后,家庭普普通通,生活普普通通。从咿呀学语到如今依然将近三十而立的岁月。兮遥虽然依旧告诉自己,自己还不老,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去挥霍。可是,事实残酷,年龄不是一个数字相加就如此的简单。兮遥一直有个梦想,就是用一部书,那部书或青春火热,或仙侠唯美,或霸道绝伦,用以纪念自己渐渐泛黄的青葱岁月。或许,直到5年之后,十年之后,或者自己白发苍苍的时候,回望过去的路,还有那一本书,属于自己的书,依旧静静的躺在青春的道路上,深深的看着你,尽管那页脚已然发黄。 写一本书,纪念我们曾经天马行空的——青春!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我的书签约日期——2015年5月4日,青年节,是青春最好的诠释。 一路走来,我身边有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观点和建议。一直给与我深深的影响。读者朋友里有一直期望我写出严谨文章的七七八八久久;有忠诚无私,一直不遗余力的帮我宣传,建贴吧、建百科,甚至当副版主的云梦泽;有默默支持,一直在持续关注的衣见倾心;有干脆取了我书中女主名字以示支持的端木凝阙;有一直给我感情戏建议的武秀才等等等等,还有更多不知道姓名的读者朋友们。其实,兮遥一直有个愿望,希望能够记得,并深深的记住每一位可爱、可敬的读者的姓名,让兮遥常怀感恩之心。有你们,兮遥很知足。 当然身边还有很多同行知音的支持,谁说同行是冤家,是对手。在纵横的大家庭里,兮遥从来不觉得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些作者同行里,有第一个送上月票恭喜我签约的停云霭霭;有一起步便关注和留言与我的风恋刀和海命;有一路相伴,已亲如兄弟的夕风笑笑;有在我困惑时给予积极鼓励和温暖的沉中侠、一线缘、游侠辰源、不娘青年、谜独白、地狱的回廊等等;有同组相帮的庞青云、段小楼、断水刀等等;有属于我《剑隐仙》群的各位兄弟姐妹:路难行、毕京、沫之颜、百里、神途、雨荡泪殇、夏侯皓月、巫小五、孤竹映月、岳无涯、云端游走的鱼、陌上离离、十三、十九等等等等我的大家庭里的每一位成员,还有凉城老大安东野、凉城的朋友极光之北极、楚羽、谈仙、江舞、羽化若尘等等朋友。 遇见你们是我今生最大的财富,有了你们,我的写作之路,才走的这么温暖与安心! 网络作品,总是要上架的,兮遥的也不例外,于是,这上架二字,已然近在眼前。 兮遥知道,兮遥的水平远远达不到大家掏钱来看的水平,但是上架无法回避,兮遥只有努力再努力,让大家的钱掏的放心,让兮遥感到安心! 从下月开始,兮遥一天两更,以回馈各位朋友! 好了,说了这么许多,或许真的有点啰嗦了,那么,最后一句吧。 下周二,公元2015年7月21日,《剑隐仙》全新旅途开启,等你来顶! 第九十五章 扇殒 荒凉的山道之上,渺无人迹,在这里便是风也是孤独的。四周鸦雀无声,连一丝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然而,就是偏偏在这种环境之下,天地之间却有着格外分明的一蓝一白,皆站在那里,浑身带着冰冷的气势,不动如山。 沧离神剑的幽幽蓝光,清冷而浩大,映着端木凝阙的绝世容颜,仿佛这世间的美好皆写在了她的脸上一般。 如梦夺魂扇也是如沧离般的蓝光,但那蓝光之中却带着绯靡的诡异,映在这狰狞可怖的古铜面具之上,眼前这人,竟也显得飘忽起来。 端木凝阙并没有动,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与威压跟自己不差上下,换言之,对面敌人的实力跟她旗鼓相当。 虽然自己已然有了沧离神剑,还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境界,可是,对方的如梦夺魂扇却也是仙家至宝,再者他竟然敢一个人现身,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屏息凝神,沧离所指,冷气逼人。 那面具男子和她相持了一会儿,忽然之间耸了耸肩头,浑身的气势尽数收敛,似乎很轻松的说道:“我要杀的人已然被你救走了,我还跟你打个什么,我也走了!” 话音方落,一道白光,身形已然朝岔路飘去了十几丈远。 端木凝阙冷哼一声,蓝影一闪,再出现之时,却站在了那面具男子前面两丈开外之处,仍是冷剑轻指,一言不发。 面具男子似乎显的很无奈,缓缓道:“我说了不打了,你不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我可不是怕你!” 可是,端木凝阙却仍旧不发一言,只是那般冷冷的看着他,看得出来,她的意思很明白,既然来了便要打过,否则就别想如此轻松的离开。 面具男子见状,摊了摊两手道:“我是肯定不打的,谁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沧离呢。你要是不嫌累,你就跟着我吧。” 说罢,一转头又往相反的岔路疾驰而去。 刚刚站定身形,抬眼一看。那个幽蓝的身影早已落在他前面三丈之远的地方。这男子摇了摇头,这次干脆不说话,当即掉头就走。 于是这整个荒无人烟的离忧山外围的山道之上,忽然便的热闹了起来,一场无声无息的追逐战就这样有些不合理的展开了。 一个人只是跑,一个人只是追。两个人都不说话。 不一时,这漫山遍野皆留下了蓝白两色身影。 终于,这面具男子有些不耐烦了,最后一次停下来声音已然变的冰冷异常道:“端木凝阙,不要以为你手里有沧离神剑,我就真的怕了你了!” 端木凝阙的神情微动,冷冷开口道:“你到底是谁,你竟然认得我?方才我来的时候,就感觉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你到底是谁?” 虽是问话,但脸上冰冷之情,却是分毫未褪。 那面具男子似乎并不否认,冷冷道:“见还是没见过,这不重要吧,只是你手中的沧离神剑怕是天下人都认识吧。看来今天你是不打算放我走了罢。” 端木凝阙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你认得我,能毫不犹豫的直呼我的名字,就说明你可能是离忧教内部的人,如此,今日我更放你不得!” 面具男子冷冷道:“放不放我,你说了不算!” 言罢,身形忽的暴起,手中如梦夺魂扇光芒大盛,半空之中,蓝光大胜,朝着端木凝阙的面门直扇了两下。 “我来领教领教沧离的厉害!”那面具男子大吼一声道。 但见扇风过处,左右两侧竟然齐齐的出现了数百道光点,那光点密密麻麻,在天空中熠熠闪光,随着那扇风,顷刻之间便化为百道银光,银光流转,如暴雨一般朝端木凝阙激射而去。 这面具男子一出手便是如梦夺魂扇金系攻击法门。 端木凝阙脸上的神色如万年冰山一般没有任何的变化,抬眼注视着这如倾泻暴雨般的光点,一动不动,仿佛视若无睹。 直到那点点银光看在端木凝阙眼中早已变成可无数清晰可见的银针之时,端木凝阙这才缓缓的动了。 蓝色纱裙,轻轻摆动,就如缓缓绽放的蓝色曼陀罗。美得惊心动魄,但,那美中还带着一股危险的毒。 冷哼一声,沧离神剑直飞冲天,半空中旋转轰鸣,蓝色剑气迅速凝成实质,将端木凝阙的绝美身姿全然罩住。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无数的仿佛呲牙咧嘴呼啸而来的银针,在那一刹那之间仿佛被谁施过了法术似得,齐齐的定格在由沧离神剑形成的蓝色光罩之外半寸的地方。 任凭那些来势汹汹的银针再如何呼啸震颤,挣扎着想穿透这蓝色光罩,却无论如何寸进不得。 那面具男子裸露在面具外的眼芒之中冷光一闪,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当下立在那里,甚至忘了这是在搏命。 这沧离神剑果真不愧四大神剑之一,要想自己这些银针可是万年玄铁的材质,无往而不利,可是今日便是沧离神剑的光罩都穿透不了。端的是太不可思议了罢。 就在这面具男子刚一愣神的时候,蓝光乍飘,人影轻动,那绝世的身影已然浮于半空,手上的沧离神剑早已高高举起。 沧离神剑带着耀眼的蓝色幽光,不断闪烁,如浪翻涌的蓝色气旋点点晕染开来。仿佛挟裹着千万年的威势,清鸣一声,沧离神剑半空之中轰然直劈而下。 锐利的剑气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那些银针一扫而空,然而连分毫的停滞都没有,剑啸震天,巨大的蓝色剑柱彷如脱缰的野马,朝着面具男子的面门轰然砸去。 面具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可是早已无济于事,这冷冷的绝伦剑锋根本是避无可避,那面具男子早没有了方才的从容,只得将牙一咬,身子尽量的往后退去,一息之间,已然暴退了数十丈远。 可是那有如实质的蓝色剑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竟然如影随形,不对!比这男子后退的身影还要快上半分,山呼海啸一般的直点而来。 根本躲不开!这面具男子第一次生出了无奈的感觉。 端木凝阙冷颜之中没有半点激动之色,冷冷的说了一句:“管你是谁,死便是了!” “啊——”这面具男子眼中早已全然是这蓝色的剑柱,便是这天地在这蓝色剑柱的遮挡之下都不存在了一般。 下一刻,便是被这剑柱扫过,粉身碎骨。 绝望之下,那面具男子心中激荡的战意竟然齐齐的压过了对这强悍的剑柱的恐惧,蓦的大吼一声道:“如梦夺魂扇,祭我牺牲!” 那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如梦夺魂扇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语言似得,竟然微微一颤,却是半点没有犹豫,一道流光挡在了主人的面前。那流光之中还带着一丝微微的悲鸣。 “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沧离神剑所化的蓝色光柱瞬间与如梦夺魂扇撞在了一起。强烈的气浪蓦然铺开,周围方圆数十丈的树木被这气浪冲击,顷刻尽数折断,东倒西歪。 端木凝阙也受到了这气浪的冲击,闷哼一声,向后猛然退了几十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沧离神剑与如梦夺魂扇撞击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蓝光瞬间迸发而出,宛如长虹贯日一般,形成了一道耀眼的蓝色光束,那蓝色光束带着无比的气势,朝着天际苍穹猛然冲去。 冲至半空,蓝色光束轰然如烟花一般,炸裂,消散。 端木凝阙稳住身形,法决一掐,沧离神剑呼啸着返回端木凝阙身旁。 再看方才还灵气十足的如梦夺魂扇,如今早已蓝光不在,就如一块破铁皮一般,震颤着悬浮在半空之中,轻轻的旋转着,犹如破败的枯叶。 终于,那如梦夺魂扇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从半空中轰然落下,砸在崎岖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刻,这就是一片破铁,根本没有人想到,它曾经的无比辉煌。 与此同时,这面具男子痛呼一声:“如梦夺魂扇!……”悲从心头起,急火攻心加上又受了方才那撞击的震颤,一口血顺着面具的缝隙缓缓的流了出来。 想要再次站起身来,已然成了奢望。 那如梦夺魂扇,再也听不到主人的召唤了,已然成了破铜烂铁的躯体,忽然之间泛起了阵阵黄色的火光,不一会儿,火势熊熊,顷刻之间,如梦夺魂扇最后的躯体也随着这燃烧的火焰化成了点点灰烬。 随着如梦夺魂扇的消亡,这世间从此又少了一件天地至宝。 面具男子忽然之间悲怆无比,身躯早已倒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但声音却是恨意十足道:“端木凝阙,你毁我法宝,此仇不共戴天!” 端木凝阙缓缓的走到这面具男子近前,冷然道:“想要报仇,下辈子再说吧,现在我倒要看看,这面具背后究竟隐藏的个什么样的面容!” 说罢,一剑便朝那面具上划了过去。 眼看这面具男子的身份便要大白于天下了,忽然,端木凝阙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话音道:“小女娃,杀气太重,总归是不好的!还不给我住手!” 声音方落,端木凝阙就感觉身后一阵苍劲的冷风,不由得大惊失色。转身已然不及,只得横着身子往左边轻轻一荡。 蓝裙过处,与那风声堪堪错过。端木凝阙提剑在手,冷眸肃杀,抬头冷叱一声道:“来者何人,背后暗算,一点也不光明磊落!” 眼前灰影一闪,早已越过端木凝阙,来到受伤的面具男子身旁,轻轻将他扶起。低声关心道:“你如何,还能调动真气么?” 面具男子见眼前之人忽然出现,心中大定,十分感激的道:“义父,我无大碍!” 端木凝阙定睛看去,这才看到眼前是一个年纪苍苍的灰布衣衫老者,那老者形容苍老枯槁,皱纹堆垒。年岁似乎几百岁有余,面容苍老枯皱,长长的白色眉毛和白色胡须,头发也是一片雪白,便是身躯也是颤巍巍的,似乎一阵风过便要被刮倒相似。 若冷眼看去,真真是,油尽灯枯,风烛残年。 可是,细细看去,便可以发现虽然那眼瞳已然有些浑浊,但眼中却有一道根本挡不住的锐利与霸气,精神矍铄,左手中指之上带着一个墨绿的似乎流动着一般的巨大扳指,显示着这个老者绝非寻常之辈。 端木凝阙看了一会儿,心中暗道,这个老者这般年纪,看方才的身手也非等闲之辈,可是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真气流动,这修为多少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便说明了一点,要不就是这老者一点修为也没有,刚才那一下或是借助某种外力,要不就是这老者修为高出自己太多,自己在他神息尽敛之时,根本察觉不到他的修为境界。 可是端木凝阙想来清冷孤傲惯了,心中一想,管他甚么修为,今日来了,便问问自己的沧离神剑放不放他走吧。 只是刚然一愣之时,那老者已然一把扶住这面具男子,转身欲走。 端木凝阙冷眸一闪,冷冷道:“既然来了,那便留下来罢!” 言还未尽,沧离神剑一道蓝光,宛如苍龙跃海一般,欺身上前,凛冽的剑气顷刻之间直取而来。 那老者却是连头也不回,冷哼一声道:“小女娃,不要以为你拿着沧离便很了不起,我不与你交手,你还不够资格!还是回去再练几十年罢!” 那老者说完,头也不回,似乎对身后猛刺而来的沧离神剑视若无赌,扶着那面具少年,未见如何作势,已然飘至十丈开外。 便在此时,沧离神剑的冷冷幽光已经破风轰至。然而令端木凝阙震惊的是,那剑锋离那老者还有半寸的距离之时,竟然一动不动,任是再怎么使劲,再怎么闪烁,却也难进半步。 端木凝阙大吃了一惊,瞬间将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完全调动起来,冷哼一声,全身的真气朝那定在那里的沧离神剑压了上去。 可是,依旧无济于事。 那老者,冷笑一声,并不回头,只把宽大的袍袖往后一甩,端木凝阙浑身只觉一股极大的怪力迎面扑来。 那怪力威势极大,端木凝阙只觉得似乎撞上了一座大山相仿,身形不住的往后直退。 待立住身形,再去找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端木凝阙暗暗气恼,把沧离神剑狠狠的倒插于地上,眼神也越发的冰冷了起来。 忽的,苍茫的天际传来一语:“小女娃,如想知道我是谁,或者,想要捉拿杀害欧阳越的正凶,让你的掌教杞难亲到极东之海戮毒门去,我恭候他的大驾!……” 端木凝阙愕然愣住,戮毒门!莫非这个老者就是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不成? 第九十六章 舔犊 极东绝域,沉寂之海。 这里似乎永远没有白天,有的只是亘古不变的黑色和阴云。黑云低沉,似乎和这无边无际的海面一般高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翻滚的黑云主宰这世间的一切。幽暗里隐藏的罪恶,在这里看起来,竟然显得渺小无比。 海浪翻涌,不时激起数丈的海潮,这海平面并不平静。然而,无论这海水如何折腾,却依旧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一切都像是被黑暗扼住了咽喉,无声无息的让人感到诡异的可怕。 沉寂之海,由此得名。 这里,万物沉寂,皆屈服在这黑暗的铁蹄之下,从来不知道反抗。 天际渺渺,苍穹如墨。 不时之间,天空竟会隐隐约约划过一道又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只是那闪电依旧无声。或许,这闪电的紫色,便是这一片海域之上唯一的一种色彩。那紫电犹如黑暗中忽然闪现的毒蛇,吐出紫色的信子,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没有生命的区域。诡异而又惊心。 这里是一片被光明遗弃的地方,却用黑暗挽回着自己的尊严。 来到这里,才知道,原来黑暗也可以如此动人心魄的壮美。 海域之上空空荡荡,一眼望去,没有任何的阻隔便可以望到海天交接的地方。空气之中,除了阴森之外,还有一股幽冷的潮湿之意,直入神魂的深处。 蓦的,这海上突兀的出现了一片面积不大的海岛,海岛也是黑色的,无声无息的浮在海面之上,只是,过于单薄,宛如黑夜漂流的残舟,下一刻,一阵巨浪,便可以把它完全的吞噬。 海岛之上,依旧是寸草不生,只是整个小岛上那些不知哪里来的或大或小的石头,无声无息的散落着,遗憾的是它们不会发光,只在这苍茫的夜色之中,映衬着这苍茫的凄凉。 乱石丛中,那间茅屋,还是如原来一般,无声无息的伫立在那里,低矮的篱笆,残破不堪。篱笆之内,茅屋墙上,依旧是各种扭曲的,奇形怪状的树藤,将这茅屋缠绕的密不透风,枯藤森森,平添了些许的可怖。 一道灰色身影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枯藤纷乱的茅屋之前,近了看去,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一只手扶着一个白衣身影,另伸手用力的将这些看去狰狞可怖的枯藤向两边拨了拨,映出了一条曲折的石头小径,然后缓缓朝茅屋门前走去。 不是很长的小径,他却走的十分小心缓慢,皆因他搀扶的那个白衣人似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他还怕吵醒他,那脚步尽可能的不发出一丝的声音。 来到门前,轻轻的一推屋门,那门竟吱吱呀呀的缓缓打开了。 随着这声音的传出,那似乎睡着的白衣人有了些许的意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的问道:“义父,我们回来了?” 那灰衣老者并不答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苍老的眼中竟然放出了两道如有实质的精光,朝着外面望了一望。 远处,大海无声,海水漫天。黑暗翻滚,低沉寂寥。 灰衣老者看了一会,再不犹豫,扶着这白衣人缓缓的走进了这茅屋之中。 屋中一片漆黑,老者并未慌着去点蜡烛,而是扶着这白衣人在黑夜中缓缓的摸到屋中的椅子前,然后停身站住,弯下苍老的身躯,朝着那椅子上吹了几下,确定将椅子上的浮灰吹走了,这才把白衣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然后缓缓的掏出怀中的火扇,枯槁的大手摸到了桌上的半截蜡烛,轻轻的敲击火扇。 火光一闪,蜡烛顷刻点燃起来,这茅屋之中缓缓的浮起了阵阵昏黄的微光。 借着这并不明亮的微光看去,这老者赫然正是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 那个白衣人又是何人?竟然可以让这个平日里冷酷嗜血的老魔头,亲自扶着而且照顾到无微不至,甚至连坐下都要先替他吹走椅子之上的灰尘。 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这种动作,仿佛就是凡俗之中,一个慈爱的父亲为懵懂的稚子所做的一切。 昏黄的微光之中,那白衣人的脸色和自己身上的白衣服一般颜色,甚至比这衣服的白色还要惨白一些。胸前的白衣上,已然有斑斑的暗红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白衣人年岁似乎只有十六七岁,可是脸上的疲累与微弱的气息,竟然比这行将就木一般的百毒老祖还要死气沉沉。 呼吸时而急促,时而低沉,仿佛下一刻,这个年轻人的生机便会生生断绝似得。 百毒老祖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眼中竟然有一股浓重的慈爱和心疼。苍老的面容上,眼角的肌肉微微的颤动着。 似乎,似乎是在拼命的压制着内心的凄哀一般。 良久,百毒老祖一声长叹道:“轩儿,你可好么?” 这被叫做轩儿的白衣人闻听,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根本没有一丝好转,却为了宽慰眼前被他称为义父的百毒老祖,忽的轻轻一笑道:“义父放心,轩儿那有那么娇贵?这些小伤,还不能把我如何。” 百毒老祖见他笑了,忙心疼的站起身来,凑到他面前缓缓的一摆手道:“轩儿,莫要再笑了,屏息凝神,你这一笑,又要耗费不少的元气。” 这轩儿听话的收了笑容,坐在那里,暗暗的调动自己的内息,可是刚一运转真气,便觉得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 百毒老祖见状,眼眉一皱,更是担心至极,眼中蓦然泪光闪闪,两行老泪从苍老的眼角缓缓的落了下来。 轩儿见他竟然哭了起来,也心中不是滋味,竟然挣扎着来替义父拭掉眼角的泪水。 现在这两个人,如此的动作,如此的神情,怎么能跟魔教二字联系起来呢? 这就如人间最至情至性的父子之情一般无二。 百毒老祖借着这蜡烛的光芒,用袖角擦了擦泪水,这才长叹一声道:“轩儿,义父老了,不中用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啊,这若是在当年,莫说一个小小的离忧教,便是血羽魔皇,也要俱我三分。岁月不饶人啊,当年的壮志雄心,现在早就随风消散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让你陪伴在我的左右,度过这余下的风烛残年,再也不问世事了!” 说罢,他的眼中竟然充满了浓重的沧桑和疲惫。 轩儿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神情和身形皆如寻常耄耋老者一般无二的百毒老祖一眼,悲从心头起。 再强大的人,再激昂豪迈的枭雄,也抵不过时光的摧残,时光过处,一切如梦消散,徒留的只不过是苍老和慨叹。 如今的百毒老祖,早已不复当年的壮志雄心,宛如一只苍老的雄狮,只有自己的名字,还保持着那最后的一丝震慑的威严。 “义父不老,在孩儿的心中,义父永远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戮毒门主……”白衣轩儿气若游丝,声音极其微弱的说道。 百毒老祖轻轻的摆了摆手道:“你就别安慰了,义父还能活多久,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知道么,修为极高的人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够清楚的感知死神什么时候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它的降临。” 言罢,那眼神中竟有出现了丝丝的缅怀神情,缓缓又道:“轩儿,想一想,十六年前我在死人堆里将还在襁褓中的你抱在怀里,你竟然不哭不闹,还冲笑着,小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当时,我便毫不犹豫的将你带在了身边,从此风里雨里,正道邪派,我带你一起闯过,更是手把手的教会你我平生的诸般法门,想一想,往昔如昨,仿佛近在眼前啊,如今你都这么大了!义父能不老么?” 这番话说的那白衣轩儿也是感情大动,无神的眼中也缓缓的淌下点点的泪水。 往事依依,历历在目。 是谁,在凄风冷雨之中,为自己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是谁,在日落的半晚,举着一盏残灯,站在戮毒门的大殿门前,翘首企盼着自己归家的身影?是谁,在自己噩梦惊醒之时,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脊背,哄他安然入眠? 一点一滴,这口中的义父,甚至比自己从未谋面,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亲父都要情比天高,恩似海深吧。 他蓦然想起,在他的面前,除了指点自己的修为,义父给他的感觉是一门之主,其他的时候,他就如和蔼的慈父。 可是,他的身份却是至高无上的戮毒门主啊,那个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魔教的教主。 心念大动,一老一少就这样面对面的坐在这残烛之下,看着对方的容颜,寂寂无声的流泪。 过了好久,这安静的气氛,忽的被这白衣轩儿突然变得浓重而急促的呼吸打断了,片刻之后,他浑身颤抖,忽的身子一软,再次不省人事。 百毒老祖显然没有料到会有如此的状况,他明明给他输了真气,而且还牵引着他体内的真气游走了一个周天,按说,只是被沧离神剑的剑芒所伤,根本不可能伤至死地啊! 再不犹豫,百毒老祖将他的身体轻轻扶起,一抖双掌,源源不断的真气再次澎湃的朝这叫做轩儿之人的体内流去。 可是就是这样进行了三个时辰,这轩儿依旧是没有醒来,甚至身体都开始变的冰凉起来,若不是百毒老祖的修为高深,能够捕捉道那一丝几乎微乎其微的生命气息,否则,在常人看来,这轩儿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百毒老祖缓缓的放下手臂,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了,眼神愣愣的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忽的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轰然站起,走到床边,掀起被衾,从下面轻轻的拿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木盒。 那木盒之上雕龙画凤,端的是精致无比。 缓缓的将那木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枚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金黄色丹药,丹药刚刚出现,便觉的满室异香。 百毒老祖将那枚丹药取出,缓缓的走到轩儿的近前,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丹药,眼中流露出对这枚丹药无限的不舍,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将那枚丹药缓缓的朝着轩儿的嘴边送去,可是刚刚接触到他的嘴,百毒老祖蓦的停了下来。 那拿着丹药的手就那样直直的伸着,丹药紧紧地贴着轩儿的嘴唇,却是怎么也不忍心将那丹药送入他的嘴里。 就这样,那枯槁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眼看,这轩儿身上的生机已然是越来越若,几乎要顷刻之间断绝了。 百毒老祖忽的喃喃道:“这……唯一的一颗聚灵丹啊……罢!罢!罢!” 说罢,再不犹豫,用丹药将轩儿的嘴撬开,一松手,那枚黄色的丹药缓缓地落入他的嘴里,瞬间即化。 做完这些,百毒老祖如释重负的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头枕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攥着那个精致的木盒。 忽的一阵巨大得到疲累袭上他老迈的身躯,他竟然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就这样,这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之极,只有点点的烛泪轻轻滴落下来的微微声响。 …………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的白衣轩儿终于缓缓的苏醒过来,他轻轻的一动,便惊醒了昏睡的百毒老祖,百毒老祖蓦然抬头,惊喜的看着白衣轩儿。 脸色虽然还有些发白,但是依然有了红润,气息也变得均匀起来,体内属于年轻人的生机再次燃烧了起来。 “轩儿,你终于没事了!”百毒老祖毫不隐藏内心的喜悦,笑着说道。 这轩儿看了看眼前的一切,缓缓活动了一下胳膊,觉得果然大好,也是开心至极,朗声笑道:“谢义父……” 可是,当他看到百毒老祖手里攥着的那只木盒之后,却是大惊失色,刹那之间泪流满面。似乎失去了理智一般。,一把夺过了那只木盒。 迅速的打开,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义父!……”白衣轩儿一声悲呼,泪水夺眶而出。 百毒老祖见他如此,似乎在预料之中一般,淡淡的挥了挥手道:“轩儿,你不要如此,那东西没就没了,你好了就好!” 可是那白衣轩儿却哽咽着凄声道:“可是……义父,那是最后一枚聚灵丹了啊,这丹药还能让您老人家再多活二十年,可是您把他给了我,虽然救活了我,可是,您……你只剩下不到七年的寿命了啊!义父……” 言罢,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百毒老祖听罢,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忽的淡淡一笑,轻轻的拍了拍这轩儿的肩膀道:“傻孩子,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老了,便是再增加些许寿命又能如何呢?用了它只能是暴殄天物,拿来给你用,才是正经!” “义父……”这白衣轩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再也说不出话来。 百毒老祖缓缓摆了摆手道:“轩儿,只要在我死前,你能够完成我给你的任务,能够自保,并且能够安安稳稳的接任百毒门主,便是死了,又有什么遗憾呢!” 这个年轻人闻听,泪光之中使劲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你近身过来,我告诉你下一步的打算……” 幽暗的沉寂之海,那一盏烛光下,那一老一少的身影仿佛合在了一处,低低的说着那个惊人的秘密计划…… p.s(明日便是兮遥上架首日,希望诸位兄弟、朋友、诸位喜欢剑隐仙的读者多多捧场,明日中断了好久的新弟子考核,“三关一林一试炼”的精彩内容即将展现,《剑隐仙》要你好看!) 第九十七章 提醒 三天时光,眨眼而过。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提供 人们总是在最闲适的时候追求闲适,在最忙碌的时候追求忙碌。其实,最想要得到安宁和舒缓的不是人,而是心。 只是,在这种近乎奇怪的心理暗示。其实是欲望在作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经做过欲望的奴隶,被它驱使着、主导着,疲于奔命。所累者,心也。到头来,得到的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收获,而心却没有一丝的安宁。 何不放下心中执念,追寻最初的那份平和? 三天以来,林逸之哪里都没有去,期间只是去内堂探望了一眼陆汐月,知她只是受毒香的攻击,神智不清,现已恢复,便心下大定,见她情致不高,便坐了片刻,缓缓的离开了。(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林逸之也有了一些感觉,他也觉着这几日陆汐月对待自己的态度忽冷忽热,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也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对于女孩子的心思向来不会揣度,更何况在这一途端的是一个大大的木头,思来想去,想的头大如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 这三日,林逸之做得最多的就是睡觉,几乎不分白日和黑夜,往往倒头便睡,什么心思,什么杂念,一概摒除。 睡不着的时候,就踏着轻痕剑,白日里,穿梭于白云蓝天之间,夜晚时,徜徉于漫天星辉之中,几日下来,心中颇为平静,对御剑翔空的领悟也是越发的精进了。 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脑海之中总是隐隐约约的浮现出那一道蓝色的身影,清冷而绝世。 不知她有没有抓到那个魔教妖人,那魔教妖人的修为颇深,她是否应付得了呢?他总是这样痴痴的想着,下定了几次决心要再去一次澜月亭,看看那一抹蓝色是否还在那里对月舞剑,吹着那一片红叶,那声音依旧是那么凄然悱恻。 可是,每每迈开第一步,那句话便如影随形。 “以后,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那句话,他深深的记得,每次想起,刺耳震心。如此,他便是半步也迈不出去了。 除了端木凝阙,还有一袭白衣的纳兰明轩,他又怎么样了呢?和那七十多个新进弟子一直住在山门前的房屋里,过得如何?对于接下来的考核又是否做足了准备呢? 或者,在于无声之间,抱着一坛酒,出现在他的房门之外,笑容如风的对他说着,逸之,我来找你拼酒! 于是,林逸之总是在极为安静的坐在自己屋中的某个角落的时候,忽然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房门之前,推开房门,满怀希望的朝门 第九十八章 登天 离忧山门。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提供 山门前整整齐齐的站着七十余名弟子,纳兰明轩一袭白衣站在最前面,表情淡漠,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没有人敢和他抢这第一的位置,一则,现在少了欧阳越、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三人,放眼望去,只有他的资质最高,他也有这个资格站在第一位;二则,前一段时间,这新进弟子中早已传扬的沸沸扬扬,他最少也是执剑堂首座清玄上人内定的弟子,所以,有人便是有心跟他争一争,却也没有那个胆量。 七十余名弟子投向纳兰明轩的眼神几乎都是放着光的。(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与其说是羡慕,更多的是嫉妒。嫉妒这个东西很奇怪,往往忘记自己所拥有的优势和实力,发了疯的去羡慕别人的各种优越的地方,一旦真的疯了,便成了嫉妒。 或许前一息还是恭喜恭喜,后一息转过身去,已然是嫉火中烧的阴寒眼睛。 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便是这个道理。 只是,纳兰明轩却是不去管这些东西,他向来不喜欢理会这些凡人琐事,更不喜欢向无关的人多做解释,他也乐得他们就这样误会去,这样的传言越真越好,最起码没人敢当面挑衅与他。 纳兰明轩的左右两侧站着三个人,这三个人的资质同样也是绝佳,只是比纳兰明轩的资质稍微差了一点点,但是这三人的修为却是远高于他,左侧的蓝衣青年,叫做刘檀衣。听闻别人说,这刘檀衣是东南地域小门派醒溪门门主的长子,修为已然在筑基六重,只是苦于没有入流的功法和心法,这才千里投师,来到离忧教。他的修为也是所有七十余名弟子中最高的。 纳兰明轩缓缓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站在那里,神态自若,不卑不亢,气度也是上人之姿。 纳兰明轩右侧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外貌硬朗粗犷,额下隐隐约约有一些短硬的胡茬,眼神刚毅深邃,年纪在二十五六岁上下。一身粗布灰衣。 听人言,这人名叫武禁俟,是一个浪迹修真界的散修,靠着自己的坚持不辍,硬生生的自悟入道,现在已是筑基四重的功法,只是,终究不是大乘的功法,根基不稳。 武禁俟的旁边站着一黄衫女子,黄色纱裙,满头乌发,皮肤白皙,柳眉杏眼,却是有几分姿色的,但是比起离忧教的陆汐月或者端木凝阙两人,却是比不了的,纳兰明轩暗暗想着。 此女似乎名叫唐穆容,也是出自东南地域的小门派知白门,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弟子,表面的实力上看去,此女有筑基二重的修为。 可是,据纳兰明轩这几日的观察,这唐穆 第九十九章 天途 p.s:今日很开心,不是因为订阅涨了,反而降了几个,开心的原因呢,是因为好久不见的好友——鱼立言兄弟,竟然出现了,我真没想到,以为你离开纵横了,还很可惜,总是想起你,今日你突然出现,真是给了我大大的惊喜,谢谢你的鼓励,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站了出来!今日这一更,特为鱼立言兄弟呈上!(这段话就是不加上也是超过4000字的,我可没有故意凑字数哟!) 众人的目光皆齐齐的朝着半空中踏步而出的刘檀衣看去,但见他毫不犹豫的踏出第一步,步子其实并不大,但奇妙的是,这看上去距离并不太远的一步,竟然带着刘檀衣的身体飞速的往正前和正上方移动了一大截。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 竟然足足有五丈的距离。 刚刚上升了五丈,眼看刘檀衣双脚便要踩空,便是他自己的脸色都有点变了。就在这瞬息之间,脚下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朵白色的云朵,仿佛将刘檀衣的身形稳稳的拖住了一般。 刘檀衣的脸色这才恢复如常,冲着半空之下的众人微微一笑,看起来相当自如,根本没有受到曾锐金嘴里说的天地之力的威压冲击,看来这第一步所遭受的天地之力并不十分严重。 最起码,刘檀衣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纳兰明轩缓缓的看着半空中的身影,眼光流转,心里暗暗盘算着。 曾锐金见他已然稳稳站住,呵呵一笑道:“你已经踏入登天第一阶了,如果觉得这天地之力的威压你可以承受,还可以继续向上,但是切记不要勉强。” 刘檀衣呵呵一笑,神情中竟然出现了几分傲然,朗声道:“如果仅仅踏上这第一阶,便走下来,也枉费了我千里迢迢来到这离忧教……” 言罢,再不回头,蓝衣一甩,身形疾动,瞬息之间“蹬蹬蹬”的向前方高出一连踏出了四步! 但见他的身形已然离开地面数十丈之高,所过之处,皆有一片云朵,漂浮在那里,五片白云,连成一线,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刘檀衣早已傲然于离地几十丈高的空中,蓝衣被风吹动,飘忽不定。 众人极目望去,见刘檀衣立于云头,一动不动,似乎在想些什么,就这样站在那里,一站就是好久。 地上的人等的有些焦躁,有人已经朗声道:“刘檀衣,你若是不行的话,就下来吧,不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声音还挺响亮,竟然传到了云层之上刘檀衣的耳中,忽的,刘檀衣猛然转过身去,众人这才看见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但从那眼中却忽的射出两道精光, 第一百章 神王 这黄衫女子唐穆容,踏前一步,神情从容不迫,抬头望了望这天途云梯,神情淡然,眼神流转似乎在想些什么。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提供 纳兰明轩忽的死死的盯着这唐穆容,心中暗道,这知白门中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不显山不露水的,只不过是个普通弟子,哪里会有如此的气度和从容?想必这女子绝不是如她表面的身份这么简单的,看来逸之兄弟不让我第一个前去,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心下对林逸之却是感激无比。 但眼神看到这唐穆容的神情似乎十分有把握的时候,心中忽的一动,莫不是她看出了什么?纳兰明轩隐隐的感觉,这名不见经传的唐穆容或许真的火让很多人出乎意料罢。 且再忍一忍,拭目以待看看她如何! 唐穆容听完曾锐金传他的口诀,忽的淡淡一笑,默念口诀,不过片刻功夫,已然腾至半空。 风过有声,黄衫猎猎。 但见唐穆容稍微停了一下,随后忽的朝着天空缓缓的踏出第一步。 莲步轻移,身姿却是轻巧无比。 一只脚刚刚踏出,脚下便似乎有了感应,果不其然,另只脚还未落地之时,那身下已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层白云。 于是,另一只脚落下的更加的从容不迫了。 就这一个动作,所有人便已掌声雷动了。 大家都不是外行,虽说这第一阶天途基本上每个人都可以踏的上去,但是,踏上的效果却是各异。 曾锐金和楚箫正在低头说话,原是一个姑娘家,他们两人也不是分上心,因为不管如何,这唐穆容肯定是要拜在幻忧峰下的,再加上,这唐穆容本身只是小门派知白门的普通弟子,修为也不是这些人中最高,因而,便有些轻忽了。 可是眼角的余光看到唐穆容这一步踏出,当下便心中一震,两人立刻终止了谈话,眼神齐齐的看向这个立在第一阶天途之上的唐穆容。 曾锐金心中暗道:这女子好生聪慧,莫不是悟出了其中的玄妙么?第一步已是超然万分,且看看她接下来如何作为! 楚箫笑吟吟的看着这黄衫女子,眼神流转,看的处也是颇为赞许。 唐穆容站在云朵之上,并没有着急迈第二步,似乎想了想,忽的一笑,看神情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的黄衫一甩,莲步再移,彷如罗袜生尘一般。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步, 两步, 三步, ……五息之间,这唐穆容竟然飞速的迈出了五步,而且身形极为 第一百零一章 丑态 很多时候,明明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却耐不住众人一阵的捧臭脚,溜须拍马,自己便飘飘欲仙,舍我其谁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世间的人,总是这样,自己的本心都不知道在哪里,还要自诩高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便如这个墨忽,贵为皇族,又是什么神王的,或许自己有那么一点小能耐,或许自己不装的很高贵的时候,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身打扮,这个腔调,愣要把自己弄得真的跟天是王大,他是王二一般,如此一来,这天,也许就姓墨了,也大抵如此了。 这不,竟然不知哪根脑袋抽了,还想来天途试试。不过又看上了楚箫的面相,一时色心大动,竟然来招惹楚箫。 果真是,地上的祸他都惹得腻了,只惹天顶上的。 其实嘛,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或许有点本事,要不人间帝王连仙都不封了,直接给了个神王,只是,要学会审时度势,明白自己几两棉花重,否则,便是笑柄而已。 曾锐金倒是呵呵一笑,他自幼在凡俗漂泊惯了,又加上平日里莫忧峰的一切花销用度,又总是他一人下山去离阳城里买,这种纨绔子弟,在他眼中不过是看一场戏,戏里粉墨登场的跳梁小丑,他还不放在心上。 于是,他便拉了楚箫一把,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楚师兄,切莫恼怒,这种货色,自恃甚高,其实不过是纨绔而已,所谓捧的越高,摔得越狠,这种人,交给段猴子对付最好!” 说罢,将段朗坤唤到近前,两人低低的耳语了一番。 段朗坤是莫忧峰里的活宝,脑袋灵活,为人幽默诙谐,而且一肚子的坏水儿,这段猴子的绰号不仅是形容他身法快,人长的精瘦,还有一部分原因也说明了他机灵。 但见段朗坤来到这神王墨忽的近前,上一眼下一眼直直瞧了九九八十一眼,脸上竟然忽的出现了惊讶之色,激动的连眼睫毛都炸起来了,嘴直哆嗦道:“莫非,您老人家,就是就是那个,什么神王吧……神王吧……神王吧……” 明白人早已乐得前仰后合,只有两个人还没有意识过来,一个是傻乎乎的林逸之,还和陆汐月耳语道:“看,这个神王真的厉害,段师兄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陆汐月闻听,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楚箫见段朗坤如此戏耍墨忽,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另一个没明白的便是这墨忽,见段朗坤一脸的崇敬和激动,连话都说的语无伦次了,心中颇为得意,那手中的绿毛孔雀扇摇的更起劲了,哈哈笑道:“你这小猴, 第一百零三章 凌天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一场从表面看去十分滑稽的闹剧就此散场。楚箫和曾锐金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已经走得远远的那行队伍。 有风拂过,久违的凉爽感,让二人的心也变得顺畅许多。 是呀,这或许不是什么成就,只是离忧教压抑的太久了,先是什么修真三世家将这离忧上下折腾的乌烟瘴气,再是什么神王驾到,大闹云海天途,离忧教总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忍再忍,这种处理事情的态度,或许会避免很多枝节,但是心中却也十分郁结。 今日,整了整这所谓的神王,却也是心中一大快事。 两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曾锐金笑吟吟的看着楚箫道:“楚师兄,你觉得今日之事,可会到此结束么?” 楚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得罪一个这般的神王,却也是有些麻烦的。” 不过,忽的淡淡一笑道:“但是,不屈从外来的压力,遵从自己的本心,总是好的!” 两人说罢,携手揽腕,冲着这离忧山的青山绿水,开怀大笑起来。 忽的身后的人群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其实掌声即人心,代表了每个人在这件事上的立场。或许,还有极个别的人依旧沉浸在那个所谓神王的名头里不可自拔。 但是,在这震天的掌声里,一切的鬼魅魍魉,统统只能躲到阴暗的角落里。 楚箫和曾锐金转过头来,看着这群人激动的神色,曾锐金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本就木讷老实,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箫却是豪迈之极,大步来到众人之前,一挥手道:“各位新近的师弟们,这件事情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大家皆可以看出,离忧教一向处事公允,绝不拿人的高贵卑贱来划分三六九等,在修仙一途里,管你是什么人,一切以实力为准!今天这件事,希望大家不要只当做一件笑话,今后,但凡有想拿资历、势力、身份压人这,那个神王就是他今后的下场!” 众人闻听,神色一凛,齐声拱手道:“楚师兄说的是!” 楚箫这才一摆手道:“好了,也用不着在那等腌臜泼才身上浪fèi时间与口舌了,诸位,天色不早了,现在还有一小半的人没有登这天途云梯,现在一切照旧,哪个前来!” 话音方落,或许是受了方才那件事的鼓舞,这群新进弟子竟变得踊跃非常,各个喊道:“我来……我来!” 纳兰明轩白衣一闪,已然来到楚箫近前,缓缓道:“都别争了,本就是轮到我了,现在,还应是我先来!” 楚箫的眼神缓缓的朝他看去,那眼神之中神情却是没来由的复杂,一丝疑惑,一丝寒冷,甚至还有淡淡的关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无奈的,收拾心情,淡淡的点了点头,竟说出了一句话:“你,万事小心…” 说完这句,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了,难道,就是因为他有可能是自己的弟弟? 就这样渺远而毫无根据可循的理由么…… 便是连纳兰明轩都觉得有些意外,愣了一下,一低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一旁的林逸之早就按耐不住了,一把抓过纳兰明轩低声关心道:“纳兰兄弟,你可有把握?你可想通了那个你认为的关jiàn点?” 纳兰明轩闻听此言心中却是十分的诧异,自己心中的确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所困扰,也就是那个关jiàn点,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林逸之这些。 但是林逸之脱口而出,而且说得似乎还那么的笃定,纳兰明轩心中不由得一震。 然而,这个当口,纳兰明轩实在是没有时间多想,只是微微朝林逸之一笑道:“兄弟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那刘檀衣、武禁俟和唐穆容三人早已去过了,我再不去,岂不被别人耻笑咱家兄弟没有那个胆量嘛!兄弟,且放宽心,我还等着今晚再与兄弟大醉一场呢!” 说罢,朗声大笑的走到了场地中间。 林逸之还想再拦,他却是真心害怕纳兰明轩掉进这万丈悬崖之下,落得个尸骨无存。可身形刚一动,却被陆汐月拉住。 但见陆汐月笑吟吟的冲他摇了摇头。娇俏之气更是扑面而来。 林逸之这才勉勉强强的站住了身形。 原是纳兰明轩早已在曾锐金那里学过了口诀,这一次再来,自然省事许多。 抬头看那天途,阳光明媚,那一丈见方的地方,似乎冥冥之中带给纳兰明轩太多的神秘感和吸引力。 纳兰明轩心中一沉,这天,便是再高,今日,我不凌天,便再也不还! 眼眉一立,再不犹豫,默念口诀。 身形一动,下一刻已然浮在了半空之上,白衣闪闪,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这个白衣纳兰的身上,今次,他带给人们的是惊喜,是失望,还是笑话? 拭目以待吧! 曾锐金显然是对他抱有很大希望的,看着这个半空中身形俊逸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喊道:“纳兰明轩,凝集心神,感觉可以的话,再迈步向上!” 这个曾师兄却还是为人很好的!纳兰明轩有些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 纳兰明轩感受着这阵阵的风,凉凉的,颇有些舒适。调整呼吸,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心神空明,心中暗道,如此,便开始吧! 再不迟疑,一撩白衣,身形一动,一步已然踏出。 脚下,一朵白云,立时而现。 这种状况,纳兰明轩却是早就预料到的,嘴角出现一丝浅浅的自xin微xiào,却不看脚下,半刻不做停留,瞬息之间,又是两步轰然踏出。 三步,三息。三层白云,十五丈,三阶天途。 整个动作干净明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 而从始至终,纳兰明轩散发出来的气势,总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自xin。 “好——”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这纳兰明轩果真非同一般,这么快已然将三阶天途踏在了脚下,而且如此的轻松写意! 曾锐金心中也是一震,他想过,这个纳兰明轩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惊喜,可是万万没料到,这三步之下,所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已然隐隐的超过了离忧教所有弟子的表现。 这个纳兰明轩果真是没有让我失望啊。 缓缓看向楚箫,却见他依旧是眉头微蹙,用一种曾锐金从未见过的眼神盯着半空之上的白色身影。 看不出一丝激动,一丝开怀,甚至那眼神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怒。好像他的眼前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曾锐金发现,楚箫看纳兰明轩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再看已然身在半空之中的纳兰明轩,三阶天途,这还不是他真正的实力,他也并非没有受到来自天地之间的威压之力,但是这种压力,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小太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照这样下去,便是我想不通登这天途的关jiàn点,怕最少也可以登上天途七层以上。 想到此处,纳兰明轩忽的豪气陡增,心中暗道,管这天途到底有什么奥秘,我用我自己的天资实力,便是如何也要登个七阶不可! 心下打定主意,只在这第三阶天梯之上略一调整,便再不迟疑,蹬蹬两下,身形如电,再看之时,早已又连续的向上踏了两步。 从纳兰明轩登这天途始,他中间不过在第三阶天途之上休息思考了片刻,其他的时候,半刻也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没有怕这一脚下去,会不会白云不在,自己坠入深渊。 这些,他都没有考lu,只凭着自己那份执念和自xin,两次晃动身体。 一次,一连三阶,一次,一连两阶。 五阶天途,谈笑之间,端的是惊艳无比! 楚箫忽的一笑,淡淡道:“呵呵,罢了,不过如此尔!” 曾锐金似乎也看出了些许端倪,转头轻笑道:“他这股气势势不可挡,莫非楚师兄觉得不好么?” 楚箫摇摇头道:“姿势虽好,只可惜了却依旧看不破,参不透啊,不过有一个刘檀衣罢了!” 说罢,转过头去,竟不再看那云头之上的纳兰明轩。 曾锐金闻听,也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心中暗道,楚箫所言不虚啊,只是这等资zhi真的是可惜了啊!唉,世人皆醉,他纳兰又怎可免俗呢?不过,也罢了,七阶天途,想来已然不错了。 那眼中早已没有了方才惊喜的神情,仿佛现在的眼中,这个白衣纳兰,已然是坠入深渊的一员了。 林逸之正暗暗替纳兰明轩高兴,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已然踏上了五层天途,那激动的神色,就差自己一个按耐不住,御剑和他同行了。 可是转眼朝大师兄和楚箫那里看去,只见两人皆是满眼的叹息,心中不由一震,莫非,纳兰兄弟会出问题?为什么,大师兄和楚师兄的眼神如此的不正常? 想到此处,心猛然的抽紧了,便是那双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单说,五层天途之上的楚箫。虽然看起来已然是那么的自如,可是他心中却跟明镜相仿。这两脚踏出,第四阶天途尚还好说,威压虽然增加了不少,但是,依旧可以从容承shou,脚下的云,也凝结的有若实质,踏上去,稳稳当当,丝毫不担心它承shou不了自己。 然而,他十分自xin的踏上这第五层的时候,就感觉,所有的变化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天地之力形成的威压,已然不是强烈的一点半点,而是仿佛如涌动的暗潮,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缓缓的朝他压来,他的骨节,都隐隐的有些疼痛,只是,这威压虽然强烈了一些,但还勉强在他的承shou范围之内。 只是,他明显的感觉到,他脚下的云朵出现的速度比前几次慢了许多许多,甚至那云气,也稀薄了不少,自己的身体明显的有了一点下降之后,那云朵才姗姗来迟的出现在自己的脚下。 心中一紧,这第五层天途已然如此了,再往上去,那第六层,第七层,还有那个唐穆容踏足的第八层又如何?自己真的上不去么?不过是三步而已,可是就这近在咫尺的三步,对自己来讲真的是不可逾越,犹如远在天涯的鸿沟么? 一个不屈的声音自纳兰明轩的神魂之内回响开来,不,不可能,我才是这所有新进弟子中资zhi最好的,理当站在最顶端,这天途传说中有九阶,我一定可以上的去! 纳兰明轩的脸上写满了执着的坚毅,甚至眼中忽的跳动着因激动而变得热切的眼神。这一切的荣耀,这天之途,必被我一步踏穿! 再不迟疑,他心中已然报定了拼命的执念,那执念甚至看起来似乎有些执拗。 我纳兰的生命中里,从来不允许失败! 咬牙之间,脑筋已然清晰可见。纳兰明轩承shou着这来自天地八方的威压之力,硬生生的再次迈开了步伐。 这次,在如此的逆境之中,仍然是——一次两步! 七阶天途!待他站定之后,脚下浮现了他希望看到的一朵白云。 虽然出现的时间仅仅慢了两息,可这两息,在纳兰的心中却是如此的漫长。 就如,过了一生一般。 无边无际的威压,朝自己压了过来,下一刻纳兰明轩感觉自己就像被丢进了翻滚狂啸的大海之中,那残暴而又浩大的威压之力,将他的身体扭曲,撕扯,整个神魂之内都充满了蚀骨噬心般的疼痛。 纳兰明轩虽然站在了这云端之上,可是这无比强大的,自天地之始便已生成的威压之力,将他的从不屈服的脊梁,瞬间压倒……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纳兰明轩发出了一声犹如烈火焚身般的煎熬惨叫。 “啊——”,就那样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在这强烈的天地威压之下,轰然跪倒在云梯之上,浑身颤抖,形状凄楚。 便是这样,他的头颅,却依然倔强的仰着,眼神毅然决然的看着七阶天途之上,那一片洁净的没有一丝的天途之地,那眼中有痛苦,有执着,又不屈,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放qi! 林逸之忽见异变陡生,心中一阵发紧,攥着的两手之内早已是热汗淋淋,顺着手缝滴滴的掉落在地上。 不由自主的大声喊道:“纳兰兄弟……” 不由分说,便想御剑而上,接他下来。 陆汐月眼明手快,虽然她对这纳兰的印象也不错,而且也一样的着急,但显然比林逸之镇定许多,一把拉住他道:“逸之哥哥不可,你这样上去,纳兰刚才一切的成绩就要尽数作废,这是规矩啊!” 林逸之哪里还管这些,急道:“便是如此,我也不能让纳兰白白送死啊!” 陆汐月又是一摇头道:“逸之哥哥,就算你上去了,你确定心智极为坚定的纳兰会愿yi跟你一起下来?你能说的动他!” 一针见血,林逸之当即呆立当场。忽的一狠心,一跺脚,转过头去,已是不忍再看。 曾锐金看着已然身在七阶天途之上的纳兰明轩,眼中出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震hàn和惋惜。 纳兰明轩,几息之间,你竟然来到了七阶天途之上,而且还只是凭着你的天纵之资和你不屈的执念,对抗那恐怖的天地威压,始zhong不倒!区区凝气大圆满的修为,你果然够强悍! 可是,这又如何,你放不下啊,始zhong放不下,下一阶,你必坠入深渊! 曾锐金心下有些不忍,大声的喊了出来:“纳兰明轩,如果坚持不住,便退下来了吧,这样的结果已然很好了!” 林逸之闻听,心中也是一片悲壮,忽的喊道:“纳兰兄弟,我知你事事好强,可是万事尽力便好,放下执念,遵从本心,才是最好的处事态度不是么,你已然尽力,平安下来就好啊!” 纳兰明轩缓缓的朝地上那个变得极小的黑衣身影看去,然hou缓缓的摇了摇头,忽的竟冲那个黑衣身影呵呵一笑。 他不知道,他是否看得到,然而他清楚他必看得到自己冲他这一笑,便是看不到,那心依然滚烫! 纳兰明轩缓缓的闭上眼睛,心中的思绪如同这周围翻滚咆哮的天地威压一般,心若狂潮。 刘檀衣,惊才绝艳,修为最高,却没过第七层, 武禁俟,修为比自己强,虽天资比自己差一点,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却主dong放qi。 唐穆容,在这前两人中资zhi最差,修为也最低,可是却能踏入天途第八阶,她凭借的又是什么?仅仅是运气么? 还有另外那些踏过这天途的新进弟子,他们的修为和资zhi也各不相同,可是有些差的成绩却比那些资zhi高的好很多,虽然大多数还是资zhi好的成绩好,但总有那么几个另类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切在说明了一个问题,可是,是什么呢? 纳兰明轩久久的半跪在那里,宛如一具没有了生qi的尸体,一动不动。也不选zé放qi还是继续,就那样跪在那里,闭着眼睛,沉浸在无尽的思索之中。 莫非,这天途不论修为高低?可是不对,刘檀衣比武禁俟阶数高,还有大部分修为高的比修为低的阶数高又怎么解释? 显然,修为依旧是决定天途阶数的原因。 那么,这天途不论资zhi?或许如此,刘檀衣资zhi最高,武禁俟资zhi第二,唐穆容资zhi最低,可是她却登的最高。 莫非资zhi越差,天途越高? 这也不可能啊!那那个狗屁神王如何解释?还有那个小个子?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怎么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出来。 忽的长叹一声,罢!罢!罢! 不去想了,管他什么修为资zhi,我就不信自己真的就上不得这第八阶天途! 想到此处,纳兰明轩轰然站起。 众人没想到这个上一秒还一动不动的纳兰明轩,下一秒竟然还有力气站起来! 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紧紧的盯着这个身影。 纳兰明轩,再不去想这些东西,甚至连一丝修为真气也不调动了,比起方才的万种想法,如今自己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我要上得这第八阶天途! 再不迟疑,我上得去! 纳兰明轩心中大吼一声,迈开了久违的一步。 一步迈出,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楚箫并未看他,缓缓道:“曾师弟,这次,我派人接一接他……” 可是说了半晌,却未见曾锐金答言。 转头看去,只见曾锐金一动不动,眼神不错的盯着那天途之上,那眼中有激动,有狂热,还有一丝微微的失望。 楚箫见状,回头朝天途之上,看去。 这一眼,自己也立时无语。 那个白衣纳兰,正站在八阶天途之上,白衣飘飘,迎风而动。 只是那脚下的云朵,已然淡的几乎看不清楚了。 曾锐金怔怔的看着那个身影,久久的一句话不说,忽的叹息一声道:“唉,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啊,否则,他一定能站在那个传说的天途高度之上,可惜,可叹啊!” 林逸之早已紧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愣愣的看着那个身影。 所有人都已然是这样的表情了。 唯独,纳兰明轩。 这一步踏出,他原本以为自己必前功尽弃,所以他做好了一切掉下悬崖的准备,甚至攥住了怀里的御风符。 可是,他来到第八阶天途之上,竟然没有掉下来! 虽然那云朵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可是他惊yà的发现,自己周身面临的天地之力的威压,似乎比刚刚自己在第七阶天途之上少了很多很多! 这是幻觉么?显然不是,因为第七阶他已经只能半跪了,如今他却是直直的站着! 这到底为什么? 心中狂潮再起,纳兰明轩陷入了无xiàn的苦思之中。 五息, 十息, 五十息, 一刻钟,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纳兰明轩依旧那样直直的站着,宛如木雕泥塑一般。 地上的人仰着脖子,现在连脖子都已然酸痛无比,却见这纳兰明轩还没有丝毫动一下的意思。 于是有人开始不满了:“我说,纳兰明轩,你是不是死了,杵在那里耍赖?” ………… 又过了好久,便是人们连议论都觉得口干舌燥了。 纳兰明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地上的曾锐金和楚箫同时看到了这一切,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曾锐金暗道,纳兰明轩,你可莫要我失望啊! 在看纳兰明轩轻轻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神从来没有过的澄明和清澈,似乎就如那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一丝一毫的杂质都没有。 可就是那样纯净的眼神,无论是谁望去,都会砰然心动。 眼前,便是连那八阶天途之旁,云海之上的那座浮碑上刻得曾锐金和唐穆容的名zi,似乎都不存在了一般。 一切空明,什么都没有了。 无欲,无求,无望,无喜,无悲,无痴,无嗔,无贪,无怨,无恨。 这世间,一切都不存在,唯有那胸怀之内,那颗跳动着的火热的心。 那也许才是自己最最原始的本心。对吧! 方才的一切,一切的想法,念头,执拗甚至不屈与自xin,甚至无论好的坏的。 “错了,错了,都错了!……” 纳兰明轩望着那浩浩苍穹,喃喃的说道。 于是缓缓起身,轻轻地踏出了那一步。 那一步,仿佛踏遍一个轮回,仿佛踏遍一个四季,仿佛踏出了生死,仿佛踏走了一切阻碍,仿佛从未有过的纯粹,仿佛就如佛祖拈花一笑般的大彻大悟。 那一步,山河变色,那一步天地发威,那一步,风云激荡! 纳兰明轩缓缓的睁开眼睛。 笑了! 眼前天已不高,仿佛一伸手便能触碰得到。 脚下,第九阶天途之上的云彩,浓密的浮在自己的身下。 他做到了! 第九阶天途,传说之中的第九阶天途! 这一刻,他似乎感觉,自己周身一点天地的威压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片空明般的祥和。 楚箫和在场的众人,已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有曾锐金,半晌间才缓缓说出一句话:“九阶天途,时隔十年,终于再现我离忧道门!” 忽的大喊一声道:“纳兰明轩,九阶已然到了尽头,你可以下来了!” 纳兰明轩似乎不为所动。 自己是唯一踏入九阶天途的人么? 他缓缓的朝四周看去。 几乎与自己平行的云海之上,竟然悄然无声的竖着一个浮碑。 纳兰明轩蓦然看去,只见那浮碑之上竟然有字。 纳兰明轩心中一振,这,竟然是她! 那浮碑之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端木凝阙!…… 纳兰明轩心中好一阵震惊,这才缓缓的恢复过来,忽然觉得,果真这第九阶天途便是尽头了么? 如果,我继续呢? 忽的一笑,仰头看去。再不迟疑,白衣轻动,身形如幻。 那个身影竟然缓缓的离开这第九阶天途之上的云朵,忽的,再次迈开了脚步…… 满场皆惊!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零四章 奇才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p.s:求订阅,总是差几章,到不了低保啊,这样兮遥真不好混 这个天xià,最不可战胜的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苍穹么? 多少人曾经在晴空,在暗夜,抬头问天,扪心自问。答案或许的确是如此。 便是修仙,也没有一人说要将这天翻了过去,最终的渴求,不过是寿与天齐,与天同尊罢了。 可是,这便是目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多少人曾经的喟叹! 修来修去,斗来斗去,结果只不过是与这天,这霸权平起平坐,一番徒劳,无数艰辛。如此便好? 不要忘了,这苍穹,依旧是睥睨着芸芸众生,那贫贱如刍狗般的众生。 可曾记得,你也是这刍狗中的一员?平起平坐,便扬眉吐气? 这是疑惑,更是拷问。你曾经匍匐在这天之脚下,受尽颠沛,一切逃不过命数,如今与天齐,便把这些屈辱一并抹掉么? 或者说,你的努力之中,又有多少是苍天帮忙,为何你还要感谢老天? 算了罢,便是站在这仙人之中,你也不过是被同化,被这弥天的强权所污染。 可曾,想过一丝丝的反抗? 如今的纳兰明轩,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踏出,等待的是什么? 一脚踏空,万劫不复?还是凌天傲地,苍穹仰望? 这些,他来不及思考,他也不会去想这种行为是多么的离经叛道,他只知道,既然是登天,他又岂容这天依旧还在他的头上! 遵从本心,才是最强大的存在。 即便是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的确确是疯了,疯的有些不可救药。 即便是曾锐金、林逸之,甚至楚箫、陆汐月都认为,他这是自不量力而大喊着让他速速下来。 可是,我若登天,便要将这天彻彻底底的踩在脚下!将那些不公与压迫,一并还了回去! 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对吧! 纳兰明轩再也不多想,就在这一片惊呼声中,看似随意而又决绝的踏出了这一步。 第十步!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一步踏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凝固,消失了,一切竟然都显的那么的不真实。 便是这浩然苍穹在这一刹那之间,都似乎晃动了起来,然hou,变得苍白而虚无。 仿佛,有一声叹息,从纳兰明轩的身旁传来,直入自己的神魂。 这叹息,有悸动,有不甘,有愤怒,还有浓重的叹服。 下一刻,日月无光,天地震怒? 就算如此,来便来吧!又有何惧? 纳兰明轩缓缓的张开双手,就如,迎接一场浩大而又可歌可泣的——死亡! 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虚无真实般的存在。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漫天的变化,惊得连呼吸都似乎忘记了。 没有杀伐,没有震怒,没有想xiàng之中的风雨雷电。 这看似逆天的举动,似乎得到了苍穹的默许。 众目睽睽之下,那天空的云海似乎齐齐的低下头去,膜拜着这唯一的白色身影。 下一刻,瑞彩千条,祥光炫目。 纳兰明轩的周身,似乎都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熠熠夺目。 众人的眼中,这一刻,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如今,却显得有些陌生,然而,这陌生里,他所有的气度,便如与这天地一般无二的浩然与遗世。 仿佛,他挥一挥手,便可换了这沧海,覆了那桑田。 这一刻,天地似乎都被那白色的身影一并遮住,再也没有一丝的渺远。 纳兰明轩似乎在等待天之震怒,降下天罚,可是,眼睛闭了好久,也不见什么异常的动jing。 只是觉得,心中一片的空明,似乎连躯体里流动的血液,都可以听得到声音。 在虚无之中,所有人都似乎听到了阵阵颂歌般的吟唱,苍凉而又浩大。 缓缓睁开眼睛,纳兰明轩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无边的瑞光,看着瑞光下的所有人。 忽的,绽开了如风般的微xiào。 ………… 心念一动,那虚无之中竟然多了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苍天如此,纳兰明轩尽数观之! 这一行字,在这天空之上,虚无之中,缓缓的亮了起来,一闪又一闪,连续三下。终于归为平静。 缓缓落下,来到地上,无声无息。 这天,随着纳兰明轩的下落,缓缓的,恢复了应有的湛蓝。 一切的景象,似乎从未改biàn,一切如常。 只有,纳兰明轩在所有人震惊而又狂热的眼神注视下,俯首而立,仰望苍穹,久久不语。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残阳如血,染红了这万丈云海,眼前,如红浪般的云海,壮美的惊心动魄。 寂静依然在持续。 谁都不愿第一个打破这种震hàn,谁也不愿yi说话。 良久,天已欲黑。 纳兰明轩缓缓转过头,步若生风,带起白衣飘荡。 走到曾锐金面前,一施礼,声音依旧平淡如水道:“曾师兄,纳兰侥幸,幸不辱命,我安然无恙!” 半晌,一声折服的叹息,曾锐金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纳兰兄弟,好胆识,好气魄!我不如也!” 两人的对话打断了这原本的平静。众人忽的发出了一阵如狂潮般的赞叹! 所有人都前来祝贺,溢美之词再惊艳,似乎都表达不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林逸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握着纳兰明轩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呵呵的傻笑着。 纳兰明轩看着他,也是呵呵的笑着。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此时此刻,他们两人无论说什么赞美,都显得那么的多余。 众人的情绪好久才平复下来。 曾锐金看了看天色道:“天已将黒,还没有完成试炼的诸位,速速进行!” 于是,接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大约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完成了天途云海试炼,而此刻,天已然大黑了下来。 或许是受了纳兰明轩的鼓舞和启发,纳兰明轩之后登天途者,无论资zhi如何似乎都比之前的那些人成绩好上许多。 虽然没有一个在七阶以上,但有好几个竟然也来在了六阶天途。 所有人都已完成了这项考核。 曾锐金朝楚箫点了点头,楚箫轻轻一挥手,忽听众人身后一阵脚步响动。 刘檀衣当先,那些曾经掉入这悬崖里的弟子,竟然悉数的出现在众人的身后。 脸色平静,有的还带着一丝微xiào。 众人大惑不解。 林逸之悄悄拉过陆汐月道:“汐月妹妹,你瞒得我好苦,原来你早就知道他们没事得,害得我好一阵子担心纳兰兄弟!” 陆汐月捂嘴一笑道:“你真是个木头,我们离忧教千万年来,怎会让无辜的人白白死去呢?如要真的这样,离忧教还称什么天xià第一正教呢!” 林逸之点点头,依旧十分疑惑道:“可是,这究jing是怎么回事呢?” 陆汐月闻言,笑而不答。 不禁林逸之有此疑问,便是所有未曾掉下天途的人也都疑惑不解。 再看以刘檀衣为首的这群原本都以为尸骨无存的人,快步走到段朗坤和萧罡炎等人身前,直直的施了一礼,恭声道:“多谢诸位师兄出手相助,我等才可大难不死!” 萧罡炎一摆手道:“你们不要谢我了,谢谢曾师兄和楚师兄才是!” 这群人又要朝曾锐金和楚箫拜去,曾锐金却一摆手道:“大家一心向我离忧,如果让大家因为这件事白白送了性命,却实为不妥!因而我们早已做下准备,你们将要不支之时,我便让罡炎和朗坤,还有望忧峰的兄弟们,去崖下接你们了。一则,让你们感受将死的心态,也更能懂得修仙一途的不易;二则,我之前没有明说,是怕你们觉得摔下来也无所谓,心中不免有些儿戏,所以诸位,曾锐金冒犯了!” 言罢,微微的抱了抱拳。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又议论了一阵,楚箫走上前来,脸色一肃道:“既然是考核,必然有个高下之分,优胜劣汰!这天途考核的标准是,四阶以上者为过关,可以进行下一轮的考核,其余未踏入四阶天途的人,今日天色已晚,可以暂住离忧山门,明日一早便从速离开吧!” 这个决定甫一宣bu,一片哗然。有高兴者,击掌相庆,有失落者,浑浑噩噩,还有痛哭者,凄凄楚楚,形状不一而足。 又是一片乱糟糟的,过了一会儿,楚箫实在是觉得这不成体统,便肃然道:“好了,我已经统计过了,也将详细名单开列了出来,过关者,共五十六人,其余者明日离开。今日,时间已晚,诸位都回去吧,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第二关葬地的考核,明日那关比今日却更为困难,诸位莫掉以轻心才是!” 说完,便一回头,转身当先去了。 身后又留下了一阵的议论。曾锐金忙组织了队伍,按照来时的顺序,集合完毕,缓缓的将他们带离了云海天途。 纳兰明轩依旧走在最后,扭回头缓缓额看着那半空中的天途,眼神流转,似乎在想着什么。 一行人,鸦雀无声的,一头扎进这浓浓的夜色之中。 沿路之上,林逸之又来到纳兰身边小声道:“纳兰兄弟,明日的葬地一关,你可有信心么?” 纳兰明轩呵呵一笑道:“你都不知道什么内容,我怎么会有信心呢,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呢?不想这些了,徒添不快,今晚兄弟可不要走,我们还去那大树下拼酒,岂不快哉!” 林逸之闻听,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正合我意!” 陆汐月听罢两人谈话,不由得微微一怒,冲着林逸之道:“哼,修为没长进多少,酒量却是长进不少呢,恐怕是神仙没有当成,做个醉鬼去了!” 林逸之闻听,无奈的冲纳兰明轩耸了耸肩膀,纳兰明轩见状,只得低低的笑了起来…… ………… 这群人已然消失了很久了,禁忧峰云海天途,早已恢复了往常般的宁静与寂寥。 云海滚滚,默然无声,恢宏浩大,壮美苍凉。 忽的,这云海之上似乎有人声传来:“呵呵,这纳兰明轩,却是个不世出的俊才,我离忧教怕是又捡到宝贝了!” 一语言罢,似乎听到了几声齐齐发出的感叹。 忽的,那声音又起道:“清玄师弟,你觉得此子如何?” 声音方落,云海之上又有一语传来道:“却是好苗子,看来要入我望忧峰下,才能不辜负了这资zhi去!” 忽的,似又有一句话,那话中还有一丝怒气:“清玄师兄,楚箫已然是一等一的人才,你总不能一个都不放过吧,总得给我天嗔留一个吧!” 方才那夸赞纳兰明轩的声音似乎笑道:“天嗔师弟,你那修为在我等师兄弟间,却是最低的,你要教他,不过是又一个胡峰尔……” “你你你!……”那怒气冲冲的声音似乎说不过他,只得支支吾吾起来。 又一个声音响起来,这个声音却颇有些奇怪,似乎嘟嘟囔囔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唉呀,你们有没有劲啊,一有新弟子你们就争,一有新弟子你们就争,争了这许多年了,都不嫌累啊,看我这老头儿都不争,要我说啊,谁都别争了,掌教师兄直接收做关门弟子得了,费那么多事干嘛!……” 最开始的声音从云海中传出,却是笑着道:“我却也想,只是我离忧峰一脉,不收徒弟已久,宁师弟,莫不是忘了?” “额,也对哈,那我可不管了,管多了烦人,还是我这烤羊腿好吃……”这声音说完,竟从这高空云海之上传来了几声十分明显的咀嚼之声。 似乎是在吃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有些冷漠的道:“呵呵,你们或许想多了,我那老五与这纳兰有旧,他们不会分开的!” 说罢,竟带着点点轻蔑的笑声。 这话刚说完,已然有几个声音在云头嚷了起来:“你说什么?这一会儿你不嫌那林逸之碍事了,当年你还千百个不情愿,看见纳兰明轩了,你眼红啊,说什么也不给你……” 这极为冷淡的声音冷哼一声:“给不给,你们说了不算!……” 一时之间,云头之上好不热闹,因为一个纳兰明轩,这几方从话音中早已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这天空之上的云气也是上下翻腾,炸开了锅一般。 这番乱糟糟的过了好久,只听最开始说话那人,朗声一笑道:“诸位师弟……诸位师弟,都少说几句吧,几百岁的人了,为个新弟子争来争去,值得么,我看你们都不要乱争,我们离忧祖师有言,只要新弟子过了那试炼堂,拜入哪一脉,是他自己决定的,你们现在徒费口舌,又是做什么……” 这句话说完,便不再有人回应了。天际云海处,终于安静了下来。 黑夜,亘古不变的,降临了。 过了好久,那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看着这禁忧峰得月色,蓦然开口道:“纳兰明轩,天途十阶,这千万年来,离忧教只有那个人做到过,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奇才啊……” 月影疏动,下一刻,这个身影,踪迹不见……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零五章 魅影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夜正浓,月昏黄。人已醉,醉愁肠。 酒这个东西,是这世间最奇妙的,犹如你的知音,深刻的知道你的喜怒哀乐,清楚的明白你的爱恨情仇。 它总是在在你开心时,助长你的兴奋,让那开心更加难能可贵。在你忧愁时,疯长你的愁绪,让你凄凉倍至。 月夜之中,苍树之下,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半倚着五人还难以合抱的树干,眼神迷离,早已是有些醉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酒逢知己却也最易使人喝醉。其实。两人并未喝许多,手上各自捧了半坛,脚下也歪歪斜斜的放倒着三个空坛。 杯中之物,对于林逸之来说,不过是个初学者,而纳兰明轩却是无酒不欢的,然而此刻,这纳兰看去却是眼神迷离散乱,比林逸之却是醉的更狠。 “兄弟,你知道这人生三大幸事是什么?”纳兰明轩微斜眼角,说话都有些言语不清的问道。 林逸之摇了摇头道:“纳兰兄弟,这我却不知了,我只知道在这离忧山中醉心仙术,成就一片天地,便是我毕生所愿了” 纳兰明轩闻听,忽的呵呵一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歪歪扭扭的走了两步,忽的一挥手喃喃道:“兄弟啊,兄弟,你这也太过无趣了,你来看” 说着一把攥住林逸之的手,指着这粗壮的树干。 林逸之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这树却是有了年头的,树干之上,有些岁月刻下的深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逸之看了半晌,也不知道纳兰明轩究jing要他看的是什么,转头疑惑道:“兄弟,你这是让我看什么呢?皱巴巴的树干么?” 纳兰明轩或许是真的喝醉了,指了指那树干,忽的又摇了摇手指,醉醺醺的道:“不不是如果我们把这树干砍了,你能看到什么?” 林逸之想了想道:“树的年轮啊,一圈一圈的,多少圈就代表这树多少岁啊!” 纳兰明轩哈哈一笑道:“对了对了,年轮,听起来似乎很有故事的词语对吧,其实,其实不过是一棵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消磨岁月和生命的凭证罢了!” 林逸之有些不解道:“说这些干什么?” 纳兰明轩并不看他,只是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酒,呵呵一笑,眼神忽然变得热切而渴望:“兄弟,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三件事,这第一,便是在这样的夜里,与你这样的喝酒,痛快!” 林逸之刚想说话,纳兰明轩示意不要打断他,接着又道:“这第二件事,便是看遍这世间的山河美景,也当不负在这世上活一回;这第三件事嘛,一切随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虚假,不要隐藏,更不要欺瞒!” 林逸之感觉今日纳兰明轩似乎有点异样,他说这几句话时,神情虽然激荡,可是却隐隐的感觉到丝丝的凄凉。 “纳兰,你喝多了!”林逸之关切道。 “呵呵,没有,我没有喝多。可是,兄弟你知道么,这三件事,除了这么痛快的和你喝酒,其他的一件事,我也做不到!做不到啊”纳兰明轩声音忽的变得十分的飘渺,便是连那表情,竟真的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凄苦。 说完这些,他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软绵绵的向地上瘫倒。 林逸之赶紧近前一步将他扶住,眼中流露处心疼之色,纳兰在他的心中,一直是个温文尔雅,洒脱磊落的形象,今日,若不是他醉了,恐怕,这一面,林逸之或许永yuǎn都不会知道。 声音关切,安慰之意尽显:“纳兰兄弟,你不必苦恼了,如今你离忧考核的第一关已然过了,加入离忧教的机hui,便大大的增加了,你放心,便是后几关你有个闪失,我也豁出性命去帮你争取一个名额,我去求师尊收你!待你成了离忧弟子,你的资zhi这么好,想来用不了多久,你便能为你的家族报仇雪恨了!” 纳兰明轩闻听,忽的抬起头来。眼中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嘴唇颤动了几下,终究是神色一黯道:“唉,兄弟啊兄弟,你果真是太善良了,太善良了倘若你有半点的伪善,我也” 说完这句,似乎再也不想多说了,忽的拿起身边的酒坛道:“来,兄弟,咱们继续!” “纳兰,要不就别喝了,你已经醉了,明天还有考核呢!”林逸之劝道。 纳兰却不听这些,执意的将酒递到林逸之手上,然hou又碰了一下,忽的似乎有些疯狂的笑道:“这才到哪里?还不尽兴!兄弟,我平生三大快事,只有这件可以做到,你还不陪我么?莫说这第二关考核,便是核心弟子,我纳兰不是夸海口,那也是我手到擒来之事,喝酒!” 林逸之见他如此,料想劝也无用,只得作罢,一抬手,当先喝了起来。 刚喝几口,纳兰明轩忽的看着他幽幽道:“兄弟,我问你,如果哪一天,我欺骗了你,甚至对你不利,你会杀了我么?” 林逸之当下更是不解,皱了皱眉道:“纳兰,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干什么?” “你回答我” 林逸之思考了一会儿,忽的一笑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恨你,何谈杀了你呢?纳兰始zhong是我的大哥,无论做什么,无论是好是坏,就算真的有拔刀相对那日,我也不会伤害你!” “兄弟”纳兰明轩嘴唇蠕动半晌,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的,潸然泪下。 终于,还是一声叹息,似乎酒入肠,愁更浓。缓缓的说了一句:“喝酒” 说完,又猛的往嘴里灌了起来,那眼神和身体却是更显醉态,连眼睛看人都看不清楚了。 到底还是支撑不了了,猛然之间便瘫倒在了林逸之的怀中,看了看林逸之关切的眼神,竟是大哭起来。 “纳兰,你这到底怎么回事,今日应该高兴啊,你还是喝太多了,不要在喝了!” “兄弟,你不知道,还是醉了的好,因为,有些痛苦,清醒的人无法承shou” 夜更深了,离忧山门周围早已一片寂静。所有的新进弟子经li了一天的折腾,早已疲惫不堪,都已深深入睡了。 没有一丝烛光,偶尔还能听到有些房中传来的微微的鼾声。 在左侧的一间房中,房内依旧是漆黑一片,然而空气之中却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想来这是纳兰明轩的屋子无yi了。 纳兰明轩躺在床上,脸色深红,看来的确是醉的太深,身上盖着被子,早已是沉沉入睡。这屋中除了他一人,再无别人。 原来,他和林逸之喝酒,果真醉的不省人事,最后还是林逸之将他背了回来,累的林逸之通身是汗,将他拖上床,盖了被子,这才掩了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因为酩酊大醉而睡的死死的纳兰明轩,缓缓的摇摇头,无奈的笑笑,这才缓缓的离开了。 暗夜孤月,月影婆娑。万物皆睡。 只是睡梦中的纳兰明轩忽的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得是:“义父原谅做不到轩儿真的做不到” 这样的话,含含糊糊的说了许多遍,在这寂夜之中,听得分外清楚。只是由于众人都沉沉的睡去了,谁也没有听到罢了。 可是纳兰明轩依旧在睡梦中,皱着眉头,不住的,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这句似乎毫没来由的话。 就在这时,月影一动,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无息的出现在纳兰明轩的身旁,这黑影的眼神缓缓的朝烂醉如泥,又睡的积沉,满嘴胡话的纳兰明轩的脸上看去。 黑夜之中,他的眼神,似乎射出了两道精光,在这黑夜中,幽幽闪烁。那眼神中有愤怒,有冰冷,有怜惜,有无奈。 忽的,那黑影缓缓一叹:“唉,难道是我错了么?”声音苍老而迷惘。 左手一动,在纳兰的头上轻轻一拂,再看纳兰明轩不再继续梦呓,竟睡的更香了,那神情之中竟然还带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平静。 这黑影缓缓的转过身去,长长一叹带:“小子,喝酒便喝酒,这样睡梦中乱说话,真真是太危险了,甚至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唉,我再帮你一帮吧,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 说罢,就如瞬间苍老了许多,身形一动,消失在满屋的黑暗之中,就如,未曾来过 又过了许久,一扇门缓缓的被推开了,那动作轻的连吱吱的门响都没有出现。 借着月光,一抹黄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 看不清相貌,只是这月光似乎如温柔的手,轻轻的抚在黄色身影之上,久久不愿离去。那月色,将这黄色的身姿勾勒的更加的魅惑,玲珑凹凸的曲线,在这淡淡的月色之下,似乎让人想扑过去,一把抱住,再不松开。 身姿风骨,浑然天成,又散发着撩人心魄的魅态。 但见这个黄色身影,轻轻的闪出门去,又看了看这周围一眼,忽的浅浅一笑,只可惜,那动人心魄的魅笑只被这月色看了去,若此时有男人看到,怕这一笑,更是倾国倾城,多少英雄为这妖精一般的魅笑而乱了心智,祸害了多少红尘沧桑 如果真的有人在场,除了被这魅惑的一笑所迷之外,还可以借着月色,清清楚楚的看到这黄衫女子,赫然正是白天的那个——唐穆容! 只是,这么晚了这样的月色中,她要去哪里? 再看唐穆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黄光,直直的朝离忧山门外飞快的飘去。 于是,在这无边无垠的离忧山脉里,离忧教的外部山道上,树林里,幽谷内,时不时的,一道魅惑的黄色蓦然一瞬的闪过,然hou又快速的投向远方,踪迹不见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零六章 媚骨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人总是有好多面,对于每个人的评价也多不相同,你或许只是看到了他的一个方面,进而就做出是好或者是坏的断论,其实,不仅仅是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物也是如此。 如果,有一天,你无意之间发现,其实这个人完全和你所看到的不一样,于是便愤怒无比,因而,虚伪、假装、欺骗这些看起来没有任何褒义的词语才会被人们创造出来。 静下心来吧!其实,这些又能去怨谁呢?过多的埋怨和感叹,只能证明一点,你的眼光太失败,你的了解太不全面。 只是,有的时候,人的心,隐藏的太深太深,这一刻还是生死与共,下一刻便会拔刀相向。 这唐穆容到底是谁?为何会在如此寂静的夜飘忽在离忧山的外围山道之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黄色魅影。 她又去找谁呢?如果是找知白门的旧识,为何会选在深更半夜?大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出去。 她一出现,仿佛就带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难道真的如纳兰明轩所说,这个女子,果真不是如表面那般简单么? 再看唐穆容魅影飘忽,宛如流光一般,瞬息几十丈,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早已远离了离忧教的范围,在一道荡起一道圆弧的黄芒,刹那间投入到一片密林之中。 停身站住,唐穆容目光流转,警惕的看着四围的情况。口中低声的唤道:“梦魂灯……” 话音方落,毫无征兆的,一盏晶莹剔透的散发着淡淡黄色光芒的东西在她身后缓缓的亮了起来。 仔细看去,却是一盏精致的六角形小灯,灯芯之处汩汩的黄色光芒晕染开来,那黄光并不十分强烈,却让人感觉的微微欲熏,沉沉欲醉。 似乎这灯所发出的光芒也可直入人之神魂,那光芒之中的丝丝魅惑,仿佛温柔乡,让人瞬间迷失。 那叫做梦魂灯的小灯,就那样缓缓的在半空漂浮着,六角之上还挂着六颗小小的铃铛,随着它的不断漂浮和旋转,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的声响,那声音在这幽静的夜晚密林中飘荡回转,传的很远很远。 梦魂灯的出现,照亮了唐穆容身边三尺见方的地方,循着这光芒,唐穆容缓缓的朝这茫茫的密林深处走去。 这密林也因不时透出的晕黄光芒,忽然的一明一暗,如幻如魅。 唐穆容就这样走了一阵,忽然停下了脚步,却并不回头,轻轻的说了一句道:“大半夜的,你跟着我作甚?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跟着我这么久,难道贪图本姑娘的美色不成?” 说罢,左手一招,那梦魂灯正落在她的手掌之上。 这唐穆容长相不过稍有姿色,除了举止神态有一股天生的魅惑之外,确实平常的很,可是那被梦魂灯照亮的左手,却是芊芊柔夷,葱白如玉。 这样长相不十分出众的女子,那双素手却惊人的美。 话音落了一会儿,便听到低沉的脚步之声,沉闷而又低缓的从唐穆容身后的黑暗密林中传出,又过了片刻,一个身影缓缓的出现在这黑暗之中。 那个身影在梦魂灯微弱的光亮之下,倒影映在地上,拉得好长好长。 却是一个男子。 这男子身穿一身蓝衣,面容清俊,神色自若。更是不慌不忙的带着丝丝的笑意道:“这句话怕是我该问你吧!这大半夜的,姑娘放着清梦不做,跑到这人迹罕至的离忧山密林之内,有何贵干呢?” 唐穆容原本胸有成竹的知道来者何人,可是听了听声音,却又不想心中所想之人,不由得心中一震,缓缓的转过身,朝着来人看去。 刘檀衣!竟然是他! 唐穆容先是感到一阵意外,然hou又是一阵失望,摇了摇头道:“我原本还以为是那个白衣纳兰,没曾想却是你。” 刘檀衣呵呵冷笑,一耸肩道:“莫不是你看上了那个叫纳兰的,这么晚了还心心念念着他不成?只是不知道这离忧教是否允许男女弟子相爱呢?” 唐穆容闻言,眉头皱了一皱,轻轻的啐了他一口道:“随你怎么恶心本姑娘,我现在犯不着搭理你,你跟着本姑娘到底有什么事?没有事就让开,不要耽误了本姑娘的要事!” 刘檀衣却并不生qi,朝她看了几眼道:“看来,你果然不是如表面那般简单啊,方才那法宝,我虽然不知出于何派,但一定不是知白门的法宝,知白门恬淡低调,哪有这法宝透出的丝丝邪魅之气!还有,我怎么也想不通你的修为不如我,竟然能踏上天途第八阶,现在看来,一切都明朗了,你现在身上散发出来的修为气息,最少也在金丹四重以上罢!唐穆容,你使的好手段,竟然生生的隐藏了这么多的修为,你还是莫要让我费事,乖乖的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吧!“ 唐穆容忽的格格一笑,却是黄影轻荡,风情万种,那眼中的神情却似娇还嗔道:“檀衣哥哥说的好像都不错哦,不过彼此彼此啊,你的修为不也隐藏的很深么,现在看来你的修为只在小妹我之上,不在小妹我之下,小妹不就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嘛,哪里有那么多的身份,若哥哥不信,可以近前来看一看喽!” 说着,竟摆出一副任君索求的模yàng,那稍有姿色的面容,竟带着让人难以抵抗的魅惑。 这女子身上的魅惑或许是与生自来的,只是略微遗憾的是这面容太过寻常,若有倾国倾城之色,怕是多少男人能够得到她,哪怕一朝一夕,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吧。 刘檀衣却不为所动,神情蓦然一冷道:“收起你的魅惑之法,这对我没有效果,我虽不知你的身份,却是要告诉你,你若在离忧教胡作非为,我定不饶你!” 唐穆容似乎如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那格格的笑声更是清丽绮魅,远远看去笑的花枝乱颤,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掩了秀气的朱唇似嘲弄道:“刘檀衣,听你这口气,却把自己早已算作离忧教的一员了,我再说一遍,我做什么,与你无关,没有事的话不要跟着本姑娘!” 说罢,黄衣一动,转身欲走。 刘檀衣眉梢轻轻一立,也不打招呼,身形突然朝她掠去,速度之快,好似闪电一般,身后划出一道淡淡的残影。 唐穆容没想到刘檀衣会突然发难,听得身后恶风不善,纤腰一扭,已然悬至半空,未等刘檀衣停身站住,右拳以上示下,直直的朝刘檀衣的顶梁砸下。 一声娇哼道:“好你个卑鄙小人,背后暗算姑奶奶,我岂能饶你!” 刘檀衣冷笑两声,正全速冲向唐穆容的身形忽的一滞,似乎直直的停在了那里,顷刻之间,几乎在原地直直的朝左边划去,蓝衣过处,两道一横一竖相交的残影,蓦然而现。 一声冷叱道:“对付你这般妖女,讲什么光明正大!” 这一式看起来十分容易,但是真的施展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修真之人动作奇快如电,往wǎng瞬息之间身形便可极速攻至,如果攻至半程,强行停下,改biàn身体的运行轨迹,以躲过敌人的进攻,除了超强的控制力和超强的判断能力之外,还要有收放自如的真气运行手段方可实现,方才刘檀衣瞬息之间便做到了这一点,而且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可见他的修为果然十分强悍。 “十天划地!”唐穆容的身体缓缓落下,魅惑的脸上显出无比的震惊之意。 倒抽一口冷气,冷冷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这种功法?这显然不是醒溪门的法诀!” 唐穆容也深感意外,脸上早已没有了方才的从容。 刘檀衣显然已没有料到这唐穆容能一口叫出他所用身法的名称,心中有些懊悔,早知到如此,就不用这么有标志的一式了,不过转念一想,随她怎么想,今晚怕是她决计走不出这片密林了。 唐穆容此时早已恢复了方才那般从容,脸上笑容如曼陀罗一般绽放,幽魅之感再次隐隐浮现道:“小哥,你告诉我你是何来li,我便把我这清白之身给你,如何?” 说完这话,那肩头的黄衫已然轻轻的滑落,雪白的肌肤尽露无遗,再看那面庞之上,却是娇滴滴的透着粉红的媚态,整个眼神也迷离起来,那眼中阵阵绮璇,让人怦然心动。 然而,这绯靡之中,还暗暗藏着丝丝的冷冷杀意,只是这点,却是难以窥测到的。 刘檀衣抬眼朝她看去,只见这样一个娇媚的女子,宛如熟透的胜果,又如绽放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原本冷冽的眼神,竟然忽的变的飘忽而迷离,眼前这唐穆容摇曳的身姿,雪白微露的香肩,似乎带着致命的吸引,一步一步,勾魂摄魄般的牵动着他的心。 下一刻,他忘记了这是在战场之中,眼神迷离,心神旌荡,呼吸急促,竟然死死的盯着这朵在黑夜之中妖艳魅惑绽放的花朵。 唐穆容见状,忽的邪魅一笑,缓缓的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指冲着刘檀衣不断的招手,魅惑之色更甚,声音娇柔无力道:“好哥哥,你过来啊!” 那刘檀衣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尤物,眼神迷离的缓步朝着唐穆容走去。 唐穆容见状,心中顿时大定,暗暗想道:世间男子果真皆逃不过一个色字,看来皆是一路货色,刘檀衣,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 再看随着唐穆容的手不断的挥动,似乎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刘檀衣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呼吸越来越重,一步又一步的来到了与唐穆容几乎咫尺的距离。 下一刻,缓缓一抱,便可美人在怀,春宵一梦。 刘檀衣早已是双手朝唐穆容的纤腰揽来。眼看便已揽个满怀。 却见唐穆容纤指微微一摇,身形轻动,媚态生姿,却巧妙的转到一旁,娇滴滴道:“小哥,好猴急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刘檀衣如梦呓一般,脸上的表情看着唐穆容如痴如醉,喃喃道:“小妖精……你身上好香啊……你要是凑上来让我闻闻…….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唐穆容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但料想这刘檀衣是再也无法生出什么反抗之心的,于是便放下戒心,缓缓的凑了过去。 有时候,咫尺便是天涯!不禁形容距离,还有判断。 这一刻,他与她的脸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了,唐穆容对自己真的是有些过于自xin了,自xin到完全放下了戒备之心。她以为区区醒溪门的刘檀衣,定力便是再高又能高到何种地步呢?也许他和旁人不同有些门道,可是在她天生的魅惑之术面前,他根本就抵挡不了。 原来,越美丽的事物,才是越危险的,往wǎng自身带着特有的毒,便如这世间一些绝世的女子,一旦中了她的毒,便永yuǎn没有解药 然而就在这一瞬之间,刘檀衣的眼神之中忽的射出一道冷然的利光,所有的如痴如醉与迷离之色在刹那之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轻蔑的嘲xiào和浓重的杀意,冷然长啸一声道:“果然是媚骨天成,惑乱人心啊,如果我不陪你演这一场戏,怎么能揭开你易容后的脸庞,有幸瞧一眼你真实的容颜到底有多么的倾城绝色呢?” 话音还未落,但见刘檀衣左手一抬,两根指头如铁如钩,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朝着唐穆容的脸上狠狠的袭来。 出手如电,手指未到,那手指间的强大的真气威压已然将唐穆容周围所有的退路轰然堵死。 刘檀衣一声冷笑道:“唐穆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谁!” 唐穆容早已失去了方才的从容之色,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刘檀衣,你好狠的心机!” 刘檀衣大笑一声道:“呵呵,彼此彼此,这下我看你怎么应对!” 说话之间,两只手指如鹰爪一般狠狠的抠住了唐穆容那精致的下巴,再不犹豫,两指一用力,张手之间就要将她的易容之术破掉。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两手才微微一用力,再看唐穆容的整个面容在顷刻之间变得支离破碎,刹那之间,原本还怒目而视的唐穆容,整个头颅在他的手上轰然分崩离析,变成了一团黄色的粉末,从他的指缝之间缓缓的滑下,随风飘散。 刘檀衣大惊失色,却疑惑不解,抬眼之间,却见不仅是唐穆容的头颅,便是她的整个魅惑的身躯,在刹那之间,也分崩离析的如粉末一般,飘荡在空中,散发着幽幽的黄色,看起来诡异的如同幻觉。 “这……”刘檀衣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异变惊骇的一语皆无,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邪魅而又恐怖的一幕,冷汗瞬间浸透了整个衣衫。 “嘻嘻……”一声柔媚的娇笑自他的身前两丈之处传来。 刘檀衣如触电一般抬起头来循声看去,却见两丈之处,一个女子,黄衣飘摆,身姿说不出的嫣然风流,魅惑销魂,如葱如玉的左手之上托着一盏精致的六角形小灯,小灯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晕,绮梦如幻,那六个角上,还挂着六个小铃铛,有风吹来,叮叮作响,清脆悦耳。 “你……”刘檀衣已然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个身影正是方才看起来已然在劫难逃的——唐穆容! 刘檀衣见她竟然轻松的摆脱了自己,还在自己眼前不动声色的留下了一道幻像,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唐穆容,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唐穆容娇笑一声道:“小哥,你这脾气也忒也的粗暴了,刚才差点就把我掐碎了……”说罢晃晃手中黄色的小灯。 刘檀衣大惊失色,脱口道:“梦魂灯!……风月仙子的法宝怎么在你手上!” 唐穆容故作讶然道:“小哥,想不到你挺识货的,这梦魂灯最拿手的便是幻象,你都不知道么?风月仙子是何人呀,小妹却是不知喽,不过,梦魂灯好像早就在我手上了!” 一瞬之间,刘檀衣心中已有百个千个念头闪过,这唐穆容修为和他差不多,又来li不明,还会魅惑之术,手中还拿着异宝梦魂灯,今日是断断不能放过她的! 想到此处,眼中冷芒一闪,杀意已然浸满心头,忽的抬头道:“唐穆容,我管你是谁,今日,你必须死!” 说罢,便要飞身来战。 两人刚想动手,不料那幽深的密林之中忽的又有一个人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那人先是冷冷的看了看这欲斗个你死我活的两人,就如看戏一般,然hou呵呵一笑道:“离忧教的新弟子都喜欢半夜出来切磋,不如,我也来凑凑热闹如何?” 话音方落,这人身形一晃,再看之时,已然立在刘檀衣与唐穆容之间。 刘、唐二人冷眼看去,皆吃惊不小。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白日那个——武禁俟!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零七章 大傻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唐穆容和刘檀衣正在剑拔弩张,欲要死斗之时,忽的人影一闪,这个不速之客便飘然而至。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深更半夜,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这个武禁俟也和他们一般,竟然放着觉不睡,跑到这里来,而且他们两人的修为已然不弱,竟然没有发现他。 难不成这个武禁俟比他们两个人的修为还高上许多,他们俩已然皆在金丹五重之上了,如果这个武禁俟的修为更高,那会是个什么程度?元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吧。 而且,刘檀衣和唐穆容根本不清楚这个武禁俟的来li,面对这样一个身份不详,修为不知的人,怎么有取胜的把握呢? 冷汗,不知不觉的从唐穆容的脸颊划过,带着阵阵的香味,妖娆魅惑。 可是,看着这武禁俟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貌相,还有那硬硬的胡茬,怎么看怎么像凭武力入道的散修,跟本没有什么势力和心机的啊。 莫非,他突然出现,只是巧合,真的如他所说的,他真以为我们两人这番折腾是为了切磋修为么? 这样的话,这个武禁俟,未免也傻的有点太可爱了罢! 倒是刘檀衣十分自如,轻笑一声道:“武家大哥,半夜不睡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武禁俟大眼一瞪,忽的闷声闷气道:“谁说的只兴你们来这里,我就不能啊?我闹肚子,看这片林子不透光,便跑来拉稀,没成想,刚好拉了一半,就看到你们俩在那里一会儿缠绵,一会儿打斗的,你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彼此对彼此有意思,要不要我来撮合撮合?” 一句话说的刘檀衣哑口无言,便是唐穆容那样大胆出位的女子,听了这话,脸上也腾地一阵绯红,银牙轻咬,啐了他一口,娇嗔道:“武禁俟,你好大一张脸,还在这里装傻充愣不成,姑奶奶非要在离忧教看上了谁,倒是那个楚箫不错,哪能看上这个废物!你还在这里跟我演戏不成?” 武禁俟闻听,眉头一皱,怪眼一翻,声音依旧闷声闷气的道:“我演戏?我才不会哩,你要不是看上他,你怎么娇滴滴的叫他小哥,还做出那样的动作,我刚才蹲在草窠里可是全看到了,衣服都快滑落半边了!” 唐穆容原本却是个伶牙俐齿,结果被武禁俟这阵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竟然无言以对,又听得他形容自己刚才的魅惑之术就如勾引小白脸似的,心中更是有羞又恼,脸上的红色更甚,一咬牙,嗔道:“武禁俟,我叫你装疯卖傻的,姑奶奶我今日要了你的狗命!” 说罢,便要欺身上前。 武禁俟闻言,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气势已然调至顶峰的唐穆容,忽的就像见了什么稀罕物一般,怪叫几声道:“不对,不对啊!白日里我见你不过区区筑基的修为,怎么现在竟然高出这么多,这身威压,最少也得是金丹期的啊!” 言罢,也不管唐穆容作势出手,转头看向刘檀衣,也是一惊道:“我说兄弟,你也会变戏法啊,你的修为怎么也是金丹期了?还是我老武眼花了!” 唐穆容闻听此言,更是气得花容失色,二话不说,如葱如玉的右手二指,已然极速的朝武禁俟的双眼点来,速度之快,一道流光,武禁俟本身修为就不如他,根本躲避不了。 只得大喊一声道:“哎呀,这婆娘太厉害了,我要瞎了!” 说完这句,无奈之下,只把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只一挡双眼,在这里等待唐穆容的攻击。 这一挡,竟然连半点真气都没有调动,分明是等死而已。 唐穆容心中一动,暗道这家伙真的是脑袋不太灵光么?如果方才是演戏的,这一会儿眼看双目已然不保了,却还这样傻子一般的胡乱一挡? 不过一狠心暗道: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今日他见我魅惑刘檀衣,我又岂能放他离开! 双眸一闪,早已动了杀念。 眼看着如刀如剑的一点,便要点瞎武禁俟的双目,忽听刘檀衣冷哼一声道:“唐姑娘未免出手忒也的狠了点罢,他一个粗人,修为也不如你,你这样做未免有失身份!” 话音方落,刘檀衣蓝影一晃,依然是十方划地的招法,晃过武禁俟,冷冷的站在他的前面,便在这时,唐穆容极速而至的两根指头,带着劲风,已轰至刘檀衣身前。 刘檀衣一声冷笑,却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探左手,握指成钩,迎着唐穆容攻来的方向,如鹰爪,如铁钩一般的指头电光火石之间对了上去。 唐穆容来势汹汹的两根手指刚一接触的刘檀衣的如鹰爪一般成钩状的指头,便觉的被震的右臂发麻,整个右臂似乎都为之一滞。 再看刘檀衣将唐穆容飞速而至的右手强行震停,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然让过那两根直伸的如葱玉一般的手指,看似随意,又极快无比的轻轻的握住了唐穆容白皙的细腕,然hou使劲一拉,唐穆容便觉一阵无法反抗的大力,玲珑娇躯不由自主的一阵踉跄的往刘檀衣身边倒去。 刘檀衣左手捉住她的手腕,右手竟一环,将唐穆容抱了个满怀。 月光倾城,点点洒在唐穆容的脸上,这原本并不十分出众的面容,在月色之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她就这样软绵绵的躺在刘檀衣的怀里,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月光如水,似乎会说话一般。 他原本可以轻轻松松的避过去的,然而他却没有如此做,为的只是要将美人抱在怀中,一亲芳泽而已,这却是要多大的风流与魄力…… 唐穆容见刘檀衣的脸上似乎带着一种得逞后的笑意,不禁脸腾的红了。心里也是扑扑的跳个不停。 “这个易容之法,虽然把你易得丑了不少,但是依旧掩饰不了你的天生媚骨!”刘檀衣似乎被这月光下的面庞打动了,不由分说,便弯腰欲吻。 唐穆容双眸轻颤,眼睛因为紧张和局促瞪得大大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想要反抗,却怎奈他捉着她的手,又将她整个人抱着,根本无法动弹,便是整个娇躯也酸软无力起来。 不由得皓齿一咬,恨声道:“刘檀衣,你敢动我一下,我一定会让你碎尸万段的!” 却见刘檀衣轻轻一笑,将鼻子凑到唐穆容雪白的玉颈前,轻轻的一闻,却是幽香阵阵,迷醉非常。 缓缓一叹,似痴迷,似迷恋的轻轻道:“槿色幽幽啊,你身上这木槿般的香气,果真是好闻至极啊!只是,你这人儿脾气却是太大了,浑身都是刺!不好不好!” 说罢,拦着唐穆容腰的那只手,轻轻一松,唐穆容这才感觉自己浑身自如起来,急忙闪身退出一丈之外。 早已脸色酡红,兀自喘了一阵子,这才恢复了原状,面色早已冰冷无比,冷声道:“刘檀衣,你记住,今日之事是你欠我的,我唐穆容发誓,以后无论在哪里,我必报此仇!” 刘檀衣忽的一抱膀子呵呵一笑,仍然入如欣赏一枝带刺的美艳花朵一般,笑吟吟道:“唐姑娘有此雅兴,我随时奉陪便好,不过,有你这样的魅惑美人惦记,想来,我也不会寂寞了!……” 说罢,似乎在回味方才那一嗅之间的风情,那表情竟似有些陶醉! 唐穆容见他这种似迷醉似调笑的表情,当真羞的脸都感觉发烫起来,轻轻啐了一口,那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些,低低道:“你记着便好,本姑娘现在要去办我自己的事,你不要跟来!” 说罢,身前的梦魂灯忽的一转,黄光晕染开来,一阵黄色如幻额烟雾,夹杂着阵阵的幽香,迅速的弥漫开来,待这烟雾和幽香散尽,再找方才那个黄色身影,早已是踪迹不见。 刘檀衣望着唐穆容消失的地方,眼神之中竟有些痴痴的眷恋和回味,不过却也不再追赶,转身似自嘲般的低声笑了几下。 正在这时,一颗大脑袋凑了上去,正是武禁俟那颗脑袋,牛眼圆睁,如灯一般的傻乎乎的看着刘檀衣,闷声闷气的道:“刘兄弟,你媳妇儿走了,你不高兴啦!那就去追啊!” 刘檀衣一愣,随即明白了这个傻大个说的什么意思,并不说话,只笑吟吟的不住打量这个武禁俟来。 但见他五大三粗,挺大的脑袋,挺大的眼睛,身上各处似乎都比别人大一号,而且这种闷愣的感觉和神情似乎不像装的一般。 不过白日里,这武禁俟好像也不是如这般闷愣啊,似乎很正常,今晚再见之时,为何感觉有点缺心眼一般呢? 刘檀衣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断地想着,武禁俟啊武禁俟,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可是想了半天也丝毫没有任何头绪,只得摇了摇头道:“武大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武禁俟嘿嘿一笑道:“怎么你不相信啊,我真是来这里跑肚拉稀的,你不信啊,不信你看!”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 刘檀衣这才注yi到,武禁俟比自己粗了两圈的腰上,连裤腰带都还没有系上。 刘檀衣这才摇摇头,心下对他的话似乎更信了几分,觉得这人或许白日里在那种严肃场合下,有意的克制自己,现在才是他的本性,便摇摇头道:“这里离离忧教太远了,你修为又不高,太危险了,你随我回去吧!” 武禁俟闻听,胡乱的系了几下裤腰带,嘿嘿傻笑一声道:“那就听刘兄弟的,咱们走吧……” 刘檀衣点点头,当下朝着离忧山门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武禁俟忽的大叫一声道:“哎——走喽——”便迈大步跟在了后面。 刚走几步,刘檀衣忽似想到了什么,忙停了下来,武禁俟只顾低头走路,连刘檀衣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差点撞到了刘檀衣的身上。慌得他急忙站住身子。 刘檀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人大约真的是个大傻吧。 想到此处,心中对武禁俟的芥蒂又减少了很多,如长辈交待晚辈一般的耐心冲武禁俟道:“武大哥,我有三件事告诉你,你务必要记得牢牢的,要不然这离忧教怕是你呆不下去了!” 武禁俟一撅嘴,闷声闷气道:“为什么?有人要赶我走啊!” 刘檀衣闻听正中下怀,便唬他一唬,以后也少许多麻烦,神情一肃,煞有介事道:“不错,这几件事你要是记不住,泄露出去,恐怕那个白日里穿白衣服的那个特别冷傲的师兄第一个会撵你下山!” 楚箫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里他白白的唱了一次黑脸…… 武禁俟一听,倒真有些害怕道:“兄弟,你快说哪三件事……” 刘檀衣点了点头道:“这第一件,那个唐穆容就是我媳妇儿,但你要记住了,在别人面前千万不要说我俩的关xi,至于只有我们三个的情况之下,你随便怎么说都行,记住了么?” 武禁俟立马点了点头。 刘檀衣点点头,又道:“这第二件事,以后你要离我那个媳妇远一点,她最烦你这样的胖子,到时候如果我不在,她可是会杀了你的!” 武禁俟闻听,吓得一哆嗦,立马又是使劲的点了点头。 刘檀衣十分满意,再次说道:“这第三件事,便是今日你看到的我俩修为的境界,是假的,是一种特殊的手段,你要保密,要不然被人知道了,你我还有我娘子都会被赶下山去!” 武禁俟闻听,又是慌乱的点了点头。 这刘檀衣说一句,他那大出好几号的脑袋便使劲的点头,看上去倒似颇为滑稽。 刘檀衣说完,笑吟吟看着他道:“怎么样,记住了么?” 武禁俟的嘴吧嗒吧嗒滋味,又挠了挠大脑袋,嘿嘿一笑道:“嘿嘿,没记住……” 这句话把刘檀衣整的泄气至极,有不厌其烦的说了十几遍,武禁俟这才勉勉强强的记个囫囵。 刘檀衣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如此,我们就回去罢!” 说罢,再不回头,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武禁俟低着头,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月色迷离,幽林深深,在幽暗之处,武禁俟傻傻的面容上,忽的似乎闪过了一阵狡黠的轻笑……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零八章 销魂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夜色更浓,离忧山的夜似乎比俗世要长上许多许多,方才因为三个不安分的人出现,变得闹腾腾的密林,在这三人先后离去后,忽然之间就幽冷清寂下来。 月色清冷,透过那长势繁茂葱郁树叶,偶尔可看到一角的天空之上,星辉闪烁,苍穹里的浩渺之意,扑面而来。 离忧大山连绵千里,离忧教虽然声势浩大,占有最高的九座山峰,但这也不过是沧海一隅,大部分的群山,基本上都是人迹罕至,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古树深林。 大约离方才那片密林有二十多里的范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更为广阔而幽深的密林。这片密林树高且密,树枝纵横交错,树叶遮天蔽日,将那密林深处遮挡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莫说这是晚上,星月的光芒本就暗弱,那密林之内除了寂静便是有如张牙舞爪,翻滚般得黑暗,便是白日里,有着稠密的没有一点缝隙的树叶遮挡,阳光想要透过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道黄色的流光,犹如流星一般划过整个天际,直坠入地,继而振起,,再次划过苍穹,然hou再次无声的落到地面,如此再sān,周而复始的重复了好几次,最终,最后一次这黄光从天际流过之后,再无半点有意,一头扎进这片苍树幽林,瞬间被这片翻滚的黑暗,吞噬的没有了一点的踪迹。 天空再次恢复了应有的平静,密林再次恢复了应有的黑暗。仿佛这样的存在,亘古不变一般,成了自然。任何忽生的异变,都只是那无波的古井内微微泛起的漪涟。 就在几乎要被忘却的时候,那翻滚着黑暗的密林之中,忽然间晕染出丝丝的淡黄色微光,一圈又一圈的,范围从犹如点点的星火慢慢的逐渐的向外扩散,未及,那密林里十丈见方的地方都慢慢的亮了起来。 这淡黄色的光芒,虽然不大,也不亮,但迷迷蒙蒙之中,犹如梦幻一般,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如果,我找不到归家的方向,那个撑着一盏孤灯,站在冷雨屋檐之下苦苦守候的身影,可是,你吗? 这所有淡黄色的光源,皆发自一物,那物精致玲珑,却是一盏六角形的小灯,小灯的每个角上,还有一颗小小的铃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叮叮当当的响声,悦耳清脆。 那盏小灯的灯芯,似乎十分微弱,在山风之中左右摇曳,好像随时又被吹熄的危险,可是那灯芯却又无比的顽强,总是在光芒最弱之时,似乎猛的一震,再次亮了起来。 这灯玲珑精致,做工显然已是巧夺天工,惊为天人了,可是托着这小灯的那一只手,在这晕黄的光芒下,更是美得如仙子般的手一般。白皙细嫩,便是连一点微瑕都没有,修长的手指,如葱如玉。 毫无yi问,如果人们的眼光首先会被光亮所吸引,然hou看到这只绝美的手时,便会完全忽略这灯,这光,再也不愿从那玉手芊芊之上移开去了。 这玉手之上的灯光,透出一个黄衫背影。却是无比的熟悉。 这黄衫背影,正是唐穆容无yi,而那手上托着的正是梦魂灯了。 这唐穆容竟然还没有回去,却是又来到了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看她托着这淡黄色光芒的梦魂灯,缓缓的在密林深处走着,眼神不住的朝着这密林的左右四周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忽的,她的眼神盯着一棵苍天大树的树干,再也没有移往他处。 似乎好像发现了什么,唐穆容快步的走到这树前,举起梦魂灯,在这树干之上仔细的搜寻着。 这棵树应该饱经沧桑了,岁月的刀锋在它粗壮的树干之上刻下了古老的印记,树纹深深,密密麻麻的从树底朝着树的顶端延伸着,期间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深痕,宛如这树身上的伤疤。 昏黄的灯光之下,这树痕的沟壑内,还有几只黑褐色的蚂蚁,在这树痕之内来来回回的爬着,偶尔两只蚂蚁碰了照面,便会轻轻的抵一下触角,片刻之后,蚁身交错,蚂蚁们又热火朝天的爬的不亦乐乎。 其实,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快乐和满足,这世间或许只有人类永yuǎn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便是成了仙,也贪图这样那样的修真功法,也要争个谁家正宗不可。 从这点来讲,他们存在的意义,还不如这树痕里的蚂蚁那样简单而快乐。这些蚂蚁,最dà的爱好,怕是如这样整日里在这无风无雨,不怕日晒的树丛里,树沟里,无忧无虑自在的爬行,偶尔寻得一点吃的,叼回蚁穴,便是最dà的快乐和满足了罢。 美好而单纯,不羡慕么? 唐穆容的眼神也被这些蚂蚁吸引了,竟看了它们半晌,忽然,淡淡的一笑。 这女子天生的魅惑,只是这次的笑容,眼神里却从来没有过的清澈。 这样看了好一会儿,唐穆容才想起了她要做的事情,急忙收回眼神,将那梦魂灯又朝树干前凑了凑,不断的搜寻起来。 果真,过了片刻,唐穆容便发现这树干之上大约两丈左右的树荫之下,有三枚花瓣形状的印记,浅浅的,淡淡的,再加上这里无论是白天黑夜,光线都不好,如果没有这梦魂灯的照射,根本发现不了。 唐穆容看见这三枚花瓣形状的印记,眼前一亮,似乎意liào之中的一般,脸上一片欣喜之色。 “师尊,师尊!……”细微的呼喊之声,从唐穆容的嘴里发出,虽然声音很小,但是由于这里太过寂静,却也传的很远。 大概喊了四五声的样子,唐穆容眼前一道红光一闪,一个人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声音颇有些生qi,轻叱一声道:“蓝丫头,如此寂静,你这般呼喊,小心惊动了旁人,快快住了!” 唐穆容眼前一亮,早已是喜形于色,轻呼一声道:“师尊!”忙施身一拜。 眼前这人,借着梦魂灯的光芒看去,却是一个女子。 绝色,或许这两个词语用在她的身上,便是羞辱她的容貌和身姿一般,因为世间的绝色女子或许很多,可是,如她这般的,或许寥寥无几,这绝色二字用在她的身上,真真是委屈了她,也显得太过俗气了。 这女子,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绝世倾城,身躯上似乎带着千年不化的冰雪一般,幽冷而高洁,然而,这种清雅无方到极致的容颜,似乎还和端木凝阙不一样,端木凝阙除了清冷素雅,容貌无双之外,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与淡漠。 而这个女子,在这清冷无方,容颜绝世之下,似乎还带着浓重的魅惑和妖艳,这两者皆然不同的气质全部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和容貌里,却那么的和谐,根本没有任何的矛盾。 那一眸一动之中,似清冷,似冷漠,却隐隐的又让人感觉这无比的魅惑与妖娆。 薄如蝉翼般得红色纱裙,透过这如纱般的衣服,那冰肌玉骨似乎可以一览无遗。甚至那玲珑有致的曲线,高挑完美的身姿,在这晕黄的梦魂灯下,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仙子,而转瞬之间,那处处透着妖娆与魅惑的感觉,悠然你觉得这是世间最明艳的尤物和娇娃。 红衣如魅如歌,随风荡开,这一刻,这个女子,满足了所有男人对冷艳圣洁的憧憬,也撩拨了所有男人对欲望和风情的渴望。 仿佛覆雨翻云。 覆雨间,冷艳出尘,仙姿渺渺。翻云处,妖娆放·荡,魅惑风骨。 一笑一颦之间,让多少世间女子黯然失色,衣袂飘荡之处,让世间多少男子如痴若狂。 祸水!绝对的祸水! 这个女子,集合了所有冷漠、淡然、出尘和所有的妖娆、放·荡、魅惑,而且又如此的绝世无双。 这个唐穆容竟然叫她师尊。 这红纱女子看年纪不过也比这唐穆容大不了几岁,为何会被称作师尊。 但见这红纱女子冲着唐穆容点了点头,玉手轻抬,幽香阵阵,已然将她扶了起来道:“蓝丫头,这梦魂灯以后莫要多用,毕竟太过招摇了,被离忧教的人看到,更是诸多不便!” 唐穆容闻言忙点了点头,黄色的衣袖一挥,那梦魂灯便踪迹不见了。 红纱女子点了点头,藕臂轻挥,不远处竟忽的燃起了一簇火焰,照亮这方圆之处。 然hou这才轻启红唇,缓缓道:“蓝丫头,可有什么人跟来么?” 唐穆容摇了摇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道:“却是有的,有个叫刘檀衣的,暗中跟着徒儿,我跟他交过手,修为不弱,而且出手之间竟然使出了释放划地。” 红纱女子魅惑而圣洁的面容之上,忽的眉头一蹙,缓声道:“十方划地……刘檀衣……” 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道:“难道是他么?”然hou看着唐穆容又道:“蓝丫头,以后你见着这刘檀衣尽量不要跟他起什么冲突,这个人暂shi不要招惹与他!” 唐穆容忙恭恭敬敬的应下,又道:“还有一个叫武禁俟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来路,听说是个散修!” 红纱女子又是一皱眉:“散修?什么情况,你详细说来!” 唐穆容把白日里武禁俟的表现和晚间他大相径庭的傻样全部说了一遍,红纱女子这才点了点头道:“这个人莫要管他,我刚才想便各门各派,却没有一个人是这般相貌的,只要他威胁不到你,你便权当他不存在,必要时,杀了便是!” 这红纱女子说出这杀人的话时,竟说的轻松自如,丝毫没有任何的一样,彷如人命便如草芥一般。 刚说到这里,忽然唐穆容娇躯一震,双膝忽的重重跪在地上,呼吸粗重,浑身栗抖起来,便是衣服也瞬间被突然涌出的大汗浸湿了。 “师尊……求师尊……”唐穆容紧咬红唇,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来。 红纱女子再不犹豫,右手一挥,手心上便多了一枚淡绿色的小药丸,递到唐穆容的眼前道:“服下吧!” 唐穆容再不犹豫,眼中的神色近乎与迷恋一般的一把抓过这绿色的小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身体便不再颤抖,神情似乎舒坦无比,面色也变得越发的红润魅惑了。 赶紧站起身来,又是一施礼道:“谢……师尊赠药!” 红纱女子缓缓的笑了笑道:“蓝丫头,却是委屈你了,你也知道我们一派这销魂丹是每个弟子必须服下的,以示对我和你们两个师叔的绝对忠诚,当然一旦服下,便会成瘾,这瘾会定时发作,发作时如百虫噬心,必须马上再服一粒销魂丹,否则两个时辰之内,身体皮肤溃烂,神魂生机断绝。我也知道,这委屈你了,所以今晚让你来这里,给你了一颗改良的销魂丹,这颗丹药,为师亲自炼制,可保你十日无忧!” 唐穆容身躯一颤,忙恭恭敬敬道:“徒儿多谢师尊!” 红纱女子忽的魅然一笑道:“谢我,呵呵,却是不必了,你不恨我便成,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既然入了我的门下,这规矩必然是要遵从的,不过,想到你要在这离忧教许多时日,离忧禁制又对我有诸多制约,所以……” 这红纱女子想了一会儿,再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道:“这里有三百六十粒销魂丹,可保你一年无虞,你拿去罢,一年之后,还在此处,你若完成了任务,我便将这毒从你体内全部祛除,你可的自由之身,而且你是我的大弟子,以后更是宫主的不二人选,因此,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唐穆容闻听此言,娇躯一震,眼中忽的燃起了无边的希望,忙一拱手道:“蓝儿谢过师尊!” 忽的,似想起什么道:“可是,师尊,若一年之内,蓝儿还是没能完成任务,该怎么办呢?” 红纱女子冷芒一闪,忽的一笑道:“如此,还是这里,前来等我给你送药!” 唐穆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心中却暗暗盘算道,你是我师尊不错,要我这一年内出生入死,还拿这所谓的销魂丹控制我,当我不知道这是毒药么,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一年之后,自己完不成任务,估计是怕走不出这离忧山了! 唐穆容缓缓的接过小瓷瓶,只是将头埋的很低,那原本魅惑的眼神之中,竟然出现了丝丝的狠厉之色。 红纱女子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蓝丫头,你不要想太多,毕竟你是我一手带大的!真完不成任务,师尊我也不会难为与你!” 唐穆容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红纱女子想了一想,又道:“今日的天途试炼,你可是第一名么?” 唐穆容眼神一黯,有些惧怕这红纱女子发怒似得,懦懦道:“回师尊,徒弟第二名……” 这红纱女子不动神色的问道:“那谁是第一名?竟然能超过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 “他……他叫纳兰明轩……”唐穆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红纱女子不听便罢,闻听此言,原本魅极的双目猛然睁大,似乎难以置信的恨声道:“纳兰!……他家的子孙竟然还活在这个世上!……” “哈哈哈哈” 话音方落,忽然一阵苍老而低沉的笑声从密林之上传来,笑声由远及近,那苍老的声音之中竟然带着嗜血般的冷酷。 红纱女子和唐穆容神情皆是一惊,同时抬头大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半空中传来这苍老的话音道:“可笑可叹啊,我原以为因爱成恨,堕仙入魔的问情仙子,当年一把大火烧了纳兰府邸,灭了纳兰全族,早已勘破情劫,没曾想,如今提到这纳兰二字,却还是如此难以承shou啊!” 这红纱女子闻言,身躯巨震,仰天长啸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我问情的名号也是你敢叫出口的!” 话音未落,但觉眼前灰影一闪,一个灰衣老者已然飘落与红纱女子和唐穆容近前,冷冷的看着她们缓缓道:“怎么,那纳兰明轩不好么?惹得你们背后议论?他可是我的义子啊!” 说完这句,缓缓抬头看着红纱女子,火光之下,这灰衣老者的面容尽显。 红纱女子看了他一眼,倒吸一口冷气道:“是你,你来此做什么?” 但见灰衣老者冷冷一笑,负手而立,不慌不忙的说道:“老朽老眼昏花,若我没看错的话,问情仙子别来无恙乎!” 说罢,又是哈哈一笑道:“怎么,只许你这个百岁的老妖精来看徒弟,便不许我这老头来看看我的义子了么?” 说罢,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红纱女子。 若离忧教但凡有一个首座在场,便可一眼认出,这灰衣老者便是四大魔教之首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而这红纱女子非是旁人,赫然便是位列四大魔教之一的江南烟波浩渺湖三妙宫大宫主——问情仙子! 只是不知道,这漫漫暗夜之中,两个魔教门阀的掌门人,出现在离忧山外围,又如此对峙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零九章 三妙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三妙宫,江南地域最近百年内崛起的新兴门阀,原本提倡阴阳和合,以证大道,故而门下弟子多男女双修,出入门派之时皆成双入对,在门派众多的修真一一界,也算一道特别的风景,而且,修仙之人,多清心寡欲,甚至有些注重修心的门派,更是主张无欲无情。 而几百年前的三妙宫首任宫主三妙仙子,却破天荒的提出了修者广爱兼仁的主张,在门派林立的修真一界,独树一帜。 男女双修,虽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也多为那些标榜为名门正派的正道人士多有不齿,认为三妙宫人,贪图肉体灵欲之中的乐趣,难以做到返璞归真,男女长期共处,杂乱污秽,因而三妙宫门人多被视为洪水猛兽,皆被冠以不知廉耻的罪名,遭受排挤。 然而,三妙宫首任宫主三妙仙子,既敢冒天xià之大不韪,将男女双修这般隐秘之事堂而皇之的昭示于众人眼前,便有大能者之力,穷其一生致力于其问道心法受人认可。三妙仙子曾言,仙者,当三境通天也,一境谓自爱也,二境谓兼爱也,三境为恒爱也,三境化一,可证天道。而非清心寡欲,冷漠世事。 正因这种修心主旨,三妙宫男子皆潇sǎ俊逸,彬彬有礼,做人做事进退有度,博爱宽广,三妙宫女子则皆兰心蕙质,容颜清丽不可方物,待人处事落落大方,绝非小女子之态。 一时之间,天xià俊男靓女云集于江南三妙宫,其中更是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三妙仙子皓首图治,将修仙一界的风气为之一变。三妙宫也以其博大的“三境”心法,得到正派人士认可,俨然天xià正道之列。 据修真界万晓楼楼主莫不知所著《修真玉册》中所载:自爱、兼爱、恒爱三境,实为三妙宫精髓,三境即三妙,三妙宫其名不虚。若后人继之,经年之后,可代问剑谷后起为四大正教之一也,然世间万般多憾事,此三妙传逾两代之后,第三代三妙宫宫主尽毁之,实为一大憾事,三妙宫“前三妙”之说由此而来。 莫不知所叹之事,便是几十年前,第二代三妙宫宫主羽化登仙之后,将三妙宫宫羽传于其门下首徒问情仙子,并嘱其传承三境之精髓,振兴三妙仙宫。问情仙子接任宫主之后,起先时励精图治,然不过五年之后,竟突然尽废三妙道统,其本人更是削去仙骨,堕仙成魔。并且与一夜之间将三妙宫从江南穷山之地一举迁徙至江南第一大湖——烟波浩渺湖。 正因此举,原本世居于此的修真世间纳兰世家,其地域一夜之间尽数被三妙宫占去,其家族更是绝迹于修真一界。 不仅如此,问情仙子一改男女双修之法,下令三日之内尽数驱赶三妙宫内所有男弟子,一个不留。若三日内仍未离去者,皆全部诛灭。此令一出,三妙尽废,双修法门更是无以为继。 起先,有宫中核心弟子及长老等合力反抗,无奈人轻言微,皆被问情仙子全数镇压。眼见反抗无用,只得任其发展。 见在无人阻拦,问情仙子一人独尊,改令宫中所有弟子,修习采阳取阴和魅惑之术。近些年,三妙宫魔焰冲天,又有不知问情仙子从何处采用何种手段招收了大量貌美女童,从小便研修魅惑之术,十几年下来,这些原本一无所知的女童组成了如今三妙宫最中坚的力量。 为恢复所谓三妙之意,问情仙子先后提拔了两名与其年幼便交好的同门,分列为另两位副宫主,上尊号分别为绮情仙子和幻情仙子,以二人为辅,自己为首,重振三妙之威,又将广瀚无边的烟波浩渺湖化为三处,第一处宫殿为烟波宫,位于烟波浩渺湖最前,宫主即绮情仙子,第二处为浩渺宫,位于烟波浩渺湖中部的浩渺山内,宫主即为幻情仙子,第三处为问情殿,位于烟波浩渺湖最后的核心区域,也是三妙宫精华之地,问情殿殿主,即为三妙宫当今大宫主问情仙子。 烟波宫、浩渺宫、问情殿三处,风景绝美,皆谓之人间仙境,流连忘返,三处地域又因为其不同的风格,自成一体,各自争妍。因这三处绝景,故形成如今所谓的三妙之说。 然莫不知曾在《修真玉册》之中叹道:此三妙虽有实体,却与前人三妙境地、胸怀相去甚远,虽华美却无不是声色之资也,再无复前人三妙风骨,故称此三妙,为“后三妙“。 问情、绮情、幻情三大宫主,同忾连枝,近十余年间,三妙宫不断扩充实力,俨然已压盖江南地域所有门派,加之原属四大正派的逍遥宫和精通符咒之术的玄咒宗的灭绝,江南之地,三妙宫一家独大。 故而,三妙宫挤掉残存的血羽神殿的实力,位居当世四大魔教之一。 然关于问情仙子为何削去仙骨,堕仙成魔,这件事一直以来讳莫如深,一直到十年之前,好事者一再探寻之下,才大约得知此事或许与江南烟波浩渺湖原主人纳兰家族族长纳兰夕风有关。 近几年来,又有大量风传,皆言当年纳兰一门三家主与问情仙子只见皆有情感纠葛,最终问情仙子为情所伤,因爱生恨,终而堕入魔道,并一举灭了纳兰府邸,占据了江南烟波浩渺湖。 然坊间言传,多为捕风捉影之事,其中虚假真实,皆不可一言一度之。此间事或可在莫不知的《修真玉册》之中找到一二线索。 《修真玉册》再问情仙子小传中有语:问情者,终不知情为何物,堕仙成魔,以慰情殇,大谬之! 然无论如何,问情仙子却自成一派,俨然修真泰斗,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只在今晚,三妙宫大宫主问情仙子亲至,不但如此,戮毒门门主百毒老祖也赫然现身,此中微妙,更是难以言说。 问情仙子见是百毒老祖,方才的愠怒之色忽的一变,竟笑靥如花的微微一福,柔柔弱弱道:“我当时何方神圣,原是百毒老祖亲至,晚辈有礼了!” 端的是恭谨客气,落落大方。 百毒老祖冷笑一声,却也受了这前辈之称,这也不奇怪,按岁数与辈分,百毒老祖的资历和问情仙子的师尊相仿,故而问情仙子口中称他前辈,却也恰当之极,只是问情心中是否也如她口中那般尊敬与他,却是不得知晓了。 百毒老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道:“免了免了,让你一宫宫主当着你的爱徒称我为前辈,却是给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前辈天大的抬举了,只是不知问情仙子一贯只在江南,缘何今日竟有兴趣来到离忧教的眼皮底下呢?就不怕那个杞难老道发觉了,打搅了仙子的雅兴么?” 问情仙子魅惑一笑道:“老祖这话却是说的不对了,这天大地大,我哪里不能去的?何况老祖今日不也在么?”想了一想,又忽的撒娇似的娇滴滴的如承欢一般到:“再说,那老牛鼻子虽然厉害,我却也不怕他,逼急了动手之时,不还有老祖疼我么?” 百毒老祖冷笑一声道:“老妖精,虽然你比我年纪小些,但也是过百之人,你那手魅惑小家伙的本事,最好还是收一收罢!” 问情仙子似乎十分反感别人说她的年纪,面色忽的一冷道:“废话少说,你这老毒物来这里作甚?” 百毒老祖却不答话,似闲庭信步般在唐穆容身前来回走了几遍,将唐穆容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个通通透透,这才一捋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道:“唐穆容是吧,这易容的手法瞒天过海,若不是我暗中偷听,却也发现不了任何的蛛丝马迹的莫不是也时毒医时无计的杰作不成?只是我知道时无计此人,阴险贪婪,若要此人为你做事,必先答应他一件事,料想你三妙宫除了梦魂灯和你问情手中迷仙琴之外,他时无计也看不上其他的了。” 问情仙子冷然道:“我偌大一个三妙宫就这两样宝贝不成?” 百毒老祖一摇头,似乎十分笃定的说道:“时无计这人,虽然贪得无厌,却也知道可取者必取,不取者不取的道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竟然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问情仙子道:“莫不是让你这老妖精以身侍寝,陪他风流快活了一夜不成,难道就不怕你吸干他身上的元阳么?” 问情仙子脸色变了数遍,自己堂堂一宫之主,这百毒老祖竟为老不尊,当着自己大弟子的面如此的编排自己,心中一阵恼火,狠狠的啐了他一口道:“老毒物,废话少说,你来这里不是只编排我这么简单吧,若想打jià,我们这便来过。” 百毒老祖却是一摆手,忽然的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摆摆手道:“年纪大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就倦了,我此次现身,皆因为无意之间听到了纳兰明轩这四个字!” 问情仙子不动声色,唐穆容却毕竟是短练,差异道:“纳兰明轩?那个登上十阶天途的小子,你与他有何瓜葛?” 百毒老祖冷笑一声冲问情仙子道:“问情,你便是如此调教的弟子么?恐怕她还没有什么资格这样问我的吧!” 问情仙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那我问你呢?” 百毒老祖道:“勉强凑合吧,我不管你三妙宫到这离忧教到底有何贵干,也不管这唐穆容翻出个什么天来,但是只有一点,那个纳兰明轩你们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毫毛,便是你问情仙子也是一样!” 这句话的口气蓦的如刀似剑,根本容不得半点的商量余地。 问情仙子冷笑一声道:“我却问你一句,这个纳兰到底是不是那个混账男人的血脉?” 百毒老祖不慌不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问情仙子魅惑一笑,那笑中虽然有着万般风情,却分明有股冲天的杀气,一字一顿道:“是便必须得死,不是的话,只怪他姓什么不好,偏偏姓纳兰,如此,更得死!” 百毒老祖忽的冷笑道:“你这疯女人,说起疯话来就不怕别人耻笑,你想杀他,凭的又是什么?” 问情仙子冷芒一闪,杀意滔天:“哼,那本宫主便要你看看我凭借的是什么?” 话音方落,红色的纱裙猛然之间缥缈激荡开来,整个身形虚浮在半空之中,红衣如魅,容颜如妖,仿佛无边的黑夜里突然盛放的红色海棠花,只是这娇艳的红色海棠,却暗藏着致命的毒素。 半空之中一道紫光闪过,再看问情仙子身前已然多了一把精致的古琴,那琴古朴精致,点点幽光浮在琴弦之上,紫光魅幻,如影随行。 这琴的构造与精巧,仿佛夺天地之造化一般,做工之妙,便是仙人也会被其所迷罢。 问情仙子素手轻轻的拨了一下那闪烁的琴弦,一声悠长而美妙的琴音迅速晕染了整个天地,余音渺渺,直入神魂,,这随意的一拨,这乐声便如此的如梦如幻,若是静心听上此琴弹奏一曲,怕是立时死去,也无憾了吧。 百毒老祖神情一肃,冷然道:“问情仙子,你果然按耐不住了,连迷仙琴都祭了出来,却是太抬举老朽了?” 问情仙子冷笑一声道:“废话少说,你要保那个所谓的纳兰明轩,便先破了我这迷仙琴音,否则便是你自身却也难保了!” 话到此处,问情仙子不再多说,两只玉手如轻盈的玉蜂一般从这琴弦上轻轻一点,一曲缠绵噬骨的迷仙琴曲款款而响。 唐穆容还是第一次见师尊与人动手时使用这迷仙琴,在她听来,这迷仙琴的音色果然十分动听迷人,仿佛天籁一般,撩拨着自己的心房,那曲子时而辗转反侧,缱绻千回,瑰丽迷幻无比,时而挑停抹抚,凄绝幽幽,让人闻之泪下,时而又铿锵激荡,宛如金戈铁马,冲冠一怒,让人充满了杀伐与征挞的冲动,然而无论是凄凉哀婉,亦或是雄壮回肠,皆仿佛刻在神魂之内,被永久的烙上了印记,无法抹去。 再看问情仙子,纤指旋转如舞动的涟漪,两只玉臂更是在这红纱的缠绕之中显得娇嫩欲滴。 而问情仙子的表情随着这迷仙琴的乐声,时而如天真烂漫的孩童,纯真无暇,时而如魅惑的尤物,妖媚放??荡,时而如深闺的怨女,凄凄绝绝,时而如九天的魔神,杀气凛然。 然而唐穆容却没有受到这迷仙琴的任何影响,除了觉得这琴音分外好听,便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抬眼看去,百毒老祖却没有如此的轻松了,神情之中却是有如临大敌般的严肃,便是当日他与陆无羁交手之时,也没有如此的紧张过。 这却是不奇怪的,迷仙琴,上古异宝,更是攻击人神魂和意念的鼻祖。而且修为越深者越容易被琴音所惑,神魂和意念皆会在琴音之中迷失,继而被夺去性命。而且施展迷仙琴之人更可锁定目标,一但目标锁定,除目标外,其余人则可以不受影响,因而完全不用考lu因目标分散而无法集中攻击敌人的弊端。 百毒老祖的修为已臻洞虚之境,又加上这迷仙琴特殊的一点便是遇强更强,故而他自己更容易被琴音迷惑心智神魂,继而失掉本心任人宰割。故此一点都不敢大意。 迷仙琴声音平和之时,便是勾起被攻击之人最美好的回忆,声音凄绝之时,便是勾起被攻击之人悲伤之事,声音缠绵之时,便勾起被攻击之人的红尘情爱,声音幽怨之时,便是勾起被攻击之人心底的怨恨,声音铿锵之时,便是勾起被攻击之人的杀戮嗜血之意。 世间诸人,无非以上几种情感,而迷仙琴皆面面俱到,无论何人被勾起何种情绪,皆会被这琴音所惑,神魂难以自赎,继而真气错乱,万劫不复! 百毒老祖见这问情仙子全力施为,一点不留余地,也不禁动了真气,长叹一声道:“我魔教为何不能在正邪相争之时占据主dong?想是大抵如此,从来都是自相残杀,问情仙子,你当我真怕你这迷仙琴不成?” 忽的朗声唤道:“戮毒鼎!……” 但见一声似乎从远古传来的巨大钟鼎的响声,古朴而浩大,期间又夹杂了丝丝的诡异气息。 一尊浑身冒着暗绿色烟雾的巨鼎似乎从天而降一般,旋转长鸣着,浑身的绿色烟雾宛如沸腾了一般,虽然无声,却似乎可以清楚地听到汩汩的沸腾之声,那绿色的烟雾看起来十分的致命。 这巨鼎从天而降,微微轰鸣着将百毒老祖从头到脚当头罩下,百毒老祖周身全部被这暗绿色的雾气所笼,整个身形在这雾气之中若隐若现,仿佛幽魂厉鬼,又如森罗三笑。远远看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与诡异。 百毒老祖的声音渺远而渗人的响了起来,似乎在半空中漂浮一般:“问情,不知你这迷仙琴音可否能够攻破我这戮毒鼎的森罗幽雾呢……” 说罢,这如鬼魅一般在这森罗幽雾之中的身影,越发的阴森可怖起来,那被这绿色的雾气映照的五官似乎也泛着幽幽的暗绿之色。 问情仙子心中一震,暗道,这老毒物果真棘手,这戮毒鼎可是当年血羽魔皇手里的三大圣器之意,看来今日若想全是而退,恐怕是势比登天还难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心,忽的瞬间冰冷无比…… p.s:今日单位拟定规章制度,加班逐字逐句的斟酌字句,回来之后头疼的要死,一觉睡到晚上,更新晚了,诸位包涵!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一十章 迷夜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p.s:原想写后面,怕看不到,写前面了(就是不写也超过6000字)昨日头疼,今日也是,忍着疼写的,不为别的,点击下滑、收藏减少,我想通了无所谓,为一直鼓励我的朋友和读者,也为自己!今日这章,特为一直支持我的七七八八久久朋友所写! 遥想当年,一统魔教的血羽神殿之主——血羽魔皇是何等的霸气,一身魔功称霸整个修真界,一人迎战修真正道四大高手,犹自屹立,岿然不倒。 血羽神殿当年威风赫赫,显赫一时,曾将当年的修真四大正道打的仅能龟缩于自己的地盘之上,拼死防守,才可勉强不被血羽神殿一并吞没,然而几百年间正邪相争,魔教铁板一块,正道一盘散沙。 血羽魔皇大才大能,谈笑之间,挥斥方遒,凛冽之处,杀伐意气,几令天xià修者尽匍匐。几百年间,先后攻灭了天桓派、墟盎门、乘岳宗等正道修真大派,一时之间天xià震动,人心惶惶。 血羽魔皇麾下魔教精英众多,其中又有四大护法、八大分殿、十六·大分舵分别对应了四圣八尊十六魔,这些魔头各个魔焰滔天,汇聚在血羽魔皇身边,仿佛一条黑洞深渊蚕食着正道各派的领地。 又兼血羽魔皇身聚三大洪荒异宝,此三异宝分别为:戮毒鼎、烨日幡、霸天戈。血羽魔皇仗之纵横俾睨,万民称臣。血羽以魔道之身令天xià无论正魔两道不计其数的修真者皆称之为魔皇,并一直延续到如今,而且至今更多人谈到他时,似乎更多的是对他当年那称霸一时的风采的缅怀和向往,而并无太多负面之词。由此可见,其威名早已是深入人心,令人叹服的。 若不是五百年前,离忧教无极真人门下出现了以杞难真人为首的年轻而又惊采绝艳的人物,各正道门派又逐渐意识到各自为战不免落得个各个击破的下场,最后推举离忧教为首,禅寂寺、祭雪楼、逍遥宫三大正派为辅,聚集天xià正道反戈一击,讨伐血羽魔皇及血羽神殿,恐怕现在,这大好的修真一界更是魔焰滔天,道消魔长的局面了。 然便是如此,血羽神殿的实力仍不可测,此一役最初之时,正道人士被血羽魔皇及其党羽四圣八尊十六魔等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节节败退,若不是当时无极真人祭出上古女娲大神遗留的仙隐神剑,正道人士根本不可能力挽败局。 又加上离忧一脉,以杞难为首,各个奋勇冲杀,视死如归,一往无前,这才将战局从劣势转化为僵持,又将僵持之态转化为反攻。 一时之间,离忧上下,异宝名剑辈出,诸如:虚劫剑、龙煌剑、龙骧剑、宵焰剑、翻天印等等等等,这些夺天地造化的异宝,更成了杀人的利器,离忧年轻翘楚,在杞难的带领下,一路穷追猛打,高歌猛进,一直冲杀至万仞群山深处的血羽神殿。 沿路之上,四圣八尊十六魔,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隐的隐,正道人士所过之处,魔鬼哭泣,森罗哀嚎,血浪翻涌,这些党羽最终黯然消亡。 然而欺天之才的血羽魔皇犹自支撑着整个血羽神殿,当时有种说法,便传修真一界:魔皇不倒、神殿不灭。 最后一战,想必经li过的修真前辈,便是如今已然独当一面的离忧掌教和首座,亦或者禅寂寺四大神僧,皆铭心刻骨。 血羽魔皇一人力战正道一百二十七人的围攻,犹自不倒,更在这完全不对等的战斗中,谈笑风生,如同老叟戏顽童般轻松写意,何等快哉!何等壮哉! 正道诸派见战不下血羽魔皇,无奈之下,逍遥宫只得动用逆天禁术,此举虽重创血羽魔皇,却仍不能击杀他。 眼看血羽魔皇的魔功气焰再次复苏,到时仅凭一人之力便可扭转乾坤,离忧教掌教无极真人悲天悯人,再次发动了仙隐神剑。 血羽魔皇这才终于身陨在仙隐神剑之下。一统魔教的血羽神殿,因血羽魔皇的消亡,顿时风崩离析,铁板一块的魔教,最终分化为大大小小的无数门派。 正教人士又乘胜追击,消灭了几乎所有能够构成威胁的较大魔教门阀,至此血羽神殿的光芒完全隐退,魔教式微,再不复当年之辉煌。 《修真玉册》作者莫不知曾亲叹血羽魔皇:一世枭雄,梦断黄粱,然其威可畏,其豪可钦,其姿可缅,古今冠绝,无复来者! 这百毒老祖原是血羽魔皇四护法之一的勾陈护法,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血羽魔皇的遗物三圣器之一——戮毒鼎,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在血羽神殿即将陷落之时,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均聚集在血羽魔皇的身上时,携戮毒鼎迅速逃匿,只身隐藏在极东绝域无边无垠的沉寂之海。从此音空信渺,不见踪迹。 大战过后,一片狼藉。魔教四分五裂,苟延残喘,一部分血羽魔皇的嫡系,在仅存的八尊之一勾魂血尊万伯当的带领下退缩到西南一大山——哀牢山枯冢洞之中,一则因为哀牢山连绵巍峨,近百余人难寻踪迹,加之哀牢山外围皆是一些少数蛮夷民族,茹毛饮血,与中土语言不通;二则,这部分血羽神殿的残存势力几乎微小到翻不起任何的风浪,那万伯当又是八尊之中修为最低的,故而犯不着问罪之师,故而,这部分人,得以生存下来。 另一部分改换门庭,自立门派,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大者如早就脱离了血羽神殿的烨日堂堂主烨日神君,在极南蛮荒之域最接近炎火之地的仓央山内扎下根基,创立烨日教,如今实力已在魔门之中位居前三。 又经过一段时间,百毒老祖见正道散去,危机已过,这才从极东之海突然现世,收拢旧部,凭借手中的戮毒鼎征战各方,吞并小的魔教门阀,创立了戮毒门。又一百年间,戮毒门已然成为魔教第一门阀,百毒老祖凭借戮毒鼎,杀伐决断,魔名远播。 后又有炼魄谷和最近几十年兴起的三妙宫两大魔教门阀,与戮毒门和烨日教的实力不分上下,故而这四派,又被好事者称为了修真四大魔教。 反观正道,由于无极真人两次驾驭仙隐神剑,耗损过度,几年之后便白日飞升,然有传闻说无极真人根本没有飞升仙界而是坐化于离忧教离忧大殿,真实的情况一直不为人知,离忧教一门对此事更是讳莫如深。 再有逍遥宫因使用逆天禁术,一夜之间门派尽毁,所有门人弟子皆踪迹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逍遥宫一派从此在修真一界中除名,四大正教之一的位置被后起的问剑谷取代。 世人传言,逍遥宫使用逆天禁术,触怒天威,上天降下天罚,故而宗庙废毁,招致横祸。然而真实的原因,似乎只有另三大正道掌门人知道,却一直秘而不宣。这一段也成了修真一大悬案。 反观魔教各势力,除了十五年前魔教中实力门阀殷厉宗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外,一直顺风顺水,元气多多少少都有了恢复,四大魔教更是蠢蠢欲动,便是一直隐匿在哀牢山的血羽神殿残存实力,也有活动的迹象。 尤其是近些年来,正道中人再次各自为战,明争暗斗,离忧教更是封山不出,魔教的势力隐隐有恢复的迹象。 此消彼长,有识之士心中明白,正魔两道之间必定还有一场激烈的争斗,如今的天xià,不过是风雨欲来罢了。 且说这戮毒鼎既然尊为魔教三大圣器,必然有撼天震地的功用,今日百毒老祖并未全力的施为,只是依靠此鼎进行防御,便让同样贵为上古异宝的迷仙琴难以寸进,不得不说,这戮毒鼎果真是强悍无比。 这还仅仅是依靠戮毒鼎形成的真气罩进行防御,若百毒老祖全力施为,以戮毒鼎全力攻击问情仙子,恐怕现在极力防御的便是问情仙子了。 百毒老祖的身影在这毒雾之中若隐若现,形同鬼魅,声音飘忽不定道:“问情,你还要打么?” 问情仙子花容一怒,银牙紧咬冷哼道:“老毒物,你龟缩在这戮毒鼎内,便认为我对你无可奈何了么?如此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罢,红纱激荡,身形宛如烈焰翻涌,身前那散发着迷幻紫色的迷仙琴阵阵颤动,随着这激荡而又曼妙的魅惑身姿上下浮动。 再看问情仙子原本如葱如玉的手指忽的从指缝之间幽幽的冒出了一股如迷仙琴一般无二的紫气,只是这紫气从最初的淡如烟道越来越发的浓重,最后竟变成了黑紫之色。 不多时,问情仙子的手指竟然也开始变色,慢慢地整个手指仿佛被这紫黑之气所染,十根纤细的手指从白皙变成了恐怖的紫黑之色,更加显眼的是,原本晶莹的指甲,如今变得锋利而细长,那指甲竟然闪着浓重的黑光。 这分明就是一双鬼魅的手指,那指甲之上的危险似乎轻轻一嗅便可感知一般。 不仅如此,原本淡黑的眉和眼瞳,也变成了深深的幽紫之色,白皙的额头正中,一道似乎散发着极为幽寒气势的竖纹猛然之间出现,那竖纹幽紫冷煞,似乎深深的烙上去一般,怎么也无法抹掉。 这在百毒老祖眼前的突然的异变,让百毒老祖也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如今的问情仙子和方才的问情仙子就如换了一个人似得,方才那个问情仙子还是笑靥如花,魅惑妖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销魂蚀骨的媚态。 而如今的问情仙子,也是一副销魂蚀骨的模yàng,只是这种销魂蚀骨,却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滔滔冰冷气息,宛如幽冥殿堂,那股冰冷似乎挟裹了地底的怨念与嗜杀之气,犹如不死不灭的罗刹,下一刻便将这世间一切的阻碍挫骨扬灰。 便是唐穆容也没有见过如此阴冷可怖的问情仙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惧,凄惶惶的低声叫道:“师尊……” 忽的,问情仙子猛的将头扭向唐穆容,那幽紫色眼瞳之中的冷意和杀意宛如两道如有实质的利芒,声音似乎也冰冷的不像人声道:“蓝丫头,待会儿你将梦魂灯托于身前,小心伤了你,,那便是你自找倒霉!” 幽紫冷眸,杀气滔天。唐穆容不由的浑身一颤,往后不住的倒退了好几步,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呀——”的一声如厉鬼一般的尖叫,问情仙子浑身鬼气升腾,那如长刀一般锋利的黑色指甲狠狠的朝着迷仙琴的琴弦之上划去,近而琴弦波动如雨,一股幽涩难听又宛如万鬼撕嚎般的声音从迷仙琴之中发出。 这如厉鬼撕嚎,声声鬼哭的琴音化作无数道流光,直直的朝百毒老祖身前的戮毒鼎形成的绿雾团冲去,紫光幽幽,似有实质。 那无数紫色流光如雨如剑,半空之中轰然炸开,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紫黑之色,这诡异的紫黑色从树丛的缝隙之中缓缓透出,让人恍惚间便觉得似乎身坠鬼蜮,耳边响彻的是迷仙琴凄绝的鬼蜮幽歌。 “呜嚎——” 这无数道幽紫厉光行至中途蓦然之间变成了形如实质的无数厉鬼,张牙舞爪,凄叫嘶吼,那些厉鬼的面容狰狞可怖,有的蓬头垢面,满头血污,有的枯指如钩,凄厉哭号,更有张着血盆巨口,巨口内伸着猩红的长舌,那长舌似乎要吸进一切的有生机的生命。 一时之间,整个密林内紫气戾天,幽魂厉鬼乱舞,妖魔鬼怪重生,那迷仙琴仿佛是操纵了这一切的源头,低低的琴声仿佛无声无息而又最致命的利剑,温柔的朝你心头划去,留给你的却是痛不欲生的血流如注。 百毒老祖几乎要被这普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数不清的厉鬼冤魂生生的吞掉,然而他依旧一动不动,冷然的看着几乎要与他贴在一起的这群死物。 迷仙琴在此刻更是发出了最致命的音波攻击,和着这漫天呜嚎戾叫的鬼声,将这大地都震得颤抖起来,仿佛这厚重的大地都禁不起这滔天的幽戾死音。 唐穆容几乎神魂都涣散了,头痛欲裂,隐隐作呕,耳边充斥着难以忍受的震天鬼哭嘶吼和销魂幽冷的琴声,她再也顾不上保持那种魅惑的形象,使足平生qi力捂住耳朵,尽量让自己少受这音波的攻击和这漫天鬼嚎的影响。 可是不过只坚持了半息,便像死了一回似得,整个身躯几乎要被这些可怖的声音生生的撕为两半,经脉之内,浑身真气到处乱窜,差一差没有香消玉殒。 唐穆容恍恍惚惚中忽然感觉嘴唇发甜,气血上涌,她兀自坚持了好一会儿,浑身被汗浸透了,终是再也无法坚持,一口血喷出体外。 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便是眼神也变的涣散了起来。 “师尊……师尊……不要继续了……我快受不了了……我就要死了!”唐穆容用最后的意念断断续续的呢喃着。 最后的意识,唐穆容忽然想起问情曾说祭起梦魂灯便可保无恙。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几乎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几致嘶吼道:“梦魂灯!……” 一阵微黄的灯光温温柔柔的缓缓亮起,仿佛在这无边的恐惧的幽紫空间,温温柔柔的却又倔强不屈的撑起了一把遮风挡雨的小伞,那光亮虽然不大,虽然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是却执着的亮着,为主人驱走心头的那股恐惧和害怕。 外界的一切,终于和她没有了任何关xi,那两个斗法的身影似乎都有些恍惚不清了,唐穆容从未有过如此的安心,一阵巨大的疲累感涌上心头,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眼前的冤鬼幽魂的狰狞可怖,那耳边的凄厉至极的嘶吼,终于不复存在…… 问情仙子全力进攻之下,眼角的余光朝唐穆容看了几眼,见她如此状况,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不过随即而逝。 一声冷叱道:“老毒物,今日蓝丫头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要你陪葬!” 说罢,手中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 百毒老祖冷然道:“一个做师尊的,连自己的徒弟的死活都不管不问,我看你莫叫做问情仙子了,改叫绝情仙子才更恰当!” 再看百毒老祖脸色一变,苍老的双手在那绿雾之中一抓,那绿雾便乖乖的被他抓在手中,然hou再不犹豫,朝着呼啸而来的幽魂冤鬼蓦的撒去。 这一撒,宛如粉尘一般,绿雾弥漫,顷刻之间这铺天盖地涌动的幽魂厉鬼,似如定住了一般,再也寸进不得,不但如此,这群死物连方才湮天的撕嚎之声都发不出了,就那样直直的定在那里,不吼不叫,一动不动。 瞬间,这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下来,这安静到让人想要睡去的气氛和这半空之中被绿雾缠绕,一动不动的幽魂厉鬼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诡异的对比。 问情仙子眼看形势突变,原本自xin的神色也忽的变得慌张起来,恨声道:“老毒物,你到底做了什么?” 百毒老祖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冲着那定在半空中绿雾翻滚缠绕的无数厉鬼幽魂缓缓的说出了一个字:“破!——” 话音方落,那铺天盖地的幽魂厉鬼全部如打碎的瓷盘一般,变得支离破碎,每一块每一块的骨头从它们的体内分崩离析,然hou无声的飘荡在空中,被风一吹,化作点点白色的骨沙,随风飘散。 顷刻之间,原本不可计数的幽魂厉鬼,如今一个都不见了。 这方密林又变得幽黑深邃,只有昏迷的唐穆容身前那盏梦魂灯,依旧闪着微黄的灯光,六个角上的小铃,在这夜风之中叮叮当当,悠远回肠。 再看问情仙子,早已从空中落下,容貌也已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端的是圣洁魅惑共生。 她看了一眼百毒老祖道:“老毒物,我们的敌人是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我们这里斗得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 百毒老祖呵呵一笑道:“原本我就没打算跟你打,是你不依不饶而已!” 问情仙子点点头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百毒老祖似乎来了兴趣,眼眸一闪道:“交易,如此我便洗耳恭听仙子的高见了!” 问情仙子忽的魅惑一笑道:“你我的目标均是离忧教,我知你目的是什么,或许我的目的你也明白,我答应你不找那个纳兰小子的麻烦,你也要答应我跟那个纳兰小子说明不要妨碍蓝丫头的行动,如何?必要之时,我还可以让蓝丫头助你们一臂之力!” “啪啪啪——”百毒老祖连连鼓掌,点头道:“公平合理,老朽双手赞成!” 问情仙子点了点头道:“好,那莫要忘了便好!”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百毒老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唐穆容道:“你不管她么?” 问情现在看了看蜷缩在地昏迷不醒的唐穆容道:“无事,两个时辰,她自会醒来!” 说罢,红影一闪,踪迹不见。 百毒老祖并不追她,待她走了好久,这才缓缓的收了戮毒鼎,忽的冷声自语道:“当我不知,这个妖精刚才吃我一击,怕是震荡了元气,要不然今日便不会如此行事了,我原想炼魄谷才是最dà敌手,如今看来,这三妙宫也不好对付啊” 忽的一叹道:“唉,不知轩儿以后能否应付过来呢……”如此自语着,身形缓缓的走入了这密林的黑暗之中…… 又过了好久,昏迷不醒的唐穆容身边忽的人影一闪,一个人缓缓的走到她身边,眼中似乎流露出了关切的神情,摇了摇头,将梦魂灯托住,放在唐穆容手上,似乎犹豫了一下,便弯腰抱起唐穆容,缓缓的离开了…… 万籁俱静,那片密林因为梦魂灯的消失,再也没有了一丝的光芒,黑暗如瀑,伸展开来,无边无际。奇怪的是这密林幽冷肃杀,没有一丝声响,便是虫鸣之声也没有。 忽的,一道黑光,一个遍体黑衣之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片密林中。浑身隐在一团黑雾中,仿佛融进这无边的黑夜之中,便是连轮廓也看不清楚了。 一声古怪而空荡的声音低低的传了出来,似乎腹语一般:“两个魔教宵小,还妄图翻出什么大风浪,也未免太小看杞难了罢……” 说罢,缓缓转身,慢慢的真的就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除了……除了身后如影随形的闪着黑芒的仙剑,光虽是黑的,但却在这黑夜中亮的格外真切。 如果,殷厉宗林天殷复活,怕是一眼便可认出这柄黑色仙剑曾经如此的熟悉!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冤家 思ˊ路ˋ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一夜风雨见晴空。 天光放亮,阳光清澈。离忧山的每个早晨都被一眼望不到边的翻腾云雾所缭绕,就这般在或巍峨或浩大的山体之间翻涌弥漫,带着些许神秘、些许悠远、些许飘渺,仿佛这云雾从这离忧初始便如影随形一般,不死不灭。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所有的新进弟子基本都消除了昨日试炼带给他们的超负荷的疲劳感。这群人因为昨日的一番历练。显然熟稔起来,三个成群,四人为伍,聊得不亦乐乎,也有落单者,独自一人站在离忧教山门前,远远望着翻腾的云雾,眼神迷离不知道想些什么。 神色各异,不一而足。 然而这五十余人大体谈论焦点,莫过于五人,其一便是惊采绝艳,离忧教创教以来第一个踏上十阶天途的纳兰明轩,言语中颇多的艳羡之意,也有人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嫉妒之意,但毕竟纳兰明轩的实力使然,这群嫉妒的人无非是听一听,暗暗生qi罢了。 其二便是另外三个昨日考核中发挥相当出彩的人:刘檀衣、唐穆容和武禁俟。这三人昨日的表现虽然不如纳兰明轩,但是所展示的实力已然足够众人震hàn了。故而也有许多人对这三人钦佩不已。 然而这几人却不是这一大清早众人谈论话题之中最多的,众人之中谈论最多的人,当属那个突然出现的妖里妖气,不阴不阳的什么神王墨忽。众人对这个大大的“人才”却是谈资甚足,谈性不减,嘻嘻哈哈声中,带着调侃与蔑视,把今日即将面临的第二关——葬地所带来的未知的紧张与恐惧,降到了最低点。 如此看来,这神王墨忽却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这份大才,做个开心果,当个开胃小菜,博在场众人一乐,倒也不至于埋没了他罢。 纳兰明轩想来喜静不喜动,平日里清素的性子总是给人不太好接触的感觉,又加上此次第一场考核那绝世身姿,已然被新进弟子视为高位之人,故而也没有什么人理他,他更是别人不同他说话,他也惜字如金的主,自己靠在一棵大树之下,一片阴凉,倒也舒适自在,落得个清闲。 听着耳边这五十多位新进弟子或高或地的谈话声,倒似催眠曲一般,加上昨日贪杯过多,竟恍恍惚惚之间,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几欲昏昏入睡。 正自神游天外,忽听云气之内有破空之声,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这五十六位晋级到第二轮的新进弟子也早已不再谈笑,皆神情肃穆的看着湛蓝如洗的天际。 不过五息之间,天际处已然出现了十二个黑点,一字排开,极速的朝着山门而来。不一时,黑点逐渐清晰,十二个人,驾驭着各色仙剑法宝,神形熠熠,衣袂飘荡,如神仙一般的逍遥身姿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番出场,更是惹的这些新进弟子不住的赞叹,好一阵子的羡慕。待这十二人近了,多数人已然记住了这十二人中一些人的姓名。 当先一人,白衣如雪,身形俊逸,自然是望忧峰首席大弟子,也是这十二人之中实力最强的楚箫了,脚下那柄仙剑,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众人隐隐约约的记得,这仙剑好像叫做问心。 第二个人,一身黄衣身材魁梧,看气度便觉得此人沉静真诚,待人厚道,正是莫忧峰大弟子曾锐金无yi。 再往后有些人不太认得,但最熟悉的莫过于段朗坤了,原本他并不显山露水的,却大大的戏耍了一番神王墨忽,众人皆记住了他一身精瘦,但反应灵敏,诙谐幽默的形象,不过,记归记,大多数人却都只记了个绰号“段猴子”的,至于他的大名,却是想不起来的。 除他之外,按个一身粉色纱裙,娇俏清丽,脚踏青玉箫的陆汐月,众人也是记得的,万绿丛中一点红,自然而然的,这个陆汐月与那个新进弟子的黄衣唐穆容,在部分新进的男弟子之中,早已是心中天仙一般的人物,尤其是这个驾驭青玉箫的陆汐月,无论容颜还是气质,还压着那唐穆容一头,更是新进的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眼中的焦点。 只是细心的人,甚至连纳兰明轩都发现了此次这十二人好像与前几次出现的时候不太一样,可是,人数、法宝、穿着、面容皆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明明感觉哪里不同,却依旧发现不了到底哪里不同。 众人的眼神看了这半空中的十二人好久,终于发现了这个不同的地方,原来以前这十二人出现之时,却是只有十一人御剑的,那个最为清瘦的黑衣年轻的师兄,就是曾经力战欧阳越的人,好像叫做林逸之的,不知是不会御剑还是其他原因,总是与陆汐月共乘青玉箫前来。 这番举动,不知羡煞了多少新进的年轻弟子,能与这么绝色的师姐共乘,那该是天大的福气了! 只是今次却是不同,这黑衣小师兄林逸之竟然也驭了一柄古朴的浑身散发着玄青色光芒的仙剑和陆汐月并排的站在一起,那身姿中也多多少少的多了些往日没有的飘逸出尘。 原来,这个林逸之小师兄会御剑的啊!这句话不知在多少新进的弟子之中重复的说了多少遍。 纳兰明轩一眼就看到了位于这十二人最末的那个黑衣身影,跃然与玄青色的仙剑之上,周身上下,剑气缭绕,飘逸出尘,一时之间心中激荡,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眼神再也不肯离林逸之半刻。 林逸之也看到了他,十分容易的从他的眼中读出了纳兰明轩替自己高兴,而且这份高兴不似作假,便立在仙剑之上,冲他点了点头,眼中也满是笑意。 他竟然已经会御剑了,为何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呢?从第一次碰到他,他还是区区凝气的修为,到如今显然已过驱物之境的修为,为何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还有,这不过短短的一段时光,他林逸之的修为竟然如此的突飞猛进,从凝气期直入驱物期,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可是,据纳兰明轩所知,林逸之的资zhi一向是为人诟病的,而且据陆汐月说,他在修真一途上也是十分的平庸,为何短短时光,他所显露出来的却是如此惊人的修为呢? 莫非,莫非他在我面前一直隐藏着什么?亦或者这一切都是假象而已,是他故意营造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林逸之啊林逸之,那你在我心中所有的形象是不是要全部的推倒,你所表现的一次又一次出人意liào的强大,足以让我对你重新审视一番了! 想到此处,纳兰明轩的内心深处似乎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这阴影在他的心中久久不散,甚至让他分不清这阴影之下,他的心境到底是喜是悲。 他第一次的在神魂深处的问了出来:林逸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面对层云之上的那个黑色身影坦然的眼神,纳兰明轩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个林逸之是那么的有心机。 十二人缓缓落下云头,各自收了仙剑,曾锐金从萧罡炎手中取过花名册,开始点名,众人早已轻车熟路,按照他的点名顺序开始自行的排好队列。 只是,令众人十分诧异的是,前四个点到的名zi,只有一个人答应了,这人便是纳兰明轩,剩余三人:刘檀衣、武禁俟、唐穆容,曾锐金每人都是点了三遍名zi,莫说回答了,便是人影都看不见。 曾锐金皱了皱眉,并未动声色,将这三人的名zi隔过去,又开始点剩余人的名zi,待将这群人的名zi全部点过两遍之后,再回头去点这三人的名zi,每个人又都点了三遍。 可是结果仍jiu一样,这三人依旧是没有应答,曾锐金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这花名册发起愣来。 楚箫还是沉稳老练得多,忙朗声道:“诸位师弟,你们看看身边角落,可由此三人的踪迹么?” 这五十余人早已形成了队列,缺谁少谁,一目了然,整个队伍谁都不少,独独少了这三人。 曾锐金和楚箫等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了,这三人的身影依旧迟迟没有出现。 这下,莫说曾、楚二人,便是林逸之、陆汐月等人也头大起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浮现出隐隐的担忧之色。 又过了一会儿,便是这群新进弟子也沉不住气了,有人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起来,不一时,终于有弟子怯怯弱弱的颤声喊道:“这三个人资zhi那么好,修为又是我们人中最好的,他们三人竟然也失踪了……是不是……是不是如欧阳越那样……被那个暗中的杀手掳了去,杀死了啊……” 言罢,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或许受他的影响,这群弟子闻听此言,无不变色,心中也开始有了畏惧之意。 曾锐金和楚箫心中明白,这三人这么久的不出现,肯定有原因,如果这是照这个弟子所言,这次离忧教可要震怒了,一个欧阳越或许还不值得离忧教兴师动众寻找凶手,而且这欧阳越行事嚣张跋扈,死也算死的其所,可是,眼下不见的却是最有力的竞争三个核心弟子的人选啊,如果他们真的遭遇不测,那恐怕,整个离忧教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幕后的杀人凶手给抠出来不可! 就在众人都有点沉不住气的时候,但见远远的那排房舍前,有个灰色身影慢吞吞的朝着众人这边走来。 待走近了众人这才看到,正是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武禁俟! 曾锐金有些恼怒,走过去严厉的叱道:“武禁俟,你这么半天跑哪里去了?” 武禁俟摸了摸自己那硕大的脑袋,咧着大嘴嘿嘿一笑,带动唇边的胡茬,看起来有些颇不为意道:“额,不是还不晚么,又不是最后一个,那个刘檀衣和那个黄衣丫头还没到不是!” 这句话痴傻闷愣,让曾锐金都为之气噎,曾锐金皱了下眉头,总感觉今日的武禁俟似乎比昨日看去有些不一样,似乎昨日进退颇为有度,而今日看来确实有点脑袋不太灵光的感觉。 曾锐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想,此人天生就长的五大三粗的,昨日没有多说话,也许真的有些浑浊闷愣吧,便耐着性子,声音缓了一缓道:“我问你,你看见刘檀衣和唐穆容了么?” 武禁俟闻听,大脑袋使劲点了两下,慢悠悠道:“那小两口……额,不是,他俩早起来了,现在正在不远的林子里亲亲我我的晨练呢?……” 这句话更是把曾锐金说的如坠云里雾里,什么小两口,什么晨练,这都是哪儿挨哪儿的事儿,不由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然hou道:“你,去你说的那个林子,把他俩叫回来!” 武禁俟的牛眼来回转了两圈,似乎一副我不傻的模yàng,嘿嘿笑道:“那要是……他俩不愿回来怎么办!” 曾锐金闻听此言,更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气极反笑道:“武禁俟,我昨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混傻,我问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这里给我装像啊!” 楚箫见状,一皱眉,走过来道:“曾师弟不必如此,这人或许本就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何苦如此呢?” 陆汐月和林逸之并排站着,陆汐月见武禁俟这副尊荣,不由的格格直笑,冲林逸之努努嘴,笑道:“逸之哥哥,我终于发现了一个比你还痴傻的人,看来离忧第一大傻瓜的名头,有人跟你抢了!” 林逸之遭陆汐月这番编排,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挠了挠头,傻傻一笑。这一下活脱一个瘦小版武禁俟。 陆汐月见状笑的更是花枝乱颤起来。 楚箫在对待这种人时,却是出了奇的耐心道:“武禁俟,你去见他们,他俩若是不愿过来,你就问问他俩,还当不当这个离忧教的弟子了!” 武禁俟闻听此言,顿时喜形于色,一拱手,憨声大作道:“得令了!” 说罢,晃动硕大的身躯,一溜小跑,荡起阵阵尘土,呛得曾锐金连连咳嗽,转头看向楚箫,饶是平日里在大场合里不苟言笑的楚箫,见他这副窘样,也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且说这个武禁俟,撅着屁股,唬着脑袋一头扎进远处的一片树林之中。 刚进这树林之中,就听到bingqi的碰撞之声,砰砰作响,隐隐约约还有男女之间呼喝冷叱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这武禁俟傻头傻脑的脸上竟出现了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脚步也放慢下来,磨磨唧唧的来到这林子正中的空地之上。 空地之处,十分旷阔平坦,正见两个身影上下飞舞,各不相让,这两个身影,一个蓝影,一个黄影,蓝影之人,英俊洒脱,正是刘檀衣,黄影之人,相貌虽算不上十分漂亮,但是身材姣好,魅惑非常,正是唐穆容。 两人身形皆悬至半空,蓝衣黄衣交织一处,这番打斗打的是好不热闹。 刘檀衣却是没有尽全力,边打边笑道:“原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成想这么怕羞!……”那神情似乎如得了什么便宜相似。 唐穆容不听便罢,听完粉面更是羞怒无比,连连呸了他好几声,嗔道:“我当你还算个人物,没成想也是个登徒浪子!……” 说罢,手下加紧,刷刷手中长剑迎面便是三下。 刘檀衣左躲右闪,嘻嘻哈哈:“你还来真的啊,你昏倒了,我不抱你回去,还能怎样,再说你身上的确是够香的,我多闻了几下而已,你也跟我急眼啊,枉我救你一回,还一直在你房中床边帮你脱衣服睡觉,我要是对你有邪念,你的亵衣我……” 唐穆容闻听他嘴里这样说,早已臊的面红耳赤,一跺脚,那神情虽然是极力的嗔怒,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小媳妇受了委屈一样,两只小脚把地跺的直响,一捂耳朵嗔道:“我不听,我不听,刘檀衣你趁人之危,辱我清白,我要杀了你!……” 说罢,更是舞剑如飞,恨不得一剑斩了这个嘻嘻笑笑的刘檀衣。 刘檀衣强忍笑意,一本正经道:“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么,我最多算是个看下乍泄的春光,辱你清白的事我肯没敢做啊,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再说了,我担心你,在你旁边守了一夜,你怎么不感激我的好心,反而要杀了我呢!” 唐穆容闻听此言,更是芳心乱跳,脸都烫的发烧了,大叫一声:“刘檀衣,我把你这个伪君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没让你守我一晚上,姑奶奶不领情,你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我一定杀了你不可!……” 剑光闪闪,恨不得把刘檀衣一口吞了似得。 刘檀衣哈哈大笑道:“你这么恨我为什么啊?莫不是怕我占你便宜不负责么?算了,本公子就委屈一下,大不了娶你便是!……” 谈笑之间,便躲过了唐穆容来势汹汹的攻击,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唐穆容又羞又气,虽然一直进攻,但是受心情影响,根本毫无章法可言,两个人在别人眼里,与其说打jià,倒不如更像打情骂俏。 唐穆容见刘檀衣嘴上仍没个正经的占自己便宜,羞急之下,跺脚嗔道:“你说你说,你还说,不准你说,不准你说!” 刘檀衣闻听,一脸正经道:“娘子不让说,那我就不说了呗!……” “你……”唐穆容一时气结。正在这时,武禁俟晃着大脑袋出现在两人面前,眨巴眨巴牛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hou憨声憨气道:“我说,刘兄弟,你还没跟你家娘子练习好啊,还在这里腻腻歪歪的……” 一句话臊的唐穆容柳眉倒竖,杏眼圆翻,一握手中长剑,冲着武禁俟连呸了好几声,恨声道:“武禁俟,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杀了你!……” 说罢,银牙一咬,就要将矛头调转向武禁俟。 别看武禁俟这人腚大腰粗,但是却甚是灵活,“哧溜——”一声钻到了刘檀衣身后,唬着脸道:“刘家兄弟,你家娘子长得还不错,就是这脾气大点,怎么动不动便要宰活人啊!……” 一句话便是刘檀衣也笑的直不起腰来了…… 刘檀衣见武禁俟去而复返,便问道:“武家大哥,有事么?” 唐穆容见刘檀衣郑重起来,也没有纠缠下去,虽然这刘檀衣如此无赖,但无论如何是救了她的,而且还守了她一夜,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这么关心她的。 想到此处,竟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这个刘檀衣。 蓝衣飘荡,眉宇之间丰神俊逸,一时之间,唐穆容竟然有些出神了。 忽的回过神来,自己更是羞臊起来,暗中骂道,唐穆容啊唐穆容,你是昏了头了吧,这个男人可是你以后主要的对shou,你乱想些什么。 正因此故,她倒是停止了跟刘檀衣的缠斗,一齐望向武禁俟。 武禁俟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道:“是有什么事来着……不过太久忘了!…….” 刘檀衣和唐穆容闻听,别提多泄气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对这个武兄当真是无语至极。 过了一会儿,武禁俟一拍大脑袋,嘿嘿一乐道:“想起来喽……那个曾师兄的让你俩回去,大家伙等着呢,他还让我问你们,亲热够了没有,还想不想当离忧弟子了,想的话就赶快回去,不想的话,你俩继续亲热……” 这话说得,莫说唐穆容面红耳赤,便是刘檀衣也觉得有些承shou不了,没来由的一阵脸红。 唐穆容只顾羞恼,愣在那里,一言不发,刘檀衣轻咳了一声冲她道:“唐姑娘,我看今日就到这吧,你总不能不依不饶吧,咱们还得进行考核呢,你要是不解气,考核之后,你再来杀我啊……” 唐穆容闻听此言,其实心中早已不生qi了,无论如何这个陌生的男子救了她一命,这个世上,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个如此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只是心中羞臊的感觉已然不减,嘴中依旧不依不饶道:“姑奶奶才懒得杀你,脏了我的剑!……” 说罢,竟一转身,倒提长剑,当先朝外面走了。 刘檀衣见她前面走了,一招呼武禁俟,两人也朝山门赶了过去。 于是黄影在前,衣袂飘摆,身姿曼妙。阳光洒在这黄色的裙角之上,点点绽开,竟有股说不出的美丽。 一时之间,看着这个背影,刘檀衣竟有些痴了…… 武禁俟走了一程,抬头看看远远的黄色身影,又追上去看看这个看着黄色背影,带着欣赏与沉醉表情的刘檀衣,有自顾自的挠挠头道:“刚才还打打杀杀的,这会儿怎么这么平静啊,真是个冤家……” 不过他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唐穆容的速度,便是刘檀衣也快要和他拉开距离了,武禁俟一边飞奔,一边喘着粗气道:“刘家娘子,你走慢些,好歹等等我和你家夫君啊!……” 一句话惹得刘檀衣和唐穆容直翻白眼,两人同时转过身去,恶狠狠的看着武禁俟咬牙切齿道:“你个武大脑袋!你不说话会死啊!……”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一十二章 葬地 思10路10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众人冒着大太阳等了好久,才看到唐穆容在前,刘檀衣和武禁俟在后,三人神色都有些异样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待来到队伍之中,曾锐金眼眉一立,冲着这三人叱道:“你们三个好不晓事,在离忧教就要懂得离忧教的规矩,大家等了你们这么久,你们到底唱的哪一出?不知道前一阵子欧阳越那件事么?” 说罢狠狠瞪了一眼刘檀衣道:“你也是醒溪门少门主一份,如果你再出了意外,是不是你父亲也要倾全门之力来我离忧教兴师问罪呢?还不嫌热闹!” 说罢,又扭过头,以同样的目光瞪了一眼唐穆容,恨声道:“还有你!你可是这届新弟子中唯一独苗女弟子,你啊哟是有了意外,恐怕不仅是知白门来找事那么简单吧,幻忧峰的幻尘师叔定要拿我问罪的!” 岂料唐穆容却满不在乎的把头一扭,连看都不看曾锐金一眼,却也不是她不懂礼数,只是她平日便如此泼辣刁蛮惯了,今日知道理亏,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一顿训,多多少少想找回点面子。 曾锐金见她这副模yàng,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次的考核是由莫忧峰牵头的,严格上来说,曾锐金是代表了师尊陆无羁的,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师尊颜面无光,前一阵子欧阳越那件事情,惹得修真三世家和问剑谷打上门来,师尊虽然也没有怪他,但他自己却感觉十分难受,毕竟自己是莫忧峰的大师兄,这件事的责任,他也难逃其咎。 今日这刘檀衣和唐穆容又弄这样的幺蛾子,他怎么能不生qi,曾锐金平日随和忠厚,便是今日生qi,也是极力克制的,哪曾想唐穆容一副不买账的样子,那表情上分明写着不就是晚了一会儿嘛,有必要这么揪着不放吗? 曾锐金从来没有这么生qi过,原本紫红的方脸庞,如今都憋成暗红色了,用手点指唐穆容:“你……你不要以为第一关你登上了天途八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大小姐脾气什么的,趁早收起来,莫说我有这个权利,便是幻尘师叔怪罪下来,我也敢逐你出这离忧山!” 唐穆容闻听此言,也觉得丢大人了,再加上自己是个女儿家,这曾锐金好不解风情,一点颜面也不给自己留。 不由得柳眉一竖,正欲言语,却被旁边的刘檀衣猛的一拉,未及反应过来便被他急忙挡在身后。 刘檀衣满脸歉意的笑道:“曾师兄,实在是对不住,昨日我见唐姑娘资zhi修为都十分了得,心生仰慕之心,所以今日一大早我便前去找她切磋技艺,谁知我们一时忘情,一时之间忘了时辰,实在是我的错……” 唐穆容在他身旁听他说话,头几句说的还挺不错的,当着那么多人夸自己资zhi修为好,心中不免有些美滋滋的,可正美着呢,闻听刘檀衣当着这许多人说什么他俩一时忘情,谁跟他有情了,又忘的哪门子情! 不由得又羞又恼,抬起脚趁曾锐金不注yi,一脚狠狠的踩在了刘檀衣的脚面之上。 刘檀衣正在一本正经的察言观色,看看曾锐金的神情是否有所缓和,未曾想唐穆容来这么一下,实实在在的被踩了正着,忽的只觉的脚上一阵剧痛,再看一只黄色小脚已然狠狠的踩在自己脚上,还狠狠的碾了几下…… “我……!”刘檀衣疼的呲牙咧嘴,刚想大声叫嚷,忽然觉得这种情况下实在太不合适,只得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忍着不发出声音,狠狠的瞪了唐穆容一眼。 唐穆容却不怕他生qi,见他瞪过来,轻轻的一叉蛮腰,一副诡计得逞,你能怎样的架势。 曾锐金只顾摇头生qi,这小动作却是没看到的,他本就是个粗人,不善于观察。可是刘檀衣和唐穆容这番折腾,楚箫却是全部看在眼里的,只看的满眼是笑,见曾锐金还想再说道两句,忙走过来一拦他,打圆场道:“曾师弟,算了,好在没耽误大事,我们还是赶快去今天的考核之地要紧!” 说罢,楚箫又装作声色俱厉的冲着他俩道:“你们还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傻站这里干什么……” 这两个人确实不糊涂的,连忙施了礼,一头扎进了队伍之中。 曾锐金也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更想借机让所有新进弟子懂得规矩,不要再闹出这样动不动就玩失踪的把戏,可见楚箫这么说,也便摇摇头,就此作罢了。 经过这么一闹,时辰便耽搁了一些,曾锐金再不犹豫,朗声道:“诸位,今日是我们本次考核的第二关,此关的名zi为葬地,至于何为葬地,诸位随我们到了考核地点一看便知,希望大家多多努力,能够通过这一关的考核,如此便离正式弟子的目标更近一些了,我希望这次闯关的五十六位同门,闯关之后一个都不少!” 众人闻言,皆神情一肃,恭声道:“我等必戮力向前,不负师兄期望!” 曾锐金点了点头,又道:“此次考核的地点在祭忧峰后山,离我们山门还要走上近一个时辰,诸位脚下加紧吧。” 交代完毕,一行新进弟子五十六人,莫忧、望忧弟子十二人,统共六十八人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向离忧教祭忧峰而去。 依旧是老样子,曾锐金、楚箫等人如上次那般在队伍中来回走动,做好防护准备,一行人埋头走路,鸦雀无声,只有整齐的“踏踏——”的步伐声音,从崎岖的盘山小道或宽敞平坦的笔直大道,亦或者森树之中,幽泉之畔不断的传出。 便是一直走在一起的林逸之和纳兰明轩两人也只是偶尔的说几句话,整个队伍都在极速的朝祭忧峰的目的地赶去。 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已然转过了祭忧峰的主峰,来到了祭忧峰后山的一片密林旁边,时近中午,虽是入秋的天气,可是晌午的太阳的炙热,却是依旧毫不留情的。 望忧峰、莫忧峰这十二人中,林逸之修为最差,但毕竟也是驱物的境界,故而这点燥热和辛苦还算不上什么。 可是这五十六个新进弟子吃不消的却是大有人在。祭忧峰虽不是离山门最远的一个,然而却地势曲折迂回,十分不好走,加上天上的太阳极为炙热,在它的暴晒之下,五十六人之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热汗直淌,呼呼直喘了,更有甚者显然是体内有些缺水,嘴唇都干得起了一层薄薄的皮。 刘檀衣和纳兰明轩两人神态还比较自若,两人皆是额头之上渗着细细的汗珠,林逸之和纳兰明轩离得最近,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是十分平稳的。 唐穆容毕竟是女子,原本就肌肤细嫩白皙,受不了这太阳,有些微微喘息,早已香汗淋淋,汗珠顺着发丝流到脸庞之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态。 便是这汗因为她身上香的缘故,也是香的,被偶尔的一阵风吹过,体香阵阵,飘在空气之中,被左右的男弟子闻了去,不免的有些心神旌荡。 最可笑的当属武禁俟,其实这些人中他是最不知道累的,原本自己就有一身蛮力,正没处使唤,这却是个机hui,不过虽然不累,但这五十六个弟子之中数他出汗最多,也最狼狈。身上的衣服都快粘到身上了,拧一拧都能拧出水来,大脑袋上,粗脖子上全都是汗,就这样一边走还一边不断地用大手抹着,甩着。 这也难怪,他这人腚大腰粗,身形过于魁梧,块头一大,自然最是怕热,又极易出汗。只是他这边走便甩汗,一不小心便把身上的臭汗甩到了他旁边的人身上。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旁边的人纷纷拿白眼瞪他,可是这个大傻犹自甩汗甩的不亦乐乎,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无奈之下,大家只好绕着他走,离得远远的,于是一幕颇为滑稽的画面便出现在这离忧的山道之上。 原本从头到尾一直整齐有序的队伍,到了武禁俟这里便出现了十分奇特的半个圆弧,就如一条长蛇,突然多出了一个大肚子一般,极为的不和谐。 陆汐月却是闲不下来的,一边观赏着沿路的风景,一边看着各个弟子的神情,这个“奇观”正被她看个正着,不由的低声抿嘴笑了起来。 林逸之和纳兰明轩与她走在一起,见她忽的笑了起来,都不解其意。 林逸之挠挠头,以为这个小师妹是不是又看到了自己无心时的窘样,也乐呵呵的道:“汐月妹又看到我什么好笑的了?” 陆汐月一捂嘴,好半天才止了笑道:“我这次可不为笑你,有了大傻当然就不再笑你这小傻了……” 说罢伸手指了指前面那个五大三粗的武禁俟道:“你们看……” 纳兰明轩和林逸之也是好奇,顺着陆汐月的指向看去,便看见了这奇特的一幕,两人也不由自主的淡淡的笑了起来。 林逸之笑道:“我原以为,修为高者,必定聪明过人,像我修为不高,便是自己太笨了。没成想这武禁俟却是个例外。” 纳兰明轩看了看这个硕大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这个人好像和昨日换了一个人似得,而且在登天途之时,还知道量力而为,急流勇退,今日再见之时,怎么变的如此的浑浊闷愣起来了呢?” 一句话引得林逸之和陆汐月也是心思大动,回想起昨日武禁俟的表现和今日的种种,也觉得他的变化极为反常。 想了一阵,林逸之摇了摇头道:“你们知道,我是最笨的,我是打死也想不出原因的。” 陆汐月接过话道:“或许是这人原本就如此吧,昨日或许是大愚似智的表现……” 纳兰明轩带着怀疑的眼光摇了摇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们慢慢看看这武禁俟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吧……” 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说话之间,这队伍便已进了这密林之中。 这密林虽然树枝繁茂,遮挡的阳光一点也照射不进来,但是由于空间密闭,却是憋闷的很,给人的感觉还不如站在太阳低下来得痛快。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在这群新进弟子体力几乎耗尽之时,最前的曾锐金这才停下了脚步。 众人朝着周围四处打量了一番,见这周围无非是一些古树狼林,或者是半人多高的草丛,偶尔几只昏鸦在树丛中低飞而过,再无他物,便带着不解的目光看着曾锐金。 有人已然迫不及待的问道:“曾师兄,怎么不见考核地点呢?” 林逸之也好生奇怪,正欲胡乱猜测,但见曾锐金呵呵一笑,一指身旁不远处道:“诸位请看,今日这葬地一关的地点,便是此处了!” 众人闻言,皆把目光投向曾锐金所指之处,不看便罢,看了更不明所以。 只见离曾锐金大约不到两丈之处,在半人多高有些枯黄的杂草掩映之处,有一个鼓起有四尺来高的小土岗,与其说岗,到不如说是个土坡。 只是正对着土岗的一侧,竟然有一个可容得一个人通过的山洞。 这是何意呢? 见众人十分不解,曾锐金呵呵一笑道:“此洞名葬地洞,洞深不见底,能入地渊深处,诸位可以近前来看看。” 话音方落,这五十余人已然凑到这洞口之处朝里面看去,便是林逸之也十分好奇的挤在人群里朝里面观望。 入眼之处,洞口异常狭小,极目望去,借着洞外照射进qu的光线,只能望到离洞口大约三四丈远的洞内景象,这洞内也是极为狭小的空间,四五丈之后,便是一片翻滚的黑暗,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众人轮番看罢,依然还是有些疑问。 只有纳兰明轩和刘檀衣微微淡笑,看来已然对情形有所知晓了。 待众人全部回到自己队伍的位置之上,有人已然迫不及待的问道:“只是不知这第二关怎么考核呢?莫不是让我们朝这洞里跳么?” 楚箫淡淡一笑,当先答道:“跳进这洞里,这是必然的……” 话还未说完,众人早已一片哗然,这洞可是通往地渊的,谁知道要往下降多久才能到达呢,再者在这下降的过程之中,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又该如何呢? 这离忧教的考核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先是登那毫无倚仗的天途云梯,已然是匪夷所思了,这一次又要跳下这葬地深洞,一路下坠到地渊之处,莫说能不能到那里,便是到了,又有几个人禁得了地渊处那滚烫到极致的岩浆呢? 看着众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楚箫呵呵一笑道:“诸位稍安勿躁,如果大家以为仅仅是跳下这葬地洞,到达地渊之处便是完成了考核,那也未免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此言一出,却是引起了更大的骚动,已经有人嚷道:“这是强人所难,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跳下这葬地洞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还不算完啊,大不了不考了!” “就是,就是……”随即便有人附和起来。 楚箫缓缓一笑道:“呵呵,没成想你们第一关已然通过了,却还是那么贪生怕死!” 忽的神色一冷,一字一顿道:“不过,这种小事已然贪生怕死了,难不成还要指望着你们光大我离忧道统么,这种人,不收也罢!……” 说完,眼中一道冷芒凛冽的朝每个人脸上看去。无论是看到谁,谁都神情一凛,不敢与他对视。 楚箫叹了口气道:“我先讲明白,这一关,可能会有生命之虞,如果谁做不到,可以讲在当面,我立马差人将他送出离忧山!” 这句话说完,众人却是个个把头一低,有些人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想到第一关已然通过了,第二关还没开始便要退缩,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只得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楚箫这才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既然如此,生死各安天命,这葬地一关,首先便是投身于葬地洞中,然hou顺势速降,直至地底,一路之上无论看到什么,或者遇到什么状况,皆不得调动真气或修为进行反抗,否则视为淘汰!” 说到此处,楚箫顿了一顿,看到这次众人的反应没有方才那般激烈,这才暗自点了点头继续道:“进入这洞底,也就是地渊之心,正式的考核方才开始,至于如何考核,大家到了地渊之心,便可知道了!” 众人这才明白,心中皆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便是纳兰明轩、刘檀衣等表情变得不怎么轻松了。 林逸之却是一笑,暗暗对纳兰明轩道:“纳兰,你不觉得这次的考核很容易么?” 纳兰明轩一挑眉毛道:“哦,此话何解?” 林逸之似乎胸有成竹道:“你忘了我们在离阳近郊,那个离火洞的事情了,那次我们不是也到了地渊么,不是好好的活着么,这些人估计是没有这番经li,故而大惊小怪吧。” 纳兰明轩闻听,原本有些悬着的心忽的有点落下了,爽朗一笑道:“但愿如逸之兄弟所言吧,如此也无甚可担心的了!” 说罢,又朝着楚箫看去。 但见楚箫忽的豪爽一笑,朗声道:“诸位,大家若还有顾虑,那便由楚某为大家开个道吧!” 言罢,再不犹豫,一甩白衣,端的是豪爽飘逸,大步来到这洞口之前,连看都不看一眼,没有丝毫退缩,身形化作一道白光,直直的投入到这葬地洞里去了。 众人急忙朝洞口围拢过去,只看见一道如线一样的白光,极速的朝着洞下而去,所到之处,宛若一道闪着光的匕首,轻轻的在纯黑色,没有丝毫杂质黑帛之上划开了一道白色的缝隙。 然而这道白光却是眨眼之间便消逝的无影无踪,仿佛那个撕裂的小缝,瞬间闭合了,众人极目看去,却再也找不到楚箫那白色的身影,想来是被这不知有多深的洞内的黑暗完全吞没了。 看罢多时,众人皆摇头叹息,无不敬佩楚箫之豪烈雄壮。 曾锐金觉着差不多了,这才一笑道:“如此,谁第一个下去呢?” 一句话,把方才还热闹议论的众人给说的立时变得鸦雀无声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徘徊不定起来。 倒是林逸之忽的一拉纳兰明轩道:“兄弟,上次我们一起闯那离火洞,今日咱们第一个闯一闯葬地洞,兄弟可敢否?” 纳兰明轩更是洒然一笑道:“逸之有次雅兴,我有怎能不奉陪呢!” 说罢,两人从众人之后,昂然而出,冲着曾锐金一抱拳,林逸之在前,纳兰明轩在后,更不犹豫,皆坦然大笑,身形一动,一黑一白两道光影,朝那洞内义无反顾的迅速直落而去…… 思x路x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涌 思10路10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葬地洞外。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着要不要往洞里跳的时候,没成想上一场考核中最为低调冷静的纳兰明轩竟然与离忧教的师兄林逸之一起走了出来,毫不犹豫的纵身跳进这葬地洞中。虽然这师兄看起来比他们都还小。 这似乎有点反常,根本不符合纳兰明轩一贯的做事风格,然而看着这两人似乎胸有成竹,并不像贸然临时决定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奇怪的感觉。 正在众人诧异无比的时候,忽的一阵粉影轻动,陆汐月缓缓来到葬地洞前,浅笑嫣然,粉衣盈盈,端的娇俏无比。 一时之间众新进弟子无不心神激荡。 皓齿轻启,声如莺歌,似乎很随意又带点微嗔的冲洞内喊道:“你们这两个人就这样下去了,也不等等我,看我追上你们……” 只是那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前后交错,似互相追逐一般,根本听不到她有些娇蛮的声音。 陆汐月再不犹豫,粉衣一动,幽香阵阵,再看之时那俏生生的粉影已然如一道粉芒,朝葬地洞疾驰而去。 众人见陆汐月都跳了进qu,当下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想想也是,跟在这么一个娇俏师姐之后,想想也是美的。 可是就在众人往洞口挤的时候,忽的感觉被一阵大力一拨,身体皆不由自主的朝着洞口两边歪去。洞口前霍然闪出一条大道来。 众人正欲恼怒,大骂这个这是那个冒失鬼如此不晓事,却听到一声傻里傻气的闷声大喊:“闪闪,都闪闪,这看着还怪好玩的,俺先进qu溜一趟喽……” 声如铜钟,带着浓重的混傻闷愣,众人闪目看去,正是那个身材敦实的武禁俟。再看他手舞足蹈,眉开眼笑的一路直冲道这洞前,冲着这洞嘿嘿大笑了几下,再不犹豫,庞大的身躯竟也“咚——”的一声,如倒了一面墙一般,朝那本就不大的葬地洞轰然而去。 只是众人不看便罢,看了他这一路动作,更是惊呼不已,便是站在洞旁的曾锐金也是眉头一皱。 这倒是为何?原来别人下这葬地洞都是正正常cháng的头朝上,脚朝下。一则在这下落过程中。碰到什么危险,可以灵活躲避,二则待到了洞底,可以双脚着地,站稳身形。 这武禁俟倒好,跟别人却是恰恰相反,他晃着个大脑壳,竟然脑袋朝下,脚朝上,一头扎进了这深洞之中。 莫说下落途中碰着什么尖锐的石头或者凸起,轻者满头包,重者满头鲜血,即便是落到了地底,他那如此魁梧的身躯,怎么才能调转身形,将脚先落地呢? 万一有个失误,这脑袋碰到了地渊,其后果无yi是碰个万丈桃花开了。 曾锐金刚想出言阻拦,无奈这葬地洞似乎带着一股无形的吸力,饶是武禁俟那么大的身躯,只不过是刚刚投进这葬地洞中,瞬间便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曾锐金只得一叹气,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原本觉得他资zhi不错,却没成想果真是个二愣子。真真是可惜了他这一身资zhi。 唐穆容站在一旁,一直未动声色,忽的看到这个傻子武禁俟一头杵了进qu,魅惑的眼眸忽的一亮,一道如有若无的杀机一闪而过。 再不犹豫,她大步来到洞口,看也不看,一道黄光朝洞中直冲而去。 然而唐穆容的神情却被一只注视着她的刘檀衣尽收眼底,刘檀衣却是眉头一皱,从她眸中读到了这个女子隐藏的杀心,心中不由的一紧。 莫非她看到了武禁俟头朝下而去,没有防御准备,想要进洞赶上他在背后暗下杀手么? 想到此处,心中已然暗潮汹涌,也不搭话,唐穆容前脚刚刚投入这深洞,刘檀衣一道蓝光,随后紧紧跟了上去。 这下,所有剩下的弟子均愣在了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今日的形势也未免有些太不正常了,这新进弟子中的几大高手,资zhi优异的几个人,竟然全部都不做思考,一个一个的提前投入葬地洞中,把他们这群垫脚的、资zhi平庸的扔在了外头。 这也太有点匪夷所思了,按照纳兰明轩他们的风格,应该是按兵不动,韬光养晦才是,最起码也得等几个弟子先下去,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可是今日如此行事也未免太过草率了点吧。 可是即便如此,人家这几个最有能力竞争核心弟子的人已然进了这葬地洞去,他们剩下的又能有什么借口畏缩不前呢? 刘檀衣刚进qu没多久,便有三四个身影,皆是人影一闪,投入这葬地深洞之中了。 于是接二连三的身影从这洞口极速冲射而下,不一时,洞口之处只剩下了曾锐金一人。 再看洞口之内,除了这些人最初下落的那一瞬间,还可隐约看到一丝的光影之外,如今连那原本的一丝光影也找不到丝毫的踪迹,皆被这无边无际翻滚着的黑暗完全吞噬掉了。 这葬地洞,就彷如一个趴伏在地上的巨兽,张着无边的巨口,吞噬着一切外界想要侵犯自己黑暗本源的光芒,嗜血而无情。 曾锐金摇了摇头,身影一闪,也朝着葬地洞内飘落而下。 顷刻之间,方才还因为洞口前这几十人的喧哗而凸显热闹非凡的密林,如今却只剩下了遮天蔽日的树叶,和树叶缝隙投下的微光,还有漫地的有些枯黄的半人多高衰草,以及这个怪异而深不见底的葬地洞,无声无息的静默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声音传出,便是风到了这里都似被这寂静所染,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出来。 寂静的有些让人感觉似乎这里从来没有会发出响动的生物一般。 也许是吧,一切的焦点和热闹是属于那些最显眼的美景,而罕无人迹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有的大约只有如同这密林深处的荒凉和渺茫吧。 其实这世间,什么不都是如此么,便是这景色,生来也有荣耀与彷徨。 单说林逸之和纳兰明轩两人当先从洞口向下落,起初的几丈之内,两人的目光之中还能看得见彼此身形,虽然感觉这洞内狭小无比,甚至一转身似乎就能撞到洞壁一般,但除了这非常促狭的感觉之外,并没有想xiàng中的危险与复杂。 哪料两人刚刚有所放松警惕,催动身形极速的往下落去,林逸之只感觉耳边尽是身形极速下坠时带起的呼呼风声,风声呜呜,竟有一种怪兽般的嘶吼。 他心中暗道,这葬地洞下落的速度似乎要比离火洞下落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他还记得那次在离火洞下落大概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已着地了,这次的速度要比上次快上许多,如此看来,可能着地的时间会更早吧。 越早越好,因为林逸之分明感觉自己的两只耳朵被下落的风声拽的生疼,这样下去,时间若长一些的话,自己的两只耳朵恐怕要从自己的头上分离不可。 他抬头看了看上miàn,一片漆黑之处,大约有一丈多的距离,一道白影也如他的速度一般极速的下落着,看不清五官和身形,只感觉这道白光在四周黑暗无比的葬地洞里,越发的灵动。 他心中明白,怕是纳兰明轩无yi了。 于是向上喊道:“纳兰,你感觉如何?” 虽然他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是使足了劲喊了出来,可是这声音被这空荡的黑洞和这呼啸的风声尽数吞没,只隐隐约约的听到林逸之传出去的声音空荡而细微,若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林逸之是说话了的。 纳兰明轩正自收敛气息,沉静本心,专心往下落,他心中感觉,这一路的下落应该不会仅仅是落下这般简单,如果是这样,这葬地一关也未免有些太简单了,他做好了十二分警惕,以应对前方翻滚的黑暗之处突如其来的未知状况。 就在纳兰明轩几乎切断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五心朝天,心中一片空明之时,忽的从耳边不住呼啸的风声之中隐约听到了林逸之的呼喊。以为林逸之遭受了危险状况,忙尽力的听去,听到是关心自己的话音,这才略微放心下来,也大声向下喊道:“逸之兄弟,我无事,你聚拢心神,莫要大意了,我总觉的这洞内说不出的怪异。” 话声传出,便被一阵风声湮没了,纳兰明轩极目向下望去,只看到了一团翻滚的浓重黑暗,根本看不到林逸之一丝一毫的踪迹。 索性把眼一闭,全身心的投入到这极速的下降之中。 于是除了耳边呼啸的似如远古猛兽一般嘶吼的风声,再没有任何的声音,两人身前和所有的天地里,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翻滚浩瀚,无声无息,这个地方似乎从来没有其他颜色的存在,似乎已形成便被光所遗弃了一般。 黑暗,是唯一的主宰。 林逸之还是听到了纳兰明轩的话音,便不再有所牵挂,也全力催动自身极速的朝下面落去,这个下落的过程中,偶尔感觉鼻尖或者脸前似乎总会传来阵阵的冰凉之感,并不是有什么雨滴或者冰雪,林逸之心中十分诧异,在黑暗中轻轻抬起手,朝着脸的正前方缓缓的摸去。 触手之间,坚硬冰冷,光滑至极。宛如没有生机的死物一般。 那种冰冷的感觉似乎刺痛了手一般,让林逸之极速的缩了回去。他这才明白,这一路下降过程中感到的这冰凉甚至有些冰冷的气息,是从自己身旁那坚硬无比洞壁石头之上传出来的。 心中暗想,这里的石头也不知在此存在了多少年,见不到一丝光亮,吸收不到一丝的温暖,才如此冰冷坚硬吧。可是,这光滑的表面却又如何形成的呢? 林逸之来不及考lu这些,因为一个必须面对的事实是触手之间便能毫不费力的摸到这洞壁石头,甚至自己的脸庞和鼻尖都能感受到这石头之上的冰冷之感,这么说来,自己几乎便是擦着葬地洞两侧的石壁向下飘落的。 这葬地洞内部的空间端的是狭小无比。 就在林逸之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感觉正上方的黑暗中忽的一闪,似乎有一抹粉色顷刻之间从这黑暗中亮起,瞬间便消失了。 林逸之心中一动,这粉色好生熟悉,莫不是汐月妹妹下来了么?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快下来呢。 正自猜疑不定,耳边充斥的风声里,一丝极其轻微的声音传了过来:“逸之哥哥,纳兰你们在下面么?……” 如此的确是陆汐月无yi了,林逸之只得再次提起气息朝上miàn使劲的喊道:“汐月妹妹…我们在下面,你自己当心就好……”这次喊的断断续续的,倒不是太累,而是这无所不在的风,自林逸之刚刚张口,便一窝蜂似的朝他嘴里猛灌,让林逸之噎的好生难受。 与此同时,极速下落的纳兰明轩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怕是也听到了陆汐月的声音。 三个人再不说话,只能感觉到三人之间的距离基本上各保持着一丈左右,就以这样的速度极速的朝葬地洞深处下落着。 令林逸之想不到的是,这个葬地洞似乎有什么玄机一般,下落的速度好像不知被什么力道所控制一般,无论林逸之如何催驰自己,尽全力提速,这下落的身形达到一定的速度之后,便再也无法提升了,然而,若是想控制自己的身形慢下来,却可以轻易做到。 或许这葬地洞冥冥之中,的确有什么规律吧。 万物始于鸿蒙,各有自己存在的规律和法则,便是这个深不见底的葬地洞,也能控制所有下落物体的速度,而且有一个极致速度,任何事物只能比这个极致速度慢,却无法逾越这个法则,超过冥冥之中定下的极致速度。 人自以为灵长之尊,然而天道之途,万物有法,便是这小小的葬地洞,也有自己约束外界的准则,或许,这也是它存在的尊严吧。 林逸之想通这些之后,索性也不再催驰自己的速度,因为他明白,这样的下落,无论如何,最终还是会有终点的那一刻的,何必勉强自己呢,一切随心,便是最好的处事态度罢。 三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甚至有些单调的往这洞底——地渊之心处不断的下落着。 林逸之渐jiàn的感觉自己犹如一片落叶,毫无依傍的慢慢下落,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根在哪里。便是这心也慢慢的空荡荡起来。 侧耳倾听,除了这单调的风声,再无任何的踪迹可寻。 ………… 然而,在这三人如此静谧甚至有些寂寥的向下落的时候,离他们头上近十丈的地方确是一片喧哗,好不热闹。 原来,武禁俟的身体本就宽大魁梧,所以身体下落的速度也慢上许多,加上自己是独一份的头朝下而去,更是十分难受。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的整个血脉几乎倒转开来,武禁俟起初还觉得这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葬地洞还挺好玩的,一边向下落,一边还傻乐不已。 可没想到时间一长,他便收不了了,一是因为他的头长时间出于向下的状态,身体的血液几乎全部倒流挤至他的头上,不一会儿,头上和脖项的血管就绷起多高,若有光照来,便可以发现,这武禁俟早已憋得脸色紫红,青筋暴起,两只眼睛往外突出着,原本那个就已经大出号的脑袋,似乎比下来之前更是大了三圈不止。 刚开始他还能坚持,可是这葬地洞可不是如他所想就几十丈的深度,时间再长一些,早已是头晕眼花,耳鸣不止,甚至张嘴便想好好的吐一场。 可是把嘴刚一张开,想到陆汐月就在下面,这一吐,岂不全部浇到陆汐月的身上去了,等到了洞底,这个娇俏的师姐非杀了他不可。 只得将两只蒲扇似的大手狠狠的塞进嘴里,压抑着想吐的冲动。可以说,武禁俟从来没有如此的狼狈过。 下落的时间更长一些,武禁俟更是倍感煎熬,其实也不过是刚刚过了一刻钟有余,他便觉得死活过了一个甲子一般,怎么也憋不住了,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不玩了,不好玩,我要上去……” 说着,身形扑腾不止,想停止下落,向上蹿去,可没曾想,无论他如何手刨脚蹬,那身体连半点滞留的意思都没有,宛如山崖上滚落的巨石一般,不住的往更深处滑落。 而且他身形本就巨大,这洞隙又十分狭小,他这番折腾,未见上升半毫,反倒让自己给那坚硬冰冷的洞壁石头撞了个鼻青脸肿。 一时之间,这混傻大个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传出好远去。 别人声音再大也不及他万分之一,这傻子天生就是大嗓门,料得这呼啸的风声也是遮挡不住的。 林逸之三人正自沉静敛神,往更深出速降,没成想头顶之上隐约传来一阵沉闷而又有些滑稽的嚎叫,不禁都睁开了眼睛,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三人便听出了这声音来自那个傻不拉几的武禁俟,皆是摇头叹息。 唐穆容紧随武禁俟而下,她的速度远比武禁俟要快,黄影如一道极速的流光,划破洞内的黑暗,不多时,便看到前面影绰绰的武禁俟厚重魁梧的身体。 唐穆容心中一动,黑暗之中的双眸猛的一闪,一道杀机已然锁定了前方兀自呜哩哇啦叫个不停的武禁俟。 心中暗道,武禁俟,今日就叫你死在此地,你可不要怪我! 打定主意,再看唐穆容全力催驰自己下落的身体,忽然发现到一定的速度之后,再想加快便势如登天,她心中来不及琢磨其中的古怪,好在便是这样的速度顷刻之间便可赶上武禁俟了。 五息之后,唐穆容终于离武禁俟已然极为近了,因为他那极为宽大的轮廓已然能看的清清楚楚。 但见唐穆容银牙一咬,原本魅惑的脸上竟出现了无比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的缓缓从纤腰一侧,抽出了一柄散发着淡黄色的匕首形状的法器。 如此,给我死吧! 唐穆容再不犹豫,挥动手中的淡黄色匕首,黄光在这洞中猛然大胜,几乎照亮了四周,再看黄影如梭一般,握着那淡黄色的匕首,使劲的朝武禁俟的身躯扎去。 不消半息,武禁俟便是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唐穆容觉得自己就快得手之时,她的身后忽的传来一声洪亮的话音,那声音似乎能穿破这风声的阻隔似得,清晰之中还带着半分玩味之意:“哎——武家大哥——我家娘子在你后面,小心她打你屁股!——” 这一句话,让唐穆容又惊有羞,急忙收了那淡黄色的匕首,银牙直咬,暗暗的骂出了这坏她好事之人的名zi: 刘檀衣!你给本姑娘等着!…… 思x路x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一十四章 骇声 思10路10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唐穆容现在的心情可以用哭笑不得,又羞又气来形容,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刘檀衣就如一个无赖似的粘上了自己,想甩都甩不掉。 银牙一咬,转头狠狠的朝上miàn看去,只见翻滚的黑暗之中,似乎影绰绰的可以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至于神情貌相,她却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料想此时刘檀衣肯定已然偷着乐得不行了,这个嘴上的便宜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占下了。 武禁俟正在呜哩哇啦的乱折腾,忽的听到了这句话,慌得他原本堵着嘴尽力不吐出来的两只蒲扇大手,麻溜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然hou扭回头,正看到唐穆容已然近在咫尺,嘿嘿的冲她咧着大嘴一笑,再次转过头去,手刨脚蹬的往下落着。 刘檀衣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看不到武禁俟的动作的,只是看到唐穆容手中原本大盛的黄芒短匕忽的光芒一暗,瞬间隐于暗处,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料想是武禁俟有所警觉,唐穆容放qi了这次出手的机hui,这才心自稍安。 然而怕是这刘檀衣太过高估了武禁俟的智商,这混傻的大个子根本没有意识到刘檀衣是在出言提醒自己要防着身后的唐穆容,还真就以为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弟妹喜欢这样同他开玩笑,因此也就满不在乎了。 唐穆容知道刘檀衣故意说自己要打武禁俟的屁股是要故意恶心她,好让自己打消对武禁俟动手的念头,聪明如她这样,又怎会上当,不过一个说起来也够得上如花似玉的姑娘要追着打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的屁股,想想也真够唐穆容恶心一阵子了。 还有,这刘檀衣真是占便宜占上瘾了,张口闭口的我家娘子来,我家娘子去的,这明摆了想要尽人皆知的架势嘛! 不过无论如何,唐穆容还是忍了的,这么一个绝好的除掉武禁俟的机hui,她岂能如此白白的放过呢! 其实,她这次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掉武禁俟,这种想法也是临时起意而已。若不是武禁俟那晚撞破了唐穆容召唤梦魂灯与刘檀衣争斗,或许武禁俟这种角色,唐穆容便是连一眼也不会多瞧,然而却因为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就算是如今他表现出来痴傻闷愣,唐穆容也是无法释怀的。 既然他是一个不安分的分子,而且师尊问情仙子也曾经说过,必要时杀了他便是。那干cui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为好。 只是,想到师尊二字的时候,唐穆容的面容之上忽的出现了一丝凄然和不屑,无声无息的融入到这无比的黑暗之中。 这葬地洞内黑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而且绝对不会如表面这般简单便能够飘落到洞底,这仿佛没有止境的坠落,一定会有很多未知的危险等待着他们,这便是机hui,在这个过程之中解决了这个家伙,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样的天赐良机,她唐穆容又怎能就此错过呢。 想到此处,唐穆容又在心里暗暗骂了刘檀衣一通,这才觉得稍稍解气了一番,于是一振身形,屏息凝神,眼中杀意一闪,等待着第二次下手的机hui。 这种无声无息的在黑暗之中快速的下落,就如漫漫长夜之中,一个人孤寂的行走,单调而枯燥,甚至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所有人似乎都被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似乎永yuǎn没有终点的飘落镇住了一般,都忘记了说话。 这个葬地洞之中,除了没有光芒,人们似乎还忘却了什么叫做声音。 无论是做什么事,一旦时间过长,经过漫长的煎熬和等待之后,已然看不到最终的结果,那么最终只会放qi或者麻木。 这个葬地深洞,一旦进入,便永不能回头,恰如一个无声无息而又时刻折磨着你的敌人,只有向死而生,一往无前,想要后退,不过是奢望罢了。 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他们正在做些什么,那原本枯燥而又无声的下落,已然渐jiàn的麻木了他们的心,仿佛原本如此不合理,如此看不到希望的事情,因为如此漫长的一个动作,突兀的变得合理起来,所有人都不再挣扎,几乎全部闭起眼睛,感受着如浮萍一般的飘落,甚至连一点期待都不再幻象。 就这般的坠落吧,那滚烫的心,似乎在这个过程之中都渐jiàn的失去了应有的温度,变得忘记了跳动。 闭上眼睛,聆听耳边如鬼魅一般呼啸的风声,这是排解寂寞最好的方法。 也不知如此的下落的多久,时间长的让人几乎都忘却了何为来处,何为归途。 当痛苦和寂寞变成习惯的时候,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就在这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唐穆容魅惑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狠意,那个招人厌烦的刘檀衣是不是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入定了呢,就在此刻! 想到这里,黑暗之中,唐穆容的左手之上再次亮起了一抹黄色,那抹黄色的光芒迅速的蔓延开去,点亮了四周的黑暗。 冰冷坚硬的石头,在这黄色的光芒之下,显得熠熠发亮,这黄芒原本是带来了光线的,可是此刻却有一种比这满目黑暗还要渗人心魄。 素手一动,这晕染开去的黄芒豁然之间击中到短匕的匕尖之上,闪耀着如月华一般的芳华,在这黑暗中划出了一道魅惑而致命的弧线直刺武禁俟的后心。 与此同时,原本双目微闭,心思空明的刘檀衣蓦然睁开双目,双目之内赫然射出两道若有实质的光芒,冷冷的注视着那凝集为一点的黄芒,心中蓦然一叹,苦笑了一下,又大声的喊道:“武家大哥,睡着了没有,我家娘子怕你睡着,想挠你痒痒……” 武禁俟早已不再折腾,他似乎也明白了再如何折腾也无济于事的事实,这一会儿早已老实下来,真的有点恍恍惚惚的困倦,若不是刘檀衣的声音竟十分清晰的传了过来,他怕是早已睡过去了。 猛地一激灵,忙回头看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只看到最后一点微黄的光芒,映照着唐穆容已然羞恼成暗红色的脸庞,转瞬即灭。 武禁俟只是嘿嘿一笑,嘟囔了几句,随后又恢复了方才的状态。 刘檀衣!刘檀衣!刘檀衣! 唐穆容在心里狠狠的喊了这名zi三遍,恨不得千刀万剐,这种又羞又怒的感觉,实在是平生都未曾遇到过的,这个男人怎么如此讨厌啊,早知道这样昨晚不纠缠于他,直接避开岂不更好。 刘檀衣见那黄色光芒再次熄灭,忍不住呵呵一乐,忽的耳边传来一声嗔怒的女子话音:“刘檀衣!我已经忍够你了,劝你别多管闲事!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杀他么?逼急了本姑娘连你一起杀!” 传音之法!刘檀衣心中一震,看来这个唐穆容果然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生生的隐藏了她的修为境界,这种传音之法最少也是金丹五重以上才做得到的,听她的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一样,看来这个唐穆容的修为少说也要超过六重。 唐穆容刚刚用了传音之法,似乎要震慑他一下,没曾想自己的话音方落,刘檀衣略带调戏口气的声音已然清楚的响在耳畔:“怎么,你忍心对你亲夫下狠手么?好歹我也救过你吧,一点情分都没有了!” 传音之法!原来他也会用!看来他的修为最少也和自己差不多了,如此更要小心提防才是。 唐穆容不动声色,再次传音于他道:“刘檀衣,你要再这样说话没个正经,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那个傻子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何如此护着他!” 不多时,刘檀衣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却是郑重了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规劝之意:“唐穆容,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有杀他的必要么?亏他真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妹了!你若明智听我一劝,第一,你杀他没有任何意义,他若真的是装傻,我两番提醒于他,他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到,然而他还是一点防备之意都没有,这样对你构不成半点威胁之人,你杀他作甚;第二,你以为这个葬地洞真的如表面这般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不成?那曾锐金、楚箫岂是好相与之人?说不定在这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你以为如此杀了武禁俟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么?你也太小看离忧教了吧;第三,你便是真的杀了他,等到了地渊之心,我们五十六人死了一人,你以为那十二个离忧核心弟子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么?你那黄色的匕首法器,恐怕是藏不住的罢,到时候群起而攻之,便是我想护你,也是不可能的!你自己想想罢!” 字字句句,如针如刀,各中关节,成破利害,面面俱到。那每一句个字如轰雷贯耳一般回荡在唐穆容耳边。 原本又气又恼的唐穆容似乎如遭电击一般愣在了那里,身体如何下降,耳边怎样呼啸的风声,似乎完全不存在了一般,满心满耳之中皆是刘檀衣这番话语。 可以听得出,他完全出于对自己着想才说出这番话来,甚至这种诚恳里面带着浓重的苦口婆心之意,甚至于连他的神态唐穆容都可以猜得出来,眉头紧锁,关怀备至。 可是为什么?唐穆容的心猛然之间跳了起来,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这是在对自己好么?对自己关心么?他为什要这样,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跟他是敌人啊,而他这种关心对自己来说,又算什么? 唐穆容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虚的慌乱,甚至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暖,她轻轻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那个男人的话语依然响在耳边,没有一句轰轰烈烈,然而却字字发烫,忽然之间,潸然泪下。 我哭了么?我竟然哭了,这也太可笑了! 唐穆容忽的倔强的抹掉脸上的泪痕,冰冷的回道:“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记得你的好,你为什么这样,到底有何目的!” 刘檀衣听在耳中,黑暗之中忽的耸了耸肩,心中暗道,她果真是嘴硬啊,不过,看来是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谁让你是我的媳妇呢!……” “你……”唐穆容一时语塞,脸顿时一片绯红,过了好久,这才恨声道:“你再这样,我不会饶过你的!……” 虽然嘴里如此说,但心中那微微的一颤,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自己。 刘檀衣听到这句话,心中已然明白,带着一丝欣慰,爽朗的笑了起来,这次他却没有用传音之法,那爽朗的笑声荡漾在这呼啸的风中,隐隐约约传到唐穆容的耳中,竟然蓦的如此清晰无比。 黑暗之中,那个有些魅惑的女子,蓦然之间,朱唇轻抿,清澈的笑容在这黑暗之中无声的绽放。 这黑暗的葬地洞中,虽然黑暗依旧,冷风依旧,寂寥依旧,却恁的温暖了许多…… ………… 也不知如此下落的多久,仿佛从日升到日落,又仿佛无声无息的忘却了年华与沧海,这种在黑暗之中的下落,让所有人的心开始变得麻木而充满疲惫。 或许,这葬地洞真的没有底吧,如此这样向下飘荡,永恒也是一种期盼。 黑暗之中,林逸之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怎么这么久?他依稀记得上次离火洞中,他的下落虽然也十分漫长,但是也不想如今这样似乎茫茫没有终点,这葬地洞,莫非真的要把所有人埋葬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么? 再不犹豫,神魂一振,离忧无极道蓦然施展开来,早已驱物期的神识轰然铺开,神识过处,这洞中方圆,尽收眼底。 黑色而冰冷的石头,这似乎从进入这葬地洞开始就没有过任何变化,除了这些石头之外,再无任何东西,林逸之可以感受到大约离自己一丈之上的地方,那个白衣飘荡作响的人,正是纳兰明轩,似乎此刻他早已沉沉入定。 林逸之刚想收回神识,却忽的感觉周围好像起了变化,似乎一直狭小到只能容得一人下落的空间,似乎突然之间变得开阔起来。林逸之眉头一皱,仔细的观察起来。 果然如此,先是一人半的空间,大约下降了几十丈之后,这一人半的空间蓦然变大,变成了两人绰绰有余的空间,林逸之心神一动,莫不是快到洞底了不成,按照在离火洞的经验,这样的状况就是快到洞底的前兆。 再向下飘了五十余丈,这空间变得更加的开阔起来,现在便是并排四人下落,也显得绰绰有余。 黑色石头,也变得巨大起来,有的石头,一眼看不到边缘在何处,犬牙交错,静默矗立,诡异之中带着些许的壮观。 忽然林逸之神识一动,他感觉到纳兰明轩似乎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便朗声道:“纳兰,你感觉到了么?” 过了片刻,纳兰明轩的声音隐约传到了林逸之的耳中:“感觉到了,似乎周围宽敞了许多,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用手摸了一下,四周原本冰冷的石头,现在触碰不到了。怕是快到洞底了罢!” 林逸之点了点头,又朗声道:“不错,连风声似乎都小了许多呢!” 两人正在对话,忽的,林逸之感觉自己脚下大约十丈左右的黑洞深处,那黑暗之中忽然一闪一闪的,发着亮光,而且这种一闪一闪的亮光似乎不止一处,密密麻麻的分散在这已然极为宽敞的空间洞壁两侧,忽亮忽灭,宛如漫天繁星一般。 莫不是到了洞底了么?可是如果是洞底的话,应该是一片光芒才对啊,然而怎么会有如星子一般的亮光,一会儿亮起,一会儿熄灭的,这好像不太像洞底自然的光线啊。 林逸之正自纳闷,忽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极为抑压的“吱扭扭——”的声音,这个声音仿佛来自黑暗的地底一般,沧桑而渺远,似乎又带着说不出的沉重与古老,似乎黑暗之中突然传来的苍老叹息。 林逸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如此的沉重! “纳兰!你听到了么?奇怪的声音!” “什么……”纳兰明轩刚想回答。 忽然,“吱扭扭……轰咔——轰咔——轰咔——”一阵剧烈的声响,从地底,从这洞壁两侧如排山倒海一般传了出来,于此同时,这周围的石洞似乎都变的山摇地动起来,连那坚硬的黑色石头都似乎被这巨大的如九天炸雷一般的声响震得开裂了一般。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睛,那眼中带着一丝兴奋,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对这黑暗之中巨大声响未知的恐惧和不安,所有人的心都开始莫名的悸动起来。 那声响到底是什么! 不过片刻之间,只听得如洪钟一般沧桑而低沉,似乎远在低低,又似乎近在耳边的声音蓦然在这个无底的深洞之中轰然铺开。 “吱呀——咔咔嚓——吱呀——咔咔嚓——”这样诡异而又极为震荡的声响不绝于耳,一声又一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仿佛受刑之人被吊在半空之中痛苦的呻吟,又如将死之人敲响的丧钟,这巨大而又极不正常的声响,在每个人心中烙下如血的印记,似乎如阴魂不散的响彻耳畔。 “吱呀——咔咔嚓——”…… 这种怪异的声响频率越来越频繁起来,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洞,如今突然变得诡异的热闹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声音!……”几乎所有的人开始变得惶恐起来,都情不自禁的大声吼道。 有些人的声音颤抖而紧张,似乎被这种未知的恐惧吓怕了,声音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们呼喊的声音越大,这抑压而沉重的怪声似乎能感应一般,也开始变的越来越大,那种诡异的气氛碾压过每一个人的心。 犹如九幽之下狂舞的恶魔,又如森罗殿堂冷笑的修罗!将所有人诧异而惊惧的声音统统的湮没。 林逸之也变得紧张起来,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随着这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自己的耳朵都要忍受不了一般。 然而,这还不算,林逸之忽然感觉这洞内的空气中竟然渐jiàn的弥漫着丝丝的腥臭的气息,而且随着身体急速的下落,这种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不过下落了五息,一股巨大的腥臭气息,似乎从地底铺天盖地的向上涌来。 似乎受够了这黑暗的奴役,挣扎着,争先恐后的想要逃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不仅是林逸之,便是纳兰明轩、陆汐月,甚至这五十六个新进弟子都闻到了这强烈的腥臭气息,几欲作呕。 耳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巨响,四周又充满了怪异的腥臭气息,仿佛投入了一个巨大而腐烂的血池之中,周围都是看不见的腐烂尸体,自己的心也慢慢冰冷了下来。 “不!我要上去!,我后悔了!我不要什么离忧弟子了!…….”不知是谁,在这黑暗之中喊了出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绝望到极致的恐惧是可以传染的,一时之间,绝望的哀求与嚎叫不绝于耳,人在绝望的境地,从来都不知道向死而生,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些许生机,想的最多无非是苟延残喘,侥幸逃生而已。 什么万物灵长,很多时候,只是卑微的物种罢了! 林逸之极力的压抑着这种负面的影响,克制着自己的心乱如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中明白,自己不能退缩,他身后是自己的兄弟纳兰和小师妹陆汐月,除了他们,还有那五十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新进弟子。 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告诉自己,便是自己拼了性命,也要护得这身后一干人等的周全。 内心一片冰冷,他忽然意识到,这种腥臭,这种忽亮忽暗的光点,竟然如此的熟悉,莫不是…… “莫不是蛇!无数的蛇么?就如那个离火洞一般!”纳兰明轩有些担心的声音蓦然传了过来。 林逸之倒吸一口冷气,如果真的像那次一样,等待他的是翻腾的蛇海,这次,他还能死里逃生么? 似乎是要印证林逸之的担心似得,林逸之脚下已经慢慢接近的那无数道忽明忽暗的光点,竟然如潮水一般,随着那吱吱咔咔的震天响动迅速的移dong起来,犹如顺着这无边无垠的洞壁飞速不断的爬行一般。那如漫天星光的光点,忽上忽下,迅速的占领了每一个洞壁的空间角落,随着那吱吱呀呀的怪声,忽闪忽闪,摄人心魄。 不一时,这无边的洞壁之上,已然全部布满了这样忽明忽灭的亮光。 腥臭之气,更是浓厚到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让林逸之都感觉到一阵惶恐之时。 忽的! “吼——吼——吼——” 一声撼天动地,仿佛要将整个葬地洞的石头一起掀翻,葬了这无底深洞的巨大吼声,如穿破九霄一般炸进所有人的耳中! 林逸之在最前,眼光蓦然朝脚下看去,不由的惊的脸无血色,大叫一声道:“那!那是什么!——” 思x路x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异兽 思10路10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p.s:实在太忙,以后隔一天一签到,还望海涵,我订阅的所有书,已开启自动订阅,所以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打赏和订阅!给我动力吧! 林逸之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景象,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实的一般。他的眼中所看到的景象,诡异之中带着说不出的壮观。 他的眼前,在这犹如汪洋一般的黑暗之中,在那无数忽闪明灭,不断移dong犹如万千星点的光芒之中,在这宛如黄泉幽幽的深洞之地,忽的射出了两道巨大的,如两根天柱一般强烈而耀眼的光柱。 那两道巨大而耀眼的光柱,仿佛天地初开,万界混沌迷茫之中,忽然放射出的最璀璨而又夺目的光辉,将这无底的葬地洞从上到下,从外到里,霸道而毫不讲理的全部贯穿。 那发散着似乎比太阳还要耀眼而巨大的两道光柱,上下左右不断的移dong着,所有的光芒照在人的眼中,竟让人难以直视,双眼极度的刺痛,瞬间,被灼伤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涌了出来。 这光柱,仿佛在向这漫无边际,无声无息,仿佛永恒的黑暗示威与决斗,那闪耀的无上光华,宣示着不屈的信念与意志。 任你黑暗如何咆哮肆虐,在我这通天的两道光柱的照射下,一切的一切,皆尽臣服匍匐在我的脚下。 这葬地洞,本就是我应有的领土! 所有人被这两道光柱瞬间罩下,几乎全部都短暂的失明了,这种失明不是纯粹的眼前一阵黑色,恰恰相反,眼前变得白茫茫的一片,虽然白的纯粹,这世界除了这翻滚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白色之外,再看不到他物! 原来,这世间最纯净的白色,一旦变成汪洋一般的汹涌,带来的并不是心灵上极度的空静,而是无边的惊骇。 就在众人被这两道光柱照的暂shi失明之时,耳畔同时传来了撼天震地的可怖声音。 “吼——” “吼——” “吼——” 恰如山崩地裂一般,又如鬼哭狼嚎,好像洪荒巨兽对天咆哮,那一声声几乎超越所有人忍受的极限的剧烈吼叫,让这整个葬地洞都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一些原本坚硬如铁的冰冷石头,瞬间被这声响击的粉碎,化为石沫,向洞的深处飘落。 怕是上古传说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时那天地欲灭的声响才能跟这个声音相提评论吧。 沉着如林逸之,第一个从那眩人直欲失明的巨大光柱散发出的光芒中,倔强的睁开眼睛。感受着葬地洞四周强烈的震颤,全力的向那光柱的尽头看去。 不由得发出了那一声惊叫。 “那是什么?!” 光柱是从几十丈深的葬地洞左侧的洞壁之上发出的,林逸之使出全身力气,强忍着眼睛极度的酸涩,这才猛然发现。 那光柱的源头竟然是两只巨大的眼睛,在那黑暗之中宛如两盏巨大的天灯一般,随着那眼皮和眼珠不断的翻动,那两道光柱也不断的上下左右移dong着,就好比两盏巨大的天灯不断的变换着位置一样。 原来是眼睛。 林逸之叹了口气,可是忽的想到,这两道光柱是从宛如两盏巨大的天灯一样的眼睛之中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两道光柱只不过是那双巨目的眼神! 只是,这是什么东西的巨目?是什么妖兽亦或者什么怪物么?莫非这里还藏着一个如虺耒一般的洪荒凶兽么? 只有这样天地都惊骇,存在便要逆天的洪荒凶兽,才能拥有这样庞大到让人心惊的巨目,也只有它们才能放射出如此耀眼的光柱,更只有他们才能发出如此震天动地的嘶吼。 真的是一只洪荒凶兽么? 十大洪荒凶兽,眼前这个只是看到了眼睛便已然惊叹它的无比巨大的凶兽,又是排行第几的凶兽呢? 林逸之心中想到这里,忽然便不害怕了,即使他听到身后更多人传来惊恐而又压抑的嚎叫,甚至是哭声。他明白,这群人显然是被这双巨大的眼睛吓坏了。 可是,林逸之想到一会待他的身体向下飘落到这双巨目更近的时候,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一只洪荒巨兽之时,他反而变得有些释怀和悲哀起来。 缓缓的,他伸出手朝自己的怀里抹去。一枚圆形的物品,被他缓缓的握住。 触手之间,温暖无比,似有生命流动的气息一样。淡黄色的光芒从他的指缝中晕染而出,无声无息的刺痛他内心的柔软。 那枚圆形的物品,是虺耒留给自己,它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凭证。 那是一枚妖丹——虺耒的妖丹! 林逸之轻轻的叹道,就如告诉多年的老友一般的语气道:“虺耒,我的正前方几十丈的地方,也许有你当年曾经风雨同行的洪荒兄弟,你感应到了么?你是否像我思念你那般思念着你多年的兄弟呢?” 似乎感受到了林逸之情绪的变化。那枚淡黄色的妖丹,似乎猛的亮了一下,然hou在林逸之的手心之上轻轻的震颤了几下。 林逸之没有一丝的慌乱和紧张,尽管他的耳边几乎要被如潮的恐惧惊呼和惨叫全部占领。他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深呼一口气,有些毅然决然的想着,如此,便让我看看有着如此巨目的,到底是什么妖兽吧! 正在所有人的陷入慌乱之时,忽然一声洪亮而又渺远的声音从洞的更深处传来:“孽障!方才已然警告过你,再如此,小心我禀过师尊,将你收进翻天印里的元神灭掉!还不给我老实点!” 这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和怒气,然而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再也熟悉不过了。正是最早飘下这葬地洞的楚箫师兄! “是楚箫师兄!是楚箫师兄!楚箫师兄来救我们了!……”林逸之身后的传来了阵阵的欢呼之声,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这些人还不懂得掩饰。 随着这一声怒斥,原先那两道巨大的光柱竟随着这声音的消失也顷刻之间消失不见。所有人除了发现这洞壁这四周多了无数忽明忽灭的光点之外,其余的,还是最初的那种黑暗,无边无际,无声翻滚。 那无数的光点洒在黑暗之中,给人一种似乎离开了葬地洞,眼前看到的不是冷冷的石头组成的洞壁,而是幽幽的夜色里的点点繁星。 正在众人都有些迷茫之时,忽的“啪——”的一声轻响,自旁边的洞壁之上传来。 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个空间中,在所有人紧绷的心里,便是这样的声音,也能吓出一身冷汗。 一阵骚动,众人闪目观看。 随着这“啪——”的一声蓦然炸开,一丝亮光缓缓的自洞壁之上铺开,所有人这才看清,这洞壁上竟然出现了一盏青铜烛台,烛台之上半截红烛缓缓的发出了摇曳的光芒。 众人还未从惊yà中清醒,忽然之间“啪——”、“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这一声接着一声并不十分大但极为清脆的声响过后,都会出现一盏青铜烛台,每一盏青铜烛台上都有半截不知被谁点亮的红烛,在这无垠的葬地洞内摇曳这微微的亮光。 顷刻之间,无数的红烛亮光自洞壁的两侧缓缓的亮了起来,远远看去,从上到下,从外到里,所有红烛的亮光宛如一条绚烂的虹,散发着温暖而又安抚人心的光芒。 顷刻之间,无数的红烛在这葬地洞内全部闪亮起来,林逸之缓缓的望去,这无数的红烛光点,灿若天上的星河,无边无垠。 有的时候,再渺小的东西,也会因为无数同样的这般渺小的东西的汇集而变得强大而震hàn。就如这并不起眼的红烛,成千上万的全数亮起来,那耀眼的光华,仿佛永恒不灭! 顷刻之间,黑暗躲藏的无影无踪,眼前是一片光明的海洋,这葬地深洞的一切似乎变得通通透透。 然而,所有人还来不及感叹这来之不易的光亮,便已然被眼前更为壮观的景象惊呆了! 但见葬地洞的两侧坚硬而冰冷的黑色石头组成的陡壁之上,竟然各嵌进了两条镔铁色的粗大而坚硬的铁链,那铁链环环相扣,在这陡壁之上,石缝之中犹如巨蟒一般自上而下不断的缓缓游走。 坚硬无比的铁链在游走的过程之中,不断的摩擦着同样无比坚硬的黑色石头,不时迸溅出阵阵的火花。因为这一直不断的摩擦,整个葬地洞内不断的回荡着“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犹如四条怪莽发出沉重无比的叹息。 惊叹!甚至是叹服!所有无声无息向下飘落的人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和叹服。令他们震hàn的不仅是这铁链的壮观,更多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着如此不同寻常的大手笔,在似乎永无边际的葬地洞内,怎么做到稳固身形将这么粗大而又笨重的铁链挂上这洞壁的石头之上。而且又是如何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铁链深深的嵌入的到比寒铁还要硬的黑色石头内的呢? 这样壮绝的景观,是谁打造出来的?这简直能称得上鬼神造化了!创造他的人的修为,怕是洞虚大圆满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罢! 然而,震hàn和惊叹,还远远不止这些。随着众人的下落,红烛的照yào之下,所有人赫然发觉,在那铁链之上竟然吊着无数的铁笼,那铁笼随着铁链在洞壁之上缓缓的游动,也慢慢的被拖拽着不停的或上或下。 铁笼坚固非常,似乎不是一般的凡铁铸造的。 而在那铁笼之内,所有人看到了此生从未见到过的怪异无比的各式各样的生物:三头的雪豹,四眼的熊妖,方形脑袋的巨大怪蟒、一只耳朵的兔妖、六只尾巴的黑狼,浑身喷火的巨鸟等等等等,这样奇形怪状,闻所未闻的妖兽,有的凶悍巨大,危险嗜血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的呆憨可爱,让人心中怜爱无比。 形形色色,绝不重复,随着铁链的移dong,越来越多的铁笼顺着洞壁缓缓的映入人们的眼帘,每一个笼子之内都有着大家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异兽! 林逸之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似乎忘记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奇异的怪兽。 洞内忽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极其的微弱起来,五十六名弟子都被眼前这些从未目睹过或凶残或温顺的异兽所震hàn,皆屏息凝神的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铁笼缓缓的划过。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然还在不住的向葬地洞更深处下落的身体。 曾锐金的声音缓缓的传了出来:“诸位想必已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hàn了吧,这也难怪,诸位是第一次来到我离忧教葬地洞之内,所以有此心情也不奇怪。” 说到此处,声音忽然提高了不少:“天xià仙剑出离山,离忧道统,存续千万年,所藏法诀秘笈更是不可胜计,甚至早被他人认为已然绝迹于世的孤本法诀,我离忧一门也多如牛毛,天xià万般秘笈,皆逃不过我离忧道诀塔内的珍藏。可是仅仅这一点,离忧教天xià修真魁首的底蕴也太浅薄了一些。” 这话虽然明着说离忧教的法诀众多并不是什么只得自豪的事情,可是言语之中对离忧教的崇敬溢美之词却是溢于言表的。 这也难怪,天xià修真,离忧初始,离忧教第一个创教,又延续千万年不灭,教中的法诀无论如何也以千万册计。 曾锐金又道:“仅仅这许多法诀,倒不见得我离忧之威,我离忧掌教从祖师离忧子始,各个心怀天xià苍生,功参造化,天地之大,他们渺万里层云,渡千山万水,擒获了无数害人的、稀有的、珍异的妖兽,又以大能之才,用离忧重宝翻天印吸取这些妖兽的元神,以渡化它们身上的凶性。然还是怕他们一旦被放走,会为祸天xià苍生,我离忧各代长门又慈悲为怀,不忍杀生。故字创教祖师离忧子始,便立下了这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降服了各方各地的妖兽,便要将他们永镇于葬地洞深处,以免为祸苍生!如此,历代掌教皆皆效仿,久而久之,这里变成如今这番景象了!” 众人闻言,无不叹服离忧教底蕴之浩大,无不叹离忧教这番作为之惊天动地。更对如此强大的离忧教心生出无比的艳羡之意。 曾锐金爽朗一笑,厚重的话音再次传了出来:“诸位有此机缘,能够尽览天xià异兽,实属不易,还望诸位认真观察每一个异兽的形态和特点,这会在“三关一林”那“一林”的考核之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话说完,这些原本已然屏息凝神的诸位新进弟子,看的更为仔细了,甚至连各式异兽身上有多少根毫毛都恨不得数个一清二楚。 众人这番看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林逸之下落队伍最前,也最先看完了这些异兽,终于,最后一个,也是这千百个笼子里最dà,材质最为坚硬的笼子缓缓的从地底深处浮了上来。 巨大的腥臭味道影面扑来。林逸之明白,这最后一个笼子里的妖兽应该是压轴的,也更应该强横、残暴,更应该珍gui无比。 巨大的铁笼从地底的深处缓缓向上,慢慢的铁笼的全貌渐jiàn的尽收林逸之的眼中。这铁笼比原先的所有的铁笼都要大上好几十倍,似乎要把向下去的出路完全堵死了一般。 往铁笼里瞧看,一头巨大的浑身毛发如钢针一般,长得如巨型野猪的怪兽,正瞪着如天灯一般的眼睛,充满敌意的看着林逸之,那眼神中的残暴与冷酷扑面而来。 林逸之蓦然想起那双巨目和巨目之中喷涌而出的巨大光柱。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这个如巨型野猪一般的兽妖身上。那兽妖对着林逸之低低的嘶吼着,两只锋利而泛着冷光的巨大獠牙不断的摩擦着这坚硬而粗壮的铁笼栅栏,发出尖锐而震天的声响,从它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丝不甘沦为阶下囚的怨毒。 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强大而又渗人心魄的兽妖,众人心中明白,方才那千百个兽妖的身价远远抵不过这眼前的一只。 只是,这犹如野猪的巨型兽妖到底是什么呢? 曾锐金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这只兽妖是这千百个兽妖中最为凶残,也最难收服的一个,它的名zi叫做噬地兽,是上古异兽。传言此兽若发起威来,可将一方土地生生的吞进自己的肚腹之内!当年我离忧祖师为了收服它,跟他在西方死灵大泽中大战了七昼夜,这才将它收服,搬运到此地。”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惊叹。 待这五十六人全数通过噬地兽铁笼旁之后。曾锐金缓缓道:“诸位,葬地洞幽深无比,我们这样下落,恐怕十个昼夜也不一定能落到地渊之心,因此,我现在要祭起一个法诀,能使诸位的速度加快数十倍,只是这个过程中由于极速的下落,可能会使各位的感觉不太舒服,好在时间不会太久,各位还是忍一忍的好!” 话音方落,原本灯火通明的葬地洞,所有的红烛齐齐的熄灭,所有人再次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没。 林逸之再次闭上眼睛,不断回想着方才噬地兽看向他的眼神,怨毒、冷酷、不甘,那种眼神早已超脱了兽的范畴,那分明如人一样的恨意,让林逸之久久的难以平静。 那些原本强横的存在,如虺耒、如洪荒十大凶兽,又如眼前这看起来凶残无比的噬地兽,不是死去,便是消亡,或者沦为囚笼中的玩物,任何人永yuǎn不可能永yuǎn强大,也不可能永久的不可一世。 命运面前,强大二字,不过空洞而又无力。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忽的感觉脚下传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力,将他的身体狠狠的往下拽去,刚开始林逸之以为这是幻觉,可是这股吸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林逸之根本来不及反抗,便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吸力,狠狠的拽住,整个身体如流星一般,飞速的朝这洞的更深处坠落下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无数人的惊呼声,这股吸力蓦然铺开,林逸之明白,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被这股巨大的吸力狠狠的向无尽的黑暗深渊吸去。 林逸之甚至可以感受道四周那冰冷的石头组成的黑色洞壁在不停的向上飞速的逝去,自己耳旁的风声越来越尖锐,越发的呼啸刺耳起来。 他想反抗,可是却发现,自己犹如被人捆绑了手脚一般,没有一点力气,只有任凭这来自洞底深渊的吸力死命的拽着自己飞速的下落,飞速的下落…… 风声呼啸,这种快到不可思议的下落,让林逸之整个骨头都有一种几乎要被碾压成灰的疼痛感,而且这种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林逸之几乎要忍不住大声的吼起来的时候。脚下一软,一阵白光刺的眼睛酸痛无比。 林逸之暗暗想道:这下,莫不是已然到了这葬地洞的地底——地渊之心了么? 思x路x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念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念无弹窗阅读尽在 经过了漫长的急速下降,最后又被一股无形的真气吸力几乎要将自己的身体撕裂挤压,就在林逸之就要难以承受这种几乎可以称作折磨的考验之后,脚下忽的一软,似乎是触碰到了地面。 林逸之还没有来得及打量眼前的状况,就觉得眼前被一阵红色光芒弥漫,根本睁不开眼睛。除了这种感觉之外,还有一股浓重而又浩大的热浪劈头盖脸朝自己涌来,未及三息,林逸之已然浑身热汗直淌,仿佛自己进入了一个酷热难耐的世界。 由于眼前是一片混沌的红色,林逸之根本搞不清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正自惊疑不定,忽听耳边传来一语道:“原来是林师弟第一个下来了,楚箫再次恭候多时了!” 说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笑声过后,林逸之忽然觉的那种铺天盖地的热浪似乎猛然之下消失了,恍恍惚惚之中眼前混沌的一片红色也逐渐的消散开去,映入眼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起来。 林逸之这才发现,自己周身上下不知何时被人罩了一个大大的淡蓝色真气罩,这真气罩是透明的,从里面朝外看去,眼前的景色一览无遗,不仅如此,那炙烤的热浪和那炫目的红芒也因为这个真气罩的存在被隔绝开来,再也无法影响到林逸之半分半毫。 好玄妙的法门!林逸之朝四周看去,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发现自己处在洞内一座半壁山崖之上,往上望去,是翻滚的茫茫黑暗,往身前两丈处看去,便是悬崖深渊,而那深渊之内却是滔滔的红色岩浆,不时的拍打着悬崖旁突出的石头,溅起几丈高的红色浪潮,宛如无数人流淌的殷红血液,壮观而又触目惊心。 或许是离得太远,自己又站的太高,那红色的宛如海洋般的岩浆虽然气势滔天,但却像没有声音一样,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翻滚着展示着它的风采。 只是这无边无垠的红色岩浆实在是过于浩大,它自带的红色,散发出强横的红色光晕,晕染开来,将这洞中周围所有的一切皆染成了红色,便是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黑色冰冷的石头,如今也闪着红色如火的光芒,原本冰冷的温度,如今若触碰一下,那种超乎想象的高温必定会灼伤你的手指。 奔腾的岩浆,挟裹着无边的气焰,就要把这葬地洞地渊之心的天地一起溶了似得。 悬崖的边缘,一人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背上的白色仙剑依旧在这种酷热如火的环境中散发着幽幽的寒气,一身白色衣衫,无风摆动,在这尽是红色的天地里显的格外清晰。 正是早于所有人落下葬地洞的楚箫,只是他却没有如林逸之那般凭借着真气罩才能立足于此,他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静默的看着从脚下无声流过的红色波涛,似乎周遭的炫目红光和那滔天的热浪对他没有丝毫的阻碍。他就那样潇洒而随意的站在那里,留给所有人一个淡漠的背影。 林逸之这一刻才终于对眼前这个之所以能称为离忧教有史以来最为惊采绝艳的弟子有了无比震撼的敬佩,这地渊深处的岩浆,是天然形成的,在如此密闭的环境之中流淌了千万余年,甚至比离忧山脉的历史还要悠远,而它所挟裹的热气,也从这岩浆形成之初便存在了,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环境里,这些极度纯粹而又热到根本无法承受的热气,又经过了千万年的沉淀和积累,可想而知,如果一个人不借助一点的手段,就这么随意的站在这漫天热浪的环境里,根本超不过十息,便会被这热浪蒸的神志不清。就如如今的林逸之,若不是凭借着真气罩,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然而这个楚箫,这个傲骨英风的白衣男子,就那样随意的站在那里,极为淡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如游山逛景一般的悠闲,丝毫不受致命热浪的影响,他的修为,要强悍到何种地步才可以做到如此的轻松写意? 楚箫缓缓的转过头去,看到了真气罩里林逸之惊讶的表情,却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因此而傲慢,依旧是洒然一笑道:“林师弟,这里的热气是可以要人性命的,我便使了个真气加持给你,现在你可有不舒服的感觉了么?” 原来,这如此精妙的真气罩竟也是楚箫的手笔,林逸之心中更是敬仰无比,忙一抱拳道:“多谢楚师兄,我很好!” 楚箫也不做作,只微微点了点头,林逸之刚想再说些什么,忽听身后有飘落之声,转头看去,白光过处,却是纳兰明轩到了。 纳兰明轩刚刚来到这地渊之处,不曾说话,脸色便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豆大的汗珠也滚滚的落了下来,眉头紧皱,看情形确实是不容乐观。 林逸之转头看了看楚箫,只见楚箫朝着纳兰明轩似有深意的看了过去,眼神闪烁不定,却迟迟未见他出手。 楚箫在想什么?林逸之心头忽然揪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之前纳兰和楚箫同时对自己刻意回避的两人似乎有什么误会的事情,不由的心中一冷,急切的冲楚箫喊道:“楚箫师兄,快加持真气罩,纳兰快受不了了。” 楚箫看着纳兰明轩的眼神越来越冰冷,甚至林逸之都可以感觉道那双眼睛里丝毫不曾掩饰的浓重杀意。 “楚师兄!……”急迫之时,林逸之疾走几步,来到楚箫身旁,几乎是哀求的喊道。 楚箫缓缓的看了看林逸之,看到他一脸的担忧神色,冰冷的神色慢慢的从眼中消褪,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纳兰明轩,我原本可以致你死地,或者逼你露出你应有的修为,只是…… 罢!罢!罢!楚箫再不犹豫,轻轻朝着纳兰明轩一挥手,纳兰明轩的身前顷刻之间也出现了如同林逸之一般无二的淡蓝色真气罩。 再看纳兰明轩的神色才缓缓的恢复如常。林逸之这才放下心来,跑到纳兰明轩近前,关切的问道:“纳兰,你感觉怎样。” 纳兰明轩又平复了一阵,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好热,好热,整个神魂都要沸腾起来的感觉,现在总算是好多了!” 说罢,他这才看到自己周身多了一层淡蓝色的真气罩,不解的问道:“逸之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林逸之忙道:“你不受这热浪的侵袭,就是这真气罩的功劳,多亏了楚箫师兄的帮忙!” 纳兰明轩闻听此言,先是一愣,缓缓抬头看了看楚箫,却见楚箫并不看他,只是抬头看着悬崖上的巨石。 纳兰明轩紧走几步,冲着楚箫道:“多谢……” 未等他说完,楚箫却是一甩袖子道:“你莫要谢我,这不是我的功劳,若要谢便谢谢你身边的兄弟吧……” 纳兰明轩又是一愣,顷刻之间便明白了楚箫话中的意思,忙冲林逸之抱拳道:“兄弟,大恩不言谢……” 林逸之呵呵的憨厚一笑,忙摆手道:“我做了什么,怎值当纳兰如此谢我!” 楚箫将林逸之如此憨厚和善良全然看在眼中,心中不由的对这个小师弟颇多感慨,曾几何时,自己单纯的模样,不正和这个清瘦的林逸之,一模一样…… 楚箫忽的开口道:“好一个大恩不言谢,楚箫,我希望你记住今天在这岩浆之畔所说的这句话。来日莫要辜负才是!” 纳兰明轩却不说话,只是淡淡的一笑,冲楚箫一抱拳。 三个人站在那里,两白一黑的身影,微妙的气氛也略微的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红影一闪,陆汐月出现在众人眼前,甫一落下,俏生生的脸上便显得十分不自然,看来对这酷热的环境也是难以抵挡的。 林逸之心中一急,还未开口,只见眼前白影一晃,楚箫已然如箭一般来到陆汐月的近前,二话不说,双手一挥,一个看起来更为凝实的真气罩霍然而现,将陆汐月当头罩住,然后神色极为关切道:“汐月师妹,你感觉怎样!” 陆汐月知道是楚箫施为帮了她,忙客气的一施礼道:“多谢楚师兄相助,汐月无碍!”表情淡然,言语得体,然而除了这些客套的话之外,再无别的。 楚箫淡淡的点了点头,笑道:“没事便好,这地渊的热气却是强横无比,非元婴六重以上者,根本难以在这里存在,妹妹金丹大圆满已然不错了,但是在这里还是会受到影响。” 陆汐月更加的客气有礼道:“楚师兄有劳了……” 楚箫还想说些什么,陆汐月却再不停留,径直来到林逸之身边打量了好久,浓浓的爱惜与关切之意在她眼中闪现,脱口问道:“木头,你怎么样,你修为低,没有事吧。” 林逸之呵呵一笑,也是颇为关心的看着陆汐月道:“汐月妹妹不要担心,我好好的,倒是你这一路折腾,却是累得不轻……”说罢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大石,有走过去用袖子擦了擦道:“汐月妹妹,你快坐吧!” 陆汐月点点头,脸上洋溢着楚箫从未见过的甜甜的笑容,坐在石头上,又往旁边挪了挪,冲林逸之道:“逸之哥哥,你也来坐啊。” 林逸之哦了一声,坐在陆汐月身旁,两人又说笑了好一阵子,过了一会儿,便头对头低低的私语起来。 楚箫看在眼里,唇边忽的泛起了一丝微微的苦笑。 在她的眼里,只有这个逸之哥哥,他的嘘寒问暖,他为她擦拭的那块石头,他对她的一笑一颦。都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幸福。而自己,不过始终都是那个进退有礼,恭敬有加的师兄,除此之外,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过是这离忧教里如同别人一般无二的师兄罢了,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我这个师兄曾经送她了一枚如今已不知被她放到哪里的冷香丸吧。一念之余,忽而有些淡淡的意冷心灰。 楚箫的眼神自从陆汐月出现的那一刻,一直就未曾离开过,他淡淡的看着她,也淡淡的看着林逸之。 但愿你不要辜负汐月对你的一片深情吧,如果哪一天让我知道了你让汐月伤心悲痛,我楚箫第一个会找你兴师问罪的!楚箫的心中的呐喊没有人听得到,除了,他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林逸之大约是喜欢陆汐月的,否则也不会在当年那么危机的情况之下以命换命的维护与她,而自己,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想到此处,楚箫不由得仰天长叹了一声,别过头去,再次看着从脚下汹涌而过的红色岩浆。 只是这一切,皆被纳兰明轩尽收眼底,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下,眼神流转,缓缓的看着那个转身的白色身影,蓦的,眼中一片的幽冷。 没等多久,一个庞然大物,头朝下,脚朝上的从上空的黑暗之中极速的落了下来。 他的动静太大,犹如一扇大山一般,林逸之等人皆感觉到了头顶的动静,忙闪目观看,还未从这黑暗之中分辨出人影在哪里,一声憨傻的浑厚叫声喘了出来:“底下的人,都闪闪,闪闪喽,砸个好歹的,老武头儿可不管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那个痴傻闷愣的武禁俟无疑。众人刚想发笑,可看到这位仁兄头朝下,脚朝上就这样撞了下来,皆是脸色大变,大惊失色。 陆汐月已然喊道:“你这个大一号的木头,你这样下来不是找死么?” 就是连楚箫也不由得眉头一皱,想要飞身上前帮他一下。 然而看这武禁俟似乎丝毫不在意,在半空之中还手舞足蹈,一双如牛大小的眼睛在黑暗中不断的扑楞,好像胸有成竹一般。 顷刻之间,这武禁俟的脑袋就要碰到地面了,下一刻便是要撞得万朵桃花开,众人一阵惊叫,陆汐月与林逸之已然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心中暗想,这个傻子却是这样窝窝囊囔的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念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煎熬 第一百一十七章煎熬无弹窗阅读尽在 在林逸之等人的一片惊呼和担心之下,那个庞然大物般的武禁俟就那样头朝下,脚朝上的极速向坚硬无比的地面上直冲而去,下一刻那颗如狗熊一样大小的大脑袋便会被撞的四分五裂,可以预知他的结果定是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不可。 纳兰明轩原本以为这武禁俟不过是不傻装傻,掩饰自己为了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今日一见这个情形,也不由的双眼一闭,心中暗道:这武禁俟怕果真是个傻子。 就在所有人认为这个傻子必死无疑之时,再看武禁俟那颗大出常人很多号的大脑袋眼看就要砸下来之时,他竟然忽的使劲的摇动起那颗脑袋,眨眼之间,那脑袋摇动的频率宛如一个出了号的拨浪鼓一般,这种极速的摇动,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早就头晕眼花,隐隐欲呕了。 而武禁俟自己晃动这脑袋,像没有任何事一般,与此同时两条原本在上面的腿,忽的拧成了麻花形状,整个身子眨眼之间诡异的从原本一条极速向下的直线,硬生生的就如被人掰成了横线,头和脚刹那处在了同一起平线上,不仅如此,他那声如老牛般的叫喊再次发出:“嘿——哟——那个姿势不舒服,翻身子喽!” 话音方落,就在他整似挨未挨着地面之时,他那笨拙而庞大的躯体就如触电了相似,不可思议的“啪——”的一声,竟直直的掉个儿,头朝上,脚朝下,平稳的落了下来。 “嘭——”的一声,他那身躯是在太重,落在地上,直直的砸出了一声闷响。不仅如此,还把这地上厚厚的尘土砸的激荡起来,这傻子原本是咧着大嘴嘿嘿的笑着,被这飞扬的尘土好一阵呛,顿时脸红脖粗,不住的咳嗽起来。 众人皆睁开眼睛瞧看,见这武禁俟这般模样,不禁又惊又喜,这傻子是如何做到毫发无损的! 林逸之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暗道,这武禁俟平日里浑浊闷愣,这葬地洞最后一段下落过程中本就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着身体,根本无法控制,他的体重又比别人笨重许多,在眼看就要碰到地面了,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身体完全掉转,平稳的落下来呢? 换做自己,怕是运用寂灭魔心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吧!难道,这武禁俟的修为远远比自己高出许多么? 可是他不是只有筑基四重的修为么,怎么可能比自己修为高呢?但是除了这个可能之外,又如何解释眼前真实发生的一切呢? 便是纳兰明轩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武禁俟的眼神也显得带着丝丝的深意了。 可是这个傻子却是浑然不知,站在那里傻乐了一阵,忽的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哎呦!这里搞的什么鬼,要热死老武头儿了,俺本身就是个胖子,这么热不是要了俺的老命了么!” 他鬼哭狼嚎了一番,浑身早已是热汗如雨,原本紫胖的大脸,这一会儿的时间便已被这滔天的热浪侵袭成了惨白之色。 楚箫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个武禁俟。心中缓缓的想着,我且不施援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傻笨,还是刻意的掩饰自己的修为,我就不信如此的天然形成的热浪就不能逼得你露出原形。 于是似笑非笑的走到武禁俟身前道:“武禁俟,刚才看你露那一手,本事挺高的啊,是不是热得难受啊?” 武禁俟闻听一只大脑袋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随着脑袋的晃动,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被甩了出来,有几颗差一差甩到了楚箫身上。 楚箫眉头一皱,厉声道:“武禁俟,这般时候你还不显露你真实的修为抵御这先天热气,莫不是想命丧于此么?” 武禁俟闻听,顿时成了苦瓜脸,强忍着这铺天盖地的热浪侵袭,呲牙嚎叫道:“楚箫师兄,你好没道理啊,你再不帮俺,俺真要被烤熟了!……” 说完这话,想要再说什么,已然做不到了,那股热浪直入神魂,现在的武禁俟整个五官都有些扭曲,看样子在这热浪的侵染之下,坚持不了多久了。 楚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模样,不像是装模作样,他若再不出手,这武禁俟没有摔死,却真真是要被烤死这里,于是再不犹豫,一挥手,一个淡蓝色的真气罩将武禁俟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 这大傻子被这真气罩罩住,灼热炙烤的感觉顿时消弭于无形,顷刻间丝丝凉意沁入心头,这下便又来了精神,在这真气罩里手舞足蹈,嘿嘿一阵傻笑。 只是他这真气罩自不同与别人,却是出奇的大,这也难怪,他的身躯本就比别人高大太多。然而这副扮相,却更平添了几分滑稽。 林逸之和纳兰明轩不禁哑然失笑,陆汐月早已笑的直不起腰来。 楚箫忽的眼神一闪,似笑非笑道:“武禁俟,这里面还热么?” 武禁俟傻乐着道:“不热,不热,这里倒是舒服的很。” 楚箫点了点头,忽的眼中冷芒一闪,厉声道:“既然如此,武禁俟,我来问你一件事,你若敢撒谎,我便撤了这真气罩,活生生的烤死你!” 武禁俟闻听此言,两只牛眼圆整,急忙点头哀求道:“楚师兄,莫说一件,便是百件也可问得,俺老武头儿是个实在人,绝不会说谎骗人,只求楚师兄莫要再让俺受那热气炙烤之罪。” 楚箫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神情稍稍放松道:“武禁俟,我且问你,你的修为到底几何?” 武禁俟不假思索道:“这个在进咱们离忧教时,不是已经测过了么,筑基四重!” 楚箫闻言,忽的脸色一冷,再次厉声道:“好你个信口雌黄的狂徒,看来不让你受点罪,你是不肯说实话了!”说罢,作势便要撤掉那真气罩。 武禁俟见状,连忙摆手,语无伦次的嚷道:“什么叫……雌黄雄黄的……俺说的都是实话,楚师兄莫要屈枉了好人。” 楚箫冷笑一声道:“那方才你那强行扭转自己身躯的本事,又作何解释!” 武禁俟闻听此言,这才似恍然大悟道:“我以为是什么,楚师兄你也忒以的少见多怪了吧,这一招叫做鹞子翻身,江湖上会个两下子的人都会的,俺以武入道,自然会这本领啊,虽然在这个鸟地方难了点,但是俺好歹有着筑基四重的修为罢!你要是不信,出去访访那些江湖中人,哪一个不会鹞子翻身的?” 楚箫被这傻子没来由的一阵编排,还套了个少见多怪的罪名,竟然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愣了半天,这才点了点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若如他日我知道你是在骗我,新账老账咱们一起算!” 说罢,转身走向悬崖处,不再说话。武禁俟貌似又嘟囔了几句,那么一大块头,竟向个受气的小媳妇似得,委委屈屈的坐在了一旁的地上,两只牛眼忽闪着看着周遭的景象。 就在这时,黄影和蓝影一闪,两个人前后脚落在众人眼前,正是唐穆容和刘檀衣。 两人刚一落地,便感受到了这个环境之中那种难以抵抗的滔天热浪炙烤神魂般的难受,唐穆容刹那间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起来,刘檀衣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却咬牙走到唐穆容近前,低声问道:“小媳妇……你怎么样……” 唐穆容闻言,愣了他一眼,却是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道:“你……要你管!” 就在这时,楚箫再不犹豫,两手一挥,一左一右两个真气罩已然将二人当头罩下。两人顿觉舒适无比。 刘檀衣和唐穆容忙朝楚箫一拱手,楚箫只是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不一会儿,葬地洞上方,如下饺子一般,不断有人影晃动,飘落下来的不仅有那些新进弟子,还有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以及望忧峰一众人等。 除了已然元婴大圆满的白离木不需要真气罩的护持,其余人等,楚箫皆在第一时间凝成真气罩将他们当头罩下。 虽然这些人不是很多,但是这种凝结手段,也颇为耗费楚箫的真气和体力,楚箫的脸色比方才也略微显现出了一丝疲态。 一直到所有人全部安全到达地渊之心,土黄色身影一闪,曾锐金最后一个落了下来,他也早已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这地渊的天然热气对他没有半点作用。只是他却发现楚箫脸色有些差,看了看周围满眼皆是被真气罩罩住的众人,却也是蔚为壮观,心下明白,忙走到楚箫近前道:“楚师兄,你感觉如何?” 楚箫一摆手,淡淡道:“如此小事,无妨!” 曾锐金忙道:“楚师兄,一会儿这考核的事宜,便交予我吧,还要费些真气,你好好休息才是。” 楚箫还想说什么,见曾锐金一脸挚诚,这才点了点头。 曾锐金见状,怕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走到众人之前,朗声道:“诸位,恭喜你们来到了地渊之心,也就是说,你们第二轮葬地的考核,到现在为止,五十六名新进弟子全部合格!” 众弟子闻听,皆是一阵欢腾,都以为这一关看来是过了,哪料曾锐金话锋一转道:“只是诸位断不可掉以轻心,这第二轮的考核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才是进入正题……” 众新进弟子闻听,不由得一阵叹息,原以为这已然不容易了,谁知道不过是刚刚开始,真正的考核还在后面,皆是心头一片沉重,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不过也对接下来如何考核好奇十分。 纳兰明轩低声问道:“逸之兄弟,第二轮真正的考核是什么你知道么?” 林逸之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道:“我也不清楚,这葬地洞我也是头一遭来,汐月妹妹应该是知道的。” 纳兰明轩又转头问陆汐月道:“汐月,你知道什么内容么?” 陆汐月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虽然我们私交不错,可是我也不能私自向你透漏,莫要着急,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曾锐金待众人的情绪平静之后,这才缓缓一笑道:“诸位,随我向深处去吧!这洞内道路幽深曲折,坎坷狭窄,有的地方仅容一人侧身方可通过,脚下便是万丈悬崖,悬崖下便是滚滚岩浆,诸位小心了。”说罢转头朝着洞的深处而去。 众人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跟着曾锐金朝着洞的更深处一头扎了进去…… 一路之上,道路蜿蜒曲折,幽深艰涩,极为难行,有些地方只有几尺来宽,一个人行走还要侧身而过,否则一不小心便掉入万丈悬崖下的滚滚红色岩浆,尸体都无法存留。 众人一路走得胆战心惊,有人脚刚一落下,地上的石块便松动起来,有些细小的碎石无声无息的自脚下极速的滚落,瞬间被如巨蟒般的红色岩浆所吞没,一点踪影也看不到。 不仅如此,这洞的里面,似乎越往深处走,那岩浆和四周的空气温度越来越热,那原本已然靠着真气罩的隔离而消失的热浪,似乎又缓缓的回来了,虽然不似之前没有真气罩时酷热难熬,但是如今便是有了这个凭借,也可以感觉到强大的热气直袭,很多人早已是热汗直淌,衣衫尽湿了。 林逸之还好,基本上没有感觉太热,转头看了看纳兰明轩,却见他脸上的汗珠已然不少,却是勉力支撑着。 纳兰明轩还是好的,有些人已然体力透支,整个队伍几乎以龟速向前挪动,恍恍惚惚,又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所有的新进弟子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便是整个葬地洞的深处,也如被火烤似得,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暗红之色,壮观之中带着丝丝的诡异。 这暗红之色充斥在每个人的眼里,仿佛进入了红莲炼狱一般。 就在所有人几乎被这漫长的征程折磨的死去活来之时,队伍突然在一个宽有几十丈的悬崖前缓缓的停住。 曾锐金缓缓停下脚步,呵呵一笑,指了指那深有万丈,宽有数十丈的悬崖呵呵一笑道:“诸位,我们考核的地方到了,便在此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是考核的什么?莫不是让他们从这几十丈的悬崖一头,凭空越到那一头去,这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啊。 离忧教的考核,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罢! p.s:兮遥从前天到这月底两天一更,没办法,为了避免长时间的断更,只有囤稿了,下月恢复一天一更,一更保底5000字。这月实在太忙,签到拜访不定,下月恢复,诸位实在见谅,朋友们的书,已开启自动订阅。多谢!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一百一十七章煎熬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心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当曾锐金指着眼前深过万丈,宽过数十丈的悬崖告诉所有人这里便是考核地点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写满难以置信。 此处悬崖万丈,悬崖的极深处又是汹涌的滔滔红色如血浪一般的岩浆,便是站在离它万丈之远的高崖之上,也可以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令人惊恐的灼人热浪。 不借助外力,就那样凌空从宽有数十丈近百丈的悬崖一头横渡到另一头,而且不借助任何修为功法和外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有人都相信,就算离忧教对考核内容设计的再为精妙,甚至于万无一失,可是这没有任何凭借的一步一步踏虚空过悬崖,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不摔个粉身碎骨,也会淹没在这滚滚的红涛之中,尸骨无存。 没有人笃定,强大的离忧教可以在这一瞬间将他们从悬崖或者岩浆边缘救下,等待着他们的只能是魂飞魄散。 这或许是考核,只是代价太大,需要赌上生命。 所有人都沉默无语,没有一个人可以自xin的说,自己一个俯冲鱼跃可以越过这数十丈宽的悬崖。 武禁俟不能,刘檀衣不能,唐穆容不能,纳兰明轩也不能,这四位已然是本次考核的佼佼者了,他们都没有信心做得到,谁又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有问题呢。 一时间,偌大的葬地洞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压抑,甚至静的连原本听不到的岩浆怒涛,现在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丝。 只是,这一丝岩浆怒涛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所有新进弟子已经无比紧绷的神经。 曾锐金看看众人的表情,忽的哈哈一笑道:“诸位真当我离忧教强人所难不成……” 话音方落,只见他朝着悬崖方向忽的大袖一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如铁链摩擦一般的声响。 “吱吱吱吱——咔嚓——”顷刻之间,这数十丈的悬崖之上凭空的多出了一条坚硬的闪着镔铁冷芒的巨大铁链,铁链材质坚硬,环环相扣,从悬崖的一头逸之延伸到另一头,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铁链,不明所以,忽的这铁链的之上有忽的飞出了数十道圆弧形的铁链紧扣在最初形成的那条连接悬崖两边的铁链之上,数十道圆弧形的铁链最高处离最初形成连接悬崖两端的铁链竟有一人多高。 所有的铁链环环相扣,就那样毫无依傍的出现在这万丈悬崖之上,虽然摇摇晃晃,但是从这些铁链闪耀的镔铁冷光和质地上看,所有人都丝毫不怀疑这些铁链绝非凡品,它的坚硬程度,怕是仙家兵刃也不一定能削的断的。 只是,这些铁链全部扣好之后,展现在人们面前竟像是一个极为狭长的,从悬崖一端能够连接到悬崖另一端的巨大的圆柱形铁笼子。 除了给人这种感觉之外,这些铁链就那样冷冰冰的,颤巍巍的展现在人们面前,就如一个谜,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到底要作何用处。 难道,要让他们一个个从这铁链组成的狭长铁笼里钻过去么?虽然说这铁笼摇摇晃晃,悬在万丈高空,下面便是无尽的岩浆之海,但是对于这些留下来的新进弟子来讲,这些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如果是这样的考核,只怕是又有些太简单了罢。 所有人都觉得事情远远不像他们看到想到的如此简单,他们经li过登天途的考验,也经li过这么漫长的葬地洞速降,哪一项的难度都几乎让他们绝望,而眼前的考核,真的是钻过狭长的铁笼,到达悬崖对面的话,这也有点对他们太过仁慈了。 偏偏曾锐金做完这些,便笑吟吟的看着这群新进弟子的表情,一语不发,待所有人的议论都停止了,他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这地乃万物之本源,无论是红尘俗世,还是我修仙一界,皆无法脱离这地源而单独存在,如天为严父,这地便是孕育万物的慈母,它对我们也是最为亲近。因此,对于它,我们更要常怀敬畏之心,时刻赤诚相待,任何虚妄与欺骗,欲望与贪婪,都逃不过苍茫大地的眼睛,因此,我们从一生下来,便要无条件的接受这大地浩然正气的审视,如今,我们所处的脚下,乃是孕育所有土地的根源——地渊之心,据我所知,这地渊之心的存在,共有五处,皆是浩然正位,分别位于极东沉寂之海,极西死灵沼泽,极南蛮荒炎域,极北昆仑雪域,以及我中原离忧山葬地洞五处。” 便是林逸之也是第一次听闻有五处地渊之心的说法,不由的也屏息凝神的听了起来。 曾锐金见众人都听的很认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若说,这大地,乃孕育万物之母,而这地渊之心便是孕育这大地的根源,为大地之母。这五方地渊之心,繁衍生息出五方土地,并使它们不断延伸连接,才有了今天这无边无垠,与苍穹一般的大地山川,倘若有任何一方土地上的子民,被虚妄、谎言、欲望蒙蔽,将那一方地域搞得乌烟瘴气,那地渊之心便可以感受的到,降下地之劫数,因而山洪、雪崩、地震等等灾难便应运而生,甚至为了惩罚那些贪婪的生命,地渊之心甚至会使那片地域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生生的抹杀所有存在的生机!”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议论纷纷,原来,这大地竟还有如此多的不为人知的秘辛。 曾锐金忽的长叹一声,神情严肃道:“故而,所有妄图蒙蔽地渊之心,而满足自己一切关于杀念、虚妄、情·欲、贪婪等等执念的人,终究不会逃脱地渊之心的惩罚,因而,我们对这地渊之心,对这浩然大地更要常怀敬畏之心,我们活于世间,更多的是要行正道,走正路,放下心中的一切执念,才能脱离地的束缚与羁绊,得证大道,白日飞升,诸位可记住了么?” 众人闻听此言,皆神情一肃,恭谨的抱拳称是。 曾锐金又道:“地之博大精深,岂是我等能够揣测之万一的?故而,有上古大神女娲,悲天悯人,为了开启万物心智,传承地之秘辛,便于补天之后,回返神界之前,著七部天书传于人间界,七部天书之中,有《地》卷一册,道尽了地之本源,与万般秘辛妙法,只是如今七部天书散落人间,不知所踪。我辈凡夫俗子,怕是穷奇一生都难以一观了!” 林逸之一字一句都认真地听着,忽然之间便听到了大师兄嘴里说出的关于七部天书的内容,心中蓦然变的五味杂陈起来。他忽然变得有些无奈而感伤。 因为他知道,自己体内的寂灭魔心唯一能够克制的便是所谓的七部天书了,如果在他有生之年,或者在寂灭魔心的强大煞气完全反噬自己,主宰自己心智之前,依旧没有集齐七部天书的话,等待自己的必定是逃无可逃的万劫不复,便是落个堕入魔道,已然是轻的,最有可能的便是,煞气入体,侵蚀神魂,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集齐七部天书,化解自己体内的寂灭魔心带来的滔天煞气,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生机,只是,这个生机太渺茫,对于林逸之来说又太无奈。 且不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区区驱物期的十五岁的少年,更不要说,自己修liàn了五年的时间,离忧无极道第一重境界——人极境还未突po道第三阶,只是,这天xià之大,女娲所留下的七部天书,一则时间久远,现在到底存不存在还很难说,二则,茫茫红尘,天涯海角又要他到哪里去寻找这七部天书呢? 便是侥幸让他寻得一两部天书,又有何用,这寂灭魔心特有的煞气霸道而又蛮横,莫说只寻来一两部天书,便是差一部,对自己来讲也是白费力气。退一万步讲,林逸之侥幸真的历尽千辛万苦集齐了七部天书,可是依照他现在寂灭魔心修liàn的速度,他体内靠着离忧无极道压制的煞气,真的可以坚持到那一天的到来么?恐怕,坚持不到吧! 想到此处,林逸之内心感到一阵揪心的无奈与害怕,他真的害怕有一天自己堕入魔道了,或者魂飞魄散了,还会有人想念他么? 自己的师尊,小师妹,纳兰,亦或者那个蓝衣如魅的身影,会在无数个冷月高悬的晚上,想起自己么? 又或者,自己堕入了魔道,嗜杀嗜血成性,她,那个嫉恶如仇的蓝衣女子,那个端木凝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沧离神剑刺向自己跳动的心脏深处吧。 只是,她若真的那样做,自己会不会没有痛苦呢? 一丝冰冷的苦涩和万般的孤单朝林逸之的心中涌来,甚至,他可以隐隐约约的感觉的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的变冷,一丝淡淡的熟悉的冰冷感觉正缓缓的溢向自己的心田和神魂之内。 林逸之想抗拒,可是,他蓦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甚至心中更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的叫嚣着:不要抗拒了罢,索性让这冰冷的感觉一股脑的来的更猛烈些罢! 不由自主的,在这无边无际的天然热浪的冲击下,只有一个人身体的温度却正在慢慢的流逝,不声不响的浑身覆满了冰冷幽暗的寒气。 那种嗜血般的寒冷,让他浑身开始打颤,而,就是这么一个单薄的黑衣身影,站在这万丈悬崖之侧,脚下是如他冰冷一般轰轰烈烈的岩浆热浪,他,就那样一声不吭,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抵抗着这令他窒息的寒意,孤孤单单的感受着日渐冰冷的心跳。 那一刻,这热火朝天的葬地洞呈现在他的眼前,似乎怪异的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陆汐月和林逸之站的最近,葱白般的玉指似有意无意的触碰了一下林逸之的手,忽然之间,就感觉触碰到了万年寒冰一般,指尖传来的冰冷气息让陆汐月都不禁一颤,她忽的转头关切的盯着林逸之,轻声唤道:“逸之哥哥,你怎么了!……” 林逸之缓缓的抬起他的头,映在陆汐月眼神里的林逸之的眼睛已然变成了冰冷的幽蓝色,带着无边的寒意与凄凉,让人看上一眼,便觉的神魂深处的都会被这死灰一般冰冷的蓝眸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让陆汐月永yuǎn不会忘记的蓝色瞳孔,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她的眼前,第一次是五年之前,那一次陆汐月已然吓得大哭不已,手足无措。 再顾不得别的,陆汐月一把抱住林逸之已然如冰柱般寒冷的胳膊,又不敢大声呼喊以免惊动了周围的人,只得心疼而又惊慌的小声凄切的唤着:“逸之哥哥,逸之哥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说完这句,已然泪如雨下。 林逸之牙关紧咬,用脑中一直拼命维持的最后一丝清明,从牙缝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来:“好妹妹……你莫要声张……我没事……你帮我观察周围……我来运用离忧无极道……一会儿就好……好妹妹,莫哭!” 便是到现在,林逸之依然没有忘记安慰这个早已小声哭泣,六神无主的陆汐月。 陆汐月偷偷将眼泪一抹,使劲的点了点头,迫使自己原本慌乱的眼神和心神极速的平静下来,将林逸之清瘦的身形挡在自己身后,然hou装作很自然的表情面对着所有人。 做完这些,更是双掌一翻,一股她所能调动的最强大真气跃然掌心之上,陆汐月并不回头,小声问道:“逸之哥哥,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 这话说完,林逸之再没有任何动jing。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汐月眼前曾锐金仍jiu在语重心长的讲着什么,陆汐月的表情尽量的保持着与众人同步,然而,曾锐金一句话她也听不到,只是恍恍惚惚的看到曾锐金的嘴巴在不断的一张一合。 周围静听的人群,陡峭的悬崖绝壁,奔流的红色岩浆,一切的一切,在陆汐月的心中眼前都不复存在了。 她的心里,只有隐在她身后,痛苦的与突如其来的冰冷做着抗争的林逸之,陆汐月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这个黑衣少年的身上,感受着他的痛苦,倾听着从她身后传来的微弱心跳,以此,提醒着她自己。 他还在,他依旧好好的。 漫长的等待,如同煎熬。 终于,在陆汐月几乎被这煎熬折磨的要大喊起来的时候,一只大手缓缓的、轻柔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温柔而有力,温暖而熟悉。 只是,陆汐月却如触电一般,浑身一震,飞快的转过身来。 眼前,这个清瘦的黑衣少年,憨厚而又安详的看着她俏生生的脸颊。 蓦的,绽开如风的笑容……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一十九章 问火 第一百一十九章问火无弹窗阅读尽在 痛苦过后,一切烟消云散。林逸之站在陆汐月身后,笑容如风,温暖而又憨厚。 在陆汐月的眼里,林逸之的温柔正如他的笑容那般自她见到他那天起便从来没有变过哪怕一丝一毫。正如她少女般的心田,就算他或许对他无意,然而陆汐月却从未改变。 爱一个人,只关乎于与自己,与被爱和相爱无关。 林逸之原想找些理由来解释下他方才那诡异而又可怕的变化,哪怕找些不相关的诸如修炼急于求成,贪功冒进之类的话搪塞过去也好。 只是,当陆汐月看着他绽放的笑容时,只说了一句:“逸之哥哥,你休息休息吧,不要多说,我明白!” 林逸之原本脱口而出的话梗在喉中,十分不自在的咽了下去,一句我明白,便是千般万般理由也不需要了,原来,小师妹心中,他这憨憨厚厚的哥哥,在她的心中,无论做什么,无论变成什么,一切她都会坦然面对,并且无条件的懂得。 人有的时候,往往置身其中,迷失了判断能力,眼前的和身边的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最容易忽略,心中总是无比的执念,执念着这样那样的东西,执念着得不到却拼命想得到的一切一切。只是,累的时候,可会选择停下脚步,看看周围的人和风景,会不会发现,一样的美丽。 只是,固执到几乎成了魔怔的林逸之,他会如此选择么? 林逸之和陆汐月各自收拾心情,朝曾锐金的方向看去,林逸之从突变到恢复如初这段时间的耽搁,曾锐金看似如说教般的大义也接近尾声了。终于在众人恭肃的神情中,曾锐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了,说多了便显得啰嗦了,只是那些道理诸位定要牢记在心,修炼的过程其实也是修心的过程,甚至修心在某个程度上比修炼更为重要。” 说罢,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悬崖边方才形成横跨几十丈悬崖的如笼子般闪着镔铁冷光的锁链之前,朗声道:“诸位,上演!” 话音方落,只见曾锐金轻轻的扬起右手,在虚空中一抓,再打开手时,手心处竟然出现了一点极为耀眼的亮光,这亮光的颜色谁都说不清楚,但却是正大浩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邪魅凶厉,众人只是觉得这亮光极为的耀眼,甚至不敢直视,曾锐金的神情也变的专注起来,右手轻轻一托,那耀眼的亮光似乎有灵性一般,随着他的手势缓缓的向上空移动起来,随着移动,这亮光更为的夺目璀璨,也渐渐的由原先的一点光芒慢慢的晕染开来,待它悄无声息的浮至葬地洞上空之时,已然变得巨大的如满月一般,众人强忍着亮度,极力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团火焰般的东西。 不错,就是一团火焰,只是,这火焰燃烧沸腾,无根无据,却似乎越来越旺盛,不死不灭,将那葬地洞原本诡异的暗红色都统统遮了去。 不但如此,这火焰并不像寻常般的火焰只有单一的一种色彩,它却有四种不同的色彩,分别为黄、蓝、红、紫四色,四种颜色在葬地洞上空不断的变幻着,无声无息而又不容忽视的剧烈燃烧着。随着色彩的流转,葬地洞也随之对应的变换着四种色彩。 迷幻而又热烈,诡异而又浩然。 众人已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纳兰明轩心中颇多疑问,想要转头问问林逸之这怪异的四色火焰到底是为何物,只是看到林逸之如众人一般惊讶而又如痴如醉的神色,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料想问他怕也是徒劳了。 待到这四色火焰上升到足以让众人仰视的高度时,曾锐金长叹一声道:“去!——”随着话音,右手一指那庞然大物——横亘在悬崖两头如笼的铁链。再看那火焰忽的一阵翻腾,带着四色炫目光芒,如离弦之箭一般轰然的投向铁链而去。 四色火焰甫一接触铁链,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几十丈的铁链顷刻之间烈焰飞腾,如煮海焚江一般燃烧起来,原本泛着冷光的铁链,如今早已是一片弥漫翻滚的火海,火焰烈烈,火势滔滔。刹那间,哪里还看得见铁链的踪影,众人的眼里,这几十丈宽的悬崖,分明翻滚咆哮着一条巨大的火龙。 只是,怪异的是,这火焰虽然极为浓烈汹涌,却有四种颜色,依次排开。分别是最前面的十几丈黄色火焰,其次是十几丈的蓝色火焰,再次是十几丈的红色火焰,最后是十几丈的紫色火焰。 四色火焰同时翻滚,火焰滔滔,直冲天际。然而,无论这些火焰如何的翻滚蔓延,每种颜色的火焰却是各自都保持着十几丈的范围,就如守土的士兵,互不侵犯。 只是黄火湮湮,蓝火幽冷,红火惊心,紫火魅幻,各自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 就在众人对这眼前滔天的四色火焰赞叹不已的时候,曾锐金呵呵一笑道:“诸位,这便是今日葬地一关真正考核的内容!” 众人闻言,皆一脸的疑惑,不明白曾锐金的意思。 武禁俟那傻子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大粗嗓子嚷道:“曾师兄,俺是个大老粗,这算什么考核?莫不是让我们在这葬地洞里放火不成?” 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檀衣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呆子,休要胡言乱语,稍安勿躁!” 武禁俟倒似极为听他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腆着脸,安静了下来。 曾锐金却不以为意,呵呵笑道:“诸位,此铁乃万年天玄铁,乃是世间极为罕见的坚硬物质,便是无垠天火也熔它不得,莫说寻常的火了,这四色火焰,乃是我离忧各代掌教施展诸般妙法取自这地渊之心的最纯粹的火种,涵盖了世间之人的各种执念。四种颜色的火焰分别代表了四种人之执念。黄色为贪婪之火,蓝色为虚妄之火,红色为杀戮之火,紫色为情障之火。世间万姓,皆逃不过贪婪、虚妄、杀戮、情障这四种执念。” 众人闻听此言,这才有些明悟,各自眼神闪烁,聪明的人,已然想到了这第二关葬地所考核的内容了。 但见曾锐金道:“我修仙之人,应摒弃一切凡俗杂念,心无旁骛,再于红尘之事没有任何挂碍,故得心思澄明,以期大道。凡入我离忧门庭,皆要经过这四种执念之火洗礼,过者,希望可期,不过者,离开!” 所有人皆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叹,原来这第二关葬地是要他们身无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从这早已被四色执念之火所笼罩的铁链笼内钻过去,安然无恙的到达悬崖的对面,方才算合格,只是,这不是儿戏么!他们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修为,但便是寻常火海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这是非同凡响的地渊执念之火! 曾锐金似乎不为所动,笑着朝众人问道:“如此,谁第一个踏入这执念火海之中呢?” 这一问,只问的众皆无语。这也不奇怪,谁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钻进这执念火海之中,谁的生命也不可能还有第二次。 死亡面前,任你的心再强大,也会感到深深的无奈。 曾锐金连问了三遍,依旧没有人答应。众人皆低头不语,只拿眼角的余光朝纳兰明轩、刘檀衣、武禁俟和唐穆容身上看去,很显然,这四个人是所有新进弟子中最强的,要尝试,也是他们打头阵。 只是刘檀衣眼神平视,不为所动,唐穆容低头摆弄着淡黄色的衣裙,似乎对场上的情况漠不关心,武禁俟只是嘿嘿傻笑,也不知那大一号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林逸之忽的倒抽一口冷气,急忙朝纳兰明轩看去,只见他眉头微皱,似乎也没有第一个尝试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寂静,谁都不说话。这次的寂静比上次登天一关的考核还要持久,气氛竟然有些压抑的尴尬。 就在众人的心都有些七上八下时,武禁俟又扯开那粗重的大嗓门喊了起来:“不玩喽,不玩喽!离忧教不待这么耍人玩的,这要是什么防护都没有的进这火笼子,俺不是要被烧成没毛的大狗熊喽!……诸位,散伙,回家吧!……” 众人被他这一出闹的想笑又不敢笑,心中暗道,你便是不进这火笼子,也是一个大狗熊,只是有毛罢了!…… 只是经他一闹,方才紧张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刘檀衣踏上一步朝曾锐金一抱拳道:“曾师兄,在下并非不敢进这执念火海,只是也害怕有意料不周的状况,不知咱们离忧教可否想过我们这些新弟子的难处?” 一句话,引起众人共鸣,皆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 曾锐金这才点了点头道:“进退有礼,不卑不亢,刘檀衣,你很好!……” 刘檀衣忙一抱拳连道不敢。 曾锐金这才笑道:“诸位莫怪,方才我只是因为这一路走来,诸位有些乏累,开了个小玩笑而已!” 众人闻听,也应景的附和笑了几下,其实皆暗想这老实的曾师兄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陆汐月娇笑一声道:“曾师兄,我一直以为你是咱离忧教上下最忠厚老实的一个,没成想你也如此的吊众人口味,快说下文吧,别卖关子了!” 她却是心直口快的,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敢出言戏谑曾锐金。这话便是林逸之听了也觉得有些过头,只是呵呵笑着摇头不语。 曾锐金却不以为意,正色道:“诸位,玩笑归玩笑,下面我说的话,诸位可要牢记在心,若有半点差池,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众人闻听,神色又是一肃,皆认真听着。 曾锐金一字一顿道:“诸位,虽然这执念火海在外表看来,只是这单独的一条道路直通对面的悬崖,实则不然,执念火海内部有无数个单独的空间,莫说你们五十余人,便是数万之众一起进入,也不会拥挤,人一旦踏入到这执念火海,便会自动被传送到一个独立的空间,只要完成四种火焰的洗礼,便会踏出火海,考核自然结束。” 众人闻听,皆对这执念火海的精妙赞叹不已。 曾锐金又道:“等下,你们五十六人,可以全部一起进入,或者随意进入,只是,进入之前,先到我这里领取一滴澄明水。” 众人正自不解这澄明水是个什么东西,但见曾锐金右手一晃,掌心中赫然出现了一滴如露珠大小的水滴。 这水滴于普通的水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似乎比它们更加的晶莹剔透一些,似乎还有微弱的灵气在水滴内部缓缓流动着。 曾锐金道:“这便是澄明水了!诸位切莫小瞧了它,这澄明水也是取自地渊之心,为万水最澄明的一滴,与那执念之火共生,极为珍贵。待你们进去,务必握紧这澄明水滴,两个时辰之内,不管你们有没有通过这执念火海,切记用力捏碎它,便可顷刻之间被传送出来!” 众人心中这才恍然大悟,方才那种强人所难的感觉略微消散了一些。 只是曾锐金神色一肃,语重心长道:“只是诸位切记,莫要逞强使性,过不去这执念火海偏要勉强自己,耽搁超过两个时辰,这澄明水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到时候没有澄明水,你们葬身火海之中,我们也是束手无策的!还有,待你们进入这执念火海之后,周遭的一切环境会让你们失去对时间流逝的判断力,如果你们不确定到底过了多久,便不时的拿出澄明水看一眼。起初澄明水是没有任何颜色的,晶莹剔透,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成浅蓝色,继而深蓝色,继而淡红色,继而深红色,待变成深红色时,便说明时辰已然到了,再不出这执念火海,便再也出不去了,望大家毫不犹豫的捏碎澄明水,以免自误!诸位,大家可都记清楚了么?” 众人闻言,皆点点头,心中暗自将曾锐金的话又记了一遍。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只有刘檀衣、唐穆容和那个痴傻的武禁俟似乎眼神流转,暗暗的想着什么。看样子并不十分迫切。 林逸之转头看了看纳兰明轩,只见他眉头微皱,眼神闪烁,似乎也在想着什么。便呵呵一笑道:“怎么了,纳兰,你心胸旷达,为人光明磊落,这四种执念的火焰对你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这一关要说最不担心你的便是我了!你莫要犹豫了,快去试试!” 纳兰明轩只淡淡一笑,表情看起来十分的平静自然。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他心中此刻已然如那沸腾的执念烈焰一般翻涌不已。 贪婪之火于我,却是没有丝毫的,杀戮之火或许有些难,但是我从不妄开杀戒,便是对他,也是一拖再拖,或许也无大碍,情障这东西我还不知为何物,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纳兰明轩心中犹如万钧一般的沉重。 虚妄!我所展现的一切,或者我的身份,这个叫做纳兰明轩的人,又或者曾经的那个自己,孰真孰假,又或者全部都是虚妄的吧! 虚妄,蒙蔽了一切应有的喧嚣与繁华,徒留了满身无尽的累累伤痕。 只是,如果不去,又该如何? 想到此处,纳兰明轩莫名的一狠心,暗中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唯唯诺诺了。 罢!罢!罢!统统去休! 再不多想,纳兰明轩踏前一步,冲着曾锐金一施礼道:“曾师兄,请赐我澄明水,我来试试罢!” 曾锐金点点头,对纳兰明轩也是颇为赞许,将一滴澄明水赐予纳兰明轩,一脸希冀道:“纳兰明轩,希望这次你能带给我更大的惊喜!” 一直没有说话的楚箫,见纳兰明轩如此,似乎欲言又止,只朝他投来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再看纳兰明轩一手紧握澄明水,心中脸上已然万般的坚决。 事到如今,退无可退! 忽的豪气陡升,如此我便要问一问这执念之火,我这整个人到底活在真实里还是漫天的虚妄里吧! 身形一动,下一刻,滔天的火焰早已湮没了那袭白色的衣衫…… 第一百一十九章问火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二十章 情深 第一百二十章情深无弹窗阅读尽在 楚箫望着渐渐消失在滔天火焰中的纳兰明轩,心中的滋味十分复杂。对于纳兰明轩,他一直怀着极为防备的戒心,无时无刻的不在怀疑他真正的身份,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个家族到现在唯一能够确定存在于世间的人只有一个,但绝对不是这个眼前的纳兰明轩。 因此,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揭穿他真正面目的蛛丝马迹。可是楚箫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矛盾,对于纳兰明轩除了浓重的怀疑,还有些许关心和爱护。因为他永远忘不掉师尊清玄上人曾经告诉他,纳兰家族当年从那火海之中逃出来的或许不止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这其中的一个,楚箫自然知道是谁,那另一个真的就是眼前这个笑容如风,白衣如吾的纳兰明轩么?如果是,那他便是自己从未谋面,从来都不知道还活在世上的亲弟弟。 可是,如果不是呢?他又是谁? 只是,楚箫清清楚楚的相信,自己的师尊清玄上人对自己恩重如山,甚至在楚箫的心中清玄就是自己这一生之中唯一的标杆。从言行,从举止,从气度,从一切的一切,楚箫无不在模仿着自己的师尊。他小小年纪之所以如此的公允与沉稳,当得起这清玄首徒与离忧教实际上的大师兄,原因,或多或少便是他近乎与膜拜一般的对师尊的信仰与崇敬。 所以,师尊是不会骗自己的。自己心中这些许的动容与关心,或许就是俗世中那所谓的血浓于水的亲情所致的么? 想到此刻,楚箫不禁自嘲似得笑了笑。他知道眼下这执念火海纳兰明轩肯定是要进的,只是他却没想到纳兰明轩第一个走了出来。看到他走出来的那一刻,楚箫都几乎已然相信了这个纳兰明轩就是他失散了十多年的亲弟弟,恨不得马上便要与他相认。因为楚箫明白,如果纳兰明轩还在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弄一个虚假的纳兰后裔,那么他是绝绝对对通不过虚妄之火的,如果失败,他的真实身份绝对会就此暴露。心机深沉如纳兰明轩者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因此楚箫断定纳兰明轩不会那么快的去进这执念火海,最起码要考虑一个他认为的万全之策,可是纳兰如此坦然的第一个走了出来,真的是大大的出乎了楚箫的意料。 楚箫原想提醒一下他,告诉他小心虚妄之火,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在虚妄之火下,纳兰明轩如果真的通不过,他的身份必定昭然若揭,这不正是楚箫希望的么,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想告诉纳兰明轩小心,或许有关心的意思,但更多的,楚箫心中明白,他或许真的害怕这许多年来自己拥有唯一至亲之人的愿望就此破灭吧。 只是最后,楚箫还是忍住了,他在心中暗暗想道,纳兰明轩,今日我便看一看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吧,一切交给虚妄之火来评判,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想到此刻,他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一个人默默的靠着一块大石,眼神迷离,看着纳兰明轩白衣消失的地方,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就在楚箫心中百转千回之际,已经有不少的新进弟子领了澄明水踏进了执念火海之中,随着人数不断的减少,原本还有些拥挤的葬地洞内,蓦然变的宽敞了许多。 唐穆容一边摆弄着自己的衣裙,一边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现在的局势。现在还未进入执念火海的新进弟子已经不到十个人了,然而这其中就包括了刘檀衣、武禁俟和她自己。 唐穆容心里明白,刘檀衣绝对不想表面所表露出来的修为,所以那四种执念之火或许哪一种都会对他有所影响。至于那个武禁俟,完全可以忽略,因为从他嘟嘟囔囔的话声之中,可以听得明白,他是要跟着刘檀衣一齐进去的。 至于她自己拖到现在不愿进这执念火海,所担心的既有跟刘檀衣一模一样的,或者还有不同的。那四种执念之火,唐穆容最有信心的便是情障之火,她认为根本对自己构不成任何的威胁,然而其余三个呢? 正因如此,她才一直唯唯不前,拖到现在。眼看场中的人数只有不到十人了,而且这世人的面色各不相同,但至少在唐穆容的眼里分明是各怀鬼胎。 再拖下去,离忧教的那些人会不会起疑心呢?那个曾锐金或许老实可欺,但是那个楚箫却是颇有心机的,自己在上一关可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一直拖到现在不进入,细细想来,根本逃不过他的推敲。 唐穆容想了一阵,索性一咬牙,豁出去了,横竖都是一个死,自己不进去,待销魂丹的毒性发作之时也是一死,而且那种死法比现在这种更难受,不如豁出去试一试,说不定还能死里逃生,再者,那个纳兰明轩看起来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他就敢第一个进这执念火海,我便怕了么? 想到此处,她天生骨子里的倔强驱使她再也等不下去,于是迈步上前,走到曾锐金面前施了一礼道:“曾师兄,请赐穆容澄明水!” 曾锐金本是个老实之人,这世间万般女子,除了小师妹与他交谈他不会脸红之外,其余女子便是和他说上一句话,他那敦厚的脸便会红的发烫,更何况眼前这个唐穆容天生似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呢。 曾锐金急忙避开唐穆容恭敬的眼神,木讷道:“这便是了……这执念火海瞬息万变……唐姑娘小心了……”说罢,低着头将一滴澄明水放在了唐穆容葱白一般的手上。 或许是因为他对唐穆容多叮嘱了几句,唐穆容心头竟泛起一丝感激,冲曾锐金嫣然一笑道:“多谢曾师兄提醒,穆容会小心的……” 说罢,将长可拖地的淡黄衣裙轻轻的在蛮腰之上掖了一掖,便要走进眼前的执念火海。 正在此刻,忽听身后有人朗声道:“武家大哥,不知你可有兴趣到那火里面走一遭啊!” 又有一声憨厚的声音响起:“我听刘小子的,你说进去咱就进去……” 唐穆容顿觉头大,无奈的摇了摇头,听声音便知道这两人是谁,除了刘檀衣和那个傻子武禁俟之外还能有谁? 说实在的,唐穆容如今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惹上他们这两个人会如此麻烦,当初便躲得远远的了。 “好嘞!——”随着一阵长长的朗笑,刘檀衣已然迈步走了上去,对曾锐金一拱手道:“曾师兄,请赐我和武禁俟澄明水!” 曾锐金笑着冲刘檀衣点了点头,在他的心中刘檀衣已然是他莫忧峰新弟子的不二人选了,原本是纳兰明轩,只是曾锐金心里清楚,纳兰的资质高的太惊人了,到时候必然会引起各脉的哄抢,自己的师尊陆无羁是一个最烦这种闹轰轰一团糟的局面,要不然他莫忧峰到现在的弟子不过五人而已。所以纳兰明轩成为莫忧峰弟子的可能性基本为零,那么眼下这个刘檀衣或许资质比纳兰明轩差那么一点点,但是恭谨有礼,不卑不亢,却也是一个天纵之才。 “好吧,刘檀衣你资质不错,但是这执念火海并不考较资质,而是考较你内心是否澄明,天途那次,你太过急功近利,逞强好胜,故而你的执念还是有的,这一次一定要守住你的初心,莫要被执念迷惑,如此才可安然无恙。”曾锐金待他更是不同旁人,便是连这一些窍门都讲给他听了。 刘檀衣却是一个识大体的人,知道曾锐金对他颇为看重,一抱拳道:“多谢师兄指教!” 说罢,一挥手叫住身后的武禁俟道:“武家兄弟,你也来接这澄明水!” 武禁俟晃着粗大的身躯接了澄明水。两人一前一后的朝执念火海走去。 刘檀衣走到唐穆容身前,竟然停下了脚步,与她并排而立,忽的冲唐穆容呵呵一笑,脸上颇有些戏谑道:“媳妇儿,咱还一起进去,做个伴儿,如何!” 唐穆容现在已经习惯刘檀衣叫她媳妇儿了,原本还是会生气的,可是再生气这刘檀衣依旧如此,并没有什么用,索性随他去了。 唐穆容斜着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刘檀衣,你别做梦了,你不知道这执念火海每个人进入的空间不一样么?如果我们被分在一个空间之内,那才是真真见了鬼了!” 说罢,一仰头,再也不搭理他,迈步便要往里走。 刘檀衣忽的一把抓住了唐穆如葱白的手,触手之内,丝丝冰凉。 唐穆容丝毫没有防备刘檀衣这一手,身姿忽的失去了重心,朝刘檀衣靠了过来。带起阵阵的幽香,瞬间让刘檀衣砰然心醉。 “好香……”刘檀衣忽的幽幽一叹。 唐穆容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登徒浪子还有心占她便宜,不由的恼羞成怒,使劲稳住身形,转头冲他怒嗔道:“刘檀衣,你闹够了没有,本姑娘没空理你!……” 忽的一愣,却见刘檀衣的面容郑重,直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关切,甚至还有一丝……恳求…… 唐穆容原本恼怒的心情忽的不知为何就软了下来,轻声道:“你做甚么?快放开我的手……” 刘檀衣忽然低低的道:“你真的要进去么?可以……不进去么?……”声音温和而缓慢,竟似喃喃耳语。 他的神情之中真的只有纯粹的关心和恳求。 唐穆容心神巨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关心她的,不然在这关头,他也不可能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站出来,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来恳求她…… “能答应我不去么?……”刘檀衣的声音更加的柔和。 唐穆容忽的幽幽一叹,缓缓道:“刘檀衣,或许没有早一点认识你,是我的遗憾,只是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晚了!……进必重伤,但不一定死,不进……” 忽的,冲他凄然一笑,宛如盛开的忧伤魅莲,直击那个俊朗男人紧皱的眉间。 “放手吧…我不能回头!”唐穆容的口气已然不容置疑。 刘檀衣见状,轻轻的放开了她的手,然后犹豫了一下,忽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不容分说的塞到唐穆容手上,道:“你拿着它,有事就朝上空抛去,无论在哪,我必来救你……” 说完这些,一回头冲武禁俟一笑道:“傻大个,我们走!……” 说罢,再不看唐穆容一眼,大步的朝执念火海而去。 只是人消失在火海中好久,唐穆容的耳边忽然传来刘檀衣低低的声音:“媳妇儿……我在悬崖对岸……等着你!” 听完这句,唐穆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刹那之间泪流满面。 只是,执念火海的温度实在太高,那晶莹的泪滴瞬间蒸发,消散的无影无踪。 手心里,传来了刘檀衣给她的那个东西的温度,温暖而又温柔。 唐穆容低头朝手心缓缓的看去,却发现,那是一枚如澄明水般大小的纹章,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只用小篆镌刻着一个苍劲而又醒目的大字:兰!整个纹章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 “兰?”唐穆容缓缓的拿起这枚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的纹章,这好像是一枚用来证明自己某种地位或者身份的东西,又好像某些门派或者某个人的信物或者凭证,只是不管它是什么东西,也不管这东西用什么材质铸成,甚至于它有什么用途,对于唐穆容来说,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就如刘檀衣的身世,好似一个从来都不曾解开的谜团一般,猜不透,摸不着 然而,无论如何,在这个紧要关头,刘檀衣把这个东西给她,或许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作用也未可知。唐穆容的右手紧握着那滴澄明水,左手紧握着这个只刻了一个兰字的纹章,心中竟出神的想着:如果真的到了危急关头,我将这东西抛向天空,他真的会破开这万千空间,来到我的身边么 刘檀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p.s:多谢七七八八久久的月票,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注! 第一百二十章情深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议论 第一百二十一章议论无弹窗阅读尽在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所有的新进弟子已然全部进入了执念火海之中。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的葬地洞,如今只剩下了望忧峰和莫忧峰十二个人。 终于得以清净,这些人也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彼此谈论着对本届新进弟子的一些看法。只是虽然他们两脉看起来都对彼此十分的客气,然而只要闲下来,却是望忧峰的人聚在一起,莫忧峰的人聚在一起,虽然没有那么的泾渭分明,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只有楚箫一个人依旧靠着那块大石,一语不发的想着什么。曾锐金到没有什么门户之见,见楚箫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便笑着来到他身边,呵呵一笑道:“楚师兄,不知这一关的考核,你有什么高见呢?” 楚箫收拾心情,淡然一笑,却不忙着回答,反问道:“不知曾师弟怎么看?” 众人原本各自议论纷纷,这一会儿皆被两人的话题吸引了过来,便是陆汐月也一拉林逸之两人朝楚箫那里走了过去。 林逸之心中挂念着纳兰明轩,但这次却不是担心,反倒是从未有过的放心,因为平素里纳兰明轩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做事待人光明磊落,不卑不亢,只是有时候太过重情,那四种执念之火,林逸之料想贪婪、杀戮、虚妄这三种火焰,纳兰明轩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过得去的,或许情障之火会稍稍的阻一阻他,但是也基本不在话下。 因此这次林逸之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凑过去只是想听一听在曾师兄和楚师兄这两个十二人中修为最高的人心中,这一关的胜利者到底会是谁。 他心中是有答案的,非纳兰明轩莫属,或许过不了多久,纳兰明轩便会出现在悬崖对岸,一袭白衣,淡笑着冲他招手。 陆汐月扯扯林逸之的袖子问道:“逸之哥哥,你觉得这一关的考核,谁会先出来呢?” 林逸之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么,肯定是纳兰了,小师妹也是这么想的吧!” 陆汐月听闻林逸之回答的这么毫不犹豫,忽的摇了摇头,笑吟吟的看着他。 林逸之觉得陆汐月的笑容似乎另有它意,便有些奇怪的道:“小师妹笑什么?莫不是你不这么觉得么?” 陆汐月只是呵呵笑着,温柔的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无论林逸之再怎么问,就是这般笑着不回答。 林逸之正自丈二和尚,便听曾锐金朗声道:“若让我说,这第一个走出执念火海的非以下四人之中的一人莫属!” 陆汐月生怕林逸之一直问他似得,忙小声吁了一声道:“逸之哥哥,莫要问我啦,咱们听听大师兄和楚师兄的想法!” 林逸之这才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 猜透了曾锐金的想法,但是却不点破,只笑道:“不知是哪四位呢?” 曾锐金呵呵一笑,似乎胸有成竹道:“非纳兰明轩、刘檀衣、唐穆容、武禁俟这四人之中一人不可。” 楚箫闻听,竟如陆汐月一般呵呵一笑,微微的摇了摇头,并不立即说话。 林逸之看了看楚箫的神情,又忽的盯着陆汐月看了起来。 陆汐月脸腾的一红,娇嗔道:“木头,你这般盯着我看什么……” 林逸之的表情有些疑惑道:“怎么楚师兄和汐月妹妹的表情神态都一模一样啊,莫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忽的似打趣道:“如此看来,我前些时日说的玩笑话却是对的,你和楚师兄这么有默契,连表情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如你嫁去望忧峰如何……”说罢,哈哈笑了起来。 陆汐月闻言,却是冷水泼头一般。便是方才娇笑的表情也似冷水一般瞬间凝固了起来,面色也变得如寒霜相似。 他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思么?还是这般把我推来推去么?莫不是我真的嫁给其他人,他才开心么? 林逸之啊林逸之,这五年来,你我朝夕相对,你真的就没有过一点点对我心动么? 如果没有,何苦对我那么好,让我喜欢上你,喜欢的一发不可收拾? 陆汐月的心中有气有怨,又有千言万语,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股脑的想林逸之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将讲不出来,看着林逸之没有丝毫挂碍的笑容,下一刻,她心中的委屈、心中的气怨,却无论如何都撒不出来了,只是化作沉重的无力和无奈,缓缓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缓缓的看向自己的脚下。 林逸之似乎也看出了陆汐月的异样,忙问道:“汐月妹妹,你怎么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莫要生我气啊……再说了,汐月妹妹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也得嫁个天纵之才的人物,岂能如此儿戏呢……” 陆汐月的头深深的低着,缓缓道:“逸之哥哥……你别说了……” 忽的抬起头来,如风的笑容在林逸之的眼前绽放,似乎没有丝毫的不快道:“逸之哥哥我们不要玩闹了,听听曾师兄怎么说吧!” 林逸之忙点了点头,聚精会神的朝着曾锐金看去。 只是,他永远不会发现,他的身边,那个娇美女子的眼神,不知何时痴痴的望着他的脸庞,似迷恋,又带着些许的凄凉。 楚箫听完曾锐金的言讲,好久方道:“不知曾师弟为何觉得这四人有夺得魁首的可能呢?” 曾锐金一笑道:“纳兰明轩,沉稳老练,胸襟豁达,恬淡无争,又天纵之资,可为魁首!” 楚箫呵呵一笑,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道:“师弟可忘了前日之鉴么?师弟以为楚箫胸襟如何?纳兰何许,我最明白不过,他能否夺魁,实为难料啊!” 曾锐金心头一沉,当然知道楚箫不言明的前日之鉴所指的是什么,神情一肃,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陆汐月似乎也听了出来楚箫所指,竟似乎赞同的点了点头。 林逸之也听出来了楚箫话里有话,前日之鉴,看来纳兰和楚箫之间绝对不会像纳兰告诉自己的那样没有丝毫的瓜葛,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以至于都让楚箫觉得纳兰无法夺得魁首,想来想去,林逸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眉间隐隐多了些许的担忧。 曾锐金叹了一口气,似乎被楚箫说服了,又道:“那刘檀衣呢?” 楚箫又是一摇头道:“此人流于表象,虽不卑不亢,直言不讳,但锋芒太露,过于执着。也难!” 曾锐金闻言,似乎有些不服气道:“那唐穆容呢?” 楚箫不假思索道:“此女天生魅骨,颇有心计,更不可能!” “武禁俟……” 楚箫索性站了起来,大手一摆道:“大奸似忠,大智若愚,大伪似真,绝无可能!” 曾锐金闻言,心中虽不服气,但他平日就不善口舌之利,只得将手一摊问道:“这四人是迄今为止最强的四人,这个不行,哪个不行,不知楚师兄有何高见呢?” 便是林逸之也觉得一向侃侃而谈,又和蔼谦谦的楚箫,今日的话未免有些太过于狂妄点了,尤其是对纳兰明轩,林逸之觉得纳兰明轩手到擒来的事情,在他看来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或者说,就算纳兰明轩真的不是第一,那剩下的三个人可是这次所有考核里面的佼佼者,这楚箫不但不觉得他们好,还如此评价,真的有些吹毛求疵,过于严苛了。 林逸之心中这番想,索性不看他们,怔怔的看着那如火龙一般翻腾的执念火海,心中十分焦急的等待着纳兰明轩的出现。 纳兰,他们都瞧不起你,你便证明给他们看看! 其实,不仅林逸之有这番想法,曾锐金、段朗坤、萧罡炎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便是望忧峰的那些弟子也觉得今日之楚箫看人也有些失之偏颇了。 只是陆汐月目光盈盈,似乎对楚箫的看法颇为赞同,她倒是第一次对这个望忧峰的首徒,这个被誉为百年离忧不世出的天纵奇才白衣楚箫产生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这个楚箫,却是眼光深邃,观点独辟蹊径却又一针见血啊,虽然那些话难听了些,但是不失为一语中的。 忽然,陆汐月忽的想起楚箫曾经似乎送给自己过什么东西似得,被她随手丢在哪里。不错,是叫做冷香丸的东西,常常佩戴,却是有不同于胭脂粉的幽香,大约这次回到莫忧峰应该找来时常带带才是。 就在众人高一声低一语的议论之时,忽的听到一声兴高采烈的喊声:“大家快看,有人出来了!” 犹如平地一声雷,众人皆循声看去,却见林逸之一骨碌从地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悬崖边,伸手指着悬崖对面高兴的喊着。 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这四色执念之火的尽头,悬崖的对岸,影绰绰的有一人缓缓的从执念火海的链笼里走了出来,步履如常,身形平稳。 更为醒目的是,那个人身上正穿着一件洁白如洗的白色衣衫! “应该就是纳兰!……”林逸之兴奋的大叫道。 便是楚箫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悬崖边,朝那身影看去,果真不假,一个白衣人正走出了这执念火海。 真的是纳兰明轩?如此,他的身份是真的,不容置疑了么? 便是到了现在,楚箫的心头还是有着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猜疑。 只见曾锐金哈哈大笑道:“诸位,与其在此胡乱议论,倒不如过去看看这白衣人,就是是谁吧!随我来!……” 说完这句,再不迟疑,一道黄光朝悬崖对岸而去。 紧随其后林逸之、陆汐月、楚箫等人,纷纷身形一纵,朝悬崖对岸飘然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议论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外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在林逸之看来,那个悬崖对面的白衣身影必是纳兰明轩无yi。在他的心中,纳兰明轩的实力、性格、处事,任意一条,通过这执念火海都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因此这第一个走出来的人非他莫属。 更何况,他最为引人注目的标志——一袭白衫。 他紧随在曾锐金的身后,半空之中已然喊了出来:“纳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话说完,脸上的激动神色丝毫没有掩饰。 林逸之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说童年时光异于常人的磨难和挫折让他比任何与他年龄相仿的同龄人看起来成熟和稳重,心思也缜密许多,但是,无论如何,他毕竟还是个少年,此刻偏私的心性却是表露无yi。 曾锐金第一个来到这白衣人跟前,只是看了一眼,便不由的微微一愣,然而林逸之似乎并没有注yi到曾锐金的表情,依旧是兴高采烈的一掌拍在这白衣人的肩头,哈哈笑着说:“怎么样,我就说……” 这白衣人随着林逸之的说话,急忙转回身来,林逸之的笑容却随着他的转身慢慢的僵硬、凝固和消散,便是脱口而出的话,也只说了一半,没了下文。 随着这一耽搁,楚箫、陆汐月等人也纷纷的飘然而下,众人不看则可,看这白衣人一眼,皆是惊叹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开始隐隐的对眼前这个离忧教二师兄——楚箫刮目相看起来,不由的暗暗回想着原本或多或少觉得楚箫没有道理的话语。 只是,楚箫的话犹言在耳,眼前的景象,更是证明了楚箫识人眼光的深邃与独特。 这个人,一身白衣。 然而却不是林逸之一直以为会稳操胜券的——纳兰明轩。 也不是夺魁呼声最高,最被看好的刘檀衣、武禁俟、唐穆容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张面孔,看起来有些陌生,虽然林逸之可以确定这人的确是这五十六名新进弟子中的一个,然而这张面孔实在是突兀的显得熟悉而又陌生。 “你是……纳兰呢?”林逸之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个白衣人根本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似乎被这么多人关注的有些受宠若惊,一脸诚惶诚恐的道:“回林师兄的话,执念火海里面大火弥漫,根本看不清出周围的情况,而且我被传送的那几个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纳兰明轩……我实在是没见着!……” 听完这话,林逸之的神情有些许的失落和无奈,原想着第一是纳兰,如今却不是,但总算是有人出来了,好歹问问里面纳兰的情况,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 林逸之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他却不再去管眼前这人叫什么名zi,一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朝旁边的大石上一靠,再不言语。 陆汐月看在眼里,本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道怎么去说,只得默默地与陆林逸之并肩坐在一处。 一时之间有些冷场,这个白衣弟子站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起来有些傻愣愣的。 楚箫显然没有因为自己判断正确而得yi忘形,只是淡淡的一笑,朝这白衣弟子轻声道:“你是……”似乎回想了一番,马上便记起来来此人好像叫做张旭的,第一关天途的成绩好像是登了五阶,属于中等的资zhi。并不显山露水。然而这两项考核加起来,他的仙资已属不错了,在离忧教中做个核心弟子还是能够的。 想到此处,不由的又朝这个叫做张旭的白衣弟子多看了几眼,十分和蔼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张旭对罢!” 张旭显然没有奢望这个惊采绝艳的楚师兄记得他,闻听楚箫如此说,不由的喜出望外,又极力的克制自己欣喜的心情,忙一抱拳道:“是的,我是张旭!” 楚箫又冲他点点头道:“张旭,你是这葬地一关考核的第一名,然而要戒骄戒躁,争取下一关也如这次一样!明白么!” 张旭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战胜了五十五名弟子,第一个走出了执念火海,他的心中,即便不是纳兰明轩那四人,也轮不到他夺魁。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给这个平凡而又默默无闻的新进弟子一个重大的惊喜和对未来无比的希望。 世间许多人,看起来渺小而又卑微,然而只要完成了某个连他自己都不想相信能够完成的事情,或许,从成功的那一刻起,他会再次选zé希望,以最饱满的热情与动力,拼出属于自己的天xià。 那天xià,便在那里,只是,豪气何归? 张旭听闻,急忙冲楚箫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子记下了!” 楚箫又是一笑,他这人只在那些纨绔子弟面前冷酷无情,其实,对其他的人还是蛮和蔼与热情的,这一点,林逸之是感同身受的。只是这些新进弟子由于这些日子离忧山发生太多事情,往wǎng看到的是楚箫冷傲的一面,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怕他。 只是今日张旭眼中的楚箫,笑容却是这几日的总和。 楚箫笑道:“那澄明水可还在你的掌心吧!” 张旭闻言,忙松开右手,一滴清澈透明,只有几乎看不到的一丝淡蓝光芒在水滴内部缓缓流淌着。 这下,更加的证明了,这个张旭果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通过了那四种执念之火的考验,而不是半途忍受不了煎熬,捏碎了澄明水,被传送出来的,这样的话,这个第一,的确是实至名归。 楚箫又道:“如此,把那澄明水归还给你曾师兄罢!一旁好好休息!” 张旭应了一声,将澄明水交还曾锐金,曾锐金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他便兴冲冲的站在了一旁。 楚箫依旧是淡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走到一旁,然hou缓缓的转过身去。 然而,他的眼前没有任何人的时候,那笑容却消散的无影无踪,原本淡然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失落和失望,甚至还有些许的不安。 纳兰明轩,第一个果然不是你,可是谁又知道其实我希望看到你出来的心情跟林逸之一样,甚至比他还要迫切,如果你真的是第一个,那么这世间,一个灵魂,将永yuǎn不再孤单。 只是,果不其然,不是你,纳兰明轩,如今只希望你不是最后几个出来的罢,那样,多多少少还能有些许的慰藉。 想到此处,楚箫不由得轻轻的苦笑了一下。 林逸之一言不发的闷坐在大石头一侧,回想着楚箫方才说过的话,尤其是对纳兰明轩的评价,心中就如拧了一个大疙瘩,甚至想就这么的冲进这执念火海之中,去看看纳兰明轩究jing发生了什么状况。 肯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要不然纳兰肯定不会将这第一名拱手相让的!林逸之忽然想起楚箫口中所说的前日之鉴。 看来,他和纳兰之间果然因为某些误会发生过冲突,只是他俩都不愿告诉自己!林逸之暗暗想着,待此间事结束之后,一定要找纳兰问个清楚,不能再如此的稀里糊涂下去,如果真的是纳兰冒犯了楚师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他跟楚箫陪个不是,想想楚师兄一向豁达大度,没有不饶恕的道理的。 其实林逸之并不是担心纳兰明轩,在他的心中依然觉得纳兰明轩通过执念火海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为了他没有拿到第一名而感到遗憾,只是现在已然发生了,他也就坦然接受,心中暗道,不是第一也无妨,前五个名次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又打起精神,目不转睛的朝着执念火海的出口看着。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执念火海之中忽的似有人影晃动,众人几乎同时觉察出来了,都屏住呼吸,注目的看着。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这第二个人会不会是纳兰、亦或者刘、武、唐三人中的一个,林逸之更是紧张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双拳也不由的紧紧握了起来。 随着人影逐渐的清晰,众人不由的一阵叹息,原本已然紧张道站起来的林逸之再看清了来人之后,不由的一阵叹息,重重的又坐了下去。 眼前这人,又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面孔,不是纳兰、也不是刘、武、唐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逸之的眉毛再次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如果说,纳兰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那个刘檀衣呢?唐穆容呢?还有那个武禁俟呢?他们三个人的资zhi也远远高出其他人,为什么出现的两个人也不是他们,这未免也有些太蹊跷了吧。 林逸之缓缓的看了看楚箫,只见他轻轻的抬眼看了一下刚刚走执念火海的人,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里面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似乎觉得眼前这些是他早已预料到的,林逸之又转头看了一眼陆汐月,只见陆汐月似乎也不太注yi那执念火海的出口,似乎早已知晓这第二个出来的人不是纳兰似得。 “汐月妹妹,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这执念之火有什么蹊跷不成?越是心思澄明的人,越会出来的晚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林逸之一脸疑惑的望着陆汐月。 陆汐月淡笑一下,这个女子的心思,有的时候单纯而又简单的像一张白纸,有的时候又细致而缜密。只是,这两种处事的心思,对应的只有她心中与林逸之有关的一切是是非非。无论是细致还是简单,她所做的,无非是心心念念的为她的逸之哥哥所想所思,好让他不受伤害。 陆汐月没有否定,也没有回答,只是将葱白的手指轻轻的按在林逸之的唇上,轻轻嘘了一声道:“逸之哥哥,稍安勿躁,我们慢慢往下看便是!……” 林逸之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陆汐月俏生生的眼睛冲他忽闪忽闪的眨了几下。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转过头去,再次的盯着翻滚的执念火海的出口。 陆汐月却是没有心思管那执念火海到底是谁进进出出,因为这与她没有半点关xi。她只是有些心疼而又怜爱的看着眼前的林逸之清瘦的脸庞,眼中是如水的温柔。 逸之哥哥,你到底是太过于单纯,太没有心机了,你若认为一个人好,便要千方百计的也对他好,甚至好到不惜自己遍体鳞伤!只是这样,你却最容易受到伤害…… 或许有一天,我若有难,这个眼前清瘦的人儿,这个我心心念念的逸之哥哥,会不会也为了我,倾尽所有! 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的人从那执念火海之中走了出来,他们的表情或恬淡,或兴奋,或失落,或痛苦,不一而足。有的人光鲜如常,有的人一身焦糊的味道,身上衣服都有灼烧的痕迹。 他们这些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有的是真正的通过了四种执念之火的考验,成功晋级到第三关考核的弟子,有的则是实在受不了执念火海的炙烤,提前捏碎了澄明水被传了出来的,只是,他们捏碎澄明水的那一刻,便标志着他们从此失去了成为离忧弟子的资格。 只是,在悬崖上的人,从最初的期盼、惊yà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的旁观,内心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波澜。如果说最开始他们还认为一两个陌生的面孔走出来或许是个意外,纳兰明轩或者刘檀衣、唐穆容、武禁俟肯定不会耽搁太久便会也走出来,直到现在,眼看离考核结束,也就是澄明水消失的时间只剩半个时辰了,五六个人已然出来了一拨又一拨,然而,原本最被看好的那四个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踪迹。 终于,这葬地洞从最初的寂静和宽敞伴随着众弟子的出现,再次变得有些拥挤和喧哗起来。无论是过关还是没有过关的人,都在谈论着执念火海之中的种种遭遇,细心的人已然发现,那四个呼声最高的人,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出现,随之小声的议论慢慢的传了开去。 不一会儿,整个葬地洞内人声喧哗,好不热闹。有庆幸劫后余生,有庆祝顺利过关,有因为淘汰痛哭的,各种声音犹如一条奔涌的河流,一股脑的涌进林逸之的耳中。 林逸之的耳朵嗡嗡直响,只是无论这声音如何的震耳,他却似乎一句话也听不清楚。热闹是他们的,而自己的心,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异常的冰冷和沉重。 为什么纳兰还没有出来!要知道,现在没有走出执念火海的人满打满算已然不到十人了,难道纳兰真的如楚箫师兄所说,隐瞒着什么,或者有什么目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我和他之间经li的种种,难道都是虚妄的,都是充满了欺骗与狡诈的么? 不!不会的!没有理由的,我只是一介孤苦伶仃的不成材的莫忧峰小徒,他怎么可能会利用我,这无法解释的! 纳兰始zhong还是我心中的那个纳兰!不容置疑!任何的怀疑都是不仗义,违背良心的无稽之谈! 林逸之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些话,一遍一遍的呼喊着纳兰明轩的名zi。 可是,又等了一阵子,依旧没有人走出来。 纳兰,你到底在哪里?又遭遇了什么?如果你再不出来,我便要赴这熊熊烈焰,掏开那执念火海,看一个究jing!……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立誓 第一百二十三章立誓无弹窗阅读尽在 随着从执念火海之中走出的人越来越多,新进弟子的人群越来越热闹,眼下,五十六名新进弟子之中,已然走出来了五十名,没有走出来的人早已是寥寥无几,只剩下区区六人还没有走出来。所有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一个让他们都难以置信的事实: 这未出现的六个人里,原本最被看好,甚至被树为标志性的四个人物:纳兰明轩、刘檀衣、唐穆容和武禁俟,赫然在列。 这绝对是一个极度不正常的现象,这四人在这届新弟子之中皆是惊才绝艳之辈,虽然曾锐金早有言说,执念火海的考核并不能依仗资质高低,只是考核这些弟子心思是否澄明。可是,就算这四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深埋于心的往事,可是凭着他们的毅力,就是硬趟这执念火海,凭着他们的根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不是前几名走出来,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时辰还不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新进弟子的人群之中早已因为这件蹊跷的事情议论的如炸开了的锅一般,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的言讲,那唐穆容一身的狐魅,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面目;有的言讲,那刘檀衣本就急功冒进,不知知难而退,心中的执念肯定会让他大吃苦头;有的言讲,那武禁俟绝对是装傻充愣,实则是大奸似忠之辈,更有离谱的说,这几个人肯定被执念火海传递到了同一个空间之内,早已因为谁能够成为绝对的核心弟子而大大出手了,此刻估计刀枪并举,死的死,伤的伤也未不可知。 只是还有一些人,却没有参与其中,安静的看着执念火海的尽头,一言不发。甚至看着那群如跳梁小丑一般口沫横飞之辈,轻轻的冷笑着。心中暗暗想到,倘若这四人有一人现在已然出来了,那么这群小丑一样的新进弟子,绝对不会再如这般放肆的胡言乱语了。 人前是无比的羡慕,人后是滔天的嫉妒,这或许是最直接的众生相罢。 只是,所有的议论之中,没有一个人敢提及纳兰明轩的,倒不是因为纳兰明轩的惊艳吓住了所有人,而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半靠在一块大石上的莫忧峰的小师兄林逸之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吓人了。 林逸之虽然半靠在大石一侧,低着头,额上的发丝遮挡了他的眼眸,但是,透过发丝的缝隙,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这个原本最为平易近人的林师兄的眼神之中浓重的冷意和焦躁。那股冷意若是望向他们一样,他们便会觉得如千年玄冰一般的幽冷与肃杀。不仅如此,所有人发觉,林逸之双拳紧握,手指的缝隙已然全无血色,身体还微微的颤抖着。 虽然这个林师兄好像是所有的师兄之中修为最低的一个,但是那次他在如火龙出海的天地里,一击而扼住欧阳越哽嗓的景象,是在是给他们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至今仍是历历在目。所有人都知道,他与纳兰明轩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时候若是再敢火上浇油,说纳兰的不是,谁都不会怀疑,这个林师弟会毫不犹豫的突然暴起,杀了那嚼舌根的人。 因此,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去惹他,更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正因如此,所有的新弟子离这个隐藏的杀神远远的,林逸之的周围倒显得空空荡荡的,只有陆汐月默默的坐在他的旁边,关切的看着林逸之的一举一动。 陆汐月不仅担心林逸之会因为纳兰明轩而失去理智,更担心的是,他体内怪异的气息会随着他的情绪再次爆发,如果是那样,这次在众目窥窥之下,却是再也隐藏不了的。 林逸之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要克制,要冷静。饶是如此,他虽然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忧虑与急躁,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颤动着。 陆汐月有些乱了方寸,低声的关心道:“逸之哥哥,你没事吧!……” 林逸之蓦地摇了摇头,缓缓的转过身看着陆汐月的眼睛,幽幽道:“汐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为什么?”林逸之已然感觉出了这里面的端倪,可是他怎么样也想不通,那个白衣如雪,温文尔雅,谦谦有礼,一笑起来如沫春风的纳兰明轩,怎么可能通不过执念火海的考验,怎么可能! 陆汐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得一叹,摇摇头道:“逸之哥哥,我也不知道……” 林逸之忽的直视这陆汐月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汐月,你其实一开始就猜到了纳兰这番考验必定凶多吉少,是不是!” “我……”陆汐月一时语塞,她的心思,根本逃不过林逸之的眼睛,林逸之这种近乎逼问的直视,让陆汐月心头一颤,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汐月,是不是……”林逸之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和冷漠。 “我……真的也…,没有料到!”陆汐月的声音细如蚊呐,甚至连她自己都听的不真切了。 林逸之忽的一叹,呵呵的苦笑了一下,身体一软,重重的靠在石头之上,缓缓道:“好吧……汐月妹妹……我相信你从来不会骗我……” 忽的又道:“汐月妹妹……如果超过两个时辰……纳兰真的会葬身这执念火海之中么?”说完这些,林逸之缓缓的朝陆汐月看去。 陆汐月的眼中,林逸之的脸上写满了如这漫天火海一般汹涌的忧伤。 陆汐月不想让他伤心,可是又不知如何安慰他,更不想骗他,缓缓一叹道:“逸之哥哥,我听我爹告诉我,离忧教每届招收弟子,最危险的一个考核便是这执念火海,从离忧教创教以来,招收弟子最早是百年一次,如今杞难掌教悲天悯人,将百年之期,改为了十年一次。然这许多新进弟子之中,也是有意外发生的,虽然罕有,离忧教更是将这些危险降至最低,可是,这葬地一关,执念火海威力骇然,虽有澄明水护身,但是依旧有弟子妄图凭借自身的修为,希望侥幸可以过关。就算澄明水要消失了,他们也横下心来不妥协。因而,其中的不可控制因素实在是我们离忧教无法掌控的。” 林逸之忽然似看到了希望,猛地抓住陆汐月的手道:“汐月妹妹,你的意思可是说,有新进弟子在两个时辰内选择不捏碎澄明水的?那么,结果呢?” 陆汐月看着林逸之满怀希望的眼神,一叹气道:“据《离忧史册》所载,自离忧教有葬地考核的内容开始,统共有六人在时辰到了之后,没有捏碎澄明水…” 陆汐月顿了顿,又道:“六人之中,三人葬身执念火海,再没出来过,一人凭着强横修为硬抗而出,却因为执念火焰的炙烤,伤势太重,落了个终身残疾,仙根断绝,还有两人却是安然无恙!……” “那两人是谁?也就是说,就算纳兰在两个时辰之内没有出来,澄明水消失了,也有可能活着出来,不是么?” 陆汐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那两人,虽然扛过了执念火海,然而皆在以后的修真岁月之中,遭遇了太多的天罚,其中一人失踪,到如今是生是死,渺无音讯,另一人于多年之后,依旧难逃死于非命的厄运。进这执念火海的人,就如被下了诅咒一般,如果不是光明正大的走出来,最后,必遭天谴!至于那两个人的名字,似乎也被生生的从《离忧史册》之中生生的抹去,到现在,也无人知晓这二人姓甚名谁……” “这……为什么会这样!这绝对不可能!……”林逸之原本重新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的被无情的击得粉碎,若按照陆汐月所说,无论如何,纳兰明轩都难逃一死了! “不行……不行……不行!”林逸之忽的连连摇头喊道,“腾——”的一声豁然站起,状若疯魔一般的说着:“纳兰不能死……纳兰不能死!……我要去救他!” 说完这些,林逸之再也不管身后的陆汐月,抽身便要往那执念火海之中跳。 楚箫和曾锐金眼疾手快,曾锐金急忙纵身过来,一把拉住林逸之道:“小师弟,莫要如此冲动啊,我们离忧教考核,要保证绝对的公平,你这样贸然下去,不公平不说,你的修为已然突破了驱物境,澄明水是对你无效的,到时执念火海伤了你,后果不堪设想啊!……” 楚箫一言不发,只是不容置疑的挡在林逸之的身前,缓缓道:“林师弟,你不能去!” 段朗坤、萧罡炎、白离木等人见状也急忙走了过来,皆劝阻林逸之不要冲动。 岂料林逸之一脸决然,任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厉声道:“你们阻我进去,莫不是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纳兰明轩送死么?我做不到,你们让开!……” 陆汐月刚从忧心忡忡之中缓过神来,已然看到林逸之来在执念火海近前,吓得她急忙跑了过去,满是心疼的拉住林逸之的手,摇晃着,近似哀求的说道:“逸之哥哥,稍安勿躁啊,这执念火海凶险异常,而且有无数的单独的空间,你便是进去了,与纳兰分在同一个空间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啊!再说,现在时辰还未到,还有六个人没有出来,一切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啊!” 林逸之蓦然长叹一声道:“难道,要让我等到最后的时刻么,到时候莫说连纳兰的身影,便是尸骨也化成灰了!” 说到此处,林逸之心中忽的一阵悲凉,过往的种种,那个白衣纳兰对自己舍命相救,肝胆相照,如今,他有大难,自己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做不到!林逸之做不到! 想到过往,想到纳兰极有可能葬身火海,这世间唯一的知己也烟消云散了,重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两行清泪缓缓的从他清瘦的脸庞落了下来。 “你们都让开……若这执念之火阻我脚步,我便踏火而过,若这千万空间阻我神识,我便撕了这空间,又如何!” “纳兰若死,你们就是此刻拦下我,我也绝不独活!……”林逸之的悲怆的语气中带着更为坚定的不容置疑。 陆汐月早已泣不成声,她的心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逸之哥哥在自己眼前葬身火海,她使劲的摇着林逸之的胳膊,几近哀求道:“傻木头……傻哥哥……这许多年来,你可曾为了自己活过半刻,这次你为了纳兰,连莫忧峰你的家都不要了么?就算这样,你连汐月都不要了么……” 林逸之仰天长叹,清泪横流:“汐月……我真的顾不了这许多了!……” 一直并未开口的楚箫,忽的冷声道:“够了……大家都不要再说了!林逸之,我且问你,你就这样心甘情愿跳入这滔天执念火海之中么?” 林逸之看了一眼楚箫,使劲的点了点头。 “好!你很好!如此谁也别拦着他,让他就这样他不明不白的去送死吧,莫说这火海的威力,便是这千万空间,他也通不过,他想这样没意义的死,就让他死吧!”楚箫忽然吼道。 一针见血! 林逸之忽的安静了下来,缓缓的看着楚箫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还有其他的办法不成?” 楚箫见林逸之神情稍有恢复,这才道:“你可愿听我的?” 林逸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楚箫颇为豪气的喊喝一声,“那么,你就在这里看着,不是还有六个人没有出来么?时间不是还没到么?你不要着急,你若信我,便站在这里看着,等到最后的时间,若到时纳兰还没有出来,你若再去,我绝不拦你,而且,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我能信你么?”林逸之的眼神有些许的怀疑。 楚箫大笑一声,“锵——”的一声,白光一闪,问心剑蓦然飞出,重重的斜插在葬地洞坚硬的土地上,剑身微微摇晃,震颤不已。 “若那时依然如此,我楚箫不但不拦,而且还会助你林逸之一臂之力,营救纳兰明轩,若敢有阻拦者,先试试过不过的了这问心剑一关!”楚箫说完,眼中忽然带着无比的尖锐和肃杀,看了周围人等一眼。 众人心中大惊,皆对楚箫突然的做法感到不解,然而,看楚箫神情,绝不像开玩笑的,虽然不解,但是也都默不作声。 “啪——啪——啪——”林逸之这才深信,两人在空中击了三掌,算是做了约定。 众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楚箫说完,便转身默默的站在了悬崖之前,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林逸之也被陆汐月拉着走回了大石旁。 曾锐金悄悄来到楚箫近前,低声道:“楚师兄,看这情形,纳兰明轩多半是出不来了,到时候,你真的要如你所说那样行事么?” 楚箫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如此,还当若何?” 曾锐金闻言,也是一声叹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摇了摇头,缓缓的走到一旁去了。 喧嚣的人群,因为方才一事,顿时变得安静无比。安静到似乎可以听到执念之火在那玄铁之上燃烧时发出的毕毕剥剥之声。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执念火海的尽头。 两个眼神,一个忧虑而又悲凉,一个冷漠之中带着些许的挣扎。 只是,这两个人的心中,似乎都在呐喊着一句话:纳兰,你真的就这样再也出不来了么? 但愿,会有奇迹发生…… 第一百二十三章立誓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舍生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执念火海之中,漫天无垠的火焰,仿佛一切都能瞬间燃烧起来,便是从极北昆仑雪域取来万年玄冰,这嚣张而又炙热的火焰顷刻之间也能将它融化的无影无踪。 滔天火焰主宰着一切,谁生谁死,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执念之火,便是人心的衡量。一切的私欲与虚妄,都将被它无情的化为灰烬,消散道找不到一点踪迹。 纳兰明轩踏进这执念火海之后,只是觉得周围满眼跳动的火焰乱颤,将他的眼都有些迷的花了似得。 从未有过的紧张。纳兰明轩自踏上这修仙一途以来,自问自己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是这一次,一切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未知,即便如此,进来了便回不去,一步一步的往前迈步,下一步,是生是死,等待他的又是什么,无从知晓。 抬头望去,除了翻滚咆哮的漫天烈焰阻挡了前路与视线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那条熊熊燃烧的火焰之路,似乎没有来路,更没有尽头。 微微一笑,纳兰明轩站在那里微微的思索了一番,现在的情形是,四种虽然火焰通天,但是那些火焰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操控着一般,虽然面目狰狞,来势汹汹,然而却只是围着他的四种,轻轻的掠过他如雪白衣的衣角,就如戏谑一般,撩拨着他的神经,但并不靠近,纳兰明轩因此并没有被火焰的灼伤感。 或许是我刚刚踏入这执念火海的缘故吧,还没有触动它的机关。怕,也得往前走,大不了便是一死,有什么呢?这个世间,唯一放不下的,或许只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他记事起,便一直安详而又慈爱的呵护着自己之外。 这世间的人,恐怕再没有一个值得自己留恋的了罢。忽然之间,那个黑色的清瘦身影缓缓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那么,他呢?他值得自己牵挂么?若是我死了,他会伤心么? 忽的苦笑一下,纳兰明轩忽的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这还是那个真正的自己么?不是,我本就不是一个多情的人,这个世间,若要不败,当无情才是。 再不犹豫,也不管身前狰狞咆哮的火焰,纳兰明轩快步的朝前走着,虽然如此,一双眼睛之中,两道如刀的寒光审视着四周一点一滴的变化。 忽然,他发觉四周的火焰猛然变成了如血一般的红色,整个天地之间,那汹涌的红色火焰之中,除了亘古不变的可怖炙热之外,竟带着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之气,就像自己整个人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血池之中,血腥之气令人无法忍受,几欲作呕。 除了这些,纳兰明轩忽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境也渐jiàn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平和而又坚定的心境,被这漫天的猩红火焰照yào的竟然开始缓缓的蠢蠢欲动起来,一丝嗜血的渴望与杀戮的原始快感,毫不顾忌的从神魂深处向外缓缓的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鬼……”十分罕见的,纳兰明轩竟微微的咒骂起这十分邪门的执念火焰。一边暗自压制着心中欲动的杀念,极力的保持着心思澄明,一边暗暗的想着:从这火焰的颜色和我神魂变化,还有这如血一样颜色的火焰,眼前所处的地方莫不是杀戮之火的空间么? 可是,从执念之火的外部看去,那四种火焰的颜色,杀戮之火自己应该第三个才碰得到,前两个应该是贪婪之火和虚妄之火才是。莫非,执念火海的外部形态和里面的形态完全不同么?首先碰到的是那种执念之火,每个人也是不一样的? 应该是了,纳兰明轩想到此处,更加的断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然而就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里,神魂之内的杀戮与嗜血的暴虐感却来越清晰和强大起来。他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好厉害的杀戮之火,竟然能操控自己的神魂,将自己从平静变成焦躁和暴虐。或许,大乘期的修仙高手若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容易的罢。 纳兰明轩使劲一咬牙,竭力的保持着自己头脑的清醒。心中暗道,我虽然有特殊的使命,但是绝不是什么嗜杀好战之人,我入这修仙一途所杀的人虽然不少,但皆是该死之人,从不妄杀、滥杀。只要坚持住,快步的通过杀戮之火,一切就应该平复,再说,从外部看去,杀戮火焰的范围也不过十几丈而已。 咬着牙,闭住呼吸,不过是十几步的事情。想到此处,纳兰明轩再不犹豫,心中暗道,杀戮之火,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一甩白衣,“蹬蹬瞪——”的疾步踏出,一转眼身形晃动如飞,眼看就要冲出这杀戮之火了。只是虽然看着轻松容易,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越深入这杀戮之火,自己神魂之中原本只有一丝微乎其微的杀意,如今依然如波涛一般泛滥,那种暴虐的嗜血杀戮感,在自己神魂之内左冲右突,横冲直撞,折磨的纳兰明轩几次都要神魂失守,守不住心底最后的澄明。 现在若有人朝他看去,便可以看到纳兰明轩原本淡然的眼神,如今早已一片血丝,更可怖的的是,深黑的瞳孔如今早已变成了如这漫天血红火焰的颜色。浑身的戾气弥漫,整个人仿佛浴火的杀神。 这也就是纳兰明轩,意志足够坚决,若换成旁人,或许此时此刻,早已被心中的暴虐嗜杀冲破了最后的防线,但是由于得不到发泄,而神魂俱灭不可。纳兰明轩的意志力和控制力,从一开始就是天纵之资,正因如此,虽然他几乎要被这整个神魂之内的暴虐嗜杀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依然能够谨守着内心的最后一点澄明,并且咬牙坚持着向前迈步。 虽然,他的步子已然不能用迈来形容了,或许,用挪更为的贴切,自己浑身也早已颤抖不已,仿佛每往前挪一步,便要用掉自己平生最dà的力量。 便是如此,纳兰明轩已然高昂头颅,尽管满脸的痛苦之色,尽管瞳孔之色变成如血的深红,可是他心中犹自不屈,依旧望着前方如血浪滚滚的火焰,告诉自己,这个杀戮之火的终点,就在前方,自己终究会冲过去,终究会! 一步,两步,三步……每挪一步,纳兰明轩就好像和一个强大的敌人打了一架,只是胜利的总是自己,因为,他还没有倒下,他依旧站着着身体,便是连腰杆都没有玩哪怕一点点。 坚持,坚持终会通过的…… 终于,纳兰明轩早已恍惚的眸中,远方,一片白色的光芒,再没有了漫天的红色火焰。纳兰明轩心中一喜,看来那片白光之处,应该就是两种不同火海的交界处,那里是没有火焰的。 我终于要胜利了?…… “就是此刻……”纳兰明轩原本没有一丝力量的身体,蓦然之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了无边的生机,狂吼一声,朝着那片白光猛地冲去。 冲吧,忘情的冲吧,冲过去,便是光明,再没有这满心的杀戮,再没有痛不欲生的嗜血! 纳兰明轩的速度已然达到了他不调动真气的极限,红色的杀戮火海之中,一道如闪电一般的白光如剑一般朝着前方刺去。 眼看便要成功了,纳兰明轩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放松。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如电的身影与前方的白色光芒还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全身好像被一股大力阻挡了一般,整个身体重重的被反弹回去,仰面飞出数丈之远,有如断了线的风筝,根本稳不下身形。 重重的反弹,身体被震起数丈之高,狠狠的砸向火焰铺就的道路。然而整个身体就要砸下来额时候,纳兰明轩忽的一咬牙,硬生生的将身体调转,双脚轰然落地,颤了三颤,摇了三摇,稳稳的站直了身体。 强悍!只有这两个词语能够形容如今的纳兰明轩。再心智与神魂被嗜血的杀戮感充斥,身体被无形巨力重创的情况下,依旧以迅雷之速调整好站稳身形,便是元婴期的修者,怕是也不容易做到。 然而,他却做到了。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眼看已然要冲出了这危机四伏的杀戮之火,却会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的反弹回来? 纳兰明轩早已猩红的眼神充满了疑惑,难以置信的看着几丈远的地方。那里感觉不到任何的真气和阻挡的存在,远处便是这杀戮之火的尽头,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无情的反弹回来? 莫非在这杀戮之火中还有结界的存在么?如果是这样,自己如今的状况,根本冲不出这样无声无息,却强横无比的结界,这样一来,自己便真的要被这杀戮的欲望填满,然hou葬身火海之中了。 这仅仅是四种执念火海的开始,接下来呢?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另外三种执念火海又将恐怖到何种境地? 纳兰明轩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他害怕他心中唯一不屈的希望就此破灭,没有斗志,比什么都可怕! 纳兰明轩就站在被反弹回来的地方,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前方无声无息,什么都没有,除了流动的红色杀戮之火之外,再无他物,仿佛平静的嗅不出一丝一毫的危险。 可是,就是那样空荡荡的地方,纳兰明轩却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通过。身边的杀戮之火的气息更加强烈,纳兰明轩已然感觉到自己周身被这滚烫的火焰烤的生疼,皮肤有股极度灼伤的疼痛。 怎么办?怎么办?纳兰明轩冷冷的站在那里,满身的杀戮之意肆意的弥漫着。 正在此刻,原本空荡荡的前方,忽的一个极为耀眼的红色光点蓦然出现在纳兰明轩的眼前,瞬间炸开,红光四溢。 纳兰明轩眼神不错的盯着那炸开的红光,终于红光缓缓的消散在杀戮火焰之中。一个人,就那样突兀的毫无声息的出现在纳兰明轩的眼前。 白衣,如他一般无二的白色衣衫,那如雪的白衣仿佛比那漫天的红色火焰还要纯粹。 无风,那白衣却飘逸的左右摆动,就如风吹的雪浪。 纳兰明轩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容颜。然而,纳兰明轩看他的身形却从未有过的熟悉,尤其是,这个如他一样的白衣人背后的那柄闪着幽幽寒光的仙剑。 刹那之间,纳兰明轩已然猜出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名zi。 “是你!……”纳兰明轩咬牙冷冷的说道。 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似乎笑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来,声音如寒冰一般幽冷。 “纳兰明轩……别来无恙啊……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纳兰明轩苦笑一声,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寒声道:“不错,我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见到万众弟子仰慕的……楚箫,楚师兄!” 剑眉朗目,潇sǎ出尘,英气逼人。 眼前这人的容颜,还有身后那柄闪烁着幽冷银光的问心仙剑,无一不证明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这个阻挡了纳兰明轩身形的始作俑者。 正是,望忧峰执剑堂首座——清玄真人首席大弟子——楚箫! 楚箫打量了一下纳兰明轩,玩味的笑道:“看来,你并不感到意外,不过,你能这么快就要通过杀戮之火,我却是大大的感到意外啊,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并不想跟他废话,冷声道:“楚师兄,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之前你便逼我几乎丧命,今日,你出现在杀戮之火内,所欲何为?如果还想纠缠,那就恕不奉陪了!” 说罢,一拱手,就要绕过楚箫而去。 楚箫忽的伸手一拦,冷冷道:“纳兰明轩,今日你想过得这杀戮之火却是好办,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莫说这杀戮之火,便是后面的虚妄、情障、贪婪之火,我也可保你万无一失。” 纳兰明轩强自按耐住要出手杀了楚箫的嗜血欲望,他明白,这种欲望为何如此强烈,肯定是杀戮之火在作祟,他不想这么早就跟楚箫撕破脸。 虽然心中杀戮如潮,却还是强自忍着,缓缓道:“条件?什么条件?” 楚箫一扬眉道:“对你来说很简单,就是一直我想知道的,你的身份!” 纳兰明轩一愣,然hou冷笑一声道:“堂堂离忧弟子的旗帜,在这种境地下落井下石,你不觉得可耻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便是纳兰世家唯一的遗子——纳兰明轩,你不相信,我又怎么说!” 楚箫闻听,似乎变得极为嗔怒,眼眉一立,叱道:“好你个纳兰明轩,死到临头了,却还执迷不悟,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问心剑剑锋厉害!” 纳兰明轩抑制着心中滔天的杀戮,四周的杀戮之火似乎感应到了纳兰明轩的心境,竟有些暴怒起来,通天的红色杀戮之火燃烧的更加激烈起来,下一刻几乎要把这两个白衣身形,齐齐的吞没。 纳兰明轩双拳紧握,他感觉到自己神魂内的嗜杀欲望有如这杀戮火焰一般熊熊的燃烧起来。他想赶快摆脱这个突然出现的楚箫,否则时间一长,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杀了这个碍事的楚箫。 如果那样,自己的使命便彻底的失败了,现在还不是和他拉下脸皮的时候。 纳兰明轩稳住心绪,冷冷道:“楚箫师兄,你也知我区区不过驱物左右的修为,你若杀我,弹指便可。如果你真的恨我,疑我,我纳兰的性命就在这里,你来取便是!” 楚箫的眼中厉芒一闪,恨声道:“好,纳兰明轩,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 说话之间,一道白光,问心剑已然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只是,便是这样,纳兰明轩依旧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眼前似乎挟裹着杀戮凶焰,极速下落的问心仙剑。 楚箫,你来杀我便是!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忘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忘死无弹窗阅读尽在 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怎样?是面带微笑,坦然接受还是横眉冷对,垂死挣扎。如果有反击的机会,或许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就死,便是抓着这个机会,拼死一搏,结果就算无法改变,却也死而无悔了罢。 这或许是大多人的选择,但并不包括纳兰明轩。问心剑的冷光在他的眸中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下一刻便将他在这世间的一切生机全部断绝,可是他依旧没有想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挣扎和反抗,就算在杀戮之火的影响下,神魂深处的杀意和嗜血感觉如大海生波一般一次一次的蚕食着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清明。 就算如此,他也依旧冷笑这看着宛如杀神一样的楚箫,眼中是无比的淡然和从容,甚至还带着半分玩味的讥讽。 问心赫赫,迅雷之势。顷刻之间已在纳兰明轩胸前半寸之处。却在此时,蓦然的停在了那里。 楚箫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丝疑惑,带着不解的语气冷冷的问道:“纳兰明轩,这种状况下,你竟然也愿意心甘情愿的就死么?” 纳兰明轩淡淡的看着他道:“若不这样,还能如何?” 楚箫忽的狂笑道:“还能如何?像个男人的和我打一场,我想用不着在我面前伪装下去了吧,你的实力或许早就和我旗鼓相当了吧。” 纳兰明轩心中一凛,暗道,莫非这个楚箫早已洞察我的修为,只是一直等待着一个机会,然后给我致命一击,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么? 纳兰明轩带着丝丝轻蔑的笑意,反问道:“我原本以为,堂堂望忧峰首席大弟子,一向光明磊落的楚箫,楚师兄从来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没曾想,却也是如此的精于算计。我修为高于你如何,低于你又如何?你苦心算计,让我不加防备,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么?我不认为,在你们离忧教操纵的执念火海之中,我的胜算有多大。倒是想问问楚师兄你安得是什么心,明明可以毫不费力的杀了我,而且你那问心仙剑已抵在我的胸前,为何就突然停了下来呢?来啊,再刺进去一寸,你的目的就达到了,我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便是我的身份也不重要了吧!” “你!……”楚箫一时语塞,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慌,虽然之时一闪而过,却被纳兰明轩盯着他的眼睛牢牢的捕捉到了。 他为什么会惊慌?这个境地之下,自己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他杀了我不过是抬手之间,为何胜券在握了,眼神里会出现根本不可能有的惊慌呢?而且还两次三番的挑衅我,这分明是要激怒我,要我与他搏命,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对他来讲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一个束手就死的纳兰明轩远比一个暴起杀人的纳兰明轩对他的威胁小的多得多吧。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让我跟他拼命到底为了什么?难道背后的目的远远比表象还要复杂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让我的真实修为暴露出来,难道在这执念火海之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离忧教的人监视么?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楚箫异常行为的理由,然而,却也是最不能解释他如此行事的理由。如果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那么一向自诩公平正道的离忧教,岂会容一个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狙杀一个最起码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疑点的新进弟子呢?若是如此,他楚箫根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入执念火海之中等着自己上门。就算这是楚箫一意孤行,可平白无故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根本无意还击的新进弟子不明不白的死在清玄首徒的剑下,它离忧教又怎么可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呢? 所以,两相印证,楚箫眼中的惊慌和不断的挑衅自己出手的行为肯定另有深意。只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纳兰明轩一时无语,一边按耐住一次次冲击自己的强烈杀戮之意,一边飞快的思索着他认为所有的反常现象。 蓦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问题最关键的地方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那一点点最关键的所在,到底是什么呢? 纳兰明轩痴痴的愣在那里,反常的是楚箫握着手中的问心剑也迟迟没有刺下去,好像在一瞬之间他似乎也想着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怪异的站在那里,剑抵心窝,那么的迫在眉睫,又有一种悠闲的自在。 两个白衣如雪的男人就那样极为不协调的对峙着。都不说话。 寂静无语。红焰如滔,遮天蔽日,没有来路,没有尽头。 还是楚箫先说话了:“纳兰明轩,你现在是不是在拼命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杀戮之意啊?那种杀戮与嗜血是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早已千疮百孔的神魂?来吧,挣脱内心的束缚,不要那么辛苦的压抑了,我就在你眼前,你不是也一直想要杀我?来吧,杀了我,动手吧,肆意挥洒你的杀戮与仇恨,岂不痛哉快哉!” 楚箫的声音这一刻犹如鬼魅,深深的撩拨着纳兰明轩早已变得敏感至极的神经。一字一语仿佛锋利的尖刀,齐齐的插进自己仅有的清明心境,犹如蚀骨之蚁,一寸一寸的撕咬着自己最后的沉稳。 算了罢!什么都不管了,在这执念火海之中,就算是能逃得过楚箫的魔掌,等待自己的也不过是九死一生,自己还犹豫什么,缱绻什么,索性不如就如楚箫所愿,放手一搏,放手一战,死也死的轰轰烈烈! 一想到此,纳兰明轩原本辛苦压抑的滔天杀戮与嗜血之意,犹如突然迸溅的花火,顷刻间在体内沸腾燃烧,汹涌的杀戮感直冲神魂最深处。 再不克制,再无抵御。纳兰明轩一声震天的长啸,身形犹如一团雾气瞬间的倒退了数丈之远。原本抵在自己心窝的问心剑,如今再也威胁不了他了。 浑身颤动,冲天的气势被他提升至最高。纳兰明轩缓缓的抬起头来,此刻看去,他的双目的颜色已然和那杀戮之火的红色一模一样,仿佛那杀戮之火竟是从他的如血的眸中迸发而出的一般。 凛凛天火,赫赫杀神! “楚箫,我屡次三番隐忍于你,如今如你所愿,便是这执念火海又能奈我何!给我死来!”冷酷而又嗜血的声音自纳兰明轩的口中说出,一字一顿,如剑如刀。 言罢,右手一扬,一柄闪着红色光芒的剑蓦然出现在他的手中。红芒如魅,摄魄勾魂。那剑上竟无半点仙气,却是轰然欺天的邪气。 楚箫的神情由于纳兰明轩突然的戾气而变得更加的狂热,狂笑几声道:“好好好!要解胸中恨,拔剑斩仇人!来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纳兰明轩血眸一荡,冷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右手持剑,迅雷一般直刺楚箫的面门。 身形奇快,划出了一道如有实质的白色残影。 “这才痛快!……”楚箫说完这句,再不犹豫,问心剑一挥朝着飞速冲至的白光迎了上去。半空之中,问心剑彷如龙吟,携天威煌煌而来。 只是楚箫的眼中竟多了一股浓重的狡黠之色。 纳兰明轩皆看在眼里,忽然之间一切都被他想的通通透透,连那他迟迟抓不住的最关键的一点,也在这一瞬间洞悉。 楚箫,如果我猜错你的用意,我死便死了! 想到此刻,纳兰明轩一咬牙,再不迟疑,身形似乎又快了几分。眼看两柄剑轰然撞在一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纳兰明轩的嘴角忽然之间泛起一丝如风的浅笑,原本挥动的红色邪剑,与间不容发之间,被纳兰明轩丝毫不迟疑的撤了回去。然后再看他,胸脯一挺,直直的撞向无比锋利而又冷芒四射的问心仙剑。 与此同时,纳兰明轩一闭双眼,暗道:生存还是死亡,便是这一刻了! 一切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快的根本容不了楚箫思考,按照一贯的思维,楚箫已经做好了两柄剑相撞后巨大反冲之力将自己震退的准备。 可是,就是这间不容发之际,那个原本早已变成嗜血杀神的纳兰明轩却没有选择持剑相碰,而是忽的将剑抽回,用自己结实的胸膛硬实实的顶了上去。 胸膛再结实,也不过是躯体凡胎,怎么可能与剑锋相较? 楚箫一脸的难以置信,神情中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深深的无法掩饰的惊恐。大叫一声道:“纳兰明轩,你为什么这样做,你疯了!……” 话未说完,问心剑冷光一闪,犹如刺破了一团棉花似得,深深的刺进纳兰明轩的胸口,一剑贯穿,剑尖从后心处缓缓的透了出来。 纳兰明轩不躲不闪,眼中再也没有了那滔天的红色杀戮,望向那极度恐慌楚箫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清澈。 他听不到问心刺进身体的声音,也感觉不到哪怕半点的疼痛,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瞬间,光影斑驳,两袭白色身形轰然交错。 纳兰明轩轻轻的在楚箫的耳畔喃喃道:“楚箫,你说我不配拥有这无上荣光与沧桑的姓氏,如今,我便把纳兰这两个字,一并还了给你……” 如此,你可开心了么? 楚箫的双眼因为极度的惊恐而睁的极大,他似乎不担心纳兰明轩就此死去一般,只是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再也做不到开口说话了。 就在问心剑贯穿纳兰明轩的胸口那一刻。楚箫的整个身体忽的泛起一股耀眼的红光,顷刻之间红光弥漫。 纳兰明轩似乎料到了似得,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楚箫身上的红光迅速蔓延,渐渐的将他原本无比清晰的身躯吞没,慢慢的那如有实质的身躯和那红光一起渐渐的变淡,再变淡,一直变到楚箫的整个身体乳透明的一般,纳兰的眼神可以毫不费力的穿过他的身体,望向远方。 一切的变化快速而又无声无息,最终红光消散的无影无踪,连楚箫的身影也踪迹不见。 四周,只有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然而那火焰似乎也变的温柔起来,如母亲慈爱的手温暖的抚摸着受伤的孩子,抚慰着他俱疲的身心。 无声而又温暖。 纳兰明轩站在这宛如和煦春风一般的红色火焰之中,看着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的过的那一幕的前路,淡淡的自言自语道:“杀戮之火,杀戮便是执念,今日我若是真的杀了那个楚箫,恐怕消失的便是我自己罢!” 手心之中忽然传来了阵阵温度,纳兰明轩缓缓的朝手心里看了一眼。那滴原本清澈透明的澄明水,如今已然覆上了一层浓重的深蓝色。 看来,我在杀戮之火里耽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接下来,纳兰,你要加快速度了! 再不犹豫,白衣一飘,下一刻,那袭如雪的颜色再次湮没在漫天的火海之中。 只是良久,似从火海之中传来一语:“幻觉就是幻觉,总是没有真实的人聪明,就不想一想,我纳兰明轩何曾用过什么剑的,何况还是一柄邪气冲天的剑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忘死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救 第一百二十六章不救无弹窗阅读尽在 葬地洞外,林逸之和楚箫并肩而立。 漫天执念火海的火焰映在每个人的眼中,将瞳孔都映成了火焰之色。所有人都不说话,等待着最后几个还没出来的人。 纳兰明轩、刘檀衣、唐穆容、武禁俟还有另外的两个不知道姓名的人,依旧湮没在执念火海之中,只是每个人的心中似乎都有一个不祥的预感,恐怕这六个人再也走不出滔天的执念火海了,原本最有希望成为离忧教核心弟子的四个人,难道真的要全部葬身在火海之内么? 如果是这样,这也可以算的上离忧教创教以来最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了。然而无论是曾锐金、楚箫还是林逸之心中都有一个大大的疑问,为什么这几个人的执念如此之深,明明已经讲的很清楚,力有不逮之时,便要毫不犹豫的掐碎澄明水,这样就算是这项考核失败了,也可以生还着走出来,凭着他们前一轮的考核成绩,尤其是纳兰明轩的十阶天途,还是有资格做个内门弟子的。 虽然颜面上无光,但是总比丢了性命强上百倍。 林逸之紧握拳头,浑身微微的颤动着,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尽力的压制着想要跳进执念火海的冲动。楚箫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蓦地,便是楚箫的身形也忽然之间颤了一下,似乎是身体的某个部位不舒服似得,忽的向后倒退了两步,紧紧的捂住了胸口。脸色刹那之间白如纸钱,神情之上写满了愕然、震惊,还有丝丝的激动。 曾锐金、林逸之同时发现了楚箫的异常,曾锐金忙走了过来一把扶住楚箫问道:“楚师兄,你怎么了?” 林逸之也忙转身关切的问道:“楚师兄……” 楚箫的额上汗珠直淌,捂着胸口的手不住的颤动着,忽的一摇头低声道:“我无事,你们不要声张!” 说罢,脸色恢复如常。 曾锐金和林逸之见他神情恢复如常,便都没有在意,皆以为他过于关注执念火海的动静,有些疲劳,便叮咛了几句,转头看向执念火海。 楚箫默不作声的站定,面色波澜不惊,然而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早已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不止。 一个声音在心里不住的问着自己,真的是他么?真的是他么?如果真的是他,我是不是也要像林逸之那样奋不顾身的跳进这执念火海之中呢? 林逸之救的是他心心念念的至交,而自己却救的是他十几年来素未谋面,甚至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的血肉兄弟! 如此说来,自己更应该毫不犹豫的跳进去,便是蹈火而去,九死犹自不悔! 楚箫小心翼翼的将颤动的左手悄悄的伸进胸口,这个动作他做得十分隐蔽,就好像怕被其他人发觉似得。 伸到胸前的左手准确无误的摸到了一件从他家破人亡开始一直戴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那个东西这么多年他一直带着,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它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安静的几乎被楚箫自己都忘却了。 只是他依旧记得,那个火焰翻腾,血海滔天的恐怖夜晚,自己的乳娘用尽最后力气将这件东西带在还是孩童的自己的身上,一遍一遍的叮咛自己的话: 孩子,你要时时刻刻带着它,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般保护它,那是我们纳兰家族唯一的凭证,它可以破开空间,救你于危难,如果纳兰家族的血脉有幸逃过这场劫难,他也会有和你一模一样的东西,只要他使用这个东西了,无论万水千山,时间空间的阻隔都不能阻止你找到你的至亲!你要记住了!…… 十几年了,楚箫虽然几乎忘却了这东西的存在,但是这句话依然深深的烙进了自己的骨血之中,时刻都不曾忘却。 而如今,楚箫满是汗水的手心牢牢的握着那个东西,那个唯一感应纳兰家族存在的如稻草一般的东西,此时此刻,正在他的手心深处,缓缓的却又清晰的颤动着,发出只有楚箫才可以听得到的轻微的嘶鸣声。 楚箫明白,这说明真的如师尊清玄上人所讲,自己或许真的还有一个亲兄弟尚在人间,而且从自己胸前的东西发出的震颤与嘶鸣中,楚箫可以断定,这个人就在自己的咫尺之处,否则,他自己不会被一开始的强烈颤动震的身形倒退。 近在咫尺的亲人,从未见过的纳兰家族的血脉,还有师尊曾经的话,一切的一切,所有的证据无一不在指向那唯一的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纳兰明轩! 除了他,还能有谁,在这么近的距离给自己如此强烈的感应呢?没有了! 难道是他遇到了无法预知的危险,迫不得已启动了与自己胸前一模一样的东西,破开了执念火海幻化的空间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岂不是免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要知道这十几年中自己胸前的那件东西从来没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它动了,的的确确的动了! 纳兰明轩,你究竟是谁,难道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兄弟?难道我之前对你的所有怀疑和猜测都是错误的,如果是这样,我还要等什么,如今的危急关头,我更当奋不顾身的跳进这执念火海之中找寻他的踪影。 想到这里,楚箫心乱如麻,一向沉稳冷静的他,此时此刻从来没有过的混乱。救还是不救!若救他,到头来只是一场误会,那自己的一切努力不是白费了么、若不救,自己难道真的甘心亲生兄弟就这样悲惨的葬身执念火海之中么? 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楚箫的心陷入无边的挣扎之中。下一刻,他似乎再也不愿去想这一切羁绊自己的东西,他要救他,他不能眼睁睁的站在这里! 一步踏出,楚箫便要出手,可是蓦地却再次犹豫起来。不,不可以!再等等,再等等,这东西有破开空间之力,或许真正的危险还没有来临,沉住气! 罢!罢!罢!楚箫心一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就如问心仙剑一般,狠狠的将自己扎进脚下冰冷的土地里,一动也不动。 忽的,执念火海的出口之处隐隐似有所动。 压抑已久的人群之中爆发出阵阵议论:“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林逸之和楚箫的心瞬间揪紧了,是他,是他,一定要是他! 两个人不由的又往执念火海的出口靠近了一些,齐齐的望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果然有人影闪动。 终于走了出来。 所有人看着走出来的那个人,全部都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是这样? 走出来的人,不是纳兰明轩。 走出来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或者确切的说,是一个人走出来,而另一个人是被走出来的人抱出来的…… 走出来的人,身上多处有灼伤的痕迹,脸上也被火焰熏的一片焦黑,甚至都有些分辨不出他的容貌。 只是从那身上被执念之火燃烧而残破的衣裳颜色之上,可以依稀看得出,那衣裳的颜色是蓝色的,那么这个人只能是—— 刘檀衣! 果然是他,虽然伤痕累累,虽然疲惫不堪,虽然虚弱至极,然而身上的那股潇洒俊逸的气度,却依旧保持着,没有分毫的减少。 而刘檀衣早已焦黑的手上却紧紧的抱着一个半昏迷的人。 从身形上看,是一个女子,虽然也是极尽狼狈,多处灼伤,甚至那些伤痕看起来比刘檀衣还要触目惊心,可是身材却依旧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便是这样,却也依旧掩饰不住那天生的魅骨。从那气质,还有荡在身下仅存的半尺毫无生机的残破黄色衣衫,可以毫无疑问的断定,这个女子的身份。 唐穆容! 只是,唐穆容看起来伤势要比刘檀衣重上很多,神情恍惚,若不是一直被刘檀衣抱着,还在耳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怕是早已昏迷不醒了。 黄色衣衫除了那几寸残留,早已被烧的荡然无存了,要不是刘檀衣用自己仅有的衣服遮挡,怕是一览无余了。 就这样,她偎在他的怀中,就如睡了一般,而他缓缓额走着,轻声的唤着她,极尽所能的呵护着她,步履蹒跚但坚定的,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这执念火海。 终于,熊熊的火焰甩在了刘檀衣的身后,而他,却没有任何的激动或者悲伤,只是望着怀中如受伤的孩子一样的唐穆容,蓦然一笑,轻轻的,温柔的说着。 “媳妇,我们走出来了,你快睁开眼看一看,我们回来了……” 似乎是听到了刘檀衣的呼唤,唐穆容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似乎恍惚了一阵,朝周围看了几眼,这才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话,再次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是,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的从脸庞划落…… 刘檀衣似乎心疼想抬手拭掉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了,于是轻声的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是说过么,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之前说在执念火海的尽头等你回来,现在我们俩一起走出来,岂不是更好么?” 唐穆容却不说话,只是微闭的眼中泪水四溢。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就如这两个人做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大石一般,其实,不过是走出了这执念火海。 然而,便是这样,他们给人的感觉确实如此的悲壮,永恒不散的悲壮。 许久,曾锐金长叹一声,走到刘檀衣的近前道:“你们……怎么回事,刘檀衣你没大碍吧……” 刘檀衣缓缓的摇了摇头,冲曾锐金挤出一丝笑容,低低的道:“谢曾师兄关心,我…和唐穆容都无事!” 曾锐金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如此便好,只是你们怎么会一起走出来了?” 刘檀衣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进去的时候我便和她在一起,我们被分在同一个空间里了……” 曾锐金十分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被分在同一个空间里?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曾锐金真的不敢相信会这么巧,离忧教创教以来,被分在同一空间的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倒不是说不可能,只是执念火海之中空间千万,被分在一起的几率渺小道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眼前的事实除了这样解释,还能说什么? 刘檀衣缓缓的走到一处大石前,将唐穆容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将她早已焦黑的手轻轻的舒展开,又将自己的手摊开,转头对曾锐金轻轻道:“曾师兄,我和唐穆容……九死一生,终于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走出了这执念火海,现在我和她归还澄明水!……” 刘檀衣和唐穆容的手上,已经变成深红色的澄明水闪着如血的光芒。犹如跳动的火焰。 虽然已然红色,却依旧还在,依旧没有消失,或者,破碎。 曾锐金见状,神情十分的郑重,大袖轻轻地一拂,那两枚澄明水在刘檀衣和唐穆容的手中,踪迹不见。 刘檀衣这才松了口气,缓缓道:“请问曾师兄,我们这一关的考核,算合格么?” 曾锐金沉重的点了点头道:“虽然你们受伤很重,但是没有依靠澄明水半途放弃,最终走了出来,这一关,只要走出全部的执念火海便可过关,其他勿论!” 听到这些,刘檀衣似乎了却了所有的心事,重重一叹,转头对着一只微闭双眸的唐穆容喃喃道:“媳妇儿,我说过的,就算千难万难,只有我和你一处,便是圆满,你听到了,楚师兄说,我们都通过了……” 唐穆容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只是睫毛微微的颤动着。 他知道她在听,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笑,想冲她好好的一笑。 可是,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力气了。 恍恍惚惚之中,刘檀衣一直屹立的身躯,再也无法承受,轰然的倒向尘埃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不救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斩火 第一百二十七章无弹窗阅读尽在 谁都没有想到刘檀衣和唐穆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走出执念火海,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然葬身火海,就算没有,也不过是九死一生。 可是他们就用这种极度悲壮,极度震撼而又极度温暖的方式站在众人面前。就算刘檀衣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勉力坚持还是力有不逮,就算他们浑身上下早已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就是这般模样,所有人都出奇一致的认为,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强者。尤其是刘檀衣,不但自己成功的走了出来,还拼命维护着唐穆容的周全。 然而,就在刘檀衣淡淡的看着众人仰视的目光,嘴角还挂着淡淡笑容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他就那样的,无声无息的倾倒在尘埃之中。仿佛一个筋疲力尽的孩子,再也禁不起风吹雨打。 此刻,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做个好梦,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吧。 “刘檀衣!……”曾锐金惊声喊道,黄光一闪,欺在他的身前,一把将刘檀衣抱住。 而此时,半昏迷的唐穆容似乎也感应到了刘檀衣的状况,虽然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那已然焦黑的指头,朝着刘檀衣倒下的方向,缓缓的动了几下。 虽然轻微,却如生死相依的悸动。 “段朗坤!萧罡炎!”曾锐金大吼一声,“你们两个还像个木头一般杵在哪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一语惊醒梦中人,早已被眼前接连发生的情况弄得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这才如梦方醒,快速的走了过来。 曾锐金从怀中掏出两粒淡黄色的的丹药,拿着一颗塞进了刘檀衣的嘴里,又把另一颗递给段朗坤,示意他给唐穆容服下。 段朗坤的表情有些为难,但看着曾锐金铁青的脸色,什么都不敢说,只得接过丹药,给唐穆容服下。 曾锐金的脸色这才有些许的缓和,来到萧罡炎的身边叮嘱道:“师弟,我刚才给他们服下了两颗小环丹,暂时护住了他们的心脉,我把刘檀衣交给你了,你速速御剑带他赶回莫忧峰,不管多么困难,都要求师尊施以援手,这样才可保他无虞!” 说完这些,又小声的叮咛道:“师弟,你一向办事稳妥,纳兰明轩或许出不来了,便是能出来凭他的资质,望忧峰的清玄师叔绝对会抢人的,因此,这刘檀衣注定是我们莫忧峰的师弟,他的性命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萧罡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师兄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求师尊施救的!”说罢,点了点头,一回身,背起刘檀衣,一声呼啸,仙剑冲天而起,向着葬地洞上空急速而去。 曾锐金又回头看了看陆汐月,却见她眼神丝毫不离林逸之半刻,心中暗暗叹了一声,纳兰明轩如果不出来,小师弟肯定会不过一切的跳进这执念火海之中的,或许只有小师妹才能阻一阻他罢。 打定主意,转身对段朗坤道:“师弟,你背着唐穆容,去一趟幻忧峰,唐穆容的伤势比刘檀衣其实还轻上不少,你莫要惊动幻尘师叔,去求你苏沅师姐,让她施以援手吧,告诉她,是我曾锐金求她!” 段朗坤一脸的磨磨蹭蹭,刚想说什么。曾锐金一瞪眼道:“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还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赶紧的!” 段朗坤这才拉着一张苦瓜脸,老不情愿的架起唐穆容,祭了飞剑朝洞外而去。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澄明水便会失去作用。然而这滔天的执念火海之中还有四个人没有走出来,其中就包括武禁俟和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林逸之终于按捺不住,再也不管不顾,一甩黑衣,便要奋不顾身的网执念火海之中跳。陆汐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急切的道:“逸之哥哥,再等一等!” 林逸之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眉头紧皱道:“汐月妹妹,等等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无论如何纳兰要救的,趁着澄明水还有效力,我必须赶紧下去!” 陆汐月还想说什么,林逸之一摆手阻止道:“汐月妹妹我问你,当我们受四瞳熊妖攻击时,素未谋面的纳兰怎么做的,你可还记得?” 陆汐月一怔,点点头道:“记得!……” “好,在离火洞中,纳兰拼死救护我们,你可还记得?” “记得!……” “我遭人诬陷,纳兰挺身而出,离忧大殿之上为我辩护,你可还记得?” “记得……” “离忧教遭受三大世家和问剑谷的攻击,纳兰以区区微末道行,临危不惧,漫天符咒炸的他们鬼哭狼嚎,你可还记得?” “记得……” “好!”林逸之长叹一声,“那么我想问问你,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知己朋友,还有什么理由在他危难之时,在他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要选择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呢?” “可是……”陆汐月还想说些什么。 “汐月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生于世间,从来不做有愧于心的事,就算有人千般万般的害我,但只要他做过一件为我好的事情,我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报答与他。我从小没了父母,实在是害怕这世间待我好的任何一人离我而去,你明白么?” “我……明白!”陆汐月看着林逸之熠熠的目光,知道,这个木头已然铁定了心,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曾锐金缓缓走过来道:“小师弟,可是要救也不用你啊,我们这些人都可以救啊,再等等,我下去!” 林逸之忽的一笑,摇了摇头道:“大师兄,不是逸之不相信你,可是纳兰如有好歹,我必不独活于世,再者楚箫师兄和你皆是我离忧教两脉的首席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整个离忧教,如果你们去救,难免落下话柄,而我不过是刚入门五年的鲁钝小弟子,人微言轻,我下去,便是回不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我意已决,你们都不要下去,我自己进这执念火海便好!” 曾锐金见他如此,便沉默不语了,忽的想到什么,又道:“可是,小师弟,你的修为已然在驱物期了,澄明水对你没有任何作用,你进去,要怎么出来?” 林逸之一笑,似乎并无挂碍,缓缓道:“没有澄明水,我便一步一步的走出来,我却要看看,这执念火海到底有多大威力!” 说罢,再不多言,转身来到执念火海旁。 眼前,火海滔滔,火龙咆哮,烈焰沸腾。 林逸之的瞳仁之中,也如这执念火海一般,腾起了一团炙热的火焰。 如此,让这火焰更猛烈些吧! 想到这里,林逸之刚想纵身一跃,忽的白影一闪,楚箫挡在了他的身前。 林逸之一阵愕然,便是声音也有些冷了:“楚师兄,你还要阻我不成?难道你忘记了方才我们的誓言么?” 楚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非也,我不是要阻你,我只是想说几句话,说完之后,你若还要执意救他,我绝不阻拦!” 林逸之点点头道:“师兄请讲!” “好!”,楚箫朗声道:“林逸之我来问你,你对纳兰世家的秘辛了解多少?” 林逸之道:“略有耳闻,从汐月妹妹那里听来的。” 楚箫点点头道:“可是据我所知,纳兰世家自那一夜大火之后,满门尽灭,没有一个生还者!” 林逸之刚想说话,楚箫一摆手又道:“还有,纳兰明轩说他是纳兰世家的遗子便是纳兰世家的遗子么?凭证在哪里?你又怎么相信他便是呢?” 不等林逸之说话,楚箫再道:“你说你们是知己至交,我来问你,除了他口中所说的事情,你对他到底了解多少?他可曾告诉过你他的年龄么?还有,他言说他修为低微,不过是凝气大乘,试想一下,这般修为怎么能在前些日子的乱战之中全身而退,毫发未损?再者,天途试炼,他不过凝气修为,怎么可能登上十阶天途?只用资质绝伦便可全部解释?你曾经言说,他胸襟豁达,待人谦和赤诚,如此人物,必少执念,按理说,执念火海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这些疑问,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么?林师弟,我知道你真挚义气,可是你太过单纯,有的时候,你眼中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说完这些,楚箫长长一叹道:“现在,林师弟告诉我,你还要为这个疑点重重的人豁出性命么?” 林逸之听完这些,低头思索了一阵,缓缓抬头道:“楚师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还有所有人,无论如何,纳兰明轩,我救定了!或许你们认为我是一时冲动,可是只有我知道我自己的想法,或许如你们所说,我单纯,但是我并不傻!楚师兄,你所言讲的,字字珠玑,都有道理,可是仅仅是怀疑和猜测,我想请问,纳兰明轩到现在这一刻,做过危害我,或者危害我们离忧教的任何事情么?没有吧!无论是我,还是离忧教,他都豁了命的救护,难道仅凭这些没有证据的猜测便不去救他么?如果因为这些猜测而坏他的网性命,我不为也!” 楚箫又道:“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伪装,都是欺骗你的呢?就算你救了他,将来他若负你,你当若何?” 林逸之缓缓的望向天空,掷地有声而又缓慢的道:“便是有朝一日,他负了我。利用了我,或者杀了我,那也是将来之事,我只知道,此刻他从来没有害我!“ “若真有那一天,他若要我死,我便死给他看!” “你……”楚箫深深的看着林逸之,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来问你,这执念火海空间万千,你怎么能够找到他!” “我……”林逸之顿时陷入了沉默,忽的抬头眼神灼灼的看着楚箫,一字一顿道:“楚师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方才,你曾说过,要助我一臂之力的,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话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楚箫缓缓的低下头,似乎心中在激烈的交锋,良久他缓缓抬起头道:“罢!罢!罢!林逸之,但愿你不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林逸之朝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粉衣一动,陆汐月迈步上前,坚定的道:“我还有一个条件,逸之哥哥,要进去,我们两个一起,便是葬身在执念火海之中,死也能死在一处!” “不可以……”林逸之和楚箫同时冲陆汐月道。 陆汐月似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楚箫,楚箫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忙低头不语。 林逸之刚想说些什么,陆汐月却坚决的一摇头道:“如果逸之哥哥不让我随你一同进去,我便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汐月……你这又是何苦呢!”林逸之神情一暗,算是默许了。 楚箫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吧,我师尊清玄上人曾经告诉我,用九转轮回诀引混沌之力,可以撕裂这执念之火的空间障碍,但是只能找到纳兰明轩的大概方位,至于他如今在哪种执念之火的范围内,我却是不知道了,你们做好准备,待我用问心剑引真气运行九转轮回诀,沟通混沌之力,撕开执念之火的空间,你们看准机会,速速跳进去,要注意,混沌之力太过暴虐,我的修为有限,只能撕开一点空间裂缝,而且维持的时间很短,你们要抓紧了。” 曾锐金闻言,脸色突然大变,急道:“楚师兄,不……” 楚箫闻言,蓦地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曾锐金,沉声道:“曾师弟,我意已决!切莫再说!” 曾锐金似乎有些痛心看了一眼楚箫,一跺脚,不再言语。 再不多言,白光一闪,问心剑缓缓的虚浮于执念火海之上,再看楚箫,白衣激荡,操持着问心仙剑,小心的运转九转轮回诀,周身真气激荡,不多时,再看挟裹着大量混沌之力的问心仙剑白光耀眼,宛如大日一般,熠熠生辉,夺人二目。 问心剑不断的变大,不一时,半空之中已被问心仙剑的巨大剑身完全笼罩。 而楚箫的身体也开始莫名的颤抖起来。终于,问心仙剑不再变大,只是剑身之上土黄色的混沌之力弥漫翻滚,隐隐的有土黄色闪电摩擦霹雳,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再看楚箫,左手虚指,朗声道:“去!——” 问心剑巨大的剑身一转,锋利的剑尖朝着执念火海翻滚的滔天烈焰狠狠的刺了下去。 一剑睥睨,剑芒呼啸,问心剑如闪电一般刺穿了执念火海翻滚的火焰,一声天摇地动声音轰然响起: “轰——” 火焰迸溅,四散开来。 随着这惊天的声响,执念火海的空间被撕裂了一个小洞,楚箫大吼一声。 “逸之兄弟,便是现在,快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代价 第一百二十八章代价无弹窗阅读尽在 随着楚箫一声大喝,密集的执念火海被挟裹着混沌之力的问心仙剑硬生生刺破,随即撕裂了一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缺口。 林逸之和陆汐月互相对视一眼,再不迟疑,一黑一粉两道光芒朝着那缺口处激射而去。林逸之将真气提至最高,身形竟隐隐的快过了陆汐月。 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都将进入者执念火海之中,在前面的林逸之忽的转头冲紧紧跟随在身后的陆汐月微微的笑了。 温暖而和煦的笑容,似乎还带着诀别似地不舍和凄凉,就那样的在陆汐月的眼中绽开,陆汐月看在眼里,已然知道了林逸之接下来要做什么。 可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林逸之忽的伸出清瘦但有力的手臂,朝着陆汐月的肩头缓缓的一推。 陆汐月原本全速前进的身形猛然一滞。与此同时,黑光一闪,林逸之的身形已没入了无尽的执念火海之中。 在陆汐月痛惜的呼喊声中,林逸之却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汐月妹妹,你是那么善良的人,这执念火海十死无生,若你因为我而犯险,我便是百死难恕了。 你和我不同,你还有师尊师娘疼你念你,这世间何其大,却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汐月妹妹,一直要开心哦…… 林逸之渺远的话音随着顷刻之间再度闭合的执念火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而消失于无形。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一袭粉色的身影就那样痴痴的站在高耸的悬崖边缘,粉衣轻荡,分外孤独。 蓦地,凄凉的哭泣传遍了整个藏地洞中,闻之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就是那个傻傻的林逸之,就是那个与她朝夕相对的木头,就这样消失在执念火海之中,一切都那么突然,一切都无可挽回。 往昔如梦,点点滴滴,而现在,恐怕都将失去…… 泪水肆意的打湿了陆汐月的俏脸,她的脑海之中,一遍一遍的浮现着林逸之方才的笑容,那样温暖,那样纯净。 可是却又那样的残酷与决绝。 陆汐月忽的冲着执念火海凄声喊道:“逸之哥哥,你这个天下第一的傻木头,你为什么要推我出来,为什么要选择你自己独自面对危险与死亡!我恨死你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陆汐月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黑,身体倒在了尘埃之中。 “小师妹!……” “汐月妹妹!……” 曾锐金、白离木和楚箫同时喊道。曾锐金声到人到,一把将陆汐月抱住,大声的呼喊起来。 楚箫也想过来,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此时此刻浑身颤抖不已,便是想往前迈上一步也成了奢望。 呼喊好久,陆汐月这才幽幽的睁开了眼睛,只是双眸里已经溢满了浓重的忧伤与凄楚,她缓缓的问着曾锐金:“大师兄,逸之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定会从执念火海之中走出来,你说是不是?……” 曾锐金想安慰她几句,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长叹一声,像亲哥哥一般心疼的将陆汐月颤抖的身体抱的更紧了。 哭泣,泪水打湿了这个男人宽厚的肩膀。 陆汐月忽的挣扎着站了起来,倔强的一抹泪水,快步的来到悬崖边,看着漫天的执念火海。 火海翻涌,一如陆汐月心中翻涌的忧伤。 逸之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汐月会等着你,你一时不会来,汐月便等你一时,你一世不回来,汐月便等你一世! 就在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娇弱的粉衣身影之上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方才还站着的楚箫,忽的“扑通——”一声,仰面摔倒。 众人惊呼一声,还未来的及去扶,但见楚箫“噗——”的一口暗红色的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曾锐金这才意识到方才太过注意陆汐月了,而忘记了其实如今最堪忧的应是楚箫。 暗红色血点点洒在楚箫胸前雪白的衣衫之上,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楚箫就那样半倒在地上,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双眉紧皱,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正承受着巨大的,难以想象的痛苦,这种痛苦疯狂的折磨着他,但他依然强撑着,虽然倒下了,却还用一只手臂撑着上身,不让自己完全倒下。 牙关紧咬,连哼都不哼一声。 那么强悍的楚箫,在所有人面前从来不曾倒下的楚箫,今时今日却口吐鲜血,痛苦难当,一下子,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还默不作声的望忧峰的弟子,见他们从来都不会受伤的大师兄竟然成了这样,全部慌了神。 “大师兄!……” “大师兄!……” 人群之中一片慌乱。 还是曾锐金处变不惊,似乎早就料到这番景象一般,快步走到楚箫身旁,一把将他的身躯扶住,二话不说,双掌一立,离忧无极道天极境的充沛真气轰然而出。 岂料,楚箫缓缓的一挥手,似乎十分疲惫的说道:“曾师弟,莫要徒劳耗费真气了,混沌之力还是太过强大了,我现在体内的真气四溢,不受控制,不断地被剥离出体外,你无论给我多少真气,也无济于事……” 曾锐金闻听此言,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道:“楚师兄,如此来说,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你这伤就真的无法医治了?” 楚箫苦笑一声道:“现在我体内还有被我吸进来残存的混沌之力,两股气息在体内交锋,好在这股混沌之力并不强大,终究会被我的自身真气压制,待这两股真气平静之后,我自用离忧无极道将这些混沌之力化去,也就无甚大碍了!只是,这一下,要生生化去我四成的修为……” 说完这句,楚箫的脸上露出了苦涩而萧索的神情。 曾锐金长叹一声道:“不要想这些了,好在可以保住性命,可是,楚师兄,在此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不要轻易引动混沌之力,它的力量非大乘修为难以触碰,否则必遭反噬。你为什么阻拦我说下去!想必现在的结果,你早已了然于胸了吧!” 楚箫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种状况我早有预料,只是无论如何,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跟林逸之有约定在先,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实现我的承诺!” 曾锐金摇了摇头,颇为不解的道:“可是楚师兄,我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楚箫挣扎着,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无神的眼神看了看漫天的执念火海,又看了看站在执念火海尽头的那一袭凄楚的粉衣身影,无神的眸中除了巨大的疲累,竟还有掩饰不住的心疼。 她还是只关心她的逸之哥哥啊,她的眼中,心里除了他以外,便是半点地方也不留给别人啊。 我做这些,甚至冒着被混沌之力反噬的危险撕开执念火海,真正的目的是那么的单纯与可笑,只是为了不让林逸之伤心,这样她才能开心,不是么?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如此的忧伤。她挂着他的安危,何曾想过我的。 楚箫啊楚箫,你真是傻得可以,你这点小心思,妄图让她关注你的种种行为,却还抵不过她的逸之哥哥对她的一丝笑容。 值得么?不值吧! 可是已然如此了,让她开心,便好,不是么? 楚箫缓缓的收回眼神,低低的冲曾锐金道:“曾师弟,我做这些,一者的确是因为我不能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二则,纳兰明轩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好苗子,如果真的死在执念火海,却忒也的可惜了,再有,出于我私人的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如此做啊。” “私人的原因?楚师兄,我还记得那个夜晚如果不是清玄师叔阻止你,怕是你已然杀了纳兰明轩了,你和他又有什么私人原因让你为了他的性命,不惜如此!” 楚箫淡淡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有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难道要说,他是为了陆汐月,又或者告诉曾锐金,其实他和纳兰明轩真的有可能是亲兄弟? 这两个原因,楚箫便是烂在心里也不会说出口的,或许,将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秘密。 曾锐金见楚箫不答话,便又问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不是一直都怀疑纳兰明轩的身份是假的,一直认为他可疑的么?在场的所有人,你是最希望他死的,为什么……” 楚箫一摆手,叹道:“曾师弟,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我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可是,不明白的事情,不代表着我们不会去做,如今,我做了便是做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曾锐金似乎有些心疼的道:“可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纳兰明轩,就真的值得搭上小师弟的性命和你的四成修为么?如此来说,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还有,眼看剑川试炼之期已不满五年,你损失了四成修为,待到剑川试炼之时,还能名列前茅么?” 楚箫一笑道:“什么剑川试炼,什么名列前茅,什么天之骄子,我楚箫这么多年已然经历了太多的荣耀与光环,也厌烦了,至于那些虚名,我楚箫不取,自有人去取……” 顿了一顿,楚箫又道:“至于代价,还有什么值不值得,我没有考虑过,我想我便是不如此,林师弟的性子,无论如何也要跳进这执念火海中去的,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又应该做的事情,其他的真的就不要去想太多了……” 说到此处,楚箫暗暗的调动了一下内息,感觉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已然消散了不少,这才调息了片刻,脸色也恢复了许多。 楚箫缓缓的走道陆汐月的近前,想要同她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单独安慰她的权利,犹豫了许久,终是望着滔天的执念火海,幽幽的一叹。 “林逸之,纳兰明轩你们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一定不要让我和汐月失望啊……” 只是,楚箫的声音太低了,湮没在熊熊燃烧的执念火海的沸腾之声中,一脸凄楚的陆汐月,便是连半句也不曾听到…… 第一百二十八章代价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仙隐 第一百二十九章仙隐无弹窗阅读尽在 黑影闪动,林逸之挺身站住,定睛瞧看,此时此地的状况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茫茫执念火海,烈焰翻腾,没有边际,似乎这便是另外一个世界,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别的,只有滔天的火海,散发着呼啸的声音,不绝于耳。 甫一落地,林逸之便感觉周身上下似乎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火炉里,酷热与炙烤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火焰上下飞舞,不时迸溅出点点火花,犹如火海上空的点点明星。 这完全是一个呗火焰笼罩的世界。了无生趣,单调而又寂寥。荒凉而又惊心。 林逸之定了定心神,并不急于深入,仔细的观察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火焰颜色如同寻常的凡火一样,并不是四种执念之火的任何一种。饶是如此,却也有着非同寻常的熊熊之势,不断翻腾的火焰似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左冲右突,恍惚之间,那火焰燃烧的声音,竟好像鬼魅一般,发出毛骨悚然的嘲笑。 这种感觉让林逸之极度的不舒服,火,应是至阳刚烈之物,而执念火海的火焰却不同,竟有中说不出的阴恻。 这种感觉,让林逸之忽然想起了前阵子与陆汐月一同在离阳近郊的村子里突然遭到变异的孽阴尸袭击的事情来,虽然此次眼前并没有什么血腥鬼物,但是,被这漫天阴恻恻的火焰包围着,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 “怎生如此古怪!”林逸之皱了皱眉头,心中盘算还是抓紧时间走过这一段火焰范围,看看第一个等待自己的到底是哪一种执念之火。 想到此处,仍旧不敢掉以轻心,离忧教一向光明正大,没成想这里的火焰却大大的背道而驰了。 “轻痕!……”林逸之低声的唤到,话音方落,便听见一声低低的清鸣,轻痕仙剑缓缓的从背后虚浮起来,一道流光落于林逸之掌中。 握紧剑柄,林逸之刚想迈步,忽然似自嘲的一笑,心中暗道:汐月妹妹总叫我木头,今日看来果然不差,那些新弟子碍于考核规矩不准运转真气,我却没这个限制的,何不如此! 想到此处,离忧无极道人极境第三重的真气心法蓦然运转开来,一股沛然的纯正的真气在林逸之周身运转起来。 不一会儿,林逸之的体内的真气竟然缓缓的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淡蓝色真气罩,将他的整个身躯全部罩在其中。 虽然他凝聚的真气罩远远不如楚箫那般凝实,但那若有若无的真气,多多少少的抵消了四周火海传来的炙热之感,让林逸之感觉舒服了不少。 林逸之心中踏实了不少,暗道,若执念火海之势靠火焰灼伤的威力,却对我没有什么阻碍的。 纳兰明轩,你要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再不耽搁,横剑在手,林逸之将自己的速度提至最快,流光闪动之间,已然飘出了十丈之远。 十丈之内,没有任何阻挡,林逸之出奇的顺利,只是他渐渐发觉周围火焰的颜色,从寻常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又走了几步,这火焰的黄色越来越浓,整个人好像走进了混沌之中,眼前弥漫的浓重黄色,让本就不清晰的视野变得更加的模糊,便是近在咫尺的路也看不到了。 黄色火焰,犹如黄沙一般,翻滚肆虐。 看来这是到了贪婪之火之境了。林逸之心中暗想。 纳兰会不会就在这里呢?想到此处,林逸之脚下加紧,一边走,一边焦急的搜寻着。 朦朦胧胧之中,林逸之忽的感觉周围的火焰越来越小,甚至渐渐的消散无踪了。 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又走了几步,再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滔天火海,眼前分明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而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这山峰的最顶端。 山势如剑,倒插而下,巍峨险峻,由于山势极高,林逸之所处的山顶早已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铺天盖地的雪白,覆盖在山石之上,便是那山石也成了白色,冰冷的闪着幽光。 更古不变的寒冷主宰着这里的一切。雪落无声,纷纷扬扬。 只是,在雪白的山石夹缝之中,竟然盛开着几朵粉色的梅花,在寒风中摇曳生姿,让这寒冷之中多了些许灵动的生机。 林逸之的眼前是一座巍峨古朴的五角形楼阁,白雪覆盖的屋檐上,每一个角都有一个古铜色的小铃,寒风吹来,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之声。 除了这古朴浩然的建筑,一个人都没有。 林逸之忽然感觉这山峰的形状竟然那么的熟悉,好像许久之前他在离忧峰山顶搬运天冥石的时候,远远的望见过。 忽的,心中蓦然一动,难道这里是…… 想到此处,林逸之蓦然抬头,这古朴浩然的高大楼阁门楣正中的匾额上四个沧桑古拙的大字正好印证了林逸之的猜测。 那匾额上的四个大字赫然便是:仙隐剑阁。 骇然心惊,林逸之突然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了,前一刻自己不还身处在滔天的贪婪火海之中么,怎么一下子便来到了这里呢? 莫非我走出来了,难道这贪婪之火的尽头竟是通往仙隐剑阁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纳兰又在哪里呢? 林逸之缓步来到仙隐剑阁的门口,停下了脚步,到底进去还是不进去?要知道,这仙隐剑阁可是整个离忧教的禁地,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踏进半步的。 可是不进去,眼前却没有另外的路了,难道要一直傻愣愣的站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中么? 想了一会儿,林逸之还是决定走进去看一看。 一撩衣襟,林逸之缓缓的走进了仙隐剑阁之中。 只是他刚刚走了进去,忽然一声“吱呀呀——咣当——”的声音,就如从幽深的地底之中传来一般,巨大的仙隐剑阁大门顷刻之间关闭的严丝合缝,便是连一丝光线都难以透进来。 古朴!恢弘!堂皇!威严! 这是林逸之所能想到的词语。只是在这个环境中,这四个词语仿佛也变的苍白了。 大殿幽深而宽阔。没有一支蜡烛,然而每隔三步,那沧桑而厚重的墙上便有一幅巨大的真气流转着的八卦图案,随着那流转的真气,这些巨大的八卦图案以亘古不变速度缓缓的流淌着旋转着,真气霭蔼,浩然充沛。那所有的八卦竟因真气的转动而发出叮叮叮清脆的响声,加上是在这浩大而空荡的大殿之内。 仙音渺远而空灵,真气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无暇的淡蓝色光束,两边的墙上的蓝色八卦光束交相辉映,好似仙境一般。 这因为这蓝色的气流,便是这殿内没有一支蜡烛,却依然是彻夜通明,任何的黑暗似乎都不敢向前踏进一步。 这禁地之内,仿佛沧桑而富有生机,似乎让人忘去了生死与悲欢,眼前只是这天道的浩然,再无他物。 这是一个不知何年何月便已存在的楼阁,整个楼阁全部都用坚硬的玄天木建造而成,空气之中散发着玄天木的香气,古色古香。 大殿之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是大殿似乎没有尽头一般,林逸之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中心位置。 寂静无声,只有林逸之嗒嗒的脚步之声,在空荡的大殿里久久回荡,却更显的这大殿空荡与寂寥。 也不知在这昏暗的烛光之中走了多久,林逸之感觉似乎极为漫长,心中竟然升起了这大殿好像永远都是这样的面孔,永远都走不完一样。 看来这仙隐剑阁果真玄妙非常,在剑阁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竟然如此大的,没有边际。 不知又走了多久,林逸之眼前的道路突然变得狭窄而幽深起来。甚至只能容他他一个人的宽度。蜿蜿蜒蜒,幽深曲折。 林逸之依旧默不作声的走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竟有恢复了原本的宽敞与空荡。 就这般默默的走着,终于走到了尽头。林逸之缓缓的松了口气,朝着前方望去,这一眼,再也不愿移开目光。 大殿幽深的道路的终点,一个巨大的金色大鼎正矗立在这道路的正中,那鼎内早已铺满了香灰,而那鼎的正中,三柱檀香忽明忽暗,香气渺渺,不知飘荡向何方。 如不是定力好的人,怕是早已匍匐在地,对着这扑面而来的凛然天地正气顶礼膜拜,诚心祷告了。 而林逸之却并没有过多关注那鼎,只盯着见那大鼎之后,一个巨大的八卦石台正中,有一股极强的真气从里面传出,这股真气正是那殿内所有墙壁上的八卦真气的来源,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深蓝色的真气漩涡,这漩涡极速的旋转着,漩涡看不到底部,就如无底大洞一般,那真气的源头竟好似从地底流出一般。 林逸之朝那真气漩涡之上看去,在他的正前方,一股凛然的仿佛主宰这天地所有的杀伐浩然剑气扑面而来。 仙隐神剑正倒竖在这流动的蓝色漩涡之上,剑气四溢,那古朴的剑身上,两个仿佛天书一样的大字清晰可见:仙隐! 笔笔如刀,这字上的气势竟让人有点不敢与它正视,仿佛你多看它一眼,便是对这至尊圣物的一种蔑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大神女娲留下的仙隐神剑么?没有什么怀疑了,那个无比伟大而又充满着神秘的至高圣物,如今正默然无声的矗立在他的面前。 林逸之还没有从仙隐神剑的绝世风采之中缓过神来,忽然,听见一声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年轻人,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蓦然一惊,林逸之闪目观瞧,但见仙隐神剑之后徐徐的转出一个苍老而又孤独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九章仙隐已阅读完毕,请点下一页阅读《剑隐仙》下一章节 剑隐仙最新章节无弹窗阅读尽在喜欢本站请点下面分享收藏谢谢 第一百三十章 剑灵 林逸之正被浩大的仙隐神剑所震撼,目不转睛的看着它绝世的身姿,忽的耳边传来一声苍老而又陌生的声音。 “年轻人,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林逸之被这话音惊得心神一颤,要知道在这种境地之中,到处都充满了危险,在如此隐秘而又无声的空间之内,身旁不远出忽然传来陌生人说话的声音,这人突然出声到底目的何在? 是敌是友,若是敌人,方才林逸之出神之时,他无声无息的给林逸之致命一击,恐怕林逸之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林逸之修为虽然低位,但是也已经驱物期的境界,而且神魂修炼远远超出了自身功法修炼的速度,又有寂灭魔心暗中给予不少的裨益,神魂的境界更是一脚已然踏破了金丹期,知微的本事虽然比起楚箫他们还差一些,但也可以称得上登堂入室了。 然而就是如此,这么近的距离,林逸之竟然没有发现仙隐神剑的背后何时躲藏了一个人,这个人悄无声息,林逸之完全无法感知他的存在,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要么是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要么是这个人的修为比自己高的多得多,甚至比元婴期的楚箫等人还要高,很有可能已然入了大乘期的境界。 这种情况下,这么危险的人物突然出现,对于林逸之来说,根本就是如临大敌。 手中的轻痕剑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紧张,剑身轻微的颤动着,似乎在安慰着林逸之一般。 退无可退,若是友,或许林逸之还可以松一口气,可是若是一个闯入仙隐剑阁的不速之客,今日林逸之免不了一场血战。 林逸之清晰的记得,仙隐剑阁曾经被一个面带古铜色面具的白衣人悄悄的潜入过,那次楚箫等八个离忧教年青一代的翘楚,在瞬间被这个白衣人伤了七个,唯一的楚箫也不过和那个白衣人战个平手。 而这一次,这个人的气息远远比那个盗剑的面具白衣人强大太多,对于林逸之来说,便是拼了性命,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刹那之间林逸之心中千百个念头闪过,今日便是赌上性命,也不能让这个可怕的贼人盗走仙隐神剑。转念一想,林逸之的心中一股倔强之意油然而生。 我这性命,五年之前便有人想要取走,可是五年了,我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由此看来我的性命也不是任谁想取便取得了得。 他若想杀我,那便来吧! 想到此处,林逸之浑身气息为之一变,一股傲然与不屈的决绝之意瞬间迸发而出。凭着我离忧无极道人极境第三重的修为,再加上自身的秘密——寂灭魔心,还有虺耒的妖丹,便是打不过也可以拖上他一阵时间,想必这段时间离忧教的人肯定会驰援而来的。 再不多想,林逸之握紧了轻痕仙剑,冷声斥道:“什么人擅闯我离忧禁地,在哪里装神弄鬼!” 话音方落,便听得一声苍老的淡笑声道:“年轻人,好大的火气,整日想着打打杀杀,这可不好!……” 随着话音,身影晃动,一个人缓缓的从巨大的仙隐神剑走了出来。 白衣! 林逸之甫一看到这个颜色,心中便咯噔了一声,莫不是那个许久未曾出现的面具人? 但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眼前这人,虽是白衣,却是粗麻布的质地,除了这些,这人的身躯也远不如那个面具人挺拔健硕,而是枯瘦如柴,身躯佝偻。 满头如雪的白发,往脸上看,皱纹堆积,苍老而又饱经风霜。便是眉毛也已然完全变成了白色,常常的垂下。 这就是一个年纪已然很大的老者,看模样,好像在这个世上活了百余年的岁月了。 只是,这老者实在是太瘦了,瘦的几乎要皮包骨头,细细的胳膊在宽大的袖袍之中荡来荡去。 这样的一个清瘦老者,若在仙隐剑阁之外的漫天风雪中,恐怕能被刮倒。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身行枯槁、颤颤巍巍的老者,却无法让林逸之掉以轻心。因为他的眼中分明射出两道与他垂垂老矣的外表极不相称的冷芒,震人心魄。 “你是谁,你在等我?”林逸之依旧冷声道。 那料这老者似乎并不急于表明身份,苍老的面容之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淡笑,沧桑的声音再度响起:“年轻人,看来你并不怕我,从最开始听到我的声音惊慌失措,到如今气势强硬,好定力!好心智啊!” 林逸之心中暗惊,这老者的眼光果然够毒辣,不过是轻轻一瞥,自己的心事便被他一一言中。 刚想搭话,但见那老者眼中精光忽的一厉,寒声道:“不过就是再如此做派,又能如何呢?难道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么?” 林逸之一边观察这老者的一举一动,一边调动神识,轰然铺开,想趁着他未加防范之时一探他的修为。 可是令林逸之十分惊讶的是,无论林逸之如何调动自己的神识探查他的修为,可是这老者实在过于古怪,便是半点真气流转的气息也探寻不到。 修真者,无论正邪,从第一次呼吸吐纳开始,自身便因为修习真气功法而有了不同于凡人的气息流转,无论何时何地,自身的真气都在不断的运转着,因此,判断一个人的修为高深,便可以用神识探测他身上的气息,通过气息的强弱,来判断他的修为高低。 可是眼前这个老者身上连半点真气流转的踪迹都探查不到,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这个老者根本不是什么修真之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因此林逸之无法探查到他的真气流转。 再一则,便是这老者的修为根本不是大乘期的修为,只有突破大乘期,达到修真界最高的境界,下一步便可以飞升成仙的——洞墟期修为,身上的真气气息会变得极为纯净和轻盈,只有这样,才可以不费力气的隐藏自己的气息和修为。 若说这老者不过是一介区区肉眼凡胎,林逸之打死也不会相信,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林逸之最不希望看到的,这个突然现身的老者已然达到了修真界的顶峰——洞墟! 想到此处,林逸之心中忽的感到十分的无奈,如果眼前这人是大乘期的修为,林逸之或许还可拼上一拼。 然而若这老者是洞墟期的修为,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点也不夸张。 洞墟期的人,或许早已不能用人的范畴来归纳了,可以说是整个人界的凡尘地仙之流,挥一挥衣袖可令日月无光,山河失色,一个意念便可通达天地,杀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可以破碎虚空,遨游太虚。 这样的修为,便是大乘期的高手在他的面前也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何况林逸之了。 那老者似乎不慌不忙,施施然的站在那里,任凭林逸之审视。 或许是林逸之审视的时间太过长久了,那老者似乎都要睡着了一样,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缓缓道:“年轻人,探查我这么久,我都替你感到疲惫了,怎么样,探测出我的气息了么?” 林逸之这才停止,并不隐瞒,但神情中却没有丝毫的胆怯,朗声道:“没有!” 那老者似乎满意的微微一笑:“如今世风日下,像你这样坦诚的年轻人不多了,虽然你探查不出我的气息,但也没有丝毫的胆怯,果然你的心智异于常人的坚定。” 林逸之知道眼前这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而且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既然如此,也就摒除一切杂念了,索性坦坦荡荡,神情也变得平静起来,一抱拳道:“恕晚辈眼拙,方才对前辈多有不敬,晚辈有礼了!只是前辈一人独自闯入我离忧教禁地,又潜在暗处。这样的行为未免有失身份吧。” 这老者花白的长眉忽的一挑,好像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呵呵的笑了起来,眼神与话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离忧禁地?呵呵,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屁!什么狗屁禁地,不过是堂而皇之的藏污纳垢之所罢了!” 林逸之闻听这老者如此的不敬,不禁有些生气,刚要发作,但见那老者一摆手道:“年轻人,你也不要不忿,我这样说的确有它的道理,至于什么道理,或许以后你就明白的。”说罢,眼神似乎朝林逸之手中握着的轻痕剑瞥了一眼,又道:“年轻人,你手里拿的那玩意是什么?” 林逸之又气又笑,暗道这老者是不是老糊涂了,连仙剑都没有见过不成,便耐着性子道:“这个是我师尊陆无羁赠给我的仙剑轻痕!” 那老者回想了一阵,摇摇头道:“陆无羁?没听说过!不过,你把你手中这玩意拿给我看看可以么?”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可是看这老者的神情,却不像是在说笑,林逸之刚有些迟疑,那老者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认为我要出手,你拿着这玩意和你没拿这玩意有区别么?” 林逸之想了一想,觉得他也说得挺对的,反正横竖都打不过,索性一扬手将轻痕仙剑朝那老者扔了过去。 那老者拿起轻痕仙剑随意的看了几眼,撇了撇嘴,然后又一扬手,轻痕仙剑倒飞着回到了林逸之的手中。 那老者又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刚才叫着玩意儿什么?” “轻痕仙剑!怎么了?”林逸之不解的问道。 那老者似乎又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似得,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睫毛都乐开了花,笑了好久,这才强忍着停了下来,却依旧带着满脸的笑意道:“是不是我这老头子多少年都没有出去走走了,那小娃娃离忧子的传承怎么越来越寒掺了,这也配称得上仙剑?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你说什么!”林逸之怒不可及遏,这老者说离忧教如何,他还能忍,可是这仙剑可是师尊赠个自己的心爱之物,他却凭空污蔑它是破铜烂铁,要知道,林逸之初得仙剑,珍爱的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师尊更是恩重如山。岂容他出言调笑! “前辈,我敬你是修真高手,还望你自重,若再如此口出狂言,辱我家师,我可不客气了!”林逸之眼眉倒竖,强忍着怒气道。 那老者却不以为意,笑道:“年轻人,总是生气对修心有碍,我说这话可不是满口乱讲,你若知道我的身份,便相信我说它是破铜烂铁,便真的是破铜烂铁了!” “你的身份?”林逸之这才想到,他对眼前这个老者一无所知,“你到底是谁?”林逸之问道。 那老者不紧不慢的指了指眼前道:“我且问你,这是什么?” 林逸之顺着他的指向,见他正指着仙隐神剑,不解其意道:“这是仙隐神剑啊,这与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那老者一笑,缓缓道:“年轻人,我便是这什么仙隐神剑的剑灵了……” 一句话惊得林逸之半晌无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疯子 当这老者告诉林逸之他真正的身份之后,林逸之不由的大吃一惊,原来眼前这个身上没有一点真气波动气息的人竟然是这仙隐神剑的剑灵,这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剑灵?这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一个老人么,怎么会和灵魂搀和上呢?”林逸之只不过在修真一途上区区五年,对这但凡是修真人皆懂的事情,他可谓是知道的少之又少了。 “什……什么?”这老者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这清瘦的小孩,便是胡子都气的一撅一撅的。 他的心中认为眼前这个少年多半是戏耍于他,有哪个已然到达驱物期的修真者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剑灵的,可是当他有些嗔怪的又打量了他几下,见他满脸挚诚,不似戏耍于他,便信了几分,于是皱了皱眉道:“年轻人,你的师尊好像是叫做什么什么陆无羁的对吧?” 林逸之点了点头。 那老者又道:“那他跟杞难那个娃娃是什么关系?” 林逸之怎么都觉得别人称呼自家一门掌教为娃娃多多少少有些怪异,要知道,杞难真人功参造化,寿数漫长,他的年纪至少跟这老者的外表所表露出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可这老者却叫杞难掌教为娃娃。 林逸之也不想跟他口角,便道:“师尊乃是杞难掌教真人的师弟。” 那老者想了一阵,转了转眼珠,似乎记起了什么道:“哦,对了对了,怪不得那个娃娃每次祭用仙隐的时候,都会啰里吧嗦说些什么,他这一门掌教代离忧九脉首座诚心祷告什么之类的,如此看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那个陆什么……” 林逸之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心中暗道,上了年纪的人,果真记性太差,便截道:“前辈,晚辈师尊名陆无羁,不是你口中说的陆什么……” 那老者一瞪眼道:“你管我叫他什么,我高兴便是,我老人家比你们离忧祖师的辈分都高,叫他陆什么,都是便宜了他了!”说罢,又一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了,我且问你,你修习什么狗屁无极道多少年了?” 林逸之心中更是觉得这老者太有些为老不尊了,离忧教的离忧无极道放眼当真修真界也是一等一的法诀,可这老者却一口一个狗屁的叫着。 林逸之刚想出言反驳,那老者却又是一摆手道:“年轻人,怎么,不爱听了?我叫它狗屁无极道自有它的道理,至于原因,我老人家若是有兴致了,待会儿讲给你听听你便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莫要耽误时间,还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呢,你快回答我,你修习着狗屁无极道多少年了?” 林逸之只好忍住火气,但言语也颇不耐烦的道:“五年了,怎么了?”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五年了,看你的修为应该是驱物期的修为,驱物期对应的是无极道人极境三重的心法,我讲的可对?” 林逸之点了点头。 只是这老者似乎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似得,把林逸之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好几遍,可是似乎依旧想不通似的,老眼一翻道:“五年了,区区驱物期的修为,虽然已算得上正式踏上修仙一途了,但是这进境还是有点慢啊……” 林逸之闻听,不由的脸一红,心中暗道,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借了师尊和掌教真人的真气,还有那怪异的丹田似乎这两年争了些气,要不然,如今怕是连筑基都勉勉强强罢。 这老者却并未发觉林逸之所想,只是自顾自道:“驱物期,五年修行,你师尊是怎么教你的,是不是整天都不管不问啊,连什么是剑灵你竟然都不知道么?” 林逸之闻言,脸更是红的发烫,平素里陆无羁很少跟他们讲解什么,自己又笨嘴笨脚,从来不敢多问什么,所以虽然已经修仙五年了,但是论阅历和修真一途应该知道的事情,林逸之跟当年那个风陵村里的山村小子没多大区别。 那老者也不多问,只一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老人家便辛苦辛苦,索性代你师尊教教你罢!” 说罢,也不管林逸之愿不愿意,不管林逸之心中有多少疑问,便自顾自的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所谓剑灵,乃剑之灵魂精气所化,一般来讲,判断一柄剑品质的高低好坏,便是看这剑是否有灵性,没有灵性的只能是普通的剑,凡尘俗世之中,行走江湖的人,多拿的便是这种凡品普通的剑了。” 这老者正滔滔不绝,吐沫横飞的沉醉在自己所谓的见多识广的讲解中时,林逸之却突然插话道:“前辈,您说的也不尽然吧,虽然晚辈还小,但是在离阳的说书馆也听过书,说那些俗世的剑客剑侠,他们所用的剑也是颇有名气,而且武者的最高境界不就是人剑合一么?” 这个老者翻翻眼睛看了一眼林逸之,似乎对其的行为颇为不满道:“年轻人,你师尊没有教过你,长辈在你面前说话,你是不能打断的么?” 他这股尽头,让林逸之心中升起一股颇为熟悉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之前。 那一年,阳光明媚,那个少年,也是这般,在那个老夫子抑扬顿挫的教导下吟诵着之乎者也,却是那么的无忧无虑,顽劣天真。 只是,那样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那老者见林逸之只是痴痴的站在那里,以为是对他的讲解十分感兴趣,便没有再怪罪的意思,又清了清嗓子,继续摇头晃脑的讲了起来。 “当然,普通的剑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某种机缘巧合,也会渐生出灵性,但是也只不过是剑心通明,使用他的人可以运用自如,人剑合一罢了。” 讲到此处,这老者又看了一眼林逸之,以为这个年轻人又要打断他,可看到林逸之眼神闪烁,似乎听进去了,这才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然而浩浩凡尘,能够达到剑心通明的好剑也不过寥寥,譬如:龙泉、鱼肠、七星等等,这些剑已然在凡尘俗世称得上绝世神兵了。当然除了这些名剑,凡尘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灵气之剑,便是帝王所用的王剑,诸如太阿等等,这些剑原本也不过是凡铁而已,只是因为使用者的身份乃是人间至尊,故而渐渐的生出了些许灵气来。”这老者似乎兴致很高,讲的内容也变的生动了不少。 林逸之哪有心思听他讲这些东西,他现在心中最要紧之事,便是怎么才能出这仙隐剑阁,如今纳兰明轩是生是死还未可知,他怎么能在这个怪老头,什么剑灵的身边听他侃大山呢? 可是他抬眼观看,眼前这老者似乎谈性正浓,只说的是面色红润,眉飞色舞。林逸之又不忍心打断他,只好耐着性子听着。 单听那老者又道:“只是不管那些江湖名剑还是帝王权剑,所衍生出来的灵,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灵气,那种灵气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不是使用者有高超的技艺或者身份,这些灵气根本无法释放出来。因而此类剑者,所幻化出的灵不过是少得可怜的虚散灵气,是没有任何意识和形态的存在。由此,在修真一界中,无论是凡铁还是凡间的名剑,全部都可以化为下等凡剑之列。对于修真者来说,根本不能作为其厮杀的助益。” 林逸之闻言,更是颇不服气道:“那我这轻痕仙剑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凡铁,这可是有灵性的!” 那老者撇撇嘴道:“你那破玩意虽然比那俗世的宝剑强上何止千倍,不过也不算的上真正的仙剑,不过是灵气比较浓密,又那一丝半丝的灵性,能够感应到你心中的一些情绪波动,若放眼整个修真界不过是是中下之品罢了!” 林逸之闻听,虽然心里还是不服气,但是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忽道:“那我楚箫师兄的问心仙剑和我曾师兄的归尘仙剑呢?他们的仙剑算得上品了吧” 那老者如听天书一般道:“什么什么问心仙剑,归尘仙剑?这都是什么玩意,也敢称得上仙剑?听都没听说过,就不怕风大了煽了他们的舌头!” 林逸之闻言,更是觉得这老者八成是个疯子,问心仙剑的威力他是见过的,挟裹着混沌之力,一剑撕裂了执念火海,归尘仙剑虽然他不曾见识过威力,但是料想自己的师尊给大师兄的仙剑绝对不是什么庸品。 可在这个老头的眼里,倒成了徒有虚名了。看来这老头儿是什么剑灵的身份也说不定是他风言风语胡乱编造的。 林逸之想罢便道:“问心剑一剑撕裂了执念火海,这怎么能说徒有虚名呢?” 那老者闻言,似乎沉思了一阵,回想着什么,良久才道:“原来你是说的那柄剑啊,它就是什么问心仙剑?额,若照你言说,这问心和归尘倒真就比你那轻痕仙剑强上那么一些。但也不过是灵性多了一两成,若说那剑气灵性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却还是差得远呢!充其量算的上中品罢!” 林逸之忙道:“那前辈心中的仙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老者不紧不慢道:“当一柄剑的灵气聚集到一定的时候,那灵气有了自己的性子和意识,甚至靠着剑气灵性做出一些不受主人控制的动作,比如预警或者自行攻击与防护等等,甚至可以沟通一些天地之气,施展开来,天地隐隐有所异象,譬如电闪雷鸣之类的,这样的剑,或许要靠这成千上万,甚至百万年岁月的磨砺和沉淀,才可生出灵识和灵性。这样的剑,才可算得上有灵之剑,也大体可以称的上仙剑了!”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那照前辈所说,这世间仙剑不是少之又少了?” 那老者却一撇嘴道:“说多却也很少,有的修者,甚至穷其一生都不一定拥有一柄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仙剑,可说它少,只我老人家见过的所谓仙剑的玩意儿,没有成千也有八百,我看见那仙剑都懒得去激动了!” 那老者忽的似想起来什么似得道:“对了,说起能称的上仙剑的,你们离忧教里只我知道的就有:龙骧、龙煌……额……杞难那个虚劫仙剑也勉勉强强算是一柄罢!龙骧的灵识前一阵子我似乎感应到了,可是龙煌的神识好像我已经有百年没有感应到过了!” 说到这里,那老者抬头问道:“年轻人,我问你,那龙煌的主人,那个姓萧的娃娃现在怎么样啊?” 林逸之闻听,思来想去,好像他认识的首座里面没有一个姓萧的,而且所有弟子中,他认识姓萧的也只是自己的三师兄萧罡炎一人而已,萧师兄的剑他是见过的,和自己的没有两样。 显然,这个老者嘴里说的姓萧的娃娃显然不是三师兄萧罡炎,那还有谁呢? 林逸之只得实话实说道:“前辈,我认识的姓萧的师兄只有一个叫萧罡炎的,首座师叔们没有一个姓萧的啊!” 这老者闻言,似乎有些怀疑的撩起眼皮看了看他,又思索了一阵,一摆手便不再问了,心中却暗道:那就怪了,那龙煌仙剑百年都感应不到,它的主人,我曾有一面之缘,端的是一个惊采绝艳的人物,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 正在胡乱猜想,林逸之忽的想起一人,那个人手中的剑或许也应该是这老者所说的仙剑罢。 于是,开口问道:“前辈,但不知沧离可算得仙剑么?” 那老者闻听此言,两只眼睛顿时瞪的溜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的抓住林逸之的肩膀,眼中闪过无比激动的神色道:“你刚才说什么?沧离神剑!你什么时候见过沧离神剑?……” 林逸之看这老者因为掩饰不住的激动几乎要飞起来的花白胡须,心中不禁又摇了摇头,暗道:看来这老头儿果真是疯了!……第一百三十一章网址:.html 第一百三十二章 瞳光 林逸之十分不解这个老者为什么听到沧离二字激动地语无伦次,对于他来讲,沧离不过是端木凝阙手中所拿的仙剑而已,只是听闻大师兄他们曾言说,沧离和仙隐一样,位列四大神剑之一,但是看端木凝阙用它并没有什么了得的地方,便点了点头道:“是呀,这有什么奇怪的,不但沧离神剑我见过,还有一柄什么,好像叫做封天的,那柄剑却也十分厉害!”, 那老者不听还好,听完林逸之言说不但见过沧离还见过封天,早已激动的目瞪口呆,瞪直的眼睛散发着无比狂热的神情道:“年轻人,你说什么,封天神剑你也见过?” 林逸之觉得这老者也未免太有些大惊小怪了。这算得了什么,莫说自己,便是离忧教上下,哪一个没有见过封天的,若不是仗着封天神剑,他问剑谷的谷主凌一剑也不可能那样的在离忧教耀武扬威。逼得杞难真人差点就动用了仙隐神剑。 林逸之随意的回了一句道:“这有什么,那两柄剑除了使用者的修为比我高上许多,那剑也跟我这轻痕差不到哪里去啊?” 那老者闻言,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十分不满的吼道:“胡说什么,你那破玩意岂能和那两柄神剑相提并论!” 忽的似想起了什么,狐疑的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了一番林逸之,然后嘿嘿的冷笑一声道:“小娃娃,你休要诓我,你小小年纪,修为又这么弱,怎么可能见过这两柄神剑,说,你这样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逸之有点不耐烦了,眼前这老者隔一段时间便要疯疯癫癫的,实在是受不了,于是嚷道:“我说前辈,你的修为那么高,我骗你不是找死么,再说了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没见过,我干嘛要吹那个牛呢?不就是两柄破剑,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逸之也是一时气恼,用他的口吻把两柄神剑故意说成了破剑。 这老者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林逸之,再次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道:“不对,不对啊,那个婆娘和那个老鬼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就突然出现了呢?凭他们的脾气,捏死那群修真者不费吹灰之力的啊,怎么可能你还活着呢?再这,我根本没有感应到他们的灵识啊!” 这老者似乎失心疯似的说的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的。忽的又一抬头,十分严肃的问道:“年轻人!我问你,你方才说你见过那两柄剑,那用这两柄剑的人长什么样子,修为又如何?” 林逸之想了想道:“那个封天剑的主人,就是现在号称修真四大正派之一的问剑谷谷主凌一剑,一身红衣,阴阳怪气的,看样子有个三十多岁,可是头发确是全白了的。修为看样子至少是个大乘期的修者!不过他的行为确是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还什么名门正派呢?” “至于沧离神剑的主人……”林逸之眼前忽然出现了那个一袭幽蓝色长裙,容颜绝世的如雪容颜的女子,就那样缓缓的浮在脑海中。 如今,她应该在幻忧峰澜月亭下,对着清冷的月光,缓缓的吹着如血的红叶罢,只是,她可曾想过他么? 林逸之忽的就愣在了那里,这老者等了半晌也不见林逸之讲话,便一皱眉嗔怪道:“年轻人,怎么不说了,快说快说!我老人家时间可宝贵的的紧呢?” 林逸之这才收回思绪,缓缓道:“沧离的主人叫端木凝阙,十七岁,修为应该至少元婴七重以上……” 那老者似乎发现了什么,斜着眼瞅了瞅林逸之,忽的嘿嘿一笑道:“小子,这个沧离的主人是个女娃对吧!我猜估计还长的很不错吧,你小子是不是喜欢她了?” 一句话说的林逸之满脸通红,忙道:“哪有的事,人家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晚辈鲁钝蠢笨,我怎么能配得上她!” 那老者似乎并不认同的一撇嘴,一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她可曾说过她觉得你鲁钝愚笨了么?想当年那婆娘……最后不是也……” 忽的似乎不愿多说,甩了甩袖子道:“算了算了,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想当年,不说了不说了,年轻人照你来说,这封天和沧离的主人,修为最高的也没有突破大乘期对吧!” 林逸之终于从尴尬中摆脱出来,忙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晚辈没见过洞墟期的修者,但是我师尊是大乘期的修为,要不是凌一剑有封天神剑,我师尊跟他打在一起,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这老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原来这两个人还没有达到洞墟期,所以这两柄神剑的威力连一半也发挥不出来,虽然是封天和沧离,可是因为他们的修为不够,它们的灵识还没有被唤醒,这便和普通的仙剑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怪不得我没有感应到他们一丝一毫的存在。” 林逸之这下彻底被这老者弄糊涂了,什么灵识什么感应的,统统无法理解,便朗声问道:“前辈,您这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那老者闻言呵呵一笑道:“年轻人,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剑的品质和灵性有关的话吧。” 林逸之点了点头,那老者又笑道:“年轻人,这世间除了方才我说的那些仙剑以外,还有五柄剑,已经远远脱离仙剑的范畴,其本身蕴藏的灵性和自主意识已然超出了人类所能控制的想象,这五柄剑,其中有四柄是被上古大神女娲所创造出来的,代表了神的意志,故而一诞生便凝集了与众不同的灵气与灵识。还有一柄剑,却是被女娲大神亲手毁掉的,那柄剑的创造者如今早已不复存在,而那柄剑虽然被毁,但是它的残骸却散落于人间,至今渺无踪迹。” 林逸之点点头道:“前辈,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呢?” 那老者的笑容忽的多了几分缅怀和沧桑道:“年轻人,你可知道,当一柄剑的灵识和灵气聚集到一定的时候,最终这些灵气和灵识将会怎样么?” 林逸之摇了摇头道:“这个晚辈还真的不知道。” 那老者忽的指了指自己道:“当那些灵气和灵识聚集到一定的时候之时,便会变得和我一样!” “和您一样?什么意思!”林逸之依旧还是不明白。 那老者似乎又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个木头!当灵气和灵识聚集到一定的时候,那些灵气和灵识便会产生自我的意识和感觉,最终蜕变成一种形态,而且还拥有了如人类一般的外表和自己的思想,还有喜怒哀乐。可是,这样的生命只能依托于这柄剑而存在,剑断灵亡,就如你们人类,母亲孕育了自己的子女,而那些生命的孕育者便是那些剑!因此,这些由剑孕育而成的生命,便叫做剑灵!” “什么……”林逸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剑灵便是剑的灵气进化的高级形态,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显然是吃惊非常了,然而比起这老者真正的身份,他的这种吃惊却显的更加微不足道了。 原来眼前站的这个有些怪诞而又苍老的老者竟然真的不是人类,而是剑灵!怪不得他可以自由的存在于这仙隐剑阁之内,而且如此的无声无息,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柄绝世的上古神剑,当然对林逸之手中的轻痕仙剑不屑一顾了..... 原来他的本体就是这古拙而又浩然的仙隐神剑啊! 林逸之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分明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形象,如果不是他亲口所讲,谁能看得出,他只是一柄剑的剑灵呢? 这老者似乎料到林逸之会有如此大的吃惊反应,淡淡一笑道:“年轻人,你不会因为我是剑灵,就把我当成怪物吧!” 林逸之急忙一摆手道:“老前辈说到哪里去了,虽然您……不是人……” 林逸之忽然觉着这不是人三个字有点过于刺耳,忙改口道:“不对,不对,虽然您是灵,但是您千万年来一直守护着离忧教和天下百姓的安危,这也是晚辈敬佩的地方!”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也不用在意,我既然现身与你相见,便不在乎我是剑灵这件事的,人就是人,生来便是,而灵始终是灵,从它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老者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微微的不甘心。他感慨了一番,又是淡淡一笑道:“说什么守护你们的安危,呵呵,我哪里有那么伟大,不过,也勉强算是吧!” 林逸之忽的似想到了什么道:“只是您是仙隐神剑的剑灵,那岂不是四大神剑都有剑灵的存在么,为什么……” 那老者道:“年轻人,你猜的不错,这世间拥有自身剑灵的剑,便超脱了仙剑的范畴,进而成了神剑,仙隐、太玄、封天、沧离皆是这样的神剑,如今除了这四柄神剑之外,恐怕不会再有第五柄神剑存在于世间了罢。你没有见到封天和沧离神剑剑灵的原因,我想是因为他们的主人如今修为还不够,无法唤醒手中神剑里面的灵识,剑灵处于长期的休眠之中的缘故。” 林逸之这才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前辈,您又怎么会出现了呢?难道不也是应该在休眠么?”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举一反三,是个人才,心智也奇佳,我的主人是千万年前离忧教的创教祖师离忧子,是他到达洞墟期时把我唤醒的,如今他早已飞升好多年,临飞升之时,曾以离忧和天下事相托与我,我才没随他一同前往仙界。如今千万年已过,我一直存在这仙隐神剑之中,只是从未现身,也从没有一位掌教发觉过我的存在罢了。” 说道此处,这老者的脸上出现了浓重的孤独感,缓缓的道:“千万年了,自从我和那几个兄弟飞出昆仑雪域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了,或许过不了多久,我连我自己长什么样子也终将忘记了罢!……” 一阵落寞,无声无息的从这老者的眼神中划过。 林逸之不忍心打断他的思绪,又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人,孤独到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人,孤独到只有他自己可以谨守那唯一的秘密。 孤独,与时间无关,与深浅无关,因为,它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庞…… 那老者似乎哀伤了一会儿,一摆手道:“年轻人,你可是还有什么要问呢?” 林逸之想了一会儿,又道:“前辈,你不是说还有第五柄神剑么?被女娲大神毁掉了,那又是谁锻造出来的,为何又会被女娲大神毁掉呢?那柄剑的名字叫做什么呢?” 那老者淡淡的道:“那柄剑的名字叫做瞳光……然而它却是一柄魔剑!” “魔剑?……”林逸之一阵愕然,这么温暖的名字,怎么也不可能与魔剑联系在一起罢。 那老者缓缓一笑道:“不错,瞳光,世人言,天下仙剑出离山,或许你们离忧教的古籍中有关于这柄剑的记载。年轻人,你莫要叫我前辈了,我不过是一柄剑的剑灵而已,你若喜欢,便叫我隐叟便好!那么年轻人,你又唤作什么?” 林逸之闻言,低声道:“我……叫做林逸之!……” 隐叟点了点头道:“林逸之……不错,我在这仙隐剑阁已经孤独了千万年,今日终于有一个我感兴趣的人,不知你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说完这些,隐叟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沧桑和微微的哀伤之意。 林逸之原本是急着寻找纳兰明轩的,可是见他说得可怜,便不忍拒绝,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吧,隐叟前辈,您讲吧,晚辈认真听您讲故事……”第一百三十二章瞳光网址:.html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秘辛 三↑五↑中↑文↑网,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隐叟点了点头道:“现在愿意听我们这些老骨头啰嗦的年轻人,不多了。好吧,我便跟你讲一讲吧。” 说罢,隐叟缓缓的转过身去,面对着剑qi浩然的仙隐神剑。蓝色四溢的剑qi里,隐叟苍老的目光之中,似乎有点点的泪光,仙隐神剑伟岸的剑身,将他清瘦的身体映衬的更为佝偻了 蓦的,隐叟苍老而渺远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声音淡淡的,似乎在讲着一个平常到再也不能平常的故事:“年轻人,你可知dào这世间上古四大神剑的传说么?”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仙隐、封天、沧离、太玄,我听大师兄对我说,这四柄神剑都是女娲大神凝聚天地造化,锻造而成的,浩然正气,代表了天界众神至高无上的权威。” 隐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世人愚昧,以讹传讹。皆以女娲大神在回转神界之时,为了维护世间安宁,不辞辛苦,耗费大能,才留下了四大神剑永镇极北昆仑雪域玄龙冰柱,千万年来维护人间气运。其实,他们都错了,那神剑的数目其实根本不是四柄,严格意义上说是五柄,而且,女娲大神也并不是在回转神界之时才锻造了这些神剑,这些神剑从女娲成为至高神伊始,便已然存zài,还有,世人言说,女娲大神悲天悯人,留下四柄神剑,保护世人安宁,真是可笑可叹。世间之人,说起神,论起仙,皆以为高高在上,顶礼膜拜。神和仙所做的事情,就算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也会被世人跟风之心和盲目崇拜之下,冠以无私、高尚的头衔。其实,神不过是另一个空间之内的人罢了,只是他们所处的空间凌驾于人间而已。因此,那些神灵,远远没有那么多悲悯与宏愿” 隐叟缓缓的说着,浑浊的眼神里,仙隐神剑的蓝光一明一灭,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他这段话,虽然说的风轻云淡,但听在林逸之的耳中,却好像似曾相识,都把人间捧得至高无上的神灵说的那么的平常。 这样的话,好像还有一个人说过,那个人,便是虺耒。 也就是林逸之,向来对神灵的敬畏不是很深,他毕竟于修仙一途尚浅,不过区区五年。所有的观念和信仰都很笼统,没有根深蒂固。如果现在这隐叟的身旁站着的事楚箫亦或者是曾锐金,恐怕早已怒从胆边生,大声训斥隐叟是一届妖邪,满口胡言。更有甚者,或许早就拔剑相向了。 相比于这些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林逸之更为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隐叟会说上古神剑不是四柄,而是五柄,而且并不是女娲大神回转神界时留下的,还有,她留下这些神剑的目的并不是世人传颂的那般高尚,那么她留下这些神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宣扬她至高无上的权威么? 当然,林逸之也并非对隐叟的话完全没有疑心。只是,他觉得这隐叟骗他还是说的真话,对于自己这点微末修为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正因于此,他的脸上并未表现出多么大的吃惊和不解。 隐叟缓缓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果然是好心智和好定力,换做旁人,肯定会对这么多难以置信的秘辛而感到深深的惊骇和不解,心思会发生强烈的波动。而方才我探查你的气息,却发xiàn和之前的区别并不大。这样很好,你真的很适合做一个倾听者。” 林逸之这才明白,隐叟误以为自己是因为心智定力成熟,才不会有情绪上的巨大波动。他索性也懒得去解释这个问题,或许他这样的误会对自己还是很有利的,他越觉得自己心智成熟,或许告su自己的事情会更多罢。 想通了这一节,林逸之淡淡一笑,并不否认的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世间皆是传说上古四大神剑,怎么会凭空多出了一柄呢?还有,那女娲大神既然不是再回转神界之时才锻造出了四柄神剑,那这些神剑到底是出自何时呢?另外,如你所说,女娲大神并不是为了守护人间安宁才留下这四柄神剑的,证据何在?如果是真的,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为了显示她神的权威么?” 隐叟似乎十分欣赏的冲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年轻人,看来你的心思果然十分缜密,像你这样心思缜密但又没有算计之心的俊才,我真的不知dào那个杞难是老糊涂了,还是怎地,为何不亲自传你修为,也不至于把你荒废道如今还只有去去驱物期的修为!” 林逸之脸色一红,忙道:“晚辈修为不济,并非师尊和掌教真人的错,是晚辈资质愚钝罢了。” 隐叟忽的若有深意的一笑,缓缓的看了林逸之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并未点破,又开口说道:“年轻人,这世间以讹传讹,皆言只有上古四大神剑的存zài,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只是不知dào最初的情形。我是这仙隐神剑的剑灵,当然最为清楚不过,不但仙隐神剑有剑灵,太玄、封天、沧离都有,而且每个剑灵的脾气秉性更不相同。我们在这神剑诞生不久便存zài了,什么事也不会瞒得过我们的眼睛的。其实,第五柄上古神剑就是我方才所说的邪魔之剑:瞳光!” “瞳光?这怎么可能?女娲大神是神界至高正神,怎么会创造出一柄魔剑呢?”林逸之大吃一惊道。 隐叟似乎不为所动,摆了摆手道:“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可能,这些拥有剑灵的神剑,就如你们人类,人诞生伊始,或者在婴儿、儿童时代,哪一个又是恶人?便是你们嘴里说的魔教之人,哦,对了,就是血羽神殿的血羽魔皇,他出生之时也不过是哇哇哭的襁褓婴儿罢了。谁都不可能天生便是魔人。” 说到这里,隐叟忽的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声道:“血羽魔皇却是一个人物,虽然是魔教魁首,嗜血好杀,残暴异常,但却以一己之力,铁腕手段,将一盘散沙的魔教各门一统。并且打的那些正道人士毫无还手之力,不但如此,这人敢爱敢恨,他虽杀人如麻,但是却只杀他认为该死的人,若他觉得这人不错,便是与他为敌,他也不会杀了他。只是,多年未见,也不知血羽魔皇是否风采依旧啊!” 说到此处,隐叟的脸上竟浮现出丝丝的敬佩与缅怀之意。 林逸之心中暗道:看来这隐叟真的是多少年没有现世了,血羽魔皇五百年前早已身陨的消息,他竟然一无所知。 隐叟忽的直直的看着林逸之,似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血羽魔皇五百年前便死了?这” 林逸之心中一惊,暗道,好厉害的知微境界,我不过是刚刚有所想,他便不动声色的感应到了。 隐叟忽的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这也不奇怪,树大招风,他那人,野心太大,又那般行事,死是早晚的事,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天纵之才啊!” 叹罢,缓缓的问道:“年轻人,那现如今正魔两道的形势如何?四大正派可还安在?”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四大正派还在,但是逍遥宫好像已然覆灭了,它的灭亡一直是个未解之谜,现在除了我们离忧教,禅寂寺、祭雪楼之外,这一百多年兴起了另外一个正派问剑谷,那个谷主凌一剑便是封天神剑的主人。魔教自血羽魔皇身陨后,便是一盘散沙,如今兴起了:戮毒门、烨日教、三妙宫和炼魄谷四派,但始终都没有统一过。” 隐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呵呵,封天那家伙认了凌一剑为主人,待他的剑灵苏醒之后,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怨言,毕竟一门之主的身份还不至于辱没了他。至于那些魔教,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谁都不能再现血羽的辉煌了。还有那个祭雪楼,呵呵,多么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想一想,那昆仑雪域,我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回去看上一眼了” 隐叟轻轻的说着,又似自言自语一样。忽的一笑道:“扯远了,回到我方才说过的,年轻人,既然人出生之时并无好坏正邪之分,更何况被锻造出来的剑呢?瞳光被锻造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柄如我们一样有着浩然正气的神剑。” “还有,女娲大神其实在初登神界,还是一个少女情怀的时候,便锻造了这五柄神剑出来,不过是为了打发在神界漫长而无聊的岁月罢了。我们这几柄神剑,不过是她神闺之中的玩具罢了!至于什么守护世间安宁之谈,或许她将我们留在人间时,并不是这样考lu的,虽然的的确确守护了人间的一阵安宁,但也并非出自于她的本心。你若问我证据,那么我便问问你,既然她要守护人间安宁,为何不在回转神界之时,把这四柄神剑交于人间四方的大能者,这样才能物尽其用。为何要把这四柄神剑全部都安放在人迹罕至的昆仑雪域的至高点玄冰龙柱之上呢?那样恶劣而又偏僻的环境,她守得什么人间安宁?” 林逸之虽然觉得这些话哪里有些不当,但是却也无法反驳,于是便缓缓的问道:“隐叟前辈,如你所说,这四柄神剑还有那瞳光都是她的玩具,那为何她在补天之后,将自己的东西留在人间了呢?还有,瞳光既然最开始是浩然正气的,为何最后会变成魔剑呢?” 隐叟缓缓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被留在人间是无奈之举,而且我们的存zài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什么?错误?”林逸之闻之叹息。这被世人颂的四大神剑的存zài是一个错误!若不是隐叟亲口说出来,他又怎么能够相信呢? 隐叟点了点头,缓缓道:“不错,这就是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只是,再讲之前,我想问问你,你可知dào我们这五柄神剑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 林逸之闻听,却是无言以对,真心的不知dào该怎么回答了 三●五●中●文●网,更新快、无弹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剑意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隐叟似乎料到林逸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道:“世人皆知四大神剑之名,却不知因何为之名。也罢,讲这个故事之前,我便再同你唠叨几句吧。” 林逸之心中还是十分着急的,他估摸着在这仙隐剑阁里面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了,再这样下去,纳兰明轩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危险。但是,他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来拒绝听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说话,更何况还是一个独自忍受了数千万年孤寂的老人。再者,他也对这四柄神剑的名zi十分好奇。于是便点了点头道:“隐叟前辈,您有话尽管说。” 隐叟似乎猜透了林逸之的心思似的,呵呵一笑,若有深意的道:“年轻人,你是不是有些着急了?不要着急,我大概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时辰未到,我说完我所有该说的话,时辰自然就到了。到了便是到了,你做什么事或者见什么人都顺其自然,畅通无阻了!” 林逸之也听出来了这隐叟话中有话,却带再问,那隐叟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摆手道:“年轻人,你莫问我,你想什么便是什么。只是,时间是你的,你不怕耽搁,便问我好了……” 林逸之忙一摆手道:“隐叟前辈,晚辈认真听您讲话就是!” 隐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我前面说过,这世间原本是五大神剑,那么,我索性就把这五大神剑名zi所蕴藏的含义都告诉你吧。先说哪一个呢?对了,你说过你见过沧离和封天,眼前又是仙隐,独独没有提到太玄神剑。我来问你,你可曾见过或者听说过太玄神剑的下落么?” 林逸之摇了摇头道:“晚辈福薄,未曾见过太玄神剑的真容。” 隐叟眉头微微一皱道:“这许多年来,我一直不断的感应这太玄神剑剑灵的蛛丝马迹,可是一直到如今也没有找到,只是在十几年前,神识之中突然发现了太玄神剑剑灵似乎有所异动,看来太玄神剑剑灵苏醒之期已然不远了。只是令我不明白的是,那太玄神剑的气息波动好像并不在我们同一个空间之内。” 林逸之一头雾水的问道:“不在同一个空间之内是什么意思?” 隐叟有些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从我这里出去之后,恐怕真的要找你的师尊陆无羁好好地学学这修仙一途的知识了,再怎么样也是离忧教的核心弟子,什么都不知道,说出来,岂不让天xià各派耻笑!” 林逸之脸一红,也不敢反驳。隐叟摇摇头道:“算了,时间还来得及,如此,我便先告诉你什么叫做空间吧。空间便是物种存在的地方,有广义和狭义的空间之别。广义的空间,便是通常所说的六界,即:人间界、仙界、神界、幽冥界、魔界和妖界。这六界并不重合沟通,并且独立存在,互不侵犯。除了大能者可以穿梭六界破碎虚空,其余者属于那一界便终生为那一界。每一界便是一个大的空间。空间相对稳定,但是一个界与另一个界的交界处十分不稳定,这个交接处又叫做空间裂缝。空间裂缝的维系非常的不稳固,向一般元婴以上的修者便有可能将这空间裂缝撕裂,空间裂缝被撕裂后,在空间裂缝里的所有生命将被无尽虚无所吞噬,然hou空间裂缝将以极快的速度自动修复愈合。被虚无所吞没的人永世不得出。” 林逸之还是头回听到这些东西,十分惊yà的叹道:“好厉害!……” 隐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郑重道:“年轻人,你以后若身处空间裂缝之处,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要知道一个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林逸之急忙点了点头。 隐叟又道:“狭义的空间是由人为或者某些天地异宝幻化出来的。如洞墟期修为的修者与低于自己修为的人交手之时,便会运用自身绝对空间领域,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出来,将对shou困在这个空间之内。在这个空间里,对shou将无处遁形,而且所有的功法修为减半,这个空间的主人可以随时解除自己创造的空间。但是对shou则不能,被洞墟期修者困在他创造的绝对空间领域里,只有两条路:要么凭自己的修为强行破开空间,但是这个难度不亚于登天,要么被困死在这个空间里面。除了这些,还有一些自身便拥有空间或者能制造空间的奇珍异宝。但大多数奇珍异宝都会认主,所以大体来讲,奇珍异宝制造的空间也是他们主人可以操控的。你们离忧教的执念火海便是这一类。执念火海里有无数个空间。若想停止运转,离忧教的掌教杞难便可以做到。” 林逸之被隐叟的话深深的吸引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了解了何为六界,真正的明白修仙一途的高手最后的比拼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术法的范畴,进入了空间领域的拼斗。 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老者,这个隐叟,不是自己的师尊,却比自己的师尊告诉自己的东西还多,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只是让我长见识还是别有他意? 但是,无论如何,至少从现在看来,他告诉自己这些,对自己完全没有坏处的,反而让自己的阅历和见识增长了不少。 隐叟说完这些,似乎有些累了,忽的袖子一拂。 隐仙神剑之下,林逸之的眼前,就那样凭空的出现了一桌,两椅。那桌子之上,放着一把古朴的茶壶,壶嘴竟篆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龙头。桌子的两侧,各放着一盏精致的茶盅。 茶盅里还冒着清烟,便是不闻,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清香,弥久不散。 隐叟呵呵一笑道:“说了这么多,我也渴了,年轻人坐下陪我喝盅茶如何?” 若是刚才,林逸之打死也不会同意的,但是听了这隐叟的似有所指的话后,索性便沉下心来。忙一抱拳道:“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与隐叟对面而坐。 他却也真是渴了,拿起茶盅一饮而尽。便是这般糟蹋好茶,那茶香的浓郁还是让林逸之感觉神清气爽,方才在执念火海之中的燥热与疲累,几乎消失殆尽。 隐叟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既然你没见过太玄,我就先告诉你太玄神剑名zi的含义吧。” 说罢,又细细品了一口茶,朗声道:“太玄神剑,女娲大神所铸的第四柄神剑,它现世之时,已然有三柄神剑存在好久了。太玄者,尽为道也。名zi中所蕴剑意为:仙之道,玄玄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名太玄。女娲大神铸造此剑,并取名太玄,初衷其实是为了提醒自己勿忘道心,谨守心思澄明。” 林逸之闻听,大为不解道:“隐叟前辈,女娲既是上古大神,道心必坚,怎么还要造剑取名太玄提醒自己心思澄明呢?难道还有什么事能令她心神不稳,道心不坚的?” 隐叟呵呵一笑道:“却是有的,一会儿你便知道了。封天神剑,女娲所铸第三柄神剑,早于太玄。铸此剑时,正值女娲大神意气风发,杀伐决断之时。此剑出,傲视睥睨我为天。故名封天。”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女娲大神好气魄,但也能担的起封天二字!” 隐叟并未答话,又道:“仙隐神剑,女娲所铸第二柄神剑,是四大神剑之首,早于如今世上另三柄神剑。此剑不同于任何神剑,剑意浩荡,剑气纵横,势不可挡。可以说仙隐神剑便象征了女娲大神至高无上的权威,这柄剑在神界之时,可号令神界诸神,仙隐出,如女娲亲至。此剑出,神仙惧而归隐。故名隐仙。” 林逸之闻言,不由的看了看眼前这巨大而又古拙的仙隐神剑。仙隐神剑散发的无数淡蓝色如有实质的剑气,似乎在不断的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隐叟又抿了一口茶,因为激动的而变红的脸,缓缓的消褪,又等了一会儿才道:“沧离神剑……” 隐叟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其实,沧离神剑是所有神剑之中最晚铸造的,它现世之时,世间本应已有四柄神剑的,只是……一柄神剑已然被女娲生生的毁掉了。女娲大神为了纪念和寄托思念,才铸造了这柄沧离神剑。这柄剑于其他的剑皆不同,其他的剑皆是浩气凛然,剑气纵横,壮怀杀伐。而这柄剑却是所有神剑中体积最小,剑气最为平和清冷的。因此,这柄神剑,有使人心境平和,心思空明安宁的作用。更可破开一切幻象,回归本真。此剑出,沧桑人世,多少故人分离泪。故名沧离。女娲大神将此剑取名为沧离,其实她只是为了纪念一段往事,纪念一个永yuǎn分离的人……” “纪念一段往事和一个人?”林逸之缓缓的道,“什么人能让女娲大神念念不忘呢?” 隐叟眼中的沧桑之意再次浮现,缓缓道:“纪念……纪念一个人罢,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林逸之更是一阵费解。 “因为她纪念的那个人,名zi叫做——瞳光……” “什么……那柄邪魔之剑?” 隐叟苦笑一声道:“不错,她纪念的便是如我一样的,那柄邪魔之剑的剑灵——瞳光……”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正邪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林逸之在隐叟口中得知的修仙之事和神界秘辛,可以说比他十五年的人生听到的事情多的多。他从来都不知道上古四大神剑每柄剑的名zi都有其含义,在他的思想中,他认为这些剑的名zi不过是为了叫着好听或者霸气而已,没有想到,剑名暗合了剑意,并且如此的相得益彰。 当他听到隐叟亲口说道女娲把四大神剑中的其中一柄神剑取名为沧离是为了纪念那柄邪魔之剑的时候,不禁大惊失色,在他的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代表正义的女娲大神怎么可能跟邪魔有半点关xi,又怎么可能会去另外再锻造一柄神剑,专门取了沧离的名zi来纪念自己亲手毁掉的邪魔之剑。 “这怎么可能?女娲大神不是应该……”林逸之惊的语无伦次。 隐叟斜睨了他一眼,看到林逸之清瘦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淡淡一笑道:“女娲大神应该是什么?是人间万姓心中那个至高无上,从来都不会犯错,从来都悲天悯人的至高正神,是天界的主宰是么?呵呵,世人愚昧无知,未曾想连你也如此深信不疑?” 隐叟忽的直直的看着林逸之道:“这世间,但凡有生命的物种都会犯错,在错误面前,无论身份和权势,或者说,权势或者身份越高的人,所犯的错误会更加的难以弥补。年轻人,我来问你,在你的眼中或者心中,女娲亦或者神界诸神真的是那么至高无上,公正无私的么?” 隐叟的眼神忽的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半空中与林逸之的眼神轰然相接,那眼神锐利的如同一把钢刀,将林逸之所有的幻想与挣扎紧紧的扼住,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女娲大神还有那些神界诸神真的就是那么高高在上么?真的就只做公平正义的事情,他们就真的不会犯错么? 世间凡人的命运皆皆交给那些漫天诸神,他们的意志可以让一个普通凡人的命运顷刻之间反转浮沉。如果真的如世人所言,那些漫天诸神主持正义,悲天悯人,为何凡人还有生老病死,离合悲欢?为何这世间还有强权暴力,小人得志,为何还有贫贱如狗与富可敌国的差别。 那些漫天诸神如果真的公正,为何不将这世间一切的不公全部抹掉,如果是那样,才是真正的朗朗乾坤! 由此看来,这诸神,这女娲也做不到万事公正,无愧于心。既然连神界诸神都无法逃脱阴暗的掌控,那这世间非要泾渭分明的分个正道与邪派,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底什么是正,到底什么又是邪?如果连诸神都有谎言和欺骗,那这世人岂不是活在漫天的欺骗与荒唐之中了?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缥缈而又虚无的道理折磨着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他站在那里,在隐叟的注视下,宛如木雕泥塑一般,心中关于正与邪,生与死的万般念头将他的神识折磨的痛苦不堪。 就如他自己,他本是魔门遗子,可他从未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从未枉杀无辜,那自己就因为出门,就要被扣上魔教的帽子,永yuǎn为正道所不容么? 正邪之别,生死之论,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的确是太过沉重,他怎么又能够想的明白,想的通透。 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真正又有几个人能够想的明白呢? 或许,没有一个。 隐叟忽的一笑道:“年轻人,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要想了。这世间不合理的东西太多,你明白或者不明白,它都真而且真的存在。只是,在你的心中,女娲大神真的那么的高高在上,一点错误都没有的话,那么,你怀里的那个昏黄色光芒的东西,又是什么?” 林逸之闻听此言,更是大惊失色。要知道隐叟在不动声色之间,便知道了他心中一直要隐藏的一个秘密。 蓦的,他伸手朝自己的怀中摸去,触手之间,一枚散发着温暖的昏黄色如鹅卵大小的东西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那是一枚妖丹——虺耒的妖丹。 那枚妖丹,是虺耒决意告别这个世间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他视若珍宝,每天每日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从不离身。 虽然,虺耒告诉他,妖丹可以使用三次,危急关头,使用妖丹,虺耒的分身将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林逸之从来都没有用过这枚妖丹哪怕一次。就算是在欧阳天德几乎要掌毙自己的紧要关头,他也没有舍得用。 因为他对虺耒有着莫名其妙但极深的感情。在他心里,这妖丹便是虺耒已然活着的最后凭证,他若用一次,虺耒的生命便会流失一次,一直到三次以后,这枚妖丹变成实实在在毫无生机的石头。 因此,林逸之心中从来都觉得他怀里的那枚妖丹,便是虺耒的整个生命。他不打算用它,他甚至想要把这个秘密永yuǎn的隐藏下去,将这枚妖丹永yuǎn的就这样的安静带在身上,最好连一个人都不知道。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秘密,似乎被隐叟轻而易举的看穿了,然hou被他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语道破。 林逸之不由的紧张起来,要知道,这个隐叟可是天xià间最正义无上的神剑——仙隐神剑的剑灵。还是女娲亲手所创造出来的。 而那个虺耒却是上古第十大凶兽,曾经统御蛮荒诸部,在天之巅与女娲率领的神将打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如此看来,这隐叟对他肯定是欲杀之而后快的。更何况,在天xià第一正教离忧教的仙隐剑阁出现了一枚上古凶兽的妖丹,这根本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今,若让隐叟知道了虺耒妖丹的存在,难免他会夺了这妖丹,扼杀有关虺耒在这世间所有的生机。 想到这里,林逸之的呼吸猛然之间变得无比急促,他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紧张的心境,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观微境界已然能够在轻易之间洞晓自己神魂所想的剑灵,或者根本就是个怪物要知道此时他的想法,或者根本轮不到自己出手了。 瞬息之间,一声清鸣,一道清光,轻痕仙剑已然被林逸之紧紧的握在手中,林逸之眼神一冷,寒声道:“隐叟,看来你都知道了,如此,我也不必瞒你。不错,我怀中的东西正是一枚妖丹!” 隐叟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呵呵一笑道:“我若没认错的话,这枚妖丹应该是上古凶兽虺蛇的,我说的没错吧!” 林逸之仙剑一竖,冷然道:“是又如何?” 隐叟又是一笑道:“年轻人,冲动总是不好的,你真的觉得如果动起手来,你是我的对shou么?我既然言明,就说明了这件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虺蛇是好是坏,不过是他与女娲的个人恩怨,与我无关,他是正是邪,是好是坏,那是世人或者说是离忧教对他的评价,自有离忧教与他了结,与我亦无关!因此,年轻人,不要那么紧张。我把你这个秘密讲出来,并不是要兴师问罪,而是,很奇怪,那么强悍无匹的虺蛇,怎么会落得一个身陨的下场,而你不过是区区驱物期的修为,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将它自己最珍gui的妖丹交给你呢?怎么样,看在我透露给你那么多事情的份上,你讲给我听听啊!” 林逸之这才有所放松警惕,意念一动,轻痕剑再度消失。心中暗暗好笑道,这个隐叟看来真的是在这仙隐剑阁之中数千万年憋闷坏了,不但喜欢自己讲故事,还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想罢,林逸之将与虺耒之间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隐叟听罢,久久不语,在仙隐神剑巨大的剑幕下来回的踱着步子,看不出是喜是忧,忽的满脸沧桑之意,仰天喟叹一声:“唉,想当年,九婴、化蛇、毕方、蜃龙、旋龟、梼杌、青鸾、白泽、穷奇还有虺蛇,皆是杀伐决断,肆意纵横,统御一方的凶兽,这十大凶兽联合起来,如一块铁板,便是整个神界也会为之寝食不安。只是可叹的是,一场血腥的屠杀之后,兽族凋零,九大凶兽皆被逐往蛮荒,而虺蛇,最终落了个身死魂消的结果,唉,真是让人扼腕痛惜啊!” 林逸之越听越糊涂,这隐叟的身份是仙隐的剑灵,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女娲创造并生养了他的,可是,怎么越听越从他的口气之中觉得他好像对女娲没有什么好感似得。 刚想到这儿,隐叟忽然开口问道:“年轻人,你应该是相信虺蛇那番血泪控诉罢,要知道,他所有的不公,皆是女娲大神和那漫天神佛一手造成的!如此看来,女娲大神,那些至高无上的神灵,真的就没有犯过错误么?如果真的没有,这虺蛇的遭遇又算什么?” 林逸之从那次听虺耒讲那些正邪之论时,心中原本坚不可摧,没有一丝杂质的正邪观念便已出现了裂痕,而如今,这个代表了神界的剑灵也处处说着那些正邪的荒谬与虚妄,他心中根深蒂固的东西似乎在一片一片的剥离自己的神魂内心。 顷刻之间,神魂深处,血流如注。 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这个十五岁的黑衣少年,面对着这气势淋漓的仙隐神剑,孤独而又无助的叩问苍天。 其实,他哪里知道,从古到今,又有多少数不清的人,如他一样的叩问这高高在上的苍天。背影一如他那般孤独与倔强…… 良久,林逸之缓缓道:“我不相信什么是正,我只相信我心中所感受到的,我不相信什么是邪,我只相信我眼中所看到的。正如何,邪又如何?与我没有半分关xi,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女娲大神会去纪念一柄邪魔之剑呢?难道这是她犯得另外一个错误么?知道是邪剑,为何还要造它出来?” 隐叟缓缓的叹了口气道:“造瞳光出来,其实并不是什么无可挽回的错误。真正的错误是,从始至终,女娲大神跟本就不应该让那个剑灵,那个叫做瞳光的……爱上她……” “你说什么?……”林逸之几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天 “很惊讶是么?”隐叟似乎料到林逸之会感觉到如此的不可思议。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 过了好长时间,林逸之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依旧带着一脸的疑惑问道:“这怎么可能?那瞳光不过是一个剑灵,而且还是被女娲大神亲自锻造出来的,从另外的一层意义上来讲,是女娲大神孕育了他的生命。他怎么能爱上女娲大神呢?这也未免太有违常理了罢,莫说是六根清净,无情无爱的神界,便是这人间,也会觉得太过出格,大逆不道了吧!” 隐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痴儿,你这逻辑倒是像极了神界诸神。我且问你,女娲可曾孕育过他?她不过是造了一柄神剑出来,又与神剑中的剑灵有半点瓜葛么?还有,是谁规定的神、仙、灵不得有爱的?这世间男女,又有哪一个人逃得过一个爱字?女娲是神,就算她再高高在上又如何?她可以主宰世间万物,可她能够左右一个人去爱她么?再说,就算瞳光只是区区剑灵,但是剑灵有爱有恨,有血有肉,为什么就不能有爱呢?” 一席话说的林逸之哑口无言,好久林逸之方道:“爱没有错,只是要看爱的到底是谁?这瞳光以区区剑灵之身,竟然爱上了女娲大神,他的执念无错,只是连女娲大神都不会容许这样一份爱存在罢。而且,女娲大神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他。所以,她便亲手毁了瞳光对么?但是又想到瞳光对她只是倾慕,并无甚大错,因此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欠妥当,这才又锻造了一柄神剑,取名沧离,用以纪念对么?” 隐叟不置可否的道:“你说对了一半,却也说错了一半。女娲亲手毁掉了瞳光,其中的原因的确有一部分是因为瞳光对她的爱已然成了一种近乎于固执的执念,这种执念甚至渗入到瞳光的骨髓深处。让他根本就不惜一切的代价希望女娲能够爱上他。只是,女娲到底爱不爱瞳光,这个问题以前,现在或者是以后,终将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解答的谜团,或者有朝一日,你飞升到了神界,有幸亲自见到了女娲大神,不怕触怒与她,可以亲自问一问罢!”隐叟带着些许戏谑的口气道。 不等林逸之回答,隐叟又道:“正是这种已然如魔障一般的执念,让他一错到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最终葬送了他自己……” 林逸之不解的问:“只是爱上了女娲而已,虽然所爱之人乃这六道第一正神,但是也不可能因为这份爱而葬送了自己吧,这也未免太有些牵强了吧。” 隐叟缓缓一笑,苍老的面容之上带着对失去的往昔缅怀般的沧桑,缓缓道:“好吧,说了好久了,我索性便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吧……” 隐叟端起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良久还不说话,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该如何讲起一样,终于,隐叟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一道耀眼的时光光幕如书卷一般缓缓的打开,一切的一切直白而又清晰的呈现在林逸之的眼前。林逸之看着眼前如有实质的虚像,那封尘于逝去千万年前的一幕又一幕过往的时光,宛如一道又一道如有实质的光影,缓缓的展现在林逸之清澈而又稍显稚嫩的瞳孔里…… ………… 万本有源,皆始于混沌,终于澄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有道。这世间原本是没有什么六界与轮回之说的,这世间原本也不叫做世间,而称之为混沌。这种混沌鸿蒙的状况大约持续了三百二十六万七千余年。 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这混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神、人、鬼,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是混沌和虚无的主宰。这个空间里到处都是暴虐而又肆意充盈的混沌和虚无之力。然而,就是在这了无生趣的漫长岁月里,在混沌的最本源之处,诞生了一个生命。这个生命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属于人、神、鬼之中的任何一种,他的出现,是这混沌里面暴虐的混沌之力与虚无之力长期争斗的产物。这个生命叫做——盘古! 这个六界的始祖盘古,最初诞生之时,不过是一直安静的如一个巨大的沉睡婴儿,沉睡的时间漫长而又寂寥。这种毫无任何生机的沉睡一直又持续了一万八千余年。 终于,一万八千余年后的某一天,盘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而,这个混沌带给他第一眼的印象不是美好,而是一片虚无和黑暗。眼前的黑暗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耳中不断肆虐着的混沌之力与虚无之力撞击下的剧烈轰鸣。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这混沌,在挡不住我心……” 嘶吼中,盘古拔下自己的一颗牙齿,把它变成威力巨大的神斧,愤怒的抡起来用力向周围劈砍。他也不知到底这般的挥舞了多少的光阴和时间,一直到他感觉到筋疲力尽之时,他才发现,原本黑暗而又浑浊的混沌空间,在他一斧又一斧的挥舞劈砍下,终于完全变了模样。 混沌破裂,沉浮成两部分:一部分轻而清,一部分重而浊。轻而清者不断上升,变成了天;重而浊者不断下降,变成了地。盘古为了不让最初形成的天倾塌下去,他便这样头顶天脚踏地的站在了天地之间。 就是这样一个姿势,他一动不动的站立了数万年之久。终于,天不再倾塌,地不再下沉。这天与地才有了如今世人所看到的模样。 《修真玉册》载:“三百二十余年前,有神盘古,愤而开天。” 然而,这世间只有了无生机的天和荒芜寂寥的地还远远不够。这样的天地也太过于荒凉和寂寞。于是,带着对美好的希望与期许。盘古义无反顾的将自己做为牺牲,亲手祭献给了他所创立的天地。 带着安静而又有几分对这并不美好的天地的眷恋,盘古微笑着缓缓的倒下了。天地间最伟岸的身躯,从那一刻起,成了永远定格的绝唱。 在他倒下去的刹那间,他的左眼飞上天空变成了大日,给大地带来光明和希望;他的右眼飞上天空变成了月华,两眼中的液体撒向天空,变成夜里的万点繁星。他的汗珠变成了地面的湖泊,他的血液变成了奔腾的江河,他的毛发变成了草原和森林。他呼出的气体变成了清风和云雾;发出的声音变成了雷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盘古是这世间最悲壮的神,也是最孤独和寂寥的神。他存在的千万年里,除了沉睡,便是在这了无生机的荒芜天地里面对着唯一有生机的自己。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问他是否劳累,是否寒冷。冷暖自知,千万年来,始终如此。 因此,这世间最寂寞的神大约便是盘古了罢。盘古的身躯和神识化为六界之后,那柄开天的巨斧,也随即有了神识,蕴藏了无比的混沌之力飞向了最初的神界。成为神界最至高无上的圣物。 盘古离去后,人世间有了阳光雨露,大地上有了江河湖海,万物滋生,人类开始繁衍。并在数万年之内人类的数目膨胀到了一个极为庞大和惊人的数量。 那个时候,人一生下来,便永远存在于这个世间,不会老去,更不会死去。不用受那些轮回之苦。也正是由于这个原,这大地在承载了无数的人类生息的同时,也饱受着人类对大地的摧残和破坏。河流开始变的污秽不堪,树木和花草也开始凋零和死亡。四季停止了变换,只剩下了越来越酷热的夏和越来越严寒的冬。 曾经最权威最尊严和荣耀的盘古之躯化为的世间大地,在越来越膨胀的人类手里被折磨的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不但如此,人心从最初诞生之时的单纯美好和善良,渐渐的变得骄奢与欺瞒。一直到最后,人与人之间已经完全丧失了最起码的道德标准。欺诈与虚妄横行,骄纵与淫,逸成风。不但如此,为了那虚浮的荣耀与荣华,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兵戎相见。争斗与战争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终于,盘古辛辛苦苦创造的人间,再次被人类亲手制造的黑暗笼罩。血流成河,荒唐漫天。 就这样人类在黑暗纪元中不断的沉浮与堕落。终于,四散于四面八方的盘古灵魂被这漫天的杀戮与乌烟瘴气再度吵醒,重新的聚集起来。 盘古的灵魂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历尽千难万险,甘愿忍受无边的寂寞与孤寂,甚至牺牲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世间被人类糟蹋成如炼狱一般的景象。 于是,他的灵魂便在这肮脏的世间日夜游走与穿梭。直到,他见到了他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个清秀而又天真无比的小女孩。 直到后来,盘古终于在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她叫做,女娲……第一百三十六章网址:.html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祀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林逸之眼前如书卷一般泛着银色光芒的光幕缓缓的闭合。所有的人物和景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如隐叟和他面前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这个奇异的光幕一般,一切如梦如幻,恍如隔世。 安静,出奇的安静。仙隐大殿内安静的好像这两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只有巨大的仙隐神剑剑身之上不断流动的紫色剑气,上下交织,隐隐作响,宛若一曲挽歌。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双眼,那个身影,蓦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所生活的世间从混沌到六界的出现经过了如此漫长而又寂寥,但绝对悲壮的时光。 那个顶天立地的傲然身影,成了天地之间唯一的风景,一切在他的面前都不复存在,那个身影,一次又一次的挥动着手中的巨斧,一次又一次为了心中无比的执念和不屈服命运的倔强,愤而劈天。 一时之间,天摇地动,混沌之力为之惊心,虚无之力为之臣服。那天地之间唯一强横的主宰,就那样挥舞了千万年。 好像那般挥舞便成了习惯一般,无论寂寞还是疲累,依旧如此单调而又悲壮的重复着。只为那句: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这混沌再挡不住我的脚步。 铮铮誓言,犹言在耳。 直到,天可以成为天,地可以成为地。然hou如一座巨大的山峰,他选zé缓缓的倒下,与死亡之中获得无与伦比的荣耀与永生。 良久,林逸之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长叹一声,缓缓道:“悲哉盘古!壮哉盘古!他就那么一个人,承shou着所有不能承shou的孤独,依然不悔的开天辟地。这个过程中的煎熬和寂寞,我们都无法懂得。但是,他倒下的那一刻,一定是微xiào的,一定是带着深深地欣慰与不舍。因为他辛辛苦苦创造的美好世界,他还未曾来得及看上哪怕一眼。这也许是他漫长的人生之中唯一的遗憾。然而,却是这份遗憾,成就了他无上的伟大与荣光。愤而劈天,虽死无悔!” 隐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是啊,盘古大神是天地之间第一个诞生的真神,说到底,他开天的行为也实属无奈。” 林逸之忽的摇了摇头道:“隐叟前辈,或许你不懂得,他其实是心甘情愿的,他牺牲自己,创出了天地日月,六道轮回和世人的繁衍生息,这一点,混沌初开第一真神的称号,他当之无愧!” “只是……”林逸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浓重的凄凉。“只是,他辛辛苦苦千万年亲手创造的天地世间,却被那些自以为万物灵长的高贵人类生生的毁掉了。为什么人们在得到美好的同时不懂得珍惜美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是坦诚相待,而是尔虞我诈,为什么这个世间会变得如此的污秽不堪呢?这不是盘古的本意,我想,盘古有知,必定悲苦难言,失望凄凉。” 隐叟呵呵一笑道:“年轻人,莫要说远古时期的人类如此,便是现在,人类的嘴脸又能好到哪里去呢?门派倾轧,正邪水火,恩怨相报,生灵涂炭,小人得志,虚妄与浮华,喧嚣与荒,淫,我虽久不出世,但料想这世间的朗朗乾坤之下,掩盖了多少难以抹杀的罪恶!” 林逸之一时无语。隐叟的话如剑如刀,刀刀见血,让如今的世间所有的伪善与伪装无情的剥离出来。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在他十五年人间岁月的记忆之中,那个与世无争的凤陵小村,还不是一夜之间被那群嗜血的炼魄谷恶魔毁于一旦,一百余口善良的人死于非命;还有那个清秀单纯的卖豆腐花的小女孩小茹,还不是流落街头,被自诩为修真四大世家之一的上官世家污了清白之身,还被沉于离水之中,若不是比人还有情谊的妖兽虺耒救了她,她将死不瞑目。莫说是这人间,便是以高尚自诩的神界又如何?还不是活在弥天的荒唐之中么?想那虺耒,贵为一方神兽,万兽来朝,为了神界的和平和人间界不被魔尊重楼所害,甘为女娲前驱,纵横八荒六合,血染征袍,九死一生。何等壮烈,何等威武。怎奈残阳如血,英雄迟暮,它又怎么能斗得过那神界善耍手段的诸神,怕他功高震主,不好控制,于是神界撕毁盟约,悍然进攻,只落得十大神兽被逐蛮荒。而虺耒也被逼身死。 那些人间的,这些神界的,一笔一笔,血债累累。可是,谁有去管,谁能去管。受苦的依旧受苦,逍遥的依旧逍遥。甚至骨子里的奴性会让这世间万姓认为这种荒唐是理所当然。 林逸之叹了口气,似乎不想继续这无奈的话题,缓缓道:“光幕的最后,盘古大神的灵魂不是苏醒了么,而且在世间各个角落里游走寻访,最后不是碰到还是小女孩的女娲,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隐叟缓缓的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个人间已然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间,便是毁了去,又如何?”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盘古大神的灵魂游走于世间的各个角落,寻访女娲只是为了毁掉它辛辛苦苦创下的人间么?难道他不惋惜么?那可是他一生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啊!”林逸之惊yà的说道。 隐叟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吃惊的,只是淡淡道:“这又如何?这世间已然不复美好,依然是污秽肮脏,不如毁掉!其实,女娲也并非注定成为盘古选zé的唯一人选,只是在对的时候,他遇到了对的人罢了。你还是自己看吧……” 隐叟长袖一挥,那个原本消失的光幕如慢慢展开的书卷,再次呈现在林逸之的面前。 盘古大神的灵魂在被人间的喧嚣与荒唐吵醒之后,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悲痛和愤怒。 他发现,他当初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人间,并赋予那些人类无穷无尽的生命好像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错误。 他无法容忍承载了他所有的美好与希冀的世间,被这污秽尽然,他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重重人海。看到过即被昆仑雪域纷纷扬扬的大雪,也穿过荒芜的沙漠。经过了无数个日升日落。企图追寻他曾经遗失的一切美好。可是,换来的只是满心无比的凄凉与失望。 终于,在经过了无数年之后,他下定决心要毁掉自己亲手创造的世间。只是,他已然成了一方孤魂,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施展手段。便是毁掉这世界的能力都没有了。于是,他开始遍访人间,寻找神的继承者。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而又单调的过程。这个过程又持续了上万年。期间,他在暗处观察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很多人,曾经令他怦然心动,忍不住便要将神之意念与权威加持在那些人的身上。 只是直jue告诉他,等一等,再等一等。这个世间已然不单纯,不能被表象所欺瞒。终于,那些他曾经选定并寄予厚望的人还是漏了马脚。 一个穷秀才,家徒四壁,却为人和善,孝敬父母,发愤苦读。然而一朝高中,却贪得无厌,鱼肉百姓,弃之;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民,每日披星戴月,不辞劳苦的耕种,没有奢望与野心。然而,盘古随意变幻出的一个宝箱,让他原形毕露,他变得好吃懒做,整日醉生梦死,田地荒芜,再也看不到那个勤劳的身影,弃之。一个义气为先的侠客,为了朋友的安危不惜堵上自己的性命,一人力战群贼,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却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和朋友拔刀相向,杀了他的满门,弃之…… 如此的人,形形色色,不计其数。在漫长而痛苦的追寻岁月里,盘古无时无刻不在直面着这些曾经善,继而恶的人。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就这样,盘古的灵魂在这世间飘飘荡荡,岁月又在无声无息中过去了近万年。盘古依旧没有找到他值得托付神格的人。甚至于有些人,通过了所有盘古对他的考验,当盘古告诉他:“朋友,请将你的心掏出来,借我看一看可以么?” 这些人,若不是贪生怕死,转头跑掉,便是拿起刀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盘古看的时候,那跳动的心,根本不是红色的,而是无比的黑暗和晦涩。 那是被这世间污秽的心,根本不值得将神格托付。 一时之间,盘古甚至怀疑,他终将永yuǎn无法追寻到那个值得他托付神格的人。 直到又过了数万年之后,他碰上了那个天真无邪,还是小女孩的女娲。 他不动声色的在暗处观察着女娲的一举一动。 和女娲一起玩耍的玩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女娲毫不犹豫的将她扶起,可那个玩伴用稚嫩的声音向自己的大人编造是女娲推她摔倒的谎言。最终女娲不但被恶语相向,还连累女娲的父亲拉着她向人家赔不是。 可是,即便这样,一旦女娲看到别人有难,她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帮忙。就算别人不对她说一句谢谢,她依旧笑得灿烂开心。 这种助人为乐的行为一直伴随着女娲慢慢长大。女娲变得越来越助人为乐,仁者之风。千里之外有了天灾,她会毫不犹豫出现在那里,甚至散遍家财,救济那些苦难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娲从天真的小女孩出落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便是人间的帝王都有意招她为妃,金山银山堆满了整个院子。可是她却不为所动,甚至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也不愿成为帝王枕边的玩物。 终于,她所有的一言一行打动了盘古。盘古觉得自己是时候该与这个叫做女娲的女子见上一面了。 于是,在某个夜晚盘古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女娲的睡梦中。望着这个美丽女子温柔如水的清澈眼神,缓缓的开口道:“你叫做女娲是么?我得病了,快要死去了。你可以把你的心给我,治好我的病么?…….” 梦中的女娲犹豫了片刻,她知道自己如果没了心,便会死去。可是看到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苍老的老者,她终于还是缓缓的捡起了面前的刀,扎进自己的胸膛,然hou坚定地说:“我死了,你若能生,那我这一颗心给了你,也便值了……”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赴死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女娲的睡梦之中,盘古大神看着已然出落的倾国倾城的女娲,缓缓的道:“你真的愿yi把你的心给我治病么?你可知道,你若把你的心给了我,你就会死的?” 女娲柔柔一笑道:“我不把心给你,你便会死,人的生命无xiàn,可是有一个救人的机hui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放qi了,那么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岁月之中,我便会一直内疚下去,与其如此的内疚不安,那么我的心也会不开心,不快乐。而我把我的心给了你,你代替我永yuǎn的活着,这何曾不是我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这个世界的最好选zé呢?只是……” 女娲似乎欲言又止,秀美的眉头紧锁,盘古大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还是怕死了是么?舍不得了是吧?反悔了对吧,你走罢,世人皆是如此。我也不奢望什么了?” 女娲急忙摆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反悔,我的确是有些舍不得。只是我舍不得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如果我死了,他们就得不到帮助了……” 盘古冷冷一笑道:“借口,全部都是借口,我来问你,你口中所说的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都是谁?这世间已然肮脏透顶,哪个人又是好人呢?他们生活凄苦,也是应该!” 女娲似乎并不认同,忙道:“不!你说的不对,这个世间的确已经变了样子,可是心中有美好的希望,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不是么?我要帮助的人,他们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女娲忽的眼神一黯道:“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死了。我的父亲辛辛苦苦的将我带大,小的时候我不懂事,总是闯祸,连累我的父亲拉着我到处向别人赔不是,遭尽了别人的冷言冷语和白眼。这还算好的,有的人甚至还动手。这个时候父亲总是把紧紧地护在身下,从不让我被别人打到,而他总是伤痕累累。可是就算这样,父亲从来不舍得骂我一句,他总是告诉我,只要我认为对的,认为善的,就放心大胆去做。现在父亲老了,走路蹒跚,家里的重活农活都干不了了。他对我说,丫头,你要开心的活着,你的母亲走的早,这个世间因为有你,我才不至于在这永生中孤孤单单的活下去………” 女娲的眼角有些湿润,说话声音有些哽咽:“可是现在,我要救你而死,父亲却要一个人孤单的活着。这个世间,人只要不是横死,便可永生。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守着这个空空荡荡的屋子了……” 盘古似乎有些触动,点了点头道:“丫头,你有一个好父亲……/” 女娲点点头又道:“还有我的邻居王大娘,她只有一个儿子,在一个镖局子替人卖命,却被山贼给害了性命,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现在她已经白发苍苍,瘫痪在床,我若死了,便没有人照顾她了;还有街坊张大爷,他的儿子和女儿在千里之外的大城,他们不孝敬他,几十年都没有回来一次。他家里一贫如洗,如果我死了,张大爷要怎么办?还有,还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没有钱上不起私塾,我便教他们识字读书,我若死了,他们又有谁来照顾呢?还有……” “好了,你不要说了……”盘古挥挥手打断女娲说话,来回的踱着步子,似乎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再次开口问道:“照你这么说,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我……”女娲顿了顿,似乎鼓起勇气道:“大叔,你可以相信我么……” 盘古不置可否道:“你说来听听……” “给我三天时间好么?这三天我想再照顾几次我的父亲,再帮助几次那些可怜的邻居街坊,还有教那些穷苦的孩子把《异述志》读完,然hou,我便来找你,可以么?” 盘古久久没有说话,凛冽的目光久久的凝望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庞,然而,在这张脸上,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欺瞒与怯弱。女娲脸色平静,眼眸清澈的如一汪清水。 似乎有一种柔软无声无息的击中了盘古早已对这世间失望透顶的心房。终于,盘古点了点头道:“好吧,丫头。我便相信你一次。你要记住,三天之后的晚上,你来城外五里的盘古祠找我便好,明白了么?” 女娲使劲的点点头,掩饰不住的喜悦道:“你放心好了,三天之后我定会去找你!” 盘古点点头道:“好吧,丫头,你要记住兑现你的承诺,可别让我等太久了……”忽的指着她的身后道:“丫头,你后面有人来了,看看是不是你的父亲。” 女娲闻听,忙一转身,却看到身后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再转回头来,眼前那个如乞丐一样的大叔消失的无影无踪。 睡梦中的女娲忽然醒来,蓦地在床山坐起。清冷的月色透过纱窗如瀑一般洒进房中。凉风阵阵,树影婆娑。女娲这才知道,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可是,那梦中的场景,那个乞丐,还有一言一语,都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实实在在的发生过一般。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借着月色的光辉,她蓦然发觉自己的枕边多了一张小纸条,上miàn写着一句话:丫头,莫要忘了三日后盘古祠,我在等你……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梦…… 接下来的三天时光,盘古大神一直隐在暗处观察着女娲的一举一动。这个绝美的女子,神情之中并未表露出异常。每天清晨,在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之中时,她已早早的起来,袅袅的炊烟和饭菜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小院。然hou她将饭菜端到父亲身旁,看着父亲吃完,然hou又把剩余的给张大爷和王大娘送去。一日三餐,三天不变;做完这些,她会将自己家的屋子里里外外的每天打扫干净,把张大爷和王大娘的屋子也打扫干净,然hou扶着父亲坐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的空气,阳光如梦,洒在父女二人的身上,成了这浮华世间一道绝美的风景。如此三日不变;下午的时候,她会把那些穷人家的孩子集中到自己家的小院,教他们读书认字,朗朗的读书声从小院中飘散开来,传出很远很远,学累了,她便同这些小孩子们一起玩耍。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到盘古的心中,就如美妙的歌声一般,让盘古都有些醉了。这个时候,那张秀美的脸上竟出现了和那群孩子一般无二的童真与清澈,如此三日不变…… 最后一天的傍晚,女娲做完所有的事情,然hou微xiào着向每个人说再见。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盘古在她的眼中才会扑捉到她清澈的眼中深藏的淡淡忧伤。做完这些所有的事情,女娲回到自己的房中,拿出笔和纸,向每个人写下诀别的信笺。 直到这时,这个坚强的女子终于可以放肆自己对这所有人的不舍和挂念,才才可以肆意的人放肆自己的泪水。泪水如织,打湿了她书写的信纸,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更换着信纸。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没有点灯,她安静的坐在自己房中的角落里,等待着她赴死的时辰到来。 盘古知道,甚至深深地确定,女娲一定会去城外五里的盘古祠找他。那样一个善良而淳朴的美丽女子,绝对会践行自己许下的诺言。 是时候该到那里去等她了……盘古的灵魂再次深深地看了这个绝美女子的身影,缓缓的转身,消失在暗中…… 时间流失,夜越来越深,盘古祠的周围寂静的可怕,只有一轮如盘的冷月映照在残破的盘古祠上方。月色之下,衰草连天,无边无际。月色凄迷里,盘古祠孤独的伫立在暗处。经li了千万年的风霜雨雪,现在的人们早已没有了对盘古的敬畏之心,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乱瓦青苔。 山路蜿蜒崎岖,没有声音,便是连虫鸣都没有了。盘古的灵魂站在山路的尽头,身后便是那残垣一般的盘古祠。 那个灵魂,孤独而落寞。有风吹过,早已没有人的知觉的灵魂,竟感觉到阵阵的寒冷…… 盘古的灵魂就这般一动不动,等待着那个绝美女子身影自山路的一头缓缓的走来。 等待,再等待。盘古的心里这种等待似乎比当年他开天辟地的时光还要漫长。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那个盘古希望看到的身影始zhong没有出现,盘古开始变的焦躁不安,甚至对女娲从深信不疑到充满了无尽的怀疑。 那样一个无暇而又淳朴的人,那样一个绝美的女子,真的会欺骗我么?或许,我依旧是看错了?…… 终于,东方的天际开始渐jiàn的发白了,再有半个时辰,黑夜过去,白天将再次降临…… 盘古缓缓叹了口气,看来,她终究是不来了,如此,我还要再次在这世间开始漫长的找寻了…… 冷风之中,盘古的身影缓缓的走进了破旧的盘古祠中,分外的孤单…… ………… 林逸之眼前如书卷一般的光幕再次缓缓的闭合消散,最终化为一个光点不见。 光幕刚一消失,林逸之已然迫不及待的脱口问道:“隐叟前辈,女娲大神真的会背弃自己的誓言么?” 隐叟淡淡一笑道:“年轻人,莫要着急,女娲大神可是如今的上古第一大神,她怎么会不来呢?有原因的……” 林逸之不解的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隐叟笑道:“年轻人,看来我已经成功的勾起你的好奇心了,如此,你就看到底吧……” 说完,只见他大袖一拂,那个消失的如书卷般的光幕,再次缓缓的打开了……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雪影 思…路…客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天光放亮,却没有一丝的太阳光芒。 这是一个冬日的早shàng,温度冰冷的如同这个世间的人心。盘古站在荒凉而破旧的盘古祠前,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也不动的等待了一整个晚上。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起了簌簌的雪,北风呼啸,大雪纷扬。整个世界一夜之间便如过了一生一般苍老。白雪皑皑,覆盖在崎岖的山道和枯黄的衰草之上。天地之间,一片冰冷而又无垠的白色。残垣断壁在大雪的覆盖下更显得凄冷与破败。 雪浪翻滚,阻挡了盘古眺望早已积雪过丈的崎岖山路。盘古的心中还有最后的一丝希冀,或许他站在这里再等个三息五息,那个出尘而绝美的身影,会缓缓的出现在漫天的鹅毛大雪之中,破雪而行,缓缓的微xiào着朝他走来。 我是多久都没有过如此像人一般的感情了,却为这个女子,一次又一次的期盼着,渴望着。难道这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么? 女娲,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这尘世的大雪难道真的迷惑了你的双眼和决心,那种刺骨的寒冷阻挡了你原本大爱的步伐? 漫天大雪之中,盘古心一寸一寸的冰冷。他站在祠前,一动不动。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将这个世间覆盖,然而所有的雪花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盘古的身躯覆盖,当落下的那一刻,就如穿过空气一般,穿过盘古的身体,然hou似有不甘的飘落到尘埃。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雪痕,这种看似毫不合理的现象,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盘古,那个让他永yuǎn不想面对的现实。 他已经是一个四处游荡的灵魂了,他本不属于这个世间,他不过是因为某种执念而凝聚起来,再也无法像世人那般感受这秋去冬来的变化。 便是对于常人来说那白雪满头麻烦,在他看来便成了一种无法企及的奢望。一股悲哀自心头油然而生。 盘古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雪花,却发现那雪花毫无阻碍额穿过他已然粗糙无比的手,跌落在地。 不由的长叹一声,这世间虽然曾经是我所创,但我已然死去了千万年,如今还要去管它如何腐坏呢?索性放手吧,就让它一直这样的腐坏堕落下去吧。 总有一天,或许会有如他这样的英雄,将这荒唐的天地砸烂毁灭。只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关xi,那个英雄是谁,什么时候降临,亦与他无关了…… 风雪之中,盘古灵魂执念凝结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甚至有些不真实的透明。缓缓转身,便要走进那盘古祠中。 从今往后,我在这世间所有的依凭,便是那高大而冰冷的盘古石像了,再也无喜无悲。 “踏踏……咯吱吱吱……” 似乎从雪幕遮挡的天际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响动,那响动好像蹒跚的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盘古整个人猛然站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这声响。再不犹豫,蓦然转身,朝着白雪皑皑的山路望去。 白雪满眼,山路隐约。眼前除了翻滚的雪浪和凄凉的冷风,哪里有什么人迹。盘古再次轻轻一叹,我还是不懂得这世间的人心吧。 再次回身朝那旧祠中走去。 可是就在他将要回身的时候,忽然他的眼眸之中,在那漫天风雪的交接处,一个淡红色的身影自雪浪翻滚的山路尽头缓缓的朝着他的方向移dong着。 这是谁?那淡红色的身影宛如跳动的火焰,那炙热的温度似乎要灼伤盘古的双眸。 近了,盘古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一个人,带着一个宽大淡红色的罩头雪笠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的朝她走来。 那人似乎腿上有伤,走的一瘸一拐,几次都差点摔倒。 只是,那雪下的太紧,根本看不清楚来人的五官貌相。 是她么?那个在白雪深处跳动的一抹红色身影,可是他等了一整夜的人? 盘古强自按耐住想要飞奔过去扶住她的身影。再等等,或许只是一个过路的行人也说不定啊。 那个淡红色的身影,宛如雪中盛放的梅花,披着着漫天的风雪,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她似乎也看到了盘古祠前那个孤独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终于,她走到他的面前。淡红色的宽大雪笠将她当头罩住,盘古依旧看不到她的五官。 只是,看到她那淡红色的雪笠似乎被什么东西扯烂了,下摆处被撕得一条一条的,随着冷风飘荡。在双腿的膝盖处,殷红的鲜血已然浸透了裤子,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被白雪覆盖的地面上。 血染红了白色的地面,开出了红色的花朵…… “女娲?……”盘古试探的低声喊了一句。 随着他的声音,她缓缓的抬头,将罩在头上的雪笠轻轻的摘掉。一张绝美但冻得脸颊发红的面容缓缓的映在盘古的眼中。 她缓缓一笑道:“我来了,让你久等了,只是不知道这般时候,我还算不算的上实践了我的承诺呢……” 这个绝美的带着淡淡笑容的女子,就那样出尘的站在盘古面前。她的名zi叫做——女娲。 盘古显然注yi到了她腿上的伤,还有雪笠的残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缓声道:“女娲,你还是来晚了,我等了你一个晚上,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只是,为何如此狼狈?腿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女娲歉意的一笑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其实,我在定更时分已经出发了前来找你,刚出了城进的这山中,天已然开始下雪了,而且雪势越下越大。道路崎岖难行,又湿滑无比。我原本是打了灯笼来的,但是雪太大了,灯笼光芒微弱,只能照个三尺见方,大约还有二里录得时候,我路过一个深崖,听见崖间有人呼救。我便举着灯笼朝崖间寻去,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姑娘,由于天黑路滑失足跌进了深崖,幸亏牢牢抓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但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四周无人,我怕再赶回去叫人帮忙,一则人心冷漠,自扫门前雪;二则怕这周折下,这姑娘跌入深崖。我便寻了一个藤条,顺崖而下,将那个姑娘托回了崖上,我自己攀爬上去的时候,灯笼也遗失了,我将那姑娘送回城中,再来找你,这一耽搁,便误了时辰。我这雪笠就是那时刮破的,腿也是那时被岩石磕破的,不过好在你还没有走……” 女娲说的轻描淡写,尤其是自己受伤的事情更是一笔带过。只是说道看到盘古没有离开时,神情中的兴奋溢于言表。 盘古的内心极度震hàn,眼前这个娇柔瘦弱的女子,便是独自赶雪路已然困难无比,又何谈去救一个跌落悬崖的姑娘,还要用自己纤细的身躯将这姑娘一步一步的托着救出悬崖。她身体里在危机时刻爆发的能量到底有多大?这样一个女子,这样的壮举,却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根本不值的一提,不用放在心上一般。 女娲,你带给我的震hàn,远远超出了我对你所有的想xiàng和期待。 盘古大神心中忽然一阵的柔软,轻声问道:“疼么?……” 女娲一笑道:“却是不怎么疼,这次还好,以前救别人,还总是被别人反诬是我自己的过错让他们置于危险境地,这次那姑娘家虽没什么谢意,却也没有诬陷我,想来还不错呢?” 淳朴而又开心的笑容在盘古的眼前缓缓的绽放。盘古觉得,这一刻,那雪都变的温柔而温暖起来。 女娲忽的想起了什么,忙道:“你让我来了,要把我的心给你,你好活命。我已经耽搁很久了,不能再耽误了,我们开始吧……”说完这句,清澈的星眸望着盘古,眼中的光芒闪动。 盘古点了点头,缓缓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把你的心给我?不会后悔?你知道人没了心,便是死亡……” 女娲点点头,神情中出现了些许的悲伤道:“我想好了,虽然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但是,眼下救你最重要,虽然这世间已然变了味道,但我依然很留恋,可是便是这样,我还是要救你的……” 盘古不动声色的问道:“难道,你就不怕么?” 女娲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说不怕是假的,我不怕死,但我害怕疼……我有个请求,能不能在取我心的时候,尽量轻一点,这样就不那么疼了……” 盘古点点头,似乎在安危她道:“你放心好了,你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疼痛的……” 女娲闻听,点了点头道:“那开始吧,我要怎么做……” 盘古的手在空中一挥,再展开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闪着蓝色光芒的短匕,蓝光幽幽,带着锋利的寒意。 “你拿着它,刺进你的胸膛,将你跳动的心完完整整的取出来给我便好了……”盘古托着这蓝色的锋刃,面无表情的对女娲道。 没有丝毫的怀疑,女娲接过那柄锋刃,缓缓的朝着盘古祠的方向走去。 然hou停身站住,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与悲伤,却只有一脸无比的虔诚。 漫天风雪里,那个淡红色的身影,冲着盘古祠中巨大的盘古雕像,缓缓的跪了下去。那闪着蓝光的锋刃被她放在身前。幽幽的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就那样,女娲恭恭敬敬的朝盘古的雕像一拜,然hou朗声说道:“盘古大神,是您牺牲了自己开辟了这个世间,女娲一介女流,虽然没有您这般的大能,但今日在您面前,女娲舍身救人,愿我用我这一腔的热血起誓发愿,在我死去之后,您若有灵,便实现我三个愿望吧!” 盘古没想到,女娲竟然还有如此举动,对她的三个愿望也起了兴趣。 大雪漫天,那个雪浪中淡红色的身影,就那样的半跪于残垣断壁的盘古祠前,怀着无比的虔诚与崇敬,诉说着她被后人传颂千万年沧桑的宏愿…… 思%路%客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四十章 偷神 read_content_up();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如书卷一般的光幕再次缓缓的闭合。最终形成一个耀眼的白点,然hou缓缓的消失。女娲和盘古原本栩栩如生的身影、神情和对话在光幕消失的刹那之间烟消云散,一切都归于平静。就如看了一场梦幻空花的烟云。所有的人和事曾经那么真实的发生过,却又那么不真实的消失了。 良久,林逸之方才缓缓道:“隐叟前辈,你让我看的这些是真实的还是你的法力幻化出来的东西?要知道女娲大神和盘古大神都是千万年前的上古大神,如今这世间虽然流传着许多关于他们的传说,但是影响最深的无非是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之说,并没有你刚才让我看的这些啊……” 隐叟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不要拿你们人类的眼光来看我,我们剑灵一类远远没有你们人类想的那般复杂。再说了,我一把年纪了,你们的掌教都是我的耷拉孙子辈的,我骗你这个区区驱物期的小子有什么用呢?这个世间的人,总会去记住或者传扬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仁大义的事迹,而之前的坎坷曲折,心酸挣扎,大多被他们选zé遗忘。有因才有果,盘古不是一生下来便赋予开天的使命的,女娲也不是一生下来便赋予造人的使命的。这是命运使然的结果。机缘到了,没有盘古,照样有代替盘古开天的,没有女娲,照样有代替女娲造人的。他们的伟大是那个时候的命运赋予他们的,而非他们自身。其实他们自身有什么伟大可言呢?试想一下,神为何物?神威几何?那些在凡人眼中看起来根本无法做到开天、造人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的眼中,无非是稍微费点事而已,因为谁叫他们选zé成为神呢,那些便是他们为神的使命!” 林逸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似乎对隐叟这段言论并不十分理解,隐叟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让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领会这些东西,也真的有些为难他了,不过,这也是命运使然,谁让他进入这里呢,虽然看起来资zhi差点,可是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zé啊。 隐叟又道:“其实,简单一点,就是人有多大的能力便做多大的事情,你们人类有个先贤夫子曾经说过,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便是这个道理……” 林逸之听到夫子二字的时候已然头大如斗了,他小的时候在私塾里面净顾着逃学去了,哪里理解这些之乎者也的句子呢。 隐叟道:“我方才让你看的那些,女娲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大神,她不过是与你一般无二的凡人,甚至还不如你。这些事情在如今的神界也是禁忌了,你们修真一界又哪里会知道呢?” 林逸之点了点头,忽又好奇的问道:“既然已经成了禁忌,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还有这个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光幕又是什么?他怎么会将千万年前发生的事情点点滴滴的记录的这么清楚?” 隐叟一笑道:“年轻人,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当然是有原因的,如果你听我说完这所有的东西,并且答应了我等下的条件,你自然会清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至于你眼前这个看起来玄妙无比的光幕,其实在神界之中十分的常见,这并非什么光幕,而是一种念力,用神的意念将要探听之人的过往全部复刻下来,然hou再重现。这个如书卷的东西,叫做意念神旨。说简单一点,就是用这个神旨强行的控制一个人的意念,将他所有的过往全部记录下来,这样在这个甚神旨之上,他所有逝去的过往都会如时光倒流一般重现。” “啊……这么厉害,那这样岂不是什么人以前的秘密都能够知道了?”林逸之惊叹道。 “不错,便是上古大神,他的过往和秘密也逃不过神旨……”隐叟笑道。 “这么厉害的东西,还有没有多的,能否给我四五张……”林逸之迫不及待道,可这话刚一出口,便看到隐叟几乎用要杀人的眼睛看着他,于是连忙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隐叟嗔道:“你这小子以为神旨是你们凡人街边随便卖的蔬菜瓜果啊,这一张神旨得来的都千难万险,是我们四大剑灵费尽心血才搞到的,你倒好想要神旨不说,还一口气要四五张,你以为这东西可以批发啊!” 林逸之闻听,脸色腾的一红,嘿嘿的讪笑了两下。 隐叟也并非真正的生qi,笑道:“意念神旨有两个部分组成,一个便是意念,一个就是神旨。两者缺一不可。只有强大的意念控制你想探听的人的意念,才能将他的过往记录在神旨之上,否则这神旨你要去也不过没有什么用处的一张白纸罢了,而要达到控制别人的意念,你的修为最少也要达到洞墟大圆满的境界,才有可能勉勉强强的做到,换句话说,也就是要达到凡尘地仙的级别,像你这种只有驱物期水平的修仙者,我便是给你了神旨,你除了擦汗如厕可以用到之外,别无它用……” 林逸之被隐叟这顿编排,忙一摆手道:“隐叟前辈,嘴下留情,小子方才冒昧了便是……”忽的似想起了什么,亮眼闪着光芒,问道:“方才我在这神旨之上看到的全是女娲的过往秘辛,莫非……” 隐叟闻言,老脸一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额……这个,的确,这个神旨之上的确记录的是女娲大神的过往……” “女娲大神那么高高在上,神界唯一的权威,她怎么心甘情愿的让她凡人的过往告诉你,而且还允许你将这些事情重现在神旨之上呢……”林逸之不解的问道。 隐叟更是有些破门帘子挂不住的感觉,一耸肩,笑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毛病实在不讨喜,怪不得你师尊不让你对他问问题,要是换做我,我也烦……算了,我索性实话告诉你吧,这神旨是我和其他三个剑灵偷来的,神旨这东西就算是在神界也是寥寥无几的,而且只有女娲大神才可以使用,象征了她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这些剑灵,只有靠偷来的,至于怎么偷,你就不要问了,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林逸之哈哈大笑,从没想到这么高修为的这么一大把年纪,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的剑灵竟然还会去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想到那个画面倒也颇有喜感。 隐叟翻着白眼看看一旁乐不可支的林逸之,心中暗道,这小子竟在这里幸灾乐祸,要不是为了让他相信我的话,我干嘛费这么大劲……. 林逸之索性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问了出来:“照前辈如此说来,莫非连女娲大神呈现在神旨上的过往也是你偷来的?” 隐叟脸色更红道:“这件事情我可没说给别人听过,准què的说,女娲大神的这些过往,都是她神识中的意念,我和那三大剑灵趁她小憩的时候偷偷的用缚神诀锁定她的神识,将这些过往渡到神旨上的,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末了,隐叟还不忘夸赞自己几句。 林逸之闻听忙道:“您和那几位剑灵前辈费那么大周折,冒着被女娲大神发觉的危险盗来她的过往记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隐叟正色道:“我说过,你看完这神旨中的一切,我自会向你说明白,到时候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了……”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你就不怕女娲怪罪你们么?你们将来肯定还是要回到神界去的,一旦让女娲知道了你们背着她宣扬她凡人的过往,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隐叟闻听此言,眼中忽然之间闪过一丝苦涩和沧桑,忽的站起身来,来回的踱了几步,沧桑的眼神在仙隐神剑的剑身上随着纵横的剑气不断的闪动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沧桑的往事,也在缅怀着某个逝去的过往。 “神界……”隐叟的声音蓦然响起,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凄凉。 “那个地方,曾经离我那么近,而千万年之前那场大战之后,随着瞳光剑断,重楼消亡,一切的美好都不复存在了,而我还有其余的三大剑灵永yuǎn也无法再回到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神界中去了。到如今沧海桑田,多少个光阴就那么回去了,而我,就在这个仙隐剑阁中,渐jiàn的已然忘去了神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或许,我终将回不去了,如此,便是女娲知道我这行为大逆不道,她也不可能因为一柄她排遣寂寞锻造出来的神剑剑灵,而亲自从神界来到你们修真一界抓人。我不过是一个早已迷失的剑灵,她用不着那样兴师动众……” 隐叟的话音中充满了无比的悲哀和忧郁,听得出来,他虽然嘴上说着忘记了神界的模yàng,可是依旧对神界有着如骨子里血脉一般牵连的挂念…… “好了年轻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关于女娲的秘辛还有很多要说,我们不要浪fèi时间了……” 随着隐叟的话音,那如书卷一般的神旨,再次缓缓的打开,里面盘古和女娲站在风雪中的景象,再次映入林逸之的眼帘…… 思%路%客siluke*info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衍 p.s:写前面吧,以免大家看不到,本书经过两个多月的断更今日算正式回归,但因为母亲罹患重病,更新会不太稳定,但是兮遥会有时间就更,频率上不会超过3天不更,不敢奢求大家支持,只是希望有个交代,多谢大家在我这段艰难日子对我的鼓励,更谢谢我的责编鱼大大一直记得我的书! 还是那句话,兮遥一向看重质量,这一章原本已经写了2000多字,但是实在不满意,便推到重新写了,所以就算时间再急,我也会保证质量,不会为了完本而完本。 最后一句话:兮遥发现我这书在盗版网站也有不少的点击,兮遥声明,本书首发纵横中文网,请支持正版! 古朴而又空荡的仙隐剑阁大殿之内,只有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对坐在那里,光线晦暗,从年代久远的木质窗棂处缓缓的撒进大殿深处,映照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身影。寂寞而又孤单。 这老的便是突然出现在仙隐剑阁自称为仙隐神剑剑灵的隐叟,那少的自然是林逸之无疑。只是两人席地对面而坐,都不说话,不知是刻意的保持着那份安静,还是怕谁不小心打破了这沧桑的意境。 两人面前,是一张木几,木几不大,没有任何花纹,[只是放着一壶茶,两只茶碗,还有一个似乎如书卷一般的东西。 碗中还有残茶,残茶还有遗香。 只是残茶已冷,而枯坐的两个人,谁都不曾在意这些细节,只是那样的坐着,仿佛从未有过生机一般。 寂寥无声,光线昏沉。只有那彷如书卷似得东西缓缓的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似乎还有一丝清脆的叮咚之声从那蓝光之中透出,那书卷仿佛也有了生命,好像随着这叮咚的轻响轻柔的跳动着。也不知是看的真切,还是无形中的错觉。 许久,那隐叟缓缓的抬起手,朝那蓝色的书卷上轻轻一拂,再看之时,只剩下了光洁的木几,仿佛那木几上从未出现过什么书卷似得。 只是随着书卷的消逝,那蓝色的光晕也骤然不见了踪迹,原本就晦暗的大殿,因为光晕的消逝,显得更加的阴暗起来。 阴暗,是世间最不舒服的感受,隐藏了一切的罪恶与贪婪。 林逸之原本紧盯着那书卷的灼灼目光因为隐叟的动作忽的被打乱,愕然的抬头看着突然将书卷收起的隐叟,不解的问道:“隐叟前辈,这是何意?原本那书卷本就要打开了,我也正想要看看女娲大神究竟发了那三大宏愿,为何你这时又把它收了起来呢?” 隐叟似乎料到林逸之会有如此反应,古井无波的苍老面容里隐隐的出现了一丝笑意,忽的一叹道:“年轻人……这上古大神的秘辛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多了,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 林逸之依旧不解道:“带来很多麻烦?这是为何,以女娲为首的上古大神早已湮灭许久,人界与仙界早已设下禁结,何况神界,我知道这些事情怎么会给我带来麻烦呢?” 隐叟花白的眉毛一挑,叹道:“年轻人,你以为神界早已消亡湮灭了么?如此,那我们四大神剑的剑灵为何依然存在?神界也许消亡了,但却从未湮灭……” “也许消亡了,但从未湮灭?……”林逸之将隐叟最后一句话小声重复了好几遍,却始终不知道为何?在他的常识里,消亡即是湮灭,为何这隐叟会有如此矛盾但郑重的解释呢? “年轻人,时间紧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女娲的秘辛太多太多,若你想全部知道,便是接下来在这仙隐剑阁神殿之内与我枯坐三日三夜,怕是也看不完全。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你若想知道关于女娲的事情,问我便好了……” 说罢,隐叟将眼一阖,似乎是在等待着林逸之的发问。 林逸之心中蓦然一动,暗自回想之前的一切,他原本是在执念火海之中穿行,忽然之间便莫名其妙的穿梭到了离忧教的禁地仙隐剑阁,自五年前那个白衣面具人破坏剑阁禁制,妄图盗走仙隐神剑之后,离忧教上下更是加紧防范,将离忧禁制更是加固了九重,杞难真人更是亲自在剑阁周遭不下了大衍禁制,莫说是自己区区区物期的修为,便是大乘期的修者也不可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不惊动大衍禁制便来到剑阁内部。 这也罢了,或许他林逸之有什么机缘,又或许进入仙隐剑阁的方法不仅仅只有打破禁制这一种方法。但是,他进入到剑阁之内后,凭空出现的这个老者,无论身份如何,是敌是友,都是他一人之言,便是眼前这老者告诉自己是仙隐神剑的剑灵,也是他自圆其说。林逸之在这山中五年,虽消息闭塞,但是从众多师兄和小师妹陆汐月口中也得知不少离忧教的秘辛,却从未有人提过剑灵一说。 如此看来,这隐叟除了他自圆其说的名讳之外,林逸之与他谈话了半晌,对他的身份和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根本是一无所知。 难道…… 林逸之心中一动,但仍旧是不动声色,只是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如老僧入定般的隐叟。 隐叟并未看出林逸之的异样,仍旧微闭二目,缓声道:“年轻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时间问吧,老朽知无不言……” “前辈,我倒真的想问一问,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仙隐剑阁应该设下了大衍禁制,可对么?”林逸之忽的脱口问道。 隐叟本以为他要开口问关于女娲的陈年旧事,却未曾想到这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年轻人竟然突然问起这些事情来,显然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蓦然之间,隐叟忽的睁开双目,一道精光从他双目射向林逸之,但见林逸之只是一脸不解的样子,并未有其他的神情,这才暗自稳了稳心神,淡淡的一笑道:“呵呵,确如你所说,其实我们现在就在这大衍禁制中,而老朽本身就是这大衍禁制的阵眼……” 林逸之闻听此言,更是惊异不已,刚要再问,却见隐叟的脸上笑意更浓,只一摆手似乎已然完全料到似得,朗声道:“年轻人可是想问,我既为阵眼,而你原本是在执念火海之中,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而且没有受到任何的禁制阻拦。” 林逸之闻言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隐叟笑道:“你既已然知道我乃阵眼,便明白这大衍禁制的核心便是有我操控的,换一句话说,这禁制阻人不阻人,阻止哪些人,不过我一念之间罢了!” 林逸之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若按照他这解释,倒也说得通。只是他本就对禁制知晓的少之又少,对所谓阵眼之类的东西更是一头雾水,这样看来,这隐叟的话虽然有理,但到底还是他一家之言罢了。 隐叟又是一叹道:“想我上古四大神剑剑灵,虽在神界不过是个异类,然而这里不过是凡凡尔,本应前拥后簇,视若神明,怎奈苍生计,又有那魔尊窥伺,更熬不过杞难那小子的百般告求,所以只好屈尊在这破阁子里,做什么阵眼了。如今可却好了,成就了他的悲天悯人,我却落了个不得自由,整日困在此处,实在是无聊之甚啊。” 林逸之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审视着隐叟的神情,见他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不似作伪,心中却也信了个八八、九九。 待隐叟说完,林逸之忽的又问道:“那么你守你的仙隐剑阁,为何要把我招来,我非一教首座,更非掌教。资质愚钝,修为不过区物,你找我何用呢?” 隐叟一捋颌下白须,淡笑道:“我找你来,自是有事,何况此事只能着落在你的身上,换去他人,怕是没有办法完成的。若不是这样,我何苦来哉的找一个区物期的弟子呢……” 林逸之一窘,遂道:“什么事情只能我来办,便是掌教首座却也不能够?” 隐叟忽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打量了林逸之几眼道:“这其中的缘由,我等下便会告诉你,我知道你进入那执念火海,原本是为了救一个人对吧!” 林逸之经他这一提醒,才突然想到还深陷在执念火海中不知何处的纳兰明轩,他已然在剑阁之中耽搁的时辰太长,想来此时纳兰明轩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顿时脸色大变,不由分说,转身欲走。 隐叟却稳若泰山一般坐在木几一侧,朗声道:“年轻人,哪里去?” 林逸之并不回头道:“救人要紧,前辈若找人说话,待我救了人之后再回来。” 隐叟却也不阻拦,只笑吟吟的看着转身离去的林逸之。 但见林逸之身形一动,已然来到仙隐剑阁的大门之处,抬头看去,仙隐剑阁外雪飘正盛,纷纷扬扬。 再不迟疑,林逸之便要踏出这门槛。 便在他的身形将要走出门槛之时,但见异变陡生。那门前竟忽的腾起一堵如蛛网一般的黄色光罩,将仙隐剑阁的大门当头罩下,去路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林逸之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了那黄芒光罩之上,只觉得整个身体似乎被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轻轻的向后退了一下。 那力道却是轻柔无比,似乎如娇嗔的女子撒娇一般,但便是如此,林逸之却如遭重创一般,再也站不稳身形,“蹬蹬蹬——”的向后倒退了十几步去,一个趔趄,几欲摔倒。 再看那突然出现的黄芒大网,轻轻颤动,时不时有黄芒碰撞,激荡迸溅而出。与此同时,林逸之的耳中似乎隐约间听到似有婴儿般的声音从那黄、网中发出。 “速速退去,速速退去……”话音方落,但见那黄、网之上竟隐隐约约幻化出一张婴儿的脸庞出来,怒目而视,栩栩如生。 林逸之稳了稳身形,心中大为惊异,料得方才那力量应出自这婴儿般的脸庞之上,料得若出这仙隐剑阁,怕是要硬闯不可了,随即轻叱一声:“轻痕——” 话音方落,但听得一声轻响,轻痕仙剑轰然而现,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犹如欢呼一般绕着林逸之的身前旋转着。 林逸之一握轻痕仙剑,身形一晃,朝着那婴儿面庞当头劈下。 “轰隆——”一声巨响,但见那黄芒大网,震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的缺口。但那幻化的婴儿脸庞,却如同受了委屈似得,将嘴一咧,竟哇哇哭了起来,随着那哭声,林逸之只觉得那黄芒更盛,那张黄芒大网似乎比方才更加稠密凝实起来。 林逸之却管不得许多,冷声叱道:“我管你什么鬼魅魍魉,阻我救纳兰兄弟者,杀之……”言罢,更是暗暗将离忧无极道提至区物大圆满最高境界,一挥轻痕,想来是要拼出命去破了这黄芒大网。 正在此时,隐叟苍老的声音自林逸之耳畔响起:“年轻人,莫要徒费气力了,便是你师尊亲至,也是破不了这大衍禁制的元婴的……” 什么?元婴!林逸之当下大惊不已,他却是听过元婴之说,不过只知道这元婴是修真之人在元婴期才有的,一个禁制竟然也能拥有元婴,这未免有点太匪夷所思了罢。 隐叟似乎猜到林逸之所想,嗔怪道:“谁给你说的,只能修真者才有元婴的,为什么禁制就不能有?这婴儿便是整个大衍禁制的元婴,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之为阵婴,大衍禁制号称天下修真第一禁制,便是洞虚期的修者也无可奈何,没有一点非常之处,岂不是徒有虚名了!” 林逸之这才无奈的收起轻痕仙剑,朗声道:“隐叟前辈,奈何要阻我!” 隐叟的笑声又从大殿深处传来道:“年轻人,还是忒也的急躁了,我何时说过要阻你出去?只是此间事还未完,你还是回来罢!” 林逸之一脸无奈,只得一道流光,再现之时,已然与隐叟对坐在方才的木几之侧。 隐叟却是稳如泰山,笑吟吟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有些怒气道:“我与纳兰兄弟情同手足,前辈奈何阻我去救他!” 隐叟一笑道:“年轻人,稍安勿躁,这茶却是清香无比,何不再尝尝?”言罢,袍袖一挥,但见木几之上原本的残茶已然不见,代之的却是满满的一碗清香无比的热茶。 林逸之无奈,只得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隐叟摇摇头道:“这茶,却也是世间少有珍品,年轻人这般喝法,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林逸之正欲要问,隐叟似已知晓,呵呵一笑道:“年轻人,非是老朽阻你,你进入这剑阁,便是与这禁制有了契约,你若不完成此间事,那禁制是不会放你离开的。再者说,你那小友却无性命之忧的,你既已知道是从执念火海中到这里的,便应料到这大衍禁制与执念火海是有联系的,你尽可在这里,无论是十年八年,在外间不过弹指一挥而已。因此,你还是安安生生的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出去救你那小友也不为迟晚。” 林逸之这才明白,心下想也只得如此了,遂定了定心神,一抱拳道:“是小子猛浪了,前辈海涵。” 隐叟一笑道:“方才女娲的事情我们只说了一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来问便好。”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不知女娲所发的三大宏愿到底是什么?” 隐叟点点头道:“那女娲所发宏愿,自然是挽救苍生,救世救民的愿望罢了,要知道盘古的本意是要将他亲手创造的世间毁灭掉的。” 林逸之道:“那女娲既然有此愿望,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世间被毁,再说,就算这世间已然污秽不堪,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啊,盘古要毁灭这个世间,不是也要将他们一并抹杀么!” 隐叟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女娲也想到这一点了,当她得到盘古的神之传承之后,便央求盘古能否留下这个世间,让她慢慢渡化世人,盘古最终答应了她。” 林逸之这才点点头道:“如此才好……” 隐叟有些意外的看了林逸之一眼,心中暗道,看来这个人的确也有一份至诚之心。遂摇摇头道:“年轻人,你以为渡化这个早已乌烟瘴气的世间那么容易么?还有盘古大神虽为开天之祖,却也是妖神之祖啊,他又岂是轻易退让之人。” 林逸之不解道:“前辈这是何意?” 隐叟叹道:“盘古是有条件的,他要女娲在这世间为他寻找三样东西……” 林逸之叹道:“寻找三样东西,料想盘古大神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他要女娲寻找的东西必定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吧。” 隐叟摇摇头道:“这你却错了,盘古要女娲寻找的那三样东西,却是世间难寻,但却也非什么珍宝,不过是无用的东西罢了…” 林逸之正自不解,隐叟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三样东西却是世间最淫邪之人的纯净之心,世间最暴虐之人的感恩之泪,还有世间最懦弱之人的顽强之魂……” “什么……!” 林逸之闻之愕然!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屠世 思︿路︿客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隐叟笑吟吟的看着眼前一脸惊愕的林逸之,好似早就料到了他会有如此反应一般,又自然的拿起木几上的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似陶醉的轻轻摇了摇头。 半晌林逸之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喃喃道:“看来盘古大神却是铁了心的要毁灭他亲手所创的世间,真的难以想xiàng,他对这世间失望以至于斯!这三样东西,若是换做我去寻找,怕是难死也找寻不到了。” 隐叟似听到了笑话一般,翻眼看了看眼前木呆呆的林逸之似编排道:“你如今不过是区区区物期的小家伙,莫要忘了,那女娲可是继承了盘古神格之人。你怎可与她相比?” 未等林逸之答言,隐叟便道:“料想那女娲之所以能传承盘古神格,必然能做寻常人不能做之事,这三种东西,却真就被她找齐了……” 林逸之闻言,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忙道:“果真不愧为上古第一大神,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的!” 隐叟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沧桑之意:“找寻着三种东西,其难度不亚于重新开创一个世间,其中的艰辛困苦,更非语言所能及也,若是同你细细讲来,恐怕你那小友早葬于执念火海多时了,若有机缘,你亲自见到女娲大神,或可问问其中的细节。” 林逸之一脸赧然道:“前辈莫拿小子打趣了,仅凭小子这慢若龟速的修liàn进度,怕是再活三世也不可能成仙成神,更何况,如今修真一界通往仙界之途,早被大能者设下了无尽结界,自万年之前,修真界已再无飞升成仙之人,更何况神界乎!” 隐叟一脸正色道:“如今的年轻人多少这般的自怨自艾,自甘平凡!是谁告诉你飞升仙界必须会被这结界所阻呢?又是谁告诉你你的修为就永yuǎn不可能强大起来呢?莫要忘了,放眼如今整个修真一界,强者如离忧杞难、禅寂空证、问剑谷凌一剑等洞虚或半入洞虚之人,哪一个又不是从凝气期不息奋斗而成一代宗师?若人人都有尔等念想,怕这修真一界执牛耳者总会死绝的!年轻人,今日孱弱,不代表明日依旧如斯,但心有惧意者,必难成大气!此种自我轻贱,以后断不可再有!” 林逸之心中猛然一惊,忙肃容正色拱手道:“前辈之言,如醍醐灌顶,小子受教了!” 隐叟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林逸之又道:“我曾听曾锐金师兄讲,我现在所处的世间,已然是第三次重塑的世间,若按照前辈方才所言,女娲找到了那三样东西,盘古便不会毁灭世间,如此看来,莫不是世人传言有误?” 隐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所说的对了一半,却也错了一半!” 林逸之闻言,更是不解:“哪里对了,哪里又错了?” 隐叟叹道:“女娲大神找到了那三样东西后,盘古便从此消逝,这世间已再无那个杀伐决断的身影矣!世界得以保全,生灵也得以继续繁衍。然而,盘古临逝前,曾有一言告知女娲,他言道,你虽悲天悯人,不忍灭这世人,但有的时候,却不得不做一些无奈的事情,其实,杀人有时也是在救人!” “杀人也是在救人?人都死了,何谈相救?”林逸之显然不认同这句话。 隐叟点点头继续道:“起初,女娲也不明白盘古的意思,然而,当最后她做了一个决定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 “什么决定?” “呵呵——”隐叟长笑一声,忽的站了起来,肃声道:“她的决定便是,亲手毁了这个世间!” “什么!——她不是……不是还为了这世间,历尽艰辛找寻那三样东西,为何还要!……”林逸之早已是语无伦次。 隐叟打量着眼前这个如遭雷击的后生,轻轻的捋了捋白须,朗声道:“难以理解是么?其实,这也不奇怪,任何事,任何人或物,在已然不适合存在的时候,必然走向毁灭,世人如此,神明亦然!” “可是……”林逸之依旧眉头紧皱。<> 隐叟轻轻拂了拂手道:“罢了罢了!你若自悟,怕是也不会是如此的境界,还是老朽费费唇舌告诉你吧!” 说罢,隐叟缓缓的坐下,端起茶碗,却停在半空中,双眼微闭,久久不语,却似在沉思什么一般。过了半晌,这才忽的开口道:“盘古大神虽开天辟地,造就无双功德,然而,他所创的世间却是不完美的……” 林逸之刚想再问,隐叟一摆手道:“小子莫插嘴,好好听着便是!” 林逸之只好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隐叟道:“盘古所创的世间,世人性命若不是因病恶或横祸,皆可永存于世。换句话说,若没有意外,皆可长生而不朽。此其弊一也;起初世人过少,倒也无妨,然经过千万年沧海桑田,人类栖息繁衍,数量极速膨胀,然土地却永yuǎn那么大小,以至最后,人满为患,多少人因为争土地,小的大打出手,头破血流,大的,举国征战,血染江山。多少人,今日王侯,杀伐意气,明日却沦为阶下之囚,朝不保夕。因土地引发的冲突越来越严重,人间早不是乐土,却成了炼狱,此其弊二也;人口的膨胀,导致人心不再如起初时那般单纯,正如有一言,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况数以万亿计乎?人心不纯,教化蒙尘。世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者有之,凶顽淫邪,无耻卑鄙者有之,沆瀣一气,狼狈阴险者有之,虽正义善良者亦有之,但怎奈世风日下,凉薄不堪。经过百万年,终是正气倾颓,人间早已变得荒唐污秽。此其弊三也!” 言罢,转头望向林逸之道:“有此三弊,这世间还可存否?” “这……”林逸之一时语塞。 隐叟长叹一声道:“最初之时,女娲也抱着仁心之态,能渡一人是一人,然而,不知经过多少年月,女娲无奈的发现,自己渡人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世人繁衍的速度,如果这样下去,将永无止境。<>可是不管不问,放任自流,这世间将永堕炼狱之中。然而,她虽做了无用功,但千百年来,千山万水,万千世人之中,却终有四人紧紧相随,不离不弃!” “这四人是谁?……”林逸之还是忍不住插嘴道。 隐叟看了他一眼,却也不怪道:“或许你应该知道,这四人便是以后的火神祝融,水神共工,星神夸父,战神刑天!” “竟然是他们!……” 隐叟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四人最初也不过是区区凡人,甚至有人还是恶人。但这四人经过了女娲的万般考验,最终证得万种慈悲大道,却都是世间四个最至情至性之人。” 林逸之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看来绝不可小觑了眼前这个隐叟,上古秘辛他随手拈来,更是侃侃而谈,他的身份难道只是一个他口中所谓的四大神剑的剑灵之首么? 隐叟却未曾在意林逸之想些什么,见他不语,还以为他惊yà所致,便笑道:“最终,女娲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明白了盘古的那句话……” “杀人,有时也是在救人……” “于是,女娲在世间挑选了一些真正心底至纯的人,这群人总共一百零八名,加上女娲等四人,凡一百又十二人,这些人于一日间乘一法器,此法器也是女娲手中至宝,名曰不周梭,破天地枷锁,直入神界去了。再其身后,天地倾塌,山摧海倒,哭喊惨叫,奔命绝望之声不绝于耳。存亿万年的世间和数以亿计的生灵,一夜之间……尽灭……!” 隐叟的神情既有苍凉激荡,又有黯然不忍,端着茶碗的手亦可以清晰的看出轻轻的颤动。他虽言说杀人即是救人,但讲起这段往事,也是心神激荡,于心不忍的。 林逸之半晌无语,隐叟虽寥寥数语,但他可以想xiàng那末日降临之时的景象,天地如兽,吞噬着一切的生命,那种透骨的绝望与毁灭,仿佛穿越了岁月的阻隔,前仆后继的朝着林逸之的面前涌来。 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林逸之的神识之中,然hou轰然铺开,寒意四散入他的整个身躯。下一刻,一股浓烈的悸动和快感弥漫于林逸之的整个神魂之内。便是林逸之的双眸也顷刻之间蒙上了点点的幽蓝之色。 那种悸动和快感,似乎还带着无比的挣扎与痛楚,折磨着林逸之逐渐涣散的神识,只是越是如此,林逸之却越发清晰的感觉到,这种悸动与快感,分明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杀戮与嗜血的欲望! 或许是那屠世的末日,弥漫的杀戮与血海,数以亿万生灵成为亡魂的冲击,带给了林逸之忽然之间的异变。 此时的隐叟,似乎也感受到了林逸之的变化,然而只是不动声色缓缓的看着林逸之的一举一动,眼神之中似乎闪烁着一种捉摸不透的幽光。 寂灭魔心!林逸之灵台上仅有的一丝清明清晰的提醒着自己,该死的寒意,该死的寂灭魔心! 林逸之急忙盘膝而坐,心神遁入空灵之境,暗暗将离忧无极道调动开来,一股沛然的温暖真气蓬勃而出,缓缓的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林逸之这才感觉浑身的寒意和勉力克制的杀戮感如潮水一般的褪去。 忽的背后一凉,这才发觉背后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了个通透。 隐叟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当看到林逸之恢复如常时,眼中似乎有一丝惊yà一闪即逝。 似缅怀,又似平复心情,隐叟也迟了片刻这才重新开口道:“这第一世却是生生被毁了去,入得神界之后,女娲为万神之祖,又敕封了四大护法,即祝融、共工、夸父和刑天,又命那一百零八人掌管神界星河,遂称一百单八星宿。而那不周飞梭也被置放在神界与人界的交界处,化成了巍峨的不周山,一则撑起依旧缓缓倾倒的天空,一则成为神界与人界之间的结界屏障。” 林逸之这才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一路的艰辛果然难以想xiàng,怪不得隐叟前辈不用那卷轴,我若一一看去,怕真的要上百年看不完呢。”忽的林逸之似想起了什么道:“不对啊,既然女娲毁了这世间,又哪里来的我们!” 隐叟呵呵一笑道:“女娲飞升神界数万年后,忽的想起了被她亲手毁灭的世人,便于一日,拨开云雾眺望世间,。却发现,世间早已荒芜,无边的极寒将整个世间覆盖。早已没了春夏秋冬,黑夜白天。如今的世间已永堕于黑暗之中,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只有数以亿万计失去生命的孤魂野鬼,夜夜哭号,不断游走,其悲惨根本难以用语言描述。女娲本就是悲天悯人之心,屠了那世间也实属无奈,见此情景,不由得黯然泪下。” 林逸之心中也一片黯然,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隐叟又道:“说来也巧,那女娲之泪,竟透过神界与人界的结界,滴落到了这凡间,顷刻之间,沧海桑田,巨变连连。世间的血腥竟慢慢退去,原本血染的红色土地渐jiàn的恢复了原本的颜色,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天地再度澄明。山川河流重新奔涌不止,花草植被再度复苏,飞禽走兽也重新出现了踪迹。眼看,又是一个美好的世间。只是可惜了这大好光景,竟没有任何的人类,却依旧弥漫着无数哭嚎的孤魂野鬼。” 林逸之道:“这可如何是好?” 隐叟道:“见此情景,女娲召集四大护法和一百单八星宿商讨是否重新恢复世间生机。最终女娲亲自返回人间,将那孤魂野鬼驱至另一空间,又将这一空间与神、人两界的连接处设下结界,于是始成幽冥界。” 林逸之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三界之中,幽冥界竟然是如此的出现的,竟晚于人间界!” 隐叟点点头道:“不错,做完这些,女娲又掬皇天后土,引东海之涛,捏泥成人,授予灵智,人类再次复生,从此世代繁衍。为了不再重复盘古的错误,女娲与四大护法商定人类寿命不得过百,有生必有死,。生死轮回,永无止境。又为了约束世人的行为,又于三界之中设六道,大能者可参悟生死,功德圆满后白日飞升,平凡者六道轮回,无止无休,罪恶者入畜生道、阿修罗道,以作惩处。天道天罚至此而成。” 林逸之这才顿首叫好道:“原来如此,这便好了,看来我现在所处的便是那时创造的世间罢!” 隐叟长叹一声道:“如真的这般,却也是好的,只是可惜,世事又岂能遂了人愿?如果这第二个世间长存至今,怕是世间再无四大神剑之说,更无如我这般的剑灵了,也没有那柄魔剑——瞳光的存在了!” 不等林逸之回答,隐叟又道:“这第二个世间,最终还是被毁了的,只是这次却并非因为人类本身……” 林逸之更是丈二和尚,忙问道:“不是因为人类本身,那却是为何,让女娲毁了它呢?” 隐叟叹道:“这一次的毁灭,问题却是出在神界诸神内部之中,也非女娲的本意,而是可以称得上是……神祸!” “神祸?……” “不错,神祸!确切的说,是出自了两位大神的身上!” “是谁?……”林逸之一脸疑惑。 “火神祝融,另一位自然是水神共工…….”隐叟长叹一声道。 “竟然是他们!……”林逸之再度呆立在当场。 p.s:推荐一本书《武破天穹》,作者江子天,我一个挺不错的朋友写的,人也不错,文笔也好,我都是一扑街,还推荐朋友的书,想想也是醉了。 思︽路︽客更新最快的,无弹窗!<>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读剑隐仙,请记好我们的地址:,下载剑隐仙请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神祸 仙隐剑阁外的雪依旧纷纷扬扬,亘古不变的白色笼罩了整个山峰,这幽冷而肃杀落雪和那古朴而又高大的剑阁相得益彰,万年不变的静默着。 剑阁无声,除了那阁楼角上在冷风中与簌簌白雪一起飘荡的古铜色铃铛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响了。 剑阁内,虽不能说温暖如春,但也不似外边的极寒。偶尔还有阵阵的茶香飘过,让人几欲淡忘外面无声落下的大雪。 那一老一少就那样对坐着,似乎就那般穿过了千万年的光阴。 林逸之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隐叟那句话中,他曾在大师兄曾锐金和小师妹陆汐月的口中隐隐约约的听说过上古大神祝融与共工之间的那场争斗,但从不曾听闻因为这场上古大神的争斗而使整个人间再次毁灭,想到此处,不由的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隐叟却也不再往下说什么,只抿着清茶,似乎在等着什么。 终于,还是林逸之开口问道:“隐叟前辈,小子思量多时,却依旧有些事情不明白?” 隐叟点点头道:“何事?” 林逸之道:“据前辈所言,火神祝融,水神共工,战神刑天,星神夸父还有一百单八星宿皆是世间至纯至性之人,若不是* 因为此故,怕是女娲也不会将他们带往神界,成为神界一方圣神,我这样说,可对么?” 隐叟道:“你说的对!” 林逸之又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还会有火神与水神之间的争斗呢?照前辈方才所言,他二人的争斗也并非为了人间福祉,晚辈断言他们的争斗更是瞒着女娲大神进行的,或者可以叫做私下斗殴,可对么?” 隐叟点点头,目光有些黯然道:“年轻人,你说的很对,他们二人的争斗,不仅是暗中进行的,从某个层面来讲,更是有见不得人的地方,甚至有违神格!” “这便奇怪了,他们既然为神,却又怎么会有私人恩怨,怎么会因为私人倾轧而至大打出手,甚至造成了人间浩劫呢?他们这样做,还可以称得上神么?小子斗胆,他们这一斗,却无端的屠戮了亿万生灵,其罪孽更是不可饶恕的!还有神灵高高在上,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林逸之索性再不遮掩,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呵呵——”隐叟忽的仰天长笑,那笑声中似乎带着对林逸之这种如此单纯想法的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于深深的悲凉。 “前辈何故发笑?”林逸之紧追不放。 “我笑这世人皆恁的愚昧!便是心思至纯的你也不能免俗!真是可笑可悲!”隐叟长叹一声道。 “前辈此话何意?……” 隐叟眼神迷离,将那茶碗中的清茶猛饮了几口,缓缓的叹道:“世人心中,若提起上古大神,皆是高高在上,清明无私的存在,殊不知,这高高在上的神界也是一个充满了腐朽与嫉妒的所在,那里不过是另外一个空间罢了,那个空间甚至还没有眼下的人间美好,那里更多的或许还是满眼的荒唐!” “怎么可能,上古大神,神界,这些说起来便是至高无上的正义,怎么会与荒唐相提并论呢?”林逸之眉头紧皱。 其实,这已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神界有如此评价了,前者那个虺耒也曾在将死之际,一腔血泪的控诉神界的种种龌龊。 如果不是有前番经历,恐怕此时林逸之早已勃然大怒,拔剑相向,斥责隐叟妖言惑众,大逆不道了。只是即便如此,林逸之的心中已然有百万个念头翻涌而至了。 隐叟看了一眼林逸之,有些惊讶道:“年轻人,难道你就不因为我这番言辞而感觉不可思议,妖言惑众么?” 林逸之淡淡一笑道:“若是在前些日子,前辈有此论调,怕是晚辈会不顾身份,斥责前辈胡言乱语了,只是,现在心性也许有所改变了,小子却真真没有那么偏激了。” 隐叟忽的一点头道:“哦……如此说来,我这样的言语,年轻人怕不是第一次听闻吧,却不知道又是哪位朋友,竟也有此种论调呢……” 林逸之目光闪烁,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那枚贴身之物,触手之间,温暖的气流波动,似乎在感应着林逸之微妙的情绪。 那是枚妖丹——取自虺耒的体内,那日虺耒化龙而逝,他临终前的那番言语,比之隐叟所言,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恍惚之间刺激了林逸之体内的寂灭煞气,让林逸之几乎当场失控。隐叟这番言论虽然也超出了常人的认识,但比起虺耒来说,却真真微不足道了。 林逸之的小动作并未逃过隐叟的眼神,隐叟似乎早已料到似得,只微微一笑,却似视而不见道:“年轻人,如今的心性,却让老朽刮目相看,想当年,我每每向他人提起这段秘辛,都被旁人斥责为诋毁神界,居心叵测,更加上我在人间虽是可匹敌洞虚期的高手,地位已然高不可攀,但在神界,根本入不得神籍,充其量不过一丝幻化的剑魄灵魂罢了,做着一些卑微侍从的活计,此种身份,又有此种论调,肯定会被叱为野心勃勃,不甘身份地位而忤逆天道了!” 隐叟言罢,神情之中竟出现了一丝激愤,忽的朗声道:“天道?呵呵,世间最可笑之极,却又被人荒唐敬畏的东西!哪里有什么天?何处又有什么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所喜的便是道,不喜的便是大逆不道!” 林逸之听起这话,虽感觉到有些偏激和离经叛道,更多的是一针见血的畅快! 林逸之心下疑惑,自己如今到底是怎么了,心中的正与邪,天道与叛逆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平日里在离忧教中那些敬畏天道的言辞还犹言在耳,为何此刻竟多了一种对隐叟言语的认同感,甚至是深深地认同感! 信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自己的信仰又在何处?如果真如隐叟所言,自己苦苦修道,到底是在修的什么道?修来修去修的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荒唐,修的是为虎作伥的所谓神律,那自己这番折腾又有什么意思? 心渐渐变冷,难道是自己变了么?自己终究也会成为正道人士所唾弃的邪魔么?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这世间之大,却哪里又有我林逸之半点的立锥之地呢? 罢了,罢了!管他什么天道正义,又或者邪魔叛逆,这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呢?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小角色,那些天道人心,自有叱咤风云的人去管。眼下自己要做的是谨守心智,无愧于心便好了罢! 林逸之尽力的甩甩头,将那些如大山般的郁闷糟糕情绪暂且压下,心中忐忑那寂灭魔心的负面效果是否会因此而发作,如果再度发作,恐怕林逸之也没有完全压制的把握了。 稳定心神,林逸之半晌无言,神识深处观察着自己体内气息的变化,如此再三,却发现并未有什么异常,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道:“隐叟前辈,还是继续讲述吧,您不是说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隐叟的神情中再次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但仍旧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好吧,方才老朽一时发发牢骚,想必年轻人身居天下正教魁首,我这番言语怕是不怎么认同罢!也罢,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 隐叟的脸上隐隐又有了沧桑之意,缓缓的开口道:“自女娲创立了第二个世间之后,神界和人界迎来了少有的和平与安宁,人界生息繁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面貌,而神界诸神因为世间安宁,也渐渐的开始隐匿不出,渐渐的被人界所淡忘,这便成就了上古大神渐渐消亡的传说。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去,神界在漫长的岁月里开始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四大正神,星神夸父掌管十万星河。平日低调,淡泊名利,隐逸不出,故在神界影响力最低,几被淡忘;战神刑天,最无城府,主宰杀伐征挞,性格耿直,且由于人间安宁已久,封刀入库,久无兵祸。他一人闲的无聊,整日纵情于神界山水之间,倒也逍遥自在。只是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皆有才干,辅佐女娲打理神界事物,又由于两人修为不分伯仲,政见上也多有分歧,从最初的的小吵小闹,到后来谁也不服气谁。女娲多次居中调停,却收效甚微。加之神界岁月漫长无聊,有好事者利用两人的势若水火加以挑拨,两人之间的矛盾更为激化。明面上客客气气,暗中却勾心斗角,又各自培植自己的一方势力。久而久之神界遂成两大派别。一派为三十六员天位星君,以火神祝融马首是瞻,一派为七十二员地位星君,以水神共工为旗帜,水神共工一方虽人数多于火神祝融,但地位星君神力逊于天位星君,故两方几成鼎足之势,就这样明争暗斗了数百年,期间虽有小摩擦与冲突,但由于女娲从中制衡两方,均未曾有一方势力做大。” 林逸之闻言,脱口道:“这神界怎么听起来如人间帝王的庙堂一般无二……” 隐叟呵呵一笑:“是不是挺讽刺的,天界诸神与那些俗世朝臣又有何本质的区别呢?然事有多变,两方虽未曾有一方得势,但架不住时光的消磨。几百年后,终于双方矛盾激化,趁女娲游历查探人间,大打出手。这一战只打的惊天地,泣鬼神。原本繁华的神界,几为焦土!” “唉,人祸已然惨重,况神祸矣!”林逸之叹道。 “这场争斗持续了神界纪元三年的光阴,最终以火神一方获胜,水神共工心中屈辱难平,一怒之下,以头触不周神山。顷刻之间,不周山毁,天柱倾塌。神界与人界的屏障被共工所破,异变陡生,人间瞬间沧海桑田,地陷东南,始有人间八方之势初成。神界无边灵气外泄,人间大量修真俊才由于有了灵气的臂助,逆天改命,不入轮回,更有人者,妄图于天争锋,挑战天道权威。故而人间修者为了地位与获得强横的修为而大打出手,争相火并。修真界的争斗,岂非常人之力,一日毁一城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只是苦了平民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只得任人宰割,整日哭嚎。不多时日,原本经过数万年才回复元气的人间,早化为千里焦炭,白骨如山!” 隐叟的声音沉痛无比,显然他对于这次因神界而引起的惨剧也是于心不忍,难以开口的。 “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从古至今,皆是一理!可叹原本被人敬仰的火神、水神,如此的行为与邪魔何异?”林逸之长叹一声道。 “修真界的争斗杀伐,还有那妄图与天平起平坐的野心修者越来越多,终于导致了天怒神怨,天威惶惶,便是神又如何能挡?天谴终于降临世间,于是,苍天崩塌,天河倒泻,雷霆万钧。多少修真者葬身滔天洪水之中,又有多少人被那雷霆挫骨扬灰!”隐叟面露不忍之色,长叹一声又道:“只是这样,虽惩处那些修者,但是人间结也跟着遭殃了,巨水与雷霆过后,第二个世间就这样生生的被抹掉了,连一点的残垣断壁都没有留下,可叹人间万亿生灵,再次成为了亡魂。幽冥界鬼满为患,残魂遍地,冤鬼啼血,凄凉无比!幽冥界经此一役,也开始慢慢坐大,竟第一次有了与神界分庭抗礼的实力!” “那女娲呢?女娲就任由这势态扩大下去么?……”林逸之忽的问道。 隐叟苦笑道:“女娲?女娲又当如何?她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事实既成,她也有心无力了……” 林逸之闻言,神情也不由得一黯,人间有权势者有错,还可罚之,神祸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却只能听之任之? 一股无边的悲凉缓缓的没过了林逸之热血的心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仰 p.s:感谢懒猫打挺、沉中侠、极光之北、千年缘分无悔诸位朋友的关注,染兮遥更新缓慢,惭愧!但,无论如何我也会更新下去的。》頂點小說,x. 生命,到底是什么?多少人在风中,在雨中,在晴空,在雨夜或扪心自问,或叩问苍天?可是无论如何,谁也参不破,谁也问不明。生命或许是上天拿来考量每个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只是,这种考量,显然不公平。莫说人之寿命长者不过区区百年光景,更有者,苟延残喘于世,不过十几光阴,便呜呼哀哉。这种生命的意义,莫非只是来证明,他仅仅存在过么?惜命者,若寿限短暂,无论如何爱惜,也终究如短暂流星,最终草草收场,不惜命者,酒色财气尽染,却也能活过古稀之年,由此看来,人之命数,却是天早早注定的。 那么,天呢?天之命数又当如何?多少人以一己之力,愤而反抗,希望逆天改命。叹只叹,天依然高高在上,而这些人,或许曾经挣扎,曾经叱咤,最终,却依旧是一抔黄土,枯骨冢中!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损在何处?补在何方?人生,无论补损,不过是大梦千秋笑一场,唯永别而已?谁又能逃过天命? 强者,如虺耒,杀伐一方,天下闻凶名而战栗,最后不过是灯枯油尽,死而化龙;更强者,如祝融,如共工,虽命可天齐,但却逃不过私欲野心,弹指间,亿万生灵都白白葬送,到头来,却依旧逃不过四字天网恢恢罢了! 多少人苦心修道,就是为了脱离天之约束,不再因为短暂的寿命而承受生离死别之痛,只是可怜可笑,所修之道,却依旧是上天给他们的天道,若天不给他们,他们修什么?怎么修? 修来修去,不过是万法自然,唯天道昭昭罢了。只是可笑,拿天给的道用来逆天改命,真真是不自量力。 仙隐剑阁最后的一点声音,随着隐叟的讲述告一段落而缓缓的消逝。偌大的大殿,即刻变得空荡而冷清起来。只有随着窗棂的摆动挤进来的风声呼呼作响间,带着透骨的凉意。 残茶已冷,隐叟并没有把茶给林逸之倒上,倒也不是吝惜那点好茶,而是他的对面蒲团上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他一人,仍自顾自的轻抿手中的香茗,一副陶醉的模样。 而那个黑衣少年已然默默的走到窗前,缓缓的伸手将窗子打开。只是刚一打开,一股挟裹着天地之间最原始的冷风扑面而来。 白雪纷扬,层峰尽默。肃杀之中,一片凄凉。寒风呼啸,林逸之下一刻忽然感觉,那翻滚的雪片便是千万年前亿万计被生生抹杀的生命,凝结千万年不散的冤魂,无依无靠的飘荡着,嘶吼着,孤单而又凄凉。 林逸之忽然感觉从头到脚的寒冷,整个身体彷如冰水倒灌,那原本火热的心,似乎也渐渐的被这寒冷所吞没了。 不由得紧了紧那袭在这刺眼的白色中映衬的无比纯粹的黑衣,却没有离开的窗户的意思。 隐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略微有些孤单的身影,从那里,他似乎看到了已然深入这个少年骨髓,仿佛与生俱来的孤独与冷清。 下一刻,隐叟的心里忽然有些迟疑和犹豫起来,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残忍了,这个年轻人已然背负的太多太多,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年所能背负的重量,可是,命运注定如此,我有心拒绝,可是又能如何拒绝。 谁让你已然选择了那个艰难之路,如今便是回头,也是奢望了。 隐叟的目光不经意之间划过一丝暗淡。如今,眼前这个少年的反应和心态,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操控之中,事情正向自己所料的方向发展,这不正是自己苦心孤诣之后所希望的结果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越接近最后的真相,我却越发变得踟蹰起来了呢?难道,是自己老了?或许吧! 隐叟摇了摇头,迫使自己看起来一如当初那般古井无波,然后缓缓的冲窗前漫天雪影中的林逸之缓缓道:“年轻人,外面太冷,那雪也怪异的很,站的久了,便是心也会冷的,你还是回来坐吧,我这里的香茶,虽暖不了心,暖暖身子还是足矣的!” 林逸之这才回过神来,有朝那雪浪深处看了几眼,这才转回头来,缓缓的又坐在那蒲团之上,只是一言不发。 隐叟单手一挥,一鼎乘满炭火的炭炉无声无息的出现,炭火正旺,鲜红的火焰在林逸之的瞳仁中不断地跳动着,宛如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炭木被火烧的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倒是打破了仙隐剑阁原本的寂静。 轻轻朝着林逸之的方向一推,隐叟缓缓笑道:“年轻人,烤烤火吧,这样也暖和些!” 林逸之点了点头,方才自己真的是冷了。 隐叟看着林逸之烤火的身影,叹了口气道:“唉!原是这些神界秘辛,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只是,我已然在这里守护仙隐神剑不知多少岁月了,终于见到除了杞难之外的第二个人,便显得啰嗦了些,年轻人,莫往心里去。你只当听听故事,陪我这个老人家谈谈心也就是了。” 林逸之忽的摇摇头,声音中依然还带着些许的激愤道:“前辈,数以亿万的生灵的性命,却因为两个上古大神的一己私欲而葬送,便是前辈说的再轻描淡写,我又怎么能只当听了一个故事?那些所谓上古大神,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可笑可叹的是这世间人们却还将他们的神位高高供起,膜拜顶礼,真是可笑可怜!” 隐叟长叹一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年轻人却也无须挂怀,你如今的力量不过区物而已,又怎么能同那些上古大神兴师问罪?便是你将来有了与那些大神一较高下的本事,你将老朽今日的话说与人知,又有多少人相信你呢?不斥你大逆不道,离经叛道便是好的了!” “这……”林逸之的眼神一黯,他不得不承认,隐叟的话有道理,放眼如今的修真界,四大正派,哪一个不是对天道趋之若鹜,反之那些魔教,虽然行事乖张,哪一个又不对天道心存敬畏的。 “唉!——”想到此,林逸之忽然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他猛然间发现,这世间修真,正也好,邪也罢,无论哪个其实都是殊途同归,修道修道,却无非是自欺欺人的表现,虽然于手段法力之上多有裨益,而真正追求的不过是强横再强横,天之下,唯我独尊罢了。 可笑自己的信仰,自己心心念念的正与邪,不过是梦幻空花罢了。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孤单,没有了信仰,放弃了心中的执念,最终的结果是,这世间诸多门派,哪一个都与他想要的没有什么干系,天下之大,他究竟在做什么? 隐叟看向林逸之,只觉得他的眼中从未有过的迷茫,心中暗道,真不容易,这个少年的心性想来是十分坚定的,从他踏入这仙隐剑阁开始,自己便已然感受到了,若不是他连番将这神界秘辛抛给他,晴天霹雳一个接着一个的摧毁他心中向天问道的信仰,恐怕此时他依旧是方才那个坚定无比的少年吧。 想到此时,隐叟的神情忽然变的阴晴不定起来,似乎有什么话如鲠在喉,似乎是快要达成什么目的一般,眼神之中竟出现了一种与他身份极不相配的狂热,刚要说什么,却猛然之间见林逸之忽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然后缓缓的拿起木几上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且慢!看来我还是低估他了,险些酿成了大错,还好自己及时调整了心态,要不然便前功尽弃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隐叟稳了稳心神,恢复原本淡然的神情,淡淡笑道:“年轻人,你是不是觉得,这世间正邪不过是两种说法,其实本质之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如此看来,你似乎不需要老朽再讲述下去了罢!” 林逸之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叹息着什么道:“不瞒前辈,我虽有如此想法,但更多的是迷惘和无奈。不管是出于什么,或许是情势所迫,我到底是入了这修真一途,如今我真的不知道我修真的意义又是什么,长生或是拥有强横之力,对于我来说又太过于缥缈,逆天改命与我更是半点无份,原来还有那些向往天道自然的信仰,可如今看来这些信仰也是可笑幼稚。如此说来,我就是现在走出这仙隐剑阁,面对茫茫白雪,更是不知要去往何处,还不如静下心来听听前辈诉说的故事,也许能悟出什么出来!” 隐叟点点头道:“好吧,既如此,老朽便继续说下去吧。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一战,已然扰乱了天地人三界秩序,人界几乎倾覆。女娲震怒,返回神界之后,将共工压入不周山底,依靠共工的身体才能撑起不周天柱不倒,因此共工便从此成了不周山的守护之神。又将火神祝融贬下神界,受一百二十八难后重塑神格。又夺了一百单八星宿的神魂,拘到下界一处不为人知地方,永远镇压,不得再次复生。这样的惩罚不得不说十分严重,但是对于那些亿万计的冤魂来说,却永远没有了重生的机会,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做完这些,女娲又亲赴幽冥界与冥皇谈判。只是此时的冥皇早已不是冥界刚刚诞生时那么弱小了。人间界万亿计怨气冲天的灵魂,都心甘情愿的受他驱使,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在冥皇的带领下杀上神界,报仇雪恨。冥皇更是以此为筹码威逼女娲让步。然而,虽冥皇势大,但女娲毕竟是承盘古神格之人,岂能任由他摆布。两人与冥界大战,女娲以一己之力重创冥皇的幽冥大军。气恼之下,冥皇以放出亿万鬼魂侵染人间为要挟,这才破事女娲不得不做了有限度的退让。” “退让?至高无上的神界,怎么会和邪魔妥协?”林逸之不由的一惊。 “人在矮檐下,如何不低头?何况如今神界、人界风雨飘摇,自身难保,仅凭女娲通天彻地之能,也难免力不从心啊!想想当初,神界女娲一统,四大正神勠力同心,何其辉煌,如今却落得和后来居上的冥皇谈条件!”隐叟叹了口气道。 “最终,女娲与冥皇达成了一致。冥界自成一界,不受神界管束,但幽冥界也无法与人间界相连,这也是为了保护弱小的人间生灵所考虑的,幽冥界只在空间缝隙处设一密道与神界相连,密道口由冥皇与女娲二人合力设下禁制。如果有想从冥界进入神界,或者由神界进入幽冥界者,必须有冥皇和女娲二人一致同意,否则,除非是大过两人的力量,一旦强行突破禁制,立为齑粉!:隐叟叹道。 “必须有强过二人合力的力量,恐怕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人能够有这样的本事,这样一来。无论是冥界向突入神界,还是神界妄图覆灭幽冥界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林逸之道。 “不错,虽然自己实属无奈,眼睁睁的看着冥界自成一体,神界再也无法插手,却也保得神界、人界绝对的安宁!”隐叟说完,抿了一口香茶,又道:“做完这些,女娲又将崩塌的不周山石全部收集起来,开始炼石补天,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将天之缺口补好,人间界与神界再度隔绝起来,各成一体。又因为人间界已无生灵,女娲便捏土造人,忽忽千万年,人间界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这便是如今的第三世间。后来,女娲又于人界设下八百劫难,来考验世人是否有大贤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人,历经这八百劫难而终于成神!” “好强大的毅力,这人是谁?”林逸之不禁好奇起来。 隐叟顿了一顿,声音忽然变的低沉,似乎不愿提起这人的名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此人的地位,仅在女娲之下,他也有一个称号,便是人祖——伏羲!” “圣皇伏羲?”林逸之脱口而出。 隐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伏羲,圣皇?呵呵,看来此人在人间和修真两界的名气竟如此之大。却真真是老朽没有料到的!” 林逸之看隐叟似乎话中有话,忙道:“听前辈口气,对圣皇伏羲似有不满!” 隐叟摇摇头道:“他不杀伯奇,伯奇却因他而死!不满倒也谈不上,伏羲大才。向女娲建议,将天界化为三十三天,一天便是一个空间,第三十三天便是神界的所在,越往下其尊贵的程度越来越低。第一天到第三十二天皆称之为仙界。以鼓励那些世间向往天道长生者,积善行德,参悟修炼,最终白日飞升。按照这些飞升者的修为与心性,分别对应第一天到第三十二天。虽然都是仙人,却根据实力待遇不同。三十二天仙人为金仙,一天仙人为玄仙。这样,飞升天界之人有了等级之分,最上者为三十三天正神!这样的举措,避免了一旦再发生神界诸神争斗而波及人间之事,又可鼓励那些修真炼道之人,向往天道,以期白日飞升。更为了自己能够拥有更尊贵的身份,便是飞升仙界也要往更高的层次迈进。如此一来,更对神界和天道心存敬畏。女娲按照伏羲的意思设立了三十三。然修真炼道,毕竟是逆天而行,长生也是违背天道本意。为了彰显天道昭昭,女娲和伏羲又创立了天劫。” “天劫?何谓天劫?”林逸之迷惑不解。 隐叟一笑道:“你不过是区物境界,自然不懂得何谓天劫。修者修炼到元婴大圆满之后,便有天劫雷罚降下,从那时起,每隔一定的时间,便有天劫雷罚降下,从一九天劫道九九天劫。天劫便是上天降下的雷劫,也是修者逆天改命的代价。过劫者,飞升仙界第一天,随着修为与造化精进,在逐步朝更高的境界去,不过者,要么兵解为散仙,要么,连兵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灰飞烟灭!当然,根据渡劫之人的善与恶,还有修为的程度,这上天雷劫的强弱也不同!” “原来是这样!伏羲大才!大才啊!”林逸之神情中闪过一丝激赏。 “呵呵,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伏羲倒也配得上圣皇二字,只是,我方才讲过,他不杀伯奇,伯奇却因他而死!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他的存在,这才引出了那个魔界至尊——重楼的出现,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那个魔焰滔天的魔尊重楼,到现在也不过如我一般,只是守护一柄神剑的剑灵瞳光罢了!”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或许…….” 第一百四十五章 姐姐 “莫非前辈对对圣皇伏羲也颇有微词不成么?”林逸之望着隐叟出神的双眸缓缓道。 隐叟似乎恍若未闻,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不可自拔。眼中时不时出现不同的神态,似怀念,似激愤,似悲凉,似沧桑。 就如一个人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往事,在刹那之间涌上心头。不知道那一刻,是该盈盈一笑还是恨满心头。 林逸之自打进了这仙隐剑阁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个自称隐叟的剑灵有过这样的情绪,这种情绪似乎蔓延了这个饱经风霜的老者整个心头,一时之间,让他失神无语。 林逸之并没有打扰隐叟这样的回忆。有的时候,触碰人内心的秘密也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索性沉下心来,慢慢地品着手中的清茗,等着眼前的人自己开口讲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仙隐大殿像从来没有过生机一般寂静无声。他和他都没有动,仿佛这是两具木偶一样。林逸之依旧没有开口催促,他知道,眼前这个老者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将他弄到这里来,之前又讲了那么多神界秘辛,其实不过都是一些铺垫,真正的正题却是在这里。 ▲, 只是,这件事情或许对于隐叟来说,让他讲出来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因此,隐叟迟迟不肯开口。而林逸之既然已经知道了到了事情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 然而,林逸之忽然想到,自己前番还在执念火海之中,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来到了这仙隐剑阁之内了呢?这根本就是说不通的,再者,执念火海的时间宝贵异常,根本经不起一点浪费,稍有耽搁,那澄明水一旦失去效果,恐怕自己只有葬身火海的命运了,更不要说比他早进去好久的纳兰明轩了。而自从自己进入这仙隐剑阁之后,好像一切都与外界隔绝了一般,便是眼前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虚幻的神界秘辛,自己曾多次说过担心时间太长,救不到纳兰明轩。可是,眼前的隐叟似乎胸有成竹似的,根本不在乎时间的流逝,还告诉自己,这里的世间无论多久,外界的时间都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难道……林逸之忽然之间心中一动,他忽的就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事情,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么眼前的一切一切和对面的隐叟,岂不是太…… 林逸之暗吸一口冷气,心中猛然一紧。眼中暗暗闪过一丝异样,然而他尽力保持着平静的样子,只是暗暗看了看眼前依旧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中不言不语的隐叟。 那个始终萦绕在林逸之心中的疑问,再次被唤醒。 隐叟,你的身份到底是谁? 就在林逸之尽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之时,隐叟忽然转过头来,长叹一声,似下定决心一般,缓缓道:“年轻人,这段事情是要告诉你的,我迟迟不语,一则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我们五大剑灵心中永远的隐痛,若果不是有特殊原因,任是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对外人讲起的,二则,这件事情关系到我唤你来此的原因,我也在考虑要如何说,你才能够明白,三则,这毕竟关系着女娲、伏羲和重楼之间的私人秘辛,说轻说重终是不好。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年轻人,你必须知道!” 林逸之只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隐叟的神情似又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的开口道:“随着女娲三十三天的建立和修仙者飞升规则的实行,天、地、人三界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这次的平静终究再也没有被任何人打破。伏羲的三十三天划分,已然将大能者划分了三六九等,若要往上一步,晋升另一天,便要心畏天道,潜心修炼。正因为这样,才使这些人虽有逆天改命的想法,却终究是拿天道轮回约束自己,再也激不起一丝的反抗之心。就这样,千万年过去,神界和人界一直处在平静祥和之中繁衍生息。虽然幽冥界冥皇时有骚动,但终究是忌惮女娲的实力而不敢造次。倒也相安无事。” 林逸之点点头道:“这便好了,总算是有了一个很好的繁衍生息的机会。” 隐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唉,若真的如此,却也是好的,只是……由于伏羲实行了三十三天的天道分化,导致的结果是,第一天到第十天有太多的大能者的存在,那里熙熙攘攘,彷如另外一个人间,而十天之后的的大能者越来越少,以至于越往上,能够见到的大能者更是少的可怜。而代表着神界最终权利的第三十三天,只有四人:女娲、伏羲、夸父、刑天。 天界流年茫茫,女娲终日孑然一人,独自面对这偌大的空间,却是无聊的紧。于是,有一日,终是心血来潮,用手中一块原本就生长在三十三天里的神铁,经过她精心的打磨和锻造,铸成了第一柄神剑!” 林逸之心中猛然一动,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神剑到底还是出现了。 隐叟忽的似自嘲一笑道:“年轻人,怕是之前你和这修真一界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上古四大神剑,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象征着无上的天道权威和荣耀。只是讽刺的是,任是你们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我们这些你们修者眼中的神剑,其实不过是因为女娲太过无聊用于打发无聊时间的玩物罢了……” 林逸之也从未料到,这四大神剑的现世,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原因,然而却在千百年的后世之中,仅仅是因为女娲一时兴起,打发无聊时间而铸造的玩物却被奉为三界权威与尊严。 隐叟却自顾自的说道:“这第一柄神剑被女娲造出,女娲却是爱不释手,终日把玩,倒也敌得了那些许的寂寞。这柄神剑继承了女娲最柔和最慈悲的神力,剑身散发着如清澈眼眸一般的光芒,荧荧之光,如梦似水。于是,女娲便给这柄神剑取了一个名字——瞳光!” “瞳光!如瞳眸一般清澈的光芒,果真贴切!”林逸之赞道。 隐叟点点头道:“是了,女娲将这柄神剑取名为瞳光的意义或者真的是因为这样。瞳光神剑,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是代表了饶恕、宽仁、纯净、柔和。因为它继承着女娲身心深处最柔和和慈悲的力量!” 隐叟抿了一口茶,接着道:“此后,女娲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又铸造了四柄神剑,这便是仙隐、封天、太玄和沧离了。这四柄神剑与最早的瞳光,并成为神界五大神剑。女娲无论是走到哪里,都会携带其中几柄神剑一起,虽然这五柄神剑都是女娲的心爱之物,但她最爱的仍是她第一个锻造出来那柄瞳光神剑。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随身带着瞳光,便是休息之时,她也会将瞳光放在床头。” “人生只若初见,无论何时,这第一个却都是自己心目中最好的那一个!”林逸之叹道。 “或许吧,就这样,有了五柄神剑的陪伴,神界的日子也变得不太枯燥了,这五柄神剑,经过千万年的时光,都生出了不同的剑气。如仙隐,飘逸浩大,如沧离,婉转绵长,如封天,霸气杀伐,如太玄,神秘幽深。然而,那柄瞳光,却依旧如最初一般,闪烁着最清澈的如瞳眸一般的光芒。就这样,五柄神剑,五种剑气纵横交错,萦绕在女娲身侧。这样的时光又持续千年,直到有一天清晨,女娲醒来,却发现一个如风的男子正站在自己的床前,眼中那如风一般清澈的眸正望着女娲的一举一动,然而那眸中的清澈与无暇,让女娲忽然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是那么的熟悉与亲切。” “他是谁?这三十三天不可能……”林逸之道。 “那个眼神中闪着最纯净的清澈的男子,看到女娲醒来,忽的绽开那世间最迷人最柔和最如风的笑容。那笑容绽放着,融合到清澈的眸中,仿佛天地之间都失去原本的色彩,变得都那么的纯粹起来。” “那个男子轻柔的说道,姐姐,我是你的……瞳光啊!”隐叟说到此处,眼神似乎也变得清澈了起来,仿佛那些失去的过往,突然有了色彩。 “瞳光!难道他是……”林逸之忽的似明白了什么,脱口道。 “不错,这个男子,便是因为剑气有了灵性,而化形而出的剑灵——瞳光!”隐叟缓缓的说道。 “真没想到,这几柄神剑之中,最早诞生剑灵竟是这瞳光!”林逸之缓缓道。 “是的,没想到吧,我还有其他的几位剑灵都是瞳光之后诞生的,自从瞳光出现之后,又过了数年,我,这柄仙隐神剑的剑灵才出现在这神界之中,紧接着,封天剑灵,太玄剑灵,还有沧离剑灵也都慢慢的化形而出。再加上之前的瞳光,我们五个便是这神界之中,唯一没有神格,却可以存在的五个剑灵。”隐叟的神情似乎又陷入那渺远的回忆之中。 “那些日子,是我生命之中最快乐,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们五个剑灵整日在一处朝夕相处看遍神界每一处风光,尝遍神界每一种美食,无论做什么都是五个剑灵一起。女娲大人对我们五个也是极好的,总是和我们在一处。那些日子,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原本曾经天真的认为,这样的日子将永远的持续下去,永远都不会结束。然而,我却错了,我没有料到,这段短暂的幸福竟然那么快便从我的指缝之中溜走,想抓都抓不住!”隐叟的眼神之中忽的出现了浓重的悲哀。 “为什么?你们是女娲创造出的剑灵,怎么可能有什么忧愁和烦恼!”林逸之似乎有些想不透。 “呵呵,年轻人,你这样想却也没什么奇怪。因为我在那些幸福的日子里也曾如此想过,可是,等到一切都变了的时候,我才发觉,最后留给我们的却是难以承受的伤痛。”隐叟忽然转过头道:“年轻人,你可知我们剑灵如何称呼女娲么?” “主人?……应该是吧,毕竟是她赋予你们的生命。”林逸之道。 “不错,主人!呵呵,只是,只有我、封天、太玄和沧离才这样称呼女娲,而瞳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这样叫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改变过第一次见到女娲时的称呼——姐姐!而女娲似乎对瞳光也颇为偏爱,却从来没有纠正过这个称呼,一直都随着瞳光姐姐、姐姐的叫着。而我们四个,虽都和女娲亲近,但心中都当她是我们的主人。除了,瞳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是,女娲好像也真的对瞳光格外的好,从来不用瞳光参拜,也只有瞳光可以随时出入女娲的府邸,而且每次瞳光唤女娲为姐姐的时候,她都欣然的应着。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就如姐姐和弟弟那般。再没有主仆的分别。我们曾经问过瞳光,瞳光说,他在神界之中唯一的所爱的人,唯一可以付出生命代价去保护的人,便是女娲,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姐姐!” “或许,瞳光真的把女娲当做姐姐一样罢,再说,女娲也是最为疼爱他的!”林逸之缓缓道。 忽然之间,他的心头出现了那个满是粉色身影的女子,站在阳光之中,微笑着叫着自己,逸之哥哥!…… “汐月!……”林逸之的心忽然之间思念疯长,他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如风笑容的小师妹,这么长世间未曾见到她,她可曾想念他这个哥哥了呢?是否还在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是否还紧张的守候在哪漫天的执念火海之侧呢? 心中,不经意之间,便是一片最温柔的柔软…… 或许,女娲对瞳光,也便如自己对汐月这般疼惜罢! 隐叟的话音打断了林逸之的思绪:“如果,一切真的是这样,便也是好的。只到有一天,瞳光在我们四人面前缓缓的说着,也许,我真的爱上了……姐姐!” “什么?你可知你再说些什么?瞳光,这个剑灵竟然爱上了女娲,爱上了这个他称呼了几千年姐姐的人,又或者,爱上了他的主人!”林逸之愕然惊叫道。 “不错,瞳光的确爱上了女娲,而所有的祸患,都是因为瞳光对女娲爱的疯狂,爱的……万劫不复!”隐叟的声音依旧像是讲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这怎么可能,或者说,这根本就不可以!女娲大神不可能接受,更不可能爱他的!”林逸之脱口道。 隐叟忽然眼神一厉,声音也蓦然变得激愤起来:“不可能?怎么不可能?说说她女娲就没有七情六欲,就不可以爱,那她和伏羲之间又算的了什么?他们的结合就是天道,就应该得到祝福吗,而偏偏瞳光却不行呢?” “可是,她不是他的姐姐么,还有,瞳光只不过是……”林逸之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哈,姐姐?瞳光眼里嘴里心里的姐姐,到底是出于一种亲情,还是一种依赖和眷恋?只怕明眼人都清楚,还有,他的确是剑灵,可是,剑灵就不能爱上女娲么?或者说,这样的一个弟弟,就不能爱上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又无比疼爱他的姐姐么?这是什么狗屁规矩!”隐叟一口气说完这些,心中的激愤才慢慢缓和下来。 忽的凄然一笑道:“年轻人,我想问你,那执念火海外口口声声唤你逸之哥哥的粉衣女子,真的只是把你当做了哥哥,又或者说,在你身心深处,真的就对她没有一丝的爱恋?” “你是说……汐月?……!”他的心头,忽然想起这个最关心自己的女子,这个曾经与他风风雨雨,生死不离的女子,难道,在自己的心目中,他真的只是把她当做了最亲的妹妹? 林逸之想说什么,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去说,好像都是那么的苍白…… 该回来了,我想念所有的... 彷如一个轮回。 因为母亲病重,我不得不放弃剑隐仙的写作,虽然中间的一段日子,我曾经试图排除所有的负面因素,挣扎着又写了几章,最终因为母亲病情的好坏而影响心绪,便狠心断了下来。 只是一直没有忘记这里,也不敢忘记这里。我欠所有支持我的人一个交代,一次完本。所以断更的日子,我每一次挣扎着打开纵横,心中都如同压了一座大山。总是有一种无比清晰的执念在内心疯狂的告诉自己,回来吧,你应该写完。 无论何事,都不应该成为断更的理由!于是,我还是决定要恢复更新。 2016年3月1日。剑隐仙重新,一切过往的荣誉也好,沉浮也罢,都归于平静。剑隐仙将再次以最低的姿态,平静的讲述最诚挚的故事。 感谢洛神雨、曾饮沧海、我是一棵树等等朋友在我断更期间不吝打赏支持,感谢同行朋友们时刻的关注,更感谢断更期间每月8000多点击中的每一个点击。 2016年3月1日,隐仙归来,给你好看! 3月1日,新章节奉上 如题!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剑隐仙,曾经的朋友、书友、同行们,兮遥回来了!呼唤你们前来做客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楼 “你说什么?瞳光爱上了女娲……这怎么可能?”林逸之一脸的惊讶,似乎难以相信隐叟说的话,脸色也变了几变。▲∴, 隐叟就如没有察觉道林逸之的心绪起伏,也不抬眼,只轻描淡写的道:“瞳光就是爱上了女娲,如此,却又能如何?” 这种语气似乎是理所当然,有点嘲笑林逸之少见多怪一般。林逸之虽然早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自打他莫名奇妙进入这仙隐剑阁,莫名其妙的遇上这个隐叟老头开始,这老头儿那一句话又不是惊世骇俗呢,可是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这一层上去。 一柄神剑的剑灵竟然爱上了女娲大神,这已然是难以想象了,更何况,这神剑更是由女娲亲手铸造而成,换言之,这剑灵便是由女娲直接孕育而成的。剑灵爱上自己的主人,未免有些…… 想到此处,林逸之失神之下,脱口道:“可是……” 隐叟忽的朝林逸之一摆手,眼中的神情顿时一冷,声音也冷了下来:“有什么好可是的?瞳光也有爱憎,又如何不能爱上女娲?难道就只是因为女娲是高高在上的正神么?神也罢,灵也罢,谁有能阻止心中的感觉?谁又定下那所谓卑微不能爱上高大的条条框框?”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冰冷如刀。 林逸之心中一紧,忙道:“我不是说剑灵卑微,也不是说剑灵不可以有爱。那瞳光虽说只是区区一介剑灵,却也是上古神剑剑灵,身份自然不同其他,只是,女娲是上古第一正神,这却也可以不论,只是这世间之所以有瞳光的存在,完全是因为女娲创造出来了那柄神剑的原因,换句话说,那瞳光剑灵可是由女娲孕育而出的啊,女娲自己孕育的剑灵,爱上了女娲,这样的情感,怎么能被神界所容呢?” 隐叟默不作声的听着林逸之把话说完,却是少见的没有打断他,只是神情越发的冷漠。林逸之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抬眼看着隐叟,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只是半晌那隐叟都用冷冷的目光瞧着林逸之,嘴角似乎还有淡淡的冷笑,便是连林逸之早已说完话好久,他也似乎恍若未闻一般。 仙隐大殿因为这突然的沉默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隐叟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林逸之,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默契似得,林逸之也不再说话,同样的淡淡的看着隐叟。 气氛开始变得些许的微妙起来,这两个人就如两个没有生命的静物,静静的在那里,仙隐大殿的窗棂被外面的冷风吹动,发出吱吱的轻响,一丝清冷的风缓缓的透入大殿之中,和着这神秘而又庄严的气息,慢慢的流动。 林逸之忽的感觉有些发冷,不由的紧了紧衣领。 这一微小的动作,恰到好处的打破了有些窒息的沉默。隐叟冰冷的目光竟有了些许的暖意,似乎是淡淡的笑了笑,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我恁的不会相信,方才那充满着腐臭荒唐味的身份正统,人伦礼教的正大说辞竟出自一个有着如此清澈眼神的少年口中,真是可叹!可悲!我来这离忧教之时,便有所耳闻,这离忧教道统强调那些正邪水火,天道伦常,原以为如你这般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的人,就算是耳濡目染,也不会被荼毒如斯!看来我还是小看了杞难的手段,不过区区十五载,心思单纯如你,竟也会满口的这种论调……” 林逸之闻听他言语之中对离忧教似乎多有冒犯,心中气恼,但想他是离忧教护教神剑仙隐之剑灵,心下也不想与他多做计较,但他也非屈己从人之辈,冷冷的一笑,迎着隐叟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呵呵,前辈教训,按说小子我应该洗耳恭听。只是,小子明白,这世间,头上有天,脚下有地,任何人有任何非份的想法,都要接受世人的考量,神也罢,灵也罢,都逃不过天道二字。若有荒唐念想,怕无论是谁都难逃公道二字。不说瞳光如何,女娲大神挽救苍生于水火,这份悲天悯人,怕容不得任何一人抹杀去了。再有,前辈方才所言,句句字字直指离忧教掌教真人杞难的不是,且不说前辈话语是否有所偏颇,小子斗胆提醒前辈,离忧教正大光明也好,虚伪腐朽也罢,请前辈莫忘了自家身份!无论怎样,你可是我离忧教护教神剑的剑灵,这离忧教是荣是辱,怕也与前辈休戚相关吧!” 若说之前隐叟那番论调不管多么的离经叛道,林逸之还有所认同,因为那所谓的正邪自林逸之从离火洞中与虺耒一番遭遇,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因此也就懒得去想明白了。只是一点,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别人去抨击离忧教,在他心中,自十岁那年遭人追杀被杞难收留,他对离忧教的感觉,已然不单单只是修真学道之地,在他的心里,这十年,离忧教养他教他,让自己从一个凡俗的野小子变成如今御剑破空的修者,离忧教承载了他太多的美好,可以说,如今的离忧教,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远远超过了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离阳外的小村。他已然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并且呵护着这最后的避风港湾。 谁中伤离忧教,谁便触碰了林逸之的逆鳞。这也就是隐叟,林逸之对他多多少少有着尊敬,若换做他人,怕是早已拔剑相向了。 饶是如此,林逸之也是眼眉一挑,话音之中带着几分肃杀。 岂料隐叟却也不恼,只拍手笑道:“好!很好!“忽的高声嗔怪道:“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劳什子护教剑灵么?若不是当年那个风雪羽,老子也不会落得个无家可归。也不会应了杞难那厮的赌注……” “赌注?你与掌教真人还有什么赌注不成?胜负如何?”林逸之闻听,竟似来了兴致,淡笑着问道,至于那个风雪羽的名字,因为与他无甚关联,也就自动略去了。 那隐叟闻听不由的老脸一红,翻着眼珠嗔怪道:“你说呢,我要是赢了,还杵在这里跟你费什么吐沫星子!” 那模样,颇有些破门帘子挂不住的感觉。林逸之刚想笑,却见隐叟一瞪眼道:“小子,莫要笑我,要不是我时运不济,着了那牛鼻子的道,也不至于……”只是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急着解释什么似得,索性将大手一挥嚷道:“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你不是还要赶着去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衣小子,我也不想废话了,至于瞳光对也好,痴心妄想也罢,他反正爱上了女娲,这谁也管不了……” 林逸之拼命忍着不笑,声音却有些发颤道:“前辈说的也是……” “好了,说正题吧,瞳光和女娲那档子公案,任是什么人来了也断不清楚,世间痴男怨女多了去了,想想都发愁。小子,这些事情就不说了,总之就是因为瞳光爱上了女娲,引出了祸事,两人纠葛不断,只是最终还是彼此错过了,你也知道,那伏羲因何被称作人皇,因为最后女娲嫁给了伏羲。”隐叟正色道。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这个却是与世间所流传的一般无二。” 隐叟叹了一口气,又缓缓道:“问世间情为何物,除了生死相许,或许更多的却是相爱相杀吧!那么温暖如风,身上没有一点杀伐之气的瞳光,却因为为此,一怒之下离开了神界三十三天。其实,我知道,瞳光其实并非真心的想要离开三十三天,便是女娲嫁给了伏羲,瞳光对她的情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因为我们剑灵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远远的望着层云之上高大恢弘的神殿。他之所以被女娲叫做瞳光,便是因为他自诞生起便有着温暖如风的目光。只是,这温暖,在他遥望女娲所在的神殿那一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有的只是无尽的忧伤与落寞。他总是轻轻的说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那句话包含了他对女娲最深沉的爱!” 林逸之心中一颤,忽然觉得自己的观点或许真的错了,那瞳光虽是剑灵,虽然痴心妄想,但是他对女娲的一往情深,谁又能说那是虚假! “他说些什么?……”林逸之缓缓道。 “他说,爱只与爱有关,与被爱无关……”隐叟缓缓的说道,“他不恨她,他爱她,哪怕这份爱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甘之若饴!” 林逸之也不禁默然,他忽然想起在那个清冷的月夜,他一个人蹒跚的离开澜月亭,身后,那淡蓝色的身影,一如月光一般的清冷…… 他忽然有点理解瞳光了,他难道就不是另外一个瞳光么…… “或许,这份爱便是他心中所有的美好罢……”林逸之长叹一声道。 “呵呵,如果一直这样,或许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会是原来的模样……”隐叟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沧桑的缅怀。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到当初的模样了。女娲知道瞳光爱她,她可以不选择他,但也无法阻止他的爱,索性便以神之名义起誓,与瞳光永生永世不再相见。最初的时候,瞳光不相信女娲如此决绝,他依然微笑着告诉我们所有的剑灵,女娲只是害怕流言,只是怕见到他心中乱了分寸。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等待。”隐叟沉声道。 “等待?” “不错,从那以后,云层之上,恢弘的神殿之前,一个清瘦而又带着明媚忧伤的白衣男子就那样每天站在神殿的门前,痴痴的看着,盼着。如此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们几个剑灵都不忍心看他这般,便都劝他回去吧,他却依然固执的站在那里等着。如此,一百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一百年!……”林逸之愕然。 “是的,一百年,一百年的时光,女娲哪怕出现在瞳光面前一息的世间,也是好的!可是,便是连一息也成了奢望!如此看来,那女娲难道不是薄情之辈么?”隐叟的声音忽然有些愤怒。 “终于有一天,瞳光的眸再也没有了光彩,只剩下了无尽的灰暗!他选择了离开,再也没有朝那神殿回头。只是,当他的身影消失在三十三天的云雾之中时,云端之上,只传来了他无比冰冷的一句话……” “什么话?……” 隐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忘掉——姐姐,一百年的时光,你都不曾施舍的再看我一眼,也罢,终有一天,我将做一份与这天地一般的轰烈,拿来换取你心中对我哪怕一丝一毫的重视!” “终有一天,我将做一份与这天地一般的轰烈,拿来换取你心中对我哪怕一丝一毫的重视!……”林逸之忽然觉得瞳光这份卑微,一如往昔的自己,他不知道瞳光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恨意,或许一丝一毫都没有,他所谓的离开,只是为了做一份足以让他口中的姐姐重视自己的大事,让他能够配得上她罢了。 只是,配得上如何,配不上如何。天神与剑灵,唯一的交集只不过是女娲创造出瞳光,其他的,有,也只是奢望…… 好久,还是林逸之打破了这沉默:“前辈,或许瞳光只是说了句气话,他不过是一个剑灵,又如何能做出与天地一般的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呢?” 隐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呵呵,莫说你是如此想,我,还有其他的三个剑灵,便是女娲和伏羲也是这般想,甚至以为瞳光只是负气出走了,过些时日自然便会回来。可是,如果我告诉你瞳光最终的身份,你或许会明白,你和我,还有女娲都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 “瞳光最终的身份?他不就是瞳光神剑的剑灵么?”林逸之有些疑惑的问道。 隐叟忽的直直的看着林逸之,一字一顿的缓声道:“如果我说,瞳光就是三十三天天外天的主宰——魔尊重楼呢?” “什么!!瞳光竟然是……重楼!”林逸之如遭雷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魔魇 p.s:这两日实在太忙,明日一并拜访、订阅,多谢南海漂、痞子二叔的打赏,多谢太极阴阳鱼、风恋刀等朋友的红票,多谢大家的续订和订阅。☆→,兮遥厚颜求订阅、求推荐啦...... 虽然刚开始恢复更新,求订阅不好意思,可是,也得有点动力是吧......嘿嘿,不多说了,我也怕有人拍我黑砖。 鞠躬下台! 瞳光是重楼?瞳光竟然是重楼!瞳光怎可以是重楼! 三个声音从林逸之灵魂深处如呐喊一般提醒着这个难以让他接受的事情。便是林逸之千想万想,他也不会去、不可能的想到,那个剑灵,那个亲手被女娲大神创造出来,并孕育出最谦卑、最温暖,拥有着最和煦如风般笑容的瞳光,竟然是从上古以来便已凶名赫赫,魔焰滔天,被天下间所有魔道中人视为开山鼻祖的——魔尊重楼! 可是,这是事实!这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隐叟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因为他也是剑灵之一,他不可能污蔑瞳光,因为这种行为等同于自我抹黑。由此看来,这千古以来世间最大的魔头真的便是这个瞳光。林逸之想到此,便是原本竭力保持平静的心情再也无法控制,一瞬之间,如惊涛一般无数个念想,翻涌嘶吼。 “可是,瞳光……”林逸之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这世间从他离开三十三天那一刻开始,天上地下,便再也没有了那个名叫瞳光的剑灵,只有魔焰滔滔的万魔魔神——重楼!”隐叟面无表情的截过话去,就如,在纠正林逸之话里不经意间的小错误那般平淡。 是啊,对于隐叟来说,这样一个事实,已然存在了千万年,如此,再震撼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便的心中不起一丝的波澜了罢。只是,眼前的人是林逸之。他怎么可能一时之间接受的了呢? “终有一天,我将做一份与这天地一般的轰烈,拿来换取你心中对我哪怕一丝一毫的重视!……”林逸之身体轻轻的颤抖着,缓缓的说着瞳光,亦或者又叫做重楼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无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在林逸之看来是多么的虚无缥缈,犹如那些从不曾实现的豪言壮语。可是现在,林逸之却觉得字字有若千斤,就如瞳光在他耳边缓缓的说着一般,轰雷贯耳。 每一个字,每一个破碎而又哀伤到愤怒的面容。那又怎么可能只是说说而已?那分明便是誓不回头的决心。 你是上古第一神界大神,受万世敬仰。我便创出一个上古第一魔神的名头,让天下苍生如同敬畏你一般对我感到害怕。什么剑灵,什么神殿,什么三十三天,什么圣皇伏羲,统统去休去休! 恍惚之间,林逸之似乎看到那个身穿黑色长袍,面容邪魅,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子,忽的展颜一笑,那笑容如晨光之露、如和煦春风,与他的气质是如此截然不同!然后这黑衣男子缓缓的一字一顿的冲女娲说着什么…… 姐姐,这上古第一魔尊重楼的名头,这三十三天天外天之主的称呼,或许大抵抵得上你那上古第一正神的尊贵与荣耀了罢! ………… “原来我错了,瞳光,不重楼从离开的那一刻,便早已下定决心。或许,他选择成为魔尊只是为了让女娲能够真真正正的重视他一回罢!”林逸之长叹一声,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思绪。 隐叟半晌无语,最终件林逸之心绪如常,才苦笑了一下道:“只是,成为上古第一魔神,真的是他自己希望的么?亦或者,这真的是女娲希望看到的么?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女娲明白她心中瞳光到底占据了多少份量的话,那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过不值得,太过沉重了吧!要知道,剑灵或许还能存于三十三天,可是魔神……第一魔神与第一正神,这样的对立身份,势若水火,不死不休!从瞳光变成重楼的那一刻,他真的彻头彻尾的永远失去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情势如此,又能如何,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只是,我想问问你,有件事情我想了千年万年,却怎么也参不破……”隐叟正色道。 林逸之眼眉一挑,也正色道:“前辈请说!” 隐叟一叹,忽的仰望仙隐大殿窗外飘雪的天空,一字一顿的道:“女娲救渡世人,造化万千,功德无量。可是也正是由于她绝情断义,才致使瞳光万念俱灰,成为千古以来为祸最深的魔尊重楼。便是重楼的前身瞳光也是女娲亲手孕育,从救世一面,女娲当得起天下正神魁首之称,可是,逼得瞳光堕魔,成为天地第一魔尊,她恐怕是难辞其咎,从这一面来说,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罪责么?她又如何当的起天下正神魁首!”最后一句,话音之中早已满是铿锵! 隐叟似乎是在说出自己的疑问,又似乎在质问当今天下正道。那字字句句,如刀如剑,仿佛刀刀致命,字字见血,林逸之可以感觉到自己神魂深处的起伏激荡。 难道,这便是正道?难道,这便是天道? 林逸之的心猛地抽紧,一股冰冷的感觉从神魂深处透出,倏忽之间,全身如坠冰窖一般寒冷阴森。 林逸之暗道不好,知道是隐叟这句看似问他的话,让自己神识之中自修炼寂灭魔心便有的那股冰冷的杀意和暴虐再次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可是,林逸之心中已然变得茫然无比。难道自己也如隐叟那般认为么,这天下正道,真的是表面之上那么正大光明,而背地里确是凉薄不堪,虚伪荒唐?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又如何自处?自己可是天下第一正教魁首——离忧教的门徒,如果正道虚伪,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如果自己不是这样认为,隐叟只是在胡说八道,偏执一词,那这心中无边的寒冷之意,又将如何解释?那寂灭魔心分明是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而发作的! 到底什么是正,何又为邪? 瞬间,林逸之被这两种念头撕扯的痛苦不堪,头痛欲裂,那无边而又强横的杀戮寒意彷如潮水般迅速的占据他最后的清明。 林逸之双拳紧握,头深深的低着,前额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变化,滔天的寒意,杀戮的气息,还有那极力克制,克制到几乎崩溃的神智。 浑身颤抖,双臂之上青筋暴起,如果此时有一个修为在大乘以上的修者,只去微微一瞧,便可以看得出林逸之的静脉之中,一股极其可怖的黑色寒气正到处乱窜,将他的七经八脉瞬间撕裂,又瞬间修复。 这种痛苦,如附骨之蛆一般难以忍受。可是,林逸之与生俱来的倔强一直支撑着自己,便是万般痛苦,他也不吭一声。 仅有一丝的清明告诉自己:寂灭魔心,那是一个禁忌。不能也不准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即便如此,林逸之还是无比清楚的知道,这股冰冷的杀意暴虐而又霸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或许很久,或许下一秒,他便坠入魔道。 此时的隐叟,似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林逸之的异常,又好像似乎料到他会如此一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神魂几乎崩溃的林逸之,就如……就如欣赏一副杰作一般——一个即将被他成功带入魔道,堕仙成魔的人。 随着林逸之的神智渐渐得被寂灭魔心吞噬,隐叟原本淡漠的眼神忽的闪出一股难以隐藏的狂热。 那种狂热似乎压抑了很久一般,在原本隐叟干枯苍老的眼眸之中犹如一团火般燃烧,有如实质一般的越烧越旺! 林逸之感觉自己就快死去了,那最后一丝清明也慢慢的被强大的寒冷一点一点的蚕食。林逸之被这种痛苦已经折磨的几乎要放弃抵抗了,索性,便随他去吧。 大不了,走出这仙隐剑阁之时,被人一剑刺死,也比这痛不欲生来的痛快! 只是……不知道这挥剑之人,是自己那个面冷心热的师尊,还是那一袭清冷的蓝色身影…… 不去管了,自己那么累,守着那么多秘密,究竟为了什么?自己本就是魔门中人,却偏偏跑到天下第一正教来修习什么离忧无极道呢?还是寂灭魔心拥有真正强横的力量,如此,索性让这强横的力量来的更凶猛一点罢! 到最后,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最后一点清明消失之前,忽的泪流满面。 如果师尊知道我舍身成魔,会不会感到失望呢? 如果小师妹知道我成了魔,会不会伤心呢? 或许,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月下独自舞剑的绝美身影了罢…… 永别了…… 林逸之缓缓的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无边无际杀戮之意如疯了一般朝自己涌来。 就在林逸之已然绝望,下一刻便成了寂灭魔心所反噬的魔头之时,忽然之间,一声无比清晰而又洪亮渺远断喝从神魂深处陡然响起: “痴儿!如此便轻易放弃了么?亏得你还背负着那么多使命!速速谨守心神,将离忧无极道全力施展,莫要自误!……” 刹那之间,林逸之忽的睁开了双眼,眸中清光闪动。因为他听的真而且真,这声音不是虚幻,这声音竟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 是他!竟然是他!那声音威严中带着无边的悲天悯人,那是离忧教掌教真人——杞难真人的声音。 林逸之心中一阵的温暖,泪水刹那之间夺眶而出。小声的低唤道:“杞难老爷爷……杞难老爷爷……是你,我不会听错的……你来救我的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可是任凭林逸之如此喃喃的唤了半天,那个洪亮渺远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就如不曾来过一般。 即便如此,林逸之再不迟疑,一咬牙,离忧无极道轰然施展开去,蓦的,一股沛然的天地至纯之气,挟裹着天地之间最精纯的力量直涌而出。 那原本已然占据神魂灵识大半冰冷煞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天地之气打了个措手不及,犹如当头棒喝,一溃千里。 然而,这毕竟是上古魔神心法寂灭魔心,哪有这么容易轻易认输的,更何况,这一次林逸之煞气入体的情况要比以往几次更加的严重。那煞气退缩了一阵,终究是稳住阵脚,再次压了上来。 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便在林逸之体内不断的展开拼死争夺。林逸之的周身上下一会儿被煞气所笼,浑身黑色闪动,魔焰冲天,一会儿又被离忧无极道带来的真气所覆,浑身闪动着至纯的白光,端的浩然正大。 这种变化便是在隐叟眼里也是惊讶无比,隐叟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林逸之,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置信的神情。 看了半晌,不由得心中一叹,暗道:此子心智果然坚韧,非常人所及。看来,我还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转瞬之间,他眼中那股蓬勃的狂热之色缓缓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原本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林逸之在一冷一热,一艰涩邪魅,一正大光明的两道气息的争斗之中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真气激荡,浑身如煮沸的海浪一般,只是,他再也不肯退让半分,只把心一横,一声不吭,全力施展着离忧无极道。 终于,寂灭魔心还是由于他修炼的时间过短,被离忧无极道缓缓的逼退。林逸之却是不知道各中原因的,只是觉得浑身暖流涌动,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呵——”如劫后余生一般,林逸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挺了过来。他试着动用神识,将这大殿每一个角落都探查了一番,却始终没有发现杞难的踪迹。 莫不是,幻觉? 林逸之清楚的记得,五年之前,在离忧大殿的广场之上,他也曾饱受寂灭魔心的折磨,也是如今日这般的声音响起,才使他度过危机。当时他就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甚至隐约觉得就是杞难真人。 可是杞难见到他之后,却只字未提。只告诉他一些抵御自己异状的方法。他也就慢慢淡忘了。 然而今次,这个声音再次响起,而且那么清晰。可是,搜寻了半天,却根本没有杞难的半点踪迹。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心中的一点执念,造成的幻觉么? 杞难,一教掌门,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知道自己的动向呢? 林逸之甩了甩头,不再纠结于此,忽得似乎想到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不由的心中一紧,猛然间抬头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隐叟,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隐叟似乎料到一般,也不躲避林逸之的眼神,坦然的看着他,笑吟吟的问道:“年轻人,怕是你有什么话要问我罢,但讲无妨……” 林逸之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字一顿道:“请教前辈,前辈为何要跟我说这些话,又或者,你可看到了我身上的异象了么?为何却又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玘瑟 p.s:多谢三观犹在、痞子二叔的打赏,兮遥抱拳感谢!多谢素布可奈、蓝盔十九、安志纯等兄弟的订阅! 今日兮遥十分忙,今早跟家里打电话,言说母亲昨晚又是被病痛折磨的一夜未睡,故而心绪不宁,一直静不下心来,差点今日就无更了。∮,原本这一章就要交代这个隐叟真正的目的,无奈状态太差,只有这么多了,大家将就着看了。 至于打赏什么的,写成这个样子,兮遥也没脸求了,但是红票能多扔点给我么?1000多点击,只有13红票,兮遥实在是有些老脸发红啊! 林逸之虽然性情淳朴,但并不是无心之辈,相反思维更是极为敏锐。当煞气逐渐被离忧无极道压制而恢复神智后,心中猛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自从他进入这仙隐剑阁以来,这突然出现的隐叟便时时刻刻讲一些天道不公,正邪废弛的话,更不经意间挑动林逸之对原本正道天途根深蒂固的关念。他大言天道荒唐,神界中人又做事不公,更把矛头直指女娲正神。言语之中更多有不敬。 若这番言论出自当年那蛮荒凶兽虺耒,或许并无什么奇怪与不妥之处,因为虺耒本就是凶戾之途,在遭受不公待遇后,有那番感慨与怨恨,更是无可厚非,虽化为应龙,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可谓是因果循环。 然而这隐叟却和虺耒大不相同,若按他自己的描述,他的身份本就是由女娲所化而成的剑灵,或许在处理与瞳光纠葛的事情上,女娲有所不周。但是毕竟神与灵本就不属一类,女娲的拒绝,从天道之上更是无从指责。虽说最终瞳光出走三十三天,成为魔尊重楼,女娲也有责任,但是,若瞳光性格不是那么偏激,或许也不会铸成大错。由此看来,虽有女娲前因,但瞳光化魔,更是遵从了他自己的内心。 而隐叟身为女娲所化五大剑灵之一,莫说神界无错,便是神界有错,也当极力挽救,维护神界道义形象,而不是处处宣扬对抗,身为正道剑灵,非劝人心向天道,反而背道而驰。 这种反常的做法,究竟有何目的? 林逸之不知道隐叟这番作为与说辞究竟有何目的。但是,摆在他眼前的是,正是因为隐叟的话,才使得他方寸大乱,原本澄明的神魂,被寂灭魔心所乘,差一差堕入魔道。 若不是林逸之及时抵抗,恐怕如今站在隐叟面前的已然是魔焰冲天的魔头了。 而且,从林逸之异象陡升到恢复如常,隐叟的表现太过冷静,自始至终都没有施以援手,冷眼旁观,任由林逸之被煞气所侵。 这也太反常了!若说是隐叟的修为不足以发现林逸之的异常,这根本是无稽之谈,那隐叟是上古神剑仙隐的剑灵,可以逃离仙隐剑阁的禁制而存在这里。他曾经和杞难有过争斗,据他所讲,若不是杞难用了一些办法,恐怕还无法收服于他。因此,隐叟的修为决然在大乘以上。连那刚驱物大圆满的陆汐月都可以感受到林逸之煞气爆发时异常的气息,这大乘修为的隐叟不可能感受不到。 先是语言挑唆,令其方寸大乱,再是冷眼旁观,不施援手。隐叟这番行事,又当如何解释。难道,是故意为之的么? 十有**!林逸之心中一震,但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凭着隐叟大乘期的修为,若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只不过像捏死一只蚂蚁动动手就可以的事情,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那么多天界秘辛,又引出女娲、重楼出来?再有,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离忧教弟子,修为也不过堪堪驱物,这隐叟为何要对付自己呢? 说不通!难道是自己多疑了?林逸之心性纯挚,不相信在这仙隐大殿之中的剑灵会有什么勾当,自己在这里胡乱猜疑,索性不如当面讲出来,若是自己多心多疑,讲了出来,也好洗清了隐叟的嫌疑。 故而,林逸之不假思索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隐叟闻听此言,忽的淡淡一笑,眼中的神情竟是无比的坦然,不紧不慢道:“年轻人,可是怀疑是我故意激你,才致使你煞气发作,险入魔道对么?” 林逸之也不否认,只轻轻点了点头。 隐叟笑容更胜,望向林逸之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赞许之意,悠悠道:“年轻人心思缜密,遇到事情处变不惊,仍然泰然处之,这份气度果然是佼佼者,更难能可贵的是,直抒胸臆,直来直去,这份坦然,却是当得老朽一夸的。怪不得五年之前,你入那试炼堂,心智一关,却是星魂石大放光芒。放眼整个离忧教内,有你这份心智之人,怕也是寥寥无几的罢。” 林逸之一抱拳道:“前辈谬赞了,逸之不过是离忧教内无名小卒。既然小子诚意相问,不知前辈也能否……” 隐叟一挥手截过话,朗声道:“你的怀疑很对,我那样讲,正是要引得你煞气发作……” 林逸之闻言,脸色变了几变,右手不禁朝轻痕剑握去,轻痕仙剑感受到主人的心境,也不禁清鸣一声,好似回应。 林逸之冷冷朝隐叟看去,却见隐叟说完那句话之后,反倒似无事之人一般,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于是,这大殿之上,便出现了一道奇怪的对峙场景,一个少年,冷眼如刀,如临大敌。相对而立,一个老者,笑容可掬,轻松自在。 相同的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就那样看似怪异的对立着。 大殿无声,寂寥更甚。 好久,隐叟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笑言道:“年轻人,你应该拔剑杀了我才是!” 林逸之见状,不由的神情一松,耸耸肩道:“却也不是我不愿意,你的修为如此,我又如何杀的了你。”说罢,右手轻轻的从轻痕仙剑之上撤了下来。 隐叟更是慢条斯理的一指那木几道:“方才那番煎熬,怕是早已渴了吧,来在饮一杯如何?” 林逸之顺势看去,才发觉那木几之上原本冷了多时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然换成了热气腾腾的香茗。清香四溢,端的是好茶。 林逸之也不客气,端起茶来,一饮而尽,只觉得香入肺腑,身体说不出的清透。不由的笑道:“果是好茶!” 言罢,径自又倒了一杯来,这一次却不是一饮而尽,而是慢慢的品了起来。 隐叟看他动作,却突然出声道:“年轻人,不知我这杯中茶水好喝,还是当年那檀竹天清叶更好呢?” 这一问,问的是云淡风轻,随意无比。却在林逸之的耳中犹如打了一个炸雷,轰然作响,心神激荡。 林逸之举茶的手忽然之间停在半空,然后缓缓回头朝着隐叟看去,这动作虽然缓慢无比,但透过茶碗的缝隙,却可以看到一道凛冽的杀意从眼神之中汹涌而出。 隐叟这次不再回避,笑道:“年轻人,稍安勿燥!这其中的缘由,我会告诉你的,你也用不着紧张。这里不过你我二人,我又出不了这仙隐剑阁,你的过往,没人可以知道。我们还是来说说重楼吧。” “他?上古魔神,与我有什么关系?”林逸之不动声色道。 隐叟一笑道:“你怎知没有关系?若没有关系,我也不会让你进入这仙隐剑阁之内。” “此话怎讲?” 隐叟点点头道:“年轻人,你还是耐心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吧,到时候,所有的一切你都会明白。” 隐叟的神情再次陷入一片缅怀之中,缓缓道:“瞳光离去之后,我和其他的剑灵告诉了女娲,女娲只是好久的不说一句话,后来便道,随他去吧,他只要不为祸人间,其他的随他开心便好。 我们也只当是瞳光负气离开,玩够了,心累了便会回来。于是,我们其他的四个剑灵每天的生活依旧是那样的重复着。只是,心里唯独多了对瞳光的一份牵挂。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牵挂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倒不是我们的情谊不深厚,而是接下来整整的一万年,一万年都没有瞳光的半点消息!” “一万年?……”林逸之有点难以置信。 “不错,一万年都没有,他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蒸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我们从清晰的记得到他最后的容貌都记不清楚了。我想,终此一生,恐怕,我再也见不到瞳光了罢。直到那一年,有一些消息从三十三天下的空间逐渐蔓延开来……” “消息,什么消息?”林逸之问道。 “这是从三十三天之下的那些仙神口中传出来的,言说,这神界虽大,却无人知道它的边际。三十三天只不过是神界的一部分,在三十三天之外有一片地域,出现了一个修为极其强大的神,那个神嗜血冷漠,身边更是聚集一些魔焰冲天的拥戴者,而且放出话去,终有一天要打入三十三天之上,让三十三天众神匍匐在他的脚下。起初的时候,我和那些剑灵,还有女娲和伏羲都以为不过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天仙和玄仙在造谣生事,也并未多加留意。直到后来,这个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而且那个号称三十三天外的主人,曾用传音之术,朝整个三十三天喊话,要他们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否则兵锋所向,血流成河。”隐叟缓缓的道。 “是他么?瞳光,亦或是,重楼?”林逸之轻声的问道。 隐叟面露痛苦之色,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不错,就是他,他已然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而且,再也无法回来了。” “只是,最初的时候,这个力量强横的神秘人物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他们的势力开始变得强大,终于与三十三天众神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冲突。起初,那些冲突还仅限于个人与局部,并没有大规模的敌对事件。从俘虏口中得知,他们生活的地方,充满了无边的幽冷和暗夜,与这三十三天阳光普照,朗朗世界格格不入,那里只有杀戮和嗜血,便是一同生活在那里的人,也会为了生存而向同伴举起杀戮的屠刀。那里是弱肉强食的天堂,一切以实力为尊。但是那里也有他们的信仰,这个信仰就是一手开创了这个世界的,被他们称作至高魔神的上古魔尊,他的名字叫做——重楼!他自己吧他们生活的空间唤作,三十三天天外天!据他所说,天外之天,永不奉女娲之令。”隐叟缓缓的说着。 林逸之沉默不语,隐叟微微苦笑道:“只是无论是我和其他剑灵,还是女娲初次听到这个毫无杀戾之气的名字时,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名字会与嗜血、暴虐、邪魔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重楼……多么波澜不惊的名字,多么平和温暖的名字,就如……就如……” 隐叟忽的低声喃喃道:“就如,就如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瞳光!” “前辈,你方才说过,你们和那重楼一方的势力争斗不过是局部和个人的冲突,这样,也不会伤了太多的和气啊!“林逸之突然道。 隐叟一叹道:“若是真的如此,女娲又多次申饬三十三天众神保持克制,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这样的小打小闹持续了几十年之后,因为一件事,彻底触怒了重楼,于是,他不惜倾他三十三天天外天全族之力对抗整个女娲统治的神界!一场旷日持久的浩劫便在眼前了……” “什么事?使得重楼不惜以三十三天天外天全族之力对抗女娲,挑战天道!”林逸之不禁问道。 “因为……一个女人……!”隐叟喃喃道。 “女人?……”这个答案,对林逸之来说,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错!”隐叟点了点头道,“事实的确如此!就是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玘瑟!那是魔尊重楼最宠爱的……妹妹!” 第一百四十九章 神战 p.s:感谢那一抹红尘(弓辰大大)的打赏,感谢三观犹在、风恋刀的红票推荐。∑頂點小說,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订阅支持! 今日凌晨3点半钟,母亲心率失常,每分钟心跳100多,兮遥梦中醒来,陪伴母亲度过病痛煎熬的时段。好在有惊无险,至白日方好转。 母亲加油!兮遥自己也会加油!自己打赏自己500币,权作安慰。 女人,到底是什么? 红颜祸水还是倾国倾城? 只怕是这世间所有文人墨客,亦或是英雄豪杰都说不清楚的,自古以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有点戏谑,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有点壮烈。只是,无论何种,无论何时何地。因为女人的纠葛,或许是争霸与英雄中,唯一一段溢彩的篇章。 如一方凶兽虺耒者,一怒为红颜。一个琴湘,灭了修真四大家族之一的上官家族;又如今之重楼,剑灵之身,先因女娲断情,而出走三十三天,方成就三十三天天外天万魔至尊,后因玘瑟殒命,又举三十三天天外天全族之力,对抗早已存在千年万年的正统神界,换言之,竟为了一个女人,而与整个天道权威对抗。 这或许是一份毫不计较后果的冲动,只是这份冲动却也足够壮怀激烈,恩怨分明。或者有人不屑,只为一区区女流,便不识大局,只身对抗天威,未免自不量力。但,也正是这真性情,也端的是可钦可敬。 谁说修为高深了,便要无欲无求,斩断七情六欲。那修的不是道,麻木不仁,自我陶醉罢了! 林逸之心中也颇多感慨,心中倒是对这个传言嗜血无情的重楼多多少少生出一些好感来,或许不是他无情吧,只是,有些人,真情与她,她不需要,看不上。有些人,却可以让他至死不悔。如此说来,这个重楼竟多多少少的有那么一些可爱。 “只是我不明白,当年这重楼不是一直痴恋着女娲么?为何一万年后,却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对女娲翻脸,不惜冰刀相向呢?”林逸之缓缓的问出了他的疑问。 隐叟苦涩的笑了笑道:“这个疑问,一直也是我和其他几个剑灵不明白的,可是,如今双方已然势若水火,我也不好前去当面问他。所有的疑虑只得埋在心里。” “那女娲就坐视重楼行事?难道就没有什么对策么?”林逸之问道。 “对策?当重楼提大军来犯,所有三十三天众神皆做好了准备,只等女娲大神一声令下,两族便会刀枪并举,拼死相争。就算是我们剑灵,虽然知道这重楼是昔日的瞳光,但也不会因为私人纠葛而坏了神界正道大义。”隐叟刚说到此,却见林逸之一笑道:“呵呵,前辈终于承认了女娲还是这正道大义,自我进这仙隐剑阁,恐怕只有为今这句最像你的身份。” 隐叟也不恼,叹道:“我虽对女娲有些看法,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却还是明白的。”说罢,也不再解释,又讲到:“只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女娲大神却严令任何人不准抵抗,不准还手,遇到重楼大军,撤离就是。可叹不足月余,三十三天之中,前三十天皆落入重楼之手,更有一些宵小之徒,见风使舵,倒反暗算,摇身一变,成了魔界的马前卒。月余之间,堕仙成魔者不计其数。魔焰涛涛,眼看神界将永无宁日。” “为何会这样?女娲怎么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谕令?难道她不怕神界毁于己手?还有,那些仙神,不都是经过了天道雷罚,才白日飞升的,怎会有那么多虚伪之途?”林逸之不禁一愣。 “呵呵,女娲的谕令我却不尽明白,但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原因,但是,那么多见风使舵的宵小之辈,我却是早料得到的。仙又如何?神又怎样?利益面前,性命攸关。选择取舍,天性也!这漫天神佛哪一个又真的能够不心存私欲,哪一个又真的心口一致?人为万物灵长,仙神不过是修为高深一些罢了,他们千百年前,也不过是人类而已。就算所谓正道,又能代表什么,不过是一种所谓信仰。占了上风者,便是正,旁门左道者是为邪。莫说那些魔道众人,利益驱使的惯了。便是那些正道中人,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正大光明?年轻人,欧阳家族如何?北宫家族如何?上官家族如何?问剑谷凌一剑如何?因为一个小人,而打上离忧教,正道残杀,他们的行径便见得光彩?或许别门别派,你管不着,我再问你,你这些年在离忧教可真的过得开心么?” “我……”林逸之神情一滞,往事历历在目,这五年,虽无性命之忧,只是,真的比在风陵村的时候快乐么? 那些年,那个想笑就笑,无忧无虑的孩童,那些淳朴的乡亲身影,自己好久都没有再去触碰过这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可是,深埋不等于忘记,往往可以回避却记得更为清晰。 “五年了!我虽然……但是,师尊、师娘,还有小师妹和大师哥他们都是对我极好的……”林逸之喃喃的说着,他原本还想说上杞难的名字,只是想到,无论他对自己再好,却是离忧教一门掌教,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道行微末的小弟子罢了。 隐叟不给林逸之任何缅怀的机会,一针见血的反问道:“呵呵,除了他们,其他人呢?哪一个不是在看你的笑话,哪一个不是在背地里叫你庸才?莫要忘了那胡峰还有那个被逐的内门弟子。莫要忘了,当年离忧大殿之前,你师尊为了维护于你,不惜与那个天嗔拔剑相向。林逸之,你真的开心么?” “我……”林逸之再次低头不语,虽然他极力的掩饰,但从他微微颤动的身体,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痛楚。 隐叟却不管他,倒似对他内心强大极有信心一般。似自言自语道:“离忧教天下正道魁首,尚且如此之多落井下石、良莠不齐之辈,放眼天下修真,能称得上光明磊落者又有几个?罢了罢了,不提也罢,还是继续吧。” 又顿了一顿,似在整理思路:“重楼兵锋所向,神界无人阻拦,眼看便要直指第三十三天。这个时候,莫说我们,星神夸父、战神刑天等高位者也坐不住了,联名进谏女娲大神,要求与魔界开战,更言说,虽死不惧。只是女娲紧锁神殿大门,任是谁也不见,依旧是一言不发。只到最后,情势危急,大厦将倾。连圣皇伏羲也不由得出面。这一次,女娲大神却是不得不见了。但也仅限于召见伏羲一人而已。大家都以为伏羲此来肯定会讨得出战谕令。谁料想……” “料想怎样?……”一直低头不语的林逸之忽然抬头问道。隐叟楞了一下,朝他看去,却见林逸之原本痛苦的神情已然不见,眼神也变得如之前那般淡然起来。只是,在他眸中深处,隐叟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深深地失落与灰暗,不由的心中一动。 隐叟不动声色,长叹一声道:“伏羲乘兴而去,却失落的走了出来,众人围着伏羲打听情形。伏羲只说了一句,那重楼原本就是我三十三天剑灵瞳光,这万年以来是我神界对他不公,更失手杀了他的妹妹玘瑟,却也怨不得他。他若恨便恨吧,他若怨便怨吧,女娲说了,闹够了,他便回去了。” 林逸之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女娲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不由的愣在当场。好久方道:“难道女娲大神还是觉得重楼在闹?重楼这般行事,女娲却还没有半点重视的意思?” 隐叟道:“谁知道呢?女娲常年身居高位,她的心思便是与她最亲近的伏羲都猜不透,何况是我们?此言一出,三十三天全不设防,重楼对此不感动,反而愈加恼怒,令魔族加紧进攻势要攻破第三十三天。” “最终的结果呢?”林逸之也不禁担心起来。 “结果?呵呵,由于第三十三天的禁制无人主持,不过五日,重楼便攻破了它。最终是率领他手下万千魔族人马,陈兵女娲神殿之前。魔焰炽盛,连常年笼罩在神殿上空的祥云都变得阴暗无比。”隐叟缓缓道。 “什么?女娲如此放纵,这要如何收场!”林逸之也不由的叹道。 “重楼围堵神殿数日,女娲仍避而不见,最终重楼扬言要摧毁神界,女娲这才现身相见。”隐叟说完,便闭口不说话了。 林逸之等了一会儿,见隐叟无意开口再言,便道:“前辈,因何不继续说了?” 隐叟一叹,枯槁的左手在怀中摸了很久,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发黄而且破旧的卷轴,那卷轴与林逸之初入仙隐剑阁时,隐叟让他看的一模一样。 只是好像有了年月,岁月留在卷轴之上浓重的痕迹,那卷轴似乎很久没有开启了,破旧的宛如一团堆砌的枯枝。 隐叟枯槁的手微微颤抖,缓缓的说道:“这卷轴,我自离开神界以来便一直带在身上,从未有半刻离身。只是为了等待有缘之人一观,如今,你来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最终能承载所有使命之人,然而,我也别无选择。年轻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你必须要离开这里,否则你那个朋友便会葬身这执念火海,你再想救他,怕是来不及了。这卷轴所记载的影像,这千万年来,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年轻人,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甚至你可以怀疑眼前的所见所感都是虚无的幻境,但这一卷轴,却是真真实实存在过,发生过的!好了,让我来完成我最后的使命吧!” 话音方落,那破旧而又沧桑的卷轴,缓缓的从隐叟的手中慢慢的虚浮在半空之中,原本如一堆没有生机的乱木,却突然似有了灵性,半空之中忽然间蓝光大胜,这蓝光耀眼夺目,甚至将整个仙隐大殿都照映的一片蓝色。 许久,蓝光缓缓散去,一幅承载了往昔的过往的画卷,缓缓的在林逸之眼前慢慢的展开…… 额,这一段还没有写完,这一段上古秘事可能有些单调,对话也偏多。处理的也不够好,但是这是这本书的整个大暗线,也影响着林逸之命运的走向,所以大家还是耐着性子看吧,我尽量两章内结束,回到正题。同时第一卷大概还有十几章结束,届时第二卷开启,内容会更加精彩。 第一百五十章 寂寞 p.s:感谢痞子二叔的打赏,感谢风恋刀和不娘青年的推荐红票。+◆,兮遥再次求红票推荐,望诸位大大们慷慨投红!另外打赏订阅之类的能顺带给点,兮遥更是感谢,打着滚的下台...... 昨晚11点多,母亲再次心律失常,怀疑低血糖,吃了大半碗米糊后,稳定下来,渐渐入睡,然1点多后胃再次胀堵,更有呕吐,束手无策,一直煎熬到凌晨4时方缓缓入睡。今日一日,陪母亲前往检查血常规,各项指标较之前都有所好转,我心大慰。但更新耽误至此,兮遥惭愧! 黑云涌动,阴暗晦涩。 玄武色的旗帜遮天蔽日,在半空之中猎猎作响。黑云之下,数不清的黑色长袍,犹如这旗帜一般也诡异的摆动着。每一件长袍之下便是一个魔头。一眼望去,从女娲神殿的大门之前,区区延延,望不到尽头在何处。虽半空之上,各色幽利的法宝飘荡飞舞,杀气隐隐,原本那高大的而恢宏的女娲神殿,在这滔滔的魔焰之中竟也显得颇有些单薄。 远处,残阳如血,苍凉寂寞。 落日的余晖斜洒在千万年岿然屹立的神殿一角,那最后一点醉人的殷红,就如开出的点点血色花瓣,明艳之中带着绚丽的凄艳。 魔族浩荡,然而除了法宝与旗幡此起彼伏的轰鸣。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魔族,却在这一刻犹如定格一般,一动不动,鸦雀无声。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但所有人的脸上却满是杀戮嗜血的冷意。数以千万计的魔族大军,同时静默,同一个表情。这场面着实诡异的心惊。 没有人开口,仿佛谁若第一个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就会被那漫天飞舞的法宝瞬间击的粉碎,连一丝魂魄都不得存留。 在这浩荡魔族大军的最前方的半空之中,一个幽紫色的身影虚浮在那里,无所依凭,似随意,似悠然自得。如梦如幻。 他的身下,有一只红色的巨鸟,巨大的身体被血色的羽毛覆盖。每一根羽毛之上的红色都仿佛有生机一般,每一息都仿佛在不断地跳动着,翻滚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鸟浑身欲血,虽然血色羽毛似有生机,但是浑身散发着无比的死亡气息。尖锐的乌色鸟喙在残阳的照射下,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任何人都相信,那鸟喙可以轻而易举的刺进人的心腹,不漏声色的带走所有的生机。 如血的巨鸟,幽紫色的身影,在刹那之间,似乎遮挡了这世间所有的光芒,什么百万静默的黑色魔族大军,什么殷红苍凉的落日,在这一刻,在这幽紫色身影和大鸟如汩汩血浪的羽毛掩盖之下,顿时失去所有的光彩。 仿佛,这天地原本就什么都不存在,唯有这一紫一红,主宰沧海桑田,仿佛,永恒…… 有风,轻轻的吹动那身影一袭射人心魄的幽紫色长袍。那身影似乎随意的动了一下。一张精致到无与伦比的面容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那张脸,美。美到惊心,美到让人不愿移开视线,因为,一旦移开视线,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会瞬间消失。那张脸,美。美到圣洁,美到让人不敢多看一眼,因为,若眼神在这绝美到圣洁的脸庞上停留三息,就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就亵渎了这世间最无与伦比的高贵。 然而,这张脸真的太美了,所有人都会在这想看又不敢看太久,看太久又怕亵渎了美好的心情之中挣扎迷失,忘掉了所有的一切。 然而,这张脸却不能用娇媚来形容,因为这是张少年的脸。虽然那种美,美到让这世间倾国倾城的女子都自惭形秽,但,那的的确确是一个少年。 除了那美与魅,这张脸精致的棱角上,还有着让天下所有男人都嫉妒的阳刚与桀傲。便是这少年的一个眼神,便似有无形的威压与强势,让所有人生不出半点的反抗之心。 阴柔与阳刚,妩魅与傲然,这看似矛盾的东西,在这少年的脸上竟然如此完美的呈现着。呈现的如此的无暇。 少年斜倚在那巨鸟如血的羽毛之间,一只手微微的支撑额头,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把晶莹剔透的银色酒壶,那少年并没有饮壶中之酒,拿着酒壶的手臂伸展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仿佛定在了那里。 而他绝美的眼神片刻不离的看着那扇高大而恢宏的鎏金色神殿大门,眼神之中,三分欢喜,三分期许,三分沧桑。 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一个人,等待了好久好久。因为,在他的那样的眼神背后,是丝毫不掩饰的浓重寂寞。 似乎,他已然这个样子等了好久好久。真不知道谁有这么天大的荣幸,值得这样一个少年失魂落魄的去等待着。 终于,残阳在无声无息之中消失于天际,幽深的黑夜笼罩了这个世间每一个角落。那迷茫的夜色之中,所有人的色彩都被遮挡,然而,那天地之间,唯有巨鸟如流动血浪的羽毛,和那幽紫色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更为清晰,犹如两颗半空中的星芒。 那少年兴许是等的有些累了,他缓缓的直起斜倚在巨鸟羽毛间的身子,身后原本静默的数以万计的魔族身影轻轻的有些许的骚动。只是那少年眼中,这无数魔族身影似乎都如无物一般,没有丝毫放在心上,就如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 天上地下,唯有他一人一鸟,而已。 少年也不回身,那阵骚动瞬息之间归于寂静。 他缓缓的抬头,默默望着天际,黑云沉沉,朔风萧萧。他一直就这么的看着这幽冷如墨的天空,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幽紫色的身影,竟似说不出的寂寞与萧索。 缓缓一笑,似喜悦,又似苦涩。这少年彷若自言自语的说道:“又是一天过去了,我等了一万余年了,可是为什么今日在这门前,为什么这一天竟然比那万年还要漫长?姐姐……你还是不肯出来与我相见么?” 言罢,转头朝着那血羽般的巨鸟淡淡一笑,轻轻道:“赤羽……你怎么也不鸣叫了么,难道,你也觉得寂寞了么?……” 那巨鸟似乎能听懂人言,忽的轻轻的浮动羽毛,轻轻的拂过少年的脸庞,似在诉说,又似在安慰一般。 少年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壶缓缓的移到自己的唇边,然后无声无息的饮了起来,那酒浓烈无比,刹那之间,方圆数十丈都是这烈酒的味道。 只是这少年却浑然不觉,一口接着一口,从来没有停顿过,只有偶尔出神,怔怔望着远方片刻,然后默然低头,又再度喝酒。只是无论喝了多少烈酒,他却似丝毫没有半分醉意。 忽的,那少年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巨鸟,那巨鸟眼光灼灼,正望着这少年手中的酒壶,见他望向自己。忽的“咕…咕…咕…”的轻鸣了几声。 那少年这才似乎开心半分,呵呵一笑,轻轻的将手中的酒壶往那巨鸟锐利的鸟喙前送去。那巨鸟见状,只一低头,鸟喙探进酒壶之中,不一会儿,便将酒壶之中的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又如那少年一般,仰起前颈朝着苍穹清鸣了几声。那鸟鸣之声更显的夜静孤单。由于巨鸟的身体微动,如血一般的羽毛轰然翻滚,如鲜血清流,说不出的诡异。 那少年见状,忽的长叹一声道:“如今,也只有你陪我喝几口这美酒了……” 说罢,稍一用力,那空荡荡的酒壶毫无征兆从手中轻轻滑落,如一道银色的流光轰然划过天际,然后快速的隐没在寂寥的夜色之中。 少年又抬头望着苍穹,久久不语。 苍穹之巅,彤云朔朔。原以为这三十三天便是天之高点,却未曾想天上依然有云,依然有这昼夜更迭。 苍穹漆夜,星斗漫天。 漫天星斗之下,这一人一鸟拉下巨大的影子,更显的寂寥凄清。 “赤羽,今日怕是见不到姐姐了,我困了,要睡觉了。”说罢,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幽紫色的身影轻轻一闪,便没入那巨鸟的血红的羽毛之中。那巨鸟忙将双翅一拢,似给这少年盖上了如血的衾被。 那少年,面对着黑夜里的漫天星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只是,睡梦之中,那绝美的脸庞之上,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悲伤。 黑夜无声,自这少年睡去之后,那数以万计的魔族大军似乎又比白日间更加的沉寂了,数万魔军,一动不动,仿佛僵硬的死尸,便是连那身上的魔气都尽数收敛了起来。似乎所有人都也在同一时刻陷入沉睡之中。 然而,冷星映照之下,赫然看到,那数以万计的一双双锋利的眼眸,嗜血而又冷漠…… 新的一天,在黑暗过后终于再次来临。 旭日东升,一轮红日挟裹着浩大的温暖和煦,将阳光洒向三十三天每一个角落,只是这阳光无论多么的温暖,却依旧溶不开那魔族大军身上如万年冰霜凝结的幽冷黑袍。 那少年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阳光洒下,似自言自语道:“新的一天来了,你这臭鸟,却也不唤我一唤?” 说罢,身形蓦的从巨鸟巨大的羽翼之中消失,在看之时,那到熟悉的幽紫色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半空之中,手里更拿着如昨天一般不二的精致银色酒壶。 少年的眼神又朝女娲神殿看去,许久不愿离开。也许是知道了什么似得,好久才缓缓移开眼神,却带了比昨日更为浓重的落寞。 “第二日了,依然如此……”说罢,缓缓举起手中的酒壶,再次饮了起来。 身后,魔旗荡漾,如冷如涛。魔军静默,无言无息。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太阳东升西落,白昼之后又是黑夜。好像,一个轮回。 可是对于这个少年来说,每一天都有着同一个面孔,他要等的人始终没有等来,那扇紧闭的鎏金大门始终没有打开。 只是,日复一日,那幽紫色的身影更显得孤单寂寞。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那少年依然记不清自己到底等待了多少个日夜。那数万计的魔军也如起初那般,静默无声。 终于又一日,随着一声低沉而又沧桑的“吱呀——”声响,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身影,缓缓的从那神殿的大门深处走了出来。 那少年原本是半倚在巨鸟的羽毛之上,却从看到那个白色纱衣身影之后缓缓的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往前走几步,可是试了几试,却终究未曾迈出一步。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看着她,她也这般无声无息的看着他。他不说话,脸上看不出悲欢,她也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悲欢。 终于…… “一万年了,姐姐……你来了……” “瞳光……你……回来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笑 p.s:感谢风恋刀、不娘青年、路南行、江子天朋友们的红票推荐,感谢我知道的和我所有不知道的朋友的订阅。∈↗頂點小說, 今日算是个小爆发6000+的字数,明日还有一章,仙隐剑阁的事情算是全部结束,然后最多十章左右,第一卷全部结束,第二卷开启。 看在兮遥小爆发的份上,兮遥就老脸一红大喊三声:“求给力!求订阅!求点小打赏吧!”要是明日订阅打赏给力,兮遥再拼个老命,弄个8000字大章,废话不说,上菜! 晨曦之中,这个少年等待的身影缓缓从高大的鎏金殿门走了出来。一身白色的纱裙,薄如蝉翼一般随风轻摆,仿佛带起了那微微的清风,浮动着每一个沉默的心弦,刹那之间,所有人的心中从未有过的安静与平和划过心头。 这是一个女子,却不单单只是一个女子。她独有的气度,让这凛凛杀气的数万魔军都收敛了所有危险的气息,变得柔和了许多。 万千幽冷嗜血的魔族面前,除了女娲之外,又有哪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能如此的悠然自若,宠辱不惊? 她就那样的轻轻站在那里,仿佛无比的随意与温柔,然而,那白纱起伏展现的玲珑绝美身姿,似乎是这晨光之中所有温暖光芒的来处,她身上仿佛有光,那光芒温暖平和,而又华贵夺目,她站在那里,一挥手,一拂袖,仿佛就能带着万年的华光,激起沧海般深切的温柔。 她看向他,星眸之中仿佛带着淡淡的光辉,那眼中似平静到不起一点波澜,似带着无比热切而又深沉的期盼,又夹杂着从未有过的溺爱与怜惜。 朱唇轻启,声若天籁,缓缓的,轻柔的,又带着原本天生就有的几分不容置疑:“瞳光……你回来吧……” 那个少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痴痴的望着眼前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他等了一万年,又再她的门前痴痴的等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其实,他可以不用如此,三十三天的所有的禁制都未曾阻挡住他的脚步,何况眼前只剩下仅仅一道大门的阻隔。 他完全可以挥一挥手,那身后如黑色铁流般的魔族大军,顷刻便可以将这鎏金大门踏的粉碎,又或者根本不用这么费事,他一人,一壶辛辣的烈酒,便可以来去自如。可是,当他亲率万千魔族来到门前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他不知道他真的冲进去了又怎么去面对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更找不到与里面那个朝思夜想的女子性命相搏的理由。 他知道,他如此的兴师动众,只是简简单单,想看看她,哪怕只有一眼,知道她好便满足了。 所以,他迷惘,他踟躇,他杀上三十三天之后,最后选择的却还是在这最后一道沧桑大门之外,重复着他一万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等待。 如今,他终于还是等到了她,虽然这几个日夜的寂寞与孤单,比那转瞬即逝一万年还要深刻。 终于,少年微微一笑,那原本冷峻的双瞳里,竟然从未有过的清澈与温暖:“姐姐,我等了你一万年,又在你门前等了好几个日日夜夜,我从来都知道你会出来见我……姐姐,依旧是那个温暖如昔,风华绝代的姐姐,依旧是那个悲天悯人的三十三天之主,而我,早已变得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瞳光……”女娲喃喃道。 重楼眼中的柔光忽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变得忧伤而寂寞,仿佛所有人都能够听到他心碎的声音。 “呵呵,瞳光?瞳光是谁?一万年前瞳光便已没有了,如今站在姐姐面前的只有一个魔焰冲天,嗜血冷戾的魔尊重楼!”重楼喃喃道,像是在冲着女娲,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女娲缓缓的摇了摇头,依旧是轻柔的说道:“无论是瞳光还是重楼,他始终还有着那双清澈而又温暖的双瞳,只是被恨与怨,杀戮与冷血暂时遮蔽了而已。在我心中,重楼也罢,瞳光也好,那都只是我曾经走丢的最亲爱弟弟的代号……你,回来吧,回到姐姐这里来!我们还像往昔一般,好不好?” 重楼闻听,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色,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却是神情再次黯了下来:“回去?回哪里去?三十三天么?姐姐,当年我离开三十三天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我要做一份这与天地一般的轰烈给你看……如今,我做到了……你也看到了……可是我……” 重楼说到这里,忽的一顿,轰然抬起左手,仰天大笑,那笑声之中有杀伐义气,有沧桑风雨,更有沉沉的无奈与悲凉:“回去?回哪里去?恐怕此时此地。我再也回不去了!三十三天,好大的一片天地,如今就算我唾手可得,却仍旧无我重楼的立锥之地。一万年前我背负着剑灵——这样卑微的身份,离开这里,然后无意之间来到了三十三天之外,发现了有别于三十三天存在的地域。那里的人,嗜血暴力,却强者为尊,那里的人藐视天道,却杀伐快意。我无处可去便留在了那里。这一留,整整一万年。一万年来,我靠着自己的双手,舍生忘死,风雨无悔的打下了如今一统的天下。我给那里取了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 他忽的用手一指在风中飘扬的最大的一面玄武色的大旗道:“姐姐,你看到了那旗帜上的字了罢,想必也早已听说,那里,那个被你们称为世间最邪恶的地方,我给它取名叫做——三十三天天外天!可是姐姐,你虽然知道这名字,却不知道为何有这个名字。因为我心心念念的记得,我曾经只是一个卑微的剑灵,如今,这被三十三天众神都看不起的小小剑灵,就要凌驾在三十三天之上,就要踏着他们所有的尊严,让他们知道,这三十三天之上,还横亘着一个天外之天!” “瞳光……你又何必执着于当初?为何还是放不下……”女娲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依旧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缓缓道。 重楼猛地饮了一口手中的烈酒,神情忽然变得激越起来道:“执着?放下?一万年了,我打下这三十三天天外天,其中又经历了多少风雨,多少坎坷,多少艰难?如今我又如何能够放下?要我放下,姐姐,你去问问这隐在层云之中无数三十三天所谓神灵的眼睛,他们的心中却依然还视我为卑微的剑灵!若不是我大军亲至,恐怕我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罢!姐姐,你要我回去?可是……” 重楼的声音忽然之间好像失去了什么一般,变得沙哑而又空荡:“我如今……却真的还能回得去么?……” 不等女娲说话,重楼忽的一转身,右手一指那身后数以万计的魔族大军,朗声道:“姐姐,你却问问他们…..问问这一路随我拼杀而来,九死一生的弟兄们,当初他们无怨无悔的跟我杀上三十三天,如今我要离他们而去,他们愿意么?……” 话音方落,如潮水一般激昂而又铿锵的呼喊从这数以万计的魔族大军之中传了出来:“我等誓死追随魔尊重楼大人!我等誓死追随魔尊重楼大人……” 声震云巅,久久回荡。 重楼缓缓的望向女娲,似询问的口气道:“姐姐,你听到了罢?你觉得,我还能回来么?我若回来,如何与这许多人交待?” 女娲的表情这才微微的一变,只是那眼中的悲悯之色更重了:“瞳光……或许,姐姐错了,姐姐一直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单薄而又青涩的瞳光,其实,你现在已然是天地独尊魔尊重楼了……” 重楼的目光忽然之间变得温柔起来,看向女娲的眼神也深情许多,他小声的说着,那声音,只有女娲听的真真切切。 “可是,重楼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有多大的权利和荣耀,都是为了能配的上姐姐,不管是什么时候,重楼已然有着瞳光的心脏,无论何时,那颗心只属于姐姐一个人……” “你……你莫要说了……你也知道……我已然嫁于伏羲,在那之前,我曾叩问苍天,那是天命!……”女娲长叹一声,似乎有些不忍,又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悲苦。 重楼忽然不屑的一笑道:“天命?姐姐……连爱一个人都无法遵从自己的意愿,还要因为那是天命…..姐姐……这千百万年来,你活的那么的无私,那么的悲天悯人,可是……你不累么,你可想过一刻的为自己而活……伏羲生来就是圣皇天命,而我…..只能是剑灵,便是成尊成圣,也不过是邪魔,这便是天命?” 女娲还想再说什么,重楼忽的似恳求般说道:“姐姐,我今日前来,便是要问一问你,这一问,万年前我离开时你也没有告诉我答案,你说,我对你不过是一时冲动,可是万年过去了,这万年的日日夜夜,我内心刻的是你,眼前看的是你,脑海想的还是你,这便是一时冲动么?姐姐,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我?我真的一点都比不上那个伏羲?” 女娲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更是多了些许柔情,幽幽道:“非我不愿,也非不爱,而是不能……瞳光,你是这世间最好的瞳光……只是,我注定无法选择你,而伏羲……的确很好……” 重楼刚想再说什么,女娲的眼神忽的一变,眼中的柔情不再,语气也变的有些冷漠:“好吧,你已然不再是瞳光,权且叫你做重楼……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你无论如何,皆因为我,只是,我不明白,你在魔界之中,不是有一个颇得你欢心的女子,我没记错的话,她叫做玘瑟……” 重楼忽的直直的看着女娲,似开心道:“姐姐因为她生气了?” 女娲面无表情道:“这与你无关……我只是知道,你魔界与我三十三天屡有冲突,我也曾多次约束我三十三天中人克制行事。若不是因为那玘瑟的女子刁蛮跋扈,在我三十三天之中胡作非为,我三十三天玄仙金华出于激愤,失手杀了她。这才引得得你一怒之下,兵锋至此,你口口声声的为了那些旧事,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重楼忽然凄然一笑:“姐姐,那玘瑟刁蛮任性,飞扬跋扈,莫说你这里,便是在我那天外天若不是由我保护,怕也早被人杀了了事,可是,就算她千该死万该死,我也不想让她死,我也照样宠着她。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姐姐,你可曾见过她么?” “不过是一个横行的魔界女子,我为何要见她?看来你是爱上她了,也对,一万年了,你那么优秀,怎么会不招女子爱慕。”女娲长长一叹,眼神之中好像有些落寞,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重楼也不解释,轻轻道:“姐姐,你还是看看的样子吧……”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右手虚浮,一枚如泪滴一般透亮的东西缓缓从他手中浮现。那东西忽的紫光幽幽,越来越大,而后径自飞到半空之中,然后好像被打碎了一般,四处飞溅,那飞溅如水花一般的紫色光华,慢慢聚拢在一起,片刻之后,形成了一幅一人多高的光幕。 那光幕无声,只有一个女子正面的影像,似乎在说着什么。 女娲不看便罢,看了那女子的容貌,原本千万年早已不起波澜的内心,忽然之间犹如惊涛拍岸,有喜悦,有感动,更有浓浓的悲哀。 因为,那光幕之上的女子的容貌,竟然与女娲自己的容貌一模一样,若不是气质有云泥之别,怕是女娲都会觉得这光幕中之中的女子分明就是自己。 看到女娲难以掩饰的神情,重楼似乎如早已料到一般道:“这女子便是玘瑟…..” 重楼缓缓的朝那光幕之上看去,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留恋与悲凉:“姐姐,这下你明白了罢……她哪怕是与天为敌,我便与天拼个你死我活,她哪怕是要这漫天星辰,我也与她摘了下来……” “我之所以如此,因为她有着与姐姐一模一样的面容……我自离了这三十三天,一万年来,孤独寂寞,直到遇到了玘瑟,多少个日夜我在这张面容前或哭或笑,或疯癫或迷惘……就如当年在姐姐面前一模一样……”重楼脸上的忧伤越来越浓,他不看女娲,只是看着这光幕,好像自说自话。 “可怜这玘瑟真的以为我爱上她了,变得更为跋扈嚣张,到最后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其实她死她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姐姐你知道么?再也没有那张与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庞在魔界灰暗的天空下,看着我放肆所有的忧伤与欢乐……” 这一刻的重楼,没有了丝毫的魔尊的傲然,仿佛如一个受了伤的孩子,那声音低沉而萧索。 “我连这唯一的寄托都没了,而且是生生毁在三十三天这群所谓的仙神手上,还要冠以天道昭昭之名。所以,他们必须死,必须为此付出代价!”重楼忽然之间嘶吼道,身躯一震,气息为之改变。一股本属于天外至高魔尊应有的杀伐与傲然油然而生。 那幽紫色的身影,在顷刻之间,犹如邪魅的紫色火焰熊熊的燃烧起来。身旁的巨鸟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境变化,仰天清鸣不已。 身后的魔族大军,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心目中原本孤傲嗜血,杀伐果断的魔尊回来了,不由得个个群情激昂,皆高声喝道:“魔尊威武!踏平神界!” 山呼海啸之后,各色法宝长鸣不断,顷刻之间漫天飞舞,只等重楼一声令下。 女娲也没有了方才的神态,却依旧淡淡道:“重楼…..呵呵,这个名字大约的确是不错……看来你是恨我了,如今非要踏平我三十三天不可了么?” 重楼猛然一皱眉头,转身冷声斥道:“我何时让你们如此了,都给我收回去!”说罢,目光一凛,朝着身后的魔族大军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那数万计的魔族大军,好像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与畏惧,顷刻之间,原本漫天漂浮的法宝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重楼这才回身冲女娲淡淡一笑,只是没有了方才的柔情:“我不恨……更不要占了这三十三天,我在我那天外天却也很好,何必来这里自找麻烦?我此番这般行事,只要姐姐应我三事,若姐姐应了,重楼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从此天外天与三十三天永无瓜葛!” 女娲不动声色道:“三事?好,我应你,但我也有三个原则,你若答应,莫说三事,多少我都应了!” 重楼一笑道:“那姐姐却先说一说!” 女娲正色道:“不违天道,不违苍生,不违人伦!” 重楼大笑一声道:“好啊!我答应便是!” 女娲一点头道:“如此,你说罢!” 重楼点点头,忽的朗声道:“我身后的三十三天的兄弟听着,还有躲在云层中不愿现身的仙神么也听着,今日重楼许三事,女娲应三事,从此之后,两家,再无争端,如有犯者,千里之外,取尔性命!” 身后魔族大军神情一肃,皆插手应命道:“谨遵魔尊谕旨!” 重楼这才冲女娲道:“姐姐,这第一,玘瑟虽错,然并无害人性命,那玄仙金华自恃所谓仙格,杀我天外天魔族圣女,我虽对她死活无意,但天外天千万魔族,姐姐当有个交待!” 女娲似早已料到一般,点了点头道:“玄仙金华,擅开杀戒,已然被我削去仙基,投畜生道去了。你若不信,我可拿往生宝镜……” 重楼未等女娲说完,便道:“姐姐不用……我信你……!”然后竖起两个手指又道:“这第二,我要见一见……伏羲!” 女娲闻言,忽的一愣,面露难色,沉思了半晌方道:“这……恐怕……” 重楼却是半步不让道:“姐姐,这个要求并不违背那三个条件吧!你却放心,我又不会与他争斗,只见一见他而已!” 女娲还要犹豫,却听半空中一声洪亮的声音道:“重楼,你要见我我便来了,又能如何?” 说罢,一道颇为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重楼近前。 来者一身淡黄色长袍,长袍之上九条金龙盘桓舞动,栩栩如生。却是俊逸傲然,颇有王者之气。 重楼点了点头道:“伏羲,你却敢来,倒也让我刮目相看!你往我近前来,我有话说!” 伏羲不卑不亢,想也不想,身形一晃,离重楼不过四尺之遥。 重楼看了看他,一字一顿道:“伏羲……若不是怕姐姐伤心……我定然杀你千次万次!” 伏羲却也不恼,呵呵一笑道:“彼此彼此,若不是同样原因,只怕不一定谁死谁生?” 重楼忽的正色道:“你要记住……对姐姐好一点……莫让她受了委屈,若不然,天上地下,我也不会放过你!”说到最后已然铿锵杀伐之意。 伏羲闻听也正色道:“不用你说,伏羲自会做到!” 重楼一摆手道:“管你如何,你记清楚莫忘了才是!” 说罢,两人竟互相一抱拳,伏羲径自一人转身去了,不一会儿,消失在茫茫云气之中。 女娲一脸疑惑,她原想听一听两人说些什么,可却只见到两人动作,一会神情郑重,一会儿死谈笑风生,一会又杀意满满。却无论怎样都听不到两人到底说些什么,心下知道这肯定是重楼与伏羲联手设了结界,但若他们任意一人,女娲不可能听不到。 重楼见伏羲不见踪影,这才又是一笑,重新开口道:“姐姐……好了,两件事,都以办妥……这第三件么……” 女娲闻言,忙神情一肃,心中想着这第三件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的,便做好了准备。 却见重楼的眼神忽的变的清澈而又柔和,幽幽的望着眼前咫尺的女娲,声音飘渺而又深情,似呢呢低语般道:“姐姐,瞳光自这次见到姐姐……却未曾见过姐姐笑过……姐姐……还记得当年在你身后那座神殿里……你我一处,你笑的多么美,多么温暖……无忧无虑……如今……瞳光要走了,这一别,却是不知能否再见,不知姐姐能否如当年那般……为我一笑?” 竟然,只是让她笑一笑?原来在他的眼中,这才是他心心念念最重要的…… 女娲先是一愣,然后心中莫名一阵温暖的感动,忽的展颜一笑道:“弟弟,你终于称自己为瞳光了……你没有变……始终都没有变……” 那笑容灿若这晨曦之中的温暖阳光,只是最后,笑着笑着,那清澈的眸中竟有点点珠光,不知是阳光洒了进来,还是含着的泪珠。 重楼也笑了,然后缓缓转身,毅然决然冲着数万魔军道:“全体听命,速速回转天外天,不得有误!” 顷刻之间,女娲神殿门前,原本无边无垠的魔族人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那幽紫色的身影也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剩下那个一袭白纱身影,望着苍茫的七彩云层,那背影竟显得些许的落寞。 女娲缓缓转过身去,忽然耳畔中传来那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柔和而又温暖:“姐姐……你笑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三十三天最美丽花儿绽放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匕现 p.s:感谢风恋刀、江子天等朋友的红票推荐,感谢okaesthetic等朋友背后默默的订阅支持!今日事情太多,母亲10点左右不舒服,差点赶不上今天的更新,十分抱歉。±頂點小說,但还是要说一句的:红票ˉ订阅ˉ打赏求给力!另外,默默投红和订阅的朋友,请在书评区留言,让兮遥加精华表示一点感谢之意!另外,喜欢本书,觉得还看得过去的,订阅了但没有收藏的朋友,麻烦轻点下收藏! 一句话,你们的支持,才是这本书最大的动力!谢谢! 光影依稀,慢慢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在一片淡蓝色的光晕之中,高大的女娲神殿,苍茫的七彩云层,所有的人和事都如沙砾一般消失不见。 到最后,那如书卷一般的卷轴缓缓的闭合,再也发不出一点光彩,只剩下原本应有的斑驳与破旧。 “啪嗒——”一声,随着那最后一丝的光芒完全褪去,就如一声叹息,那卷轴轻轻的从半空中滑落,甫一接触地面,便似空气一样,迅速的消失不见。 再也没有重楼和女娲,再也没有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有的只是眼前那空荡的大殿,和从窗棂处传来的冷风。 隐叟微闭着双目,似乎睡着了。林逸之望着已然空空如也的地面,默然无语。 一丝冰冷划过脸颊,然后轻轻的滴入盛满着清茶的杯中,迅速的融混在一处。分不清哪些是茶,哪一滴是泪。 然而相同的是,茶是冷的,泪亦是冷的。 默然的氛围似乎持续了很久,这其中似乎还加杂着某种悲哀与沉重。不是不愿意说话,而是不愿意触碰已然变得敏感的神经。 彷如大梦一场,醒来后是碎了一地的无奈与离别。 忽听长长的哈欠之声,隐叟缓缓睁开眼睛,悠悠道:“好睡,好睡!怎样,年轻人,不知这个故事可否能够打动你?” 林逸之点了点头,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轻轻的一叹道:“人道相思苦,其实苦的不是相思,而是人。昔人已逝,徒留怅惘罢了……” 忽的转头问道:“前辈,不知让我看这些作甚?这些旧事,与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啊。” 隐叟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之意,轻声道:“年轻人,或许故事到这里,并不是一个让人喜悦的故事,甚至还有些忧伤。只是,若时光真的可以倒流,我真的希望故事到这里便是最终的结局,那该有多么好!” 林逸之不解的问道:“前辈何意?方才你言说那一卷轴已是最后一卷,此后再无,况那卷轴也已然消失无影,怎何故说还没有结局?难道还有什么未详之处?途生变故不成?” 隐叟不置可否道:“你真的以为这便结束了么?如果真的这样,我们四大剑灵怎么可能落了个四处离散,至今太玄神剑仍无半点下落?你真就以为两界可以从此相安无事?” 林逸之眉头一皱道:“那重楼虽然孤冷嗜血,然而那光影上看,却是对女娲用情颇深,难道一切都是故意为之?看他虽然行事偏执,但也非出尔反尔之人啊!” 隐叟摇摇头,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逸之道:“人言你淳朴忠厚,如此看来果然不差。你生性纯良,心智坚韧,必然是说到做到,那重楼对女娲用情却是没有掺得半点虚妄,他所言,两家永息争端,在当时看来也时真心真意。若非如此,怕是他挥一挥手,便是凭着女娲的修为,怕也拦不住那么多天外天的凶顽。”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小子不明白,似前辈之言,两界似乎远没有平静下来。” 隐叟不答话,只来回的在殿中踱步,神色忽而凝重,忽而迷茫。最后似乎决定了什么似的,正色道:“年轻人,接下来我所说的所有的话你都要听清楚ˉ想明白了,你要记住,你可以不相信眼前所看的一切,包括眼前的我,但是永远不要怀疑方才你看到的那些故事,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牢牢的记住!还有,我一会儿要说的话,你可以不信,可以全信,更可以信一些,怀疑一些。但是,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必有一天会在你身上发生,这是宿命,你避无可避!你答应我,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牢牢记住,无论何种情况之下,此间之事,这些故事,你知,我知!” 林逸之显然有些慌神,他不知道隐叟为何会用如此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原打算出去后将这些事情讲给纳兰明轩和陆汐月听的,料想他们也会如自己一样唏嘘不已。 林逸之忽然之间有些想念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憨厚的大师兄曾锐金,豪爽至诚的楚箫,一袭粉衣,笑颜如花的小师妹,白衣飘飘,温暖无比的纳兰。甚至他竟有点想念自己那个脾气古板的枣核脑袋师尊陆无羁,虽然他总是嫌自己不争气。 仙隐剑阁之外虽然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而在这剑阁之内,似乎好像经过了漫长无比的岁月。连林逸之自己都有些快记不清莫忧峰的样子了。 林逸之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道:“便是连汐月妹妹和纳兰他们也不能说么?” 隐叟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木讷老实的年轻人,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心中暗想眼前如此的赤子,我那样做真的好么? 然而不过刹那之间的犹豫,他忽然有些自嘲的想,自己好歹也是存在千万年的剑灵,这世间太多浮华与喧嚣,他都见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想到这里,倒是自嘲的笑了笑。 反正他早晚也是要落得堕入魔道的结局…… 林逸之原本就是极为木讷和忠厚之人,在这仙隐剑阁之内所讲的话已然大抵跟在离忧教五年所讲的话一样多了,实属不易。如今件隐叟这番言语,却是原形毕露,回归原本那个木头的样子。 他却丝毫看不出隐叟内心的那番计较,只是见隐叟忽的笑了笑,这一笑反倒让林逸之更加的迷糊了,遂开口问道:“前辈何故发笑?……我与纳兰情如手足,我那汐月妹子更是兰心蕙质……” 隐叟一摆手道:“年轻人,善良与忠厚是你的优点,然而若过了有时总会为小人所欺,你有一颗赤诚之心,原本无错,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世间太多了虚伪狡诈,有时你看到的并非你看到的,你听到的更非你听到的!” 林逸之想了半晌,却终究一笑道:“前辈的话我不十分明白,我不管他人如何,只要我遵从我内心真正的想法便是。” 隐叟见林逸之心思如此,知道再怎么说,这木头也不会太多改变,只点了点头道:“年轻人,但愿你始终能够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吧!不要变成另外一个重楼。“话锋一转,又是正色道:“年轻人,无论如何,你做不到也要做到,便是你至亲挚爱之人,也不要告诉他,你在我这里发生过什么!” 林逸之见隐叟少有的郑重,遂也换了一副神色,一拱手道:“林逸之明白,无论何时,除了取了我得性命,否则半字不提!” 隐叟点了点头,似了了什么心愿一般,眼神看向林逸之变得柔和了许多:“年轻人,有的时候,情势所逼,你不得不有所让步。那重楼为天外天魔界之主,手下道行高深的魔头不可胜数,便是他自己有与三十三天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他麾下那么多人又岂会如他所愿?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人之言还好应付,若百人千人之言,又当如何处之?更何况,重楼在魔道一途日深,杀伐嗜血之意更是日盛。最初之时,天外天诸魔对重楼攻入三十三天而又平静撤离的作为多数虽有不愿,但皆设慑于重楼的手段,而不敢声张。然而,时间能消磨掉一切,重楼权势愈大,涉入魔道愈深,越发变得冷漠而残忍,久而久之,权利的**,嗜血的秉性,还有周围诸魔的挑唆,重楼渐渐迷失了本心。他开始派魔使向女娲提出各种各样的无理要求,比如要求女娲承认三十三天天外天为正神之域,要求自己魔尊的地位与女娲的地位相等,等等等一些无理的要求。然而这些,无论如何,女娲却还是由着重楼的性子去了,她总说,那是瞳光想要的,我们三十三天本就欠他,这是他拿走本属他自己的东西。”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女娲却是对重楼仁至义尽了……” 隐叟一叹道:“这是可惜,贪婪使人疯狂,重楼更加的变本加厉,然而无论怎样,女娲都可以容忍,唯独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触碰了女娲的逆鳞,那是女娲不愿看到,也永远不会允许的事情。” “何事?” 隐叟道:“女娲那三大宏愿,其中一条便是要渡化苍生,而且这天地人三界更是女娲呕心沥血才创造出来的。重楼当年为情所困,直入三十三天也好,还是以后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屡屡挑战神界尊严也罢,权且都算作其情可悯,然而,这最后一事,却真的是重楼彻头彻尾的错了。” 隐叟想了一会儿道:“重楼自恃权利无上,贪心不足,想让这世间万民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妄图控制人间界,而凌驾于女娲之上。原本,神界与人间界有三十三道结界阻隔,天外天在三十三天更远处,若要控制人间界,必须通过结界和三十三天禁制结界。然而在天外天另一端是人间界三十三天和天外天三界的空间缝隙,原本那里形成的空间就十分脆弱,那重楼竟然凭借自己的无上魔功撕裂了三界空间缝隙,无数上古魔头通过那个缝隙直接通往人间界。一时之间天地变色,生灵涂炭,人间界哪肯束手待毙,无数修者联合共抗重楼,然而便是洞虚修者又怎能是哪些上古魔头的对手,原本一场争斗,却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于是,人间修真十不存一,普通百姓更是尸横遍野,整个人间界成了鬼哭炼狱。” “这……怎么可能?重楼怎么会这样?他当初……”林逸之失声道。 “人都会变的,何况这天下第一的邪魔重楼呢?无奈之下,女娲不得不与重楼决战于天之巅,女娲更是亲自说动了上古十大凶兽听命于自己的飞骑九火金乌,共抗重楼,重楼麾下,十大魔君,二十魔将,更有强横的赤羽血凤为之臂助。那赤羽血凤与九火金乌本属同根,自天之始便共掌天下飞禽走兽,如今更是势若水火。”隐叟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再那光幕之中见到的羽毛如血的大鸟便是上古四大飞禽之一,赤羽血凤!”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我原本就觉得那大鸟极不寻常,果然是了,这场之战到底如何了?” “结果,呵呵……”隐叟苦笑道:“这场争斗一直持续了五百余年,终于还是女娲获得了胜利,但是,虽然胜了,却是惨胜,星神夸父,战神刑天皆殁于这场争斗之中。而重楼的三十三天天外天自此永远不复存在,手下魔族更是全军覆灭,女娲将洪荒第一魔神重楼打败后,只留得重楼一魂一魄。将其用万年玄冰封印在四方绝域之极北昆仑雪域昆仑山祭雪崖一根玄龙冰柱之内,由于重楼乃不死不灭之身。女娲恐其恢复元气,贻害人间,女娲留下七部压制重楼的无字天书以及随身上古四大神剑:隐仙、沧离、太玄、封天,吸收冰柱内重楼的煞气。并封印昆仑雪域与外界的通道后,回返神界。” “原来是这样……一代魔神只留下了一魂一魄,实在是可悲可叹!不过也是咎由自取。” 林逸之忽然似想到了什么道:“既然前辈讲四大上古神剑皆镇于玄冰龙柱,为何如今却散落在人间各处?” 隐叟眼中忽然之间精芒一闪道:“终于说到最后了,因为魔族一些人试图东山再起,复活重楼,神族内部也出现了背叛者,盗取了七部天书,要知道拥有这七部天书,便可轻而易举的操纵上古四大神剑,故而致使四大神剑之中的剑灵,也就是我们感觉到了无比的危险,便纷纷飞出昆仑雪域结界,四处散落,而仙隐神剑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离忧教镇教神剑,其余散件一直下落不明,直到不久前,从你口中,我大约可以肯定那封天神剑的下落……”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原来中间竟还有如此曲折,只是说了如此多,却还是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隐叟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四大上古神剑飞出昆仑雪域,重楼便无法克制,煞气聚集,终有一天必会再次为祸世间,而且据我灵识所感,这五年中,我已然不知只一次的感受到重楼在离忧教的存在……” “什么?重楼来过离忧教?”林逸之闻听大惊失色。 “不错,最近几年,我更是感受到重楼蠢蠢欲动,只是不知为何,虽然我感受到重楼曾经到过离忧教,但是却也能感受到昆仑禁制结界并没有被重楼的魂魄冲破,重楼也没有凝成实体。然而凝成实体,冲破结界禁制,重楼复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天下更是一场劫难!”隐叟的脸上似乎出现了无比的凝重与担忧。 “如此,该当如何是好?难道就无法阻止重楼么?”林逸之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问道。 隐叟忽的一笑道:“呵呵,当然可以阻止,而且这阻止重楼复生之人,却要着落到……” 说罢,似有深意的看了林逸之一眼道:“却要着落在……年轻人你的身上!” 林逸之不听则可,闻听此言,倒也不吃惊,只是以为隐叟拿他打趣,遂脸一红,忙摆手道:“前辈还是莫要拿我开心了,小子这修为莫说重楼,便是离忧教随随便便几人,都何止强上我百倍!” 隐叟见状,忽的脸色一变,一字一顿道:“你如何知道你不行?我却问你,你身上除了离忧无极道,可还有其他功法?” 林逸之脸色一变,心中一紧,大约明白了隐叟所指,但嘴中犹自说道:“只离忧无极道,小子进境已然缓慢,还能有什么功法……” 隐叟却毫不掩饰,朗声道:“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如今除了那离忧无极道之外,更有一种心法,它叫做——寂灭魔心!我说的可对么?” 这下轮到林逸之愣在当场,一语皆无……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何意 p.s:感谢路南行的红票推荐,感谢夜猫小朵美女的打赏。…≦頂點小說,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订阅。兮遥抱拳鞠躬。 订阅太少太不给力了,求订阅啊,要求不高,能不能突破30个,不要88,也不要888,只要30个,总是29个晃荡!求给力啊! 林逸之听到隐叟毫不避讳的讲出自己修炼的心法乃是寂灭魔心,心中虽早已如惊涛拍案,一言不发,但表情之上却还刻意的保持着淡然,一息之间,无数念头一起涌了出来。 瞧那隐叟笃定的样子,林逸之完全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以前从未见过的自称隐叟的人绝对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所有秘密,如果这隐叟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仙隐神剑的剑灵,那也倒罢了,至少除了他可以挑动自己心神,使寂灭魔心的煞气发作之外,倒也没有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但是林逸之虽然憨厚,但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这隐叟所谓的剑灵身份只不过是他一家之言,仅凭着那几份来历不明的卷轴证明,恐怕太过于单薄。在此之前,林逸之根本没有听说过上古四大神剑还有剑灵的说法,而且,林逸之十分清楚的记得,他当时是通过了执念火海的杀戮之火,正全向火海深处冲击,忽然之间漫天的火海变得十分平静,他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这个所谓的隐叟,这也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说试炼环节之中真的有漏洞,也不可能是如此的的漏洞,因为这样的漏洞太过于致命了,林逸之这样一个区区区物修为的人这样的方式进入离忧教视为禁地的仙隐剑阁,而且剑阁禁制没有任何反应,便是离忧教掌教真人,首座真人也没有丝毫察觉,这得亏是没有恶意的林逸之,如果是五年前那个戴面具的白衣少年,结果又当如何? 这样的仙隐剑阁,这样的设计未免太过于儿戏了,岂不是门户大开,仙隐神剑任凭旁人盗走了么! 所以,这里面的原因远远不是林逸之所看到的的这么简单。忽然之间,林逸之心中猛然一阵紧张,如果说,这隐叟根本就不是什么剑灵,而是来路不明的人,亦或者是魔教中人,这里是他早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林逸之暴露自己身负寂灭魔心心法,然后达成某些目的? 这样的推测,或许可以说通一些问题,这所谓的隐叟几次三番的言语挑拨,林逸之煞气发作,看来他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可是证明了林逸之身怀寂灭魔心又能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逸之虽然有着寂灭魔心,但是现在还在起步阶段,根本不足以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他不必如此的兴师动众,若说为了取林逸之的性命,恐怕也不尽然,林逸之只不过是离忧教一无名小卒,,他取他性命何用? 就算是要取林逸之性命,他也不必如此的选择在仙隐神殿之中,这里面到处是禁制,一不小心就会惊动整个离忧教,这隐叟修为从表面看不是洞虚也远远高于林逸之,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他,这隐叟就不怕因为触碰禁制给自己惹来麻烦么? 看来,这些推断只不过停留在表面,就算这一切都成立,但这仙隐剑阁,这周遭大雪纷纷的幻境,还有隐叟身后矗立的仙隐神剑,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啊,这些又如何解释? 这所谓的隐叟,选择在这样一个时机,这样一个禁地,与林逸之相见,又直言不讳的讲出寂灭魔心,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林逸之轻松的表情下面,是心中不断地呐喊,可是越这样,他越猜不透眼前这个绝顶高手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是…… 林逸之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怎么也抓不到问题的关键,就如突然之间缺失了一部分似得,怎么抓也抓不到,怎么想也想不出。 管他呢?大不了最终和他拼了,打不过触动离忧禁制,怕是掌教真人和师尊他们也能即刻赶到,我且稳下心来,看他如何! 想到此处,林逸之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道:“寂灭魔心?寂灭魔心是什么?” 隐叟哈哈一笑道:“年轻人,不用掩饰了,我不但知道你在修炼寂灭魔心,而且还知道,你怀里如今藏着一枚有着淡黄色光亮的东西,来压制着寂灭魔心的煞气,那东西,如果我看不错的话,怕是一枚妖丹,那枚妖丹的主人应该就是当年凶名赫赫的上古凶兽——虺蛇,对了,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什么虺耒……年轻人,我说的可有半点错误?” 话音方落,只见隐叟忽然之间身形如电一般射来,离着林逸之不到三寸之处,左手微扬,轻轻一抓。林逸之便感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吸力,根本由不得他凝神抵抗,只觉得自己怀中一动,一声清鸣,一枚散发着淡黄色微光光滑剔透的圆形妖丹,缓缓的旋转而出,虚浮在半空之中。 林逸之大惊失色,他根本想不到隐叟会突然出手,而且速度之快,不过是一瞬之间。虺耒的妖丹就这样毫无掩饰的横亘在两人中间。 隐叟并不说话,只笑吟吟的看着林逸之。林逸之再也无法掩饰,脸色大变,一咬牙就要出手将妖丹夺回。 可是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沉重如山,根本半步移动不得。心中一阵恼怒,遂冷声叱道:“隐叟,我尊你一声前辈,如今你如此到底若何,还是当面说清楚吧!” 隐叟对林逸之视若无睹,只轻轻一拂,那枚妖丹便轻而易举的来到了自己的掌心之中。隐叟托起那枚妖丹,脸上似乎有着些许的感叹与缅怀,自言自语道:“唉,想不到,想不到啊,当年那虺蛇是何其了得,何其叱咤,如今却落了个身死魂灭,只留下这枚妖丹,唉,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言罢,双手轻轻的把玩起那枚妖丹,那表情就如把玩一件精致的奢侈品一般。 林逸之虽动弹不得,但也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冷声道:“虺耒大哥英雄一世,更是有情有义之人,最终却化为应龙,也算死得其所,倒是你,妄称什么四大神剑剑灵之首!” 隐叟一笑,却也不恼道:“年轻人,稍安勿躁,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样说我,倒像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我几时对不住你了?自你进来,我将这上古神界秘事全部告诉你知,甚至还将神界的香茗给你喝,要知道,那东西可是伏羲的最爱!” 林逸之一咬牙道:“哼,你有什么话,尽快说来,不要装神弄鬼!” 隐叟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道:“年轻人,我不但知道你修炼了寂灭魔心,有一枚妖丹,而且我还知道你深受煞气所困,你手中有压制煞气的半部日卷天书,却不能用,若不是仗着离忧无极道和这枚妖丹,怕你早堕入魔道多时了罢!不仅如此,你还是当年一夜灭门的殷厉宗宗主林天殷的亲生子,背负着血海深仇,年轻人,我要提醒你,虽然你投入了离忧教门下,但你永远都是魔门遗孤,只这一点无论到任何时候都无法改变,如果这件事情,被离忧教上下知晓,岂能容你?你那寂灭魔心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你起初以为只是殷厉宗心法,可是你万万没想到,那寂灭魔心带给你无穷无尽的苦恼与痛苦。年轻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我说的可对么?” 林逸之闻听此言,忽然之间一语皆无,这些事情,他也曾千次万次的想过,哪一次不是一身冷汗,原本他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小心翼翼的掩饰,总是不会被人发觉的,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太多的秘密,无论是寂灭魔心,抑或是魔门遗孤的身份,再加上身为正道人士,却私藏妖丹,这些事情被离忧教知道的后果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每一步看似轻松,实际上却如履薄冰,有的时候他索性不去想这些,以为逃避便可以不让自己那么的压抑和紧张。还天真的幻想自己不会被煞气反噬,因为自己还同时修炼了离忧无极道。 只是,不要忘了,他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如果换做在那风陵小村,恐怕此时还只不过是一个乡间的孩子。十五岁啊,却要背负着那么多的秘密。 一步一步,他走的太艰辛,也太累。无数个夜晚,他曾被噩梦惊醒,那些梦境,不是风陵村全村老少一身血污的站在他面前,便是自己成为嗜血的魔头,被自己的同门、师尊一次又一次的唾弃。 可是,他又能如何?除了长夜冷风,无语泪流。 如今,这隐叟竟然一针见血的将林逸之所有的沉重与阴暗全然说了出来,他如遭雷轰,他知道隐叟的话没有一点错误,自己的将来,或许真的如他所言。离忧教不容,他还能去哪里? 他的彷徨与无助瞬间涌上心头,将他一直倔强的固执击的支离破碎。 痛苦,如影随形,它到来的时候甚至突然到毫无征兆。林逸之身体颤抖,目光变得暗淡而无神。 原来自己根本就是那么的脆弱。 他不再挣扎,似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无论我如何逃避掩饰……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真后悔五年之前为什么不死在那群黑衣人的手里……也好过这般度日!” 忽然,他猛然之间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你既然知道我这么多事情,估计是要杀了我的罢,也好也好,死在这无人知道的地方,我也落得个轻松,师尊、小师妹他们或许还会想念我….总不至于到最后……恨我入骨,死在他们剑下来的…….痛快!” 那恨字方一出口,泪便无声无息的滚落。五年来,他很少这么任性的放肆过自己的泪水了,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只是到现在他才明白,哭,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只是无尽的悲怆与绝望。 “来吧,你杀了我吧!”林逸之说完,再也不做抵抗,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忽然似记起了什么又喃喃道:“只是,答应我一件事吧,我死之后,如果可以,请你告诉我师尊一声,就说老五…..不孝!” 隐叟见他如此,也是一阵的寂然,眼神之中竟有一股浓重的不忍,忽的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为难你呢?”言罢,左手轻轻一挥。 林逸之忽然感觉原本不能动弹的身体忽的一阵轻松,下一刻一股巨大的疲累和无力感直直的袭来。 林逸之的身体缓缓的瘫倒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紧紧咬着牙关,只有这样,他才不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饶是如此,林逸之的身体也没有了丝毫的力气,浑身颤抖着,犹如冬日里被冷雨打湿的麻雀…… 痛苦,让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地上的石头,然而,这种痛苦他再也熟悉不过了。 不就是痛么,又能怎样。 隐叟摇摇头,轻轻又一挥手,那枚妖丹轻鸣一声,再次缓缓虚浮在半空之中,不一会儿,轻轻的落在林逸之的面前。 淡黄色的光晕洒在林逸之的眸中,妖丹清鸣不断,似乎在抚慰着这少年支离破碎的心。 “你……这是何意?”林逸之低低的挤出一句话来。 “这是你的东西,我要他何用,我只是看一看……”隐叟道。 “你真的还我?……”林逸之挣扎着挪了挪身躯,斜倚在木几旁,说完这句,一阵虚脱的疲累,直让他几乎眼前一黑。 “有什么真不真?这妖丹对你来说重要,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大人物的妖丹罢了,不过无论怎样,不还是区区一枚妖丹。我身为神界剑灵,什么没有见过……你拿起来,收好罢……”隐叟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林逸之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轻轻托过那枚妖丹,藏在怀中。 隐叟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也知道,我的修为…..方才我还不过用了三重的威压而已……” 林逸之一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干嘛?” 隐叟点了点头道:“年轻人……我说过,重楼即将重生,而你或许是能够阻挡他的人……” 隐叟还想说下去,林逸之苦笑一下道:“前辈,这离忧教藏龙卧虎,我不过是一区区小卒,有什么大本事……” 隐叟一摆手道:“不,你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甚至最后会因为压制不住寂灭魔心的煞气而死,至于那重楼,自有与他匹敌之人。我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离忧弟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告辞了!”林逸之眼神之中一片灰暗,说完这些,转头,步履蹒跚的往殿门外走去。 那瘦小而又蹒跚的背影映衬在苍凉恢弘的殿门前。 眼中,白雪簌簌,纷纷扬扬。 就在林逸之即将踏入这一片白茫茫的雪中时,身后传来隐叟意味深长的话语:“年轻人……你难道就真的想死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克制寂灭魔心的办法么?……” 林逸之闻听此言,就如定住了一般,站在门前的大雪之中,冷风吹起他的黑衣,刮的他的脸生疼,而他却全然顾不得这些,脑海之中回荡着方才隐叟的话。 难道,真的有什么办法不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挣扎 <b></b> p.s:感谢路南行,风恋刀朋友的红票,再次感谢夜猫小朵美女的打赏,唉,订阅还是不给力啊,昨天还说29呢,今日27......实在是无语了。 昨日一夜基本未睡,母亲不舒服煎熬的让我心痛。心率一直100左右居高不下,兮遥求助有谁知道减慢心跳速度的药,请书评区告知,莫说贝他洛克,没效果了,兮遥叩首感激!今日昏昏沉沉,望诸位多多订阅鼓励一下吧不多说了,拱手谢过。 没有人,愿意面对死亡。哪怕再无欲无求的人,也不会希望死亡最终的降临,只是,对于生离死别这些事情,没有人可以去改变,也就只能接受。然而,一旦可以选择,又有谁还会真的依旧淡漠,依旧逆来顺受。 林逸之不想死,无论如何,就算这五年来他在离忧教中境地若何,他也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在这里,再也不用如五年前那样,疲于奔命,时刻担心着生命不知何时便戛然而止。 因此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如今的日子,他视离忧教为改变他一生机遇的地方,他每天活在感恩里,他总是傻傻的想,如果自己那一天醒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对他很好的师兄们,外冷内热的师尊,还有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师妹都会随着醒来而消失不见。 因此他害怕离开,害怕失去这里的一切,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世间很大,他很小,然而却只有这茫茫的离忧山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可以容纳下他,除此之外,再无他处。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背负的所有秘密永远不会被离忧教发觉,他并不是不想为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还有风陵村横死的老老少少报仇,事实上,他无时无刻的在想,尤其是夜晚醒来,清冷的月色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闪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那种嗜血的复仇感总在他内心深处不断地疯长,疯长。 越是这样,他越是永远忘不了那段时光,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 人,总是容易记住最美好的东西,在最孤独的时候蓦然想起。他记得他的养父心心念念的说着,逸之,你要活下去。 他似乎在那夜色之中还能清晰地听到曾经的那一声呼喊,那声音似乎穿越了这五年的光阴。 五年之前,那个雨夜,那个黑色的高大身影,在风雨中朝自己嘶吼:“逸之,不要回头,朝着离忧山上跑,快跑!” 他的记忆似乎仅仅到这里,他只知道,他最后看到的那个悲壮身影的名字叫做黑涯。而如今,这些人又都在哪里? 他不是不想报仇,而是太难,太渺远。事实上,他仅仅除了知道他报仇的对象大约是一个被称作炼魄谷的魔教势力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炼魄谷,除了这个名字,它又在哪里,他都丝毫的不清楚。 事实上,黑涯最后一句话,似乎一语成谶,他这五年,时时刻刻都在不断地奔跑,为了一个又一个所谓的目标在奔跑,他希望自己离他心中的期许近一点再近一点,所以他近乎执拗的跑着,跑的筋疲力尽,遍体鳞伤。 直到他误打误撞的修习了寂灭魔心,而且倍加珍惜的认为这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一件可以称作希望的东西,可是他却想错了,这寂灭魔心带给他的是无尽的折磨与痛楚。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因为忍耐不了煞气折磨而自己选择结束生命,还是堕入魔道,最后死在曾经熟悉的同门的剑下。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肯终日无为,老死离忧山中。可是,那寂灭魔心是一道他无法逃避的梦魇。让他的死亡都不能称心如意。 如今,他亲耳听到有人对他说,有抑制寂灭魔心的方法,这意味着,他除了成魔和死去之外,似乎多了一种选择。 于是,漫天风雪之中,他突然站住,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林逸之强自抑制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悸动,竭力保持平静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抑制寂灭魔心的方法……” 隐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是自然,否则,你走你的,我何必拦你……” 豁然转身,林逸之狐疑的看着隐叟道:“你没有诳我?” “你且认为我诳你,你大可以一头扎进风雪之中,从此是生死是,悉听尊便!”隐叟不紧不慢的道。 他断定林逸之会回来,一旦他回来,自己真正的计划便可以正式开始。 果然,林逸之想了一会儿,还是迈步走了回来,一声不吭的坐在了隐叟的对面。 隐叟满脸笑意,似乎并不急于说话,指了指木几道:“喝茶……” 林逸之依旧一动不动,只看着隐叟。 隐叟笑道:“怎么,这茶不对你胃口?” 林逸之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有些为老不尊,就像是故意考验林逸之一般。 “前辈,这茶我喝不少了,小子粗野,品不出好坏,喝再多也是浪费,您还是为晚辈指点迷津吧!”林逸之一脸无奈道。 “呵呵,这一会儿不骂我了?”隐叟又是一笑,然后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只是一个劲的喝茶,却怎么也不再往下说了。 林逸之原本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然而隐叟这般行事,去叫他心烦意乱,遂朗声道:“前辈,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隐叟这才放下手中的茶,忽的缓缓摇了摇头道:“年轻人,你还是走了的好,因为这个方法,你不肯试,也不敢试。说了也等于没说。” 林逸之心中大急道:“我方才要走,是你拦住我,说有办法,如今又是你赶我走,这是何道理?看来你真的在诓骗与我!” 隐叟摇摇头道:“换成别人,这方法可用,若是你……却真的是没有什么用的……” 林逸之有些气恼道:“我怎么样,别人又如何,你不先说出来,又如何认为我不敢试!” 隐叟闻言,点了点头道:“罢罢罢!既然你要听,我便说一说吧,成与不成,皆系与你一身,其实方法很简单,若想取之,必先予之!你可明白!” 林逸之想了半晌,也没有明白,只得摇了摇头道:“晚辈愚钝……” 隐叟似有深意的看了林逸之一眼,然后声音平静的说道:“简而言之,化身成魔!……” 可是就是这么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林逸之大惊失色。 林逸之猛然站起身来,冷笑道:“呵呵,我原以为你仙隐剑灵,就算是对天道多有微词,但也不至于做出有悖身份的事情,而如今你竟大言不惭的唆使他人堕入魔道,到底是何居心。我敬你是前辈,权且当做你胡言乱语,若要再有此心,我便是不要了性命,也要与你不死不休!” 隐叟闻听,更是大为光火,也站起身来,朗声道:“哼,我原本就不想说的,是你死乞白赖的非要我说,如今说了,你又不信,你让我如何?” 说罢,又一甩袖子道:“我也是闲得发慌,无意之间感觉到了有身负寂灭魔心的人的气息,以为我老人家终于可以马上离开仙隐剑阁了,没曾想,竟然是你这个脑袋僵硬,修为连金丹都不到的家伙,算我倒霉!你爱信不信,反正早晚都是冢中枯骨,我大不了再等个几百年,就不信这世间修炼寂灭魔心的人除了你,其他的都死绝了!” 说罢,拿起木几上的茶,猛地喝了几口。 林逸之刚想说话。 那隐叟似乎意犹未尽,一摆手道:“你先别说话,不知道我还没说完么?” 林逸之原本就口舌见绌,竟被憋的脸红脖子粗。 那隐叟懒得管他,自顾自道:“索性我把话说明白了,反正你是个千年不世出的木头,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还得为我自己的名声说几句,再怎样我也是神界的剑灵!你小子听好了!” 林逸之闻言,心中暗道,且看他如何自圆其说,要想让自己修魔道,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的,拿定主意后,冷声道:“我且看你如何说辞!” 隐叟正色道:“小子,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那可是上古第一魔神,我不知道那寂灭魔心你小子是怎么捣鼓来的,可能是你父亲林天殷的东西,但是你可知道这寂灭魔心出自谁手?这正是当年重楼仗之横行三十三天的心法密卷,那重楼何许人也?你小子也是时运不济,没那个本事,就别修炼啊,如今修炼了,那煞气岂能是你一区区区物期的人所能抵挡的,莫说是你,就是杞难那牛鼻子也没用,便是重楼也因为煞气日深,最终野心膨胀,嗜血冷酷。你小子修炼这东西,只有一个结果,煞气爆体而亡,如今只是你初涉寂灭魔心,又有离忧无极道压制,所以还没什么大的差池,不过方才我故意试你,你煞气发作的痛苦,不用我说了吧!” 说了这些,那隐叟似越说越兴奋,声音也高了几分道:“亏得你小子还痴心妄想用离忧无极道压制寂灭魔心,那寂灭魔心岂是离忧无极道压得住的?更何况你那蹩脚的离忧无极道怕是还没寂灭魔心的修炼境界高吧,你简直是痴心妄想,说你是木头,我都觉得太轻了些,到时候你不死都难!堕入魔道还便宜了你呢!恐怕到最后你还没来得及魔性大发,就因为抵挡不来煞气死多时了!” 隐叟说完,忽的怒气冲冲的翻眼看了一下林逸之,嗔怪道:“你这傻子,我问你,压制寂灭魔心的唯一方法是什么?” 林逸之倒是被他这火冒三丈的样子压了下去,只得答道:“女娲留下的七部天书!” 隐叟接过话道:“还不算傻透了!不错,七部天书,可是你以为七部天书那么好找啊!所以,只有快那煞气一步,先舍身成魔,将那煞气化为己用,那寂灭魔心才能认你为主。你可明白!” 林逸之闻听,冷笑道:“一派胡言!我就是担心自己堕入魔道,这才拼命压制寂灭魔心的煞气,你倒好反而叫我堕入魔道,我若成魔,与重楼何异?” 隐叟怒道:“压制,就你那点修为,你压得住么你!自己煞气发作时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要死要活,要不是我老人家看你老实,才懒得管你!还有,你也想得太美了,你以为你成了魔就天上地下,纵横睥睨了?就你这根骨,回炉另造你也赶不上重楼!所以不要以为自己成了魔就祸害苍生,生灵涂炭了!我再告诉你,魔有魔道,不过是与修仙不同的方式,又能如何!” 林逸之闻言,冷声叱道:“魔就是魔,人人得而诛之!” 隐叟闻言道:“我懒得和你争辩,还有,你虽入了魔,但是还有着另外的优势,不致于你失去本心,就算是成魔,你只要守着本心,又能怎样?” 林逸之心中一动,忙问道:“莫说其他,优势?什么优势?” 隐叟一指身后那散发着浩大真气的仙隐神剑道:“优势就是他!仙隐神剑可以吸取重楼煞气,便可以压制寂灭魔心!只是凭着你那离忧无极道的修为,是断断不能操纵的了仙隐神剑的,所以只有你舍身成魔,借助寂灭魔心来操纵它,进而反过来抑制自身的煞气!到时你虽入了魔道,但有仙隐神剑在手,你不过换了一个身份而已!听清楚了没有!” 林逸之闻言,原本有些恼怒的心随之安静下来,他不得不承认隐叟这个方法可以冒险一试,但是,要自己舍身成魔?这怎么可能? 心里的矛盾让林逸之一言不发。 隐叟见林逸之不说话,眼神之中忽的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声音似乎也变得温和许多,好像在抚慰他一般道:“我也知道…..舍身成魔,依你的性格断断是无法做到的,可是,这个方法是唯一的方法啊!就算你成了魔,只要心中存有天道,又能怎样?还有一旦你舍身成魔,你的修为立即可以瞬间暴涨,虽不如重楼,但也半只脚踏入飞升之境,又有仙隐神剑相助。我料那重楼虽然有复生迹象,但近百年恐怕还成不了气候,就算他复活,修为恢复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你抓紧提升自己,又有仙隐在手,到时候挽救苍生于水火,恐怕苍生颂你功德还来不及,还有谁在乎你是神是魔,是正是邪?” “我……”一时语塞,他承认,隐叟给他的描述的未来,什么功力大增,功成名就,真的是他内心深处所希望的。 他本性并不是醉心于这些的人,因为他背负了太多的秘密,他没有能力去实现,连报仇都是奢望,如果有了这些,风陵村老老少少的仇,父亲的殷厉宗灭门之仇,这些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最终都能解脱。 当初义父、黑涯还有现在的师尊,还有他自己,不都想修为大乘,做下一份轰轰烈烈么?如今这便是机会啊! 隐叟见他不语,忽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走到林逸之身旁,极其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舍身成魔的方法很简单,走过去,走到仙隐神剑旁,拿起它,刺入自己的身体,将寂灭魔心心法完全释放,到时候,又有谁能阻挡与你!你做与不做,一言而决!” 说罢,再不言语,只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林逸之。 林逸之心中此刻陷入从未有过的挣扎之中,他承认,这件事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几乎不想在思索下去,直接就走过去,一剑而已,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算了算了,大丈夫立于世,何必瞻前顾后,我便试一试又如何? 想到此处,林逸之虽然依旧迷惘挣扎,依旧觉得入魔之事实在是难以接受,但脚下依然不由自主的朝着仙隐剑阁正中的那柄巨大的散发着无比浩然灵气的沧桑神剑走去。 不知不觉,便来在了仙隐神剑的旁边。 浩大而古朴的仙隐神剑,通体散发着蓝色光芒,就那样静默的伫立在那里,那巨大的凛冽剑气,千万年来,饱经风霜,却丝毫未变。 林逸之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不存在了,只有这凛然的仙隐神剑,仿佛就那样的存在与这个世间。 下一刻,只不过轻轻一碰,便可以感受到这千万年来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隐神剑。 林逸之缓缓的伸出手臂,朝巨大仙隐神剑而去,然而他却觉得那手臂有千钧万钧之重。仙隐依旧如此,依旧是屹立在那里,巨大的剑气环绕,发出清晰的轰鸣之声。 隐叟眼神不错的盯着林逸之的一举一动,随着林逸之一点点的接近仙隐神剑,他原本清明的双目中,忽然升起一股灼灼的狂热与悸动,甚至忍不住喃喃道:“去吧……去吧…...紧紧地握着它,不要犹豫,所有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你将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林逸之的手颤抖不已,就在他似碰到仙隐神剑的那一刻。那原本挣扎而迷茫的双眸,忽然之间变得清明了不少,不由得手一软,整个人变得颓然无比。 忽的,他转身看着隐叟,胸口**起伏,喃喃道:“我……我做不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留 <b></b> 随着林逸之无力的垂下自己即将触摸到仙隐神剑的左手,原本迷茫而又挣扎的眼神顷刻之间恢复了清明。●⌒頂點小說,x. 林逸之蓦然感觉浑身早已被巨大的冷汗浸透,苍白的脸庞之上,豆大的汗珠如雨一般无声滚落。 胸口起伏,粗重的而压抑的喘气声仿佛占满了自己所有的听觉。 这种感觉,让林逸之几乎虚脱。他从来没有想到,仅仅是触及仙隐神剑的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就觉得好像度过了极为漫长而难熬的时光。 曾有那么一瞬间,林逸之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仿佛若消失了一般,天地之间,只余他一人,独自面对着这彷如挟裹着天地威势的沧桑仙隐神剑,那神剑上与生俱来的浩大剑气似乎在冥冥之中牵引着林逸之的神识,让他难以反抗的朝着仙隐神剑一步一步的走进,仿佛那所有的吸引,只是为了让自己臣服与膜拜。 上古神剑,强横如斯,林逸之真的不知道若谁能手持仙隐,将会是多么无敌的存在? 仙隐在手,试问天下,风云变,谁能相抗! 只是,林逸之越接近仙隐神剑,就越感觉仙隐神剑所发出的气息竟然在慢慢的发生改变,先是正大浩然的剑气,随着他一步一步的接近,那剑气无形之中竟然变的激荡无比,从平和到慢慢的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杀伐之气,直到最后,就在林逸之即将触碰到仙隐神剑时,那剑上的剑气突然似活物一般,仿佛带着浑身浴血的杀伐之气,朝着林逸之不住地涌来,林逸之蓦然感觉,那些宛如活物的剑气仿佛带着无比的诱惑与诡异,冲他嘶吼:来吧,让我成就你的一切,不要犹豫,拿起这剑来,天上地下,唯你独尊! 无数的翻滚剑气,在瞬间朝着林逸之一齐嘶吼,那声音让林逸之忽然之间感觉一种毛骨悚然的可怕。 刹那间,林逸之决定放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是仙隐神剑,可是那一刻,他仿佛觉得那就是一道万丈的深渊,他一旦抓住,便是连自己都不复存在了。 然而,他还是强行压住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冲动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股**与冲动怎么那么强烈,这种程度是他从未有过的,他自负自己心智坚定,可是在这股**之中,他原本最有信心的心智,在那一刻根本脆弱的不值得一提。 林逸之的心头蓦然划过一种危险的气息,那种气息使他不得不停下来 隐叟眼中那灼灼燃烧的狂热之色在林逸之转头那一刻,悄然的熄灭,如今林逸之朝他看去,只看到了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隐叟长叹一声,负手而立。缓缓道:“失之毫厘,失之毫厘啊!可惜可惜!年轻人,你原本可以选择新生,为何在最后关头自己要放弃呢?” 林逸之定了定神,这才有些落寞的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不能那样做……”说罢,冲隐叟一抱拳道:“晚辈多谢前辈抬爱,只是小子实在是太不成器了,让前辈失望了。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的朝仙隐大殿门前走去。 倒也不是他走的决绝,他不知道如果他在这里多呆一刻,或许他刚刚下定的决心就会即刻分崩离析。 只是他方迈出了三步,却只觉眼前人影飘过,定睛看时,却是隐叟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林逸之一阵愕然道:“前辈,何故拦我?” 隐叟依旧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林逸之见状,忽然有些执拗起来,也不再说话,侧过身绕开隐叟,继续埋头向大殿外走去。 只是,这通往大殿门外的路,竟突然似长了许多,林逸之大步流星,却只是依稀看到大殿门外的景色。 落雪无声,这仙隐剑阁外的雪,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白雪皑皑,大地静默,竟显得些许不真实。 方走出两步,但觉人影一晃正挡在自己面前,林逸之看去,又是隐叟,目光灼灼一言不发。 林逸之刚想说话,眼角的余光蓦然看到自己身后几步内似乎还有一个人影,不由得心头一颤,莫非这殿中除了自己和隐叟外还有另外的人不成? 若真的有什么人,这人的修为该有多高?自己也倒罢了,那隐叟至少是洞虚期的存在,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胡思乱想着,定睛朝身后的人影看去,却不由得大惊失色,不由得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可是林逸之发现他看的很清楚。 那身后几步的位置,正是原先隐叟阻止他的地方,那个眼角余光看到的身影就在那里。 若只是这样,林逸之也不会惊到揉眼睛,因为他看到那个位置的身影时,那身影忽的转头正对着自己。 目光灼灼,一语不发。 这面容正是隐叟! 可是要知道,如今隐叟正阻挡在自己面前,为何原来那个位置上,会多了一个隐叟出来? 林逸之想了一会儿,却也想不通,后来索性不去想了,反正自己要离开这里了,管他怎样,料想是隐叟自己施展了什么手段。 于是林逸之这次干脆一声不吭,看都不看眼前这个隐叟,再次一低头,绕他身旁而过。 可是刚走了两步,忽的人影一闪,隐叟再次出现在林逸之面前,林逸之几乎在同时回头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原先被隐叟阻拦的位置上,又多了一个隐叟的身影。如今加上面前这个,这仙隐神殿已然有了三个隐叟。 林逸之分不清楚谁真谁假,因为这三个隐叟表情一模一样,便是窗棱处有冷风吹进来,三个隐叟的衣服,也都会同时的随风飘动。 林逸之有些气恼,干脆继续忽视,绕过隐叟继续往殿外去。 于是,每走几步,就会出现一个隐叟拦他,不一时,这通往殿外的路上,竟然齐齐的站着七个隐叟。 而且皆皆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一语不发。 林逸之只觉的这所有的灼灼目光,宛如利剑一般直直的刺入自己的心里,要把自己的神魂看个通透。 未等林逸之说话,那七个隐叟竟都忽然冷冷开口道:“年轻人,我觉得…..你还是走的急了些罢!” 然后露出了一种莫名的笑容,那笑容并不温暖,倒隐隐有些狰狞。 七个隐叟,同时出声,和着那古怪的笑容,飘荡在仙隐剑阁的上空之中,久久不散。 林逸之神魂忽然有些恍惚,身形猛然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到底要怎样!你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么?” 七个隐叟似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其中六个隐叟的身形在林逸之面前忽然碎成了如细沙状的粉末,飘散在半空之中,顷刻之间,连那粉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恁的诡异无比。 林逸之身前那个隐叟却是没有消失,见林逸之后退了几步,忽的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不再考虑考虑么?我再告诉你,你之前就试图想要离开,但是,你忘了什么了么?” 林逸之闻听,忽然想到之前他曾经想离开,来到门前却被震了回去,还听到了似婴儿般的话音,让他速速退去。 禁制!对了,就是禁制,这仙隐剑阁门前有禁制结界,那禁制连隐叟似乎都无能为力,自己又如何出的去! 一时之间,林逸之急的满头大汗,留也不是,走更不行,只得在仙隐大殿之内来回的踱着步子。 隐叟看罢多时,忽的缓缓道:“年轻人,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尝试?难道仅仅是入魔道这样一个形式你都不愿意,你是不是怕了!” 林逸之洒然一笑道:“小子虽然不成器,但还不至于胆小如鼠,若正魔同道,去去舍身成魔又能怎样?然而,我自进得这离忧山来,便谨记门规,若遇魔道,无论何人,唯战而已,不死不休,我师尊,师兄他们都时时刻刻教我做人,魔就是魔,若真的与正道没有区别,又何来正邪之说?无论如何,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能辱我师尊颜面,毁我离忧门厅!” 说罢清斥一声,轻痕仙剑轰然而出,林逸之一把拿在手中,二话不说,一到残影已然来在那殿门之前,果然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将他推回去。 林逸之一咬呀,近乎倔强的站定身子,忽听一阵如婴儿般的声音:“速速退去,速速退去!” 林逸之冷然一笑,心中豪气陡升,朗声道:“我去意已决,你若挡我,我今日就拿轻痕剑一剑劈了你不可!” 话音方落,林逸之忽然之间将轻痕仙剑高高举过头顶,离忧无极道驱物境界的修为轰然而至。 那轻痕仙剑欢快的清鸣不已,剑气轰然爆发,耀眼的光芒中轻痕仙剑瞬间涨大彷如从天而降,硬生生的朝着那无形禁制劈去。 “轰——”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轻痕仙剑狠狠的撞击在一起,迸发出无数黄色的火花。然后轻痕仙剑顷刻之间失去了原本耀眼的光芒,在半空之中颤抖了几下,缓缓的朝林逸之倒飞而去。 “噗——”与此同时,林逸之只觉得一股如天地一般的威压毫不留情的朝自己袭来,一口血涌出口中,脸色顿时白如纸钱一般。 林逸之明白这是轻痕仙剑被反震的禁制所伤,而累及自己神魂受创。刹那间,林逸之只觉得自己身上各处经脉仿佛齐齐的被这铺天盖地的威压生生的撕扯着一般难受,痛入神魂。 下一刻,林逸之再也站立不住,身形一个踉跄,几欲倒下。但林逸之心智坚定,猛然间强自提气稳住心神,饶是如此,左腿已然跪在地上。 右腿却死死的直立着,死死的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隐叟似乎也没有料想到林逸之会如此坚强,被那仙隐禁制反噬,竟还能兀自支撑。不由的也是心中感叹不已。 这林逸之果然心智坚定,不是轻易屈服之辈,唉,只是可惜了…… 隐叟也不问他伤的如何,只是缓缓一叹道:“年轻人,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留下来?” 林逸之强忍剧痛,紧咬牙关道:“不留!”说罢,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忽的整个人直直的站起来,大吼一声:“轻痕!” 再看那原本倒飞而回的轻痕,忽然间光芒大胜,在空中直直调转回头,再次以迅雷之速狠狠的朝着禁制劈去。 “轰——”巨响再次响起,轻痕仙剑与禁制甫一接触,林逸之便如遭雷击一般身体直直的倒飞了一丈多远,淋漓的鲜血从体内喷出,飘洒在半空之中。 然而就在林逸之落地的那一刹那,他知道,双腿双脚已然无法站立了,撕扯般的疼痛,让他有一种挫骨扬灰的感觉。那双腿在顷刻之间像失去了生机一般,没有了知觉。 不能倒下!林逸之被这种信念之称着,近乎倔强的用两只手艰难的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双手颤抖不已,巨大的痛苦让林逸之的手上的青筋爆起,看起来有些可怕。 而那张无形的禁制,却是微微的泛起了两三下黄色微光,一切又归于平静。 绝望,林逸之唯一能够想到的词语。 他以然拼尽全力,可是连那禁制半点都伤害不得,如果再一击,怕是自己真的要被反震到粉身碎骨了。 粉身碎骨这样死去却也好过堕入魔道!林逸之忽然觉得这一刻,生死其实并不重要了,他的心中唯有死不入魔的信念,这一刻,正与邪,在他心中从未有过的分明。 他小声的说了一句:“仙隐禁制,看来我还要谢你这一回了!” 隐叟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年轻人,我还是要问你,你当真不留下来?” “不留——”林逸之昂头朗声道。 再看他,单手支撑着自己,另一只手,轻轻朝着轻痕剑招了招手。那轻痕剑再次颤巍巍的悬浮起来,淡淡的光芒中,朝着禁制当头劈下。 “轰——”又是一声巨响,林逸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一般难受,那原本半立的身体,被那反震之力震的直直的飞离地面五丈来高。然后狠狠的砸了下来。 轻痕剑似乎感应到主人为难,忽的剑身一震,一声悲鸣,流光一闪,缓缓的浮于林逸之的身下。轻轻的将林逸之放在地上,然后在林逸之身前不断的盘旋,震动着,似乎在呼唤着依然昏死的林逸之。 林逸之缓缓睁开眼睛,疼痛随即袭来。巨大的痛苦让他的脸都变得些许扭曲起来,然而他似乎还是不服输,一手拄着轻痕仙剑,然后缓缓的朝着禁制的方向而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使自己不倒下。 他走的无比艰难,每走一步,那几乎要让自己痛不欲生的感受就会加重一分。 然而,他还是依旧蹒跚的挪着步子,朝着仙隐剑阁门前的禁制而去。 单薄的黑衣身影,竟显得些许悲壮。 一步…… 两步…… 三步…… 每一步都伴随着林逸之巨烈的颤抖和**。 其实他离那禁制并不远,甚至还可以透过无形的禁制,看到仙隐剑阁外面。 白雪无声,银装素裹。 多么美好啊…… 可是自己真的就要被捆死于此么? 就在林逸之再度接近那禁制时,隐叟幽幽的声音再度传来:“林逸之,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不愿留下来!” “不留!不留!不留!” 嘶吼之中,那个黑色的身影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挥动着手上那柄剑,毅然决然的如疯了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朝着仙隐禁制劈去。 “轰——轰——轰——”的声音不断传来,淹没了那雪白的世界……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伤逝 “轰——”“轰——”“轰——”随着林逸之如疯了一般一次又一次举起轻痕仙剑朝着那禁制劈去,禁制与轻痕撞击产生的巨大轰鸣声在仙隐剑阁之中不断地回荡。 只是林逸之每一次决绝的挥剑,带给自己的都是反震之力对自己神魂无情的撞击和压迫,然而他还是咬着牙,仿佛麻木了一样,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疼痛,蚀骨灼心般的疼痛,所有的知觉都被疼痛所掩盖,那痛苦如梦魇一般蔓延他的全身各处。 隐叟已然有些不忍,但也为林逸之不知从何而来的支撑力感到震撼,在他的料想之中,区区区物的修为,莫十几次的冲击这禁制,便是一次冲击,那禁制的反震力便足以打的他神魂崩溃,再也不能够站起来。 然而,从第一次林逸之对禁制发起冲击,到如今十余次已然过去,林逸之虽然遍体鳞伤,神魂都处在崩溃状态,可是,隐叟吃惊和动容的是。 那个黑色身躯依旧站立在那里。虽然不是岿然不动,颤颤巍巍,浑身栗抖,便是一阵冷风,似乎都能将他吹倒。 可是那个黑色单薄的身躯依旧那样不屈的站着,那身影悲壮而又孤单。 伤痛,对于林逸之来依然太过熟悉,他这五年,屡屡在生死边缘徘徊,这痛苦虽然如山如海,但林逸之明白,今日就算是神魂被震碎,也是决计冲出去的。 宁可站着死,也不舍身成魔,忍辱偷生。 那门前的禁制,起初微不可见,只偶尔发出一丝淡淡的黄芒,然而随着林逸之无休止的搏命式的攻击,那禁制似乎也能感受到林逸之不死不休的决心,似乎也开始忌惮眼前这个拼了性命的少年。 原本淡淡的黄芒,忽然之间变得黄芒大胜,仙隐神殿的大门前仿佛出现了一道若有实质的黄色大网,将门前的区域完全罩住。 黄芒如气流一般极速的流动,似有火花激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林逸之看到这些,心里不由的一沉,一股无力的绝望与无奈袭上原本已¢¢¢¢,然支离破碎的神识。 强大,太强大了!林逸之这种几乎拼上性命的撞击,。心中侥幸的想着或许赌上一把,将这仙隐禁制哪怕撕裂一的缺口,自己或许也可以出的去,然而,莫仙隐禁制有所缺口,那禁制气息反而越发的强大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五年之间自己所受的磨难还少么?如见连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无法自己决定,难道这是上天在逼我入那魔道不成? “我不甘心!——”林逸之忽然之间仰天长啸,嘶哑的声音彷如一只受了伤的孤狼。 忽然之间,林逸之心中一动,他想起了那个彷如自己噩梦的东西来,尽管他一再的排斥,可是,事到如今,恐怕只有它可以试一试了。 隐叟见林逸之已然是强弩之末,忽的淡淡冲林逸之道:“我过,凭你这微末道行,你是根本无法撼动这仙隐禁制的,这禁制怕已然是这修真一界最强的禁制了,所以……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是那么执着么?事到如今,你难道真的不愿意留下?” 林逸之忽然冲隐叟惨然一笑,眼中满是赴死的决绝道:“今日我便是死在此处,也不做拿违背良心的苟且之事!” 隐叟也有些恼怒,冷哼一声道:“哼,不识时务,好吧,那我就看你如何冲得出去!” “用不着…..你操心!”林逸之忽然之间冲着隐叟诡异的一笑,忽然之间隐叟感觉到林逸之的气息为之一变。 隐叟倒吸一口冷气,已然意识到,林逸之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由的大惊失色的喊道:“林逸之,你疯了么!你在神识即将崩溃的时候,还要动用寂灭魔心?你就不怕煞气爆体么?”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浑身的冷意逐渐漫过了全身,刹那之间,浑身似乎都变得不再痛了,只有那如潮水般的刺骨寒意和嗜血杀戮之意如梦魇一般吞噬着自己的神识。 林逸之的眼睛也慢慢的开始变化,原本黑色的瞳仁逐渐被一丝淡淡的蓝色覆盖,缓缓的那蓝色逐渐深邃起来,迸溅出渗人心魄的寒冷与肃杀。 林逸之的声音冰冷异常,断断续续道:“你对了……我便是疯了又能如何!” 如潮一般的冷意和杀意袭来,林逸之最后的一丝清明缓缓的被寂灭魔心所吞噬,整个人彷如带着九天杀神的凛冽,冷冷的屹立在仙隐神殿门前。 那身上散发出来嗜人的冷意,让隐叟都感觉道了无比的危险气息,越是如此,隐叟的神情却越发的狂热起来,嘴中还不停的喃喃道:“原来……原来这就是……寂灭魔心!果真厉害……果真厉害!”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甚至还抑制不住的向前迈了两步。 林逸之幽冷的话音响起,仿佛带着俾睨众生的傲然与冷冽:“如今,还有什么能阻我!” 那幽冷的眼神之中的血色愈来愈重,缓缓的林逸之扬起了手中的轻痕仙剑。 原本依然破损的轻痕仙剑,忽然之间一声清鸣,仿佛刹那间恢复了所有的生机,光芒大盛。 林逸之一人一剑,蓦然出手,然而这次林逸之的行动却大大的出乎了隐叟的预料。 只见他身形如一道锋利的黑色流光,忽的激射而出,然而那黑色流光却并不是如隐叟所料朝着禁制而去,而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仙隐神剑轰然奔去。 隐叟完全没有料到林逸之这突然的变化,根本来不及反应,待他反应过来,早已不及,但见林逸之右手已然如鹰爪一般钳住了巨大的仙隐神剑的剑柄,然后缓缓的,缓缓的将仙隐神剑提了起来。 仙隐神剑被他这一动,巨大的剑气轰然呼啸而出,在林逸之的身旁形成一个无比的巨大漩涡,如九天杀神般林逸之在那巨大的剑气漩涡之中若隐若现,让人感到一种根本无法抵抗的错觉。 那仙隐剑阁也因为突然失去了仙隐神剑的封镇,忽然之间一股如九天震怒般的雷声蓦然响起,似乎要撕裂这方天地。 仙隐神剑似乎感应着着宛如九天之上所发出的杀伐雷声,剑身之上,幽紫色的剑气在剑身和林逸之的手上激荡缠绕,紫色的光芒时隐时现,将林逸之的脸庞也映照的诡异无比。 “放下,快放下!你这个疯子!”隐叟刹那之间失去往昔淡漠的风采,再也顾不得半矜持,大声的冲林逸之嘶吼道,那吼声之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 “疯子?哈哈哈!”无边的剑气之中林逸之疯狂的笑着,笑着笑着,那眼中挤满了泪水。 蓦然之间,林逸之举剑问天!“五年了,五年!这贼老天一直那么的捉弄我,我何曾如此的痛快过!今日,何不干脆就这么疯一把!却要看看,这天又有什么能耐再挡在我的面前!” 话音方落,九天之上,原本就震耳欲聋的雷声更甚,这苍穹仿佛要塌了一般,原本是白天,虽下着雪,但光线还是很好,却突然之间,所有的光芒似乎尽数被这苍穹摄了回去,刹那间,风云激荡,无边的黑暗将整个仙隐神山笼罩。 凄风惨惨,犹如鬼哭,那黑暗空洞而阴郁,天空之上,除了那翻滚的云气,没有一丝的星斗。 黑夜之中,雷声如挫骨的长刀令人心惊胆战,只有那飞舞的白雪,依然无声的在黑暗中飘落。 这雪的白色在这幽冷的黑暗中似乎显得更加的纯粹,皑皑白雪原本的冰冷,与这黑暗相比,竟似成了最温暖的东西。 白色雪浪,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犹如白色的星光。诡异之中竟有种不出的凄艳。 雷怒九天,“嚓——”仙隐神剑剑身之上的幽紫色剑气似乎有了灵性一般,化作一道明亮的紫色利闪,宛如一条桀骜不驯的紫色苍龙直射向苍穹之上。 滚滚雷云之下,紫电从天际直划而下,一直连接在林逸之的手中,远远望去,林逸之单薄的身躯就如握着那紫色如龙的闪电一般。 那原本黑暗无光的天地,在一瞬之间,被这从林逸之手中迸发的紫色闪电燃,仿佛瞬间沸腾起幽紫色的光芒。 山是幽紫色的,殿是幽紫色,便是原本漫天飞舞的雪,也成了幽紫色的。 狂风,雷云,闪电。 林逸之的黑色衣衫随着冷风飘荡,仿佛他就是这天地异象的根源。 风似巨口,雷若神怒,电如幽魅。 仿如末日,那末日中,他的身躯似乎成了这天地唯一的脊梁! 林逸之缓缓闭上眼睛,幽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让我放下?晚了!” 罢,他倒提着仙隐神剑,一步一步的朝着仙隐禁制缓缓走去。 “你……你用寂灭魔心强行操纵仙隐神剑来破坏仙隐禁制?林逸之,你会挫骨扬灰,魂飞魄散的!” 林逸之并不答话,依旧缓缓的走着,每走一步,那从仙隐神剑剑身上直射入天际的幽紫色闪电,也随着他的移动,缓缓的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幽痕,那幽痕触目惊心,彷如硬生生刻在天空之上的伤疤。 忽然之间,林逸之停在了隐叟的身旁,眼前离那散发着黄芒的仙隐禁制不过三步之遥。 隐叟的口气已然没了方才的强硬:“年轻人……你若不愿意入魔,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你还是把仙隐神剑放下吧!” 林逸之似不经意间又握了握仙隐神剑。忽然之间朝着隐叟缓缓一笑。 那一笑,在隐叟看来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古怪……讥讽,甚至还带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的清醒与澄明 隐叟心中暗想,大约是自己看错了,如今林逸之在寂灭魔心下神魂受创,根本与清醒没有半关系。看来自己太紧张了。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林逸之就这样站在那里,忽然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苍穹。 苍穹之上,紫电惊雷,无数的迷失了家在何处的亡魂在低低的吟唱。 看罢多时,林逸之轻轻地叹道:“来吧,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缓缓的举起手中的仙隐神剑,如同面对着整个世界。 仙隐神剑浩大而恢弘的紫色剑气,宛如天地的主宰,世间一切的鬼魅魍魉无论如何躲藏,都无处遁形。 那并不粗壮的手臂,看起来那么的单薄,然而此时此刻,却如山一般岿然不动。 风更大了,雷更响了,紫电翻腾,如空中的烟火,永不熄灭。 林逸之原本嗜血的幽冷脸庞上,此时此刻,竟然不知是何原因,隐隐带着一股无比的沧桑与庄严。 仙隐神剑挟裹着天地之间最凛冽的剑气,彷如九天之上,倾然而下。雷霆万钧般朝着那黄芒闪动的仙隐禁制狠狠的劈去。 便是连隐叟都在这一刻下意识的变得有些神情恍惚。 就在隐叟不到半息的恍惚中,林逸之原本那满是嗜血杀意的脸庞,竟瞬息之间金属褪去,原本近似疯狂的幽冷眼神,在那一瞬间,也忽然变的无比的清澈。 与此同时,他的手臂猛然剑一用力,原本从天而降的仙隐神剑,竟倏而调转方向,以林逸之能够调动的最快速度,直直的朝着隐叟直冲而去。 宛如紫色苍龙在幽暗的黑夜之中,闪动这锋利的獠牙。 速度之快,那原本直直的紫色剑痕,瞬间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惊艳的弧线。隐叟反应过来,已然避无可避。仙隐神剑正中隐叟的胸膛。 挥剑,撒手,撤步。 风似乎停了,雷声也渐渐隐匿,四周的黑暗之中缓缓的升起一丝柔和的亮光。 然后那亮光缓缓的弥漫开来,终于驱走了所有的幽暗。 眼前,依旧是那个白雪皑皑的世界,大雪纷扬,无声无息。 一切都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仿佛刚才的过往,只是一场噩梦。 一切显得风轻云淡。林逸之缓缓的后退两步,带起黑色的衣衫轻轻的摆动。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只有那汪清澈的目光微微闪动。 隐叟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林逸之那无比清澈的眼神。 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梦!他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杀了我的,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然而,当他低头朝着胸膛看去,却看到了那仙隐神剑古朴沧桑的剑柄,他已然看不到仙隐神剑的全貌了,因为仙隐神剑完全没入了他的前胸。背后,那从身体贯穿而出的仙隐神剑,依旧闪烁着那无比熟悉的凛冽幽紫色剑芒。 只是奇怪的是,那剑尖之上,却没有丝毫的血迹,就是那样如穿透了空气一样。 隐叟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那露在外面的剑柄,很久很久,脸上露出了浓重的悲哀与不甘。 缓缓的,枯槁的双手轻轻覆在那剑柄之上,似乎想把那剑拔出来,可是便是连那拔剑的力量都没有了。 隐叟终于叹了口气,似乎不甘心,又似乎了却一桩沉重的心事。 其实,在那剑刺入胸膛的那一刻起,他已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其实他完全可以躲闪一下,就算来不及完全躲过,那仙隐神剑也不可能丝毫不差的刺入他的胸膛。 可是,对于他来,既然一切早已都被林逸之洞悉,他就算完全躲开,也已是没有丝毫的意义了。 既然毫无意义,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自己本就不该存在这世间的。不是么? 死了,一切都是终,一切便都结束了,解脱了,对么? 只是,他自认为从见到林逸之那一刻起,他都心翼翼的做着他所有应该做的事情,调动着所有有利的情绪,韦德只是让林逸之完全相信他,他甚至自信的认为,林逸之已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他不是曾经动摇过么?曾经寂灭魔心发作,他曾经试图舍身成魔,就在刚刚他不是被寂灭魔心煞气反噬失去了心智,变得嗜杀暴虐了。 他举起了仙隐神剑,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的,可是为什么最后…… 他猜中了过程,却没有猜中结局。 他有些不死心的看了看林逸之,然而那已然浑浊无神的眼睛里,并没有林逸之臆想的怨恨与杀意。却是那么的平和,那么的疲累。 他忽然轻声的道:“年轻人……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 他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哪里犯了致命的错误。 林逸之洒然一笑,似乎轻松了许多,事实上,他朝着隐叟刺去的那一刻,他内心依然还在犹豫不觉,直到他刺进去之后,从剑端传来的感觉,让他瞬间兴奋不已。 看来他这一赌是赌对了!因为那一刺给他的感觉就像什么都没有刺中一般,就宛如刺中了空气似得。可是林逸之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剑是完全没入了隐叟的胸膛的。 如此来看,那隐叟肯定不是什么剑灵,或者真的有什么如同隐叟一模一样的剑灵,而眼前这个绝对不是,因为他就是一个没有实质的——虚像! 或者,可以叫做分身。 见隐叟问他,林逸之虽然知道隐叟在骗他,但似乎感觉到他与他相遇之时所的话中,包括神界那些秘事,似乎并不完全是假的,甚至大部分是真的,而且,有时还带着无比的善意。 所以林逸之依然是一份敬重的表情,一拱手道:“前辈,我之所以知道这是骗局,其实是原因有三,换句话,从我遇到你开始,你有三个错误。” “竟然那么多!……”隐叟似自嘲的呵呵笑了两下,气息似乎变得微弱了起来。“年轻人,你讲一讲吧……” 林逸之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才朗声道:“第一,我原本是在执念火海之中,方冲出了红色的杀戮之火,然后就遇到了一段平静的火海,那火海的颜色我记得十分清楚是淡淡的黄色。我屏息凝神,准备应对随时发生的状况,然而却突然之间莫名的来到这里,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十分不合常理,仙隐剑阁怎么可能如此随随便便就进得去的,而且还是在执念火海试练中发生了,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因此,这里便不对了。随着和你的接触,我越加的疑心,这仙隐剑阁虽然表面浩大壮观,那门外的雪也不停的下,但是似乎都太过于虚幻,显得格外的不真实。还有一,我竟然感觉到了外面风吹进来的冷意。虽然我区物修为,能感觉到冷,但是也断然不会有如此之冷,那种冷深入骨髓,让我都不禁紧了紧衣服。因此我断定,这里绝对是人为设定的,刻意的模仿了所有的细节,只是,这细节太过于刻意,刻意都有些过头了。而且我在进入执念火海之前,曾师兄曾讲过,执念火海有四段,四种不同的颜色,红色为杀戮之火,黄色为贪婪之火,蓝色为虚妄之火,紫色为情障之火。我来到这里之前,碰到的火焰是黄色的,如果猜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贪婪之火的范围,而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像和环境。” 隐叟微微一叹道:“不错,毫无破绽,那第二呢?” 林逸之又道:“这第二,便是你一再的挑拨我内心对正义的理解,并有意无意的言讲正道的阴暗一面,虽然你的话有些许道理,但是与你剑灵的身份实在不相称。再有,你这样做让我的寂灭魔心发作,煞气几乎让我难以自控,你竟然袖手旁观,而后来你给的理由只是为了看一看看我是否真的有寂灭魔心,难道身为正道护剑剑灵,只是为了区区的一个印证,就要冒着我完全被煞气侵蚀的危险么?这不通!” 隐叟默然不语,忽的叹道:“不错,是我太着急了,那第三呢?” “第三,你极力的引诱我化身成魔,便能主宰天下,杀尽一切有负于我的人,而且极言拥有强横力量是多么美妙的事情。我便已然猜测到我所处的地方是贪婪之火,而你便是这贪婪之火幻境所化。因为,我一旦不顾后果,为了贪图复仇,贪图那些强横无比的力量,便落入贪婪的圈套,这样你便能瞬间置我于死地,这就是贪婪之火的危险之处。除了这些,你还有一个破绽!” “还有?还有什么?”隐叟问道。 “还有,原本我曾试过一次,的确有禁制存在,但你可曾记得我与你之前曾经一言不合,我要离开,当时可是畅通无阻的走出这仙隐大殿,禁制莫名的消失了来到外面白雪皑皑的雪地之中的,为何这次要走,却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禁制,无法解释,只有是你为了达到目的,留我在这里而动的手脚。” 隐叟似乎颇为赞许的头道:“年轻人,我还是看你了,以为你木讷老实,但这不等于心思不缜密。你的心智却是我见过最好的……你讲的很对……只是有一,你却错了,我不是虚像,而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可是你……” “给你的感觉就如虚像一般?呵呵,年轻人,其实你知道么,我被一个无比强大的人创造出来,当时的时候,我真的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一切都按照创造我得人所设计的那样,整日里木然的坐在这幻化而成的仙隐神殿,没有悲伤,没有欢乐。整日看着这纷纷扬扬的大雪。这样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我自己竟然修出了灵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我当时真的认为我就是我,就是守着这仙隐大殿的剑灵。我欣喜若狂,外面那白雪如素的世界太美了,我每天都要在那白雪之下开心的笑着。” 隐叟沧桑的表情之中忽然之间有着丝丝的满足和幸福。然而不过一瞬之间,便被一股浓重的悲哀与落寞代替了。 就如那仙隐神剑没有没入他的身躯一般,他好像没有丝毫的衰弱迹象,声音变得忧伤而破碎:“这样的日子,如果永远持续下去,那便有多好!可是直到创造我的人的到来,他亲口告诉我,我不过是他创造出来的虚像分身,在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然后无论那任务完成完不成我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而且他亲口,我,甚至包括这仙隐神殿和外面纷扬的白雪都是虚幻的,我不相信,发了疯的摇头嘶吼,他只轻轻一挥手,我,还有我周遭的一切,仙隐剑阁,纷扬的白雪世界,瞬间成了一片似乎没有尽头的黄色熊熊大火。直到此时,我才终于明白,我果然只是一个虚像,一个有着自己思维的怪异分身罢了!” 林逸之没想到眼前这隐叟竟然还有如此的遭遇,心下有些不忍,忙道:“前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这此前辈二字,怕是林逸之最为真心实意的一次了。 隐叟凄然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的深刻了:“年轻人,你不用自责,今日是我自己寻死,真真与你无关!其实,就凭你,便是突然发难,又岂能如此轻而易举的一击即中?那是我故意而为的!你不必太过自责!” 什么!林逸之心神大颤,自己寻死,这也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很吃惊对么……其实,很容易理解……我本就不该存于这世上,无论任务失败还是成功,我都会消失。所以这样死,比最后被创造我的人收回生命,或许更…..舒服一些吧。还有,我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傀儡,这仙隐剑阁空空荡荡,寂寥的让人感到害怕!” 隐叟的的面容之上,爬满了难以言的孤单无助,声音忽然之间停顿了下来。好久,沧桑而寂寞的声音再度响起,宛如洒向人心肠的一捧凄凉。 “多少年了…..我每天都是看着这纷纷扬扬的茫茫大雪…..你知道么,我多么希望能有人陪我话?多少年了,我厌烦了每天的面容都是一模一样……”隐叟忽然之间再也不下去了,那握着仙隐神剑剑柄的手,也微微的颤动起来。 那佝偻的身体顷刻之间也缓缓的颤动起来。如今的他,就如风烛残年,随时生命便会熄灭的孤单老人。 林逸之心下不知为何如刀绞般的难受,方才这隐叟骗他的恩怨,在这一刻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了,眼前只是一个一生都无比悲哀的老者。 林逸之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道:“前辈……我……我现在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隐叟半晌无语,头低低的埋着,终于,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却早已是老泪纵横。 “我……我快不行了!” 话音方落,那没入隐叟身体的仙隐神剑忽然之间轰鸣起来,顷刻之间,无数幽紫色的光芒从隐叟的浑身各处直穿而出,轰然射向苍穹。 那紫光凛冽无比,让林逸之都无法对视。 “前辈……”林逸之忽然之间觉得刀割一般的心痛,他大呼一声,往前紧走了两步。 紫光过后,隐叟的身体忽然变的如虚像一般透明,甚至透过他的身体可以看到被他挡住的事物。 “我得时间不多了……不会再等太多的时间,我便会永远的消失了……年轻人……我再也无法给你讲故事了……” 林逸之闻言,不由的一阵无比的心酸与孤独感,是呀,也只有在这里,这个老者跟他讲了一个又一个他不知道的故事,也只是在这里,这个老者一次又一次的请他喝茶。 那茶真的很好喝……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一切终将逝去。 “前辈!……”林逸之再也不出话来,早已泪流满面。 隐叟凄然的喃喃道:“年轻人……不要恨我……真的不要恨我……年轻人……如果可以……你过来抱一抱我罢,千万年了,你可知道一个人看着门外纷纷扬扬大雪的寂寞么?……” 林逸之使劲的了头,快步的来到隐叟更加透明的身体前,张开双臂便要抱着这个孤独的老人。 可是,就在他环抱的那一瞬间。隐叟的身体蓦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声响,终于变成了如粉末一般的细沙,缓缓的流过了林逸之颤抖的指间…… “前辈……隐叟前辈!”林逸之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歇斯底里的凄然的吼着。 回答他的只有嗡嗡的冷风和着漫天飘荡的雪花。 忽的,一丝冰凉的感觉自林逸之的手心传来,似乎是隐叟消散之前最后的一滴眼泪,从那半空之中缓缓的落下。 林逸之颤抖着手,心翼翼的展开紧握的双手,这才看到那滴冰凉的液体正是自进入这幻境以来便离奇消失的用来计算在执念火海中的时间的澄明水。 那一滴澄明水,深蓝幽幽,就如那个曾经逝去的剑灵的眼泪…… p.s:隐叟的故事终于讲完了,不管如何,虽然有些枯燥,之前还有断更,但兮遥依旧在用心讲述,明天将开启新的内容,而第一卷也接近尾声,敬请期待剑隐仙后续精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喝茶 p.s:这几日太忙写完就到深夜了,所以一直没有感谢,今日终于有机会了,感谢夜猫朵、粉色羽熙、极光之北、辰芊叶等朋友的打赏支持,感谢向左美女、辰芊叶美女和坐拥万里山河朋友的订阅支持!感谢路南行、风恋刀朋友的推荐红票!兮遥鞠躬致谢! 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林逸之望着仙隐神殿外的那大雪纷扬的世界。 这雪依旧是纷扬飞舞,正如他来时,没有任何的变化。然而他来时,那个站在大雪纷扬下冲他微笑头的老人,却是哪里也找寻不到了。 林逸之忽然明白,其实隐叟所有的微笑都是带着无比的善意的,因为自己愿意同这个千万年没有开口话的老人讲话,这让他很开心。 我来了,或许你就不寂寞了罢,可是,我真的应该来么?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许,你也就永远不会消失了吧。 林逸之最害怕离别,因为离别带给他的伤痛,甚至要比自己身体上的伤痛更难以治愈。因为,身体上的伤痛吃几颗丹药,或许就好起来了,然而离别,离得是心,别的是人。一旦人真的离去了,便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这十年间,林逸之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风陵村口义父的悲壮惨死,离忧山下,黑涯背影的毅然决然,离火洞内虺耒的沧桑壮烈,如今又多了这个隐叟。这些人,这些事,哪一次都会给林逸之带来无尽的悲伤与痛苦。 林逸之深恨之!…… 对于这隐叟,他有一种不出的感觉,其实他不过是一个欺骗自己的分身,只是这贪婪之火幻境所化而成,然而,在他的心中,隐叟却那么的真实,真实的比这世间许多自诩为真实的人更加可爱。 他虽然骗了自己,可是林逸之不恨他,他在隐叟的身上读懂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寂寞。寂寞不是这世间无人懂你,更不是这世间无人是你的对手。 其实,寂寞很简单,只是,想话的时候,身边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而隐叟的寂寞更甚,¥∵¥∵¥∵¥∵,因为想话的时候只能自自话,他就那样自自话了千年万年。 林逸之缓缓的走过那条漫长的通往殿门口的道路。然而,当他一脚就要踏出这仙隐剑阁之时,心中却生出一丝隐隐的难以割舍。 蓦然转头,他朝那仙隐剑阁的深处缓缓的看去。 阴暗的光线里,那仙隐剑阁就那般静默着,所有的景象都模糊的看不清楚。唯余大殿正中的那一残破的木几,孤零零的在那里。仿佛带着无比的沧桑。 木几之上,两只茶碗对放着。 只是,残茶已冷,仙隐不在,人,亦不在。 一步踏出,林逸之竟觉得这一步竟是如此的艰难,仿佛这一步,走出了一个轮回。 大雪纷扬,的雪片落满了林逸之黑色的衣衫。冷风将那衣衫吹起,仿佛无所依傍的孤独飘荡着。 人在雪中,雪却在苍穹。 蓦然之间,林逸之忽然如发疯了一般,跑进仙隐剑阁之中,然后驻足停在了木几之旁。 泪光闪动。缓缓的伸出右手,捧起了木几之上的一只茶碗。 触手之间,冰冷刺骨。 残茶斑斑,似乎还留有那个逝去人的气息。 林逸之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茶碗,蓦然转头,大步的走出仙隐剑阁,便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似乎那偌大的仙隐剑阁,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恋的。 再次来到这大雪飘飞的天地里,眼前,滚滚雪浪,那雪似乎下的更紧了。 风雪之中,那个黑色的单薄身影将那还剩有残茶的茶碗缓缓举过头,神情之中带着凄凉的哀婉。 “隐叟前辈……喝茶!” 雪山无语,雪落无声。回答他的只有山崖间冰冷的寒风。 寒风下,雪浪中。那双捧着茶碗高高举过头的双手,轻微的颤抖着,却倔强的不肯放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逸之捧着茶碗的手,缓缓的倾斜。那茶碗中的残茶,也蓦的缓缓的从茶碗之中缓缓的洒下。在天空之中,一滴一滴的,洒落了林逸之满头。 林逸之却是连躲也不躲,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冷,从头到脚倾泻而下。 一瞬间,那残茶已然凝结成白色的冰凌,仿佛一瞬之间,林逸之已然发如白雪,倏尔老去。 做完这些,林逸之心翼翼的将已然是空空如也的茶碗轻轻的放入自己的怀中。另一边,是那个散发着丝丝温暖的妖丹。 生命中,给林逸之带来最为震撼的两个人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在林逸之的怀中相遇。 林逸之喃喃道:“前辈,有虺耒陪您话,想必您再也不会孤单了罢……” 完这些,林逸之又低头看了看手心处的那滴澄明水。 澄明水散发着深蓝色的光芒,仿佛会流动一般。 深蓝色……林逸之略微思索了一下,眉头不由的紧紧皱了起来。 我记得曾师兄曾言讲,在那执念火海之中不得超过两个时辰,否则便永远的葬身于火海之中了。这澄明水便是唯一掌控时间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澄明水会从淡蓝色变成深蓝色,继而淡红色,最后是深红色,一旦到了深红色,必须在数息之内捏碎澄明水,这样便会被自动传出执念火海。 而如今,自己的这滴澄明水已然变成了深蓝色,这便意味着澄明水来到了第二个节,澄明水四个颜色,换句话,自己通过之前的杀戮之火和如今的贪婪之火已经用去了一半的时间,也就是一个时辰。 那么留给自己寻找纳兰明轩的时间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时辰了。 时间紧迫,自己必须要抓紧了! 想到这里,林逸之抬头朝周围望了望。大雪依然下的很急,而大雪之中隐约可见恢弘而高大的仙隐剑阁的轮廓。 看来自己依旧是在这贪婪之火所形成的幻境之中,因为周遭的景物没有任何的改变。可是,按照常理来,隐叟已然死去,这幻境中最重要的一环已然缺失了,那这幻境也将不再存在了。 然而,这里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还是,这里压根就是真正存在的! 林逸之强自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却依旧不见任何的动静,不由的急的在这漫天的雪地之中来回的踱着步子。 忽然之间,纷扬的大雪之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宛如那苍穹之上又响起了雷声。 林逸之蓦然转身,透过滚滚的雪浪看去,不由的身躯猛然一震,蹬蹬蹬的倒退了几步。那脸庞之上更是一片骇然之色。 但见原本沧桑恢弘的高大仙隐剑阁,在那一声轰隆巨响声中,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中间开始拦腰断裂。然后是整个建筑如潮水一般断裂倒塌。那剑阁最高处,就如低下了最高贵的头颅,顷刻之间倒泻而下。 伴随着仙隐剑阁不断的崩塌,激起周遭如潮的雪片,弥漫荡漾。 不过数息之间,原本恢宏到让人有礼膜拜冲动的仙隐剑阁便成了一片瓦砾断木。远远看去,风雪之中,一片凄凉。 林逸之刚想要跑去看个究竟,然而方踏出一步,忽然感觉周遭一股极为明亮的白光,似乎从天而降。那白光太过刺眼,自己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林逸之忽然之间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全部被这白色的光芒包裹住,然后轻飘飘的似乎飘了起来。 这种无所依傍的感觉让林逸之十分不舒服,林逸之暗自调动离忧无极道似乎想要挣脱,然而只觉得周身上下被这道白光束缚的更紧了。 林逸之一阵沮丧,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抵抗,随它去罢。 那白光似乎感觉到了林逸之不再抵抗,对他的束缚也随即减轻了不少,林逸之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多多少少有些通畅。 就这样,林逸之闭上眼睛,任由这白光将自己全身束缚着,在这茫茫之中不断的漂浮着。他也不知道这白光会带他到哪里,更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逸之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所有的束缚好像都消失了,他缓缓的睁开双眼。 由于被那强烈的白光刺激,眼睛虽然睁开了,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林逸之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的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什么大雪纷扬,什么白雪皑皑的世界,什么冷风呼啸的山崖,在这一刻统统的踪迹不见。 身后,黄色的火焰翻腾,通天彻地的燃烧着,就如一个巨大的火笼将这天地都套了进去。 烈火熊熊,烈焰飞腾。 而林逸之所站的地方,虽然还有些许的淡黄色火焰,但却是零零散散的散在四周,而且并不靠上来,然而虽然是些零散的火焰,林逸之却仍然还能感觉的到周身上下被火焰带来的灼热炙烤的无比的难受。 林逸之打量了一会儿,心中已然明白,看来自己已然通过了贪婪之火的考验,所以原本幻境的景象才会消失不见,背后才有那熊熊的黄色火焰。 自己所处的地方料想是贪婪之火与下一个即将等待着自己的某种火海的交界处,所以火势才不会那么汹涌。 林逸之稳了稳心神,又低头看了看手心之处的澄明水,却见澄明水依旧是深蓝色的,只是那深蓝色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丝,宛如一道淡淡的裂痕。 林逸之心中猛然一紧,暗道,澄明水已由深蓝色转为淡红色的趋势,自己的速度要更快了。 林逸之拿定主意,却对前面等待着自己的火焰感到无比的好奇。是虚妄之火还是情障之火呢?又会出现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幻境么? 林逸之忽然之间豪气陡升,一甩衣襟,大步流星的朝着前面未知的执念火海区域走去。 无论是什么样的幻境,我已又何惧哉? 纳兰……等着我! ………… 离忧山群山起伏,巍峨高耸,云气浩瀚,渺渺恢弘。然而在那群山的深处,紧邻莫忧峰之侧,那座彷如一柄从天而降倒插在地底深处的如剑一般的断崖山峰,峰高不知何处,只可以透过缥缈的云气,看到那峰之处似乎一片雪白,似乎是被大雪覆盖一般。 然而,那峰处,除了五年之前,各脉门大弟子为了抓到突入仙隐剑阁的不速之客而见到过它的光景之外,其他的人,便是连有幸看上一眼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这峰之上,正是离忧教万年以来的镇教神剑——上古仙隐神剑所在之处。 峰之上,一座恢弘古朴而又沧桑庄严的建筑正静默在那里,仿佛见证离忧教万年以来的辉煌与荣耀。那建筑应该就是离忧教万年以来的禁地——仙隐剑阁。 而从这峰开始一直向下,直到接近山腹之处,都被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厚厚冰雪所覆盖着,冰冷之中,那晶莹剔透的雪柱闪着凛冽的寒芒。 这是一个白雪皑皑的世界。这个世界纯粹到只有一种颜色——白色。因为它的上空飘荡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雪花。 除了纷扬的大雪和那静默的仙隐剑阁,别无他物,就是连一棵枯松都没有。 如果林逸之来到这里,肯定会惊异无比,因为这里所有的光景和他在贪婪之火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或许林逸之永远不会知道,在离忧教这如剑一般的山峰之上,竟然真的有如同幻境一般不二的存在。 大雪纷扬,冷寒风凛冽。一切的白色显得单调而又透着刺骨的寂寥。 蓦的,那雪白的山崖之前,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两个极不协调的身影。 两个身影都负手而立,久久的凝望着无声飘落的大雪。 两个身影,一个人一身玄色的道袍,道袍之上的八卦图案,似乎缓缓的转动着,散发着缥缈的气息,端的是仙风道骨。 而另一个人,却是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袍,冷风吹过,衣衫飘荡与那风中纷扬的白雪融在了一处,再也分辨不清。 只是,这白袍之人的气度却与那玄色道袍之人截然不同。那人仙风道骨,气度傲然,悲悯之中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势。而这白袍之人,却是清瘦单薄,虽神情矍铄,但却身躯佝偻,面容也是沧桑枯槁。 两人就那样站在风雪之中,谁都不愿先打破这天地间的寂寥。 终于,那个佝偻的白袍老者苍老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悲凉,缓缓的开口道:“怎样?莫不是真的如你所愿?你真的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那玄色道袍之人,并不答话,只是缓缓朝着漫天的大雪之中伸出左手,不一会儿,手掌处便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蓦的,这人猛然握紧了手,再摊开时,原本灵动而完整的雪花齐齐的消失不见,只有一滩冷水顺着他的手掌,一滴一滴的流下,然后跌进万丈深崖之中,再也无法找寻。 清瘦的白袍老者见状,似乎全然明白了一般,长长一叹道:“好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无论我什么都是徒费口舌。也罢!随你去罢。” 完这话,这白袍老者缓缓转过身去,慢慢的朝风雪之中走去。 脚下的积雪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如泣如诉。 风雪之中,那个佝偻的白色身影显得无比的悲怆与苍凉。 雪浪茫茫,那白色身影再也看不到了,然而冷风之中却传来一语:“无论你做什么,你且记得,但愿如你所,只为天下苍生计,只为离忧道统计,若有一天,我若发现你有违本心,我决计不会答应……还有,对那个孩子……好一些罢!” 这声音和着呜咽的冷风,在飘雪的上空久久不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雪漫漫的天地里,只剩下了那一身玄色道袍的身影,依旧是那样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背影在那飞雪之中,竟忽然之间显得有些寂寥。 雪落无声,已然将他的玄色道袍都全然覆盖,仿佛在那道袍之外又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雪袍,只是那栩栩如生的八卦图案却更为的醒目。 蓦的,他缓缓的抬头望向苍穹,身上覆盖的雪,瞬间从道袍上无声跌落,融进这雪白的大地之中。 苍穹之上,彤云密布,雪如泣泪。 他喃喃的开口:“师尊……你告诉徒儿……难道真的是徒儿……做错了么?”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簌簌而落的大雪。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蓦然转身,缓缓的消失在那雪浪的尽头。 下一刻,这大雪纷扬的天地再一次恢复了应有的寂寥与安静,唯有那冷风吹动着漫天的雪花,如找不到归家方向流浪的孩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呢 p.s:多谢风恋刀、路南行、不娘青年的红票推荐,多谢向左美女、夜猫朵美女的打赏!订阅数已经够0了,不过真心的均订0不够我写一章的消耗的烟钱,呵呵,敢不敢给个40?订阅40,继续爆发送上!兮遥鞠躬。 离忧教后山,葬地洞。 执念火海。 执念火海的尽头,曾锐金一直默默地看着尽头的出口之处,一脸的担心和沉重,然而却是一句话都不。 楚箫紧紧握着问心仙剑,虽然从表情之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也是面色如霜,从那紧握仙剑的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担心比曾锐金少不了多少。 其实楚箫此时的心里十分的矛盾,甚至有些懊恼,他真的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一时冲动的放林逸之进入这执念火海之中,如果是此时,恐怕就是破天去楚箫也定然不会让林逸之只身犯险。 楚箫是有私心,这一任何一人都没有察觉,除了他自己。因为他知道林逸之要去救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那个失散多年的纳兰家族的兄弟,即便不是,也必然与纳兰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这个白衣少年,口口声声的称自己姓纳兰,而且从他口中所的关于纳兰家族的所有秘辛,都是楚箫埋藏在内心深处许多年,甚至打算一直这样埋在心里的痛。 那个家族,那个家族的所任和所有事,虽然自己竭力的选择去遗忘,可是,越是遗忘却越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家族的所有荣耀与悲哀就如流淌在自己身体里每一个地方的血脉一般,在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进进出出,仿佛一个梦魇。 就算这个白衣纳兰者真的不是纳兰家族的人,但就凭他对纳兰家族的秘辛了如指掌,楚箫都可以断定,他就算非纳兰家族的人,也必然与其中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否则当年的过往,他怎么可能如数家珍,就如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因此这个纳兰明轩不能死在执念火海之中,如果他不死,退,楚箫可以摸索他的来历,从而弄↑↑↑↑,清楚他为何会知道那么多关于纳兰家族的事情,进,便是楚箫血浓于水的弟弟,那么楚箫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拜入离忧,之后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甚至,纳兰家族的血海深仇都将得报。 如果这个纳兰明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那么楚箫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将如梦幻空花,自己的身世,家族的血海深仇,就如当年那漆黑夜晚的冲天大火一般,在内心深处化为一片灰烬。 所以,他不能死!这是楚箫心中唯一的想法,可是,他自那个白色身影进入执念火海之后便在等待之中煎熬,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即便是刘檀衣、唐穆容、武禁俟都收了不同程度的伤,却还是有惊无险的走出来了。 楚箫多么希望这些人中,这八十多名弟子之中有纳兰明轩的身影,可是等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是熟悉的身影,却每一个都不属于纳兰明轩。楚箫从满怀希望道满心失望。他知道,这纳兰明轩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否则这执念火海也不可能困得住他。 他不是一直想让纳兰明轩死么?而且曾经在那个夜晚不顾一切的冲下山去要取他性命,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他又这么希望纳兰明轩能够好好地活着,这种变化始于何时?或许是听到自己的师尊清玄告诉他自己或许还有一个弟弟存于世上的时候,或许,是一个时辰之前,他感应到那个许多年不曾有过动静的东西在他怀中传来那微微的悸动,又或许,只是纯粹的看到那个白衣身影毅然决然的踏入那执念火海的一瞬间,那袭白衣在那冲天的火焰之中是如此的醒目。 其实,楚箫早已想过无数次要去救纳兰明轩,只是,他不能更不可以那样做。他是整个离忧教的二弟子,甚至在霍青衫不在的这些年中,依然隐隐的承载着整个离忧教年轻一代的所有荣耀,所以,无论是那些新近的试炼弟子,亦或是身后自己望忧峰的师弟,还是莫忧峰的人,都在看着他自己的一举一动。 如此惹人注目,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影响,所以自己不得不考虑一旦插手救得纳兰明轩,这次的试炼必然有不公平之,他楚箫的名头倒也其次,可是离忧教万年的道统威名,恐怕会遭人非议。就算楚箫不顾一切的的冲进执念火海,料想他身边的曾锐金也会第一个跳出来不顾一切的阻拦。 不是曾锐金铁石心肠,相反的曾锐金对新弟子的关爱还隐隐在自己之上,只是,曾锐金从来都是视离忧教荣辱为第一位的人,性子忠直憨厚,怎么可能会放任楚箫为所欲为! 纳兰明轩不能死,必须救,只是,救他的人是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自己。 楚箫想到此处,心中竭力克制着无比的压抑,好让众人看上去,他一如往常。 就在这时,林逸之站了出来,不顾一切的要去救纳兰明轩。虽然楚箫从内心深处不希望林逸之前去,对于他,楚箫还是十分关心的,他知道这个师弟有着异于常人的磨难,所以才暂时压制住那股冲动劝阻林逸之。 可是,楚箫心里却是无比的清楚明白,若论人选,这林逸之恐怕比任何人都更加的何时。从情感上,林逸之与纳兰明轩是结拜兄弟,林逸之肯定会竭尽全力相救,从身份上,林逸之只不过是莫忧峰区区修为低微的徒,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挂碍。所以,楚箫最终一遍一遍的纠结过后,用救人惜才的借口将自己服,同意了林逸之进入执念火海之中。 然而,楚箫知道,这执念火海变化多端,诡异无比,便是自己仗着元婴大圆满的修为进去,恐怕也要颇费周章才能走的出来,林逸之不过区区驱物修为,进入这执念火海,怕是凶险异常。 可是,林逸之不进去谁又能进得去?林师弟生性单纯,心智坚忍,或许执念火海对他来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呢? 楚箫抱着一丝侥幸的心这样想着。可是如今,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林逸之也好,纳兰明轩也罢,皆皆是犹如石沉大海,音空信渺。 唉!楚箫望着执念火海轻轻的叹了口气,楚箫啊楚箫,你自己常常什么为人光明磊落,师尊也整日告诫与你,谨守本心,莫要被私念所缚,可是为什么,一提到纳兰二字,你为何还是如此的不理智,如此的乱了方寸? 楚箫心中如大海生波一般,只是只有他一人知道,谁也从表面之上看不出来。只是看他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执念火海。 火海翻滚,赤焰滔天,望不到尽头,也望不到来路。它就如同一条翻滚嘶鸣的蛰伏巨兽,在最危险来临之前,不断的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火海汹涌,除了毕毕剥剥的燃烧声音,这葬地洞内再没有了任何的声响。然而,随着时间一一滴的流逝,葬地洞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了。 原来,还不时有些许新进弟子三个一处,两个一起或交头接耳,或切切私语,可是渐渐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时间的流逝在不断的撩拨着所有人的神经,气氛越来越沉闷起来,到最后,那毕毕剥剥的燃烧之声,因为这周围压抑的安静都显得有些许的刺耳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纳兰明轩和方才进去的瘦弱单薄的黑衣少年,或许情况都不太乐观。因为无论是楚箫还是曾锐金都神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那条一望无际的执念火海。 气氛凝重而压抑,似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的新进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楚箫的冷冽,他们是见识过的,生怕在这个时候一不心除此触了他的霉头,就地免了他们加入离忧教的资格去。 所以一个个都乖乖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因为方才执念火海之中的一顿折腾,那哪里能坚持的下去,不一会儿,有人便呲牙咧嘴,浑身都快散架了。饶是如此,却依然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楚箫不经意之间朝着前方看了看,眼神顿时落在了那一袭粉色身影之上,再也不肯离开。 那是陆汐月。原本抱定了要跟林逸之一起闯这执念火海的决心,可没想到,甫一进入执念火海,林逸之便把她一把推了出来,从那时起,陆汐月就已经意识到,她的逸之哥哥,以这种近乎绝情的方式推她出来,就是抱定了不找到纳兰明轩不回头的决心,他推自己出去,就是不想陆汐月受到伤害。 他心心念念的护我,要我好,可是逸之哥哥,你知道么,这世间如果没有了你,汐月又怎么好的下去? 闭上眼睛,陆汐月满眼都是林逸之在投入执念火海时对她的微微一笑,那笑容明媚温暖,仿佛可以驱走自己内心之中所有的不安。 然后便是黑衣如风,烈火如焚…… 从那一刻起,陆汐月便痴痴呆呆的俯下身蹲在这执念火海的尽头,不哭不闹,不言不笑,就那样一直蹲在那里,痴痴的看着那无尽的火海,一动不动。 粉衣如魅,犹如她眼中溢满的忧伤。 楚箫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看到陆汐月的样子心中便犹如百抓、揉肠般得心疼,他知道眼前这个粉衣身影,一颗心都在林逸之的身上,如今林逸之已然生死不知了一个时辰,她便也如没有了魂魄一般这样一动不动的等了一个时辰。楚箫有心走过去劝一劝她,可是转念一想,心中有些自嘲的苦笑,自己心中虽对她千百般的温柔疼惜,可是在她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师兄,这份师兄的重量恐怕连曾锐金都不如罢! 楚箫啊楚箫,一旦林师弟真的葬身于这火海之内,恐怕这一生一世,眼前这让人心疼的汐月,再也不会与自己多一句话了罢!到时候,形同陌路?或许,还是好的,或许,会横眉冷对,拔剑相向…… 林逸之不能有事,纳兰不能有事,而陆师妹更不能…… 楚箫收拾心情,缓缓的站起身子,一瞬间,忽然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虚荣起来,就因为自己是这离忧教的二弟子?就因为那些所谓的颜面么?我楚箫生性便是不羁洒脱,这些俗事,岂能阻得了我? 罢罢罢!此事因我而起,我的梦我来圆,我的债我来还! 楚箫的神情陡然之间变得无比的傲然豪烈,他林逸之可以不顾一切,我楚箫便不行么?他握着问心仙剑的手再一次紧了一紧,心中暗道,问心啊问心,你随我十年有余,今日也随我再问问那片执念如何? 如果,我救得他回来,她也就不再这样的忧伤了罢,那个粉衣下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嫣然…… 楚箫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依旧一动不动的粉色身影,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感受着问心仙剑传来的丝丝悸动的剑气。 缓步来到陆汐月近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这样的动作,对没有过多交集的两人来已然是亲昵无比了,好在陆汐月正在担心忧虑林逸之,倒也没有觉得怎样。 楚箫故作轻松的冲她一笑道:“汐月妹子,你莫要太担心了,我料林师弟无碍,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这便下去寻他!” 陆汐月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只是并不去看楚箫,依旧望着眼前翻滚的执念火海,似喃喃自语道:“若你进去……逸之哥哥便不会有事了,对么?楚师哥?” 罢,缓缓的朝楚箫看来,那双眸中闪耀着如水的晶莹。 楚箫心中一阵不出的苦楚,看来,你满心都是你的逸之哥哥,其他人怕是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占据了罢。他没有事了,我不会也不允许他出事…… 可是,我呢?…… 可是看到陆汐月那晶莹的悲伤和凄婉,楚箫心中只剩下了不忍,他克制着一把将眼前这柔弱的少女揽在怀里的冲动,猛然一转头,快步的朝着执念火海走去,然而,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从他白衣似雪的身影里传了出来:“汐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这么的不快乐……” 陆汐月闻听此言,眼神里忽的似闪过一丝亮光,然后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面前是那冲天的火焰,喃喃的着:“逸之哥哥不要有事…..箫哥哥也……不要有事……” 她……唤我箫哥哥?楚箫忽然之间仰天大笑,豪气陡生,问心仙剑铿然出鞘。 “与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汐月妹子,你等着我回来便是!” 罢,便欲纵身直入执念火海之中。 蓦然之间,忽觉得眼前一道淡黄色身影一闪,一人已然挡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带着不容退让的语气,一字一顿的道:“楚师兄……谁都可以去得……只有你……去不得!” 曾锐金! 这个身影便是方才一语不发的曾锐金。而此时的他,却这样挡在了楚箫的近前,眼神之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身上散发出不动如山的威压。 楚箫淡淡一笑,冷然道:“曾师弟…..你欲阻我?” 曾锐金缓缓摇了摇头道:“非是阻你,只是你若要去,先问问我手中的归尘答不答应!” 罢,归尘仙剑一声长鸣,厚重的土属性褚黄色光芒喷薄而出。 横剑一指眼前的楚箫,剑气森然,退也不退。 楚箫摇摇头道:“曾师弟,你又是何苦呢?”罢,缓缓的抽出了手中的问心仙剑。 “曾师弟……今日难道我俩也要一战么?” 罢,一抬手,问心与归尘交错,两人拔剑相向,眼神里皆写满了毅然决然的坚决……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救他 p.s:感谢三观犹在的打赏,感谢刀兄的红票,感谢ququ1098和很多默默订阅但从不留言的朋友的支持!兮遥再次鞠躬。 原本今日想8000字,但是送母亲去省医院再次进行化疗,一身疲惫,只有这么多了,诸位多多包涵!还是那句话,剑隐仙的成长离不开诸位的捧场支持!这几日剑隐仙击不太给力,一直在分类0左右徘徊,希望大家多多送上击!多谢! 再啰嗦一句,本书首发,一切非官方渠道的文章,均为盗版!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支持兮遥! 白衣如幻,黄衣沉沉。 问心剑白光凛冽,剑气聚集在剑尖一之处,只等得主人挥手之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归尘剑不动如山,浩大的威压,自那黄芒之中倾泻而出,亦是丝毫不退。 两人都未出手,只是皆用剑指着对方,然而人虽未动,那剑气却在冥冥之中,缠绕撞击,发出轻轻的微鸣。 楚箫握剑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尽力的克制着内心如潮的思绪,冷声道:“曾师弟,我平素敬你有情有义,不知何时,却变得如此冷漠?你还是让开罢,你能胜得了我?” 曾锐金却是稳如泰山道:“楚师兄惊才绝艳,锐金自忖不是对手,但亦不能置离忧道统于不顾!一时辰前,放师弟入这执念火海,已然追悔莫及,此时再眼见楚师兄进去,锐金百死莫赎!” 楚箫闻言,表情缓和了些,似劝道:“曾师弟你却又是何苦?我亦知你担心我安危,可我的修为料想区区执念火海难不倒我,我无碍,曾师弟还是退下罢,耽误一刻,那火中二人便多一刻的危险。” 曾锐金缓缓摇头道:“楚师兄,旁人不知,你又瞒得了我我?你强行运用九转轮回诀引动轮回之力撕裂执念火海,那混沌之力已然在你丹田内反噬你的灵气,若不是方才你休息了一个时辰,恐怕此时,你连压制混沌之力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若再用真气,怕是凶险无比!楚师兄,那二人的性命是性命≌≌≌≌,,你的性命却不是性命了么?” 曾锐金此话一出,便引得那些原本静默的新进弟子一阵的议论,便是那些随着楚箫而来的望忧峰弟子也皆尽大惊失色。 如果不是曾锐金这番话,任谁也看不出表面之上依然淡然自若的楚箫,已然受了那么重的内伤。 楚箫闻言,脸色大变,方欲开口阻拦曾锐金出实情,岂料还是让他抢先一步。 曾锐金不等楚箫话,又道:“那混沌之力岂能儿戏,你需三个月内不可动用真气,还要靠大环丹的药效才可徐徐将它从你体内祛除,如今,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放你进去!” 陆汐月原本神情恍惚,忽见这二人拔剑相向,这才猛然清醒,她心中甚是挂念林逸之的安危,又不忍楚箫冒此大险,一时之间犹犹豫豫,踟蹰不前,只急的泪如梨花,哽咽道:“楚师兄……你为何不言明你已身受重伤……” 楚箫朝陆汐月看去,见她两眼哭得红如桃花,一时间心中甚是不忍,遂淡淡一笑道:“汐月妹子不必挂怀与我……楚箫无碍……再了,我便是言明,又能如何?你能不救逸之师弟?我只身犯险总好过你一姑娘家…..” 陆汐月闻听此言更是悲恸,喃喃道:“逸之哥哥不能不救……可你……”言罢,又是悲声大放。 楚箫忽的豪爽一笑道:“楚箫知道汐月妹子心中有我,足矣!” 罢,又握了握手中问心仙剑冲曾锐金道:“曾师兄,你莫再相阻了,你难道忍心这样一个花一般的人儿,就这样终日以泪洗面么?” 曾锐金一愣,缓缓的低头,沉吟半晌不语,忽的霍然抬头,那眼神之中似乎又多了一份坚决道:“楚师兄,我来问你,你可是有心让林逸之入这执念火海之中的,对吧!” “我……”楚箫眼神一暗,顿时语塞。 曾锐金的眼光灼灼的盯着他道:“楚师兄,我不知你为什么要那般,更不知道你与纳兰明轩之间到底是何恩怨,我料想不错的话,那纳兰的性命你是断不许他葬送在执念火海之中的,若无人相救,我想你应会自己去救罢……” 楚箫手中的剑缓缓的垂了下来,有些无力的叹道:“人曾师弟大智若愚,如今看来果然不错,的确,你所的却是我心中所想。” 曾锐金闻言,更是步步紧逼道:“正在你思量如何救那纳兰明轩之时,师弟站了出来,你便做得顺水推舟!” 楚箫一语皆无,只是缓缓的了头。 曾锐金神情一肃道:“楚师兄,你已错过一次,锐金又岂能坐视你错第二次?” 楚箫闻言,神情一急,刚想话,曾锐金又道:“楚师兄,锐金敬你平日洒脱不羁,今日情形,我不知内情,或许你有你的苦衷,如今你要进这执念火海,心中所想,锐金又如何不知?你莫要以为林逸之是因你坠入险地,随你有心让他前去,可是也曾多次规劝与他,若不是他下定决心,任是谁也不会使得他只身犯险的!因此,师弟之事,与你无关。我更知道你是不忍汐月悲伤,可是,路是师弟自己选的,怨不了旁人!” 楚箫心知曾锐金再无颓然,忽的面色一冷道:“曾锐金,你让开!我身为离忧教实质的门大弟子,如今师弟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莫不是你欲陷我不仁不义么?今日我是无论如何都要闯一闯这执念火海的!” 曾锐金闻言,忽的洒然一笑道:“楚师兄的好,林逸之为我莫忧峰弟子,与你望忧峰无关,那纳兰又是新进弟子,而我莫忧峰乃是此次新弟子考核的负责人,身为莫忧峰大弟子,救这二人我责无旁贷!” 罢,一收剑,倒身下拜道:“事关离忧道统威严,离忧可无锐金,不可无楚师兄!若非要有人前去救那二人,锐金愿往!” 楚箫闻言,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心中暗道,锐金师弟,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又拿离忧道统来压我,可是这是我楚箫自己的梦,楚箫一人来圆! 想罢,只一横心咬牙,再度举起问心仙剑,指向曾锐金道:“曾锐金,我把你这个啰啰嗦嗦之辈,你赶快让开,若我今日擅自进入执念火海,令考核有失公平,使我离忧道统蒙尘,来日楚箫自请在师尊面前,削去首席弟子之位,自请为外门弟子便是,哪里来的如此累赘!” 曾锐金闻言,心知楚箫已然下定决心。便缓缓的站起身来,轻声叹道:“楚师兄,锐金曾无数次想,能随师兄一同下山,如当年师尊师伯那般,横剑济世,剑屠魔门宵,没成想,今日却真真要与师兄比试一番了!” 罢,再不多言,问心幽光下,曾锐金也再次抽出了归尘仙剑,轻轻的摩挲着浑身散发着厚重而浩大剑气的剑身,就如抚摸着婴儿的脸庞。缓缓道:“楚师兄……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 忽的,曾锐金将剑一顺,眼眉一立,一指眼前的楚箫,朗声喝道:“莫忧峰弟子听令,今有楚箫者,搅闹新进弟子试炼,还不与我速速擒下!” 白离木闻言,身形一闪,幽紫色的离人陌已然横在手中,并肩站在曾锐金身旁。 萧罡炎与段朗坤先是一愣,随即摇头相视,也各祭仙剑,围了上来。 楚箫未曾想曾锐金会如此,忽的冷笑一声,朗声叱道:“望忧峰弟子,听令,出剑!” 一声令下,只听得“锵锵锵——”的声音不绝于耳,望忧峰的六名弟子也是一步不退,握剑在手。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为之一凝。 那些新进弟子眼看这里就是一场同门火并,各个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陆汐月也没料到场中会如此变化,只急的一跺脚喊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都不要去了……我去便是!” 罢,猛然起身,粉衣飘动,就欲朝那火海中纵身跳下。 这下慌得楚箫、曾锐金等人,忙收了仙剑,一齐过来将陆汐月拉住。 楚箫见众人拉住陆汐月,趁着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忽然之间,转过身去,一道白光,纵身朝那执念火海而去。 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为时已晚,曾锐金更是急得站在崖前大声呼喊。 楚箫再不回头,催动身法,全力加速。 就在他似要投入这火海之中时,忽然之见,只觉得眼前似有人影一晃,一只带着强大真气的手掌直直的朝楚箫当面拍下。 楚箫暗道不好,有人偷袭,脸色大变,这人掌风之中的浩大真气,远远在自己之上,不由的心中大惊,只得一咬牙关,顷刻之间,原本全力加速的身形,仿佛被一根绳子拉住了一般,急停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元婴大圆满的的修为所能调动的所有离忧无极道的真气全然聚集与掌心,迎着突袭而来的掌风,猛然对了上去。 “啪——”一声闷响,楚箫只觉的膀臂发麻,身形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回,眼看是离得那执念火海更远了。 众人皆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忙过去扶住楚箫。楚箫站定,冷声喝道:“什么人?” 只听得半空中似衣袂飘扬之声,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阵话音,在这葬地洞中久久不散。 那声音沧桑威严,又无比的熟悉:“痴儿,你还要惹出多少祸患?这一掌便是与你一个教训,若再意气用事,我便废了你的修为,还不给我滚回望忧峰去!” 在场众人皆是神情大变,竟齐齐的跪了下去,朗声呼道:“弟子等拜见清玄师叔!” 师尊!楚箫一时之间愣在当场,忽然之间心中无比的委屈与温暖,更如打翻五味一般,缓缓的跪于地上,喃喃道:“师尊……不肖徒儿!” 清玄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余怒未消:“望忧峰人等听真,这弟子试炼原本便是莫忧峰主持,此时此刻,望忧峰全数退出,本次招收弟子,是好是坏,与望忧峰再无瓜葛!” 莫望忧峰人,便是莫忧峰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清玄忽然的决定到底所谓何故。 楚箫闻听,忙朗声道:“可是师尊!……” 清玄半时候也不留与楚箫,声音又起道:“知辰,速速将你师兄问心仙剑卸下,众弟子将他给我押回望忧峰!哪个敢私自走了他,即刻逐出离忧教!” 话音方落,楚箫身后走出一个少年,年龄约和楚箫相仿,这却是望忧峰二弟子苏知辰,这人在望忧峰中也颇有威信,若不是楚箫光芒太盛,换在别脉,怕是首席弟子一份。 苏知辰先是一愣,随即冲楚箫一拱手道:“大师兄…….” 楚箫神情一黯,只得将问心仙剑一横,放在苏知辰的手中。 苏知辰一头,朗声道:“望忧峰诸弟子,御剑出洞!” 望忧峰众人御剑腾空,楚箫因为没了法器,只得与苏知辰共乘一剑,走在最后。 楚箫一言不发,半空中蓦然回首,忽然看到那一袭飘动的粉衣。 那袭粉衣身影的脸庞之上,早已是斑斑的泪痕,眼神也变得空洞无比。 心中忽的就如掏空了一般。 仙剑腾空而起,楚箫的身影越来越远。 曾锐金看着渐离渐远的楚箫,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便要劝慰陆汐月。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无比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与恳切。 楚箫!曾锐金眼眉微微一动,便知道这是楚箫用了传音之法。 但听得楚箫只了两个字。 “救他!……” 第一百六十章 异珠 <b></b> p.s:感谢痞子二叔、夜猫小朵的打赏,今日点击不给力,分类25啊!!!!兮遥重感冒啊!浑身散架了一样,看在这么艰苦的份上,各位多多支持!各种求啊!...... 外间所发生的的一切林逸之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处在这漫天火焰的执念火海之中,这里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完全阻断着与外面任何人和事的联系。~頂點小說,x. 这个世界只有一种景色,天与地之间皆是连绵不断地火海,烈焰翻腾,带着扑面而来的灼热危险,周而复始的重复着,仿佛永恒。 林逸之到如今已然关心不了太多,他只知道提起自己所有能够调动离忧无极道心法,将身形速度提升到极致,因为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手心中的澄明水已然从深蓝色变成了蓝红相见,林逸之知道,如果澄明水完全变成深红色的,那么不仅仅意味着他这次纵身跳进执念火海的冒险完全没有了意义。更糟糕的是,林逸之还有可能永远被困在这火焰翻腾的天地里,直到烈焰焚身,灰飞烟灭。 自己死便死了,反正在这世间多活过五年,已然是上天的垂帘,可是纳兰不能死,那样一个洒脱纯挚之人,怎能就此葬身火海? 他不能死,不仅仅因为他是那样一个如风的人,还有,他已然因为深陷执念火海,遭受到了所有人的怀疑和非议,因此,我必须把他带出来,无论如何,都要让所有人知道,怀疑他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可是,林逸之也十分的不解,纳兰明轩的秉性洒脱大度,不拘小节,那气质如沐春风,让人顿生亲近,可是这原本在林逸之看来最不成问题的执念火海,却为何会成了他最致命的危险呢? 曾有一瞬间,林逸之也发生过动摇,怀疑纳兰明轩不过是表面做派而已,可是随即他便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千遍万遍,纳兰兄弟何等的英雄,离火洞中,自己几次陷入死地,是谁舍生忘死,在悬崖绝壁间深处那一只永不放开的手?离忧山中自己又和谁开怀畅饮,互诉心志,五年来从未有过的痛快?离忧大殿上被人指为凶手,又是谁已区区新进考核弟子的身份,怒闯大殿,将非难一力承当? 是纳兰明轩! 每一次都是这个白衣如风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温暖着自己的心,照亮着他向前的道路。 可是,他却连让他说一个谢字的要求都不曾提过,永远是那样的默默支持着自己。这份情,怕是亲兄弟,亦不过如此罢! 他怎么能去怀疑纳兰明轩,他已然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千遍万遍。 纳兰兄弟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的状况,被困在那里了,他曾救我,如今,便是耗尽澄明水,他也向前不退! 林逸之来不及考虑许多,他需要的是争取时间。 快, 再快, 更快…… 时间,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你不关注它的时候,总以为还早还早,那些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你视线里,怎么可能消失?可是当你主要到它的存在的时候,你却发现,这时间一直在无声无息的流失,流失。带走了那些曾经的人,那些刻骨铭心,以为要永远记得事,只留给你一片颓唐的寂寞。 是谁?拨动了时光,换了满眼荒芜的流年。 林逸之的身形已然快到了不可思议,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漫天的火海之中,翻腾的烈焰之间,他黑色的身形宛如一条黑色的轻痕,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熊熊烈火之中,笔直笔直的黑色轻痕,在那片茫茫的的火焰天地里,蓦然而过,原本这里都是纯粹的火焰色彩,这道黑色轻痕突兀的划过,更显得有些许的触目惊心。 如有第三人在场,肯定会惊异于林逸之怎么会有如此快的身法,这速度完全已超出区物的境界,甚至隐隐有金丹之势。 然而林逸之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全力向前。就那般的一晃身,一瞬间,已然百步之外。 黑色的残影越拉越长,林逸之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然后瞬间被这周遭的汹涌烈火炙烤道一点汗滴都不存留。 漫长而又单调的寻找,可是,这天地里除了熊熊的火焰和他一人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生机。漫天的黄色火焰,告诉自己,这里仍是贪婪之火的范围。 纳兰明轩,你到底在哪里? 林逸之全速向前,忽然之间感觉周围原本炙热的空气骤然变得清凉了许多,眉头一皱,难道是自己走出了这执念火海不成? 稳住身形,林逸之脚步放缓,向周围打量起来。这一片空间虽然还是火焰连天,但火势明显要比方才小了许多,就像是这样熊熊燃烧了好久,突然之间疲惫起来,那黄色的火焰竟比方才矮了五寸,除了火焰变小了,那黄火之间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东西,点点的带着淡淡的幽光。只是,黄火虽然变小了,但依然是连天接地,若不仔细看去,怕是根本发现不了那火中微小的幽光。 嗯?林逸之明显看出了这火中的古怪,心中疑惑不定,难不成这火中还有什么宝贝不成?想到这里,林逸之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将脸庞凑近那燃烧的黄色火焰近前,还有近一尺的距离,那火的灼热之感就扑面而来,烫的林逸之生疼,但为了能看清火中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逸之还是强自忍着,眼神不错的观察着。 黄焰涛涛,茫茫无际。然而,在火焰颤动的缝隙之间,林逸之还是最终看清楚了这火中的异样。 原来,在这黄色火焰与火焰之间,不知何时何地开始,竟然腾起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如气流,又如火焰般的东西,那似气流,又似火焰的东西轻轻的颤动着,由于那黄色火焰太过强势,那如气流火焰般的东西似乎下一刻便会被它完全吞没。 可是它却顽强而又倔强的在那里不停的颤动,无论黄色火焰怎样耀武扬威,它却能举足若轻的避开侵蚀,依旧那般颤动着,却又让人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 它遍体泛着点点的乌金光芒,就是这种看起来并不刺眼的光芒,竟似乎让这黄色火焰十分的畏惧,那黄色火焰看似强大,却丝毫不敢触及那乌金光芒的范围之内,甫一接触,便顷刻之间那火焰又小了几分。 这是什么东西?林逸之心中好奇,又缓缓走了几步,只在这十几步的范围之内,这乌金色的东西斑斑驳驳的在这黄色火焰之中出现了十个左右。 只是,这乌金色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地心之处,执念火海之中呢?林逸之心中一动,想起曾经与纳兰明轩在寻找离火洞洞口时,看到的蛇衔草,纳兰曾言,世间很多物种相生相克,却要依傍而生,就如蛇衔草专克蛇毒,如此的话,这乌金色的东西生在黄色火焰之中,难道是用来克制这执念之火的么? 想到此处,林逸之心中大喜,若真的如此,我将它取出,灭了执念之火,不就救了纳兰了么? 想到此,林逸之再不犹豫,伸手探进那熊熊燃烧的黄色火焰之中,朝那乌金色的东西而去。 就这一瞬之间,异变陡生,原本似乎变得有些式微的黄色贪婪之火的火焰,在林逸之还未碰到那乌金色的东西时,忽然之间冲天而起,宛如长了眼睛的冲天火龙,荡起数丈火躯数道黄芒齐齐的超林逸之迸溅而来。 林逸之暗道不好,但已然是顾不得躲闪,集中全力将那乌金色的东西一把握在手中。转回头来再看。 那如火龙般的黄色火焰,已然扑面而至,林逸之的瞳孔之中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被这漫天的黄色火龙之芒烧灼的燃烧起来。 林逸之一闭眼睛,心中暗道,这一次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在此时,林逸之豁然觉得那被自己紧握的乌金色的东西,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全力的挣扎着,似乎要脱手而出。 林逸之那里肯放,搭上性命拿到的东西,便是死也断不能让它再逃出来的!想罢,暗中又使了几分力气,可是那乌金色的东西仿佛抗议一般,挣扎的更狠了。 林逸之已然管不了那许多了,因为那欺天而来的的黄色火焰已然离自己只有毫厘,林逸之想躲,已然不及。 看来这次,再也逃不开了罢!林逸之心中咒骂着这该死的贪婪之火,猛然睁大了眼睛。 烈火焚躯,如此一死,可称豪烈? 林逸之仿佛已闻到了前额发丝被瞬间烧焦的糊味。林逸之忽然觉得死亡竟不太可怕了,当初,他拼命的从那群黑衣人眼前冒着遮天的雨幕,往离忧山上爬。被人看做是坚韧而有毅力,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十岁的男孩,又有多少这样的因素在里面,其实真正一直支撑着自己的是一种叫做害怕,或者说恐惧的东西,那时的自己,方经历那一场血洗的变故,对死亡充满了无比的畏惧。 因为,他害怕见不到明天的阳光。 如今,真真是面对死亡的时候,他竟然真的觉得不过如此,死亦死已! 然而,就在林逸之觉得自己必死之时,手中紧握的那乌金色的东西,竟然瞬间发出了无比的光芒。 那乌金色的光芒,仿佛带着世间最纯正浩大的深厚气息,光芒闪耀,照的林逸之睁不开眼睛。 刹那之间,整个翻涌的黄色贪婪之火的天地,在瞬间被那乌金色的光芒铺满,天地之间接成了这耀眼的乌金之色,那黄色火焰虽然还在跳动,却犹如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苍白的颤动着。 倏尔,那原本浑然沧桑的乌金之芒,竟顷刻之间极剧的消退,最终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于林逸之的手掌中。而后,化为一道乌金色的电芒,电芒之中,乌金色的气息滚动翻涌,锋利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决绝的朝那半空中的火龙猛烈的撞击而去。 林逸之被眼前的奇异变化惊呆了,一时之间仿佛忘记了呼吸,一动不动的望着这道划过苍穹的乌金之芒。 原本林逸之以为这乌金之芒与那翻滚的火龙如此骇人的相撞,肯定会发出巨大的声响。然而,却大大的出乎了林逸之的意料。 那原本看去有如实质,来势汹汹的火龙,刚一接触乌金之芒,整个龙身没有一点的挣扎,便在半空之中支离破碎,那因龙身破碎而产生的无数火焰,在半空之中如雨一般缓缓飘荡而下,就如无数绽放的烟花,美丽而又破败。 那些火焰还未落在地上,已然尽数的湮灭不见。那道乌金色的利芒又在半空中闪了三下,犹如向林逸之邀功一般。 见林逸之不为所动,这才缓缓的又投向林逸之的手中。 待那乌金之芒完全消散后,林逸之的手中竟然多了一枚宛如贝壳大小的东西,那东西如一枚丹药,但晶莹剔透,触手冰凉。散发着乌金色的光芒,安静的躺在林逸之手中。 林逸之挠挠头,这变化过于快了,连自己都一时反应不过来,难道这东西真的能灭掉执念火海不成? 再不多想,林逸之忙将那另外九个乌金色的东西也全数收集了起来,可那另外九个,却再没有了方才的异象。任林逸之握在手中。 林逸之不免有些丧气,忽的那聚集在一起的乌金之芒,竟突然之间全数发出了乌金色的光芒,一时之间光芒大盛,将眼前的贪婪之火又渲染成了乌金之色。 林逸之大喜,难道这火就如此的灭了么? 可是,等了片刻,只见那十个乌金之芒,竟缓缓的流动起来,然后慢慢的相融在一起。最后林逸之手中竟然又只剩下了一枚这样如乌金色丹药的东西,只是,这次明显大了许多,竟有五寸多,宛如一个通体透亮,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珠子。 林逸之以为还会有什么变化,又等了一会儿,那珠子就那样安静的躺在手上,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动静。 林逸之心中一急,忙看了看手中的澄明水,那水的颜色已然红色占去大半,不由的懊恼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却什么用都没有。 只气的他抬手将那珠子扔进了火中。刚向前走了两步,忽又转了回来,心下还是有些不舍。于是又重将那珠子拾起,放在怀中。暗想若出得去,回去要找一找《异宝通鉴》(1)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就同虺耒和隐叟作伴吧”林逸之自言自语道,再次一头扎进那连天的火焰之中…… 注(1):《异宝通鉴》奇人莫不知所著,上罗列各种修真异宝,天地异宝。 第一百六十一章 紫火 p.s:感谢三观犹在和夜猫小朵的打赏,感谢诸位的订阅和红票支持,兮遥建了个订阅专用群,订阅过但从没留过言的朋友,兮遥诚心邀请你们的加入,好让我知道知道是谁在伴随着剑隐仙的成长,让我更加的感恩,努力在当下!谢谢! 顺便求下订阅和打赏!今日晚了,很抱歉,单位事多,以后没有别的情况晚9点准时发布! 执念火海。》頂點小說, 经过方才的耽搁,林逸之原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时间,骤然变得更为紧迫。林逸之心中也是懊恼不已,一方面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何用处的珠子耽误了如此长的时间,还差点身死在贪婪之火幻化的火龙手中。 不过,那乌金珠看起来毫无生色的一击,竟然让那有着泼天气势的火龙顷刻瓦解,而且在这拥有极高温度的执念火海的腹地,却通体冰凉幽冷,看来也应该是一种极少见的异宝。 林逸之想到此,暗怪自己平时实在是太过疲沓,若在平时多看一看那《异宝通鉴》哪有今日之难,忽然他不禁有些想念那个灵动的粉衣身影。 若汐月在身旁,怕她会一眼就认出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了罢,怕是会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然后再笑嘻嘻的挖苦自己见识太少,活活的一个木头。 其实,她这样对自己,自己反而会很开心吧。 思念在疯长,林逸之忽然想起陆汐月那俏丽娇笑的容颜,心中蓦然腾起一片温暖,径自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是啊,自己不过进入这执念火海不过一个时辰有余,却仿佛与那些朝夕相处的人分别了好久好久,仿佛已然沧海桑田。 除了汐月妹妹,楚箫师兄怎么样,曾师兄如何? 这些人是不是在那崖前,等待着自己归来。 蓦地,林逸之心中闪过那袭冰冷的白色纱衣。如果能再听听那晚的红叶之曲,怕是此刻立时死在这漫天火焰之中,却也无悔了吧。 只是,这个时候时间的流失断然不允许林逸之多想的,他心中就算千般万般思念那些人,可是纳兰明轩一刻没有找到,他便一刻也不会掉头回去,离开这涛涛如魅的火海之中的。 那些人,终究会再见的,不是么? 这次进入执念火海之中,倒也算的上自己第一单独一人深入险地,忽然间有点孤单。以前身边总还是有些商量的人的,如今什么都要靠自己。 好吧,那便看看自己能不能闯的过去吧。 加速,林逸之的身形冲天而起,再次朝前方茫茫的火海中疾驰而去。 也不知又走了多少时间,在这执念火海之中,人对时间流逝基本无法感知。一则是因为全神贯注的朝前疾驰,二则是因为,无论走多远,走多久,这周围都不会出现第二种景致。 总是那样火焰沸腾,茫茫然然,不见尽头,无止无休的重复着这枯燥的单调。以至于林逸之多多少少都有些麻木了。 若不是时刻变化的澄明水的提醒,林逸之根本不知道距离那两个时辰的大限究竟还有多久。 也许走了好久,也许只是走了不过区区几百米。林逸之搞不清楚,他就这样茫然的走着,脚下的路也仿佛没有尽头的向前延伸。有时候,抬头看去,眼前好像所有的路都消失了,可是待走过几步,却发现,火与火的缝隙之间,那路依旧还在那里,向前延伸着。 林逸之心中纳闷,在执念火海外间,他看去,只是觉得这火焰的长度不过在数十丈左右的两个山崖间,为何到了这里面,却茫茫的没有终点。 可是,路就在那里,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就在林逸之感觉前方的路好像无穷无尽一般,自己也被这不能停歇的赶路而累的快要筋疲力竭的时候,忽然之间,林逸之发觉周围的火焰突然出现了变化。 原先滔天的黄色火焰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淡,随着林逸之往前加速了几步,那黄色的火焰随即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漫天漫地的烈焰翻滚,只是,这次火焰的颜色却无法让人感觉到原本那种难以承受的炙热,而是铺天盖地的冰冷。 不知从什么时候,这茫茫的无尽火焰已然变成了幽紫色的,紫火翻腾,便是连那苍穹也变成了幽幽的紫色,带着彻骨的阴森与诡异,宛如瞬间进入了毫无生机的绝域。 四围无声,便是连原本毕毕剥剥的烧灼声音也似乎被这片阴冷的幽紫色吓住了,慌慌张张的藏匿了自己的行踪。 紫火幽幽,无声无息,就那般静静的燃烧着,紫光之中,一切冰冷而显得诡魅,便是那天色也因为这幽幽的紫色,显得悲伤而深沉。 同时,这周遭原本炙热的空气就彷如被一只大手瞬间抽离了,无声无息的,那原本耀武扬威的炙烤,不知何时已然变成萧索的冷意,而且随着林逸之朝着紫幽紫色火焰区域越发的深入,那冷意便越来越浓。 直到最后,那冷意如刀似箭,撕扯着林逸之的感觉,林逸之仿佛觉得这股冷意似乎来自地底一般,伴随着幽幽的紫色火焰,无穷无尽,不死不灭。 越走道路越深,那紫色也越发显得惊心动魄的凄艳。只是林逸之已然无心观看这种从未有过的火焰奇景了,他现在每迈一步,都十分艰难,整个人仿佛如坠冰窟,被冻住了一般,迈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如果朝他清瘦的脸上看去,可以看到那眼眉与头发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那冰霜的颜色竟然也是幽紫色的,在林逸之的头发上泛着幽幽的紫光,将他整个人的气势也衬托的如这火焰一般诡异。 林逸之一边走,一边暗骂这是什么鬼地方,也不知是哪代离忧掌教设计的这么一个考核内容,这分明就是打算让所有的新进弟子一个都通不过,除了心里编排期历代离忧掌教之外,还暗暗的将这幽紫色的怪异火焰归为邪火一类,这样幽幽紫光,又寒气逼人,彷如幽冥才有的光景,怎么会出现在离忧教内。 那紫色火焰似乎有所感应似得,幽紫色的光芒猛然涌动,那火势眼见着又大了不少,将林逸之的整个身躯都完全的湮没其中了。 越往前走,那种湿冷幽寒就越重,仿佛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林逸之的整个骨头都好像被冰冷的钢刀一遍一遍刮着难受。 在这样下去,怕走不到终点,就会被冻死的。 林逸之心知如果不采取什么办法,恐怕真的要被冻死这里,忙运转真气,一股暖流从神魂之内悄然涌遍全身。林逸之这才心中大定,看来自己所猜不错,这离忧无极道是吸收的天地至纯真气,对这幽冷寒气还是能够抵挡得住的。 然而,待林逸之又往那紫色火焰更深处走了一段后,发现自己似乎高兴的有些早了,那紫色的火焰似乎如屏障一般,原本还没有怎样,渐渐的将这里完全隔绝,这里仿佛成了另外的一个天地。 只是这里,绝非浩然正大,而是冰冷刺骨,紫炎邪魅。而且,林逸之发觉,自己原本运行通畅的离忧无极道,似乎越运行越变的艰涩无比,就如灵气刹那之间被抽干枯竭了一样。 怎么回事?林逸之心中大为不解,难道是这紫色火焰还有空间禁制的手段不成?这离忧无极道所消耗的真气原本在正常的环境里可以瞬间补充,可是在这里怎么会无以后继? 林逸之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这紫色火焰出现的毫无征兆,而且似乎无边无际,如今连用以支持离忧无极道的真气都面临着枯竭,自己若不赶快离开这片区域,恐怕没有找到纳兰,就会被活活冻死了。 想到此处,他一遍调动着仅存的离忧无极道,一边再次提速,虽然浑身被冷气冻得有些僵硬,但速度还是比方才快了不少。 林逸之如此这般辛苦的疾驰了好久,但那紫色火焰真的就如连绵不绝,永无止境一般。直到最后,林逸之的真气已然完全枯竭,失去了离忧无极道的保护,只得咬牙硬抗这直入神魂的冰冷,处境变得更为艰难了。 就这样,原本如飞的身影,慢慢的变得亦步亦趋起来。 饶是如此,林逸之依旧那样执着的往前走着,心中从未想过后退。坚毅的脸庞上那层原本薄薄的紫色寒气,已然完全结成了冰,笼罩了林逸之的面庞。 便是冻死了,也不会离去!林逸之天生就是倔强之人,往往绝境之中靠着这最后一点的意志,支撑着最后的希望。 逆境之中,那份倔强的坚持,坚持着永不磨灭的希望,就算那希望看起来无比的渺小,也决然不会撒手,这样的人,或许可以成为强者。 林逸之从不认为自己是强者,他只是想要见到自己的兄弟,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想法,便是死地亦不退却。 直到最后,林逸之浑身都已然僵硬了,林逸之的整个身躯都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靠着原有的惯性在那紫色的火焰中缓缓的向前挪动着。 或许,没有知觉对我来说是好事吧,如此,便不痛,是吧? 意识在他的脑海之中慢慢的丧失,他尽力的是自己保持着清明,他知道他不能被这可怖的寒冷湮没,一旦被湮没了,他就会永远这样无声无息的沉睡在这紫色的火域之中,魂飞魄散。 可是,前方的路好长,而自己走的真的好艰难。或许自己天生的劳累命吧,无论何时何地,这种歇斯底里的疲累都如影随行。 混混沌沌之中,林逸之忽然感觉似有什么东西飘落。他咬咬牙关,想抬起头看看到底是什么,却发觉原本如此容易的动作,在现在看来却难于登天。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无能到这种地步。 “唔——”一声低低的嘶吼,林逸之似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热量,这才抬起了那重如山的头颅。 看罢多时,林逸之这才恍恍惚惚的自语道:“原来是下雪了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冬天了呢?” 他已然处于极度的混沌状态,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执念火海中。 幽紫色的苍穹之上,点点雪花,盈盈飘落,将原本毫无生机而又诡魅的无比的地域装点的似乎生机了不少。 只是,有生机的是那雪白的颜色,原本就充斥在天地之间的寒冷,似乎更为的凝重了。 苍穹幽紫,紫火连天,而那雪有那般的静静飘落着,前赴后继的投进那紫火之中。这原本极为矛盾,根本不可能共存的东西,就这般带着些许的凄艳和壮观,荡漾在整个天地里。 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雪花之间,是那跳动着的永不熄灭的紫色火焰。 雪浪遮住了前路,整片幽紫色的苍穹在这大雪之中无比肃杀的静默着。 然而大雪纷扬的寂静中,那个黑衣身影,依旧那般缓缓的向前走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嗒嗒——”“嗒嗒——”沉重的脚步踏在那早已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地面之上,发出无比沉重的声音,彷如悲凉的挽歌。 “下雪了……她……可冷么?”林逸之喃喃的说着什么,无神的眼睛望着那被雪色迷蒙的前路。 眼看过不了多久,林逸之就会被活活的冻死在此处,就在这时,林逸之的怀中,忽然间一道淡黄色的光芒缓缓的亮了起来,刚开始似乎也有些害怕这漫天的寒冷,只那样微微的亮了一下,又再次熄灭。 过了好久,那淡黄色的光芒再次缓缓的亮起,这一次却再也不掩饰,淡黄色的光芒越来越亮,慢慢的淡黄色的光芒渐渐的朝着林逸之的身躯和四周如潮水一般缓缓的延伸蔓延,那光芒之中,竟有一种悸动人心的温暖和安心。 就如风雪之中,等待孩子归家的灯火,驱走了所有伤害他的黑暗和严寒。 这淡黄色的光芒如梦如幻将林逸之的整个身躯都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芒,在那飘雪中熠熠生辉。 就在林逸之的意识完全湮灭之前,只觉得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温暖直入神魂之内,瞬间将原本占据自己神魂的寒冷驱赶的丝毫不剩。 “呵……”林逸之轻轻的呼出了一口冷气,冰冷褪去,神智也慢慢的变得清楚起来了。 他在神智恢复的一瞬间,发现了自己身体这异常的光亮。然而,不过瞬间,林逸之便已然明白了这亮光来自哪里。 “是……你么?”林逸之喃喃的道。 轻轻的颤抖着还有些僵硬的手,伸进怀中,触手之间,那股熟悉的温暖,似乎能够轻轻的烧灼自己的手指。 泪,缓缓的划过脸庞,跌落在雪地中,瞬间结成了冰。 颤抖着双手,将怀中的东西捧在手中,然后缓缓的举在脸前。 那是一枚如珠子一般的东西,在林逸之的手掌中似乎还带着心跳一样,温暖的跳动着。那温暖的黄色光晕就是从这如珠子一样的东西上散发出来。 那股温暖的光色光晕缓缓的流过林逸之指尖的缝隙,流向他的脸颊,似乎在柔柔的抹掉他脸颊上的泪痕。就如一位常年相知的朋友,轻轻的慰藉着友人内心的伤痛。 那光晕柔和,但却是那么的有力量,就那般执拗的守护在林逸之的身旁,将一切的风雪寒冷,统统的挡在了外面。 随着它被林逸之捧在身上,那光晕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仿佛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光罩,将林逸之的整个身躯包裹在里面。 任是外面风雪飘摇,那光罩却无声无息的为林逸之驱散了所有的冰寒。 那如珠子一般的东西,林逸之再也熟悉不过,那是虺耒留给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东西——虺耒自己的妖丹,他最后的生命之华。 如今,在林逸之遭逢如此危险的时候,它就那般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替林逸之遮挡这漫天的伤害。 “虺耒大哥……你感觉到了?也好……在这绝境之下,有你陪着我看这漫天的大雪,和这幽幽的紫火,我便是死去,也不会孤单了,对么?”林逸之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淡黄色的妖丹,似乎听懂了林逸之的话,缓缓的一颤,轻轻的在林逸之四周漂动了几下,又缓缓的浮在林逸之的面前,安静而温暖的光芒似乎更胜了。 下一刻,林逸之心底的柔软被彻底击得粉碎,泪光盈盈处,黄芒摇曳中,那个伟岸的身影,似乎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龙吟于天,不绝于耳。 雪,依旧再下,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火依旧燃烧,无止无休。 心却不再冰冷。 ………… 就这样,在这淡黄色流转的光罩中,林逸之再次提起速度,坚毅的向前走去。蓦的,林逸之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对不对!这里好像遗忘了什么! 林逸之的身形顿时停在那里,双眼灼灼的盯着周围的紫色火焰。 “黄火为贪婪之火,那这紫火……”林逸之如梦呓一般的自语道。 忽然清醒,这紫火不就是执念之火的另外一种,情障之火! 也就是说,自己已然离开了贪婪之火的范围,如今正处在情障之火之中。 可是,自己走了这么久,为什么除了这一成不变的火焰,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难道,这紫色的火焰就是这般寂寥的一路走过去了么? 忽然之间,林逸之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人影一晃,不由的心中警觉。爆喝一声,身形已然退后了三丈左右。 待稳住身形,林逸之定睛瞧看,的确是有一人,在那漫天的落雪中缓缓的飘下身形。 那人背对着他,而那身上却是一袭极为熟悉的白色衣衫,随着漫天的白雪缓缓的飘荡着。 而那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比这漫天的冰雪,幽幽的紫火还要冷。 林逸之心中猛然一动。 这白衣,这冷冷的气度,难道是…… 那个人,曾让林逸之感到自惭形秽,让林逸之从来没有过的悸动与失魂落魄,而她却依然那样的高高在上,宛如一座冰山,展露着最高贵的冷艳与圣洁。 多少时间,他都曾经在想,那袭白衣,将是他永远不会忘掉的失落和牵挂。 她,是自己的情障? “端木凝阙……是你吗?” 林逸之缓缓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疼 p.s:感谢夜猫小朵的打赏,多谢了!今天点击有点起色,但是订阅又下去了,能给40个不?求订阅啊! 这几日,兮遥悲一阵喜一阵,喜得是医院那边的消息说,母亲的癌胚抗原已经接近正常直了,肿瘤细胞有所缩小,悲的是血小板减少的太厉害,只有48(115左右为最低正常值),唉!老天慈悲,开开眼吧!还有医生说要中断化疗,因为母亲的身体吃不消了,只能吃靶向药了,这药有耐药性,不知道如果耐药了怎么办,到时候兮遥何去何从呢?...... 紫火幽幽,那一抹绝世的白色身影就那般的站立着,仿佛火焰中开出的最圣洁的莲花。 她似乎听到了林逸之唤她的名字,一头如瀑的乌发,轻轻的颤动了几下,却始终不曾转过身去,只幽幽道:“是你,你不该来这里的……你回去罢……” 那声音,那语气,就如那澜月亭的雨夜中她对他说:你不该来的,你回去罢……永远不要再来……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绝情,又带着说不出的忧伤。 多少次,那个对月舞剑的绝世身影,就那样落寞的一次一次的出现在林逸之的脑海之中,就如林逸之最深处的伤痛。那痛深入骨髓,那疼,千回百转。 可是,林逸之从来没有选择过忘却。 他曾一次又一次的想着,再去那澜月亭看她,看她是否依然在那里对月舞剑,那月色下的忧伤,让他的心总不能平静下来。 他是在乎她的,否则,那完全处于两个世界的人,自己为什么要执着的想要问清楚,你那捧如月光的忧伤,可是为我么? 然而,他不能去,也不敢去。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自己偷偷摸摸的过去,又成什么样子,便是见到她,自己可有勇气问得出那句话来? 或许,一次次出手相助,一次次并肩站斗,或许在那仙隐大殿中的那句“我不信”,只不过是她可怜他吧。 而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子,怎么配的上和她说话呢? 今日,在这漫天的紫火之中,他终于见到了她,可曾了了那桩心愿? “端木……我……”林逸之低低的唤道。 “你莫要叫我,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应该称我为师姐!”那白衣身影,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声音依旧冷如冰雪。 那种冰冷,竟敌得住这漫天飘扬的大雪带来的寒意。 林逸之苦笑道:“师姐也罢,端木也好,如今我叫你什么,真的重要么?或者,在你心中我真的就那么讨厌?”说着,林逸之缓缓的朝前走了两步,然后柔声道:“端木,你冷了罢?要不,这珠子给你?” 似乎是有了些许的动容,那白衣身影缓缓的转过身来,林逸之只看了她一眼,便心中一颤,再也不敢看下去,缓缓的低下头去。 白衣如幻,就那样微微的荡在幽幽的火焰之中,这女子宛如九天仙女般倾世独立。绝美的身姿似怨似喜似冷似欢。 绝世的容颜,犹如这纷扬的冰雪,美丽而又冷漠。她朝他看去,那眼中似乎也蒙着淡淡的寒意,似乎还有一丝落寞与孤傲。 缓缓开口,声音依旧那样淡淡的:“你这人却是痴傻的紧,那珠子是你的屏障,你把它给了我,你又如何?”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一声轻笑,宛如冰雪中的白莲,缓缓的绽放。忽的又是一声轻叹,带着一丝决绝道:“走吧……离开这里……” “我不走!……”林逸之这次却是半点没有犹豫。然后轻轻吁了口气,喃喃道:“端木…..你还是穿着那淡蓝色的长裙好看……” “你……”端木凝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情障之火…..”林逸之说完,又低下头去,似乎自言自语的低声道:“看来,我猜对了……你便是我的情障……” “既然知道,还不速速离开……难道你不怕死在这里?”端木凝阙语气越发的冰冷。 “是不是,我要通过这里,你和我,必须有一个人死么?”林逸之的声音有些凄凉。 “你还算明白,你若过去,便来杀我!……”端木凝阙冷声道。 “如果……我不想呢?”林逸之忽然之间抬起了头,眼中写满了决绝。 “你……”端木凝阙的神情一怔,忽的口气变得些许柔和道:“那……你回去罢……再也莫来这里了!” “可是我也不会走,我若走了,纳兰兄弟便会葬身这执念火海之中,端木,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不会走的……”林逸之依旧是那样低低的说着,就如自己同自己说着话一样。 “那就死在我的沧离之下罢……”端木凝阙,身形猛然悬浮在这半空之中,幽紫色的火焰在她身下翻腾燃烧,那绝世的身姿,就宛如幽紫色火焰之中舞动的精灵。 右手虚拂,一道如魅如电的蓝光轰然现世,沧离神剑一如她那般,带着冰冷到极致的剑气,在半空中幽幽浮动。 白衣荡漾,蓝芒如魅。 “那是沧离么?也只有它才配和你一起起舞罢……端木,我是不会还手的,若你要我的性命……那便拿去好了!”林逸之蓦然抬头,看着半空中宛若惊鸿的身影,忽的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蓝衣的样子……”林逸之眼眸流转,那笑容似乎更加的浓了。 “你甘心就这样死?”端木凝阙,右手持剑,冷冷的问道。 “你试一试便知道了……”林逸之依旧那样笑着。 “你……这是你找死,怨不得旁人!“端木凝阙轻叱一声,寒影一闪,那沧离神剑的蓝芒如夜空中的一道魅闪,轰然射向林逸之的胸前。 剑芒幽幽,带起阵阵白雪。 眨眼间,只余两寸,林逸之甚至可以感受到沧离神剑散发的冰冷剑气。 “你还不躲?……”端木凝阙冷叱一声。 林逸之只是那般笑着,那笑容温暖的让人心碎。 就在那剑芒顷刻便要刺入林逸之的胸膛,却见端木凝阙猛然素手轻动,蓝芒诡异的变化出一道弧线。 下一刻,蓝芒闪过,林逸之只觉得右肩之上,一阵刺骨的冰冷疼痛。 与此同时,白影闪动,两人瞬间交错。 撤剑,蓝色的幽光中,点点殷红无声无息的滴落,瞬间融进地上的白雪中,斑斑驳驳。 疼痛顺着肩头,传遍身体各处,肩头上,蓦然血流如注。 林逸之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连看都不看伤处一眼,只是依旧看着前方的端木凝阙,依然那般的笑着道:“不疼的……端木…..为什么改变了方向?” “你!……”端木凝阙抬眼看了一下沧离神剑上的血滴,一时愣在那里。 他,真的不躲不闪?…… “继续吧……若我死了……你可以离开这漫天的大雪,却是很好的!”林逸之微笑着说道。 “不可理喻!……你若再不走,我真就无情了!”端木凝阙眉头一皱,冷冷道。 “端木……你还是穿蓝衣的好看!”林逸之再次重复着那句话,笑容如风。 端木凝阙原本就惜字如金,再不答话,那脸上的冰冷似乎更加的凝重了,忽的白影一闪,右手一立,朝着林逸之的胸口拍来。 “啪——”一声闷响,林逸之如遭重击,身形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这一掌震到半空之中,然后狠狠的跌落下来。 林逸之只感觉五脏六腑似乎在那一刹那间要裂开一般难受,饶是如此他依旧是一声不吭。 嘴角处,一道鲜血轻轻的流了下来。 这一掌,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脉都震碎了,但他依旧那般挣扎着,慢慢的用左手撑起身子,然后缓缓的站起来。 颤抖的右手轻轻的抹掉嘴角的鲜血,然后用尽力气的冲端木凝阙挤出一丝笑容道:“端木…..不疼!” “你……我管你疼不疼!”端木凝阙忽然间有些恼怒,再次欺身近前,冷声道:“你不还手,那就死吧!” 说罢,双掌一立,那掌中似乎挟裹着这里无比的寒气,朝着林逸之再次袭来。 林逸之只是那样不躲不闪,有些涣散的眼神望着那扑面而来的双掌,依旧是那般低低的说着:“端木……你还是穿蓝色衣衫好看…..” 那看字刚一出口,那双掌已然打在了林逸之的前胸。林逸之只感觉一股彻骨的疼痛与寒冷,自胸口蔓延,毫不留情的冲击着他已然有些坚持不住的神魂。 须臾之间,他再次倒飞而出,身体荡在半空中,然后狠狠的坠下,砸在积雪累累的地面上。 浑身颤抖,目光散乱,鼻孔,眼角,嘴角,胸前的衣服都被那抹鲜红的血染红了,触目惊心的伤势,让他的身躯变得无比的脆弱。 他已然有些看不清楚眼前这绝世女子的面容了。却依旧那样毅然决然的咬着牙,想要撑起身子,再看她一眼。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还能站起来么?”端木凝阙冷冷的看着眼前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中的林逸之,冷冷的问道,那声音之中尽是不为所动的绝情。 林逸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一遍又一遍的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然后又重重的摔倒。直到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 终于,残破不堪的身躯,在忍受着似乎所有骨头都开裂了的那般疼痛之后,林逸之再一次缓缓的站了起来。 眼中已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有或白或紫或蓝的虚影如流水般的在眼前晃动。 林逸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之中的温暖,似乎要融化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冰冷, 他看不到她,却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他轻轻的抬手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道:“端木,不疼…..我还没有死……你继续吧……” 然后幽幽的一叹,那笑容依旧那般温暖:“端木,你还是穿着蓝色衣衫的好看!……” 紫火中,孑孑的白色孤影,在那一刻也有些动容。 那个倔强的身躯,那袭黑衣依然被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可是就是那样,他却丝毫没有一丝痛苦的朝她笑着,一遍一遍的说着。 我不疼…… 端木凝阙忽然之间朝着幽紫色的苍穹凄厉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突然挥动手中的沧离神剑,朝着身旁的紫色火焰发疯一般砍去,一遍又一遍的砍着,砍着! 那紫色的火焰依旧那样冰冷的跳动着,似乎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 “啊——” 端木凝阙再次大叫一声,沧离神剑蓝芒闪动,下一刻,绝美的身姿再次激荡在半空中,那张原本冰冷的脸庞,带着几丝迷惘,几丝决绝,几丝寂寞。 蓝芒大胜,遮蔽了这天地间所有的色彩,所有的芒在那一刻彷如从九天之上,无情的朝着林逸之轰然落下。 下一刻,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就那样清晰的回荡在耳际。 蓝芒凝聚成一点,在林逸之的心房之处,缓缓地消散。 那剑,毫无停留的,没有任何阻碍的刺穿了林逸之的心房。 或许,痛吧!为什么,他却依然那样的笑着,只是两只握住剑柄的手,缓缓的颤动不已。 血液涌出,在心间开出了凄艳的花朵。 巨大的冷意袭来,钻心的痛苦如影如魇。 林逸之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眼前一如这大雪般冰冷的脸庞。 那张脸,太美了。美到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他想伸手去触碰一下,哪怕微微的触碰到她也便足够了。可是他发现,便是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剑刺进了他的心房,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温暖。 有泪,却依旧笑容满面。 “端木……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只是端木……你还是穿蓝衣衫的好看……” “端木…..我不疼……只是……你还冷么?” 也许,那个黑衣少年,大约真的死去了吧…… 请假一日 实在坚持不住了头疼浑身散架一样极不舒服今日无更明日晚九准时更新!多多谅解!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拔剑 p.s昨日兮遥病了,再次声抱歉,谢谢诸位的挂念,感谢宅男的修魔者、夜猫朵、洛神雨的打赏,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推荐,感谢帮我建立完善剑隐仙百度百科的云梦泽zy,只是订阅又降了个,希望下一周能有一个好的开始吧! 顺祝大家周末愉快,下周一切顺利! 执念火海中,那个黑衣少年就那般笑容如风的站在漫天的紫色火焰中,浑身浴血,却依旧笑的那样温暖。 “端木,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便都结束了……”林逸之微笑如风,身体颤抖,双手握着胸前只剩下几寸多长的剑柄,而沧离神剑的剑身已然完全没入了他的体内。 疼痛和冰冷,在自己的体内肆虐,然而那剑柄处,却没有一滴的鲜血流出来,那握着剑柄的手,虽然在逐渐的失去温度,却依旧比剑柄上传来的幽冷温暖上许多。 端木凝阙站在不远处,默然不动的看着眼前已然奄奄一息的林逸之,面色冰冷,一句话也不,双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黑衣少年,就那般站在这漫天的紫色火焰中,面前是白头落满的大雪,那身形虽然残破,虽然千疮百孔,甚至佝偻的难以直起,那剑从他胸前以最致命的方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或许下一息,便是无尽的黑暗和死亡。 可是他还那般的笑着,温暖而安静,他还那般的倔强,倔强到非要站在那里,用力的想要挺起自己的身形。 “你……真的就不愿意出手么?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林逸之,你可曾有过后悔?”端木凝阙的声音在漫天的飘雪中响起,冷漠如冰。 林逸之摇摇头,看了看胸前的剑,又看了看眼前的端木凝阙。他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经脉断裂,血流如注的声音,甚至可以感觉到破碎的心脏低沉的跳动着,越来越慢,就如慢慢的进入梦乡。 “后悔?我为什么会后悔?”林逸之的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清楚,“端木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如现在一般疲惫,≮≦≮≦≮≦≮≦,这两个时辰,我一直都在不断的向前奔跑寻觅,可是却犹如过了一生一世般的漫长。甚至我在怀疑,我所做的这一切都那么的没有意义,可是,纳兰在里面,我一颗没有找到他,便一刻都不能返回。漫长的火海,我一个人面对着无比的孤独。” “端木,你知道么?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厌倦了,自己甚至对心心念念的外面的风景,外面的人都越发的模糊起来。甚至在某些时刻,我会感觉,这里才是真实的,而之前那些,只是一个梦罢了……端木,你来告诉我,到底外面是真实的,还是真实在这火海之中?” 梦里不知身是客,只是,他连客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无根的游魂。 如此,死了便是最好的归宿,对么? “在遇见你之前,我发现自己回到了我时候的村子,端木,你知道么?我时候就住在这离忧山下的风陵村,我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开开心心的玩耍,认认真真的去私塾读书。我敬畏神灵,一心向善。我和所有的孩子一般,希望着心中所有的美好。在这个梦中,我看到了曾经失落的美好,我以为那是真的,那些人,那些友善的表情,每一个都那么的熟悉和温暖。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那不是幻觉,那是真真正正的世界。可是,当我要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那些熟悉的乡亲和儿时的玩伴,全都成了没有头颅的冤魂,嘶吼着,哀嚎着朝我扑来,我看到无数如凶神恶煞般得黑衣人将他们一个个的杀死,而我,却只有那样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你知道,那有多痛苦?” 眼泪,从这个倔强少年的眼中缓缓的流出,瞬间被漫天的寒冷冰冻。 林逸之仍旧自顾自的着,仿佛要把这两个时辰的沉默一股脑的出来:“端木,那种痛苦,你可曾感觉的到?就在那样的情况下,有个声音,带着无比的狂热和诱惑的冲我喊道,杀了他们,杀了那些黑衣人!这样你便可以报仇雪恨。你知道么,那一刻,我真的就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那些黑衣人全部都杀死,一个都不留。” 林逸之的眼中忽然之间充满了仇恨,那仇恨的浓烈,仿佛要滴出血来。可是瞬间,那股若火的仇恨,不知为何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悲凉和哀婉。 “可是端木,我不能够,因为,那是幻境,那是杀戮之火勾勒出我心中最痛苦的画面而产生的幻境。我恨,便是如这天地一般的火焰这样汹涌,我也断断不能杀了那些黑衣人。所以我痛苦的忍着一切,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亲人玩伴,还有这群黑衣人缓缓的消失。你知道么端木,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爱捉弄我,他明明知道我已然将这份痛苦心翼翼的封存起来了,却还要时不时的提我一下,让我痛不欲生?”林逸之缓缓的抬头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端木凝阙。 她也如他那般看着他,眼神依旧冰冷,只是,就那样安静的看着他,好像在认真的听他倾诉。 “端木,谢谢你听我这个快要死的人啰嗦。然后,我继续在这火焰之中奔跑,没有一个人,我继续孤单,继续挣扎,继续在这茫茫的火海之中寻找纳兰的身影,直到我遇见了一个叫做隐叟的人,他给我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很多很多的传,是我从未听到过的动人心弦。” 林逸之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自自话,他固执地认为眼前的端木凝阙在听,因为她也没有话,就那般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继续的着,犹如上了年纪的人那样絮叨:“对了,对了,那隐叟你应该不知道是谁吧……”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端木凝阙。 紫火幽幽,映照在那张绝美的脸上,那张脸庞冰冷而美丽,那种美,几乎美到有些不真实。 只是,她依旧那样不出声,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端木,你不知道他也不奇怪,你只需记得,那是一个非常和蔼非常慈祥的老人便好……”想到那个形容枯槁的老者,林逸之死灰一般的眼中竟缓缓的露出些许的光芒。 “只是…….只是那样好的一个老人啊……“林逸之眼中的光芒渐渐的消散,再一次空洞而无神。 他轻轻的垂下头去,声音颤抖,几乎微不可闻:“却……死在了我的……剑下!端木你……我是不是也应该死去呢?” 罢,他盯着眼前的端木凝阙,不再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好久,他见她仍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忽的自嘲的笑笑:“也是……那日澜月亭前,你已经得很明白了……我这又是何苦?我杀他是有苦衷的,虽然我也很不舍得,可是只有杀了他我才能离开贪婪幻境,离开贪婪之火。于是我就那样杀了这两个时辰之中唯一一个与我讲过话,让我不感觉那么孤单的人。” 长叹一声,林逸之不再指望端木凝阙会开口些什么,又自顾自的道:“这两个宛如过了无数岁月的两个时辰,我停停走走,什么都没有留下,也什么都没有得到。哦不对……” 林逸之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颤抖着将右手从胸前剑柄上移开,缓缓的探入自己的怀中。 这个动作,马上引起了端木凝阙的警惕,冷眉微蹙,眼神中杀意陡现。 林逸之惨然一笑,也不解释,只在怀中摸出一物冲她晃了晃道:“端木,这东西怕是杀不了你的罢。” 端木凝阙冷眸轻抬,顺着林逸之摇动的手看去,却见那颤抖的手上捧着的东西,却是一个破旧的茶碗。 竟似忽然有了些许的兴趣,端木凝阙缓缓的问道:“那破茶碗……却也被你当做宝贝,放在怀中作甚?” 林逸之将那茶碗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动作缓慢,每动一下,体内的沧离神剑仿佛都扎的更深了些,疼痛如电一般传来,林逸之不得不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脸上滚滚而落。 费了好大的力气,林逸之方才觉得那茶碗放的妥当了,这才呼出一口气来,缓缓道:“这是让我唯一能够记得隐叟的东西……” 然后,他不再话,就那样的望着端木凝阙,久久的望着,眼神之中带着无尽的忧伤、哀婉,还有一丝莫名的不舍。 “端木,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还手么,任你取走我的性命……”林逸之缓缓地着。 “为什么……” “因为,我已然走过了两种火焰,一次,我没有选择出手,另一次我选择出手,可是无论我如何选择,这火焰形成的幻境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在这里,我遇到了你……端木,你知道么,能在这里见到你,我是有多么的欢喜……可是,眼前的你也会如那些幻境一般消失么?我累了,我不想在独自面对那样单调的路途。如果我没死,我心中始终执着于纳兰,就算再累我也会继续寻找,可如今,我若死在你的手上,大抵可以给我一个放弃的理由了吧!”林逸之缓缓的着,声音无力而平静。 完这些,林逸之忽的再次一笑道:“只是端木,你还是不够狠心,为什么要将这剑刺入我的心脏,这一时之间,血还流不出来,我也不会那么快得死去,你不是想尽早的结束这一切么……” 忽然之间,林逸之仰天大笑,那笑声之中带着无比的凄凉和决绝,笑着笑着,无数的泪珠从双眸之中滚落,打湿了被血染红的衣衫。 天上白色的雪,地上的黑色身影,那一刻竟显得一样的寂寞。 林逸之的身体蓦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呼吸也变的急促无比,原本苍白的脸色,在下一刻竟有了丝丝的诡异的晕红。 端木凝阙的眼前,出现了让她永远都想不到的一幕,她也不禁动容起来,失声道:“林逸之,你疯了么?” 大雪纷扬的天地里,林逸之就那样佝偻着身躯,左手和右手使劲的抓着胸前沧离神剑的剑柄,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一寸又一寸的向外拔动。 随着林逸之的动作,鲜血顺着缓慢拔出的剑身无声的向下流出。在沧离神剑上划出一道一道的深红色痕迹,沾满了林逸之的双手。 那殷红的血色,如梦魇一般触目惊心的闪动着。 可以看得出,每往外拔出一丝,林逸之都在承受着似乎神魂和五脏六腑都再被强行剥离的痛苦,原本就已经有了第一次刺进去的伤口,而如今再拔出来,依旧是那个伤口之处,再次烙上同样的伤痕。 就那样,彷如过了无数个沧桑,林逸之才将深深刺入体内的仙隐神剑拔出来,血流入注,那双手上面的血,更是如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四散的奔走着,重重的滑落在雪地之上。 面色之上的红晕已然消失,林逸之的脸色随着那沧离神剑的拔出,顷刻之间再度苍白的彷如纸钱,眼神也再度变得空洞无神。 巨大的痛苦让他身体颤抖的越发的明显,脖项上的青筋扭曲,看起来有些许的恐怖。 然而,他还是决计不发出一声痛苦,用尽所有的力量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然后将那柄闪着蓝色和血色的沧离神剑用双手轻轻托起来,就如托着他的整个天下。 缓缓的,他朝前挪动着自己的身子。 巨大的痛苦差让他再度翻身倒下。然而他还是低低的哼了一声,身子晃了晃,终究还是那般佝偻的站着。 然后朝着端木凝阙的方向,他再次痛苦的挪动着自己的步子。 一步, 两步, 三步…… 每走一步,都有万般痛苦,千种折磨如影随形,如梦如魇。 身后,一滴滴深红的血,在雪地之中绽放,划出一条或深或浅的痕迹。 然而,林逸之依旧这样的朝着端木凝阙走着,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岁月。 “你……你要做什么?” “端木……这可是沧离神剑……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将它丢在我心里?来……我把它拔出来……这一次,你却要狠心一......莫要再度浪费了,可好?” 完这话,一股巨大的痛苦如潮水一般轰击着林逸之的整个灵魂,他瞬间崩溃,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抵抗,缓缓的倒在了那冰冷的雪地之上。 长剑撒手,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紫火燃烧,倒映着倒在地上的面容,就如一曲生命的挽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寂灭 p.s:今日忙了一天,回老家漯河表妹结婚,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赶文,总算是赶上了。感谢风恋刀、不娘青年的红票,感谢无忧国度的订阅,顺便也推荐下无忧国度同学的作品《葬鼎》很不错的,10万多字了。大家可以等养肥了宰。 订阅依旧不给力,兮遥厚颜求订阅啊! 下周三要去郑州开会,苦逼的我要赶章节了!唉! 执念火海,紫火幽幽。 沧离神剑蓦然从林逸之的手中滑落,掉在落满白雪的地上,脆响不绝于耳,蓝光幽幽,倒映着倒在地上林逸之的脸庞,让他的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也蒙上了一层凄迷的蓝色。 林逸之虽然倒地,但是神志还未完全涣散,他嘴唇蠕动,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还是声音极其微弱的道:“端木凝阙,恐怕这次……我无法亲手将这沧离神剑送还到你的手上了,你拿起它,完成你的使命罢,只是……你要记得,这次莫要留情…..千万莫要让我失望!” 端木凝阙冰冷神情中只是出现了片刻的迟疑,似乎并不相信林逸之真的就这样速速求死,只是看到他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这才放下心去。 冷冷的话语随着纷扬而落的雪花,再次飘进林逸之的耳中:“你放心好了,这次我定会给你一个痛快!”罢,清叱了一声,蓝光一闪,从那雪地之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再次出现在端木凝阙的手中。 端木凝阙这次并没有再调动离忧无极道,面对如今只剩下半寸气的林逸之,她完全不用大动干戈。 “林逸之……你受死吧!”声音如刀,任是一动容也没有。 “好……很好!”林逸之似乎笑了,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此刻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身下那积雪传来的冰冷,“我……等着你!” 端木凝阙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气若游丝的青年人,随着缓缓举起持剑的手臂,冷眸中的杀气也越来越重,那杀气似乎让飘洒的雪花都感觉到畏惧,纷纷2♂2♂2♂2♂,的绕着那闪着蓝芒的沧离神剑而落。 雪落无声,林逸之就那样躺倒在那里,他濒临涣散的神智,似乎也感觉到那柄蓝芒神剑上凝聚了越来越危险的剑气。 曾经有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回应,然而他只是轻轻的动了左手拇指,便放弃了。 他告诉自己,如今他面对的是端木凝阙,虽然是穿着白纱端木凝阙。因此他放弃了,他做不到向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曾经不顾一切的在大殿检出那三个字我不信的绝世女子动手。 若不是她和他并肩杀敌,若不是那三个字,或许此刻,他早已是冢中枯骨。 这命,本就是她的,如今她只是拿去了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就算今日的她一袭白衣,有些冰冷的太过陌生。 罢了罢了!那些抵抗、还手还有何意,我便是胜了她,也耗过两个时辰的时间,我与纳兰皆难逃烈火焚身,还要让她伤心,这又是何苦。 如此,便成全她了罢! 林逸之原本欲握紧的拳头,下一刻再度的完全松开。 他就倒在那里,不不动,不悲不喜。你来杀,便来吧! 凝重而浩大的剑气在沧离神剑的剑尖之上不断的盘旋聚集,剑气完全集中于一,然而,就是那一,却是这世间最危险的存在,只不过是挥一挥手,便轻而易举的带走一个生命。 就在端木凝阙那般冷冷的无声将沧离神剑举起,就要出手之时,忽然之间,只觉得林逸之身体上方,一声急促而决绝的清鸣之声“锵——” 那声音宛如不死的灵魂,发出的沉重的叹息,犹如不甘的凤凰,涅槃重生的轻吭。 伴随着这一声划破天地的清鸣,一道如电的青色光芒铿然现世。飞速的直冲于云霄之,然后苍穹之上,又是几声悲凉雄壮的清鸣,继而青光一闪,如倒泻一般直冲而下,在倒下的林逸之上方,不断的盘旋闪动,青光熠熠,剑气纵横。 正是那轻痕仙剑。 原来,轻痕仙剑与林逸之心意相通,就在方才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令它感觉到极为危险的浩大剑气,而且这极其危险的剑气正在一步步的向自己的主人逼近。 原本轻痕仙剑被这强过自己不知多少倍的剑气压制的死死的,动也不敢动一下,然而却感觉到似乎主人没有半还击的意思。 灵剑通人性,轻痕仙剑这才不顾一切的自动飞出向林逸之预警。然而,待它那般一番折腾之后,却似乎觉得不是自己的主人没有感觉到危险,而是主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反抗。 剑虽有灵,却不过是千锤百炼而成,怎能事事通晓人心?轻痕仙剑被这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围着林逸之不停的盘旋,似乎想叫醒主人,让他站起来对敌。 万念俱灰的林逸之蓦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闪着青色光芒的轻痕仙剑,在他头上不断地盘旋,轻轻的颤动着,似关心,似诉。 蓦的,林逸之心中被一股温暖冲击的难受,泪水顿时溢满了眼眶。他何尝不知轻痕的心意,只是,那拳头反复的握紧之后,再次的松开。 低声的唤道:“轻痕……回去!” 这下,轻痕似乎如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再次冲天而起,轰鸣之声连绵不绝,半空之中青光再次大胜,如此再三,见林逸之依旧不为所动,只得再次安静的悬浮在林逸之面前。 “轻痕……速速回去!” 然而这轻痕仙剑似乎下定了护卫主人的决心,纵使前方那剑气危险千分万分,它似乎也顾不上许多了。忽的剑身猛然之间调转,直直的对准了端木凝阙手中的沧离神剑。 只是不过半刻,那轻痕仙剑便显出了无力的颓势。忽然,一声听起来似乎颇为无奈而又坚决的清鸣,青光一闪,“砰——”的一声,那剑轰然直插在离林逸之不远的雪地之上,剑身震荡,激起阵阵雪浪翻滚。 轻痕仙剑青光忽然之间全力的铺开,一层淡淡的光晕从剑身处极速的蔓延,将林逸之整个身躯都完全笼罩在其中。 看那架势,却是剑断方休。 林逸之也完全想不到,平素里那样低调不起眼的一把剑,虽也属于仙剑,但比起曾师兄的归尘,楚箫的问心品质已然是差的太多太多,莫师尊的宵焰,掌教的虚劫了。 然而,在自己极其为难的时刻,却如此的毅然决然的守护在自己身旁,那不起眼的剑身之上,似乎有着不出的巨大的温暖,汹涌澎湃! 林逸之忽的凄然一笑,喃喃道:“端木…….我却不想,在这百死之地,剑心是暖的,而人心却是……冷的!” 端木凝阙似乎完全无视那轻痕仙剑的存在,冷冷道:“什么暖的冷的,林逸之,你若不甘就死,大可与我一战!” 林逸之却是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再了。 “如此,你便死来!”端木凝阙罢,手中的剑再次缓缓的举了起来。 万念俱灰,林逸之如今唯一的想法便是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迎接这一场浩大的死亡。 忽然之间,一股无比熟悉的冰冷气息从已然涣散的支离破碎的神魂深处涌出,然后不由分的快速的流向林逸之的七经八脉。 林逸之蓦然的意识到了那股冰冷而又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不由的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哑着声音嚷道:“不……不可以!……” 那声音嘶哑而又急迫,还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奈与绝望。 可是,那股冰冷的气息似乎完全无视林逸之的言语,依旧是那样的在林逸之的体内横冲之中。 巨大的冰冷之感蓦然从神魂深处升起,如潮如涌,那种感觉仿佛比这外间的紫色火焰还要迅猛。 林逸之闷哼一声,他的神魂原本就已处在涣散边缘,哪里能够禁得起这番折腾,身上的经脉几乎全部都已断裂,而这股强大而又冰冷的气息似乎在强行的通过每一寸经脉和肌肤,强行的将身体里每一条经脉进行胡乱的搭配与连接。 这样做的后果是让林逸之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冰冷之感,如猛然之间堕入无边寒狱,让他的血液在刹那间停止流淌,那强行连接的经脉,随着乱冲乱撞的冰冷气息,不断的被重新的连接,再重新的裂开粉碎。就如百虫钻身,百鬼蚀骨一般,从神魂到骨头,到每一寸肤发都似乎被强行的剥离开来。 只剩下一堆无法辨识的白骨,森然可怖。 饶是经历过无数次痛苦的林逸之,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已然不能称之为痛苦的感觉了,林逸之似乎还想运用离忧无极道来抵抗这股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强大而剧烈的冰冷气息,可是,他发现他根本调动不出一丝离忧无极道的真气。 怎么办,怎么办,这是寂灭魔心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地爆发,这次爆发,带给自己的将是什么? 到时候自己的心智神魂完全不受控制,可能就会对端木出手,而且很有可能错手杀了她,而且杀了她之后,自己的经脉已然混乱破碎不堪,怎么能抗的住寂灭魔心的反噬,到时候肯定也是煞气爆体,魂飞魄散! 寂、灭、魔、心!你是个混蛋!—— 端木凝阙原版已然缓缓的举起沧离神剑,指着林逸之,下一刻便能取了他的性命,忽然之间却见林逸之异象陡升,整个人原本温暖、哀伤的感觉蓦然变的冰冷与肃杀,仿佛突然换了一个只是身躯一样,而灵魂已完全不同的人。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时,眼前的林逸之再次异变陡升,整个人的肌肤突然之间向外不断的涌出彻骨的寒气,然后蓦然变的似乎透明了起来,那种透明依然可以让端木凝阙不费力气的看清楚他体内所有的血管和静脉。 然而,就是那样冷漠的端木凝阙,也在这一刻睁大了双眸,眸中就是无比的讶然,因为她的眼前,林逸之的每一寸经脉都在已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的被撕扯到粉碎,然后又瞬间被胡乱的重新连接在一起,七经八脉仿佛如沸腾了一样,一息之间,已然千种万种变化。这还不算最骇人听闻的,她看到林逸之那混乱残破的经脉和血管,不知什么时候都变成了蓝色。 那蓝色的血脉在他的身体各处不断的闪动,随着血液不断的流动着,看起来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妖艳。 随着那蓝色日益的浓重加深,林逸之的气息已然完全变化,浑身充满了一种滔天的杀戮和嗜血。那种最原始的渴望和躁动,让端木凝阙都不由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颤声问道:“林逸之……你耍什么花样!” 林逸之似乎听到了端木凝阙的声音,霍然抬起原本无力垂下的头颅,眼神之中原本灰败的死气踪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感到心悸的傲然和狂热的杀戮之意。仿佛那轻轻一眼,便能带起滔滔的血光。 两只眼睛,除了瞳孔的最深处似乎还能捕捉到那原本的黑色,其他的已然是一种幽冷的蓝色。 幽蓝的双眸,宛如地狱般的冷酷与嗜血。 他站在那里,浑身的杀伐与傲然,彷如魔神复生。 然而,他的脸上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丝痛苦的挣扎,眼眸的蓝色,也瞬间似乎黯淡了不少。 林逸之的脑海之中混混沌沌,忽的似乎有了些许不知来自何方的清明,蓦然之间,他痛苦的一把攥住身旁剧烈燃烧的紫色火焰。 火焰灼心,却远远比不上他如今的痛苦。 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和力气,一阵彷如地底传来的嘶哑声音,犹如乞求一般的冲着眼前的端木凝阙吼道: “快走……走啊!” 端木凝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的弄懵了,便是原本举着的沧离神剑也忘记了,缓缓的垂在手中,眼神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突然变化的林逸之,那眼神之中竟还带着丝丝的狂热。 “轰——”无边的冷意从头到脚,毫不留情的轰击着林逸之的最后那一仅存的灵魂。 这一刻,那个原本温暖如风,木讷固执,淳朴憨厚的黑衣少年真的死了,站在这紫色幽幽的情障之火之中的那个人,仿佛踏血杀伐而来,就如那地狱之门轰然洞开,上古魔神傲然而立。 “杀——!杀——杀!——”一阵阵低低的如野兽般的嘶吼,从林逸之的嘴中蓦然而出。 他的身形并没有动,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下一刻已然来到了距他还有一丈左右的轻痕仙剑近前。 再不犹豫,伸手,握剑。剑气森然。 轻痕仙剑一声长鸣,幽幽的青光变得无比的闪耀夺目,和着林逸之浑身彷如地底的幽冷蓝色,在这无声的落雪之中,升起了两道光华夺目的虹。 林逸之倒提轻痕仙剑,宛如一般踏步凌天而来。他轻轻的看了一眼端木凝阙,再也没有半的情感,就如看着一只待死的蝼蚁。 一步, 两步。一步一步的接近端木凝阙,每一步都仿佛死亡的沉重叹息。 他身上的气势与威压,让端木凝阙根本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害怕吗,便是连转身离开都忘记了,脸色刷白的站在那里,看着这宛如九天魔神的林逸之缓缓的接近。 终于,只剩下三步的距离,林逸之停身站住,然而就是如此,端木凝阙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林逸之身上散发出来那如刀如剑一般冷冽的嗜血杀意。 他缓缓的开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幽冥传来:“端木凝阙……死来!” 话音方落,那柄轻痕仙剑已然被他高高举起,青色光芒光华熠熠,刺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嗜血般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狰狞。 端木凝阙知道,这一剑便是她拼尽全力也根本接不下的!便是逃走也势比登天。因为那嗜血的杀气已然将她可以离开的道路完全的封死。 然而,就在林逸之举起轻痕仙剑的那一瞬间,他原本全是杀戮与嗜血的双眸之中,蓦然出现了一丝迷惘和困惑。 是谁,扇动了轻轻的翅膀,唤醒了无家可归的幽魂,又是谁,上了一盏长灯,照亮了飞蛾扑火的方向? 顷刻之间,林逸之充斥着无比幽蓝的瞳孔,蓦然射出两道骇然的光芒,刹那间似乎恢复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神智。 一声凄厉的大吼,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紫色火海。 “林逸之——你过便是身死也不会伤害她的——你要到做到!” 凄厉的嘶吼,宛如受伤的困兽,林逸之浑身巨震,忽然之间拔剑向天,轻痕神剑带着通天彻地的华光,照亮了眼前所有的幽暗。 下一刻,林逸之手中高高举起的轻痕,再没有任何迟疑的朝着自己的心头狠狠的刺去。 “噗——”轻痕入体,青光消散。 世界终于恢复了寂静…… 第一百六十五章 端木 p.s:好吧,订阅又掉的不到0了,兮遥欲哭无泪,5600章节,诸位看官能赏个脸不,那些盗版网站咱能不去不? 离忧教。 离忧教共分九脉,景色也是各不相同。譬如长门离忧峰殿堂缥缈恢弘肃穆;执剑堂望忧峰青竹幽幽,竹影寂寂,超然物外;又如莫忧峰杏林暗香,硕果满头。 各处一年四季,景色不同,却都美不胜收,各有特。 如今眼前这一处,却和别处完全不同。 红叶如涛,斑斑,宛如离人眼泪,月色凄迷下更显得红叶迷蒙,如幻如涛,西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吹动着如潮的红叶,翻滚摇曳,欲迷人眼。 “沙沙——”的红叶轻响,在这夜色之中传出很远,好似一声叹息,拨动着不知名的悲伤和愁绪。 红叶迷蒙,月光清冷,恁的一片凄凉。 寂静的夜色,在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红叶波浪之中显得更为寂寥和空荡。 远处,蓦然传来一阵不知是什么乐器处吹奏出的乐音,飘飘荡荡,随着红叶之海缓缓起伏,曲曲折折,催人泪下。 那乐声仿佛在这样凄冷的月色下,慰藉着离家的孤魂,抚平着心中的创伤。 是谁,蓦然打破了这一方优柔的惆怅?又平添些许忧伤的衷肠。 清冷的月,挂在如墨的苍穹之中,宛如一个巨大的玉盘,将这方圆的景色照亮,更给这方圆披上了一层迷蒙的纱衣。 一座断崖,崖峰处是一座精致而古朴的亭,亭绿瓦红漆,弯弯的亭檐微微斜向苍穹,仿佛轻轻挂着天上的月。亭的横楣之上,三个古朴幽静的金色古字,在月色的照映下,显得越发的清晰可辨。 澜月亭。 亭在月下,月胧亭幽。 约莫离着那亭有一丈多远,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在这自苍穹洒落的迷蒙月色中站立,仿佛也如那静默的红枫树,只有不知何时吹来的西风,轻轻的撩动着她淡蓝色的衣衫,随风荡漾,◇♂◇♂◇♂◇♂,与那触目的红叶一般,缓缓的飘荡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这月下的人,绝世的身姿被这月色镶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光芒,在这黑夜之中更显得遗世独立,飘然绝尘。 素手轻动,樱唇轻启,指尖的红叶宛如精灵一般在她的唇间缓缓的奏响,那红叶之音,正是方才打破这方宁静的乐曲,只是这会儿听来,更是黯然**,如泣如诉。 红叶生波,“沙沙——“之声似乎是听到了这般的乐声,潸然泪下的轻轻低泣着。 月光婉转,缓缓的照在这白衣之人的脸庞,忽然间仿佛便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扯过一片云去,慢慢的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这张脸庞太美了,美到那月中的仙子都不敢与她相媲,那张脸庞,玉脂黛眉,似嗔似怨,却绝美道用任何的的形容词形容都显得苍白而又无力。 那双如寂夜中清冷的星子一般的眸,回首处,亦忧亦怨,仿佛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尽收在眸中,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在刹那之间失去了应有的光芒。只余那清冷的眸,仿佛永恒。 蓝影如霜如雪,月色之中,遗世独立。然而却不是如寻常女子那般弱不禁风,娇态魅惑,只是那样清冷的站在那里,半幽嗔,半分孤傲,半分出尘,半分悲悯,恍恍间幽幽绝世,如九天仙子,没有半尘世的涤荡与喧嚣。 端木凝阙。 她就这般的站在这里,一瞬间令所有的风景都变得不存在,而她成了这红叶凄风中最华美的诗篇。 她的眸中除了那惯有的如霜如雪的清冷之外,似乎还多了些许莫名的忧愁与牵挂。好像牵挂着某个心中难以磨灭的身影,清冷之中,竟然蓦地闪过丝丝的暖意。 那原本凄绝的红叶之音,竟忽然变的缠绵悱恻,多了丝丝的儿女心肠。 月色之中,她似乎在喃喃自语:“那日,我那些言语,莫非真的有些重了么?或许对他真的有些绝情了罢……如今,自那日之后,他似乎真的再也不曾来过这里了……” 抬眸看处,满眼的寂寥红叶,又有何人的身影哪怕出现过一瞬一息。 轻轻的叹息,忽的,她抬起那张绝美的脸庞,望着如玉般的月,缓缓的道:“难道,真的是我伤了他的心,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月寂无声,只有光辉洒在如雪的容颜之上。 “罢了,罢了!如今的情形,便是最好的罢,总好过来日把拔剑相向,形同陌路……” 红叶之音再次响起,却更加的寂寥凄清。 这些日子,端木凝阙将自己锁在幻忧峰内,除了每个夜晚在这澜月亭中对着月光吹奏红叶曲,便是任何人也不相见,无论是大师姐苏沅,还是师尊幻尘师太,她都没有再见过一眼。其他的师妹们前来探访,也都被她挡了出去。 除了幻尘师太,其他人皆认为她平素里性子清冷惯了,不喜欢热闹,加之她平素也是一人来去,不喜与这群师姐妹厮混一处,大多也习以为常了。 只是自己的师尊幻尘师太提起这个徒儿,却满脸沉重,心思沉沉。只是,每次在端木门前问起,只回答,徒儿省得,便再无回音,幻尘也只好独自离去。 久而久之,这幻忧峰上下,似乎渐渐淡忘了这个清冷的端木同门,渐渐的自做自事去了。 直到莫忧峰传来讯息,这届新弟子的考核已然开始,在新弟子中有一唤作唐穆容的女子,天资上佳,端端木凝阙这才有了些许的关心。大约是对这唐穆容有些好奇,这才走出自己的静室,只找了大师姐苏沅询问。 苏沅以为她是好奇那唐穆容,又知这师妹平素清冷,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今日里好容易来了兴趣,便将真实情形与道听途的关于唐穆容的事情,加了些润色讲与她听。 只是任苏沅从头到尾的讲了半个时辰,端木凝阙依旧一副淡漠的神情,甚至不曾插过半句话。 直到苏沅也觉得甚是无趣,缓缓的停止讲述。 那端木却犹自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曾,直到苏沅方欲告辞,那端木凝阙方如冰雪初融般的讲道:“苏师姐,这次主持考核之人却是有哪些?” 聪颖如苏沅者,顿时掩嘴偷笑,这笑得倒让端木凝阙疑惑不解。 “姐姐何故发笑?”端木凝阙清眸微抬。莫非她这随意一问,竟惹得苏师姐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不成? 苏沅含笑道:“我这如此聪颖的端木妹妹,从未见过你如此的挂怀过什么,今日你也算是关心则乱了,这新弟子考核,万年以来,我离忧教皆是一样的行事,虽也有过少许风波,却也算得上安全,你这几日跟丢了魂一样,我道是所谓何故,原是为他……” 罢又是好一阵调笑。 端木凝阙素日里清净的紧,从未与门中其他师姐妹这般亲昵调笑,今日虽是苏沅大师姐这般,心中也是好不习惯,但听得苏沅如此一,心中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莫非苏师姐真就看了出来?我平素里不言不语,极少应酬,莫不是师尊有意向他过什么? 想到此处,一时间竟微微失神,看在苏沅眼里,那神情却越发的清冷寡欢。 苏沅忙住了笑,一摆手道:“妹妹却是极好的人,只是这性子却有些清冷了,你也不要担心,或许换做他人,怕是有那万一的危险,可是他楚箫真真是没有意外的。” 罢又是一阵轻笑。 楚箫?她竟然认为我想的是楚箫。端木凝阙心中有些许生气,却碍于她是大师姐,只得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更是清冷了许多。 苏沅笑罢,见端木凝阙的表情不对,这才觉得好像这个平素清冷的师妹并不是在意的楚箫。忙做了一个自打嘴的动作道:“呸呸呸,瞧我,却是胡乱些什么……” 其实这也怪不得苏沅,那楚箫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何等惊采绝艳,更是下一任掌教的潜在人选,便是最不济也如他师尊那般成为代天行罚的执剑堂首座。他年纪轻轻,修为已然在元婴大圆满巅峰期,放眼整个修真,与他年资相仿者,能有如今的成就的,怕也不多。 而自己的师妹端木凝阙一向清冷孤傲,恬淡独立,自然眼光也高。所以从苏沅心中,那端木凝阙甫一出口询问何人主持新进弟子考核,她便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心属楚箫罢。 然而见端木凝阙默不作声,脸色清冷,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猜错了。 端木凝阙见大师姐如此,清冷的脸色方稍一缓和,淡淡道:“师姐莫要如此,也怪我未清楚。除了望忧峰的楚师兄,可还有甚么人?” 苏沅这才道:“听原本是由莫忧峰陆师叔门下主持,然而陆师兄门下带上陆汐月不过只有六人,望忧峰清玄师叔唯恐捉襟见肘,这才秉过掌教真人,协助莫忧峰前去。听两下还闹得颇不痛快。最后确定以莫忧峰为主,望忧峰为辅,这才作罢。” 端木凝阙闻言,忽的似自语道:“如此来……莫忧峰全部都要前去了?” “那可不是嘛,莫忧峰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还有陆汐月,还有一个好像修为不甚太高,是最近五年方收的弟子……好像,好像叫什么林逸之的。”苏沅一边低头思索,一边回答。 苏沅对林逸之的印象不深,仅仅是打过几个照面,只是知道这是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清瘦少年,除此再无其他。 当苏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一个人都没有了,那端木凝阙早已是踪影不见。 ………… 自打那日问过苏沅之后,算算日子已然三天过去,端木凝阙知道招收弟子非一日便可完成所有的考核,三关一林一试炼,这些内容全部结束恐怕也得十天左右。前几个考核内容,端木凝阙却是不担心的,独独那第葬地一关,端木凝阙却是一百个放心不下。 这葬地一关,虽也几近万无一失,然而这万年以来,却是出过三次意外,第一次出意外之人,早已葬身执念火海,如今怕是魂魄都不知何处去寻了。第二次出意外之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当时的掌教无极真人用离忧重宝返天鉴让时光倒转,都无法找寻到那人。第三个出意外的人,听知晓离忧秘辛的上一代的长老们言讲,似乎是堕入了魔道,万劫不复了,甚至这人的名字都生生的从离忧教内剔除的干干净净。 而今晚怕是正在葬地的关口,不知那人可还好么? 她心中所想的那人,究竟是谁,那清冷的眸,将她所有的思绪遮蔽的无迹可寻,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罢。 其实,今日一早,端木凝阙就有些心烦意乱,她有心想去问问苏沅师姐,考核弟子的事情进展如何了,可是又因自己性格寡淡,却是如何也不会开口相询的,只那般心中想想,任是没有向任何人问起。 索性将自己锁在静室之内,发疯了一般运转离忧无极道,想使自己的心境平复,可不曾想,直到她筋疲力尽,那心中的烦躁却越发的紧了。 只得起身离了静室,推门而出。 这才发觉,已然是星斗漫天,月如银盘。 索性出去走一走吧,他那般本事,自保尚且还不一定,那些莫忧峰的人,怎会让他身负重担,最多不过是走走过场,打打下手罢了。 她便这样一边痴痴的想着,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待她蓦然惊醒之时,已来到这澜月亭的崖前。 居高临下,红叶似血,叶涛阵阵,如愁如织。 手中捻一只红叶,樱唇轻触,那一曲红叶之音,辗转反侧,凄凉哀婉,恰有一阵冷冷的西风,从那林间而起,惹得这惆怅更是多了几分。 红叶一曲,愁怨几许,何人又懂得她如今想得人儿又是谁呢? 月光之中,这一袭绝美的淡蓝身影,缓缓的诉着什么。 西风向,孤独的人吟唱…… 是谁?在拿捏心里的伤? 将欢情,推离片刻时光。 红叶依在夜中央……\ 她就那番低低的自语着,只有这月色或许听懂她到底在诉着什么。 蓦地,她发觉背后似乎隐隐有所颤动,那颤动微乎其微,若不是她那般静默,怕是根本感觉不到。 心中蓦然一动,轻声唤道:“沧离……你怎么了?” 话音方落,那沧离神剑似乎变得越发的不安和焦躁起来,端木凝阙神情更变,不由得意念连动,似乎要压制住背后沧离神剑莫名的悸动。 谁料,那沧离神剑似乎不为所动,那颤动竟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沧离神剑的剑身在那剑鞘的颤动声响越来越大,敲击着整个剑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未有过如此的事情,这沧离神剑自从跟随她以来,便与她的性子一般清冷静默,不是临阵杀敌,或危难之时,定然是安安静静,让人根本想不到这绝世的四大神剑之一,竟就那样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这么一个清冷女子的背后。 然而此时的沧离神剑却从未有过如此,端木凝阙冷眉微蹙,冷叱了几声,却依旧是一压制的效果都没有。 蓦地,只听得响彻天地的一声清鸣,端木凝阙身后蓦然腾起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那光芒不断闪动,从这崖前直冲入墨色一般的苍穹之中,瞬间,这天地好像都亮了起来。 蓝光幽幽,在苍穹之中不断地闪耀,剑鸣之声清脆悦耳,打破了原本的凄清寂寥。 那蓝色的光芒正是沧离神剑,但见它在这苍穹之上,宛如一枚划破天际的蓝色s星芒,清鸣阵阵,蓝光烁烁。 “沧离,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感受到了什么?”端木凝阙抬头望去,心中蓦然一紧。 这沧离神剑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言语,在半空中那剑身似乎如头一般轻轻颤动了起来。可是端木凝阙心中虽然明白沧离神剑定是感应到了什么,它所感应的肯定是十分重要或者紧急的事情,否则断然不可能自己飞出,在这夜空之中大放光华。 只是,端木凝阙心知可能出了什么事情,然而却茫然无头绪,只得怔怔的看着这蓝光愈胜的沧离神剑,眉头愈蹙愈紧。 那沧离神剑似乎是看到主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变得更为焦躁起来,只在这苍穹之中上下飞舞,忽的冲入云霄,忽的又一头扎向那红叶林中,片刻之间,清鸣阵阵,再次冲天而起。 这原本黑色的夜空之上,蓦然多出了无数道蓝色的幽光,宛如半空之中流淌的星河,熠熠闪光,竟有一种不出的美。 端木凝阙只看得又是一阵芳心大乱,料想定是出了什么大变故,这变故足以让沧离神剑感觉到震惊,可是究竟是什么变故,她却无从得知,不由的将手中的红叶使劲的攥在掌心,在那崖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顷刻之间,那片红叶被端木凝阙不经意之间揉碎,彷如红沙,从指缝中散落,随风飘荡。 沧离神剑就这般飞舞清鸣了一阵,蓦然变得安静了不少,忽的朝着端木凝阙身前直直的飞速而来,速度奇快,带起阵阵幽冷的剑气。 端木凝阙大惊失色,莫不是这沧离神剑今日疯了不成么?这是要刺向自己啊! 不过半息,沧离神剑便已来到离端木凝阙不足三寸之处,蓝光幽幽轰鸣不止,就那样悬浮在她的眼前,轻轻的颤动着。 端木凝阙眼神一亮,轻声道:“沧离,你可是要带我前去?……” 话音方落,只听得似喜悦般的一声长鸣,“啪——”的一声,沧离神剑竟在这半空中直直的调转方向,剑尖处正对着西北方向,那片迷蒙的黑夜。然后似回应般的清鸣不止。 西北方向!端木凝阙蓦然抬头朝西北方向看去,只见西方方那片红叶林的尽头,尽是翻滚的浓重的黑夜,似乎还起了一层薄薄的山雾,天地之间迷迷蒙蒙,连成一片。 那雾遮挡了端木凝阙如冷星一般的眸,然而端木凝阙的心却刹那之间如拨云见雾般的明朗。 西北方向,那里正是葬地洞的所在,只有一人,能让沧离神剑有如此大的反应。不仅仅是因为那人,还犹豫他身上那特殊的…… 不好,沧离如此,肯定是感受到了那气息,莫非他有什么危险不成? 再不迟疑,端木凝阙轻叱一声:“沧离……带我前去!” 罢,便要御剑破空而去。 然而那蓝衣只不过轻轻一动,忽听得那澜月亭中一声柔和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端木…..你要哪里去?” 端木凝阙不由得身形一顿,缓缓的转过身去,看到那人的身影,已然明白了一切,只得将心中万般的滋味压下,缓步走进亭中。 盈盈一拜,低声唤道:“师尊……” 第一百六十六章 等我 p.s:7000+章节,有点晚了,各位久等。@頂@点@小@说,x.感谢沉沦天羽、风恋刀等朋友的红票,感谢一直默默订阅的okaesthetic朋友,虽然你一句话不说,但是兮遥也知道你在订阅。唉,昨天5600今日7000,也算小爆发吧。订阅还是没有起色,请大家多多支持兮遥!求订阅,求打赏! 澜月亭下,一袭粗布质地的淡灰色道袍的幻尘师太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那里。玉簪别顶,在头上轻轻的挽了一个大髻,两缕乌发轻轻的垂在肩头,眉心处一点淡淡的朱砂,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端的是玉肤凝肌,素雅端庄,风姿绰约。 这幻尘师太是杞难一代中最小的,这容貌虽然看起来还年轻,其实若深究起来,已然是近千岁的人了,倒也不是她驻颜有术,而是离忧无极道心法已然大乘,故而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唯有那风姿雅韵却是越发的浑然天成。 她站在那里,清冷的月色中,满面长者的慈祥,那身姿带着无比的出尘与悲天悯人。 端木凝阙修为近乎冠绝同辈,平素里她也颇为自负,可是今日师尊何时站在身后,她却全无觉察,心中一颤,暗道,怕是师尊这段时间修为又有所精进了罢。 忙转身向师尊见礼。幻尘师太长袖一挥,柔声道:“罢了,端木,我何时在你身后,你却无所察么?” 端木凝阙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却是未曾想过师尊竟有此一问,不由得一愣,这才一低头道:“没有……是徒儿……” 幻尘师太却又是一摆手打断了端木凝阙的话,声音却有些许的严厉道:“端木,你的修为与心境,我却是知道的,若我在你十丈之外的距离,或许你感觉不出,然今不过区区四丈不足,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却是为何?” 端木凝阙心中一紧,忙道:“师尊切莫生气……徒儿这几日慵懒……疏于练功……”端木凝阙原本就不善言辞,平素里惜字如金,今日这几句话已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幻尘师太一叹道:“端木,你莫要那这些搪塞于我,你的秉性,别人不知,我这做师尊的岂会不知,若说你慵懒疲沓,耽误了修炼,我却是第一个不信。为师曾多次告诫你和你那些师姐妹们,无论是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要保持最敏锐的洞察力,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危险处,反败为胜。今日是你师尊在你身后,若他日,你独自面对那些魔教妖人,恐怕此时已然遭遇不测了罢!为师将那沧离与你,是希望你她日仗剑天下,闯出一番名头,莫坠了我幻忧峰的名头。如今你却还是短练啊!” 端木凝阙只听得冷汗连连,忙倒身拜倒:“师尊教诲,端木铭刻肺腑。” 幻尘师太只朝她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端木凝阙便觉得有股无形的大力让她无法反抗的被轻轻的扶了起来。 幻尘这才和蔼的笑了笑道:“今日之事,或许是我过于苛责了,我刚才远远看你,端的是心绪不宁,六神无主,又见沧离突然出鞘长鸣,直指西北,你却更为方寸大乱,端木,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尘这话讲得是不温不火,一字一顿,言罢,却是朝着端木凝阙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她的神态,怕是将这个中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并不点出,只等端木凝阙作何回答。 端木凝阙任是如何也没想到师尊会有此一问,心中蓦然一阵紧张,她是知道师尊对那人一向有所顾虑,而且曾经还不止一次的希望自己能够杀了那人,她也知道,那人和她注定了纠葛不断,幻情劫这三个大字,自端木凝阙知晓之后,便成了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对于幻尘来说,又何尝不是?若不是碍于身份,又或者因为那是莫忧峰的弟子,牵扯出一个极为护犊子的陆无羁,她若冒然杀了那少年,恐怕陆无羁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不是这些,怕那黑衣少年自从幻尘知道他所修炼的秘法开始,便早已不在这世间了。就算如今那少年依旧活的好好的,她杀他之心也从未断绝过。想来这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苛责与她的,这少年原本进入离忧教时,幻尘师太因他天性纯良,又觉他身世可怜,原本多有照拂之意。 然而,在某个机缘之下,她得知了这少年所修炼心法的秘密,虽然对这少年心有不忍,但自从那时起,便下定决心,必要之时欲杀之而后快。 于是便有了她向端木凝阙暗授机宜,叫她那日月夜澜月亭下,趁那少年不备,突然杀之。 原本她以为,那少年修为微末,端木凝阙杀他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她在端木房中等到端木回来,看到她一脸凄然,肝肠揉碎的模样,心中便已知晓了一切。 那幻情劫已然在无声无息中触发了,看这丫头心痛的模样,怕是已然爱上了那个少年,而且这份爱怕是已然不可回头。从小到大端木凝阙虽性子清冷,但对师尊却是至尊至孝,从不违背师尊的意思。 如今她失魂落魄的自那雨中回返,却是第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怕是让端木杀他已然是事比登天了。 幻尘也曾想自己暗中杀了那少年了事,那陆无羁也死无对证。可是又想到这小徒端木端的是聪慧无双,定能猜得出是自己杀了那少年,依她性子或许不会大闹一场,然而恐怕师徒之情已然陌路了。 因此,对于对那个少年的处置,只得搁置下来,然而那幻情劫虽然无形,却冥冥之中越来越影响两人心智。 自那月夜之后,原本便已清冷无比的端木凝阙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将自己锁进静室之中,整个幻忧峰都难见到她的身影,平素里偶有出面,也是一语不发,神情冷漠。 幻尘何尝不知端木凝阙的心思,故而更加担忧,她深知幻情劫是这世间生、死、情、恨四大死劫之一,四大死劫中,又数这幻情之劫最为痛苦。除非应劫中一人死去,否则这劫将使两人越陷越深,终其一生,如附骨之躯,痛苦难当。 只是,幻尘虽有心杀那少年,却有诸般阻碍,故而犹犹豫豫,耽搁至此,好在那少年这五年来在离忧教中,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什么过错,除了这次招收弟子卷进了一场杀人风波之中,所死之人还是四大修真世家的欧阳少主欧阳越,惹得四大家族尽起族中子弟,联合问剑谷凌一剑前来离忧教兴师问罪至离忧教被多方威胁,最终几至倾覆。幸得那少年与端木凝阙、楚箫等一众年轻后辈拼死护卫,离忧教方转危为安。 一则,这杀人案扑朔迷离,是不是那少年所为还在两可,二则,这少年在离忧殿前,拼死杀敌,又以区区微末修为硬憾欧阳世家家主欧阳天德三掌,几乎身死。那份大义与不屈,令离忧上下无不动容。 幻尘杀他更是没有理由,心中也暗赞若他不是端木之劫,却也是后辈典范,所以便弱了杀他之心。 然而,虽杀他之心减弱,但并不代表,幻尘放弃,若他真真威胁到自己的爱徒端木凝阙,幻尘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他了事。料想在她这幻忧峰首座眼中,那少年不过是一区区无名后辈,杀死他若捻死一只蚂蚁,便是那掌教师兄杞难对他青睐有加,却也不可能为这一个无关紧要的后辈同自己翻脸。 端木凝阙自小便随师尊幻尘修习离忧无极道,又怎么能不清楚师尊的心思,其实那晚澜月亭雨中,端木凝阙却非是那般无情,她言讲不要让那少年再来相见,心中亦是痛苦万分,然而两人不见,那少年自是踏不得幻忧峰半步,想必师尊也无处杀他了罢。 只是心中那份愁苦倾诉,又向何人去说呢?只得将这一腔深情赋予那手中的红叶,红叶之曲,哀婉反恻,大抵是因为这些吧。 今日见师尊相问,刹那之间端木心中已有了千般万般的思绪。怕是师尊多多少少已然看出这些许的端倪。如今从沧离神剑的异动来看,他怕是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若让师尊知晓,他岂不是再无生还之理。 无论如何,却是不能让师尊明悉一切的。 拿定主意,端木凝阙轻轻要了一下嘴唇,声音蓦地恢复原有的清冷道:“师尊……徒儿无事……可能是方才徒儿以气御剑,料想是修为差了些,自己又过于激进……所以……所以……” 说到最后,那声音已然细如蚊呐,那星眸虽然清冷如水,但却再也不敢看眼前的师尊一眼。 她那样清冷的性子,平日里与众位师姐妹都不愿应酬哪怕半分半毫,何曾说过谎话,今日这番情形,却是生平头一遭,大大的为难她了。 “啪——”的一拍身前的亭柱,幻尘师太打断端木凝阙的话道:“所以……所以如何?端木,你当为师无知否?你莫要忘了那沧离神剑可是为师与你的,你若不想要了,我大可以将它收回来!” 言罢,幻尘师太早已是声色俱厉。 只这一下,端木凝阙的心便如坠冰窟,身子不由的再次跪倒,然而待她跪倒之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神情和眼神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淡漠。 不悲不喜,缓缓道:“徒儿不肖,请师尊责罚,只是徒儿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欺瞒师尊!” 声音清冷,已然是听不出半点悲喜。 幻尘师太已然有些生气,指了指眼前这般跪着的端木凝阙怒道:“端木,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秉性清素,从来不会无中生有,今日却为他撒谎骗我,万不得已?呵呵,好一个万不得已!你却说一说,是事关生死,还是在劫难逃?” 端木凝阙依旧那般,不急不缓,幽幽道:“未必在劫难逃,却也事关生死……”说罢,那原本清冷的神情之中却蓦然间多了一份凄然,往上叩头道:“师尊,自那日雨夜归来,徒儿心中想的是他,眼前望的是他,睡中梦的是他,徒儿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徒儿不是不听师尊劝告,亦知道此人是徒儿一生一世的幻情劫,应劫之人不死,幻情劫便一日不可破。因而断断不能与他有半分瓜葛。” 幻尘冷然道:“你还知道……” “可是,徒儿斩不断,徒儿忘不掉,师尊,他心地纯良,绝非恶毒之人,怎么可能堕入魔道?徒儿知道,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徒儿不可能因为他而违背师尊的意思,所以,即便我再如何放不下,放不下他一人在那冷清的莫忧峰是否孤单,放不下那随时爆发的寂灭魔心会不会给他带来无边的痛苦,放不下漆黑的夜里,可有人给他撑一盏油灯,照亮他空荡的房间。师尊,你知道,他的经历遭遇,徒儿自出生懂事以来,便会日日夜夜的从沧离神剑的影像中看到,那样一个单纯的人,背负了那么多生离死别的痛苦,我虽修仙,又怎可无情?我若不知道那些事情,或许在那月夜之下,在这澜月亭里,一剑杀了他,可是如今我知道了他的痛,他的苦,他的命,我又怎么能能够去杀了他!”端木凝阙的声音已然开始有些颤抖,她拼命忍着眸中的泪,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师尊,我知道您是对徒儿好,生怕徒儿被这幻情劫所累,因此,徒儿自那夜见他之后,已然下定决心,我既然不能杀他,也不能违背师尊的一片苦心,只有将自己锁在这幻忧峰中,每日红叶为舞,如此一生一世,永无瓜葛!可是师尊,我自那夜之后,你可还曾见过徒儿笑过?” 端木凝阙蓦然抬起头,脸上已然是泪痕点点。 幻尘心中猛然一震,这徒儿虽平素清冷,但在自己这个做师尊的面前,谦恭有礼,也是时常笑容满面的。 而且,端木凝阙的笑容更是有着另一番的美艳,她本就性情冰冷,极少微笑,可是那为数不多的笑,就如冰山初阳,让人仿佛听到冰水融化,甘冽清澈。 可是,经她这么一说,幻尘师太蓦然惊醒。 是啊,眼前这个小徒,好像自那日后,再未曾露过哪怕半点的笑容,到是那神情之中的冷意,更加的让人感觉到从心底的寒意。 长叹一声,幻尘师太颇有些心疼的想将端木凝阙拉起来,但那端木凝阙却是执拗无比,任是凭她如何去拉,那身姿却依旧那般凄冷的跪着,不曾动过半分。 幻尘师太只得一摆手道:“端木,你这是做甚么?我何曾再说过让你再去杀他?那少年曾以一己之力捍卫我离忧尊严,我又怎是不明是非之人……只是端木,他所炼心法,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回头,你可知道?” 端木凝阙刚想回答,却感觉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柔和的握住了她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却见幻尘师太柔和的说道:“端木,当日我曾问过你,是否喜欢上了那少年,你说只是见他可怜,今日我倒要再问问你,你也扪心自问,你是否真的喜欢上了他?” 这柔柔的一句话,却让端木凝阙感觉若山一般的重,原本凄冷的眸中,忽而悲伤,忽而喜悦,忽而迷惘,最终眼神一暗,只低下头喃喃道:“徒儿不知……” “不知?……”幻尘师太苦笑了几下,蓦然道:“痴儿啊,痴儿,你方才说心中想的是他,眼前望的是他,睡中梦的是他,已然如此,你却还不自知?怕是你已然情难自控,那幻情劫怕是早已种下许久了……” “我真的喜欢上了他?…..”端木凝阙痴痴道,似自言自语,又似疑问。 难道这样便是喜欢,喜欢这个从小到大在沧离虚像中一直看着的那个少年,而现实里仅仅有过那短短的几次接触? 从小到大,她看着虚像中那少年哭,她也哭,她看着虚像中那少年笑,她也笑,她的喜怒哀乐早已和他紧紧连在一起。 而这一切,那个少年却从不知晓,他唯一可以记得的是,在离忧殿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师姐的那句我不信,还有那场并肩作战的生生死死。 可是,这便够了,不是么? 端木凝阙略微的失神,喃喃自语道:“他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他如我那般对他想着念着……也便好了!” 幻尘师太蓦然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端木凝阙,今日为师要你答应我两件事,否则为师即刻便取了那少年性命!” 端木凝阙身形一震,忙道:“师尊请讲,端木听命!” “好,这第一,你若不取他性命,也便算了,但不得帮他,任他自生自灭,他若扛过那寂灭魔心的反噬,算他造化,若被那寂灭魔心反噬致死,你不得帮忙,你可能做到!”幻尘师太一字一顿,师尊的庄重和威压也无形中浮现出来。 端木凝阙不由的迟疑起来,眼中更是闪过几道莫名的光芒,最后那眸还是归为一片清冷,只清冷的一顿首道:“徒儿能够做到!” 幻尘师太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这第二,若他侥幸扛过了寂灭魔心的反噬,恢复清明,身向正道,那日天地逍遥,御剑乘风,为师与你做主你大可跟他一起去得,然若他虽扛过了寂灭魔心的反噬,却终究堕入魔道,与那魔教之人沆瀣一气,他日你若见他,必不留情,必亲斩之,你可能够?” 端木凝阙刚想回答。幻尘师太一摆手道:“,非是为师固守正道大义,若他入魔,端木你可知道,这世间除了那七大天书因势利导,可将寂灭魔心转化为至纯灵气之外,唯一可以克制但无法逆转寂灭魔心属性的便是你手中那沧离神剑,如今,那少年修炼寂灭魔心还较浅,你手中沧离有涤荡心灵之效,还可压制寂灭魔心的煞气,可是那沧离神剑可是上古女娲所铸的四大神剑之一,为师参悟半生,却终不得要领,只是把它当做防身宝剑来用,唯你天生可驭此剑,为师也查过不少典籍,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你虽可御使沧离,然毕竟如今只可发挥出沧离神剑十之一二的力量,为师猜测,你若想完全驾驭沧离,必须要达到离忧无极道最高境界——离忧无极道无极境方有可能。然而,那无极境,没有百年,恐怕难以达到,但那少年所修的寂灭魔心不同,魔道功法,向来以狠辣、捷径、快速为本,只注重自身修为迅速提升,而不注重内在心神的修炼。因此虽然此时你能压制那寂灭魔心,便是你能压它个十年八年,终有一天他的寂灭魔心会超过你对沧离的掌控程度,到那时,他一旦入魔,而你又是压制他的唯一一个人,他定要杀你而后快的!” 端木凝阙跪于地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温暖,看来师尊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又总让师尊操碎了心,不由的颤声道:“师尊处处为徒儿,莫说师尊这番话,来日若他真的沦为魔教中人,端木必不手软!” 幻尘师太见端木凝阙这般,知是她已明白自己的苦心,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许的快慰,又道:“端木,你也不必瞒我,方才沧离神剑那般异动,所指之处又是西北方向,我料想应该是葬地洞吧!” 端木凝阙神情一暗,看来此事早已被师尊知晓,我方才隐瞒却是没有任何意义了,忙点头道:“应该是的。” 幻尘师太长叹一声,蓦然站起身来,走到澜月亭口,缓缓的朝着西北方向望去。 西北尽头,漆黑如墨,浓雾翻滚,竟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忽而转头,朝端木凝阙道:“端木,我也知道如今莫忧峰一众人在主持弟子考核,那少年也在其中,方才我见那沧离神剑从未有过的异动,虽说沧离神剑克制寂灭魔心,但两者毕竟同一而始,因而亦能感知寂灭魔心主人的状况,由此可知,那少年必定是处在了极危险地,触动了寂灭魔心,看沧离之情形,怕是那少年已然无法承受寂灭魔心所带来的煞气,唉!此番恐怕他也是有死无生了!” 说罢,幻尘师太摇头道:“时也,命也,运也!不过他这样死了也好,你那幻情劫也就此解了!” 说罢偷眼观看端木凝阙的反应,却见端木凝阙浑身极其细微的颤动着,脸上的表情也极尽悲伤和痛苦。 正看之时,只见端木凝阙忽的站起身来,转头欲走。 幻尘厉声道:“端木!你要哪里去?你莫要忘了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莫要执迷不悟!” 端木凝阙的身形顿时如凝固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西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乱了她背后的发丝,那身淡蓝色的纱裙也无依无靠的随风飘荡。 月影之下,那身影就那般站着,落寞、清冷,甚至带着丝丝的绝望与压抑。 忽的转头,那绝美的眸中,两行如玉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师尊!…….”一声悲呼,端木凝阙已然不顾一切的哭倒在幻尘师太的怀中。 悲声大放,幻尘师太却是没有劝她,只是轻轻的拍打着端木凝阙的后背,她知道她这小徒一向不轻易言笑,亦不轻易哭泣,如今却是压抑的太过辛苦。 然而,端木凝阙却忽然停止了哭泣,刹那之间原本揽着幻尘师太的右手两只玉指悄然立起,以极轻又极为迅捷的速度,朝幻尘师太两处经脉点去。幻尘师太忽然之间觉察不好,已然知道这是端木凝阙暗中使了招数,大惊之下,想要躲闪,却已然不及。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平素里虽性子清冷却极为听话小徒,竟然会对自己…… “啪——”、“啪——”两声轻响,几乎微不可闻。端木凝阙纤细的手指已然点在幻尘师太两处经脉。 幻尘师太顿时觉得身体一麻,动弹不得,虽有意识,但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端木凝阙做完这些,蓦然撤步,向后退了三步,在幻尘师太面前停身站住,已然是泪流满面。 只轻轻说了句:“弟子冒犯了!”,言罢,轰然跪于地上,拜了三拜。 然后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轻声唤道:“沧离!——” 一声清鸣,幽蓝色的光芒再次璀璨的划过天际,沧离轰然而现。 端木凝阙飘身于沧离之上,忽的转身看了看那澜月亭下无法动弹的师尊。 一咬牙,再不犹豫,冷声道:“沧离,带我去——” 沧离神剑知道主人心思,轻快的一声轰鸣,载着端木凝阙,一道流光轰然朝着苍穹而去。 端木凝阙御剑乘风,心中更是着急,恨不得一步来到那西北的尽头。 一边御空飞行,一边暗暗道:“你要坚持住!……等我!” ………… 澜月亭,端木凝阙淡蓝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于天际很久很久了,然而斯人已去,旧景依在。 西风萧瑟,红叶如血,月色凄迷,万籁俱静。 蓦的,那澜月亭上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忽然之间缓缓的摇了摇头,缓缓的朝亭下走去,轻微的脚步声却突兀的打断了这漫天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片红叶林前,澜月亭下,再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只留下了一句沧桑而悲悯的话语,和着那凄冷的西风久久不散。 “痴儿!你真的以为就凭你那修为,真的可以无声无息的制住为师的经脉么?罢了罢了!命该如此,我又何必执着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怒骂 p.s:今日郑州开会,太忙,更晚了见谅! 执念火海。△頂點小說, 时间依然过去了两个时辰,所有人翘首期盼的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却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踪迹。 执念火海崖前的气氛已然压抑到令人窒息的状况,所有新进弟子各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自望忧峰楚箫等人离开后,,,以曾锐金为首的莫忧峰等人皆各个面色凝重,一言不发。那个白衣男子似乎唤作白离木的,面色阴 沉冰冷,似乎看上一眼,都觉得那寒气逼人,,此刻,他正与面色同样阴沉的曾瑞金并排而立。两人皆是目不斜视的看着那漫天翻滚的火焰。所不同的 是,那曾锐金除了面色凝重之外似乎更多的是带着一股让人一眼便看得出的心痛和疼惜。 而白离木却是不同,那脸上除了那如万年不化的冰山一般的冷意,,目光灼灼的看着执念火海似若有所思之外,似乎一点惋惜和悲痛的情绪都没有。 诸如萧罡炎与段朗坤二人,向来是喜动不喜静的主,两人便如一对欢喜冤家一般,只要碰在一起,便要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斗嘴。如今二人却各自背靠 着一块大石,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无精打采。 场中唯一的一位少女,便是原本粉衣如媚,笑颜如花的那个陆汐月,,如今早已不知笑为何物,,呆呆的瘫坐冰冷的地面上,,漫天的火焰映照出她的 容颜,却是悲悲戚戚,惹人心碎。然而她只是那般呆呆的看着那片汹涌的火海,似乎是哭累了,只是略微的小声抽泣着,然而原本如星一般眸,如今写 满了令人心碎的忧伤。 两个时辰,对他们来说,原本漫长无比,而如今却如白驹过隙,顷刻之间便过去了,曾锐金手中所有从新进弟子中收回的澄明水蓦然之间放出一种 无比凄艳的深红色光晕。 红光湮湮,顷刻之间燃尽了这洞中所有的景象,引来了那些新进弟子一阵轻声的骚动,然而那骚动还未平静,所有的澄明水便在曾锐金的手中消失 的无影无踪。 就如那至今仍未出现的两个身影,他们的生命也如这澄明水一般,无声无息中消散,无论在哪里都再也找寻不到一丝的踪迹。 曾锐金那只手缓缓的蜷缩握紧,轻轻的颤动着,可以看出,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种从心底深处涌出的冲动,那种冲动几乎让他想要不顾一切的跳 进执念火海之中。 手臂之上,青筋暴起,赫然惊心。 那般美好的两个生命,就在这执念火海之中,,在他的面前眼睁睁的消失,那种压抑的痛,是曾锐金拜入离忧以来从未有过的。曾几何时,曾锐金 自负的认为,他的心智已然随着师尊在这离忧山的岁月中打磨的不动如山了,然而今日他却错了,那种失去亲人的痛楚毫不留情的摧毁着他所有的淡漠 ,那种痛几乎令他难以呼吸。那两个生命,一个对他来说或许无关紧要,若单单是那个纳兰明轩,或许他也就是惋惜一下一个俊才就那般的横死而已。 可是,另外一个生命,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因为那个生命属于那个叫做林逸之的少年,属于他这五年之中朝夕相对,心心念念得已然视作亲 弟弟的小师弟的。 那个笑容憨厚,性情温和的小师弟,那个心底纯良,和善倔强的小师弟,那个为了完成考验,遍体鳞伤仍执着的搬运天冥石的小师弟,那一次,他 几近丧命,却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然而这个小师弟却依旧那样冲他毫不在意的笑笑,反过来安慰自己。 从那时起,曾锐金便暗暗下定决心,自此之后,一定要真正的做好大师兄的本分,再也不让这么善良的小师弟因为自己受到半点的伤害。可是如今 ,他知道他在执念火海之中,却要眼睁睁的看他葬身于此,那种痛苦,他怎么能够承受? 英雄气短,难言无奈?这个种滋味,或许只有他知道。 他羡慕楚箫,敢爱敢恨,敢说敢做。为了救那根本不是他望忧峰的林逸之,甚至触怒了自己的师尊清玄。而曾锐金自己也想什么都不过,就那样冲 进执念火海之中,可是,他又太多的羁绊,太多的不得已。 若他真的那般做了,这崖前的几十名新进弟子又有谁带领走出这葬地洞,如果他那般做了,这离忧教今次的新弟子考核之中的公平恐怕将成为一纸 空文。他清楚这些新进弟子鱼龙混杂,各自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今日离忧教有失公平,,他日定会传言到整个修真一届。到时候,又怎会有他曾锐 金的立锥之地,又怎会有自己的师尊陆无羁的立锥之地,这个天下,恐怕离忧教的颜面也荡然无存了。 因为这些,就算曾锐金心如刀绞,他也极力的克制着那股冲动,告诫自己,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白离木似乎感受到了曾锐金的心情,低头大约是想着些什么,不过片刻功夫,蓦地抬起头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不动声色之间,背后一声细微的清鸣,一道幽紫色的光芒缓缓腾起。正是那离人陌。 擒匕在手,白离木一甩衣襟,一个招呼也不打,大步的走向执念火海之旁,便欲纵身而入。 慌得曾锐金一把将他拉住,颤声喝道:“离木,不可!” 白离木冲曾锐金一笑道“大师兄,离木知道若不是你心中有所羁绊,怕是早已下去了,大师兄不能去,离木却能去得,想我白离木,不过是莫忧峰区区二弟子,人微言轻,便是去这执念火海,也没有什么人说三道四。” 曾锐金神情一肃道“离木,你虽不是莫忧峰大弟子,但也是我离忧中人,如今你去了,,怕也不好交代。” 白离木呵呵一笑道“兄长多虑了,大不了这次下去,待上来之时,我指天立誓,退出离忧门庭,这样便与离忧没有任何瓜葛了!” 曾锐金神情大变,颤声道“兄弟,你说的什么话,此种话,以后休也再提!” 白离木心头一热,紧紧握住曾锐金的手,动情道:“兄长,我自小父母双亡,这整个离忧教中只你与我亲厚,待我更如亲兄弟一般,我知道兄长心中煎熬,一面是离忧大意,你若不顾,便是大大不忠,坏了师尊颜面,又是大大不孝,然而那林逸之乃是你的师弟,你撒手不管,更是不义。兄长,白离木无甚本事,更说不出大道理,与那林逸之也好,纳兰也罢更无深交,此次前去,皆是为兄长为之。若置兄长陷入不仁不义之境,离木便是畜生不如了!” 曾锐金闻听此言,顿时热泪盈眶,更是死死地抓住白离木不放道“兄弟,你这般言语,我更不能让你去,澄明水已然消失,如今你若去了更是十死无生,之前我放林师弟去,如今已然追悔莫及了,今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你去得!” 说罢,只死死拉住白离木的手,眼中映着那执念火海滔天的火焰。 “那,林师弟怎么办!” 曾锐金一声长叹,声音显得凄苦而无奈:“听天由命罢,只得看他的造化了!” 话音方落,原本呆呆瘫坐的陆汐月忽然之间站了起来,一语不发的走到曾锐金近前,只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又幽幽的看了白离木一眼。 忽的凄然一笑,缓缓转身,径自往那执念火海之中而去。 只吓得的曾锐金和白离木抢步齐身讲她死死拉住。 曾锐金高声道“小师妹,你这样要做什么!” 陆汐月依旧是凄然的笑笑,冲曾锐金喃喃道“你不救......” 又转头冲白离木道:“你也不救......我救行了吧!” 说罢,放声痛哭。 这一哭,让曾锐金也不由的黯然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汐月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使劲的想挣脱,曾白二人哪里肯放。 就在三人坚持不下之时,忽然一声清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道“你,你们都不必去了,我去便是!” 三人蓦然回首,却见眼前蓝影飘动。一个清冷绝世,冷艳无双的身影缓缓地落在众人之间。 这一下,所有新近弟子的目光全部被这突然而来的女子吸引了,原道那陆汐月已然是艳色无双,如今这女子更是脱俗绝尘,宛如九天仙子。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那女子似乎置若罔闻,连看都不看那新弟子一眼,只那样冷冷的站在那里,颔首望着那片执念之火,眼中的冷傲,似乎能将这执念之火瞬息扑灭。 “端木凝阙!”白离木当先叫了出来。 曾锐金也颇感意外,心中大为不解,这幻忧峰的端木凝阙平素里清冷是离忧教人人尽知的,除了对自己的修为,其他的好像从不关心。今日突然出现在葬地洞中,却是少见。 收拾心情,曾锐金一抱拳道:“端木师妹前来,所为何故?” 而那陆汐月见到眼前之人是端木凝阙,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黯了下去,竟一声不吭的转头又坐到了大石旁。 端木凝阙的脸上清冷如常,然而似乎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让曾锐金颇有些不适应。 刚想说话,那端木凝阙却一摆手道“曾锐金,方才你和那白离木所言,字字句句我却都听得真真切切!” 曾锐金没想到这端木凝阙言语之中颇有不敬之意,竟直呼其名,遂也面色一冷,道:“端木凝阙,你听得真切又如何?” “如何?”端木凝阙蓦地冷笑道:“好一个莫忧峰的大弟子,你这大弟子却也当得忒称职了,然而却也够窝囊!” 曾锐金闻听此言脸色一寒,方要说话,却被端木凝阙截住道:“好一个字字句句离忧大义,然而修仙修仙,你们整日是修为精进了,却将这世间最真挚无暇的亲情友情全部都修的一干二净了,离忧大义,冠冕堂皇,,说什么拯救苍生,如今连自己的师弟都要顾虑,我想问你,那苍生是性命,你那师弟就不是一条性命?” 曾锐金一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端木凝阙的确今日有些反常,又道“一个不救,一个假让,一个只知道哭哭啼啼,这莫忧峰上下却是天大的笑话不成?” 蓦然转头,眼神冷利的看着陆汐月:“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哭能救他回来?” 曾锐金再也忍不住端木凝阙这一劈头盖脸的怒骂,冷声道:“那倒要请教端木姑娘究竟如何了?” “我能怎样,你们不救,我去!我一介女流,谁要是日后在外面说三道四,便问问我手中的沧离神剑吧!” 言罢,一声清鸣,沧离神剑一道蓝光,缓缓的浮在半空。 端木凝阙单手提剑,再也不看那崖前神情各异的众人,大步朝着执念火海而去。 执念火海之旁,停身站住,蓦地回头冲曾锐金道:“曾师兄,你颇得陆师叔赏识,以后便是莫忧峰首座不二人选,只是在处事之上,真真赶不上陆师叔畅快随性,陆师叔名中那无羁二字,怕是你要一辈子去参悟的!” 说罢,又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白离木,便转头将那沧离神剑奋力扬在半空,蓝衣飘动,肃杀清冷。端的是绝世无双。 那沧离神剑一声清鸣,剑尖处蓦然射出一道幽蓝之光直冲执念火海深处。 再不犹豫,端木凝阙飘身而上,催动沧离神剑。 不一时,那绝世的身姿便消失于翻滚如怒的执念火海之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情起 p.s:还有2日的会,然后恢复正常更新!抱歉! 执念之火,情障火海。頂點小說, 紫火幽幽,苍穹也是如这般颜色。在这里,仿佛迷失了整个世界。分不清哪里是假,何处为真。 你可曾因为眼前的执着,而忘记了真假的来处,人们总是心心念念的守护着心中那最后的一丝美好,却忘记了那美好之后的虚假,稍一用力便会支离破碎。 人生如一梦,借以虚度喧嚣的繁华。 悠悠之间,一丝来自内心深处的疼痛,彷如梦魇敲击着原本毫无知觉的林逸之破碎的神魂,一番挣扎过后,也许冥冥之中,老天还没有折磨够这一副已然血流如注的残躯。 一声嘶哑的叹息,林逸之竟然再度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双眼迷蒙,看不到来路,也不知道如何归去。眼前是一片晕染的紫色,那紫色仿佛不会凝固,如水一般在林逸之眼前流动着。那一刻,林逸之仿佛真的觉得自己置身在紫色的海洋漩涡之中,浮浮沉沉,飘零四散。 然而,随着第一下唤醒他的疼痛,便会有接二连三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在疼痛的侵袭之下,林逸之的神魂蓦然之间仿佛复苏了一般。只是,那股无情的冰冷依旧在全身各处疯狂的涌动着,随即带来疯狂的杀戮与嗜血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林逸之还有那一丝温度的心房,再不断的痛苦呐喊,似不甘,似彷徨,似悲凉,似无助。 苍天无情,为什么自己连一死都难以如愿?这一刻林逸之从来没有过的渴望着死亡的降临。 也许只有那样,自己才会永远不痛,也许一场浩大的死亡,才会替他温柔的赶走那彻骨的冰冷,带给自己永恒的温暖。 可是,他连这最容易的一死都做不到。他清醒的记得,自己曾经不顾一切的将轻痕仙剑彻头彻尾的贯穿了自己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他想自己会必死无疑。然而,所有这痛苦不堪的折磨告诉自己,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即便是如此的苟延残喘。 肯定是寂灭魔心的力量,让他即便受了致命的伤害,还依然残存到此刻。他真的小看了寂灭魔心的力量。便是死,也要如跗骨之蛆一般将他残存的意识再度唤醒。 可是这般痛苦卑微的活着,这般不堪的生命真的是自己所要的? 他蓦然想笑,笑自己无能到连自杀都做不到。可是他发觉自己便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原本因为突然苏醒而残存的那点清明的意识,如潮水一般缓缓的褪去,那种流失的速度让林逸之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的到。 他无法阻挡这不可逆的现象发生,下一刻他突然想到,眼前端木凝阙还在那里,而自己一旦完全被寂灭魔心所控制,后果将会如何,怕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他想站起来,走到端木凝阙身边告诉她,赶快一剑杀了他,然而他调动所有的力气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即便如此,倔强的他也不想就这么的躺在那里,一声低低的,似承受着万般痛苦的呻吟从他嘴里发出,蓦地,他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扣住那寒冷的雪地上的坑洼处。 鲜血顿时从指缝之中缓缓的流了出来,如点点的殷红泪水,将他手掌下的白雪瞬间染成了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然而,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那血不是来自自己的体内。其实他已然顾不上这伤了,这种痛苦对他来说,简直和没有痛苦相差无几。 因为他知道,他身上如这般在淌着血的伤口,已然数不过来了,所有的伤口都向外渗着血,远远望去,那原本黑色的衣衫已然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血和衣衫粘连在一起,陷进伤口里,仿佛从来都未曾分开。 林逸之用尽所有的力气撑起半个身躯,整个人半跪在那里。轻痕仙剑直直的插在胸口之上,胸口上一个清晰可见的巨大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和轻痕仙剑的幽幽青光交织在一处,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凄艳。 端木凝阙显然没有想到寂灭魔心能带给他这么顽强的生命力。白衣如雪,她站在飘雪的紫色天地里,惊得忘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声如受伤的野兽般的低低嘶吼从林逸之的嘴里传出:“端木,趁我现在还有残存的意识,眼睛还没有完全变成蓝色,快杀了我,快,要快!” 端木凝阙冰冷的眸中出现了一丝迷惘,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快死之人真的就有如此的勇气求死。下意识的,喃喃道“你......告诉我,明明你可以依靠寂灭魔心打败我,甚至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这样做,却要一心寻死?” 林逸之见她不动,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突然大吼道“不要问我!杀了我!来不及了你知道么?” 端木凝阙浑身一震,眼中顿时布满了杀意,冷声道:“既然你一心如此,那就休怪我了!” 说罢,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沧离神剑。 蓝光幽幽,照亮了未知的黑暗,那一刻,林逸之的眼中,那袭如雪的白裙更显得绝世夺目。 蓝光汇聚,带着幽冷的死亡气息,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朝着林逸之残破的身躯而去,再也没有半点的犹豫。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从来没有这般的平静,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一如往昔那般清澈温暖的笑意。 这一剑,一切都结束了吧,端木凝阙,再见。 “噗---”一声干脆而又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林逸之耳边从未有过的那般清晰的响起。 林逸之知道,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五年前本该就已经凋零的生命,最终还是这般结束了。 不曾华丽的绽放,也不曾有过轰轰烈烈,然而死在她的剑下,林逸之没有一丝的不甘,解脱,是最后的美好。 来吧,迎接这场浩大的死亡吧。 有泪,轻轻的划过自己的脸庞,与鲜血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那股杀意和嗜血竟然越发的严重起来,那彻骨的疼痛依旧没有远离,还有那如同噩梦一般的冰冷气息。 难道,死亡的模样本该如此么? 不对,为什么这最后致命的一剑,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方才明明已经听到了那一剑穿破自己身躯的轻响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身躯一阵,最后的那丝迟迟不肯消散的清明让他猛然之间的睁开了双眼。 他用尽全身力气,努力的去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就这一眼,却让林逸之再也不肯移开自己的眼睛。 多少年后,林逸之才知道,那一眼将成为他这一生的刻骨铭心,要用他一辈子的时光去怀念。 一个身影,如梦如幻,无声无息的横亘在他和那个白衣端木凝阙近前,带着无比的清冷和决绝,就那样挡在了林逸之的近前,仿佛那天地之间的暴风骤雨,痛苦无奈都被这个身影所阻,那个身影,纤细、柔弱,带着无与伦比的绝世与清冷的傲骨。 那个身影,站在那里,半步不退。 而她纤细的素手之上,正握着一柄闪着如她一般清冷幽蓝光芒的长剑,她握着它,就如握住了整个天下。 而那柄幽蓝色的长剑已然锋利的穿过面前白衣如雪的端木凝阙。方才那微不可闻的声响,就是从那长剑中缓缓的传出。 长剑幽冷,蓝光浮动,这一剑飘逸而又致命的洞穿了白衣端木的心脏,带走了她原本所有栩栩的生机。 只是,那白衣之上却没有流出一点血,长剑从身体中穿过,就如穿透了空气一般,毫无阻碍。 白衣端木凝阙手中原本冷光闪闪的沧离神剑,此刻变得无比的黯淡无光,无声无息的从手上滑落,掉在地上,诡异的是就如一片飘絮一般,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而那白衣端木凝阙依旧保持着刺向林逸之的姿势,就如时间在那一刻永远的凝固了似得,只是,那张绝世的面容,写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可是,这一切一切的突然变故,对于林逸之来说,一点也不惊讶,甚至内心之中没有因此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好像他似乎早已料到了一般。 唯一,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瞬间的消失了,这天地之间,只有那一抹让他魂牵梦萦的蓝色,带着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清冷,就那样飘荡在这白雪纷扬之中。 那个蓝色身影,那柄蓝色的沧离神剑,一切都那么的真实,真实到那种独有的清冷,仿佛都带着最热烈的温暖。 蓝色身影,蓝衣飘荡,如梦如幻。 “端木......”林逸之喃喃的喊出了这个名字,这一次,这一声呼喊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与畅快。 那蓝色的身影,正是突然出现的---端木凝阙。 她也听到了林逸之叫他,清冷的眸中瞬间布满了难以掩饰的温柔,然而,却终未回过头去,只是淡淡道:“你且坚持住,我这边事毕,再来看你。” 她还是那般,然而这种清冷才是真实的,真实的让他感觉到习惯。 那个白衣的端木凝阙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只说了两个字:“你好......”,刹那之间,这个情障之火莫名出现的端木凝阙原本绝世的面容刹那之间变得扭曲狰狞。 蓦地,在这天地里整个身躯忽的化为一道白色的光芒,然后缓缓的消散不见。 一切,仿佛一个迟迟才醒来的梦魇,终于结束了...... 端木凝阙蓦然转身,而就在这一瞬之间,林逸之原本已然强撑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重重的朝着冰冷的雪地之中扑倒。 蓝影如魅,刹那之间已然将他抱在怀中,带起一股清冷的幽香。 端木凝阙这才注意到他浑身是伤,虽然刻意保持着那原本的清冷,但声音已然微微的颤抖:“你.....你怎么不还手,,任她伤你,你不知道那个是情障之火幻化出来的么......” 林逸之用力挤出一丝笑容的,喃喃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眼前这端木凝阙是假的......因为真正的你何时穿过白色的衣衫,还是蓝色的衣衫衬得你更美......” 端木凝阙心中蓦然一动,却也顾不得羞涩,颤声道:“那你为何不躲闪,不还击?” “因为,那也是端木凝阙啊,真的假的,都是端木凝阙,只要是她......我便不会伤害她,更不会出手......” 林逸之仿佛在自说自话,只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化为无声,那双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黑暗再次朝他袭来。 只是这次,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安心的微笑。 他与她的手一直握着,不曾松开,虽然这两只手一如对方一般冰冷。 端木凝阙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忽的朝着这漫天的紫色火焰凄婉的喊道:“林逸之,你不要睡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么,你.....快醒一醒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温暖 漫天的紫火中,那悲戚的呼喊之声不断的传出,然而不过顷刻之间便被漫天的大火淹没,找寻不到。『頂『点『小『说,x.就如怀中那人慢慢逝去的生命。 端木凝阙半跪在那里,双手托着林逸之的头,就那般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他的名字,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放肆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一遍一遍的喊着,喊着她从未真正呼唤过的那三个字。 “林逸之,你醒过来啊!......”!“林逸之,你醒过来吧!”!“林逸之!......”她的声音从满是悲切渐渐变得嘶哑,直到最后,嘶哑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眼中两行无声的清泪,打湿这个世界,织就在她的眸子红,就如这天地蓦然降下的悲伤雨幕,打湿了所有的生机。 可是任凭端木凝阙怎样呼喊,呼喊到近乎失语,这近在咫尺的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庞,却越发的苍白,那种毫无血色的脸色,让她的心里莫名的慌乱。 她突然发现,这一刻,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害怕,害怕就此她将永远的失去他。 她之于他,带上这次不过只是区区见过数次面,或许林逸之最后倒下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清冷绝世,高傲圣洁的女子会突然现身来救他,其实他未尝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救他,那个他心目中救他的人,或许可能是楚箫,或许可能是大师兄曾锐金,或许是不顾一切的小师妹陆汐月,又或者微乎其微的可能是自己的师尊,哪怕是离忧教一教掌教杞难,他都不会感到过于的意外,他曾经想过无数来救他的人,想过那些人救他的各种理由。 只是,那心中所有的希冀里,完完全全没有这个蓝色绝美的身姿。因为在他看来,那个清冷无双的端木凝阙,是那么高高在上,高高在上到他想她来救他就是一种亵渎,或者,在她面前,林逸之从来都是感觉到自惭形秽。 就算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林逸之理所应当的认为,那是由于离忧教形势危急,她顾不上许多,就算是她曾经在大殿上为了他说了那句我不信,林逸之也从来不奢望她会对他有什么好感。 她那样做,或许是出于怜悯吧。她那样绝世的人物,若是在平时,怕是连一眼都不会多看自己一下吧。 如果不是那样,那个月夜她也不会那般冷冷的说让他莫要再来相见的话,其实那夜林逸之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他只是想对她说一句感谢,可是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那件事之后,林逸之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会那般的伤心,或许,或许就是因为她无情的拒绝了那个感谢吧。 甚至当他亲眼看到这蓝衣端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还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她扑过来抱住他,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这才肯定那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那一瞬间,他多么希望就此成了永恒。 然而就是那般残忍,无边无际的黑暗便在这一刻轰然而至,让他措手不及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和生机。这黑暗来的过于快了些,以致仓促的让他来不及抹去那嘴角上浅浅的微笑。 可是,陷入无尽黑暗中的林逸之,却怎么也不会明白,他对她是陌生的,而她对他却比这世间任何人都熟悉。 因为从端木凝阙拥有那柄绝世神剑沧离之后,沧离无时无刻不在出现一个时光虚像。那个虚像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小男孩,那个上课总被夫子戒尺教育的捣蛋鬼,那个倔强而又顽强的雨夜拼命朝着离忧山深处艰难行走的黑衣少年......那许许多多关于他的悲欢离合,无时无刻不在端木凝阙的眼中上演,期初,她不过是看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看看看成了习惯,这习惯成了影响她所有心情的关键。她随他的开心或在阳光白云中,驾驭沧离,一日看尽离忧沧桑壮阔,又或者随着他的悲伤,暗夜月下,红叶**,黯然独奏。 他已然不知何时完全的影响了自己的一切,生命就在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缓缓的流淌了十几个春夏秋冬。 最长情的告白是陪伴,虽然这个黑衣少年从未在这十几年中为她说过什么,甚至连自己以如此方式出现在一个女子的生活中都丝毫不知。然而,对于端木凝阙,这种看起来颇为怪异的陪伴,却成了她生命中的一个不可分割的习惯。 这种习惯,悄然的融入到她的身心深处,如她身上流淌的血液,再不分离。 而如今,这种习惯或许永远不会再持续下去了,因为带给她这一切的人,除了胸口之处那几乎感觉不到的微弱心跳外,完完全全的的确确的已然就是个死人。 所以,端木凝阙前所未有的感到孤单和害怕,那种孤单和害怕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淹没着她所有的灵魂和意识。让她变得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矜持。 她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挽回自己即将逝去的习惯,她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失去这个看起来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她身体里的力气似乎也在一点一点的强行的被剥离出去,她连站起来都觉得困难,她甚至觉得她托着的他的头颅,比方才握着的沧离神剑还要沉重。 千斤万斤的沉重。 她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沮丧,只有那样托着他的头,低低的哭泣着,就那般身体缓缓的颤动着,任凭哭泣声被漫天的火焰淹没。 就这般的哭泣,好像这一世的泪水就在这个少年的面前全部决堤。 她甚至觉得这次的哭泣,将成为唯一的永恒,以后,或许她再也不知道该怎样如此放肆的痛哭了吧。 如果,忘记了痛哭,便不会痛苦了,是么? 泪光点点,缓缓落下,打湿了那个苍白的脸庞,就如那白色云彩之上晶莹的露珠。 忽的,那啜泣之中,传来了她悲切的喃喃话音,似乎是在对他说着什么,又好像自己就那样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你,快醒来吧!......你若醒了,那幻忧峰澜月亭,永远都任你来去,你喜欢我吹的红叶曲对吧......你醒来,我们还在那里,就如......那个晚上,你想听什么,我便吹给你听.....只要你醒来,便好......” “你,快醒来吧!若你醒了,我们天天在一处,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那离阳的豆腐花想必一定很香甜吧.....我看过你好几次都吃的那么津津有味,你醒来,带我去尝尝,如何?” “你,醒来吧!你不是喜欢看我穿淡蓝色的衣衫,你若醒来,我便把最好看的淡蓝色衣衫穿给你看,每天都穿给你看!......” 声音时高时低,那心碎的悲伤,空洞而又无助。 如泣如诉,直入心底的悲凉。 那漫天的火焰,仿佛在这一刹那也变的温柔了许多。 “林逸之,你快醒来啊!你快醒来吧!......” 端木凝阙就这样一遍一遍的呼唤着林逸之,时间在不断的流逝,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呼唤了多少次,漫长的时间里,她就这样托着他的头颅,从未想过放下,似乎,丝毫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疲倦。 或许,冥冥之中,那个早已陷入黑暗的灵魂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深情的呼唤。蓦然,那黑暗之中的灵魂,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泼天一般从头到脚,那股寒冷甚至冷的比这黑暗还要可怕。 他无意识的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吐出两个字:“好冷......” 蓦地,端木凝阙浑身如遭雷击一般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她真而切真的听到了他发出的声音,尽管那声音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 可是她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好冷! 这两个字便是希望,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希望,端木凝阙霍然睁大了眼睛,大声的唤道:“林逸之,你冷对么?我听到了,我能听得到!” 说罢,没有一丝的犹豫,她再也顾不上许多,猛然将他的身体完全的抱在怀中,就如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小心翼翼。 他贴着她,只隔着那层淡蓝色的衣衫。她可以感受到他肌肤传来的刺骨的寒冷,那种寒冷让她的神魂都有些微微的颤动。然而除了这些,更多的是,她感受得到,来自他的胸膛,那微乎其微,但的的确确在跳动的心脏。 她抱着他,由于他身上的寒气,她也开始变得寒冷,她感觉自己本就不多的温暖,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可是,她愿意。 即便是死了,她也这般抱着他,一齐死去。 林逸之浑身上下还未干涸的鲜血,缓缓的流出,沾染了端木凝阙淡蓝的衣衫,丝丝的渗透进去,彻头彻尾的融进这蓝色中,仿佛这血原本就生长在那里,此刻再也不曾分离。 饶是如此,林逸之的嘴里仍旧无意识的喃喃地说着:“好冷......好冷!” “你......还冷么?”端木凝阙缓缓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庞,他的长相算不得俊逸风采,只能称得上还算清秀,在离忧教里,若在所有的年轻弟子之中,他若站在那里,没有人会被他的相貌所吸引,根本会完全的自动忽略。 可是,她却那样的看着他,眼光如流水一般在他苍白的脸上不断的流动,终于,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只手还是那般抱着他,一只手缓缓的伸向自己那盈盈一握的腰间。 “嘶......”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就如剪刀轻轻的从锦帛之上划过,端木凝阙的衣衫顷刻之间变得宽松起来,就那样绰绰的虚浮在自己的身上。 她默默的将最后一只扣子缓缓的解开。然后指尖一动,那淡蓝的衣衫立刻自腰间开始一直到雪白的颈前,完全的敞开。 里面,是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和锁骨,锁骨之上有一条淡淡的蓝色锦绳挂在颈上,那里便是她最后的贴身小衣。除此之外,她浑身上下再无半点遮挡。 她却一点也没有犹豫,目光变得清澈而又坚定。然后缓缓地将自己只剩下寸缕的身躯紧紧的与那少年冰冷的躯体贴在一起。蓝衫轻浮,犹如一张梦幻的轻纱柔柔的将自己与这少年完全的覆盖在一起。 这一刻,她从来没有过的,与这少年如此的紧紧相守。 她就那样的与他贴在一起,喃喃的说着:“林逸之......你可感受到了......我的温暖......” 第一百七十章 深寒 p.s:感谢书友23808277的打赏,虽然没抽到月票,呵呵,感谢噬灵月影、书友4737331、luluyz78、书友4678950、小龙同学、小鱼儿江湖、ianhwa、瞿紫全、书友10419914、书友22172387、xie**igang、书友12384797、书友5192243、三禾、书友4721994这些订阅的朋友,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否一直在定,但是你们的支持我都看在眼里,兮遥到如今有近70个学徒及以上级别的书友朋友,与你们每个人是分不开的的,兮遥鞠躬感谢!还有兮遥没提到的,不知道的朋友们,兮遥从心里也会感激你们一直的默默支持!明日兮遥自郑州返回,字数可能有所增加,敬请大家期待! 漫天的紫火中,纷扬的大雪中,那两个身影就那样紧紧的贴在一起,似乎从来未曾分离。¥f頂點小說,x. 他依旧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来都不曾醒来,他不知道,她正用她的所有为他驱走神魂深处的寒冷。 或许,他这一生一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这个寒冷的天地里,她就那般与他肌肤相贴,就如两只快要冻僵的鱼,在寒冷的深海里,相濡以沫,永不言弃。 “林逸之……你好些了么?”这样的话语,端木凝阙已然不知道问了多少回,多少遍,她多么想听到林逸之的声音,哪怕是一声低沉到微乎其微的**。 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如此绝望。可是,回答她的只有火焰燃烧所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响,还有簌簌而落的大雪。 她那般抱着他,面对着整个世界的寒冷。 缓缓的,端木凝阙身上本就微弱的温热也开始无声无息的消褪,林逸之躯体传来的冰冷,透过她那层薄薄的轻纱,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仿佛他和她真的就血脉相连了,她在他的影响下,血液似乎也在渐渐的变冷。 端木凝阙还是强自支撑着他的躯体,不让他碰到地上一丝一毫的冰雪,因为地面太冷了,稍一接触,就会传来刺骨的冰冻之感。 她让他半倚着自己,然后她整个人就那样的半蜷着,犹如一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支点。 她哪怕连微微的动一下都不曾有过。 雪落无声,纷纷扬扬,将她完全铺开在两人身上的淡蓝色衣衫一片一片的覆盖上看起来无比美好的晶莹。可是端木知道,那些晶莹的雪片虽然看起来美的令人心动,却是这紫火之中最无法忽视的寒冷之源。 雪落满头,渐渐地将她那一袭青丝变成了如雪的白发。忽然她痴痴的像,若就这般一瞬间白头苍老,是不是也算走过了那所谓的永恒呢? 就这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渐渐的开始支撑不了,身体大部分已然被这漫天的寒气所冻住,似乎极其困难的呼出一口气,那口气也会瞬间的结冰。 端木凝阙明白,她现在的情况极为糟糕,仿佛狠狠的跌进了寒冰之渊,想要拼命的爬出来,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蓦的,她竟痴痴的想到,在这世间的极北尽头,那片极寒的昆仑雪域,终年被大雪覆盖的天地,冰河蜿蜒曲折,大雪百万年不曾停息,那里的寒冷是不是和这里一模一样。 雪域昆仑啊,或许有生之年,再也到不了那里了罢…… 恍恍忽忽中,端木凝阙的神魂也开始慢慢的变弱,慢慢的仿佛被硬生生的扯出了那寒冷的躯体,瞬间冰封起来。 她清楚自己的变化,她知道自己的神魂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的混沌和微弱。她心里着急,她知道她要提振自己的神魂,否则的话,他和她,都会葬身在一处。 她还不想死,她更不想他死。 微微的,她挣扎着动了一下,然而这极小的动作,却似乎惊醒了原本沉睡在她身体里的寒冷,刹那之间那股巨大的寒冷,仿佛瞬间都活了一般,从她的头顶直直的灌满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便已如风中摇曳烛光般的神魂,刹那之间几明几暗,就在神魂完全消失,将要归于黑暗之时。 端木凝阙似乎猛然之间用尽所有的力气缓缓的甩了甩头,那就要熄灭的神魂这才又缓缓的回到自己的灵识里。 她咬着嘴唇,心中一遍一遍的呐喊:“端木凝阙……你不能倒下……你若不倒下,他就还有希望!” 她迫使自己缓缓的抬头,用迷茫的眼神朝着这方天地里看去,然而眼前除了似乎是白茫茫的一片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到,那紫色的火焰难道消失了么?她分明还能依稀的听得到那火焰燃烧的声音,可是眼前除了那白茫茫的一片之外,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她竟挤出了一丝苦笑,低头缓缓的看向怀中那个双目紧闭的苍白的脸庞,好在,那脸庞在她的眸中依旧从未有过的清晰。 她端木凝阙似乎对他悄悄的说着,又似乎自言自语道:“逸之……你瞧瞧我,竟然如此苍老了,苍老到眼都这般花了,连一片一片的雪都看不清了……你快醒来吧,醒来帮我看看,那雪之后,可是幻忧峰的……红叶之海。” 可是,她说什么,他却是一句也听不到了。 终于,心智那么坚毅而执拗的端木凝阙还是累了,累的筋疲力尽。他还是没有醒来,或许终将不会醒来,如果这样,自己还这样苦苦的坚持什么。 好累啊,好累啊……. 或许,我真的要睡一会了……逸之,你不要一个人偷偷的走了,我醒来之后,还要带着你在这冰雪之渊慢慢走,慢慢走……你可知道,其实这雪,真的挺美的。 端木凝阙终于坚持不住了,那强自抵抗的心瞬间被无法抗拒的疲惫和寒冷占据,除了,内心深处,那三个字的名字,如自己的血脉一般,从未分离。 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与他一同迎接最终的黑暗。 或许,这次的黑暗,有她相伴,林逸之再也不会感觉到孤独…… ……………… 这幽幽燃烧的紫火世界,也不知就这样燃烧了多久,那冷入心扉的大雪,也不知就这样的纷纷扬扬了多久。然而这个世界似乎再也没有一点一滴的声音,不知道,这雪会不会有些孤单。 就这样,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依旧彼此的相拥着,似乎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这一梦,沧桑忘却了流年,改变了自己的容颜…… 蓦的,原本昏迷的端木凝阙忽然感觉胸口传来一丝轻微的跳动,还有好久没有感觉到的微乎其微的温热。 不是自己的心跳,那会是谁的? 蓦然惊醒,寒冷随之再度袭来。可是那胸口处的温热半步不退,仿佛将她紧紧的拥抱着,阻挡那声势浩荡的寒冷。 端木凝阙立刻变得清醒无比,虽然浑身各处依旧没有一丝力气,甚至她睁开眼睛都似乎都过了很长的时间。 可是,她还是一点点的,挣扎着睁开了自己的双眸。 依旧是那般的的清冷,那般的绝世,从来不曾有过改变。 她低下头缓缓的看了看在自己怀里的林逸之,眼中的清冷似乎瞬间便的温柔了许多,或许只有在林逸之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看他的眼神才会这般温柔如水罢。 我怎么能睡着呢……他心口处还有跳动,还有温热,那微弱的温弱似乎还在拼命的替我阻挡这漫天的寒冷。 难道,他感觉的到,他知道我和他在面对须臾生死的绝境么? 肯定是的! 端木凝阙精神一震,端木啊端木,你来这里可是不不惜违背师命,你若不救他回去,你岂不要遗憾终生?你若不救她回去,岂不是要孤老一世,端木啊端木,你又怎么能够放弃? 可是,这样的绝境之下,自己便是拼了命的救他,却要如何才能救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端木凝阙陷入极度的无助之时,忽然之间耳畔处出似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清鸣,然后又是一阵低低的清鸣,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清鸣,唯一不同的是,那清鸣声从若有若无到越发的清晰明亮。 直到最后,整个天地里都充斥着这清亮而又高亢的清鸣之音。 随着那清鸣声响彻整个天地,一股巨大的淡蓝色光芒迅速的朝四周晕染开来,似乎与这清鸣共生一般,在端木凝阙的注视下,那淡蓝色的光芒,犹如海潮一般在原本雪白的地面上轰然涌动,带着无比凌厉的气势蔓延开去,不一会儿,那地面之上原本纯粹到有些恐惧的白色,已然全部被晕染成这淡蓝的光芒。 似乎这淡蓝色的光芒无穷无尽,将整个大地完全的覆盖笼罩。忽的,这大地上的淡蓝光芒猛然一亮,瞬间将这无尽的幽暗照了个通通透透。 那原本暗中仿佛拥有的无数亡魂,在这道光芒之下,统统灰飞烟灭,没有一丝的存留。 那无边无际的淡蓝色光芒忽的似乎有了生命一般,迅速的融合在一起,随着一声从未有过的清鸣响彻云霄,那原本无尽的光芒,竟然化成一道彷如这世间最耀眼的星芒,从地面之上直冲而起,自地面开始划出一道彷如实质的蓝色痕迹,那星芒,直冲苍穹之巅,在苍穹的彤云之上,发出五彩的光芒,犹如道道翻滚的巨大光柱,自空中铿然而现。 这五彩的光芒最终再次化为一道赫赫的蓝色光芒,光芒之中一股天地同生般的巨大剑气自天而降,一个巨大的剑影缓缓的展现在天地之间, 端木凝阙的心随之变得无比的激昂,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竟不顾一切的大声唤道:“沧离!——” 沧离神剑,女娲大神留下的四柄绝世神剑之一,世人传言,这四柄剑皆可开天辟地。 沧离神剑巨大的剑影犹如实质一般,在幽深的苍穹之巅闪现,刹那间似乎成了这苍穹唯一的主宰。 端木凝阙也被惊呆了,她自拥有这沧离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它在自己没有任何召唤的情况之下会突然出现,而且出现的如此恢弘惊艳。 “沧离……你可是感到了什么?” 端木凝阙缓缓的将林逸之抱起来,就那样立在这风雪之中,头顶之上,赫赫苍穹,苍穹之上,沧离绝世! 沧离神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澎湃的心绪,蓦的,那苍穹之上的巨大剑影缓缓的动了。 就那样,,带着铺天盖地的巨大剑气,从天之颠,一剑而落。 只是,那下落的速度,却是从未有过的缓慢,虽然气势惊人,却似乎整个时光都变的缓慢起来。 一剑落下,等待了沧海桑田。 巨大的剑气缓缓自天而落,剑身完完全全的撞击在这幽幽的情障紫火之域,似乎带起了铺天盖地的烟尘。 “轰——”犹如远古的叹息自剑锋与地面轰接处传来,沧桑而有震撼。 随即一股强大的气浪,让端木凝阙蓦然感觉,那天似乎要塌了,那地也在不断的摇晃。 随着这一剑的巨大轰击,原本气势焰天的紫色、情障之火,如遭重击,竟顷刻之间变得小了许多。 那自天而落的剑影,再度振起,然后再度缓缓的落下。 “轰——”又是一声汹涌的撞击声,那紫色火焰仿佛在等待末日的宣判,根本没有一丝的反抗,顷刻之间全部熄灭。 那天上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雪,在这一声巨大的轰击之下,也找不到了丝毫的踪迹。 终于…..结束了么? 端木凝阙蓦然热泪盈眶,一股巨大的疲倦再度袭来。她的身体再度轰然倾倒…… 然而,她倾倒的一瞬间,却再度的清醒,因为眼前,竟然蓦的出现了一望无际黄色火焰。 黄火湮湮,宛如炼狱。 难道真的要死在此处了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根由 p.s:今日才返回家中,筋疲力尽的赶稿子,实在太累,不再签到拜访诸位好友,明日一并补上!罪过! 顺便在厚脸皮的,累死前喊一句:求订阅!求打赏!求红票!...... 端木凝阙原本以为那紫色的情障之火被沧离神剑震慑天地的重击烟消云散之后,这执念火海所有的试炼都将随着这惊天一剑戛然而止,然而却怎么也未曾想到,那幽幽的紫色之火不过刚刚熄灭,令她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来,原本已然平静的天地里,蓦然腾起万丈高的黄色火焰,火焰翻滚,直慑苍穹,犹如黄色的苍龙在端木凝阙的眼前耀武扬威。 端木凝阙心中原本腾起的一丝希望,还来不及捕捉,便被这漫天的黄色火焰烧灼到一点也不存留。紫火乃情障之火,若不是沧离神剑靠着自身的灵性将其斩灭,恐怕两人便要冻死在那里,可是紫火方灭,黄火又起,根本来不及一丝一毫的**。 端木凝阙心中明白,这黄色的火焰应该是杀戮之火无疑。心中忽的一阵巨大的无力感,莫不是这执念之火中的四色火焰轮流出现,扑灭一种,下一种便顷刻而现么?倘若真的如此,那这执念火海的火将会无穷无尽的陷入循环之中,永远都不可能扑灭。 端木凝阙的心中蓦然一片冰冷,当真要困死在这里么? 黄火的气势明显比那幽幽的紫色火焰豪烈,天地都陷入了一片跳动的黄色火焰之中,仿佛一个隐在暗处的怪兽,吐息着无穷无尽的火种,焚毁着世间的一切。 这杀戮之火却阵真真与那情障之火相反,而且格格不入的就如两个极端,紫色,情障之火,是无穷无尽的幽冷,彷如直坠冰冷之渊,而此时此刻的端木凝阙只感觉道一股几乎可以瞬间灼伤肌肤的热浪自地心之处毫无保留的喷发而出,伴随着跳动的火焰,充斥在整个天地里。 顷刻之间,端木凝阙疲累而又清冷的脸上,早已是点点晶莹,香汗淋淋。 怎么恁的怪异,端木凝阙心中对当年创造这执念火海的离忧前辈已然没有了任何的好感,自己已然是半只脚踏进元婴中人,虽然没有澄明水,虽然在执念火海超过两个时辰失去控制之时方才进入,可是这其中的危险程度也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罢。 素手轻动,抹去额前的汗水,原想着在这如此灼热的天地里,怕是林逸之再也不会冷了,自己淡蓝色外衫还在他身上。想罢,低头便要将林逸之身上自己的淡蓝色衣衫拿起穿上。 端木凝阙若不去触碰,端的不能发觉林逸之如今的异常,然而触手之处,却是刺骨一般的冰冷,那幽冷的寒气非但没有减弱,而且更甚之前,仿佛在林逸之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寒冷的气罩,将林逸之整个人和端木凝阙的衣衫完全罩住,任凭外间热浪翻滚,这无形的寒冷气罩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犹如另一方世界,反而愈加的幽冷起来。 端木凝阙有些吃惊的看着怀中依然昏迷不醒的林逸之见他脸色已然从苍白转为惨白,眉间发间,依然可以隐隐的看到一层薄薄的霜雾。 “这怎么回事?”端木凝阙自言自语道,如此炙热之下,他怎么好像越来越冷了?莫非是神魂之中本就有那寒气之源么? 肯定是了,原本在情障火海之中,她和他都处在大雪纷扬之中,端木凝阙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寒冷与林逸之的寒冷都是来自这方天地的寒气之中。一旦走出来,林逸之的情况必将好转。 然而她却真真想错了,林逸之所感受的寒冷,除了情障之火那片天地里的之外,应该还有来源于他自己体内的寒冷之源,那才是足以让他致命的所在。 体内的寒冷之源显然在林逸之的神魂深处,神魂深处的的寒冷吗,如鬼魅一般侵袭着他的全身各处,将他的流动的血脉渐渐的冰冻。 肯定是寂灭魔心!换做旁人,或许只觉得怪异,自己神魂之内怎么会有如此的寒冷之气呢?可是端木凝阙知道,林逸之所修的寂灭魔心心法,本就幽冷诡谲,属于幽暗的魔功,运转它所依靠的灵气来自天地之间,而且需要大量的灵气才可启动寂灭魔心,所以一旦有人修炼,周遭方圆的灵气都会被寂灭魔心大量的吞噬吸走,天地灵气在进入修炼者体内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将会完全转化为幽寒冷寂的气息,这种气息一旦强大,便可寂灭一切,故而又称之为寂灭之气,因此这种心法才会被称为寂灭心法。 寂灭之气只存在于修炼寂灭心法之人的经脉之中,与正常的修者灵气存于丹田不同,这寂灭之气进入体内,经丹田游离在血液经脉之内,最终汇聚在神魂深处,影响着修炼者的神魂和心智。更不可思议的是,若修炼日深,这天地之间所有的气息均可被吞噬,全部转化为寂灭之气,故而寂灭之气将会永远不停歇的汇入神魂之内,不需要修炼者刻意去修炼转化,完全是它自行不知疲倦的吸收着天地灵气。便是休息、走路、吃饭的日常时间,寂灭心法也完全不会停滞下来哪怕一分一毫。 正因为此,起初之时由于丹田内能够引入的灵气过少,分散在经脉之中的灵气经过游走,大多数又会散去,故而真正转化为寂灭之气的少之又少。这也是为何起初之时,林逸之并未感觉到有任何的异样,只是觉得有过清凉的气流流遍全身,而那股清凉还让他觉得头脑变得清晰许多。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寂灭魔心的修炼愈加的深入,加上寂灭魔心本身无休止的自动运转,寂灭之气将会在经脉内游走的更为活跃,神魂之中的寂灭之气也将越聚越多。这也是林逸之为什么这五年以来渐渐的感觉不到原本的清凉之意,反而觉得浑身各处会有冰冷的感觉,那冰冷的气息甚至直入自己的骨髓。 他这是修炼时间还不算太长,这寂灭心法所转化的寂灭之气,越积越多,在神魂之内渐渐的占据主导,甚至可以慢慢的控制修炼者的心智和意识。因而,这寂灭之气也就成了修真一界常说的煞气。 加上寂灭之气本就是幽冥魔气,一切与自身寒冷有关的死亡、嗜血和杀戮的气息也统统被视为同类而完全接纳。久而久之,当这些意识占据修炼者的神识之后,修炼者也会变的越发的阴冷、嗜血好杀。 这便是林逸之一旦自身或寂灭心法不受控制的自动运转,那滔天的杀意和嗜血之感瞬间湮没他神魂内清明的原因。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一旦最后这寂灭心法修成,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不死不休,无血不快。 由于随着修炼的深入,寂灭魔心不断的快速大量的吸取周威的天地灵气转化成寂灭之气,往往不过半年一载,周遭方圆的灵气就会完全枯竭。不但如此,为了能够更好更快的发展自身,寂灭之气还会争夺一切来自于修炼者其他修炼心法而吸纳于丹田之内的气息,将之也一并转化为与它同类的寂灭之气。 就是这个原因,林逸之当年在试炼堂考核天赋之前,先一步开始了寂灭魔心的修炼,故而在试炼之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了命的运转离忧无极道,才堪堪的积攒了一丝真气,那试炼堂的星魂石堪堪才发出微弱的光芒。 林逸之也成了字离忧教创教以来第一个只有半颗星魂石亮起的庸才。 当时禁忧峰首座荆离难便察觉到林逸之似乎是丹田怪异,但却未曾深究。 随着林逸之渐渐的修炼寂灭心法日深,离忧山的灵气波动也变得颇为活跃。甚至曾经惊动过望忧峰首座清玄,清玄当时还曾向掌教杞难进言,怀疑是不是林逸之修炼了魔教的噬气诀,导致了离忧教灵气快速的波动。 结果却被杞难出言警告,此事便再无下文。 只是,令谁也不会想到,林逸之哪里是练的什么噬气诀,而是当年令整个修真一界都震惊的——寂灭心法。 可是就算这寂灭心法当年何曾威名赫赫,林逸之却是无从知晓的,只知道那是父亲留给他的,理所当然的被他认为那是殷厉宗自家的修炼法诀。 随着他在修炼一途日深,离忧无极道也在不断的提升,加之杞难真人曾亲自渡气给他,又耗费了铸元丹,以阻止外散于经脉的灵气,林逸之的离忧无极道有所突破,如今堪堪可以发挥出驱物四重的修为,然而他自己不知道,其实他的神识感知在寂灭魔心的影响之下,已然完全进入了驱物大圆满之人该有的境界,自身的寂灭魔心更是踏入了驱物七重之境,整整比自己的离忧无极道高了三重境界。 这也是为何最初之时,林逸之若感觉道那股寒冷气息时,暗自将离忧无极道运行一个小周天,而如今却要运行两个小周天,才堪堪压下那股寒冷嗜血气息的原因所在。 其实,林逸之不幸之中的大幸,便是来在这离忧山中,此处乃这世间少有的灵气毓秀之地,灵气取之再生,源源不断,若换做他处,他这般修炼寂灭心法,怕是方圆十数里之地的灵气早已枯竭,寸草不生了。 然而,这所谓的大幸,又成了他最大的不幸。正因为这离忧山内灵气源源不断,毫无枯竭之忧,故而他的寂灭魔心进展奇快,如今已然将离忧无极道远远的甩开,大量的,充足的,源源不断的真气被寂灭魔心转化为寂灭之气,这种转化又无止无休。 因而导致了他的体内寂灭之气越发的强横,越积越多。故而神魂之内的寒冷气息也越来越重。 故而,修习这寂灭魔心最终的结果,其一便是神魂经脉与那寂灭魔心一同成长,最终被寂灭魔心认可并转化为寂灭魔心之主,这便是弃仙堕魔,成为魔教中人,与正道势若水火,这还是好的;这其二,便是如林逸之这种,因为灵气的充沛,导致寂灭之气越来越强大,寂灭魔心境界也越来越深,而自己的神魂不够强大,身体各处经脉也比起寂灭之气孱弱,最终因为神魂和经脉无法承受寂灭之气的冲击与膨胀,便成了林逸之心中早就知晓的后果。 煞气入体,爆体而亡。 叹只叹,林逸之只晓得这一个结果,却全然不知自己最终必然被这个结果言中,却还在自顾自的埋头傻傻修炼。 林逸之对此毫不知情,端木凝阙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因为她曾经无比辉煌的那个家族,从辉煌到没落的命运一直与这寂灭魔心息息相关,风雨同路。 “这傻子……平日里痴傻些也便罢了,在这寂灭魔心之上却也如此……”端木凝阙虽然这般说,但眼神之中更多的是对林逸之目前状况深深的担忧。 热浪灼心,翻滚嘶嚎。 端木凝阙的淡蓝色长衫依旧在林逸之身上覆盖。自己那最后一层薄薄的小衫被汗打的滴出水来。 那凝脂般的双臂,白皙的脖项之上早已布满了点点滴滴晶莹的汗珠,层层叠叠,宛如晨雾中清澈的露珠。整个人看去那清冷之中带着一抹惊艳的魅惑。 她却丝毫顾不得这些,她又将林逸之朝自己怀中揽了揽,想让自己已然烧灼的有些烫的发痛的身躯驱走他身上哪怕一点点寒意,也是好的。 然而她知道林逸之现在身上的寒气更加的深厚,情况也越发的糟糕了,因为林逸之原本微弱的心跳,在某一时刻会突然的消失,让她慌乱不已,然后那心跳在消失一段后,似乎又一次倔强的孱弱的悸动起来。 端木凝阙再不犹豫,缓缓将林逸之放在自己前面,然后将他的身子撑起,双臂一顺,带起飞扬的晶莹如露的汗水,一股浩大的离忧无极道人极境巅峰的真气从她葱葱的素手之中蓬勃而出,没有半刻迟疑的进入到林逸之残破不堪的经脉之中。 “只有先停下来了……希望着离忧无极道的真气还能有用罢……”端木凝阙心中暗暗祈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共死 p.s:5000+大章,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红票、打赏、订阅,来者不拒!今日点击不太给力,加个油吧!兮遥鞠躬! 端木凝阙顾不得许多,如果真的坐视林逸之因神魂之内幽寒的寂灭之气肆无忌惮的在经脉之中流动,便是她冲出这滔天的火海,林逸之怕也早已死去多时了,那么她此行的目的,她一切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頂☆→点☆→小☆→说,x. 我要你好好的活着,不痛,不冷! 这是端木凝阙如今唯一的信念。所以尽管这杀戮之火热浪袭天,尽管此处充满了未知的危机,可是她必须停在这里,不顾一切的挽救已然濒临死亡边缘的林逸之。 素手一扬,离忧无极道的真气轰然注入林逸之的体内,虽然端木凝阙眼下的情形,也不容乐观,犹自强撑,然而她却顾不得自己安危,如果不尽快让林逸之恢复清醒,恐怕就算他能侥幸醒来,他体内经脉尽碎的创伤恐怕也永远不可逆转。 端木凝阙经过方才的幽寒和此时的灼热,体内的真气已然不多,然而她还是不故一切的调动出她所能调动的真气,拼了命的向林逸之输送而去。 随着端木凝阙这样赌博似的消耗着自己体内的真气,她原本用来支撑自己的真气瞬间被林逸之抽光,她只感觉到浑身上下如虚脱了一般,再也发不出一丝的力量,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饶是如此,这个天生有着同林逸之一般倔强的女子,竟是舌尖一咬,一言不语,仍旧拼了性命般的调动着所有的真气,清冷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毅然决然,指尖的真气非但未曾减弱分毫,竟越发的浓厚起来。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端木凝阙早已是强弩之末,好像整个生机与神魂都被强行的剥离出体内,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几乎完全被疲惫占据的麻木躯体。 原本白皙的脸色,如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汗如雨下,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如今她完全依靠意志在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知道如果不是她这般强撑,怕是下一刻自己也会如林逸之这样,昏迷不醒。 然而,端木凝阙已然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她甚至觉得如今面前的林逸之就像一个疯狂吸收真气的怪物,无声无息的吸收一切的真气,无论多少的真气,进入他的体内似乎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的反应。而他的身体宛如一个无底的炉鼎,多少的真气怕是也能装的下去。 端木凝阙显然明白这样不计代价的将自己的真气传输给林逸之,用不了多久她便会真气枯竭,她在这杀戮之火之中,火焰伤不得她的原因,便是由于自己这离忧无极道天极境的护体加持,若真气一旦枯竭,端木凝阙相信,用不了半刻,她便会被这漫天大火烧得灰飞烟灭。 可是,就算她明白,一旦那样是必死之局,可是她也无法将自己的手抽离,因为她心中所想,或许差一点,还差一点,离忧无极道真气的温暖就会驱走如梦魇般折磨林逸之的幽寒之气,林逸之便能转危为安。 多少人,在接近成功的最后一步,因为之前苦苦的努力或等待,心灰意冷,黯然放弃,待到转头梦醒,才发现,若再坚持一点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忧伤。 端木凝阙不想遗憾,更不想在命运面前当一个败者,她若败了,失去的可是一个她心底最深处的人的性命,那种代价的痛苦,将永远成为她此生无解的心魔。 或许,青灯古卷,白发冷茶,她就此终老离忧,再不踏出静室一步了。 端木凝阙的境地越发危险,她却越发的倔强,她性子本就清冷,如今更是抱定一死之念。 林逸之,你若不醒,九幽黄泉,我跟着你! 或许是端木凝阙近乎疯狂的举动,让寂灭魔心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恐惧,就在她几乎要堵上最后一丝真气之时,蓦然觉得原本已然如九幽寒冰一般的林逸之,身体之中竟有了些许的温热之感,虽然那温热之感并不明显,但却如寒冬之中瑟瑟发抖的小花,悸动之中承载了端木凝阙所有的期望。 端木凝阙强震心神,再度调动仅存的真气,片刻之间,林逸之躯体的温热之感更为明显,原本覆在他脸上眉间和发丝的那层薄薄的寒冰,悄然之间,开始慢慢的融化消散。 端木凝阙见状,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离忧无极道还是能阻一阻寂灭魔心的,双掌一翻,收了离忧无极道。 **连连,无尽的虚脱感让端木凝阙双眼发黑,直欲昏倒。幸亏她停下的及时,如若不然,此刻怕是早已神识尽丧了。 端木凝阙知道,寂灭魔心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它若就此被离忧无极道压制,怕当不得上古第一魔功的名头。 如今,趁着林逸之有所好转,给自己赢得了难得的**机会。 再不迟疑,双掌一翻,离忧无极道在自己体内轰然运转,慢慢的体内原本早已稀少的真气,又开始慢慢的凝实聚集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端木凝阙感觉自己的状态微微有些恢复,低头朝林逸之看去,这一看不由的大惊失色。 原本已然消失的寒气,不知何时又一次的布满了林逸之的眉间和发间,这一次,似乎寒气凝结的更为厚重,林逸之的整个头发均被染上了白色的寒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端木凝阙忙伸手朝林逸之的身体上抚去,触手之间,那股冰冷让她的手指都感觉到了微微的疼痛。 端木凝阙原本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打的支离破碎,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然有所好转,有了复苏的迹象,为什么会在顷刻之间,急转直下,似乎寂灭魔心的反噬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的肆虐。 这便意味着方才端木凝阙几乎倾其所有的真气输入到头来完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端木凝阙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若不再给林逸之输送真气,恐怕林逸之最终将会永远这样的沉睡下去,只有一死,然而若不顾一切的再次给他输入真气,端木凝阙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将再度濒临枯竭。到时候莫说端木凝阙力竭而死,便是这漫天的火焰也会将她烧得连白骨都不剩。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认命么? 端木凝阙缓缓的低头朝着林逸之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紧闭的眼睛和满头的白雪。他如今肯定在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吧!可是为什么,在他脸上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呢?他就如累了,睡着的孩子,那嘴角处依旧挂着笑容,温暖如风。 “还是蓝色的衣衫衬得你更美……” “因为那也是端木凝阙啊,真的假的,都是端木凝阙,只要是她,我便不会伤害她,更不会出手……” 一言一语,一点一滴,历历在目,犹在心头。 泪无声无息的从绝美的脸庞划过。 她似乎喃喃自语:“他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却还是为了我啊……” “他便是寂灭之气折磨的痛不欲生,却还不忍伤害我哪怕一丝一毫…..” “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冲我下手,就算他知道那对面的人只是一个虚像……可是就算是虚像,也是与我有关的,一切与我相关的…..他不惜拼了性命……” 泪眼蒙蒙,这原本清冷的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女子,此时此刻伏在这黑衣少年的身体之上,放声痛哭,那哭声中的无奈与悲凉,让周遭的杀戮之火,变得有了些许的静默。 “你怎么那么傻…..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可以还手的……” 那昏迷不醒的黑衣少年,此时此刻因为方才受伤而变得残破不堪的黑色衣服,缓缓的浮动在端木凝阙的脸庞之上。似乎在安慰着这悲恸女子的心房。 就如那个清澈少年仿佛在说:“端木……你怎么哭了…..” 突然,端木凝去蓦地抬起倔强的头,原本悲伤的眸中是已然冷如冰霜,虽然还有点点的泪水,她还是倔强的忍住,不让它掉下来,她似乎做了一个最终的决定。 无论如何,便是我死了,也要救你! 逸之,若我与你死在一处,你是否不再孤单? 再不迟疑,那清冷中的坚毅如这泼天的火焰。素手一摆,真气如赴死一般,轰轰烈烈的朝着林逸之体内而去。 寂灭魔心,离忧无极道,让我看看,到底是邪不胜正,还是魔高一尺!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端木凝阙已然不知道她这般已然持续了多久,似乎这样已然成了一种习惯,她如今活着的意义便只有这一件事了,为林逸之输送真气,在她看来,这已不是简单的输气,而是续命。 端木凝阙体内的真气早已尽枯竭,可是她还是不惜余力的输送着体内的真气给林逸之,林逸之依靠着源源不断的真气,堪堪抵御了寂灭之气进一步的幽寒。 而端木凝阙的形势却直转急下。没有了真气护体,端木凝阙越来越感觉到杀戮之火令人无比恐惧的炙热,那种煎熬般的酷烈,让端木凝阙从身体到神魂深处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炙热犹如魔鬼,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原本白皙的玉臂素手,如今已然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暗红,而且这暗红之色在以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速度,骇人的增长着。 焚心一般的痛苦,涤荡着端木凝阙的神魂,若不是端木凝阙的神魂足以强大,怕如今早已也是昏死多时了。 然而,她却全然不顾遍体被灼伤的痛苦,依旧那般不为所动的为林逸之输送着自己可以调动的最后一点一滴的真气。眼中是那犹死不悔的坚定! 端木凝阙知道,她体内的真气用不了多久便会全部消散,到时候,这漫天的大火将会把她和林逸之全部吞噬。 烈火焚身,他与她化为灰烬,然而,也许只有都成了灰烬,那灰烬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再也不会分开了,对吧! 端木凝阙的神魂已然接近崩溃的边缘,她唯一的一丝清明仍旧在支撑着她以始终不变的姿势给林逸之输送真气,似乎不死不休。然而她朝林逸之看去,却发现眼前之人已然变得模糊起来。 她似乎苦笑了一下,原来,我这么无能,连清清楚楚看他一眼,都做不到了啊! 黑暗,即将在壮烈中无声无息的占据一切。 ………… 上古有言,地心处百丈之渊,有岩浆之海,极热,可溶神兵,在万丈处,乃有幽水流经,深不见底,鸿毛不浮,浩浩荡荡,不知起始,更不知其终,生灵不可渡,亡者经此,可忘忧愁,故称弱水或忘川。 忘川之下,又万丈,可路闻阴风鬼哭,愈深愈甚,亡魂无数,魍魉窥伺。其源处,有界,生人勿进,故名幽冥。 然这世间,神鬼之事,繁杂无比,孰真孰假却无人考证。只是这幽冥界,大抵真的存在吧。 林逸之的神识恍恍惚惚,似乎不受控制的飘离而出,来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世界。 那个世界,没有阳光,没有树木,有的只是不断流淌的岩浆,炙热无比,他费尽千辛万苦,躯体几乎被岩浆融化,最终度过了这望不到边际的岩浆。 然后身体极速的朝着地心之渊坠落,坠落过程漫长而又痛苦,两耳所听之处,阴风阵阵,鬼哭不绝。 蓦地,浑身一冷,他发现他以置身一处极冰冷的地方,此处似乎是一条一望无际的河流,那河流似乎如海一般宽阔。 然而,那水却没有丝毫的流动之感。一股巨大的死气和冷气,凝成实质,缓缓的飘荡在这无边的河流之上。 刺骨的冰冷,如影随形。彷如梦魇。 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仿佛这个世间被诅咒了一般,自诞生起就是空洞而寂寞的黑暗。 林逸之缓缓的抬头,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归处。 伴随他的,是那可以冰冻一切的幽冷,那寒冷从这深水之渊源源不断的传出,将林逸之的关节瞬间冻僵,他想赶快涉过这片水域,尽快摆脱这渗人的寒冷,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冻僵的躯体一种缓慢到极致的速度前行着。 亦步亦趋,满步蹒跚。身边是无边的寒冷。 黑暗之中,是无数亡灵与孤魂无助的叹息与恸哭,时不时似乎还有无比危险的嗜血眼神自那黑暗之中蓦然的透出,直慑心神。 林逸之就这样缓缓的走着,无边的痛苦,让他缓缓的陷入了绝望这种。 这里,仿佛就如无穷无尽的轮回,走不开,逃不脱。 孤单,无穷无尽的孤单涌上心头,他似乎在这片黑暗之中,渐渐的忘去了他是谁,他来自何方,就连他心心念念记得的那些事,那些人,都渐渐的离开了他的脑海,遗忘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就这样孤独的独行着,寂寞如影,时刻袭来。他不知这样行走了多久,这黑暗中,看不到沧海与桑田。 蓦地,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瞬间那光明将这个世间的黑暗统统的驱赶,那明亮的光芒之中,他依稀的看到了一个身影。 加快脚步,他真的他孤独了,他想看看这带来光明,驱走黑暗的身影,到底是谁。 终于,他看清楚了眼前的身影。 蓝衣飘荡,容颜绝美。 如星一般清冷的眸,然而,她却正对着自己展开如风一般的笑容。 那笑容中的温暖,似乎驱走了林逸之身上所有的寒冷。 她看着他,笑着。 他也朝她看去,然而那身影好熟悉好熟悉,只是任他拼命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她的名字。 然而,他看到她笑,他也笑了,如她一般的笑容。 她冲他笑,他也冲她笑。 记忆如水,倒灌而至。 轰然间,似乎他已然忘却很久的名字,从未有过的清晰出现在脑海之中。 端木凝阙!…… …………………… 杀戮之火,端木凝阙的意识依然完全涣散,她终究无奈,她知道她累了,是时候需要好好的休息了。 不顾一切了,就这般长睡不起罢,有他陪着,足以心安! 就在端木凝阙极尽恍惚之时,怀中原本生机全无的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声音微弱低沉,却无比清晰的传到了端木凝阙的耳中。 “端木……不要睡……你快走…..莫要管我!” 犹如一声惊雷,端木凝阙蓦地惊醒,她听的真而且真,他醒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让她走,他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安危,一如自己一样! 她挣扎着,紧紧的拥抱着他,泪水如雨:“林逸之……我不会走的……若此番死了……你陪我可好!” 说罢,精神再震,双手虚扶,一股微弱的真气跃然于掌心,朝着林逸之义无反顾的飞奔而去。 “端木……不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剑语 p.s:今日认识了幻幻美女,才让我发现,兮遥不孤单,还有这么多喜欢剑隐仙的读者朋友们,我会努力的!为了你们!好好写!多谢幻幻美女的订阅! 一生之中,将会碰到不计其数的人,憎者有之,爱者亦有之,然大多数的,或许只是匆匆而过,连在脑海中片刻也不会停留。~頂點小說, 沧桑易过,韶华易逝。只是你可曾问过心底的自己,你可曾因为一个人,不计任何代价,甚至不惜赌上性命的为其疯狂! 这人到底又会是谁? 端木凝阙或许便是如此,她已然有些执拗的疯狂,什么生死,什么痛苦,什么灰飞烟灭,对于她来说,一切的一切与眼前这人在她心中的分量都无法比拟。 她要他活着,就算她自己死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那半点的犹豫,犹豫她这般付出到底值不值得,可是当林逸之在神志不清时,那句:“端木,你快走……”彻底的击碎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混混沌沌的苏醒,对自己的状况连一点担忧都没有,心心念念的却是她,是让她快走,这样的少年若真的死了,恐怕再也寻不到第二个待她这般好的人了罢。 端木凝阙素手清挥,体内方才集聚的最后一点真气毫无保留的送入了林逸之的躯体。 半昏半醒的林逸之只感觉原本冰冷的躯体,蓦然之间竟有了些许的温热,这股温热虽然十分弱小,但那种温暖的感觉却十分倔强,仿佛要渗入骨髓之中,与他体内那股寒冷气息展开殊死的缠斗。 可是就算那股温热再如何倔强,怎奈还是太过于渺小,林逸之体内的寒冷之气,只不过如轻轻动了动小指头一般,便如一声叹息,温热之感顿时消弭的无影无踪。 巨大的寒冷再次席卷了林逸之的神魂,林逸之感觉下一刻就要死了。 而此时端木凝阙的情形也开始急转直下,由于护体真气也被她全部都给了林逸之,此时此刻,她的肌肤已然被这滔天的火海烧灼的遍体鳞伤,浑身颤抖不已,若不是还有那犹自不屈的信念在支撑着自己,恐怕她早已倒下多时了。 她想抬起手臂,试一试看还能不能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气给林逸之,可是却发现,如今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身体瞬间如掏空了一般,每寸肌肤都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痛如影随形,没有一息不在疼痛的。疼痛和烧灼,让端木凝阙的脸色看起来和林逸之差不了多少。 唯一的差别,林逸苍白的脸上是一层薄薄的冰霜,而端木凝阙苍白的脸上,却是热汗如雨。 巨大的疼痛,让端木凝阙想大声的喊出来。可是她忽然想到怀中的林逸之已然有了些许的意识,他在如此迷蒙的状态下还不顾一切的让她走。 她又怎么能喊痛。 就是这样一个柔弱而又坚强的女子,就那般的用半只手支撑两个人的身体,面对着滔天的大火,咬着早已没有血色的嘴唇,竟然连一声痛都没有喊出过。 两个人就在这滔天的火海中互相依靠着,一个满身的冰冷,一个满身的炙热。 若我们这般依靠着,你冷我热,是不是都会好过许多? ………… 终于,端木凝阙缓缓的说道:“林逸之……你感觉如何?”声音微弱,还带着强自忍受痛苦的颤抖。 林逸之似乎是听到了端木凝阙说的话,然而无论他怎么认真的去听,却始终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蓦地,几欲昏迷的林逸之竟恍恍惚惚的笑了起来,似自言自语道:“端木……那晚你说的话……可是真的么?” 端木凝阙却是听得清楚,到了这般时候,他竟然还在想着那个月夜自己说的那番话,她并不回答,竟然也缓缓的笑了:“你……就不怕死了去?若是死了,那些话便都是真的!” 过了好久,似乎再次传来林逸之喃喃的话音:“若那是真的……此番死了……也便是解脱了!” 端木凝阙刚想说话,忽觉身体一沉,心中暗道不好,忙低头看向林逸之。 只见方才还有些意识的林逸之此时此刻再次失去了知觉,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再无半点血色。 端木凝阙的心头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害怕占满,她真的开始害怕了,她感觉,这次他这般睡去,恐怕再也不会醒来,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缓缓的伸出手朝着林逸之的心口触去。 原本白皙的素手,此时此刻,布满了被火焰烧灼的伤痕,远远看去,触目惊心。 他和她的距离,不过毫厘之间,然而就是这短短的毫厘,她就如经过了漫长的时光。她不知道她这一次触碰的结果是什么,若,他心口处原本就很微弱的心跳蓦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就代表了,她将永远的失去他。可是,若只是昏死过去呢? 犹犹豫豫,那满是灼伤的手,在这毫厘间的距离来来回回,这一个决定,仿佛有千斤之重。 最终,端木凝阙还是将双眸一闭,缓缓的朝着林逸之的心口触碰下去。 然后,就仿佛刺痛了一般忽的将手抽离,双眼之中写满了悲伤和慌乱。 她使劲的摇着头,身体颤动的也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些梦呓一般,小声的说着:“不……不可能的…….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脸上破碎的忧伤,怎么拼都无法完整。 林逸之的心房沉静而寂寥,没有丝毫的动静,那颗心仿佛和他一般,同时沉睡了下去。 “啊————”一声压抑了许久的悲呼,仿佛放肆着她所有的悲痛和无奈,那一声呼喊,仿佛带着点点的血与泪,不甘与悲凉,久久的回荡在杀戮火海的漫天火焰之中。 端木凝阙仰头看着黄火弥漫的天际,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悲凉和心碎,泪水再次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林逸之!——”这只有三个字的呼喊,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端木凝阙的身体在这大火之中,摇晃了几下,轰然的扑倒在林逸之已然完全失去知觉的躯体之上。 恸哭!无尽的恸哭,此时此刻,她再也没有了那清冷,再也忘记了伤痛,此时此刻的端木凝阙只是想这样大哭一场,她做了她所有要做的事情,为了救他,甚至耗费了自己体内所有的真气。 可是,他还是死了! 死!这样一个无比丑陋,无比憎恶,无比阴暗的字,怎么配得上这个如风的少年。 她已习惯这么多年在那个虚像里看着他,可以后,她又将何处追寻他的身影! 林逸之!林逸之!林逸之! 端木凝阙的心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这三个字,带着扑面而来的鲜血淋漓! 林逸之,我有一双脚,却无法带你走出伤痛,无法走出忧伤,我有一双手,却无法给你温暖,将你抱紧…… 林逸之,我该那什么拯救你? 忽然之间,那个看起来无比柔弱的身影,在这漫天的火海之中,挣扎着,忍受着彻骨的伤痛,轰然站起。淡蓝色的衣衫飘荡,竟由一种说不出的凄美。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 端木凝阙就如疯了一般,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忽的,她手掌一翻,掌心蓦地朝天,手掌之上两团淡蓝色光芒缓缓的浮现。 渐渐的那两团光芒越来越浓,似乎有股强大而沛然的气息在蓝光之中缓缓的流动着。 片刻之后,原本分开的两团光芒竟慢慢的融合在一起。待完全融合之后,一道比方才不知清亮多少的蓝色光芒从端木凝阙的手掌之上直射而出,直冲天际。 而此时的端木凝阙刹那之间似乎变得从未有过的虚弱,原本强自站立的身体,再次变的摇摇欲坠。 可是她还是那样的倔强的坚持着,她不允许在这生死关头让自己倒下。 那道极为清亮的光芒一闪而逝,光芒散去,一刻如杏核大小的珠子缓缓的虚浮在半空之中,缓缓的旋转着。那珠子通体也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却是无比的晶莹透亮。 如果此时有金丹以上修为的人在身旁,定然会大惊失色。因为,那颗珠子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珠子,而是所有金丹修为之人赖以生存的生命本源——那丹田之内的金丹。 金丹期,顾名思义,便是体内丹田聚集的真气越来越醇厚,最终祛除所有的杂质,化气为丹,进入金丹期修为的修者,才算真正意义的踏入了修真一途。因为肉身对自己来说已然用途不大,就算是肉身受伤足以致命,只要金丹还在,便可以永远不死。然而金丹一旦消亡,宣告的不仅仅是生命的终结。 因为,生命终结,还有魂灵,可入幽冥界,经轮回之眼,入六道轮回转世,而金丹一旦消亡,其最终的结果便是魂飞魄散,这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存在的任何踪迹…… 很显然,端木凝阙已然走出了最悲壮的一步,将自己的金丹强行逼出体外,渡给林逸之,只有这样,或许才能换回林逸之的一线生机,而自己,将会永远的消失,魂飞魄散…… 或许,这样的结局端木凝阙也不想,然而,虽死无悔! 再不迟疑,那颗带着端木凝阙所有生命华彩的淡蓝色本命金丹,在端木凝阙轻盈的手势下,缓缓的接近林逸之的身体。 那一刻,那轻盈的身姿和手势,带起淡蓝色的衣衫,端木凝阙彷如生命中最盛放的昙花,又如那最华美的灵魂,翩翩起舞,如梦如歌!…… 就在端木凝阙如此决绝的时候,忽然之间耳畔传来一声清鸣,那清鸣虽然不大,却直入端木凝阙的心房。 端木凝阙的眼前忽的蓝光一闪,沧离神剑带着幽幽的蓝光堪堪的挡在了那枚即将来到林逸之近前的端木凝阙的金丹。 沧离无语,却也知道,自己的主人却是要一心寻死,所以只得自行振起,想要将那枚金丹阻挡下来,重新回到自己主人的体内。 沧离神剑,剑气凛然,昂首清鸣,似乎带着无比的关心和倔强。似乎在说,你若不收回那枚本命金丹,我便一步不退的挡在这里! 端木凝阙忽的凄然一笑,喃喃道:“沧离,你是不希望我死么?” 那沧离不能人言,只是剑身微颤,似乎缓缓的点了点头。 端木凝阙无奈的摇了摇头:“沧离,可是这是我唯一的办法,沧离,我不救他,他便会死,沧离,你可会明白一个人这样的生存下去,是多么的痛苦和孤单!沧离你……让开!” 岂料那沧离的反应似乎更大了,非但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径自一转剑身,如一堵墙一般横着挡在那本命金丹之前。 那本命金丹好似怕它一样,竟缓缓的旋转着,半步不再向前。 端木凝阙有些气恼道:“沧离,你不听我的话了么,你若再如此,我便折了你!沧离!让开!”说罢,竟然向前迈了一步。 谁知那沧离神剑竟然也清鸣一声,微微向前移了一些,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端木凝阙几乎被气乐了,但转念一想,灵剑护主,却也怪不得它。 可是她不这般做,又能如何? 泪水再次溢满了眼眶。 “沧离啊沧离!你告诉我,如何能救他,若可以让他活过来,我便不死,沧离,你说话啊!” 沧离神剑只是清鸣不已,似乎想说什么,却苦于无法说话,这清鸣声越来越尖锐,剑身也不断的震颤起来。 似乎是想要提醒端木凝阙什么,可是端木凝阙此时早已方寸大乱,怎么能猜得出来。 沧离神剑见主人不明所以,不由得又是清鸣阵阵,忽的剑身竟使劲的一甩,“啪——”的一声,正击在端木凝阙本命金丹之上。那金丹不由的倒退数丈,不偏不斜的停在端木凝阙的头上。 然后,那沧离神剑一声急迫的轰鸣,一道蓝光直冲天际,然后轰然倒泻而下,围着端木凝阙的身前身后一边极速的旋转,一边不住的清鸣震颤。 端木凝阙这才有些迟疑,带着询问的口气道:“你是说,让我收回这本命金丹,你有办法救林逸之么?” 沧离神剑似乎懂得端木凝阙所言,仿佛真就被端木说中一般,竟然清鸣两声,整个剑身都不住的摇摆起来,带起阵阵蓝色剑影,犹如手舞足蹈一般。 端木凝阙半信半疑的将自己的本命金丹缓缓摄入体内,还用狐疑的目光再次的询问沧离神剑。 沧离神剑看到主人按自己说的话做了,又是大声清鸣起来,然后一飞冲天,在这天地之间欢快的忽上忽下,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端木凝阙让它疯了一会儿,方道:“什么方法,你说说看!” 沧离闻言,忽的剑身一转,剑尖直直的极速朝着端木凝阙激射而至。端木凝阙心中大为不解,但料想沧离不会伤她,便是一躲也不躲。 离着端木凝阙眉间只有半寸的距离,沧离神剑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就那样指着她,剑气森然。 “我?”端木凝阙诧异询问道,“我已然没有了真气!” 沧离神剑见她还是不明白,又蓦然一转剑身,朝着林逸之直射而去,堪堪的停在林逸之的心口之处。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两三次,只急的它又要到处乱飞了。 端木凝阙看着沧离的怪异行径,忽的眼神一亮,神情蓦然激动万分道:“沧离你是说……那个……血誓!?” 沧离神剑闻言,剑身再次转向端木凝阙,剑尖轻抬,就如人一般,轻轻的颔首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誓 血誓! 端木凝阙最初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心中是激动万分的,几乎就要毫不犹豫的马上开始,可是当她把自己的手放在林逸之肩头的时候,却蓦然的,顿在了那里。↗頂點小說, 或者说她迟疑了,也许会奇怪,端木凝阙为了眼前的林逸之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血誓,这样一个唯一挽救林逸之的方法面前默然的迟疑起来。 清冷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挣扎与黯然。那种挣扎似乎要比付出自己的性命还要浓厚上许多。 怕了么? 笑话,端木凝阙为了他违逆师命,纵身跳入这万丈执念火海之中,甚至将本命金丹都几乎要给了林逸之,她何曾怕过? 当初离忧大殿。两人背靠背一起杀敌,千军万马,群魔乱舞,她何曾怕过? 只是,血誓,真的要如此么? 准确的说,端木凝阙并不是迟疑什么,而是害怕,因为那血誓轻轻的两个字,带给她的却是犹如千钧一般的重担。 别人不知这血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是端木凝阙却又如何不知,可以说对于血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的。 血誓,这就是一个梦魇,一个浑身血淋淋的魔鬼,若她真的那样做了,对于林逸之来说,或许什么痛苦都没有。 可是对于自己,那绝对是一个噩梦,只是梦醒之后,是付出得到回报的泪水,还是遍体鳞伤的酸楚。 谁又知道呢?蓦然之间,曾经师尊在某个夜晚警告她的话,再次浮现在端木凝阙的脑海之中。 “端木,沧离之所以认你为主,确是因为你天资极佳,想来日后必有大乘,然沧离本是上古四大神剑之一,何等傲然,莫说你还是一个女娃娃,便是为师它也未曾臣服。沧离接受你,更多的是命运使然,你与它是血脉相连,你要知道,沧离的作用是涤荡人之灵魂,抑制这世间所有的煞气邪魅,但剑气太冷,你每日与它同处,必会受到影响,或许终日将再无欢颜。这还不算,你应知这剑还有一处作用,便是发动血誓之力,那血誓之力可以将寂灭魔心的部分幽冷煞气以沧离为媒,你之血液为介,引入你的体内。这样做,你便会与那修炼寂灭魔心之人血脉相通,心意相连。虽然这样做可以暂时压制寂灭魔心的煞气,可是压制并不代表完全消弭,一旦修炼寂灭魔心之人运转寂灭之气,或者煞气爆发,你将会第一时间与他一同分担寂灭魔心带来的痛苦,而且你的痛苦将尤甚于寂灭魔心主人痛苦十倍不止。若只是痛苦,以你不屈天性,或可坚持,然而,所有人皆知道,化解寂灭魔心唯一的方法便是那七部天书,若没有那七部天书,一切都是徒劳。故此,修炼寂灭魔心者必堕魔道。由于血誓之故,堕入魔道之人必神魂之内认定你为不共戴天之敌,无论何时何地,必然与你拔剑相向,不死不休!端木,这血誓断断不可触碰!切记!切记!” 字字诛心,犹言在耳。端木凝阙怎么能够忘记,当年自己还是懵懂的女娃,那一日,父亲如疯魔一般,带着无比的嗜血和杀戮,将全家二十余口刀刀斩尽,刃刃诛绝!那一夜,凄风悲呼,是端木凝阙心中永远的梦魇。 她忘不掉母亲在父亲的剑下苦苦哀求,带着最后的勇气和希望呼喊最爱之人醒来,回头是岸。可是,没有用,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血迹斑斑的剑下,那个绝望的眼神和那滴冰冷的泪水…… 当已然迷失心智的父亲提着带血的剑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端木凝阙没有哭,没有害怕,她怕不起来,她只是个孩子,她知道对面的是自己的父亲,曾经那么疼她的慈爱的父亲。 如今,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父亲凶她才这样的。 她冲那个浑身嗜血的魔头低低的说着:“爹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爹爹要惩罚凝儿么?” 剑光闪烁,她却未曾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因为一个白衣身影已然挡在了自己面前,伸手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那只手那么的温暖,那种温暖让端木凝阙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平静。 端木凝阙依稀还记得,就这样,她的家化为冲天的大火,那场大火中,她的父亲再也没有了身影。 只是那个抱着她的人抱得从未有过的用力,还心疼的说着:“端木,不要回头看,永远都不要回头看!……” 后来,她就随着这个人来到了这茫茫的离忧山中,那个人让她叫她师尊,教她修习离忧无极道。 可是她想念爹爹,她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的师尊幻尘师太,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自己的爹爹。 她的师尊总是轻声的告诉她:“端木,待你的离忧无极道到达人极境第三重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她还太小,不懂得什么人极境,然而却发疯了一般修炼,别的孩子在玩耍,在嬉闹,她在修炼,别的孩子在睡觉,她在修炼。 她心心念念的想,我若早日练到什么境,便能见到爹爹了。 于是,她创造了整个离忧教都未曾达到过的奇迹。一年,离忧无极道,人极境,巅峰! 然后她又去问自己的师尊,我何时能见到爹爹。 这次,幻尘给了她一柄通体淡蓝色的剑,告诉她,那剑叫做,沧离。 然后对她说:“端木,你把离忧无极道练到天极境第三重,并且熟练地驾驭沧离神剑,你便会见到你的爹爹。” 也就是在那天起,她的生活中从此多了一个人,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人,她练功累了,她哭了,她想念父亲的时候。 那柄剑,那淡蓝色的幻镜中的那个男孩陪她哭,陪她笑。陪她一同想念….. 岁月若光,转眼十年之久,她始终未曾再见过她的父亲,而那个幻镜中的男孩,已然从那个幻镜中走出,来到了她的身边。 是命运使然,还是…… 然而,端木凝阙已然知道,她的父亲为何那个夜晚会那样,她的母亲就应该用了那血誓,以求给她父亲带来转机。 命运既是使然,又是捉弄。这个少年,身负着如她父亲一般的,寂灭魔心。 如果,母亲并没有死去,她或许会问问母亲,当父亲举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时候,她心中可曾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后悔? 回忆如水,总在不经意间流进心头,溢出无声无息的疼痛。 端木凝阙清冷的目光含着泪水,缓缓的低头,看着眼前已然如一具冰冷尸体的林逸之。 “你告诉我,真的有一天,你我,会如我的父亲母亲一般,拔刀相向,鲜血淋漓么?” 林逸之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怎么可能知道。 只有那沧离神剑,缓缓的浮在漫天火焰之间,蓝光幽幽,清鸣戚戚。 蓦地,林逸之的胸口蓦然起伏,嘴里如梦呓一般含糊的说了一句话。 可是无论如何含糊,听在端木凝阙的耳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他说, “端木……快走……” 再也无法忍受,泪水滂沱,端木凝阙一把将林逸之抱在怀里,凄声喊道:“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来吧,我不会后悔,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悔!不就是受你一剑,你开心便好!” 说罢,蓦然起身,大声唤道:“沧离!——” 轻鸣一声,沧离蓝光赫然大胜,半空之中幻化出七道耀眼的蓝色剑气,那七道蓝色剑气从最初的淡淡的虚像,渐渐的凝成了犹如实质一般。 端木凝阙轰然站起,朝着那七道蓝光闪耀的剑气忽的缓缓一笑,然后轻轻的闭上了双眸。 眸间,有泪划过。 轻轻道:“来吧——” 话音方落,七道剑气轰然冲天而起,苍穹之上蓦地有七声巨响传来,那巨响沉重而沧桑,彷如远古般的叹息。 瞬息之间,七道剑气齐齐调转剑身,剑尖赫赫,剑芒闪闪,朝着端木凝阙的身体,以无以伦比的速度,轰然射去! 声势浩浩,带着决死的不悔与壮烈。 蓦然之间,一声刺透身体的轻响,竟无比清晰的回荡在杀戮之火中。 紧接着,又是六声这般轻响,轻响过后,七道如有实质的齐齐的刺进了端木凝阙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之中。 没有一道剑气刺空,端木凝阙就那样直直的伫立着,不躲不闪,眼睁睁的看着这七道剑气将她的身体贯穿。 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痛,从身体的七处缓缓的延伸,直入她的神魂,神魂深处早已如惊涛骇浪般支离破碎。 然而,她还是那般站着,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却连一句痛都不喊。 然而怪异的是,这七处剑气刺入的地方,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就那般好像刺入了空气之中。 片刻之间,只见端木凝阙的眉间,忽的一闪,一道如魅的血痕缓缓而现。那血痕甫一出现,就如被无形的气流包裹着,直直的,缓缓的朝着林逸之的眉头而去。 他与她,五寸距离。 那血痕在半空中成了一道如魅的红色血线,将他与她连在了一起。 眉间与眉间,她的血,缓缓的注入了他的眉间。 一股无比凄婉而又恢弘的轻声吟唱,响彻在天地之间,那个誓言,带着无比的神情,无比的不悔,无比的眷恋与决绝。 轰然高诵: “沧离为媒,吾血为介。 上穷碧落,下覆黄泉。 寂灭同心,生死何欢。 吾已吾血,以荐苍天。 纵有九死,犹自不悔!” ………… “轰——”黄色火焰,腾起万丈波涛,苍穹之上,是神的叹息! 那铮铮的誓言,却永远未曾散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离 p.s今天忙到很晚,媳妇的一亲戚去世了,下午在殡仪馆,回来后睡了个天昏地暗,结果就耽误了更新了,希望诸位原谅。︾,顺便厚颜再求订阅!多谢诸位了! 吟唱已然在这燃烧苍穹之中渐渐的消失,然而那无声之中形成的殷红血线却依然带着些许诡异的在半空之中流动。 一头连着端木凝阙的眉心,一头连着林逸之的眉心。血线的正中,沧离神剑淡蓝色的巨大虚像浩浩而立,幽幽清鸣。 沧离神剑恰好将这道血线一分为二,就如一个中转的机关,血从端木凝阙的眉心缓缓流出,经过沧离神剑氤氲的蓝色剑身,然后蓦然蔓延,彷如从沧离神剑里涤荡了一个轮回,再缓缓的注入林逸之的眉心。 鲜血如注,方开始之时,林逸之身上凝结的如有实质的寒气并没有减弱丝毫,而且变得通体透明的血脉中的幽冷蓝色也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整个躯体彷如没有生机了许久的尸体,捕捉不到一丝一毫活着的证据。 端木凝阙心中有些着急,凝聚心神,暗自又调动了方才恢复了一点的离忧无极道真气,这微乎其微的真气方一加入,原本细如丝线的流动血液,蓦然之间增大了不少,血液流动的声音仿佛都可以听到。 随着这股沛然流动的血液缓缓的注入,林逸之体内血脉之中呈现的蓝色从最初蓝光骇人开始缓缓的消褪,只是这消褪的速度十分缓慢,若不是屏息凝神,恐怕极难发现,那蓝色正在减弱。 就这样,端木凝阙体内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注入林逸之的身体,而端木凝阙自己本身便是这鲜活血液的源头。 不知过了多久,林逸之血脉之中的蓝色几乎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心口一个巴掌大小的范围,那里的呈现出的蓝色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消褪之势,依旧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幽冷,似乎冥顽不化的坚守着最后的阵地,与端木凝阙的血液拼个你死我活。只剩那一点的蓝色,却依旧闪着致命的冷光,渗人心魄。 而端木凝阙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血液流进林逸之的体内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林逸之心口处的那一抹蓝色却始终无法消失掉。 这让她不得不强打疲惫的心神,咬着牙坚持在那里,不顾一切,拼了命一样继续向林逸之注入自己身体里的血。 “沧离——”全神贯注中的端木凝阙忽的清叱一声,那沧离神剑颇有灵性,已然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剑身轰然一动,巨大的虚像整个翻转两颗过来。 随着沧离神剑的翻转,原本红色的血线忽然改变了颜色,红色极速消失,血液也开始从林逸之的眉间倒流向端木凝阙。 只是,端木凝阙为血液之源时,给林逸之注入的是鲜红的,有着生命跳动的血液,那血是滚烫的。 而如今,从林逸之身上流出的血液却是无比诡异,还带着幽冷寒气的蓝色血液。那丝丝的寒意,便是在他周围数丈的杀戮之火都似乎能感受到,火焰蓦然变的小了许多。 一瞬之间,原本通体红色的血线,无声无息的变成了蓝色的血线,血流的方向也改变为从林逸之到端木凝阙。 端木凝阙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似乎很痛苦,但又不得不去面对。 果然,那道冷气逼人的蓝色血线甫一接触端木凝阙的眉间,端木凝阙便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原本自然下垂的双手,蓦然紧紧的握了起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那瞬息紧握之后,蓦然变的暗红,指甲陷入手掌之中,竟一握之下,渗出了滴滴的血迹。 “啊......”那样一个坚强而执拗的端木凝阙,在逼出自己本命金丹之时,在面对七道剑气轰然直入身体之时,再大的痛苦都没有出哪怕一声。 而这次,这蓝色血液刚一接触到自己,她已然觉得从未有过的痛苦,泼天一般的朝她汹涌而来。 饶是如此,她也不过是在那一瞬之间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双手使劲一捶地面,紧咬樱唇,任是再不吭一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端木凝阙原本因为紧握而变的暗红的双手,竟变得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那被指甲刺破的手掌上的滴滴血迹,早已干涸。 只是,紧紧咬着的嘴唇,因为痛苦,始终未曾放开,嘴角处已然变得血迹斑斑。 可是她依旧一声不吭的勉力支持,蓝色的血液就那般无声无息的从林逸之的体内流出,然后经过沧离神剑,再注入到自己的体内。 若说疼痛,却是不够准确的,端木凝阙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是感受到了冷,从未有过的寒冷,从眉心处直灌而下,顷刻间流入自己的心房,原本滚烫的心在刹那之间似乎熄灭了所有的温热,那寒冷将整个心房毫不留情的冻住,端木凝阙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顷刻之间结冰的声音。 然后,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耽搁,那寒冷的幽蓝血液再度开始了征程,顺着心房,蔓延至端木凝阙身体每一寸经脉之中,不过三息之间,端木凝阙便感受到了那仿佛刮骨一般的寒冷在无时无刻的啃噬着自己每一寸肌肤,直到冷入骨髓,直到麻木,僵硬。 彻头彻尾的寒冷,将自己的身体撕的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然后那溢出的血液瞬间冻结,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可循。 端木凝阙不知道自己能够抵抗这种寒冷多长时间,或许很久,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的神魂也将会被永久冰封。 她蓦然的想到,听师尊将,地底十万丈,有幽冥弱水,冰冷幽寒,可灭尽一切生机。如今自己所承受的这股寒冷,与那幽冥弱水比起来,哪个会更冷一些呢。 她完全没有顾忌自己已然岌岌可危的情况,反倒是突然心疼起眼前的林逸之起来,我已然近元婴期的修为,犹自觉得这寂灭之气如此难受,几乎神魂都要失去生机,他这个少年,身子单薄如斯,修为不过驱物,又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面对这彷如恶魔一般的寂灭魔心呢? 还蓦然不顾安危,一遍一遍的说着:“端木……快走!” 林逸之!我无论如何,便是今日神魂消亡,冻死在这里,也要救你! 仿佛无止无休的轮回,从来无法预知何时方能结束。端木凝阙的脸已然没有了半点的血色,而眉间处的蓝色血液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注入,此时她与林逸之的状况与刚开始的时候截然相反。 如今,林逸之除了心口处最后那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蓝色之外,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蓝色,原本变得清晰可见的透明血脉,如今也渐渐的隐入自己皮肤之内,原本身上凝结的淡淡寒冰不知何时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便是原本身上的几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恢复愈合。 原本支离破碎,被寂灭之气胡乱连接在一起的七经八脉,如今也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竟然缓缓的自我修复着,寻找着最初的经脉连接着。 这种现象,让人叹为观止,几乎是在看着一场从未经历过的,无比宏大的起死回生的表演。 然而,反观端木凝阙,却与早些时候的林逸之一般无二,整个肌肤泛着一股诡异的幽蓝,尤其是眉心处,竟有一道明显的蓝色竖纹,那道竖纹不过半寸左右,散发着幽幽的蓝芒,是她原本就绝尘的样貌,更平添了一份幽幽的清冷。 除了那眉心处的蓝芒,原本长长的乌发,发丝之处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似乎过不了多久整个人便要真的被寒冰完全覆盖了一般。 端木凝阙的神魂早已被这股寒冷折磨的千疮百孔,然就算如此,她却竭力的保持着清醒,她心里明明白白,自己若真的不顾一切的昏倒过去,这血誓之法便要硬生生的打断,那么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所以,她终将全程保持无比的清醒,就是做不到,也要必须做到! 终于,端木凝阙发觉了林逸之的变化,心口处的那抹蓝色正在缓缓的消失,端木凝阙知道,这件漫长而痛苦的事情,终于快要结束了。 于是,她暗中再次振作精神,那蓝色的血液似乎在半空之中颤动了一下,再次加快了些许的速度。随之,那带着极度痛苦的寒冷再次毫不留情的席卷了她的整个身躯,那身体瞬间便的脆弱不堪,似乎轻轻触碰,便会碎成粉末,在这杀戮火焰的上空,随着滔滔的火海,缓缓飘荡,仿若挽歌。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林逸之心口处的那抹致命的蓝色终于缓缓的消失殆尽。端木凝阙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随着那蓝色的消失,原本横亘在半空的蓝色血线蓦然消失,巨大的沧离虚像也消失不见。 半空之中,蓦然变的些许的冷清起来,只有那柄沧离神剑,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百无聊赖的轻轻徘徊在端木凝阙身旁,却是丝毫不敢打扰于她。 沧离明白,主人此刻怕是到了最要紧的时刻。 但见端木凝阙双掌一翻,似乎运用体内的真气强自压下来自林逸之体内的幽蓝气息和血液,随着端木凝阙的手势,那原本在她体内漫无目蔓延的蓝色血液和气息,似乎在被她牵引着,慢慢变的温顺起来,跟随着端木凝阙的手势一起一伏,缓缓的朝丹田之处压去。 与此同时,随着蓝色血液流向丹田,端木凝阙肌肤上怪异的蓝色也缓缓的消褪,渐渐的恢复原本凝脂般的白皙。 只是,眉心处那道蓝芒,却是越发的明亮,那蓝色熠熠生辉,闪着幽冷的芒。 随着眉心处的蓝芒绽放出一道从未有夺目光辉,忽的这眉心处的光芒仿佛瞬间完全燃尽,突然熄灭,消失的无影无无踪,连那道深深的竖纹,也仿佛从未在端木凝阙的眉心处出现过。 然而端木凝阙却依然是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时时的轻轻颤动着,仿佛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异常艰辛的漫长时光。 如今,满身的疲惫与尘土,却是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这睡中,有梦,这梦将不再拥有痛苦。 梦中,他与她互相依靠,从未有过分离。 ………… 良久,端木凝阙的双眸颤动,一道若有若无的清冷目光缓缓的铺开,她还是醒了,看来,美梦从来与漫长无关。 她试着站起身子,于是颤颤巍巍的动了,那每一个动作几乎都要摔倒似得,可是她却近乎倔强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终于她站直了身体,未曾踉跄哪怕一下。 她缓缓的踱了两步,活动了一下刚才被那巨大寒冷冻得还有些麻木的身体。感觉自己的状况有所恢复,这才缓步的来到林逸之的近前。 她看向他,目光如水,从未有过的温柔,似乎她的眼神永远就是这样,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清冷孤傲。 她就这般看着他,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只是这般温柔如水的静静的看着这个彷如熟睡了的黑衣少年。时间缓缓流过,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她和他终将不再痛苦。这种安静点的凝望,若能永恒,便是上天无比的恩赐,对么? 终于,她低低的开口,声音轻柔,彷如呢喃:“林逸之,今日之后,你我血溶一体,你便是我,我亦为你!再不相离,你可知道了么?……” 说罢,张开双臂,再不迟疑,拥他入怀罢,这不是男女情爱,这只是她唯一能够表达的温暖,仅此而已。 或许,林逸之感受不到,他仿佛正在经历漫长而又温暖的睡眠,安心而又平静。心口处,有力而安稳的心跳,让她从未有过的幸福。 他的嘴角似乎有着丝丝的笑容,是吧,睡梦中他笑了…… “林逸之,这次我没有输给命运,我没有放弃,希望他日那天,你也不要放弃,不要输给命运……” 林逸之……终于,这一切的噩梦还是过去了,对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同归 p.s:感谢小朵的打赏,感谢粉色羽熙东野巨、痞子二叔的打赏,感谢忘左美女的月票!感谢!订阅掉了2个,给我支持吧,朋友们! 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了。∑頂點小說,除了林逸之依然还没有醒来,然而从胸口处平稳的一起一伏来看,他已然没有什么大碍了,如今只是因为身体机能刚刚修复,身体还处在十分疲惫的状态,因此,他还会这样睡上一段时间。或许一两个时辰,或许还要很久。 不过端木凝阙知道,他终将醒来。 她依然活着,他也依然活着,虽然这种活着建立在万般的痛苦之上。甚至以后的路还要面对更多的冷风凄雨,或许安然无恙,或许万劫不复,谁知道呢? 以后的就以后再说罢,重要的是活着,活着,一切都会有希望,对吧! 只是,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在端木凝阙的心里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的意识到一个摆在她眼前,容不得她半点忽视的问题。 虽然两个人从寂灭魔心带来的危机之中逃出生天,可是眼前呢,这一片犹如怒海狂涛的火海,她和他,又怎么出得去? 她不像那些进入执念火海的新进弟子,拥有澄明水,可在危急之时,将其捏碎,便可破开这一方火海空间,转危为安。她有的只有那一人一剑,和救不到林逸之绝不回头的信念。 其实,她自三四岁时便已进入离忧教中修习离忧无极道,对离忧教中的诸般禁制秘、处虽说不上了然于胸,却也颇为熟悉。 她知道,这执念火海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虚像空间,在这个空间之中又设置了万千个小空间,这无数的小空间纵横交错,星罗棋布,或许你前脚在一个空间之中,后脚就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虽然有无数个空间,但离忧教的各代掌教经过种种的改良,确立了无论是谁进入,都将会经历四种空间,都是相同的杀戮之火,贪婪之火,情障之火和虚妄之火,区别在于,每个人经历这四种火,按照自己神魂内的**不同顺序不同,所遭遇的情形也不同。 比如,你心中的杀念过重,在这执念火海中,你可能最先遇到的便是这杀戮之火,而另一个人或许过于贪婪,那么他可能第一个遇到的便是贪婪之火。 另外,按照心中所想和心境,在不同的火之范畴,遇到的幻像也不相同。比如林逸之心中所想所念之人是端木凝阙,于是便在情障之火之中,遇到了那个端木凝阙的幻象。 这样的设定,是经过历代的离忧教掌教和首座们的呕心沥血才最终形成的,这样一来,所有进入执念火海试炼之人,会在瞬间散布在各个不同的空间,想要走出去,只有靠着自己,靠着无欲无求的心态,避免了很多新弟子聚在一起,使难度降低的事情发生,又为了公平,按照心境,每个人通过执念火海的难度和时间又有所不同,这样,便可以选出真正的佼佼者。 而且,为了保障这些新弟子的安全,还取天地之精华,找到了能破除空间虚像的澄明水,澄明者,清也。有了这水,新进弟子可以在遭遇危险的第一时间,迅速的脱离这个试炼之地。 虽然,这许多年来,这执念火海试炼之地,也出过三件事,其结果是一人烧成飞灰,一人失踪,至今生死不明,一人堕仙成魔。 然而,均是因为这三人仗着自己的强横资质,澄明水消失了也不愿离开,由此来说,皆是咎由自取。 可以说,这执念火海,万年以来,洗礼了不计其数的新弟子,从未发生过任何因为这个试炼问题本身导致的差错与闪失。 或许,创造这执念火海的离忧子也好,还是历代离忧掌教也罢,似乎都对自己门下的正式弟子颇为自信了,他们从未考虑过,一旦有正式弟子,在没有澄明水的情况下,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进入执念火海之后,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或许离忧子千算万算,也决计算不到,在他飞升数万年之后,如今离忧教的正式弟子,很有可能就此葬身在自己所创的执念火海之中了,而且,这一次竟有两个人有此遭遇! 林逸之的转危为安,使得端木凝阙固有的清冷与沉静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上。她缓缓放下林逸之,将自己淡蓝色的外衣铺在林逸之的身下,然后强自忍着巨大的疲惫,缓缓的走到那翻腾的火海旁。 清冷的眸中,是冲天的火焰咆哮与嘶吼。 茫茫的火海,望不到来处,更没有尽头。那种连绵不断的浩大,顿时让她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无奈。 莫非这次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不成么? 眼神流转,她缓缓的望着浮在半空之中那抹幽蓝色的光芒。 那是沧离神剑,就那样虚浮在半空之中,偶尔发出一声懒洋洋的清鸣,似乎对眼前这滔天气势的火焰,一点也不放在心里,就如观赏美景一般,从容不迫。 端木凝阙心中蓦然一动,沧离神剑应知我心,如今我苦思脱离火海之法,它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感觉,莫不是,它早已胸有成竹不成? 想罢,心神一动,两道似嗔的清冷眼神缓缓的朝着沧离看去。 沧离神剑似乎立即便感受到了端木凝阙看向自己的目光,剑身微微一颤,似乎心思被看穿了一般,一声清脆的剑鸣,蓝光一动,竟瞬间躲到了端木凝阙的身后去了。 然后,就如撒娇般的绕着端木凝阙的身体,不停的飞来飞去。 端木凝阙忽的浅浅一笑,一把抓住沧离神剑,沧离似乎不认命就此被俘的命运,清鸣之声更大了些,剑身似乎在端木凝阙的素手之中不断的扭动,想要即可逃离。 端木凝阙收了笑容,正色道:“沧离,莫要闹了!我问你,是不是有办法出去?” 沧离神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郑重,忽的一动,端木凝阙手中剑影一闪,再看之时,它已然出现在端木凝阙的脚下。 蓝光幽幽,倒还有些自得。 “你是说,你要载我出去?”端木凝阙小声道,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可是连走那条路都不知道,无止境的幻境,想出去谈何容易?” 话音方落,只见那沧离神剑似乎颇有些不服气,使劲的摇动着剑身,好像在说着什么。 端木凝阙默然不语,心中暗暗想着什么,忽的眼睛一亮,大有惊醒之意,自语道:“你有破除一切虚幻,维护本心清明的本事,也就是说,这执念火海的万千虚像幻境,你都无所谓,你可以轻易找对如何出去的路,对么沧离?” 她这一说,沧离神剑这才似乎觉得挽回了些许颜面,再次归于平静,只是那幽蓝之光,越发的明亮起来。 忽的,那沧离神剑似乎想起了什么,蓦地再次飞到半空之中,剑尖朝着端木凝阙轻轻的点了两下,然后又来到地上躺着昏睡的林逸之身前,剑尖连着剑身摇晃不止。 端木凝阙怎么能够不知道它的意思,蓦地嗔道:“你莫要偷懒,他必须和我一起!” 沧离神剑闻言,似乎仍旧大不愿意,依旧低低的清鸣着,似乎在小声抗议着什么。 端木凝阙呵呵一笑,故意正色道:“你要不载他,我也在这里不走了,你自己再找个主人去!” 那沧离似乎有些怕了,生怕自己的主人不要它了一般,忙乖乖的浮在端木凝阙的身下。 端木凝阙缓缓的来到林逸之近旁,看他原本煞白的脸色如今有了少许的红润,心中更是安定了不少。 缓缓的俯下身去,素手轻轻的握住林逸之的手,握住的那一刻竟微微的有些发颤。那一刻她似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后,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林逸之整个人背在自己的身上,确定了林逸之不致于摔下来,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巨大的疲惫感,让自己独自行走都变的举步维艰,更何况是如今还要背着一个毫无意识的林逸之,虽然他清瘦无比。 可是端木凝阙只觉的如山一般的沉重,让她几乎扑倒在地。 樱唇紧咬,她感觉自己背上的骨骼瞬间沉重酸痛。她犹自坚持着,修长又纤细的身躯宛如风中残叶一般,摇摇晃晃。 这一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只不过是一个直起身子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如登天一般困难。 喘息,低低的喘息,似乎经过了漫长的挣扎时光,端木凝阙在这时间流逝里,始终弓着身子,不倒,亦站不起来。 终于,她站直了身子。 又紧紧的握了握林逸之的手,似乎自语的低低道:“林逸之……我们一起走!” 踏步,沉重如山。 一步一晃,步步艰难。 从踏步到来到沧离之上,不过三步的距离,可她走的从未有过的艰难,仿佛这三步,她与他,走过了一生一世的时光。 终于,她背着他,立于幽蓝的沧离之上。 目光清冷,坚定而又执着。声音平静,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孤傲凛然:“沧离,随我劈火而去,碾碎这方炙热!” 沧离蓝光大胜,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载着端木凝阙与林逸之,冲天而起。 苍穹之上,端木凝阙缓缓的闭上了双眸。感受着耳畔的风声。 有泪,从眸间滑落,跌落在那片炙热的天地里,找寻不到丝毫的踪迹。 他和她,御剑踏天,身后和脚下,执念火海呜咽低吼…… p.s:提前请假,明日去郑州医院陪母亲,无更,后日继续!谢谢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用 离忧教,葬地洞。↗頂點小說, 执念火海前的气氛已然不能用凝重来形容了,完全是压抑,空气中的压抑几乎可以让人的心都感觉到丝丝的冰冷。 谁都不说话,那群新进弟子连喘口气似乎都要在心里挣扎几下,生怕动作大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的心里都清楚,如今的形势几乎糟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了,先是被视为这届新进弟子中的惊才绝艳的人物纳兰明轩,再有已然是区物四重,堂堂莫忧峰五弟子林逸之,最后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清冷绝世的,彷如传说中的人物,年轻一代弟子之中举足若轻的端木凝阙。三个人,不同时段进入这执念火海,然而唯一相同的是,自打进入执念火海之后,便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了。 蓦然之间,所有人都感觉到,原本以为最无可能出现意外,万无一失的葬地洞执念火海,如今,就如一头翻滚燃烧着的怪兽,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那些人进入。 一旦进入,它将泯灭你所有的高傲和自信,致你惨痛的万劫不复。 执念火海尽头的断崖前,莫忧峰的弟子显然和那些新进考核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段朗坤早已是一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样子,萧罡炎也是紧握拳头,眼中直欲喷火。陆汐月却是少见的没有哭泣,自打端木凝阙进入这执念火海之后,似乎突然之间变得沉默起来,眼神空洞,望着执念火海,不言不语,不哭不笑。似乎有些心思满怀。 只有曾锐金依旧保持着挺拔的身姿站在执念火海尽头的断崖边缘。有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动他的出褚黄色的衣衫,衣袍摆动,映出一张坚毅沉稳的面庞,那张面庞和那伟岸的身躯,不动如山,似乎看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他这般神态,也让那群新进弟子多多少少的有了些许的安心。 然而,或许只有曾锐金自己才知道,其实,他的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担忧,甚至有些慌乱,纳兰明轩进入执念火海已然超过了四个时辰,想来早已是有死无生,他最多也就是感叹一下这少年的一身资质可惜了,倒也不怎的挂怀,自己的林师弟算了算已然进入这执念火海之中三个时辰之多,自己给他的澄明水恐怕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罢,此时他的状况一无所知。 按说,心智纯良的小师弟不大可能陷入执念火海的幻境之中的,他非大贪大奸之人,又从不争强好胜,还有虽然汐月妹子对他颇有情义,可是看他却是懵懵懂懂,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上。 那四种执念火焰,根本不可能困得住他的啊!当初自己答应让林逸之进入这执念火海,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想来万无一失,可谁知道,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那端木凝阙已然进入这执念火海之中也近两个时辰了,若说小师弟被困那火海之中,唯一的原因或许是修为不济,可这端木凝阙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可是听说如今十七岁不到的年纪,离忧无极道已然跨进天极境的人物,更何况她手中可还有与仙隐神剑齐名的四大神剑之一的沧离。 这般修为,曾锐金料想都敌她不住,怕是楚箫师兄与她相比,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吧。 这样修为几乎在年轻一代首屈一指的人物,竟然也会陷入执念火海?这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这端木凝阙的秉性,曾锐金多多少少听苏沅说起过,端的是清冷孤傲,恬淡安静,平素里更是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的。 这样一个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心中会有执念? 这或许也说不通啊。 林逸之陷入执念火海长达三个时辰,已然让曾锐金猜不透了,如今又加上一个端木凝阙,曾锐金仿佛如坠云里雾里,心乱如麻。 小师弟这样的遭遇,就足以让自己心中痛惜,如今又加上这个前途无量的端木凝阙。虽然小师弟对他来讲重于端木凝阙,可是料想小师弟真的就此丧命,自己的师尊陆无羁或许只是伤神个三五日,过不去的只不过是自己心中的那道坎罢了。 可是,那端木凝阙是幻忧峰首座幻尘师太的关门弟子,可是她极为宠信之人,连那视若珍宝的沧离神剑都赠给了她,可见她在幻尘师太心中的份量。虽然幻忧峰如今的大师姐是苏沅,可是大家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这端木凝阙的性子太过于寡淡,恐怕这日后幻忧峰首座之位便是她的了。 曾锐金并没有因为端木凝阙进入执念火海之前对他的冷言冷语产生介怀,相反的他认为这端木凝阙性子寡淡,但却直言快语。只是他明白自己的职责罢了。 如今,这端木凝阙要是真的也葬在这执念火海之中,恐怕这篓子他曾锐金就捅的有些大了,莫说他莫忧峰子弟没有一个人敢下这执念火海,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下去搭救自家师弟,这样的言语就能让整个莫忧峰颜面扫地。若那幻尘师太知道自己的爱徒因为莫忧峰弟子葬身火海,依照她那般古怪个性,不把莫忧峰闹个底朝天,将那闻道堂拆个干干净净,是决计不肯罢休的。 如果真的那样,曾锐金自己怕是百死莫赎了。 可即便如此,曾锐金依旧竭力的维持着镇定,哪怕是伪装,也要伪装的沉稳一些,他心里不断的朝自己打气,一遍一遍的喊着曾锐金,不要慌,不要慌。 其实,若在莫忧峰里,曾锐金的资质是比不了白离木的,他能有今日的修为,是与他平素里刻苦修炼,脚踏实地分不开的。然而,陆无羁为何只看重他,让他成为首席弟子,究其原因,便是知道这曾锐金平素里老实木讷,然而在大事上,却沉稳老练,颇有大将之风。 相比于此,白离木的性子便有些清冷艰涩,故而,陆无羁随心中偏爱于他,却不会因噎废食,将首席弟子赋予他。 此时此刻,无论曾锐金心中再怎么乱,但他知道轻重,自望忧峰楚箫一众人走后,整个新进弟子,甚至自家的师弟们都在看着曾锐金一人。 他若镇静,那些人必定不乱,他若惶恐,那些人必乱无疑。 蓦地,曾锐金心中竟有了些许的玩味,在情势一筹莫展之时,清玄上人恰巧出现在这个端口,又那般果断的带走了楚箫和一众望忧峰的弟子,表面来看,似乎是因为楚箫不识大体,带走责罚惩戒。然而曾锐金转念一想,却琢磨出一丝不同的意思来。 莫不是清玄看出了这事态严重,唯恐引火烧身,这才以这个由头召回楚箫,然后冷眼旁观? 曾锐金心中一动,这清玄师叔果然还是精于算计啊! 蓦然想起自己的师尊陆无羁,此时此刻那原本最不想看见的枣核脑袋,在曾锐金的心中却从来没有过的想念。 若师尊在此,怕是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吧!师尊,你可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么。 段朗坤却是颇沉不住气的,蹬蹬的走到曾锐金近前朗声道:“大师兄,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这眼看小师弟是有死无生了啊!” 曾锐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段朗坤犹自不觉,还要再说,却被萧罡炎一拉袖子道:“猴子,你莫嚷嚷了,大师兄自有计较!” 段朗坤却是更急了,高声道:“自有计较?再等下去,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说罢,看向陆汐月道:“小师妹,你说是不是?” 半晌,陆汐月才似听到了一样,抬起头,眼神依旧空洞,却似带着满心的心事,恍惚的问道:“啊……你们方才说什么?” 段朗坤还要再说,曾锐金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段猴子,你若再胡言乱语,就回莫忧峰去罢!”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那些新进弟子一阵骚动,甚至还有一些弟子竟然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更有一声高一声低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曾锐金蓦然回身,刚想训斥,却见这些新进弟子皆用手点指执念火海的方向,脸上是无比惊叹的表情。 曾锐金正自纳闷,却不曾想衣袖被段朗坤一把抓住,那段猴子平素里便最是沉不住气,今次将他衣袖一抓,似乎激动万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般:“大大大……快看……火!” 曾锐金心中蓦然一动,莫非是执念火海之中有人出来了么? 是谁,林逸之?纳兰明轩?还是,端木凝阙? 曾锐金竭力的保持着平静,缓缓的朝着执念火海看去。 原本四面包围的火势,虽然凶猛,但整体却显得平静,火焰翻腾,时间长了总归是让人生出些许平静的单调之感。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原本四面包围的火焰突然之间仿佛如炸开了锅一般,火焰上窜下跳,忽而从这深崖之渊荡起数千丈之高,直冲苍穹,然后点点火焰自苍穹之上犹如烟花一般散落,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如舞动的亡魂。忽而原本气势滔滔,欲烧天际的火焰刹那之间彷如天河倒泻,从苍穹之上带着涤荡世间一切的气势,直落入深崖之渊。 崖深无底,只看到那燃烧的若巨龙般的火焰投入这深崖之后,只留下最后的一点如线的火光,直至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样的,整个执念火海如惊涛四起,波动不断。然而这种景象并没有持续太久,原本变得狂暴的火海,竟突然变得懂了规矩似得,火势由中间向两边顷刻之间分开,就如一柄无形的巨剑,将原本融合在一处的火焰蓦然劈成了两半。火焰在两边,中间的部分,宛如一条通天大道,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火焰。 曾锐金正自诧异,他参加考核新弟子已不是一次两次,今天这执念火海的怪异景象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忽的又是一阵惊叹,曾锐金连忙抬头观看。透过两边的火焰屏障,他似乎影绰绰的看到好像有一个人影,正其快如飞的朝着崖前移动着。 真的有人出来!这算什么。或者,真的可以称得上奇迹了。 由于火势滔天,曾锐金看的不太真切,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轮廓,至于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就在众人都聚精会神的朝着火海深处那个身影看去的时候,一旁一直似乎恍恍惚惚的陆汐月突然缓缓的朝着执念火海前走了一步,眼神带着些许的期待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似乎在喃喃自语道:“她做到了,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可是,为什么做到的不是我自己呢?……” 这番话说完,那眼神之中的落寞更甚,只是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曾锐金更有些搞不明白,忙问道:“小师妹,你可是看清楚了?那个人影是谁?” 陆汐月缓缓的叹了口气,幽幽道:“没有谁,他和她,两个人……” “他和她?两个人?”曾锐金被这句话弄的更糊涂了,他知道陆汐月这话可能是指一直没有音讯的三个人中有两个人要走出这执念火海了。 可是这两个人是谁?纳兰和林逸之,林逸之和端木,亦或者纳兰和端木? 陆汐月落寞的眼神之中忽的涌出一丝安慰和明亮,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竟然痴痴一笑,又如自言自语道:“不过,回来便好……我还奢求什么呢?” 火焰之中,端木凝阙背负着兀自昏迷的林逸之,脚踏沧离神剑,浴火而行,沧离神剑风驰电掣,一路疾驰,而且所过之处,所有的火焰竟自动朝两边散开。 端木凝阙虽然惊讶于沧离的威力,却对它能否带自己和林逸之逃离执念火海,心存无数的犹豫。 直到她影绰绰的看到正前方极远处似乎有一群人影之时,她这才放下心去,看来执念火海的终点就在不远处了。 “沧离,再快一点!”端木凝阙一声清叱。沧离神剑的速度蓦然再次提升了数倍。眨眼之间,端木凝阙几乎都可以认清那岸上之人的面目了。 忽然想到,那淡蓝色的外衫还披在林逸之的身上,自己只是着了件贴身的小衣而已,想要将身后林逸之身上自己的蓝色长纱解去,再穿到自己的身上,时间已然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只得素手一扬,竟带起了周围飘动的丝丝火焰,那火焰在半空之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绕着她修长的身子,将那覆在林逸之身上的淡蓝色纱衣蓦的激震而起。 身姿优雅,彷如最优美华贵的舞姿,那件淡蓝色纱裙在火焰的牵引下,无声无息的落在了端木凝阙的身上。 这个动作,由于瞬间发生,加上那圆弧形的火焰宛如烟花一般,骤然绽放。所有人只觉得眼神一晃,一道飘飘绝尘,遗世独立的清冷身影,就那样在这开放的烟花之上,缓缓浮现。 绝世,惊艳,清冷,倾城。 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那道蓝色身影,宛如浴火而舞的凤凰,披着蓝色的圣光,踏火涅槃而来。 下一刻,端木凝阙已然收了沧离神剑,缓缓飘落在众人之前。眼神依旧那般清冷,似乎冰封了所有的情感。 只是所有人在瞬间便已发觉,不止她一个人,身后还背着一个人,那个人似乎昏睡不醒,正是——林逸之! 端木凝阙甫一落地,便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这也难怪,她一路背着林逸之,又经过漫长的火海之途,到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强自镇定,端木凝阙将身后的林逸之双手轻托,缓缓的朝着正中的空地而去。 陆汐月赶忙迎了上去,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一般,最终还是低低的说了句:“端木师姐,我来抱他罢!” “不用!” 她连看都未看她。 回答的这两个字,斩钉截铁,清冷异常!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说 端木凝阙的声音异常冰冷,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干脆的拒绝,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让陆汐月心中蓦然一颤。↖頂↖点↖小↖说,x. 你抱的是我的逸之哥哥,你不过是幻忧峰的一个弟子,我莫忧峰弟子何时轮的着你这样抱着? 她在莫忧峰中,自小有爹娘娇惯着,却是从没有人用这样的口气同她说话的,不由得心中气结,又见她抱着林逸之,眼神似乎从未离开他半刻,就如这世间除了他一人之外,再无其他人了似得。 想到那个雨夜,陆汐月心中更是酸酸涩涩。听完端木凝阙的话,忽的一笑道:“端木师姐一路艰辛,如今已然救回逸之哥哥,便把他交给我们莫忧峰吧!” 这句话说的不紧不慢,然而却是绵里藏针。 端木凝阙恍若未闻,并不答话,依旧抱着林逸之来到一块较为光滑的大石处,试了几下,却始终未曾将林逸之放下,蓦然向身后的陆汐月道:“可有衾褥?” 陆汐月先是一愣,忽的明白端木凝阙为何迟迟未将林逸之放在大石上。 原来,她是怕逸之哥哥身子在这大石之上,阴冷潮湿吧!她果然点点滴滴想得周全,都对逸之哥哥透着无比的情谊,可是为何那晚的话又那般无情? 陆汐月满腹心思,缓缓转头朝着莫忧峰众人问道:“你们有么?” 曾锐金没有感觉到这两个女子在这几句话中已然交锋数次,他虽沉稳,但在这一途上却是向来后知后觉。 见陆汐月问,只摇了摇头,看了看白离木。 白离木此时此刻正望着依旧翻滚的火海,眼中闪过一种别样的意味深长。 林逸之的情况,似乎他根本不在意,倒是这火海更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 曾锐金摇了摇头,暗道,我这白师弟定是惋惜那葬身火海之中的纳兰明轩了,不由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我知你爱才,那纳兰明轩却是一等一的人物,然而……兄弟还是莫要太过挂怀才是!” 白离木这才意识到什么似得,缓缓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汐月又看向段朗坤和萧罡炎。萧罡炎一皱眉道:“这哪里会带来啊!” 陆汐月一跺脚,嗔道:“段猴子!脱外衣!” 段朗坤闻言,直急的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先是向看见瘟神了一般看着陆汐月,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然后又偷偷的指了指陆汐月身后的端木凝阙。 他的意思是,要是这里全是男子也倒罢了,可是还有你和那个端木凝阙再一旁,自己把外衣脱了,这成何体统! 陆汐月把眼一瞪,嗔道:“快点脱,就你这精瘦的跟猴子一样的身材,没人看你!救人要紧!” 段朗坤整个五官都苦到一处去了,这才磨磨蹭蹭的将外衣脱掉,递给陆汐月,然后一溜烟的躲在萧罡炎的身后。 那群新进弟子见状,想乐却不敢乐,一个个憋的面红耳赤。 陆汐月这才拿着段朗坤的衣衫,刚想要亲自动手,端木凝阙忽的又道:“不用,我来!” 说罢,在陆汐月甫一愣神之际,蓝影一闪,已然将她手中的衣衫拿了去,一手抱着林逸之,一手将衣衫铺在石头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林逸之放下,又默默的看了几眼,这才转身冲众人道:“端木幸不辱命,他还是救上来了!” 声音清冷,看不出她将人救上来是喜悦,亦或者高兴。 陆汐月见她未免有些过于越俎代庖,刚想说话,忽然心中一阵酸涩。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些什么呢? 逸之哥哥几次三番救她,她除了自认为如此喜欢他之外,还做过什么?他的心中何尝也不是把自己当做他的亲妹妹一般对待么? 那端木凝阙这般行事,哪一样不是对逸之哥哥关心。我又有什么可指责的?莫说,这端木凝阙那晚几乎言明只是同情逸之哥哥,若真的是爱他,自己又拿什么跟她争呢? 今日这执念火海纵身一跳,自己便已然彻头彻尾的输了个彻彻底底了。 那晚,逸之哥哥不知道,他们两人那番谈话,还有另一个人也在听。那个人……就是我啊! 或许,或许今日她这般行事,真的是因为她所说的,仅仅是同情吧! 陆汐月收拾心情,毕竟那是女儿心思,眼前林逸之被救出来了,却依旧昏迷不醒,似乎身上还有很多伤口。 陆汐月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心思,一想到林逸之,将方才那诸般委屈失落都抛在了脑后,忙问道:“逸之哥哥现在的状况如何?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端木凝阙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陆汐月,岂料陆汐月也正一副关心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顷刻之间,皆眼光流转,不再看向对方。 端木凝阙淡淡道:“无妨,他只是受了那……”蓦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道:“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只是暂时昏睡,相信等等便会好很多了。” 陆汐月这才点了点头,又看向端木凝阙道:“今次,多谢你了!” 端木凝阙似乎若有所指,淡淡道:“我今日救他,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我离忧子弟!” 言罢,再不说话。倒似暗自调理自己的气息一般,面色沉静,一语不发。 她不说话,众人皆显得有些尴尬,都看着昏睡的林逸之,默不作声。 或许是尴尬的久了,曾锐金一抱拳道:“端木师妹今日之情,曾锐金代莫忧峰上下谢过了!” 端木凝阙似乎是略微平息了一下体内混乱的气息,原本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略略有了些许暖意,但那股清冷,却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淡淡道:“你莫要谢我,我也无甚恩情于你们,这离忧教皆是我离忧子弟,莫说今日是你莫忧峰林逸之陷入这火海之中,你们自不相救,他日别脉各峰弟子若也有陷入火海之中者,亦无人相救,若端木知晓,却还是不管困难如何,定要去救的!” 曾锐金脸色一红,知道她还是为了自己不去救林逸之一事心存不满,刚要解释,端木凝阙却蓦地一摆手,清冷的声音又起,那种清冷,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威势,曾锐金直接住了话音,听她说话。 “今次救得林逸之,实属侥幸,端木不过是略略施以援手,本就是同门,当不得一个谢字,曾师兄,你若真的谢我,便应我三件事情如何?”端木凝阙淡淡道。 “端木师妹请说,只要曾锐金能办到!”曾锐金一脸郑重道。 端木凝阙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这其一,今日之事与众人无关,皆是端木凝阙一人肆意妄为,若他日诸位首座和掌教真人怪罪下来,诸位只管明说,我端木凝阙一人承担!” 曾锐金闻言,心中暗道,我当她不知我心顾大局之苦,如今看来却还是我误会她了。这女子虽清冷淡漠些,言语之上又多多刻寡冷傲,看来不过是表面如此,心中竟如此大义! 我曾锐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怎能能让她受这委屈? 想罢,刚要拒绝,端木凝阙似乎看出来了,只一皱眉道:“曾师兄听我说完!”说罢,不等曾锐金说话,又道:“今日洞内所发生之是,诸位也好,还有那些新弟子也罢,皆可说在葬地洞之内见过我,若有人问起我是否到了那执念火海之中,也可言明。只是有一点,诸位和那些新进弟子切不可说!” 陆汐月有些好奇,不知道端木凝阙不让说何事,便插话道:“何事?” 端木凝阙声音淡漠,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心思起伏,缓缓道:“可说我不顾劝阻现身葬地洞,可说我不听规劝,执意要进那执念火海,然而,诸位都要记清楚了,我进这执念火海之中,非但无功而返,若不是仗着法力修为,几乎要命丧其中,诸位可记得了么?” 这话方一说完,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感觉到难以置信,陆汐月更是脱口问道:“这是为何?端木师姐,你就不怕这样传扬出去,对你声名有损么?为什么不说实情呢?” 端木凝阙淡淡一笑:“多少人为声名所累,何必呢,又不是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曾锐金一点头,眼神之中出现了些许敬重道:“端木师妹果然高洁,曾某记下了!我莫忧峰人等定然守口如瓶!” 陆汐月也轻轻点了点头,忽的似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多了些许的落寞,轻声道:“端木师姐放心,待逸之哥哥醒来,我会将你如何救他,一字不漏的告诉他,别人可以不知,逸之哥哥我自会代你转达的!” 说罢,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端木凝阙一眼。 端木凝阙若有所思,竟缓缓的朝陆汐月微微一笑,那笑中竟有些许的赞许之意,然后依旧是那股淡淡的声音道:“汐月,你那逸之哥哥永远是你的逸之哥哥,你要明白才是,至于我……” 陆汐月怎听不出她的意思,蓦的脸色一红,深深的低下头去。 端木凝阙蓦然抬头,望着眼前的执念火海。 把那不为人知的一切,什么相濡以沫,什么相互拥抱的温暖,就那样统统的葬在这执念火海的深处吧。 这场铺天盖地的火焰,见证并焚毁我和他的一切,如此,便是归宿! 也曾如这火一般轰轰烈烈,何许铭记呢? 想到此处,端木凝阙缓缓的朝着林逸之看去。 大石之上,那清晰的黑衣身影,胸口有规律的轻轻起伏着。他依旧睡的香甜,梦中有我,足够了! 转过头,轻轻的闭上双眸。 过了片刻,待端木凝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原本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已然变得冰冷而漠然。 “我要说的第三件事……便是,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到最后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但只有一个人不能知道,而且永远不能知道!” 陆汐月低着头轻声的道:“你是说掌教师叔么?恐怕……” 端木凝阙打断她的话,缓缓的抬起胳膊,朝着前方轻轻的一指。 “这个人,永远不能知道真相!永远!” 众人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刹那之间,众皆愕然,眼中写满从未有过的惊异与愕然。 以至于端木凝阙的声音消失了很久,胳膊也早已落下,众人都还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愕然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因为,她所指远处之人,那个永远不能知道真相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昏睡不醒的——林逸之。 众人虽然见到二人似乎安然无恙的从执念火海之中返回,但看两人神色,尤其是林逸之昏迷不醒,都已早早断定他们二人必定有一番想象不出的艰难,才离了这执念火海。 如今,眼前这绝世倾城的端木凝阙竟然要求这件事情的真相,不能对林逸之说哪怕只字片语。而且,这个不能说的时限竟然是永远! 这也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一时都接受不了,可是这句话却是真真从端木凝阙的口中说出来,虽然声音不高,却如一柄刀,刻在众人心中,再不忘却。 直到曾锐金和陆汐月率先回过神来,皆大为不解的朗声问道:“这……为什么!” 端木凝阙依旧冷冷寂寂,并不接话,只是朝着身后那群新进弟子冷然道:“尤其是你们这些人,更不能对他说起,若哪一日走了风声,被我知晓,莫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幽冷而杀气凛凛的眼神缓缓的从每个新进弟子的脸上一一划过。 这些弟子只觉的,只是冷冷的一眼,就觉得整个神魂都升起了一种彻头彻尾的寒气。 那些弟子都不敢再看眼前这绝世的身姿一眼,皆皆低下了头去。 说完这些,也不管曾锐金如何回到,端木凝阙转身欲走。 忽的,昏迷之中的林逸之似乎梦一般的说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不走……还有……还有纳兰!” 这声音虽小,却字字句句听在她的耳中,犹如九天雷霆一般,轰轰震耳。 已然踏出几步的淡蓝色身影,听到这句话之后,下一刻,默然停在了那里,半晌一动也不动。只是用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沧离神剑。 再转过身时,却看到众人目光的焦点依然是看着自己。 罢了!…… 端木凝阙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蓝衣轻动,倒提着同样幽蓝的沧离长剑,缓缓的朝着执念火海走去。 身后,众人肃立。 身前,火焰滔天。 只有这蓝色的身影,缓缓的走着,那种清冷的坚决,仿佛永不消褪的永恒……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万剑 p.s:好不容易进了百度月票榜,感谢小朵美女不遗余力的支持和三观兄的鼓励支持!兮遥谢过!还有感谢luluyz78、小龙同学、书友4737331等朋友的订阅,兮遥知道你们一直在默默看着!多谢了!虽然兮遥的订阅有点惨,但是好在你们都在!这是我最大的动力!兮遥再次啰嗦两句,若感觉这书可以在 所有人都愣了,不知道端木凝阙提着沧离神剑慢慢的走向执念火海要去做什么。≥頂≥点≥小≥说,x. 难道还要在下去一次去把纳兰明轩揪出来不成? 如果说救林逸之,或可说是不忍同门丧命,那么救纳兰明轩呢?他不过是林逸之的一个朋友而已,这是唯一与林逸之扯上关系的原因。 就因为林逸之昏迷中的那句呓语,她便如此的不顾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端木凝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旧那般的清冷,可是谁心里都清清楚楚,她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强自撑着自己的意念,怕是早已倒下多时了。 可是就算是如此,她还要进入执念火海,拼了性命?再进去一次,后果将不堪设想,十死无生啊! 陆汐月显然被端木凝阙的举动震撼了。 原来她对逸之哥哥,早已远胜与我,她对他好,因此为了他身边的人,也要豁出命去。而且丝毫没有半点的犹豫。 若是我呢? 扪心自问,陆汐月的眼中有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她或许能够不顾一切的去救林逸之,事实上就是方才,面对那汹涌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执念火海,她从心底也升出了无边的畏惧,所以只有伤心的哭。 如果仅仅是一个纳兰明轩,恐怕自己连想都不会想,根本不会去搭救。 然而,端木凝阙却要去救,仅仅是因为林逸之那句话,然后一往无前,义无反顾。 曾锐金最先意识到,端木凝阙可能要去拼上性命。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忙上前一步阻拦道:“端木师妹,你不能再去这执念火海了,方才你能全身而退已属侥幸,这一次恐怕……” 端木凝阙似乎不为所动,看神情似乎胸有成竹,依旧淡淡道:“曾师兄莫要担心,谁说救人非要进这执念火海之中呢?” 说罢,脚步竟是加快了一些。 曾锐金更是疑惑不解,愣在当场,自言自语道:“不进入执念火海?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不成?……” 端木凝阙缓缓的走到执念火海近前,然后站在那里,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翻腾火焰,久久不语。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定格,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迎着这火焰站立,那淡蓝色的衣衫映衬着幽蓝色的沧离神剑。 恍惚中,仿佛就那般看尽了沧桑,阅遍了风华。 似乎被看得久了,那执念火海猛然之间咆哮翻涌,阵阵迸溅的火花,带着渗人的嘶吼,宛如苍龙般直冲向苍穹。 可是无论这火海如何躁动翻涌,这绝世的蓝衣女子却仍旧那般清冷的站在那里。 任你呼啸颤动,我自岿然不动。 她的身姿修长的有些许的纤细单薄,可是就这样站在宛如巨兽般的火海近前,身上的那股气势,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仿佛执念火海那般咆哮,只是掩饰自己胆怯的色厉内荏而已。 就这样看了很久,端木凝阙的脸庞之上,从那冰冷的眉间,蓦然现出些许的微笑,那一笑,竟似冰山之巅,忽的一抹清晖,融化了初雪,绽放了雪莲。 所有人都被这倾城一笑打动了,眼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除了这淡蓝色的身影,在苍穹与火焰之间,熠熠生辉。 蓦然转身,端木凝去朝曾锐金缓缓道:“曾师兄,可有铸元丹?” 曾锐金也被眼前这一幕所感染了,以至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端木凝阙一连问了三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忙道:“铸元丹……有……啊?铸元丹?你要它作甚?” 端木凝阙似乎对曾锐金这样的表情视若不见,闻听他有铸元丹,。便又问道:“有几颗?” 曾锐金怀中确是有铸元丹,还不止一颗,有三颗之多。这也是他师尊陆无羁担心试炼之时有新进弟子发生意外,在临试炼之时,交付给曾锐金的,嘱他好好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端木凝阙忽然问他,他更有些不解,这才恍惚的答道。 “不多……三颗!”曾锐金没有藏私,这一点,曾锐金始终是做的很好的。 端木凝阙想了一会儿方道:“三颗…..却也够了,你把它给我。” 曾锐金疑惑不解,却也明白端木凝阙非是那不知轻重之人,她所要求的的必定有至关重要的理由。 没有犹豫,曾锐金将怀中的三颗铸元丹全数给了端木凝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曾锐金忽的问道:“端木师妹,莫不是找到纳兰明轩之时,给他服下么?” 端木凝阙并未搭话,只将那三颗铸元丹缓缓的在手中摩挲着。 陆汐月走过来,低低的问道:“端木姐姐……我这里还有一颗,你拿去吧!”说罢,就要从怀里掏出来。 “不用了,三颗足矣。你那颗还是留着罢,以免万一再有新进弟子出事,你们束手无策。” 端木凝阙淡淡的说道。 陆汐月的手蓦地一顿,似乎颤了一下,一低头,缓缓的退到了林逸之的身旁,默默的注视着他。 他已然昏睡,只是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安心。 或许此时再也没有噩梦缠身了罢! 陆汐月这般想着,眼神缓缓的看向林逸之的脸庞。还是那熟悉的清瘦脸庞,带着一种令自己迷醉的坚毅和倔强。 只是蓦然觉得,这分明还是自己心中的那个逸之哥哥,却忽然之间,竟有了些许的陌生了…… 端木凝阙忽的握了握手中的三颗铸元丹,再不犹豫,一扬手,将铸元丹全部吃了进去。 “你做什么!”曾锐金无比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端木凝阙,他知道这铸元丹的用途,是迅速积累真气的丹药,一般用于修为瓶颈期,或者重伤之后的快速恢复。 眼前的端木凝阙修为他看不透,但料想决计不会和自己相差太多,甚至比自己的修为还要高上些许。 他的修为,实际上在元婴七重左右,和白离木不分伯仲,加上离忧无极道人极境第三重接近人极境巅峰大圆满的心法,几乎可以发挥出元婴九重的实力。楚箫应再高一些,当在元婴九重的实力,加上离忧无极道,或可发挥出接近大乘的威势。 所以,曾锐金暗自揣测,端木凝阙至少也是在元婴七重左右的实力,然而毕竟比自己入门晚,或许离忧无极道没有他高,但是两两相加,至少也是在元婴八重的威势。 这个阶段,不是说铸元丹无用,但收效已然甚微了。 他蓦然想到了端木凝阙这样做的目的,刚要说话,忽觉眼前绿衣飘动,一个女子缓缓的飘落在众人近前。 “苏……”曾锐金忽的变得木讷起来,这女子的名字他都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才好了。 脸色一红,只看得呆了。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离忧教幻忧峰幻尘师太座下首席大弟子——苏沅。 “苏苏苏……苏什么苏!”一身绿裳的苏沅狠狠的瞪了一眼曾锐金。 曾锐金讪笑一下,却小声唤道:“苏沅妹子……” 眼前的苏沅,却也是天生丽质,容貌虽然不及端木清冷绝世,陆汐月娇俏可爱,却也颇有一番大家闺秀的风韵。 惹得众新进弟子又是一番议论。 这些新进弟子却是最幸运的一届了,一日之内,这离忧教的青年才俊,绝色女子到真真瞧见了一半之多。 苏沅朗声道:“曾锐金!亏你还是莫忧峰大弟子,做事怎么这般糊涂,端木妹妹问你要铸元丹,你想也不想就给她!要那木脑袋有什么用?” 曾锐金被她一阵抢白,只落得个面红耳赤,却也不恼,只会嘿嘿讪笑。 苏沅不搭理他,径自走到端木凝阙身旁,一把将端木的衣袖拉住,神情之中却是十分亲切。 端木凝阙见是大师姐,这才稍稍展颜道:“师姐…..什么时候来的?” 苏沅嗔道:“妹妹,我来一会儿了,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用这铸元丹可是为了强行集聚你丹田内流失的真气,以便短时间恢复?” 端木凝阙点了点头,也不否认。 苏沅叹道:“妹妹好糊涂?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此此你前来葬地洞,已然是违抗师命在前,又私救林逸之,违背离忧道统在后,妹妹,你可要想清楚!” 端木凝阙淡淡一笑道:“苏姐姐,我说过的,此事天大的责任,我一力担了便是!” 苏沅摇摇头,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不行!不行!再不能让你这般任性了!如今师尊震怒,要让我将你带回去!” 端木凝阙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神情之中冰冷和倔强再度浮现。 “师姐…..”她再不称她为苏姐姐。 “师尊责罚,无论如何我都心甘情愿领受,此间事毕,我定会随师姐同去……” 苏沅道:“不行,现在就必须去!” 端木的语气更冷:“师姐,莫要逼我!若此事不休,端木誓不离开!” 苏沅深知她这小师妹的脾气,便是师尊也溺爱的惯了,也几乎让她肆意作为,她更是一个知心的人,知道若强行带端木离开,恐怕事不可为了。 只得叹口气道:“妹妹,可有把握?” 端木凝阙蓦地淡笑道:“苏姐姐还不知我?”那称呼又改了回来。 苏沅点点头,银牙一咬,转头对着曾锐金恨声道:“你这呆子,当得什么大师兄,还有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利索的,到头来汐月妹妹痛哭,端木妹妹置生死不顾,你们却站着看着乐呵啊!” 这句话却是她一贯如此,便是白离木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烫。 曾锐金刚想解释,苏沅却又道:“你别解释,我没时间听!我告诉你,端木妹妹如何在这里,你可知道?” 曾锐金一脸疑惑,苏沅啐道:“榆木一般的脑袋!端木妹妹不惜暗自点了师尊的**道,这才违背师命来到这里的!” 曾锐金闻听,脑袋嗡了一声。陆汐月闻听此言,更是赫然睁大了双眼。 苏沅又道:“曾锐金,端木妹妹已然受伤不小,如今你冒冒失失的给她铸元丹,她若是等下有个什么损伤,我看你如何吃罪得起!” 曾锐金脑袋更是大了一圈。刚想说话,苏沅再次抢道:“一边凉快去,我没工夫搭理你!” 说罢又看了看远处昏迷的林逸之道:“我真不明白,就这么一清瘦的人,怎会有如此魅力,惹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天仙一般的人儿牵肠挂肚的!” 这一句让陆汐月脸色绯红。 便是端木凝阙原本白皙清冷的脸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红晕。 端木凝阙生怕她再说什么,忙一拉她道:“师姐……不要说了……” 苏沅这才正色道:“妹妹,事有可为,可不为!你小心才是!” 端木凝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端木凝阙缓缓走到执念火海前,已然不能再近了,再向前一步便踏入这火海之中了。 站定身形,似乎在积攒着每一丝真气。 倏尔,她忽然清叱一声:“沧离——” “锵——”一声清鸣,沧离神剑蓦然腾起在半空之中,半空中蓝光大胜,直夺人眼。 随着沧离出鞘,那淡蓝色的身影也如一道直射而出的蓝色光芒,追着沧离神剑在空中划下的蓝色深痕,飘然而动。 转身之间,端木凝阙已然跃然于苍穹之上。 衣袂乍飘,蓝影幽幽,恍恍若九天仙子。 忽的,她素手轻动,带起沧离神剑蓝色的光晕,那光晕闪烁,似乎孕育着无比惊赫凛冽剑气,在她的挥动之间,苍穹无声。 只有风云激荡,蓝光在风云之中不断穿梭,时隐时现。 就在此刻,曾锐金的归尘仙剑,苏沅的流裳仙剑,陆汐月的青玉箫,白离木的离人陌,还有段朗坤和萧罡炎的仙剑,同时震颤激荡,发出微微的轰鸣之声。 似乎在这一瞬之间,所有的法宝仙器都被那耀眼而浩大的沧离剑气所震慑,那微微的震颤轰鸣就像一种臣服的姿态。 蓦地,那沧离神剑在端木凝阙的挥动之下,顷刻之间显现出七道浩大的幽蓝剑气,剑气纵横,铺满了整个天际。 端木凝阙仿佛在这七道剑气的间隙之间飘然舞动,惊艳而绝世的身姿,带着无比的风华。 清冷而决绝的吟唱,响彻整个天际: “神威赫赫,玄刹煌煌! 无极离忧,万剑天崩!” 随着这一声杀伐清冷的吟唱,那天空之上,蓦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漩涡,从执念火海之中盘旋而上,呼啸沧桑。 “轰——”一声仿佛雷罚天怒的巨响,震得众人两耳瞬间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有几个修为浅的新进弟子,已然面色苍白,神魂黯然。 这一声轰鸣,仿佛天都塌了! 而眼前,这天,似乎真的塌了一般。 曾锐金眼神灼灼,白离木赫然动容。 “这……这是……离忧万剑诀?!” 第一百八十章 有人 p.s:感谢小朵打赏!感谢刀哥、不娘青年的红票、感谢连天红的红票,感谢雪皇至尊、一個小朋友两位的订阅!若两位方便可进我订阅群,让兮遥有幸当面感谢!多谢 确如曾锐金所看到的那般,苍穹之上挥舞着沧离神剑的端木凝阙,吟诵的正是离忧教仗之横行天下修真的终极奥义——离忧万剑诀。 只是,曾锐金看到端木凝阙的离忧万剑诀时,便知道了自己小瞧了端木凝阙,亦或者,自己太过于自负了。 端木凝阙的离忧万剑诀比自己运用,不是强上一点半点,甚至几乎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曾锐金原本以为自己的离忧万剑诀或许只在楚箫之下,已然是元婴九重的实力。可是当他看到那云巅之上的端木凝阙的时候,彻底的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他比不过楚箫,这是他知道的,只是如今在他比不过的名字里,的的确确还要再加上一个人的名字:端木凝阙。 苍穹之上,风云激荡,层层叠嶂的漩涡剑气轰然铺开,盘旋而上,而那漩涡最顶端处,一身蓝衣飘荡的端木凝阙横剑在手,清冷绝世的身姿,仿若永恒。 沧离神剑蓝光幽幽,在这原本就已经十分巨大的漩涡之上蓦的闪出最耀眼的蓝光。顷刻之间万道蓝光冲破这云气漩涡,似乎那苍穹在这蓝光万道之中,蓦然亮了许多。 “轰——”九天震怒,是谁,在挑战它至尊的权威和神圣? 渺远而恢宏的雷声就如从沧桑的记忆中轰然而来,那天空之上,层云之巅,雷声轰鸣之中无数道宛如实质的闪电激荡而出,在接地连天的漩涡剑气的指引下,轰然与那万道沧离蓝色虚影相接。 原本如龙翻滚的闪电,在相接的一刹那,忽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皆被沧离神剑的蓝色虚影吸收的干干净净。 这数不清的沧离蓝色虚影,倏尔迅速的朝着天之央聚集涌动,顷刻之间,原本万道剑影虚像,在这天空之上,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所有人都看的到,更不能忽视的是,苍穹之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幽蓝色剑幕,剑刃闪闪,蓝光冽冽。 剑幕一头连着天之始,一头连着天之涯。仿佛与那苍穹一模一样的辽阔壮观。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这剑幕的蓝色气息显得从未有过的熟悉。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有些疑惑之时,有眼尖之人,已然声音颤抖激动的语无伦次道:“没了……没了!她手里原本擎着的沧离神剑,怎么没有了!”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那云端之上蓝衣如魅的端木凝阙身上。果然,原本还纵横杀伐的沧离神剑,不知何时在她的手上奇迹般的消失了。 忽的,所有人顷刻之间便已明白。原来沧离神剑从未消失过,只是他们后知后觉而已。 那横亘在这苍穹之上,似乎与天同尽头的巨大蓝色剑幕——那就是沧离神剑! 原来,那不是虚像,而是真真正正的沧离神剑! 这天遮我眼,我手中之剑,便遮了这天,又如何?! 原来,一向感觉轻盈幽冷的沧离神剑,真正的威力却是如此的强横! 沧离,沧桑白头尽换,多少离人泪点点…… 这剑可换沧桑,可换容颜,换了这方苍穹,举手而已! ………… 望着那几乎与蓝色剑幕融为一体的端木凝阙,曾锐金和白离木的脸色都变得凝重的许多。曾锐金更多的是无比的叹服。 “我……不如也!”曾锐金喃喃的叹道,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白离木,也看到了他原本冷静的眸中如今滚烫的火热。 这到底是几重威力的离忧万剑诀?元婴八重?太低了!元婴九重?不太可能!曾锐金明白,自己加上离忧无极道的修为,堪堪可发挥出接近元婴期九重的实力,可是即便自己就算发挥出了元婴期九重的实力,那离忧万剑诀也不可能如此的声威赫赫! 她这一剑,已然引来了天雷之怒,那剑幕也凝为实体,这怎么可能只是元婴期九重的修为?这分明是元婴巅峰大圆满…… 不不不!曾锐金连连摇了摇头,还是低估了,自己曾见过两个同代弟子施展过离忧万剑诀,一个是早已渺无音讯多年的离忧教首席大弟子霍青衫,一个便是如今隐隐为同代弟子之首的楚箫。 便是如今让他们运用离忧万剑诀,恐怕也不一定有此声威赫赫吧! 更何况,这一剑之下,还是端木凝阙依靠铸元丹短时间聚集真气的威力。若她毫发无损呢? 大乘!?如果已然是大乘修为,那眼前这女子都不是惊采绝艳这四个字可形容的了! 同代之中,第一个大乘修为?是她么? 忽的听到白离木在身旁幽幽一叹道:“原本以为剑川试炼之日,除了魔教宵小之外,楚箫师兄或许是我莫忧峰大敌,如今这名单之上,还要再加上一个端木凝阙……” 言罢,低头不语。 只是,低头的一瞬之间,一股无比阴冷的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曾锐金却是没有看到,以为师弟是担心五年之后剑川试炼莫忧峰又会向上次那样灰头土脸。不由得拍了拍白离木的肩膀道:“离木不必介怀,端木师妹却还是我离忧弟子,总好过那剑川之首被魔教夺了去的好罢!” 白离木闻言,只是缓缓的一笑而已。 只是两人身旁的苏沅却是脸色变了几变,她知道方才端木凝阙的气息混乱程度,如今又如此的不遗余力,怕是这离忧万剑诀还未完全施展,自己便会昏倒了罢。 想到此处,不由的大声喊道:“端木妹妹,可记得有可为,有可不为啊!” 回答她的只有似乎自那渺远的沧桑浩浩而来的雷声,再无其他。 端木凝阙听到了苏沅的声音,但已然箭在弦上,如今之下,虽九死犹不悔矣! 但见她蓦的一声轻叱:“沧离,给我破!” 随着这声响彻云霄的清叱,那沧离神剑所成的巨大剑幕,缓缓的涌动起来。 仿佛带着天地初开之时第一缕光明,又仿佛与这苍天一同齐齐的直落下尘埃。 那巨大的剑幕缓缓的移动着,却搅动了这天地风云,剑气激荡。 “轰——”那巨大的剑幕徐徐而落,毫不犹豫的砸向执念火海最远处的那段黄色火焰之上,那火焰正是贪婪之火的区域。 一剑激荡尘埃处,八方魍魉尽匍匐。 贪婪之火原本汹涌的滔滔火海,在这天地同归的剑势之下,顷刻之间火焰尽数湮灭,便是连一点火星都不再存留。 原本火海之处,如今只剩下最初没有火焰之时的那根如牢笼一般的链条。而那链条也七零八落,无根无凭的飘荡在悬崖之间。 所有的人被这一击震撼的忘记了说话,那么一处滔天的火海,在她沧离神剑这一击之下,竟然完全熄灭了! 曾锐金想了千种万种方法,也从未想到,就这般,靠着手里的一柄剑,一剑挥去,强行扑灭这滔滔执念火海!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坚毅?! 只是他蓦的想起,这执念火海可是自创教真人离忧子始,又经过一代一代的掌教真人改良,早已是离忧教考核新弟子的重要的地方,如今这么多的心血,这地脉执念之火就这么被端木凝阙生生毁去了,这可是有可能被逐出离忧教的大罪啊! 曾锐金想到此处,早已是冷汗连连。 这其中的重要之处,显然端木凝阙也是能够想到的,可是为何她却置若罔闻,依旧采用这么极端的做法,毁掉这执念火海! 难道仅仅是因为林逸之那句话?仅仅是因为她要帮助林逸之救他的兄弟,可是这样的代价也…… 曾锐金想要阻止,可是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劝得动她,刚想到身边有一个苏沅,便听到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从苏沅处传来:“端木!你疯了么?你为了他,竟然要强行毁掉执念火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全力施为的端木凝阙已然听到了苏沅的惊呼,却只是缓缓的转过头,在那苍穹之巅,冲着苏沅淡淡一笑。 苏姐姐,谢谢你了…… 我知道你护我,担心我……只是,端木不得不如此。 我不毁掉这执念火海,纳兰明轩便救不出来,纳兰若死,他便会内疚一生一世。 他已然是那么悲凉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他…… 若离忧震怒,掌教责罚,便随它去罢! 她不说话,那淡淡一笑,便说明了一切。 苏沅尤不死心,再次冲那淡蓝色身影喊道:“端木!赶快停下来,你私自救了林逸之,师尊还可力保你无虞,你真若毁了这执念火海,到时候恐怕师尊想保你也是无可奈何了!端木!” 然而,端木凝阙再不回答,只是在那苍穹之上,清叱道:“那熄灭的杀戮火海之处可有人么?” 曾锐金心潮澎湃,眼前这只是区区一女子,却如此的决绝和执着,当真是可叹可敬! 再不犹豫,归尘出鞘,踏剑而去。 曾锐金停在已然熄灭了的贪婪之火处仔细寻觅了好久,这才抬头对端木凝阙喊道:“端木师妹,没有人!” 然后冲她投出一个感激的眼神,暗暗的说道,端木凝阙,我替小师弟谢谢你了! 没有人!端木凝阙心中明白,看来那纳兰明轩已然闯过了贪婪火海,应该往执念火海深处去了。 可是方才那惊天一击,已然耗费了她半数依靠铸元丹聚集起来的真气,离忧万剑诀也不过刚刚才发动过。 如今不过几十息之间,还要再来么? 端木凝阙轻轻的咬了咬朱唇,管不了了,我便将这四处执念火海全部毁了,又能怎么样! 那恢弘的吟唱再度响起…… “轰——”又是那令天地变色的一击,第二处——杀戮之火也无声无息的熄灭了,只留下残破的铁链。 不等端木凝阙问,曾锐金便已御起归尘前往寻找,可是这熄灭的杀戮之火区域,也没有那个白色身影。 端木凝阙这第二击,依然感觉心血翻涌,神魂震颤,头痛欲裂。便是原本在那苍穹之上的身影,也似乎有些微微的抖动了。 “端木……”苏沅有些不忍心再看,蓦然转头闭眼,泪水四溢。 “端木……没有!……”曾锐金的声音有些艰涩,他也料得到端木凝阙如今的情形,他多希望就此找到纳兰明轩,早点结束这样的艰难。 可是,他不得不无奈的告诉她,没有! 纳兰明轩,你跑哪去了! “这……”端木凝阙缓缓的握住沧离神剑,感受它传来的阵阵颤动。那握剑的手已然开始止不住的颤动起来。 真气几乎要耗尽,自己的身体每一寸骨头都有一种钻心的疼痛,那种疼痛几乎要将她挫骨扬灰。 可是,她没有想过放弃,从来没有! 她忽的转头看向那个依然昏睡的林逸之,眼中尽是如水的温柔和不舍。 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你了。 我尽力了,真的! 如今,我的性命和流淌的血液,也一并予你罢! “没有!没有!没有!——” 苍穹之上,端木凝阙突然凄厉的大声呼喊,声音颤抖而决绝,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不甘与不舍。 “来吧——我倒要看看,这执念火海全部被毁,我还能不能这样的站着!” 端木凝阙再次挥动手中的沧离神剑。这次她一口气连续挥出了两剑。 “轰——”、“轰——”两声剑气与火海撞击的巨响,似乎整个葬地洞都要坍塌了一般。 伴随着这两声巨响,最后的两处火焰终于熄灭。 原本浩大的执念火海,原本没有尽头的执念火海,顷刻之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 《离忧玉册》载:“有端木凝阙者,为情故,纵九死愤而四剑,离忧地火之源不复……” 随着最后两声彷如绝唱的震憾轰响,端木凝阙手中沧离神剑蓦然撒手,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彷如坠落的蓝色流光,从天之颠直直向尘埃扑倒。 端木凝阙已然听不到那两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最后的一丝清醒,半空中坠落的身影,蓦的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可有人么?……” 苏沅眼见端木凝阙极速的从层云上坠下,一跺脚,清叱道:“流裳!——” 绿影一闪,直冲天际,半空之中一把抱住了端木凝阙下落的身体。 曾锐金看得清楚,却只得极目朝那熄灭的火海深处看去,终于,他发现了一抹久违的白色。 转回头,他显然看到了被苏沅紧紧抱在怀里的端木凝阙。 淡蓝衣衫之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泪水夺眶而出,曾锐金并未朝那白色身影走去,而是蓦然来到苏沅近前。 泪水迷蒙中,那淡蓝色的身影,似乎更显的灵动而绝尘。 “端木……你能听得到是么?你做到了,这次,那熄灭的地方,有人……” 似乎是一种回应,孤单浮在端木周围的沧离,发出了低低的悲鸣。 泪水滂沱,那样的七尺男儿,那么大一个曾锐金,如今却早已泣不成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幽蓝 没有人注意那熄灭多时的执念火海了,那个白色身影的出现,或许会让人们心里多多少少安稳了一些,最起码,纳兰明轩已然找到了。︾頂︾点︾小︾说,x. 他就在那里,完好无损的,并没有被原来这漫天的大火所吞没。这便足够了。 至于是生是死,真的无暇顾及。 因为原来那个绝世若仙的女子,现在的情况似乎更危及,从苍穹之上,蓦然跌落,就如最光华的流星,顷刻燃烧,然后陨落。 一声叹息,人生来当如是,便是短暂,有此轰轰烈烈,便再无憾! 而原本便是风景的纳兰明轩,也不得不在这份轰烈里,做了一次别人的风景。 曾锐金也没有时间去管纳兰明轩,归尘如虹,眨眼之间便落在了断崖之上。 眼神不错的看着已然昏迷不醒的端木凝阙,沉声问道:“苏沅,她如何了?” 苏沅眼神的冷意让曾锐金心中一颤,声音更是带着些许的恨意:“如何?能如何?你自己不会看么?曾锐金,今日若端木妹妹有个好歹,就算师尊妥协,我也会率尘忧峰上下,去你们莫忧峰清算个清楚明白!” 曾锐金一愣,只得吞吞吐吐道:“我来……试试!”说罢,也不管苏沅是否同意,径自劈手扶过端木凝阙,双手捻个法诀,离忧无极道轰然运转,一股无比醇厚的真气自双掌朝端木凝阙而去。 曾锐金一边朝端木凝阙输送真气,一边细心探查她的伤势,然而越探查心中却是越发的震惊。 伤势严重,自不必说,只是令曾锐金无比惊讶的是,大多的伤势皆是因为她过度损耗修为真气所致,只要有充沛的真气即刻补充,将养几日倒也无碍。 然而就在他以为只是有惊无险,稍稍放心之时,心中却蓦然咯噔了一下,蓦然发现了一个十分反常的现象。 曾锐金的真气快速的融入端木凝阙的体内,彷如久违的甘露,将端木凝阙远离丹田外受损的经脉不断的修复和连接,一路之上,视若破竹。然而不知为何,一旦接近丹田周围,那些真气就突然之间销声匿迹,没有丝毫的存留。 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口吃掉了一般,一点不剩。 嗯?曾锐金心中疑窦顿起,怎生如此怪异?他自己修习离忧无极道二十余年,救治的伤者不计其数,如今端木凝阙发生的怪异,他却是头一遭遇到。 莫不是我这真气还是不够?曾锐金稍一思考,便拿定主意。再度凝聚心神,双掌一翻,一股更为浩大的真气再度轰然而出。 这一下,真气强横,然而只是冲到了丹田周围,方前进了不足半寸,那股真气再度消失了! 嗯?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曾锐金额头之上顿时冒汗,这怎么就如一个无底洞啊,无论多少真气,照单全收,一点都不存留? 曾锐金生性也是倔强,加上自己可是这里的主事之人,怎么能丢了脸面。 口中轻动,一阵低沉而庄重的法诀从口中缓缓念出。 随着吟唱,曾锐金再次翻动双掌,这一次,两道真气蓬勃而出,凝成淡黄色的气流,远远看去,那土属性的光芒,有若实质。 淡黄色的真气随即没入端木凝阙的体内,随着真气的流动,曾锐金终于明白了为何会有方才那种怪异事情发生。 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早已是震惊无比。 端木凝阙的丹田正中,竟然有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光芒迷蒙,这道光芒似乎是某种被她所吸收而来的另外一种不属于离忧无极道的或许也可以称为真气的东西。 只是,这道幽蓝色的真气却是相当的怪异。那种幽蓝,肃杀冷冽,那种气息似乎更为阴冷,仿佛那种幽冷来自幽冥一般。 这幽蓝的气息毫无忌惮的占据着端木凝阙的丹田,无比贪婪的吸收着所有要冲破它的真气,而且不断的释放这来自它自己的恐惧幽冷,生生扼杀了端木凝阙本该有的所有生机。 原来,自己的真气就是被这股幽冷的蓝色气体吞噬掉了! 曾锐金即刻想到了原因。 只是,这股幽蓝的寒冷气息,怎么会出现在端木凝阙的体内呢?曾锐金心中颇为不解。还是再试探一下吧。 又试探性的打出了两道真气,果不其然,这两道真气瞬间又被这幽蓝寒气吞噬,随即那寒冷幽蓝气息似乎蓦地变大了许多。 “嗯?——”曾锐金蓦然的惊讶道,抬头问苏沅道:“苏沅,端木师妹可还练过其他真气心法?” 苏沅闻听此言,气不打一处来,嗔道:“你动动脑子,除了离忧无极道,你还练过其他心法啊?” 曾锐金知道她在气头上,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住了声,再度专注心神,接连不断的打出了道道真气。 然而给曾锐金最直观的感觉,那道看起来不起眼,却丝毫不能忽略存在的幽蓝寒气,就如一只恶魔,不断的吞噬着属于曾锐金的真气,真气打入多少,便消亡多少。 它就那般放肆的作恶,那幽蓝的光芒,似乎如闪着幽光的带血利刃。 不消一刻,曾锐金体内的真气已然消耗了七八分,原本只是额头微微有汗,如今胸口起伏,大汗淋漓。 看样子如今在苦苦支撑,怕是强弩之末了。 而端木凝阙依旧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不复转醒。 苏沅在旁边急的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道:“曾锐金,你到底行不行啊!” 曾锐金尴尬一笑,收了心法,一抹头上的汗水,**了很久方道:“好生怪异,恐怕我要去将我师尊请来!” 苏沅瞪了他一眼,叱道:“请你师尊?待他破关而来,怕是端木妹妹早已没有命在,你闪开,我来!” 曾锐金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沅一眼瞪了回去,只得摇摇头,撤步离开。 苏沅双掌一翻,朝着端木凝阙“碰碰碰碰——”的接连打出了四道真气。 那是她自家小师妹,她不会惜力。 可是不多时,苏沅也发现了端木凝阙体内的怪异。不由的也讶然起来。 抬头疑惑的看了看曾锐金,曾锐金正看向她,知道她的意思,只得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苏沅停下离忧无极道心法,暗暗沉思了起来,忽然之间想到此次前来,师尊幻尘师太曾告诉自己的那些话,蓦然之间惊醒。 师尊最害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苏沅看向端木凝阙的神情更为的心痛疼惜,眼中亦是泪光闪闪,轻声道:“妹妹,姐姐今日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救你,否则你那般付出,怕是那小子再也不会知道了!” 说罢,不见她再度运用离忧无极道,只是双臂在虚空中蓦然轮转了数次,竟隐隐有了一道八卦的虚像,但见她指尖轻轻牵引着这道八卦虚像,小心翼翼的接近端木凝阙的身前,然后蓦然一声清叱:“破——” 那八卦虚像随着这声清叱,整个完全没入端木凝阙的身体。与此同时,站的近的曾锐金、白离木和陆汐月蓦然发觉端木凝阙原本白皙的眉间处,蓦然裂出一道轻微的竖纹,那道竖纹甫一出现,便发出一道极为耀眼的幽蓝光芒,那幽蓝光芒之中的冷意,让曾锐金、白离木和陆汐月都觉得神魂深处突然一颤。 曾锐金刹那间便想到了这道幽蓝光芒竟然和他探查到端木凝阙丹田内的蓝色气息一模一样。都是那般幽冷凛冽。 但曾锐金不是多话之人,并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 随着这蓝光轰然铺开,白离木的眼神蓦然变的有了些许的炙热,盯着那道蓝光,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陆汐月却是惊讶于这个变化,此时也顾不得林逸之昏迷,竟缓缓走了过来。 苏沅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再度牵动法诀,这一次才是熟悉的离忧无极道。这次的真气再无阻碍,直达丹田。 端木凝阙丹田内的那股幽蓝冷气,蓦地极度缩小枯萎,最终成了极为淡薄微小的一点。只是那一点彷如一个深深的烙印,无论真气如何冲击,却始终不曾消失。 随着更多的真气注入,端木凝阙的面色开始慢慢恢复,眉头也渐渐舒展,眉尖处的那道蓝色竖纹,越来越淡,最后缓缓的消失。 再看端木凝阙的眉尖恢复了原本的白皙,那竖纹似乎从未出现过,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恍如隔世,犹如漫长的度过了一番生死轮回。 端木凝阙缓缓的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自己正在苏沅怀中,周围曾锐金、白离木、陆汐月悉数都在。 端木凝阙依旧感觉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沉的,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然而还是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苏沅死死的抱住。 苏沅忙向陆汐月道:“汐月妹妹,铸元丹!” 陆汐月也有些慌神,急切切的将铸元丹递了过来。 端木凝阙服了铸元丹,再度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许久,端木凝阙这才缓缓睁眼,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轻轻一辑,淡淡道:“多谢诸位……” 然后蓦地冲陆汐月道:“怎样……他醒了么?” 陆汐月一脸失落的摇了摇头。 秀眉微蹙,端木凝阙便要走过去瞧看,却被苏沅一把拉住道“妹妹,先管管自己吧,你半条命都没了,还操、他的心!” 说罢,一脸严肃道:“妹妹,我且问你你可是私自用了那血……” 端木凝阙忙一摆手道:“姐姐……慎言!” 苏沅将端木凝阙拉到一边道:“你怎么这么糊涂!那血誓之法你也用!他不过是一个……寂灭魔心啊!你以后岂不是要苦了自己了!” 端木凝阙只是淡淡笑笑道:“姐姐,妹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怎么想师尊交代?” “不知道……” “他若以后堕入魔道……” “玉石俱焚,我不后悔……” “你!——” 苏沅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又道:“你毁了执念火海,掌教若要责罚……” 端木凝阙清冷的眸中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淡淡道:“唯一死,以谢天下!……” 不等苏沅说话,端木蓦地转头问曾锐金道:“曾师兄……纳兰明轩可好?” 众人这才想起了纳兰明轩,全都转头朝着仅剩铁链未消的断崖处看去。 那孤白影,意兴阑珊,就那样呆呆的站在断崖处,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 他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隐瞒 p.s:感谢小朵!我的第一个盟主!多谢支持! 月溅星河,西风意澜。↖, 夜色之中,离忧苍茫。静立在黑夜之中,分不清何处是山峦的尽头,何处是天际的尽头。今晚是个晴天,月色澄明,映衬着满山氤氲的雾气,显得这山水更为的缥缈神秘。 西风过处,绿草轻曳,忽的吹起一排房屋之后的杏林。满山杏香,更显的这夜的美好。 树影婆娑,似乎在缓缓的诉说着这离忧山千百年的过往。只是,怕只有那草丛之中偶尔窸窸窣窣的虫鸣之声才是对它诉说的轻声回应吧。 好静的夜晚,安详中带着几分出尘,置身其中,蓦然之间,所有的喧嚣和繁华都显得模糊起来,有的只是从未有过的虔诚与平和。 离忧,离忧。或许只有在这安静幽深的夜里,才能真正的远离忧愁吧。 所有的人都已沉沉睡去,或许是经过了那番煎熬之后,猛然的放松,才让他们蓦然觉得大家都累了,累的精疲力竭。 那么,沉沉睡去吧,只有这样,那些悲欢和纷扰才会望而却步,才会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轻轻消散。 蓦地,从那一排在黑夜之中静默的房屋中,一阵昏黄的灯光缓缓的亮起,透过纸窗,照亮了窗下三尺多远的地方。 “吱呀——”门犹如一声叹息,缓缓的推开。那光亮再无阻碍,从屋中晕染开来,与铺满窗前的月色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楚了。 门前轻轻的走过一个身影。那身影却是一个清瘦的少年,掌了那昏黄的油灯,披着一袭黑色衣衫,缓缓的在那油灯的光晕中,踱步而出。 西风拂过,吹起身后的衣衫,这少年在这风中的身影竟略微显的有些许的单薄。他掌着那盏灯,轻轻的来到屋前的空地上,缓缓的抬头望向深黑的苍穹。 苍穹之上,月光清晖。清亮的月芒如迸溅一般融进天空上一条明亮的星河之中。银河深处,星月呼应,顿觉这苍穹瑰丽神秘之中带着无比的庄重和浩大。 银河如水,流动在天空里,也流动在这少年清亮的眸中。 他望着那片星河,似乎出神的想着什么。 两日之前,林逸之自昏迷中昏昏沉沉的苏醒,就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自己那间屋中。周围曾锐金、陆汐月等等人,站了一屋子,就是连师娘穆蘅秋都亲自坐在他的床头,关切的看着他。 慌得林逸之连忙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行礼。被穆蘅秋按在了那里。穆蘅秋满眼的心疼和怜惜。这师娘却是对林逸之颇好的,就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又是问他怎么样了,又是一口一口的喂他喝水。 只把林逸之感动的双眼噙泪。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义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虽然很疼他,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田里劳作,或者做着针线活计。 眼前的师娘从来对他都是无微不至,让林逸之觉得要是她是自己的娘亲该有多好呢。穆蘅秋见他醒来,脸色也多了些许的红润,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大家各自散去,不要打扰林逸之的休息,天大的事情,三天后再说。 众人皆散去了,陆汐月走在最后,到门前时又缓缓的转头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终究没说,低头走了。 林逸之当时便觉得有些许的奇怪,,无论是从师娘临走时的那句天大的事情,三天后再说,还是陆汐月欲言又止的表现,似乎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林逸之。 心头的疑团一直压在心里,林逸之这两日真真是没有闲着,头一日,陆汐月还来了几次,探望林逸之是否好了些,然而不过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站起来走了。 林逸之忽然觉得这个妹妹对自己蓦地生分了许多,遥想当日他也曾浑身是伤,陆汐月整日在他房中,便是师娘来唤都不走的。 如今,这葬地洞回来,她为何忽的变得有些怪怪的呢?林逸之倒也不是想着她依旧如往常那般赖在这里不走,而是觉得原本说说笑笑的小师妹,蓦地安静了好多,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太适应。 终于还是在昨日,陆汐月来看他之后,他上前抓着她的手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陆汐月却只是摇头说无事,又问她纳兰明轩可救出来了,她直说救出来了,只是受了些许的小伤,现已无大碍。再问什么却是如何也不肯说的。 林逸之见她如此,更是觉得陆汐月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她执意不说,林逸之也没有办法。然而听到纳兰无事,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犹自不死心,又去问萧罡炎和段朗坤二人,二人只说纳兰明轩已经回到山门前新进弟子的住所,和所有通过葬地洞考核的弟子一处,等待离忧教的道谕。林逸之要前去,却被二人拦下,说那里已被清玄师叔设了禁制,没有他的首肯,谁也进不去的。林逸之再问自己是如何出的这执念火海,这两人却只是不停摇头讪笑,断是不肯多言半句,只说两日后便都知道了。 这却把林逸之憋闷坏了,在自己房中一手摆弄着墙上的破葫芦,一手托着脑袋思前想后。他记得自己进了那执念火海之后先是进了幻境,幻境的黑衣人让他杀人,他拒绝了,于是便破了那杀戮之火,后来见到了一个叫做隐叟的老者,说是仙隐神剑剑灵的分身,又说了很多神界秘辛,只是是真是假,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分身,林逸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只是,那隐叟有句话,他却记得清楚,自己暗自修习的心法叫做寂灭魔心,似乎和上古魔神重楼有什么关系,对于这点,林逸之是半信半疑的。 这心法明明是自己的生父留给他的,还和日卷天书放在一起,按道理来讲应该是殷厉宗的不传心法才是,就算是魔教功法,也断断不会是上古魔神的遗留。这对于林逸之来说,确是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然而隐叟这句话却形同梦魇,在林逸之的心里烙下了不深不浅的烙印,因此他暗下决心,这个秘密真被人知道,除了他自刎当场,否则是决计不会说出半个字的。 然后呢?林逸之继续回想,对了,应该是进入了情障之火。我的情障是那个端木凝阙!他蓦然想了起来。 而且在那个时候他所谓的寂灭魔心心法已然发作,神志不清,混混沌沌的便昏死了过去。然后再次醒来就是自己这间房中。 一切的事情好像就是这样进行的。可是林逸之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到底还有什么想不起来呢?是纳兰怎么出来的过程?还是他被救的过程? 可是这些分明不应该在他的记忆中,他已然昏迷了,没有记忆是正常的。可是林逸之始终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那记忆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又或者是一件事?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这段记忆对自己似乎如生命一般重要。他定要想起来。 于是,那种倔强又回到自己的身上了,他将自己锁在屋中,什么人也不去问,反正他们也不会讲,索性自己就就那样死想,他就不信自己真的如汐月所说,是个木头! 于是,事实证明了林逸之端的是个木头,非但没有想起什么,反倒越想脑子越发混乱,到最后所有的记忆片段和熟悉的人,竟都在脑海中成了模糊不清的流水。直到最后,他竟昏昏沉沉的趴在那八仙桌上睡着了。 睡梦中,他似乎再次出现在了那烈焰沸腾的执念火海之中。只是不同的是,那火海翻滚,竟隐隐直立起来,成了一个滚滚燃烧在天地之间火焰巨魔。 那巨魔浑身浴火,林逸之精疲力竭也无可奈何,眼看就要被那火焰巨魔翻腾的烈焰吞噬,那火焰巨魔狞笑着,两只巨大的眼睛,带着火焰的酷烈和嗜血。 下一刻,烈焰焚身,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然而此刻,竟忽的出现了一袭淡蓝色的身影,那身影柔弱修长,站在那铺天而来的火焰巨魔面前,半步不退。 蓦地,举起手中同样的幽蓝神剑。 蓝光闪闪,剑气凛凛。一剑挥去,一往无前。 随着那惊天清冷的一剑,那火焰巨魔的身体瞬间粉碎。 火焰迸溅,在苍穹之上,点点坠落,宛如最灿烂的星火…… 林逸之用尽力气想看清这个蓝色身影到底是谁,可是梦在此处,戛然而止。 直到他蓦然惊醒,才发觉背后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抬头朝着窗外看去,却看到了漫天星斗,明月朗朗。 自己的屋中也被这月色披上了一层如霜的银色。 于是这才点了盏灯,缓步来到了外面。 推门而出,西风微凉,让他感到一种清凉的舒服。 于是信步来到这空地之上,对着前方一片杏林怔怔出神。 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到底是谁,那一梦,可是真的? 忽的他蓦地惊醒,那淡蓝色的身影,原本就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心底最深处。那一袭清冷无方,除了她,还有什么人? 端木凝阙! 她来过?还救了自己? 林逸之再度陷入了疑惑之中,他似乎记起自己昏迷之前,好像的的确确是有一个如梦中一样的蓝色身影轻轻的抱住他,他好像还和她说过什么。 这到底是幻觉,是自己昏迷之前脑海混乱,还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的? 他一动不动,宛如雕像一般。 “咕——咕——咕——”杏树之上,一只不知何时栖息在树梢上的昏鸦,蓦地发出了几声难听的鸣叫,就如嘲笑着痴痴傻傻的林逸之一般。 这难听的乌鸦叫声不讲理的打断了林逸之的思绪。林逸之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些许是少年心性,童心未泯。他又朝那杏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乌鸦,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道:“臭鸟!你再这般聒噪,小心我把你拔了毛去,煮了吃!” 乌鸦似乎毫不在意,竟似示威般的又咕咕叫了几声。 林逸之却当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冲着乌鸦扔了过去。 “咕——”乌鸦长鸣一声,振翅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那石子却是打在了杏树枝上,将满枝的杏果打落了好几个,在地上滴溜溜的乱滚。 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功劳似得,林逸之显得颇有些高兴,附身将那些杏果捡了起来,在自己的衣衫上擦了一擦,心中想着。明日给大师兄、师娘和汐月妹妹送去几个尝尝。 便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轻声道:“小师弟,如此晚了,怎生还不去睡?” 林逸之转头看去,却见在这浓重的夜色中,一个赭黄色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却正是大师兄曾锐金。 林逸之忙走过去道:“下午便睡了一下午,这一会儿却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的。”说着将手中杏果递过去道:“大师兄,吃!” 曾锐金与他坐在空地的石凳上,饶有兴致的拿起一颗杏果,咬了一口,却是脆甜爽口,不由的笑道:“平素里没少吃这杏果,只是今晚不同,格外香甜,看来是托了小师弟的福了!” 林逸之呵呵一笑,索性将怀中的杏果全部摊在石桌上,两人边吃边聊。 月色如水,洒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倒映出一高一矮的身影,高的壮实,矮的清瘦,只是月影轻动,这一高一矮的身影蓦然重合,再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这一刻,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美好。 吃罢杏果,林逸之这才试探的问道:“大师兄,纳兰真的无碍么?” 曾锐金点了点头道:“虽然出了点岔子,却有惊无险,现在已大好了,或许明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林逸之眨眨眼睛兴奋道:“哈哈,明日便见到纳兰了,我倒要问问他在执念火海之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 曾锐金看着眼前的小师弟,清澈而又无暇的眼睛,心中蓦然腾起一阵的难过和不忍。 唉,小师弟啊小师弟,你却是不知道,明日或许是霜刀雪剑,或许是刀山火海,或许,明日你身处何地,你都不知道呢…… 只是看着林逸之的模样,他心中又暗自拿定主意,明日之事,今日是断不能说的,小师弟这些年很少快乐,今晚就让他无忧无虑一些吧…… 曾锐金整理心情,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啊,明日我们一起都去离忧大殿……” “你们也要去啊!太好了!”林逸之丝毫没有感觉到曾锐金的心情,面容更是开心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林逸之试了几试,最终还是正色的问了出来。 “大师兄,我有一事相问,却是知道师兄平日里最是忠厚,从不说假话,所以……” 曾锐金心中一震,表面之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目光含笑道:“小师弟请说。” “那日……我被困执念火海……幻忧峰的端木师姐……可曾来过?” 这一问,只问的曾锐金半晌无语,低头沉思了好久,这才缓缓抬头一字一顿道:“端木……的确来过!” 林逸之强自按耐住悸动,声音颤抖着问道:“可是她……救了我?” 曾锐金看着林逸之半晌无语,只看得林逸之有些拘束,才正色的低低说了一句话。 “她……不曾救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夜话(今日两更,此为第一更) p.s:今日两更,特为第一个盟主小朵加一更,第二更晚九点左右送上! “她不曾救你!”像是刻意的强调,曾锐金又说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比刚才那句话更为低沉,也更加的坚决了一些。△頂點小說, “真的没有么?……”林逸之还是不信,缓缓的盯着眼前的大师兄,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他撒谎的痕迹。 月色清亮,而曾锐金的面容却在这么明亮的月色中面沉如水。 他再次朝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可是,不会啊……我昏迷之前……” 曾锐金突然截过林逸之的话有些恼怒的道:“我说过……不曾!不曾!不曾!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昏迷之前怕是有了幻象吧!你若不信我,何必来问?” 曾锐金是一个极为忠厚之人,从来不会撒谎,今日这番种种,心中已然万分挣扎,他生怕林逸之从他的表情之中看出些许的破绽,只得佯装暴怒,蓦的站起,背过身去,面对着眼前的那片杏林。 眼前,杏林幽幽,绿叶沙沙。 对不起了,小师弟。我答应过她,不能说…… 他嘴上虽那样说着,却明明白白的看到林逸之眼中流露出的那股迷惘和失望,心中更是沉重了几分。 我曾锐金,从不欺人,今日,再不得如此了! “不曾……不曾……不曾……”林逸之的嘴唇轻轻的蠕动着,似自言自语的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只是每重复一句,眼中的失落便更重了一分。 他忽的似自嘲的笑笑道:“却也是的,端木师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可能救我?又怎可能轻易离了那幻忧峰去……我大约是真的有点痴心妄想了罢!” 一语未落,颓然的跌坐在石凳之上,将头一低,一语皆无。 曾锐金缓缓转过头来,见他如此,心中想要劝他几句,只可惜是个嘴笨之人,却是试了几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长长一叹道:“唉……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眼前人不去珍惜,何苦要舍近求远呢?” “舍近求远?大师兄什么意思?”林逸之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曾锐金。 曾锐金也看了看林逸之,似乎有些不相信林逸之不知道他话中所指的意思,忽的叹了一口气,索性明说了:“那远的自然便是幻忧峰的,那近的自然是……” 说到这里,曾锐金不再说话,只用手指了指前方。 顺着曾锐金指的方向,林逸之极目看去。透过这片杏林,便是这空地前的断崖,断崖将莫忧峰断为两个区域,中间只有一座似从天而降的白色虹桥,那虹桥有数十丈远,横跨在断崖之间,彷如飞虹将天堑相通,下面便是万丈深渊。白色虹桥的尽头,又是一片较为宽大的空地,空地之上,山气缥缈笼罩之中,正有一排房屋静默在那里。 那里如这里一般,也是没有一丝光亮,那里的人怕是早已睡了。 林逸之明白,那里正是莫忧峰的内室——问道堂的所在。师尊,师娘还有小师妹…… 林逸之的思绪戛然而止,内室,小师妹?陆汐月! 林逸之顷刻便知道了大师兄所指的意思,忙抬头急切的解释道:“大师兄怕是错了,我对汐月妹妹只是……” 曾锐金一摆手,语重心长道:“这世间男女之事,我虽经历的少,但总的来说,每个人是什么心思,我这做大师兄的却还是知道的,小师弟,你是不是想说,你对汐月本就是兄妹之谊,没有男女之情对么?” 林逸之使劲点了点头,生怕曾锐金不信,又道:“我自上得离忧山来,便视汐月为亲妹妹那般相待!……” 曾锐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我并非不信你,而是不信汐月……这莫忧峰上至师尊师娘,下至罡炎、朗坤皆看得出来,小师妹是对你情根深种了,只是可惜啊,逸之兄弟,你为人挚诚,在这一途上,却总是后知后觉!……” 汐月妹妹待我……她喜欢上我了?……这……怎么可以?林逸之如遭雷击,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道自己待汐月如亲妹妹那般爱护,陆汐月待他也是极好,只是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汐月待自己的好却如自己待她一般,然而她的心思呢?又岂是和自己相同? 林逸之似乎还有些许的疑惑,自己不过是莫忧峰上最不成器的弟子,还最不为师尊所重,汐月便是真的看上了谁,也不可能是自己啊。 应该是白离木,或者萧师哥,或者那干瘦但古灵精怪的段猴子也比自己强上许多啊。 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曾锐金见林逸之眼神闪烁不定,一会儿似想通了什么,一会儿又迷茫不已,心中暗道,小师弟,那端木凝阙,此生你是负了的,只是汐月,你却说什么也不能再负了! 想罢,又开口道:“小师弟,无论你将汐月妹子当做什么,但是你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得小师妹对你的情感,绝对不是你所说的男女之情。你可曾忘了,上次你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可曾忘了,师尊曾斥责你,她当面顶撞,替你说话,你或许不知道,今次你身陷执念火海,她可是比谁都心痛,若不是我们拦着,她几次三番都要进入那执念火海之中寻你……只是,只是这次你昏迷不醒,不知道叫了多少次…..多少次端木师姐……汐月怎么能不伤心?所以这几日,你何曾见她去你房中时间很长的,又何曾见她笑过?” “曾师兄!你莫要再说了!……”林逸之忽的大喊一声,身体忽然之间犹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沉沉的再次坐在了石凳之上,双手抱头,一语皆无。 曾锐金长叹一声道:“好吧,小师弟,或许今晚我说的多了,这些话也不合时宜,毕竟明日……” 他忽的站起身来,径自朝着那排房屋之中走去,不一时,那厚实魁梧的身材便消逝在这浓浓的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丝毫的踪迹。 只是,西风在这夜色里,缓缓的吹过,只余一声叹息,自他低沉的话音里,缓缓飘来:“小师弟……这世间太多的无奈……只是,你的的确确是应该到幻忧峰走一趟,看一看端木凝阙的,她虽未救你,如今却因你…..唉!你去看一看她吧……” 林逸之闻听此言,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端木?端木怎么了?曾师兄说她到过葬地洞,方才又说虽未救我,却因为我…… 因为我如何?林逸之轰然抬头,想从那黑夜之中找寻曾锐金的踪迹,也好问个明白。然而满眼之中,哪里还有曾锐金的身影…… 那黑夜之中,又传来一语,似乎是更远了,远的林逸之似乎都有些听得不真切了。 “其实,情也好,怨也罢,只不过明日…...明日又将如何?皆是梦幻空花罢……” 林逸之坐在石凳之上,久久不语,想着曾锐金刚才的那番话。 只是关于陆汐月的,他不过是心中有些惊讶,打定主意要找一日定要向汐月说清楚明白。然而,那最后一句话,却久久的萦绕在自己的心头,挥之不去。 “只是,你的的确确是应该到幻忧峰走一趟,看一看端木凝阙的,她虽未救你,如今却因你…..唉!你去看一看她吧……” 还有,明日……明日如何?听大师兄的话,明日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 林逸之忽的站起身来,似乎拿定了主意,一回身,快步向山下走去。 不多时,那片空地之上,除了那石桌石凳之外,便是那如迷一般的月色和星光…… ………… 道路蜿蜒,起起伏伏,曲折难行。其实这里本没有路的,只是不知多少年来,被多少人踩过,只踩得随着这山势走向蜿蜒起伏的一处那杂草不再生长,便慢慢的成了一条盘山小道。这道路不过一人多宽,若有第二人恐怕无法并排而行了。 行走其间,杂草丛生,虽其间或可偶见些许奇珍灵草,也不过是星星点点,品相不好。满眼望去,半人多高的荒草连天,被晚风一吹,竟有了些许的荒凉之意。 原以为这离忧山满山皆是钟灵毓秀,却未曾想竟还有如此荒凉景象。 林逸之走的有些艰难,一则因为自己身体刚刚好,还是有些虚弱的,二则这小路蜿蜒曲折,时不时在荒草的掩映之下,还冒出几块大石,林逸之还要提防着这些大石,一旦不小心碰到了,便会钻心的疼痛。 随着他越走越深,也不知转了几个山头,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石阶小路。 虽然石阶小路依旧蜿蜒,石阶交错,或上或下。但是林逸之知道,这石阶的尽处便是那红叶幻海,红叶幻海高处的山崖上,便是澜月亭。 澜月亭…… 林逸之心里默念了几遍,那个身影可还在那里么?还有那凄美的红叶曲…… 莫忧峰的月色还是清亮无比的,而这里的月色却蓦地有了些许的清冷,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清冷月辉,本是夏秋之交,而这里竟似提前进入冬季。 大抵,这里的一切,都如她一般,有着与生俱来的清冷吧。 沿着被这清冷的月色笼罩的古老而残破的石阶,林逸之踏步而上,眼前曲径幽幽,雾霭沉沉。 林逸之彷如一头扎进了大山深处,在这黑夜之中,无声的行走着,不知何处是他该停止的终点。 就这样埋头走了不知多久,林逸之的呼吸都开始变的剧烈起伏起来,若再走下去恐怕便真的吃不消了。 抬头望去,极目之处,地势竟变得平坦了很多,在清冷的月色之中,林逸之蓦然看到天的尽头,有一片翻滚的红色。 如潮水一般的红色,凄艳如血。 那便是红叶幻海了,想来马上便到了。 林逸之脚下加紧,不一时,那整片的红叶林越发的映入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越是离那红叶之海越近,林逸之的脚步便越来越慢,最后那种沉重让林逸之的每落下一步,便觉得仿佛沉如铁、重如山。 她会在那里么?她愿意看到我么? 林逸之清清楚楚的记得,很多天以前,也是这样的月夜之下,她见到他,然后对他说,你走罢……永远不要再来这里! 那声音中的冰冷,刺得他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底处,血流如注。 今日,她还会那般对我么? 算了!不如归去! 林逸之想罢,忽的调转回头,便往回走。 只是,当他回头之时,只觉的眼前红影一闪,一片自那红叶林中被西风吹起,径自在空中不知飘荡了多久的红叶,晃晃悠悠的无声落在林逸之的掌中。 红叶无声,那红色的叶脉,宛如流动的鲜血。 林逸之将那片红叶轻轻的握在掌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就如珍藏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 这一耽搁,林逸之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这澜月亭,便是再去一次又如何?她若不想见我,今晚便将所有的话说清楚明白。从今往后…… 老死不相往来也罢! 想罢,林逸之再不犹豫,大步流星的走进那片如血浪翻滚般的红叶幻海之中。 又走了一阵,林逸之在这溢满红色的海洋之中,蓦的抬起头去,朝着身前三丈多远的一座陡峭的高崖之上,缓缓的望去。 那里寂静无声,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澜月亭碧色弯曲的亭角之上,更显的凄清寂寞。澜月亭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一个人的影子。 这里,如那个夜晚一样。月在亭上,亭在月中。 然而除了沙沙的红叶声音,那人,那凄美的乐曲,都不复存在。 她不在这里…… 林逸之有些沮丧,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外面,如今夜已深沉,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罢了!罢了!她就算在这里,自己又要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自己在情障之火之中看到自己心中的那个情障,就是她么? 端木凝阙,你若如此平静的生活下去,我何必要来扰乱你的心绪呢? 轻轻的摇了摇头,林逸之缓缓的转回身去,向着回去的路走去。 回去的路,满目凄风,满眼凄凉…… 林逸之刚抬脚走出没有几步,忽听得身后一声清冷的女子话音道:“林逸之……你且等一等!” 林逸之闻听这声音,轰然停身站住,心中一喜,转过头来,朗声道:“端木……” 可这名字说到一半,便将那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面前的人并不是端木凝阙。 面前之人,也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只是比起端木凝阙却是逊色了些的,年纪也比端木凝阙看上去大了一些。 一身淡绿色的纱裙,看起来沉静大气。 林逸之依稀记得,他似乎很早之前见过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女子应该是幻忧峰的首席大弟子,唤作苏沅。 林逸之心中不解,端木不在,她怎么会在这里。但却仍不敢怠慢,忙一拱手道:“林逸之深夜来此,冒犯了苏师姐。” 苏沅半晌无语,也不还礼,就那样上一眼下一眼的不断打量着林逸之,这一打量便是多时,那眼神灼灼,让林逸之好不自在。 待苏沅觉得看的心满意足了,她这才点了点头道:“林逸之,这么晚了你不在你莫忧峰好好呆着,跑我们幻忧峰后山红叶幻海作甚?你那伤可是好了?精神头足了?” 林逸之一窘,这苏师姐果然是嘴上不饶人的,可是却也奇怪,自己受伤之事,若是端木知晓还不奇怪,她怎么会知道呢。 不等林逸之回答,苏沅又道:“也罢也罢,还算你有情有义,还知道来这里看看。我便好人做到底告诉你罢,你找的人不在这里,在幻思崖,你可想去?” 林逸之闻言,疑惑道:“我找的人?……” 苏沅白了他一眼道:“除了端木凝阙,我那苦命的师妹,还能有谁,莫非你专程来找我不成啊?” 林逸之闻听此言,脸色一红,却也不做作,又拱手道:“苏师姐,但不知幻思崖在哪里,端木……师姐怎会在那里?” 苏沅颇没好气的道:“我说林逸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幻思崖是我幻忧峰弟子犯了错误,被关在那里闭门思过的地方……端木妹妹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林逸之脸色大变。 看来端木,的确和我之间发生过什么?执念火海我昏倒时那个身影,难道真的是端木,而非幻觉? 可是曾师兄口口声声,还有莫忧峰上下?他们在撒谎?他们为何要瞒我? 苏沅蓦然觉得自己失言,她想起当日端木凝阙的恳求,忙将话锋一转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什么狗屁兄弟,害的我师妹以身犯戒!” 林逸之闻言,顿时愣在当场。 原以为端木是为了自己,原来是为了救纳兰明轩,可是以身犯戒从何说起?从苏师姐的神情上看,这所谓的犯戒似乎还不是一件小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逸之眉头凝成了疙瘩。 虽然端木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救纳兰,可是却也是因我而起,纳兰更是我的兄弟。她今日由此祸端,我怎能不管不问? 还有,她救纳兰之事,我一无所知,看来必在我昏倒之后,这里面的详情,到底又是如何?看来我必须要问清楚了。 林逸之刚想再说话,苏沅一摆手道:“别问我那么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想知道这其中的事情,自个儿去幻思崖问去!” 林逸之忙道:“这却是的!只是还望苏师姐告知幻思崖在何处。” 苏沅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道:“林逸之,你可是听清楚了,她只不过是救了纳兰明轩,不是你,你还要去我们幻忧峰思过禁地么?你大可不必如此!” 说罢,看向他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林逸之并不解释,只是再次一躬扫地道:“还望姐姐明示道路……” 苏沅点了点头道:“你很好!也罢,我便好人做到底,离此幻海红叶西北五里,有一极高断崖,崖山有雪,那便是幻思崖,端木便在那里!” 林逸之再次拱手道:“多谢——” 当他再次直起身子之时,只觉的眼前绿影一动,苏沅已然消失不见,只余一句话道:“林逸之,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至于你能否进的那幻思崖,见到端木师妹,却看你自己了,还有你和端木明日是好是坏,却也要看你造化了!……” 明日?又是明日! 只是这次怎么又多了一个端木凝阙? 林逸之的眉头凝成了疙瘩,心中很多疑团怎么解也解不开,只得摇摇头,看了看天空的月色,找好方向,朝着西北而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诛心(第二更) 幻思崖。 离忧三十六景——幻思崖。崖高近千丈,陡峭无比,仿佛一座遮天蔽日的大山,惹了天神动怒,将这山自上而下,一刀劈断。如今只剩下半扇山体自上而下将这天地星辰撑起,山的另一面,光滑无比,没有一块突起之处,真的就如一刀被削平了一般。而峰顶却终年皑皑积雪,从不消融,是除了离忧剑阁之外最冷的地方。 林逸之如今就站在这仿佛被刀生生劈掉了一半,造成的无比光滑的山崖之处,抬头极目看去。 不偏不倚,就在那万丈光滑的悬崖正中央,不知是何人似乎用红色的朱砂,刷刷点点的写了一首诗: “脚踏沧桑默,手揽星月愁。 劈山豪气在,扬雪满刀头。” 那字迹古朴苍劲,一笔一划,仿佛都带着无可比拟的泼天气势,那朱砂的红色似乎是隔了许多年头,看得出来饱经风雨的沧桑印记,然而那红色却依旧如新写上的那般醒目,似乎从来都不曾褪色。 林逸之暗自读着那四句诗,只觉那杀伐豪气,打破了万年沧桑的阻断,势不可挡的扑面而来。蓦然之间,他仿佛觉得这四句诗中的“踏”、“揽”、“劈”、“扬”四个字就如活了一般,那一笔一划之间,似乎有人将这四个动作生生的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印了上去。 好大的手笔和气魄!这断崖没有既没有石头突起,用来落脚,又没有树木植被用来借力。可作诗之人却能在万丈悬崖正中,挥毫写下如此苍劲有力的诗字。 何等雄壮,何等豪烈,何等洒脱! 林逸之断定,这作诗之人定然不凡,若没有那等胸怀,怕是不可能做的如此诗句的!蓦然之间,他似乎看到一人御风而来,往来在这顶天立地的山峦之间,蓦的挥刀而出,轰隆一声,一刀开山。而那山顶终年的白雪被这一刀砍来,忽的激荡四起。点点雪片与那闪烁的刀影纷纷扬扬,弥久不散。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和气魄?林逸之暗暗的想着,恐怕也只有离忧教创教祖师离忧子才可做得到吧。 林逸之抬头看了看这幻思崖的高度,真真是一眼望不到顶峰,极目之处,只看到最远那里,在深黑的天空下,雾气缭绕,山体完全没入那片雾气之中了。 果然是很高啊!还有许多路要走啊,端木凝阙一个人竟然在这里,是否会孤单,那山顶处,到处都是白雪,她可冷么? 想到此处,林逸之蓦的一低头,加快了脚步。 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林逸之始终不曾停歇。随着高度的不断上升,林逸之只感觉的耳边冷风呼啸,四周黑暗翻涌。 他却没有心思多管,只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啪——”的一声打着。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林逸之前方一尺见方的地域。林逸之抬头抹了一把汗水,望了望前方的山路,已然是看不到终点。 埋头赶路,再也顾不得别的。 黑色凄迷,那茫茫的山上,似乎连月亮都被遮住了光亮,更是漆黑一片。只是,在那山中,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一点极其细微的火光,在这冷风暗夜之中,伴随着山势缓缓的向上移动着,再移动着。 那是林逸之存在的唯一凭证。 那光亮虽小,却照亮了那个少年满是汗水的脸庞,那个脸庞之上写满了清澈的坚毅和执着。 他就那般,举着这点星光,黑衣摆动,独自面对着这翻滚的黑夜和寂寥。 暗夜,残火,冷风,孤人…… 风似乎更大了,林逸之的衣衫被风吹起,将他的眼睛都遮挡住了。他不得不将长长的衣衫在腰里掖了掖,然后一个不再耽搁,举着那微不足道的火光,艰难的朝着幻思崖的山顶走去。 忽的,感觉脸庞有冰凉划过。林逸之忙将这火折子朝着四周挥动了几下,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黑夜之中已然下起了雪。 雪花纷扬,无声无息。山路和这周围,不知何时早已换成了无尽的白色。 看来是离那山顶越来越近了。林逸之再次弯腰,一步一步的朝着山顶而去。 正走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吹来,林逸之还没来得及紧紧衣衫,那手中原本就已然微弱到几乎要忽略存在的光芒,刹那之间被冷风吹灭。四周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索性,林逸之也不去管了,就在这黑暗里,一刻不停的向上走着。 黑暗之中,再没有一丝的亮光。黑夜,吞噬了一切,更吞噬了这个清瘦的身影。 也不知在黑暗之中行走了多久,林逸之忽然觉的眼前似乎有红色的光晕闪动。他紧走几步,抬头看去。 果真不是错觉,在前方的数十丈之远,雪浪翻滚处,掩映出一排在风雪之中摇曳的红灯笼,红光晕染,虽然雪势愈大,但那红灯笼中的光芒,却带给林逸之一种久违的暖意。 林逸之脚下加紧,不多时,已然来在这红灯之下。 红灯的远处,有一间低低的茅屋,茅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也有灯光闪烁。 大雪无声,积雪将那茅屋的屋檐都压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林逸之看到茅屋的灯光之时,心中便是一颤。 那灯光可是端木凝阙所点的不成么?这两日两夜,便是她孤身一人,被幽闭在这残破的茅屋之中,独自面对纷纷扬扬的大雪? 端木…… 林逸之心神激荡,一步一步的朝着那茅屋走去。然而不过刚踏出几步,“吱呀——”一声轻响,那茅屋缓缓的被人推开。 一袭淡蓝色的身影,就那般轻轻的走了出来,抬头望着那苍穹之中纷纷扬扬的大雪,眸中是如这大雪一般的清冷。 风过,蓝纱随着红灯一起摇动,更显得凄美的有些惊艳。 林逸之心头一颤,那淡蓝色的衣衫,原本是这所有的颜色之中最不起眼的,然而,林逸之却觉得,这淡蓝色的身影会跳动,那种跳动的光芒,深深的刺痛了自己的瞳孔。 那一袭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蓝色,那一袭淡漠清冷的身影,终于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端木凝阙! 果然是你,果然只有你!只有你一人独自的面对着这方无情的寒冷风雪…… “端……端木!”林逸之缓缓的停下脚步,想要大声的喊出她的名字,可是无论他使出了多么大的力气,那声音却始终发不出来,最终只有一声低低的嘶哑声音传出,迅速的消散在漫天的冷风中。 那抬头望着天空之上白雪的端木凝阙,缓缓的伸出手去,将一片完好的雪花捧在手中,忽的轻轻的朝着它吹了口气,然后蓦地,洒然一笑。 那笑,顷刻之间融化了所有的冰冷,也融化了远处痴痴站着的林逸之。 忽的,那蓝色的身影蓦然一颤,好像听到了那声低低的嘶哑。就那般缓缓的停住了身形。忽而,又摇了摇头,似自嘲的淡淡一笑。 他怎么回来,他此时恐怕还在养伤罢……莫不是这几日寂寥惯了,总觉得有人在喊自己。 端木凝阙这般想着,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前方。然而,这一看,仿佛永恒。她的就那样痴痴的站在那风雪之中,任凭白雪满头,却一动也不动。眼神之中,似忧伤,似喜悦,似寂寥,然而却那样的看着前方,再不移开。 前方,雪浪红灯之处,那袭黑色衣衫,那清瘦的脸庞。正如同自己看着他那般,痴痴的看着自己。 他看见她在看他,蓦然之间笑了,那笑容温暖的仿佛这周围再不寒冷。 她忽然也笑了,就那样看着他,如他一样的笑容。 只是,笑着笑着,他和她的眼中却同时都挤满了泪水。 “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喃喃道。 “你……”端木凝阙略微一怔,脸上的悲欢蓦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以往那清冷淡漠的神情。 “端木……”林逸之朝着端木凝阙疾走过去。 端木凝阙忽的脸色大变,冷声喊道:“你不要过来!……” 可是话出口之时,便已晚了。林逸之眼看还有不过五丈便可来到端木凝阙近旁,却忽然之间感觉前方一阵巨大的力量,铺天盖地的撞向自己。 只一下,林逸之便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气血翻涌,喉咙内发甜。拼命压制着想要吐血的感觉,一脸惊骇的朝着前方看去。 只见前方他与端木凝阙之间,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道如水的屏障,屏障之上真气流动,刚才林逸之那毫无准备的几步,正撞在这真气屏障之上,真气激荡,淡蓝色的光芒隐隐而现,似乎还有咔嚓的声响。 这是什么? 林逸之疑惑的抬头看向端木凝阙。 端木凝阙忽的一叹,“那是禁制…..我如今这里,只能看到外面,却永远也走不出这数十丈的方圆。”端木凝阙淡淡的说着,就如说着别人的遭遇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林逸之大惊,急急的问道:“禁制!这是怎么回事?端木,谁把你困到这里的?” 端木凝阙抬头看了看林逸之,叹了口气道:“林逸之,我今日被禁锢在幻思崖,却是我心甘情愿的,虽说我师尊设了这禁制,然而就算没有,我也甘愿受罚!” 林逸之一阵黯然,忽的抬头紧紧的盯着端木凝阙,颤声道:“端木,我问你,你因何受罚?” “与你无关!”端木凝阙一字一顿,忽的缓缓的闭上眼睛,再不看他。 “你……”林逸之一阵窒息,忽的大声喊道:“端木……你还要瞒我多久?我问你,我在情障之火之中看到的那个人分明就是你,根本不是幻觉对不对!对不对!” 林逸之的声音颤动,忽然如疯了一般喊道。 端木凝阙的声音冰冷如常,冷然道:“林逸之,你这般说辞,当真是莫名其妙!你在那情障之火之中如何,我又怎生知道?我不过是好奇心起,违了师命去查探新弟子的状况,这才知道了纳兰明轩困在执念火海,我一时兴起,将他救了,顺道毁了那执念火海而已。我今日受罚,桩桩件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明白!” 林逸之闻听此言,蓦的安静下来,缓缓的低下头去,发梢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是喜是悲。 好久,林逸之再次抬起头来,轻轻的问道:“端木……你说的是真的?” 端木凝阙依旧不回头,只冷冷道:“真的如何,假的如何?若不是这样,你给我一个被禁锢在这里的理由来啊!” “我……”林逸之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这时,他才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昏迷之前,所看到的那个蓝色身影,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眼前的端木凝阙对自己从来都是如这漫天的冰雪一般寒冷,对自己从来都是那么的淡然。就如一个熟悉的普通人。 “端木……”林逸之依旧轻轻的唤了声她的名字。声音之中是无比的颓唐和失落。 她背对着他,听到这一声呼唤,身子竟微微的一颤,然后在林逸之未发觉之前,极力的克制住。 “你……不该来的……你走罢!”她缓缓的说出这句话。声音依然冰冷到了极点。 “走?我要走到哪里去?”林逸之忽的一笑,“端木……这千丈的幻思崖,这无边的风雪,我一步一步走来,就是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如今,答案有了,我心愿也了了,然而我怎么能看着你落的这般田地,你可知道,毁掉地火之源,其罪何其大也!”林逸之低低的说着,忽的声音变的无比的坚定。 “端木……你走罢!”林逸之忽的不容置疑的说道。 端木凝阙闻听此言,赫然转回头去,有些不解的望着他道:“走?去哪里?这禁锢……我哪里都不去,该来的迟早会来,大不了就是一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林逸之望着端木凝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端木凝阙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林逸之忽的倒退了几步,忽的厉声喊道:“轻痕!——” 随着这呼唤,天空之中一道银光铿然而现。轻痕仙剑盘旋了片刻,缓缓的悬浮在林逸之身前。 林逸之提剑在手,朝着端木凝阙凄然一笑。 端木凝阙不知道林逸之要做什么,只是忽的莫名紧张起来,冲着林逸之喊道:“林逸之,你做甚么?” 林逸之眼中喷火,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我要让你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啊——”林逸之大吼一声,高高擎着那闪烁的轻痕仙剑,没有半点犹豫,直直的冲向那若隐若现的禁制。 那单薄的身影,竟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悲壮。 “不要——林逸之你疯了吧!那禁制的反震会让你丧命的!”端木凝阙大声喊道。 可是已然晚了,回答端木凝阙的只有轻痕仙剑猛烈撞击在禁制之上的巨大轰鸣声。 “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随着这声轰鸣,林逸之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飞而去,半空中嘴角淌出暗红色的鲜血,点点滴滴,落在白雪之上,凄凉而又刺眼。 “当啷——”轻痕仙剑撒手,直直的掉在离身体三尺的距离,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逸之!——”一声痛惜的呼喊,端木凝阙再也抑制不住,纵身便想来到他的身旁,可是不过刚刚向前数丈,便听得“轰——”的一声,身体也被这无形的禁制反震而回。 “端木……你怎么样?”受伤倒地的林逸之正看的真真切切,心如刀绞一般,顾不得身上被这一震震得骨头无比的酸痛感,一抹嘴角的血迹,一咬牙,再度站直了身体,捡起轻痕仙剑,倒退几步。 仙剑高举,没有一点一滴的退缩,再次凄厉的大吼一声,林逸之再度朝着这禁制狠狠的撞了过去!剑气在半途中,蓦然铺开,浩大恢弘。 “不要!——” 伴随着端木凝阙凄厉的呼喊,“轰——”一声比方才还要剧烈的震颤之声轰隆响彻在幻思崖之上。 林逸之的身体再度如羽毛一般被无情的弹射回去。无形的反震力,让林逸之感觉浑身都有一种挫骨扬灰的剧痛。 端木凝阙就这样生生的看着眼前的林逸之再次摔出数丈之远,忽的泪水满眶。 “林逸之……你莫要管我……你快走吧!”端木凝阙的声音颤抖,竟有了些许的哀求。 “要走可以!一起走!”林逸之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紧咬牙关,再度站起身来。 “今日,禁制不碎,我必一步不退!”林逸之从来都是那般倔强,他若认定的事情,从不后退。“给我开!开!开!” “轰——轰——轰——”又是三下。 那禁制被在这连续的轰击之下,原本虚幻无形,如今竟凝成了一道淡淡的蓝色大网。 随着这三次轰击,林逸之感觉或许再轰击一次,自己就精疲力尽了,连举起轻痕仙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随着林逸之这执拗到疯狂的举动,端木凝阙却缓缓的冷静了下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绝对不可以!我必须阻止他,否则过不了今晚,他便会死在这幻思崖上。 他是一个极为执着的人,若对谁好,便是整个心给了她也在所不惜,今日,若我不出这禁制,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端木凝阙的心头快速的闪过这些念头。忽的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蓦的冲着倒在地上拼命挣扎着要起来的林逸之大声喊道:“林逸之!你住手!” 这声喊,几乎用尽了端木凝阙所有的力气。 林逸之蓦的一愣,抬头看着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的端木凝阙。 端木凝阙的神情蓦的变得异常冰冷,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无比的蔑视和高高在上的淡漠:“林逸之,我原以为你或许还有几分力气,如今看来,连着禁制都破不开,呵呵!你不过是这离忧教中,资质奇差的一个普通弟子,你拿什么救我?你莫要自作多情了?我端木便是出得去,也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是赶紧走吧,留在这里不过是让我耻笑你罢了!” 说罢,再不看他,忽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那茅屋走去。 那背影恁的无比绝情断义,“咣当——”茅屋的门,狠狠的被关上。 林逸之的眼前,再也没有了方才那淡蓝色的身影。只有满天的大雪和红色的灯笼。 还有那跳动的淡蓝色的真气,嘶嘶的轻响着,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端木……” 林逸之的心脏如受重击,瞬间血流如注。 那个身影,就那样决绝的,没有丝毫眷恋的,如此冰冷的走了,只留下他一人,独自的面对着铺天盖地的冰雪! “你不过是这离忧教中,资质奇差的一个普通弟子……”林逸之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一手倒提着轻痕仙剑,眼中是无比的凄凉和痛苦。 “我……在她眼中始终就是那样一个弟子而已……我又何必高看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悲凉而又讽刺的大笑,在那幻思崖的路途之上,如梦如魇的飘荡。 …………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有雪落无声,凄清寂寥。 “吱呀——”彷如一声沉重的叹息,那紧锁的茅屋房门缓缓的打开,那袭淡蓝色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停身伫立在风雪之中,那个身影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悲伤。 林逸之,你可曾知道,我早已深深的爱上了你,在你还不曾不知道的时候? 林逸之,你可曾知道,那执念火海之中的身影,就是我啊! 林逸之,你可曾知道,我被禁锢于此,皆是由于你我已然流动着同样的血液,有着同样的感情? 林逸之,你可曾知道,这几日的风雪之中,我也曾如你那般期盼我们的相遇和重逢? 林逸之,你可曾知道,当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多么的就想不顾一切的,投入你的怀抱! 林逸之!林逸之!林逸之! 泪迷蒙了前方,那雪似乎更大了…… 只是不知何时,那凄迷的雪浪里,竟缓缓的飘荡着一曲凄凉的乐声,好像那晚的澜月亭中,那凄美的红叶之音。 只是,那个黑衣少年,你,可曾听到? p.s:两章,一章6100+,一章5600+合计11700+,也算兮遥爆发了吧!诸位看完觉得还不错的,给个订阅或打赏,红票也好!兮遥谢过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极怒 p.s:订阅有所起色,兮遥谢过!大家能不能再多点呢?订阅破40,两更!打赏过100两更!不要命的两更! 一夜风雪过,白花落满头。∮, 天光放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杏林的间隙中穿过,落满了那间朴素的有点空荡的小屋。 床上的被子并没有拉开的痕迹,看来这里应该是一夜无人。阳光很好,照着木质的床榻,竟有股暖融融的感觉。 人不在床上,只呆呆的坐在离床还有五六步远的桌前。桌上有茶,应该是满满的一杯,倒上了便放在了那里,一口也未曾喝过,茶水已然冰冷的没有了一丝的温度。 林逸之都不知道是怎样回的这莫忧峰。只是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他便看到了眼前熟悉的小屋,还有墙上挂着的不知是谁留在那里的葫芦。 然后他狠狠的将屋门关上,也关上了所有的心痛和失魂落魄。他并未将油灯点上,只是在这黑暗之中静静的坐着,不动,不哭,不笑,不言。 林逸之从小便是一个十分抗拒黑暗的人,甚至这五年之间,他若在黑暗之中待的久了,便会有些许的惊慌失措。 只是此刻,他从来没有过的觉得,这黑暗的气息竟然是那么的平和,张开双臂,拥抱它,然后抚平心中所有鲜血如注的伤口。 他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放亮,阳光洒进。他自己也不知何时倒了那一杯茶,只是茶如人心,茶凉,人心亦冷。 大师兄和师娘口中所说的明天,应该到了吧。林逸之缓缓的望着窗外的阳光,尽管昨日端木的话已然如刺进心口的刀,直到现在还鲜血淋漓,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做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为他从大师兄曾锐金的口中预感到,今日,将是他生命之中非比寻常的一日。 这一日,等待他的无论是好是坏,他都要去面对,哪怕是死亡,他都要欣然接受,因为他无法反抗。 正如端木所说,他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资质奇差的普通弟子。 就是死了,也死的无风无浪。 他突然觉得,死后的纪念,竟然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而他,似乎永远不配享有这样的荣耀。 他必须迫使自己赶走所有关于昨夜一切的记忆。因为今日,那个未知正等待着他,他要将自己打扮好,否则这种颓丧的表情和凄哀的姿态,定会让自己那古板的师尊火冒三丈的。 就是下一刻死了,他也不愿自己在活着的时候,惹怒自己的师尊,这样的后果似乎更为严重。 强打精神,林逸之起身洗了把脸,然后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由于动作有些大,依然可以感觉到昨日被那禁制反震之后,胸口处被这猛然的一扯,隐隐的有些沉痛。 疼痛,提醒着自己想要忘却的记忆。那一刻他忽的又是满眼的泪水。 或许,昨夜之后,他与她将白头不相见了吧。 他满心的是昨晚的事情,至于每个人都似乎刻意提醒他今日有与他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的事情发生。然而他竟丝毫的不在意。 也是,连被怀疑成杀人凶手这么糟糕的事情,他都遇到过,还能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呢? 他咬牙忍痛将衣服穿好,想要推门出去,就听的屋外有脚步声,不一会儿,随着敲门,一人轻声的道:“小师弟,可起来了?” 林逸之忙答应一声,跳下床去,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曾锐金那副魁梧厚实的身材。 林逸之见是大师兄,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的明白,淡笑道:“大师兄,时辰到了是吧,是师尊叫你来唤我是吧?” 曾锐金表情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也还不急……小师弟你可都准备好了?你昨晚休息的还好么?” 林逸之又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感觉到有什么压力,也许是故作轻松的,点头道:“昨晚,却是很好的……曾师兄,我自五年前便孤身一人,身无长物,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呢?再说了,不就是师尊召我,弄得我回不来似得。” 曾锐金的眉头轻轻一颤,轻声的说道:“对对……又不是不回来了,呵呵!那……小师弟,我们过去吧?” 林逸之点了点头,一仰头,将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茶入肠,冷入心。 然后他对着默默看着他的曾锐金,忽的展颜一笑道:“师兄…..走吧……” 曾锐金似乎忽然有些失神,待他话音落了许久,这才意识到,忙道:“额……走……走!” 说着不知为何,竟没有再看林逸之一眼,转身当先出了那屋子。 只是这样一个魁梧的汉子,在转身的一刹那,眼圈莫名的有些泛红。 林逸之也随后出了房门,将门虚掩着,大步的赶上了曾锐金。 两人刚走几步,林逸之忽的停下,又朝着自己的屋子疾步而去。 曾锐金不解其意,也转身疑惑的跟在他的身后。 但见林逸之快步的走到小屋门前,然后轰然站定。 阳光之中,缓缓的伸出手臂,黑色的衣袖,在微风中轻轻的飘动,一如他的孤单。 然后,他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就那般的,指尖,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就那样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屋中的一切。眼中写满了不舍与留恋。 桌、凳、床、葫芦。 再无他物。 阳光静好,那些陪伴了他五年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西,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屋中的每个角落。 它们没有情感,可它们的主人有。 蓦的,林逸之的身体在阳光之中,缓缓的颤抖起来。 曾锐金静静的站在林逸之的身后,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小师弟单纯,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忽的,林逸之一闭眼,一狠心,手指一动。 “咔嚓……”房门上锁,眼前再没有了那些熟悉的景象。 轻轻的走了两步,对着低头不语的曾锐金道:“大师兄……我一会儿就回来是么?” 那最后几个字,已隐隐有了些许的哽咽。 他还只有十五岁!他真的只是这个年岁? 有时候,他所遭遇的一切,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真正的年纪。认为他所遭遇,必将能够承受。 可是他不过十五岁?他真的可以做到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承受? 这像不像一个笑话,尽管这笑话讲出来有可能想哭。 曾锐金蓦的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兄弟……你肯定一会儿就回来的……” 林逸之听完,竟真的似相信了一般,展颜道:“那大师兄我们走吧,莫让师尊师娘他们等急了!” 说罢,径自头前一步去了。 曾锐金看着那融进阳光之中的身影,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的并不十分快。只是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气氛颇有些沉闷。 曾锐金忽的张口道:“小师弟……待会儿见到师尊,万万要记得,一定要顺着一些,师尊脾气不好……你顺着他说……总归是没错的!”想了想,觉得似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可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我省的……”林逸之只是随口答应着,至于放在心上了多少,曾锐金是万万猜不出的。 又是一阵沉默,曾锐金是一个嘴笨的人,向来不知道说些什么,林逸之平素里是除了段猴子之外最喜欢说话的,只是段猴子是啰嗦斗嘴,而林逸之只是对什么都好奇,对谁都是不停的问这问那。 然而今日的小师弟似乎要比往常安静太多,只是埋头走路,并不主动说话。 曾锐金嘴唇动了几次,都不知道该说出一句怎样合适的话来,直到半晌,他才脸红脖子粗的憋出了一句话来:“小师弟……你昨晚可去了幻忧峰?” 林逸之正走的身形蓦的站在那里,曾锐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浑身的气息忽然之间变的有些奇怪。 他不说话,曾锐金也不知道再如何开口了。也在他身后蓦的停住了脚步。 此时两人皆站在那虹桥正中,身前身后,云气缥缈,恍如仙界。 虹桥之下,更是云气翻滚,深不见底。 许久,林逸之似乎才从出神中缓了过来,只低低道:“去过了……” 随着他的话音,林逸之的身形再次朝前走去,就如方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 曾锐金这才点了点头,生怕再度陷入这沉默之中,忙又问道:“可曾见到……” 林逸之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曾锐金道:“去倒也去了,只是人却未见到……只有这个!” 曾锐金朝手上看去,只见林逸之给他的正是一片红叶。 曾锐金点了点头,将那红叶递给林逸之,叹了口气道:“虽有些遗憾,但也无妨……今日或许你还会见到。” 林逸之闻听此言,心中猛然一颤,今日还会见到她?不是师尊召我,她也会来么? 心中莫名多了些许期待。 忽的竟怅然若失,见了又如何?她心中眼中,何曾重视过我呢? 林逸之嘴角一扬,似自嘲的自语道:“见或不见,始终还是那样而已。” 说罢,竟加快了脚步道:“大师兄,我们还是快一些,去的晚了,师尊或许还要有一番教训的!” 曾锐金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那长长的虹桥。 以前林逸之也来过问道堂,只不过是从后山杏林小道去的,今日却不同往日,林逸之也原想走后山小道,只是被曾锐金拉着走了这大道。 其实林逸之不知道,曾锐金如今怀里正揣着一枚八卦令牌。林逸之从未见过,但是曾锐金知道,这令牌的作用是见它如师尊亲临,更是一种极为正式的觐见。 换句话说,以前的都是可去可不去,来去自如,而今日,林逸之没得选,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曾锐金看到那令牌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师尊动用这令牌,却是极少发生的,唯一的一次,却如在他心中烙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如今,小师弟的命运会和他相同么? 曾锐金想到此处,暗暗的摸了摸怀中那八卦令牌。 ………… 待两人穿过门洞,眼前便是问道堂的当院。 问道堂是一处朴素的房屋,丝毫与恢弘大气沾不上边,比不上望忧峰清玄执剑堂的庄严肃穆,与长门离忧殿想比,更是相差甚远了。 只是青砖绿瓦,那绿瓦或许因为年久的原因,那绿漆竟有了些许斑驳脱落,远远看去,倒有些寒酸气。然而,一眼看去,便会被墙上的东西所吸引。 那墙上不知是谁,也不知用何物刻下了一个醒目而又龙飞凤舞的道字。 那道字苍劲无比,看上一眼,就会觉得这字似乎活了一般,如飞舞的苍龙,御风凌空的感觉。 问道堂三字,便是取自此处。 林逸之曾问过陆汐月这道字是谁写的,陆汐月说她也不知道,不过听她父亲陆无羁偶然提起过,似乎是他自己十分重要的相熟之人。 曾锐金和林逸之停在问道堂前院,曾锐金一笑道:“小师弟,你先在门前等等,我进去向师尊禀告一声,你再进来不迟!” 林逸之点了点头,并未多想,目送着曾锐金进了问道堂。 ………… 问道堂中,陆无羁面色阴沉,双目微闭,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就那般作势给弟子看,只是无论是如何,那身上居于高位的威压,已然让堂中所有的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右手自然的放在腿上,左手放在坐着的红木高椅上,中指和食指时不时的轻轻磕一下红木高椅,沉闷的问道堂在这时才有了些许的声响。 穆蘅秋坐在他的右侧,秀眉微蹙,一言不发,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陆汐月站在穆蘅秋的身后,然而双眸之中竟有些许的出神,好像这堂上的人她都不怎么关心似的,倒显得自己心事重重。 余下的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三人各自两边垂首站立,连个位子都没有,各个皆神情凝重,一语不发。 沉闷之感,弥漫在这问道堂中,挥之不散。 蓦的,曾锐金大力的脚步打断了这有些渗人的平静。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陆汐月忽的身体一震,缓缓的朝着堂口看去,眼神之中竟是满眼的担忧,又有一丝微微的心痛和迷惘。 曾锐金来到堂前,朝上跪拜道:“师尊,林逸之已带到……徒儿交令!” 说罢颤抖着手将怀中一直未曾拿出的令牌朝上一递。 陆无羁微闭的双眼缓缓的睁开了一条缝,朝着曾锐金手上瞥了一眼,这才面无表情道:“搁在桌上,退下罢!” 曾锐金不敢与陆无羁对视,只低头将令牌轻轻放在师尊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缓缓的退回众弟子的首位,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一语不发。 “曾锐金……你可曾跟那小子讲清楚了?”陆无羁沉默半晌,忽的问道。 曾锐金身形一震,眼中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不得已往上一叩道:“师尊我……” 陆无羁闻听此言,蓦的睁开了眼睛,一道寒光直直的盯着曾锐金,过了片刻,方收回目光,表情也温和了一些道:“算了,你本就是笨嘴笨舌之人,却也有些勉强你了,如今,你就替我传个话吧!……” 陆无羁说到这里,忽的停了下来,似在斟酌这语句一般。 曾锐金闻听师尊并未怪罪,如蒙大赦,忙抬头听着师尊要他传的话,生怕漏掉了一句。 忽的只见陆无羁双眼猛的一睁,一股泼天的怒气自眼神之中直射而出,面容之上也是怒不可遏,朝着曾锐金,似乎压着万般怒气道:“你就替我传一句……让那混账东西…..滚进来!” 曾锐金闻言,心中稍稍放心下来,他生怕师尊说一句将林逸之废了的话出来,那样便是百死他也不会去做的。 于是稍稍整理了一下高度紧张的思绪,将师尊的话中一些刺耳的语句剔除掉,刚想冲堂外喊,陆无羁忽的一摆手,眼神灼灼的盯着曾锐金,一字一顿道:“听好了,是让那混账东西,滚!进!来!一个字都不准变!完完整整的说!” 曾锐金如鲠在喉,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瞬间额头冷汗直淌,忽的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师尊……这……让小师弟……滚进来……是否……” 陆无羁面沉似水的瞥了一眼曾锐金,也不管他,只随他跪去,不过,刚一听到曾锐金口中唤林逸之为小师弟,莫名的又是一阵气恼。 “啪——”的一声,一拍桌子,怒声道:“小师弟?哪个是你的小师弟!你,还有你们!” 说着气的左手颤抖,点指着堂下神情紧张的那些弟子道:“你们都给我记着……那堂外站着的是一个无法无天……目无离忧道统的混账,再没有什么小师弟!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弟子闻听此言,皆神色一黯,“呼啦——”一起跪倒,皆皆叩头央求道:“师尊息怒,还请师尊饶恕小师弟的过错!” 陆无羁闻听此言,更是怒灌顶梁,用手点指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听不懂我说什么是不是?我莫忧峰弟子不多,倒是全都心齐得很啊!这是什么?欺师灭祖是么?” 听得众弟子脸色更变,齐齐的叩头不止道:“师尊息怒,弟子打死也不敢做那种事情!” 陆无羁怒气冲天,眼眉欲裂,刚要再说话。 只听得穆蘅秋软软的顶了一句道:“无羁,多大岁数的人了,却还如此大动肝火,哪里像个师尊的样子,收一收罢!” 陆无羁闻听她这番说,心中有气,刚要转头冲她说话,却正碰到穆蘅秋的瞪他的眼神,那句话,他竟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穆蘅秋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你们,呼啦啦跪一大片,又不是过年过节,都来讨红包不成?” 这句话一说,气氛随即缓和不少,众弟子被师娘这句讨红包蓦的逗乐了,想笑却不敢笑,极力的忍着。 话锋一转,穆蘅秋正色道:“你们师尊这番形势,虽然是生逸之的气,但是也是为他打算和着想,却也是一片苦心啊!……” 众人闻听此言,皆默然无语。 陆汐月眼神闪烁,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神色一黯,朝着后面又退了一步。 陆无羁沉沉的哼了一声,忽的冷冷道:“好好,你们都说不出那个滚字……为师我亲自说便是!” 说罢,蓦的一运真气,一声若晴天霹雳般的怒吼自问道堂内室瞬间传到了外面。 “混账东西,自己滚进来!难道还要我亲自请你进来不成!……” 林逸之心神一震,却并未有多少害怕胆怯,师尊又不是头一次这样对他呼喝,虽然这次的滚字发音更为重了些。 林逸之耸了耸肩膀,真个就像往地上一躺,就如师尊所言,滚着过去。 想到此处,竟自嘲的笑笑,自己却也是认了这命的。这才迈步进了这问道堂的内室…… 只是,等待他的,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 但愿,是个好消息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错 林逸之不紧不慢的走进问道堂内室。±頂點小說,对于他来说,师尊便是说再难听的话,他都见怪不怪了。这五年,他这个师尊从来都没有给过他多么好的脸色,不过他也知道陆无羁向来是面冷心热的,对他没少训斥,然而却也暗中对他关怀有加。 然而,当林逸之缓步低头走进内室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今日不同往日的气氛。 静,太静了!静的林逸之都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脚步随着自己的移动,发出清晰的嗒嗒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林逸之仿佛都觉得这偌大的问道堂内室空旷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没有别的人了。 林逸之有些纳闷,虽说平日里师尊在场之时,也十分安静,然而今天这安静之中竟有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感觉。这感觉让林逸之心中莫名的不安起来。 莫名的感觉?林逸之心中一动,忽然就明白了这安静之中不同于往常的地方。以往的安静,之时一种弟子对师尊的恭肃。然而今日的安静中,分明带着浓重到让他有些无法呼吸的压抑。 不错,就是压抑。 当林逸之用眼角的余光朝着四周看去,看到无论是平素不苟言笑的白离木,亦或者嘻嘻哈哈的萧罡炎和段朗坤,皆面色凝重,双眉紧锁,低垂着头的时候,林逸之便已然明白。 恐怕今日他进了这问道堂中,等待他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只是,当他看到正堂之中自己的师尊陆无羁的时候,心中蓦地一颤。他看得清清楚楚,陆无羁的眼眉倒竖,眼中布满了似乎因为极度暴怒而出现的道道红色血丝。 林逸之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左脸颊还在不断的跳动着,放在椅边的手也是紧握成拳。他可以感受到,此刻的陆无羁正在竭力的压制着满腔的怒火。就是这样,他眼中的都能够看到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的燃烧着。 脸色铁青,一语不发。然而他看着林逸之,却好像视而不见一般,就好像走进来的不过是一团空气。 林逸之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他真的有些害怕了,以至于从他进来到现在,数十息过去,眼神都还茫然的望着陆无羁。 陆无羁本就有气,看到林逸之进来便是这幅痴傻模样,就这般不行礼也不说话的呆呆看着自己。陆无羁倒是罕见的没有怪他没有礼数。 事实上,这小徒没有礼数对于陆无羁来说,已然觉得是无所谓的事情了,他真的觉得,要求这样一个痴傻的徒弟对自己有礼数,还不如自己对牛弹琴来的略微容易些。 起初陆无羁暗想,林逸之每次见到自己时,都要痴呆上一阵不可,所以也就有了足够的耐心等他回魂。再者,自己怎么也是这废物徒弟的师尊,要他想一个徒弟先说话,那可是大大的折了脸面的事情。 于是他和他,就在这问道堂内谁也不说话,林逸之站着,痴痴傻傻的看着堂前的师尊,陆无羁坐在堂上,居高临下,一脸阴沉的看着躺下的小徒。 四目相对,就这样宛如有什么默契似的僵持在了那里。 只是这两人这般,却苦了旁边的弟子,弟子们各个噤若寒蝉,面色如土。心中都为林逸之捏了把汗,生怕自己的师尊一个暴怒,将这个傻呆呆的小师弟一掌毙于堂下。 然而时间久了,陆无羁怒极反笑,又把脾气压了一压,声音尽量放缓道:“林逸之,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痴痴呆呆的站在这里,看着我看到太阳落山不成么?” 只是谁都没想到,林逸之却仍旧是这般痴傻的站在那里,既不回话,眼神也一动不动,就好像木雕泥塑一般。 这可急坏了旁边的曾锐金,只得轻轻的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一拉林逸之的衣袖,小声道:“小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林逸之这才如梦初醒,他并非故意如此,只是真的被师尊的神色吓到了,不知道如何是好,被曾锐金这一提醒,猛然发觉身后衣衫早被冷汗浸湿了, 急忙双膝跪倒,诚惶诚恐的拜道:“徒儿林逸之拜见师尊师娘。” 穆蘅秋方要说话,岂料陆无羁却是当先哼了一声,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道:“往前跪!……” 林逸之先是一愣,不敢耽搁,又往前跪爬了两下,将头一低,再也不敢往上看一眼。 陆无羁沉声道:“我问你,你跟一个新进弟子,叫……纳兰明轩的,到底什么关系?” 声音没有一点柔和之意,听得出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曾锐金闻言,恐怕林逸之笨嘴笨脚的说不清楚,刚要上前说话,陆无羁一瞪眼道:“你别说话……我没问你!” 曾锐金脑袋嗡了一下,又轻轻的退了回去。 林逸之忙叩首道:“回师尊,我与纳兰兄弟是前些时在离阳相识,当日我和汐月被四瞳熊妖所袭,几欲丧命,是他义气相助,将四瞳熊妖震退,这才救了我和汐月的。” “哼——”陆无羁冷笑一声,“照你所说,他可好大的修为,竟然能将四瞳熊妖震退,我却不明白了,这么高的修为,怎么会无门无派,还要来我离忧教中作甚?” 林逸之往上叩头道:“师尊怕是误会了,纳兰兄弟修为不高,他之所以能震退熊妖,凭借的是手中的符咒。听他自己说,他以前的师尊是个画符咒的高手,曾经盗取过玄咒宗的符咒……” “玄咒宗?”陆无羁的眼神之中蓦地闪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芒,似乎想着什么,半晌才说道:“我且问你,你可知他的出身?” 林逸之摇了摇头,忽的又点了点头道:“只听纳兰兄弟说过,他是曾经四大修真世家之一纳兰世家家主之子……” “纳兰世家?纳兰夕风?”陆无羁闻听此言,眼睛缓缓的眯成了一条缝,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想着什么。 半晌无语,问道堂内静的掉根针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呵——呵呵——呵呵呵呵——”陆无羁忽然之间,在这满堂的寂静中,轻轻的冷笑了起来,起初那笑声还十分平缓,到最后那冷笑声越来越大,那声音里充满了让林逸之蓦然感到害怕的冷意。 林逸之刚想说话。陆无羁忽的怒道:“你这不长进的蠢材!平日里修为没有一点长进,倒也罢了,怎地这心思却也越发的痴傻起来!你可知道,那玄咒宗早已灭门多时,还有那纳兰世家,十余年前更是毁于一片大火,纳兰子弟皆不知所踪。那纳兰明轩却是做的好心机,来一个死无对证,能耐他何对是不对!” 林逸之闻听此言,更是惶恐之极,一边叩头,一面慌忙说道:“师尊怕是误会纳兰兄弟了,纳兰兄弟行事光明磊落,他是不可能欺骗弟子的!弟子……” 陆无羁未等他说完,早已是再也压不住满腔怒火,“啪——”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腾的站起身来,用手点指林逸之道:“他不骗你?我倒要问问你,这世间除了你这傻子最好骗,哪一个能蠢得过你?” 林逸之见师尊蓦地极怒而起,忙将后半句话咽下,头一低,跪在那里,一语不发。 陆无羁见他这样,更觉的这是在无声的抗诉,不由的更加愤怒,蹬蹬蹬的走到林逸之近前,抬起一脚,狠狠的将正跪于堂下的林逸之踹倒。 只一下,林逸之便觉得左肩头被师尊这一脚踹的火辣辣的生疼。好在陆无羁只是用了自身力气,没有运用真气,否则的话,这伤就不是仅仅疼一疼了。 林逸之不敢去揉,只得直起身子,再度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仍旧是一言不发。 陆无羁怒道:“一口一个纳兰兄弟,恐怕我这个师尊你也不是常常挂在嘴边的罢!混账东西!” 穆蘅秋看了一眼陆无羁,轻声道:“无羁,你且消消气。那个纳兰到底是什么身份,自有执剑堂的人查清楚的,你就不要为这个事情伤神了,逸之毕竟年纪小,又没有独自闯荡过……” 陆无羁怒气这才稍减,回头对穆蘅秋道:“哼,年纪不小,却是个惹祸的祖宗!” 一句话说的林逸之心惊胆战,再也无法保持那个姿势,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低声唤道:“师尊我……” 那料想,这一声师尊更把陆无羁彻底给惹翻了,大怒道:“你别叫我师尊,你是我师尊!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收入我的门下,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林逸之往前跪爬了两步,凄声道:“师尊,徒儿若有什么惹得师尊生气,师尊尽管责罚便是……” 陆无羁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再度坐在了椅子上,寒声问道:“责罚!好啊,你私自进入执念火海,只是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新进弟子,以至于招收弟子之事被你搞的乌烟瘴气,有失公平,违背了我离忧道统,令我离忧教蒙羞,你可知罪?” 林逸之浑身一颤,蓦地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陆无羁,然后再次低下头,只是,这一次,那头低的更低了。 “我问你!你怎么不说话?”陆无羁的怒气似乎再度被点燃。 林逸之忽的往上叩头,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徒儿知罪,但徒儿无错!” 一句话,满堂皆惊。 曾锐金、白离木等人做梦也未曾想到,一向对师尊毕恭毕敬,生怕触怒与他的小师弟,竟然这样回答,便是陆汐月心中也咯噔了一下,颇为担忧的看着跪在堂下的林逸之。 可是,当她看到林逸之眼中那满是坚定和执着的神情之时,蓦地已然明白了林逸之心中所想。 不由的心疼的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一眼。心中暗暗想着:逸之哥哥,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倔强和执拗呢?你若是认个错,恐怕这事情也好办许多了。 可是,他若真的认错了,可还是那个林逸之么? 依稀之间,那个已然让她有些陌生的倔强身影,仿佛披着光芒再度浮现在自己的心田之中。 泪有些抑制不住的流下来,她再次开始心疼这个曾经与她朝夕相对的逸之哥哥起来。 然而,不动声色的,陆汐月轻轻的将眼角还未滴下的泪水,缓缓的抹掉。 逸之哥哥,但愿你这次还能化险为夷罢…… p.s:今天时间仓促,心烦意乱。迟迟没有状态,写的也不好,只有这么多了,硬写下去,总归不好。这一章大家海涵一下!待明日再补吧。 同时多谢书友25138105、书友4737331、一个小朋友、雪皇至尊、luluyz78、小龙同学、瞿紫全、书友22172387、为了爱673、书友10419914、书友15503779、书友12384797、书友5192243、书友11949263、书友16628999这些朋友的订阅!兮遥尽快调整状态,争取明日写出好文,回馈各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弃逐 p.s:请一位名叫蛛丝的朋友私信或加我订阅群!多谢你今天的红票! “无错?……”陆无羁忽的竟然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更让这些弟子的心揪了起来,师尊莫不是被小师弟气糊涂了? 陆无羁虽然在笑,但谁都可以看出来他这笑容在那枣核脑袋之上,颇有些说不出的狰狞。☆→, 轻轻的点了点头,陆无羁的神态倒似颇为赞同,声音低沉,一字一顿道:“你倒是说说看,你知的什么罪,不认得什么错?” 林逸之却是心底极为简单的,他原以为这句话肯定会触怒师尊,没成想师尊竟然给他说话的机会,身形一颤,心中蓦地一阵温暖。 然而感激归感激,他骨子里天生便是极为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岂会轻易有所变化。 眼神坚定,清澈如水。 “师尊,弟子罪在藐视离忧门规,作为离忧正式弟子未经允许,进入执念火海,执意要救纳兰明轩,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顾大局,让我离忧教千万年来公平公正的新弟子试炼失去应该有的意义!”林逸之忽的一正身形,朗声的说着,表情之中没有一丝的推诿与胆怯。 陆无羁轻轻的点了点头,倒似火气消了不少,听他说完,这才缓缓的说道:“还算你不傻,知道你这罪责,离忧千年道统,莫说是你一个小小弟子,便是身为首座的为师,也是不能进入的。很好,你倒也认得畅快,也不失大丈夫所为。既然你已认错,便起来罢,待会儿随我道离忧大殿,我自有道理。” 他这一说,众人心中顿感轻松,刚想着能喘上一口气,忽的听到堂下一声清朗的声音道:“师尊,弟子说过,只是认罪,但是……无错!” 这一句话,就如一只利剑,带着破空的轰鸣,直直的刺入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刚刚悬着的心忽的提了起来,皆惊讶的望着那堂下跪得端端正正的黑衣少年。 那少年一脸平静,眼神清澈,虽然看起来清瘦柔弱,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比坚定的倔强从他的身上扑面而来。 依稀之间,所有人都仿佛感觉,时光缓缓倒流。 五年之前,也是这个少年,那张清瘦而稚气未脱的脸庞,带着无比的倔强和不屈,手上狠命的攥着那两颗闪着幽光的天冥石,虽然那石头早已被手上的鲜血染红了…… “小师弟……你!我们来的路上,我是怎样跟你说的?”曾锐金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竟然不顾场合,轻声的冲林逸之说道。 林逸之缓缓抬起头,望着曾锐金关切的眼神,一句话也不说。 阳光如织,穿过窗纸,洒在问道堂里,那种温暖,似乎与这满室的冰冷极不相称。 而这个黑衣少年,却迎着这阳光,冲着眼前对他颇为照顾的大师兄,蓦的洒下一丝如同这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 陆无羁冷哼一声:“曾锐金,你别拦他,让他说!” 林逸之声音不卑不亢:“师尊,于理,我触犯离忧道统,却是有罪。可是于情,莫说我信纳兰身世清白,光明磊落。就算他是十恶不赦,颠倒黑白,可是徒儿亦懂得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纳兰几次拼死救我,他自己几入险地。如今我眼看他有难,如若不救,有何信义立于世上!” 林逸之声音不高,但端的说的无比清晰。他的眼神直视陆无羁,再没有半点怯弱和逃避之意。 陆无羁安静的听他说完,出奇的没有打断他。待他说完,陆无羁忽的俯下身,目光有些难以捉摸的轻声问道:“照你所说,你这一次违背离忧道统,却是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说罢,深深地看了林逸之一眼。 林逸之不懂得陆无羁眼神里蕴藏的意思,心中还想着是不是师尊被他这一番话打动了,觉得他这样做,确是有情有义。心中忽的竟有了些许的放松之意。 只是,对陆无羁的脾气了如指掌的曾锐金看到陆无羁的眼神之后,却是更加的惊慌失措。师尊这似有深意的眼神哪里是什么褒奖,分明是无形的嘲弄,仿佛就如听着一个痴儿在说着天大的笑话一般。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曾锐金知道再说什么也晚了,只得把眼一闭。小师弟,师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至于你自己,却是要听天由命吧。 穆蘅秋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场中的局势,并暗暗的把控着自己夫君的情绪,然而,当听到林逸之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竟少有的多了几丝激赏和赞许。 只是,赞赏归赞赏,但心中还是默默一叹,逸之果然还是短练,这心智还是太过单纯善良了。 想到此处,暗暗朝陆无羁看去,一眼便看透了陆无羁那几乎是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心中蓦地一沉,暗道,看来这次这傻徒弟又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了。 林逸之却是丝毫没有察觉他师尊表情的微妙之处,忙一叩头,这一叩,却是自打他进入问道堂以来最真心的一次,他以为自己的话师尊赞同了,所以这一叩当然不同以往。 孰不知陆无羁现在满腔的怒气都在极力的压着,若此时发作,他恐怕连好好磕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逸之就如真的受到了鼓励似得,声音也蓦地大了许多:“多谢师尊体谅!好事徒儿不敢说,徒儿但求无愧于心。” 陆无羁眯着眼睛,缓缓的从牙缝之中淡淡的说道:“好……好……好!”待说到第三个好字之时,已然声如雷霆,勃然大怒。 “啪——”一拍桌子,指着林逸之恨声叱道:“你跟我在这里扯什么于情于理,无愧于心?你当我是三岁小儿,还是当在离忧大殿里等着审问你的清玄是三岁小儿?你满口的信义仗义,只为一人而让整个离忧教失信于天下!到头来还振振有词?我没工夫听你这些胡言乱语,就算我信了,你可认为那清玄会相信?那老牛鼻子……” 陆无羁气的跳脚直骂,一时间声色俱厉,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一口便要将林逸之吃掉不可。 以至于最后,怒极失言,连背地里对清玄的“尊称”都嚷了出来。 穆蘅秋一皱眉,觉得自己的夫君怎么连这样的称呼都说出来了,不由的低声道:“无羁……慎言!” 陆无羁似乎浑然不觉,忽的身形一转,指着离忧大殿的方向,泼口骂道:“我就说他清玄是牛鼻子了又如何?整天阴测测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一副道貌岸然长者风范,其实一肚子鼠肚鸡肠,我骂了他能怎地?” 这一下莫说穆蘅秋惊讶了,便是所有的弟子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师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逸之神情一黯,知道方才他理会错了,师尊根本半点没有听进去,他终于知道,师尊方才眼神之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鄙夷和……蔑视。 心痛,师尊,我到底是不入你的法眼的,然而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却还是要说出自己的心声的,便是触怒您的天威,便是到头来被你一掌打死,我也要把心中所想全数说出来。 骨子里的倔强,在这一刻缓缓的漫上林逸之的心头。 林逸之的眼中蓦地浮现出一股不顾一切的坚决。 然而,他只是再度轻轻的一叩首。只是那低下的头颅,却忽的重如山、沉如铁。 声音低沉,林逸之再没有半点解释,缓缓说道:“请……师尊责罚!” “你!……”陆无羁被林逸之这一声软绵绵的却带着无比坚定和倔强的请责之言,生生的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狠狠的看着他,眼中的怒火直欲将他燃烧到连灰都不剩。 林逸之似乎没有看到陆无羁的愤怒,又似乎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再次低低的重复了一句:“请师尊责罚!” 这一句话却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好!——”陆无羁蓦地大吼一声,一道残影来在林逸之近前,右掌一立,高高举过林逸之的头顶,便要一掌拍下。 可是,那手掌就那般的立在那里,手指和胳膊不住的颤抖着,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下落。 恍惚之间,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就那样清瘦的站在阳光下,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胆怯,轻轻的,但又无比深情的呼唤着自己:师尊! 五年了,陆无羁虽然很少当面询问过林逸之的情况,可是这五年来,他也不断的在暗中观察着林逸之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他十分懊恼的收了一个傻徒弟,到如今竟然觉得这傻徒弟有一颗拳拳赤子之心,虽然还是那么不成器,但痴傻之中的可爱透着那么的真诚。 白衣面具人前,他舍生忘死,救护自己的女儿。离忧大殿,他同自己共抗修真世家,铁骨铮铮,半步不退。考究弟子,他那声略带不安和自卑的呼唤,轻轻的提醒着自己,莫要忽略了他。 五年了,他一如往昔,那么的安静,那么的平平淡淡,与世无争。 这一掌,他怎么忍心就这般落下? 这一掌若是落下了,他会痛,他亦会痛。 就这样,那抬起的手掌,仿佛带着无尽的雷霆,积攒着所有的力量,却始终落不下。 林逸之苦笑一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料到了他说完这些话的结局。他并不害怕,只是忽然之间觉得,什么都解脱了。 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颤动的手,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再次轻声重复道:“请......师尊责罚!” “师尊开恩,师尊开恩!”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四人皆同时跪倒在地,大声的向陆无羁求情。 开恩?陆无羁心中忽的一阵凄然,他何尝不想开恩?其实,他心里虽然愤怒,但从内心深处对林逸之这种兄弟义气,肝胆相照的做法还是十分欣赏和赞许的。 可是,自己真的就如此一笑而过,开了那所谓的恩,那离忧大殿之上的人可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开恩么?那柄杀气腾腾的龙骧仙剑,可会开恩? 可是,那一掌却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寂静无声,就这样僵持下去。他的手举着,他的眼闭着,所有的弟子都跪着。 隐隐的,所有人都可以听到陆无羁粗重的呼吸,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个师尊,其实也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是冲动?亦或者,怜悯...... 曾锐金跪在那里,心中湖的感觉到一阵的奇怪,总觉的少点什么,他转头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些求情的人中,真的是少了些什么。 准确的说是少了一个人。 陆汐月! 所有人都这般苦苦哀求,除了那个曾经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挺身相护的粉色身影。 曾锐金颇有些意外的朝着陆汐月看去,还暗暗的朝她使眼色,那意思是,你也来帮帮忙啊。 只是,陆汐月似乎恍若未闻,面色恍惚,原本灵动的眼神此时此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晦涩,似乎堂上发生一切,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不知为何,眼角之处微微有些湿润。 曾锐金摇了摇头,他发现陆汐月自执念火海回来之后,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淡漠起来,好像换了一个人。 正胡乱想间,忽的陆无羁动了。 缓缓的收回那只高悬的手,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便是连身躯也有了些许微微的颤动。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那脚步竟然有了些许的沧桑和蹒跚。 那一刻,所有的人,包括林逸之在内都蓦地感觉,自己的师尊忽的无声无息的苍老了许多。 悲从心头起,林逸之的眼泪瞬间挤满了眼眶,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师尊心里的分量,原来师尊是那么的爱护自己,就算自己如今如此触怒于他,他也不忍心打他哪怕一下。 原来自己那些所谓的师尊从来都不重视自己的想法,竟然是那么的无知和可笑。 “师尊......”泪水点点滴滴,打湿了林逸之跪着的地面。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却只剩下了这一声呼唤。 穆蘅秋却是知道陆无羁心中到底想些什么,看到陆无羁的神情,更是心痛不已,忽的站起来唤了一声:“无羁......”便要来扶他。 陆无羁轻轻的摇了摇手臂,蓦然负手而立,背对着林逸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的嘴唇和眼角也在轻轻的颤动着,他应该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句话彷有千万斤一般,仿佛他说了出来,便会遗恨终身。 可是,他明白,为了他心中想要达到的那个目的,他不得不说。 想当年,自己和那个人,两柄仙剑。在那茫茫黄沙的蛮荒血狱神殿,杀伐义气,何等豪烈! 如今那人又在何处?而自己大约的确是老了......否则又怎会如此优柔寡断,儿女情长? 陆无羁依旧背着身,声音低沉而缓慢的最后问了一遍:“林逸之,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说着缓缓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你认个错,承认你救纳兰明轩无论从什么方面都是不该,也不是处于你的本心,而是一时之间意气用事!我便饶恕你,离忧大殿之上,自会帮你脱罪......” 话还未说完,林逸之原本泪水婆娑的眼睛,蓦地闪过一股无比的坚定和执拗。声音不高,但一字一顿,字字分明。 “弟子有罪!但......无错!” 曾锐金心中一暗,小师弟,你也真真是太过于的固执,看来谁也无法帮你了...... “好!真好!有骨气!”陆无羁依旧背对着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众人觉得,他这几句话中的激赏之意,不似作伪。 又过了半晌,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陆无羁低沉的声音缓缓的想起,然而,这句听起来没有任何气势,甚至有些无力的话,却犹如一道重锤,狠狠的锤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莫忧峰弟子听令,今日起,将林逸之逐出莫忧峰,从此再无师徒之义,恩断义绝!有生之年,林逸之不得踏进莫忧峰半步!......” 一字一句,从未有过的缓慢。可是林逸之的心中,却蓦然之间犹如万箭穿心,血流如注,那心中所有的感情,在那一刻,千疮百孔。 林逸之似乎傻了一般,忽的仰起头来,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就那般仰望着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楚任何表情的师尊,一句话都不说。 好像这一眼,便要将这以后的沧桑变换齐齐的看个遍...... 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四人再次跪倒在地,曾锐金已然是泣不成声。这不奇怪,在众多师弟中,只有他与林逸之最好,这五年,他早已将林逸之当成了情同手足的兄弟。 若师尊真的这般将他逐出师门,从今往后,山河路远,生死再也不知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如今再不能失去另一个...... “嘣嘣嘣......”曾锐金叩头流血,然后匍匐了几步,死死的抱住陆无羁的双腿,苦苦的哀求道:“师尊......师尊收回成命吧!” 众人心中无不一凛,皆是热泪盈眶。 然而陆无羁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任凭曾锐金这般摇动着他,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师娘!——”曾锐金一面抱着陆无羁的双腿,一边转头凄哀望着穆蘅秋。 穆蘅秋默默一叹,心中也是不忍,可她明白陆无羁为何如此,不由得低声道:“锐金,这是你师尊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曾锐金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看见一直那样痴痴望着陆无羁的林逸之忽然之间,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眶之中涌了出来。 身体颤动,林逸之喃喃的说着,就如自言自语:“师尊,五年之前,一个慌乱、彷徨、害怕的小孩就这样的来到了这里,他已经没有家了,这里的一点一滴,承载了他所有的欢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恩重如山,这里的师尊面冷心热,这里已然是这个少年最后的家。如今,这个家不要他了,他却不能不要这个家!” 忽的,他用力的磕了一个头,轻轻的却带着万钧的坚定道:“逸之......不走!” p.s:这两日都不顺,因为家中的事,今天在尽力调整中,但愿这一章还好,订阅41了,多谢各位!明日看看罢,若不忙,两更,若忙先欠着,周末两更,兮遥决不食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迹 “不走?……”陆无羁眉毛扬了一扬,再次压了压火气,深深的看了林逸之一眼道:“如此,你便低头认错!我不逐你出师门!” 说罢,再次眼神灼灼的盯着跪在堂下的林逸之。△↗頂頂點小說,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向林逸之,曾锐金甚至都向三清真人祷告了一遍。小师弟,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莫要固执了! 没有人说话,堂上的焦点都集中在在这个清瘦的黑衣少年身上。 那少年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半晌无言,问道堂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忽的,林逸之缓缓的再次朝着陆无羁沉沉的我磕了一个头,声音微弱,然而却带着从未犹豫过的坚决:“师尊,逸之有罪,但无错!逸之,不走!” “啪——”话音方落,众人眼前只觉得一道奇快的残影闪过,紧接着就看到陆无羁早已来到林逸之近前,也不说话,雷霆般的一掌正拍在林逸之的左肩之上。 林逸之若遭重创,身子斜着倒退了四五步,顷刻之间扑倒在地。 左肩头的肩胛骨被这出其不意的一掌瞬间震断。那只胳膊就如断了的树枝,挂在林逸之的身体上,不停的晃荡。 剧痛,瞬间从左臂蔓延开来,林逸之觉的整个半边身子忽的被这大力生生的从整个身体之中剥离了出来。 疼痛让林逸之想要叫出声来,可是他却使劲的咬着牙,紧紧的握着右拳,硬是一声不吭。 他想爬起来,然后跪好,却发觉自己轻轻动一下,那断掉的骨头就会传来更大的疼痛。 他已经习惯了疼痛,可是习惯并不代表,不痛…… 所有人被陆无羁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的蒙掉了,呆在当场,瞠目结舌,便是连求情都忘掉了。 曾锐金想要阻拦,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师尊一旦翻脸,是谁也拦不住的,他若这时候去拦,恐怕这一巴掌不仅仅只是打向林逸之那样简单了。 陆无羁浑身颤抖,早已是怒不可遏,狠狠的盯着林逸之,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好的很!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这掌力硬!” 林逸之扑倒在地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就这样平时微小的动作,如今却因为呼吸的牵动,让断臂处的疼痛更加重了几分。 咬咬牙,林逸之使劲的用右臂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的直起来,再度就如方才那般端端正正的跪着。 只是这次,那无根的左臂,让他看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咬紧牙关,林逸之又一次磕了一个头,忍着疼痛,却仍旧那般固执道:“请师尊责罚!但徒儿死也不会离开!” 陆无羁怒气冲天,原本这一掌打下,他还有些许的心疼,可是当他再次看到林逸之这般的表现之后,怒火再次直冲头脑,用手点指,大声怒斥道:“我已逐你出门,你在这里是要生生气死我么?滚!……赶紧滚!” 可是任凭陆无羁怎样怒斥,林逸之却只是把头一低,忍着剧痛,面色一如方才那般的坚定,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只有因为疼痛带来的汗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陆无羁声音忽的再度低沉,只是这次的声音带着无比决绝的冰冷。 “逸之,不走!” “啪+——”又是风驰电掣般的一掌,这一掌的掌力比方才那一下更重三分。正拍在林逸之的左胸之上。 林逸之原本跪在那里,这一掌拍来,犹如雷霆万钧,林逸之的身体被掀起四尺多高,向后倒飞出数丈之远,然后实实的砸在堂上。 就如一团肉泥,被猛地拍了一下,原本就残破不堪,这一掌下去更是血肉模糊。 林逸之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就如死了一般。 所有人都不忍再看,缓缓的别过头去。 仿佛灵魂出窍,那一击瞬间让林逸之觉得原来畅快的呼吸竟然是那么的珍贵。一击之后,难以忍受的窒息让他整个身体都紧紧的蜷缩在一起,脖子上的血管蓦地狰狞而现,里面的血液几乎要爆裂而出。 这一掌比林逸之曾经记忆中因为天冥石的事情,师尊打过他的那一掌还要沉重和疼痛。无法形容的痛苦,让他的神智瞬间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仿佛过了一生的时光,林逸之才有了知觉。只是那知觉还不如没有,因为带给他的只有单调的疼痛,那种疼痛几乎超过了他可以忍耐的极限。 嗓子发腥,林逸之似乎还想使劲的将这难受的感觉压下去,可是五脏六腑似乎都在顷刻之间燃烧起来。 “噗——”暗红色的鲜血喷出体外,鲜血流淌,沾染了地面,然后顺着地面的缝隙处,缓缓的流到了不远处陆无羁的脚下。 不一会儿,陆无羁的鞋子边缘,林逸之的血液缓缓的汇聚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师尊——”曾锐金等人再忍不住了,全部跪了下去,眼含热泪的看着已然奄奄一息的林逸之。 曾锐金几近哀求道:“师尊莫再打了,再打小师弟就没命了!” 陆无羁看着蜷缩在那里,昏昏沉沉的林逸之,心中没来由的一痛,刹那之间有了些许的犹豫。 或许事情不需要这样,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的!可是忽然之间,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无奈袭上心头。 他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老五,你莫要怪我! 陆无羁身体颤抖,忽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半晌,再次轻轻的问道:“林逸之,你还不走么?” 身子极度蜷缩的林逸之,恍恍惚惚的听到陆无羁的声音。蓦地轻轻的动了下残破不堪的身体。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 可是无论他使出多么大的力气,他无奈的发觉,自己想要再度起来,恐怕是再也做不到了。 然而,他知道他的师尊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但有一口气在,他也要告诉师尊他的决心。 缓缓的,无比艰难的林逸之竟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尽管是那么的艰难,可是他却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调动起来,支撑着那颗扬起的头颅。 眼神恍惚,他依稀的感觉到,他面前几丈处,有一个他十分熟悉的颀长身影,虽然并不高大,却让他始终的那么亲切。 他看不清那个身影的面容,然而,他知道,那是他的师尊,那个打了他,恨了他,骂了他,而林逸之自己却从来都告诉自己,不能恨、不能怨的人,就是这个天一般大的师尊。 他缓缓的摸了一下嘴唇上的血迹,忽的冲着那个身影凄然的笑了笑,仿佛还带着这始终不散的笑容,他挣扎着,声音几乎小道微不可闻的说着。 “师尊啊……离忧教千年正教魁首,然而那永远高高在上的道统,却容不下、看不惯这世间最普通的兄弟之情了么……” 这一句话,说的平平静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可是那话中的内容听在每个人的耳中,就像从未有过的凄凉和悲哀。 猛然一怔,陆无羁忽然之间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林逸之的这句话声音虽小,却在他的心中犹如一声炸雷,将他一直自认为坚强的心,瞬间轰成碎片。 光影变幻,陆无羁朝着这个执拗到有些不可理喻的小徒看去,黑衣轻动,残躯颤抖,血迹斑斑。 那一刻,所有的时光就那样轰轰烈烈的朝后退去,所有斑驳而泛黄的记忆疯了似得溢满了整个心头,扯痛陆无羁神魂深处的每一寸神经。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那个冰冷而又仿佛带着不可侵犯威严的离忧大殿上,那个一如眼前这般一袭黑衣的身影,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然而他却带着对这所谓威严的嘲弄和失望,低低的,无比悲怆的朝着那里所有的人,缓缓的说着那句话,那句同林逸之几乎一般不二的话。 “千百年了,这高高在上的离忧道统,却容不下这世间最普通最单纯的真情了么?如此的离忧教,不要也罢!……” 多少年过去了,那句话就如一个从未消散的孤魂,在无数个夜晚,在陆无羁的心中,在那空荡荡的离忧大殿上,就那般的,孤独凄凉的回荡嘶吼。 陆无羁缓缓的回过头去,眼神缓缓的从这小徒脸上划过,声音颤抖,低低的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师尊啊……离忧教千年正教魁首,然而那永远高高在上的道统,却容不下、看不惯这世间最普通的兄弟之情了么……”林逸之蓦地笑了,笑容清澈,眼神恍惚,他笑着笑着,却忽然之间潸然泪下。 血与泪溶在一处,那暗红色的血液就像突然有了生命,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凄艳的色彩。 陆无羁盯着眼前凄凉的有些悲壮的林逸之,蓦然感觉,他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整日里痴痴傻傻的林逸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年。他这句话,似乎无意,却似乎有意的嘲弄着这传承了千万年的离忧道统,就如一只手,颤动着,轻轻的,却带着无比的决绝,将那离忧道统外面写着无可侵犯,神圣庄严的冠冕堂皇的虚伪,硬生生的全数撕去,留下的只是如这整个修真界一模一样的冰冷与无情。 “师弟,我们修仙,不仅仅是为了修炼长生,逆天改命,更不是薄情寡义、人心淡漠,若如此,修仙还有何用!师弟,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的话,你无论将来身居何等高位,修为多么博大精深,就算你破碎虚空,你也要有一颗人的心,否则,你修来修去,修的不过是无情和冰冷,如果那样,那修仙不修也罢!……” 恍惚之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再一次来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耳旁轻轻耳语,就如哥哥一般的谆谆相告。 陆无羁那颗表面被冰冷和无情掩盖的心,再也无法隐藏。泪缓缓的从他有些沧桑的眼角,无声的溢了出来。 这个小徒,于他来说,修为微不足道,可是他这句话中的力量和深埋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何其的相像? 泪眼迷蒙,陆无羁恍恍惚惚的觉得,眼前这个微笑着的人和记忆之中的人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缓缓的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楚谁到底是谁。 一声内心深处的呐喊,蓦然让陆无羁百转愁肠的心房清醒无比。那个人,我曾费尽千难万苦也没有保住,如今这样一个小徒,他若再无法保全,这个做师尊的还有什么脸面活于世上? 便只为我重伤于他,他还如此的唤我一声师尊,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他不受到伤害! 想到此处,那颗原本火热的心,蓦然之间变得更加的冰冷起来。我对他无情,不是害他,而是,救他! 陆无羁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林逸之一步一步的走向正中的高椅,那里是他首座的位置,是他所有的荣耀和权威。 可是这不远的距离,他却感觉从未有过的漫长。 终于走到了,他站在那里,半晌无语。 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的师尊,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不再赶小师弟下山,所有人都知道,林逸之若真的这样被赶出师门,莫说接下来他无处可去,就是他所受的伤,也能咬了他奄奄一息的生命。 陆无羁忽的一声叹息,声音沉痛,然而却依旧带着无尽的冰冷和铁石心肠:“老五……你走罢!……无论如何,我不会留你!” 说完这句,背对着所有人的陆无羁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悄然滑落。 “师尊…….” “无羁……”所有的弟子和穆蘅秋同时一声呼喊,似乎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无羁的背影,然而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有陆汐月,依旧是那样怔怔的坐在那里,似乎想着什么,好像这满堂的风雨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林逸之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这一次竟然出奇的平静,他使劲全身的力量,熬着那无时无刻不遭受着的噬心疼痛,想要站起身来。 一次,他重重的跌倒在尘埃,两次,依旧如此。 三次,四次…… 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倔强的一次一次的尝试着站起来。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倒下。 曾锐金、萧罡炎、段朗坤,甚至是白离木都有些不忍,都想起身去扶他。 然而林逸之却朝着他们,苍白的脸上忽的凄然一笑,低低的说道:“不用!……|” 就这样,林逸之在无数次倒下后,终于还是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 那胸口处,赫然是那一掌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清淤伤痕,周遭的皮肤就如塌陷了一般,与衣服都揉在了一起,分都不不开。 “轻痕……”林逸之低低的唤了一声。 悲鸣过处,轻痕银光一闪,缓缓的悬浮在林逸之的身边。 林逸之一把握住轻痕仙剑,似乎无比流恋和不舍的在那银光盈盈的剑身之上轻轻的摩挲着。然后又将它缓缓的贴在脸颊之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泪点点滴滴,从眼中落下,滴在轻痕仙剑的剑身之上,发出凄然的轻响。然后又缓缓的从剑尖处一滴一滴的淌下…… 林逸之双手托剑,蹒跚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将轻痕高高举过头顶,喃喃道:“师尊……弟子的性命是师尊给的,弟子的一身修为也是师尊给的,弟子这柄轻痕仙剑也本是师尊之物!如今,弟子要走了,这轻痕还是还给师尊做个纪念吧!” 陆无羁身体一颤,却依旧没有转过头。 林逸之凄然一笑,下一刻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师尊……弟子将这一切,全数还给你!” 话音刚落,就听的一声剑鸣,剑光一闪,原本高举过头顶的轻痕仙剑,蓦地被林逸之调转回身,带着凌厉的剑风,朝着自己的心口,没有丝毫迟疑的刺了下去! “逸之……” “老五!……” 不仅是陆无羁,所有人想要阻止,可是太过于突然,那剑不过离林逸之只有两三寸的距离,根本来不及。 “呯——”一声金属撞击的轻响,众人眼前玄青色的光芒一闪,再看林逸之原本朝着自己刺去的轻痕仙剑,蓦地被击飞三尺多远,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林逸之身前缓缓盘旋的,是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光芒,那光芒轻轻铺开,如一只温柔的手,将林逸之残破的身躯全然照了进去。 青玉箫!陆汐月的青玉箫! 粉衣轻动,没有任何的迟疑,陆汐月飘然立在林逸之身旁,左手轻轻的扶着他颤动的身体,眼中柔光盈盈。 然后,她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所有人在说着:“就逐逸之哥哥出了这离忧教罢,从此千山万水,他哭,我陪他哭,他笑,我陪他笑。他疯我陪他疯!我陪他一起,再不分开……”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一直怔怔出神的陆汐月,竟然会突然之间站了出来,眼疾手快的打掉了轻痕仙剑,然后婉婉的说出这一段话来。 曾锐金眼中一热,这才是熟悉的小师妹啊! 林逸之愕然的回头看着陆汐月,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陆汐月却将手盈盈的放在林逸之的唇边,轻轻的展开如花一般的笑容。 “逸之哥哥,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问,汐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逸之哥哥想说些什么……” 林逸之幽幽的叹了口气,涩声道:“汐月,何必呢……” 陆汐月只是那样笑着,却是再也不说话。 穆蘅秋看到陆汐月忽然之间站出来说出这么一番话,哪里听不出陆汐月言外之意,这分明就是另外一种方式在向林逸之表明心迹,但是也为女儿愿与林逸之共患难的无所畏惧颇有些感动,可是,她心中没来由的一沉,缓缓的摇了摇头。 陆无羁却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个关头跳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自己死活要逐出师门的弃徒表明心迹,还暗暗的用一种软软的口气告诉自己的父亲,你若赶他离开,我也跟他一同走了! 陆无羁哪能不生气,只气的大声吼道:“汐月,你胡闹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这般言语,不嫌丢脸么?还不给我退下!” 陆汐月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忽的冲陆无羁冷笑一声道:“爹爹,女儿以前虽然觉得你为人古板,还颇有些迂腐。但却觉得那古板与迂腐与旁人还是有区别的,那样的古板迂腐竟还隐隐有些许的可爱,女儿打心里敬你、爱你!可是,什么时候你竟然也变得这么的冷血无情,什么时候你的心也如此的冷漠和虚伪起来?逸之救纳兰明轩,有什么错?他与他情同手足,爹爹不是常说,人当义气在先,难道他看到他的兄弟身陷万劫不复而无动于衷,便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大道?他致他兄弟生死不顾,才能换来你的褒奖?才能维护离忧教的尊严?如果真的是这样,依我看来,你这所谓的褒奖不要也罢!那离忧教的尊严不维护才是公道人心!” 陆汐月字字句句,如刀如剑。陆无羁如何受得了,大声吼道:“陆汐月!你个冤家,你说够了么?” 陆汐月又是一阵冷笑,似乎眼前的父亲她越发的感觉到无比的陌生,冷冷回道:“爹爹,你问女儿说够了么?可是女儿却想要问一问,爹爹,你出手将林逸之打的奄奄一息,你这样还不够么?” “啪——”陆无羁火冒三丈,再也无法控制,一个健步跳过来对着陆汐月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打完之后,陆无羁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怎么了,怎么会打自己的女儿,也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方才打她的手。那手依旧颤抖不已。 陆汐月只觉的脸上火辣辣的一般难受,用纤细的手轻轻的一捂自己的脸庞,泪缓缓而出,声音凄哀而又悲怆:“爹爹,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会打我!好啊,爹爹,你这一掌打的真好!真真是莫忧峰首座的风范!” 说罢,一甩眼泪,扶着林逸之,一字一顿道:“逸之哥哥,走,我们现在就走!” 陆无羁恼羞成怒,蓦的背过身去,使劲的一摆手道:“走,都走,走完了才敞亮!” 陆汐月再也不看陆无羁一眼,架起林逸之就要往外走。 慌得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急急忙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劝阻宽慰与她,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眼看着僵持在那里,穆蘅秋看了丈夫一眼,发现他的眼角之上点点泪水,还有神情深处巨大的悲哀和无奈。 无羁啊无羁,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无羁,你的心思就算隐藏得再深,就算你做的在决绝,就算你可以骗过天下人,又岂能骗过我呢。 默默一叹,缓缓的站起来道:“汐月,你不要闹了,你爹爹这样做有这样的做的道理。”说着又转身对曾锐金道:“锐金,你和白离木架着逸之,先回房去罢,至于逐出师门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曾锐金和白离木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的看着一直背着身子的陆无羁。 只是谁都不曾想到,陆无羁这一刻却出奇的安静,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按照穆蘅秋的话做。 曾锐金和白离木这才架起林逸之往住处去,陆汐月执意跟着,穆蘅秋叹了口气道:“随她去吧……” 待四人走远了,穆蘅秋又对段朗坤道:“朗坤,你平素最能说,你现在去离忧大殿,告诉你清玄师叔和那里的所有人,就说这里出了些状况,今日林逸之无法前去了,明日上午再行聚集罢!” 段朗坤应声去了,穆蘅秋心思缜密,转头对萧罡炎道:“罡炎,你去丹室,拿些大环丹去,你小师弟会用得上。” 萧罡炎也行了一礼,转身去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原本针锋相对、气氛压抑、喧嚣尘上的问道堂,蓦的冷清安静了许多。 阳光依旧,只是风不知何时起了,吹进问道堂中,吹起穆蘅秋的乌发和风姿绰约的脸庞,也吹动着陆无羁独有的首座长袍。 似乎,很远的杏林,那树叶的“沙沙——”作响声,也能听得一二。 又等了一会儿,穆蘅秋缓缓的站起来,轻轻的拉住陆无羁的手。 触手之间,仍能感觉到他的手仍旧在轻轻的颤动着。 穆蘅秋柔柔的冲自己的丈夫说道:“无羁,你也不用强自撑着了,今日你这番作为,却也是有苦衷的对罢,其实你的心思,我又如何不知呢?说出来罢,说出来你或许会好受一些……” 陆无羁心头颤动,一把将穆蘅秋揽在了怀中…… p.s:今日晚了,诸位莫怪!原因是这7000字大章,实在是写的有点累,有点耽搁。月票被挤下前20了,唉!竞争太激烈了!大家订阅的也好,看书的也好,能给个三五月票,让兮遥也冲一冲前二十,多谢了,月底兮遥若能冲进月票前二十,四更!不过就是现在兮遥也十分感谢大家对兮遥的支持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师尊 问道堂内室。~頂點小說,x. 穆蘅秋靠在陆无羁的怀中,感受着他身体细微的颤抖和思绪之中无比的汹涌激烈,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 她知道,此时此刻,唯有安静,才能抚慰陆无羁起伏不定的心绪,她不需要说话,只需这样柔柔的靠在那里。 多少年的时光就是这般过来的,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解的通通透透,就如了解自己的生命那般。 什么样的风雨,什么样的沧桑,她不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么,这又算的了什么?当年那一场腥风血雨,他都处置的那样的无风无浪,在那场站队一般的屠杀之中,他的心绪毫无波澜,宠辱不惊。于是才有了这许多年来牢固的掌教地位。 当年里,多少比他还要位高权重的长老,如今又在哪里呢? 可是今日呢?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小徒,怎能与当年的那场关乎着生死存亡的风雨相提并论呢。 无羁,难道当年那个义气豪烈,爱憎分明的身影,真的有些老了么? 她抬起头,看向陆无羁那算不上孔武甚至有些丑陋的面庞,可是在她的心中,他就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岁月,没有在她皎月一般的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不但如此还平添了更多的风姿绰约。可是她眼前的男人,眼角和额头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些许淡淡的皱纹。 是啊,距离上一次的风雨,已然恍恍百余年了,虽然修真炼道,可是,依旧会苍老啊! 穆蘅秋环绕着丈夫的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陆无羁的心绪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再次变得沉着起来,多年的修心,让他的心也变得更为的坚硬,他自己认为,或许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心似狂潮了。 可是当今天,他这个最不起眼的小徒,他那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语,却让他再一次看清了自己。 原来,他封存的那颗心的深处,已然若当年那样滚烫火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发现她也正看着他。 然后他轻轻的笑了笑道:“蘅秋……你觉得如何?” 穆蘅秋似乎不解,皱了皱眉,轻轻道:“什么如何?” 陆无羁知道,这是她惯有的小伎俩,在自己的身旁,她始终是那个浅笑盈盈的小女子,就算在众人面前,她是那个甚至比自己还要有威望的师娘。 陆无羁有些忘情刮了刮她的鼻子,柔声道:“蘅秋心思机敏,聪颖蕙质,又岂会不知道我的意思么?” 穆蘅秋脸颊绯红,浅浅一笑柔声道:“今日你说了这么多话,偏就这句话最中听!” 陆无羁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蘅秋,你不觉得像么?” 穆蘅秋这才收起女儿之态,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像,太像了,他那句话,莫说是你,便是我在方才听到逸之说那番话的时候,恍恍惚惚就觉得实在是太像了,如出一辙。那神情,那语气,还有那话的内容都几乎一模一样,我甚至在某个瞬间觉得,那跪着的人就是……” 陆无羁轻轻的摆了摆手道:“罢了,那个人还是少提为好啊!” 穆蘅秋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了然,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似宽慰又似诉说自己的看法道:“可是无羁,无论再像,就是那句话一模一样,但自始至终都还是两个人,今时今日也不同往昔那般,那一次是关系着整个离忧教的命运,无论是出于形势所迫,还是那个人对你的期望,你不得让步妥协。然而这一次,不过是逸之擅自闯入了执念火海之中,想来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罢!” 陆无羁摇摇头,颇有些沉重道:“你不了解清玄,他本就一直对老五的身世经历有怀疑,在老五初入我离忧教时,那清玄便对他动了杀机,若不是掌教师兄及时出言惊醒,哪里还有老五的命在。如今杞难师兄闭关多时,除了上次凌一剑他们那般聒噪,杞难师兄这才现身一见,他早已是不问教中事物了。如今清玄为执剑首座,又有龙骧仙剑为尊,他岂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呢?” 说罢长叹一声道:“老五这事,若按照为救新进弟子,护我试炼之地千万年无伤人之誉的由头的话,却也风平浪静,不但无错,反而有功。然而,恐怕清玄决计不会这般了事,他在执念火海试炼刚一结束,就派了他门下弟子前来知会各脉首座,还有此次牵扯一干人等,两日后到离忧大殿去,想罢早就做好了准备了!” 穆蘅秋叹了口气道:“清玄师兄这几百年了,脾气怎么还是如此?不过,咱们也不怕他,他真敢把逸之怎么样,我们莫忧峰又岂能坐视?龙骧仙剑又如何,说好了我们认,说不好,一拍两散!” 说到最后,她那泼辣的个性表露无遗。 陆无羁摇头苦笑了一声道:“若是事情真如你所说,倒也简单了,只是清玄毕竟是执剑堂首座,代天刑罚,那龙骧仙剑又是威名赫赫,从我内心深处,不与他闹翻的最好,若真的闹翻,那这各脉首座之间的微妙关系和平衡,就要重新审视一遍了。这还不算,杞难师兄如今正在闭关,若事情闹大,必然惊动于他,他的态度到底如何,还很难说。” 穆蘅秋有些不解的道:“我看杞难师兄对逸之的态度一直是不错的,似乎还十分偏爱,原来他在试炼堂,若不是杞难师兄极力主持,他估计也难进入离忧教的啊!难道这次他会苛责于逸之么?” 陆无羁摇摇头道:“蘅秋,这离忧教上下,我、杞难师兄还有……那个人原本是最亲密的,自那件事之后,我因何一直隐逸不出,这其中的缘由想必你是知道的,还有前些时日,他交付给老五的那副字,你可还记得?那其中便多有警告和规劝与我的意思。蘅秋,这是在今日,老五对你我说出了那番话,倘若今日是那离忧殿上,杞难师兄也在场,老五若说出那番话,你觉得杞难师兄会作何感想?他真的会饶过老五么?” 一句话将穆蘅秋彻头彻尾的惊醒,心中蓦然一冷,低声道:“的确,那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已是大忌,更是杞难师兄挥之不去的心结,倘若逸之真的那样说了,后果……” 陆无羁长叹一声道:“唉!说的就是这个啊!…….原本我的打算是用言语将老五激怒,赶他下山,虽有不舍,但或可保他一命。可那小子倔是天下第一的,倔倒是倔了,可是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意思,还一句一个他无错……他不走!我看他那样子就来气,他又说出那番话。我便出手打了他,结果下手还是重了……” 陆无羁先是学着林逸之那样的倔强神情,虽然是惟妙惟肖,但是他那枣核脑袋天生便有一股喜感,他这一模仿,倒有些滑稽。 穆蘅秋顿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陆无羁却是一摇头,一脸无奈道:“如今,我原先的计划无法实施,明日老五便要去离忧大殿之上,他若认了这罪,恐怕我想保全他,就更加的难了!” 说罢,脸上更是愁云惨淡。 兴许是为了开解陆无羁的忧虑,穆蘅秋轻笑打趣道:“呵呵,你不是平素最看不上你那小徒,嫌他呆笨痴傻,极是看不上眼,如今为何又处心积虑的替他打算?” 陆无羁一脸的不以为然,声音也高了许多道:“那小子的确是碍手碍脚,看见就烦。可是那付倔骨头,像我!像是我陆无羁的徒弟!” 说着,那神情中颇有些自得之意。 穆蘅秋娇啐了他一口道:“呸——真是没羞!刚把人打的半死不活,这一会儿又说起人的好来了!你看看汐月那副架势,你要在不收手,恐怕第一个抹脖子的就是她了,你那一出打人的戏码忒也的过了。莫说汐月,便是你那几个弟子恐怕心中也对你有所怨言。” 陆无羁呵呵一笑,竟似满不在乎道:“汐月不懂我,诸弟子不懂我,便是这离忧教,修真界,这红尘世间都不懂我,只你一人懂我,我心便足矣!” 穆蘅秋心中大慰,嘴上却道:“酸掉牙了!我呀还是走罢,去看看你那痴傻的小徒弟,你那几掌,恐怕大环丹不一定管用,拿来……” 说罢素手一伸,放在陆无羁的面前。 陆无羁一怔道:“什么?……” 穆蘅秋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枣核脑袋!铸元丹啊!” 陆无羁恍然大悟,毫不迟疑的从怀里掏出两枚铸元丹道:“一枚不够,那一枚也给他!”说罢顺势便要来牵穆蘅秋的手。 穆蘅秋呵呵笑着,素手一点,彷如蜻蜓点水一般。那两枚铸元丹便落在掌心,然后急速的打掉陆无羁的手,身形轻动,早已走出了问道堂的殿门,留下了陆无羁极度郁闷的表情。 “两枚铸元丹,连个牵手都换不回来啊!”陆无羁小声嘟囔道。 “你还是想想你家老五明天的事情罢!”穆蘅秋站在问道堂外,格格笑道。 陆无羁心中一颤,蓦地变得一筹莫展。 “你先别走,你帮我拿个主意!……” 穆蘅秋偏不听他的,转眼之间便只留下了一道背影。 陆无羁只得望着远去的妻子,心中对明日的事情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忽的,远处传来穆蘅秋似乎自言自语的话来:“他清玄——老牛鼻子,有什么破龙骧,好像有一柄叫做宵焰的仙剑,却也不怕他!” 那老牛鼻子四个字,似乎是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陆无羁赫然抬头,循声望去,哪里还有穆蘅秋风姿绰约的身影。 只是刹那之间,他似乎有了决定,伸手摸了摸身后的那柄闪着火红色光芒的仙剑。 老伙计,那龙骧?真的很厉害么?…… p.s:订阅又掉到39了,两更估计要跑路啦~ 今日,科比退役!曼巴珍重,青春再见!...... 第一百九十章 异象 晚夏初秋的上午,离忧山的天气已然颇有些凉爽之意,树影葱葱,蜿蜒的山道上,荫荫郁郁。※%頂※%点※%小※%说,x.偶尔几声子规怅啼,更显的这离忧山寂静空旷。 莫忧峰的一行人就这样行走在山路上。然而漫长的山路,除了沉闷的脚步声之外,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次莫忧峰全伙出动。不仅仅是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这些人一个不少,皆在队伍之中。队伍的最后面,陆汐月眼神不错的看着林逸之,充满了关切之意。还用一只手搀扶着林逸之的右臂,生怕他不小心跌倒了去。 林逸之步履蹒跚,或许是走在最前面的陆无羁或有心或无意的放慢行走的速度,然而她还是勉强在最后面缀着众人,时不时还要咬牙忍痛加快一些脚步,若不这样,恐怕早已被落下了。 脸色苍白,很罕见的,今日林逸之并未穿着他习惯上的黑色衣衫,而是穿了件白色的长衫。左臂断裂处应该是接上了,因为没有了昨日飘荡荡的感觉。然而,若仔细朝那肩头看去,还可以隐隐看到些许的血迹渗出,在白色的衣衫上隐隐可见。 这却还不是最致命的。林逸之每走一步,胸口处便会因为身体的牵动而产生剧烈的疼痛。陆无羁那一掌的的确确是有些重了,如今若是脱了林逸之的衣服,那胸口处的凹陷和清淤依旧无比的触目惊心。 他们在这山道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了,林逸之最开始还能一声不吭的忍受着随时袭来的疼痛,可是时间一久,这痛感竟越来越越重,胸口压得难受,呼吸不畅,脸色惨白。 不知何时,如雨的汗水已然将白衣打的湿透,软塌塌的贴在身上,更加重了胸口处的疼痛。 最初林逸之还是咬着牙勉力坚持,可是后来,那股疼痛让他的面部都有了些许的扭曲,最终还是挺不住了,忽的身体一颤,低低的发出一声抑压的**。 一路之上,陆汐月都为他心疼,恨不得背他走路,他这一声**,正牵动了陆汐月的神经,陆汐月扶着他胳膊的手蓦地一紧,心疼的问道:“逸之哥哥,你怎么样?” 林逸之从那痛苦之中挤出一丝微笑,有气无力的道:“没事,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陆汐月眉头一皱,有些恨恨的道:“这伤还算不得什么?莫不是挫骨扬灰才叫严重?我爹爹也是的,忒也的不近人情,让那帮人在离忧大殿上等着就是,等它个三天五日的,却更是解气!非要如此冷漠,受这么重的伤,不让将养些时日,第二天便要去那大殿上!只这一次,以后,那什么离忧大殿,请我我也不去了!” 她声音故意提高了不少。曾锐金他们听了,心中虽觉得小师妹这番话说的解气,但是也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表情木然,埋头赶路。 倒是陆无羁忽的身形一顿,眉头皱起,但似乎想了些什么,只摇了摇头,竟也一句话不说,反而脚下加紧。 他一加紧,这队伍中的人必然紧紧跟上,唯独苦了林逸之,死命的往前赶,脸色更加难看,胸口处的沉闷和疼痛感,开始一直的不停的折磨着他的神经。 陆汐月见状,更是忍不住大声的朝队伍前面喊道:“爹爹!你不知道逸之哥哥身上伤重啊!你再这般快,逸之哥哥恐怕到了离忧大殿,一条命就只剩了半条了!你就不能慢一点么?” 陆无羁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前面传了过来,似乎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死了却好了,省得到处惹祸,这已然够慢了,再慢就莫要去离忧殿了,直接回问道堂罢了!” 陆汐月更是生气,嚷道:“回问道堂,就回问道堂,稀罕哪里似得!” 说罢,一挽林逸之的胳膊,气鼓鼓的道:“逸之哥哥,咱这就回去!” 林逸之苦笑了一下,一摆手道:“汐月妹妹,还是莫怪师尊了,他已然走的够慢了,这山路本就崎岖。我不防事,还能受得了!” 说罢,又摇晃着身体朝前挪了几步。 陆汐月似乎不以为然道:“你还叫他师尊,你认他这个师尊,他可不一定认你这个徒弟!” 林逸之神情一正忙道:“师尊做了我一日的师尊,便是逸之心中永远的师尊。” 陆汐月摇了摇头道:“唉,你这木头脑袋,到底何时才能改一改呢?” 众人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林逸之便听到了隐隐的水声,心中暗想应该是隐龙瀑到了,过了那隐龙瀑便是离忧大殿前的广场了。 广场的尽头,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离忧大殿了。林逸之收拾心情,低着头,缓缓的跟在队伍的后面。 这队伍中的每个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了终点,脚步也缓缓的放慢了些许。 果然没有多长时间,众人眼前便闪过一座极险峻陡峭的山崖,山崖之巅云层渺渺,看不到最高处到底在哪里。山崖正对这众人的这面,仿佛是被一把巨大的利剑,一剑削去了半边。 林逸之心中一动,蓦然想起那个夜晚,那幻思崖的景象和这座山崖何其的相似。 只是,那幻思崖上的人,今日会在这里么? 一道如白练一般的大瀑布,仿佛就是从那云层的深处轰然冲开了一个缺口,从这像被剑削去半边的山崖上,咆哮翻滚,倾泻而下。激起山崖下的大石,水花飞溅,轰轰作响。 林逸之忽的想起,自己初来离忧教之时,走到这里,便听到了一声高亢的长鸣,好像在这山崖的正上方,有一座直插入云的汉白玉高台,那高台之上,栖息着离忧教的护教灵禽——九火金乌。 林逸之第一次来到离忧教时,只是听过它的鸣叫,后来也只是在凌一剑与三大修真世家攻打离忧大殿的危机时刻,那护教灵禽九火金乌才吭然现世,浑身光芒万丈,忽忽见宛若大日。振起翅膀,轻轻一挥便是一片火海。 虽然林逸之在虺耒口中听得它似乎对九火金乌颇为不屑,但林逸之也明白这九火金乌自随着离忧子以来,一直守护这离忧教的安宁,更加上圣兽通灵,便是杞难对它都毕恭毕敬,而且那场战斗,九火金乌的强大给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故此,他心里绝对没有任何不敬这灵禽的想法。 众人刚刚来到那隐龙瀑下,忽的一声长啼,那山崖之巅,蓦地就如出现了一个极其耀眼的太阳,那太阳带着最强烈的光芒和火焰,竟然朝着这群人直射而来。 众皆大惊,纷纷躲避,心中暗想灵尊一向喜静不喜动,而且从来都没有主动伤害过教中弟子,今日这情形,却是似乎有一种要和他们这群人一决高下的气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虽都已躲开,可是林逸之身上有伤,那九火金乌又是从极高处俯冲而下,瞬间即至,林逸之哪里能够躲的过呢。 而那九火金乌这一次气势决然的俯冲而下,似乎就是冲着林逸之来的。别人躲不躲开,它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一双如鹰準一般的眼睛,狠狠的注视着林逸之,似乎不死不休。 林逸之大惊失色,再躲已然不及,只得把眼一闭,心中暗道,吾命休矣。 “灵尊!不可!——”一声长啸,红芒一闪,陆无羁身随宵焰仙剑冲天而起,间不容发的横在了林逸之和九火金乌近前。 就在这时,那九火金乌恰恰扇动起自己巨大的左翼,光芒闪动,仿佛从天而降的火焰,朝着林逸之单薄的身体呼啸而来。 宵焰仙剑瞬间横着涨大起来,在陆无羁身前亮起了无数道仙剑虚影,就那样硬生生的撼了九火金乌若天幕般的巨大翅膀。 “轰——”九火金乌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似乎愣了一下,没有再发动攻击。然而那双金乌的瞳中,却闪着十分戒备和警惕的游逛,直直的盯着林逸之。 陆无羁却是身形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陆无羁转身对林逸之道:“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作甚,赶紧退了下去!” 然后走到九火金乌近前,做了几个手势,然后凑到它的头前,似乎这一人一鸟在耳语着什么。 半晌,陆无羁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狐疑的看着林逸之,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方道:“你,近前来,站到灵尊面前。不要反抗,它不会伤害你!” 林逸之心中七上八下,但想来师尊是不会欺骗自己,这才点了点头,慢慢的站到了那九火金乌近前,冲着它深施一礼道:“小子惊扰到了灵尊,还请赎罪。” 那九火金乌却好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围着林逸之转了几圈,巨大的羽翼掀起阵阵热浪。那双金乌瞳转了几转。 然后将那翅膀,缓缓的舒展开来,冲着天空懒洋洋的鸣叫了一声,好似昏昏欲睡一般。 下一刻,双翅一震,再次冲天而起。消失于那山崖的高台之处。 陆无羁待九火金乌消失不见后,深深的看了林逸之一眼,然后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话:“走吧!……” 说罢,当先朝前去了。 众人和林逸之心中都有不解,但见陆无羁无意多说什么,便都一低头,继续赶路了。 倒是陆汐月沿路之上挽着林逸之的胳膊更紧了些。 转眼之间,众人眼中便闪出一座极为堂皇恢宏的大殿。正中匾额之上,三个鎏金大字:离忧殿,熠熠生辉。 林逸之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终究还是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意外 林逸之在离忧大殿的匾额下伫立,望着那离忧殿三个鎏金色的大字,蓦的一颤,心似狂潮。…≦頂點小說, 时间倒溯,五年之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心中带着忐忑和不安,踏进这恢弘而又庄严的大殿之中,等待他的,是他未卜的前途;前些天,也是这大殿,见证了那场英勇无畏的殊死搏斗,那一次,林逸之热血杀伐,以自己的身体甘受大乘修者三掌,何等壮烈不屈;这些事情历历在目,或多或少都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五年前,他在这里,从此离忧修真岁月,一场大梦。前些日子,他在这里身负重伤,却也暂时的洗脱了自己杀人的嫌疑,更获得不少的赞誉。 这是离忧大殿带给他的荣。 然而相反的,五年前,试炼堂考核后,在这大殿之上,他第一次听到了关于他资质的评价,那庸才二字至今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也是在这里,他遭到人们的指责和怀疑,差一差认定自己是杀了那个该死的欧阳越的凶手,几乎当场命丧。 就如生生不息的轮回,他每次出现在这个大殿之上,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轻轻的转动,那吱吱呀呀的声音之中,带给他的是荣耀,亦或是耻辱。 这离忧大殿,承载了多少离忧教的风风雨雨,林逸之不甚清楚。然而却有一点,这离忧殿也同样承载了林逸之身上的沉沉浮浮。 如今这次呢?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离忧大殿无声无息,伫立在那里,最高处那浓重渺渺的云气,似乎映衬了林逸之未卜的前途。 或许,是生是死,是留下还是离去。今日在这大殿之上,便有分晓了罢。 陆汐月感受到了林逸之的心潮起伏,并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紧了紧挽在他胳膊上的手。 林逸之若有所觉,转头朝着她轻轻一笑道:“走吧,我们进去。”说罢,在陆汐月的搀扶下,低头跨过高大的门槛,来到了大殿之中。 林逸之甫一进入这离忧大殿,便感觉到了这大殿之中气氛的微妙。大殿之内,已然有五脉首座和弟子到了,首座们坐在首座之位上,身后站着各脉的首席弟子。 然而,这些人的眼光皆跟随着陆无羁这行人的脚步缓缓划过,直到最后,全部停落在林逸之的身上,再不散去。 林逸之也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颇有些拘谨,将头埋的更低了,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殿中之人。 离忧九脉,加上此时已然来到的陆无羁,已然到场了六脉。尘忧峰首座一心道人,脸上依旧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似乎这殿中的气氛与他无关,朝着众人微微笑着,一副恬淡的表情,他的身后站着两人,一个自是尘忧峰首席大弟子赵世楠,另一个竟是陆云。 赵世楠,林逸之只是有些印象,两个人没有什么过节,想必一会儿难免会有一番唇枪舌战,这赵世楠估计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想罢,林逸之冲着赵世楠点了点头。 赵世楠也出于礼貌,轻轻点头回应,然后目不斜视,脸上如同自家师尊一般的平静。只是陆云看到林逸之后眼神之中多了几分亲切和担忧,看着他似乎话到嘴边,又无法说出来。 林逸之冲他笑笑,眼神柔和。五年之前,便是他领自己进入这离忧山中,还打算求自己的师尊让林逸之入他们一脉,最后虽未达成,这陆云可以说却是林逸之在这离忧教中第一个有着一定交情的人了。 陆无羁从尘忧峰座前穿过,连看都未曾看上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接下来便是嗔忧峰、恨忧峰座下。 林逸之刚走到附近,便感觉到了完全不同的气氛,虽说方才尘忧峰一心那里的态度也不见亲切多少,除了陆云,一心道长和赵世楠皆不过是礼节性的礼仪,可是这两人身上的气度,脸上的神情,还有他们身后立着的两个首徒胡峰和王冽,皆颇不友善。 天嗔双眼微闭,依旧是满头的红发,根根叉叉的竖着,那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气,双眉紧皱。尤其是看到林逸之之后,怪眼一翻,射出两道似火一般的眼芒,鼻翼之中轻轻的哼了一声。 旁边一头白发的天逸道长,相对缓和一些,然而却带着些许讥讽的笑意看了一眼林逸之,一脸的蔑视,然后又转头看了看陆无羁,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身后的胡峰和王冽,也皆是皮笑肉不笑,一副今日你死定了的表情,鄙夷的盯着林逸之。 陆汐月心中一恼,刚想发怒,却被林逸之暗中拉了一下挽在他胳膊上的手,这才强自压下怒气,狠狠的等着这群人。 天嗔是个暴脾气,看得他们走过来,忽的冷笑了几声,声音之中带着极度的不屑冲天逸似聊天一般道:“师兄,当年听说有人护犊子的很啊,也不知今日,他这名声是不是会坐得更实了呢?” 天逸和他就如一唱一和,哈哈一笑道:“师弟,你怎么忒也的分不清形势呢,那人怎会如此不识时务呢,当年他便最后时刻选择了明哲保身,今日我看那,与当年差不了哪去。”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陆无羁闻听此言,倒也不恼,忽的转头对着曾锐金道:“徒儿,为师昨日打的那两只野貉,我想了多时,还是蒸了的好吃!” 曾锐金心中好笑,这师尊昨日只顾着生气了,哪里打什么貉了? 但他哪能听不出这里面的玄机,勉强忍着笑回道:“是师尊,待会儿回我们莫忧峰,我便吩咐下去,蒸个一只半只……” 陆无羁摇摇头道:“那两只貉却是我一起打来了,如今死也死在一处的好!” 曾锐金虽然心底纯厚,但演戏还是一流的,煞有介事的回礼道:“还是师尊想的周全。” 林逸之和陆汐月远远听到,不禁相视一笑。 天嗔、天逸二人没想到反被他一阵奚落,皆冷哼一声,冷眼相视。 陆无羁就如没有看到,刚走了两步,一个枯瘦的身影跳了过来,右手之上还拿着半只鹿腿,边走边啃,左手之上也是油脂麻花儿的,边吃边挥动那油手,冲陆无羁嚷道:“我说,你哪里弄的野味,只顾一个人吃,就不喊上我!” 这人正是祭忧峰首座宁完我,身后跟的是首席弟子洪立坤。 宁完我却是这九脉之中最不像主事人的,平日里嘻嘻哈哈,更是一绝对的吃货,无论走到哪里,袖子里或手中都有一只半只肉腿。给人印象就是无论何时都是在吃。什么大事小情,全然不放在心上。可是一天到晚的吃来吃去,那身材却依旧是骨瘦如柴,干巴巴的一团精气神。 林逸之最早之时,听人说,这位师叔为了自己能吃上美味佳肴,硬生生的将离阳城中一个有名的大厨提溜到山中,收了他当徒弟。至今那大厨虽依旧是凝气三重,却深受他的喜爱。 原是林逸之不信,如今每次看到宁完我师叔的时候,他都是雷打不动的大朵快颐,心中也不由的信了个七七八八。 洪立坤朝着曾锐金一抱拳,曾锐金也忙还礼。原是这两人没什么私交,那次在离忧剑阁一役,洪立坤是楚箫之外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虽然有些侥幸因素,但是也足以让曾锐金佩服,于是那日之后他经常去找洪立坤请教。这洪立坤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一来二去,两人便极为熟稔了。 陆无羁哈哈一下,用手一指那宁完我,两人也是相视大笑。 这一笑,倒是让天嗔、天逸二人脸上更为的不自然了。 陆无羁与宁完我并排向前走,再向前便是禁忧峰首座荆离难和他的首徒陈岗。荆离难一向刚强,平素里有少言寡语,那陈岗也如他师尊一般颇为低调,故而这一脉与别的任何一脉的关系都不冷不热。 陆无羁同荆离难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往左边第一张椅子上一坐,诸弟子和林逸之、陆汐月纷纷立于后面。 宁完我则径自坐在了右边第一张椅子之上。 如此一来,只剩下幻忧峰和望忧峰两脉还没来到。莫忧峰弟子最少,可今日殿上,别脉之中最多的也不过带了两名弟子。而他陆无羁身后却站着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还有林逸之和陆汐月。在这大殿之上,倒是最显眼的一脉。 陆无羁心中奇怪,那清玄总是自恃自己是执剑堂首座,代天行罚,只在杞难之下,往往端着,来晚却是不新鲜的,然而那幻忧峰幻尘一向是最早到的,缘何今日里却迟迟不见踪影呢? 陆无羁在这里胡乱想着,其余各脉首座皆闭目养神,一语不发。身后的弟子更是静默无语。 离忧大殿的气氛显得颇为怪异,这么大的一群人,仿佛都静止了一般,除了呼吸再无其他动作,整个大殿之上出奇的安静。 只是,林逸之心中明白,这短暂的安静,其实不过是风云变幻之前,那安静的阴云中,霹雳和闪电无声的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然而,若说一点声音都没有,却也不对,众人耳中时不时会传来几声吧嗒嘴的声音,不用看,这肯定是那宁完我小老头儿又耐不住性子,偷偷朝那鹿腿啃了几口…… 过了一段时辰,就听到离忧大殿门前有脚步声传来,从脚步声判断,应该不止一人。众人闪目朝门外看去,却见人影闪动,走在最前的一个人,须发皆白,道袍飘然,一副出尘之相。身后是五位弟子相随。 不用说,却是清玄上人无疑。 清玄在离忧九脉之中权位只在杞难之下,自五年前,杞难宣布封山后,便一直闭关不出,这教中大小事务皆落到了望忧峰一脉。那长门处似乎渐渐被人遗忘,只是提起来的时候才蓦然想到,长门才是一教掌教所在,才想起遗失的荣耀来。 这也不奇怪,也不是清玄有意夺权,他心中明白,那掌教杞难的地位根深蒂固,自己是取代不了的。但是,长门的确逐渐被人遗忘,这其中原因,一则,离忧教首席大弟子霍青衫已然久无踪影,自多年前被杞难派下山后,从此音空信渺。而清玄座下楚箫,却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年轻弟子们又多叹服其为人和修为,加之杞难也对其十分青睐。所以,长门弟子的影响力逐渐下降,而属于望忧峰的楚箫却得以渐露头角;二则,杞难自闭观后,除了凌一剑和三大世家那次事情,其余教中大事,皆由执剑堂清玄总揽,所以,这五年之间,清玄的影响力也在逐步提升。 这两个原因,造成了为今长门中人逐步被忽视的局面。就拿今日这集会来讲,依礼数,清玄曾派人去请杞难,杞难只派了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小道士南星子捎了话说让清玄自己斟酌行事,似乎对此事不太上心。 所以今日聚集,不过只有八脉而已,独缺了原本地位超然的长门一脉。 清玄目中含笑,似乎没什么架子,一路走来冲着在场诸首座皆点头含笑,一副大家风范。 尤其是走到陆无羁近前,那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许,竟一拱手道:“师弟这几日操劳新进弟子考核,却是十分辛苦!” 陆无羁心中已不知暗道清玄了多少遍老狐狸,可在表面之上,却也是一拱手,一脸惭愧的笑道:“清玄师兄客气了,为我离忧教分忧,本乃你我本分,再加上清玄师兄在试炼前又派了望忧峰六名弟子助我莫忧峰,哪里来的操劳,若说操劳还是清玄师兄操劳,还有此次考核,也多亏楚箫师侄主持大局,无羁心中却是感谢的紧啊!”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两人又是一番寒暄,若不明白的,还以为这两人关系亲密无比,好一场兄恭弟谦的戏码。 清玄寒暄之后,这才坐在了掌教之位的一侧,他那位置离掌教之位最近,显示着他超然的地位。 六名弟子依次排开,站在座位之后。 众人心中都觉得今日望忧峰众人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何处不同,等这五名弟子站定之后,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 原先望忧峰诸人无论走到哪里,弟子队伍之中,最前方的便是一身白衣,风神俊秀的楚箫,可是今日,清玄身后的五个弟子之中却无一人是楚箫,这最前头的人,众人虽然认得,正是清玄的二弟子苏知辰,但无论从任何方面都不及楚箫。 别脉人等皆是一脸疑惑,看着含笑的清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莫忧峰诸人,除了陆无羁和林逸之一脸疑惑之外,其余人等,皆是一脸黯然和愧疚。 林逸之不认得这头前之人是谁,小声的问陆汐月道:“那头前之人是谁?” 陆汐月似乎正在出神,林逸之一连问了三遍,陆汐月才叹了口气道:“那人名叫苏知辰,是这望忧峰的二弟子,声望和修为却也是出类拔萃的!” 林逸之点了点头,又道:“那与楚箫相比呢?” 陆汐月闻听此言,脑海之中浮现出那白衣楚箫俊逸豪迈的身影,还有在执念火海之中的凛凛大义,还有那次他专门为自己挑选的礼物,冷香丸。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中那枚药丸。入手之处,清凉凝神。 他端的是十分用心的。 缓缓摇了摇头,陆汐月道:“若论这些,那苏知辰百个也不及楚箫师兄万一。” 林逸之闻言,更是大奇,小声道:“那今日怎地不见楚箫师兄呢?” 陆汐月心中明白,却无论如何不能与林逸之明说,不由的一阵心烦意乱,叹了口气道:“这必是有原因的……你莫要问我了,等等或许你就知道了。” 说罢,便不再说话,心中替楚箫暗暗担心起来。 林逸之见陆汐月心事重重,也不好相问,便低头不再说话了。 清玄上人落座之后,向四周环视了一圈,这才发觉,似乎只有幻忧峰幻尘师太未到,心中有些疑惑,却未曾言明。 带品了一口桌上的清茗,原本含笑的表情蓦的一变,一声夹杂着怒气的呵斥声道:“逆徒,还不进来,要诸位师叔去请你来么?” 众人更是疑惑不解,陆无羁被他这一声逆徒搞得不明所以,原以为这是在呵斥林逸之,可是想想也不对,林逸之是莫忧峰的弟子,何时轮他清玄越厨代庖了。 正自疑惑,但听得离忧大殿门外有沉重的铁链之声,随着那铁链哗啦声响,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人缓缓的自门口而来。 这人赤足散发,身上白衣更是尘污不堪,由于头发遮掩加上殿门处阳光浓烈,众人都看不清楚来者是谁。 待他走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来人,皆大惊失色。 这带着脚镣,形容凄惨之人正是楚箫无疑! 楚箫面无表情,早无了平日里潇洒模样,如今活脱就是一名重犯,来到堂前,一跪在地,低头不语。 离忧大殿一阵窃窃议论打破了原本的平静。楚箫脸上仍旧是那副麻木表情,似乎恍若未闻。 陆无羁一声不吭,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灼灼之意,悄然的盯着眼前的清玄。 清玄似乎余怒未消,冷叱道:“还不起来,站在后面去!” 楚箫还是不言不语,艰难的起身,可是当他抬头看到莫忧峰众弟子中那个熟悉的林逸之的身影之时,蓦的浮现出一丝欣慰之意。忽的,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脸担忧和凄然之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清玄冷哼一声道:“站在这里碍眼到几时?还不退下!” 楚箫这才反应过来,缓缓的退到了众弟子后。 林逸之却把楚箫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疑惑,却不知问谁,正自胡乱猜疑,却见门外当值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喘息不止。 清玄一皱眉道:“何事惊慌?“ 那当值的大口喘气,好容易才将出一句话来:“清玄师叔,出大事了,幻忧峰幻尘师叔和两位弟子前往离忧大殿,路过灵尊居所,不想两位弟子中的一位被灵尊所袭……” 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好在清玄还算冷静,忙问道:“灵尊所袭的弟子叫什么?” “一身蓝衣,好像叫做端木凝阙!” 什么?端木!被灵尊所袭! 林逸之可是领教过九火金乌的厉害,心中蓦然一颤,便要不顾一切的想往外去看究竟,却比陆汐月死死的拉住。 众人心中大骇,更是不解。这灵尊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脾气呢? 那端木凝阙素来性子清冷,不可能主动招惹与它啊。 清玄脸色变了几变,冲众人拱手道:“诸位少待,我去看个究竟!” 说罢,便向外走去。 望着清玄的身影,林逸之心中更是担心起那个人来,一遍一遍的只想着一句话: 端木!你万万不能有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速死 p.s:订阅再次降到了35,兮遥心情实在好不起来,这两天情节是有些仓促了,兮遥心里也过意不去,可是前日晚上母亲胃痛难忍,还没止住,父亲血压直接飙升到150,以前父亲的血压还有点低,才110,突然反常,加上父亲有脑梗,一下子乱成一锅粥,生怕是脑出血。◎頂點小說,兮遥连夜开车去医院挂急诊,当晚还下着很大的雨,挂号,排队,ct,等待,煎熬,好在有惊无险,忙完回到家中,看了看表已然是凌晨时分,身心俱疲啊。 这其中的艰辛,真的没办法说。订阅又降,唉,兮遥真的很迷茫,这么辛苦,订阅又不给力,到底要怎么办呢?算了,我也知道没啥用,但还是说一说吧,诸位看着还能看的,给个自动订阅!当做兮遥艰辛处更新的鼓励吧!兮遥拜谢了!还有离前20的目标更远了,若您觉得不错的话,给点打赏,您的点击、订阅和打赏,都会让兮遥觉得烦恼和辛苦都轻了许多了!多谢!不多说了,今天6000+ 清玄上人刚想去看个究竟,但听得门外有女子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清玄师兄还是莫要费心了,哪有那当值之人说得那么严重,您的大驾还是不要劳动的好!” 说罢,门前人影一闪,三个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三人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第一个人,却是一个风姿绰约的道姑,一身月白缎的道袍,玉簪别顶,端的是仙仪万方,不可亵渎。这人正是幻忧峰首座幻尘师太。 身后的两人并排而行,左边那个,年龄略微比右边的稍大,却是一派大家闺秀,玉肤凝脂,一身绿衣,生气盎然;右边那个,却是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身姿嫣然修长,乌发垂肩,绝世的面容之中,竟似天生有股清冷的傲气,出尘淡漠,仿佛月宫之人相似。 不消说,那绿衣的正是幻忧峰首席大弟子苏沅,而那个蓝衣清冷的便是端木凝阙。 林逸之远远的站在陆无羁身后,看到幻尘身后之人正是端木凝阙,心中蓦然的一阵悸动,她真的来了,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端木凝阙眼神清冷,似不经意间从每个人身上划过,然后缓缓的,似乎十分随意的落在了林逸之的身上。 四目相对,眼神轰然相接。 林逸之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想到这里是离忧大殿,他如果忽的冲端木说些什么,却真的不合适。 端木凝阙的神情依然是清冷无比,丝毫不带任何情感,那看向林逸之的眼神也如平常那般随意,就如看到了一个路人相似。 然而就在端木凝阙要收回目光之时,余光不经意的落在了林逸之的右臂处。 那里,陆汐月的手臂正紧紧的挽着林逸之的手臂。红白两色交织在一起,竟颇为的醒目。 端木凝阙的眼神便盯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眼中的神情也是越来越冷。 陆汐月也注意到了端木凝阙的眼神变化,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事。小声问道:“逸之哥哥,她干嘛这样看我们?” 林逸之也注意到了端木凝阙的眼神之中冷意愈盛,可他本就是木头脑袋,陆汐月都不明白的事情,他岂会懂,缓缓的摇了摇头。 端木凝阙就这样冷冷的盯着两人交织的臂弯处,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十息之间,眼神一动不动。 忽的,端木凝阙的眼神轻抬,一道清冷的眸光直射陆汐月。陆汐月蓦然感觉到这道灼灼的眼神看向自己,心中一颤,立时明白了端木凝阙眼神之中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挽着他? 这便是那眼神之中所有要说的话,而且那灼灼的清冷眼神,正说明了端木凝阙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 她为什么见不得我挽着逸之哥哥?她不是说过,逸之哥哥始终是我的么?可是她那眼神分明是吃醋啊! 然而,端木凝阙凌厉清冷的眼神还是让陆汐月心中颤动,那原本挽着林逸之的手,忽然之间一松。 他与她,身体再没有半点接触。 陆汐月神情一黯,不敢与前方端木凝阙那道清冷的眼神相对,便是这样,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端木凝阙见陆汐月的手臂从林逸之的臂弯之处撤下,这才又似云淡风轻一般收回目光,再不看其他人,她这一耽搁,却也落下了师尊和师姐三步的距离。 蓝衣一动,不动声息的追了上去。 幻尘师太朝自己的首座之位上坐定,苏沅和端木凝阙分列在身后。 清玄见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才淡淡一笑,竟先不说正事,仿佛那正事无关紧要,只一欠身冲幻尘师太道:“师妹,方才我听闻当值的人禀报,端木师侄被灵尊所袭,可有受伤?” 幻尘师太面无表情的回道:“这当值的却忒也的胡言乱语了,哪里是被灵尊所袭,不过是灵尊与端木开了个玩笑而已。” 清玄淡笑一声,眼神之中颇有玩味之色道:“哦?果真如此?端木师侄,灵尊怎么会与你开玩笑?” 端木凝阙轻轻一礼,但眸中的清冷依旧未变,淡淡道:“却是端木玩心大起,逗弄灵尊,惹了它生气罢了!” 说罢,闭口再也不提。 清玄一窒,心中暗道,你这性子从来都是清冷的紧,莫说你去招惹那九火金乌,便是九火金乌主动找你,你也不会有半点兴趣。还说什么逗弄?这分明是不想多说,搪塞之词。 可是,偏偏又没有办法再问什么,清玄这才点了点头,冲幻尘师太一笑道:“既然师妹和师侄无事,这离忧诸脉又都到齐了,那我们便说一说正事吧!” 众首座齐齐点头道:“一切但听师兄吩咐。” 清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冲着身后的苏知辰道:“知辰,开始吧!” 苏知辰此时此刻已然有些飘飘然了,原本在这重大场合,向来是由楚箫露脸的,楚箫无论从相貌、口碑、修为皆压着他一头,也非苏知辰不努力,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那楚箫却依旧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就算他拼了老命,也不能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 原本,这苏知辰心中虽有怨气,但是也心甘情愿的当这个千年老二,没有办法,谁让自己的资质不如楚箫。 可是这次楚箫自己找麻烦,不顾大局要强行去执念火海之中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以至于被师尊带回去后,不但收了他的问心仙剑,还幽闭在内室。这几日苏知辰同诸师弟也没有见过楚箫一面。 直到今日师尊召集众人前往离忧大殿,他才又一次看到了脚带枷锁的楚箫,心中震惊的同时,竟有了从未有过的窃喜。 他敏感的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说不定望忧峰要变天了,这楚箫恐怕是当真失宠了,弄不好首席弟子之位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不可。 想到此处,他就如一只极其兴奋的野兽,浑身全是力量,无处发泄,对着屋前的花草树木一阵的折腾,恨不得将自己屋前的花草全数毁了。 然而折腾够了,脑袋凉快了一些之后,才想到这事情最终还未尘埃落定,自己还是不能得意忘形,所以他拼命的压制着自己的激动和**,尽量的表现的同大家一样,看到楚箫之后也是演了好一阵的神伤。 然而当清玄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那被自己极力压制的心再次蠢蠢欲动。那脸上的神情更有些眉飞色舞洋洋自得。 忙应了一声,站了出来,头一低,那一脸的笑意正好被隐藏了起来。 清玄却是没有发觉,点了点头道:“知辰,昨日你去杞难掌教处,掌教法旨可在?” 苏知辰声音颤抖的应了一声。清玄道:“如此,便念念吧!” 苏知辰手忙脚乱的从怀中翻出那法旨,然后双手颤抖着,清了清嗓子道:“掌教法旨,跪!” 话音一出,这离忧大殿内的气氛蓦的为之一变。诸首座忙欠身拱手,神情恭肃。身后的弟子也齐齐的跪在地上,低头恭听。 苏知辰声音颤抖,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将那法旨宣读起来:“杞难闭关,教中事物繁多,有赖诸位师弟妹同心戮力,杞难感激,自不赘述。进新弟子考核之要务,其中详情,我已知悉,先委清玄师弟全权处理,一切不必再劳烦诸位回禀吾知。” 这番法旨宣读之后,却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天嗔、天逸却是喜上眉梢,心中暗想,只要掌教真人不在,且看你陆无羁能翻了天去! 陆无羁和幻尘师太却是破天荒的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重的忧虑。 也不是说陆无羁和幻尘师太平素关系很好,自陆无羁娶了幻尘的师妹穆蘅秋后,幻尘就横竖觉得陆无羁配不上自家师妹,所以便对他冷言冷语。两人也多次发生过口角冲突。然而,今日之事,却把两家推到了同一战线之上。 不为别的,那新进弟子考核之事,牵扯了最少三人,一者是望忧峰楚箫。如今清玄一言九鼎,楚箫的事情无论如何处理,他们都没有办法参与,可他们两家,一个是林逸之,一个是端木凝阙,清玄如何处理,两人心中都没有数。 陆无羁与清玄面和心不和,这是都知道的,然而那幻尘师太与清玄之间的关系,比之陆无羁也强不到哪里去。 所以两人都对自己的徒弟暗暗担忧,自然而然的便一心起来。 两人的对视,自然逃不过清玄的眼睛,清玄只是若有深意的一笑,便如没有看到一般,呵呵一笑道:“诸位,既然掌教师兄有命,那清玄便斗胆忝为主事之人了。” 说罢,神色和身上的气度为之一变。一身正颜肃穆的威压自身上缓缓的浮现。 不等众人惊讶的神情消褪,清玄便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威势的喝道:“楚箫!你可知罪!” 一言一出,诸人皆惊,便是陆无羁心中也没有想到,这清玄何时变得如此没有私心,不说别人,先拿自己的徒弟开刀。 可转念一想,这清玄何时有此胸怀?怕不是雷声大、雨点小,随随便便处置一下,走走过场罢了。想到这里,陆无羁双眼一眯,心中暗道,却看看这清玄如何演这出戏码。 楚箫神情一凛,脚步沉重,带起铁脚镣哗哗作响,吃力的走到大殿正中,然后双膝跪倒,声音却是不卑不亢道:“楚箫有罪!但情有可原!” 清玄点了点头,似乎是怒极反笑道:“情有可原,逆徒,你却说说?” 楚箫叩首道:“师尊,楚箫身为新进弟子主考之一,应恪尽职守,保持考核的公平,更维护我离忧千年道统,然而那陷入执念之火的新弟子纳兰明轩却是其情可悯,又是莫忧峰林师弟的异性兄弟,他苦苦求我,我怎能铁石心肠,所以将那执念之火用混沌之力打开,放林师弟进去,后来林师弟一直没有出来,我担心他的安危,这才执意要进入查探,不想师尊亲临将我带了回去!” 林逸之闻听,心中大惊,这才知道为何楚箫会带着铁锁出现在这里,原来全是自己连累的,心中一阵感激和内疚,朝着楚箫投来感激的神情。 清玄安静的听完楚箫说话,半晌无语,眼中流露出一股失望的神情,忽的用手点指楚箫,痛心疾首道:“痴儿,我将你从那葬地洞中带出来,这三日让你禁闭思过,原以为你会想明白,可是你却恁的执迷不悟,你说你情有可原,好罢,你可知你犯了四种大错!” 楚箫闻言一惊,抬头望向自己的师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玄点点头道:“若不明说,怕你还是不知道,也罢,你如今有错,却是为师之过,我便再教一教你罢!” 说罢,手中浮沉一甩,朗声说道:“第一,那纳兰明轩手中又澄明之水提醒,却明知事不可违而为之,以致澄明水废,自陷险地。他自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视试炼规则为儿戏,已然是死不足惜,而你却明知他视离忧道规不顾,自取灭亡,却还心存怜悯,不惜违背道统,私用混沌之力,是谓不智!楚箫,你可有话说?” 楚箫神情一黯,低声道:“楚箫无话!” 他便是这样一个汉子,从来是就是,非就非,绝不会掩饰。今日更为痛快。直接认了。 清玄点点头道:“好,第二,你私用混沌之力,放那林逸之置身入险地,以至后来九死一生,你心中早已知道他的修为,你这样做,岂不是无形之中要断送了他的性命么?是谓不义!楚箫,你可有话说?” 楚箫的头埋的更低,声音却坚定了许多,仍旧是那四个字:“楚箫无话!” 清玄再次点点头道:“第三,你放林逸之进入去救纳兰明轩,这执念火海的考核将再无公平可言,那些千辛万苦闯出执念火海的人,心中作何想法?那些没有通过考核之人,是否会因此心存侥幸?堂堂离忧道统,颜面何存?你身为整个离忧教的二弟子,这就是你的大局意识?离忧教养你多年,教你道法,如今反过来你却令它蒙羞,是谓不忠!楚箫,你可有话说?” “楚箫无话!”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再次低声应下。 “好!第四,你在担任这次主考之前,为师曾千叮咛万嘱咐,要你谨慎行事,切不可逞一时意气,结果如何?哪一件事不是你一时意气?你若将为师的话放在心上半言半语,岂会铸成大错,你轻狂虚浮,自以为是,可对得起为师么?是谓不孝!楚箫你可有话说?” “楚箫……无话!”唯独说道这里,楚箫的声音蓦的一颤,眼前清玄对自己的期望,对自己修为上呕心沥血的指导,甚至手把手的教导,历历在目,心中一阵难受。 清玄似乎越说越痛心,眉头紧皱,前心处的花白苍须竟也不停的颤动起来,声音逐渐变高,再次道:“楚箫,这不智、不义、不忠、不孝四错,你还有何说?若我是你,还有何颜面立于殿前,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什么情有可原?你的情在哪里,有有什么可原的!我原先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你却太让我失望了啊!” 说罢,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和神态。 楚箫闻听此言,更是羞愧难言,又听到师尊字字句句皆是满心失望,不由得心中一痛,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的说道:“师尊莫气坏了身子,更莫要为不肖弟子伤神了,楚箫大罪,甘愿领罚!”说罢,那双眼中,却早已是泪痕点点。 清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心,蓦的一跺脚道:“罢!罢!罢!”说完这三个罢字,声音忽的变得极为严肃和清朗,冲诸人一拱手道:“各位师弟,今日我那不肖的徒弟楚箫反了天大的错误,若不严惩,我如何做得这离忧执剑堂之主,我又是如何代的天,如何刑的法?” 众首座蓦然起身,一拱手道:“清玄师兄严重了,清玄师兄一向秉公执法,我等自无异议!” 清玄点了点头,忽的缓缓的走道楚箫近前,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箫儿,你抬起头来……” 楚箫心如汤煮,五内俱焚。忽然听到师尊用平素叫自己的口吻唤他箫儿,不由的蓦然直起头来,动情的看着眼前的师尊。 却见清玄眉头紧皱,一副怜惜而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就那样似乎喊含着点点泪光看着自己。 楚箫心中一阵难受,鼻翼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只往前跪爬了两步,低声凄然唤道:“师尊……” 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师徒二人的神色,不似作伪,场上众人无不动容。 林逸之想到昨日陆无羁的痛心背影,热泪也滚滚而下。 而那陆汐月已然有些泣不成声了。 清玄颇有些溺爱的摸了摸楚箫的头颅,忽的长叹一声,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的一咬牙,将眼中的泪水一抹,然后转头朝着离忧大殿内离忧祖师的牌位一拱手,一字一顿,字字如山的说道:“望忧首徒,有负厚望,大错既成,后悔已晚,若不惩处,难平众怒!今废楚箫首席弟子之位,并收回仙剑问心,只做一外门杂役弟子!至于望忧峰首席弟子之位……” 清玄略微迟疑了一下,眼神在苏知辰的脸上扫过,苏知辰心中一阵紧张和窃喜,巴不得师尊赶紧宣布他的名字。 岂料清玄将自己的眼神停在苏知辰的脸上许久,忽的还是蓦然一叹,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缓缓道:“望忧峰……自此再不设首席弟子……!” 此言一出,众首座皆惊,各个走出来拱手道:“清玄师兄切勿冲动,楚箫平素为人仗义,由此之错,也是他本心所致,更无什么实际的损失,还是宽恕则个?至于望忧峰再不摄首席弟子,更是万万不可啊!” 陆无羁在近旁一直没有说话,眯着眼默默观察着清玄的一举一动。起初,他以为清玄不过是做个样子,以免待会儿处置林逸之时,给别人落下不公的口实。 所以陆无羁也不过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去看,可是随着这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尤其是看到清玄泪水盈眶,痛心疾首,陆无羁便有些犹豫了,不知道清玄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待等到清玄将这决定说出,陆无羁更是惊讶无比,心中暗道,这要是在演戏,那代价也太大了点吧,看来这是真的。 只是,清玄这牛鼻子真的如此诚恳,一点也不偏私? 虽心中不解,但毕竟也十分动容,随即也拱手同众人相劝。 众人起身之时,陆无羁和幻尘师太又是一递眼色。陆无羁明白幻尘的意思,她要他静观其变。 陆无羁轻轻的冲她点了点头。 清玄见众人求情,更是百个千个不允。直到最后,清玄神色一凛道:“诸位若苦苦相逼,清玄只好卸下这执剑堂首座的重任了!” 众人这才作罢。 清玄这才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把眼一闭,再不看楚箫一眼道:“楚箫,你退下吧!” 楚箫又是叩了几个头,然后黯然的退在了后面。 清玄似乎稍微的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眼神再次变的凌厉起来,一转眼,眼神灼灼的盯着幻尘师太身后的端木凝阙,一字一顿道:“幻忧峰幻尘师妹座下,端木凝阙,你可知罪?” 他这一问,幻尘师太的神色蓦的一沉,也同样看着清玄,心中暗道,且看你如何说话! 苏沅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拉了拉端木凝阙的衣袖。 而站在陆无羁身后的林逸之更是心头颤动,悄悄的朝端木凝阙看去。 却见她仍旧那副清冷淡漠,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如不是自己的事情那般。 林逸之蓦的有些紧张,心中暗暗道:端木,你可莫要承认啊,你若承认了,这后果又将如何? 端木凝阙飘身而出,淡蓝色的衣衫在阳光下晕染飘动,那美,明艳的惊心。 缓缓跪倒,声音清冷如冰,表情之上没有一丝波澜的低低说道:“端木大罪,只求速死!” 一言既出,众皆哗然。便是连清玄都没有想到,愕然无语。 幻尘师太轰然而起,颤声道:“端木,你疯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鹿腿 p.s:兮遥十分抱歉,更新又晚了一个小时,虽然订阅的人少的可怜,但是还是让这些守候的人久等了,,只是希望大家多多体谅,家中父母的病实在是让我有些自顾不暇,又加上兮遥今日头痛得很,所以晚了!以后本书固定更新时间为晚上9点,若9点未更新,便往后延长道最晚22点半。⊙頂頂點小說,x.请大家作为参考!谢谢,求订阅吧!再喊一次。 端木凝阙跪于离忧大殿之中,表情淡漠,淡蓝色的衣衫无风自扬,更显的清冷绝世。她那一句只求速死,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林逸之原本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想起那个风雪之夜的幻思崖上,这个女子对他说的字字句句,还有那句极为蔑视的评价,正在黯然神伤,忽的那句只求速死,就那样毫不讲理的冲进自己的耳中。 只求速死?只求速死! 赫然间,林逸之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孤单跪于地上的淡蓝色身影,蓦地,心神震颤。 端木,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句辩解也不说,就这样寻死?你绝对不能这样做! 可是无论林逸之心中千般万般呼喊,那个清冷的绝世身影,依旧那样一动不动的跪着,说完那句只求速死之后,便保持着从未有过的缄默。那眼神幽幽直视,半点不曾看向属于林逸之的角落。 虽然,她口中认罪,又求速死,可是身上的清冷孤傲岂有半分半点的减弱。她无言的跪着,然而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她那种无言之中凝集了多少的坚毅和无畏。 满殿无语,所有人的眼中都写满了难以置信。清玄张了张嘴,却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玄心中的确是想抓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追究一下端木凝阙的过错,也好杀一杀那个同样倔强的幻尘,在诸人之中立威,最好是她幻忧峰从此一蹶不振,那五年后的剑川试炼,不出意外,露脸的还是自己的望忧峰。 他跟幻尘师太之间其实并无过节,便是当年那件关乎整个离忧教存亡的事情之上,这幻尘也是保持缄默,这种态度与身居高位的主导者基本保持一致,因而首座之位一直牢固。加上前些年,她与清玄在某些事情之上步调一致,意见虽然时有出入,但大多数也会保持相同。故而清玄与她曾经关系还是不错的。 可是不知为何,这些年这幻尘似乎性情大变,处处与清玄意见相左,有时在这离忧大殿上争得面红耳赤,让他这掌教之下,首座之上的地位弄得好不尴尬。而且,这幻尘原本与陆无羁互相看不上眼,一言不合,几乎就要拔剑相向,可是最近这几次,似乎两人的建议出奇的一致,这不得不让清玄心中疑窦丛生,顾虑重重。 这一次便要好好的杀一杀这老女人的锐气! 清玄背地里叫她老女人,其实也不为过,幻尘的年纪只在清玄、陆无羁和宁完我之下,虽容貌不改旧时颜,但年岁绝对是老了。 然而这也只是清玄暗中对她编排的称呼,若他当面这样叫她,这幻尘定要与他拼命不可。 这一次端木凝阙私自损毁离忧山地脉之火,已是大罪,那地脉之火,放眼整个神州,也不过十处,此一处地脉之火更是融入了诸代掌教的心血和精力,才有了执念火海那般规模,却被端木凝阙生生毁去,却是断断不能饶恕的。 可是这罪名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清玄也没有当真致端木凝阙于死地的意思,一则,他若真的如此,那幻尘岂不要泼了天的闹去,到最后自己反而惹得一身腥;二则,这端木凝阙可是这届弟子之中少有的惊才绝艳的人物,虽然修为或许不及楚箫,但论天资却似乎还压着楚箫一头,更加上她可以驾驭四大上古神剑——沧离,那沧离可是与离忧护教神剑仙隐并称的存在,更奇怪的是,这沧离自被幻尘得到后,自己痴研数十年,却半点也驭使不得,幻尘也曾请教过掌教杞难和诸首座,众人也是不得要领,然而这偌大的离忧教,只单单有端木凝阙才能驾驭这沧离神剑。现在端木凝阙的修为只是小乘,若他日大乘,离忧教同时拥有仙隐和沧离,那离忧教天下魁首之位更是牢固。 因而,他若要因端木凝阙毁掉执念火海而致她死地,恐怕掌教杞难第一个都不会答应。所以,清玄的本意不过是借力打力,惩戒端木,警告幻尘。 可未曾想,这端木凝阙却是半句不辩,只说了这么一句:只求速死。 这一下连清玄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众人都愣住的时候,一声呼喊自幻尘处传来,幻尘道袍一摆,飘然站起,先是狠狠的看了一眼端木凝阙,然后朝着清玄稽首道:“清玄师兄明鉴,这端木平素便少言寡语,最是不会口舌之利,加之一向淡漠,所以对她的罪过颇为悔恨,故此才只言速死,其实端木凝阙毁掉执念火海,实属不得以而为之,她事先也并不知道那沧离有如此的威力,而且,她毁去那地脉之火后,我已命苏沅将她带回,禁锢在幻思崖上思过,这已然是惩罚过了!还望清玄师兄明察!” 说罢,又转头狠狠的瞪了端木凝阙一眼。 然而端木凝阙似乎恍若未闻,眼神之中除了那依旧不变的清冷,再无其他。 清玄似乎十分耐心的听完幻尘所说,然后淡淡一笑道:“幻尘师妹稍安勿躁,你且退下,清玄自有主张!” 幻尘还想再说什么,忽的那一旁精瘦的小老头儿宁完我,似乎按捺不住自己的贪吃**,猛然的吧嗒了几下嘴巴。 这声音正在清玄声音方落,幻尘还未说话的当口响起。不仅是清玄眉头一皱,便是幻尘也是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他这一下,满殿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来。那天嗔和天逸两人几乎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神情不屑的看着这宁完我。 可这老头儿似乎对这些目光恍若未闻,更过分的是,竟然堂而皇之的拿出那方才藏在袖中的半只鹿腿,狠狠的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清玄有些气恼,刚想说话,这宁完我却一边嚼着鹿肉,一边嘟嘟囔囔的似感叹一般说了一句道:“唉,这鹿腿好吃,却长在鹿身上,若没有了鹿,怕是再也没有这等鹿腿享用了!” 说完这句话,又咬了一口鹿腿,然后收回那鹿腿的时候,眼光若有若无的朝着幻尘轻轻的看了一眼。 幻尘心中一动,静静的想了一下方才这宁完我似乎无关紧要的话,心中豁然开朗。于是再不多言,又是一稽首,缓缓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清玄似乎也从宁完我这句毫不相干的话中想到了什么,忽的眯起眼睛,脸上似乎带着些许笑意,就那般看着眼前跪着的端木凝阙,一语不发。 谁都没有注意,清玄这般带着笑意的看着端木凝阙,可那眼神深处似乎突然划过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意。 杀意一闪而过,清玄似乎对端木凝阙这句话很有兴趣,淡淡一笑,俯身问道:“端木凝阙,你说你罪无可恕,只求速死,那你说说,我因何要治你死罪呢?” “端木致离忧道统于不顾,私救新进弟子纳兰明轩未果,又大胆放肆,私毁离忧山千年地脉之火,使离忧教千万年来各位先代掌教的心血毁之一旦,故而请死!“端木凝阙声音淡漠,然而却是一字一句,从容不迫,那每一个字都透着她一力承担的决心。 对于端木凝阙的这个回答,清玄似乎十分满意,淡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略一沉思道:“你讲这些,确实是大罪,然而那些……” 端木凝阙神情微变,似乎猛的担心起来什么,忙向上一礼道:“仅这一罪,便可以命相抵,那些事情,与这毁灭地脉之火相比,却无需再多说了吧!” 说罢,神情再度变得淡漠自若,似乎方才那忽然的插话,是她自然而然的流露。 她这忽的一插话,却确实瞒过了这殿上的所有人,但却瞒不过莫忧峰诸人和幻忧峰大弟子苏沅。 苏沅闻听此言,神色一黯,心中暗道,好倔强的端木啊,你便是死也不要让他知道你曾经泼出命的救他,你便是死,也不愿意让他知道,若不是他那句昏迷中的呓语,你又如何不顾一切的挥剑断火,毁灭地脉之火,累到昏迷不醒也在所不惜,端木,你这样做,到底值得么? 想到这里,她朝端木凝阙看去的眼神更多了些许的柔光和疼惜。 她的倔强,甚至比她的生命更令她自己珍视。 曾锐金看到端木凝阙宁肯一死,也不愿透漏半分真相,心中憋闷不已,他是个直肠子,心中更藏不住秘密,眼看端木将这所有罪责大包大揽,甚至豁出命去,他便有些忍不住,想要站出来将事情和盘托出。 然而就在他不过刚刚向前迈了一步,便感觉到两道不同的眼神,从两个方向直直的朝他射来。一道幽冷如剑,带着惊心的寒意和气势,一道嗔怒热切,带着几分阻止和心急。 曾锐金不用抬头便已知晓,那幽冷的是端木凝阙,那嗔怒的是苏沅。 唉!——曾锐金心中长叹一声,双手使劲一握,仰头看着离忧大殿的上空,极力的克制着他内心翻滚的冲动。 然而,这三人的表情和神态,却被一直盯着端木凝阙的林逸之看的一清二楚。 心中蓦的一颤,为何他们三人的表情和眼神如此反常,似乎暗中在说着什么?似乎曾师兄想要说些什么,却同时被端木和苏师姐阻拦。 到底是什么?林逸之站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之间,眼神灼灼的看着端木凝阙。 难道,端木,你真的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么?应该是的! 否则曾师兄要说话,你用眼神阻拦,到底是什么事?你为什么求一死也不愿向我说明? 不说林逸之心乱如麻,单说清玄听端木凝阙这样说话,呵呵一笑,似乎态度竟缓和了不少,慢条斯理道:“你说的倒也确实,这地脉之火被毁一事,却抵得上你之前的所有罪过,也好!不过你的修为和资质在这离忧教年轻一代确属翘楚,又在之前三大修真世家围攻我离忧教时奋勇抵抗,为离忧教出力不少,这一次虽然毁了那地脉之火,一则是受人挑唆,二则是因为那纳兰明轩也是新进弟子中的好苗子,你救他也是怜悯之心,却也符合离忧修心之道,因此,我意……” 清玄的声音蓦然提高了许多,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眼前的诸位首座。但见天嗔、天逸两眼放光,似乎眼前就是他一声令下,端木凝阙身首异处,清玄心中轻轻哂笑,这两人虽然修为了得,却心智短练的紧,当自己的马前卒和垫脚石确实正好,恐怕到最后自己是怎么死的他们都不知道罢。 又转眼看向一心和荆离难,一个是目光迷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是面容肃然,冷峻无比。清玄暗自点了点头,然后又朝陆无羁和幻尘看去,那陆无羁的反应似乎出乎意料,眯缝着眼睛,似乎昏昏欲睡,而那幻尘却有些紧张,眼神不错的看着自己。 清玄暗骂陆无羁了一声老狐狸,然后故作踟蹰迟疑,然后又看了看那端木凝阙,却见她的神情依旧未变,始终是清冷如初。 不由得暗暗道,这女娃心性果真坚定,却是个可造之材。 “我意,端木凝阙私毁执念火海,又出于怜悯救了那纳兰明轩。执念火海虽毁,却可以重建,所虑者时间尔,私救纳兰明轩,虽然破坏了考核弟子的规矩,传扬出去又不利于我离忧名声。但所谓清者自清,我离忧绝非沽名钓誉之辈,不能因那一时之名而罔顾他人性命。综上,特罚端木凝阙幽禁于离忧绝壁幻思崖三年,三年之内若潜心修炼,幡然悔悟,可既往不咎!”清玄这几句话倒也说的义气凌然,娓娓道来。 说完,似有用询问的口气问幻尘道:“师妹,不知我这番处置,你意下如何?” 幻尘师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蓦然之间听到清玄这样问她,仿佛一场大梦,忙稽首道:“师兄处置公允,令我叹服!小妹惭愧,是小妹平素对端木管教不严,才惹出这滔天大祸,以后小妹必当严加管束于她!” 清玄对幻尘的态度十分满意,点点头含笑道:“师妹严重了,她这祸虽大,但也不是她本意所为,不过是他人唆使罢了。带回幻忧峰去,好好管教一下,以后你的衣钵也算后继有人了!” 幻尘再次稽首,这才安心的坐于自己的位置之上。 那小老头儿宁完我忽的又是一笑,再次掏出那半只鹿腿,咬了一口,似乎故意的嚼出很大的声音,自我陶醉的道:“唉,要是要天天吃到鹿腿,还要仰仗那鹿儿不死才是啊……” 陆无羁心中也颇有些不解,这清玄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明这是一个很好的打击幻忧峰的机会,那端木凝阙又自求一死。为何清玄却避重就轻,主动让步了呢? 缓缓的朝着清玄看去,眼中的清玄笑容湮湮,颇有一番正大光明。可是陆无羁的心中女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他的戒备。 清玄啊清玄,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看来,我自以为知晓你的心思,如今看来,我却始终没有看透你啊! 但愿你的确是如你所说,一心为公吧。 清玄再次呵呵一笑,面容和蔼的对端木凝阙道:“你退回你师尊处罢!” 不料,那端木凝阙却依旧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忽的一叩首,神情坚决,语气清冷,却又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么,敢问清玄师叔,林逸之又当如何处置?……” 一言既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齐的落在了这淡蓝色绝美女子的身上,心中皆是无比的惊骇。这女子不说话便罢,为何一说出来,便定有一番惊世骇俗。 林逸之正在胡乱猜疑曾锐金、苏沅、端木凝阙三人之间的眼神到底在传递着什么信息,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那默契似乎是关于自己的。 就在林逸之隐隐感觉自己就要猜出一些事情的时候,耳中毫无准备的传来了端木凝阙这看似淡淡的随意一问。 心神巨震,林逸之赫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那跪着一动不动的端木凝阙。 她已然有些自身难保,为何此时此刻此地,还要问清玄关于自己应该如何处置? 端木凝阙,你那晚不是说过,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到甚至有些愚蠢的弟子么,既然这样,你这一问又是为何? 他蓦然明白,所谓她口中的漠视和不关心、不过问、不屑一顾,那不过是她用来拒绝自己的所有一碰就破的理由,而自己真的是够愚蠢,竟然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她嘴中漏洞百出的弥天大谎! 林逸之!该死的其实一直都是你自己…… 清玄原本和蔼的笑脸刷的一下变得有些难看和冰冷,眼中怒气弥漫,冷冷的问道:“端木凝阙,你方才说什么?你可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么?” 可是,那端木凝阙似乎对清玄的表情和神态根本恍若未闻,更对他的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觉察,仍旧那般的,淡淡的,似随意而又带着无比的坚定,再次重复着那句话:“敢问清玄师叔,林逸之又当如何处置?……” 她再次出口相问,这一下,整个离忧大殿上的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王冽和胡峰更是切切私语。而苏沅和曾锐金等人的脸上忧虑之色更浓。 清玄脸色冷如寒冰,眉头紧皱,声音低沉而杀气凛然的说道:“如果我说……林逸之……该杀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同死 p.s:今日多谢青梅也煮酒兄弟的打赏和全订!我们竟然是老乡!而且如此投机!实在是我大幸!兮遥笔力有限,若以后你看到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宽恕!兮遥谢过了6000字诚意满满。 清玄的脸色极度阴沉,看得出来,若不是念在方才那一番宽宏大度的说辞,恐怕此时他早已怒火满腔了,如今能极力的克制住自己也算颇有定力了。 幻尘师太心中也是一颤,暗道这端木凝阙却也是越来越放肆任性,分不清形势,这里可是离忧大殿,不是她那幻忧峰,随她胡闹去,她自己也不过是戴罪之身,侥幸逃得命去,竟然还要去触怒清玄上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再者,那林逸之身上的的心法,除了他自己和端木凝阙以外,恐怕只有幻尘师太最为清楚。原本幻尘师太对林逸之已然动了杀机,只是苦于端木凝阙一心痴念,情根深种,这才迟迟没有下手。然而这一次端木凝阙为了救他,动用了她一再告诫不可动用的血誓,将他身上的寂灭之气引入自己体内,幻尘师太闻之早已是勃然大怒,痛心疾首。若不是木已成舟,再想补救也无济于事,恐怕幻尘师太早一剑劈了林逸之去。 那一日苏沅将端木凝阙带回幻忧峰时,她早已昏迷不醒,遍体鳞伤了。惊得幻尘师太忙问缘故,这才从苏沅口中得知端木凝阙动用了血誓,不由得大惊失色,细细探查,果真发现端木凝阙的丹田处那一抹如幽魂一般的蓝色气息。 幻尘师太几乎耗尽真气想要运用离忧无极道将端木凝阙体内那一抹幽蓝寂灭之气祛除掉,可是她却发觉,无论她如何将多少真气渡给端木凝阙,也无法将那一抹幽蓝扼杀,反而那抹幽蓝忽然感觉有蓬勃的真气突然注入,竟然变得蠢蠢欲动起来。无休止的吞噬着这些纯净的真气,那幽蓝的区域没有减少,反而呈现涨大之势。 幻尘师太只得收手作罢,命苏沅将端木凝阙扶回内室,好生将养,待她醒了便送她去幻思崖,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苏沅扶端木凝阙离去后,幻忧峰大殿之上只剩下了幻尘一人,她久久的坐在堂上,一语不发,痴痴的想着什么。直到夕阳西沉,晚霞血染。 最终留下一道极为落寞而忧伤的背影,随着一声叹息:一入寂灭终身误!时也!命也!然后那道落寞的身影渐渐的和那道如血的残阳融为一体,直到消失不见。 今日,幻尘师太原本是打算和陆无羁抱成一团,来对付虎视眈眈的清玄上人,因为这件事的根由就是由陆无羁的小徒弟林逸之引起的,她幻尘家的端木凝阙好不了,你陆无羁也别想安生。所以一开始两个人就已然达成共识,心照不宣,同进同退。 可是事情的发展大大的出乎了幻尘师太的预料,清玄没有处置端木凝阙,不管出于表面还是真心的还将端木凝阙交给自己在幻思崖面壁三年悔过。这悔不悔过的,在那幻思崖上可是幻尘师太说了算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等于是隔靴搔痒的走了一下形式。 由于清玄于无声处向幻尘师太释放和解的信号,幻尘师太原本的策略蓦然之间开始转变。 其实这也不奇怪,莫说幻尘师太,便是陆无羁,便是这离忧大殿上的哪个首座不是这样的心态,若不会审时度势,恐怕也坐不得这高位。 再者,幻尘师太本就欲杀林逸之而后快,她明白,只有林逸之在这个世间消失,端木凝阙体内的寂灭之气才能彻底的消失,否则一旦林逸之体内寂灭魔心的煞气发作,端木凝阙也将承受如林逸之一样的痛苦。 如今不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么?借清玄的刀,杀了那林逸之,以绝后患,到时候,端木凝阙便是痛苦,也不会坏了师徒情分,那陆无羁若闹便去找清玄上人闹去吧,与她幻尘何干? 想到此处,那秀美的眼眸之中蓦然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未等清玄说话,幻尘师太已然朝着端木凝阙喝道:“端木,怎地如此无礼,这事情是他莫忧峰的事情,一切都由你清玄师叔决断,又岂是你能过问的,还不给我退下!”说着。冷芒一闪,直逼端木凝阙。 可是端木凝阙清冷的眼神中倔强更甚,忽的冷冷一笑,竟直视自己的师尊,毫不避讳的问出了一句话:“师尊,莫非你也欲置林逸之于死地而后快么?” 一个徒弟对自己的师尊竟然如此,这场景足够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林逸之更是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痴痴的望着眼前这绝美的女子,心潮起伏。 林逸之,你也忒也的窝囊了,该面对的终究要自己面对,让这样一个女子为你遮风挡雨,算的了什么? 幻尘师太已然勃然大怒,原本她是极宠端木凝阙的,因为端木凝阙本就性子使然,不知拐外抹角,她深知这一点,平素里,端木凝阙说一些在别人看起来是忤逆的话,她也一笑了之,可是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她竟然…… 幻尘怒火中烧,声音也变的高了起来,叱道:“好没规矩的逆徒,你胡说些什么?” 端木凝阙恭恭敬敬的朝着幻尘师太磕了一个头,然后再次缓缓问道:“师尊,难道我说错了么?”那声音虽轻,却是半步不退,甚至还带着沉沉的心痛和失望。 “你……”,幻尘师太一时无语。这小徒虽然忤逆于我,可是她哪句话又曾说错呢,我不就是要借清玄之手,杀了那林逸之么,想到此,她这做师尊的竟被这端木凝阙看起来缓慢而又没任何力量的话音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端木凝阙似乎没有等待师尊给出答案的意思,转头又冲高高在上的清玄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一眼却远没有方才那般恭敬,那种冷意之中还带着些许的杀意,然后一字一顿道:“清玄师叔,你那么的高高在上,何必为难一个无名的小弟子?” 清玄却只是冷笑,并不答话,那冷笑声让所有人都感到泼天的寒意,蓦然之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清玄身上的气息为之一变。 原本浩大恢弘的正气,在那一瞬之间变得幽冷而带着些许的嗜血,那种气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清玄蓦然开口,那声音似乎换了一个人似得,再也没有原本的洪亮,而是带着晦涩和讶异:“端木凝阙,却是要问你了,你想要我对那林逸之作何处置?” 端木凝阙刚想说话,身旁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然后脚步之声缓缓响起:“端木……你还是听你师尊的话退下吧,至于我的事情,我来面对就是!” 端木凝阙蓦然转身,却看到在温暖和煦的柔光之中,那个换了一身白衣的少年,就那样的站在她的身旁,脸上一如这柔光一般的微笑,轻声的对她说着。 端木凝阙的心忽的有些融化,然而表面之上却还是那般清冷,轻轻的叹了口气,冷冷道:“如此,也好!林逸之,你好自为之!” 说罢,站起身来,也不叩谢清玄饶恕之恩,冷然转身,更不看林逸之一下,蓦然的退到了幻尘的身后。 幻尘见端木凝阙退了,这才缓缓的出了口气。 清玄见是林逸之,忽的冷然一笑道:“林逸之,你觉得你该不该死呢?” 林逸之轻轻跪于地上,声音不大,却也是一字一顿,不卑不亢的道:“离忧道统,弟子百死莫恕,然而,兄弟情谊,纳兰不得不救!” 清玄似乎在听一个笑话,却难得的耐心,带着些许戏谑,冷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也承认你是为一己私欲,牺牲离忧大统而成全你所谓的兄弟情谊了?” 林逸之目光如水,不卑不亢,叩头应声道:“我承认!” “很好!”清玄竟缓缓的鼓起掌来。然后眼神忽的一冷,杀伐意气,不怒自威:“林逸之,你身为离忧弟子,做出这等事情,而且无论是楚箫还是端木凝阙有那些错误,皆是受你挑唆,若论罪责,你便是元凶。若不杀你,怎么能够正我离忧道统?” 话音方落,左边首座之位中忽的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话音道:“清玄师兄,怕是你弄错了罢!那林逸之罪不可赦,哪有资格再做我离忧弟子,前日我已和他断去师徒之情,逐他出了门户,如今他已非离忧弟子!因此,清玄师兄,你已不能用离忧道统来约束于他了。” 说话之人,正是一直冷眼旁观的陆无羁。那眼神之中还带着些许冷笑。 所有人被陆无羁这一句话弄得瞠目结舌,谁都没有想到,陆无羁竟然使了这么一手,这一招几乎等同于要与清玄同归于尽啊。 你若想杀他,我便先逐了他,我宁愿不要这个弟子,也不要你毁了他的性命。 清玄岂能不知,目光灼灼的看着陆无羁,陆无羁也不避讳,竟然冷笑着也看着他。 谁都没有说话,这大殿之中的气氛蓦地紧张起来。清玄和陆无羁就这般对峙着,谁都没有说话,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大殿上再也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再度席卷而来。只有大殿那柱子上的蜡烛油,滴进那青铜托盘之中,发出嗒嗒的声响。 清玄忽的将眼光移开,眯着眼睛,看不出一丝喜怒的冲林逸之轻声道:“林逸之,他说的可是真的?” 林逸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陆无羁在清玄冲林逸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心就猛地一紧,暗中道,这傻徒弟却是傻得可以,这关键时刻,可一定要说是真的啊,要是有半点犹豫,这一关就真的不好过了。 看到林逸之一点头的时候,陆无羁的心总算放松了些许,可是好景不长,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林逸之竟又忽的摇起头来,这一下,陆无羁原本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若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怕是陆无羁早就将林逸之骂了个狗血淋头了。 饶是如此,陆无羁还是气的狠狠的看了林逸之一眼。 清玄也被林逸之这先点头后摇头的动作弄得蒙了,问道:“你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逸之叩首之后,竟没有半点隐瞒,神情有些暗淡道:“师尊却是逐我出了师门……只是……” 清玄有些不耐烦,冷声道:“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我宁肯不要了这性命,也不愿离开莫忧峰!所以,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了!”林逸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到了,只是那神情却越发的悲伤起来。 清玄忽然之间哈哈大笑,好像十分开心一般,只是谁都知道,这根本不是开心,而是**裸的嘲弄。 清玄竟不管陆无羁,扭头似笑非笑的冲陆无羁道:“陆师弟,你说说,你保这个蠢材,又有何用?” 陆无羁一时无语,呆立当场。 林逸之啊林逸之,我苦心让你远离风波,如今倒好,我该如何救你? 陆无羁只得长叹一声,重重的靠在自己的椅子上。 清玄似乎颇有些自得,冲着林逸之,声音缓缓道:“林逸之,既然你私救纳兰明轩,还挑唆端木凝阙、楚箫进入执念火海,你可知道代价么?” 林逸之声音低沉,似乎早已明白了一切,缓缓道:“逸之明白,不过一死而已,其实死又如何?便是不死,师尊也要逐我出师门,我留在世上还有何用?” 这一句话,莫说陆无羁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便是曾瑞金、陆汐月、段朗坤、萧罡炎等人,脸色也是一变。 清玄点了点头,神情蓦地冷酷无比:“如此,你便领死吧!”说罢,那气息为之一变,缓缓的站起身来。 一步,两步,清玄就这样缓缓的走向林逸之。 而林逸之就那样的跪在地上,表情平静,静静的看着那似乎带着天罚一般威势的清玄朝自己缓缓而来。 不悲不喜,不闪不躲。 或许,许多人都希望我死罢!如此死了,总好过背负离忧弃徒的骂名!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端木、楚箫、汐月,对不起了! “且慢!” 恍恍忽忽中,林逸之蓦然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呼喊,那种熟悉,几乎是他每天都听得到的,蓦然之间,他发现,他所有的倔强,所有的不惧死,所有因为被弃逐而产生的心灰意冷,在刹那之间烟消云散。 因为,那个声音,虽然急切,虽然冷冽,可林逸之明白,那是他的师尊,陆无羁! 也许,不过就是且慢这区区两个字,却在林逸之心中有着千斤一般的重量。他蓦然知道,原来师尊打他也好,赶他走也罢,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若真的赶他走,为何在这关头,生生的喊出那两个字:且慢! 这且慢二字,恰如一道温暖的清泉,融化了昨日师尊赶走自己的伤痛。原来那一切,都是师尊为了救他! 林逸之啊林逸之,你竟然还在某一刻对自己师尊起了怨恨之心!原来昨日师尊他打你,他也痛啊! 林逸之原本灰暗的双眼,忽的再度变得清澈起来。竟然缓缓的抬起头,看到了一脸错愕的清玄。 清玄原本便要走下来,一掌毙了林逸之,他没有想到,那陆无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阻拦,他知道陆无羁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轻易就范,可是方才那场交锋,清玄以为,陆无羁已然放弃了,因为为这一个平庸无比的小徒,不值得! 他未曾想,陆无羁竟然在这个时候出言阻拦。 无谓的挣扎,徒劳而已!清玄心中冷笑一声,回身丝毫不客气道:“陆师弟,怎么,你有异议?”说罢,朝着杞难之位一拱手,似乎示威一般朗声道:“杞难师兄有令,一切由我全权负责,我命即他意!怎么陆师弟听不懂么?” 陆无羁忽然之间冷笑起来,满眼之间都是杀气,浑身原本平和的气势陡然一变,凛冽和威压铺天而来,一字一顿冷冷的道:“我认得你是我师兄,也认得杞难师兄那谕令,只是我手中的剑不一定认得!” 说罢,一阵清鸣,那如火的宵焰仙剑腾空而起,盘旋翻转,陆无羁腾身而起,横剑在手,却是半步不退的挡在林逸之的身前。 “师尊……”林逸之一声低呼。早已泪流满面。 在场所有首座不由的大惊失色,皆道:“无羁莫要冲动,你这样可是触犯门规的!” “门规?呵呵,他清玄原本就存有私心,先是将自己的爱徒打成杂役外门弟子,好一招的壮士断腕,收买人心,然后再分化我与幻尘,如今这满殿之上,人心在我的,又有几人?” 说罢,那眼神冷冷的冲每位首座身上扫过,那首座之中,除了宁完我脸色如常之外,其余人等,皆一脸愧色,不敢与其对视。 清玄也是怒不可及,冷笑一声道:“陆无羁,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么?” 说罢,身前金光大胜,那离忧大殿上忽的传来一声犹如从远古而来的渺远宏大的龙吟之声。 一瞬之间,清玄已然持剑在手,冷然的看着陆无羁道:“陆无羁,你可认得我手中的剑么?” “龙骧!——”众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清玄誓要杀了那林逸之不可,连龙骧仙剑都祭了出来,这一次却是要与陆无羁不死不休了。 陆无羁看到那龙骧仙剑,也是心神巨震,然而却忽然之间悲愤无比,冷然的大声喊道:“龙骧,呵呵!好啊!若有龙煌依在,又有几人认得这龙骧?你若今日想要杀了我这小徒,便先从我陆无羁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话音方落,忽然一声清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幽蓝色的身影,端木凝阙缓缓走了出来,,声音低沉,然而一字一顿道:“若杀林逸之,我愿同死!” 清玄还未说话,身后铁链响起,楚箫蓦然而出,跪倒在地,神情凄然,但坚决万分道:“师尊若杀逸之,徒儿愿同死!” “我等亦愿同死!” 随着这一声整齐的话音。曾锐金、陆汐月、萧罡炎、段朗坤、苏沅五人飘然出列,一同跪倒在地,脸上亦是决死一般的坚定。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的如此僵持。天嗔、天逸原本想要插上几句,添油加醋一番,如今事态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也是目瞪口呆,看着清玄和陆无羁众人的对峙。 就在这时,那离忧大殿门口忽的闪出一道白衣身影,在那阳光之中信步而来,端的是洒脱不羁,气宇轩昂,人未到,声已到。 “若离忧教代天行罚的清玄上人非要杀一人而彰显所谓离忧天威,他们若不够,再加上一个纳兰明轩如何?” 话说完,人已来在大殿中央,却是不卑不亢,立于殿上,并不下跪。 林逸之心中一颤,蓦然握住来者的手,未说话那神情已然是激动万分。 “纳兰兄弟!”林逸之声音颤抖,极力压制着自己起伏的心潮。 纳兰明轩就在这意想不到的时机,以这种方式缓缓的走了进来,然后第一句话,便已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纳兰明轩朝着林逸之洒然一笑道:“兄弟,你还是太不洒脱,贱命一条,那所谓尊贵之人想要,便拿去好了,死活纳兰陪兄弟一处!” 林逸之闻听此言,竟然也忽的似看透了一般,两人相视一下,蓦的哈哈大笑。林逸之眼神清亮,朗声道:“不错,我本命贱,何足惜哉!” “你……你们!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了!”清玄气的须发皆张,颤抖着手点指道,“罢!罢!罢!既然你们一个个的如此冥顽不灵,各个都要急着求死,那我就让你们全部葬身在这赫赫龙骧之下!……” 纳兰明轩忽的不屑的冲清玄一笑,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只轻轻似戏谑的说道:“你随便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云霁 p.s:感谢青梅也煮酒的2张月票,感谢刀哥的红,感谢阴影书友的红,虽然我不认识你。¢£頂¢£点¢£小¢£说,x.兮遥谢过。这章发上去便100万字+了,明日上午作者相关中有百万感言,大家可以去看看。 随着破百万。第一卷还有五章便结束了,期间更更停停,好好坏坏,都已过去了,第二卷即将展开,敬请期待! 清玄眼中血丝弥漫,高擎着闪着煌煌金色的龙骧仙剑,一步一步的朝着眼前或跪或站的人走去,那浑身透出的气息,就如九天杀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嗜血杀意。 一字一句,冷冷的说着:“这是……你们自找的!” 他每走一步,那脚步仿佛像踏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这气息完全陌生的清玄。 陆无羁冷冷的看着眼前清玄步步逼近,心中也是颇为惊讶,但却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他蓦然的想起掌教杞难真人曾言,清玄执掌代天刑罚,经年以来,已然积累了太多的杀念。 如今,这清玄身上完全被杀戮的气息笼罩,哪里还有半点正道气息。陆无羁忽的冷冷一笑,仰天长叹道:“清玄师兄,原本我内心之中却还是敬你执掌离忧刑罚,处事虽有些极端,但这许多年来,你倒也兢兢业业。竟然不知你身上杀念已然如此之深,你看看你,如今还认得你的模样么?你浑身戾气,那还有半点正道中人应有的气度?” 清玄也不否认,狂然一笑道:“杀恶人,便是做善事,我做什么,我心里清楚。你们无视离忧道统,便是邪魔外道,我清玄怎能容饶?” 陆无羁深深的点了点头,似乎再无挂碍,亦朗声道:“既然如此,这这一战,却要让天下看一看,谁是正道,谁是邪魔?” 话音方落,手中的宵焰仙剑感受到了主人浓浓的战意,恰如一声龙吟,那通体的火红色烈焰忽的翻腾缠绕,直射向大殿半空,半空之中,虚化出一条凛凛的火焰苍龙,龙吟阵阵,翻涌不止。 不过片刻,那火焰苍龙龙头高昂,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的朝清玄直扑而去。 “嗷——”又一声龙吟,这一声似乎要比陆无羁的宵焰仙剑所发出的声音更加的震撼和雄浑。再看清玄手中龙骧仙剑剑身上镶嵌的龙形图案,蓦地金光弥漫,半空中轰然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巨龙,那巨龙张牙舞爪,带着无比高贵的气度和尊崇。 这金色巨龙比起宵焰形成的火龙虚像,似乎就如真的一般,在离忧大殿上空盘旋飞舞,那独有的威压,顿时让宵焰仙剑形成的火龙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 然而火龙并不示弱,长啸一声朝着那刚刚形成的金色巨龙直直的冲去。 金色巨龙更不相让,一声长啸,宛如亢龙激奋,也在同一时刻迎着那火龙直冲而去。 “轰——”一声巨大声响,在场众人的身形都似乎有些站不稳了。那王冽、胡峰更是随着这声巨震猛然的倒退了好几步,一脸的惊骇。 林逸之更加难以忍受,一声震撼,几乎有了一种肝胆尽碎的感觉,面色惨白,被震得一口鲜血喷出体外。 离忧大殿上那数十个青铜蜡台上的蜡烛,竟然在这雷霆一击之下齐齐的熄灭,然后呼啦啦的全数从那丈高的蜡烛台上滚落下来,滚得满地都是。 清玄和陆无羁的身形同时摇晃了几下。心中都不禁骇然不止。暗中想到对方的修为比起之更是日渐高深。 那一声巨大轰鸣之后,火焰巨龙顷刻之间碎成粉末,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金色的巨龙也不过在火焰巨龙消失不过半息,便犹如被打碎了一般,整个龙身一片一片的四散纷飞,支离破碎。 然而每个碎片之上,金芒亦然,宛如离忧大殿之上蓦然腾起了无数金色的烟火。 陆无羁和清玄似乎充耳不闻,仍旧冷冷的看着对方。两人手中的仙剑,也是一直震颤着,闪耀出最强烈的光芒。 “陆无羁,那年此地,你若如此果敢,我清玄还能成为今日之清玄么?如今这离忧上下的情势,可是你和那个人心心念念希望看到的?你若有今日这般果敢,那人怕也不再有憾了罢!” 陆无羁神情忽的一黯,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和挣扎,然而不过一瞬,那挣扎和痛苦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踪影全无,陆无羁冷然一笑道:“你,有资格提他么?今日事便是今日恩怨,清玄,你莫要啰嗦!你说过,要取我们这么多人的头颅……” 陆无羁忽的哈哈大笑道:“我这头,枣核一般的形状,我也腻了,斩了也好!清玄,尽管来拿!” 清玄点了点头,声音忽然之间变得低沉无比:“陆无羁,你当我真的奈何不了你么?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方落,那离忧大殿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无比阴霾,原本和煦温暖的阳光刹那之间被无边的彤云遮蔽。 彤云翻滚,朔风如刀。 那苍穹似乎也在积蓄着它的怒火,幽暗的彤云之上,似乎传来了渺远的吟唱,那是神谛的呼唤,又是无数亡魂的夭哭! 离忧大殿忽然之间也变得阴霾和晦暗起来,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缥缈黑雾。 清玄的身影,在这阴暗与晦涩之中显得更加的诡异和飘忽。那原本熟悉的面庞,也越发的模糊和阴冷。然而,只有手中那龙骧神剑,在黑雾沉沉之中,发散着熠熠的光芒。 陆无羁轰然变色,声音颤抖道:“清玄……你当真要如此么?” 清玄忽的发出一阵无比抑压的笑声,那笑声之中带着几丝凄凉、几丝嗜血、甚至还有几丝渗人心魄的诡异。 “今日,我看还有谁敢阻我!……”清玄在这阴云之中负手而立,那阴云弥漫,遮挡了他半个身躯。 “师尊!停手吧!”楚箫一声悲呼,不顾一切的扑倒过去,紧紧的抱住了清玄的双腿。 清玄一怔,原本杀意滔天的气势忽的一滞,然后缓缓的低下头去,看着跪在脚下,带着重重囚锁的楚箫,那眼神之中,竟隐隐的闪出一股浓浓的哀伤和疼惜。 他缓缓的低头,然后弯腰,用那只苍老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楚箫悲痛欲绝的脸庞。 就如一个悲怆的老人,抚摸着离散多年的孩子。 只是楚箫蓦地感觉,那只大手传来的气息,彷如地底一般的冰冷和幽寒。 “师尊……”楚箫喃喃唤道。 清玄就这样的姿势望着眼前的楚箫,蓦地,有泪从苍老的眼角划过。 忽的一闭双眼,轻声的道:“箫儿,你让开!……为师不想伤你!” “师尊,你……收手吧!” 清玄似乎恍若未闻,仍然是低沉的声音,重复的说道:“箫儿,你让开!……” 可是楚箫已然抱了决死的信念,那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师尊的双腿,一刻也不放。 那几乎等同于生养自己父母的师尊啊!那是日夜呕心教导,教他做人的师尊啊!那是给他无比的荣耀和地位的师尊啊! 他楚箫,怎么能放? 他感觉师尊面前就是一道万丈悬崖,他若放了,自己的师尊将永远堕入那悬崖之渊,永不回返。 “不!……”楚箫大吼一声。 清玄忽的笑了笑,那眼神之中再度铺满了无比的寒意,忽的抬脚朝着楚箫的肩膀狠狠的一踹。 楚箫便觉得这力道根本无法抵抗,如枯叶一般滚落到一旁。 没有丝毫感情的话音赫然传进楚箫的耳中:“楚箫,这个时候你还违抗于我,今日,我便于你恩断义绝!我清玄从来没有如你这般吃里扒外的弟子!” “师尊!……”冷泪湮心。楚箫想要挣扎着再度扑过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清玄看似随意的一踹,竟然封住了他所有的经脉。 清玄那股泼天的杀意气息再度笼罩全身。再无挂碍,他一步一步的朝着陆无羁走去。 陆无羁脸色凝重,他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清玄毕生以来最强悍的一击。 陆无羁心中忽的一阵恍惚,呵呵,终究还是逃不过啊,那年,他躲过了那场风雨,今日,却还是要面对这样的清玄。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啊。 陆无羁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大吼一声道:“锐金、离木、汐月,护住老五!让我来领教领教你清玄师叔的高招!” 话音方落,那晦暗的大殿中,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蓦然飘动,人影闪处,无数道蓝光轰然刺透了这浓重的幽暗。 沧离横握,端木凝阙清冷的身姿已然挡在了林逸之的近前。 不过相差一息,黄色归尘,紫色离人陌,青色青玉箫,法宝轰鸣,不绝于耳。曾锐金、白离木、陆汐月三人已然在林逸之的其他三个方向稳稳的站定。 法宝幽幽,决死不退。而这最前方,就是那闪着火焰流光的宵焰,和那个极为显眼的枣核脑袋。 然而,谁都不会怀疑,这枣核脑袋的陆无羁才是清玄最致命的对手。 生死,一触即发。 忽然之间,一声恢弘沧桑而又带着极度威严和怒气的声音,穿过重重的阴云,乘风破浪一般,彷如从苍穹之巅,蓦地响起:“清玄、陆无羁!我这个掌教还没死呢!你们两个也忒也的,怎么欲做手足相残之事,欲让仇者快,亲者痛么?很好,我来看看这热闹!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几百岁的人了,到最后如何收场!” 随着声音,一个恢弘而带着天生杀伐威势的人,就那样缓缓的走入这大殿之内。 那身姿悲天悯人,出尘遗世。 他那恢弘而又沧桑的背影之后,原本浓重的阴霾与彤云,竟然刹那之间,云开,雾散。 一道朝阳般的光芒,将他的身形笼罩其中,熠熠生辉,让人忽然生出无比的仰视与崇敬。 云消雾散。和风柔光。 离忧大殿,依旧是那般的古朴、浩大、恢弘。 “掌教……” “杞难师兄!……” 众人不约而同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蓦地,众皆匍匐,山呼海啸般,齐齐颂道:“叩见掌教真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猴子 p.s:感谢三观和青梅也煮酒的打赏!多谢! 阳光斑驳,撒进整个离忧大殿。 照进了每一个人的心房。 杞难真人,就在这万丈柔光中缓步而来,带着仙家独有的出尘和飘逸。那脸上似乎并没有喜怒,然而却带给每一个人心中最震撼的冲击。 杞难站在大殿门前,只是轻轻的向所有人望了一眼,或许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大袖在虚空之中随意的一挥,仙家气息扑面而来。 “铛——”的几声脆响,陆无羁端木凝阙曾锐金白离木陆汐月身形似乎被一股力量轻轻的一拂,然而却感觉到,那力量虽然轻柔,但根本无法抵抗。所有人身形一震,手中闪烁的各色法宝,应声落地。 无论是宵焰,亦或是归尘离人陌青玉箫,哪怕是端木凝阙手中与仙隐齐名的沧离神剑,都在顷刻之间仿佛失去了灵性,落在地上,嗡嗡直颤,却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怎么也不能再度的振起。 大殿上的人全都震惊不已,一挥手之力,竟然强横至斯! 不由得暗自思量,次掌教真人闭关,修为恐怕是大有进益。 然后,杞难蓦然的再度将右手的袖子一挥,一道金色的光芒,犹如一道奇快的流光,在众人的眼中一闪而逝,那金光再度出现的时候,却是在杞难的手中。 众人这才哪是什么金光,杞难手中分明正擎着那柄龙骧仙剑。 清玄赫然一愣,忙朝自己的手上却发现自己原本握着龙骧仙剑的手,不知何时已然空空如也。 所有人的皆倒吸了一口冷气,想那清玄可是离忧教除了杞难之外修为最为高深的人,外间有传言,那清玄实力几乎可以与杞难并驾齐驱的人物,虽然这是外间传言,但离忧教上下也供认,清玄的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比杞难差点,也不过毫厘之间。 可是所有人都眼睁睁的杞难不过是随意的挥了两下手,一下将以陆无羁为首的众人法宝仙剑纷纷震落,另一下,清玄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识,那龙骧便服服帖帖的被他擎在手中。 这是什么修为才能够达到的?所有人的眼神都出现了灼灼的悸动。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萦绕在众人的心头,杞难一直在闭死关,为何这个当口竟然会突然现身?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杞难真人的出现,代表着什么,他的一举一动将会影响这次事件中每一个人的命运。 所谓生杀意气,便大抵如此了罢。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便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杞难的身后,一个众人颇为熟悉的人,跟在杞难之后缓步走来。 脚步轻微,面容平静。 因为杞难的手段太过于雷霆万钧,所以背后这个身影就被众人不约而同的忽略掉了。直到杞难这般平静的缓步向大殿里走,众人这才了他身后竟然跟着一个人。 然而,直到大家了这人的相貌,更加的不解起来,眼神竟齐刷刷的朝那右侧的位置上 那个位置上,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偷偷摸摸的拿出袖中的半截鹿腿,然后快速的咬了一大口,大朵快颐着。 正吃的津津有味,忽然觉得有无数的目光正望着自己,不由得一怔,抬头向周围果然家正己,只慌得一口鹿肉没有嚼碎,卡在嗓中,憋得他直翻白眼。 不是众人惊讶他这个时候还在吃这鹿腿,而是杞难真人身后的这个人,赫然正是这小老头宁完我的首席大弟子——洪立坤! 众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宁完我身后早已没有任何弟子的踪影了,料是方才趁所有人都紧张这场中即将展开的死斗,那宁完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差了自己的弟子洪立坤去搬请杞难掌教前来救场了。 所有人眼中,这精瘦老头儿再也不是那个成天只知道吃个没完没了,却不长肉的馋鬼了。他那局促的眼神之中,分明闪着一抹别人以前都忽视的狡黠。 杞难转头,将左手一物一扬手扔还身后的洪立坤,眼中透出赞许的神色,缓缓道:“立坤,你却是不错的!这荼火令,你还给你师尊吧,另外给他说一下,慢慢吃,别噎着!” 洪立坤点头应命,转头朝着宁完我而去,将那一枚小小的火红色令牌交给了宁完我。宁完我用大油手卷巴卷巴,同那鹿腿一同放进了袖子之中。 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只是规规矩矩的跪着。只有清玄上人眼神有些迷离和空洞,站在众人之间,显得颇为惹眼。 杞难脚步缓慢,神色平静的朝殿里走着,似乎跟本没有生气,可是他这表情越风轻云淡,众人就越觉得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 而且,杞难似乎并没有让众人起身的意思,仿佛对这跪着的一片视而不见。这也比往常反常的多,所有人都猜不透如今杞难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杞难就这样的跨过曾锐金和白离木面前,眼神在白离木脸上停了好久,让白离木慌的低头,不敢对视。 杞难似笑非笑,两人身边掉落的法宝,颔首轻轻道:“归尘离人陌!呵呵,不错……”然后弯腰竟将这两件法宝全部捡了起来,递到两人近前,然后又道:“你俩起来吧,你们谨遵师命,却是好样的!” 这两人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缓缓的站起来,闪出一条道。 杞难又走两步,捡起地上的青玉箫和沧离神剑,一手一个递给陆汐月和端木凝阙,然后道:“你俩也起来吧……” 这两人这才站起来,端木凝阙又眼旁边嘴角还有血迹半跪的林逸之,这才走回自己师尊位置之后,长身站立,一语皆无。 陆汐月却是以前在杞难那里也常常撒娇,于是轻声问道:“杞难伯伯,你打算如何处理我爹和逸之哥哥?” 陆无羁一皱眉,叱道:“汐月,恁的不懂事,退下!” 杞难冲陆汐月一笑,眼中的宠溺之情却不似作假,轻声道:“小汐月,你打算让我如何处置他们呢?” 却不等她说话,又道:“你杞难伯伯,却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摘人家人头的人!小汐月若信我,便在一边” 这一句,让站在那里失神的清玄上人,蓦然之间眼神一颤,身形也颤抖了起来。 杞难师兄何意?这是在亮明他的态度么? 陆汐月这才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杞难转头,望向林逸之。 林逸之嘴角被方才那一震,震得淌出血来,如今还有血迹,跪在那里,只有一只胳膊支撑着,那一只胳膊和肩头相接处正渗着血丝,似乎应该是断了。 杞难双眼一眯,不等林逸之反应过来,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然后有些生气道:“你那肩头处,是谁打伤你的……”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杞难的确对这个叫做林逸之的小徒格外的溺爱,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竟然不问林逸之的罪过如何,却先问他的伤从何来,情似乎对打伤他的人,颇为恼怒。 陆无羁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暗道,这傻徒弟可不要真的把自己说出来吧。 林逸之眼圈一红,几欲泪下。 这是林逸之满身伤痛,一日几生几死之后,听到的最贴心最温暖却最平常的一句话。说话之人,却还是那个白发如雪,在他眼中有些苍老,但却还如昨日那般慈祥的——杞难,老爷爷。 他从心底再次将老爷爷三个字念了出来,蓦地,那眼中再次出现了那个破庙之中,他和那个破衣烂衫的老道士,一人半块饼,并肩而坐,吃的津津有味。 原来,他始终没有变。就算身居高位,他依然是那个老爷爷…… 林逸之眼圈泛红,却强自忍着,颤声道:“回掌教真人,是弟子走路不小心,自己摔倒的……” 杞难一脸狐疑的望了望陆无羁,然后沉思了半刻道:“回头去找南星子,取祈骨丹来。”然后又道:“方才两个猴子打架,可曾震到心脉?” 林逸之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略微迟疑的想要说什么。 杞难摆了摆手道:“逸之,你无错,也无罪!” 一句话,陆无羁端木凝阙楚箫陆汐月等人心里的一颗石头才算落了地。 而天嗔天逸却是有些垂头丧气。身后跪着的胡峰王冽二人却是有些跪不住了,想要争辩,只是稍有异动,便被天嗔天逸两人瞪了回去。 杞难忽的朗声道:“我离忧教千万年道统,扬扬百余条,更有三十六必杀之罪,可是,概括起来,只有三个字,诸君听真!” 众人忙一脸恭肃。杞难朗声道:“这三个字分别为,仁恕戮!天下众生皆在我等仁心,赤子之过皆可宽恕,鬼魅魍魉难逃就戮!林逸之,你之错,却是赤子之过,一腔义气,不忍几次救你于危难的兄弟手足横死,而奋不顾身去救,纵有离忧刑罚高悬,虽九死不悔,这种气概,若离忧不容,天下何人可容得?离忧道统虽无上,但若连此等赤子拳拳也容不得,不是笑柄,又是什么?” 一言一语,轰雷灌耳! “掌教英明!”众人匍匐于地,高声应和,便是清玄此时也跪倒在地,高呼起来。只是这整齐的应和,几人真心,几人假意,只有这些人,才清楚了。 “不过……”杞难真人话锋一转,原本陆无羁等人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杞难缓缓道:“逸之,你这番行事的确有些草率,做事冲动,也的确让那考核之事有失公平,却不得不罚的!” 林逸之神情激动,忙跪倒叩头,心服口服道:“小子,愿受罚!” 杞难点了点头道:“便罚你,自下月起,每隔一日去往仙隐剑阁,一面拱卫仙隐神剑,隐禁制,一面面壁参悟修行,你可服气?” 林逸之忙磕头道:“逸之服气!” 众人却被杞难这个决定弄得蒙头转向,拱卫仙隐神剑?就林逸之那半吊子修为?仙隐禁制自那日有人闯入,便已然再度加固,虽不能说什么固若金汤,也不是什么一个人都能破的,何须若面壁修行,哪里不行,怎么偏偏选这么一个地方。 要知道,那里可是离忧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转念一想,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哪里是罚他,分明是假罚真帮,这中原腹地,灵气最盛属离忧教,离忧灵气最盛之地便是那仙隐剑阁。在那里修行,那修行速度可比外间不知道要快上多少。 杞难似乎也众人的心思,略微一笑道:“这个决定,却是我早就想好的,如今离那剑川试炼之期已然不过五年,到时候正邪聚会,龙争虎斗。这一段时间,离忧山恐怕不知道被多少人窥伺,所以还是早作打算。”说罢,沉吟一会儿,又道:“不仅是林逸之,端木凝阙曾锐金苏沅洪立坤赵世楠王冽胡峰你们都要进入这仙隐剑阁之中修炼,具体的分配,由一心师弟拟个名单上来!” 一心忙起身应命道:“遵掌教师兄吩咐。” 这一下,诸脉人等,皆喜形于色,这可是个好机会。 可是细细玩味,杞难点到的人,却是有些让人觉得玩味十足。第一,这些人中,乍一各脉首席弟子,可是那端木凝阙却不是。杞难似乎对清玄方才让端木在幻思崖思过的决定全盘推翻,而且独独提出一个端木的名字,真真是对她的重视,或许更重要的是端木手中有沧离的原因吧。 第二,望忧峰此次竟没有一人入选,原本应该是楚箫,可是不知是杞难忘了还是故意,没有点到他的名字。如此说来,望忧峰此次无人入选,这是一个巨大的挫败,还有,杞难不点楚箫之名,那便说明,他是赞同将楚箫贬为外门杂役弟子的决定的。 众人心知肚明,可是没人提出异议,因为杞难已然给了他们甜头,他们敢不同意,恐怕下一个去掉的便是自己首徒的名字了。 然而,林逸之更是个异类,杞难如此安排,无疑提高了林逸之的影响度和身份,一介平庸弟子,竟然也要和这些首席弟子一同入仙隐剑阁,这是多大的殊荣。 清玄心中一寒,无比的苦涩漫上心头。 杞难说完,然后缓缓的走到大殿正中属于掌教的位置,随意的坐下。然后半晌不语。眼睛微闭,似有所思。 半晌,他忽的抬头,望着陆无羁和清玄,轻声道:“接下来,我想问问,你们这两只猴子,还打不打了?……” 本书来自/book/html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决定 p.s:感谢小朵和鱼鱼幻儿的打赏! 这陆无羁和清玄上人好歹说也是一脉首座,竟然被杞难真人当着离忧大殿上这许多人,被称作两只猴子,两个人的老脸顿时都是一红,颇有点挂不住。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只是这猴子二字却是从杞难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只有尴尬的份,恐怕连敢怒不敢言都做不到。更何况,杞难坐在这正中的掌教之位上,眼眉上扬,却无半点笑意,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清朗,竟颇有些低沉。 陆无羁和清玄对视了一眼,皆方眼中无尽的敌意,他俩都明白,若不是这吃货老头儿宁完我半路用代表十万火急的荼火令将杞难搬来劝架,他俩这一会儿恐怕早就斗得你死我活了。 虽然如今云消雾散,但两人还是不顺眼,待杞难将那猴子一句话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从鼻翼中哼了一声。 这一哼,到让杞难真人的怒火给激了出来,声音低沉,听得却是满腔的怒意:“陆无羁清玄!你们两个,皆是百岁有余的人了,各个都还是我离忧一脉首座,你们可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离忧道统?外面打不够,还在离忧大殿上打?是不是要拆了这大殿,你们才痛快?” 慌得陆无羁清玄二人忙拜服于地,口称不敢。杞难冷笑一声道:“不敢?我没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我来的不巧啊,你们继续啊,继续打,我多少年没有了!” “混账东西,师尊飞升之前的话你们都忘了?这离忧教天下第一的名头是怎么传下来的?一个望忧峰首座执剑堂长老,一个莫忧峰首座,在离忧大殿大打出手,很好啊,传言到修真界去,我都替你们害臊!”杞难不等二人说话,又是劈头盖脸的来了一顿。 这一阵暴风骤雨的呵斥,彻底让这两个人清醒过来,陆无羁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清玄也是冷汗直淌,心中想起自己方才竟然满心杀意,那股戾气直入神魂,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杞难又叹了口气,依旧是满脸怒容道:“你们口口声声离忧道统比天大,我且问问你们两个,离忧道统第一条,是什么?” 陆无羁支支吾吾,清玄则是面红耳赤。 “说!”杞难忽的提高了声音,冷叱道。 这两人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师兄的的确确是生气了,而且这气还不是一般的大。以往,无论如何,杞难总归还会称他二人一声师弟,今日不但不称师弟,竟然还不给两人喘息机会,直接怒斥。 两人均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杞难哼了一声,声音竟平静了一些道:“你们傻站着,我就替你们说罢!这离忧道统第一条便是天下离忧子弟一家亲!你们可好,亲哪里去了?刚才那架势,就是两个仇人!我整日强调离忧无极道,修心为上,你们两个,修的什么心?” 转过头去,眼神灼灼的无羁,半晌方道:“无羁,把地上的宵焰拾起来吧!” 陆无羁这才回过神来,忙弯腰捡起地上的宵焰仙剑。 没等陆无羁叩谢,杞难语重心长道:“无羁,你性子还是太过于执拗和暴躁,若能静气修心,他日修为定与我不分伯仲,我已然度过三九天劫,虽说六九天劫不知何时才来,然而我一旦度过所有天劫,这离忧教可要仰仗你们,你这性子如此,离忧教大任,如何担的起?” 一句话,说的陆无羁心中一暖,更是又羞又愧,忙拜倒在地道:“无羁惭愧!……” 杞难点了点头,竟转身冲幻尘似是打趣道:“慧汐,你回去告诉你那妹妹慧蘅,让她平日多约束一下无羁,两人结发这许多年了,这脾气还是如那宵焰一般火爆!这可是你那妹妹的责任!” 幻尘身躯一颤,若听杞难的话音,他的确是有调侃的意思在里面,可是,他唤她的名字为慧汐,怎么也不能让幻尘师太只把这句话当成一句玩笑话,只得有些讷讷的难真人,不知道怎么接话。 幻尘心中知道,自己的师尊,也就是上代离忧教掌教无极真人一生收了两个女弟子,一位是幻尘师太,一位便是穆蘅秋。而这慧汐慧蘅更是这两人为儿徒之时的名字。自无极真人一夜之间飞升之后,这慧汐与慧蘅两个名字,从来没有再被人提及过,当年的慧汐,如今已然是一脉首座幻尘师太,而慧蘅以嫁为人妇,莫说幻尘当年这慧汐之名如今已然鲜有人知,便是陆汐月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原本名为慧蘅。 这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名姓,竟然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被杞难真人似随意的再度提起,幻尘师太心中怎么能够不疑惑? 杞难真人倒似随意,也并没有真的等着幻尘师太搭话,又转头缓缓的脸神情飘忽的清玄上人,脸色竟又有了些许的阴沉。 清玄冷汗连连,表情也越发的不自然起来。 半晌,杞难才摇了摇头,缓缓叹了口气道:“清玄师弟,我知你为我离忧道统,多年来执掌刑罚,眼中揉不得沙子。然而真的是有些过于刚硬,刚硬的有些不近人情了!我曾对你说过,你执掌刑罚,浸淫多年,这一途,虽心正,但易积累杀念,如今,你这杀念确诊的是有些重了!” 清玄声音有些干涩,低头道:“师兄说的是,清玄至此之后,潜心修心,摒除杀念!” 杞难点点头,忽的一挥手,那手中的龙骧仙剑化为一道金光朝着清玄缓缓飞去。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清玄的手中。 清玄见杞难将这龙骧又重新给了自己,心里这才一颗石头落了地。难师兄还是己的。 杞难又道:“清玄师弟,这龙骧却还是你的,只是持龙骧者,心正为第一要务,今日还你,莫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意才是!” 清玄忙一点头,正色道:“清玄记下了!” 杞难这才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道:“离难,你把你知道的说一说罢!”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一愣,眼神齐刷刷的朝着荆离难 一向沉稳刚毅的荆离难,依旧是那副神色,朗声道:“是,掌教师兄!” 荆离难朝诸首座一抱拳,随后朗声道:“这次弟子考核,虽全数交由陆师兄和清玄师兄负责,但是掌教师兄依然放心不下,但他闭了死关,无奈之下,只得用荼火令将我召来,嘱我暗中观察这一切。因而那神王墨忽搅闹考核一事,我和掌教均已知晓。那墨忽虽自己不怎么样,但似有一修真势力暗中支持,此事诸位还需小心。另外关于执念火海发生的事情,我也已调查清楚!” “调查清楚?……怎么回事?”众人不解,纷纷道。 荆离难一笑道:“新进弟子纳兰明轩被困执念火海一事,我已调查清楚。想必当时在场之人也好生奇怪对吧!” 曾锐金忙一礼道:“的确,纳兰被救出时,整个人似乎失了魂一样,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不言不语,似乎被定住了。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将他送回离忧山门新进弟子的住处,后来听陆云来报,大约过了五个时辰,他才好了。” 此言一出,除了当日在执念火海旁的人以外,众皆哗然。 荆离难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冲纳兰明轩道:“纳兰明轩,我我且问你,你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你不知已然过了两个时辰,为何不捏碎那澄明水?” 纳兰明轩此时正站在殿前,虽然别人不是首座,便是正式弟子,自己是个新进的弟子,未来犹不可知,却依然不卑不亢,神态自若。 荆离难和远远清玄心中皆是一动,暗中赞赏不已。 纳兰明轩施了一礼,朗声道:“回荆首座和诸位的话,纳兰当时刚刚冲出杀戮之火,正聚精会神的向前,可是走了好久都不见下一火海的区域,后来只觉得一道白光射入,整个火海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我便在那白茫茫中一直走一直走,累到筋疲力尽。直到后来不知何时,忽然白光消失,我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自己的房中。直到现在我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纳兰明轩这话刚一出口,天嗔便有火大,声音如闷雷般道:“这哪里可能,你这小子分明信口雌黄,我离忧教执念火海,可是多少代掌门的心血,怎么可能有这些异象?” 天逸胡峰王冽等人也随声附和着。 纳兰明轩也不辩驳,环顾四周,只逸之深信不疑的眼神和端木凝阙一副淡漠的神情之外,其余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许不相信。不由得轻轻一笑道:“清者自清,纳兰言微身轻,信者自信,多说无益!” 他虽是这般说话,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如他所说的身份自贱的神情。 杞难里,眉头缓缓的向上挑了挑,只是这个动作,谁都没有察觉。 荆离难朗声道:“诸位,纳兰所说属实,容我拿出一物,诸位一!” 话音方落,众人只觉的眼前有一股玄黄色的厚重气息蓦的从脚下的土地之中翻涌而至,顷刻之间,众人都觉的似乎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 震动之中,玄黄色的气息之中一道至纯的流光轰然铺开,晕染了整个离忧大殿,又过了一会儿,那流光缓缓的显出了形状,竟然是一方流光溢彩,古拙浩然的大印。 大印之上,镶嵌着一颗龙头,龙头正中的龙角之上,捧着一枚通体玄黄的晶亮珠子。这大印的的光芒就是从这珠子之中散发而出,熠熠生辉,夺人耳目。 这印众人确是知道的,正是离忧教的密宝之一——翻天印。 众人正自不解这荆离难好端端的为何要将翻天印给祭出来。但见荆离难手掐法诀,口中忽的叱道:“起!——” 那翻天印竟然随着这一声清叱,缓缓的翻转起来,原本印面处朝着下面,随着它的翻转,那巨大的印面伴随着似乎来自地底的轰隆沉响慢慢的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众人闪目那印面之上正雕龙画栋一般镌刻着五个大字:后土翻天印! 荆离难从容不迫的再度叱道:“现!——” 只见已然因为翻转而与印面平行的印头处的那龙角上的玄黄珠,黄光灿灿,直射印面。 众人惊疑之下,竟巨大的印面之上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虚像。 而这人一身白衣,正是纳兰明轩。 那虚像中的纳兰明轩正处在不知何处的地域之中,天地都是一片虚无的白色,白茫茫的没有尽头,而纳兰明轩似乎十分吃力的朝前走着,可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片白色虚无。 约莫过了一刻钟,荆离难再度清叱道:“收——” 那翻天印缓缓的再度将印面朝下,然后忽的化作一道玄黄色的光芒,瞬间消失不见。 荆离难收了翻天印,然后朝众人一拱手道:“诸位,这翻天印正是地元至宝,地脉之火中的一举一动,它最清楚。方才那印面上的虚像,正是纳兰明轩在执念火海之中的遭遇,由此他并未撒谎。” 这下众人才恍然大悟,唯独那天嗔似乎仍不服气,嘟囔道:“这又能证明什么?他纳兰明轩没在规定的时辰内走出执念火海却是真的吧!” 杞难淡淡一笑道:“你倒是个认死理的人,从翻天印来念火海似乎的确除了什么特殊的问题,有可能是结界之间出现了空间空白。而纳兰明轩正巧撞了进去。因此,此事的确不能怪他!” 杞难给这件事定了性,所有人也不反对,毕竟因为一个新进弟子得罪杞难掌教,得不偿失。 只是众人离难的目光更不同以往了。以往只觉得此人淡泊古板,不易亲近。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如今他既不是清玄一方,也不是与陆无羁交好,更不是独善其身。而是杞难的人! 原来,这些首座,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荆离难似询问道:“杞难师兄,那这次新进弟子考核当如何?” 杞难摆了摆手道:“算了吧,那什么三关一林一试炼,这次就免了最后一关还有那一林,一试炼吧!这次招收弟子,其中波折颇多。纳兰明轩这件事情毕竟是我离忧的责任,更不能算到他的头上,但是,他也毕竟是为我离忧弟子所救,总要给个交代!” 说罢,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什么。 这一下,众人皆朝着杞难他的决定,将影响纳兰明轩和这届新弟子的命运。 纳兰明轩照样是那样的洒脱,似乎无所谓,而林逸之则面露紧张,生怕杞难一个念头,纳兰再做不成离忧子弟。 半晌,杞难似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为彰显我离忧教海纳百川的气度,这次所有通过执念火海的人,当然也包括纳兰明轩,皆成为我离忧弟子,至于何人进入何脉修习,又是何种弟子级别,一则由各脉首座商议,二则根据这新弟子资质划分!诸位意下如何?” 一言既出,所有人脸上都似乎写上了大大的两个字:意外! 本书来自/book/html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迷影 一言已出,所有人都感觉到意外。 .这是离忧教创教以来第一次如此招收弟子。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的难真人。 这离忧教自离忧子始招收弟子,皆要过那所谓的“三关一林一试炼”,就算是林逸之当年那么的受到掌教杞难的重视,也还是专门取了那试炼堂测了资质。然而这次,杞难竟然将葬地之后的另外三个考核内容全盘省去了,这的确是匪夷所思。 天嗔心中又有些意见,在一旁嘟嘟囔囔,但又慑于杞难身居高位,故而迤逦不前。杞难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眼眉一挑,声音一凛道:“天嗔师弟,有何事不满,尽管提出,缘何在那里小声议论,你再怎么不济,却也是一脉首座!” 天嗔这才仗着胆子,清了清嗓子道:“掌教师兄,我以为方才您的决定不妥!” 杞难闻听,却也不恼,似笑非笑道:“不妥?你却说一说怎么不妥?” 天嗔一翻眼睛,干脆豁了出去道:“这第一嘛,我离忧教从创教以来,都是要进行三关一林一试炼这样的考核,如果这次新进弟子不按照规矩办事,恐怕难以服众;……” 说罢,又翻了翻眼睛,似乎想了一会儿,又道:“这第二嘛……”他一指眼前站在大殿上的纳兰明轩道:“这个人,自称纳兰家族家主纳兰夕风之后,据我所知,这纳兰家族因为一个女人,导致了包括纳兰夕风在内的三位兄弟反目成仇,到头来弄得恩断义绝,好大的家业,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中,实在是……” 说着,那眼神之中的轻浮戏谑和无比的蔑视浮现出来,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嘲笑,尤其是讲道因为女人,更是眉飞色舞。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番言语和神情,除了殿上的纳兰明轩神色愤怒之外,在清玄身后,那个带着铁脚镣的白衣楚箫,低着头,披散的头发遮盖了他的眼睛,谁也不会他原本淡漠的眼神之中,正透着骇人的冰冷和杀意,那冰冷的杀意中,竟还带着些许的怨毒。 蓦的,双拳紧握,可以,他在极力的克制着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天嗔,你这些话,却要记得一清二楚!有朝一日,定要你百倍千倍偿还! 纳兰明轩只是冷冷的前的天嗔,眼神闪烁,他的喜怒。 杞难似笑非笑,没有表示赞同,似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那天嗔见自己的掌教师兄并没有反对,心中还道莫不是掌教师兄赞同了我的观点?心中更是洋洋自得,那话音也是越发清朗起来。 “正因为这纳兰一门,迷恋一个女子,兄弟相争,不伦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我们离忧教又岂能收这名声狼藉世家的后人为我离忧弟子呢?此为其一也!”说罢,还用眼角的余光众人一眼,却见众人也都,心中更是飘飘然起来。 “再者,这纳兰家族听说已然全族覆灭,何来纳兰夕风后人之说?因而,纳兰明轩到底是谁,恐怕身份也是一大疑问吧!”天嗔摇头晃脑,滔滔不绝的说道。 杞难听完,竟然呵呵笑了起来,只是从那表情之上确是任何赞同或者反对,身子往前一探,依稀还带着询问的口气道:“那照天嗔师弟的说法,你认为该当如何?” 天嗔如受恩宠,忙道:“依师弟我的意见,要区别对待,除了纳兰明轩之外,通过了执念火海考核之人应该继续其他的考核,直至全部考核结束,这样一是延续我离忧创教以来的规矩,二是优胜劣汰,保我离忧弟子都是精英!至于这纳兰明轩……” 天嗔瞥了他一眼,然后道:“应当细细调查,以免他是魔教奸细,或者干脆不要费事,轰下山去就好!” “呵呵——哈哈哈!”纳兰明轩忽的仰天大笑,那笑声之中有着无比的洒脱,还有对天嗔的满心嘲弄。 天嗔见他无故发笑,厉声斥道:“小子,好不懂规矩,为何发笑?” 纳兰明轩神情一冷,眼神灼灼的盯着天嗔,声音低沉道:“我原以为,这偌大的天下,只有离忧教才能摒除世俗偏见,谁料想倒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想我纳兰世家,鼎盛之时,威压修真多少门派,天下世家出纳兰的名头何其响亮?如今破落败亡,却还要受你这等鸟人的污言碎语!若是当年那番气象,怕就算你这天下正教魁首的离忧教也要敬他三分吧!既然离忧先辱我家门,又疑我身份,我还来在这里不走,不是忒也的不知趣了么,如此,纳兰告辞!” 说罢,他蓦然回身,用手冷冷的点指天嗔道:“你这所谓的一脉首座,今日之言,却要记牢了,他日纳兰再来之时,定然要在洗耳恭听一遍,只是不知那时,你可有胆量说!” 说罢,转头就走。 这句话,狂傲之中带着对天嗔的蔑视,甚至连带着整个离忧教都非议了一下。 这话刚一说完,这大殿之上几乎要炸开锅了,除了林逸之端木凝阙楚箫这三人无动于衷,莫忧峰那些人脸色虽难因为他与林逸之的关系,也没有动作,其余的人,不管弟子还是首座,皆纷纷动怒,胡峰王冽苏知辰等已然拔剑而出,拦住纳兰明轩的去路,怒声道:“大胆狂徒,辱我离忧教,岂能这么白白放你走了?” 纳兰明轩见状,却干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冷笑着们。 就在这时,杞难的声音再度传来:“全都给我回到自己的位置去!这可是离忧教,不是土匪窝!” 这声音虽然不高,却是带着泼天的怒意。那王冽胡峰等人不是傻子,听得出掌教这句话的愤怒是冲着他们来的,直吓得纷纷收剑,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气势,一低头,退回到自家师尊身后。 杞难将那怒火再度压了一压,声音稍有些缓和道:“纳兰明轩,你且住一住,听我这掌教说说可好?” 纳兰明轩闻言,忙转身施礼道:“掌教真人严重了,纳兰区区一小辈,何德何能让掌教真人如此相劝!” 杞难点了点头道:“纳兰明轩,虽然方才天嗔说话有些过头,有些话还是没有任何根据,满口胡诌,实在是与他那一脉首座的身份不符……”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还在自鸣得意的天嗔。 那天嗔见杞难这个眼神,头脑这才凉快下来,刚才的得意的神态早已消失不见,还要再说什么,却蓦地听杞难斥道:“还想胡说什么?一脉首座,不想想如何教授子弟,提高你自身的心性,倒是整日对这些风言风语了如指掌,还不给我退回去,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天嗔闻听此言,心中虽然有些不服,但是也不敢违抗杞难的话,只得灰溜溜的坐回原位。 杞难转头又对纳兰明轩道:“不过,天嗔确有一句说的极是,纳兰世家自那场风波之后,的确是家破人亡。你的身份却是有着不小的疑问。” 纳兰明轩拱手施礼道:“掌教真人所言极是,然纳兰更是不知如何才能证明自己就是纳兰家主之后。” 杞难点了点头道:“然而你在弟子考核的表现,尤其是凌天那一关的考核,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日,我与众位师弟妹们也是知道的,若是心机颇深,或者心术不正之人,恐怕也登不上那十阶天途,故而,我信你!” 纳兰明轩闻言,眼神之中一片激动,直到这时,他才心服口服的倒身下拜道:“多谢杞难掌教!小子方才言语无理,还望杞难掌教勿怪!” 杞难点了点头道:“只是你定要莫负我这片期望才是啊!” 说罢,轻轻朝他一拂,纳兰明轩只觉一股柔柔的但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跪在地上的身体缓缓的托了起来。 杞难笑了笑,忽的表情郑重起来,朗声对满殿之人道:“诸位,我离忧教自离忧祖师创教以来,风风雨雨,皆是天下魁首,然而许多年前,我先代掌教无极真人时,因为发生了一场关乎我教命运攸关的大事,故此与我和诸位首座同代的弟子,几乎尽数凋零……唉,这百余年来,只剩下我们九人了!……” 那声音越发的沧桑起来,只让在座的诸首座也是一片的感慨唏嘘。 杞难又道:“然而,幸得诸代仙师的庇佑,我杞难兢兢业业,肝脑涂地,又赖诸师弟妹戮力同心,这才有了修真一界,离忧九子压修界之说,才有了我离忧教天下魁首的地位。” 诸首座忙起身拱手道:“全赖掌教真人英明,我等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杞难摆摆手道:“诸位师弟妹,杞难却是要谢过诸位了!”说罢,竟在掌教之位上深深一礼。只慌得诸首座忙还礼,口称不敢。 杞难行礼后,颇为感慨道:“只是岁月变迁,风雨沧桑,如今我离忧门下弟子过万,出类拔萃的年轻弟子也比比皆是,年轻一代更是整个修真界的翘楚。或许,诸位觉得我离忧当高枕无忧了,故而这许多年来,大家彼此心中多多少少的没了一些同风雨患难的决心,而是增加了不少互相猜忌,甚至是疏远打压,明争暗斗。无论是方才无羁师弟与清玄师弟的争斗,亦或者是天嗔师弟的话,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够听得出来的!” 一句话说的诸首座皆面色一红,神情颇有些惭愧。 杞难叹了口气,似乎想将心中之事全数说出来:“这些事情,我每每想起,细思恐极!离忧教能有今日之辉煌,来之不易,若诸位依旧要将这争斗事态发展下去,离忧教何来辉煌,何有颜面称得上天下魁首?!” 这几句,字字句句震耳发聩,如一道烙印深深的印刻在每个人的心中。 “杞难虽不才,但却不希望如此发展下去,否则待我等飞升之日,有何颜面见我离忧历代先师?”杞难这话说的有些痛心疾首。 诸首座神情一黯,忙拱手道:“掌教师兄,教训的是!” 杞难面色这才恢复如常,朗声道:“但愿此次风波之后,诸位师弟妹相敬相爱,共保我离忧万年大业!”然后声音再度平缓道:“如今我离忧弟子虽有万余,但是正邪各派,都在拼命发展自己的实力,我离忧天下魁首,何必要让那门槛提的这么高呢?如此高处不胜寒,那些天下俊才,怎会前来?故此,我一直有意,降低并减少招收弟子的考核内容及难度,今日正借这个时机,干脆免了这届新弟子之后所有的考核内容吧!我的良苦用心,诸位可明白!” 诸首座这才明白,心中对杞难这个一教掌教的殚精竭虑更为钦服,就是平素里从心中对杞难有些设防的陆无羁这一次,也是十分动容。 见诸首座再无异议,杞难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竟如数家珍道:“我虽闭了死关,但神识却可以感知离忧教中事情,故而这新弟子中却是又不少俊才,如这眼前的纳兰明轩,还有叫做刘檀衣唐穆容武禁俟的这些弟子,却都是惊采绝艳之辈,一心师弟……” 一心忙应声出列。 杞难道:“这几个人,还有另外我不太知道的较优秀弟子,皆列为核心弟子吧,然核心弟子数目最多十五人,其余的按资质再划分,到时充入各脉,这十五名核心弟子的分派,由你们诸位首座商议,如何?” 这一次,诸首座再无半点反对,统统点头称是。 杞难点了点头道:“如此,大家都散了罢……” 众人闻听,这才缓缓的朝殿外走去。林逸之朝着纳兰明轩望去,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觉得此地太不合时宜,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纳兰明轩似乎感觉了林逸之在,缓缓回头冲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林逸之也点了点头,随着莫忧峰的人朝外走去。忽然感觉身边有三个人擦身而过,那淡蓝色的身影就那般不经意的落入了林逸之的眸中。 心中一动,轰然抬头朝着那淡蓝色的身影望去,却见她依旧是那般清冷的走过他的身旁,没有停顿哪怕轻轻的一下,似乎就如从未似得,脚步平静,没有回头。 端木……林逸之心中怅然若失。她还是始终不肯主动眼……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轻轻的挽住,林逸之回头一是陆汐月,陆汐月笑颜如花,粉衣轻动,更显的轻盈灵动。 陆汐月似乎没有注意到林逸之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笑意满满低声道:“逸之哥哥,真有你的,还是有惊无险,哈哈!你有伤,汐月这样扶着你回去!” 林逸之收回心绪,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罢当先迈步,陆汐月扶着林逸之,刚走了几步,竟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乎随意的抬头向着掌教之位的旁边寻觅着什么。 那是清玄的位置,然而现在不仅是哪个位置上早已无人,就是身后弟子站立的地方,也早已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他,走了么? ………… 离忧大殿随着所有人的离开,从喧闹蓦然变的寂静无声起来,这种没有任何声音的寂静与方才的喧闹相比,仿佛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所有人都已离去,可是这幽深的大殿之上,却还有一个人,一直就那般的靠在座椅之上,从未离开。 这身影沧桑悲悯,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寂寥。满头雪发,随着那宽大的玄色道袍无风摆动。而他就那样坐着,一下也没有动过,那个姿势,仿佛永恒。 他双眼微闭,似乎是睡着了…… 没有人前来,也没有人愿意打扰这样一个沧桑老人的美梦。 阳光从温暖到日上三竿的强烈,又从炙热的强烈,渐渐的向西而沉。 残阳如血,余晖苍茫。离忧大殿殿门处的那角天空越发的变得昏黄,如泣血的双眸…… 终于,最后一丝光明被黑夜完全吞噬。黑暗不期而至。 今晚,无星无月。 杞难似乎微微的动了一下,离自己大约五丈多远的一根殿柱之上的青铜烛台,轻轻的响了一下,那青铜烛台之上的蜡烛,缓缓的发出了一丝细微的昏黄烛光。 烛火昏沉,瑟瑟摇曳,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然而这微弱的烛光却依然能够照亮着四周左右。驱赶着本不属于离忧大殿翻滚的黑暗。 然而烛光似乎还是太弱了,只堪堪的照亮了杞难的半张脸半个身子。 那另外的半张脸半个身子似乎笼罩在那离忧大殿的黑暗当中,黑暗翻滚,就如融为了一体。 那昏黄烛光下的半张脸,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又似乎带着些许的沧桑和困倦。 他依旧半隐半现在黑暗与烛光之间,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终于,那烛光与黑暗相接之处,那巨大的柱子之后,似乎有一个虚浮的黑影,缓缓的飘动而出。 或许这只是一团黑影吧,由于这烛火实在是太过昏暗,总有照不到的地方。 杞难有些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你来了?” 那黑影恍惚之间,似乎是点了点头。竟然缓缓的出声道:“我谢谢你了……” 杞难似乎笑了笑道:“谢我作甚,他闯那执念火海本就无错,就算是有错,却依旧还是要保他不死,不是么?” 那黑影没有发出声音,杞难却道:“今日清玄师弟……” 那黑影似乎叹息一声道:“执迷不悟啊,他那心结似乎比你我更为难解罢!” 杞难点了点头道:“难解也要解,无论如何,他始终是离忧教执剑堂的主人……” “但愿还不晚……” 那黑影之中似乎自言自语,忽的又传出声音道:“你觉得那纳兰明轩如何?” 杞难似有深意的一笑道:“或许身份是真的,我那样说,只不过是给所有人一个理由,但是,我曾暗中查探过他的修为,却是凝气修为……” 那黑影似乎一笑道:“还是防备点好!意气太盛之人,总是不好的……” 杞难闻言,哈哈大笑道:“意气太盛不好?他可比的上你当年那番意气么……” 那黑影似乎摇了摇头道:“当年如何,提它作甚,当年之我,早已是冢中枯骨,何必相比较呢……” 杞难闻言,眼神闪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蓦地一叹,神情竟然暗淡下来道:“你说,我这样令他们各脉制约,如今勾心斗角,离忧教表面上固若金汤,实则几成一盘散沙。你说,我这样做,真的错了么?” 说罢,缓缓低下头去,等待着那黑影中声音的回答。 可是半晌,也没有听到一句说话之声,蓦然抬头,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黑影,那个地方,只有那昏黄的烛光,轻轻的摇曳着,如泣如诉。 “——咣当”,黑暗之中,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猛然推到的声响,蓦然划破了离忧大殿的寂静。 而这声响,带起一阵风,将那挣扎摇曳的蜡烛瞬间扑灭。 离忧大殿,再无半点亮光。 或许杞难还没走,只是翻涌的黑暗之中,再也辨认不出,哪里才是杞难的身影…… 本书来自/book/html 第一百九十九章 龙煌 7000+,明日第一卷天下,最后一章。求打赏!求圆满! 入夜,望忧峰,通玄。 银钩如划,星斗漫天。 离忧山在白日的喧嚣过后再度迎来了夜的寂静。所有人在这黑夜之中已然沉沉睡去。 而这通玄上是,似乎还有人并未睡去。 通玄,将此处取此名,一则意为有朝一日可通玄入圣,大道可期。一则也是因为此处地势极高,这峰高而险峻,直插天际,故名通玄。 离忧九脉,皆有一座极高的山峰,这通玄就是一处,通玄最高处有座石楼,远远望去,月钩直挂峰,而那极高处的的石楼,在月色的掩映下,更显得险峻无比。 悬崖陡壁,危楼摘星。或许就是这样的罢。 只是,如今这里的景色无论多么的磅礴,却是无人欣赏了。 这高过千丈的通玄上,只有一个身影,在漫天的星斗下,如钩的明月中,湮湮的凄风里,在这石楼的石门前,久久的跪着,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不悲不喜。 若是有人经过此处,便会知道,这人已然从白日就这般跪着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却依旧还是这样的跪着,眼望着那紧闭的石门,似乎有着些许的期盼,些许的悲凉与辛酸。 更为显眼的是,他的跪在那里,脚上还不知被什么人锁上了铁脚镣,那铁脚镣质地坚硬,看起来极为沉重,在月色之下,反射着冷冷的光芒。 这人一身白衣,虽披头散发,有些许狼狈之相,但仍掩饰不住他俊逸的气质和面容。 这人便是曾经望忧峰首席大弟子,清玄的爱徒楚箫。如今,却只不过是一个外门的杂役弟子罢了。 这么晚了,他又跪在这里做什么?若按照时辰来讲,他从那离忧大殿中出来便已跪在这里了。 那石楼的石门虽然紧闭着,但是从那石门的缝隙之处和石窗之中隐隐的透出一丝光亮,应该是石楼里面着蜡烛,烛光昏黄,从这缝隙和$$$$,窗前透了出来。 既然有烛光,那石楼之内必然有人。 果然,就在楚箫又这般跪了一段时辰之后,从那石楼之中轻轻的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轻微的飘入楚箫的耳中。 然后,他原本就这般一动不动跪了数个时辰的身躯,似乎被什么震撼了一下,轻轻的颤抖了起来。而那声轻叹,在他听去,却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师尊……”楚箫望着那石门处的微光,喃喃的呼唤着,眼中有泪水潸然而落。 他就这般唤了许多声,那石楼里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却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丝毫的悲喜:“楚箫,你这是何苦呢?这里山高风冷,还是快些回去罢!” 这声音正是望忧峰首座,离忧教代天刑罚的清玄上人。 楚箫声音颤抖,凄然道:“弟子有负于师尊的栽培,特来领罪!请师尊现身一见。” 半晌,清玄方道:“你无需领罪,所有的罪责今日我已在大殿之上宣布了,你若领罪,明日便到杂役弟子处登记报到便是。” 楚箫心中一颤,还是跪在地上,并无半离去之意,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缓缓的消失不见。只是喃喃道:“师尊,若弟子这样做了,师尊可否原谅我?” 清玄的声音再次缓缓传来道:“楚箫,你有何错呢?我又何来原谅你呢?” 楚箫朝着石门处跪爬两步道:“今日离忧大殿上,楚箫当众触怒与您,前些日还私放林逸之去那执念火海,而且徒儿一时冲动,也差进这火海去寻他……” 清玄闻言,只是蓦然一阵叹息,叹息过后又是半语不曾传出。 “师尊……师尊息怒!”楚箫以为他这番话再次令师尊想起了自己过往的错误,急忙朝着石门的缝隙处拼命的呼喊起来。 半晌,清玄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一次那沧桑之中竟带着丝丝的温暖:“箫儿……” 那称呼也已然从楚箫再度变成了——“箫儿”。 楚箫一阵诧异,莫非师尊原谅我了?一定是的,否则怎会再次喊我箫儿? 这一声箫儿,从师尊收养自己开始,从那一场家破人亡的大火中,他哭泣的脸庞前,那个道士,缓缓的冲他伸出手来,慈爱的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从次,你便跟着我罢,这世间再无纳兰清允,只有楚箫而已,今后,我便唤你为箫儿吧!” 于是,多少风雨,沧桑流年,一直到如今,他始终是师尊心目中最疼爱的——箫儿。 直到前些日子,他被师尊从那执念火海带走,还被师尊收回了多年前便赐予自己的,师尊年轻时仗之横行,如今成为自己爱惜如命的仙剑——问心。 自那日起,他便再也未见师尊对他笑过,也再也没有听到师尊唤他箫儿。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此刻,这一声箫儿呼唤,仿佛隔了一生一世,穿越了多少时光,在楚箫的耳中、神魂深处,蓦然想起。 这一声呼唤,却还是如往常那般亲切、慈爱。 楚箫压制着心中的狂喜,声音却是急切道:“师尊!师尊莫不是原谅徒儿了?” 那石楼内的清玄缓缓一叹,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歉疚和无奈道:“箫儿,为了离忧大局,也为了为万人之表率,更为我执剑堂声誉,所以为师不得不如此做!想你为人仗义,救人危难,何尝不是出于一片赤诚?就如当年的师尊那般……” 清玄的声音再度微弱起来,直到最后那句,话还未完,声音已然完全听不到了。 这句话之后,清玄再不话,似乎那石楼之内,看不到身影的清玄,也许是在回忆着什么…… 是回忆已然久远的沧桑,还是那年热血的意气。 人一旦迷恋上了回忆,便代表,他的确是老了…… 楚箫似乎也感受到了师尊陷入回忆,竟然再次静静的跪在那里,等候着师尊的声音响起。 半晌,那石楼内,清玄缓缓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想他作甚,箫儿,总之你记住,这一次师尊不得不如此做!你莫要怪你师尊绝情!” 楚箫磕头如雨,连声道:“师尊养我教我,待我恩重如山,徒儿怎会怪罪师尊,莫这的罪名,便是要我性命,徒儿亦不惜!” 楚箫似乎感受到与自己那一石门之隔的师尊轻轻的了头,楚箫刚想些什么,清玄竟再度开口道:“既然如此,我贬你为外门杂役弟子,你真的就无半怨言?” 这句反问,就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的刺入楚箫的神魂深处,让楚箫层层包裹的内心,没有丝毫挂碍的展现了出来。 直面内心,楚箫一时语塞:“我……” 他当真不怨?他当真不恨?自己一腔热血,最终却是换来了外门杂役弟子的下场,不是他楚箫爱慕虚荣,只是因为他原本可是这望忧峰的首席弟子,更是这离忧教所有弟子中的二师兄。这意味着,便是将来那掌教之位,他也大可放手一争。可是如今,他已然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光环环绕的杂役弟子。这其中的落差,任是谁也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还有,师尊收回了自己视如生命般爱护的问心仙剑,自己如今手无寸铁。 修仙之人,更是在这天下万剑出离山的离忧教内,没有仙剑法宝,这又与废人何异? 楚箫无言,只是缓缓的低下头,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石门内的清玄似有所觉,竟朗声道:“箫儿,这样一挫折便已然承受不住了么?你今后怎么成为这望忧峰首座,甚至是这离忧教掌教?成大事者,岂能因一时挫折而消沉怨恨?箫儿,你的胸怀呢……” 一语醒梦中人,楚箫浑身一颤,肃容道:“师尊的是……” 然而,却欲言又止。 清玄似有察觉,朗声道:“箫儿,这十数年来,师尊交予你的每件事,你都能做得很好,故此为师有足够的勇气和理由相信你,你是楚箫,你身上流淌着纳兰氏的血液,便是再大的困境,你亦能披荆斩棘,楚箫,我今日将你贬为杂役弟子,我要你在五年之内,靠着你自己的实力和心境,重新成为这望忧峰的首席大弟子,重新成为整个离忧教的天之骄子,楚箫,你可敢应下?” 楚箫浑身颤抖,然而却回答的没有一丝的迟疑道:“徒儿敢应!” “很好!五年之内,你不但要重新成为望忧峰首席弟子,更要守住这离忧教年轻一代弟子中修为第一的名头,楚箫,你可敢应下?” “徒儿,敢应!”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五年之后,剑川试炼,我要你力挫所有试炼之人,拔得头筹,一展我望忧荣光,你可敢应?” “徒儿,敢应!”又是一声无比壮怀激烈的回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坚决。 “哈哈!这才是那个真正的楚箫,这才是我熟悉的箫儿!”清玄的声音透着极度的欢畅和欣慰。 蓦的,那笑声,竟然渐渐的停止了,从那石门之处的缝隙,忽的传来一阵浓重而剧烈的喘息。 楚箫听得真切,那是自己的师尊——清玄上人发出的。 楚箫的心蓦的一缩,忙问道:“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忽的,那石门竟刷的一声打开了。 楚箫心中一喜,以为师尊终于肯出来见他了。 可是这石门开了许久,也没有见师尊半身影,只有那烛光缓缓的弥漫而出。 楚箫正在恍惚中,忽的那烛光之中,蓦的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一往直前的气势和放、荡不羁的傲气,朝着楚箫的身前猛然冲去。 楚箫的瞳孔内只觉的那金黄色的光芒快速的激射而来,在半途之中瞬间晕染开来,由一变十,由十变百,不多时,那通玄之巅,漫天星斗全部被这金黄色的光芒所掩盖,那原本皎白的月色也瞬间失去了颜色。 刹那之间,数以万计的金黄色光芒迸溅而出,齐头并进直直的朝着苍穹之中射去,然后在层层的彤云之中不断的呼啸攀升,仿佛不站在那苍穹之巅便决然不会回头。 无数道金黄色光芒熠熠生辉,将这暗夜天穹瞬间照如白昼,那金光熠熠之中,那无数道金芒呼啸沧桑,犹如数以万计的金色苍龙,引吭齐鸣,展现着最傲然不羁的惊心动魄。 忽然之间,一声似乎从渺远的上古传来的悠悠龙吟,带着天地齐肃的威严和龙之傲然的荣耀,轰然震彻整个离忧山脉。 离忧九脉,九座直插入云的山峰,在这声龙吟之后,那山峰之上似乎千年不曾散去的云气,似乎在同一时刻发出七彩的流光,那流光迅速的冲向天穹,追赶着万道金色光芒的脚步。金光赫赫,流光华彩。龙吟再度响彻云霄,那原本飞溅的无数条如苍龙一般的金色光芒伴随着这一声龙吟,瞬间万芒归一,苍穹之中,一道如星河一般的闪着金色光芒的光柱轰然而现。 金色光柱便是那万道金光汇合而成的,虽然合为一道金色光柱,但那金色光柱却仍及极速的向着九天之巅攀升,那九脉云气激射而出的七彩流光分列在这巨大的金色光柱周围,就如众星捧月一般,跟随者巨大的金色光柱在那九天之巅交相辉映。 第三声龙吟响起,那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金色光柱竟化为无数泛着金色光芒的龙鳞,无数的龙鳞茫茫的闪耀在这苍穹之上,这一瞬间那天就如无尽的大海,那金鳞便是这大海忽的升起的金波。 九天之上,云层之巅,一条怒张双目,龙须如剑,龙鳞如海的九天金色苍龙挟裹着煌煌龙威赫然而现。 龙威煌煌,何人敢抗? 那金色苍龙在厚重的彤云之中盘旋翻滚,时而隐没,时而轰然而现。 最终,那苍龙再次朝着苍穹嘶吼一声,万龙麟瞬间如燃的火焰燃烧起来,化作金光万道,直冲苍穹。 气势凌天,让天地为之臣服。 万道金光绽放出最华美的瞬间后,一柄似乎托天地,摄幽冥的金色仙剑自苍穹之上缓缓的落了下来。 那金色仙剑缓缓的落到离楚箫不过三丈的空中,金光冉冉,盘旋清鸣。 楚箫似乎不相信眼前这般壮观的景象,只是由于一柄仙剑的现世,如此来这仙剑又是什么品级,竟然让天地和这浩荡的离忧山脉频出异象。 清玄的声音自那重新关闭的石门处缓缓的传来,那声音似乎带着对失去的以往深深的缅怀和眷恋,还有这从未有过的正中道:“箫儿,此剑的名字你早已熟知,只是你从未见过,因为这剑的主人将他托付给我,嘱我一定要托付个可以让此剑重现无比辉煌的人,否则便是这剑藏于匣中千年万年,也再不复用。因为这剑有着剑的傲气,这剑原本的主人有着他自己的风骨。” 楚箫闻听,对这柄剑的主人和这柄剑有了极大的兴趣,也忘记了自己的师尊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出来见他,忙道:“还请师尊明示,这仙剑的名字和这仙剑主人究竟是谁?” 半晌无语,清玄缓缓的一叹道:“往事如烟,这世间的红尘岁月埋葬了多少撼天地的绝艳之辈……你无须知道这仙剑的主人是谁,也无须知道他曾经有多少的声威赫赫。你只需明白,这仙剑的主人,一人和这一剑,纵横修真,天上地下,未尝一败……” “什么……未尝一败?”楚箫闻听,顿时怔在了那里,整个修真界,藏龙卧虎,可这仙剑的主人……未尝一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一个神一般的人,为何整个离忧教,整个修真界都没有留下丝毫的记载。 “他是谁?……”楚箫脱口问道。 “他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这仙剑的名字,一如它的主人,曾被不知多少人提起过……”清玄顿了一顿,声音中因为激动而略有些颤抖:“此剑名…..龙煌!” “龙煌!——”楚箫轻轻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神情忽然变得激动不已,睁大了双眼,灼灼的盯着眼前这金光流动的仙剑。 原来,这便是龙煌仙剑,那个被无数人提及,凌驾于龙骧之上,与虚劫仙剑并驾齐驱的仙剑! 龙威煌煌!犯者必诛! 楚箫有些难以置信,声音激动而颤抖:“龙煌……它竟然是龙煌?” 清玄的声音又起道:“不错,它便是龙煌,这龙煌仙剑传若主人修为夺天地造化,便可破虚空,召唤八荒火龙!不管龙煌以前有多么的荣耀,以前的主人有多么的无敌,而今,这龙煌的主人,便是你——楚箫!” “我……楚箫…..龙煌的主人!”楚箫神情蓦然之间变得无比的豪烈洒脱,忽的仰天哈哈大笑,忽的纵身而起,白光一闪,已立在半空之中,那右手之上,赫然擎着那金光夺目的龙煌仙剑。 “有了此剑,我楚箫自此北绝昆仑,南绝蛮荒,东绝沉寂,西绝万仞,这四方绝域也大可去得!……”一时之间,楚箫豪气干云,端的是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悲伤。 清玄的声音缓缓又起道:“只是楚箫你要明白,这龙煌仙剑不比你之前的问心仙剑,那问心虽然也属仙剑,却是后天所造,这龙煌仙剑却是天地精华,淬炼而出,不是那么好驾驭的。如今你虽有龙煌仙剑在手,但如何御使,我是不会告诉你半句的,一切都要你自己摸索。至于成果如何,五年之后的剑川,便是你试剑之时。还有,这五年无不会再见你,你也不要来这里找我,你所做的便是潜心研习这龙煌仙剑,若五年之后,你应我的所有事情你都做到了,便是我们师徒再见之时……” 原本满心欢喜和激动的楚箫闻听此言,那股欢喜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心中万般滋味再次涌上心头,一想到这五年都再也见不到师尊,更是心如刀绞。 “当——”的一声,龙煌撒手,楚箫再次跪在了这石门之前,低声道:“师尊……为什么要五年都不见徒儿呢?莫五年,便是这一会儿徒儿心中对师尊都甚是想念。” 清玄听得出这是楚箫发自肺腑的想法,其实他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何尝不是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清玄叹了口气道:“箫儿,何必学女儿家姿态?你要记得答应师尊的话,五年之后,你我再见之时,便是我亲自为你戴上属于首席弟子身份标志的徽章的时候!箫儿,你定莫负师尊的期望……” 楚箫了头,似乎还想什么,可是还未开口,清玄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可是为了纳兰明轩么?” 楚箫蓦的一愣,忙磕头道:“是师尊……弟子始终还流着纳兰的血,纳兰明轩……” 清玄再次深深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那石门再度打开,从里面缓缓的飞出一枚玉简。 楚箫正自不解,清玄朗声道:“箫儿,你的心思我何能不知,你是想为师将纳兰明轩收到我望忧峰门下,一则你与他朝夕相处,也好尽快确认他的身份,二则,由我来教导他,也不至于埋没了他上佳的资质。只是,这纳兰明轩本就与林逸之亲近,那枣核脑袋又岂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将纳兰明轩这般惊才绝艳的资质之人拱手想让?白白便宜了他人……罢!罢!罢!这于私于公,我也应当试一试……” 楚箫听得出自己的师尊满心的为难和不甘,想想也是,这偌大的清玄本就与陆无羁不和,今日在离忧大殿又因为收徒之事,几乎大打出手,如今陆无羁怎么可能会拱手将纳兰明轩让出?再者,让清玄去求陆无羁,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当师尊亲口出要在收纳兰为徒这件事上试一试的时候,楚箫便深受感动,跪伏在地上,颤声道:“师尊,徒儿让师尊为难了……” 清玄的声音幽幽传来道:“为难不为难的,不提也罢,只是那纳兰明轩的资质,任是谁看去也是喜欢的……箫儿,当年是我晚到一步,致使纳兰家族大火一炬,如今,我就再帮你一次,也算给纳兰家族一个交代吧……” 楚箫闻言,泪水再次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凄声道:“纳兰清允……代纳兰一家一百余亡魂……谢师尊!” 清玄叹了叹气道:“但愿,那纳兰明轩的身份真的如他自己所罢!箫儿,你起来吧,拿着那玉简,那里有我亲自写给陆无羁的信,恳求他放弃收纳兰明轩为徒……你将这玉简交给他,也许他会看在我一片诚意之上,放弃纳兰……” 楚箫闻言,感动惶恐,不住的冲着石门磕头,直到那额头上鲜血迸流。 清玄没有再话,楚箫也一直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这样,那夜色似乎越来越浓了,那石门之内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而那石门外的身影,却依然跪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 只是,没有人知道,当那龙吟阵阵,龙煌现世之后,那离忧后山的祠堂之中,一个身影缓缓的走出来,而他的身旁似乎有一团黑影,如影随形。那团黑影从未有过的熟悉,就如,昨日那黄昏之时,离忧大殿之上的那团黑影一模一样…… 那身影蓦的抬头望天,看着那天空之上纵横的金色剑气,忽的转头对那团黑影道:“清玄还是将它给了他认为值得托付的人……但愿这个人,不会让你失望罢……” 那黑影却是默默无语,也不回话,只是当他看到那天际之上,龙煌赫赫,那似乎永远只有黑暗翻涌的影子之中,蓦的出现了一丝熠熠的光明…… 与此同时,离忧八脉诸首座,也同时惊起,望着那天空之上的龙煌仙剑,神色沧桑而激动,甚至似在缅怀着什么…… ………… 在离忧山脚之下,离水无声逝去,波涛汹涌,水色茫茫...... 离水之畔,一个玄衣道袍,鹤发满头的老道士,正掬着一捧清凉的河水,想要解解口中的干渴。那身边放着与他身份极不相称的一个破布幌子,用着一根竹竿挑着。 那竹杆之上的字迹,虽在黑夜之中,却清晰可见,正是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一卦一金。 忽然之间,龙吟漫天,金光夺目。 这老道士捧着水的手,忽的颤抖起来,那水顺着苍老的手之间的缝隙,顷刻的流尽。 可那老道士似乎浑然不觉,只是睁大了那眼睛,目光之中带着无比的震惊和灼灼的激动,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离忧大山。 龙吟与金光,自那山中而出。 良久,这老道士的脸上满是沧桑和缅怀之意,忽的负手而立,幽幽叹道:“龙煌……终于还是出世了……只是这次的主人,是否会如当年的他那般,放肆桀骜……” 完这话,这道人手持这这破布幌子,缓缓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百章 可期(第一卷终章) 离忧教,莫忧峰。 天色大亮,又是一个带着晶莹露珠的早晨,深山碧水绿,鸟鸣山更幽。这离忧山上,无论是哪个季节的早上都能够听到鸟儿的叫声,或轻灵婉转,抑或悠长沧桑。在无数的苍峰叠嶂之中回响,倒也沁人心脾,宛如天籁古风。 林逸之今日起的很早,如今正站在那断崖之前看着眼前的变幻云海,张开双臂,呼吸着这方净土里最沉静的空气。 微风和煦,不出的畅快。 他就这样一人,一袭黑衣的站在这断崖的最高处,那张开的双臂,似乎要将整个离忧大山拥入怀中。林逸之蓦然的发现,自己如今对这大山爱的从未有过的深沉。 这是一个对他来难得的平静的清晨,他不用再受那些纷纷扰扰的喧嚣与聒噪,有的便是沉浸在这缥缈的灵气之中,感受这山的壮美与满心的安宁。 世间纷扰太多太多,林逸之自五年前那场巨变,生命便开始陡然变得波澜壮阔,这许多年来,他就如一匹永不停歇,一直在路上奔跑的驽马,从来没有认真的歇歇脚,看看沿途的风景。 这许多年来,他已然错过了不知道多少这样安详的早晨了。只有今日,他无牵无挂,无痛无忧,若再如往常那般忧虑伤怀,岂不是辜负了这宁谧的早晨了么。 他就这般又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忽然看到竖在自己门前水缸边的扫帚,那扫帚已然颇有些破旧,扫帚之上也早已落满了灰尘,那不是很大的扫帚,倒成了蜘蛛的乐园,蛛网纵横遍布,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不时的,又几只蜘蛛时隐时现。 眼神向前,那大水缸里的水还是满满腾腾的,被风一吹,轻轻地泛着些许的漪澜,只是不知是哪棵树上掉落下的枯叶在那一缸水里缓缓的荡着,轻轻的触碰着水缸的边缘。 林逸之不禁哑然失笑。他已然记不得自己最后一次做功课是在什么时候了,那次功课之后,林逸之便将这扫帚斜放在缸边,心中想着明日继续。 然而,明日复◎∧◎∧◎∧◎∧,明日,他终究也未再拿起那把扫帚,所以,这扫帚便一直静静的靠在那里,直到满布灰尘。 林逸之一直记得,他师尊陆无羁曾经在五年前吩咐过他的事情,那些所谓的功课。一是搬运莫忧峰的天冥石,一是打扫这排房前的卫生,并在所有人起床之时,将水缸里的水注满。 这五年以来,林逸之原本一直都在做着这些事情,可是不知何时,他的命运开始随波逐流,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踵而来,让他无暇顾及这些所谓的功课。这打扫院子的事情,不知何时也就此耽搁下来,中断一直持续到如今。 林逸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水还是有人每天打回来的,否则这水缸也不可能满满腾腾。因为莫忧峰人虽少,但也是要做饭喝水的,所以这水在平日是万万不可缺少的。林逸之料想,每日替他打水的人,应该就是四师兄段朗坤。倒不是段猴子心好,而是他在林逸之一直不断被各种事情缠身之时,再次负责了莫忧峰众人的饭食,他若不打水,是万万做不的饭的。 可是,这房前的地,却是没人替他扫的。林逸之想到这里竟颇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师尊陆无羁一般无事的时候是不会来弟子的房舍,而且这五年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否则,若看到这落满灰尘的扫帚,定会认为他林逸之偷懒耍滑,摇着那枣核脑袋,暴跳如雷了。 只是,那枣核脑袋,很多时候却是很让人心暖的。林逸之的眼中浮现出师尊的身影,不由的又一次摇头笑了起来。 他走到那扫帚旁,使劲的将那上面的灰尘拍落,然后又似充满歉意的对那些蜘蛛朋友声的着:“对不起了,伙计!” 然后,轻轻的将附在上面的蛛网全数的拂掉。 这下,蜘蛛的家便遭到了灭之灾,数个蜘蛛顿时仓皇失措,逃也似的在地上乱爬起来,不一会儿,便钻进了阴暗处的沟渠里,踪迹不见。 林逸之又自顾自的嘿嘿傻笑了一会儿,蹲下看了一场蜘蛛大逃亡,这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拿起扫帚,打扫这排房前的空地。 一时之间,被他这么一顿扫,霎时尘土漫天,将他自己也笼罩了进去。而林逸之却是浑然不觉,扫的不亦乐乎。 在他看来,这扫地的差事却是他做的最习惯的事情,一切自当是轻车熟路。 忽然,他只觉的自己的脚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的砸了一下,“啪——”的一声轻响,一颗石子从他的脚边弹射了一下,骨碌碌的朝着一旁滚了过去。 林逸之起先并没有觉得异常,只是想或许是自己扫地带起了石子擦在了自己的脚上,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又再次埋头扫了起来。 “啪——”又是一声轻响,又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的再次砸在了自己的脚上,这次的力度还有些微微的疼。 林逸之便是再傻也知道是有人捣乱的,他却是不恼,转念一想便猜出了是谁如此顽皮,呵呵笑着道:“汐月妹妹,就你总喜欢玩笑……”罢,满脸微笑的抬起头来。 果然,一袭跳动的粉色衣衫映入自己的眼帘,这身影不是陆汐月又是何人?但见陆汐月先是捂着俏嘴乐不可支,然后似乎是吸入了灰尘,秀眉一皱,一边咳嗽一边嗔道:“你这木头,扫个地都不会,弄得这么多的烟尘,要把我呛晕了……” 林逸之哈哈一笑道:“这却是你来的不巧,这空地已然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了,今日我刚开始扫,你便来了,你还是先到我屋中坐一会儿罢,我扫完便来。” 陆汐月摇摇头道:“这么久没打扫了,你扫它作甚,莫扫了,我们话。” 林逸之却忙摇头,郑重道:“这是师尊交给我的功课,前些阵子事情太多,就耽搁下来了,如今这么多的灰尘,幸亏师尊不知道,若知道了定要罚我的……妹妹还是屋中坐吧,以免再呛到了你!我一会儿就好了。” 一边着,一边手上加紧。 陆汐月撇了撇嘴,娇嗔道:“我爹……他若罚你,我不理他就是,怕他做什么,前几天不还赶你走呢,不如真就走了,我陪你一处,去看看人间繁华,多美的一件事。” 罢,那脸颊上一片绯红,一双大眼偷偷的看着在这荡起的烟尘中忙碌的林逸之。 林逸之并未觉察,自顾自的扫地道:“哎呀!就是想去见识一下外面的繁华,也不要不做离忧教的弟子啊,莫不是你又想吃离阳城里的豆腐花了?改日我去求师尊,让你我再下山一次,我买给你吃。你快进屋去,这里灰尘荡的太厉害。” 陆汐月有些来气,不过想想,自己这逸之哥哥要是真能听得出她话中的意思,她就真的要重新认识他一番了。饶是如此,还是倔了噘嘴道:“你这个木头,真没意思,扫吧扫吧,累死你才好,才不理你!” 她虽这样,却竟抱着双臂蹲下来,兴致勃勃的看着林逸之忙得满头大汗。 林逸之扫了一会儿,突然似想到什么,忽的停下来,用手拄着扫帚冲陆汐月道:“汐月妹妹,昨日离忧大殿散了之后,你和师娘可是去了幻忧峰……” 陆汐月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一句,遂用一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漫不经心道:“是啊,我娘担心幻尘姑姑,便让我和她一起去了,幻尘姑姑果然很生气呢,我娘劝了她好久,她才好了些……你问这作甚……” 林逸之闻听此言,心蓦地揪了一下,幻尘师叔很生气,那岂不是她是在生她气么? 他心中的她,自然是那个一袭蓝衣的端木凝阙了。可是林逸之就算再傻,也知道,似乎陆汐月对这个端木师姐并不多么的亲近,甚至颇有些冷淡,于是吉利的掩饰着尽量淡淡的问道:“那也就是,幻忧峰上下没有什么事了……” 陆汐月有些不耐烦的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嘟嘟囔囔道:“能有什么事,无非……” 蓦地,心头一颤。陆汐月忽然就想到了林逸之这样莫名其妙的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来,他心中一直在担心,一直放不下那个人,是么? 端木……凝阙。 心头一痛,“咔嚓——”,那原本随意握着树枝乱画的手,忽的一用力,树枝无声无息的断为两截。 缓缓的站起身来,朝那烟尘中的林逸之看去,却发现,那个身影在那烟尘之中,竟有些分辨不清了。 一股酸涩袭上心头,陆汐月缓缓一叹,尽量的让自己微微一笑,轻声道:“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无事了……” 林逸之低头扫地,对陆汐月的变化自是不知,只是听到她了句幻忧峰无事,这才放下心来,还想什么,只听得陆汐月声音有些疲惫的道:“你在这里扫吧,我有些累了,去你的屋中坐一坐,你忙完进来,我有事情和你一。” 未等林逸之回应,便听得一声极重的关门声响,震得林逸之耳朵生疼,抬头看去,那门早已关的死死的,哪里还有陆汐月的身影。 林逸之有些无语,只挠了挠头,继续抓紧打扫。 待林逸之终于完成这浩大的清扫之后,早已是通身是汗,呼了一口浊气,约摸着已然过了一个多时辰。 这才又洗了洗手,推门走进自己的屋中。 刚进屋,抬眼便看到了那袭粉衣的陆汐月,这一会儿竟然是灵气全无,似乎等的百无聊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是白皙的右手之上,握着一物。 林逸之定睛看去,却是一直挂在墙上的那个不知是谁留下来的破葫芦。想是陆汐月等的无聊,拿着这葫芦把玩,以致最后睡着了。 林逸之刚进来,陆汐月便醒了,揉了揉眼,见是他,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似乎一个时辰前她的心绪已然无影无踪了似得,冲林逸之格格一笑道:“大木头!忙完了?” 林逸之了头,在陆汐月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问道:“汐月妹妹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陆汐月了头,忽的神色一慌道:“哎呀!糟了,只顾看你扫地来着,我爹爹让我叫你去见他,怎么把这个正事给忘了……” 罢,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逸之刚喝了一口茶,闻听师尊叫他,要命的是陆汐月竟然给忘了,他心中对于师尊叫他这件事情,从心往外是非常发怵的,因为他的印象里,师尊若叫他,决计没有什么好事。 唬得林逸之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一下把陆汐月笑得梨花带雨,心中暗道:叫你刚才让我伤心,吓一吓你正好为我报仇! 林逸之被她这一笑,更是弄的不知所措,慌乱的道:“汐月妹妹,你还……”陆汐月只是笑着,一句话也不。 林逸之这才意识到,这大约是陆汐月在逗他罢。于是也嘿嘿傻笑道:“拿这事情逗我……刚才喝水都差噎着。” 陆汐月笑了多时,正色道:“逸之哥哥,我倒是真没逗你,我爹爹确是让我叫你呢,不过吩咐我你昨天折腾的太累,等你醒了再来就成。” 林逸之闻言,脑袋又是大了一圈,颇有些担忧的看了陆汐月一眼,支支吾吾道:“好事……坏事……?” 陆汐月故意揶揄道:“你认为呢……”罢,见林逸之一脸的愁苦样子,便不忍逗他,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坏事呢,怕这次是好事……” 林逸之闻言,心中虽然还是忐忑,但多多少少有了些底气,忙一拉陆汐月的手道:“汐月妹妹,我们这就走吧!” 陆汐月了头,眼神偷偷的朝林逸之拉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心中忽的一甜,方才的不开心,顿时烟消云散了。 林逸之却是依旧不觉,这五年,他俩这般手拉手已然不知多少次了。 陆汐月被林逸之拉着,故意慢吞吞的走出了他的屋子,两人朝着问道堂而去。只是,陆汐月一路故意磨磨蹭蹭,她是想让林逸之多这样的牵她的手一会儿,林逸之哪里知道这些。 于是,这一路之上,两个人更是高一句低一句的逗笑起来,远远望去,竟真的有些登对…… ………… 莫忧峰,问道堂。 陆无羁和穆蘅秋正在随意的着话,意外的是曾锐金和白离木也在一旁,少见的是,今日他俩竟也坐着,似乎也在低声的着什么。 林逸之和陆汐月就是在这种气氛之中走进来的。林逸之一进这堂中便感觉到今日这里的气氛的确比往日轻松了许多。 众人见林逸之进来了,便停止了话。陆无羁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口茶,这才道:“老五,肩上的伤可好些了……” 林逸之忙想跪下回话,却见陆无羁竟然少有的温和道:“不用行礼了,你也坐吧……” 林逸之颇有些不适应,站在一旁有些发晕。 陆无羁见他又是这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不由的又有些生气,声音也略微重了些道:“叫你坐你便坐,莫非非要跪着的好?” 陆汐月有些看不下去,一撅嘴道:“爹爹,你还有求于逸之哥哥的,干嘛这么凶……”罢,径自搬了把椅子,将林逸之按在了上面。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林逸之身旁。 陆无羁对他的女儿却是没有丝毫办法,只是瞪了她一眼,陆汐月只做没有看到。 林逸之这才回答师尊道:“谢师尊挂念,昨天晚些时候,杞难掌教派南星子送来祈骨丹,如今依然可以自如活动了。” 忽的想到,方才陆汐月的话,师尊有求于自己?师尊会有何事还要求自己?心中根式疑云满满。 陆无羁了头,随即朝曾锐金道:“锐金,方才叫你取的大环丹给逸之吧。” 曾锐金了头,从怀中取出两枚大环丹递了过去。 林逸之连连摆手道:“师尊…..我大好了,这还是留给其他……” 陆无羁鼻子里又哼了一声道:“留给谁?整个莫忧峰也就你受伤受的最勤快,让你拿着就拿着,忸忸怩怩作甚!” 林逸之这才颤抖着手将那大环丹收下。 陆无羁又喝了几口茶,神色才郑重道:“昨日晚间,你们可曾感觉到有什么异象?” 罢,朝着曾锐金和白离木看去,眼中竟带着些许的期望。 曾锐金和白离木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片迷茫,曾锐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道:“弟子鲁钝,昨晚睡得有死……” 陆无羁哼了一声,转头问道:“离木……你呢?” 白离木脸色一红,起身道:“师尊我……” 这下陆无羁可真的有生气了,怒声道:“你们两个,都是元婴的修为啊!这神识竟然差成极品了啊!昨晚那么大动静,你俩竟然……这要以后行走在外面,怕是脑袋怎么混丢的都不知道!从明日起,每日修炼神魂四个时辰,剑川试炼之前,我要看到成果!” 这哥俩皆是一副苦瓜脸,面面相视,只得应下。 陆无羁这才感觉出了口气,正色道:“你们,还有老五和汐月,都听好了,昨晚龙吟三声,皆在望忧峰通玄,怕是……龙煌现世了……” “龙煌!——”曾锐金、白离木、陆汐月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惊得一句话也不出来。 曾锐金和白离木只是吃惊,但是陆汐月虽然也同样吃惊,忽的就想到,那龙煌现世,莫不是认他为主人了? 一袭白衣,洒脱不羁,还有那个铁脚镣沉重的背影…… 原本从天之骄子跌入深渊,成了一名普通的杂役弟子,陆汐月的心中只要想起他的身影,不知为何,总会有莫名其妙的感伤。 那年这里,他送她冷香丸,执念火海,他因她哭泣甘愿以身葬火。到底,她怎么不知道,如今他成一名杂役弟子,彻头彻尾却是因为自己…… 如今,龙煌赫赫,却也只有他配的起那剑的威名了罢,也只有他和它,才不至于互相辱没。 除了陆汐月心中的心思,所有人都震惊于龙煌仙剑的威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世间有上古四大神剑,分别为仙隐、封天、太玄与沧离。这四大神剑皆为女娲所铸,仙隐已然是压盖整个修真界,是离忧教成为千万修真门派魁首的倚仗。封天被问剑谷凌一剑所得,沧离在端木凝阙之手,而太玄至今下落不明。然而,这四大神剑对于他们来讲各个都是传中的存在,除了那沧离似乎并不如名声那般威名赫赫。因而,这世间除了这四大神剑之外,修真奇人莫不知踏破天下,走遍四方绝域,包揽天下珍奇仙剑,在他《修真玉册●器物篇》中,载有六大仙剑,这六大仙剑,虽然亚于四大神剑,但也皆非凡品,端的是神兵利器,剑名远播。 六大仙剑分为:虚劫、龙煌、龙骧、天拓、乘渊、碧琅。而天下六大仙剑其中的三柄皆在离忧教中。故而,世间流传天下万剑出离山,倒也不负其名。只是所有的离忧弟子都有些奇怪,在这离忧教中,虚劫仙剑声名赫赫,是掌教杞难的仙剑,龙骧的威力也众人也是见识过的,那是清玄代天行罚的仙剑,除了威力之外还带着无上的权力。 只是,这三柄剑里,只有那龙煌仙剑从未曾听离忧诸首座和掌教提及过,而且,关于龙煌仙剑的所有记载和典籍统统不知什么原因或遭到毁坏,或流失不知所终。这龙煌仙剑也似乎就如从来不曾有过似得,只有龙煌二字记载在《修真玉册》之中。时间久了,龙煌仙剑几乎已然被人们所遗忘。甚至有人认为,世间本没有龙煌仙剑,那只不过是杜撰而已。 然而今日,从陆无羁的口中突然出龙煌已然现世,并且已然认主,这个消息怎么能不让所有人惊讶。 可是,这所有人里绝对不包括林逸之,这个木头却是看着众人惊骇的表情,微微有些发蒙,他不过是修炼一途上的初学者,怎会知道这许多事情,于是轻轻的拽了拽陆汐月的袖子,轻轻问道:“龙煌是什么东西?很厉害么?” 陆汐月翻了他一眼,才轻轻道:“龙煌不是东西,是一柄仙剑,很厉害的仙剑!” 林逸之眨了眨眼睛,又声道:“那究竟有多厉害?比师尊的宵焰厉害么?”林逸之对仙剑本就没有什么概念,他觉着自己的轻痕已然不错,比之大师兄的归尘,楚箫的问心也亦不遑多让,可能比起端木凝阙的沧离差着一些,虽然那沧离名声在外,可是他总觉得师尊的宵焰绝对比沧离厉害的多。 陆汐月一副看着木头的神情,好一会儿,才声道:“龙煌当然比宵焰厉害!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好不……” 林逸之这才吐了吐舌头,刚想话,却被陆无羁看个正着,陆无羁眉头一皱道:“什么呢,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老五,舌头吐得那么长,跟个吊死鬼一般,这是干嘛?” 林逸之慌得急忙闭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弟子不知道龙煌有多厉害,问了汐月妹妹,师尊您的宵焰也很厉害,比龙煌如何……” 陆无羁闻听此言,似乎来了兴趣,心中暗想这可是自己的女儿,就算知道宵焰不如龙煌,也该是糊弄糊弄这傻子的,遂有些故意的问道:“那为师的宵焰如何呢?” 林逸之闻听,更是一阵窘迫,支吾半天也不出一个词来,陆无羁有些恼怒,喝道:“到底如何,!” 林逸之只得硬着头皮道:“汐月妹妹了,师尊的宵焰是很不错!……” 陆无羁闻听,心中颇有些得意,刚想几句台面话,却不想林逸之又道:“不过汐月还,龙煌要比宵焰厉害,而且宵焰跟龙煌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陆无羁闻听此言,那枣核脑袋忽的大了几圈,脸上是一会黑一会红,好久才哼了一声,大声道:“我那宵焰……确实跟龙煌差不多……”那差不多三个字就有些中气不足了。 看的一旁的穆蘅秋都有些憋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众弟子更是使劲的憋着,心中暗道,若再憋一会,怕是要运转离忧无极道来打通气道了…… 陆无羁脸一拉,忽的严肃道:“都干什么呢?严肃一,那龙煌仙剑不消我,声名已然在外,如今,现世认主,这主人应该是望忧峰楚箫无疑……” 楚箫!果然是他! 陆汐月心跳蓦然加快,看来自己猜对了,不由得有些许的激动。 曾锐金却是觉得颇有些意外,道:“竟然是楚箫……他不是……” 只有白离木眼神灼灼,一语不发。 陆无羁了头道:“应是楚箫无疑了,他清玄看来并非真心贬斥于他,实则是混淆视听,以便让楚箫在众人注视的视线中消失,好祝他剑川试炼之时,一举夺魁……只是这清玄果真舍得下本,连龙煌都给了他……” 话音方落,但听得白离木缓缓道:“他有龙煌,我那离人陌又岂会怕他?却要看看剑川试炼鹿死谁手……” 陆无羁心中暗暗赞许白离木的强硬,但眼神正中的朝堂中这四人道:“锐金、离木,汐月、老五,你们是一定会参加的剑川试炼的,还有,锐金,你回去告诉罡炎和朗坤,让他们也要抓紧准备,你们都莫要掉以轻心,以前那楚箫的问心已然在离忧教颇有威名,如今又有龙煌为之助,恐怕更不好对付。再加上还有那幻忧峰的端木凝阙,形势已然对我们诸多不利,再加上到时候还有散修和魔教之人,他们的实力我们离忧教更不清楚,如今剑川之期已然不足五年,你们却是要勤加修炼,万不可儿戏才是!” 众弟子和陆汐月郑重的插手应命。 陆无羁叹了口气,又道:“召你们来,这第一件事情便是方才所的,第二件么,便是此次收徒的事情,这件事……确是要征求一下老五的想法了……”罢,转头望向林逸之。 林逸之闻听此言,原本方有些清醒的脑袋又开始有些迷糊起来,蒙蒙的问道:“师尊……征求我的意见?” 陆无羁了头,似不经意道:“那纳兰明轩的出身,你可尽数知道。” 林逸之想了一会儿,了头道:“我的确是知道一些,但是也是纳兰兄弟自己所,徒儿并未考证,但是徒儿相信他的人品!” 陆无羁又了头,似乎有了些许的笑意道:“这么,你和他私交不错了……” 林逸之更是一头,望着师尊道:“师尊,我和纳兰兄弟生死之交……师尊若不信……” 陆无羁一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我是信的……”罢,似乎无意再后半句,只笑吟吟的看着林逸之,一语不发。 林逸之不知所措,只得也傻傻的望着自己的师尊,不知如何是好。 陆无羁心中颇为窝火,暗骂这老五的的确确是个榆木脑袋,这么明显的事情,非要他自己出来不可。 可陆无羁又是个极为要面子的人,怎么能轻易出来呢? 曾锐金见状,忙一拉林逸之,声道:“师弟,你也忒实诚了些吧,师尊这是想要收纳兰明轩为徒……” 林逸之如梦方醒,心中大喜过望,虽然这莫忧峰人数最少,但自己的师尊林逸之却是打从心里十分敬重的,各个师兄又很和善,除了那个白离木前些时日比较怪异,随后也恢复如常,如此来,却真真适合纳兰明轩的,而且兄弟两人皆在莫忧峰门下,以后也多有个照应。 林逸之忙道:“多谢师尊!逸之先替纳兰谢过了……” 陆无羁摆摆手道:“你也莫要谢我,他被我看中也是他自己的实力使然,不过我有意于他,他却不一定愿意,如今,他可是众脉之间的抢手货,除了与他直接发生冲突的天嗔一脉,其余的可都有收他为弟子的想法……” 话到这里,林逸之便是再傻却也是明白的,忙道:“师尊莫要有所顾虑,我一会儿便去找纳兰兄弟,向他明一切……不过……” 陆无羁眉头一皱道:“不过?不过什么?” 林逸之慢吞吞道:“不过,不过纳兰兄弟心中到底如何想,我却是不能强迫的……” 陆无羁闻言,顿时火往上撞,用手指林逸之,一句话也不出来,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罢了,你自去罢,我也不为难你……” 林逸之这才了头。 刚到此,忽的段朗坤跑了进来,朝陆无羁行了礼道:“师尊,问道堂外有望忧峰杂役弟子楚箫求见!” 陆无羁闻言一愣,思忖半晌方道:“楚箫,方才正他,他却自己来了……锐金,你去接一接他,他虽然是杂役弟子,但是不过是一个暂时的身份,那礼数还应按照首席弟子来办吧!” 曾锐金插手应命,转身去了。 陆汐月望着曾锐金的的身影,心中蓦地泛起无数思潮,他来做什么?杂役弟子按是无首座召见不得入内的,昨日在殿上,望忧峰和莫忧峰还发生了些许冲突,虽然是首座之间,但是他毕竟也是局中之人,如今又得清玄给他龙煌…… 陆汐月不禁隐隐有些担心。 不一时,楚箫的身影出现在问道堂的门前,只是十分恭谨的低着头,那气度却依旧是洒脱之中带着惯有的不卑不亢。 陆汐月颇有些赞赏,暗道,无论是贵是贱,始终如一,这气度怕是只有他才有的吧。 曾锐金走在前面,朝陆无羁一拱手道:“师尊,楚师兄来了。” 陆无羁虽然搞不清楚他此次前来所谓何故,但是对他的为人还是颇为欣赏的,心中也是惜才的,遂温和的一笑道:“楚师侄前来,有何事啊?” 楚箫诚惶诚恐,忙施礼道:“陆师叔,楚箫如今已是一杂役弟子……” 陆无羁一摆手,颇不在乎的道:“什么杂役弟子,你楚箫在我眼里还是那个豪爽不羁的离忧教二弟子!” 楚箫闻听,也不做作,只是一礼,淡笑道:“如此,谢陆师叔抬爱了!” 陆无羁头,心中对这个楚箫还是没有厌恶的,也是真心喜欢,毕竟他只是与清玄有隙,那也是好多年积压而来的,更不会迁怒与他,遂满脸笑意道:“楚师侄,昨晚我闻龙吟三声,可是龙煌仙剑认了你为主人?” 楚箫也不掩饰,轻轻的了头。 陆无羁也是颇为赞许的了头道:“如此,楚师侄在修真一途之上更要走的光明磊落,自身的实力也要加紧提升,才不会辱没了那龙煌的名头!” 楚箫郑重的一抱拳道:“楚箫谨记师叔教诲……”话锋一转,楚箫又道:“此次前来,却是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来探望一下汐月妹妹如何,那日在执念火海之前,汐月妹子却是不少劳心……” 陆汐月忙走过来一福,舒展笑颜道:“劳楚师哥挂念,汐月无碍,倒是那日楚师哥却是多有照拂,汐月感激不尽!” 楚箫了头,她还是这般客气,果然是这样的回答,不过这次却是叫自己为师哥,倒也比那师兄二字,亲近了些的。 楚箫展颜一笑,也还了礼,陆汐月这才退在一旁。 陆无羁面带笑容,并不话,只是看着楚箫,他明白,这些不过是楚箫随口稍带的,真正的目的怕是在后面。 楚箫又道:“这第二件事,便是楚箫不才,奉师尊之命,为昨日之事前来道歉……” 着轻轻的抬头看向陆无羁。 陆无羁暗道,好个楚箫,一笑一言之间,便开始了试探,果真是个人物。我岂能让你看扁了? 随即哈哈大笑道:“这是哪里的,清玄师兄也是职责所在,执掌执剑堂,不容私情,这一我要去计较,那岂不是不明事理了!楚箫师侄,你回去告诉我那清玄师兄,就昨日也是我陆无羁有些莽撞了……” 楚箫了头,好像对陆无羁的话没有怀疑,心中也是舒畅起来,忽的郑重得一抱拳道:“这第三件事,侄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无羁闻听,也有了兴致,笑道:“何事,但讲无妨……” 楚箫这才整了整衣襟,再次一施礼道:“侄此次前来,是想恳求陆师叔,莫要收纳兰明轩为徒……” 一句好,满堂众人,包括穆蘅秋、陆汐月、林逸之在内的人,都大惊失色,同时看向陆无羁,生怕他勃然大怒。 可是陆无羁就那样眯缝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似得,依旧是微微笑着。 楚箫完,便抬头望着陆无羁,露出期望的眼神。 半晌,陆无羁也没有话,只是那般微笑,又过了一会儿,陆无羁才呵呵笑道:“楚箫师侄方才什么……” 楚箫这下便知道陆无羁绝非听不见,只是欲给他打哑谜,不由得心中一沉,但是脸上却依旧谦和无比,忙又施一礼,朗声道:“陆师叔,侄有个请求,求陆师叔,莫要收纳兰明轩为徒……” 陆无羁闻听此言,装出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忙了头,大手一挥道:“我当是什么事,不就是这个事情嘛,不收,就不收呗?” 曾锐金闻言,心中不解,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师尊气的糊涂了,他方才还跟林逸之要他去帮他项呢,如今…… “师尊……”曾锐金忍不住声提醒。 陆无羁权当不察,楚箫闻听,心中更是高兴,没想到竟如此顺利,如此看来师尊那支玉简也不用拿出来了,这样既保全了师尊的颜面,又达到了目的。 刚要抱拳感谢,陆无羁忽的呵呵一笑道:“不过呢,我收不收他,我了算,他拜不拜入这莫忧峰,怕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做主的……楚师侄还是请回吧……” 罢,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双眼闭着,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楚箫闻听,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是陆无羁原本就是没打算不收纳兰明轩,他那样只是搪塞自己,想那纳兰明轩与林逸之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不拜入莫忧峰去。 楚箫只得压了压心中的怒气,谦卑道:“想必是陆师叔没有听清楚吧,侄的意思是,求您不要收纳兰明轩,也要请您阻止纳兰拜入您的莫忧峰……” 这一下,陆无羁刷的变了脸色,已然是勃然大怒,冷笑几声,声音低沉道:“楚箫,我怜你之才,依旧以首席弟子之礼迎你,如今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如此大言不惭,我陆无羁又不是他纳兰明轩,怎管的他拜入哪里?你速速离去,莫要纠缠,否则,莫怪我不给你留半脸面!” 楚箫却是倔脾气的,闻听此言,淡淡一笑,依旧不卑不亢,他早就知道陆无羁的古怪脾气,岂能被他三言两语呵斥就转身离开的。 只是,那声音也多了些许的傲气,轻声道:“陆师叔,何必给我一辈置气,我这里有一枚玉简,是我师尊给师叔的,原本以为师叔拾侄面子,所以未曾出示,看来侄还是有些自抬身份了……” 这句话不软不硬,却也得十分直接。 陆无羁冷哼一声道:“清玄那牛鼻子能写什么玩意给我,拿来?” 楚箫闻听此言,面色一冷道:“陆师叔,我尊你为师叔,但却也听不得您如此称呼我家师尊,若师叔对我有意见,尽管冲侄撒气,莫要辱没家师才是!” 陆无羁似乎根本不把楚箫的情绪放在眼里,冷笑一声,一把夺过那玉简,粗略的看了一下,那玉简上的大意大抵是先对昨日之事深表遗憾,又提出用十柄仙剑来换陆无羁不要收纳兰明轩为徒。 陆无羁看完之后,呵呵冷笑道:“用仙剑换我不收纳兰明轩,这提议倒也不错,可以试试……” 楚箫闻言,又是大喜道:“莫不是师叔答应了?” 陆无羁冷声道:“用仙剑也可,不过十柄太少,拿来五百柄仙剑,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楚箫闻言,再也压不住火气,冷然道:“陆师叔,晚辈一向敬重您,可是你这几次三番,莫不是刁难与我么?我家师尊诚意满满,您这又何必呢?” 陆无羁闻言,再也不打哑谜,索性撕破脸来,冷笑一声道:“呵呵,我便是刁难与你又如何?你回去告诉你那牛鼻子师尊,那堆破铜烂铁他自己留着烧那破丹炉罢,莫要寒掺我!塔只是一首座,还管不得我陆无羁做什么,那纳兰明轩我收定了!” 楚箫闻言,也是冷笑一声,竟然站直了身子道:“我原以为陆师叔嫉恶如仇,却也是公私分明,如今看来,也不过是……” 遂不再话,一拱手道:“楚箫告辞!” 罢,扭头便走。 那一句话便激得陆无羁泼天的愤怒,不由得将手中玉简抓了个粉碎,沉声道:“楚箫,好一个没上没下的东西,我今日便替你师尊教训教训你!” 罢,突然之间,一跃而起,半空中宵焰仙剑轰然出手,冲着楚箫刷刷刷便是三剑,三道无比灼热的剑气直冲楚箫而去。 他这突然暴起,让在场诸人目瞪口呆,陆汐月蓦然惊叫道:“楚箫!心!” 楚箫好似早有准备,虽然也是愕然无比,但忽的调转离忧无极道,那原本走着的身影,蓦的如一道奇快的流星,一息之间,已然来到数十丈之外,待他转过身来,那道他身影瞬移产生的残影还依稀可见。 然而,虽然他离那三道炙热的剑气已有十数丈之远,但是那剑气似乎如影随形,顷刻之间呼啸着从三个方向再度朝他袭来。 楚箫脸色刷白,这下才明白,陆无羁的实力果然深厚无比,自己根本无还手之力。 然而,他也不能束手待毙,只得一咬牙,大声吼道:“龙煌——” “吼——”一声龙吟,金黄色的龙煌仙剑蓦然而出,凛冽的剑气瞬间凝实,凝成了三道泛着徐徐金光的剑气之墙,犹如实质。 只听“砰砰砰——”仿佛如砍瓜切菜一般,陆无羁随意挥出的三剑剑气,根本没有丝毫的阻碍,眨眼之间穿过了两道剑气之墙,只是在第三道剑气之墙前略微停顿了一下,再度极快的朝着楚箫激射而来。 楚箫面如死灰,强悍,太强悍了,陆无羁一击之下,他就是祭出龙煌,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忽然只觉眼前粉衣一动,一个俏丽的身影挡在了呼啸而来的剑气近前。 “丫头……” “汐月妹子!……”陆无羁和楚箫,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蓦然挡在前面的正是——陆汐月! 林逸之也没想到,还以为看错了,转头朝身旁看去,那位置之上早已空空如也。 “汐月妹妹……”林逸之大吼一声,想要起身,却早已晚了。 还是陆无羁,蓦的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极致,堪堪的在那三道剑气到来之前,将陆汐月拦在怀里,然后,轰然转身,宵焰仙剑一竖。 “砰砰砰——”三声脆响,那三道剑气打在宵焰仙剑上,然后瞬间隐没。 陆无羁满脸寒冰,并不看楚箫,声音之中已然满是杀气:“楚箫……在我不想杀你之前,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楚箫心中记挂陆汐月,但是听到陆无羁的声音,不由得一阵为难,直直的愣在那里。 正在僵持之时,忽然门外有仙鹤长鸣,一个道士急匆匆的跑进来,众人看去,正是离忧掌教杞难座下道士南星子。 却见他对场中局势视若无睹,来到堂中,朗声道:“掌教钧旨,命纳兰明轩拜入莫忧峰,刘檀衣拜入望忧峰,武禁俟拜入禁忧峰,唐穆容拜入幻忧峰,以上首座不得怠慢!” 这一下,无论是陆无羁、楚箫,还是林逸之、陆汐月等人,各个面面相觑…… ………… 红日东升。 林逸之和大师兄曾锐金等全部莫忧峰的弟子都已等在莫忧峰问道堂前,今日,纳兰明轩便要拜入莫忧峰,正式成为离忧教弟子。 果然,滚滚红日之中,一袭白衣的纳兰明轩,昂首而来,却是潇洒不羁。 林逸之抑制不住,忙迎了过去。 陆汐月紧随其后。 纳兰明轩也看到了林逸之,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两双手紧紧相握。 万语千言,只化为一句彼此共同出的话:“好兄弟!——” 两个少年,在阳光中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哈哈大笑。 粉衣盈盈的陆汐月,柔柔的看着他们,阳光中,她的身影已然是如此的俏丽。 阳光明媚,新的一天来临了,如今,逸之哥哥还在自己的身边,如此,便会永远这样了吧。 无数个早上,都是我陪着逸之哥哥度过的,以后,未来,这样安宁的早晨,依旧会如此。 阳光静好,陆汐月、林逸之、纳兰明轩,还有远处的楚箫,皆望着那盛放的暖阳,洒然一笑…… (第一卷终,第二卷剑隐仙之风起时,明日敬请期待!) 第一章 天下事 p.s:第二卷开启,昨天又掉了三个订阅,两天一共掉了11个订阅!我也是醉了,这是打脸啊!朋友们给个支持吧!不过就算一个读者,兮遥也会继续下去,勿忘初心,我一直记得! 时光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溜走。白驹过隙,日月如梭,这八个字,其实又包含了多少泛黄的,舍得亦或者舍不得的岁月。 人,在春夏秋冬的变换中逐渐的改变着自己的容颜。三年,就这么的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三年,红尘俗世之中,或许大多都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然而就是这般琐事,让这时间缓缓的离俗人远去。 三年,这红尘之中,有人离去,有人依旧活着。红尘茫茫,又有何处不在上演着生死悲欢,爱恨情仇。 红尘之中,三年之中每一天的模样,在各个角落里都不尽相同,或许无奈惆怅,或许轰轰烈烈,或许那人远江湖亦远之中,照样是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惊心动魄,或许那逝去仅仅是离阳下一个个村里,赶着黄牛,一年又一年都在耕着那三亩方塘的朴实农户身影的平凡。 这三年,或许一切都已改变,或许,一切也都没有改变,只是,最终,一切终将改变。 凡人看不懂修真一界,修者不懂红尘缠绵。 三年的时光,在那强者如林的修真一界之中,不过是弹指而过,那修真界的光景,一如三年前看起来那般平静。 正道大昌依旧,魔教式微已然。一切看起来都在潜移默化的遵循着所有的天道规则。除了血羽神殿那帮不成气候的沆瀣余孽,时不时在某个荒山野岭之中,聚集十余歪瓜裂枣鼓噪着誓死效忠早已死去多时,曾经称霸一方的枭雄血羽魔皇,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重铸昔日的辉煌。 这是,这帮跳搔一般的存在,根本掀不起什么样的大风浪,起先,由于离忧教封山的缘故,其余如禅寂寺、问剑谷、祭雪楼还稍有重视,只是派了门下几个年轻的二流弟子前去那野山之中查探,顺道也作为一种游历。只…7…7…7…7,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正教弟子一个个雄心勃勃的想要替天行道,铲除妖孽,可是等到了那些野山之中的时候,莫那血羽神殿余孽的身影全数不见,便是连个活物都看不到。 以至于后来,这几大正教索性也对此不管不问了,随那些丑闹去,实在是有辱斯文的话,这些正教巨擘也不愿出头,因为实在是自降身份。便授意那些附庸自己的各个门派前去一探而已。 于是,这三年来,正教四大门派反而变得越发的低调起来,只有诸如醒溪门、知白门这些门派反倒在俗世之中的身影越来越频繁,以至于这些在修真界中的角色,反而被红尘百姓视为救世神仙,往往口口相传,越传越觉得他们的实力深不可测。 其实,他们的斤两,他们自己却是最清楚的。好在,这些门派颇有自知之明,对四大正教反而是越发的恭敬谦卑。 其实,他们何尝不想上位,只是自己的实力实在不济,所以也就无欲无求了。不别的,那剑川试炼已然还剩下两年便到了眼前,可是这些门派,或许每个门派里出个两三人,加上门派的一门之主,每个门派也不过最多五人。 而且,这些人,就算参加了剑川试炼,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往往不过试炼刚刚开始,就一个个的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这并不是强权欺负弱,剑川试炼是给每个人的机会,一切以实力话。那些门派,颇有自知之明,与其劳心劳神,什么也得不到,还不如依附在各大派之间,到最后大派吃肉,他们还能喝汤水,否则的话,估计连汤水也捞不到。 红尘有红尘的规则,修仙一途有修仙一途的天道,循环往复,庄严切切…… 只是,随着剑川试炼之期的日益迫近,那原本极为低调的四大正派,却渐渐的出现了不同的反应。 天下正道魁首离忧教,依旧是封山之中,谢绝一切纷扰拜山,外界风雨任飘摇,那离忧教却更加的缄默,似乎颇有固步自封,潜心修炼的架势,以至于原本颇为辉煌和具有极大威势的离忧教几乎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那公认第二的禅寂寺,以空证禅师为首的近万禅宗僧人,慈悲为怀,悲悯救世,早已是化外之人,对这名望本就看得很轻,故而,紧随离忧教,低调谨慎,除了有时还会在某些荒山野岭里,看见或枯坐参禅的苦行僧,或手持降魔杵收服精灵古怪的得道僧人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消息。 再那祭雪楼,本就神秘,甚至连祭雪楼究竟存在于极北雪域昆仑何处一直都不为人知,更莫那些弟子了,原本还有祭雪楼四护法不时的出现在各种聚会之中,如今,上至祭雪楼主,下至普通祭雪楼弟子,就如一夜之间,风消云散,没有丝毫的踪迹。 有好事者曾,那祭雪楼是不是断了香火,殁了传承,早就不存在了,应该将它的名字从那四大正教之中一笔勾掉。起初,只是个别人,以至于后来有些较为有影响的修真宗族也这般论调,这祭雪楼消亡的传言便开始弥漫起来。 其实这也不奇怪,原本祭雪楼并不是四大正教之一,替的是原本声名赫赫的逍遥宫。只是那逍遥宫不知为何,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上至宫主下至杂役,没有一个在修真一界之中出现过。 所以那大派一夜消亡的先例是有的,这传言被越多人相信,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在这传言越演愈烈旬月有余后,那最先传出祭雪楼消亡的几个修真宗族竟在一日之间全族被灭,宗族所在也变成了残垣断壁,凄惨万分。 这个风波还是在修真正教中引起了不的震动,问剑谷凌一剑还派出了大弟子邓天扬率领七七八八门派前去查探,未去之时,声势浩大,矛头直指魔教,什么定是魔教作祟,必要严惩凶手云云。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天下侧目。然而,当这邓天扬率领这些人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的扑奔那修真宗族所在地时,却发现这些被灭的宗族的每个断壁之上,皆刻了一枚六芒雪花印。 这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魔教报复,分明是祭雪楼的杰作。只是,这雷霆手段,残酷嗜血,令人咂舌! 一时之间,义愤填膺,以邓天扬为首的一干人等,誓要为这灭门的宗族讨回一个公道,还私下的推举问剑谷谷主为领袖,扬言要直取昆仑,踏碎祭雪楼。 起初,问剑谷谷主凌一剑一直没有表明态度,只闭关中,随这群人热闹去。只是渐渐的邓天扬这群人因为没有一个代表人物为主心骨,只有雷声大,雨的上串下跳。 而那老牌正教离忧教和禅寂寺,在这件事上对待祭雪楼的态度出奇的一致,竟似毫不知情,不管不问。 这一下,这群所谓讨回公道派,就像一群没头苍蝇一般,聚集在昆仑雪域外围,叫嚣起来一个比一个凶,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带头朝那雪域里迈出一步。 只因这祭雪楼实在太过威名赫赫,那修真奇人莫不知的《修真玉册》之中可是写的明明白白:昆仑禁地,祭雪迷踪,入者不复还…… 直到这群人原本的正义成了笑话,那凌一剑才似乎真的破关而出,现身在昆仑雪域之外,将邓天扬申饬一顿,然后这正义大军便草草散去。 这件事情,更像是一场闹剧。 然而,那祭雪楼一夜灭尽那些中伤自己的修真宗族,而其余三大正教皆沉默,这份威慑和惊艳,足以让那些以为祭雪楼衰微的人牢牢的闭上嘴巴。 只是,此事之后,那问剑谷便不再保持低调,凌一剑下令让全数金丹以上修为弟子出谷历练,一时之间,无论是修界还是俗世,皆可看到一身红白相间衣衫的问剑谷弟子,没有多久,那问剑谷的名头却是越加响亮。而外间传言凌一剑的修为自出关之后已然勘破洞虚,加上又有上古神剑封天为倚仗,不过半年,风头一时两无。 这之后,又听得凌一剑机缘巧合获得一夺天地造化的珍宝,唤作——山河宝鉴。然而这山河宝鉴究竟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可以凭借这山河宝鉴发动名为“大凡若简”的术诀。 只是,这山河宝鉴所谓的“大凡若简”术诀,仅仅是传言上有惊天动地,鬼神莫测的威力,这“大凡若简”若发动起来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却是没有人知道的。 就是连一向无所不知的修真奇人莫不知在那《修真玉册》之中,对于山河宝鉴和“大凡若简”的记载也只是四个字:奇哉,未闻! 然而,当这个消息传到离忧教的时候,掌教杞难罕见的召集了诸位首座,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震惊和凝重。 虽然,没有见过那山河宝鉴,也不知“大凡若简“威力究竟几何,但是对于问剑谷和凌一剑本人的实力,修真界中人还是高看了很多,甚至有人,凌一剑如今一剑便能压服离忧教掌教。 于是,挺离派和挺问派应运而生,那莫不知却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主,竟在修真界某个地方修了一个万仙台,那些挺离派和挺问派一众人等,整日在那万仙台上,为了这两家谁是天下第一争论的头破血流。 只是,这群人争论的再怎么厉害,但争论的焦这两家,却丝毫不为所动,紧闭大门,自扫门前雪。 正教大抵如此,那些魔教除了原血羽神殿的余孽聒噪之外,曾被好事者列为所谓的四大魔教的戮毒门、烨日教、三妙宫和炼魄谷在正教可以保持低调之下,动向也不尽相同。 极东沉寂之海,是戮毒门的所在,那戮毒门一门,在这三年的时光里似乎锐气尽失,不但没有扩充,甚至被一些中实力的魔门蚕食,如今绝对控制的区域仅仅限于极东沉寂之海,除此之外,它的地域或多或少都有些浮动。 三年里,那戮毒门更多的是如它的门主,那原本就跟随曾经血羽魔皇的万年老魔百毒老祖一样,越发的老迈起来。而时光的流逝,什么都没有带给它,只有如百毒老祖那般的越来越苍老和死气。 除此之外,那烨日教教主烨日神君,在南荒万仞群山之中,也变得神秘而飘忽起来,烨日教近三年的行动,几乎成了空白。这倒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然而,那南荒万仞群山原本就是极荒凉凋敝之处,除了炎热还有各种妖兽,想来他烨日神君就算再如何雄才大略,也不可能克服苍天带给他的困难。 故此,这烨日教,倒成最不足虑的魔教了。 然而,另外两派魔教,炼魄谷谷主血煞鬼王于一年之前练成了幽冥不老真诀,再加上日渐大乘的万鬼同驱之术,一时之间声势大涨,接连吞并了好几个中势力魔教,还有炼魄谷于八年前覆灭了同为魔教的殷厉宗,得到了不少奇珍异宝。 炼魄谷的实力已然压过了所有魔教,虽然还不具备单独向四大正教发难的条件,但已然引起了四大正教的重视。 而血杀鬼王更是野心勃勃,深以为便是一统魔教,也不过是时间上的事情。 那三妙宫的三个女魔头,也同在在江南八万里烟波浩渺湖兴风作浪,门下皆妖艳的女弟子,不仅为祸修真界,更因为烟波浩渺湖本就处在俗世,虽有三妙宫主设下的结界,但是却还时时的做出一些杀戮人口的勾当。严重之时,更是方圆数百里没有一家可以见到精壮男子的。 因而,这三年,修真一界虽从表面之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和三年前无甚区别,实则风起云动,激流暗涌。 无论是正教还是魔教都在暗暗的积累着自己的实力,而且无论是谁,都潜移默化的遵循这既定的规则,谁都没有打破这看起来已然无比孱弱的平衡。 只是每个人都清楚,之所以各方都保持着平衡,皆是因为都在等待一个打破这平衡的机会,而那个机会便是越发临近的——剑川试炼。 剑川,注定是一个风云际会,正魔论道的地方,也正因为此,那的剑川吸引了无数修真者的目光。 只是,这样一个十年之期的天下盛会,这一次却和往常不同,这一次除了那原本的盛大之外,竟然多了些俗气。 这倒是为何? 原来,这修真界天下第一奇人,那个唤作莫不知的家伙,竟然在那万仙台上,命人私下刻了四大正教和四大魔教的牌子,然后做了个匾额悬挂在万仙台的正堂之上,然后竟仿照俗世赌坊,开出了盘口出来。 这件事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匾额上的八家门派,竟然似乎对莫不知看起来荒唐至极的行为暗自默许了。 于是乎,原本那群整日磨嘴皮子斗嘴的人,瞬间成了于俗世一般不二的赌徒。只是他们赌得可怖只是银两,法器、奇珍、异宝,只要是好东西,皆可拿来赌注。这赌局便是这八大门派在剑川试炼之时,谁可力挫群雄,一举夺魁。 除了这两群人,还有一些依附于各大修真大派的门派的人、各路深山老林、红尘俗世浪荡的散修、修真世家宗族等等,形形色色,参与其中,不一而足。 一时之间,这万仙台门庭若市,不但这参赌之人不亦乐乎,恐怕那莫不知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有人就觉得这莫不知也忒也的奇怪了,行事作风不像是一个修真之人,倒像是那俗世中的商人。 如今三年过去了,这匾额上面的八大门派位次已然不知变化了多少次,只是那前两名却依旧雷打不动。 第一名便是离忧教,第二名却是那沉寂许久的魔教——戮毒门。 ………… 这又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夜晚,夜深人静,灯火全无。 万仙台上早已人去楼空,带走的还有白日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发出的嘈杂喧哗。 忽的,一盏微弱的油灯,在那漆黑的万仙台上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那油灯光芒并不亮,甚至还有些迷蒙,只是照着方圆三寸的地方,连举着油灯人的面目都看不到。 只是那举着油灯之人的步履似乎有些蹒跚,油灯在他手里,照亮了他有些枯槁的手指,而他的身形却如一团雾,隐在黑暗之中。 他走了几步,停身在那悬挂有八大门派的匾额前停身站住。枯槁的手颤巍巍的举起油灯朝匾额上看去。 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匾额之上最高悬挂的牌子之上的三个大字:离忧教。 黑暗中,他或许是笑了一下,然后另一只手轻轻的抬起,在离忧教那三个大字上,缓缓的摩挲起来。 半晌,他就这样一手举灯,一手颤抖着反复做着这个动作。 沧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是他的自言自语。只是那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离忧啊离忧,原来你还是那样的至高无上,只是这世间知你者无数,又有几人知我?” 然后他又将油灯朝下移了一些,正照在第二名戮毒门的牌子上。 他却似乎撇了撇嘴,对那戮毒门三个大字颇为不屑,忽的伸手将那牌子取了下来,握在自己手中,然后一用力,将这带有戮毒门三字的牌子用力的扔出。 “咣当——”黑暗中传来一声响动,那戮毒门的牌子却是再也找寻不到了。 沧桑的声音再度响起:“冢中枯骨罢了!” 罢,将那油灯放在匾额下的桌子上,灯下,一个颇大的箱子正放在那里。 这个人迅速的将那箱子的锁打开,用油灯一照。 满满的,一箱子的奇珍异宝。 他似乎有些激动,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比起方才的沧桑似乎就如换了一个人似得。 声音带些自得:“呵呵,这天下人,千算万算,可有算得过我莫不知的……” 然后咔的将那箱子锁了,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又摩挲了一会儿,这才似乎记起要办什么正事。 在黑暗中划拉了一下,似乎不知从何处拿起了一个颀长的东西,或许是什么法器也不定。然后徐徐的走下万仙台,嘴里念念叨叨:“时辰到了,该出去算一遭了,虽然钱不多,也能积少成多啊……” 油灯的光芒越来越远,最终与那身影一同融入这漆黑的夜色之中了…… 第二章 旧时人 离忧教,离忧山。 离忧依旧,气度依然。 那山中的花草树木,这三岁的光阴里不知几枯几荣,冬雪春风,夏雨秋霜。离忧山依旧在灵气氤氲之中静立着,保持着神秘而伟岸的风骨。 三年来,无论是通往离忧大殿的通天大道,亦或者少有人迹的曲折道,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身影走过,留下这样那样的身影。 岁月深沉,离忧教中的每一个人也如那大山一般安安静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夏日听蝉,秋日观枫,冬日温雪,春日逐花。时光就这般渐渐的逝去。 离忧大殿门前,已然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覆盖了不少的落叶,有的已然泛黄,有的还带着些许的绿意。然而,没有人能够分辨的出,这里的落叶,哪些是三年之前落下的,哪些优势刚刚落下不久的。 虽然,那殿前广场似乎稍显的有些荒凉,可是那离忧大殿依旧在广场的尽头如此恢弘的矗立着,千万年来,风霜雪雨,它的容颜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那殿前的大鼎炉内,无时无刻都在飘荡着冉冉缥缈的檀香,飘散在风中,和着满山的灵气,弥久不散。 早晨,朝霞晕染,旭日东升,洒在离忧大殿金瓦飞甍之间,荡漾着的金色的辉煌;午时,祥云清风,鹤舞长鸣,那离忧大殿之中似乎还会隐隐传来道家经文的吟唱,好一派仙家气度;而那黄昏之中的离忧大殿,残阳夕照,更显得壮丽苍凉。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然而所有的离忧教弟子心中,都始终认为,离忧教必然会在五年后的某一天,再次以无上的威赫重新回到世人面前。因为,离忧底蕴,始终存在。 只是,在这轮回静演中,那些人,又是什么模样。 其实,这离忧大殿前广场上的落叶,在三年前便有人打扫的。每日清晨,天光微亮,便会有一个身穿粗布白衣的身影,在晨光之中缓缓的走来,然后拿着手中的扫帚,埋头细细的清扫着脚下的落叶。 ,这个身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般一直在清晨来到这里孤独的清扫着。 除了做这些,他还会随身携带三柱檀香,在清扫落叶之后,擦拭那青铜炉鼎,待将那炉鼎上昨日蒙上的香灰轻轻拂去,再恭恭敬敬的插上三柱檀香,随后,俯身跪拜,诚心祷告。 漫长的祷告之后,这白衣身影才会缓缓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转身在一片旭日之中,悄然而去。 他就这般埋头清扫广场的落叶,这一扫,便是三年。只是,他虽每日都来,每日也都埋头清扫,然而,他的速度却终究抵不上那落叶掉落的速度。 整整三年,他扫着扫着,那落叶便越积越多。一直到那落叶从广场的一头覆盖到另一头。他的清扫却好像只是做了三年的无用之功。 三年的时光里,总是有这样或那样面孔陌生的年轻弟子走过这里,有的时候,这白衣青年也会碰到那么几个。 碰到的多了,这些年青弟子中便会有人好心劝告他,这里的落叶每天每夜不知要掉落多少,你这般清扫,要扫到何时。 他听到后,只是冲他们轻轻的笑着,并不话,然后埋头继续手中的清扫。 也有一些人,会好心的提醒他,你每天的清扫,那落叶掉落的速度比你清扫的快不知道多少,干脆就不要做了。 他听到后,依旧是那样笑笑,然后,低头,继续。 时间久了,倘若只要有人这样对他,他便那般冲他们笑,然后依旧不为所动,那种感觉,执拗的有些傻气。 直到越来越多的年轻弟子知道了这些事情,每每走过他的身旁,总会指指的声笑一番,大体是些,这人的脑袋大概不太灵光,或许是个傻子。 他的的确确是听到一些诸如这样的议论的,只是,从来都不去同他们争辩,只是依旧那般的笑笑,做完他所有的事情,转身离去。 尽管,那身影也好,还是那笑容也罢,在那些年轻新弟子的眼中,都是那么的痴傻。 离忧九脉,三年之前招收了新的弟子后,再次进入了一个固步自封的状态,所有的首座和核心弟子,皆深居简出,平素里看不到半人影。 三年来,离忧教再无半大风浪,除了一些事情,只是交给各脉的二号,三号弟子,甚至是内门弟子,核心弟子也从那时起全面撤了出来。 然而,有一个比较奇怪的事情,一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 三年之前,清玄上人在离忧大殿上宣布将首席弟子楚箫贬为普通的杂役弟子之后,在离忧教数万名弟子之中引起了不的震动,虽,那数万弟子,见过楚箫风姿的人也不过千人而已,但是楚箫的名头,却是尽人皆知的。这个决定,不亚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心中虽然无比震撼,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清玄上人贬斥楚箫,不过是做个样子少则旬月,多则一年半载,那楚箫必定风光依旧,望忧峰首席大弟子,离忧教二弟子的名号依然非他莫属。 可是,一年过去,离忧教中没有传来任何关于楚箫复起的消息,那些曾经认为只是走走过场的人们,开始或多或少的认为,看来那清玄这次是真的要惩处楚箫了,然而,大多数人则还是觉得,想必是清玄上人觉得火候还不到,故此没有恢复楚箫的身份。 然而,事到如今,这清玄上人和他的望忧峰,首席大弟子的席位依旧是空空如也,楚箫既没有复起,清玄也没有再任命谁来继任。 据,望忧峰二弟子苏知辰,曾经不止一次或单独或聚拢弟子,前往清玄处,恳请他重立首席大弟子之位,可是似乎连清玄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告终了。 而且,自那次楚箫被贬斥为杂役弟子之后,从此音空信渺,再没有他的消息,他这个人也似乎如凭空消失了一般,便是那望忧峰的弟子也从那时起几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三年来,离忧教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大体分成了两派,一些人,为那望忧峰二弟子苏知辰不平,言他的修为和才情,早应该上位,另一些人,依然还在翘首期待着那个曾经豪爽洒脱的身影,再度的归来。 只是外间纷扰多风雨,何必全然放心头? 望忧峰,通玄,总会在每次天光大亮之时,走来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一袭粗布白衣,正是从那离忧大殿走来的人。 粗布,是杂役弟子的穿着。这个青年,应该是一名望忧峰的杂役弟子。 只是,他自从三年前,才出现在这里,以前,从未来过。 或许,杂役弟子,本就渺,无人在意罢了。 他来到这里,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站定后,将那食盒放在眼前紧闭的石门前,顺手将昨日送来的食盒收拾干净。 那昨日的食盒中,依旧是满满的饭菜,只是,饭菜早已没有了一丝的温度。看来那石门里的人,似乎并未动过半筷。 可是,这杂役弟子并不在意,每天依旧是如此的送着满满热气的饭菜。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看太阳,太阳还并不太高,时辰尚早。 然后,他将这石门前的空地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并挑来水,轻轻的将方圆洒一洒。 最后,再用花剪,除去石门前的杂草。 他俨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任劳任怨的杂役弟子。 所有的事情做完,他便盘膝而坐,与那石门相对。不动,也不话。 有的时候,他会拈起身旁不知名的花,看着它在风中摇曳,傻傻的发呆,一呆便是一整天。 一整天,他就那样坐着,或呆着。 他送饭、打扫、洒水、除草、摘花,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却不修行,不炼气。 三年。他每日重复的做着这些事,却依旧是不修行,不炼气。 春去夏来,暴雨倾盆,他不打伞,坐在满地的泥沼里,不言不语。 夏去秋至,黄叶飘舞,他拾一枚,放在眼前痴痴的看,不言不语。 秋去冬来,大雪纷扬,雪落满头,他仰头望雪,似乎出神,不言不语。 他身后有一长长的黑色包裹,那轮廓似乎是一柄剑。只是,就算是剑,他也从未将它拔出过剑鞘。 谁都未曾见过那剑的模样,大体,那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罢了,他是杂役弟子。有剑抑或无剑,对他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一整天,一年,两年,三年。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或者只是坐在那里。 漫天的星辉之中,他才站起身,缓缓的走下通玄,消失在月色之下。 于是,望忧峰的年轻外门和内门弟子,都渐渐地传开,那望忧峰通玄上,似乎有一个傻子,或者是个怪人。 直到,这安静,被一群外门弟子打破。 那群外门弟子,是望忧峰最没有希望的弟子。修为低劣,资质低劣,当然,品行似乎也不高。他们远离望忧峰一脉的核心,基本从来没有见过首座和核心弟子。那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他们是外门弟子,却也要做一些杂役的事情。 每个门派都有一些良莠不齐的弟子,司空见惯。 他们也知道这个有些不太灵光的白衣杂役弟子,每天就这么的在通玄痴痴呆呆的。有心刁难他一下。 于是,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将这白衣人拦下。 一个领头的弟子,故意打翻手中的水桶,水泼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泥,打在了他的白衣之上。 顿时,那原本白的没有一丝灰尘的衣服上污秽不堪。 那群人看着,然后起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高采烈,似乎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抬头,然后看着他们,却不话,忽的,冲他们和气的笑笑。 老实人,老实的实在是蠢了! 人群中,有人这般起哄。 既然老实,便随便拿来欺负吧。 领头的人,故意发狠的叫嚣:“诶,傻子,你把大爷我的水桶打翻了,你给我去打来一桶满的。” 他又是笑笑,然后低着头,平静的道:“好……” 然后,他就真的弯下腰,拿起满是泥泞的水桶,他的身体不知被谁暗中下手,使劲的推搡了一下。 他毫无准备,一个前倾。 又是一阵哄笑。 他站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恼怒。转头来到溪边,打了满满一桶,交给了领头的人。 那领头的人,似乎不尽兴,看了看他身上的泥泞衣服,哈哈笑道:“你衣服脏了,大爷我发发慈悲,你脱下来,在桶里洗洗吧!” 他很听话,脱了那衣服,光着膀子,很认真的将泥全部洗掉,然后湿漉漉的穿上。 然后在这寒冬刺骨的风中,一步一的往回走。 背后又是一阵胜利般的哄笑。 只是,他这样走着,走的很远。 面前,再次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粉一黑。 那粉的,娇俏可爱,粉衣更透着灵动。那黑的,面容还算清秀,身形清瘦。 一男一女。少年,是十八岁的林逸之。少女,是十七岁的陆汐月。 林逸之和陆汐月已然不知来过多少次,来找他,可是很多次都没有见到他,算上这次,这三年里,也不过是第五次。 有时林逸之单独来,有时,陆汐月会缓步独行,似乎也想找他话。 他也看见了他们,搓搓手,冲他们笑笑:“逸之,汐月。你们来了。” 林逸之不话,只是心疼的看着他。 陆汐月已然是心在滴血,她将自己披风解下,不由分的替他披上。然后生气中带着心酸:“你,为什么不还手,就任凭他们这般欺负去?” 完,早已粉面含威,一拉林逸之道:“逸之哥哥,走我们拦下那群混蛋!” 林逸之头,却被他拦下。 他平静的道:“他们也是一群可怜人,何必计较呢……” 林逸之默然。脑中,那个曾经豪烈的身影,缓缓浮现。 “你……还好吧……”林逸之轻轻问道。 他一笑,满不在乎道:“好了,干嘛这样,也要谢谢那群人,若不是他们做了这件好事,汐月妹子的披风,我又怎么有福气披上……” 陆汐月闻言,却也格格的笑了起来。 他这才挥手冲他们道:“走,去我那里,我新酿的桃花酒!” 只有提到这个的时候,他往日的豪爽才会依稀可见。 ………… 其实,那是所有杂役弟子都知道的秘密。 他一人住了一个破旧的几如柴房的屋子,每当深夜,那屋子便会亮起昏黄的油灯。然后似有酿酒的声音。 他们知道,他的确是在酿酒了,因为,酿酒声过后,便会有酒味传出。不一时,整个山头,满山酒香。 他们知道,这人脑袋虽不灵光,但却酿的一手好酒。 然而,总有一些落井下石的人,不安天命。 比如,苏知辰。 他心里一直有个阴影。便是这个杂役弟子。他想过,终有一天,他会将他踩在脚下。狠狠的。 于是,他还是按耐不住,纠集了一帮捧臭脚的内门弟子来到他的房中,将他团团围住。当然,那些内门弟子,也不过不学无术,除了苏知辰,他们也没见过其他多么有名望的弟子。 然后,苏知辰一声令下,“砸——” 瞬间,十几罐他精心酿造的桃花酒被砸了个稀烂,酒水满地,香气四溢。 他的目光开始变冷了,冷的让苏知辰感到些许的心惊。 然而,苏知辰还是叫嚣着:“你,也有今天!你现在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可怜虫!”他想,这样他才会掩饰自己的恐慌。 那人不过是个杂役弟子,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而他,只是冷笑了一声。 拨开人群,他轻轻的走到墙边,那墙上挂着那个黑色的长条包裹。 他在众目之下,缓缓的将包裹打开。 蓦地,金光赫赫,剑气缭绕。 他拿起那剑,忽的随意朝着地上一掷。 剑啸烈烈,似有龙吟。 “轰——”尘土飞扬。那剑瞬间将地面砸出一个深洞,剑深深的扎下,金光乱颤,轰鸣不止。 所有人脸色苍白,冷汗不止。 同时惊声喊道:“那……那是龙煌!你……你是楚箫!” 他似乎无所谓的转头,不看他们,蓦地一声雷霆般的喝道:“滚——” 一声之下,苏知辰和那群人,踪影不见。 那件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傻子,那个酿酒的傻子,就是三年未见的,曾经望忧峰首席大弟子,楚箫。 不错,那是楚箫,也许不是原来的那个楚箫。 然而,知道又如何,他依旧是每天去离忧大殿,扫落叶,焚香祷告。然后在望忧峰通玄上送饭、清扫、除草、赏花。 依旧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离忧山,莫忧峰。 阳光洒满了整个莫忧峰。虽然是清晨,但阳光依然十分温暖了。然而,这一排十分简朴的房舍还是被一股淡淡的雾气笼罩着,看的不是太清楚。 这是三年后的春天。这里是莫忧峰弟子休息的房舍。 房门轻响,一个清瘦但个头较高的黑衣少年缓步而出。一身黑衣在雾气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林逸之,已然十八岁了。 此时的林逸之,个子比起两年前来已然高了许多,看样子已有七尺有余,然而却依旧有些清瘦。只是,那双眸,更为的清澈和明亮。 三年的光阴,他从十五岁到十八岁。这三年,他过的无风无雨,那原本的厄运和风波,似乎消停了不少,再也不曾到访。 三年来,他的修为忽然之间开始突飞猛进。虽然距离真正的强者还有很大差距。到现在,也不过驱物八重上下,然而想一想三年之前,林逸之的龟速进度,大约是可以释然的。 就是在这三年中,陆无羁偶尔的考核那些弟子的修为时,对林逸之也总是投来颇为赞许的目光。 就如那榆木疙瘩,突然之间开了窍,这原本的蠢材到如今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没有。入门已然八年,从凝气到驱物,他的速度,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是也堪堪符合内门弟子的身份。 陆无羁原不指望林逸之能有多么大的能耐,可如今看来,虽然还是有些弱,但是多多少少还可以对两年之后的剑川试炼,报上些许的期望。 撑个半个时辰,或许还可以罢。 这三年,林逸之再次接管了莫忧峰的后厨,段朗坤曳从此干干净净的退出了那伙夫的角色。 其实,这个对于这决定,上至陆无羁、穆蘅秋,下到萧罡炎甚至是白离木,都是拍手称快的,因为,他们也可以再一次的吃到十分可口的饭菜了。 这三年,林逸之一直心翼翼的压制着寂灭魔心,他几乎不去做任何的修炼。可是,林逸之却发现,就算他什么都不做,那寂灭魔心似乎也在暗暗的自行增长着实力。虽然进度缓慢无比,但是这个事情,一直是他心中最沉重的结。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过,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不为别的,因为这里是离忧教。关于这个秘密,他要时刻保守,他希望永远都不要人知道。 或许,时间久了,自己的离忧无极道日渐深厚,那寂灭魔心便会自行化去了罢,他如是想着。可是,他心里还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和不舍。 那,毕竟是父亲林天殷留给他的,唯一的,血浓于水的传承。 这件事情,一直被封存着,他连最亲近的人都不会,甚至是莫忧峰如今的老六。 老六,便是三年前奉杞难钧旨拜入离忧教莫忧峰的新进弟子中惊采绝艳的人物——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果真是修仙一途的奇才,无论什么,陆无羁一就透。他初入门时,也如林逸之那般,整日搬运天冥石。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许疲累,但也断断不似林逸之那般狼狈。起初,林逸之还跟着他了几日,生怕他出意外,以至于后来,纳兰明轩的速度甚至几乎和林逸之差不多少了。 于是,那跟随也变的没有意义了。 三年光景,纳兰明轩的修为跨越了三个境界。凝气、筑基,如今,已然是驱物。而且还是驱物三重。 只比林逸之低了五重而已,只是三年。 纳兰高兴,林逸之高兴,陆无羁也高兴。 陆无羁逢人就,这次总算捡到宝了,纳兰明轩给他大大的长了脸。想想也是,他一年一境界的速度,恐怕连当年的楚箫和端木凝阙也不过如此了罢。 陆无羁已然在众人面前宣布,纳兰明轩将会在两年之后,随大家一同前往剑川试炼。 也不是陆无羁有些得意忘形。原先那些比较出彩的弟子,诸如刘檀衣、武禁俟、唐穆容,皆被他甩在了身后。 这其中,望忧峰如今的新宠,已然隐隐压过苏知辰的刘檀衣,如今只是停留在筑基大圆满,禁忧峰荆离难座下的武禁俟更低,不过是筑基五重,不过,听别人,这人是个武痴,除了对修炼和招式感兴趣,一天到晚不是修炼便是招式搏击,除了这些,似乎对其他的事情也颇不灵光,甚至还有些痴傻,弄得荆离难对他又赞又恨,本想开悟他的心智,然而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得半途而废,随他去了。 至于唐穆容,不过只有筑基二重的修为,在那众多女弟子的幻忧峰,并不十分显山露水。 于是,很明显的,纳兰明轩果不其然的再次成为那届新弟子中的焦,甚至连杞难都对他赞赏有加。 有人已然背地传言,纳兰明轩将会成为后起之秀,甚至会在几年后,压过所有弟子,成为新的离忧教首席。 因为那霍青衫早已没有消息多年了。 然而纳兰明轩的名声越大,他却越发的谦恭和蔼起来,为人处世,话待人,皆是谦恭有礼,不卑不亢。又加之他也是一身白衣,丰神俊逸,让很多人想起那个早已淡出人们视线的楚箫来了。 他,或许是下一个楚箫吧。 林逸之和纳兰明轩整日切磋技艺,夜晚便一同品着忘离殇,时时陆汐月也来凑个热闹,倒也畅快悠闲。 纳兰明轩进入离忧教半年后,陆无羁在此选择闭死关,便让他指定教导自己的师兄。最初,陆无羁心属曾锐金,可是纳兰明轩出乎意料的选择了那个少言寡语,又有些性子冷的白离木。 那白离木倒也不推辞,欣然应命。 于是这之后,纳兰修炼时,白离木总是一旁暗暗地看着,时不时的指导一些,看起来却也颇为融洽。 只是,林逸之还是有些担心,这不仅是三年前的那晚的突袭,还有来自林逸之内心深处的警觉。 就算他再相信那晚不过是一个意外,白离木不过是凑巧路过。可是他的心里却隐隐还是觉得,那白离木,并不简单。 所以,他曾经暗中提醒过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却不在乎,只,我认定的,便错不了,比如你! 两人随即哈哈大笑。 这三年,除了在这莫忧峰中度过之外,林逸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每隔一段时间去往仙隐剑阁修炼,并看守仙隐神剑,观察禁制是否松动。 当年做这决定的是杞难真人,而那每日前往的弟子名单却是一心拟的。曾锐金、洪立坤一组,陆汐月、苏沅、赵世楠一组,王冽、陈岗一组,而林逸之竟十分巧合的跟端木凝阙分在了一组。 然而,不尽完美的是,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碍眼的,还十分不对眼的家伙——胡峰! 这样的安排,是在是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那又如何,能跟端木一处总还是好的罢。林逸之大抵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第三章 杏林影 p.s:感谢贼眼佛心每天的8红,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在手机端看到的,还是要感谢一下。感谢新加入订阅的那几位朋友。我看到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定完,有没有续订,但是兮遥也十分感谢!另外,请那些订阅的朋友,自动的朋友将兮遥的书放进书架,个收藏。这样也方便些,我今日了几位跟订的朋友,发现没有兮遥的书,想着提醒一下。 福无双至,有一福便好。 有端木凝阙一人,林逸之料想这已然是天大的福气了。至于那个碍眼的胡峰,林逸之从心里已然将其忽略掉。 林逸之心中想,无论怎样,总好过他一人和胡峰在那仙隐剑阁之中,如果真的那般,莫修为不能精进,恐怕连耳根也不得清净吧。 也不知道是一向老好人的一心道人这一次是老眼昏花了,还是怎的,竟然将林逸之与胡峰分到了一处。而且,更奇怪的是,这分组名单可也是经过杞难掌教过目并头同意的。 难道身为一教掌教的杞难真人,真的看不到,端木凝阙、林逸之之后,那大大的两个字——胡峰么? 或许,是掌教真人刻意为之,至于目的嘛,应该是要锻炼一下自己的心智?俗世的的学堂,那老夫子不是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如何如之何。 林逸之料想,大抵或许就是如此吧。 其实,林逸之有以上的觉悟和心态,也是经过了好长时间的思维斗争的,当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单之时,已然是想哭想笑了。 然而,这莫忧峰中对这个名单上的人员组合更不满意的竟然还不是林逸之,而是陆汐月。 当陆汐月看到这名单之时,早已将嘴撅的老高,她的心思,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过,她是断然不会,她不仅仅是担心那个天嗔门下的胡峰会刁难林逸之,其实这在她心中却真真还是其次。 至于为何她心中不满,那真正的原因,她是断断不会往外的。 然而虽△》△》△》△》,不敢,做却敢做是敢做的。 她先是气势汹汹的拉着林逸之去找自己的爹爹陆无羁,什么一定要为林逸之做主,把这个名单改一改,让林逸之和大师兄曾锐金一组,好歹也是个照顾。 林逸之本就是有些逆来顺受,更不愿意去惊动自己的师尊。料想也是,林逸之多多少少提到自己的师尊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个枣核脑袋的样子。句心里话,他的确是有些发怵。 可是耐不住陆汐月软磨硬泡,自己心中也为面对胡峰会出现什么事情心中没底,便真就随了陆汐月去了。 可是,到了问道堂内室,才知道,自己的老爹,林逸之的师尊刚刚闭关去了。陆汐月心中明白,这是老爹怕自己这个大麻烦,干脆的以闭关为借口,躲了起来。 因为明明前日才出关的。这才两天,又闭哪门子的关呢? 林逸之只得冲陆汐月笑笑道:“汐月妹妹,要不算了罢,若只有我与胡峰两人,这仙隐剑阁怕我是去不得的,可不管怎么,还有端木师姐不是。端木师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人还是极好的。” 若林逸之不这么,或许陆汐月也就真这般算了,当林逸之这话完,陆汐月便一个白眼瞪了过去,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些什么,最后什么也要拉着林逸之去见自己的娘亲穆蘅秋。 林逸之拗不过她,便同她一同去了。岂料穆蘅秋听完两人辞,又问了问林逸之,你当真要换组么? 任凭陆汐月在一旁用出全身力气的使眼色,那林逸之还是哆哆嗦嗦的声道:“师娘,其实不换也还行……” 陆汐月这下气的脚直跺,穆蘅秋却是笑弯了腰,笑了一回,便对林逸之道:“逸之,你回去罢,明晚便收拾收拾往那仙隐剑阁去,料想也无妨。” 待林逸之规规矩矩行了礼,转身离开之后。那陆汐月看着他的背影,恨得赏了他好几个“木头”的尊称。 女儿的心思,穆蘅秋哪里不知道,见陆汐月如此,穆蘅秋掩嘴笑道:“汐月,你那害怕胡峰却是个幌子吧。这其中的原因,娘又岂会不知?” 被穆蘅秋这么一,陆汐月顿时脸颊绯红,往穆蘅秋的怀里一靠,一面撒娇一面强自争辩道:“娘,我其实也是担心……” 穆蘅秋的神情突然变得郑重起来,那郑重是陆汐月从未见到过的,穆蘅秋让她坐下,然后一字一顿的对陆汐月道:“汐月,你已然大了,逸之人好心善,娘也颇为喜欢。但是你要明白,是你的无论如何都是你的,若不是,你做什么都是徒劳?这世间风景有许多,你看到了一个是很美,可是下一个或许更美。你好好想一想吧……” 陆汐月的神情蓦的一怔,原本有些发红的脸色,忽然变的一阵白一阵红。然后只是了头,不再话,转身悄无声息的去了。 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穆蘅秋蓦然觉得竟然有些孤单和萧瑟。那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她的内心深处,自己又知道多少呢。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她可从来没有对陆汐月用这样的口气过话。 穆蘅秋有心追上自己的女儿,可是刚走了两步,却还是蓦然停在了那里。 有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独自的想清楚罢。人长大了,该面对的必须面对,有些事,谁都替不了…… 林逸之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一个人躺在床上,左想右想,心中还是十分忐忑,他不知道那胡峰到底会不会刁难自己。自己本就是一个修为低下的普通弟子。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入仙隐剑阁之中的,若不是杞难掌教大恩,恐怕对于仙隐剑阁,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执念火海的幻境之中。 不知道,那真实神秘而又恢弘庄严的仙隐剑阁里,是否真的有一个剑灵,那个剑灵的名字叫做——隐叟。 他这般想着,心中的思念便一发不可收拾。那个幻境之中的老人的音容笑貌,就那般的溢满心田。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一个茶碗,一个发着暗黄色光芒的元珠。 这两个东西,属于两个曾经在自己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他权且吧他们称为人吧。 那茶杯是隐叟的,他还记得,隐叟告诉他,这茶杯里原先盛的茶,可是他从女娲大神的宫殿之中偷偷拿出来的。 那茶,真的很好喝啊! 还有那枚元珠。是离火洞那个叫做虺耒的妖丹。林逸之一直清清楚楚的记得,虺耒在临死前告诉他,那妖丹的用法。 只有三次使用的机会,三次过后,便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头。 林逸之一直心翼翼的藏在身上。一则是因为这里是离忧教,若发现有人私携妖丹,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林逸之惹得麻烦已然够多了,但是他还是觉得少一件麻烦事是多么开心的事情。 另一则是他真的太过于珍惜这枚妖丹。他固执的认为,只要他不用它,虺耒的生命就没有完结。三次之后,那个化蛟为龙的男人,在这世间就真的没有一丝踪迹可以寻得到了。 其实,那次和那个世家弟子,名字林逸之依然有些模糊了,好像那事情已然十分久远了哦,他忽然想起,好像是叫做欧阳越。 他和欧阳越生死搏斗之时,林逸之曾经想过用这妖丹,因为那几乎是林逸之最生命危急的时刻,也是他骨子里不屈的执念。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舍得。只是在掌心里狠狠的攥着,始终没有使用。 那欧阳越后来死了。自己一度曾经被怀疑为凶手的。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一个谜。那个凶手好像只是为了杀欧阳越一个人。欧阳越死了,他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直到现在这件事情依旧悬而未决。随着时间,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可是,林逸之的心底,似乎一直都还记得。他还欠众人一个凶手,或者,答案。 林逸之就这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索性下了床,并没有灯,便推门出去了。 星斗漫天,这晚上的风景却是极好的。 林逸之庆幸自己没有睡觉,否则便真的辜负了夜色。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这空地方圆溜达了几圈,还是没什么睡意。便一转身朝房后的那片密密的杏树林走去。 杏林浓密,枝繁叶茂。然而月色还是十分清亮的从树叶的缝隙穿过,斑斑的洒在密林的幽静道上。留下了一些或大或的明亮区域。 林逸之就这样从第一块明亮的区域开始,走向第二块明亮的区域。然后渐渐的朝深处去了。 直到他一直默数到第九块明亮的区域之时,蓦地抬头,借着月色,竟影影绰绰的看到那前方的一处月色杏林中,似乎站着两个人。 深夜之中,谁还会在这杏林中呢? 林逸之心中颇为不解,脚下加紧,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原来确实有两个人,两个穿着白衣的人,而且身影还十分的熟悉。 林逸之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人,一个是纳兰明轩,一个却是二师兄白离木。 怎么会是他们两个呢?而且林逸之看得清楚,这两个人相对而立,似乎在谈着什么,然而声音颇低,林逸之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林逸之暗想,听不清楚便索性不听了罢,反正离得已然不远了,走过去问问便知道了。 想着,他便加快了脚步。 可是,任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了一会儿,似乎皆往后退了几步,蓦然之间,两人竟然都亮出了自己的法宝。 白离木的离人陌他是认得的,纳兰的手中似乎攥着一叠厚厚的符咒。 两人无声相对。似乎下一刻便是动手! 林逸之大惊失色,一边跑一边挥手冲两人道:“白师兄,纳兰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两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如此深夜,如此深林,竟然会突然有人出现。 同时扭头看去。似乎都是一愣,迅速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法宝收了回去。 待两人收回法宝,林逸之已然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两人近前。一脸诧异的望着他们。 白离木神情淡然,并不话。只是看着林逸之。 倒是纳兰明轩还是那般,十分高兴的朝着林逸之胸前轻轻捶了一下,然后一如往常那般道:“竟是逸之兄弟!哈哈这么晚了,你也同我和白师兄一样睡不着么?” 林逸之见纳兰明轩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便更加奇怪道:“你们,刚才是……怎么要动手的样子?” 白离木神情依旧淡漠,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解释。 纳兰明轩却哈哈大笑道:“怪不得逸之兄弟跑的气喘吁吁的,我和白师兄怎么会打起来?莫没有,就是真的有,我纳兰明轩岂是白师兄的对手呢?” 罢笑声更大了。 “那你们……”林逸之更觉得丈二和尚了。 纳兰明轩笑道:“逸之兄弟,我晚上睡不着,便去找白师兄,恰巧他也未睡。师尊过,白师兄授我功法。我便和白师兄出了门边走边谈。由于夜深了,怕扰着大家休息,这才来到杏林之中。方才因为一式我不太明白,白师兄让我和他一起对练一下,我和白师兄刚扎好架子,你便来了,哈哈这误会却是闹得有些大了。” 林逸之闻言一窘,这才支吾道:“我还以为……” 一直不话的白离木不冷不热的了句话:“原本还要教一教你,被他这一闹,没心情了,林逸之,大晚上的不睡觉乱跑,你若不睡,我去睡了,你俩在这里赏月罢!” 罢,头也不回的扭头去了。 只留下林逸之在那里,看着纳兰明轩,表情有些惭愧,还有些许的尴尬。 我这脑袋怕是真的成木头了,这杏林之后,白师兄和纳兰怎么会大打出手呢。 林逸之对此可真真懊恼不已,使劲的拍着自己的脑袋。 纳兰明轩却是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一揽他的肩膀道:“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了,走到我房里喝酒去!” ………… 第二天,林逸之便收拾了东西,起身前往仙隐剑阁去了。 其实收拾的一也不利索,还颇有些磨磨蹭蹭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胡峰。 还有,那个端木。她应该还是那样冷冰冰的罢。 想到,接下三年,每隔几日,他便会面临一次如此的情况,林逸之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苦命的人…… 第四章 痴傻人 然而,林逸之却猜错了。 真正让林逸之觉得尴尬和不安的不是胡峰,却是他一直因为她而窃喜的那个人,端木凝阙。 其实,林逸之早该想到的,但是人总是向往自己心里所发生的事情,而忽略了事实到底将会如何。 进入仙隐剑阁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便是掌教杞难首肯,也必须遵从。这也是杞难定下的。白日间,无论是哪个弟子,就是名单上开列的那些弟子,也严禁进入仙隐剑阁之中。一旦有违,仙隐剑阁的禁制便会立时触发,继而将这人碾为齑粉。 因为白日是整个离忧教守卫最为森严的时刻,无论是首座还是掌教,抑或是弟子,都保持在相对惊醒的状态里,一旦有敌来犯,便会触动整个离忧山的大衍禁制,所以,不需要这些人前往,便可万无一失。 故此,进入仙隐剑阁的这些弟子,被规定在每晚的一更前后至次日平明十分。只有这个时候离忧教的所有守卫才会相对放松。杞难在禁制中设了加持,又给每个人了一枚聚元令,那聚元令就是进入仙隐剑阁,得到禁制承认而不进行攻击的凭证。 林逸之也不例外。因此,在他进入仙隐剑阁当日的白天,他已然是有些痴痴呆呆了,就像是被那座如剑的山峰勾了魂去了。别人问他什么,半晌无语,当他回过神来,人家早就摇头走远了,他只有站在那里挠头的份。 即便是挠了头之后,也会立时再次进入目光呆滞,痴痴傻傻的状态去。 这种状态是持续的。一直持续到晚饭时分,所有人都在吃饭,他坐在旁边,右手的饭勺里一大勺的米粥,被他举在嘴前,。然后就那般痴痴呆呆的僵持在那里,总也不往嘴里送。这一个动作,几乎保持到所有人都快吃完了晚饭,他依旧还是那般的杵在那里。 包括曾锐金、白离木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他的样子,或摇头或叹息,都这老五怕是魔怔了罢。 以致于最后陆汐月实在忍不住,便走到林逸之身旁,伸手将他悬在嘴边的勺c±c±c±c±,子夺了过去,然后亲自喂到他的嘴里。 心里想着,这下他总会自己吃了罢。 只是没成想,林逸之真的就如木雕泥塑一般,那米粥虽然进入了他的嘴里,可是他似乎恍若未闻,依旧是那样长着可以容纳勺子尺寸大的嘴,嘴里的米粥连一一滴都没有咽下去,顺着嘴角哗的全部流下来了,弄得一身都是。 慌的陆汐月赶忙拿来手帕,帮他擦干净。 直到这时,林逸之的魂魄似乎才归位了,眼睛转了两下,朝着四围看了几眼,这才发现大家都拿着空碗空勺,目不转睛的在看着他。 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让林逸之感觉十分奇怪。 林逸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没有什么灰尘,这才挠挠头道:“你们……这么快都吃完了啊?唉,我勺子呢?” 他喊了两声,才看到陆汐月手里拿着自己的勺子,似乎带着一丝嗔怪和笑意的看着自己。 林逸之还陆汐月干嘛拿着自己的勺子,让他怎么吃饭呢。 陆汐月不等他完,便将那勺子当自己的青玉箫朝林逸之的脑袋上砸了下去,还嗔道:“看你这木头醒不醒!” 林逸之直到现在也搞不清楚,那脑袋上挨的一勺子究竟为什么? 林逸之就这般混混沌沌的背了轻痕仙剑朝着仙隐剑阁去了。 由于那剑一般的山峰是在太过高了,在山脚朝上望去,只看到黑漆漆的天空,和与星斗为伴的山巅,那仙隐剑阁根本看不到。所以,若徒步上去,恐怕依照林逸之的修为,估计要累个够呛,莫平明了,便是旭日东升,他能看到仙隐剑阁的大门便是好的。 所以,所有前往仙隐剑阁的弟子,为保存他们的体力,让他们在仙隐剑阁更好的调动和吸收灵气。杞难真人特下钧旨,允许他们御剑而上。 三年前的林逸之,只不过刚刚堪破了那驱物境界,驾驭轻痕仙剑的本事也是半斤八两,又奈何那剑一样的山峰果然是奇高无比,他就这样一路御剑而上,起初时心里还觉得挺美,毕竟自己单独御剑,算上招收弟子之时,一个巴掌也能算得过来。 可是,越往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煎熬,只嫌那轻痕的速度实在太慢,自己已然在空中晕的七荤八素,连方向都快掌控不了了,可是那山峰之巅却依旧遥遥在上,似乎跟本上不去一般。 就在林逸之眼看已然头昏眼花,下一刻便要一头撞在这山体之上,来个剑毁人亡。若真的那样,莫他是离忧教的第一,放眼整个修真界他也稳坐头把交椅了。 只是这第一,不是个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第一个因为御剑不熟,而一头撞死在山上的修者,这倒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好在,林逸之就要死过去的时候,他蓦然感觉周围冷风刺骨,白茫茫一片,似乎他是来到那山巅之处了。 果真如此,眼前再也没有山的阻挡,白茫茫,一马平川。 林逸之心中高兴,拼了老命的总算是到头了。可谁曾想他这么一放松,那脚下本就驾驭不稳的轻痕仙剑,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忽的从半空之上倒泻而下。 林逸之哎呀一声,把那御剑的口诀乱七八糟的又背了几句,也是颠三倒四,讲不清楚。可怜的是,刚背了没几句。便一头从半空栽在了地上。 轻痕仙剑兴许觉得是身上一轻,只在林逸之栽倒的身旁,来回的飘动转圈,时不时的还发出轻微的轰鸣,似乎在笑他一般。 林逸之被摔的哽了一声,只觉得浑身散架,头上和左半边身子火辣辣的感觉传来,疼得他直翻白眼。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以后的三年里几乎都在上演,直到最后一是他的修为真的已然来到了驱物境界较高的阶层,第二就是他这般摔来摔去的,总算是摔的悟出了御剑的方法。 所以,就算林逸之在仙隐剑阁真的荒废了三年的时光,修为未有寸进,那御剑的功夫却是货真价实的。 好容易哼哼哧哧的爬了起来,一只手搓着脑袋,一只手胡乱的扒拉几下,那轻痕倒也明白,知道这是主人在找他,乖乖的来到他的手上。 林逸之这才将轻痕仙剑当着拐杖拄着,又是好一阵子的呕吐。待抬起头来,才发现这里果然不同于别处了。 白茫茫的一片。林逸之起初以为自己是吐得眼花了,后来才发现,那黑漆漆的夜空里,纷纷扬扬的如幕的白色雪片。 果然是到了峰。峰之上,那雪从未停过,便是在夜晚,因为满眼的白色,倒也将周围看的十分清楚。 当林逸之抬头朝前方看去的时候,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了。 因为离他大约几十丈的地方,一座恢弘沧桑而又古朴的如塔一样的建筑正矗立在雪中。任凭那大雪纷扬,它自岿然不动。 然而它静立在雪中,那雪已然将它的屋檐全部染成了白色,大雪压,然而,这如塔的建筑依旧那样无声的静默在那里。 不动,不言,容颜不改。 却依旧沧桑,震撼,风骨气魄。 林逸之一时看得呆了,忘记了身上还因为那一摔传来的疼痛。一动不动的站在风雪之中,望着那有股苍凉欲压气势的建筑。 它的名字,林逸之并不陌生,甚至在那个幻境之中,他便见过它的风骨和容颜。 那的的确确是——仙隐剑阁。 依稀之间,林逸之似乎依稀回到了那个幻境之中。 那纷扬的大雪之中,那个面容枯槁的老人,面带着让人心疼的沧桑,对他,年轻人,我等你好久了。 他真的有些分不清楚,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依旧是那个幻境。 直到,他确确实实看到那风雪大殿的门前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 然而,那人的身影他也熟悉,只是不是隐叟,而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胡峰! 他瞬间清醒,这是现实,否则也不会有那么一个摆着臭脸,抱着膀子的人站在那里,与整个画面极为的不搭调。 林逸之头大了几圈,这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对头站在那里,分明就是等自己的。隔了那么老远,林逸之都感觉的到那双找茬的眼睛。 无奈,还是硬着头皮往里去吧,总不能掉头回去,再怎么也得对得起自己拼了老命的御剑而来吧…… 林逸之头一低,权当门前空无一物,然而一只脚刚踏过那门槛,就被一只伸过来的手给拦了个正着。 林逸之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低声道:“胡峰师兄,拦我作甚!” 罢,抬头看向胡峰。原本想着这人绝对一脸的穷凶极恶或者一脸嘲笑。 可是,林逸之想错了,胡峰的确在笑,不过却不是嘲笑,只是很开心的,似乎从未有那么开怀的笑,然后他笑着断断续续道:“我……没看错吧……刚才是你从仙剑上摔下来的?” 那种口气分明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到好笑,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嘲笑成分,却也怪不得他,这修真界里,莫胡峰,便是任谁看到修者能从仙剑上栽下来也要笑个半晌。 林逸之一窘,却没有生气,他感觉出来,这胡峰似乎并并没有嘲笑讥讽的意思。轻轻了头道:“我修为不济,让师兄见笑了.…..” 胡峰扬了扬眉毛道:“修为不济,驾驭不了仙剑倒还其次,如今修真界却是多事之秋,这仙隐剑阁必是首当其冲,你这修为……你还是进去找个安全的地方,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你还能保住命!” 着,一拍胸脯道:“我胡峰虽然很讨厌你,但是你若在我眼皮底下送了命,我可是断断不允许的…..” 林逸之心中忽然一震,觉得这胡峰或许没有自己想得那般不堪,他这话虽然还有些许嘲笑自己的意思,可是,那关心他安危的感觉,却是不做假的。 林逸之罕见的抱拳道:“谢师兄提!” 胡峰了头,竟不回头,当先朝着那剑阁深处去了。 剑阁的深处有些昏暗。胡峰扛在肩头的剑,幽红色的光芒熠熠生彩。 林逸之知道,他的剑曾经被师尊毁了的,后来听,那胡峰却是没有就此消沉,硬是不知从哪里弄得上好的材料,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锻造了一柄更为锋锐的仙剑,天嗔给他过一柄,可是他没用,他,自己的东西,自己炼。 ………… 林逸之这般想着,漫步走了进去。 刚走不远,身后便有了脚步声,他抬头看,正是那端木凝阙。 林逸之心中一颤,想些什么,却看到端木冲他投来一个极为清冷的眼神。林逸之叹了口气,算了,以后,总会话的。 可是,林逸之所想的以后,他也想错了,那端木凝阙根本就不曾再和他,和胡峰讲过一句话。 三年时光,她估计打算就这么沉默下去了。 而林逸之在这沉默中从来没有过的尴尬。 他心中想着,沉默就沉默罢,三年,很好熬的,对吧? 第五章 嗜血心 林逸之知道那端木凝阙是不可能就这么同自己话的,那清冷的眼神便表明了一切。如果仅仅是他自己,或许端木凝阙还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两三句,可是这里有个胡峰,虽然他前面走远了,但是端木凝阙也不会一个字。 “其实,胡师兄他人……”林逸之还是忍不住了出来,可是一抬头,正对上端木凝阙那冷的要杀人的双眼,只得吞了口口水,将话咽了下去。 很意外的,这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竟然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了一句:“你倒是不记仇啊……亏得还他的好话……” 着当先迈过林逸之,淡蓝衣衫在林逸之眼前一闪,人已在仙隐剑阁的深处了。 林逸之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想,却也罢了,她本就如此,我又何必呢…… 他也不赶上去,便是想赶他也知道端木凝阙是断不会与他同行的。心下又对以后的日子多多少少有了些许阴影。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里还是对自己的修为有帮助的,要不然林逸之真就掉头回去,找杞难摇个什么旨意,当场把自己的资格免了了事。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林逸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心事满腹的,林逸之就这么磨磨蹭蹭的朝前走去。然后他发现,当他越往这大殿的深处走,那段原先的记忆便会无声无息的从脑海中跳出来,与这眼前所看的一切,瞬间重合。再也分不清,何为过往,何为当下。 恢弘,古朴,震撼! 只是林逸之挖空心思才能够想到的三个词语,可是便是这样的形容,他都觉得似乎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远远不够。 大殿幽深而宽阔。没有一支蜡烛,然而每隔三步,那沧桑而厚重的墙上便有一幅巨大的真气流转着的八卦图案,随着那流转的真气,这些巨大的八卦图案以亘古不变速度缓缓的流淌着旋转着,真气霭蔼,浩然充沛。那所有的八卦竟因真气的转动而发出叮叮叮清脆的响声,加上是在这浩大而空荡的√√√√,m.◎.大殿之内。 仙音渺远而空灵,仿佛要一梦千年,幽幽而静谧。这流转的八卦之上,这真气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无暇的淡蓝色光束,两边的墙上的蓝色八卦光束交相辉映,好似仙境一般。 只因为这蓝色的气流,便是这殿内没有一支蜡烛,却依然是彻夜通明,任何的黑暗似乎都不敢向前踏进一步。 天之道,沛然而浩大。 这禁地之内,仿佛沧桑而富有生机,似乎让人忘去了生死与悲欢,眼前只是这天道的浩然,再无他物。 林逸之就这样缓缓的走着,其实,这样的场景,他如见再见之时,已然是第二次了。可是每一次,那内心深处的震撼,从来没有停息过。 他的身影从那墙上巨大的蓝色八卦光束处轻轻穿过。光束轻柔的照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披上了这一层淡淡的蓝色圣光,刹那之间,浑身都有些缥缈和沧桑了。 他如一个虔诚的赤子,每走一步,都感受着眼前的景色与那个幻境之中一模一样的重复,可是她从未感觉过单调和枯燥。 便是这种重复,在他生命之中时时刻刻都上演一番,或许对他来,那便是真谛与荣耀了罢。 大殿幽深的道路的终,一个巨大的金色大鼎正矗立在这道路的正中,那鼎内早已铺满了香灰,而那鼎的正中,三柱檀香忽明忽暗,香气渺渺,不知飘荡向何方。 这里没有过变化,这种永恒,似乎连这剑阁之中的沙尘都不曾增减半分半毫。 林逸之心翼翼的抬头朝着那金色的大鼎后面看去。如果他记得不错,那金色大鼎的后面,便是那柄惊神慑鬼的四大神剑之首——仙隐神剑的风姿。 果然,但见那大鼎之后,一个巨大的八卦石台正中,有一股极强的真气从里面传出,这股真气正是那殿内所有墙壁上的八卦真气的来源,真气之源形成了一个深蓝色的真气漩涡,漩涡极速的旋转着,漩涡看不到底部,就如无底大洞一般,那真气的源头竟好似从地底流出一般。 那柄带着万古杀伐与浩然威赫之意的神剑,正倒竖在这流动的蓝色漩涡之上,剑气四溢,那古朴的剑身上,两个仿佛天书一样的大字清晰可见。 林逸之看着那两个字,他不并不认识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也从未见过那种似乎沧桑而古朴的写法,可是,林逸之的心中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两个陌生的字到底为何。 仙隐!这便是那两个字的读音,就如这字会开口话一般,那声音穿越了千万年的沧桑,赫然在自己的神魂深处久久回荡。 笔笔如刀,这字上的气势竟让人有不敢与它正视,仿佛你多看它一眼,便是对这至尊圣物的一种蔑视。 林逸之的眼睛分明感到一种极其真实的刺痛感,他想挣扎再看一看这已然成为一种标志的仙隐神剑,可是他发现,他真的做不到了,若再多看上半眼,那剑身上的两个字的每一笔一划,似乎都会化成闪着寒芒的刀剑,呼啸沧桑的朝自己直冲而来。 林逸之心神巨震,他蓦然的感觉到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杀伐与嗜血之意,从这浩然的仙隐神剑之中悄无声息的弥漫而出。 那种杀伐和嗜血之意,在这空中缓缓的荡了两荡,似乎轻轻的噫讶了一声,瞬间停滞,然后齐齐调转回头,那回头的方向正是林逸之所处的地方。 林逸之忽然感觉那飘荡的杀伐嗜血之意忽然之家犹如有了生命,在那飘渺的灵气之中,忽然之间全部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那属于杀伐嗜血之意的眼睛,带着幽暗的深红色,在这半空之中弥散的浩大灵气中,带着莫名的悸动与灼热,就那样望着这无比单薄的身影。 似乎一声欢快的呼啸,那些长了眼睛如有实质的杀戮和嗜血气息疯也似的钻进了毫无防备的林逸之体内。 与此同时,林逸之蓦然感觉,丹田之内的深处,竟有一股不知何时形成的幽蓝气息,只是那幽蓝气息原本十分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所以林逸之从来没有发现过它的存在。 而就在林逸之发现这股幽蓝气息的瞬间,原本微弱到可以忽略的这股气息,忽然之间蓝芒闪烁,那钻进林逸之体内的杀戮和嗜血气息才堪堪进入林逸之体内未及一息,已然被丹田内的幽蓝气息全数吸收。 那原本在丹田中只有星般大的蓝色区域,瞬间暴涨起来。 一股熟悉的幽冷气息瞬间传遍了林逸之的全身各处,然后缓缓的流进他的神魂深处,犹如百万只蚂蚁一般,疯狂的撕咬着属于神魂深处应有的情形。 久违的杀戮与嗜血,伴随着神魂深处传来的蚀骨的痛苦,浩浩荡荡的朝着林逸之扑来。下一刻,他浑身蓦的颤抖起来,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间充斥着渗人的幽蓝。 与此同时,已然自己找好位置,闭着双眼,盘膝运转离忧无极道的端木凝阙的眼睛骤然睁开。不动声色的朝林逸之投去一个清冷的眼神。 她的身躯,似乎也在轻轻的颤动起来。 端木凝阙暗道不好,迅速的查探了一下自己体内真气运转的情况,赫然发现,被自己强行压下的寂灭之气,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蓝光大胜,并且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属于寂灭之气的幽冷也瞬间传遍了自己的全身各处。若不是端木凝阙性子坚韧,恐怕这股幽寒,早已折磨的她痛苦失声了。 端木凝阙顾不得自己的状况,因为她明白,肯定是林逸之在这个时候,那寂灭魔心再次发作了。因为她在执念火海中动用了沧离神剑的禁忌秘术——血誓。 从此之后,无论他何时何地寂灭魔心发作,自己也将会如他那般痛苦! 端木凝阙暗道不好,也管不得许多,离忧无极道轰然运转开来。兴许是这仙隐剑阁之内灵气本就比外间充足好多倍,端木凝阙三息之内,已然将那寂灭之气死死的压住。 然后一边快速的抵御着那不肯就范的寂灭之气,一边蓦然抬头死死的盯着林逸之的情形。 林逸之紧咬牙关,那眼瞳之中的颜色,已然由淡蓝变成了深蓝,头上早已渗出了无数的汗珠。 看来,他依旧在用自己最后的一丝清醒的神智对抗着心中无比的杀戮与嗜血。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一步,两步,他就那样,似乎挣扎着,而又带着滔天的嗜血朝着眼前的人走去。 他的眼前,大约十数步远的地方,正是懒洋洋的席地而坐,百无聊赖的胡峰。 胡峰其实也觉得这里太过无趣,正想着自己怎么度过这么一个漫长的夜晚,根本没有注意到林逸之的异常。 林逸之眼神中的深蓝越发的深了,随着他缓慢而沉重的朝着胡峰走去,那深蓝的眼瞳竟也慢慢的变成了幽蓝色。 右手颤抖,紧紧的攥着轻痕仙剑的剑柄,剑已然出鞘三寸有余。 可是,那仅有的一丝清明,仍然在提醒着林逸之,他是胡峰,是你的师兄,虽然他曾数次的嘲弄你,但是,就在方才他还担心你的性命和安危,你不能杀他! 右手再一次将那已然拉出剑鞘的轻痕仙剑缓缓的合上。 可是,那股如梦魇般的寒意再次在林逸之的神魂之内翻涌激荡起来,与此同时,那杀戮与嗜血轰然高涨起来,嘶吼着,狂暴的撕碎了林逸之所有的清醒与克制。 他曾经辱你! 他曾看不起你! 你恨他!还要优柔寡断什么? 他原本就是一个该杀的人!死便死了,有什么可惜? 就算他方才担心你的安危,那一切不过证明了你的无能! 你无能!你无能!你无能! 嗜血与杀戮在瞬间涤荡了他心中的一切。 林逸之的眼中,幽蓝如刀,下一刻,他觉得这世间再无任何东西存在。 天与地之间,只有自己,和那个眼前面容可憎的男子。 是他,带给我所有的痛苦。 我连杀他的勇气都没有么? 罢了!罢了!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不是么? 林逸之低着头,喉咙里不住的喘息着,一步一步的朝着胡峰走去。 那右手已然再一次死死的握住了轻痕仙剑的剑柄。 胡峰正百无聊赖的躺在那里,甚至有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气息朝他步步的紧逼而来。 不知为什么,这种诡异气息之中的危险,足以致命。 “嗯?——” 胡峰迅速的转头朝身后看去。 却看见林逸之低着头朝他走过来,只是那子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不正常。 胡峰瞬间放松了警惕,似乎有些无所谓的笑了笑,带着些许嘲讽的感觉冲林逸之道:“进了这仙隐剑阁,看到如此的壮观恢弘场面,震撼的傻了?路都不会走了?要不要我教教你迈哪条腿啊?” 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防备。 其实也不怪胡峰托大,若换个旁人,胡峰或许会想一想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对与林逸之,便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胡峰便这般笑着再次扭回头去,他觉得再没必要看向林逸之一眼。 他嘴里似乎还自言自语道:“算了,干嘛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还是抓紧时间睡一觉的好。” 罢,竟真的朝旁边的柱子上一歪,闭起了眼睛。 端木凝阙有心提醒一下胡峰,但是自己一边抵御体内阴魂不散的寂灭之气,一边还要凝聚心神观察林逸之的情形,本就一心二用,若这时候在出言提醒,恐怕立时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了。 没有办法,她再度双掌一翻,一股更为浩大的真气流遍自己的经脉,在丹田汇聚朝着那最后阴魂不散的寂灭之气发起了冲锋。 但愿这股真气能将寂灭之气压下,但愿还能来得及! 来得及,出手阻止早已疯狂的一切! 否则,后果…… 端木凝阙不敢再想。 死亡,似乎离那个毫无觉察的胡峰越来越近。 终于,他与他只有三步之遥。 轻痕仙剑,无声无息的脱离了剑鞘。 玄色的剑芒,带着致命的气息,在林逸之的手中若隐若现。 幽蓝的眼瞳,带着滔天的杀戮,锁定了前方的身影。 挥剑吧! 只需一剑,把那羞辱与痛苦统统还给他! 冷剑无声,却带着从未逝去的魔神之怒! 胡峰!死来! 第六章 生死念 p.s:感谢今日投月票和打赏的连天红、小羽、鱼鱼、痞子,小凤,感谢小凤的全订!感谢荒云盆友的鼓励!金额日去郑州带母亲复查,一切还好,更新晚了,见谅。 没有丝毫的犹豫,轻痕仙剑玄光一闪,从半空朝这昏昏欲睡的胡峰直直的劈下。 剑锋凛凛,带着林逸之满心的仇恨和杀戮。剑已然落下,剑影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胡峰的耳中骤然感觉狂鸣不止,待他蒙灯转向的回头朝身后看去的时候,刹那之间惊骇的瞪大了双眼,他的眼中出现了让他从未感觉过如此惊恐的一幕。 身后的那个人,那个被自己讽刺为蠢材的,并且深信毫无缚鸡之力的人,就那样站在离自己不足三步的地方。 就是这个他从未瞧得起的人,竟然带着泼天的杀意和嗜血,正挥动着手中的剑,剑锋凛冽,将他的退路全部锁死。 他的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幽蓝,那幽蓝之中还带着无边的冷意和不屑。 就连这人身上原本唯唯诺诺,甚至有些痴傻的气势都全然改变,如今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宛如九天杀神一般的存在,那剑芒之中,映照的是他对自己无情的嘲弄和不屑。 而让胡峰不愿承认的是,这唯我独尊的气势,竟然是来自他——林逸之! 可是,胡峰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林逸之似乎和方才大不一样,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让自己都感到些许的恐怖。 林逸之站在那里,浑身一尘不染,而胡峰看在眼里,就觉得这个人杀意滔滔,浑身是血。 那呼啸的剑正呼啸着朝他落下。剑还未到,剑锋之上的冷意似乎便已刺破了空气和自己身躯的阻隔,直入他的神魂之内。 冷冽而又狂傲的声音从林逸之的嘴里发出,那声音似乎悠远而苍茫,彷如地底亡魂的吟唱:“胡峰!死来!” 下意识的,胡峰想到了逃! 可是他绝望的发现,根本逃不了。那轻痕仙剑如雨的剑影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张如有实质的天网,早已将他全然罩住。 胡峰惊慌失措,大叫一声:“林逸之,你疯了!——” 然而,林逸之手中下落的仙剑根本没有丝毫的停留,依然保持着最初向下的速度。只是,他的嘴角忽然之间泛起一丝冷冷的嘲笑,那死寂一般的低沉声音再次从剑啸声中传来:“胡峰,我就是疯了……我疯狂起来的滋味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美、妙?” 那最后三个字,竟然是语调上扬,一字一顿。 这分明就是**裸的嘲弄和讥讽。 胡峰被林逸之这满带嘲弄的话语彻底的激怒了,电光火石之间,心中一沉,已然恢复了自己应有的沉静。 他平时嘴是欠了一些,可是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懦夫。胡峰,在如何也是一脉首席弟子。 首席弟子,便应有首席弟子的骄傲与荣光。 胡峰的嘴角蓦的划过一丝狠意,忽的大吼一声道:“林逸之,背后偷袭与我,算什么英雄好汉,今日,若不让你明白首席始终是首席,废物永远是废物的道理,我胡峰便枉为离忧弟子!” 说罢,身形暴起,大吼一声:“亢鸿!——” 一声长鸣,身后那柄闪着红色光芒的仙剑轰然而出。 胡峰的身形在这一声剑鸣声中,已然后退了十余丈,十余丈的空间内倏尔划过一道属于他的残影。 持剑在手,胡峰的眸中俱是灼灼的战意,声音竟也豪烈无比:“林逸之,要战便来,今日便让你知道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林逸之闻言,竟也仰头狂笑不止,虽然在笑,那笑声却带着冷酷的嗜血。 笑的让胡峰原本已然沉静的心绪,蓦的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声音有些发颤,胡峰横剑一指道:“林逸之,你笑什么?难道你也认同你是个废物?” 林逸之忽的抬头死死的盯着胡峰,一字一顿道:“认同,我当然认同,只是,你就要完完全全的死在废物的手中了,胡峰,你说你是不是更可悲!” 胡峰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眼前身影一晃,就好像自己眼花了一般,再次定睛看时,那林逸之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不足一寸的距离。 手中的轻痕仙剑宛如吐着毒液的毒蛇,带着最致命的危险朝着他呼啸的刺来。 剑光一闪,已到眼前。 胡峰想躲,早已势比登天。 “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胡峰的内心早被恐惧填满了,他赫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修为,在林逸之的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就如老叟戏顽童一般,轻轻松松的断绝了自己所有的生路。 一剑,只有一剑。轻松到他根本不用再出第二剑。 更让胡峰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的是,他根本没有看清楚林逸之什么时候动了。前一刻还在自己十丈远的地方,可是瞬息之间,已然来到了他的身旁,还发出了如此的惊天一击。 这一刻,胡峰心若死灰。他败了,甚至那生命都输给了那个他从来没有正视过的那个废物! 轻痕仙剑闪着冷冷的玄色光芒,剑尖正轻轻的点在胡峰的哽嗓处。 好冷!那剑尖传来的寒意,让他瞬间感觉自己的神魂都毫无保留的被冰冻了起来。 胡峰的心猛然缩紧,等待着浩大死亡的降临。 下一刻,他便身首异处。胡峰闭眼等死,心中却仍旧有些不甘。 他只是个蠢材,废物! 他依旧如此的想着。 横剑在手,林逸之的力道恰在好处,若再大力一点,必然贯穿胡峰的咽喉,再轻一点,恐怕剑尖也碰不到他。 可是,那轻痕仙剑就这般停在了胡峰的哽嗓处,一动不动,宛如定格了一般。 胡峰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却见,林逸之就这般用剑抵在自己的咽喉,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 “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林逸之那般笑着,声音之中带着飘忽的冷酷:“不、不、不!这在你闭眼的时候杀了你,岂不是太没有乐趣了……” 忽的声音变得杀伐冽冽:“你说,让你亲眼看见自己死在一个你认为的废物手中,是不是会更痛快一些呢?” 林逸之的表情就如在欣赏一件即将失去生命,被他创造出来的艺术品。 端木凝阙一直在旁边暗自的运转离忧无极道,对抗着体内汹涌顽抗的寂灭之气。那最后的一丝寂灭之气彷如跗骨之蛆,无论是她再怎么吸取仙隐剑阁之中的灵气,那看起来将要消失的寂灭之气的蓝芒,却始终负隅顽抗,顽强的闪动着。 林逸之的一举一动,尽收端木凝阙的眼底。此时此刻,胡峰早已被林逸之刀压脖项,端木凝阙明白,林逸之如今看起来冷静嗜血,其实神魂之内早已是澎湃汹涌的嗜血杀戮之意,他随时都可能稍一用力,那手中的剑便会顷刻之间带走胡峰的生命。 然而从内心深处,端木凝阙对胡峰这首席弟子的水平的的确确是蔑视了一把,在她心中,能成为一脉首席弟子,虽然不能各个都如原本望忧峰大弟子楚箫那般惊采绝艳,但最不济的也得和禁忧峰陈岗差不多。 可是,这胡峰也忒也的不济了点。 他的表现,让端木凝阙对所谓首席的荣耀更多了几分不屑。 那林逸之在寂灭魔心发作之时的这全力一击,虽然强悍,犹如雷霆,可是那胡峰竟然连这一剑是什么时候刺出的都看不清,这不就是成了木头,随别人砍去。 端木凝阙自信,若是换做自己,虽然也要费一般手脚应付,但是也不会如胡峰这般将自己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想想平素里这人的狂妄自大,端木凝阙恨不就想,不如此时让他死了才好! 可是,杀他的人断断不能是林逸之。 要快,要更快,将寂灭之气完全压制,在事情还没有完全不可挽回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端木凝阙心急如焚之时,她却忽的感觉全身的冰冷气息如潮水一般退却。端木凝阙暗暗朝自己的丹田查探过去,果然发现自己丹田内的幽蓝气息蓦的极速收缩,不过半息,那气息几乎让端木凝阙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端木凝阙精神一震,看来原本顽抗的寂灭之气还是被她压了下来。 端木凝阙心中一喜,忽的耳边传来林逸之的一声暴喝:“胡峰!去死吧!” 端木凝阙刚刚喜悦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赫然抬头,心中暗道,不好,他果然等不下去了!但愿能来得及。 可是,还是晚了! 端木凝阙的眼中,林逸之的剑依然高高举起,如一座山一般朝胡峰劈下。 或许是胡峰依然吓傻了,活血他知道就是挣扎一下也没有用,所以,他抬头看着这宛如雷霆般下落的仙剑,竟然一动也不动。 端木凝阙一跺脚,身子飘然而起。 端木凝阙有心飘身过去阻挡,可开始有些晚了,她飘身过去,那剑自然刺不到胡峰,可是刚好能够不偏不倚的刺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不是林逸之,端木凝阙犯不着为他挡那一剑。可是,若端木凝阙撒手不管,那胡峰便真的性命不保了,倒不是胡峰的性命对端木凝阙来说有多重要,而是,若胡峰被林逸之杀了,那林逸之必受牵连,到时候也必然会处以极刑。 胡峰,她可以不管,但林逸之不能不管。 情急之下,端木凝阙只得将身后的沧离神剑攥在手里,然后用力的朝着林逸之下落的轻痕仙剑扔了过去。 间不容发之际,蓝影舞动,若惊鸿一般,随着沧离神剑的轨迹,蓦然而动。 “小心!——”端木凝阙忽的一声大喊。 只是不知道,她这一声大喊,到底是在提醒胡峰还是林逸之。 只听得“砰——”的一声极为尖锐的脆响,林逸之在丧失了所有神智的情况下,轰然挥出的那一剑正碰在沧离神剑的剑身之上。 剑光四溅,剑影纷飞。 若只在平时,林逸之莫说硬挡沧离神剑这一下,便是沧离神剑破空而来的浩大剑气,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的身形震退。 然而今时不同以往,林逸之寂灭魔心的力量不容小视,他又在混沌的状态下,心中只有一往无前的杀戮之念,哪里分得清前面是什么东西。 就算是满天神佛都来挡我,屠了便是! 所以,那带着寂灭魔心所有力量的一击完完全全的砸在了沧离神剑之上。 可是,那毕竟是沧离神剑。一击之下的力量怎么可能是林逸之可以承受的。 便是林逸之如今的寂灭魔心全部发挥出来,也不可能挡得住沧离神剑的一击之力。 原本宛若雷霆之势下落的轻痕仙剑被沧离神剑这么一砸,顿时声势全无,顷刻的停留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那剑刃的寒光依然闪烁,映照在胡峰如死灰一般的脸上。 林逸之握剑的手也缓缓的停住。剑停在半空中,那手也那般举在半空中。 那手的五根手指似乎有些不甘的动了几下,仿佛想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牢。 然而不过一瞬之间,就如一座直冲云霄的山峰,瞬间崩塌。那翻滚的碎石从天之巅,迅速的掉落到深渊。 林逸之的手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不住的颤抖着,好像忽的如遭重击,让他原本蓬勃的手上的力量全数的被剥离。 可是,林逸之似乎不愿意就这么的放弃。他似乎仍旧锲而不舍的调动着浑身的力量,不让那剑撒手,掉落尘埃。 他知道,强者,剑如生命,剑落,人何以存? 所以,便是耗尽全身的力量,也要将那剑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许多年来,有多少人想要自己的性命,可是,我的生命就是这般容易被那些人千般羞辱,万般践踏? 我、不、服! 林逸之的眼中带着嗜血的倔强。沧离神剑的突然一击,几乎让他气血倒转,可是他却咬牙不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半点的虚弱。 缓缓的转过头去,眼神灼灼的望着身后无比惊讶,而又带着些许关心神情的端木凝阙,声音冰冷而低沉道:“是你?你要阻我杀他对么?” 端木凝阙被林逸之满身的杀气和冰冷的话语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心绪大乱,不过,也就恍惚之间,她的心再度平静起来,连原本惊骇的眸忽的再次变得如水如冰,连那语气也无比的淡漠起来:“是我阻你,林逸之你待若何?” 林逸之的眼中似乎带着些许的迷惘和不解,朝着端木凝阙缓缓的看去。似乎那迷惘中有透着些许淡淡的挣扎。 她,方才对我出手?为什么?难道她对我的那些好都是假的,都是弥天大谎么?难道真正的只是她对我从来没有改变过的清冷和高傲? “为什么?端木,你为什么这样做?”林逸之忽然之间大吼一声。 端木凝阙依旧是那般淡淡的道:“不为什么……只是林逸之你不能杀他!” “你不让我杀他?”林逸之幽蓝的眼睛之中带着深深的不解和疑惑,“端木,你可知道,他带给我了多少无尽的耻辱和痛苦!若不是他,我怎么可能会如此的懦弱?如今,你竟然拦我,不让我杀他,端木……” 他说着话,却犹如字字泣血,看向端木凝阙的眼神也充满着无比的痛苦和失望。 端木凝阙心神一颤,她知道,他神志不清,早已被杀念蒙蔽了眼睛。可是那双全是杀念的眼睛,却依旧一眼认出了自己。 他没有失去理智,至少他认得我! 可是,林逸之,我不能够让你杀他,就算你怨我恨我,我也不能! 端木凝阙下定决心,并不答话,只是昂着头,看着林逸之的清冷目光里满是坚决。 林逸之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就如喃喃自语:“端木……若是有千个人,万个人阻挡我杀他,我也不会放在眼里,我更不会伤心!” “可是,端木,唯你一人……!” 端木凝阙忽的幽幽一叹,那声音之中竟也似乎有了些许的悸动:“林逸之……你醒一醒吧!” 林逸之忽的仰天大笑:“醒一醒?端木,我醒着呢,我知道那是我的仇人,而你再阻拦我,阻拦的不遗余力!” 端木凝阙点了点头,就好似下定了最终的决心,轻轻的冲林逸之道:“林逸之,我阻你,不惜一切的力量阻止你,你恨我对么?” 不等林逸之说话,端木凝阙的声音已然再次寒冷如冰:“林逸之,你今日若非要取一人性命才肯罢手的话,那么,我就在这里,你来取便是!” “你……你不要逼我。”林逸之的神情蓦然变的万分痛苦和纠结。 她让我杀了她,可是我如何能够?那可是我心心念念的人啊! 可是,我不杀她,她便会自始至终阻我杀那个该死的胡峰!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林逸之忽然之间状如疯狂,一边发出不成言语的嚎叫声,一边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轻痕仙剑。 难以承受的头痛,仿佛如万道钢针一般琪琪的扎进林逸之的头颅,然后翻滚着,一点一点的搅动着他的脑髓。 头痛欲裂,林逸之幽蓝的瞳中,不知何时迷蒙着一层淡淡的血红之色。 我不能这么做!不能! 可是,那股嗜血的气息再度如潮如海一般汹涌而来,冲击着林逸之试图挣扎的最后一丝清醒。 霍然之间,似乎一声来自地底的幽冷声音在林逸之的神魂深处炸响:“杀了所有阻挡你的人,不要犹豫,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带给你的痛苦,杀了她,一切痛苦都将烟消云散,杀了她!” “杀!杀!杀!”林逸之最后的意识,也终于湮没在这一片杀戮之中。 紧握轻痕仙剑,林逸之的气息宛如幽冥魔神。 一步, 两步, 三步! 林逸之朝着眼前不足三丈的女子,踏步而去。 端木凝阙不躲不闪,依旧那般淡漠的看着朝她渐渐走来的林逸之。 她知道,或许下一刻自己就要直面死亡。 林逸之带给她的死亡。 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眼前林逸之的气息犹如,可是就算他真的是一尊,端木凝阙也不会对他害怕,始终都不会。 因为,无论他成为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是林逸之,永远都是林逸之。 想到这里,她竟朝着这浑身杀气的林逸之轻轻的笑了。 这样一个清冷的人,就这样轻轻的笑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那绝世的面容之上,那一笑,仿佛是天边最美的云霞。 死在你手里,或许那鲜血才是最动人的色彩吧。 他从未离她如此近,不过一丝一毫的距离。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她可以感受到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意。 她笑了笑:“我从未如此近的看过你。真好!” “吼——”林逸之忽然之间仰天长吼一声,那头痛已然如炸裂一般攀升到极点。 忽然之间,他眼中的幽蓝之色竟如潮一般褪去。 他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声音很大,但几乎不成字句。 可是端木凝阙却听得真而且真,瞬间热泪盈眶。 因为他说:“寂灭魔心……你混蛋!那是端木凝阙!你怎么可以对她下手!……” “咣当——”长剑撒手,跌落尘埃。 林逸之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眼前一黑瞬间朝前扑倒…… 端木凝阙再也无法那般镇定,一伸手将林逸之抱住。 血,染在她淡蓝的衣衫之上,清晰可见。 她喃喃道:“林逸之……你还是醒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似乎在重复的说着什么。可是声音太小,端木凝阙怎么也听不到。 没有办法,端木凝阙只得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那声音极度微弱,然而却在端木凝阙的耳边轰然炸响:“端木……我便是死,也不会伤你一分一毫,幻境里不会……这里更不会!……” “林逸之……” 久违的黑暗,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梦中殇 瞬息的变化,让呆立的胡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傻愣愣的看着前一刻还彷如杀神附体一般的林逸之,这一刻却倒在端木凝阙的怀中,嘴角淌着暗红色的血,昏迷不醒。 端木凝阙见林逸之如此,再顾不得许多,将他扶正,双手在虚空中连掐法诀,沛然的真气从她的指尖喷薄而出。 林逸之,我要救你! 这是端木凝阙如今唯一的念头。她没工夫去管胡峰到底如何了,也用不着。在她看来,若林逸之这次活不过来,怕是杀了那废物点心一般的胡峰的心都有了。 当端木凝阙一边不惜一切代价的输给林逸之真气,一边细细查探他的情形,这才发现,好在林逸之经脉里的乱象比在执念火海之中要乐观了许多。 心神稳了一稳,暗道庆幸。若依旧和执念火海那般,恐怕端木凝阙也束手无策了。 端木凝阙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暗自思量。这仙隐剑阁乃是离忧教最纯正的灵气聚集之地,按常理,林逸之根本不能在这个地方寂灭魔心突然发作的啊,可是,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情,却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眼前发生了,好在这里如今只有她和胡峰两人。 林逸之方才如疯魔一般的情形,若有第三个人看到,恐怕将是更大的麻烦。 这件事情,自己是断断不会向外人提起,可是,那个胡峰呢? 端木凝阙心头一冷,冷眸之中带着一丝杀气,朝着呆立无语的胡峰看去。 只是那胡峰被眼前的情形唬得自顾不暇,哪里会注意到她。 端木凝阙暗暗拿定主意。若胡峰这张臭嘴敢向外透漏半个字,她不介意麻烦一点,替林逸之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情。 一剑杀了他了事。 事实上,若不是心中诸多挂碍,恐怕林逸之杀他的决定,端木凝阙绝对不会阻拦。 她自己杀了那胡峰,受到多大的责难,甚至一命赔一命,她都觉得无所谓。自己可以,但林逸之不行。 端木凝阙想到这里,也就释怀了。可是方才那个疑问再度浮现在心中。 仙隐剑阁,灵气充足,寂灭魔心突然发作。这三件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在端木凝阙的心中交替缠绕,直觉告诉她,林逸之这次寂灭魔心的发作,绝对不是巧合,也绝对不是因为他对胡峰的恨由来已久。 就算往日胡峰那般的羞辱他,他也从来没有如此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了胡峰。更何况,今日胡峰与林逸之在仙隐剑阁的门前对话,端木凝阙也听得清清楚楚。 平心而论,胡峰今日说的话,虽然多多少少依旧有嘲笑林逸之的意思,但是对他安危的关心也可以看得出,他不似作假。 他是首席,从另一层面上,端木凝阙自己还要以他为核心。他或许不是在乎林逸之,而是一旦仙隐剑阁里以他的身份,要负起绝对的责任,林逸之若出事,他这首席弟子没有保护好,他不但也脸上无光,更难逃罪责。 他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啊。 既然这样,林逸之更不可能在此刻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可是却鬼使神差的想要杀胡峰。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难道,是什么环节出现了致命的错误,诱使林逸之魔心发作? 顷刻之间,端木凝阙的脑海中将他们三人从进入仙隐剑阁开始所有琐碎的片段全部的串联在一起,细细的回忆起来。 呆立的胡峰直到这个时候才缓缓的回过神来。后背之上还有涔涔的冷汗,刚才惊魂的一幕,直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 幸亏那小子昏过去了,否则我脑袋怎么没得都不知道! 胡峰的心中还是颇有些羞怒的不服不忿。可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一向是他嘲笑的笑话一样的人,为什么在今日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方才那个他,身法也太快了罢,胡峰只能将自己方才的困境归结于这混小子突然发难,暗下杀手,而自己又毫无防备。 事实上,他知道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可是他又找不出一个更为合适的理由,只有这样想,他才会觉得自己或多或少的心安理得,找回些许的脸面。 胡峰朝端木凝阙的身旁刚走了两步。便听到端木凝阙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站住!别过来!” 胡峰一怔,下意识的停在那里,然后带着些许询问的口气道:“刚才……那小子失心疯了?怎么回事?” 他一连问了两遍,端木凝阙都没有回答。 端木凝阙并非故意,因为她脑海里那些琐碎的片段依旧挥之不去,她想从中找到答案。因此没有工夫搭理他。 胡峰觉得自己太没有脸面了,一个区区的望忧峰最小的弟子,仗着沧离神剑就敢这样不搭理他? 想到这里,颇有些气氛,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喂!我在问你,那小子……” “闭嘴!……”端木凝阙不等他说完,便觉得聒噪非常,声音的冷意更甚,直接打断了他。 胡峰被这一噎,更是气火攻心,先是莫名其妙的差点混丢性命,再是无缘无故被一个女子呵斥,他如何忍得。就算自己的修为在首席弟子之中排在倒数第二,可再如何那也是首席一份啊。 那嗔忧峰又有几人敢这般对他无理? “你说什么!……”胡峰有些恼羞成怒。 端木凝阙斜睨了他一眼,继续朝林逸之输送真气,再次开口道:“我说,让你闭嘴!” 那声音之中的冷意更甚。 “你……”胡峰冷哼一声,声音低沉道:“你可知在那嗔忧峰没人敢……” 端木凝阙检查了林逸之的身体一番,见他的经脉运行畅快,那寂灭魔心方才发作了一番,这会可能累了,加之她的真气压制,林逸之已无大碍。 然而,神魂受创,他或许还要昏睡一会儿。 端木凝阙将林逸之靠在那金色大鼎旁,然后仰头,冷眸之中带着些许的嘲弄:“很厉害么?你要搞清楚这里是仙隐剑阁,要威风便回你那嗔忧峰去!” 胡峰还要说话,抬眼便看到了端木凝阙冷眸之中传来的隐隐杀气,竟一时瞠目结舌,使了几次,还是什么都没敢说,只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不要打扰我的思绪,否则我管你什么弟子!……”端木凝阙一字一顿,轻描淡写的说着。 然而胡峰却感受到了这句不经意的话中,暗藏的浓重杀气。 胡峰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女子自己断断惹不得。莫说她是幻尘门前的骄客,就算不是,她那一身修为和手中的沧离神剑,也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有些垂头丧气的嘟嘟囔囔小声道:“我今日出门大约是忘看了黄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晦气,碰到的人都这么古怪……” 说着,朝金鼎的一侧懒懒的坐下,头靠在金鼎之上,不一会儿便眼睛微闭,昏昏欲睡。 其实,哪里又能睡得着,不过是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眼前的端木凝阙的一举一动。 这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果然天仙一般的人物。胡峰这样想着,虽然清冷的让人敬而远之,但是看着心里也还算舒服。 算了,就她这样的风姿和容貌,便原谅她的冲动吧! 胡峰这般想着,也便心安理得了。 终于这聒噪的人安静了下来。端木凝阙也悄无声息的走到林逸之的左侧,凝神调息。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今夜的过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端木凝阙执拗的想着。她必须要搞清楚。 进入大殿之前,正常。他最后一个走过那幽深狭长的剑阁小路也正常,没有出现丝毫的异状。 直到,他最后一个走进这仙隐剑阁的大殿之内,看到了这金色的大鼎,还有大鼎之后石台之上,无比恢弘缥缈的仙隐神剑。 然后,他就那般的盯着这仙隐神剑,眼中是无比的震撼。这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的问题啊。 端木凝阙思来想去,都没有发觉林逸之这一次突然的寂灭魔心发作到底原因出在哪里。 嗯? 端木凝阙忽然之间心头一震。忽的转头眼神灼灼的盯着那金色大鼎之后,石台之上的仙隐神剑。 眼神再也不愿离开半刻。 端木凝阙原本清冷的眼神之中,如今是从未有过的炙热和惊讶。她似乎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可是,她想到的答案又太过于匪夷所思,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仙隐神剑仍是在那高高的石台之上矗立。那巨大的剑身,仿佛开天辟地一般的威势。剑身之上激荡的蓝色流光剑气,轰鸣震颤。 浩大、杀伐,苍凉! 它就如一个永恒,向世人展示着过往的沧桑,和依旧无法磨灭的荣耀。 难道!就因为它? 因为这柄绝世的神剑——仙隐! 端木凝阙蓦然睁大了自己的双眸。 因为她心中的答案是在过于震撼。林逸之寂灭魔心突然的发作,真的和仙隐神剑牵动的浩大剑气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关联么? 可是,师尊也好,还是杞难掌教也罢,都曾经说过,那仙隐神剑乃是整个神界最正义和最不可侵犯亵、渎的神剑。为什么会引动林逸之体内的寂灭魔心呢? 没有理由啊,就算此时此刻端木凝阙眼中的仙隐神剑古朴浩然,可是她也可以感觉到这剑身之上传来的更多的是无法忽视的,扑面而来,仿佛携带着千万年以来的杀伐凛冽剑气。 神剑威名,必然剑下难逃无数亡魂。若不是此,何有神剑一说? 然而,这仙隐神剑既被奉为天下正教魁首离忧教的镇教圣物,那凛冽的剑气也是荡尽天下宵小后的壮绝风骨,它屹立了千年万年,却也是正义的化身。怎么能和林逸之体内的寂灭魔心阴冷的煞气相提并论?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正常的林逸之看到这仙隐神剑之后,定然是感受到了什么,神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才会变得如杀神一般。 难道,仙隐神剑这浑身激荡的蓝色浩大剑气,根本就是它千万年以来杀伐无数亡灵后留下的滔天煞气?这样强烈的煞气面前,那寂灭魔心才会无声觉醒? 难道是仙隐神剑唤醒了已然被林逸之强行压制的寂灭魔心么? 端木凝阙蓦地惊醒,心中一阵莫名的寒意,若果真的是这样,这仙隐神剑不就成了这天下第一的至邪至凶之物了么? 如果仙隐神剑是那天下至邪至凶之物,岂不是这天下第一的离忧教,一直向世人撒着一个弥天的大谎。 仙隐神剑,正义凛凛! 正是因为离忧教有了这正义至尊的神剑,它才能屹立千年万年。 端木凝阙的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荒唐和苦涩。因为林逸之所有的表现,在明明确确的提醒着她,她心心念念的,和所有离忧教中人一样虔诚的信仰在刹那之间崩塌。 原来,这离忧教和天下人所信奉的这万古第一剑,根本就不是什么圣物,而是一柄彻彻底底的充满着最浓烈煞气的凶剑! 原来,自己的信仰,和这天下的信仰,还有离忧教千万年来的荣耀竟是如此的荒唐可笑! 端木凝阙原本淡漠的心,轰然成了碎片。 不!这不可能! 一息之间,端木凝阙拼命的摇头,抗拒着这个让她感觉到无比冷酷和绝望的想法。 不会的,离忧教,师尊,还有掌教真人,不会骗我的!仙隐神剑时天下至圣之剑,绝对不会如自己想得那般不堪。 想到这里,她缓缓的收回眼神,朝着身旁依旧昏迷不醒的林逸之看去。他那样昏沉着的躺在那里,痛苦已经远离,他睡着,可是那双手却依旧狠狠的攥着,似乎那寂灭魔心的梦魇依然停留在他的梦里,从未散去。 端木凝阙刚刚恢复的一点对仙隐神剑的信念,对离忧教的信念再次的荡然无存。 林逸之就在那里,刚才那清瘦的身躯还被寂灭魔心折磨的痛不欲生,就算现在昏睡着,那痛苦依然不愿放过他。 端木凝阙清清楚楚的记得,林逸之是在久久的看着仙隐神剑的时候神情大变,紧接着寂灭魔心毫无征兆的发作。 若不是仙隐神剑的引动,他还有什么可能会压制不了体内的寂灭魔心?端木凝阙思前想后,想找到哪怕一丝一毫与仙隐神剑无关的线索。 可是半晌,她发现她所有的努力全然白费了。因为除了仙隐神剑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与林逸之体内寂灭魔心有关联的事物。 不!我不信!师尊不会骗我!离忧教的信仰不会有错!可是,林逸之寂灭魔心发作也绝对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原因! 林逸之,你快些醒来吧!你亲口告诉我,你寂灭魔心的发作是因为你无法抗拒,而不是仙隐神剑的原因好么! 此时此刻,在胡峰看来,端木凝阙的表情依旧是那般淡然清冷,没有丝毫的异常,然而只有端木凝阙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已颤抖不已,自己的信仰和心理底线在一点一滴的崩塌着。 端木凝阙被这两个念头折磨的痛不欲生,因为她选择相信离忧教,那林逸之的情形就无法解释,若选择相信林逸之,那离忧教呢、这千百年来的信仰又当如何?自己修的道,又是什么样的道? 她就那般挣扎着,低低的喘息着。她想大喊一声,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那么做,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胡峰。 手里蓦然的握紧了沧离神剑。 沧离神剑蓝光幽幽,在她的眼眸之中忽明忽暗,那蓝色的剑芒似乎想要穿透她的内心,抚平这样一个如水一般女子的心房。 沧离致静,涤荡心灵。随着沧离平和而又纯净的气息慢慢的弥漫而出,端木凝阙那颗挣扎的心也缓缓的安静了下来。 半晌,她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是自己有些偏激的想法罢!若仙隐神剑真的是一把浑身散发着煞气的邪剑,那自己沧离也应该是这样。 因为沧离也是这四大神剑之一的!而它就是这么的平和,那剑光虽然杀伐清冷,可是,却和自己的内心一般,那清冷只是掩藏了一刻纯净而又明媚的内心。 或许这一切真的与仙隐没有半点关系。 端木凝阙使劲的摇了摇头,那原本出尘的风姿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缓缓的抬头,朝着胡峰看去,她知道,接下来有些话她必须对他说清楚,否则胡峰将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你……醒一醒!”端木凝阙的声音不起任何的波澜。 胡峰根本就没有睡,就连闭着的眼睛也留着一条缝。 他只是想这般观察一下这个被誉为离忧教有史以来最冷傲的弟子究竟会做些什么,可是又因为男女有别,他只得这般做着样子。 他听到端木凝阙竟然罕见的叫他,似乎有和他说什么的意思,便想马上睁眼同她说话,但是想到了刚才端木凝阙对他那番冷言冷语,气闷再度浮上心头。 这一会儿,你觉着无聊了?想和我说说话?想我胡峰好歹也是堂堂首席弟子,岂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到这里,胡峰似乎赌气一般,干脆真的把眼睛闭了起来,为然后故意的发出了几声鼾声。 端木凝阙知道他是故意的摆出这副模样,心下更是厌恶了几分,冷哼一声道:“胡峰,我知道你根本没有睡,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关系着你的性命,你不听,我便不说了,但是出了这仙隐剑阁的门,你若有天真的身首异处,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胡峰闻言,见她冷漠的眼神扫来,似乎并不是危言耸听,心神一震,睁开眼睛急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端木凝阙见他这副尊容,那眼神更是冷如寒冰,并不掩饰,一字一顿道:“胡峰,我问你,方才林逸之的情况,你可看到了?” 胡峰点了点头道:“这不明摆着呢,我刚才差点死他手上,刚才这小子的那副模样,就跟个恶魔一样,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疯?” 忽的眼珠一转,声音也高了许多:“是不是这小子背着离忧教偷偷修炼了什么魔功,导致魔性大发,我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又似想了想,蓦地起身,直拍脑门道:“对对对!一定是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身法!”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一亮,瞟了端木凝阙一眼,又似故意的说道:“看来此事定有蹊跷!待明日出了这仙隐剑阁,我要去告诉师尊去,不对!直接告诉杞难掌教!让他好好的审一审这小子,说不定他早就入魔了!额,端木师妹,你呢,就在旁边做个见证……” 他话刚说到这里,就觉得一股冷冽无比的眼神直直的朝他看去,那眼神之中竟还有一股浓重的杀意。 这一眼,让他从幻想跌入到了现实中,他愕然抬头,正和端木凝阙这样的目光轰然对视,心中一颤,那后半句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知道,眼前这女子,若想杀人,估计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后果的,所以他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不过,又觉得特别没有面子,悻悻的又添了一句:“额……我也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端木凝阙依旧面如寒冰,轻描淡写道:“注意你的用词……你大可以去告诉你的师尊,什么林逸之修炼魔功云云,但是,我保证你没有这个机会的!” 说罢,那语气之中的杀气更重。 胡峰也有些倔脾气,竟有些赌气似的大声道:“我不乱说可以,可是方才他那偷袭就算了?好歹给我一个说法?” “你要说法?”端木凝阙冷冷一笑,不过心中想着,他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好,那便给你一个说法!”说罢冷冷的看着胡峰。 胡峰眼中原本理直气壮的神情被她这冷冷一眼,顿时气势全无,蓦地一低头,心中无比的紧张,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亢鸿仙剑。 “用不着拿你那废铁!我现在不想杀你,若真得想,就是那仙隐给你用,估计你也没有半点的还手之力!”端木凝阙再次冷冷的讽刺道。 “你……”胡峰轰然作色,可是却真的拿她没有半点办法,只得沮丧的放下了手中的仙剑。 “你只要记住,林逸之之所以有刚才如疯魔一般的情形,是因为他进入执念火海之后,神魂受到几乎摧毁性的打击,虽然如今大好,但是还是有些隐忧,方才他蓦地看到仙隐神剑,受不了它的威压,才会变成那样,突然向你出手!这便是说法!”端木凝阙的语气略微的缓和了一些。 “你当我是是乳臭未干的娃娃?”胡峰竟再次硬顶了回去。 “我有这个必要么?这么费事,为何不杀了你了事?”端木凝阙没有回答,也不看他,转过身去看了看林逸之的情形,然后随口的说道。 “我……好吧!”胡峰神色一松,看来他真的选择了妥协。 端木凝阙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她的心里远没有这般淡定,她也害怕胡峰不信,若真的那样,她也不可能贸然杀了他,如果这样,麻烦就太大了。 好在,这胡峰本就是个有嘴无丹之人。端木凝阙点了点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你!” 胡峰忽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倒让端木凝阙有些不知道为何,转头问道:“你何故发笑?” 胡峰的神情有些落寞:“我有不相信的权利么?” 然后,他的眼神忽的变得坚定无比,那语气也不似方才的懦弱:“但是端木凝阙,待他醒来,我要告诉他,这背后突下杀手的事情,绝非好汉所为,我胡峰虽然修为不如你端木,但是,我也只允许只有一次,他要保证这今后的三年里,也只能发生这一次!若再有第二次,我胡峰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他明白,首席荣耀,不容侵犯!” 端木凝阙闻听此言,眼中倒闪过一丝赞赏,这时的胡峰,一言一语,那言语和气度,倒也依稀有了些身为首席弟子的傲骨和气度。 端木凝阙淡淡道:“这是你与他的恩怨,你自去跟他说,与我无关!” 说罢,再度凝神修炼起来。 ………… 林逸之感觉自己浑浑噩噩,好像自己的身体忽然之间变的轻飘飘的,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攥着,一会儿被高高的抛向虚无,一会儿又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他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口。蓦地一阵耀眼的蓝色光华,将他周围随着自己忽上忽下而不断变换的景色全数抹去。 天地之间,这蓝色仿佛永恒。 忽的,那蓝色渐渐的凝成实质,从天之巅倾泻而下,一直延伸到地底深渊,就那样闪着无数蓝色的光点,铺成了一条极为壮阔的天道。 林逸之茫然无措,眼下只有这条闪着蓝芒的天道,他只有沿着这天道,从那深渊处朝天穹缓缓的走去。 他不知道这条突然出现的天道尽头通向何方,更不知道他要走向何方。 他就这样的走着。茫然的走着,漫无目的。周围除了这弥漫着蓝芒的天道之外,便是惨白的虚无。 他似乎走了无数的沧桑和岁月。 终于,他依稀的看到,极目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耀着无比的光华。在吸引着自己难以抗拒的加快脚步。 那或许是终点了罢。 林逸之想要赶快结束这浩大而悠长的行走,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如被掏空了一般,疲惫而又虚弱。 终于,他来到了那尽头,看到了那闪着无比光华的东西。 然而,,当他看到它的时候,脚下的蓝色天道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那惨白的虚无,也随之踪迹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黑暗,和那黑暗中,他的正前方闪烁的耀眼光华。 那光华耀眼,但只有一种颜色,蓝色,极为纯粹的蓝色,就如方才消失的天道一样。 林逸之想,难道方才那天道就是它发出的光芒么? 林逸之不敢与这耀眼的蓝芒对视,因为就算他低着头也依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这蓝色的光华刺得生疼。 可是,他天生倔强,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的仰起头,看清了那熠熠蓝光之后东西的真正面容。 那是一柄剑,一柄巨大的,散发着浩浩剑气的剑。就那样的在这黑暗之中,闪耀着无比的光华,周围的黑暗不敢靠近半分,否则等待的,只有被无情的吞噬。 林逸之蓦然觉得这似乎与天地一样永存的巨剑从未有过的熟悉。 那……那是仙隐神剑! 仙隐神剑不是应该在仙隐剑阁之中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天之巅?还带着主宰一切的赫赫威势? 就在林逸之迷茫不定的时候,那仙隐神剑忽的动了。 随着它轻轻的动,那黑暗也开始了剧烈的震颤,然后便是一声似乎要将这天地都全数碾碎的巨大轰鸣之声,从那黑暗的尽头,浩浩荡荡的传来。 “轰——轰——轰——”似乎是那仙隐神剑在诉说着它从未消失的辉煌与沧桑,更如死在它剑下无数亡魂心有不甘的嘶吼。 林逸之心神大震,这样的声音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他蓦地感觉自己背着巨大的轰鸣震得身子猛然荡在九天之中,无所依傍,伴随着轰鸣声由远而近,他的身体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如待宰的羔羊。 忽的,那横亘在苍穹的仙隐神剑蓝光幽幽闪动,下一刻,剑刃朝着林逸之如蜉蝣一般的身躯,毫不犹豫的,带着天地之怒的神威和四溢的剑气,轰然的劈了下来。 剑芒闪烁,那黑暗蓦地亮了起来。剑气如潮,嘶吼着冲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林逸之。 “为什么,为什么它要杀了我!我做错了什么?”林逸之猛然大喊道。 他想要挣扎着躲开,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动不了,他全身被那浩大而杀意凛凛的剑气全部束缚着,一动也无法动弹。 或许,自己就这样死了吧! 林逸之这样想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就在这一瞬之间,那天地之间永恒的仙隐蓝芒之中,一个绝美的而清冷的身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林逸之的身前。 似乎冲他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这可怖的惊天神剑的剑锋之下。 林逸之蓦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个身影,这冲着他笑着,毅然决然挡在他身前的人。 是她,端木凝阙! “不——不要!” 林逸之大吼一声,想要伸出手去,紧紧的抓住她。 可是,他伸出的手,却差了分毫的距离,他只是抓住了那黑暗中的一丝空气。 而那个绝美的身影就那样冷冷的阻挡了仙隐神剑的剑锋。 剑锋凛凛,轰鸣高亢。 蓝色剑光与那个身影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楚了。 “端木!……” 一片空白…… “端木……”昏迷中的林逸之蓦然惊醒,大喊一声忽的直起了身子。 他身旁正想要看个究竟的胡峰吓了一跳,以为他再度疯魔了,身形极速后退了数丈之远,恨声道:“林逸之……你玩我!你要故技重施啊!” 林逸之揉了揉眼睛,感觉浑身从未有过的疼痛。 他这才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原来是一场梦。 自己如今依然在这仙隐剑阁之中。 他茫茫然的看向胡峰:“是……你救了我?” 这一句话问出,他自己也感觉到有些没头没脑。 索性他不管胡峰那看傻子一般的眼神,转过头去。 他看到。 那袭熟悉的清冷淡蓝色的身影,依旧在不远处,绝美倾城。 她,没事! 看来,那的确是一场梦…… 第八章 时光漫(两更,此为第一更) p.s:两更,以后没有特殊说明第一更在上午12点前送到,第二更在晚上22点前送到!感谢8飘飘朋友的月票,各位看书的书友,免费的月票不吝朝我砸来吧。兮遥两更了一天! 林逸之好歹还是清醒了过来,自己运转了几次离忧无极道,又站起来活动了几次,这才感觉浑身自在了很多,不像刚醒来的时候那般疼了。这才迷迷糊糊的坐了下来。 一切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端木凝阙依旧是那般清冷的坐在那里,连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林逸之有心想把自己的梦告诉她,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总不能对她说我梦到你死了罢。 而那个胡峰,好像自从他醒来之后对他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危险人物一般,一挥手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对于胡峰表现出来的防范意识,林逸之也是颇为不解,他不会去问端木凝阙,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可是让他去问胡峰,他也问不出来。 万一问了,他再挖苦一翻自己,那不是自己找没趣么。 索性什么都不问了,什么也不想了,随他去吧。 林逸之把头靠在大鼎之上,开始神游天外。 鼻翼里时不时传来阵阵淡淡的幽香,林逸之知道这是端木凝阙身上的香味。他和她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他俩的距离也不过几寸而已,又都靠在同一面的大鼎上,这女子绝美的面容和身上的幽香,自然而然的影响着林逸之的思绪。 他有时会假装无所事事的朝着端木凝阙的方向看上一眼,可就这样,不一会儿就看的痴了。 世间能有这般恬淡清冷的女子,怕只有眼前这个人了罢。 林逸之目光呆滞,头脑里胡思乱想,不过大抵是些没用的,夜很长,他无所事事只有这样打发时间。 胡峰在林逸之的目光再次恢复到熟悉的呆滞很长时间后,那防范的心才降低了些许,随意的朝林逸之身旁靠了靠。 他这个动作让林逸之颇不适应,因为以前他和胡峰根本没有这么近的接触。林逸之又有些不自然的朝端木凝阙的方向挪了一挪,这下倒是离着端木凝阙的距离更近了。 端木凝阙似乎没有察觉,仍然闭目调息,斑点也不朝这两人看去。 林逸之看胡峰的眼神,似乎没有什么要挖苦讽刺他的意思,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便冲他傻傻一笑,虽然那胡峰平素总是挖苦他,但是他也不希望自己和他闹得太僵,因为这往后的三年,总是要面对他的。 胡峰却是有话说的,林逸之待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呆若木鸡的看着胡峰,因为他觉得这胡峰压根就是在逗他。 他竟然说自己刚才形如疯魔,还差点一剑杀了他。 但是任凭林逸之怎么想方才的事情,脑中都是一片空白,胡峰说的是真的,自己当真曾经背后给了他一剑,还像走火入魔了一般疯狂? 林逸之觉得不可能,他比胡峰的修为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若真的有一剑杀了他的力量,恐怕他自己都会美上好几天了。 胡峰在首席弟子中修为偏下,但在林逸之的眼中,那也算是一个高手。 高手,被他一剑差点逼死!这怎么可能?可是看着胡峰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林逸之也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就算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林逸之也认为大抵是他的错,便真诚的朝他道歉。 很意外的是,这次胡峰倒没有刻意的挖苦讽刺,倒也真就接受了林逸之一脸茫然的道歉,只是说了,只许林逸之这一次,以后若真想跟他动手,就光明正大的面对面打一场,背后下家伙什么的,。绝不是光明磊落。 只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胡峰的眼神似乎朝着端木凝阙的方向瞟了几眼。 他这微小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林逸之的眼睛。林逸之狐疑的朝端木凝阙看去。心中暗道,自己的道歉这么容易就被胡峰照单全收,难道是他和端木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不成? 林逸之搞不清楚,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头颅里长的是如陆汐月所说的木头,为什么刚才的事情他全然记不起来了。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林逸之还是恭恭敬敬的接受了胡峰的警告,但是心中想的却是,下次,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自己这点修为,想跟胡峰打,除了自己脑袋里长的木头是千年的玄木。 这件事情之后,一切好像再度步入正轨。 一切都那么波澜不惊,按部就班。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那样过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是轮到林逸之、胡峰、端木凝阙三人进入仙隐剑阁,必然都是一个模样。 胡峰在林逸之对面坐着,端木凝阙在林逸之旁边坐着。他们两个人皆是闭目静息,洗练真气。安静的一句话也没有。 而林逸之倒成了那最百无聊赖的人。他不得不给自己找些事情,比如有时候端盆水擦擦那金鼎,其实那金鼎不擦也是金光闪闪的,他这样做,纯属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后来,连那胡峰都说,你别擦了,你越擦越让我闹心,再擦他就要走火入魔了。林逸之这才停下了这仆人气质的活计。 林逸之有的时候,也会如他们那般闭目静修,感受这仙隐剑阁的浩大灵气。还试着牵引这些灵气进入自己的丹田之内。 可是他那挨千刀的丹田,的的确确比自己还要废物,灵气刚一进入,就溢出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少部分被它吸收掉,转化为林逸之自身的真气。 可是,聊胜于无罢。就是这些灵气却已然比自己在外间吸收的多了好多了。林逸之不是贪心的人,对这个情况已然是异常满足了。 多少年来的挫败,让林逸之养成了这个不贪心的毛病,那些在别人看来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在他看来或许就是一些所谓的小成就。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就那样无所事事,因为他丹田的缘故,他对于吸收灵气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的执着。 可是,胡峰不理他,端木凝阙更是清冷寡淡。所以林逸之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无所事事。 因此,只要在仙隐剑阁的夜晚,林逸之便先有模有样的练气一个时辰左右。剩下的时间,便是望着仙隐剑阁的穹顶发呆。一呆就是一个晚上。 有那么一个晚上,林逸之百无聊赖之中,信步朝着仙隐神剑石台之后走去,竟然发现了一条被这石台挡住的小道。 他没有惊动胡峰和端木凝阙,心中想着,或许他们应该知道这条小道的存在。便独自走了进去。 七拐八拐,眼前豁然开朗,借助这里的蜡烛光芒,他赫然发现,眼前是五排楠木大书架子。上面满满的全是书卷。 这是这书卷似乎上了年头了,书架和书卷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有些书卷早已发黄了。 林逸之不知道在这仙隐剑阁之内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当下走了过去,用手将那些厚厚的灰尘拂去,只弄得满室灰尘飘荡,自己也被呛得一阵咳嗽。 他胡乱的扒拉了一下眼前的灰尘,也没有看清那些书架之上有什么书,随便的拿了几本,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灰尘之地。 待回到金鼎旁,自顾自的坐下,然后翻开手中的书,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几本书内容各不相同,有些描述的是这世间各处的风土人情,异兽珍禽,端的是光怪离奇。有很多的东西,林逸之都觉得是这写书的人在胡说八道,因为实在难以想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东西。 其余的便是道家的老旧典籍,或者艰涩难懂,或者飘渺虚无。 林逸之读起来如同嚼蜡,茫茫不知所云。 从这天起,林逸之便整晚与这些在他看来如同天书一般的东西为伴,虽然基本上全部都看不懂,更是茫茫然不知书中所云。但确实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于是,这三年之中,林逸之几乎把这几排书架上的书全部翻看了一遍。他这个人却是向来不知道收拾的,他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所以,这些原本整齐排放的书卷,被他这一通乱拔,散落的到处都是。就是金鼎和那仙隐神剑的石台之上,也可以看到几本翻开着,书页凌乱的典籍。 说句实话,满眼看去,这仙隐剑阁真真有些乱七八糟的。说不定一脚下去,踩中地上三五本书,也是正常的事情。 端木凝阙却不管不问,她向来如此。只要不妨碍她修炼,便随林逸之去了。 胡峰最初对林逸之随手乱扔的书卷也有几分兴趣,捡了几本来看,却发觉端的是如老生常谈一般无聊透顶。 索性也随便丢在一旁。 林逸之在仙隐剑阁每日的事情除了发呆之外又多了看书。 可是,兴许是林逸之在私塾之时便是一个顽童,或者是这书真的太过于无聊了。 往往是不过刚翻了几页,他便将头一歪,呼呼大睡起来了。 有几次,手中的书不知怎的竟然被他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就这样顶着这书睡的格外香甜。任凭他的头如何在睡梦之中扭动,那书仿佛是粘在了上面,从不掉下来。 那样子竟有些滑稽。 端木凝阙有时会睁眼看看他,见他这副模样,别过头去,脸上也会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时光漫,漫时光。 转眼三年,就这般过去。 这三年,林逸之按时到仙隐剑阁之中,天光放亮后,一袭蓝衣的端木凝阙一句话也不说便起身当先离去,紧接着便是胡峰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呼呼睡觉的林逸之,然后似乎好心的推他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剑阁。 除了这些。林逸之和胡峰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某些改变。兴许,是胡峰也觉得无聊了,竟然会和林逸之主动聊起来,这一聊,从最初的有一句没一搭没到最后两人竟然打开了话匣子,聊得在外人看起来颇还有些投机。虽然,胡峰时不时的还会挖苦他几句,但是林逸之似乎也习惯了他这种作风言辞。 以至后来,两人的话越来越多,时不时还互相打趣揶揄一翻,然后哈哈大笑。 林逸之暗想,这胡峰倒也没有原先心中想的那般可恶。心底倒还算得上一个热心人。 就是胡峰,也曾郑重其事的说,若抛开他们师尊之间的恩怨不论,说不定他和林逸之之间兴许还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林逸之也不像之前那般缩手缩脚,竟见招拆招的回了句,那我就安心的等着这一天罢。 端木凝阙练功闲暇,会看着这两个说话的人,心中也大为好奇。看来这世人的心,她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是大大看不透的。 三年,林逸之还是有收获的,也不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日子,修为已然驱物八重左右,独当一面或许差点,但总算与废物这两个词彻底的断了缘分。 看如今他御剑生风的姿态,就知道,这三年里的时光,还是有些作用的。 而且,这三年那寂灭魔心似乎也颇为老实,除了第一次进入这仙隐剑阁之外,再也没有发作过。 林逸之已然有些忘掉了它的存在。 但愿时光慢些,如此,足矣! 第九章 云遮月(第二更) 月明星稀。 林逸之老早就做好了前往仙隐剑阁的准备,比起三年之前,他现在竟对隔一段时间去一次仙隐剑阁这件事情隐隐有了些许的期待。 端木凝阙还是不太理人的,不过也不似最初那般,偶尔也会说几句话。他和胡峰倒越来越有了无话不谈的趋势。 于是,今日在问道堂的食堂里做完晚饭,便提早辞别了众位师兄弟和师尊师娘,早早的走了出来。 那陆汐月又是一番闹腾,酸酸的说什么,仙隐剑阁里有什么东西将他的魂勾了去,他才这么急急忙忙的罢。 随她闹去,林逸之这般想着。 时间还早,因为仙隐剑阁禁制开启是有时间的,任何人提前进入都会被攻击,所以林逸之也并不着急。 好久都没有欣赏夜色了,今晚总算有了些许时间。 于是林逸之边走边看。离忧山的夜色也是一绝。月光如玉,星斗漫天。近处不知名的花朵在微凉的夜风之中轻轻摇曳。远处,山雾沉沉,盘山小道沿山势崎岖而上,幽深宁谧。 走着走着,林逸之竟有些微微陶醉了。看来今晚选择这样徒步前去,却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其实,心境若波澜不起,这眼前便是安详,若心境晦涩,这眼前便是天下独绝的美景,也无心流恋欣赏了。 林逸之就这般从容的走在盘山小道上,明月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山雾渐起,林逸之在这夜色中的身影也显得有些若隐若现了。 逍遥观风处,神仙只一人。 林逸之这一段路走的竟是无比的惬意。 忽然他似乎听到对面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之声,心下有些奇怪,这里虽然刚刚走出了莫忧峰,可是这个时辰,谁还会在小道之上赶路呢? 他抬头,映着清亮的月色,朝小道的尽处看去,果然,在山雾缥缈之间,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白色身影,林逸之看起来竟颇为的熟悉。那身影在这浓郁的雾中的每一个动作虽然有些朦胧,但林逸之心中觉得,这身影好像在很久以前就曾经见到过,而且似乎很久以前见到的时候,也是好像因为什么原因看的不清不楚。 脑海中飞速的旋转,搜寻着这个身影到底是谁。然而,林逸之始终想不起来,他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白色身影。然而可以确定,他的的确确觉得这身影十分熟悉。甚至连时间他都可以大约确定。 应该在八年前的某一个时间。 那个时候自己才十岁的年纪。 就在林逸之胡乱猜测的时候,那白衣身影应该也看到了林逸之,脚步蓦然加快,朝着林逸之走了过来。 大约离着一丈多的距离,那白衣身影便当先说话了:“逸之兄弟,是我……” 林逸之听到他说话之时,也看清楚了是谁,原来是纳兰明轩。 怎么是他?林逸之颇有些疑惑。 倒不是疑惑纳兰明轩本人,虽然纳兰平素也爱穿白衣,近了,没有这浓雾的阻挡,他看去就是纳兰明轩本人,可是,林逸之确定,自己脑海中,方才浓雾之中的身影,却不是如今纳兰明轩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眼前是纳兰明轩,可是给他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断断不应该是他啊? 林逸之罕见的没有立即跟纳兰明轩打招呼,径自低头,眼神疑惑的愣在那里。 八年之前,他见过什么白色的身影么?而且还是纳兰明轩? 待纳兰明轩走近之时,也发觉了林逸之不同往常的神情,略微笑笑道:“逸之兄弟,这是在想什么,连话也都不说了?” 林逸之轻轻抬头,有些疑惑道:“纳兰,我们最早在什么时候见过?” 纳兰明轩爽朗的笑笑,眼神之中一片坦然道:“逸之兄弟怎么就忘了呢,三年之前,洪家坡,四瞳熊妖……” 林逸之摇摇头道:“不对,不对!好像比这要更早一些!” 他也不太确定,语气之中多多少少的带了些许的疑问。 纳兰明轩先是一愣,随即又是大笑道:“看来,汐月妹子说的不错,那仙隐剑阁的确有什么东西,将你的魂魄勾了去,你与我初次见面,不是那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林逸之使劲的摇了摇头,也不再想了,心中暗道,怕是这三年的仙隐剑阁的修炼马上便要到头了,这一段修炼的脑袋都有些混乱了。 想到此处,林逸之也笑了笑道:“纳兰怎么在这里,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我们还在一处。这也不过多久,你怎么从对面来了?” 纳兰明轩神情依旧无比自然道:“吃完饭,总要走一走的,我的脚程快上一些,不像兄弟这般闲情雅致,刚走了一圈,正打算回去,迎面便碰到了兄弟你。兄弟这是要去仙隐剑阁么?” 林逸之点点头道:“却是要去了,御剑颇费力气,我就走着看看。” 纳兰明轩点点头,好像想到了什么道:“那仙隐剑阁的禁制不是在一更天左右才会允许进入的么?兄弟这时候去,怎么能进得去?” 林逸之忙道:“一路走来,看看这满山的风景,悠闲自得,一会儿在那剑峰之下再溜达一圈,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忽的似想到了什么,抬头疑惑的问道:“纳兰兄弟怎么会知道这剑阁禁制的规律的?” 纳兰明轩似乎很随意的回答道:“这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曾师兄不也要去的么,我平素听去了几耳朵。”说着,又毫不掩饰道:“不仅如此,我听说,就算是在规定的时辰内进入仙隐剑阁,要得到禁制的认可,还需要一枚令牌,对吧!” 纳兰明轩目光平和,林逸之也不再疑有其他,看来,纳兰的确是把自己当做至亲兄弟,否则让其他人知道他这一个普通弟子对仙隐剑阁的禁制知道的这么多,肯定会怀疑他是不是有其他的用意。 纳兰明轩对我还是没有半点隐晦的。林逸之点了点头,也就不再隐瞒,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纳兰明轩道:“这就是通过禁制的令牌,叫做聚元令。” 纳兰明轩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那枚玄铁令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然后就将那令牌递给林逸之道:“这令牌的分量倒也不轻。你还是拿去罢,你就不怕我把这令牌抢了去,自己去那仙隐剑阁中?” 林逸之闻听哈哈哈大笑道:“纳兰兄弟坦坦荡荡,你要真的想要我送你便是,或者我去找找杞难掌教,求他让你也去如何?” 纳兰明轩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感慨道:“这满山的人,怕只有逸之不疑我?” 林逸之笑笑道:“纳兰对我不也是如此?” 纳兰明轩不再说话,抬头看了看天空。 星河闪耀,苍穹浩瀚。 蓦地,冲林逸之一笑道:“兄弟,快去剑阁罢……”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好,纳兰也快回去罢!”说罢,转头当先朝前走了几步。 只是,刚走了没有几步,身后又传来纳兰明轩的声音:“逸之兄弟……” 林逸之蓦地停下,转头朝纳兰明轩一笑。 雾色之中,纳兰明轩的身影竟然有些许的恍惚。 “纳兰?何事?”林逸之问道。 纳兰明轩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朝林逸之的方向看着。 林逸之感觉纳兰明轩好像要说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却迟迟说不出口。 半晌纳兰明轩似乎笑了笑,声音清朗,字字可辨。 “兄弟,前路保重!” 林逸之觉得纳兰明轩这句话说得没有来由,自己只是去仙隐剑阁修行,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他这样说,未免有些言重了。 林逸之下意识的觉得,纳兰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可是说不出口。 他想问个清楚,可又觉得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作罢了,想着等明早返回之后,再问问他也不迟。 于是点了点头,轻松的笑笑道:“纳兰,你这话,像是我们见不着了似得,我先去剑阁了,明早就去找你。” 纳兰明轩没有动,沉沉的雾色之中,他一直看着林逸之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原本坦然的眼神之中,忽的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月色之下,那白色的身影显得颇有些莫名的清冷与寂寥。 待林逸之已然远去很久了,他还是这样的站在那里。 忽的,长叹一声,低低的就如自言自语道:“兄弟……明日我等着你……” 随着这声话音,他的袍袖似乎微微的动了一下。 借着月色,却发现那袖口之处,赫然有着一枚玄铁质地的东西悄然露了出来。 那东西,似乎无比的熟悉,就好像与林逸之手中那枚聚元令的的样子,一般无二。 黑夜漫漫,这曲折幽深的盘山小道之上,再也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那白衣纳兰早已不知去往何方,只留下偶尔几声老鸦难听的叫声。 倏尔,那风,好像不知何时起了,带动着这沉沉的雾气,将天上的月,也统统的遮了去…… 第十章 不归阁 夜风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些凉了,林逸之下意识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抬头看了看天空。漫天的星斗不知何时隐了去,便是原本清亮的月光,都有些暗淡了。 抬头看了看前路,浓雾中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那座高耸的剑峰的轮廓。林逸之心想,过不了多久便能到了。 算了算时辰,离一更天还有些时辰,自己真的是来的有些早了。 不如到这剑峰后面去看一看,林逸之三年来都只是来到剑峰的山脚下,便御剑而上了,从来不知道这剑峰之后是什么光景。 拿定主意,林逸之信步朝剑峰走去。 边走边想,其实,他的心思还是停留在纳兰明轩的身上。因为那个浓雾里的身影,他始终觉得异常熟悉,只是,那种熟悉不是来自他对纳兰明轩惯有的印象,这身影似乎好久之前便见到过,越想,林逸之越觉得,应该在认识纳兰明轩之前便见到过。 可是,他的的确确属于纳兰明轩啊。林逸之满腹心思,不知不觉的朝着剑峰的后面走去。 腰间有淡绿色的亮光在黑夜中缓缓的亮起,似乎林逸之的腰间挂着什么东西。他顺势将那东西托在掌中。 掌心之上,竟是一枚薄如蝉翼,如玉一般发着淡绿柔光的物饰。大小和俗世之中的富贵人家随身玉佩差不多,只是区别在于,这如玉一般的东西上面的淡绿柔光,却是一层淡淡的灵气,灵气在其上缓缓的流动着,熠熠生辉。 林逸之记得,这如玉一般的东西叫做本命玉简。在半年之前,他的修为突破了驱物八重以后,自己的师尊便拿出了两枚一模一样的玉简来,让林逸之割破自己的手指,每枚玉简上滴了一滴鲜血溶入其中。 随着自己血液的溶入,那两枚原本极为普通的玉简,瞬间发出了淡绿色的荧光。更显得晶莹剔透。 做完这些,陆无羁便带他朝着问道堂后院深处走去。 林逸之只到过问道堂的大堂,问道堂后院在他的印象之中,属于师尊一家的私人之地,他也从来没有贸然的进去过。 一路之上,陆无羁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但是神色却是林逸之从未看到过的凝重。 等来到了那后院深处的一座木质小楼前,陆无羁方停住了脚步。 林逸之抬头看去,发现这里的景色竟然与莫忧峰各处皆不相同。 破旧,甚至有些破败的萧索。 衰草连天,将原本的地面全然覆盖,那小楼紧闭的门前,衰草已然有了半人多高。他朝那小楼看去,便觉得这小楼似乎有些年头了,年久失修,风吹雨打,红木质地的小楼竟有些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发黄的木头纹理裸露在外面。 门头之上,有一个字迹模糊的牌匾,牌匾也有些开裂了。林逸之依稀可辨,那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不归阁。 林逸之不知道莫忧峰还有这么一个破败的地方,有心问问师尊陆无羁这个不归阁到底用来做些什么,可是见他缓步停在楼前,眼神有些沧桑的看着这小楼,好像在想些什么,便忍住没有再问。 陆无羁大袖轻轻朝着那紧闭的木门轻轻一拂,“吱呀——”一声,就如一声沉重的叹息,那扇木门竟然缓缓的自动打开了。 里面似有昏黄的光芒传出,但是那光并不亮,给人的感觉里面还是颇为昏沉的。 ,随着这门的开启,林逸之霎时感觉到一股厚重的木头腐潮气息夹杂着年代久远所积累的灰尘从里面扑面而来。 大约这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林逸之疑惑不解,师尊为何带自己来这里? 他偷偷的朝着陆无羁看去。陆无羁的手中托着那两枚绿光盈盈的玉简,淡绿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原本有些丑陋的脸庞之上,那沧桑和肃穆更显的格外凝重。 陆无羁在这门前站了许久,这才沉沉的说道:“老五,随我进来吧。” 林逸之跟在陆无羁的身后,师徒二人悄然无声的走进了这不归阁之内。 阁内的空间不大,甚至还有些狭窄。周围不过十步见方。然而除了满地的灰尘之外,却显得空空荡荡。 阁内正中是一张玉石长桌,长桌之后的墙上悬挂着两幅画,画的是两个极为出尘仙风道骨的道士。旁边有小篆,却是这两个道士的名字。 左边一副,上写大鸿蒙创教真人离忧先祖。 右边一副,上写大慈悲云游先师无极真人。 林逸之这才知道,这画像中的两个人,一个是离忧教的创教祖师离忧子,一个便是上代离忧掌教无极真人了。 除了这些,林逸之蓦然发现,在这画像之前有两根并排而立的柱子,柱子相距大约有一丈左右,两根柱子之间被一条极细的银线系着。 而那银线之上,赫然悬挂着六枚如同师尊手中托着的一般无二的本命玉简。这些玉简同师尊手中的玉简一模一样,散发着盈盈的绿光,有风轻拂而来,那些玉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这风中轻轻的摇晃,散发着“叮叮咚咚”十分悦耳的轻响。 只是林逸之一眼就看到了第三枚玉简,似乎那绿色之中带着隐隐的几丝黑气,那黑气将那绿光包裹其中,竟显得有些许的诡异。 陆无羁的目光似乎也在同时停留在那枚泛着黑气的玉简之上,久久不曾移开,陆无羁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两只手指,将那枚看起来独出一格的玉简缓缓的捏在指尖,然后,用这两根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这枚玉简,就如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头。眼神也越发的沧桑起来。 林逸之忽的感觉,师尊沧桑的眼神中闪烁着点点晶莹。 师尊哭了? 林逸之刚想走过去,问一问师尊到底怎么了。 却见陆无羁摆了摆手,然后将掌心处其中的一枚滴入了林逸之血液的玉简郑重的举了起来,然后轻声道:“老五,随我跪下!” 说罢,当先在这两幅画的面前跪了下去,林逸之也十分乖巧的跪在了师尊的身后。 但见陆无羁将这枚玉简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祷告着什么。 林逸之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师尊,一同拜了三拜。 然后陆无羁缓缓起身,将其中的一枚玉简系在那细细如丝的银线之上,然后转过头去,神情郑重的冲林逸之道:“老五,你可知这里是何处么?” 林逸之有些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上得这离忧教八年以来,师尊第一次待他来这么个地方的用意,只得小心回答道:“弟子知道,这里是不归阁。” “呵呵,不归阁……你又可知这里如何叫做不归阁?”陆无羁忽的淡淡一笑,满脸的沧桑。 林逸之摇了摇头道:“弟子愚钝……” 陆无羁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沧桑道:“老五,离忧教有一个惯例,便是若门下弟子修为已达小乘,也就是金丹境,便都要滴血祭炼属于自己的本命玉简,入这不归阁。其实在为师的师尊为掌教之时,也就是这右边画像之人,这不归阁只有一处,在离忧大殿的后山之中。当年,我和你诸位首座师伯的本命玉简都在那唯一的不归阁中。只是,后来啊……” 陆无羁沧桑的声音蓦然停在那里,似乎出神的想着什么,好久方道:“后来,便有了离忧九脉,也便有了九座不归阁。”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原来咱们离忧教还有这样事情。” “老五,你可听说过,一入不归,终不归么?”陆无羁缓缓的问道。 “一入不归终不归?” “这所谓一入不归终不归,便是讲的这不归阁的用途。我方才讲过,只有到了金丹修为的离忧教弟子,才能滴血祭炼本命玉简,然后悬挂在不归阁中,这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交付。将自己的性命,全数交付在这不归阁中!”陆无羁缓缓道。 林逸之刚想说话,陆无羁一摆手道:“你听我说吧,原是你的修为不过方驱物八重,但是你可知道,那仙隐剑阁只有金丹弟子才有资格被批准进入,而你提前进入了,再者,你的修炼速度,或许在半年之后可以勘破金丹境,就算没有达到,你也是要参加剑川试炼的。那剑川试炼美其名曰是正魔两道摒弃恩怨,互相切磋的盛会,其实那不过是修罗战场罢了。虽然每个人不一定必死,但是,也保不准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至于剑川试炼的详情,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所以,我便提前让你祭炼了本命玉简,你也看到了,我将这枚玉简悬挂在这不归丝上。这便代表了,我已正式决定,你如今已是我莫忧峰核心弟子了!” 林逸之这才知道,那细细的银丝的名字,叫做不归丝。闻听师尊正式认定他为核心弟子,心中欢喜忙叩头想要表示感激。 陆无羁摆了摆手道:“你莫要过早的欢喜了,身为核心弟子,你的责任便更加重了,以后这仙道一途,更多的凶险便要你独自来面对,而师尊或许有的时候,想帮你也帮不到你了,更多的时候,你要靠你自己!” 林逸之闻听此言,顿时热泪盈眶,长拜道:“师尊大恩,弟子永世不忘!” 陆无羁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道:“由于金丹期之后,你们要面对更多未知的危险,甚至要浪迹天下,所以,你们的动向,消息,甚至是性命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师门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陆无羁顿了一顿,将剩下的一枚林逸之的本命玉简交给他道:“这剩下一枚玉简,你收好了,你要明白,所谓本命玉简,便是你生的凭据!他日,无论你身在何方,遇到什么危险,只要你身上的玉简不碎,这不归阁中的玉简便会完好无损,倘若……” 陆无羁忽的停了下来,眼神灼灼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心头一震,他忽然之间明白了,所这不归阁,所谓不归的意义。 “倘若这不归阁内属于你的本命玉简在某一天忽然破碎,这便表明了,你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你将永远在这世间消失,再不归来!”陆无羁轻轻的说着。 “弟子……知道了!”林逸之说罢,又磕了几个响头。 陆无羁点点头,似鼓励道:“修仙一途,绝不是大道坦途,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举,老五,前路漫漫,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你记住,今后无论你身在何处,走的多远,师尊都会每日在这不归阁中,守候着你的本命玉简,等你回家!” 林逸之再也忍不住了,潸然泪下,这八年,这个一开始让他觉得十分古怪严厉的师尊,对他所做的一切,一言一行,已然深深的烙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就如自己从未谋面的那个慈父一般,温暖着自己的心房。 陆无羁点了点头道:“你这人虽然呆傻,又好哭鼻子,但是却也是赤子之心。老五,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师尊,照您所说,不仅是我们莫忧峰,其他各脉,都有不归阁,金丹以上的弟子的本命玉简也会在他们的不归阁中?” 陆无羁点了点头。 林逸之又道:“那这里从第一个开始便分别是锐金师兄,离木师兄…….”他将所有人的玉简都念了出来,最后是陆汐月和他自己。 然而,他却忽然问道:“师尊,只是我不明白,纳兰是六弟子,但是还没有金丹期,为什么这里加上我这里有七枚玉简,那多出的一枚是谁的?还有第三枚为什么那绿色之中有些许的黑气?” 陆无羁的神情忽的一怔,缓缓的站起身来,无声无息的走到了这不归阁的门前。并不看他道:“老五,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不归阁中加上你的确已经有七枚本命玉简了,那所谓多出的一枚,便是这第三枚,你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本命玉简……” “他……是你真正的三师兄……他叫陈若水……” 林逸之闻听此言,更为惊诧,他原本以为,这莫忧峰不过锐金、离木、罡炎、朗坤四位师兄,那三师兄应该是萧罡炎无疑,可师尊却说着三师兄另有其人,而且陈若水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听莫忧峰上下提起过哪怕只言片语。 “师尊…..那陈若水师兄……现在在哪?” “他……已然走的好远好远了……怕是再也不回来了……” 陆无羁的声音似乎渺远无比,林逸之站起身来,却发现门前早已没有了师尊的踪迹,只有那半人多高的衰草。 ………… 林逸之就这般想着,将那枚本命玉简小心翼翼的放入腰间,然后在这剑峰之后的区域继续缓步而行。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便听到了似乎前方不远之处有水声,他心中一喜,暗道,难不成前面有湖么? 林逸之循着那水声朝前走去。却发现或许这剑峰过于高了,它的山峰之后,那地上还有着一些白色的积雪未化。 伴随着这白雪之路,林逸之终于找到了那水的源头。 竟然是一片如镜子一般好大的湖泊。而且那湖水似乎是温的,满湖飘散着氤氲的雾气。 湖岸之上,白雪堆积,将这一方湖水映衬的彷如仙境瑶池一般。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好去处!林逸之暗暗的想着。 可是,当他借着这点点月色朝那湖中看去的时候,却蓦然的呆在了那里。他看到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那淡淡的月色之下,雾气缥缈如幻的湖水,轻轻的荡起阵阵如星芒的涟漪。 然后,在这白雪如捧的湖心,竟然忽的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乌发如瀑,月色下,曼妙的身影如梦似幻。如雪一般的凝滞玉肤。在那一汪温柔之中。 这女子清冷绝世,出尘如仙,不可方物。 林逸之刹那之间,看的呆了…… 第十一章 满湖雪 那汪湖水中绝美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端木凝阙。 其实林逸之也并非完全看的清楚,因为月色本就不是很亮,再加上这满湖的雾气。他也不过是朦朦胧胧的看了个大概。 然而就是这朦朦胧胧之中,那身姿才更显得惊艳倾世。 林逸之看的有些痴了,站在那湖边,一时之间,一动不动,连找个石头,躲在后面看,似乎都忘记了。 湖中的女子,果真是端木凝阙无疑。 这端木凝阙向来是独来独往,清冷惯了。除了隔些日子朝仙隐剑阁修炼这必做之事外,若回到幻忧峰之后,便会独自朝那幻思崖上,自己将自己禁在崖上,不言不语。谁也不见。 除了师尊和大师姐苏沅之外,她这三年就真的谁都没有再见过。其实她这幽闭于幻思崖的处罚,本是清玄的决定,但随着掌教清玄准她入仙隐剑阁之后,这个处罚等于变相废除了。 可是,端木凝阙却依旧每天的呆在那风雪幻思崖上,与外间隔绝。 苏沅曾经求过幻尘师太,让她开口莫要再让端木这样了,幻尘师太只是摇头叹息,她自己想要如此,没有人强求。 期间,林逸之也曾想过去找她,但都被苏沅给挡了。 端木凝阙早就发现了在这剑峰之后有这样一个如梦一般的湖,爱美使然,她有时便会早些从那幻思崖下来,然后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褪去淡蓝色的衣衫,跳进这湖中。 湖水温润如玉,洗尽她满身的风雪。她倒也颇为享受。 如果不是林逸之这次冒冒失失的闯入,这方湖水,便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除了这一方积雪和山色,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她凝脂如雪的肌肤和绝美倾城的身姿。 此时此刻的端木凝阙,完全没有人前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她正掬着一捧汪汪的清水,然后轻轻的撩向半空之中,水花翻涌,映着点点的星光。甚是好看。 然后,素手轻扬,柔柔的微笑着,惬意而悠然。 林逸之从未见过端木凝阙还有如此温柔如水的笑容,他揉揉眼睛,生怕这笑容转瞬即逝了。 雾气蒸腾,那身姿更显的如梦如幻。 原来端木若这样笑着的时候,也是极美的!林逸之站在岸边,傻傻的想着。 只是,他断然不知道,湖中的人,已然察觉出了似乎有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从那岸上微微的荡漾而来。 端木凝阙的笑容瞬间消失,脸上骤然变得冰冷如雪。秀美微蹙,她背着身子,用神识轻轻的朝岸上探查过去。 果然有人!似乎还毫无顾忌的站在岸边,欣赏着这一湖的春色。 只是这人的气息似乎颇为的熟悉,自己应该认识。 端木凝阙表面之上仍装作毫无察觉,那掬着一捧清水的素手,依旧轻轻的扬着。 然而那脸上的冷意更加如冰似霜。她暗暗想着,定要让这登徒浪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眼中杀意一闪,那岸上的人在她的心中已然成了死人。 不过半息,端木凝阙已然将那人的气息完全锁死。 可是,就在同一时刻,他心中翻涌的杀意,竟然完全的消失无踪了。 因为她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个让她颇为熟悉的气息,竟然是他! 那岸上站着的人是——林逸之! 端木凝阙原本怒气冲天的心,蓦然之间一阵悸动。原本如雪的脸庞,腾的红霞尽染。 怎么是他?我原本还以为他老实,可今日他竟然…… 不过,看他这副痴呆的样子,怕是,也不是故意的罢。 他会觉得我美么? 端木凝阙的心绪荡漾,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背对着他,掩饰自己的娇羞与慌乱。 终于,她还是咬了咬牙,她毕竟不是一般女子,便是女儿之态,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她就那样毫无遮掩的转过身来,与岸上的林逸之面面相对。 凑巧的是,那湖水正好与她的雪颈持平,那绝美的仙姿,尽数遮掩在一汪湖水的深处。 林逸之霍然惊醒,心中将自己骂了个千遍万遍,老脸一红,这才想起了自己是不是该找块大石头躲那么一下子。 可是,月光之下,那水中的端木凝阙更显得清水出芙蓉,美得惊心动魄。林逸之刚迈出一条腿,就那样再次怔在了那里,痴痴的看呆了。 端木凝阙虽然有些羞涩,但心中也着实觉得这呆呆的家伙傻得可爱。 她看得出,林逸之的眼中断然没有半点的亵渎之意。 声音清冷,却没有半点娇羞造作之意。 她清叱一声道:“林逸之,你还没看够是么?” 林逸之身体一颤,心中自苦,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忙一边向后缓缓退着,一边低头慌忙摆手道:“端木师姐……小子无意亵渎……还请师姐原谅则个!” 林逸之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有眼福的倒霉蛋。 端木凝阙被他这副窘状竟逗有些想要发笑,忽的掩嘴冷声道:“你就想这样走啊!给我站住!” 林逸之闻听此言,比接到掌教谕令还要听话,立马僵硬的站直了身体。 端木凝阙忽然之间,朝那月色望了一眼,然后幽幽一叹,似乎自言自语道:“我……美么?” 她这话方一出口,心中便是一颤。我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我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依照自己的性子,若在平时,她是断然不会这样问的。 难道是今晚的月色过于的缠绵如梦? 林逸之先是一愣,然后那几乎低的要贴着胸膛的脑袋,竟然再次抬了起来,往那湖中人的方向看去。 似乎是在确认一番似得。 这一下,端木凝阙却是有些羞恼,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回答这个问题很难么?还要再看一遍,你……若再看,信不信我这就将你那眼睛挖出来。赶快回答!” 心中有些气,定是要给他这个占便宜的家伙一些惩罚的,他这真有些明目张胆了。 想到这里,端木凝阙忽的朝面前的湖水一拍。掌风激起一道如练的水线,朝林逸之当头激射而来。 林逸之再次看的有些痴了,根本没有提防端木凝阙会忽然出手。 那激起的水线,翻起一丈多高的水花,当头倾泻而下,林逸之顿时成了成了落汤鸡,脸上被扑面而来的水花击中,一片迷蒙,眼睛都睁不开了。黑色衣衫尽数湿透,紧紧的裹在清瘦的身躯上。 那形状显得颇为狼狈。 林逸之竟也不恼,一面用手胡乱的扒拉着满脸的水渍,然后含含糊糊的喃喃道:“你……很美!” 端木凝阙闻言,又斜睨了一眼他那狼狈之相,似乎轻笑了一下,不过这轻笑转瞬即逝,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你胆敢让其他人知道,我……” 林逸之再次慌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端木师姐若是不生气了,我打死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可是,林逸之刚刚说完,却蓦然看到,原本神态轻松的端木凝阙忽然之间,眉头紧蹙,那双清冷的眸中忽的满是冷冷的杀意。 林逸之暗道,难道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就在这一瞬之间,却见端木凝阙一双素手突然朝着清如明镜的湖面之上狠狠的拍去。 “轰——”一声震耳发聩的巨响,那原本如镜一般的湖面,顿时汹涌澎拜。 自端木凝阙的周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转漩涡。漩涡极速旋转,刹那之间,两道更为巨大的水滔,冲天而起。 水滔如龙,直直的射向苍穹之中,然后调转方向,以迅雷之速,朝着林逸之的方向轰然涌去。 林逸之大惊失色,怎么这端木师姐说翻脸就翻脸,自己不就多看了几眼,这架势,这惊天的水滔,似乎是要自己的性命的架势。 慌乱之中,林逸之忘记了躲闪,只大声的喊了句:“我已经被淋了一回了,你怎么还来啊!——” 随着这声大喊,林逸之的眼中,那原本浸在水中的端木凝阙忽的冲天而起,绝美的身姿荡漾起无数晶莹的水花,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她托出水面。水花流转,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张清亮的水幕。 她身姿轻盈,牵动着涛涛的水波,旋转飘荡。宛如踏水起舞的仙子。 恍惚间,她似乎自那水波上缓缓的落下。站在离林逸之不足三寸距离的地方。而身上不知何时,早已披上了那淡蓝色的衣衫。 蓝影幽幽,清冷绝世。 原本附在她身上的水幕在半空中无声的破碎,泛起点点的如星的光芒,无声的落到湖中,就如那湖的上空,忽然飘起了无数白色的雪花。如梦如幻。 而最先她用掌力激起的两道如龙一般汹涌的水滔,才堪堪的来到了她的身后。下一刻,她和林逸之便都会被这两道水滔浇的梨花带雨。 就在这时,她竟极速转过身去,轻轻的展开右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绝美的弧线,竟然能够完全牵引着那两道气势汹涌的水滔。 水滔似乎完全听命于端木凝阙,随着端木凝阙的手朝着林逸之身后猛然一点。两道水滔嘶吼着,竟越过林逸之的身体,朝他身后狠狠的激射而去。 蓦地,原本如雪的水波之中,不知何时闪烁起一道幽冷的蓝色光芒。 一声清冽的剑鸣。端木凝阙再次纵身而起,沧离神剑刹那之间追上了这两道嘶吼的水滔,将整个水滔从正中完全的穿透。剑光闪闪,剑气如虹。 她便这般出剑。 一剑飞仙,绝世无双。 端木凝阙早已越过了林逸之的身躯,剑指前方,月光清冷,她站在那里一动不不动。 直到这时,那两道水波才蓦的没了气势,缓缓自半空洒落,点点滴在沧离的剑身之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然后那无数的水珠悄无声息的绽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幽幽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的淡漠,她缓缓开口:“你隐在暗处很久了,当我端木不知么?竟还要背后暗算!” 话音之中,杀意凛凛。 林逸之赫然心惊,忙转头朝身后看去。 清冷的月色下,端木凝阙横剑在手,冷冽的剑尖,散发着如幻的蓝光。而剑尖前不足五寸,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黑纱蒙面,仿佛和着夜色融为一体。浑身透着丝丝的诡异。 林逸之大惊失色,怪不得方才端木凝阙忽然犹如雷霆之势,而自己竟毫无察觉。 这个黑衣人是谁?林逸之已然是驱物九重的实力,而他竟然能毫无声息的出现在离林逸之如此近的距离,按下杀手。 更为恐怖的是,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锵——”轻痕出鞘。林逸之持剑与端木凝阙并排而立。 “端木,莫要放他走了,我觉得这个黑衣人,似乎和当年欧阳越被杀之事,有莫大的关联。”林逸之低声道。 端木凝阙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冷叱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人还是鬼?” 那黑衣人原本以为自己这悄无声息的一击,定然重伤林逸之。心中正十拿九稳,未曾那端木凝阙竟然有如此惊艳手段。 就这样化解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 黑衣人忽的发出一声酥酥的娇笑,声音竟然娇软万分道:“哟哟哟,不就是打扰了你们郎情妾意,用的着如此怒气冲天么?” 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那声音来看,还是一个颇为娇滴滴的女子。 端木凝阙脸色一红,一阵羞怒。 林逸之呸了一声,冷声道:“下流之徒,胡言乱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黑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又起:“怎么了,急眼了?你这木头一样的人,竟然也有人看得上,我说那什么端木姐姐,你莫不是想男人想得疯了?” “你……”端木凝阙面色羞红,她本就少言寡语,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握着沧离神剑的手,不住的颤动。 林逸之感觉到了端木凝阙起伏的心绪,更是怒火万丈,冷声道:“端木师姐,圣洁冰清,岂是你这不知羞的人胡乱说的!” 黑衣女子闻听此言,竟弯腰格格笑了起来道:“好一个不知羞的,刚才一言一语什么我美么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了?你们能做,偏我就不能说么?” 沧离蓝光轻闪,一股平和的气息流入端木凝阙的心房,端木凝阙再度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和淡漠,忽的冷声道:“林逸之,你速回仙隐剑阁,现在时辰已到了,想那胡峰应该在那里了,你告诉他务必小心谨慎,莫让仙隐剑阁再出什么岔子!” 林逸之点了点头,刚想转身离去,忽的停了下来,望着端木凝阙道:“你……” “快去,你在这里,我反倒束手束脚!”端木凝阙淡淡道。 林逸之料想说什么也是徒劳,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那……你小心!” 说罢,跃然于轻痕仙剑之上,轰鸣大作,破空而去。 端木凝阙见林逸之去了,眼中冷芒一闪,冲眼前黑衣蒙面女子冷冷道:“如今,只有你和我,我倒要揭了你这见不得人的黑纱,看看你是个谁?” 端木凝阙忽然觉得眼前这黑衣女子的身形颇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却见那黑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惜啊可惜,好好的一场鸳鸯戏水,被我给搅了,算了。我也累了!后会无期!” 说罢,一道黑色的残影,她早已在十丈开外。 好快的身法!但是在我的面前,你还远远不够! 蓝影飘然,下一刻离着这黑衣身影,不过一尺距离。 于是,在这离忧大山之中的密林处,层峦叠嶂的山间处。骤然闪现出两道一前一后紧紧追逐的黑蓝光芒,倏尔明亮,倏尔隐约。 就这样,快速的朝着茫茫的离忧山外围快速的流动着。 第十二章 灯与剑 离忧山外围。 端木凝阙的速度提至极致,全力的朝着前方那个飞驰的黑色身影追去。远远望去,她就如一道划破黑色夜幕的蓝色流光,迅捷,飘逸。 她定是要追上这个黑衣女子,因为随着持续的追赶,她越发觉得黑衣女子的身形无比的熟悉,端木凝阙完完全全可以肯定,她绝对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身影。 甚至连这个身影的名字几乎都要呼之欲出了,可是总是差一点点,就如临门一脚,可端木凝阙却始终想不出。 今日上天入地,我也追你不放! 就这样,在离忧山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之中,两人如星芒的身影飘忽涤荡,纠缠不放。 半个时辰过后,那前方黑衣女子的身影骤然慢了许多,黑衣女子心中暗道不好,自己几乎到了体力的极限了,可那端木凝阙似乎还极为轻松,依旧是速度不减,蓝影闪烁如风。 黑衣女子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端木凝阙,起先她就知道这端木凝阙是离忧教少有惊采绝艳之辈,那实力比望忧峰楚箫亦是不遑多让,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向自己门派的大宫主求了一枚追风丹,这才勉勉强强的一直保持着领先的势头,没有让她追上来。 可是,如今药力显然是过了,若在这样下去,不出十五息,她定会被端木凝阙追上。 可恶!好一个阴魂不散的家伙!黑衣女子在心中不断的咒骂着。 但心中还是不怎么服气,她是离忧教的翘楚,我又差到哪里了?想到这里,又是暗自咬了咬牙,身形竟然猛然之间提速不少。 端木凝阙一边追赶,一边冷眼瞧看,见她先是如风似火,然后身形渐渐变慢,忽的又再次提起速度,心中冷笑道,怕是到了极限了,兀自强撑。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想到此,自己的身形也放慢了不少,存心想浪费她一些体力,就如逗她玩一样,始终与她相隔六七尺的距离。那双清冷的眸却时刻的关注着这黑衣身影。 黑衣女子身在前方,都能够感觉到端木凝阙的眸在她后背投下清冷。不由得更生胆怯。 她实在不想认输,奈何有心无力,随即朝着四围看了看。 四围一片漆黑,古木狼林,月光都被那苍天巨木的浓密树叶遮蔽的无法穿透。 她心道,倒也差不多了,这里已经是离忧山外围,早出了离忧教的实力范畴,我此时若想走,便是杞难来了也拦不住我了。 又暗道一声,但愿那个小子下手快一点,成与不成,可就与我无关了! 想到此处,她忽的一个急停,身后黑色长长的残影在三息之后,终于与她合为一体。 正在全力追赶的端木凝阙见她停了,也急忙凝神,在她一丈左右的距离,停身站住。 “锵——” 幽蓝赫赫,沧离出鞘。 端木凝阙目光清冷:“你,不打算跑了?” 那女子娇滴滴的笑道:“不跑了,不跑了,再跑骨头都酥了。你说你,那么漂亮的的脸蛋,整天冷冰冰的,小心以后没了婆家!” 端木凝阙浑不在意,依旧冷声道:“费什么话,你到底是谁?” 黑衣女子一笑道:“你打得过我,把我的面纱摘了去,不就知道了么。” 话音方落,毫无征兆的,一盏晶莹剔透的散发着淡淡黄色光芒的东西在她身后缓缓的亮了起来。 仔细看去,却是一盏精致的六角形小灯,灯芯之处汩汩的黄色光芒晕染开来,那黄光并不十分强烈,却让人感觉的微微欲熏,沉沉欲醉。 那光芒之中的丝丝魅惑,仿佛温柔乡,让人瞬间迷失。 这六角小灯,就那样缓缓的在半空漂浮着,六角之上还挂着六颗小小的铃铛,随着它的不断漂浮和旋转,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的声响,那声音在这幽静的夜晚密林中飘荡回转,传的很远很远。 这黑衣女子轻轻的将这灯托在掌中,格格一笑道:“这里实在是太黑了,总算是亮了些!” 端木凝阙冷眸一闪,脱口道:“梦魂灯!你是三妙宫的人?!” 那黑衣女子娇笑连连道:“妹妹好眼力啊,竟知道这是梦魂灯,到让我刮目相看呢,只是三妙宫是个什么东西?姐姐我呀,可是从未听闻过!” 端木凝阙冷哼一声道:“我管你哪里来的,纳命便是!” 说罢,蓝光一闪,沧离如电,带着清冷的山风,朝那黑衣女子的面门如电一般刺去。 “好一个一剑飞仙!妹妹这可是第二次用了” 黑衣女子不慌不忙,将手中的梦魂灯朝着如电而来的沧离蓝芒轻轻抛去。 但听叮叮当当,那梦魂灯在半空不住荡漾,六角之上的铃铛瞬时发出悦耳的声响。随着那声响,灯芯处原本汩汩的黄色光芒訇然大涨,那黄色光芒快速的蔓延开去,将这密林的黑暗照成了一片氤氲的黄晕。 与此同时,以梦魂灯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透明的黄色光罩,将它连同黑衣女子全数照了进去。 沧离神剑原本义无反顾的朝黑衣女子直刺而来,一路之上并无阻碍。那些黄色的光晕试图收拢聚集阻挡沧离行进的速度,没成想刚与沧离幽幽的蓝芒甫一接触,便瞬间消散开去。 可是黑衣女子依旧视若无睹,似乎仍然那般娇笑着,托着精致的梦魂灯站在黄色光罩之内,不躲不闪。 任凭沧离神剑剑芒呼啸而至。 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那剑芒原本凌厉的的气势刚一接触到黄色光罩,便犹如撞在了一块极厚的大石之上,无论剑气如何缭绕,剑芒如何闪动,却始终不得寸进。 黑衣女子见状,又是一阵娇笑,那笑声似乎天生魅惑,若是有个男人,不见其人,但听其声,那七魄都会被勾走的一魄不留。 黑衣女子的声音软绵绵的:“怎么了妹妹,那么大的火气,你怎么不再加把劲,刺破这黄芒,姐姐我就凭你处置!” 那声音不像是在生死缠斗,倒像是在打架。 端木凝阙面色如冰,暗自调动起离忧无极道,一股沛然的真气朝沧离神剑压去。沧离神剑蓝光纵横,剑身震颤,忽的朝后退去三尺左右,然后再度如流星一般朝着那黄色光罩訇然坠去! “轰——”、“轰——”、“轰——” 一息之间,便轰击了三次。可是那黄色光罩依旧牢不可破,虽然如此,原本晕染的黄芒,如今单薄的仅仅可以看出微微的黄光。 端木凝阙心道这梦魂灯果真名不虚传。那黑衣女子见沧离神剑三次如此凶猛的攻击都全数被梦魂灯挡了回去,不由的一阵得意,酥麻麻的声音再度响起:“妹妹,你行不行啊,震得姐姐耳朵都要聋了!” 端木凝阙冷眸连闪,忽的腾身纵起,蓝衣飞舞,如雪如幻。 半空中连掐法诀,忽的冷叱一声:“沧离——破——!” 但见沧离一声呼啸,一道蓝芒直冲入深黑的苍穹之上,忽的调转剑身,剑芒朝下,极速落下。离那黄色光罩还有十丈高低,但觉剑气凛凛,沧离神剑忽的分出两个幽蓝分身。 半空之上,三道幽蓝如梦的沧离剑影,如幻如织的齐齐朝黄色光罩的顶部刺去。 宛如刺透了空气,竟然没有丝毫的声响。三道蓝芒没入这黄色光罩之后,皆踪迹不见。 黑衣女子刚想要嘲笑一番,可是变化瞬息而至。 黄色光罩之内,“嚓——”的一声轻响,忽然微微的闪动起一道幽蓝, “嚓-“第二道幽蓝!然 “嚓——”第三道! 不过三息时间,原本消失的三道沧离蓝芒,竟齐齐的出现在密不透风的黄色光罩之内。 三道沧离蓝芒纵横呼啸,朝着近在咫尺的黑衣女子极速刺去。 与此同时,一声仿佛瓷器碎裂的声音,那黄色光罩,顿时碎成雪片状,在黑暗中闪了几下,消失不见。 那黑衣女子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点,乍看之下,大惊失色。 但这黑衣女子也断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情急之下,将手中托着的梦魂灯狠狠的扔了出去,梦魂灯瞬间涨大。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 那梦魂灯与呼啸而至的三道沧离剑芒狠狠的撞在一起。然后如受重击一样,惨鸣一声,极速的朝后退去。 三道剑芒其中的两道,也顷刻之间震为齑粉。 端木凝阙化为一道残影,瞬息之间来在下落的沧离神剑近前,蓝影一闪,早已横剑在手。 刚想挥剑再战,只听得那黑衣女子恨声道:“好你个浑身是刺的端木凝阙,姐姐我不奉陪了!” 说着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梦魂灯,只见那梦魂灯的灯台边沿已然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原本明亮的灯芯,也变得昏昏欲灭。 那黑衣女子一咬牙,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往怀里一摸,掏出一把粉尘状的东西,朝着端木凝阙一撒。 “轰——”的一声,粉尘四溅,火光冲天。 端木凝阙再找那黑衣女子,却是踪迹不见。只得懊悔的一跺脚。 夜风幽冷,这苍树密林之中只剩下端木凝阙孤单一人。 冷风中,端木凝阙倒提沧离神剑,幽幽想着,这无比熟悉的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又引我来到离忧山外围,却只防守,并不与我真打,用意到底是什么? 忽的,心中一惊,不好!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她真正的目的是仙隐剑阁! 想到此处,端木凝阙心中大乱,一声清冷的呼啸,飘然于沧离之上,大声道:“沧离——要快!——” 一声轰鸣,沧离冲天而起。 端木凝阙心想,但愿来得及赶回去! 第十三章 梦黄粱 p.s:感谢青梅也煮酒的月票支持,感谢刀哥的红票支持,感谢小羽的红票支持,兮遥终于没有食言,两更7000字达成,已累吐。可是兮遥如今一日两更,点击却不给力啊,月点击被挤出了前十。也少了6个。实在是有点更新无动力啊!兮遥再一次吼一声,求点击!求收藏!求点月票!求点打赏和推荐!还有求啊!各种各样求啊! 林逸之御剑狂奔,他将自己驱物九重的修为完全释放出来,仙剑行进的速度远远比之前他每次御剑的速度快上许多。 轻痕仙剑已然到了极致,通体玄色光芒赫赫夺目,好像与空气不断的摩擦,快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林逸之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远远没有结束。他在离忧山中的岁月,魔教突袭两次,一次趁离忧教杞难掌教渡劫,离忧,将仙隐剑阁搅得天翻地覆;另一次就是在雨夜之中突然对欧阳越下杀手,致使欧阳越曝尸荒野。 两次突然袭击,雷霆手段,事了拂身去,直到现在离忧教仍然查无头绪。 那么这一次呢?等待的又将是什么?林逸之抬头望着深黑的天空。 黑雾翻滚,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林逸之的心猛然一沉,隐隐的担心起端木凝阙的安危。 那个黑衣女子能够躲开端木凝阙不动声色的水涛一击,看来修为定是不低。端木能够应付得来么? 他突然有些后悔,怎么那么听话,端木凝阙让他走他就这样走了啊!可是他又无法在转身回去,只得暗暗想着,看来自己要快点与胡峰回合,想一想下一步该如何。 敌人在暗,我在明。端木的办法还是比较稳妥的。想到这里,林逸之深吸一口气,但见轻痕仙剑玄色光芒再度暴涨,他竟生生的将自己行进的速度提高了三成。 茫茫黑夜之中,林逸之就这样又行进了大约一刻的时辰,终于御剑越过了剑峰的半山腰。 剑峰之巅,遥遥在望。 忽然之间,林逸之感觉脸上微微一凉,好像是水一般的东西滴在了脸上,闭不一会儿,接二连三的再次滴在了他的脸上。 林逸之蓦然抬头,只见那高耸入苍穹的剑峰之巅,被一团浓厚的彤云包裹,那彤云翻滚不断,看来是下雨了。 这云,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林逸之心如火焚,看来一定要赶在这场大雨来临之前走进仙隐剑阁之中。 轻痕呼啸,黑衣少年逆风而上。 ………… 仙隐剑阁内。 胡峰在仙隐禁制允许进入的第一时间,便用聚元令早早的来到了仙隐剑阁中心。 他好说歹说,是这三人之中唯一的首席弟子,所以他自认为看守仙隐剑阁,拱卫仙隐禁制的大任,他必须首当其冲。所以,这三年来,无论刮风下雨,他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到的。 这三年,他似乎比三年之前内敛了不少,原本张扬跋扈的性格改了不少,尤其是那张臭嘴,如今倒真真会说话了。 由于三年的接触,他对林逸之有了些许直面上的了解,出于真心的认为,那小子虽然呆傻些,但人还是极为至诚的。 没有人愿意与奸猾之人打交道,他胡峰也不例外。所以,这三年他和林逸之之间相处的倒也挺顺畅。 这最直观的改变便是,他似乎对林逸之没事就拿着一块布擦洗正中央金色大鼎这个原本他认为极没必要的事情显得颇为热衷。 今日来得早,仙隐剑阁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他便拿起布将金色大鼎来回认真的擦了几遍,然后又换上三柱新檀香,诚心的拜了三拜。 做完这些,便仍旧靠在那根柱子前,静息闭目,调运真气。这三年,不但是他,就是林逸之和端木凝阙每次坐的位置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却也是一大奇事。 他调息了一阵,见林逸之和端木凝阙二人还未来到,便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 也许是百无聊赖,他在地上摸起被林逸之乱扔的一本书,看了看书皮上写的是《九夷录》,他大体知道,这书应该是介绍这世间九大蛮夷部落的,心中还有些兴趣,便漫不经心的翻开读了起来。 这一看,又是近半个时辰。胡峰或许是看累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站起身来。却发现今日竟然好生奇怪,那林逸之和端木凝阙相似越好似得,竟然都还没来。 他自顾自的笑了一笑,自语道:“这两个人,这么晚了还不来,我老哥一个真还怪没意思的!” 说完这话,他伸了个懒腰,干脆躺在那柱子旁,他的意思是,趁他们还没到,自己睡上一会。 昏昏沉沉,头脑发胀。胡峰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却是好大一个美梦。 梦中他梦见自己修为直入离忧无极道无极境,然后在万人瞩目之中,缓缓的走上离忧大殿,亲手从杞难掌教的手中接过象征离忧教掌教权威的虚劫仙剑。以掌教的身份接受万人的参拜。 什么楚箫,什么端木凝阙,统统的都要臣服自己! 就在这美梦即将进入**的时候。 “轰咔——”、“吱扭——”两股声响,一声巨大,一声低沉。 胡峰蓦然惊醒。揉着眼睛瞧看。 “轰咔——”又是一声巨响。胡峰这才发觉,外面不知何时电闪雷鸣,风声大作起来。 那“吱扭“一声,是大风将仙隐剑阁的阁窗吹开的声响。 胡峰来到窗前,伸手将那窗户管好。 风果然很大。他关窗的动作都有些艰难。 关好窗户,胡峰迈步走出了仙隐剑阁,来到了剑峰之巅前的空地之上。 狂风嘶吼,将满地的皑皑积雪吹得在半空之中乱滚,茫茫的遮住了胡峰的视线。风如巨口,将胡峰的衣服下摆也全数吹了起来,正盖在他的脸上。 胡峰手忙脚乱的将下摆划拉开,抬头看向苍穹。 苍穹之上,早已风起云涌。 胡峰感觉那翻滚的黑云压得很低,仿佛就在他的头顶盘旋。而且那黑云好像过于的浓厚了,黑色之中依稀透着些许的紫气。 胡峰看着这黑紫云气有些呆了,忽然之间,“轰咔——”一道明亮的利闪,从那黑紫云层之中轰然射出,划破了巨幕般的黑夜。 那利闪似乎不偏不倚的朝胡峰头顶劈来。这也不能怪胡峰倒霉。因为这剑峰本就高欲接天,所以那利闪看着像朝他劈去也不算十分奇怪。 唬得胡峰跌跌撞撞的朝旁边一闪,这才躲过了这道利闪。 利闪过后,风吼雨落,倾盆大雨瞬间占据了整个世间。 三息之间,胡峰顿时被雨打成了落汤鸡。 胡峰暗骂这是什么鬼老天,原以为这里只会下雪,没成想今晚竟下起这么大的雨来,还得连累自己明日换一身新衣服。 新衣服倒是不少,只是今晚只能穿一夜湿衣服了。想想就浑身难受。 胡峰一边低头嘟囔,一边回头朝仙隐剑阁走去。 一脚迈进中央大殿,一边拧衣服,一边仍旧咒骂不止。 忽然感觉眼前人影一晃,似乎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胡峰一惊,骇然抬头,这才看到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逸之。 他发觉今日的林逸之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但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同,只觉得他一脸严肃,神情有些阴郁。除此之外,他今日竟然穿了一件白衣。 胡峰颇有些不满,但仍旧笑骂道:“你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跟个游魂似得,吓死胡爷我了!今日怎么穿了件白色衣服,是不是被这雨淋透了,半道回去换了一下?” 然而,林逸之只是站在仙隐神剑所在的高台,眼神灼灼的盯着高台之上的仙隐神剑。 胡峰见他不说话,仍旧打趣道:“唉,别看了,再看小心你又发疯!” 林逸之忽的回头冲他皱了皱眉,然后急速的招了招手。 那神情好像是发现了仙隐神剑有什么异常,而且还颇为急迫。 胡峰心中也是一惊,暗道,仙隐神剑难不成有什么问题?不应该啊! 可是,看着林逸之的神情不像作假,便不疑其他,快步的来到高台仙隐神剑一侧,凑到林逸之身旁,顺着林逸之的眼神朝仙隐神剑的剑柄处观看。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不由的疑惑的抬头望着林逸之道:“小子,到底怎么了?” 林逸之仍旧不说话,摆摆手示意让他离自己近些。 胡峰将半个身子凑过去,想听听林逸之说些什么。 然而,他却蓦然发觉,当他的身子离着林逸之不足半寸之时,林逸之的眼神忽的一冷,一股阴鸷而又浓烈的杀意骤然而出。 胡峰暗道不好,可是早已晚了一步。 他只觉的林逸之左手之上一道黑色的幽光一闪,下一刻,那黑色幽光全数没入了自己的小腹之内。 胡峰顿时觉得自己的小腹之中一股无比的寒冷之意瞬间弥漫了全身,无情的吞噬着自己的神魂! 他骇然低头。 这才知道,林逸之左手之中那黑色的幽光是一柄极为锋利的短匕。匕身已然完全看不到了。只能看到那短匕顶端,赫然是林逸之紧握的左手。 “你……”胡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明白林逸之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若是在三年前,林逸之这么做,或许他还觉得有可能,可是这三年中,他和他虽然谈不上朋友,但绝不可能仇恨到不死不休! 林逸之的脸色越发的阴沉,眼中寒冷的杀意盯着眼前的胡峰。一咬牙,那完全没入胡峰腹中的匕身被他的左手牵动之下,又来回不断地搅了几下。 胡峰立时感到一阵肝肠寸断的痛苦。“啊——”仰天痛苦的大叫起来。 血顷刻迸流,染红了短匕的匕柄,也染红了林逸之如魇一般的左手。 滴滴答答,顺着手的缝隙,滴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胡峰感觉自己体内的生机正在迅速的流失,可是他竟然对即将的死亡不太害怕了,他只是想不通,喘息着,一遍一遍发出凄厉的嘶吼。 林逸之的嘴角似乎有冷冷的笑意,缓缓的说道:“为什么……你这废物,杀了便杀了!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声音如铁,冰冷无情。 胡峰忽然全身颤抖,似乎看到了一个让他极为震惊和恐怖的景象,他面如死灰,内心深处的害怕,让他喘息的速度蓦然加剧。 声音颤抖,他用最后的力气使劲的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不……不对!错了!全错了!你……你不是林逸之!林逸之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他不会这么的冰冷!” 这白衣林逸之闻听此言,好像感觉到了这世间最开心的事情,忽的仰头大笑,眼中透出一丝狠厉,一字一顿道:“可惜啊可惜……你现在才明白,只是明白的,太晚了些罢!” 胡峰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嚯嚯的声音,身形痛苦的一震,他似乎调动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朝眼前这与林逸之长的一模一样之人狠狠的扑去。 那白衣林逸之眼神一冷,撤步后退,然后以迅雷之速,一脚踢向胡峰。 胡峰就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蜷缩着,被这迎面的一脚踢中,砸在了那金色大鼎之上。 原本刚刚被他擦拭得极为光亮的金鼎,顿时染遍了他迸溅的鲜血。 他趟在地上,似乎断绝了所有的生机。 那白衣林逸之,再不看胡峰一眼,眼神灼灼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仙隐神剑。 然后,目光瞬间变的极为炙热。 缓缓的迈出了自己的步子。 一步, 两步, 三步…… 眼看不过再有三步,那上古第一神剑仙隐便唾手可得! 忽的,一只带血的手死命的抓住了他的脚腕。 一声微弱道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决和不惧死的决心,断断续续道:“身为首席弟子……自当死战不惜……今日胡峰便是死了,也不能如昂仙隐神剑蒙尘!” 第十四章 鬼神惊 带血的手,颤抖着抓住了正欲迈步的白衣人的脚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白衣人身形一顿,冰冷的眼神缓缓向下,嘴唇颤动了几下,忽的一叹道:“你认为你这样便可以阻我是么?不过,你这一抓,倒让我想起多年前,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人,也如你这样抓着我的脚,你猜后来如何?” 胡峰死灰一般的双眼,忽的喷出一丝怒火,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好像回应似得,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两只手全然抓住了白衣人的脚踝。 白衣人忽然感觉竟有丝丝的刺痛。 他缓缓的蹲在地上,似乎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淡淡的说道:“是不是你们离忧教的人都这般倔强?对了对了,当年那个如你这样做的人,我好像放了他,至今他还好好的活着?你呢,想活还是想死。” 他和胡峰的头离得很近,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胡峰眼中喷射的仇恨。 胡峰忽然使劲喘息着,对着白衣人与林逸之一模一样的面容,狠狠的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白衣人忙一转头,那血沫擦着他的脸颊落在了地上,饶是如此,他也闻到了这血沫之中浓重的血腥之气。 这个举动,似乎彻底的激怒了白衣人,他冷冷道:“原打算留你一个全尸,如今看了,没有这个必要了!” 眼神一寒。一道锋利的,带着幽冥一般死气的幽光自他左手以上示下,轻轻的闪过。 利芒之处,血光飞溅。 胡峰的头颅蓦地高高的抛向仙隐剑阁的穹顶之上,然后如枯叶一般缓缓的下落。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挣脱了所有的束缚,飞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仙隐剑阁穹顶之上的壁画。原来那壁画竟然如此的仙气渺渺,栩栩如生。 然而,不过一瞬之间,他觉得那壁画正在缓缓的远去。不仅如此,他轰然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光影,在不断的后退,再后退。最终离他越来越远。 神魂之内的意识,也在如潮的褪去,最终支离破碎的消散。 他下意识的想要叫出声去,可是,他发现,他怎么也无法翕动自己的嘴唇了。 他看到,似乎很远的地方,这个恐怖的白衣人,闪着冷冷的笑容,淡淡的看着他。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他将永不醒来。 直到死的时候,他还想着,自己的衣服还湿湿的,他明天早上还要回去换一换的。 胡峰,死。 只是,那早已没有生机的头颅,依旧在半空向远处荡漾着,好像那横死的幽魂,从来不曾离开。 还有早已与头颅分离的尸身,生机已经断绝多时,被突然斩断的脖颈,不断往外迸溅着鲜血。鲜血汇聚在脚下,瞬间如注。 那尸身摇了三摇,晃了三晃,这才似乎心有不甘的重重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尸身倒下的同时,腰间忽然有一道明亮轻盈的绿光,缓缓的浮出。在半空之中旋转着,震颤着,发出空灵的叮咚轻响。 宛如是对逝去亡魂的吟唱与超度。 便是这白衣人,也被这通体盈盈绿芒,薄如蝉翼的彷如玉简一样的东西吸引了,伸出手去,想要拿过来看个究竟。 就在他刚伸出手时,那薄如蝉翼的莹绿玉简,“呯——”的轻轻一响,刹那间碎成了粉末。粉末荡漾在满是血腥的空气中,逐渐消散。 白衣人心中不解那是什么东西,或许就是一枚普通的玉简罢。 他瞥了一眼仍在半空中飘荡的胡峰头颅,并没有去管,这头已然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 如今,仙隐神剑就在眼前。八年之前,他铩羽而归。 今日呢? 再不耽搁,他踏步而上,伸出了颤抖的手,朝那古朴浩大的仙隐神剑而去。 只许轻轻一提,便可大功告成!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如此的激动。他自诩我自己沉稳无比,可是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屏息凝神,来吧,仙隐神剑! 可是,当他的手离着那仙隐神剑只有分毫的距离之时,忽然,风云突变。 仙隐神剑周身流转不停的蓝色剑气,瞬间凝结。彷如一张透明的无形大网,将外界一切危险隔绝开来。 “轰——”猝不及防,他的身体被这大网巨大的反弹之力,轻易的击飞,重重的摔在大鼎上。 “噗——”一口暗红色的血,喷出体外。那白衣人一捂胸口,只觉的体内气息翻涌,如刀绞一般痛苦。 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恨恨的盯着眼前这张忽然形成的剑气透明大网。 蓝色的剑气在这张大网之上此起彼伏的出现,忽而蓝芒闪烁,忽而平静异常。 仙隐禁制!好强,仅仅是反震,便让他的神魂受了如此重的伤。 难道,就此放弃? 可是,仙隐神剑就在眼前,如此放弃,真的太不甘心! 就在他犹豫的一息之间。仙隐神剑那张无形的剑气大网,再度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大网瞬间消失,与此同时,五道幽蓝色的巨大光柱直冲而起。围绕这仙隐神剑飞速旋转,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仙隐神剑的剑身也同时亮了起来,一道带着无上威赫的凛凛剑气,形成一道极为耀眼的蓝色剑芒,在仙隐剑阁之内訇然朝四面八方铺开。 离忧剑阁忽然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 “轰轰轰——”轰鸣不断,气浪翻涌。 白衣人感觉便是那整座剑峰和地面也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下一刻,这屹立不倒的剑峰似乎都要瞬间坍塌了。 仙隐神剑发出的蓝色剑芒,就如六道天地之间的耀眼天芒,直冲上风雷赫赫的九天之上,横亘在整个离忧山的苍穹云端。 壮绝而又动人心魄的蓝芒,将浓厚的彤云染成了神秘而幽冷的蓝色。那天空,在这瞬间成了永恒的幽蓝。这浩大而纯粹的幽蓝,仿佛追寻着逝去的沧桑,又如流年之中最凄艳的挽歌。 “——轰——轰——轰——”风起云动,暴雨倾泻。 苍天之上那一声声沉重的风雷之音,挟裹着鬼神之怒,发出让人肝胆俱裂的威赫。 是谁,一瞬之间的动作,拨乱了这千万年的心弦,让那九天之上的神坻发出沉重的叹息? 仙隐一怒,鬼神惊! 白衣人身形在仙隐剑阁剧烈的震颤之中变的踉踉跄跄,他废了好大力气才站稳身形,心中也如这眼前的景象一般思绪翻涌。 这仙隐禁制果然惊天地,泣鬼神。这样的动静,恐怕要不了多时便会惊动整个离忧教,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想到此处,那白衣人转身便欲离开。可是刚走了两步,竟然忽的停下,猛的回头看着那石台之上,六道轰鸣震颤直冲天际的巨大蓝光。 仙隐神剑啊!,我,还是没有成功! 他眼神灼灼,他知道,这一次不成功,恐怕以后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他心有不甘的又看了两眼仙隐神剑,蓦然转头。当下便想一走了之。 可是眼角的余光,落在了早已成为一具死尸的胡峰身上。他被斩断的人头,不知何时落在了离尸身两尺远的距离。 白衣人眼神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蓦的出现一丝淡淡的冷笑,竟转身来到了胡峰死尸近前。 抬起胡峰的手,用胡峰的中指,轻轻的沾了沾地上的血,在他身旁的空地上,轻轻写下了一个“之”字,然后将胡峰的手心朝下,反扣在这个字上。 这样一来,从表面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然后,这白衣人缓缓的站起身来,缓缓的出了口气。 他忽的感觉仙隐神剑六道剑芒的轰鸣之声更大了许多,而且外间的天地也如炸开了一般呼啸不止。 是该走了! 他缓缓的朝这仙隐剑阁剑阁看了几眼,眼中竟然有了些许的落寞。 蓦的,低头迈步要离去。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前似乎有极速的脚步之声传来,还伴随着急切的呼喊:“胡师兄,胡师兄,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天地竟然如此异样!” 那声音如此的熟悉。白衣人原本沉稳的面庞,也不由的连连变色。 他反应极快,感觉眼前人影晃动,便一道残影,来到胡峰那颗头颅近前,瞬间将那头颅提起,朝着进来之人的身影,使劲的扔了过去。 胡峰的人头,在半空之中划出一条弧线,恐怖惊心。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剑赶到的,一袭黑衣的林逸之。 只是,当他快接近剑峰之巅的时候,这天地异象便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林逸之的眼中那剑锋突然开始了不住的颤动,从剑阁之内六道幽蓝耀眼的光芒呼啸着直冲天际,瞬间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那种让人惊心的幽蓝色。 与此同时,风雷煌煌,连绵不绝。天地好像都炸裂了一般。 林逸之心中一沉,便料到一定是仙隐剑阁出了什么事情,不由的身形更快了几步。 暴雨雷鸣之中,一道玄色光芒,划破幽蓝天际,在雨幕中如一道流光,直扑仙隐剑阁。 刚来到剑阁门前,林逸之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雨水,一边低头甩着头上的雨水,一边大声的喊着胡峰的名字。 可是,当他来到剑阁中央,便觉得眼前似乎有一个圆形的血淋淋的东西直直的朝着他疾射而来。 唬得林逸之一提真气,身形暴退数丈。 等站稳了身形,他才朝着这东西看去。 然而,林逸之不看则可,一看顿时只觉得从头到脚血脉翻涌,他想大喊一声,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因为这血淋淋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胡峰那颗人头。那五官他再也熟悉不过! “胡……”林逸之用了好大力气,只能发出这一个字的声音。 “怎么,是不是很精彩啊?”声音冰冷如刀,带着些许阴郁,传到了林逸之的耳中。 骇然抬头。 林逸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可是,依然如此! 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惊骇和恐慌。 因为,林逸之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就好像,另一个,自己! 林逸之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的目光变得愤怒不已,忽的紧紧握拳,灼灼的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声音冰冷至极:“你是谁?是你杀了我胡师兄?” 这白衣人忽的轻轻一笑,竟丝毫不回避他的眼神,淡淡的,似乎还有些慵懒的道:“我?我不就是你么!这个人,你不是早就想杀了,如今我帮你除掉他,你该感谢我才是!” 林逸之目光如刀,一字一顿道:“我管你故弄玄虚些什么,杀人偿命,今日我便替胡师兄杀了你!” 那白衣人忽的仰天大笑道:“杀人偿命?林逸之我告诉你,不仅是这胡峰,三年前那个跃武扬威,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到的欧阳越之死,也是出自我手!想让我偿命,可我只有一条命,这可怎么办呢?” “你……好歹毒!”林逸之咬碎牙关,原来三年期之前,自己因为欧阳越之死,饱受屈辱和质疑,还差点毙于清玄掌下,竟然都是他带来的。 “就算是你长了如我一样的面容,但是你三年前带给我的耻辱,还有今日胡师兄的性命,我让你一并偿还!” 林逸之一声怒吼,带着惊天气势的一拳,轰然砸去! 第十五章 风云动 p.s:双休日因要照顾母亲,两天皆是一更,下周一恢复见谅!又掉4个!什么都不说了! 拳风猎猎,带着无比的刚猛气息,一往无前的朝着白衣人狠狠的砸去。 林逸之恨不得一拳就将这个白衣人砸碎,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这白衣人的身上肯定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惊天阴谋。他透漏给自己的只是自己能够知道的,那些依旧隐藏在最深处的,自己若要得知,必须将这白衣人擒下。 而且,这白衣人亲口承认,三年前欧阳越那次死亡事件,他才是真正的杀手!加上这一次,他的罪恶滔天,岂能容饶。 其实,更深一层,林逸之还是对眼前这个白衣人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感觉到无比的震惊。 怪不得,那欧阳越在石头之上留下了一个“木”字,原来他把这个白衣人当成了自己,所以想要留下线索。 林逸之以为,欧阳越其原本是想写一个“林”字,只是还没写完,便被这白衣人杀了。所以只写了一半的“木”字。 其实他根本不会想到,欧阳越当时的的确确的是写下了一个“林”字,只是这个白衣人远远不想让所有人那么快锁定一个目标,所以他抹去了林字的一半,只留下了木字。只有这样,林逸之、白离木、楚箫才会统统都被怀疑。而事实,的确正如这个白衣人所料。 他躲在暗处,心想,这出大戏的确是热闹非常。 林逸之虽不知道这些,但是他也明白,无论是欧阳越还是如今胡峰的身首异处,这白衣人都有意要将自己拉下这混水。林逸之可以断定,若今日走了这白衣人,恐怕他便是长了千张万张巧嘴,也是无力辩白。 所以,这个白衣人注定要留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转眼之间,这带着林逸之驱物九重实力的惊人一拳便到了白衣人眼前。 那白衣人,眼睛忽的轻轻单位眯了起来,似乎很享受这一拳激起的拳风袭来的感觉。然而他的身形竟然动也不动。 直到这拳眼看就要将他砸中,他才轻描淡写的,看起来十分缓慢的侧了一下身子,却带起一道残影。 林逸之一拳砸空。激烈的拳风轰击在仙隐剑阁的地面上,激荡起阵阵烟尘。 定睛看去,那白衣人早已离自己数丈之远,依旧是冷笑着看着自己。 好快的身法!林逸之心下大惊。 白衣人摇了摇头,似乎十分惋惜道:“唉!差了一点点!不过,你比起三年之前,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呢!看这拳风,竟有了些许驱物大圆满的势头。看来,这仙隐剑阁果真是个灵气充裕之地啊。只是,我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那眼中竟露出了丝丝的遗憾。 林逸之冷哼一声:“恐怕你在这个世上的时间都不多了罢!” 最后一个字刚一出口,白衣人只觉着眼前一道黑芒闪电一般欺在近前。却是林逸之一息之间瞬移而至。 随着黑芒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霍然铺开,剑影连闪。 林逸之在瞬息移动的同时,蓦然出剑。 一剑化三影,直刺白衣人而去。 白衣人点点头道:“不错,有些气势!” 说罢,手心处一道短暂的黑芒闪动。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柄锋利的黑色短匕。短匕虽小,但那种嗜血的锋利,竟给人一种一击致命的感觉。 但见那白衣人横匕在手,朝着攻至眼前的三道轻痕仙剑的玄色剑影,轻轻的一划。 “呯呯呯——”金属撞击的声音连响三声。左边和中间的两道轻痕仙剑的剑影在这撞击声之后,瞬间炸裂。 而最后那道轻痕仙剑的实体,也在白衣人看起来十分轻松的一划之下,如遭重创,剑身不受控制,朝白衣人左侧偏离了出去。 林逸之蓦然一愣。 谁料,那白衣人竟然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身形随着黑色幽光一同飘动,瞬间便闪至林逸之身前。短匕一竖。匕间幽光铿然乍现。 如流光倾泻,从半空之上狠狠的朝林逸之挥去。 瞬息万变,转守为攻。 林逸之根本没有想到,这白衣人硬碰了三道轻痕剑影之后,竟没有丝毫停息,身形如幻一般的朝自己袭来。 刚反应过来,那短匕的幽芒已然到了,不由的冷叱一声,拼命向旁边横闪而去。 还是慢了一些。虽然大半身体躲了过去,可左肩头却没有躲得过,被那黑色锋刃狠狠的刺中。 “刺啦——”一声,划破了林逸之的衣袖,鲜血如注。 林逸之只感觉整个左臂刺心般的疼痛。 那白衣人一击得手,冷然道:“这是给你的警告,你还是让我离开,你也好给这个死鬼收尸,如若不然,就凭你这样的实力,恐怕白白赔上了性命!” 林逸之倒提轻痕仙剑,缓缓的低下头,那白衣人看不到他的目光。 在白衣人看来,林逸之忽然如此,恐怕是被他一击之下的威势吓住了,如今进退两难。 然而,不过刹那之间,林逸之便已昂头而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决绝。 “你以为,你赢定了?”林逸之缓缓开口。声音异常的冰冷笃定。 白衣人有些不以为然道:“难道,你还想拖延时间么?” 林逸之点点头,一字一顿道:“那我便让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忽的,仰天长啸! 似乎痴叹,似乎喃喃自语:“世间多苦痛,生死无常,离合悲欢。若心死了,便再不会痛了罢!” “轰——”林逸之的神魂深处蓦的腾起一股巨大的冰冷之意,原本充满怒火的心房,瞬间变得嗜血和冷漠。 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不错的盯着眼前的白衣人。 此时此刻,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白衣人,在他眼中早已与死人无异。 在他抬头的那一刻,白衣人骇然发现,林逸之原本悲怒的黑色瞳仁,如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冰冷的幽蓝。那幽蓝之冷,似乎可以刺透自己的神魂,他可以感受到林逸之浑身上下冲天而起的杀戮与冷戾。 方才还一身离忧无极道带来的正大浩然气息,如今一如幽冥魔神一般,傲视的俯视着自己,仿佛自己在林逸之的眼中不过是匍匐的蝼蚁。 好强的气息,好浓烈的杀戮嗜血! “这……你果然修炼了寂灭魔心!”白衣人冷冷叹道。 而那眼神之中的战意,也是越发的浓烈。 寂灭魔心,能与之较量一番也是一大幸事,倒要看看,今日鹿死谁手! 短匕黑光,轰然大盛。 林逸之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己如幽冥一般的气息,幽蓝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白衣人,声音空洞而冷冽:“我,要你死!” 说罢,倒提着轻痕仙剑,一步一步的朝着白衣人走去。 “咚——”、“咚——”、“咚——”脚步声缓缓响起,沉重的宛如幽魂的叹息。 倒提的轻痕仙剑,感受到主人浩浩的战意,玄色光芒连连闪动,发出轻轻的嘶鸣。 白衣人凝神站立,盯着步步紧逼,宛如杀神的林逸之。却也是不躲不闪。 白衣人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也不是等闲之辈,放眼整个修真界年轻翘楚,他又何曾看得上一人! 寂灭魔心,又如何! 杀神一般的林逸之转眼来到了白衣人的近前,至于白衣人躲还是不躲,对于林逸之来说,早已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的下场,唯死而已! 白衣人的眼中,林逸之霍然将手中的玄光烈烈的轻痕仙剑举过头顶,然后缓缓的,就如拈花拂叶,朝着白衣人当头斩下。 世间万般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一样。 只有林逸之和那手中的轻痕仙剑,冷眸幽光,彷如永恒。 一瞬间,那白衣人竟有些后悔了。 林逸之看似缓缓的,没有丝毫力气的一斩,可在白衣人的眼里却是从未感受到的赫赫威势。他甚至感觉到,这一斩,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连躲都躲不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只得心一横,扬起那枚诡异的黑色短匕,迎着缓慢下落的轻痕仙剑,调动全身的力量,泼出性命似得挡了上去。 “铛——轰!”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仙隐神殿之中在这撞击之下,竟腾起了一股无比强烈的气浪。 白衣人的身形再也无法控制,被这撞击震的身体猛然荡起一丈多高,在滔天的气浪之中,如一片寒风中被吹起的残叶,左飘右荡。 一口血,从半空洒下。 一击!仅仅是一击,那白衣人便无法承受,输的彻彻底底。 可是,那林逸之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再次将轻痕仙剑高高举起,朝着那仍在左飘右荡的白衣人的身体,狠狠的斩去。 “给我死来!——” 一声怒吼,与九天狂吼的怒雷融为一体,惊心动魄。 白衣人肝胆俱裂,只得大吼一声:“遁龙罩!” “吼——”一声龙吟,仙隐神殿的穹顶处,竟忽然出现了一条绿气弥漫的龙影。 那龙影在穹顶之上稍一盘旋,便以破风之速,直直的投向白衣人的身体。 瞬间,那龙影消失不见,而白衣人的周身竟形成了一个绿气漫漫的光罩。 光罩一闪,挟裹着白衣人的身躯,破空而上,一道流光扎进了仙隐剑阁外茫茫的雨幕之中。 仙隐剑阁外,幽云涌动,电闪雷鸣。 仙隐神剑的六道通天彻地的幽蓝光芒,依旧在这天地之中熠熠生辉。 林逸之一剑斩空,荡起阵阵烟尘。仙隐剑阁的玄武石地面,也被瞬间震碎,荡起三丈多高,如雨下落。 暴雨幽夜,雷滚轰鸣。那白衣人的声音蓦地响起:“林逸之,这一剑我记下了,这玩意就留给你做个纪念罢!” 林逸之蓦地抬头,但见一道黑光朝自己的面门激射而来。 他忙一转身,那黑光一闪而过,掉落在自己三尺开外。铿然作响。 林逸之定睛瞧看,竟然是一枚与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聚元令! 唯一的区别,自己的聚元令上刻一林字。而这枚聚元令上,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追! 这是林逸之唯一的信念。 可是,他刚迈出一步,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林逸之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苦涩,这寂灭魔心也…… 意识丧失,轰然扑倒。 ………… 嗔忧峰。洗怒堂。 天嗔道人正闭目养神,他每晚都会如此,他认为这样,体内的真元才会愈加的精纯。 忽然之间,房门“碰——”的一声被人撞了开去。 天嗔一怒,想要斥责是谁这么毛手毛脚,没有礼数。 然而睁眼便看到,一群核心弟子神色慌张,甚至还有人露出极为恐惧的神情,乱哄哄的走了进来。 天嗔眉头一皱,强压怒火,冷哼道:“你们这一群,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如此慌张?一个个还都是核心弟子!成何体统?” 这一下,这群弟子一个个扑通跪在地上,惊恐的神情之下,面露悲色。七嘴八舌哭喊道:“师尊,出大事了!不归阁中,大师兄的本命玉简方才……方才碎了!” 天嗔慢悠悠道:“我当什么事……碎了就碎……” 天嗔忽的身体一怔,脸上露出极度惊骇之意,一把揪过眼前最近弟子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们刚才说什么……本命玉简碎了?谁的,谁的!” 那弟子手刨脚蹬,冷汗淋淋,带着哭腔道:“大师兄……胡……胡峰的本命玉简碎了!” “不可能!——”天嗔大吼一声,一把将那弟子扔出几丈多远,霍然站起。 那张原本红发红脸,早已须发皆炸,那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众核心弟子从未见过师尊如此,全部磕头不止,皆道:“师尊……冷静啊!” 天嗔忽的再度变得沉默无比,忽的一字一顿,幽幽道:“带我前去不归阁!——” 说罢,当先走了出去,那眼神之中,竟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 莫忧峰。 陆无羁和穆蘅秋正站在一座断崖前,低低的说着什么,不时两人还发出阵阵会心的笑声。 忽然,陆无羁蓦然愣住。双眼直直的望着剑峰方向的天际。面色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穆蘅秋似乎发觉了丈夫的异常,她顺着陆无羁的眼神悄然看去,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愣在那里。 剑峰所在的天际处,天上幽蓝彤云欲压,六道幽蓝色光柱冲天而起。似乎还隐隐有沉重的雷声轰轰的传来。 “无羁……”穆蘅秋惊异的转头看向陆无羁。 陆无羁默然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剑峰异象,有人触发仙隐禁制,看来仙隐剑阁有变!” 话音方落,“嗡嗡——”沉重而渺远的天钟蓦地传遍了整个离忧山脉。天空之上,清玄不怒自威的声音传了出来:“剑阁有变,离忧内门以上弟子和离忧各脉首座,听钟速来离忧大殿!” 陆无羁和穆蘅秋相视一眼,皆身形一纵,一灰一绿两道流光,朝着离忧大殿的方向轰然而去。 半空中,陆无羁的声音传遍整个莫忧峰:“锐金、离木、罡炎、朗坤、汐月速速御剑前往离忧大殿!不得有误!……” 陆无羁和穆蘅秋身化两道流光,正极速前进,忽的陆无羁身形一顿,似乎思索着什么,蓦地对穆蘅秋道:“秋妹,你先和锐金他们去离忧大殿,一定要设法拖住那些首座和首席弟子,尽量让他们晚些道仙隐剑阁!我先前往那里,我怕老五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穆蘅秋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无羁保重!” 再无多言,两道流光,一左一右,轰然划破天际…… 第十六章 暗中险 昏昏沉沉,林逸之在恍恍惚惚中醒来。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噩梦,梦里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将胡峰杀了,然后他和另一个自己拼死搏斗,后来的梦是什么,他记不得了,只记得似乎天旋地转,死一般的难受。 他真的以为那就是一场梦,梦醒了人和事都将远离自己。那个曾经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胡峰胡师兄,仍然会看到他,装作极不在意的样子,笑骂道,臭小子,修炼的时候,又偷懒睡觉! 可是,当他看到那六道赫赫的蓝光照映整个天地,并不断的轰鸣着,看到那个黑漆漆玄铁打造的无字聚元令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身前,尤其是看到不远处的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泊之中。 胡峰的尸身躺在血泊中,应该早已没有了温度。而离那尸身六尺左右,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林逸之认得,那的确是胡峰的头颅。可是他蓦然看到胡峰那颗头颅上的眼睛,依旧睁的大大的,那眼神之中还带着浓郁的愤怒和仇恨。 他,死不瞑目。即便是尸首两分,但那双眼睛仍然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的林逸之。 他,是恨我的罢!他便是临死的那一刻还以为是我杀了他,恨不得生啖我肉,生食我骨! 林逸之忽然无奈的笑笑,随他怎么想罢,自己又能如何?难道要跟一个死人说,你看到的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并不是我? 林逸之还没有想要和死人辩解的心思。 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忽然变得异常的警醒起来,或许,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可怕白衣人并没有走远,看到自己昏倒了之后,又转身折返回来,如今正躲在暗处准备给自己一次致命的突袭。 心神一颤,林逸之不动声色的将驱物九重的神识蓦然在仙隐剑阁之中铺开,十息之后,林逸之叹了口气,缓缓的收回神识。 如今,这大殿之上除了自己和这具死尸,还有仙隐神剑六道光芒产生的轰鸣之外,在没有任何的生机,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真的走了么?难道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了胡峰师兄,然后逃之夭夭?林逸之来的还是有些晚了,他没有看到那个白衣人一步一步走向仙隐神剑的场景,只是一进门便看到看到胡峰的脑袋被他直直的扔了过来。 所以他下意识的认为,这白衣人的目的是冲胡峰而来。可是,他瞬间便推翻了这个简单到有些幼稚的想法。这白衣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只是为了杀胡峰?若只是如此,为何不在嗔忧峰动手呢?那里可比这仙隐剑阁轻松许多。这仙隐剑阁可不是随随便便进得来的,得到禁制的认可,必须要有聚元令的! 所以,很显然,这白衣人的目的不会是胡峰,或许,胡峰只是他要完成他目的的绊脚石,他顺手除掉了。 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盗取仙隐神剑!林逸之的眼神灼灼的盯着如今早已生出异象的仙隐神剑。 他明白,这是有人触碰了仙隐神剑的禁制,所以仙隐神剑六道剑芒报警,给了那白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那白衣人看来知道这仙隐剑阁之中有禁制,所以他用了一枚聚元令就以以为突破仙隐剑阁禁制便万事大吉,仙隐神剑唾手可得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除了仙隐剑阁禁制之外,仙隐神剑本身也设了禁制。连环禁制让他此行功亏一篑。 林逸之蓦然明白,这个白衣人一定是先杀了胡峰,然后盗取仙隐未果,反而触碰了神剑禁制,刚想要离开之时,林逸之正好闯了进来。 接下来的事情他都明白了! 林逸之的思绪旋转如飞,看来这白衣人应该对盗取仙隐神剑的事情谋划了很久,否则他不可能连什么时辰那剑阁禁制允许人进入,又凭借什么东西进入这么的了如指掌。 忽的,林逸之的眼神一闪,大惊失色。 不好!那白衣人的阴谋里,绝不仅仅是这白衣人一个人!早些时候,林逸之遇袭,那个娇滴滴的蒙面女子。为何转身就跑,如果真的是想杀了林逸之,不可能连一招都不出,被识破了转头就跑。 而且,自己遇袭与这件事之间相差的时间不过一前一后。 林逸之蓦然明白,那蒙面女子真实的目的并不是他,而是要引起端木凝阙的注意。 然后将端木凝阙引开并拖住,好给这个白衣人创造偷盗仙隐神剑的机会。毕竟一个胡峰,就算再加上自己,也远远不如端木凝阙那般不好对付! 果然是这样!林逸之想到此处,心乱如麻。如此说来,端木会不会出事?这白衣人的修为已然不低,那个黑衣女子呢? 林逸之霍然站起,转身就往外走。 可是刚走几步,又似猛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再次蹬蹬蹬的折返回来,来到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枚玄铁无字聚元令之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它,一动也不动。 错了!错了!全错了! 林逸之轰然坐到,一把抓起那无字聚元令,一连看了几遍,然后声音冰冷,喃喃道:“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至少三个人!” 原本,林逸之以为,那黑衣女子负责引开端木凝阙,然后这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白衣人趁机混进仙隐剑阁,胡峰定是认为这闯进的凶手是自己,所以不加防备之下被袭杀。 可是,直到他看到这无字的聚元令他才想起来,仙隐剑阁的禁制是需要聚元令才能够让外人进入的。这个白衣人怎么可能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又从何处弄来的这无字的聚元令? 除了有一个对仙隐禁制的秘辛完全了如指掌的人,才会直到禁制通行必须要用到聚元令。所以,除了这黑衣女子和白衣人之外,这个阴谋之中还应该有第三个人。 而这第三个人,林逸之可以肯定一定是离忧教内部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魔教中人,因为除了离忧教的人,任何人都不知道聚元令的存在。 而且,令林逸之陷入无边的恐慌和绝望的一个事实是,这一直躲在暗处,甚至连追寻都无法追寻的第三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离忧教里的弟子,无论是外门内门,或者核心首席。所有弟子的嫌疑立马都会被排除。 因为,无论是什么弟子进入仙隐剑阁,必须有自己的师尊授予他独属的聚元令。比如林逸之的聚元令上便刻了一个林字,而其他进入仙隐剑阁的弟子,比如胡峰的聚元令上刻了胡字,端木凝阙的刻着端木二字。 弟子不可能有玄铁,更不清楚玄铁制造的聚元令是如何得到仙隐禁制的认可的。所以这个白衣人随手丢过来的聚元令,一定是一个比核心弟子身份高,比首席弟子身份也高的人给他的。 那么,这个阴谋之中的第三个人的身份,显而易见,最少是一脉首座!而,这枚聚元令上,没有字,就是为了掩饰这个白衣凶手的身份。说不定这个白衣凶手也在离忧教内。因为就算他随手把这枚聚元令扔给了林逸之,他也不至于暴露,依旧可以安安稳稳的隐藏在离忧教里。 林逸之想到此处,心中顿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冷和恐惧。若是首席弟子,林逸之或许只是吃惊,可是,如今的证据和线索,直指离忧九脉之中的某一位首座。他想到这里,头皮发麻,寒冷的绝望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就是在明处想要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更可怕和绝望的是,这样一个人,却竟然还在暗处,便是明处,林逸之都无法抗衡,如今在暗处,对于林逸来说,将是万劫不复! 这阴谋之中的第三个人,到底是谁,是哪位首座?林逸之缓缓的闭上眼睛,将离忧教八位首座的形象全数想了一遍。从清玄、幻尘、荆离难到宁完我、天逸,甚至连最不可能的自己的师尊陆无羁和胡峰的师尊天嗔,他都想了个遍。 可是,谁都不想,谁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他们是离忧教堂堂首座,离忧教承载了他们所有的荣耀,可谓荣辱与共,休戚相关。若有人偷去了仙隐神剑,那是在打他们自己的脸。 所以,林逸之彻底的迷茫起来。 狂风怒吼,再次刮开了仙隐剑阁的窗户,冷风呼啸,疯狂的涌进这依旧血腥弥漫的仙隐剑阁。 林逸之的心忽的抽紧了,他忽然觉得,似乎在这剑阁的某个阴暗角落,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那双眼睛冰冷而又嗜血。 林逸之忽然大吼着,发了疯似的跑除了仙隐剑阁,来到了空地之上。 幽蓝的苍穹之下,冷风如刀,电闪雷怒,大雨倾盆。 林逸之忽然之间以手指天,冷风呼啸,吹动他黑色的衣衫,猎猎作响。 声音激愤而又悲怆,一如那冷风一般,锋利如刀。 “这贼老天,我原想这三年,无忧无虑,无风无浪。总算是老天开眼,我想自此之后,必将平平稳稳,再无伤痛!可是,为什么这天待我如此不公,几次三番戏弄于我?我修离忧无极道,你便让我生了一个那么废物的丹田,结果被笑为蠢材,我修父亲留给我的心法,却是什么至邪的寂灭魔心,收个弟子,我成了杀人凶手。如今好容易才进了这离忧剑阁,你却再次捉弄我,让仙隐神剑差一点失盗,又让胡峰师兄不明不白的身首异处,直到临死前还极有可能认为我是凶手!老天啊,老天,为什么,别人做事都那么容易,可偏偏我无论做什么都伴着这许许多多的劫难?” 林逸之泪光迷蒙,就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仰天嘶吼,大雨倾泻而下,他的衣服瞬间湿透。暴雨打在他的脸上,脸庞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一使劲,将那一枚无字聚元令用力的扔了出去,那玄武色的聚元令在倾盆大雨的夜色中蓦地一闪,划出一道弧线,朝山崖下的深渊坠落,顷刻之间被深渊的黑暗湮没 “亏我诚心拜你,敬畏你那所谓天道,可是你……你果真是最无情无义的东西!“林逸之的的狂吼在剑峰之巅,轰然响起。 似乎那九天的雷罚,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林逸之的不敬之语,“轰——”一声响彻天地的怒雷在低低的云层之中轰然炸裂。 怒雷过后,林逸之仿佛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轰然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漫天大雨,这地面早已在雪水和雨水的冲刷之下变得泥泞不堪。林逸之的身体就那般直挺挺的泡在冰冷而肮脏的泥水之中。 一道无比明亮的利闪从天际一闪而逝,照在了林逸之的脸上。他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体。任凭雨水砸在脸上,任凭溅起的泥泞沾满他的双颊,任凭雷鸣电闪在他头顶呼啸。 他不言不语,亦不躲不闪。只有那双一直睁着的眼睛,冰冷而绝望,空洞而无神。 ………… 离忧峰,离忧大殿。 大殿前的广场之上,早已人头攒动,离忧教所有核心弟子和各脉首席弟子全部聚集在一处,皆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时不时还望着剑峰方向的天空,惊骇的指指点点。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肯定出了大事,要不然在这雨夜,也不会离忧钟响,所有人冒雨而来。 忽然之间,人群之中一片喧哗:“来了,来了,人来了!” 随着这声喧哗,人群朝两边一闪,却见清玄上人表情凝重走在最前,身后是宁完我、幻尘师太、荆离难、天逸四人。四人的表情都非常的凝重,连那个一向漫不经心,最贪吃的宁老头,今天都极其罕见的没有带着那鹿腿。 清玄上人朝四周环视了一圈,不由的皱了皱眉。原本还有些切切私语的人群,顿时极其的安静。 虽然三年之前,杞难曾似有意的打压了清玄的气势,但是清玄借此真就废掉了楚箫的首席弟子之位,并且再不设首席弟子,反倒加深了他行必果的印象,加之如今三年已过。清玄一个眼神,便震慑了所有的核心弟子,威赫可见一斑。 其实清玄是发觉八脉首座独缺了陆无羁和天嗔二人,心中有些不快,陆无羁和他彼此早已闹翻,他来晚还算正常,可是,那天嗔平素里却是个最喜欢凑热闹的人,今日却如此反常。 就在这时,只见绿衣一闪,穆蘅秋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十几息,曾锐金、白离木、萧罡炎、段朗坤、陆汐月全部都到了。 唯独这次没有纳兰明轩。按说莫忧峰是不分什么内外、核心弟子的,纳兰明轩也应该一同前来,可是不知道是陆无羁走的急,还是故意没有点他的名字,所以曾锐金也就干脆没有去敲他的门去。 陆汐月在发现剑峰有异样之初,便死活要赶去,她害怕林逸之会出什么事情,不过,被曾锐金好说歹说,师尊已然去了,你若去便是添乱,还是随我们一同前去离忧大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陆汐月这才跟着众人来到这里。 刚一站定,便看到了自己的娘,忙跑过去,也不管在场的都是什么人,急道:“娘,仙隐剑阁是不是出大事了,逸之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穆蘅秋瞪了陆汐月一眼,心道自己的女儿果真有些胡闹了,这许多人,你这样问,我该如何回答。 只得接过话道:“汐月不要胡说,仙隐剑阁的确应该是出了点小事,但是有这么多师伯在,能有什么大事?你逸之哥哥的本命玉简完好无损,会有什么危险!” 陆汐月这才心中稍有些安定。 穆蘅秋这才走到众首座面前,先朝清玄上人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然后依次行过礼去。待来到幻尘师太近前,一面行礼,一面口称姐姐。 幻尘露出几分亲切之意,叫了声妹妹,忙稽首还礼。 清玄冷冷的问道:“穆师妹,无羁师弟为何不见来?” 穆蘅秋料定清玄会抢先发难,心中暗笑,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无羁半路之上不知为何,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半道先走了,怎么我还以为他先我而来呢!” 清玄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却觉得人群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了广场的最前头。不由的皱眉瞧看。 却见天嗔道人一身孝素,脸上更是悲痛欲绝,眼中的仇恨欲喷出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众人近前。 再往后看,身后所有的核心弟子全部都是一身白孝,那情形唬得众人疑惑而又惊恐。 清玄也不知天嗔这是唱的哪一出。忙紧走两步道:“天嗔师弟,你这身打扮,所谓何故?” 清玄不问还不要紧,一问之下,却正戳到了天嗔的痛楚,一时之间天嗔是悲怒交加,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恨声道:“清玄师兄,清玄师兄!你可要为我天嗔做主啊!” 清玄更是不解,一皱眉道:“天嗔师弟,到底何事,你这堂堂首座,竟然会……” 天嗔一边掉泪,一边一字一顿道:“今晚大概不到二更天时,我那大徒弟胡峰……胡峰他……他的本命玉简碎了!……” 什么! 在场诸人,便是穆蘅秋都是倒抽一口冷气,震惊不已。 胡峰,虽然修为不是首席弟子中最高的,但也元婴一份。是谁能杀了他,甚至连元婴逃逸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那剑峰之上,果真是出了大事了。 穆蘅秋不动声色,心思却暗暗转动起来,她隐隐感觉,胡峰之死,决计不会简单了,他甚至觉得,这件事肯定会牵扯到莫忧峰的傻徒弟,林逸之。 心中不禁更多了些许的担忧。 清玄面露惊讶,叹了口气道:“天嗔师弟莫要太过悲伤,其实我今日召大家前来,便是因为那剑峰突然异动,仙隐剑禁制六芒冲天,恐怕有人进入那仙隐剑阁,妄图盗取仙隐神剑,结果触动了仙隐神剑的禁制。想那胡峰,恐怕就是与这个人交手之时才丧命的!” 众人闻听,更是大惊失色。 先是胡峰之死,再是仙隐剑阁有人想要盗取仙隐神剑,这两件事接连发生,让人都喘不过气来。 天嗔闻言,忙道:“清玄师兄,那还耽搁什么,还不速速前去仙隐剑阁?万一仙隐神剑有失……” 清玄似乎有意无意的睨了一眼穆蘅秋,然后面露难色道:“只是,无羁师弟还没有到啊……” 天嗔闻言,目光骤然一冷,随即怒火攻心,大喊道:“清玄师兄好糊涂,那陆无羁定是先去了仙隐剑阁,这一次剑阁大乱,我徒弟胡峰惨死,定然和他的徒弟林逸之有关,说不一定是他和那林逸之里应外合……” 穆蘅秋闻言,眼眉一挑,她本就是伶牙俐齿之人,何况陆无羁临离开时有话,让她设法多拖延一些时间。 穆蘅秋冷笑了几声,朗声道:“天嗔师弟好生无礼,血口喷人却是做得好啊!” 天嗔刚想说话,穆蘅秋根本不给他插言的机会,又朗声道:“大家都知道,莫忧峰林逸之资质低劣,修为远远不如胡峰,若是林逸之下手,那胡峰岂不是连个平庸小徒都不如么?那时嗔忧峰首席,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还有,这仙隐神剑明明未失,那六芒异象,分明是神剑禁制产生的,你为何说仙隐有失?我看你担心仙隐有失是假,看你徒弟死鬼胡峰是真罢!” 字字诛心,如刀如剑。 天嗔羞怒满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穆蘅秋又道:“我方才说过,无羁只是想到一件要紧事,又怕诸位怪罪才让我先来,可你天嗔竟然血口喷人,说他去了仙隐剑阁,与林逸之里应外合,先辱我脉弟子,再辱我脉首座,是何居心!” “你……”天嗔无语。 穆蘅秋朝前一步,朝清玄一拜道:“如今,小妹却也要向清玄师兄替我夫君讨个公道,这污蔑诽谤之人,该当何罪!” 说罢,声色俱厉。 而她的内心深处,却是一直担忧着赶赴剑峰的陆无羁,暗道,无羁,但愿你已经处理好一切的事情,我已尽所能,不知还能拖上多久…… 想着,她眼角的余光朝着剑峰的方向轻轻的看去…… 第十七章 我信你 p.s:多谢白云970朋友的打赏,多谢三观兄,海巫乐兄的月票!明日若不忙,恢复双更!兮遥拜谢! 风雨凄迷。林逸之就那般木然的躺在已有三尺多深的泥水之中,双眼微闭,不动不言,仿佛就那般死了一样。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道明亮的利闪划过天际,那张绝望的脸庞倏尔闪过。脸色蜡白,毫无血色。 然后瞬间再次隐于无边的雨幕之下。 林逸之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第一次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之中。 从十岁到十八岁,一点一滴,犹如昨夕在雨幕中缓缓闪过。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一个悲剧,被命运牢牢的扼住咽喉,无法喘息。 林逸之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逆来顺受是他一贯的处事态度,这种态度让他有时候看起来还会显得多多少少有些懦弱和痴傻。 从来没有过快意恩仇,从来没有过放手一搏。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可是,到如今却依旧步履蹒跚,满目疮痍。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缓缓的从自己的身体中脱离,然后站在他的面前,冷眼旁观的,带着些许嘲笑的意味,看着他满身的伤痛和狼狈。 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有存在的理由,除了他自己。 他有好几次都可以死去的,可是每一次总是运气差那么一点点,又都稀里糊涂的活了过来,活的这般窝囊。 其实,自己早可以死了,死,便解脱了。 也许,在八年前,那场针对整个村子的屠杀,他可以死,可是他活着,也许是八年前,在去往离忧山的那个雨夜,他可以向万丈悬崖下纵身一跃,他可以死,可是他活着;也许在他刚刚只是凝气入门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死在那个盗剑的白衣面具人的剑下……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林逸之,轰然从满是泥泞之中直身而起,眼光灼灼,浑身的血液在顷刻之间倒灌而上,轰击着他整个神魂深处。 他愕然的愣在那里,这个极突然的动作,让他原本就满是泥泞的脸上又迸溅上了更多的泥水。 可是,林逸之似乎浑然未觉,连擦都没有擦一下。他似乎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八年前,那个白衣面具人,给自己从未有过的熟悉感觉,可是他带着青铜面具,自己无法看到他真实的面目。 此时此刻,这个风雨之夜的仙隐剑阁,也是一个白衣人,尤其惊讶的是,他和自己长的竟然一模一样。 白衣与白衣,气质与气质。光影从八年前的那天开始瞬间拉长至此时此刻,轰然重合。 像,太像了!白衣的质地,本身无法遮掩的气质。 林逸之完全可以肯定,这不是巧合,今晚这个白衣人和八年前那个青铜面具白衣人完完全全应该是一个人! 林逸之终于明白,当年那个白衣人为什么会带着一个不合常理的青铜面具。他带着青铜面具肯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或者相貌。 可是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来离忧教盗剑,必定是魔教中人,魔教中人向来与正道中人势若水火,根本不用带着什么面具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然而八年前的那个白衣人却带着一个青铜面具。 那么,只有个说法可以说得通,就是八年前的白衣人和如今的白衣人是一个人,他带着青铜面具的目的只能是…… 他有着和林逸之一模一样的面容,而且这件事情,从一开始这个白衣人或者这个白衣身后的主事者必然知道! 八年!林逸之这才后知后觉。 说不一定,这个面具白衣人这八年从未离开过,如梦魇一般躲在某个暗处,伪装着自己,伺机向林逸之,甚至是离忧教发出最致命的的一击。 八年前,盗剑! 三年前,袭杀欧阳越! 如今,又突然发难,杀死胡峰,第二次妄图盗取仙隐神剑!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他,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面容的人的“杰作”! 只是,就算林逸之知道这些,他也依旧无法揪出这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白衣人到底是谁,他藏得太深了,太过天衣无缝。 林逸之感觉身体之内有两种感觉在不断的沸腾交织。一种是满腔的炙热,因为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林逸之想到它就会热血沸腾,恨不得一下就找出事情的真相;另一种是彻头彻骨的寒冷,因为林逸之知道这个人一定未走远,他或许正在和那个黑衣女子,还有幕后的第三个人密谋下一次的惊天计划。 “啊……”林逸之的嘴里发出一声抑压的呻吟,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此束手待毙。他应该赶快前往离忧教大殿,将他所看到的,所想到的说给所有人听,只有这样,才能最快速度的揪出凶手。 尽管胸口因为寂灭魔心的缘故隐隐作痛,但是林逸之还是瞬间在风雨之中,站了起来。 迈步便要朝离忧大殿而去。 忽然之间,他看到无边的雨幕之中,一道幽蓝的流光划过天际,下一刻蓝衫飘舞,出尘绝世。 端木凝阙! “你怎么样?……”他看到她,她也看到他。两个人同时开口急切的问道。 他和她都是一愣,然后竟再次同时道:“我没事……” 林逸之愣了一下,端木凝阙心中也是一振,不过面色依旧是清冷淡漠。 端木凝阙走近几步,问道:“为什么我赶来的半路,忽然漫天的六芒异象,到现在这异象还没有消散?仙隐神剑如何?胡峰呢?” 她的语气少有的关切。 大雨如织,打湿了她满头的乌发,雨水形成无数的小水珠,似乎久久的缱绻在她的发际之间,不愿坠落。 这雨,倒让她显得更美了。 林逸之神色一黯,低声道:“端木……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端木凝阙冷眉一挑,急道:“仙隐丢了?” 林逸之摇头叹道:“仙隐神剑好好的,可是……可是胡峰……” 端木凝阙蓦地一叹,缓缓摆了摆手。 林逸之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立在雨中,沉默无言。 雨声如织,透骨冰冷。 端木凝阙的神情如这雨一般,淡淡的开口道:“胡峰……死了对么?” 林逸之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想表什么,声音和语速都有些急切:“端木……我进仙隐剑阁的时候,正好和凶手撞了个照面。” 端木凝阙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淡漠:“就算你动用了寂灭魔心,那凶手还是跑了,是么?” 林逸之一怔,低低道:“是的……不过……”林逸之声音诚恳,急切道:“我看到了那凶手的穿着和长相。” 他不等端木凝阙说话,便道:“一身白衣,而且端木你要相信我,不可思议的是,那个白衣人,长的竟然和我一模一样。 端木凝阙忽的抬头,清冷的眼神之中竟然带着丝丝的温柔,缓缓道:“我信你……” 林逸之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而且,我知道他是如何破了仙隐剑阁的剑阁禁制,他手里有一枚和我们一模一样的玄铁聚元令,只是那聚元令上没有字!” “我信你……” “所以,我猜这一次事情背后有三个人,白衣人,黑衣女子,还有给白衣人聚元令的人,这个人应该是位首座,只有首座才可以铸造聚元令。” “我信你……” “还有端木,据我推测,这白衣人**不离十便是八年前盗剑的人,也是三年前杀死欧阳越的凶手!”林逸之越说越兴奋,呼吸也急促起来。 端木凝阙依旧淡淡的看着他,清冷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温柔,缓缓道:“我信你……” 林逸之说完这些话,神色便得万分激动,只感觉一腔热血直往上涌,竟下意识的一拉端木凝阙的手,朗声道:“端木,我们快去离忧大殿,说清楚这件事。” 说着,拉着端木凝阙的手,往前就走。 触手之间,林逸之觉得她的手也如她的人一般,冷。 刚走了两步,林逸之心下觉得不对劲,蓦地停下,转头看去。 大雨之中,端木凝阙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雨打在她绝美的脸庞之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惊艳。 她站在那里,神色清冷,双眸如水。 只是,那双如水的眸,轻轻的落在他牵着她的手上。 林逸之一愣,心头一颤,忙放开了她的手。 她似乎没有在意,很随意将素手掩在衣袖的薄纱之间,然后若无其事的依旧淡淡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一怔,低低道:“端木,你莫非不信我?” 端木凝阙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之中竟有些许无奈,轻轻道:“林逸之,这世间,若我不信你人,便无人信你了。只是,我一人信你又如何,这些话都只是你一人之词,你以为那满殿的首座皆会信你么?” “我…….”林逸之语塞。 “若是,胡峰没有死,或许一切都还好说,可是胡峰死了,而且你我都知道,那最致命的凶手就是首座之中的一个,你以为他会轻易让你过关?你什么都不说,或许还能等死几日,若你立时把这些话全部都说了,那个首座,定然要除你而后快!”端木凝阙声音清冷,但言语之中的无奈和担忧,扑面而来。 林逸之闻听此言,瞳孔瞬间缩小,好似冷水泼头一般,他不得不承认,端木凝阙所说完全正确,自己还是太过于单纯和幼稚,这世情冷暖,真真是差的太远太远。 他原以为,端木凝阙性子中的清冷恬淡,是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这番话下来,他才明白,端木凝阙不是不是人间烟火,而是将这世间冷暖,人心凉薄看透了,看透了,便不屑了,冷漠了。 林逸之呆在当场,一语皆无。 蓦地,抬起头,涩声道:“端木,我该怎么办?” 端木凝阙看着他,带着些许的心疼和不舍,忽然之间,转过头去,再不与他对视。声音清冷:“你……现在就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这里……有我……” 泪,无声滑落,与脸庞的雨水一样的冰冷。 只是,林逸之不知道她哭了,她亦不愿让他看到。 “走……”林逸之声音颤抖,带着些许的苦涩和迷惘。 八年,自逃离风陵村后,他安心的待在离忧教中,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不顺,可是这里好歹是自己唯一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 师尊师娘,师兄弟妹,这里有太多他牵挂的人,这里有太多他放不下的事,这里的一切,早已与自己的生命不可分割。 可是如今,要走!越远越好,永不归来! 他怎么忍心一走了之,又如何做的到? 就算他真的狠心逃离离忧山,可是这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里? 他抬头,望了一眼那依旧没有丝毫停歇意思的大雨,声音苦涩而迷惘:“走……我又能走到哪里去……” 端木凝阙的声音异常坚定道:“极东沉寂之海,极西死灵沼泽,极南蛮荒炎域,极北昆仑雪域,万水千山,天涯海角。哪里你都可以去得,人间俗世,任你浪迹。” 林逸之一边摇头,一边似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海沼荒雪,那都离我太远,太虚幻。任它多好的天下,我只愿呆在这茫茫的离忧山中,我哪里都不去!” 端木凝阙秀眉挑了一下,声音有些清冷道:“你宁愿在这里等死,也不愿离开是么?” 林逸之苦笑一声,道:“端木,你莫安慰了。今夜,我若离了这离忧教,走进这风雨之中,便再也不是离忧子弟,不过是一具外面游荡的孤魂野鬼罢了……” 他抬眼看了看端木凝阙,眼神满是破碎的忧伤:“端木,或许你不知道,三年之前,我曾经因为私闯执念火海,师尊为了不让我受到处罚,便欲与我断绝师徒之份,逐我出那离忧教。我若真的想看看你说的那些红尘模样,何苦要再等上这三年?三年前,我被师尊打的遍体鳞伤,也没有选择背叛离忧教,今日,我更不可能去做!” 说罢,那眼中再无半点迷茫,好像下定了所有的决心。 端木凝阙这才依稀想起,三年之前,离忧大殿,那个左臂还有着丝丝血迹的林逸之,她当时还十分奇怪,如今她终于知道了答案。 只是,她何尝想让林逸之离开,莫说她将那浪迹天涯说的那般美好,便真如她所说的那般美好,她也舍不得他离开。 红尘天涯,两两相忘。 然而,端木凝阙却一咬牙,暗暗坚定了决心,林逸之,今日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怕是让你恨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等死! 端木凝阙的声音蓦的变冷道:“林逸之,你当真不走是么?” 林逸之似乎对端木凝阙蓦然变冷的语气有所察觉,只是,心思已定,就算她不高兴,我亦不变。 “当真不走……”林逸之望着无边的雨幕,一字一顿道。 幽光一闪,雨幕之中,剑气森森,沧离轰然出鞘,端木凝阙横剑在手,一指眼前三尺处的林逸之,冷声道:“我再问一遍,你走还是不走?” 林逸之没有想到端木凝阙竟然以剑相指也要逼他离开离忧教,心中虽然有些惊愕,不过转瞬之间,便缓缓一笑,低低道:“端木……你这又何苦?我说过,我不走!” 端木凝阙冷眸一闪,手中的沧离轻轻一颤,离着林逸之的胸口又近了一尺,声音冰冷道:“走还是不走?” “不走!……”林逸之轻轻的说道,然而这两个字却是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 他忽的朝端木凝阙凄然的笑笑道:“端木,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不识抬举,你若杀了我才能出气便来罢!” 端木凝阙的神情已然如冷似冰,握着沧离神剑的手竟也不知何时缓缓的颤抖起来。她忽的冷叱一声,那沧离神剑一道幽蓝寒光,朝着林逸之的胸膛猛点而去。 一剑挥出,撩动着满剑的雨水,迸溅如雾,映着蓝色幽光,如幻如梦。 然而,那声势也是骇然惊人。 便是林逸之,也不由的得被沧离神剑幽寒冰冷的剑气逼得“蹬蹬蹬——”的倒退了好几步。 胸膛之上,那沧离就那般冷冷的点在那里! “你走还是不走?” “我……”林逸之一阵黯然,忽的低低的唤道:“端木……” 端木凝阙眼神突然变得凄然而悲恸,在这风冷雨狂的暗夜之中,她蓦的凄声大喊道:“你走啊!你走啊!走啊!……” 淡蓝色纱衣在风雨中飞舞,那身影凄美的让人心碎。 “你走啊……” 她忽的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的垂下手腕,那沧离蓝光一闪,顿时隐匿不见。 风雨之中,两个人,默默的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端木凝阙知道,他的固执,便是自己,也是无法说服的,更何况,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能够说服他呢。 “林逸之……你怎么这么傻,你可知道离忧大殿的天钟已然响彻整个山谷,不一会儿,所有的首座,清玄,天嗔都会来找你兴师问罪的!”端木凝阙喃喃道,仿佛自言自语。 林逸之忽的淡淡一笑:“那又怎样,一死而已……” 端木凝阙忽的抬头,戚哀满眼:“林逸之,你放心,若你真的会被处死,那么我便是拼命也要求得掌教真人,让我来执行杀了你的命令……你放心,我保证很轻的……你不会很痛!” 林逸之凄然一笑,他想要过去抱抱她,只是试了几试,却终于放弃,只是任凭大雨满头,轻轻的道:“端木……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三年前的……此时此刻的……端木,谢谢你……” 正在此时,那雨夜之中,忽的划过一道灰色的光影,半空这传来一声杀气腾腾、满腔怒气的呼喝:“兀那混账老五,惹祸惹到天顶上去了,还不出来领死!……” 林逸之闻听之下,心中忽的一喜,师尊来了!难道是来帮我的? 可是端木凝阙却是心中暗暗一紧,陆无羁来了,那说明各脉的首座不是马上就到了!还有,这陆无羁的语气早已是泼天大怒了,还要林逸之领死! 我岂能容得! 你便是他师尊,我也要挡一挡你! 端木凝阙一道蓝影,早已越过林逸之,朝着那道刚刚落下的灰影,出剑如闪。 第十八章,曲中殇 陆无羁刚刚自半空之中落下,便觉得眼前剑影闪动,剑气直扑而来,心下也不由的吃了一惊。 这出剑的速度十分惊人,而且从那剑气上判断,陆无羁知道这柄剑绝非凡品。心中一惊,难不成凶手还没走么? 陆无羁不敢等闲视之,冷喝一声,灰色身形陡然悬起,一道如电的灰光掠着剑锋直飘而去,瞬间便移动至剑柄处,然后轰然就是一掌。 一掌朝端木凝阙的握剑的手拍去。 端木凝阙原本以为这一剑刺去,陆无羁定会后退,她对她的速度十分自负,平素里修炼功法,也是将快作为第一要务。再加上她是在陆无羁刚刚飘落便突然发难。 未曾想,陆无羁竟是不躲,凭着自己闪转腾挪的高超身法,硬是将整个局势翻转过来,端木凝阙快,而陆无羁更快! 出手如电,雷霆一般。端木凝阙要么撒手,要么握剑的手就会被这一掌轰的粉碎。 果然是清玄之下第一人!端木凝阙暗暗心惊。 自己连他一招都接不了。没有办法,她只得一咬牙,猛的撤回握剑的手。 而陆无羁却右手轻舒,拈花摘叶一般,将端木凝阙的剑夺在手中。 横剑在手,身形已然离端木凝阙三丈之远。 陆无羁原先以为和他交手的便是凶手,而他从凶手手中夺过的这柄剑,应该是凶手盗取的仙隐神剑。 可是握在手中,他不看就知道手中的剑不是仙隐神剑,因为太轻了,而且虽然有浓厚的剑气,却显得冷冽了不少。 缓缓一看,才知道,哪是什么仙隐,分明是沧离神剑。 沧离?这不是幻尘那老尼姑给端木凝阙,号称四大神剑之一的那柄剑么?那么说来,方才一剑袭来的人不是凶手,是端木凝阙? 陆无羁将那沧离神剑举在半空,但见蓝光纵横,幽幽如幻。 “好剑!……”陆无羁赞叹一声,却根本没有看端木凝阙一眼,依旧在三丈之外,背着身形,忽道:“还你……!”撒手,将那沧离神剑向后扔去。 十分随意的一扔,那沧离神剑竟翻滚呼啸,朝端木凝阙而去。 端木凝阙一愣之下,沧离神剑堪堪来到她眉间三寸左右,便蓦的停在那里。 剑身颤陡,剑气凛冽,蓝光盈动,轰鸣不止。 端木凝阙倒退了几步,这才缓缓伸手接过沧离神剑。 然后一施礼,淡淡道:“端木冒犯陆师伯,还请陆师伯万物见怪!” 陆无羁枣核脑袋摇了摇头,这才转身朝端木凝阙看了一眼,摆了摆手道:“我不似清玄那样好大的架子,谈不上冒犯不冒犯的,不过端木你不过刚刚见到我,为何便要拔剑而来呢?” 端木凝阙也不隐瞒,一字一顿道:“只因陆师伯说,要让林逸之受死!陆师伯,此件事情十分蹊跷,万望陆师伯明察!” 陆无羁忽的冷笑一声道:“万望?明察?端木凝阙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明察?” 不等端木凝阙说话,陆无羁便大袖一挥,似想起什么来,大声嚷道:“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那个蠢材逆徒人呢?还不滚出来见我!” 说着,竟然头也不回的,一边大声骂着,一边抬脚走进了仙隐剑阁。 这一下,身后的端木凝阙和林逸之全然蒙了,林逸之就站在他们二人旁边,刚才端木凝阙挥剑攻去的,林逸之便想要阻拦,无奈端木凝阙太快了,他刚想说话,那剑已然到了自己师尊面前。 可是令林逸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师尊似乎比端木凝阙还要快出很多,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灰雾轻闪,蓝芒灰芒交错,陆无羁便已夺下了端木凝阙的沧离神剑。 如今,自己站在这里,师尊竟然没有看见!这也太反常了。 林逸之刚想喊他,端木凝阙竟冷冷的朝他一瞥,他顿时明白,将那句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端木凝阙靠近他的身边,轻声道:“你若想活命,就好好演这出戏!” 林逸之一头雾水,只觉得衣袖被端木凝阙一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蓝影飘动,端木凝阙早已当先一步朝仙隐剑阁去了。 林逸之只得一低头,收拾心情,也朝仙隐剑阁中去了。 陆无羁刚踏进仙隐剑阁的中中央区域,便感觉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不由得一皱眉。心中一沉。 远远的,他看到一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头颅却在离尸体三尺远的地方。端的是凄惨无比。 陆无羁阴沉着脸,走过去看了看,那尸体正是胡峰。 他似乎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眉头挑了一挑,心中也越发的沉重起来。看来这一次老五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想着那眼神又不经意的朝林逸之看了几眼。 端木凝阙站在他旁边,林逸之本想过去,却被端木凝阙暗暗的一摆手,便在两人身后五尺的距离停身站住。 陆无羁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抬眼问端木凝阙道:“他怎么死的?……” 端木凝阙刚想说话,陆无羁竟再次开口,那声音中似乎故意透着十分的怒火:“肯定是那个蠢材!在那样胡作非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句话表面听起来似乎是在骂林逸之是杀胡峰的凶手,但细细想来,竟好像在提醒林逸之,莫要这么痴痴傻傻,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端木凝阙听他这样说,心中一动,瞬间便有了计较。 陆无羁果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林逸之叫他一声师尊,他确是当得起的。 端木凝阙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长相丑陋,脑袋怪异的陆无羁,应该是要救林逸之,既然如此,她也就好好的陪他将这出戏演好吧。 事情果真如端木凝阙所料,其实陆无羁早就来了,他一直隐在暗处看着端木凝阙与林逸之之间的一举一动,他也不得不佩服端木凝阙处事的果断大胆,反倒对林逸之的天真寡断十分恼火。 当他听到胡峰已然死了,又在方才看到胡峰死的惨状,便知道这一次林逸之是在劫难逃了,而且还有一位首座是这件事的幕后凶手,恐怕林逸之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处以极刑。 所以,陆无羁的意思也是要林逸之趁所有人还没有赶来赶快逃离离忧教。 只是,他身份摆在那里,若只有林逸之一人,或许他早就现身,让他有多远走多远了,可是端木在场,他心中虽然也知道端木必不会觉得他是在袒护自己的徒弟,可是终究是首座身份,所以面上总是有些无光。 要知道,这陆无羁在颜面一事上,看的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当他听到端木凝阙要林逸之赶紧离开时,正好与自己的决定不谋而合,心中这才稍安,暗想,若那小子即刻转身离开,他也就不用再现身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这老五徒弟比他想象中还要倔强,那倔强和坚持在陆无羁眼中简直是痴傻蠢笨。便是端木凝阙用剑指着他,逼他走,他都横竖一个我不走! 陆无羁直在暗处气的那枣核一般的脑袋都大了三圈,恨不得现身将林逸之骂个狗血喷头,然后勒令让他滚蛋! 他见两个人坚持不下,若再耽搁一会儿,怕是那些兴师问罪的人便会赶到了,这才现身相见。 可是又为了保全自己所谓的天大的颜面,不得不演这一出戏,对林逸之视而不见,权当空气。 他生怕这呆子一口师尊,那这戏就真的演不下去了。 好在,这呆子似乎还没全然傻透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要不是端木凝阙拦着,他这戏早就演不下去了。 ………… 陆无羁转身来到仙隐神剑旁,但见仙隐神剑剑气缭乱,蓝色光柱呈六芒形状,不断的向外弥漫,巨大的剑身仍旧震颤不止。 他缓缓的伸出手,连掐了几个法诀,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朝仙隐神剑轻轻一指。 仙隐神剑巨大的六芒光柱顿时消弭无形,震颤也停止了。 仙隐神剑再度恢复了平静。剑身周围蓝色剑气缓慢平静的流淌着,蓝光时时轻轻闪动,似乎还有淡淡的剑气轰鸣声音。 做完这些,陆无羁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只是,那戏还要演下去,只得再度作色道:“端木,那混账东西呢?为何还不来见我?” 端木心中好笑,但表面之上仍旧一片淡漠道:“方才我与他交手,他见事不可违,便转身逃了,这会儿怕是逃出离忧山了。” 说罢,又使劲的扯了扯身后林逸之的袖子。 林逸之就是再如何痴傻,这却还是看得出来的。 原来师尊也是要我离开离忧山的,他对我视而不见,便是叫我逃走…… 林逸之神情一黯,那头低的更低了。 陆无羁闻听此言,啪的朝那金鼎之上一拍,十分恼怒的大声道:“天道恢恢!林逸之,我看你往哪里逃?”说罢,作势要追,可那脚下却是半步未动。 说完竟伸出右手朝仙隐剑阁的门口使劲的摆了两下。 林逸之看在眼里,心中明明白白,师尊这话分明是一语双关,他提醒自己天道恢恢,事情总会水落石出,而且他明着说望哪里逃,可又朝着门口摆手,这分明是说让他往门口那里逃,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千万不要回来。 他怎么能够不懂得。师尊这样做,的确是用心良苦。 只是,林逸之不知道他要逃到哪里,他也不愿背负着杀人凶手的名声,从此天涯亡命。他宁肯死了! 他刚要开口明志,耳旁欠缺传来陆无羁低沉的声音:“老五,师尊年轻时,也曾因为一件事,要强出头,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一句话,恐怕师尊也不会活到现在,如今的情形,你的凶险犹甚于我,我今日便将那人的话告诉你,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性命,一切都还有希望,若性命没了,什么都没了!老五,师尊知道你尊师如命,今日便听师尊的话,速速离开!切莫自误!” 林逸之赫然愣住,他知道这是师尊知道自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才以传音之法提前阻止自己开口。 他缓缓抬头,眼眶之中晶莹闪动,却倔强的忍住了。 仙隐剑阁的烛火之下,师尊颀长的身影显得竟如此的高大和慈爱。 他没有看自己,可是林逸之分明感觉到师尊的眼中除了让他赶快离开的急切,还有深深的不舍。 “师尊……”林逸之喃喃的低声唤道。 陆无羁表面之上不动声色,对端木凝阙道:“端木,你去外面看看,可还有那贼子的踪迹!” 端木凝阙闻言,再不掩饰,朝陆无羁深深一辑,然后转身拉起林逸之就往外走。 林逸之还想挣扎,端木拉他的手蓦地重了一些,眼神也是一冷。 林逸之心中知道,这一次,若再不走,真的就辜负了师尊还有端木对自己的一番心血了。 一狠心,便索性跟着端木凝阙大步的朝仙隐剑阁之外走去。 只是,林逸之不知道,在他的身影走出仙隐剑阁的那一刻,陆无羁忽的转过头来,望着空空荡荡的门口,泪光闪烁。 烛影中,那颀长的身影显得从未有过的孤单和沧桑。 ………… 外面的夜色,由于蓝芒的消失,变得漆黑无比。大雨依旧,冷风呼啸。 林逸之和端木凝阙走出仙隐剑阁,端木凝阙的手才放松。 风雨之中,林逸之缓缓的匍匐在泥泞的地上,长跪不起。 端木凝阙没有阻止,望着他的眼中满是戚然。 林逸之缓缓跪倒,朝着仙隐剑阁里的身影望去。 大雨凄风之中,那仙隐剑阁中的身影,早已变得模糊起来…… “师尊,逸之去了…..”林逸之喃喃的说着。 凄风冷雨,如泣如诉。 瞬间,端木凝阙的眼眶也渐渐的泛红。 林逸之的耳畔,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字字句句,满是叮咛:“老五,这八年苦了你了,师尊没有倾注过多的精力在你身上,此次你离开离忧教,前路漫漫,海角天涯。红尘俗世的纷纷扰扰,更比离忧教复杂凶险,所以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提防……” 林逸之轰然磕头喃喃道:“徒儿…..记下了!” 那声音再度传来:“老五,你更要记得,一切都要以保全性命为第一要务,活着,才有希望!无论你遇到如何凶险的情况,都要奋力一搏,切不要轻言放弃!” “徒儿……记下了!” 过了一会儿,陆无羁的声音第三次的传来:“老五,……师尊每日每夜,都会守在不归阁中,守护着那枚属于你的本命玉简。玉不碎,师尊都会心心念念的盼着……盼你早日归来!” 那声音之中满是沧桑与凄凉,最后一句话,竟有些许的哽咽。 “徒儿……记下了!” 林逸之闻听此言,心中犹如无数暖流汹涌翻滚。师尊,那个有些古板,有些怪异,与博大、慈爱完全不搭的师尊啊,可是,这字字句句,那一个字说出,他和自己的心里不在滴血。 林逸之痛哭拜倒,叩头不止,鲜血染红了额头。 林逸之长跪于地,又等了好久,耳畔终究再没有了任何的话音。 他这才踉踉跄跄的站起,心中好像忽的空落落的。 “端木……” 他刚要说话,端木凝阙忽的一摆手。 玉臂轻摆,素手一个手指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那手指缓缓的朝林逸之指了一指,又朝自己的心口轻轻指了一指。 如织的雨幕中,她绝美清冷的脸上,竟淡淡的一笑。 你莫说,我什么都懂……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如血的红叶,轻轻的摩挲了两下,然后缓缓的放在唇边。 红叶之音,凄凉哀婉,缠绵悱恻。 在这漆黑的雨夜之中,回荡辗转,弥久不散。那原本哗哗的大雨,也瞬间没有了声音。只有这红叶之音,凄美之中,诉说着浓浓的不舍与淡淡的荡气回肠…… 雨更大了,风更冷了,雷鸣电闪。 那个黑衣少年,就在这凄风夜雨之中,毅然转身,再不回头。大步流星的走着,不多时,整个身影消失在无边的雨幕之中。 人已走远,踪影消散。可是那曲低吟浅唱的红叶之音,依旧带着彻骨的消魂和哀婉,幽幽的响着,仿佛从来不曾停止……… 仙隐剑阁之中的陆无羁似乎也沉醉在这红叶之音中,缓缓的靠在金鼎之侧,微闭双眼,那脸上无哀无痛,一片平和与淡漠。那只有力的手,轻轻的叩着那金鼎,似乎在和着它的节奏。 红叶之音,戛然而止。 陆无羁蓦然睁开眼睛,潸然泪下。 泪光之中,端木凝阙的身影缓缓的走进仙隐神殿。 他忙转过身去,他不能让所有人看到。那颗因修仙而变的坚硬的心,如今早已一片的悲伤和柔软…… “他……走了罢……” 陆无羁觉得再没有必要掩饰什么,长长一叹,声音低沉的问道。 端木凝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端木……我替老五多谢你了……”陆无羁忽的轻声道。 端木凝阙一怔,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首座,竟然会对她这样一个弟子言谢。 忙再次一辑,声音依旧淡漠道:“端木……义不容辞……” 两人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紧接着当先一人,一头闯进仙隐剑阁,先是一脸悲恸的望了胡峰的尸体一眼,然后看到剑阁之中只有陆无羁和端木凝阙两人,林逸之早已不见了踪影。 悲怒交加,大吼一声,“锵——”的一声仙剑出鞘,剑气赫赫。 “陆无羁,肯定是你提前来到这里,放走了那个凶手林逸之,你纵徒行凶,又放他离开,你当我天嗔就这么好欺负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暴怒之下,天嗔不顾一切的朝陆无羁扑去。 陆无羁冷眼朝天嗔一瞥,冷声道:“老杂毛,打便来打,我陆无羁还怕你不成?” 说罢,火焰光芒轰然而现,提宵焰仙剑在手,陆无羁冷喝一声,便要动手! 第十八章 戏中戏 眼看陆无羁和天嗔老道就是一场恶斗。 清玄上人在前,幻尘师太、宁完我、荆离难、天逸道人带着各自的首席弟子走进了仙隐剑阁之中。 清玄见这两个人皆是持剑相对,作势厮杀的样子,不由的朗声震怒道:“你们两个还不给我停手?这里可是仙隐禁地,你们要拆了仙隐剑阁,毁了仙隐神剑才肯罢手么?!” 声音威严,犹如雷霆,在仙隐剑阁之中轰然回响。那石台之上的仙隐神剑也铿然作响,似乎在回应着他的愤怒。 天嗔一愣,恨声道:“陆无羁,我可不是怕你,待我禀过清玄师兄,再来厮杀!” 陆无羁淡淡一笑道:“我等着你!”说着,收起宵焰仙剑,抱着膀子,冷冷的看着他。 清玄早已快步来到两人之前,怒声道:“你们两个,见面不打架不行是么?还嫌这里不够乱?” 陆无羁淡淡的回了一句:“清玄师兄,你可是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你……”清玄一怔,觉得陆无羁现在越来越不把自己这代天刑罚的执剑堂首座放在眼里了。 穆蘅秋走在最后,朝陆无羁悄悄的点了点头,眼中的意思是,我已经尽力的拖延时间了。 陆无羁也点了点头,表示我懂的。 穆蘅秋身后的曾锐金看到眼前的情况,基本上已猜了个**不离十,不由得为林逸之担心起来,不过看师尊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想大概师尊早已安排好了。 忙疾走几步,朝陆无羁见礼,陆无羁点了点头,曾锐金朝他身后一退,持剑而立。 陆无羁似有意的朝天嗔瞥了一眼,那意思是,你有本事让你那死鬼首席胡峰站你身后我瞧一瞧啊! 天嗔的大脸更是一片怒红。 幻尘师太和苏沅同时朝着端木凝阙看去,只见她站在一旁,一副清冷淡漠的样子,心中也有了一番计较。 幻尘心中明白,林逸之大概是跑了,若不然这端木丫头岂会如此镇定自若。幻尘是无所谓林逸之跑不跑的,她只要看到端木凝阙安然无恙便好,至于林逸之,她巴不得跑了才好,再不回来,这样端木的情劫,或许解了呢。 不过,还是冷冷的瞪了端木凝阙一眼。 端木凝阙佯作未闻,一语不发。 幻尘哼了一声道:“端木,还不过来!” 端木凝阙这才一低头,走了过去。 天嗔不依不饶,涕泪纵横,用手点指陆无羁对清玄道:“清玄师兄,要为我做主啊,这陆无羁胆大妄为,先是纵容他的逆徒林逸之杀了我的首席弟子胡峰,然后又私放林逸之逃离,简直罪大恶极,清玄师兄快快将他拿下!” 说到这里,竟朝着身后一挥手,门下的核心弟子十数人往上就闯。 原本清玄只允许各脉首席弟子一同前往仙隐剑阁,可是架不住天嗔一番哀求,说什么胡峰已死,整个嗔忧峰的核心弟子都想前往一探究竟。清玄架不住他那副可怜悲愤的样子,这才同意只让嗔忧峰核心弟子一同前往。 天嗔一声令下,那些核心弟子各个奋勇争先,倒不是他们不知道陆无羁一只手都能捏死他们,但是那大师兄胡峰已然作了鬼,若他们这次露了脸,那说不定首席弟子之位,便唾手可得了! 人在贪婪的驱使之下,便会疯狂。 陆无羁冷冷的看着这群围上来的人,一语不发。曾锐金冷喝一声,归尘黄芒大盛:“贼子,尔敢!” 穆蘅秋也轻叱一声,飘然于陆无羁近前。 清玄上人眉头一皱,一声断喝道:“都给我退下!天嗔,谁允许你这样做的!是不是执剑堂首座给你来当才好!” 天嗔闻言,心中一震,这才悻悻的一挥手,这群核心弟子才退了下去。 清玄瞪了天嗔一眼,然后冷冷对陆无羁道:“陆师弟,你可是要给一个说法罢!” 陆无羁淡淡一笑道:“说法,但不知道清玄师兄要哪种说法?若是想要跟天嗔一模一样的说法,那无羁无话可说,现在就束手就缚!” 清玄上人冷声道:“我执掌执剑堂几百年,自然公正,我来问你,离忧天钟你可听到了,为何迟迟不来,却出现在这里?” 陆无羁仍旧淡淡道:“很奇怪么?离忧天钟也不过是因为剑阁六芒异象,我半途觉得先到离忧大殿,再来仙隐剑阁,来回折返,岂不是浪费时间。若折返途中,那盗剑之人将仙隐神剑盗了去,岂不得不偿失!所以便先行到这里查探!” 清玄闻言,眼眉一竖,寒声道:“莫不是陆师弟认为我调度无方么?” 陆无羁一摆手道:“这可不敢……无羁心系仙隐安危而已!” 清玄当然不信陆无羁的说辞,但是他这话又句句在理,无懈可击。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冷哼一声道:“那林逸之何在?” 陆无羁假装一愣道:“我哪里知道,我来的时候,只有端木凝阙一人而已,额,对了,还有那个死鬼胡峰……我见仙隐震颤,六芒不散,便出手恢复了仙隐禁制。刚做完这些,你们就来了,这些端木凝阙可都知道,不信问她!”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端木凝阙的身上。端木凝阙依旧不言不语,站在幻尘身后。似乎对这些人眼中的询问视而不见。 幻尘清叱一声道:“端木,可是这样么?” 端木凝阙这才点了点头。 这下,刚刚安分的天嗔再也忍不住了,又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大吼道:“清玄师兄,莫要听陆无羁那厮胡言乱语,说不定是陆无羁勾结林逸之,将我那胡峰徒儿害了……” 陆无羁冷笑几声,眼中寒光一闪,冷然道:“天嗔你说我胡言乱语,我还要告你个血口喷人!我来问你,你可曾见过我与林逸之密谋?” 天嗔一愣,哑然道:“不曾!……” 陆无羁冷笑道:“我问你,你可曾见过我放走了林逸之?” 天嗔再次语塞,憋了半晌道:“不曾……” 陆无羁冷声喝了个好字,又道:“我再问你,我若杀胡峰,他能是我一合之敌,何须与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徒联手?你未免太高看你这个师尊教出来的死鬼徒弟了罢!” “你……”天嗔颜面尽失,脸红脖粗。陆无羁这最后一问,端的是狠辣了些,不仅指明了胡峰是个蠢才,还暗讽这徒弟蠢材,教他的师尊,恐怕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天嗔脾气火爆,要论嘴上功夫,拍马难及。 只被陆无羁问的支支吾吾,除了会说你、你之外,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陆无羁看他丑态百出,更是火上添了一把油,朗声道:“天嗔,你还冤了,我倒要前往掌教师兄那里,告你个血口喷人,妄图构陷一脉首座!诸位,都可以做个见证!” 然后,朝清玄似笑非笑道:“清玄执剑堂首座师兄,你同去否?” 他故意将那执剑堂三字拉长了声音。 清玄也觉得天嗔太过莽撞,脾气挺大,但是论起手段,实在是太过丢脸,冷喝一声道:“天嗔,还不退下,现在是调查胡峰怎么死的时候,你有什么委屈,先等一等……” 天嗔吃了个亏,只得狠狠的瞪了陆无羁一眼,往后退了两步。 那精瘦的老头宁完我,忽的嘿嘿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啊,勘察现场什么的,我这老头儿却是最中用的!立坤啊!……” 洪立坤应声而出。 宁完我点点头道:“去,去那胡峰尸体旁找找,看看有什么踪迹没有,注意,可别惊了人家的亡魂,据说,横死之人怨气大得很!” 洪立坤拼命忍着笑,点了点头,就要前去查看。 清玄眼睛眯了一眯,忽的开口道:“慢!王冽、陈岗,你俩也同去,记住要仔仔细细的查,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在说到仔仔细细四字之时,也是一字一顿。 王冽、陈岗对视了一眼,也应声而出。 清玄本不放心洪立坤,他心知那宁完我看起来整日贪吃好嘴,嘻嘻哈哈,但是心里却向着陆无羁的。王冽是天逸的首徒,陈岗是荆离难的首徒。王冽自不必说,本就和胡峰交情莫逆,陈岗虽不是天嗔一派,但是他的师尊是荆离难,清玄还记得,三年前在执念火海一事上,荆离难可是杞难的人。 所以,派这两人跟洪立坤一同查看,却是大有深意的。 他有意无意的朝陆无羁和宁完我看去,但见他二人脸上神情自若,似乎无所谓的样子。 王冽、陈岗、洪立坤三人开始在仙隐剑阁之内细细的查探起来,众人皆屏住呼吸,目光的焦点皆落在了他们身上。 仙隐剑阁再度静了下来。 “胡师兄是被短匕之类的法器从正面穿心,然后绞碎元婴而亡的,现场的打斗并不是很激烈,似乎胡师兄是认得这凶手的样子……”这是王冽的声音。 声音过后,又是好长时间的寂静。 “金鼎之上,有血迹,应该是胡师兄的……”陈岗的声音传来。 之后,再次归于平静。 这一次的安静持续了很长时间,时辰一点一滴的过去,所有人都觉的气氛开始莫名的压抑起来。 终于,有人高声道:“诸位师伯师叔和同门,这里有发现!……”声音之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惊讶。 正是洪立坤,他正托着胡峰尸体的一只胳膊,蹲在地上细细的看着。 众人闻言,忙走了过去。 陆无羁和穆蘅秋对视一眼,也快步赶上。 众人眼前,胡峰尸体右手的地面上,赫然有一个带血的字迹。字迹殷红夺目,正是一个“林”字。 众人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胡峰的右手一直盖着那里,就像是为了保护证据不被凶手看到一样。 众人看到这个字后,皆是大吃一惊。陆无羁、穆蘅秋、端木凝阙、曾锐金也是脸色一变。 陆无羁倒不是真的认为是林逸之所为,只是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提早发现,如今措手不及,毫无准备。 天嗔大吼一声道:“怎样,这是我徒儿临死前留下的,林!就是林逸之无疑,陆无羁你还有何说?还不把林逸之这个凶徒交出来!” 陆无羁淡淡道:“那又如何,这也可能是凶手栽赃嫁祸!” “你……” 清玄一抬手,阻止了天嗔,脸色阴沉道:“陆师弟,你这样解释也是你的推测,还是交出林逸之,是非公断,让我带他到杞难师兄那里罢!” 陆无羁闻听此言,却也不恼,只是冷笑道:“清玄师兄好没道理啊,我方才便已说过,我来的时候,那逆徒林逸之就不见了踪影,如今我还在找他,你何故向我要人?” 清玄有些恼火,声音也蓦的大了起来:“陆师弟,你以为你这样的说辞就真的能够让这许多人心安么?今日恐怕你不交出林逸之,你便无法离开此地了!” 说罢,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 陆无羁也不示弱,冷哼一声,却不说话,抱着肩膀看着清玄,一副悉听尊便的意思。清玄见他这副模样,也有些怒不可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陆无羁,你不要逼我......”陆无羁冷声道:“清玄师兄,你这是哪里话来,明明是你硬要我交出林逸之,可我和你们一样,今夜根本未曾见过他,你让我拿什么交”“好,那你可别怪我无情无义!”清玄说完,朝身后一挥手道:“哪个与我拿下陆无羁!”天嗔、天逸两人大吼一声,仙剑齐出,朝陆无羁攻去。陆无羁冷笑一声道:“来的好!”挥剑便要上前。穆蘅秋绿影一闪,并肩站在陆无羁近前,朗声道:“两个打一个,亏得你们还是首座!无羁我来助你!” 陆无羁人影一闪,宵焰仙剑带着熊熊火光,铿然而出,迎着天嗔、天逸两人的剑锋刷刷刷连攻三剑,宵焰仙剑火焰翻腾,剑气纵横,瞬间将天嗔、天逸两人的凌厉攻势尽数瓦解,反倒直逼两人要害。 天嗔、天逸大惊,身形暴退数丈。 一击之下,高下立判。 持剑在手,陆无羁仰天大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壮怀激烈,竟朝穆蘅秋微微摆了摆手,豪气冲天道:“蘅秋一旁看着便好,我一人足矣!” 说罢,长剑一指:“你们两个,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三人身形晃动,刚要再打,忽的从剑阁大门处走来一年轻道士,虽然见场上的局势剑拔弩张,却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走路的姿势也是云淡风轻,边走边朗声道:“三位师叔,莫再打了!小道有话说!” 众人闻言忙朝门口看去,陆无羁三人也收招朝门口看去。 正见门口这道士不慌不忙的走到众人之中,先是冲清玄一稽首,又朝众人稽首道:“小道紧赶慢赶,还不算太晚吧!” 众人都识得他,这道士正是在杞难真人座下听使唤的小道南星子。 清玄心中先是一惊,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南星子会来,他若来了,肯定是杞难师兄对今晚之事已知晓了。 若是这样,杞难的态度将会至关重要,林逸之的生死,甚至陆无羁的命运,都只系杞难一言。 清玄猜想,证据在此,杞难恐怕这次不会再偏袒林逸之了罢! 想到此处,冲南星子柔和一笑,一副亲热的长者相貌,朗声道:“南星师侄来了,可是掌教师兄有什么话么?” 南星子点了点头,随及清了清嗓子,四平八稳的对众人道:“诸位,掌教真人口谕,今晚之事他皆已知晓,胡峰之死缘由曲折,不便细说,如今下山捉拿林逸之的人已然动身,掌教让我告诫各位,各回各脉,好自为之,以免自误!”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人从心里对杞难的神通佩服不已,未到现场,便已洞悉所有的事情,还在众人争执时不动声色的派人下山去缉拿林逸之,这份手段,令所有人自叹不如。 只是,对于胡峰的死,杞难虽有交代,但是却含糊不清,让众人颇有些疑惑。 天嗔已然第一个跳了出来,粗声道:“南星子,掌教师兄让我们回去?胡峰的死就用复杂难以一时说清就完了?” 南星子面色一冷,有些不悦道:“我只是一个传话的,天嗔师叔若有问题,不妨自己去问我师尊,不过他那句好自为之,以免自误天嗔师叔可要听清楚,想明白了!” 这话说的虽然和风细雨,但也带着几分不客气。 天嗔气恼非常,但却知道,杞难平素最厌恶的就是他的莽撞,所以他只得忍了这口气。 众人犹犹豫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南星子两手一摊,苦笑道:“诸位还有什么问题么?若没有了这就散去了罢,小道也好赶紧回去复命才是!” 清玄走过来道:“南星师侄回去复命,可需我一同前往和杞难师兄回禀一番?” 南星子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清玄闹了个红脸,只得一转头,当先走了。 众人见这主事人走了,也都各自散去,端木凝阙跟在幻尘师太身后,一语不发,再不往剑阁内看一眼,缓缓离去。 陆无羁见状,朗声道:“蘅秋、锐金我们也走......”说罢,迈步向门口走去,路过天嗔、天逸二人近前,忽的一停步,看着两人,然后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冷笑。 待众人皆离去了,那南星子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转头对剑阁里道:“老爷子,出来吧,掌教有请!快随我去吧!” 剑阁内人影一闪,一个身影缓缓来到南星子近前,嘿嘿一笑道:“你这小牛鼻子,就不能等我将这半只鹿腿吃完再说!” 第二十章 白头影 p.s:这两天晚上一直在医院陪母亲,昨晚一夜未睡,今晚估计也够呛,号还被封中,明日或许能签到,诸位多多海涵,多谢小白、浅怀初夏朋友的打赏!掉了5个,咱能不能稳定到50+ 离忧峰,长门。 长门大殿,是仅次于离忧大殿的存在,离忧九脉,长门为尊。远远看去,便顿觉金碧辉煌,红墙金瓦,气势恢宏。 已然是午夜时分,整个离忧教经过方才的喧闹,早已平静下来,就如一场戏,散场了,所有的人便离去了。 风雨仍在,雨幕深深。 这恢弘大气的长门大殿,静立在黑色的雨幕之中,竟显得有些苍凉的孤单。 大殿内偶尔有几丝光芒透过雨幕弥漫在黑夜里,倒显的这夜色更加的深邃,这雨更加的紧了。 大殿宽阔空荡,两排有些年岁的楠木桌椅摆在红毯之上,那桌椅的四角,也许是因为时间久了,有些掉色斑驳,倒与这长门大殿外表的辉煌极不相称。 或许,这两排上了年岁的楠木桌椅该是离忧掌教杞难真人的珍惜之物,所以就算它再如何老旧,他也不舍得换新的罢。 大殿方圆开阔,虽然没有离忧大殿那般大,但在九脉殿阁之中,已然不小。每走几步,便有一乌金色的柱子,那些柱子的顶端,皆有一八卦托台,托台之上,皆安放着长短一般不二的红色蜡烛。 只是,或许是夜深的缘故,又或许是这大殿的主人不喜太过明亮,托台内的蜡烛都是熄灭的,只有最深处的两个柱子上的八卦托台内的蜡烛亮着。 大殿的深处,那外界的风雨一并被阻隔。只是,这两根亮着的红烛,似乎在自顾自的摇曳着,那烛光也随之一明一暗。更显的这满殿的幽深与昏暗。 借着这两根红烛的微光,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正中的墙上,有自两副画像,画像与离忧大殿之上的一般无二。 左面,是离忧创教祖师离忧子,右面,是上代离忧教掌教,杞难师尊无极真人。只是,在两幅肖像的下面供桌之上,却只有一副牌位,上写离忧祖师离忧子之位。那副牌位放在离忧子的画像下,形单影只,竟显的有些突兀。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无极真人的牌位。 这唯一的一副牌位之侧,是一座灰色不大的炉鼎,炉鼎内三柱檀香,静静幽幽的燃着,雾气弥漫在整个长门大殿之中,弥久不散。 这供桌的一侧,一人正靠在那里,随意的坐着,双眼微闭,气息平稳,好似睡着了一样。 那身影,正是如今的离忧掌教,杞难无疑。 他那样闭着眼睛,但却让人感觉满身的沧桑和疲惫,他似乎这样的睡着,就是无法抵挡着浑身的疲惫罢。 或许,他依旧感觉这长门大殿的光芒太过明亮,或许,是能够好好的睡上一会,他正个人似乎有意的避开这些昏黄的烛光,全身似乎都隐藏在灰暗之中,只有一道灰色的残影,在烛光的摇曳下,淡淡的映在地上,拉出很长很长。 他睡着的面容,似乎也因为这光芒太弱的缘故,也蒙上了些许灰暗,模糊的有些难以分辨了。 忽的,那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说来也怪,这满山的风雨嘈杂,扰不得这大殿的清净一丝一毫,可偏偏就是这微弱的脚步声,竟能突兀的传进殿内,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似乎睡得很沉的杞难,如雪的白眉轻轻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双眼,两道明亮的眼芒在这昏黄的烛光中,有如实质,直射而出。 他轻轻的动了动靠在供桌上的身体,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是那贪吃的小老头儿到了罢,不用在外面徘徊,这就进来罢。” 殿门口传来一阵嬉笑,昏黄的烛光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的是那小道南星子,后面的正是精瘦矮小,却又每时每刻都吃不够的祭忧峰首座——宁完我。南星子进殿之后施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那宁完我边走边笑道:“师兄好福气,今晚离忧教满山风雨,你却在你这长门大殿里,清净自在啊!” 杞难闻听此言,也是捻着花白须髯,哈哈大笑,竟走下位子,亲自向殿门口迎了过去,两人携手揽腕,并肩前行。 杞难见他来了,似乎很高兴。边往里走,边打趣道:“你却笑话我吧,你跑去仙隐剑阁看那场好戏,我只能在这里枯坐,想来还是你的更有趣味啊。”言罢,看着他淡笑道:“宁老头儿,今晚那场戏如何?”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杞难方才坐着的地方,杞难当先坐了原来的位置,一指旁边的椅子道:“老头儿,坐!” 宁完我凭他叫自己老头儿,却也不恼,只是呵呵笑着,坐了下来。杞难似乎觉着两人的距离还有些远,便起身将自己的椅子朝他身旁拉了拉,然后才问道:“老头儿,讲讲那出戏有多热闹?” 宁完我闻听此言,叹了口气道:“胡峰身死,林逸之逃走,我那徒弟找到了一个用血写的林字,天嗔、天逸与陆无羁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最后还是被师兄你派去的南星子给喝止了,然后戏散场,人也散场。就是这样!” 杞难点了点头道:“胡峰死的那一刻我便感应到了,我这长门不归阁是九脉不归阁的源头,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过我的眼睛……” 忽的神色之中有些淡淡的怒气:“只是不成想,那天嗔、天逸两人却是恁的暴躁,竟然如此行事,还有无羁,原来却是沉稳淡泊,这几年的心性真的有些锋芒毕露了,这总归是有些不好。” 说罢,昏黄的烛光下,眼神闪烁,不知想些什么。 宁完我点点头道:“无羁师兄那里,我定会好好规劝一番,但是天嗔、天逸我可管不了,还需师兄出马,压服才是!” 杞难缓缓点了点头,长长一叹道:“也许,只能如此……”然后,又淡淡一笑道:“老头儿,以你那好奇心,就真的对这件事的凶手不好奇么?你就不想问问?” 那宁老头嘿嘿一笑,小眼之中透出一丝精明的神色,看着杞难道:“谁说我不好奇的,只是,我知道,依师兄的脾气,我问了你也不会说不是,反倒是我一直不问,你认为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这句话正说到杞难心里,杞难大笑不已,连动着胡须和肩膀都颤动起来,更是指着这宁老头笑骂道:“世人传言,这离忧教九大高手,最精明者就是你这贪吃的瘦老头,如今看来,倒也是实至名归啊!” 忽的,一阵慨叹:“只是,我没想到清玄、无羁、慧汐、慧蘅与我最先拜入师尊门下,可是若论起相知,却还是你这个小老头儿最知我!” 宁完我呵呵一笑,似乎话中有话道:“我最知师兄?那荆离难,荆师弟如何呢?” 杞难想也不想,淡淡一摆手道:“他不如你,他只是比那些不安分的老家伙懂些规矩罢了……” 然后正色道:“此事关系错综复杂,我虽然大概知道些,但是细节之处还没有搞清楚,所以如今无法揭出凶手,只得暂时让林逸之顶了这罪名了。只是,这娃娃却是受苦了……” 宁完我也点了点头,却道:“师兄却有些过于担忧了,林逸之的修为在我们离忧教不算高,但是若走在这俗世之中,怕是无人伤的了他,就是遇见一些修者,见他一身修为是我离忧教的术法,也会退让三分的,再者总让他在这离忧教中也不好,总是要出去经历一番的!” 杞难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忽的话锋一转道:“你可知我此次唤你前来,所谓何事么?” 宁完我一脸揶揄,故作不知道:“谁让我命苦呢,别人看完戏、演完戏就回去了,我还要被提溜到这里……” 忽的,嘿嘿一笑,舌头一舔嘴唇道:“莫不是师兄这里有什么美味不成?是鹿腿还是鹤掌?” 杞难哈哈一笑,用手点指他道:“你啊你啊,一天到晚总记得吃,以后你若飞升了,那里恐怕可没这些东西。再说,我这里就算有这些东西,也没你祭忧峰做得好啊,你不是还有个宝贝厨子弟子么,怎么样,修为突破凝气五重了么?” 宁完我一脸尴尬,只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道:“额……二十年……二重……”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罢,杞难斜睨了宁完我一眼道:“老头儿,你还不让他进来!” 宁完我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朗声冲门外道:“你,还不进来……” 烛影之下,一个身影不卑不亢的走了进来,那身影不疾不徐,气度昂然。 待他走进了,那烛光亮了些,这才看清楚,此人一身水蓝色的长衫,竟也是一头如雪的白发。 白发如雪,那头发的白色,似乎有生命一般,满头白雪,缓缓流动着。 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身后,用一根碧玉簪子别着,饶是如此,却连一根发丝都没有凌乱。 怪异的是,垂在胸前的两缕发丝,却完全与满头的白发不同,竟是根根皆黑,黑中透亮。 烛光还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面目,从这满头白发的身影似乎可以断定,这突然走进来的蓝色长衫之人的年岁也不小了。 宁完我看着这人的眼神有些不同,似乎有点怒气,又有些无奈,声音也大了许多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拜见掌教真人……” 这白头身影闻听,忙朝杞难拜了三拜,声音很轻,听不出是老是少:“拜见掌教真人……” 杞难真人似乎十分亲切,待他第三次下拜,才刚刚拜完,便一伸手将他扶起,呵呵一笑,眼中满是激赏道:“果然天赋异禀,形容不凡!” 宁完我闻言忙道:“师兄快别夸他了,他自己平素就沾沾自喜,不知天高地厚了……” 杞难笑道:“人家有骄傲的资本,你呢,不过一不中用的老头儿罢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我不也是一不中用的老头儿么?” 打趣之后,杞难的目光再次看向这个白头身影道:“何时回来的……” 那白头身影行为恭谨,却不卑不亢,又施一礼道:“昨日清晨……” 杞难点点头,转头问宁完我道:“才回来一天,我若再让他下山,你会不会舍不得,不放人呢?” 宁完我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看了看这白头身影道:“你却快点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我也好图个清静!” 杞难哈哈大笑,朝那白头身影一招手道:“你附耳过来!” 那白头身影附耳向前,杞难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一笑道:“如此,你明日午时便下山去罢,将那畏罪潜逃的林逸之,好好的追捕一番!” 他故意在追捕二字之上加重了语气,这一下,不仅是宁完我,连这白头身影都会心的大笑起来。 白头身影这里没有他的事情了,便施了一礼,缓缓退下,消失在门外的雨雾之中。 待这白头身影走远了,杞难看了看仍没有走的意思的宁完我,似调侃道:“老头儿,他都走了,你还不走哇,莫不是要住在我这长门不成!” 宁完我眼珠转动,嘿嘿一笑道:“掌门师兄你却太不厚道,放着长门许多人不用,要用我祭忧峰的人,这也就算了,害得我大半夜跑来,这肚腹可是饿得很呢!” 说着,那肚子竟真的咕咕响了起来。 杞难嗔了他一眼,忽的不知从何处拽来一物,朝他的眼前轻轻一晃道:“我看你是不想吃了……” 宁完我定睛瞧看,正是一截大大的鹿腿,似乎还是热的,外焦里嫩,肉香扑鼻。 杞难将那鹿腿朝宁完我一扔,宁完我正好伸手接的稳稳当当,刚要张嘴咬,杞难却一摆手道:“给你可以,在我这里吃不得,第一我是三清弟子,第二这里又有我们师尊和祖师的画像……” 未等他说完,但见这精瘦的老头抱着这半截鹿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杞难望着他的背影,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杞难的笑容戛然而止。 长门,再度变得寂静无声。 昏黄的烛影下,杞难真人缓缓踱步,走到长门大殿门前屋檐下。 抬头望天。 黑云翻涌,风急雨紧。 他抬起有些苍老的手,接下了一滴雨水。 冰冷透骨。 一阵风吹动半空低低的彤云,将他整个人也似乎笼罩了起来,他的身形和神情,竟显得幽暗模糊…… 只有风吹动他的玄色道袍,那道袍上的八卦图案,熠熠醒目。 杞难的手似乎动了一下,手心处出现了一枚小小的玉简,玉简之上似乎有两个字。 他久久的站在那里,看着这枚发着微光的玉简。一语不发。 忽的,似乎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你那个家世,我还未调查清楚,哪里会让你轻松过关……但愿你迷途知返……” 言罢,竟狠狠的将那枚玉简掷于满是雨水的地上。 “啪——”的一声,玉简碎为几段。 杞难在再不看上一眼,拂袖走进长门大殿中去了。 那枚破碎的玉简,被无数的雨滴打的叮叮作响,那玉简上的两个字,似乎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好像是:纳兰二字…… ………… 雨夜,凄风,孤影,朔云,荒草。 狂奔!狂奔!狂奔! 这是林逸之心中唯一的念想,也是他唯一知道要做的事情。 茫茫雨夜,茫茫大山。 林逸之一路狂奔,他早已不知从离忧剑阁中跑出,如今已跑了多久多远。 一路狂奔,他不敢御剑,因为这里还是离忧山的地界,他觉得离忧教如今已然撒下了天罗地网来抓他回去,所以御剑,太过显眼。 所以,他只有不断地跑,再跑。 山路崎岖,泥泞不堪,坑洼处到处是积水,林逸之浑身湿透,时不时便会踩进坑洼的积水中,积水过膝,透骨冰凉。 可是他管不了许多,仍旧是这般不顾一切的狂奔,有时候踉踉跄跄,几乎就要摔倒了,可他奇迹般的倔强的将自己已然欲倒的身体再度直直的挺起,然后并不耽搁分毫,继续着这雨夜之中狂奔。 林逸之不敢走大路,只拣些僻静小路,这些小路人迹罕至,荒草丛生,那荒草的质地又颇为的坚硬锋利,林逸之早已不知道被这些坚硬的荒草划破了多少次,腿肚和脚踝之上,鲜血迸流,瞬间被雨水全数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气喘吁吁,筋疲力尽,这离忧山就好像一个无底黑洞,无论他怎么跑,也看不到前面的一片坦途。 恍惚之中,林逸之似乎再次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也是同样的凄冷幽暗,也是同样的冷雨倾盆,也是同样的离忧山上。同样的荒凉和紧迫,同样的惊慌失措,茫然无绪。 命运的年轮似乎无声的倒转,八年前,那个小孩,在这离忧山的雨夜里,不知疲倦的奔跑着,他知道,跑进离忧山中,那便是希望与重生。 而如今,十八岁的林逸之,依旧这般奔跑,同样是逃离危险,而这次他逃离的危险,是他曾经的希望寄托——离忧山。 命运反转,彷如永恒。 他这般跑着,终于,那雨不知何时渐渐的停了。东方竟然露出了一抹红霞,看来新的一天到来了,而且,应该是雨过天晴了。 林逸之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已经从崎岖变得平坦,朝霞之中,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向远方,道路的两侧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郁郁葱葱,微风拂过,竹叶成海,翻涌不息。 林逸之知道,他应该是走出了离忧大山,如今的景色应该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离忧山脚下的某一处地方。 缓缓回头,林逸之的眼中,身后的缥缈云雾之中,离忧大山连绵起伏,九脉高耸,静默无言。 我终究还是要和它分别的,他忽的转过头去,朝着那雄伟浩瀚的离忧大山,缓缓的张开两只手臂,微微的闭上了双眸。 晨光流曦,微风中,那个少年将眼前的离忧大山拥入怀中,那或许是他与离忧大山最后的一次拥抱吧…… 第二十一章 赤宵剑 天已大亮,林逸之依旧是这般拥抱着离忧大山的姿势,默默的闭着眼睛,站在这竹林大道正中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 随着天色愈亮,这条路上过往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多是一些贩夫走卒,或更早些下了农活的庄稼人,三个一群,五个一处,皆是裤管高挽,满腿泥泞。 看来是昨夜凌晨时分便下地干活,赶上了那暴雨。 起初之时,这些人匆忙赶路,冷不丁的看到林逸之这样一个人,以这样的姿势迎风站立,心下虽有些奇怪,但是皆急于赶路,便匆匆瞥上一眼便离去了。 等到时间久了,这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林逸之所在位置的道旁竹林边上,竟支起了一个凉棚,挑了一个幌子,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茶字,看来这里还是某个小商贩定点摆摊,卖些茶水点心,供过往行人歇脚吃茶。 却还别说,这简陋的凉棚茶摊的生意还不错,一波客人走了,另一波客人便后脚到了,茶摊的主人忙里忙外,倒也不亦乐乎。 随着时间推移,坐在凉棚凳子上品茶,吃着八仙桌上的点心谈天说地的人竟越来越多,这些人也渐渐的注意到了这竹林道上有这么一直保持着双臂向前展开姿势的一个怪人。 有人已然开始切切私语,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偷笑,有人摇头。 这些人中,多数都认为这是一个怪人,或者有些脑袋不太灵光了,这一个动作持续了这许多时辰,竟丝毫不知疲累。 看来的确是有些痴傻,正常的人谁会这样做?于是,这群人中,大多数都抱着讥笑取乐的态度看着,也有少部分人,觉得林逸之年纪轻轻便成了傻子,心中还隐隐有些同情。 不过,一些明眼人却认为没有这么简单,其中一个便在这茶摊里小声道:“他应该是个高手,绝不是什么傻子?” 这话一出,喧哗不已,便是茶摊主人也凑了热闹过来,听着这些似乎看透林逸之身份人的高论。 “哎……你怎么就知道这人是个高人呢……他都这样好几个时辰了,高人有这么呆的?” 这些所谓的明眼人把眼一瞪道:“你们知道个什么?你看看他面对的方向,那可是离忧山,离忧山里的离忧教,随便一个扫地的都是神仙,他为什么这样对着那里?定是跟离忧教有关系,还有啊,你看他背后那柄剑,绝不是凡品,你们有谁见过傻子会使剑的?” 这一句话,倒让很多人不住的点头,朝着林逸之看去的目光也更为好奇起来。这所谓的明眼人眼珠一转,忽的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哎呀呀……我怎么就给忘了,前些日子我那在离忧教修行的外甥下山来找我,便说不日有一个离忧教的年轻有为的弟子下山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怎么给忘了……哎呀,真是的,他还跟我说了这弟子的名字打扮,我看这怪异的年轻人便是我那外甥所说的年轻有为的弟子,谁有兴趣,我一会儿便去联络我的外甥,将具体消息告诉你们!不过……这消息可不是白说的啊,一人十个老钱,先交先知道啊!……” 说着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故意加重语气,慢条斯理道:“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啊……” 茶摊主人圆滑世故,一眼便看出了这人的居心,笑着摇头忙活计去了,有一些人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品茶吃点心,真就有些人信以为真,便往自己的衣兜里翻找铜钱,而且这样的人还为数不少。 就在这人以为这次骗个盆满钵满的时候,忽的身后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却是一个熟识之人,言语十分不解的冲他道:“我说,你前些日子说你那外甥不是在西方无痴禅境中禅寂寺带发修行的,还让我给你了三两纹银,说要给我请个什么增福增寿香的,什么时候你外甥又去了离忧教了?你给我说说清楚!” 这句话说完,茶摊众人原本看向这人眼中的羡慕神色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愠色。 这人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的道:“额……我家还有点急事,我先告辞……告辞了……”说罢,也不管自己面前已经有人给的铜钱,站起身来,落荒而逃。 ………… 林逸之虽闭眼站在那里,但神识却没有闲着,这茶摊众人的话,全数被他听了进去,心里也暗暗好笑。 看来,师尊说得对啊,这红尘俗世,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要多加提防才是。 不过林逸之转念一想,看来离忧教的名头果然影响巨大,单单是这人的话中和周围人的神情,便可以窥知一二。 想来心中倒还颇有些自豪,可是随即便心中惆怅起来,自己还算离忧弟子么?充其量,算一个畏罪潜逃的弟子。 心中烦乱,他收了这个姿势,缓缓的朝茶摊走去。 茶摊里众人的眼光不由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茶摊主人忙迎了出来,见他虽然穿着粗布黑衣,但是身后的那柄剑确非寻常,忙起身迎了上去。 林逸之不管众人目光,在一张茶桌前坐下,抬头问道:“掌柜的,这里有什么茶,沏一壶来。” 茶摊主人一笑道:“小店太小,只有青竹叶……” 林逸之点点头道:“正好……” 茶摊主人点头去了。 林逸之将轻痕仙剑朝桌上一放,然后暗暗想着接下来要到哪去才好,他心中想起端木凝阙曾告诉他的那些地方,可又觉得离自己太远,长途跋涉,千辛万苦。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之大,他却不知该到哪里去。 正在这时,这茶摊老板,将一壶茶和一盘小点心端了过来,笑呵呵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自顾自的满了一杯茶,品了一口,满口竹叶清香,却真还不错。 抬眼望见茶摊主人未走,似乎有话说,便和气的一笑道:“掌柜的,可还有什么话说么?” 这茶摊主人一笑道:“客官觉得这茶可好?”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确是好茶!” 茶摊主人闻听,便再次陪笑道:“客官觉得好便好,您看我这店小利薄,过往客人皆是先付茶钱……”说着又连连摆手道:“客官我可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只是……” 林逸之恍然一笑道:“当是什么……喝茶必会给你钱的……”说罢,便往自己的衣服里摸去。 这一摸,才想到,昨日仓皇逃离离忧教,哪里带的半文钱,不由得面色一红,脸上十分尴尬。 这茶摊主人见他在衣服里摸了半天,还道是他觉得茶水不好,忙笑道:“客官,要不这点心权当小店的心意送您便是,只是这茶钱……” 林逸之忙摆手道:“掌柜的误会了……不是我嫌这茶不好……只是……只是囊中羞涩……” 这茶摊主人闻听此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忽的一哼,冷语道:“闹了半天没钱啊,没钱你吃什么茶?……” 林逸之忙站起身道:“要不这样……这点心我也不吃了……”然后他一指身后的离忧大山道:“掌柜的…..我是这离忧教的弟子……今日这钱我先佘着……待我想办法通知我的师兄弟,让他们明日给你茶钱如何?” 这话说完,别说这茶摊主人一阵冷笑,这周围的茶客们也是哄堂大笑。 但见这茶摊主人冷笑一声,面色早已极不和善道:“呵呵,刚走了一个冒充自家外甥在离忧教的骗子,如今又来了一个自称是离忧教中人的骗子,这年头儿,骗子都扎堆么?我看这离忧教真的是树大招风,别也是骗子成群吧!” 林逸之见他对离忧教出言不逊,心中腾的恼火起来,但是觉得他不过是一个生意人,只得将火气压了一压道:“掌柜的,我欠你茶钱,与离忧教何干?你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翻脸……” 那茶摊主人闻听此言,忽的狞笑起来,眼中也是凶光一闪道:“怎么,欠了茶钱不给,还想打人是么,离忧教的人就能这样胡作非为不成?” 说着,一眼看到桌上那柄轻痕仙剑,便作势要抢,一边伸手一边道:“我看你这破剑到还值几个钱,我要了,抵你茶钱!” 林逸之脸色一沉,一把按住轻痕仙剑冷声道:“这剑,断断不能给你……” 那茶摊主人,闻听此言竟大声嚷道:“好啊,不给钱,还想抵赖不成,你不把这柄剑给我,我便去报官抓你!” 林逸之见他的架势,又看周围围观之人起哄不止,正自进退两难,忽的有人冷喝一声道:“掌柜的,你那茶水,又不是什么琼浆仙露,我那兄弟的仙剑岂是你想要便要的!” 说着,挤过人群,将手中一锭金子拍在了桌子上,冷声道:“可够你的茶钱?” 林逸之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个白衣身影,端的是风度不凡,洒脱俊逸。 “纳兰……怎么是你?”林逸之喜出望外,这来人正是纳兰明轩。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已经离了离忧山,却还能见到纳兰明轩。 纳兰明轩爽朗的朝林逸之笑笑道:“兄弟走的这样着急,连面都没有见上,我也是一路追下山才找到你,幸亏没有走错……” 林逸之神情激动道:“事出突然,我……” 纳兰明轩一摆手道:“兄弟稍待……”说着,转头对那茶摊主人道:“你看这一锭金子可够你那茶钱?” 茶摊主人见是金子不由的两眼放光,点头哈腰道:“足够了,足够了……” 纳兰明轩冷笑一声道:“再给你两锭金子,你这茶摊归我了!” 那茶摊主人先是一愣,心中盘算,自己这茶摊就是一辈子也赚不到三锭金子,忙道:“好好好,如今您就是这茶摊的主人!” 林逸之一愣,不知纳兰明轩何意,刚想拦着,纳兰明轩却朝他一摆手,然后将手中剩下的两锭金子扔给茶摊主人。 忽的飞起一脚,正踢在茶摊的木撑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那茶摊凉棚顿时倒了半边,烟尘激荡。 这茶摊的主人和那些看热闹的人全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纳兰明轩一拉林逸之道:“兄弟,借一步说话,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林逸之点了点头,两道残影直奔竹林中去。 ………… 林逸之和纳兰明轩刚刚站定,林逸之就觉得眼前黄影一闪,定睛看去,正是大师兄曾锐金站在眼前。 林逸之心中一震,没想到不仅是纳兰,便是大师兄也亲自来了。 心中一阵感叹,看来整个莫忧峰师兄弟们,从来都不相信我是凶手,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纳兰明轩见他神情激动,呵呵一笑道:“时间紧急,兄弟莫要儿女情长,我有几件事说,大师兄也有话说,我们抓紧时间!” 说罢,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裹道:“逸之兄弟,这里是三两黄金,就是你什么事不做,都可以花上几十年,是师尊他老人家让我交给你的,另外还有几身换洗的衣物,是汐月妹子托我拿给你的,你都收好!” 林逸之闻言,眼眶一红,刚要说话,纳兰明轩一叹道:“那日晚间,我说明日找你拼酒,可是没成想今日便要天涯海角,兄弟,这凡尘俗世不比咱们山上,无论是修者还是普通人都要小心应付,我浪迹天涯数年,这世间冷暖多多少说知道一些,兄弟你生性纯良,但是必要的时候必须要有足够的手段,你可知道了/” 林逸之眼含热泪,使劲点了点头。 纳兰明轩忽的朗声笑道:“好了,多余的话留着等到我们再见之时再说,记住,你可欠我一场大醉哦!” 说罢,不等林逸之说话,径自转身后退了数丈,不再看他。 林逸之不解,纳兰这个动作是何意?难道为了避嫌么? 他来不及细想,曾锐金迈步走到了林逸之近前,轻声道:“小师弟……” 这一句,只让林逸之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依稀之间,他记得八年之前,他初拜入莫忧峰时,这个敦厚魁梧的汉子,看着他的眼神,有力而亲切,也如今天这般和善的唤着自己:小师弟。 点点滴滴,爬上心头,一起修炼,曾锐金手把手的教他,从不藏私;他陷在莫忧峰顶,生死不明,曾锐金自责懊恼,到处寻觅;离忧大殿,他为自己遮挡风雨,不惧众人非议。这八年,说是他拜了陆无羁为师尊,可是他修行一途的领路人真真切切的是眼前这个朴实无华的大师兄——曾锐金啊! “大师兄……” 曾锐金叹了口气道:“小师弟,你的事情我亦知晓,小师兄生性纯良,绝不是那杀人凶手!只是事情紧急,师尊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小师弟莫要心生怨念!” 林逸之使劲点了点头。 曾锐金道:“此次前来,是师尊的交代,他料你走了这条路下山,所以我们一路赶来,不过却也是秘密下山,一面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小师弟,师尊有话要对你说,让我转达,你要听好了!” 林逸之一点头道:“逸之恭听!” 曾锐金一字一句道:“师尊说了,这次胡峰被杀,牵扯众多,但有可能与前些年那个戮毒门人盗剑之事有关,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戮毒门下,师尊不让你去极东之海,那里龙潭虎穴,但师尊说了,你若在日后碰到戮毒门人,要小心谨慎,并且要打探清楚,小师弟可记住了?” 林逸之点了点头,眼神坚定道:“逸之记住了!” 曾锐金又道:“师尊还说,你此次出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年,无论用什么方法,必让你回离忧教,剑川试炼的名额还有你一个!小师弟记住了么?” 林逸之更是感激万分,点头道:“逸之记住了!” 曾锐金点了点头,忽的神情一肃道:“小师弟,跪!” 林逸之不知为何,但见大师兄一脸严肃,知道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忙郑重的跪了下来。 “解剑!——”曾锐金言简意赅,一脸严肃。 解剑?林逸之知道,自己只有一柄师尊给他的轻痕仙剑,解剑,难道师尊要收回了? 他纵使万般不舍,但也不得不将这剑解了下来,又在手中摩挲了好一阵,这才双手颤抖着将这剑往上一托。 轻痕仙剑熠熠闪光,似乎也感受到了要与主人分别。 曾锐金结果轻痕仙剑,将它放好,又朗声道:“林逸之,接剑!” 林逸之更为不解,只得将手再度举起。 忽的手中一沉,一柄分量比轻痕仙剑还要重上许多的仙剑被曾锐金放到了他的手中。 林逸之抬眼看去,只见此剑通体火红,剑气凛凛,那剑身上似乎有火焰翻滚,嘶鸣震颤。 剑柄处还有一颗红色的珠子,其上也似有火焰光芒流转,夺人二目。 这剑乍看上去和师尊的宵焰仙剑一般无二。 曾锐金缓缓道:“小师弟,此剑乃是师尊托我交于你的,师尊当年行走天下,得两枚珍宝火灵珠,将其与玄铁一同炼化,得仙剑两柄,一柄名宵焰,一柄名赤宵。这赤宵剑,师尊原意是要传给继承衣钵之人的,可是师尊担心你行走天下,无利器助之,这才将其提前给了你!你要爱惜,这赤宵,带有太多的离忧印记,所以轻易不要外露。小师弟,师尊要你勤加修炼,待修为大乘,可召唤这剑柄火灵珠内三道业火,声威赫赫!” 林逸之跪于地上,泣不成声,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将赤宵仙剑收好,再度朝着离忧教的方向一拜到底,喃喃道:“谢师尊……赐剑!” 曾锐金这才将他扶起,忽的林逸之耳畔传来一声低语,他知道曾锐金用了传音秘术:“小师弟,此剑关系重大,便是纳兰明轩也不可透露分毫,切切!” 林逸之一愣,不知道为何,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曾锐金这才冲纳兰一招手,两人并排站在一处。 曾锐金又道:“小师弟,离忧教已然派下人来追捕与你,但是师尊不清楚是谁,好像不是任何一个首席弟子,小师弟前路艰险,好自为之!” 林逸之神色一凛,点头道谢。 纳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曾锐金一拱手。 两人再不多言,各自御剑冲天,消失不见。 林逸之望着两人消失的天际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半晌,才又摸了摸身后的赤宵仙剑,心想,下一步,我要去哪里呢? 听人说,西方过葬孽之海,便是无痴禅境,天下修真第二的禅寂寺就在那里。 那里没有杀伐干戈,却是洗心炼性之处,不如就去那里罢。 打定主意,林逸之迈步便想出了这竹林。 可是刚走出一步,便听到一声沧桑而又恢弘的声音:“无量天尊,小兄弟哪里去啊,倒不如让贫道替你算一算,你此去的前途如何?” 林逸之闻听此言,不由得停身站住,朝着身后看去。 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脸出尘之色的看着自己。 p.s:推荐一本书,轮回天羽的《轮回鉴》,一本关于宿命和轮回的书,深深的思考与叩问。 第二十二章 老骗子 p.s:多谢浅怀初夏朋友的打赏,多谢陌路何处城朋友、幻儿的打赏鼓励,多谢忘左美女和dehuyo朋友的红票支持,订阅从51掉到46了啊!吼一句,兮遥天天在医院手机打,照顾母亲,大家能不能帮忙订阅一下啊!算是给兮遥坚持的鼓励。不求打赏,只求订阅了!多谢! 林逸之刚想要走,便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个老道士站在身后不远处,捻着颌下的一捋银髯,笑呵呵的看着他。 但见这个道士身材颀长,须发皆白,年纪很大了,但端的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身穿一玄黄色的宽大道袍,道袍正中有一栩栩如生的大大的八卦图案。风吹拂身,衣袖须发皆随风飘摆,说不出的仙风道骨。此人右手揣着拂尘,左手执一半人多高的白布幌子,上书:一卦一金。却是一副天生相士卖相。 林逸之十岁之前,在自己生活的风陵村却也见过一些懂得阴阳之术的相士,毕竟那风陵村离着大城离阳已然不远,所以有些去离阳的人,总是会经过这里。 林逸之小时所见的相师,僧、道、俗三种打扮的皆有,多是铁口金牙,一副高深莫测额样子。 林逸之的义父齐小七却是对这些人颇为不屑,多冠以骗钱骗人的名头,往往也不让小小的林逸之与他们多说些什么。 只是林逸之的义母却是老实朴实的农妇,向来敬畏神明,所以林逸之小的时候,但凡与义母一同在村里的路上行走,若看到有形形色色的相士,义母总是拉着林逸之一同过去,卜问一些吉凶祸福,家常琐事。 不管那些相士说的对与否,他的义母听完之后总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然后从衣服里摸出几枚老钱,递给相士,然后虔诚的拜上几拜,还要拉着小林逸之一起。 林逸之小的时候,总是会问自己的义母,这些人的话真的会灵验么? 义母便会一副郑重的样子道,这些可都是通晓天机的神仙,心诚便会灵验了。 林逸之闻听,便会很乖巧的与母亲一同朝那些相士拜上几拜。 只是如今,林逸之已然十八岁了,随着拜入离忧教,参悟离忧无极道,对那所谓的天道与天机,多多少少的有着自己的感悟和理解。虽然甚少,但是比起自己当年那个村头顽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正因为此,他心中的天道和天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对这世间阴阳相士多如过江之鲫的现象感到颇为的荒唐。 便是修为洞虚的杞难掌教,亦不敢大言尽窥天道,何况那些收钱看相的先生,不过是骗骗普通人,愚弄一些肉眼凡胎的信徒罢了。 正如自己的义母,笃信了一辈子的相士之言,一心敬畏天道,求神拜佛,到头来还是惨遭横祸,死于非命。便是死前一刻,或许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一生就那样忽然的平凡的戛然而止了。 自己的义母,朴实而又憨厚,从不杀生,从来都是敬畏神明,从来都满足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且每日都虔诚的叩拜神灵,若那些神灵真的有眼,怎会让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有此惨死? 所以,林逸之从那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世间相士之言,那些虚无缥缈的言语,只能聊以慰藉罢了。 今日,他看到眼前这相士,不由的又想起自己儿时,那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农妇,带着他,心心念念,虔诚叩拜的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时光泛黄,当年的岁月已然有些模糊了。风陵村,自当时突遭危险,他被迫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再回去过,如今风陵村的人,只剩下了他一个,义父义母,乡里乡亲,恐怕连白骨都找寻不到了罢。 或许,是该回去看一看了。 反正离阳也是要去的,好久没有去尝尝那里的豆腐花了,索性先去离阳,再回一趟风陵村,最后取道向西,直奔禅寂寺便好。 林逸之想罢,根本没有理那身后的道士打扮的老年相士,再次扭头朝竹林外走去。 这老道原本在叫住了林逸之后,似乎十分笃定的认为他必会向自己还礼,然后诚心相问,所以就那样负手而立,尽量的摆出那副惯有的仙风道骨之姿,甚至眼睛微闭,一副超然之相。 他听到了脚步声,以为这年轻人定然是迫不及待的朝自己走过来,说不定会大礼参拜,心中更是喜不自胜,暗道,方才我躲在那竹林深处,可是看到了两个人给了他不少金子,这是个金主,待他大礼参拜之时,定要好生说道说道,不愁他不奉上金子。哈哈,这样一来,这段时间的吃喝有着落了。 心中感叹,那离阳城里听水轩中的珍馐却是好吃的紧呐。 想到这里,还生怕林逸之看到了,小心翼翼的咽了几口吐沫。 这老道士做了这美梦,可听着这脚步声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不解,便抬头朝林逸之站的地方看去。 一看方知,哪里还有林逸之的身影,那黑衣身影早就快要走出竹林去了。 那老道士气的吹胡子瞪眼,再也顾不得那些仙风道骨,雅量非常,一抬脚,提起宽大的道袍,s撒脚在后面就追,一边追一边气呼呼的嚷道:“哎,我说前面那个没了礼数的黑衣小子,道爷我好心好意给你卜算前程,你倒好不但不理道爷,还扭头就跑?欺负我一把年纪,腿脚不便追不上你是不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他虽这样说,但脚下的速度可真真与他的年龄没有半点关系,那速度好比一阵风,原本林逸之早已甩他好远,不过十数息,这老道士便风风火火的赶了个前后脚,那花白的胡子,被他跑的带起老高。 也不是他纠缠林逸之,而是他眼睁睁的看到林逸之手里可有一大包的金子,这样的金主他要是这么容易的就放过了,他还不如立时死了算了。 只是,他这般提衣撂袍一通跑,真真与方才仙风道骨的出尘之风判若两人。 终于他竟然就真的追上了林逸之,一拍他的肩膀,本是想要开口说话,却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逸之见状,心中好笑道:“道长可是追的我?有什么事么?” 这老道士闻听此言,眼珠都快瞪了出来,喘了半天气,终于能顺利开口说话道:“你这年轻人,好不晓事,我不是追你还能追谁?再者说,这里除了你我,又没有他人?瞧我累的,要是驾鹤西去了,老道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忽的,觉得自己说这话太有**份,忙恢复原先的矜持,一稽首,一脸郑重的念了声:“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林逸之眼前,刚才还气喘吁吁,一脸狼狈像的老道士,这一会儿竟又是一副出尘之相。 林逸之似乎对他有了些兴趣,呵呵一笑道:“但不知道长唤我何事?” 这老道士闻言,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道:“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贫道我看你面善,与我颇有缘分,所以这才将你拦下,想为你卜上一卦。” 林逸之哈哈大笑,心中暗道,果然天下相士皆是如此,我且不妨逗一逗他,遂道:“道长这话却是不妥了,你见我有缘,我见你却未必如此,再说这天下之大,懂得阴阳相术之人比比皆是,为何我要找你,你算的可准?” 那老道士闻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一拍胸脯,一副高深莫测之意道:“小兄弟,你可知贫道身份到底是谁?我若卜得不准,怕是这天下再无准卦了!” 林逸之笑道:“哦,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这老道士闻言,将左手的破布幌子摇了一摇,然后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道:“贫道便是胸怀这天下苍生,算尽这大言命数,道号南宫,南宫一金是也!” 似乎意犹未尽,又好像强调什么似得接着道:“为何叫南宫一金呢,只因为贫道卜卦,不多收,不少收,一卦只收一金。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小兄弟,你要算卦,先拿来一金……” 说罢,将手朝林逸之的近前一伸。双眼微眯,似乎等着林逸之双手奉上一金。 林逸之暗道,这老道士怕真是想钱想疯了。笑着摇摇头道:“你算得准不准与我无关,我也没什么兴趣,告辞!” 说着,抬脚便走。 这唤作南宫一金的老道闻言,原本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一把抓住林逸之的衣服,似乎不相信似得道:“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想我南宫一金,道法深厚,多少人排着队等着我卜卦,我都没空,今日道长我看你面善,这才有了悲天悯人,为你指点迷津的想法,你竟然不愿意,不行,今日你卜也得卜,不卜也得卜!” 林逸之觉得这老道颇有意思,似乎与别的相士还真就有些不同,他反正也不急于赶路,想了想道:“南宫道长是吧!……” 南宫一金一点头道:“是了,便是我了!”似乎又向是在纠正些什么,颇为不满道:“不是道长,是仙长!仙长,明白么?” 林逸之强忍住笑,道:“好好好,仙长便仙长,你说你卜卦卜得准,却只是空口无凭,我怎么能信?” 南宫一金闻言,似乎眼前一亮,觉得这事情有门,顿时大喜,但又不得不顾着自己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似乎颇为淡然道:“贫道人品担保,你若不信,先给一金,一算便知。” 林逸之笑道:“这样吧,反正我也跑不了,你那一金虽然不少,但我也是给得起的,自不会赖你,你先给我卜了这一卦,若是准了,莫说一金,三金亦有,如何?” 林逸之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的将神识放了出去,也非他多疑,因为在这竹林中,突然跑出一个老道士,死活要为他卜卦,不卜还不让走,的确是让他起疑。 林逸之神识在他的身上打量了好久,才感觉到这老道士身上似乎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波动,但是连凝气一重都算不上,根本可以忽略,这才放下心去。 看来,这的确是个老骗子,除了骗钱,真的再无任何目的了。 林逸之刚想收回神识,却见这南宫老道忽的淡淡一笑,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一念须髯,轻声道:“收起你那神识罢,贫道还不至于谋财害命……” 说着,那眼神竟多多少少有了些缅怀出尘之意,长身一叹道:“唉,想当年,那个人也曾这样试探与我……如今……呵呵!” 他似有话未说完,随即一摆手,衣袂飘荡,端的天生风骨,出尘卖相。 “这样罢,我只说三句,若说中一句了,你便给我一金,三句都中,便给我三金!若说不中,随你去那里,贫道再不拦你如何?” 说罢,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林逸之闻言,也不由的对这叫做南宫一金的老道的看法有些改变,莫不是他真就有些本事? 倒不如真让他说一说,若说的准了,真就让他卜一卦也不妨事。 再看南宫一金,轻轻掐着中指,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他叨念什么,洋洋洒洒,就这般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一捋颌下胡须朗声道:“小兄弟,你可是姓林,双名逸之对不对?” 一语惊人,林逸之闻之色变。 倒吸一口气,林逸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半晌道:“第二句说来我听!” 南宫一金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林逸之,见他神情不住变化,心中一喜暗道:想跟道爷我比心眼,你还嫩点,看来是唬住你了! 随即又清了清嗓子道:“你是离忧教莫忧峰的弟子,你师尊应该是陆枣核,你这次是负罪潜逃,贫道可说的对么……你昨夜……” 林逸之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自己是离忧弟子,师尊是陆无羁被他随口道来,却还不算什么,可是他竟然口无遮拦,大声的说出自己是负罪潜逃,如果万一这周围有魔教中人隐藏,或者刚巧有路过搜捕林逸之的离忧弟子,岂不是大麻烦。 慌得林逸之忙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岂料这个南宫一金说的入港,竟丝毫没有觉察。 林逸之没有办法,只得上来将这老道的嘴一捂道:“别再声张!……” 那南宫一金搞不清楚状况,脸色一白,以为林逸之要杀人灭口,嘴虽被捂着,却仍旧扯着脖子支支吾吾的嚷道:“你要干什么…….老子……儿子怎么一路货色,全是杀人灭口的祖宗!” 林逸之心下疑惑,他不过是捂了这老道的嘴一下,怎么扯出了老子、儿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来是这老道被吓破了胆了,林逸之声音低沉道:“我放开你,你休要在嚷!” 这南宫老道早没了方才那副神仙风度,忙使劲眨眼,那脑袋也上下不断的点着,一副绝对配合的样子。 林逸之这才将手松开,那南宫一金不知道是真喘不过气还是怎地,不住的翻白眼,上气不接下的喘了好一会儿,才嘟嘟囔囔道:“差一差要了道爷的命去……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都不知道尊重长者嘛!” 林逸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遂一笑道:“仙长得罪了,方才我也是一时情急,不过我真的好奇,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怎么会知道我是逃离离忧教的呢?” 这南宫一金闻言,美得几乎要上天了,把腰一叉,使劲的晃了几下手中那写着一卦一金的破布幌子朗声道:“这又如何,这点小事若是算不出来,道爷我怎么能在这相士一途上混啊!再者说了,我南宫一金是什么人?岂是那些靠着嘴皮子吃饭的人能比的?” 忽的又眨眨眼朗声道:“我不仅知道你这次是畏罪潜逃……” 这声音似乎与方才比去小不到哪里去,慌得林逸之狠狠的朝他一瞪眼,他一缩脖子,忙压低声音道:“我不仅知道你这次是畏罪潜逃,还知道你的仇家应该在极东沉寂之海那里……” 林逸之至此真就对这个自称南宫一金的老道信服不已,这老道实在是料事如神,这三件事,更是分毫不差,统统被他言重。 林逸之忙一躬扫地,十分诚恳道:“方才小子孟浪,不识高人,还望仙长多多赎罪,不过,你方才说什么老子……儿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一金先是一愣,然后含含糊糊道:“情急之下,瞎说的,怎么还犯王法不成?” 林逸之忙摇头,然后一脸诚恳道:“只是小子真的不明白,仙长到底是如何知晓我逃出离忧这件事的?” 这南宫一金闻听此言,忽的负手大笑,又一捋颌下的白胡,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的样子,有微风出来,吹起他那玄黄色八卦道袍,丝带飘动,隐隐若仙。 只见他眼神似有沧桑之意,淡淡道:“无量天尊,此乃天机,怎能泄露?小兄弟还是莫要多问才是!” 说罢,将手一伸道:“如此,拿来!……” 林逸之点了点头,真的就相信这南宫老道或许在大衍一途颇有独到之处,说不定也是一个高人,只是自己刚刚入世,孤陋寡闻了。 便从那包裹之中拿出了三锭金子,放在南宫一金的手中,又一拱手道:“三金奉上,只是小子还有一事,要麻烦南宫仙长给卜一卜。” 南宫一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手中的金子,又似乎轻轻的掂量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将这金子收进自己的怀中。 林逸之刚想说话,却见他将手一摆道:“小兄弟,不是我不给你再卜,今日我告诉你了三件关于你的事情,已是泄露天机,若再卜这第四卦,怕是要折寿了!所以今日你有什么问题,我也不会再给你卜了……” 说着,竟迈步要走,林逸之愣在原地,倒是颇为遗憾,忽的抬头道:“仙长慢走……你今日不卜,明日可否为我卜算?明日我要到哪里找你去呢?” 这南宫一金见三金到手,早就想溜之乎了,听他在后面这样说,心中暗道,明天,明天再算可真就满口胡诌,露了马脚了……嘴上却道:“小兄弟何故烦恼,有缘自会相见,或许明日,或许后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总有一日,贫道会再次为小兄弟卜上这一卦的!” 说着那脚下更是加紧了。 林逸之尤不死心,向前追了几步道:“但不知小子今日怎么会和仙长相见,这难道也是缘分么?” 这南宫一金闻听此言,早已是偷乐不已,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低头小声自言自语道:“缘分,要真的是缘分就见了鬼了……要不是道爷我方才在这竹林深处出恭……看到了你这傻子和那两个人的谈话,怎么会这道这些……不过这金子…..” 忽的听到面前有人冷笑道:“仙长……果真是好伎俩啊……” 吓得南宫一金忙一抬头,顿时身子僵了半边,额头冷汗直冒。 眼前不知何时,那原本在他身后,被他甩出很远的他口中的傻子林逸之,如今正站在他的面前,冷笑着看着低头自说自话的南宫一金。 “妈的妈我的姥姥……”南宫一金一捂嘴,暗道苦也,我怎么不等走远了再把这些话说出来,这可要了道爷的老命了。 想到这里,只得故作镇定,还念了句法号,只是那法号因为慌乱,念得有些让人听起来哭笑不得:“无量天了个尊……原来贫道与小兄弟这么有缘,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很快我们就见面,这不,还没走远我们就又见着了……” 林逸之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南宫一金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是没底,一转眼珠,那两只脚只往后面紧倒腾,一边悄悄向后退,一边嘴上还在胡乱说着:“只是贫道中午吃坏了肚子,有点跑肚拉稀……就先去方便一下了……” 说罢,掉头就往后跑。 林逸之见他逃跑,却也不慌不忙,心中暗道,自己的修为追上这个凝气一重的老头儿,应该不成问题,只朗声喊道:“好你个老骗子,贼牛鼻子!快快将我那三锭金子还我,否则你今天是离不了这竹林了!” 他越是这样喊,那南宫老道越是跑的起劲。林逸之轻轻松松,一道残影,已然离着他不过不到一丈距离,大声喊道:“你给我站住!” “站不住!……”南宫一金这嘴却是真真闲不住,一边玩命的跑,一边还穷对付。 林逸之也被他给气乐了,其实他早可以追上这南宫一金,不过想要存心浪费他的力气,就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缀着。 就这样这南宫一金撒丫子跑出半个时辰,早已是累的筋疲力尽,吭哧直喘。回头一看,那林逸之依旧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冷笑不止。 南宫一金把心一横,暗道,不动点真格的,恐怕今天道爷得累死在这里!想到此处,只见他一边跑一边往怀里使劲的摸索。 不多时,只见他的周身左右,黄纸道符乱飞如雨,他就一边跑一边一股脑的将这些东西撒的满天满地。 终于,他口中念念有词:“三山五岳任我游,五方小鬼搬运忙……五鬼搬运术!……” 于是,林逸之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本近在咫尺的南宫一金,忽的一下子好像蒸发了一般,在他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逸之有些懊恼,自己连个骗子都给追丢了,这要是让师尊知道,肯定毫不犹豫的再赏他几个蠢材笨蛋的称号不可。 林逸之暗下决心,若下次有机会碰到这个老骗子,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他抬起头来,这才看到,眼前的景色早已变换多时。 眼前,一座高大的城门,两排厚重沧桑的城墙,恁的雄壮堂皇。 城门的匾额之上,有两个金刻的大字。 林逸之认得那两个字。 离阳。 第二十三章 买往昔 离阳,不知建于何时。●⌒頂點小說,x.然而它所拥有的俗世繁华与时光在这座大城中留下的印记交织在一起,让人忘掉了这座城的底蕴,清平世间,繁华若梦。 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叫卖的各式商贩,店铺外迎风招展的各色旗子,骡马络绎,川流不息。 这些数不清的形形色色的人,走在离阳的每一条街道之中,脚步或平静、或匆忙。有人高谈阔论,有人低低私语。三个成群,五个一伙。比肩继踵, 红男绿女,醉生梦死。那浮华之中,却可看尽人间百态。 有的气盛心高,骏马红帩,一日看尽离阳花,有的平凡无争,恬淡之处自悠闲,有的形容颓废,潦倒失意,也许是哪家落地的秀才,感叹时运不济,也许是哪个温柔乡中,烟花柳巷,风流买醉,一朝梦醒,红颜尽去,魂不守舍,失魂落魄。 这离阳,却是人间万象之中的一个缩影,每天的人各不相同,却演绎着人们所经历的种种相同情感:生老病死忧,爱恨情仇怨。 或许,饱经沧桑唯一不变的,只有这离阳城中那些林立的高大店铺,还有城墙之上斑驳处那一抹野花的凄艳…… 人生买一醉,愿销红尘愁! 离阳城西南的墙角处,有一棵大槐树。树竟高十数丈,几乎要和城墙一般。到将这一方空地遮出了一块好大的阴凉。 于是便有人在这里摆了几张板凳,放了几张小桌,又推了一辆独轮车,卖些豆腐花,共过往之人品尝。 托了这大槐树的福,倒是省去了那搭凉棚的老钱。 若是总在这里吃豆腐花的老客,或许还会依稀记得,这里在以前,应该是有两家卖豆腐花的,一家在大槐树的左边,一家在大槐树的右边。 只是,时间太久了,好像是近十年的事情了,那左边一家的却是一个长相水灵可爱的小姑娘,不但伶俐讨喜,卖的豆腐花也要比右边这中年男子卖的豆腐花好吃上许多。所以,这小姑娘的生意自然也要比右边中年男子的生意好上许多。 然而,不知为什么,依稀记得很久前的一天,这小姑娘便再没有来过这里卖豆腐花了,一直到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一家卖豆腐花的摊子。那小姑娘好像有七八年都未曾再见过了。 起初的时候,一些食客,三天两头往这里瞧上几眼,不为别的,只为看看这灵巧的小姑娘出摊了没有,见这里空荡荡的,宁肯抬脚走人,也不去右边的豆腐花摊子吃上一口。 不为别的,这小姑娘的豆腐花的确在离阳出了名的美味,以至于这些食客十分固执的等着,也不愿将就。 可是时间长了,这小姑娘也再没有出现过,这些食客有些便放弃了坚持,索性便去右边这中年男子那里吃碗豆腐花,虽比不上那小姑娘的香甜可口,但是总是聊胜于无,不过就是一碗豆腐花,何必那么执着呢? 然而,还是有些老客,却是依旧坚持着等候那小姑娘再次在这里摆摊,便是一碗豆腐花,也不会将就。 人总是如此,总是固执的坚持着某件事,或许这件事不伟大,不热血,只是平凡的如吃一碗豆腐花。然而,坚持只是坚持,只与坚持本身有关,与任何一件或小或大的事,无关。 只是,所有的坚持都敌不过岁月的消磨,岁月将所有的锐气和固执扼杀,留给世人的不过是渐渐的改变和慢慢的遗忘。 近十年过去了,无论是那些老客,还是新的食客,似乎都忘记了这里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摆摊卖豆腐花。那中年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将原本属于那个小姑娘摆摊的地方,也自己占了去,如今,他的摊位比最初的时候更是大上了许多。 离阳城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再记得有那么一个小姑娘曾经日出而出,日落而收的每天在这里摆摊,也不再记得她的笑容如她卖的豆腐花那般香甜清凉。 今天,这个大槐树下,依旧是这个中年摊主,身后是他在阴凉树荫下摆满的桌椅。只是,这街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他的生意却是不怎好,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食客,有的还只是在这里坐着歇脚的,根本无意买上一碗豆腐花尝一尝。 便是这个中年摊主都有些无精打采,靠在独轮车前昏昏欲睡。 “大叔……豆腐花可还有么?” 这中年摊主正在打盹之时,恍恍惚惚的看到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来一个黑衣少年,走到他的豆腐花摊前,笑容如风的询问道。 中年摊主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黑衣少年,个头八尺左右,却显得有些清瘦,容貌倒还算清秀,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似乎是一柄剑。 这或许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儿。中年摊主这般想到。 这黑衣少年见他这样,又是淡淡一笑,和气道:“扰了大叔的清梦了,只是我独爱这一口,离阳城内,怕是只有这里才有的……” 这中年摊主忙站起身子,冲这黑衣少年一抱拳道:“小哥说的哪里话来,自古哪有生意人因被客人扰了觉而不高兴的?豆腐花却还有很多……”说着一指身后那几个稀落落的食客,苦笑道:“就这几个人……过于萧条,这才打瞌睡了……小哥莫怪才是。” 黑衣少年忙摆了摆手,那中年摊主见好容易才来了这一个食客,更是显的热情殷勤许多,满脸是笑的问道:“小哥,豆腐花甜的还是咸的?” 黑衣少年道:“甜的最好!” 中年摊主忙应了一声,似乎想趁着好容易来了客人,将这豆腐花多卖出几碗,便表面随意,实则有意的道:“小哥行走江湖的吧,一碗豆腐花怕是不够,不如来两碗吧。” 黑衣少年已然朝树荫下的桌椅走去,听他这样一说,却不回头,只摆了摆手道:“一碗,足矣!” 这中年摊主见没有多卖出一碗,似乎有些不高兴,暗地里撇了撇嘴,但是有生意上门总比没有生意好,还是盛了满满一碗。 他以为这黑衣少年早已坐在某张板凳之上,等着豆腐花端上。但他转过身时,却见这黑衣少年竟站在桌凳之间,眼神痴痴的望着左边树荫下的那几张桌凳,目光迷离,似乎在寻觅和想着什么。 那中年摊主先是一愣,心中也是好奇,这么多的空板凳他不坐,傻愣在哪里干什么。 于是,便端了这碗豆腐花走到黑衣少年近前,呵呵一笑道:“小哥,何故站在这里,这旁边就有空桌凳,你随便坐下吃便是……” 说着,替这黑衣少年将身旁的桌凳拉开,又将手中的那碗豆腐花放在最近的桌子上。 那黑衣少年似乎恍若未闻,仍旧痴痴的看着左边树荫下的那几排桌凳,更本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中年摊主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谁料,那黑衣少年似乎忽的醒了过来,竟转头朝他问道:“我来问你,那左边的树荫处,可也是你的摊位?” 不知不觉,这黑衣少年的话中已没有了方才大叔的称呼。 中年摊主不过是一个经商的小贩,却是听不出这口气的转变,仍旧笑呵呵道:“是的,那里也是我的地方,那里的板凳桌椅是我摆下的……” 黑衣少年已然是那样淡淡的冲他笑着,声音不高:“我去左边树荫那里坐罢……”随即,端起那碗豆腐花,朝左边树荫下走去,走的涂中华,忽的又朝这中年摊主笑了笑。 这中年摊主忙点点头,也随意的笑着应和着,只是心里却觉得这两次,黑衣少年的笑容与他出到这摊子前的笑容不太一样,似乎少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黑衣少年的笑容里究竟少了些什么,若说少了,却依旧是那样清澈,只是他也觉得,这清澈之中似乎哪里少了些柔和,多了些冷漠。 行走江湖的人啊,都有些怪异。这少年大体也是如此。 中年摊主以他这几十年摆摊的经验如此判断。 一碗豆腐花很快的被这黑衣少年吃完,他似乎眯着眼睛又回味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转身朝那中年摊主走去。 那中年摊主见他吃完了,遂呵呵笑着找话道:“小哥,觉着这豆腐花味道如何?” 那黑衣少年一笑:“清凉香甜,很好!” 说罢,径自头也不抬,转身朝离阳大街之中走去。 那中年摊主见他要走,忙扬声道:“小哥,还未付钱呢?” 那黑衣少年依旧不回头道:“给过了,桌上便是……” 中年摊主回头朝黑衣少年的坐过的桌前看去,却不禁愣在了那里。 那桌上果真有钱,却是一锭灿灿的金子。 中年摊主愣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忙走过去,拿起那锭金子,朝那远去的身影大声道:“小哥,你给多了,这碗豆腐花当不得……” 那黑衣少年依旧没有回头,话音缥缈,竟有些沧桑之意:“给了你,便是当得。我这一锭金,不为你那豆腐花,只为买一碗往昔……” 不等中年摊主说话,黑衣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若是觉得这一锭金你受之不起,便替我做件事罢……将你的左边桌椅尽数撤去,那里本不属于你……” 中年摊主一愣,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最终那,中年摊主悻悻的摇了摇头,不过实在听不懂他的意思,不过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朝着那黑衣身影道:“小哥,以后还来光顾啊……” 那身影越走越远,声音却还好似在耳边一般,听得清清楚楚:“只这一次,以后再不会来这里了!逝去的终究是逝去的,怎么找也找不回当初的模样……”声音中的沧桑,宛如扑面。 那中年摊主闻言呵呵笑道:“小哥怕是不知,整个离阳城卖豆腐花的只我一家,你若在离阳城一日,想吃豆腐花只能来我这里,小哥是外乡人罢!” 那黑衣少年的身影已然没入人群之中,中年摊主极目看去,才依稀看到他的身影。 黑衣飘动,淡漠无声。 然而他的身影虽然远去了,但话音却是依旧清晰无比:“虽不住在离阳城中,但也不远,我是风陵村人……” 那中年摊主呵呵笑着念叨起来:“呵呵……确实不远……风陵村人……” “什么……风陵村人?”这话说出,竟然声音发颤。这中年摊主脸色煞白,似乎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又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他心中早已跳个不停,他是这离阳旧人,早就知道那风陵村在八年之前,不知怎地,竟然全村所有人都死于一场横祸,一个活口都没有,据那些去过现场的人言讲,各个都是死状凄惨,便是如今,那里也是荒凉残破,衰草连天。每每夜里似乎还可以听到隐隐的哭泣之声。 有人传言,这哭声多半是那些不愿横死的冤魂发出的凄凉低泣。 风陵村,八年前就已经成了乱葬岗! 而且他心里知道,八年前在他的摊子旁边,同样卖豆腐花的灵动小姑娘,就是风陵村的人,名字似乎叫做小茹,也是在那场横祸之后,再也没有了音讯。 中年摊主忽的想起了这黑衣少年方才所言:你若是觉得这一锭金你受之不起,便替我做件事罢……将你的左边桌椅尽数撤去,那里本不属于你…… 他顿时觉得无边的恐惧和害怕,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所说的不属于我的左边地方,不就是八年前那个风陵村小姑娘的摆摊之地么…… 他说他是风陵村人? 中年摊主倒吸一口冷气,想要再看一眼那个黑衣少年,可是无论他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怎么寻觅,那黑衣少年就如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冷汗如雨,那中年摊主暗暗心惊,难道大白天我撞到了鬼魂不成…… 他下定决心,明日,不!下午便将左边的桌椅全部撤掉,但愿这个黑衣少年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后来,这中年摊主果真将左边占去地方的桌凳全数撤了去,还请了几位僧道,在这里做了三天法事,这才觉得心中稍安。 这样的事情,毕竟在他生命中算的上一场大事,不过他本就是离阳的一介普普通通的百姓,日子久了,原本的心思便淡了,只是自始至终他都不敢再占左边的那方树荫。 林逸之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竟会对那个中年摊主带来那样的影响。 林逸之在这离阳城中游荡了三日,看遍了离阳城中的每个角落,无论是离阳城中最大的饭馆客栈听水轩,还是离阳热闹繁华的市集,他都去看了看,在市集上见到两件手饰,一个是一串手珠,明艳的粉色,珠圆玉润。另一个是一个淡蓝色的簪子,质地典雅古朴,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比那手珠也便宜上许多,但林逸之还是将它买了下来。 汐月妹子最喜粉色,上次同她来到离阳买香刻,她便吵着来集市上看看,最终也没去成,将这粉色手珠买了送她,她定会十分欢喜的。 至于那枚淡蓝色的簪子,想来端木却是应该喜欢的。 林逸之想着,将那簪子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贴身之处。 蓦的想起,那个雨夜,那个淡蓝身影在大雨之中,同他做的手势。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他的心口…… 好像不久前的事情,可是林逸之觉得似乎已然过去了很久…… 除了以上的地方,他甚至还专程来到了离阳城最风月的地方——惊鸿院。 惊鸿院的头牌早已换了人,自三年前,惊鸿院的头牌琴湘突然失踪之后,惊鸿院的生意一落千丈,门庭冷落。 这三年,惊鸿院的老鸨花了大力气终于又调教出了一位名唤帩儿的头牌。这惊鸿院的生意才有重新变好,这一年更是日进斗金。 自古以来,莫说什么风尘女子水性,那些登徒浪子哪一个又不是朝秦慕楚,薄情寡义的惯了。 林逸之算上这次,已然是第二次来到这烟花柳巷,然而人家来这里皆是寻欢作乐,唯独林逸之特别。 他只在哪头牌帩儿的房中听了一晚上的琴,一动不动,痴痴的想了一个晚上,便撂下了一锭金子,转身离开了…… 除了做这些事情,林逸之每晚必会在听水轩的临水小窗前,捧几坛陈年的女儿红,喝个大醉,然后晃晃悠悠的走出听水轩,坐在穿城而过的离水之上的离水桥畔,小风一吹,满嘴胡话:“还是忘离殇好喝……纳兰来喝……” 直到离阳城红灯高挑,万家灯火,他才晃晃悠悠的返回听水轩自己的住处。 三日下来,这离阳城中很多人都知道,离水河畔,离水桥头,有那么一个黑衣醉鬼。 ………… 林逸之在离阳已然停留了四日了。 这一日,临近晌午他才起来,洗漱之后,便出了住处,在听水轩的大院落里左拐右拐,来到了听水轩临街的饭馆。 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位置极好,清风徐来,离水悠悠,尽收眼底。 林逸之随意点了几个菜,又点了听水轩的招牌红烧佘鱼。 不多时,这几道菜便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 林逸之刚想动筷,便忽的听到楼下楼板一响,似乎有人要往上来,不过刚响了两下,便不再响了。听楼下的嘈杂声,好像这上楼之人似乎是被店小二拦下了。 忽听那楼下说话:“无量天尊……贫道即来了便是客,小二你这般拦我,是何道理?” 那小二声音却是恼怒异常:“你个骗人的老道,每次吃完饭,就拿卜卦抵账,那卦要是准点也好啊,可是愣没一个让你说准的……怎么今日又想骗吃骗喝?” 那似乎是老道的声音又响:“无量天尊,我南宫一金何时诓骗与你?” 林逸之闻听此言忽的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楼板处朝下看去。 正见一个身穿玄黄色八卦道袍,左手拿着破布幌子的老道士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朝着店小二一晃道:“如何……道爷我有的是钱!” 林逸之心中好笑,暗道,南宫一金,你个老骗子,冤家路窄,今日让我撞见你,且看你如何再从我眼皮底子下溜之大吉! 第二十四章 狠人行 林逸之手里拿了剩下的半坛女儿红,一边喝了几口,一边晃晃悠悠的沿着楼板朝听水轩的楼下走去。 林逸之有心戏弄这南宫老道,其实对于他骗了自己三锭金子的事情,林逸之并不十分生气,反倒觉得这老牛鼻子虽然满嘴乱扯,竟胡话,却也还滑稽非常,并不招人厌恶。 所以,他打定主意,便装作喝醉了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边走边喊:“二,是那个不长眼睛的在这里打扰我的酒兴……” 店二回头看见一脸酒气的林逸之,心中有些不安,这醉汉发起疯来却是谁都害怕的,这店二能在离阳城最大的听水轩做活计,那眼力价也算的上万中无一了。 店二忙头陪笑的来到林逸之近前道:“这位爷,的该死,这有个蒙人钱财的破老道,在这儿大呼叫,打扰了爷的酒兴,的这就撵他走!” 着抬脚就要去撵那南宫一金。 林逸之晃晃悠悠的伸出胳膊,一把将这店二拽了回来,仍旧装着喝醉的样子,含糊不清的道:“这年头儿……还有这样的老道?爷没见过,今日倒要瞧个稀奇!” 罢,将那店二随意的一拨,力气虽然不大,可到底他是一个修者,便是随意一拨,那普通凡人也架不住,那店二被他一拨,向后蹬蹬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脚跟。 心中暗想,这醉酒少年体格清瘦,但力气却是很大啊!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楼板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有四个戴斗笠的人正在吃喝,一眼瞥见林逸之这随意的一拨,皆是眼神一寒,相互对视了几眼。 四人中较瘦的一个压低声音道:“你们三个盯紧,我回去告诉主上!” 那三人了头,这较瘦的人站起身来,三拐两拐的跟林逸之擦身而过,朝听水轩门口走去。 林逸之毫无觉察,依旧是装着喝醉了,晃晃悠悠的往下走。 待那较瘦的人走到南宫一金近前的时候,南宫一金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忽的,他一张手,将这戴斗笠的人拦住,嘿嘿笑道:“哎!朋友,见你形色匆匆,估计会有祸事上门,不如让贫道跟你算上一卦如何?” 那戴斗笠之人刚想发怒,心中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臭算卦的,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当,只是狠狠瞪了南宫一金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听水轩,钻进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南宫一金望着他消失之处,忽的摇摇头,叹口气道:“唉,这凶巴巴的一眼,估计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凶了,可惜了,可惜了!” 林逸之心中好笑,这南宫老头不管到哪里都忘不了他这坑蒙拐骗的老本行,这番行事,倒也实在是有些可笑。 于是,他将手中那半坛女儿红遮了脸,晃晃悠悠的来到南宫一金的面前,含含糊糊道:“你不是神算么……给爷我算上一卦……算的好了,爷给你百金!” 南宫一金闻听此言,眼神一亮,好家伙,百金啊,看来喝醉的人的钱的确好挣。 他忙装出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子,还念了一句别别扭扭的法号:“无量天了个尊的……贫道当然是从来都是神算子,你要卜卦,先把你的姓名告诉我,道爷我好神游太虚,向三清祖师爷帮你问一问!” 林逸之闻听呵呵大笑,将那遮挡自己脸的酒坛轻轻移开,朗声道:“我叫林逸之,仙长这名字你熟否?” 南宫一金正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的装相,重复了一遍:“林逸之……林……什么!” 这才明白过来,忙双眼睁开,正见林逸之站在他眼前,抱着膀子呵呵笑着看着他。 南宫一金脸都绿了,就差吓的腿肚子转筋,但犹自保持着镇定,眼神闪烁,一边想着脱身之计,一边嘴上对付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二傻子……” 他顺嘴就把心里想的话了出来,林逸之一瞪眼,他才意识到自己顺了嘴,忙呸呸呸了三声,嘿嘿笑道:“原来是林……林……” 他实在是想不出恰当的称呼,摇头晃脑的“林……”了半天,才一瞪眼,咽了咽口水道:“……林少侠!呵呵,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贫道早就过,我们有缘自会相见,怎么样这才过了五天,我们就在这里见着了。” 林逸之依旧抱着膀子,淡淡的笑着,不话,只听他言。 他越是这样保持淡淡的笑容瞅着南宫一金,南宫一金越是心里发毛,后脊梁骨都冒冷气。 不由的再次支支吾吾道:“那个……林少侠喝酒喝的高兴……贫道我就不叨扰了……这就先告辞了!” 着转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晃几下那破布幌子。 刚走到门口,但觉一道残影在自己的眼前闪过,林逸之已然来到了他的眼前,用手一拦道:“道长哪里去啊……你看今日阳光晴好,我一个人喝酒也实在憋闷,不如你随我上这听水轩高楼之上,品酒赏河景,顺道再帮我卜上一卦,岂不美哉!” 着仍旧笑吟吟的看着南宫一金。 南宫一金一脸的哭丧模样,嘴里声嘟囔道:“子跟老子一模一样,都是走路一溜烟……笑的让人渗得慌……” 林逸之见他嘟嘟囔囔,也无心细问,料他也不出什么好话,并未在意。 南宫一金再次摆摆手道:“额……贫道今日有事……林少侠的美意……” 话还未完,就见林逸之忽的将手搭在南宫一金的肩膀之上,然后稍一用力,便将他勾到了自己身前,接着将那半坛女儿红顺势往他嘴里猛的灌了起来。 只听的咕咚咕咚几声如灌牛一般的声响,那南宫一金鼻子嘴里全是酒水,满口的酒将他噎的直翻白眼。 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顿时火冒三丈,将那破布幌子朝门板前一戳,叉腰嚷道:“林逸之……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不就是拿你了三锭金子,和着你这样灌我喝酒?” 林逸之仍旧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呵呵的道:“仙长哪里话来,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我好心请你先尝几口,你倒怪我来了?那三锭金子值什么?仙长倒是愿不愿意上楼一叙?” 南宫一金一捋袖子,恨声道:“这听水轩就是跟我犯冲,十几年前在这里就倒霉,今天也是这样,不就是喝几杯破酒,道爷我天不怕,地不怕!” 林逸之闻听,将他一揽道:“甚好甚好!道爷走着!” 不由分,便将他半推半拽的朝楼上拉去。 南宫一金忽的站住,瞪了一眼林逸之道:“等会儿!我那招牌不能拉了!” 着,顺手将门板前的破布幌子拿在手中,这才慢吞吞的跟这林逸之上得二楼。 只是,再走到二楼楼板旁的桌子前,微微看了一眼桌前的三个戴斗笠的人,然后似乎不经意的摇了摇头…… 林逸之让南宫一金坐下,自己竟然没有和他对坐,竟然在他身侧挨着坐下,南宫一金似乎还颇有些嫌弃似的往一旁挪了挪。 然后压低声音问林逸之道:“子,你挟持道爷我到底要做什么?”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你诓了我的金子,这顿饭你不请客表示一下么?” 南宫一金闻言,朝着桌上瞅了一眼,不由的只币吧嗒嘴道:“好家伙,红烧佘鱼、清蒸火鸦掌、生汆耳熊胆……好家伙,足足十几道菜,你一个人吃得了么你?你这一顿得花多少钱?”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我一个人当然吃不了,这才盛情的将你请上来啊,我管他一顿花多少钱,我了,这顿你请!” 南宫一金闻听此言,直觉的肉痛无比,狠声道:“林逸之……你也忒狠了,这一顿我好容易从你手上辛苦赚来的三锭金子就得浪费两锭……” 着,拿起筷子,颠起后槽牙,头也不抬,可劲的往嘴里划拉那些美味,不多时,只吃的肚子溜圆,只打饱嗝,就那样似乎还没有放下筷子的意思。 林逸之半筷子都没动,只笑呵呵的看着他道:“你这样吃……不怕撑着?” 南宫一金满嘴还是饭菜,含含糊糊道:“废话,这是我掏钱的,我不多吃谁多吃啊?这一顿不得把后面两顿的饭一同吃进去啊!” 林逸之闻之哈哈大笑,更觉得这老道虽然嘴损了,平素耍个骗子,但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 林逸之笑道:“若不是你骗我三锭金子,不定这顿饭我请你了呢?” 南宫一金这才放下筷子,用手抹抹嘴,故作神秘道:“兄弟,你以为我真的全是骗你的?” 林逸之似乎来了兴趣,呵呵笑道:“哦,你不是你出恭时偷听我们话……” 南宫一金将头摇得跟拨浪鼓相似道:“就你们三人那几句话,能有多少消息,我且问你,你们师尊那雅号陆枣核,你们半个字了么?” 林逸之闻听,也是一怔。 南宫老道面露得色道:“不如这样,我现在继续给你念叨念叨,我要的对,你呢就把这顿饭请了如何?” 林逸之头道:“成交!” 南宫一金再次神气起来,摇头晃脑的清了清嗓子道:“这大热天的,道爷我嗓子都冒烟了……” 林逸之瞪了他一眼,朝楼下喊道:“二,沏壶好茶!” 楼下二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提了茶壶上来。 林逸之给自己满了一杯,又替南宫一金满了一杯,这才道:“可以了吧!” 南宫一金端起茶杯,先是闻了一闻,然后眯着眼睛品了一口,吧嗒着嘴叹了口气道:“唉……此生估计再也无法品到这世间的绝好茶了!” 言罢,那脸上满是沧桑缅怀之色,竟和方才判若两人。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这可是听水轩最好的茶!” 南宫一金撇了撇嘴道:“这要是称的最好二字,那世上有种叫做澶竹天清叶的茶,便是极品了!” 林逸之原本毫不在意,以为他不过是为了面子胡扯几句。可当他道澶竹天清叶时,神色顿时一怔,霍然抬头,眼神灼灼的看着南宫一金。 南宫一金浑然不觉,仍旧自顾自的着:“唉……可惜了,现在西北殷兰谷,正是天清叶采摘之时,只是澶竹满山,无人问津啊……” 林逸之忽的凝声,一字一顿的问道:“老道,你方才,澶竹天清叶?你何时喝过?” 无怪乎林逸之那么反常,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八年之前,在风陵村,那个一如南宫一金身份一样的道士,给了他一壶茶,后来他知道了那道士的身份,就是如今的离忧教掌教杞难。 而那茶的名字,他铭记肺腑,从来未曾忘记。因为那茶叫做澶竹天清叶,生长在西北殷兰谷中,那个殷兰谷里,不仅有满山天清叶的香味,更有一个名叫殷厉宗的门阀。 而林逸之自己,始终都记得,他是这从未谋面,从不敢对外人提及,从来不曾回去过的殷厉宗的少宗主。 尽管他几次曾在黑夜中醒来,或者泪眼婆娑,或者梦回殷兰…… 所以当他听到南宫一金随意的出澶竹天清叶的时候,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表。 他竟然知道澶竹天清叶?他难道与我的生父林天殷也相识么? 林逸之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冷静。 万语千言,他只是这样的问了出来。 南宫一金也发现了他的异常神情,忽的嗔怪似得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又如何?这天下,道爷我哪里没去过?十几年前我途径殷兰谷,随手薅了几把天清叶泡茶喝怎么着吧?这不算偷吧!” 林逸之狐疑的了头,尤不死心道:“那么好的茶,老道你就不想再多去那里几次?” 南宫一金依旧是那样嗔怪的看了林逸之几眼道:“你孤陋寡闻了吧,你可知道这殷兰谷以前有个魔教门派的……” 罢,环视了一周,似乎确定安全,这才压低声音道:“魔教啊……最近不得了的……大白天不定都能碰上几个……老道还是心些!” 这才接着刚才的话又道:“那个魔教门派叫做殷厉宗,你知道不知道?” 着,晃着他的大脑袋,凑到林逸之的眼皮底下。 林逸之眼神一暗,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南宫一金似乎没有看出林逸之的神情道:“孤陋寡闻……道爷就告诉你啊,这殷厉宗似乎得罪了一个更厉害的门派,被人整个给一锅端了,满门覆灭。老道想想都怕,我才不去那晦气的地方去呢?” 林逸之忽的呵呵一笑道:“仙长,你不是闲着没事,不如就和我作伴一同游历天下如何?这一路之上,所有花销我全数包了如何?” 南宫一金闻言,眼前一亮道:“有这好事?怎么不早,那我们下一步要到哪里游历一番呢?” 林逸之嘿嘿一笑,故意揶揄道:“西北,殷兰谷,殷厉宗旧址一游,可好?” 南宫一金闻言,脸色一变,嚷道:“我看你是真傻,老道还想多活几天,那里死也不去!” 忽的,十分正色道:“你也莫要瞒老道我,你当我不知你心里想去哪里?” “哦?道长倒是看……”林逸之一挑眉毛,只当他是笑。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神神秘秘的在林逸之的耳边耳语道:“你可是想去西边,那个禅寂寺么?” 林逸之心中更是大奇,看来这个老道真还有些未卜先知的本事,遂淡淡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全然在骗我,你要帮我卜一卜我此去前路是否平顺,却倒也是真心的!” 南宫一金闻言,更是洋洋得意道:“你才知道啊……老道我何时骗过人?” 林逸之刚想话,那南宫老道忽的声音一高道:“哎,兄弟,不如我来帮你再卜上一卦如何?” 着笑吟吟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眉头一皱,神识之中忽的起了一道微澜,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也呵呵笑道:“我也给你卜上一卜如何?” 南宫一金抚掌大笑道:“自古只有卜者给人卜卦,没有见过给卜者卜卦的!妙哉!妙哉!” 着,两人一递眼色,皆用手沾了茶碗里的水,在桌子的空白处,同时写下了四个字。 林逸之和南宫一金同时朝对方看去,只见两人皆写着四个字。 正是:身后有人! 就在两人刚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便觉着身后恶风不善,凛冽的杀意直扑而来。 林逸之暴喝一声,一把将南宫一金推开,转身已然不及,只得双脚一蹬那桌子,一飞冲天。 一道黑色残影旋至楼上方。 “咔嚓——”一声,桌子被突如其来,势大力沉的一柄黄芒大刀斩为两段。 桌上的盘碗稀里哗啦的打碎了一地。 不等偷袭之人使出第二招,林逸之悬在半空的身体陡然下落,随着下落之势,左腿猛然朝着最前面的偷袭之人的下颌狠狠的踢去。 动作如电,腿影连连。 偷袭之人想要躲避,无奈这一腿实在太快太猛,他根本避无可避。林逸之一腿正踢在他的下颌之处。 一腿如山,那偷袭之人惨叫一声,嘴角鲜血扬洒,身形朝后面直飞而去。 他身后的另外两个偷袭之人见状,也不答话,寒光一闪,手中各擎着两柄黄芒大刀,刀影呼啸,直劈林逸之而来。 林逸之哈哈大笑道:“来得好!” 其实他如今早已不紧张,他也不是初入离忧教的稚子,如今在面对搏杀之时,早已从容不少,尤其他自己也认为,在这离阳俗世,胜过他的人毕竟不多。 话音未落,但见一道残影在这冲过来的其中一人身前一晃,并未耽搁,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朝另外一个人激射而去,一息之间,林逸之的身影已然越过了这两人,冷冷的站在两人的身后。 在看着两人手中的黄芒大刀,不知何时已被林逸之夺下。林逸之呵呵冷笑道:“破铜烂铁,要它何用?” “铿——”、“铿——”两声,这两柄大刀,竟被林逸之两根指头轻轻一弹,如瓷器一般,顷刻折断。 南宫一金一个趔趄,才站稳身形,这才看到林逸之雷霆之间,已然将三个偷袭之人压制,不由的跳脚道:“兄弟,就这三个戴斗笠的,我上这楼来的时候,就算出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偷袭之人,正是二楼楼板前切切私语的三个斗笠人。 林逸之哈哈大笑道:“老道,你这卦象,只这次最准!” 忽的,林逸之将手中的两柄半截大刀一顺,朝着这两个偷袭之人猛然掷去,冷哼道:“还你……!” 两柄半截大刀,闪着黄色的冷光,半空中呼啸疾驰,朝着那两个斗笠人直扑而去。 这两个斗笠人想躲,却发现这前后左右都被林逸之一掷的刀锋锁死。 眼看就要命丧黄泉。 忽的,听得一阵冷冷的笑声:“好身手啊……只是可惜了,活不到明天了!” 林逸之只觉眼前一闪,一个紫衣罩面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紫衣人抬头见那两柄断刀呼啸而来,只用宽大的袖子随意的一拂那两柄断刀顷刻之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气势,“铛铛——”应声落地。 林逸之也不由得心中一惊,好厉害的身手。 忽的传音给南宫一金道:“你见多识广,这个紫衣蒙面人是何来头?” 南宫一金也知道这突然来的人修为不低,有些胆颤的道:“什么来头,道爷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形势不利,不如撒丫子逃命!” 着,在怀里摸索着那一打厚厚的黄纸。 那紫衣人轻轻的一招手,身后蓦的不知从哪里同时出现了二十几个如同方才偷袭林逸之的斗笠人。 林逸之冷冷道:“朋友,你这样做事恐怕不妥罢,朗朗白日,你的手下背后偷袭,不是善人所为罢!” 那紫衣人闻听此言,冷冷一笑,带动紫色面罩轻轻的抖动,缓缓开口道:“我们哪里是什么善人,也做不得善人……这朗朗白日,却正是狠人行!” 第二十五章 杀之道 p.s:多谢浅怀初夏兄弟的打赏,多谢弓辰兄、三观巨、sky155914朋友的红票支持、多谢沉沦天羽兄弟的打赏!抱拳感谢,还有1天,这月的月票榜不给力啊!林逸之都开挂了,我啥时候能开个挂呢? 楼上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听水轩的客人,二楼的客人见这情形,知道这两厢对敌之人远远超出了他们认为行走江湖的印象,纷纷向楼下跑去,不过顷刻之间,这二楼之上,只剩下了林逸之、南宫一金和紫衣人为首的斗笠杀手。 一楼的人,大多是不明就里的,有些纨绔子弟自认为天是王大,他们就是王二,先是胡乱嚷了几句,叫骂两声,然后起身就要朝二楼去闹事。不过刚探头走到楼板间,便看到二楼这杀气腾腾的场面,只吓得连滚带爬,爹妈嚎叫一般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听水轩的掌柜和店二起初也以为是普通闹事的,便上楼来查探。刚走到楼板前,那紫衣人轻轻一抬手,两道紫芒朝着楼板激射而去。 只听得“轰咔——”两声巨响,整个听水轩都震颤不止。原本横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板顷刻之间被这两道紫芒斩断,木屑纷飞,烟尘激荡。 那掌柜的和店二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便齐齐的从两丈多高的断裂楼板中摔到了一楼地上,断裂的楼板劈头盖脸的全数砸在他们的身上。 这两人才明白过来,鼻青脸肿的爬出听水轩,再也找不到人影。 紫衣人似乎冷冷的笑了笑道:“凡人,实在没意思。” 林逸之若在以往定会愤怒不已,他平素最恨欺压弱,只是如今在这俗世之中,这些普通百姓他实在是顾不来,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道:“你的手段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紫衣人双肩一耸,无所谓道:“怎么,你不觉得这些蝼蚁走了以后,这里更清净一些?” 林逸之了头道:“只是可惜,待会你就要横死在此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也过于凄惨了些!” 这句话〖〖〖〖,得有些狠,恼了紫衣人身旁的一个斗笠杀手,冷哼一声道:“子,等你成了死人,再这般狂妄罢!” 罢,当先跳了出来,手中也是一柄如同方才林逸之夺下那两个偷袭的斗笠人一般无二的黄芒大刀,倒提在手,杀气腾腾。 林逸之刚要话,那站在旁边的南宫一金便叉腰跳了出来,指着那个斗笠人嚷道:“哎,你你是不是倒霉催的,道爷在你下楼的时候碰到过你,好心提醒你,你活不过今天,你还不回去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你是嫌命太长了?” 忽的眼珠一转,拍手道:“老道明白了,方才你匆匆下楼,便是给这个穿的跟一紫茄子一样的鸟人通风报信去了……是也不是?不要狡辩,你化成灰,也逃不过老道的火眼金睛……” 南宫一金摇头晃脑还想继续絮叨,那斗笠人早已按捺不住,大吼一声道:“死老道,今日我就先把你的牙掰下来,看你还胡些什么!” 着身影一动,带起一阵冷风,左手成钩,直取南宫一金的面门。 南宫一金“妈呀——”一声,抹头就跑,他的速度实在太慢,再这听水轩的二楼也就那么地方,他能躲到哪里去。 慌得南宫一金边跑便叫:“林逸之,道爷我就快归位了,你还不出手?” 林逸之似乎有意戏耍他一番,竟似乎视而不见,还坐在方才二人相谈的位置上,端起茶碗,品了一口,眯起眼睛,一股悠然享受的表情。 南宫一金见状,更是哭笑不得,一边跑,一边嚷道:“我的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好意思品茶,道爷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酒鬼,只喜欢每晚在离河桥边耍耍酒疯罢了,没想到,你还是个茶痴!” 忽的感觉背后恶风越来越近,南宫一金暗道苦也,这一次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他这时也已然来不及念叨那五鬼搬运术,只怕他念到一半,就会被那斗笠人将心脏掏穿。 林逸之似乎仍旧悠闲的拿起桌上的筷子,想夹几口菜尝尝,只是脸色却越来越凝重,眼角的余光也灼灼的盯着那个如凶神恶煞一般的斗笠人。 眼看那斗笠人如鹰爪一样的手就要抓在南宫一金的后心上,南宫一金把眼一闭,大声嚷道:“林逸之,看在我给你卜过一卦的份上,给道爷买口好棺材……” 那斗笠人见南宫一金已然必死无疑,更是一狠心,掌中忽的冒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黑气弥漫,狠狠的朝兀自挣扎的南宫一金抓去。 “嗖——”、“嗖——”两声轻响,那斗笠人忽然觉得眼前有两道白芒激射而来,速度如电,似乎连空气都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白芒刺破。 斗笠人心知不好,料想是一直坐在那里的林逸之出手了。那两道白芒,不定是什么阴狠暗器。 忙冷喝一声,极速朝着南宫一金冲去的身形,猛然朝左侧偏移了三寸左右,那第一道白芒呼啸一声,擦身而过,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似乎不是金属的声音。 那斗笠人也十分奇怪这白芒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根本来不及回头瞧看,第二道白芒已然扑面袭来。 快!太快了!斗笠人想躲却依然不及。仓慌之下,困兽犹斗,只得用左手朝眼前呼啸而至的白芒使劲的一拨。 “噗——”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斗笠人惨叫一声,身体一个踉跄,倒退了数步,这才站稳身形。 抬手一看,一根细细的木质普通筷子正楔进他的手掌心上,鲜血顺手迸溅。 出手之人果真是林逸之,他见情势危急,却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的两根筷子朝着斗笠人甩了过去。出手如电,出人意料。 斗笠人疼的呲牙咧嘴,刚想用右手将那楔进右手肉里的筷子拔出来,就觉得面前黑影一闪,林逸之已如鬼魅一般闪在他的眼前。 右手如钩,带着冷冽的气势,朝着斗笠人的哽嗓抓去。 诡异如幻,气势凌然。 那斗笠人感觉到了危险,刚想举刀相迎,便觉得咽喉处一阵疼痛,眼前发黑,似乎被人狠狠的扼住了呼吸。 “嘭——”的一声轻响。林逸之如钩一般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正扣在斗笠人的哽嗓之处。 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那斗笠人几欲窒息,浑身血脉倒流。手刨脚蹬。无论如何挣扎却也无济于事,林逸之的手好像和他的血脉溶在了一起,怎么甩也甩不掉。 斗笠人的神魂深处,蓦地感觉到一种濒死的绝望。 他想大吼,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声音,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嚎。 这一切不过只有三息的时间,林逸之的身法已然到了他的修为阶段中的峰。 南宫一金转过头来,定了定神,这才知道瞬息之间所发生的的事情,竟不领情,似乎还有些气恼,走到林逸之身后嘟囔道:“子,你存心想吓死道爷是不?” 着朝着紫衣人为首的那群斗笠杀手嘿嘿一笑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你们是不是也有同感啊!” 只是这群人似乎都跟四死人一般,不言不语,冷冷的看着场中的一切。 南宫一金见状,悻悻的摇了摇头道:“无趣,真无趣。” 林逸之冷眼看了看那个紫衣人,只见他似乎恍若未闻,竟在林逸之方才坐的桌前缓缓坐下,拿起茶壶,自己满了一碗,淡淡的品了起来。 连那唯一可以看得见的眼神里都没有丝毫的怒气。他似乎根本没有起身相救的意思,似乎被林逸之掐着哽嗓的人,在他眼中不过如空气一般无足轻重。 他品了一口茶,忽的开口赞道:“却是好茶……”罢,竟双眼微闭,似乎这听水轩中只他一人,别人都似乎不存在。 不但这个紫衣人如此,连他身后的十九个斗笠杀手也似乎无动于衷。 林逸之冷笑一声,心中一狠,暗道,罢罢罢!我平生从未杀生,今日便开了这杀戒,这俗世红尘,磨难坎坷,有的时候太过仁慈,终究是害人害己。 更何况,他给过这斗笠人机会,他最初在追南宫一金之时,他并未出手,南宫一金在没有退路之时,那斗笠人竟然从手心处发出一股黑气。 林逸之不知道这黑气是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这黑气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要赶尽杀绝,手段还要变本加厉,这样的人,留之何用? 枉为人者,杀之! 以杀止杀,便是证道! 蓦地,一股清冷的寒意从林逸之的神魂之中弥散开来,悄无声息的游走在他的经脉之中。 林逸之知道,这熟悉的寒意,是寂灭魔心。 然而,不知为何,那寒意似乎就只是这样在经脉之中流淌了一会,便悄无声息的褪去。 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让林逸之神魂错乱,陷入疯狂。 林逸之依旧十分清醒,他甚至可以感觉那股寒意在消失的瞬间,将自己体内的杂质也全数带走了,他从未感觉过自己的经脉有如此的顺畅。 林逸之心中蓦然一动,难道抑制寂灭魔心的煞气负面作用,便是自己所悟的以杀止杀不成? 换句话,当自己真的要决意杀一人时,那寂灭魔心便会与自己心意相通,轰然运转,但是由于自己本意也是杀人,与寂灭魔心一致,它的运转只是让自己更为坚定这个信念,而没有丝毫的负面效果? 寂灭魔心的道——以杀止杀。 或许这便是寂灭魔心的微妙之处,只是场上的情形,让林逸之来不及细想。 林逸之冷冷的看着那犹自挣扎的斗笠人,他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 林逸之手力稍松,冷冷道:“你便在这世间留下最后一句话罢!” 那斗笠人这才感觉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凶狠之意,挣扎着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饶……饶了我……” 林逸之忽的一叹,冷声缓缓道:“其实,你本不至此,你若向你的主子报信之后,真如南宫所言,呆在你们老巢里不出来,便不会死,此一生也;你若不强出头,和那十九个一样站在那里不动,便不会死,此二生也;你方才追杀南宫老道,若不是做的那般决绝,我也不会动了杀念,此三生也;若你身后那些你所谓的同道,但有一人见你身陷危机,挺身相救,你或许仍有逃的可能,此四生也!由此四生,你全不珍惜,皆皆浪费。哪里还奢望我给你生路?只是你也过于可悲,你为你身后的人卖命,他们在你至死之时,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你生在这世间,也只能可悲可叹,不如送你上路!” 罢,双眼微闭,手上稍一用力,那斗笠人的眼中划过从未有的惊恐,然而只是那一瞬之间,他圆睁的双眼所有的情绪尽数消失,只剩下无神的空洞。 斗笠人的身体缓缓的从林逸之身前滑落,无声无息的瘫软在林逸之的脚下。 林逸之再也没有看上一眼。那只是一句没有生机的尸体,再无任何多看一眼的理由。 南宫一金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蹲下来看了看这尸体,似乎还颇为惋惜道:“怎么样,不听道爷我的话,道爷过的,你活不过今天……” 林逸之忽的爆喝一声:“老牛鼻子,不想死闪开!” 声音方落,身形一闪,早已越过南宫一金,与此同时,双拳挥动,猛地向前砸去。 因为林逸之忽的看到,那一直坐着的紫衣人,似乎轻轻的挥了挥手,三道黄芒,三个斗笠刺客,各自挥动黄芒大刀直冲而上。 事情突然,不由分,林逸之便瞬息挡在了前面。 南宫一金妈呀一声,抱头朝后面蹲去。 “嗡——”黄芒大刀震颤清鸣,三道锋刃将林逸之全然锁死。 林逸之不慌不忙,闪身躲过第一道黄芒,第二个斗笠刺客的大刀已然直扑他的面门而去。 间不容发之间,林逸之猛地一弯腰,那大刀贴着林逸之的鼻尖,呼啸而过。 间隙之间,林逸之全然不顾迎面扑来的第三道黄芒刀刃,猛的朝方才他躲过的两个斗笠刺客轰然砸出两拳。 “轰轰——”真气激荡,拳影烈烈。 那两个斗笠刺客,一刀劈空,刚想回头再来,但觉得眼前拳影如山,巨大的气浪震得二人站立不稳。 “给我趴下!——”林逸之冷喝一声,一拳一个,一拳砸在一人的胸口,一拳砸在一人的面门。 两人嚎叫一声,身形倒飞而出,皆扑倒在地。 倒地多时,那脱手的两柄黄芒大刀才当啷一声砸在听水轩的地上,脆响不止。 然而林逸之这种不顾一切,一往无前的打法,将躲避呼啸而来第三刀的最后机会也完全放弃了。 黄芒连闪,刀锋迅捷,仿佛带着一丝划破空气的火花,直劈林逸之的前胸。 南宫一金看得清楚,急的一跺脚道:“你子是真傻,你不会先躲了这三刀,再由守转攻啊!” 他料定林逸之在这一刀之下已然无法躲避,就算是勉强躲一下,也得重伤。眼珠不停乱转,两只手又悄无声息的往怀中的那一摞黄纸中摸去。 心想瞅准机会,还得靠五鬼搬运术溜之乎也。 那第三个斗笠刺客见这一刀已然封死了林逸之的所有退路,眼中狠厉之色更甚。低吼一声道:“去死吧!” 林逸之竟冲他淡淡一笑道:“想我死,怕没那么容易!” 他那笑容竟显得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那种从容不迫让这个斗笠刺客的刀锋竟然猛的一顿。 死到临头,他竟然还如此从容,莫非他有还击的方法?斗笠刺客不知道为什么,刀影之中,他看着林逸之那从容的笑容,竟然没有来由的觉得有些恐慌。 他甚至惊恐的大吼道:“我让你笑……我让你笑……给我死去吧!” 刀锋如闪,带着些许疯狂狠狠的朝林逸之劈落。 瞬息万变,就在这黄芒大刀带着惊人的气势将要劈在林逸之身上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林逸之的手中突然黑光涌动,一个四尺左右的黑色长条形状的东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手上,那东西不住的震颤旋转,嘶鸣阵阵。 再不迟疑,林逸之将这黑色长条物体横亘在自己的胸前,而他自己竟然半步都未曾后退。 “铛——”黄芒大刀与这黑色长条物体狠狠撞在一起。林逸之仍旧是十分从容的站在原地,那黑色长条物体似乎不动如山,依旧那样无声的横亘在他的身前。 而这个斗笠刺客却如受重击,身形如枯叶一般倒飞数丈,撞在一根柱子上这才停下,一捂胸口,一口暗红色的血喷出体外。 而那柄看似锋利无比的黄芒大刀直到此时才忽的发出一声轻微的破碎轻响。那刀身之上缓缓的出现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纹。 那裂纹随即不断延伸,竟瞬间划过了大刀的整个刀身,随着一声极为清冽的脆响,那黄芒大刀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纷纷落地,连响不止。 这一下,莫这深受重伤的斗笠刺客吃惊不,连那个紫衣人端茶碗的手也蓦的停了一下。 一磕一碰,刀碎如粉! 而他手中的东西竟然安然无恙。 这不由的让紫衣人想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黑衣少年的实力。 他蓦然朝林逸之看去,或许是对他手中的长条物体有了无比的兴趣。眼中的杀意越发的浓烈了。 林逸之黑色的长条物体,其实是黑色包裹之中师尊陆无羁赠给他的赤霄仙剑,林逸之记得,大师兄曾锐金曾嘱咐他,这赤霄仙剑带有太多的离忧教的印记,若不是情急之下,林逸之或许还不愿将它拿出来使用。因为这一群人已然来路不明,从穿着打扮上看,林逸之大概可以断定这些人不是魔教中人也与魔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逸之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样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紫衣人忽的一摆手,身后剩下的十六人中,有六个斗笠刺客,同时举起黄芒大刀朝林逸之急速攻来。 林逸之毫无惧色。只是趁这些人攻势未到,低头将那包裹又重新系紧了些。然后冷眼看着从六个方向同时攻至的黄芒刀锋。 他轻轻的拍了拍手中被包裹阻挡了凛凛剑气的赤霄仙剑真容,然后轻声道:“随我,杀敌!” 罢,一声呼啸,手中赤霄仙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宛如蛟龙入海,迎着赫赫的刀锋,直攻而上。 顷刻之间,刀影黄芒,赤霄被包裹的黑光,纵横缭绕,林逸之的身形如电如雾,仿佛鬼魅一般,在这六人的刀锋间隙之中来去自如。 那六道刀芒虽然声势骇人,却始终无法突破林逸之的赤霄剑气,谈笑之间,林逸之便将这六人的气势压制的死死的。 林逸之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的痛快,哈哈大笑,剑如江海,气势连绵不绝。 不过十数息,林逸之忽的大吼道:“撒手——” 一连六声断喝,但见黑芒闪处,林逸之残影如电,宛如拈花一笑般的轻松写意。瞬间掠过六个斗笠刺客的身旁。 六个斗笠刺客忽然觉得手腕如火灼伤一般疼痛,皆一抖手,再看之时,手中的黄芒大刀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手上空空如也。 而这个间隙,林逸之一道光影早已从六人包围之中闪现而出。 双手一举,冷声道:“别找了,刀在这里!” 六人闻听此言,皆倒吸一口冷气,惊骇的抬头看着数丈之外的林逸之。 林逸之站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从未有过的豪烈之气,那高举的手中,每只手上都有三柄闪着黄芒的大刀,刀光熠熠,照在他的身上,他周身隐隐约约也泛着淡淡的黄芒。 他站在那里,带着一身的光华,岿然不动。 瞬刹之间,六柄大刀,一个不少,全部被林逸之悄无声息的夺去。 林逸之双手一扬,那六柄大刀,化作六道黄芒,呼啸着朝那六个斗笠人而去。 六个斗笠人惊叫一声,四散躲避,有几个人躲得慢了些,被锐利的刀锋划过,鲜血迸流,惨叫连连。 林逸之冷冷一笑,忽的一指那剩余的十个斗笠刺客道:“杀亦可证道,你们十个,一起上吧!” 第二十六章 戾鬼笑 林逸之呵呵冷笑,似乎将这眼前的十个斗笠杀手视作无物,用手指道:“不用麻烦了,你们十个一起上罢!” 一横手中被包裹严实的赤宵仙剑,一往无前的凛冽气势,滔天而现。 这十个斗笠人皆是一怔,心中竟没来由的胆怯起来,竟站在原地显得有些踟蹰起来。 也难怪,原本这些人以为人多势众,这林逸之不过是个少年模样,料想擒下他也不过吹灰之力。 可是林逸之方才以一敌六,那雷霆手段实在让他们觉得这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但简直犹如煞神附体。 六个斗笠刺客,三个侥幸躲过方才反击而来的黄芒大刀,另外三个皆被大刀击中要害,虽然现在还在地上哼哈呻吟,但伤口处端的是触目惊心,料想是活不了多久了。 这听水轩的二层,十几个斗笠刺客,东倒西歪,形状凄惨。 以他们自己的刀,屠戮他们自己,这样的手段,狠绝强势。 从林逸之出手以来到现在,六人重伤,四人丢了性命。然而这只不过才刚刚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这哪里是他们围攻林逸之,分明是单方面的屠杀。 属于林逸之一个人壮烈而又残酷的屠杀。 这样的手段,莫他们心惊胆战,生出些许兔死狐悲的情绪,便是那个紫衣人也对林逸之越发的惊讶起来,眉头紧皱,那吃茶的手势也不像方才那般从容了。 林逸之见状冷笑道:“我当你们各个铁石心肠,谁曾想原来都还怕死,我平生从未杀人,今日倒要血溅这听水轩!” 罢,将那包裹严实的赤宵仙剑一挥道:“你们不要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们了!” 十个斗笠刺客面现阴狠之色,一咬牙,索性上去拼命。 “嘭……”的一声轻响,那紫衣人将茶碗放在桌上,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那十个想要拼命的斗笠刺客摆了摆手,声音低沉阴冷道:“废物……对付这个无名卒都这么丢人现眼……枉费主上对∫■∫■∫■∫■,你们的一番栽培……都别过去送死了!” 这十人闻言,先是一脸愧色,然后朝后面退了两步,给这紫衣罩面之人留下了空间,这个过程中,有几个人竟面露喜色,不用前去送死,世间再没有这么高兴的事情了。 紫衣人站在林逸之身前一丈之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半晌无语,只是身上的冷意却愈加的浓烈起来。 南宫一金又有些憋不住了,朝前疾走几步,与林逸之并排站立,一摇手中那破布幌子,嘿嘿一笑,一脸猥琐的样子道:“唉我那紫茄子,你这不吭声相面的功夫是师承何处?不如拜我为师,我将这一身大衍所学统统传给你如何?” 林逸之心中好笑,觉得这南宫老道的嘴也太过阴损,都到了拼命的时候了,他还有心开玩笑。 林逸之暗暗对他低声道:“老牛鼻子,你怎么不趁我与他们交手的时候,自个先逃了?” 南宫一金把眼一瞪道:“我南宫真人何许人也,虽然与你交情尚浅,但是临危逃走的事情,老道是坚决不做的!再了,这群废物心不够你一划拉的……” 林逸之低声道:“那个紫衣人怕不好对付,你不如卜一卦,看看他的来头。” 南宫一金斜睨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径自扯着嗓子道:“哎……二十个蚂蚱,死了十个,兄弟的手段不错,仅次于老道我……如今再把这个紫茄子活剥了,一片云彩就散了啊,老弟加把劲啊!” 他这番自吹自擂,竟似乎丝毫不感觉羞臊,脸皮之厚也倒让林逸之对他也颇为无语。不过,他把那些带着竹制斗笠的人比做蚂蚱,把那紫衣人比做,倒也贴切。 “啪啪啪——”那一动不动的紫衣人竟缓缓的冲林逸之鼓了三掌。 吓得南宫一金一缩脖子,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慌得一溜烟又躲到角落去了。 那紫衣人声音飘忽,空洞飘忽,没有一丝生机:“你叫做林逸之是罢,若记得不错,三年前你不过是个堪堪驱物的角色,没成想三年后你带给我的这份惊讶却是让我出乎意料啊,方才我见你气息似乎有所异变,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若我所料不错,你的修为又有所突破,看你的气息,如今应该在驱物大圆满的境界了。果真是英雄少年,在与人搏杀之中突破,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口气之中没有丝毫的嘲笑意味,到真还有些出自真心的激赏。 林逸之若不经他提醒,还真的没有感觉到自己修为层次的变化,他这一提醒,他才暗自运转经脉,果然,丹田之内的真气有了一些变化,虽然真气的浓厚程度并没有实质的改变,但那股本命真元,却更加的精纯不少。 在这股精纯的真气的深处,隐隐有一丝淡蓝色的异芒,虽然那异芒的颜色与林逸之丹田内的寂灭之气颇为相似,但是他知道,这道淡蓝异芒绝对不是寂灭之气。 寂灭之气是如自己吸收的真气一样的气流,而这道淡蓝异芒却熠熠闪光,犹如实质。 林逸之蓦然明白,这道淡蓝色的异芒应该是金丹的雏形,待他金丹修成,踏入金丹之境的时候,这道淡蓝异芒就应该是自己体内金丹的丹核。 可是他心中也颇为疑惑不解,他曾听师尊和大师兄曾锐金都同他过,所谓金丹,应是金色的元丹,而自己体内的状况看,便是成丹,那丹的颜色也只能是蓝色的。 林逸之索性不去管它,自己体内的气息本就十分怪异,再加上如今正是对敌之时,随它去罢。 有丹总比无丹好,林逸之这般想着。 只是林逸之听到那紫衣人后半句话的时候,心中一震,三年前,自己的确才驱物初成,为什么这个紫衣人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声音一冷,林逸之一字一顿道:“你三年前见过我?你是何人?” 紫衣人阴冷飘忽的笑道:“我见没见过你,不重要了,还有就算你突破了又能如何,驱物大圆满终究还是驱物之境。只是可惜啊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 那死了二字,他竟语调上扬,仿佛这是一件令他无比开心的事情。 林逸之一字一顿道:“你也不差,看到你手下人一个个的送死,竟然还那样泰然自若,你这份气度倒也配的上我敬你一敬!” 敬字方一出口,那右腿便急速的朝着角落里放着的一坛女儿红狠狠踢去。 “嗡——”的一声,那坛女儿红被他踢向半空,旋转着朝着紫衣人劈头袭来。 随着那坛女儿红在半空中快速的下落,林逸之残影一晃,蓦然出拳。 拳影如风,紧跟着那坛急袭而去的女儿红前后不过半寸的距离,朝着紫衣人砸去。 紫衣人见他忽然暴起出手,只是冷笑着看着,淡淡的了一句:“攻于无形之间,你做的不错!” 他的架势,竟是不躲不闪。 待那女儿红同拳风几乎都要砸在他的面门的时候,他很随意朝着迎面飞来的女儿红和声势赫赫的林逸之的拳影轻轻的伸了一下胳膊。 好像抹掉额头的汗珠那般不费力气。 林逸之的拳随即也到了,竟没有任何停顿的将飞速下落的女儿红一拳凿穿,然后与紫衣人软绵绵抬起的手掌抵在一起。 “啪……轰——”泥坯烧制的女儿红酒坛瞬间碎裂,满满的酒水在阳光之下宛如洒落的珍珠,刹那间,女儿红独有的酒香四溢,弥久不散。 林逸之的拳凿穿酒坛与那紫衣人的手掌刚一接触,就觉的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铺天盖地一般朝他涌来。 他刹那间感觉,自己似乎疾驰狂奔之中,一头撞到了一座大山之上,他站立不稳,身形暴退数丈,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林逸之心知不好,一咬牙,竭力的站稳身形。却还是蹬蹬蹬的后退了六七步。 手腕处,一股发麻的沉痛,林逸之强忍住没有喊出声。 而那紫衣人方才虽然那么的随意一挡,此时的情形也断不如刚才那样轻松,身行一歪,也向后蹬蹬退了两步。 紫衣人站定身形,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看着林逸之,忽的一叹道:“子,你果然不差,竟能使我倒退……” 林逸之忍着疼痛,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也一样……” 林逸之虽然表面并未有太多异样,但是心中早已震惊不已,这个紫衣人那样随意的一挡,便轻松的将自己气势赫赫的一拳无声无息的化解,他没有出全力,自己已然被震得倒退了十几步,若他尽全力呢? 招架?或许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箭在弦上,他林逸之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大不了,用寂灭魔心和他拼一拼! 林逸之拿定主意,一横那包的很严的赤霄仙剑,冷冷道:“来吧……今日倒让我领教领教你这铁石心肠之人的本事。” 而角落里的南宫一金忽的缓缓站起身子,眼神不错的盯着眼前这个紫衣人,渐渐的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那眼中的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他心中开始感到不安,十分的不安。 因为他似乎想到了这个紫衣人的身份,更想到了他口中所称的主上,到底是何许人也。 紫衣人摇了摇头道:“子,你也太狂妄了,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不出剑……我对你包裹里的剑,似乎有些兴趣了……” 紫衣人的眼眸之中忽然一阵空洞的恍惚,就好像自己刹那之间被人夺走了魂魄。 顷刻间,整个听水轩的上空响彻一阵凄厉的惨笑,那惨笑声凄厉阴冷,犹如地底的冤魂,挟裹着无边的怨气和戾气。 林逸之的神魂深处似乎响起了一声隐约不清的声音,“嗡——嗡——嗡”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宛若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叩击着林逸之的神魂。 神魂深处,林逸之似乎也听到了那仿佛来自地底的阴冷哀叹。 “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死亡的气息吧!”那紫衣人似乎并未出声,而林逸之却分明感觉自己的神魂之内,一个属于他的邪魅而带着无形死气的声音蓦然空洞的响起。 林逸之一捂耳朵,一阵昏惨惨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几乎瞬间失神。 眼眉一立,他倔强的排斥着那紫衣人宛如地底的死亡之音。冷叱道:“什么邪魅之术,见不得正大光明!” 话音方落,听水轩的上空惨笑声更大。 愁云惨淡,那笑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鬼哭之声。 阴寒气息将听水轩完全笼罩,外面的阳光似乎也不敢靠近,听水轩中一片阴霾。 那紫衣人在声声惨笑之中,忽的竟翩然转身。那一身空荡的紫衣,乍然飘动,竟有些勾人心魄的诡艳。 随着他的转身,他周身上下竟朦朦胧胧的出现了一层紫色的雾气,笼罩的他的身形都有些模糊起来。 林逸之一语不发,竭力的保持着神魂的清醒。他明白,若不是他竭尽全力,恐怕此时早已被那如鬼哭一般的惨笑勾去了心智。 神魂永堕,不复轮回。 自己如此,那南宫老道岂不是危矣,林逸之暗道不好,忙一转身,却看到南宫一金直直的站在角落之中,神情凝重,眼神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紫衣人。 他竟然没有受到影响? 林逸之不敢分心,他料想或许是紫衣人犹如死亡的惨笑只是对有修为的修者才有影响罢。 那紫雾渐渐散去。紫衣人的身影渐渐显现,林逸之赫然发现,他的眼前,原本唯一的一个紫衣人,竟在这紫雾散去之时,变为了三个! 三个一模一样的紫衣人,一样的眼神和动作。只是,林逸之似乎感觉到这三个紫衣人的身上似乎没有丝毫的生气,皆是死气沉沉,生机断绝,宛如死物。 可是就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如同死物一般的紫衣人,却这样阴恻恻站在他的眼前。 带着致命死腐气息,同时开口,声音空洞,没有一丝一毫的抑扬顿挫,宛若一潭死水:“你……想不想看看黄泉弱水的模样?” 林逸之肝胆俱裂,他如今对战胜这个浑身死气的家伙也没有丝毫的把握,然而他知道,若不打一场,自己也断断不可能全身而退。 唯有死战。 林逸之冷哼一声道:“歪门邪道,我倒想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是人是鬼!” 罢横剑便要拼命。 忽的觉得身后有人一拉他的衣服,林逸之转头看去,正是南宫一金。 林逸之颇有些不解道:“老道,你做什么?” 南宫一金神色凝重,往常戏谑惫沓的神情丝毫不见,声音低沉道:“你打不过他,冲上去也是送死。” 林逸之一愣道:“那怎么办,打不过也得打,总不能束手就缚吧!” 南宫一金摇摇头道:“你可知他这死气沉沉的功法是什么?” 林逸之瞪他一眼道:“我哪里知道,莫非你知道?”心中暗想,这牛鼻子又在故弄玄虚,便要扭过头去对敌。 南宫一金头道:“我当然知道,他这功法叫戾鬼笑……” 林逸之眼前一亮,看他的神情不像信口胡诌,忙道:“你知道怎么破?” 南宫一金了头,随即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也无济于事……他这戾鬼笑不过只有两重的威力,若是元婴以上的修者,应该能破,只是你么……” 南宫一金打量了他几眼,不再下去。 林逸之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气恼,自己的修为他比谁都清楚,这是这老道好心提醒,以免他白白丢了性命。 只是,越是如此,林逸之越发心急,低声道:“不打不行,打也打不过,总不能指望他停手吧。” 南宫一金摇摇头道:“你听我的,一会儿,你只攻右边的那个紫衣分身,切记攻击的时候,莫要看他的眼睛。而且只能攻一剑,无论得手与否,都要快速退到左后侧的窗户旁,到时我自有计较!” 林逸之还想再问,南宫一金却未等他话,竟又换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神色,一边不停的挥手朝自己的身前扇风,一边嘟嘟囔囔道:“太热了,热死老道我了。” 着,朝着左面的窗户前走去,伸手不动声色的将那窗户轻轻的打开。 其实,哪里会热,满屋的阴冷幽幽,莫热了,那彷如地底的幽冷都让人觉得难受无比。 那三个一模一样的紫衣人冷声道:“不要着急,一会儿我便将你带进黄泉之路,那里你再也不会热了……” 林逸之冷喝一声道:“危言耸听,打过再!” 话音方落,包裹的长剑如蛇出洞,一道残影,直攻左面的紫衣人而去。 南宫一金见状,急的扯着嗓子大喊道:“林逸之,错了!错了!我过让你攻右侧那个!” 半空中只传来林逸之一句话:“来不及了……” 残影一闪,林逸之已欺在右边那个紫衣人的身前。 被包裹的赤宵仙剑举过头,狠狠劈下。 林逸之其实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也颇有些倔强,那老牛鼻子让我打他右边,我偏偏攻他右边,他让我一剑即退,我偏偏出两剑不可! 我倒要看看这个鬼物有何厉害手段。 他这气概,端的是初生之犊。 挥剑而至,心中凛然。 一剑…… 那右边的紫衣人忽的出口道:“你可敢看着我的眼睛?” 林逸之心中一紧,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意识忽的不受自己控制,自己打定主意绝对不看他的眼睛,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和他对视的冲动。 “不看!”林逸之一声大吼,精神一震,身体在半空中竟然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原本呼啸而至的剑芒,也随着他的身形,瞬间朝着右方的紫衣人轰然袭去。 剑气凛凛,如风如雾。 两剑…… 那右边的紫衣人竟似乎有些忌惮,带动着另外两个一样的身形,往后倒退了两步,似乎是要躲开林逸之这声势浩大的一剑。 谁曾想,林逸之两剑过后,再不耽搁,残影一晃,暴退了三丈多远,正站在左侧的窗户之下。 窗户早被南宫一金打开,外面是惨如纸钱的日光。 两剑一一退,电光火石,干脆利落。 林逸之转头冲南宫一金喊道:“现在如何?” 南宫一金见状,大喊一声道:“还能如何,跑啊,留在这里等死啊!……” 林逸之以为南宫一金有什么妙招,竟不想是这么一招走为上,不由的气势一泄。 刚想话,只见南宫一金双手似乎拼了老命一般从怀里急挥而出,漫天的黄纸雨,纷纷而下。 那黄纸雨顷刻之间将南宫一金和林逸之完全罩住。 林逸之嘿嘿一笑道:“老道……你这茅房纸不要钱?你让我攻他一剑,如今两剑,如何?” 南宫一金也不理他,口中念念有词,待他念完,这才嗔怪道:“你再这样玩,老道再不管你!” 话音方落,方才后退的三个紫衣人幻影同时攻至,阴风阵阵。 转瞬之间,南宫一金和林逸之似乎觉得这三个紫衣幻影的脸都几乎要和他们贴在一起了。 南宫一金大叫一声:“闭眼……别看他!” 两人同时闭眼。林逸之只觉得耳中阵阵厉鬼咆哮,不绝于耳。他的面前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紫衣人幽冷的死腐气息。 林逸之暗想,怕是这紫衣人早已和他不过毫厘的距离了。 然而,紫衣人眼看得手,眼前却蓦地乍现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炽烈,那三个紫衣幻影都不得不用手同时遮住了眼睛。 白光缓缓散去,再找林逸之和南宫一金的身影,仿佛就如原地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不见。 “嗡……”紫雾再次腾起,待那紫雾消散之后,原本三个一模一样的紫衣身影,最终又只剩下了一个。 那个紫衣人缓缓的走到了窗边,冷冷的朝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听水轩外面的大道上,早已人山人海,无数人叫嚣着,但没有一个人敢往里闯。 可是那许多人中,根本没有他要找的人的踪迹。 阳光再度恢复了原有的暖意,照在这个紫衣人的面前,却无法驱走他眼中越发浓厚的寒意。 “五鬼搬运术……”紫衣人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我倒瞧了那个道士……” 忽的他的双臂轻轻的朝虚空之中摇晃起来,动作飘忽而诡异。 而他的身形也忽然轻飘飘的向半空中缓缓升起,似乎飘起的不是他的骨骼和血肉,只是一具诡异的灵魂。 他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幽魂森森的吟唱。 蓦地,他的手心处竟出现了一道绿芒。那绿芒瞬间涨大。不过片刻便有了一尺多长。 忽的那绿芒竟幻化成一个绿色的纸人模样。悬浮在半空中,身形宛如婴儿大,但浑身却散发着阴冷可怖的气息。那绿纸人甫一出现,便朝着这浮在半空之中的紫衣人一拜,声音抑压尖利:“主人……有何吩咐?” 紫衣人低头在那绿纸人身旁了几句话。那绿纸人了头,一转身,绿芒一闪,消失不见。 紫衣人阴恻恻的声音蓦然响起:“看你们如何逃得过我的追息傀的手心……” 挥手之间,这紫衣人和那十个斗笠刺客,瞬息不见。便是死去的和受伤斗笠人也没了踪影。 听水轩一片死寂,仿佛这群如鬼魅一般的人,从未出现过。 只是那一片狼藉,似乎在无声的见证着方才那所有的恐怖…… 良久,早已空无一人的听水轩二楼,两个光影一闪,竟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一个精瘦的老头,身形瘦,干巴巴的一脸精气神。而另一个似乎看不清面容,但一头雪白的头发,格外显眼。 那瘦老头长长一叹,冲那白头影道:“如何……” 白头影似乎颇不在意道:“身手不错,只是修为……” 瘦老头似乎有些不满,斥道:“好高骛远,你何时才能平心静气!” 罢,似乎自言自语道:“如此,我也可以放心回去了……” 用手一这白头影道:“这里便交给你了,你且去看一看,以免出了差池,若事情紧急,也可现身……” 白头影了头,似乎询问道:“那个碍手碍脚的人如何处置?” 精瘦老头的眼中忽的射出一道寒芒:“冢中枯骨,跳梁丑,若实在碍眼,不用犹疑,杀了就是……” 那白头影听罢,恭恭敬敬的一摆,缓缓的退走,转瞬消失不见。 空荡的听水轩里,只余那个精瘦的老头,往之窗外无声流淌的离水,眼神闪烁,不知再想些什么。 第二十七章 旧地伤 夜已深沉,无星无月,只有沉沉的雾气和凄凉的昏鸦悲鸣。 离阳城外荒郊野路一片古木狼林,无边荒草,凄凉阴森。四周没有一丝光亮,除了声声的昏鸦外,便是低啸的冷风。 长树戚戚,冷风拂过,树枝暗动,仿佛是重重的百鬼夜行,端的惊心可怖。 如此的寂夜,怕是俗世的百姓也灯火早息,裹衾入眠了罢。 忽的,那精辟的小道上,传来了一阵极为慌张而又杂乱的脚步声,突兀的打破了这阴森幽静的氛围。 两个身影,在这无月的黑暗中极速的向着古木荒草丛中泼命狂奔。 速若冷风,顷刻之间便一头扎进了这荒草之内。 喘息声随即而来,低沉而剧烈。 似乎一个年纪颇大的人惊魂未定的说道:“你好好的,干嘛招惹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老道我原以为跟着你,凭着你这离忧教的金字招牌,倒也可以逍遥自在,这倒好啊,要不是跑得快些,早见阎王爷了。” 那声音连喘带嘘,更有一股埋怨之意。 另一个声音应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情形与那老者相差无几,也是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觉得我不行,你上啊。你让我只出一剑,我出了两剑,还想如何?” 喘息了一阵,那年轻人的声音又至:“我若是知道你让我这么窝窝囊囊的逃跑,死也不听你的,那什么戾鬼笑,不就是声势吓人一些的分身法么,我便真和他斗一斗,又如何?” 那身形上了年纪的人,闻听此言,忽的停了下来道:“我好歹也比你大上许多,总算是一位长者,教训你几句,你还不服不忿了?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戾鬼笑是分身法?你那个枣核师尊就教出你这点见识,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离忧子弟!” 声音似乎更加不满了些。 那年轻人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仍是朝前面极速跑着,似乎连头都没有回:“我说过我现在是离忧子弟么?你这样认为,我干嘛要费劲跟你解释,再者说了,你这满嘴坑蒙拐骗的牛鼻子,又算哪门子长者,你若觉得跟我在一起晦气,我们就此分手,告辞!” 说着,那身形又快了几分。 不过一息,那老者身影便跳脚嚷道:“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枉费老道我刚才救你,不但这样诋毁我,还把老道扔在这荒郊野岭的,万一有个毒蛇猛兽的,老道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只是,他这般叨叨,前面那个身影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那老者顿时气急败坏,将怀中的黄纸一洒,大声嚷道:“你个混蛋……倒是等等我啊!” 顷刻之间。他便追上了前面的身影。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那年轻身影,似乎笑了笑,声音也变得轻松许多,一边疾驰一边道:“这可是你死乞白赖的要跟着我啊,一会儿要是再遇上那些狠人,可别怪我啊……不过你这逃跑的本事不错啊,比抱头鼠窜强上不少!” 那老者似乎斜睨了他一眼,再次不满道:“什么叫逃跑本事,你懂不懂啊,道爷这后半生就指望着这一高深法诀混呢,你想知道,道爷就告诉你,这高深法诀叫做……” 似乎故弄玄虚,竟停下来不说了。 可那年轻人连半点回应似乎都没有,这老者才悻悻的自顾自道:“……五鬼搬运术……” 然后似乎炫耀一般,嘿嘿一笑道:“哎……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威武霸气!” 年轻人不置可否道:“五鬼搬运术?哪五鬼?” 那老者似乎顿在了那里,半晌方道:“不就是大鬼、小鬼、无常鬼、吊死鬼……” 其实他也不知道,满口胡诌罢了。 然后似乎担心这年轻人起疑心,忙话锋一转道:“怎么,小子你想学?” 那年轻人似乎点了点头,刚想说话。 那老者见状,似乎有些兴奋,在这黑漆漆的荒草中手舞足蹈,声音也高了许多:“你若想学,我也不是不能传给你……只是呢,你要准备万锭金子,还必须是赤金,半点不能有杂质的,跪在我的面前,这还不行,你要先将我这测鬼神的相术之法全数学完,然后我就勉为其难的考虑一下是否能传你这五鬼搬运术……” 他竟忽的摇头,似感慨良多的叹息起来:“想我半生所学,终于有人继承衣钵了……你原先是离忧弟子,也不至于辱没了我的名声……”那声音竟有种说不出的沧桑之意。 那年轻人耐心听完他这番话,又看完他这处沧桑戏码,这才一瞪眼道:“得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无福消受……” 说着,身形又快了几分。 那老者似乎有些下不来台,大声嚷道:“哎,我说……我可不是瞎扯啊……想当年,老道我也是问神神惊,问鬼鬼哭……” 他还自顾自的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那年轻人的身影已经再次和他拉开了不少的距离,他嘟囔了一句:“老道如今纯靠忽悠,还不是拜你老爹当年所赐……” 说着在黑夜中做出了一个举拳欲打的姿势。然后一溜烟的再次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那年轻人似乎有意想试试这老者所谓的五鬼搬运术到底能有多快,总是时不时的加快身形。 然而每次都是与那老者的距离方拉开两丈左右,眨眼之间,那老者的身影便会赶上来,与他的速度持平。 看来那个五鬼搬运术真就有些神奇。 两个人影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嘴,在黑夜之中疾驰前行。 所过之处,蓦地喧闹起来,然而两道身影如芒一闪,那喧闹似乎也被瞬间带走,方才喧闹的地方,人影早无,寂静幽森。 两人就这般跑了个没完没了,也不知跑出了多远,终于那老者似乎跑不动了,往地上一趴,死活不再迈一步。 那年轻人无奈,也停身站住。 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的事物,黑暗如洞,将一切的光芒完全吞噬。 凄风阵阵,恍惚之间似乎如有鬼哭。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光亮都没有……”那老者似乎骂了一句,从怀中掏出一枚火折子。 “啪——”的一声轻响,昏黄的火光在这黑暗中缓缓的亮起,昏黄火光朝前方只亮了不过三寸,忽的一阵冷风吹过,火光瞬间熄灭,四周顿时再次陷入一片的黑暗。 ‘“呜——呜——呜——”冷风哭嚎,一股阴森可怖的冰冷气息弥漫在天地之中。 那老者声音有些发颤道:“不好,这里阴气好重,绝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速速离开!” 那年轻人似乎不愿跟这老者多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火折子一擦。 昏黄的火光再次亮了起来。光晕朦胧,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这两人正是林逸之和那老道南宫一金。 林逸之左手持着火折子,右手轻轻的捂着,生怕冷风再次将它吹灭了。 昏黄的火光中,只看到前方雾霭沉沉,迷迷茫茫,四周一片漆黑,不远处杂草丛生,凄凉萧瑟。 一条似乎许多年都未曾有人走过的路,正蜿蜒曲折的向前方延伸,然而不过五尺,那前方的景色和这路便完全湮没在茫茫的雾气和翻滚的黑暗之中了,再也看不到一丝的踪迹。 静。 这是他们二人唯一可以感受到的,这里似乎比一路之上更加的死寂,便是连偶尔昏鸦沉闷的啼鸣都没有了。 这寂静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异样。好像这里被荒弃了许久,是一个不知被人遗忘了多少年的地方。 遗忘将这里的生机全部带走,留下的只是一片彷如幽冥的死气沉沉。 的确,黑暗并不可怕,然而这里的黑暗之中好像让人莫名的觉得无形之中似乎有无数的眼神正在注视着他们。 那眼神,阴森死气,没有丝毫的生机。仿佛黑暗之中,幽冥地底的冤魂在无声无息的喟叹。 阴气弥漫,森罗三笑。 南宫一金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低低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阴气这么重……”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这里当然是鬼住的地方了,鬼地方当然有阴气……” 吓得南宫一金一缩脖子,嘴里念念有词的絮叨起来。 林逸之仔细听去,只听到什么神仙小鬼来着,不由的哑然失笑。 林逸之不怎么害怕,这里虽然鬼气森森,但是若比起来当年那个洪家坡的孽阴尸,端的要好上许多。 林逸之也不管他,迈步举着火折子便往前走。 那南宫一金刚想大声叫住他,不过话刚一出口,便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摇了摇头再次跟了上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在这昏黄的火光之中朝前默默的走着,然而越走,那黑暗之中的阴气似乎越来越重。 走不多时,借着火折子的亮光,两人蓦地发现,在浓雾翻滚之中,似乎有一个高大的牌坊。 那牌坊就那样突兀的立在那里,四周空空荡荡,黑暗依旧。 恍惚间,林逸之竟生出一种错觉,似乎穿过这牌坊,前方便是黄泉归处,永堕轮回。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的盯着眼前这好像凭空出现的牌坊,心中竟涌起一股奇怪的念头。 为什么这里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多年前曾经来过。 为什么,自己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然而,他这般想着,却还是迈步慢慢朝着那牌坊走去。 南宫一金或许因为害怕,并未发觉林逸之脸上的表情,见他往前走,只得一咬牙跟在后面。 林逸之缓缓的走着,越往前走,他觉得那牌坊之上的熟悉气息让他的心也开始变的悸动起来。 思绪如潮,往事如烟。一幕一幕在林逸之的脑海之中划过,然后轰轰烈烈的死去。 回忆定格,阴冷的风中,林逸之黑衣飘荡,满脸破碎的忧伤。 他终于想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是他心中永远的隐痛,他八年以来,每每思之,肝肠痛断。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地方,他不会再来。 永生不会。 然而此时此刻,他就站在牌坊之下,目光幽幽,悲伤湮心。 南宫一金也走到了牌坊之下,嘟囔道:“我看还是……” 林逸之忽的幽幽一叹:“你不是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我知道!” 南宫一金讶然道:“这种鬼地方你也知道?” 林逸之轻轻的点了点头:“不仅知道,而且永不会忘……” “这里是……风陵村!”林逸之声音幽幽,带着些许凄凉和沉重。 说完,他张手将那火折子朝牌坊的正中轻轻的照了过去。 火光昏黄,点点映照在牌坊正中。 那牌坊的正中处,蓦地闪现出一块无比破旧的匾额。 匾额乌黑,似乎有焚烧过的痕迹。 匾额之上,也许是因为年久的原因,风吹雨淋,留下了一道道如伤疤一般的深痕,触目惊心。 然而,这深痕却丝毫没有湮没掉上面的三个字。 那字的颜色已经全然褪去,在这昏黄的火光之中,隐隐有些模糊。 依稀可辨,那是三个大字,正是:风陵村。 风陵村! 林逸之心中一痛。八年前,他仓皇从这里逃离,八年后他仓皇的站在这里。 拐了一个好大的圈,如轮回一般,他再次回来了。 然而,他回来了,家……又在何方。 南宫一金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也是一变,低低道:“风陵村……风陵村!” 忽的竟想起了什么,抓着林逸之的胳膊使劲摇着道:“快走快走,我听离阳城的人说,这村子被人下了诅咒的,八年前这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而且都是人头消失,怎么也找不到。” 林逸之缓缓的闭上眼睛。周围阴风凄迷,真的就像有无数的无头冤魂在缓缓的低泣着,诉说着。 “你们……在迎我回家?”冷风中的林逸之,喃喃的说着。 然后头也不回的迈过这牌坊,朝着黑暗中走去。那黑暗之中应该便是废弃已久的风陵村了只余下幽幽一语道:“你说错了,风陵村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了,至少我还活着……” 南宫一金有些不明所以,以为他胡乱说些疯话,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一横心,横竖跟着进去看看吧。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踏进了风陵小村。 时隔八年,早已尘封定格在八年前的那个早晨的风陵村,再度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房倒屋塌,残垣断壁。 那残垣断壁之中早已生出了一人多高的荒草,阴阴郁郁,更显的破败幽冷。 夜风呼啸,荒草涤荡起伏,犹如阴魂飘荡,冷意寒心。 寂静和黑暗,将这里完全笼罩,风陵,早已犹如一片枯墓,埋葬了所有的生机,留下的只有纯粹的死寂和黑暗。 这里,似乎再也没有白天。 林逸之和南宫一金长身站立。林逸之不说话,奇怪的是,南宫一金竟也一语皆无,少有的安静,那苍老的面容上,竟也出现了些许的缅怀之意。 “寒风吹面来相问,可是离人到故乡……” 不知为何,南宫一金竟缓缓的说出这句话来,然后似有深意的望着林逸之。 林逸之恍若未闻,只是在这一处又一处的荒凉废墟中缓缓的走着。 只是每到一处,他都会停下脚来,指着那处早已面目全非的废墟似在和南宫一金说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这是王二嫂的家……” “这是李大叔的家……” “这是韩虎头的家……” “这是……小茹的家……” 在南宫一金看来,这些残垣断壁,早已面目全非,除了有些废墟里的荒草更加浓密一些之外,再无其他区别。 而林逸之声音虽然恍惚,但是每到一个废墟近前,他总能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废墟究竟属于哪一家。 只是,声音低沉,悲怆无比。 忽的,林逸之的脚步竟赫然停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浓雾之中,满眼的难以置信。 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而低沉,便是整个身体也无法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南宫一金有些疑惑,顺着林逸之的眼神朝前方望去。 浓雾深处,隐隐的可以看到一处宅院。只是那宅院比寻常村民的宅院要大上许多,也气派许多。 只是,让南宫一金也颇为不解的是,他们这一路走来,这里早已荒废许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怎么这里会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宅院呢?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并没有看错。 那的的确确的是一座宅院。 “哎……我说……”南宫一金刚想对林逸之说出自己的疑问,却见林逸之忽然朝着那座宅院疯了一样的跑了过去。 南宫一金不明白,可是林逸之清楚,从未有过的清楚。 短短的距离,林逸之似乎觉得却从未有过的长,长的好像隔着八年的光阴。 泪水,在他这样不顾一切的疯跑中,轰然落下。 时光,在他踉跄的脚步中轰然倒转。 ………… “娘……爹爹为什么整日那么严肃,都不见他笑一笑……” 一个还穿着开裆裤的稚子身影,撒娇似的拉着一个容貌尚可的农妇这般的说着,满眼的依赖和眷恋。 那农妇蹲下身,轻轻的捏了捏那稚子粉嘟嘟的小脸,柔柔一笑:“小逸快些长大……等你长大了,成了男子汉,你爹爹就会笑了……” 那稚子使劲的点了点头,幼稚烂漫的眼中竟出现了一丝与他年岁极不相称的坚定:“嗯,小逸天天多吃饭,快快长大,等长大了,保护爹娘……” 那农妇的笑容在阳光下,欣慰而安详。 ………… 往事如昨,大梦恍恍…… 谁说这俗世是镜中花,水中月。若真的如此,为何还会留给世人挫骨扬灰的伤痛…… 泪水中,林逸之疯跑的脚步竟缓缓的停在了宅院门前。 黑漆大门,早已斑驳褪色。大门上的牌匾也歪歪扭扭,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大门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可以看得出,这座宅院虽然完整,但也一如那些废墟,荒废已久。 南宫一金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见林逸之停在大门前不动,他也缓缓的停了下来。 只是,他竟然有些反常的没有说话,脸上也是一片肃然。 “扑通——”毫无征兆的…… 林逸之就在这凄风晨雾之中直直的跪了下来。跪倒在大门的旁边。 然后放声痛哭! 南宫一金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这里与林逸之的关系,蓦然转身,负手叹息道:“人间惨剧……人间惨剧啊……” 林逸之的恸哭,在这凄风的夜里,久久的回荡,让这夜显得更加的悲凉。 终于,他咬了咬嘴唇,忍住了哭声。 缓缓的抬起手,颤抖着,他似乎想要推开尘封的大门。 可是,手指甫一接触那大门,便刹那之间又缩了回去。 他就这样来回的使了几次,直到通身是汗,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可是,那大门近在咫尺,他却怎么也不敢去触碰。 不是不敢,其实是没有勇气。 他害怕一旦推开那大门,满眼的荒草凄凉,生机断绝。 他将如何面对。 只是,人总是要对自己狠一点。比如,面对这件事情。 终于,林逸之自己都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后,这才使劲的将那大门推开。 “吱——吱——咣当——”一声尘封了八年沧桑的闷响,打碎了风陵村八年的死寂,也似乎将斑驳的光影拉回了那个旧时光。 灰尘荡漾,铺天盖地。 八年都没有再开过一次的大门,随着它的缓缓开启,迎面而来的首先便是这八年沉淀的灰尘。 南宫一金立马被呛的咳了起来,用手捂着嘴鼻,宽大的道袍来回的挥舞,驱赶着满眼的灰尘。 只是林逸之恍若未闻,就那样慢慢的穿过铺天的灰尘。朝前走去。 院子,依旧是那个院子。虽然多多少少的长出了一些杂草,但是比外面的杂草低矮也稀疏了许多。 东边,石桌石凳,西边竟然还是那个简易的狗窝。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还有满地的灰尘。 依稀之中,似乎都还没有改变。 那方院子始终是那方院子,可是,那些人呢,那些曾经善良而又鲜活的人呢。 林逸之伫立在院中,火光摇曳,映照着他清瘦的脸庞。 凄风如泣,又如孤独人的吟唱。 是那个黑衣如风的少年,站在这暗夜中央,拿捏着心里的伤。 他的神情竟然渐渐的平静下来,声音低沉,柔柔的、轻轻的、又似乎带着些许温暖的笑容,喃喃的对着幽暗的苍穹道:“爹……娘……儿回家了!……” 双臂张开,他似乎想要拥抱,就像当年的顽童,拥抱双亲一模一样。 南宫一金摇头叹息:“我却也没有看错,你果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良久,林逸之缓缓的转回身,走到屋檐之下,轻轻的一推,正堂的木门也缓缓的被推开了。 他回头淡淡的对南宫一金道:“走罢,随我进来吧,这里没有鬼……这是我的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正堂之中,林逸之用火折子朝着正堂四周照了一下,竟发现这正堂之中,空空如也,一件物什都没有。 只有一个角落里,还有不知何时被丢弃的半截白蜡烛,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上面也覆盖了厚厚的灰尘。应该是许久都没有人动了。 林逸之走过去,弯腰将那半截白蜡烛拾起,然后用火折子点着。 这白蜡烛的烛光虽然也不太明亮,但是比起火折子来说,倒是亮堂多了。 林逸之举着白蜡烛又在正堂绕了一周,再没有什么发现,叹了口气,冲后面跟着的南宫一金道:“走罢……”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 穿堂而过,虽然八年林逸之未曾回来过,但依旧是轻车熟路。 不多时,便来到了厢房。林逸之又是用手一推,门缓缓打开。 转头对南宫一金道:“进来吧……” 两人走进厢房,里面一如正堂,空空如也。 不但是林逸之有些奇怪,便是南宫一金也奇怪起来。 若说风陵村在八年之前成为一片废墟,可是为何林逸之所在的齐府,也就是当年齐小七买下的宅子为何会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呢? 虽然保存了下来,可是为何偌大的宅院里的房间,每一间都空空如也。 就好像变故之后,有人来过这里,将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搬走一空了一样。 “为什么这里都是空的?……“南宫一金不解的问道。 林逸之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随后转身离开,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或许那里不会空吧……” 南宫一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宅子十分的怪异,但是却说不出原因。 脚下跟着林逸之的脚步蓦的紧了些。 林逸之和南宫一金又走了一阵,最后来到这宅子最深处的一间屋前站住。 林逸之抬头看了看道:“进去吧,那里是我家的祠堂……”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刚想推门进去,忽的又似忌惮什么,冲林逸之嘿嘿一笑道:“还是你来……” “怕了……”林逸之淡淡问道。 “老道我何时怕过……”南宫一金一瞪眼,话还未说完,林逸之已然迈步走了进去。 南宫一金一缩脖子,忙蹑手蹑脚的跟了进去。 林逸之拿着白蜡烛,缓缓的照了下四周,果真发现这里和八年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正中的墙边,有一个供桌,供桌上是当年的那些牌位。牌位之前,是一鼎小小的香炉。 林逸之不会忘记,八年前,他的义父在这里的一跪,才让他从此明白他真正的身世。 这里的一点一滴都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所有牌位是如何摆放的。 那正中的两个牌位,应该是自己亲生爹娘的,他知道,他爹叫林天殷,他娘,叫紫玉,只是大名,他真的不知道要问谁去。 可是南宫一金自从进入这祠堂的一刻起,便一语不发,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供桌上的牌位,而鼻子也不停的动着,嗅来嗅去。 他一直这样,林逸之有些不解,淡淡道:“老道……这是我家祠堂,你能不能不耍宝?” 南宫一金似乎又确认了一番,料定了自己没错,这才一字一顿道:“不对……不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对!” “哪里不对了?”林逸之一边指着那些牌位,一边如数家珍:“这个是我生父的牌位,这个是我生母,这个是我父亲手下护法幽鬼,这个是……” 他一个一个的说着,可是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知为何也忽的顿在了那里。 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起来。 因为,这所有的牌位他都能一一对应是谁,可是,直到最后,却赫然发现,竟然多出了两个! 而这两个牌位之上的名字,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齐小七,齐小七之妻。 南宫一金声音颤抖:“这……这牌位是新的……它上面的质地,比其他的都要光鲜一些!” 林逸之呆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八年后,他再次来到这里,竟看到这牌位之中,自己的养父养母,赫然在列! 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的南宫一金惊恐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对,不对……这香灰的颜色也是新的!”说着,左手颤抖着指着那香炉中的香灰。 果真,香灰最上面的一层和里面的香灰的颜色,截然不同。 林逸之疾走两步,一把抓起那香炉中的香灰,竟然还有些余温未消。 林逸之蓦的说道:“还有温度,果然有人来过,而且这人应该还未走远!”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祠堂外直冲而去。 第二十八章 心之道 有人! 这是林逸之和南宫一金心中同时想到的答案,两个人顾不得心中的惊骇,转身回头,朝着祠堂外面疾奔而去。 林逸之的速度提到极致,他知道,这隐在暗处的人一定有什么惊天的秘密,甚至很有可能他推开门的时候,这个人依旧还在祠堂里没有出来。 若是自己再快一,或许便会把这个人生生的堵在祠堂里。 只是,他来不及后悔。 南宫一金只觉的一道残影带起一股疾风,他好像眼前花了似得,再看林逸之早已来到了宅子的后院中央。 好快的身法! 南宫一金暗暗想着,方才那瞬息数十丈的身法,真的是一个驱物期修为的人施展出来的?那几乎如光疾闪的感觉,在他看来,若没有金丹三重左右的修为,是死活达不到的。 可是眼前的林逸之明明白白的只是驱物大圆满的修为,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子的修为身法本就稀奇古怪,或许…… 不对!不对! 南宫一金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他蓦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从头到脚都感觉到无比的冰冷,早已心惊胆战。 难道,难道他和他生父一样,修炼了那个邪功不成? 南宫一金心中一紧,暗自祷告道,神佛保佑,那傻子千万不要修炼那种功法啊! 恍惚间,他已拉下林逸之一段距离,忙紧走几步,这才赶上。 林逸之伫立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手擎白烛,在院子的中央来回的照了几遍。 眼眸之中隐隐似有一道光芒,在黑夜中熠熠闪光。 一定要找到他! 南宫一金也没有闲着,在这后院中各个角落不停的寻觅着。 搜寻了半晌,莫连个人影,便是连个活物都没有。 南宫一金有些垂头丧气的冲林逸之道:“我,兄弟,那人或许不想见咱们,走远了罢。” 话音¢f¢f¢f¢f,方落,林逸之和南宫一金同时感觉到最前方的暗廊处忽的黑影一晃,带起一阵的冷风。 林逸之手中的白烛也被这黑影带起的冷风吹得不住的跳动起来。 两人瞬间转头朝暗廊处看去,果然看见那暗廊处的浓雾之中,似乎有一个黑衣身影,正在急速的朝前院飘去。 身影连闪,丝毫没有停顿,在暗廊处划出一道幽长的黑色弧线。 林逸之心中一震,他竟忽然感觉这黑色的身影,竟没来由的那么熟悉,就好像失落在他心里,甚至他暗自认为这个人早已死去多时,成为了一抔随风飘散的黄土。 可是,这个今夜,这个幽暗的身影,再一次让他瞬间想起了这个人,而且一眼就认定。 那个黑影一定是他,一定不会错! “谁在哪里?站住!——”林逸之和南宫一金同时一声大喊。 那个黑影听到他俩的声音,似乎顿了一顿,然后疾驰的身形竟越来越快。 林逸之大吼一声:“老道,我先追过去,你赶快跟上来!” 话音方落,林逸之的身形已然如离弦之箭,朝那从暗廊直奔前院而去的黑影,紧紧的追了过去。 两道黑影犹如电芒,在黑夜和浓雾中展开激烈的追逐。 一前一后,几乎同时飘进了前院。 林逸之看的真切,那身形,那动作,他甚至几乎要脱口喊出他认定的名字。 不过三丈的距离,林逸之暗道,再一个晃身,便可以冲到这黑影近前。 可就在这时,那黑影周身忽的腾起了一股浓密的白雾,不消一刻,这莫名腾起的白雾,将那黑影完全的笼罩,近在咫尺的林逸之完全看不到白雾里的身形。 白雾腾起,浓烈翻滚之时,林逸之一道残影,也来到了近前。 白雾蒙蒙,林逸之知道,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想起的那个人,一定就在里面。 他,还活着! 活着,便是一切。 区区的白雾,阻挡我的视线,又怎么能阻挡我激荡的心? 再不犹豫,林逸之朝那白雾之中伸出拥抱的双手。 然而,当他的手伸进去的时候,那脸上原本激动的神情蓦的凝固在那里,渐渐的那激动之色,从他眼中如潮水一般褪去。 失落,不解,疑惑,甚至还有掩饰不住的孤单,一股脑的涌上他的眸中。 他站在那里,身躯发颤,伸出的手也发颤。 因为,那只穿过白雾的手,空空荡荡,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那只是一团忽然升起的白雾,里面根本没有人。 他满心以为,他伸出的手,将会握住那八年前,曾经不顾一切的在大雨中朝他挥动的手。 那个人,八年前,大雨中,一边朝他使劲挥手,一边仰天长啸:“跑……往离忧山上跑!” 然而,满心希望,他仍旧握了个空。 他似乎失去了知觉,木雕泥塑的站在了那里,忘记了找寻那黑影凭空消失的原因,也忘记了抽回伸出的手。 那两只手,依旧在白雾中,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 直到,白雾缓缓散去。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那两只手真的空空荡荡。 林逸之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忽的抬头仰望着没有任何星光的苍穹。 仰天长啸:“黑涯叔叔!黑涯叔叔!我知道那是你,那一定是你!这座宅院得以保存,这祠堂中尚有余温的香灰,都是你!都是你!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 “黑涯叔叔,你可知道,这八年逸之好辛苦!直到我看到了你,我以为我出了离忧山,扎到了你,就是浪迹天涯,我亦不再害怕,因为有你,有你像当年那般保护我……可是黑涯叔叔,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冷风低泣,似乎在回应着他满心的忧伤。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希望黑涯能够看到,然后从黑暗中走出来,与他紧紧相拥。 然后一如当年那样轻轻的告诉他:“孩子……别怕!” 可是,直到林逸之嗓子都喊不出声音,直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的眼中,那个黑影再也没有出现。 巨大的疲惫袭来,林逸之缓缓的瘫倒在院中。 忽的,似有嗒嗒的脚步声从林逸之身后走来。 林逸之身躯一震,他以为是黑涯终于现身了,忙转头看去,却见满头大汗的南宫一金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 原来,没有施展五鬼搬运术的南宫一金就是一个腿脚缓慢的花甲老者。 林逸之见是他,缓缓的转过头去,一句话也没有。 南宫一金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在意。索性也同他一般,与他并排半躺在院子中。 一老一少谁都没有话,皆是抬头望着幽暗的苍穹,听着耳边的冷风。 风陵死村,寂静非常。 良久,南宫一金觉得林逸之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这才轻声问道:“那人跟丢了?” 林逸之了头道:“只怪我太慢……” 南宫一金忙摇摇头道:“你的速度是我见过你这层次修为中最快的了!” 林逸之以为南宫一金是在安慰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停了一会儿,南宫一金似乎很随意的问道:“我可没有故意安慰你的意思,你除了离忧无极道之外,是否还学过其他的功法,比如你的生父留给你的……” 南宫一金已经知道了林逸之的身世,因为祠堂的那些东西,明了一切。林逸之也无意隐瞒,在他看来,虽然这南宫老道时不时蹦出几句似乎超出常理的话,但是他身上没有半的修真气息,更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危害,所以自己的身世对他也就无关紧要了。 只是,南宫一金这似乎真的随意的疑问,只问的林逸之心中咯噔一下。他为何这样相问?难道有意试探? 林逸之眼角的余光朝着南宫一金看去。 只见那老道半躺在他身旁,双眼微闭,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看来,他是无心相问罢。 林逸之声音平淡:“我连见都没有见过生父的面,资质又差,仅这离忧无极道我便学了八年,若不是有些机缘,估计连如今的修为也达不到呢,哪里还学过我生父留下来的功法?” 话完,林逸之便悄悄的看了一眼南宫一金,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那料他双眼竟真的闭上了,还似乎发出了几声轻微的鼾声。 林逸之摇了摇头,暗想这一天没少折腾,那南宫老道一大把年纪了,也确实不易。 便打算也就这样闭眼调息一阵。 忽的,那睡着的南宫一金似乎想起了什么,竟猛的睁开眼睛,一骨碌的直起身子道:“有件事情忘了?” “什么……”林逸之没有睁眼,依旧一边调息,一边回道。 “你怎么得罪的那些人的?”南宫一金凑过去问道。 林逸之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道?我甚至连他们是何方来路都不清楚!” 南宫一金眨了眨眼道:“你真不清楚?……” “不清楚……” 南宫一金闻听此言,似乎来了劲头,翻身坐起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那道爷就跟你讲讲他们的来路如何?” 林逸之蓦的睁开眼睛,似乎不太相信道:“你知道他们?” 南宫一金顿时神气起来胸脯拍的啪啪直响道:“道爷我走南闯北,什么事都知道,这群人的来头儿,若再不清楚,真就对不起我这把年岁了。” 林逸之见他似乎不像开玩笑,便道:“你来听听……” 似乎又想起什么,紧接着道:“先好,这可是不给钱的!” 南宫一金想了一想,倒似颇为大方道:“行,算道爷看在咱俩有交情的份上,送你的!” 林逸之这才了头道:“那行,你罢!” 南宫一金这才摇头晃脑的讲述起来:“我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有他们的招式,可以确定他们是修者。” 林逸之插话道:“这废话啊,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修者。” 南宫一金一瞪眼道:“不要插话!……” 林逸之了头,南宫一金这才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只是,修真一界有个规矩,若两方交手,不得在大城之中,这离阳可是中原有名头的大城之一,一般的门派或者名头响亮的大门派是不会选择这里来截杀你的。只有一个门派可以这样做……” “哪个门派?” “九霄皇觉殿!”南宫一金神情严肃,一字一顿。 林逸之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听过,我也没有和他们有什么仇啊!” 南宫一金一翻眼睛道:“连九霄皇觉殿你都没听过……好吧,真是麻烦。这九霄皇觉殿是俗世之中的一个修真派别。但是不属于任何的正派或魔教。这个门派颇为特殊,因为他的幕后便是这俗世之中至高无上的帝王” “什么……帝王?他已然是俗世至高无上的人了,为什么……”林逸之有些愕然。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便是帝王,他的寿命也不过百年,谁不想长生?最初,组建这九霄皇觉殿之时,那人间帝王原本是想自己修真炼道,能寿与天齐。可是却一真气也容纳不了。最后只得作罢!“ 林逸之不解道:“这是为何?为何像我这样的凡人便能修真炼道,那贵为人间帝王的却练不成?”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声音颇有些沧桑道:“世人都骂这苍天无眼,造化弄人,殊不知,这天有天的规律,修仙,便是逆天改命。然而,凡间人,身份不同,一生的道也不同。此道乃心道。 “心道?”林逸之疑惑不解。 南宫一金了头道:“天道在天,心道在人。所谓心道,便是人之本心所向。大多数时,天道赫赫,难以违背,凡人渺,心道也就不值一提。所以大多数凡人,感受不到心道的存在,而修炼悟道,所悟的道便是天道。一旦勘破天道,便是白日飞升。而若有人生来心道强大,便是天道也无法左右,那这些人,便修不得天道,成不了仙,只能修心道。” 南宫一金一叹:“譬如,侠者,修的是心之侠道,枭雄者,修得是心之霸道,而凡尘帝王无法修天道,成仙人,皆因他们的心道,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帝王道!” 林逸之神情惊叹,他还第一次听所谓道,还有天道和心道的区别。 “原来,这个道字还有如此玄妙!”林逸之惊叹道。 南宫一金一叹道:“其实,修仙者为何清心寡欲,只因他所修的道只有一种,便是一模一样的天道。只有抱元守一,耐得寂寞,方能成其大道。这是修仙者的幸,又是修仙者的不幸。” “而心道,则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故而可成就各种心道站在巅峰的唯一一人。他们虽不能长生,但这巅峰独立,傲视众生的感觉,或许也可多多弥补一些吧。”南宫一金叹息道。 林逸之了头,忽的打趣道:“那你这般年纪,没有修仙,却对修真界的事知道的那么多,难道你也修心道?” 南宫一金忽的满脸沧桑和感慨:“呵呵,我……算是吧,只是,若心道,我的心道既不是侠道,也不是霸道、帝王道……” “那是什么……” “或许……可以叫做‘隐’道罢!” 罢,竟缓缓的站起身来,冷风拂过,宽大的道袍随风飘荡,那沧桑的面容之上,竟隐隐多了些许凄凉和苦涩。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不这个了,我们继续。人间帝王见自己无法长生,便将这九霄皇觉殿给了他的一个兄弟,九霄皇觉殿依靠背后雄厚的财力和权利,吸引了不少散修和奇异之士,地位还高于同样依附帝王的三大修真世家。他们的任务,便是暗杀或者监视一切他们认为可能威胁俗世皇权的各大修真大派,有必要时,甚至联合一些魔教门派,暗杀某些修者。” 林逸之了头道:“哦,九霄皇觉殿我虽没听过,但修真三世家我倒还真和他们有些瓜葛。” 南宫一金摇了摇头道:“不,还应该是九霄皇觉殿的问题,三大世家虽然低于九霄皇觉殿,但是,却不听命于它,两方行事,除了特殊情况,互不干涉。而且,今天那个紫衣人,是九霄皇觉殿下黄泉堂的堂主。” “黄泉堂?”林逸之忽的感觉很熟悉,蓦地想起师尊曾提起,当年祭雪楼曾灭掉的魔教中有个门派叫黄泉殿的。 蓦然问道:“黄泉堂和当年的黄泉殿有什么关系?” 南宫一金一笑道:“你对修真界的事还不算全都不知道,这黄泉堂,便是当年覆灭的黄泉殿的残余势力,被九霄皇觉殿收留。其实,这紫衣人是九霄皇觉殿五个堂主中身份倒数第二的,实力也是倒数第二的。这五大堂主,各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别是实力最弱的黑衣天哭堂,其次便是紫衣黄泉堂,实力第三的是红衣霸刀堂,第二的是蓝衣无魂堂,这第一的是白衣弑神堂。白、蓝、红、紫、黑这是九霄皇觉殿除了殿主之外最有实权的五个人。” 林逸之了头。 南宫一金道:“方才,我听那紫衣人在训斥手下时,了主上二字。便知道,这是九霄黄觉殿一殿之主下达的命令,是他要追杀你!” “什么?不可能?我连那什么殿主都不知道是谁,我他怎么会追杀我?” 林逸之一脸郁闷,忽道:“对了……那九霄皇觉殿殿主到底是谁啊!” 南宫一金一字一顿道:“好像有个封号,是俗世帝王赐给他的,叫什么九霄神王……墨忽!” 原来竟是他!林逸之顿时哑然。 第二十九章 风陵血 南宫一金听闻林逸之竟然知道九霄神王的名头,一惊道:“他手下白、蓝、红、紫、黑五大堂主已然凶名赫赫了,那九霄神王的实力,估计至少也得大乘修为罢!你怎么得罪了他?” 林逸之闻听哈哈大笑道:“什么九霄神王,那墨忽也就是忽悠一下俗世的天子吧而已,他的实力,莫比不了那五大堂主,便是连那些斗笠杀手都比不了!”罢,想到当日招收弟子,那个所谓九霄神王的丑态,不由的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南宫一金闻言,颇有些不信,瞥了一眼林逸之道:“我看你是被刚才的紫衣人,就是那黄泉堂堂主吓傻了,九霄神王,九霄皇觉殿的殿主,竟然是个废物?你欺负道爷我见识少是不?” 林逸之摇了摇头,正色的将那日神王墨忽去离忧教想要摆谱,被他的师兄戏耍的事情向南宫一金讲了一遍。 最后忍住笑道:“我当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南宫一金起初还不相信,但见林逸之的有板有眼,才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那南宫一金笑罢多时,摇了摇头,一脸担忧之色道:“不过,越是这种人,越是睚眦必报,我猜这次九霄皇觉殿的人突然袭杀与你,肯定与当日墨忽受辱一事有关。如你所,那墨忽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人,可是越是人,却越要提防,尤其是还这么有权势的人。” 林逸之闻言,淡淡一笑道:“那又如何,他不招惹我便罢,若都和今天一般,我便和他拼了,又能如何?” 南宫一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兄弟……这俗世与修真一界不同。修真一界无论是哪派行事,都要顾及各方利弊,所以自从血羽神殿覆亡之后,正魔两道虽时有冲突,但大体之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且只杀修者,一般不骚扰俗世百姓。而俗世不同,九霄皇觉殿更不同,他们杀人,哪管你是凡人还是修者,更不论正义还是邪恶,只要他们看着不顺眼,杀了便杀了。因为他们有帝王这个靠山,所以他们行事毫无顾忌,手段极其残忍。” 5∈5∈5∈5∈, 南宫一金顿了顿道:“所以,九霄神殿这祸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甚于魔教。兄弟,那墨忽虽然可以忽略,可是他手下五大堂主和近千名狠辣的亡命徒,可能在你今后的道路上,随时随地的袭击于你,让你终日不得安宁!” 林逸之了头,知道南宫一金这话是在替他担心,心中有些感动,这老道虽然嘴上坏,但心眼确是好的。 然而他摆了摆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还是想一想我们下一步如何吧。” 南宫一金了头,不再话,两人似乎都在盘算着下一步该去哪里。 半晌,南宫一金猛的跳了起来,神色慌乱,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脸色刷白道:“祸事了!祸事了!” 林逸之被他吓得不轻,但是知道他的性格往往大惊怪,便随意的一笑道:“老道,你又想起了什么?” 南宫一金猛的拍着自己的额头,跺脚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老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忘呢,这可要了我的命了!” 着,一脸严肃的冲林逸之道:“那黄泉堂虽然位居九霄皇觉殿倒数第二,但是却有一项绝技,甚是厉害!” 林逸之神色也郑重起来道:“什么……” 南宫一金道:“那黄泉堂堂主可以召唤一种如绿纸一般的人,莫要瞧了那人,它的名字叫做——追息傀,这追息傀在攻击与防御上没有半用处,可是却最擅长暗自追踪对手的气息,然后在第一时间里报告给它的主人,所以,若黄泉堂想追杀某个人,便是天涯海角,都能找得到!” 林逸之脸色也是变了数遍,腾地站起身来道:“也就是,我们很有可能被追息傀跟踪了?他们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们?” 南宫一金没有话,紧张的冲林逸之了头。 林逸之刚想答话。 忽的听到宅院大门外一声宛如鬼魂一般的空洞幽冷的声音飘了进来,声音飘忽,但在死寂的风陵荒村,听得真而且真。 “林逸之,离忧辈。如今客人已至,你就这样一直躲在里面,不打算出来见我了么?” 林逸之和南宫一金迅速的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比的惊骇。 林逸之压低声音道:“来得好快!” 南宫一金忽的轻声叱道:“疾——”然后轻轻的一甩手。 从道袍的袖口处蓦的旋转而出六枚如青豆大的珠子,遍体青光,在黑夜中一闪一闪。 但见南宫一金左手食指朝着那六枚珠轻轻的一,那六枚珠不约而同的震颤起来,同时发出了叮叮的声响。 南宫一金见状忙一闭眼睛,屏息凝神。 少顷,他睁开双眼,大袖朝着那六枚珠一拂,六枚珠踪迹不见。 然后压低声音道:“打不了……外面三十一个人,三十个个人修为最低的也有驱物八重,基本上都在金丹二重左右,还有一个人已然是金丹八重的实力。” 林逸之眉头一皱道:“不打又怎样,跑也跑不了,怎么办!” 南宫一金一摆手道:“能跑……五鬼……” 林逸之未等他完,忽的凄然一笑道:“不逃了吧,这里是我的家,我还能逃到哪里去!”罢,便要走出去。 南宫一金见状,一把抓住了他道:“我的祖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你这样出去是送死!” 林逸之冷声道:“送死也比逃跑强!” 南宫一金哭丧着着脸,无奈道:“我怕了你行了吧,我发现咱俩命中相克,跟着你就没好事!你容我想一想!想一想还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快……”林逸之言简意赅。 可是,南宫一金想了半晌,直急的满头大汗,也想不出办法来。 林逸之心中着急,咬牙切齿,眉头紧皱。双手握的越发的紧了。 见南宫一金迟迟想不出办法来,再也等不下去了,索性迈步要走。 正在这时,方才那幽冷飘忽的声音又至,这一次更是带着浓重的杀意:“林逸之,你还是离忧子弟,却当缩头乌龟,你若不出来,我们便要进去取你性命了!” 林逸之脸色涨红,眼欲滴血,再也克制不了,一甩袖子,冲南宫一金道:“老道,你若怕死,我去拖住他们,你瞅准机会,用五鬼搬运术自己跑了,我是断断不会跑的!” 着,眼神决绝,带着无比的执拗,大步的朝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林逸之原本起伏澎湃还有些畏惧的心神便镇定了许多。 这里是养育我十年的地方,如今我的亲人都已经死了,我林逸之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能让这些父老乡亲不得安息!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流星大步,不多时,那大门处便出现在林逸之的近前。 大门处看的不太清楚,似乎着火把,火把下有人影闪现。 或许,踏出这个门去,下一刻便是你死我活! 那又何惧?死也不过死在自己的家中,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林逸之忽的豪情上涌,仰天长啸道:“外面的宵鼠辈,林逸之即刻便到,谁若敢踏进宅院一步,定教他血溅当场!” 罢,一道残影,直冲而去。 大门处,已有一个如白日斗笠刺客一般穿着的人按捺不住,心翼翼的朝门内走去。 忽觉眼前残影一闪,一道凛冽煌煌,带着火焰光芒的剑气朝他脖项汹涌扑来。 只觉得脖子一痛,这个斗笠刺客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翻身栽倒,脸上尽是惊恐和绝望。 他手上的火把,也跌落在他身旁不远处,顷刻与他的生命一同熄灭。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火焰炽热的剑芒从门前直射而出,紧接着剑声呼啸,黑芒瞬息而至。 雷霆手段,一击致命。 冷风中,林逸之横剑在手,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三十名九霄皇觉殿的杀手。 蓦的开口道:“我过,谁若敢踏进宅院一步,杀无赦!” 他的面前,二十九个斗笠杀手簇拥着一个紫衣人,冷冷的站在那里。每个人的手上都擎着一支火把。 火光翻腾,将这方圆的黑夜照如白昼,跳动的火焰映在这些人的脸上,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冷厉而又阴郁。 似乎方才死的人根本无关紧要,这些人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 最中心的紫衣人见是林逸之,忽的冷冷一笑道:“好手段,果然不愧是离忧教的人,林逸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逸之冷眼看着他,淡淡道:“交易,你来听听!” 那紫衣黄泉堂主头道:“我看你身手不错,我又是极为惜才之人,不如你现在就跪在我的面前,拜在我黄泉堂的门下,到时我向主上墨忽神王求求情,想必那多年前的恩怨也就烟消云散了,如何?” 林逸之持剑在手,哈哈冷笑道:“你是何人,竟在此大言不惭,想当年,黄泉殿在修真一界也算有这一号,如今只落得成了那狗屁神王的爪牙,真不知道你若死了,见了你那些死鬼长辈,他们如何不活剥了你!想要我投靠你,痴心妄想!” 黄泉堂主似乎不恼,只是阴恻恻的道:“林逸之你可想好了,这里的最低修为也是驱物八重,你若不降,今晚便是你的死期!” 林逸之缓缓的将赤霄仙剑放在自己的眼前。 火光冽冽,剑气滔滔。 林逸之蓦的豪气陡升,仰天长啸道:“我脚下的土地,养我十年,我身后的宅院,供着我所有的至亲灵牌,当年我还是一稚子,被那魔教妖人逼得慌张逃命,如今,我手中有剑,如何再逃?林逸之今日便取了你们的性命,祭奠风陵死去的男女老少!” 忽的,身后有人朗声道:“唉,见你这么拼命,老道我怎么能忍心弃你而去呢,算了算了,反正也没有几天好活了,不如就随你再疯一次吧!以免你真的死了,没人替你收尸……” 着,门内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一身玄色道袍,手中拿着那永不离身的破布幌子。 不是南宫一金还有谁? 林逸之以为南宫一金已然逃走多时了,没成想他就这样看似发着牢骚的走了出来。 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老道,我可没有逼你留下来!” 南宫一金也是一笑道:“放心,自愿!我死了也不找你!” 紫衣人见是南宫一金,眼中忽然闪出怨毒之色,恨声道:“老杂碎,上次便瞧了你,让我颇费周折,才找到你们,今日你们俩谁都跑不了!” 话音方落,但见身后十名斗笠刺客身形陡然悬起,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刀半空之中以上示下,直劈而来。 火光幽幽,在半空中舞动,宛如流动的星河。 林逸之脸色一变,大吼一声道:“南宫一金闪开!” 罢,赤霄仙剑一声轰鸣,随着林逸之冲天而起的身形,剑气浩荡,直冲入十人之中。 南宫一金趁此几乎,找了个阴暗角落掩住身体,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局势。 十名斗笠刺客将林逸之围在正中,十柄大刀,上下舞动,密不透风。 林逸之只觉眼前刀锋如潮,刀芒乱闪。心中也不由的紧张起来,刚躲过眼前三刀,便听得身后恶风不善,忙一转身,赤霄仙剑横斩而出,瞬间逼得五名斗笠刺客暴退数丈。 林逸之刚想趁势跃至后退的五人近前,不想身后再次刀风齐至,林逸之无奈,只得转回身抵挡几乎来在眼前的汹汹刀势。 林逸之身形虽然极快,但是被这十人轮番进攻,只得左突右冲,可是冲了半晌,却依然被这十人团团围住,反而消耗了不少的气力。 林逸之刷刷三剑逼退了迎面的六个斗笠刺客,便觉得有些疲惫,额头之上不知何时已然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呼吸也不如方才那般顺畅。 心中一晃神,但听得左侧一道冷风,余光看去,一个斗笠刺客手举大刀,狠狠的朝林逸之劈来。 林逸之心一横,若不先杀了他们一两个,等体力再消耗一些恐怕是更难了。 想到此处,竟不转身,好似根本没有察觉一般。 慌得南宫一金在暗处大声道:“兄弟,心左边!” 林逸之恍若未闻。 左侧那斗笠人大刀呼啸而至,见林逸之似乎毫未察觉,不由的心中暗喜,大吼一声,大刀从半空中直劈而落。 “噗——”的一声,正砍在林逸之左肩之上,鲜血迸流,顺着林逸之的胳膊朝手腕处流去。 那斗笠刺客十分兴奋,刚想挥刀再砍,却忽然觉得腹处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由得低头一看,这才骇然发觉林逸之的赤霄仙剑不知何时早已完全没入了他的腹中。 “啊——”那人惨叫一声。 林逸之没有丝毫犹豫,赤霄仙剑一挥,将那人顺势一挑,挑在半空,然后狠狠的朝身后一甩。 赤霄连闪,血沫飞舞。 那人惨叫着横飞而去,从半空落下狠狠的砸在正攻来的四个斗笠刺客身上。 四个斗笠刺客躲闪不及,正砸了分毫不差。四个人连同这个兀自手刨脚蹬的人齐齐仰面摔倒。 待摔在地上,那被穿透腹的人也死的不能再死了。手中的火把掉落,顷刻熄灭。 林逸之这才闷哼一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左肩的伤口,一咬牙,竟不去管它,一道黑芒直冲向被砸倒的四人。 四个人好不容易才将那死尸推开,便觉得眼前红芒一闪,“噗——噗——噗——噗——”四声轻响,四颗头颅激飞而起,鲜血汹涌而出,直冲半空。 头颅跌到地上多时,那四具死尸才缓缓的倒在血泊之中。四声闷响,四只火把,同时熄灭。 与此同时,林逸之左肩的伤口血如泉涌,巨大的疼痛,让林逸之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汗如雨,脸色瞬间白了许多。 南宫一金一摇头,叹息道:“这一招虽然收效不错,也接了那围攻之势,只是杀敌一千,自损一百不可取啊!” 原本十人围攻,如今只剩下了四人,这四人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狠厉之色,各个大吼一声,大刀一举,从四个方向朝林逸之狠狠劈来。 林逸之冷笑一声道:“你们怕是也活不长了!” 罢,竟不管左侧和身后的两人,赤霄仙剑连闪,剑影如山,刷刷将前方和右侧的人顷刻逼退。 左侧和身后的人还未看清状况,林逸之的赤霄仙剑在半空中猛然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凌冽的火焰光芒瞬间炸开,呼啸着朝身后的人直刺而去。 “噗——”拦腰将那人断为两截,那人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赤霄仙剑不停,飞溅着第一个人的鲜血,继续朝前猛扑而去。 “噗——啊——”一声惨叫,右侧之人应声倒地。 两只火把竟诡异的同时落在了地上,闷响过后,同时熄灭。 转瞬之间,形势突变。 十个围攻之人,八个毙命,只余两人。 声威赫赫,雷霆万钧。 最后两人,被他这雷霆手段所吓,刚有些恍惚。 林逸之身形陡然悬起,宛如长蛇出洞,旋转着半空出剑。 剑光连闪,瞬间两剑。 两剑不偏不倚,正中两人胸膛。 两人如遭电击,怔怔的看了对方一眼,只看到了对方脸上无比的骇然。 林逸之身形下落,“嘭嘭——”两脚。 两具早死多时的尸体,这才从站立的姿势纷纷扑倒,火把撒手,只余余灰。 不杀则已,若杀,干脆利落,十人顷刻毙命。 “哎呦!”那紫衣人怪叫一声道:“好你个林逸之,手段好狠!” 大吼一声道:“你们一起上,乱刀分尸!” “刷刷刷——”剩下的十九个斗笠刺客,同时出刀,一时间,刀闪连连,杀气四溢。 “杀——”十九人同时喝道。 十九道身影,各举火把,皆旋至半空。 半空中火光盈盈,宛如火龙。 林逸之的眼瞳之中,十九把大刀,呼啸嘶吼,从半空之中纷纷而落。 林逸之也顾不得许多,大吼一声,赤霄仙剑挥动如飞,带着整个人的身形,直冲进了朝他扑来的十九人中。 人到剑出,剑影阵阵,剑气纵横,将林逸之周身笼罩,顷刻之间已分不清哪里是林逸之的身影,哪里是林逸之的剑影。 刀啸声声,剑光煌煌。 林逸之身影上下翻飞,腾至半空,又猛然极速冲下,就这般与十九人的大刀缠斗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这半个时辰,来轻巧,但对于林逸之来,却比永生还要漫长。 林逸之早已疲惫不堪,半个时辰之内,他已记不得在人群中来回了多少次,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一个动作。 杀进去,挥剑,剑光猎猎。再杀进去,再挥剑,剑光凛凛。 如此单调的重复,仿无止境,不死不休。 只是,他的身形却是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粗重。 身上的黑衣,早已血迹斑斑,分不清是那些斗笠刺客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好累啊!若不是还有那最后一丝的意念支撑着自己,怕是此时林逸之早已轰然扑倒。只是这个少年带着与生俱来的倔强,依旧站在那黑暗之中,面对着十九个修为或许还强上自己几分的斗笠杀手,虽然那支离破碎的身体已经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一场消耗,十九个人可以消耗,但林逸之只有一人。 林逸之越打越慢,越打越慢。身形也开始不住的往后退。 身上血迹斑斑,血流如注。 林逸之觉得,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不被他们杀死,也会累死。 放弃…… 这个念头缓缓的升上心头。 可是,这里一百多个亡灵冤魂正看着自己!自己如何能够放弃? 这里是自己的家,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烙上了自己的印记。 便是让敌人的血和自己的血将这脚下燃尽,也决不放弃! 他蓦然想起,自己的师尊曾经过,不到最后,切莫轻言放弃。 逸之,我在不归阁中守护着你的本命玉简,玉不碎,人不亡! 师尊…… “玉不碎,人不亡!“林逸之蓦然大吼一声,身躯一震,朝着眼前的血浪之中再次杀去。 可是,这样的搏命,无异于徒劳。 不过半刻,他被这十九人再次汹涌的给攻击,逼得倒退不止,眼看便要退进院中。 若这样,林逸之所有的坚持都将毫无意义。 忽的,耳畔之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沧桑无比:“人即为剑,心即为人,人为心动,心剑合一,林逸之,何不忘了剑招?” 林逸之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但这种场合下,怎容他多想。 只得一边倒退一边想这声音所的话,恍惚中,腿上又挨两道,血流不止。 蓦的林逸之眼前一亮,手中的赤霄仙剑竟越挥越慢,被这十九人逼的险象环生。 那熟悉的声音又起:“林逸之,你可忘了剑招?” 林逸之朗声道:“忘了!……” “再忘了你手中的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林逸之闻言,再次思考起来,那十九人蜂拥而至。 林逸之的身影更加的慢了,被逼的后退连连,眼看再差一剑便退到了院中。 那声音蓦然传来:“林逸之,你忘了手中之剑了么?” 林逸之并不答话,虽然看去仍是险象环生,但都在间不容发之中躲了过去。 那声音终不再传来。 只是,隐在暗处的南宫一金似乎颇有深意的轻轻了头。 终于,林逸之退无可退。 忽的林逸之仰天大笑! 一声清啸,赤霄仙剑如九天之上的悬河轰然燃烧,烈焰迸溅,落在地上,片刻间在夜色中忽如一道一道晕染着火红的光圈,从他手中的赤宵仙剑上向四周蓦然弥漫开来,如涅槃的凤凰,掠过这凡俗的世间,在幽夜之中,引吭高歌。 无数树木、衰草,一起向外翻动,哗啦作响。 周围的十九个斗笠刺客,怪叫不止,虽有拼力阻挡者,仓促举刀,那四面铺开的强大赤霄剑光已然击中他们,顷刻之间,十人九倒飞着被掀上半空,惨叫连连。 落下时,早已死的不能再死,血流成河,顺着地的坑洼不平处,汇聚蜿蜒,分散弥漫。 三十只火把终于全部熄灭。 原本被照如白昼的黑夜,此时此刻再次陷入幽暗。 只有那团如火的赤霄仙剑,冷冷的横在林逸之手中,彷如永恒,永不熄灭。 林逸之冷冷的一指那紫衣人。 “下一个……是你!” 第三十章 撼黄泉 冷风猎猎,吹动地上暗红色的血液,血流无声,彷如一条流动的血河。 林逸之半个时辰连斩三十名斗笠刺客,手段狠绝,招招致命。 他看着眼前三十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心中却越来越冷,没有一丝怜悯和惋惜。 因为这些九霄皇觉殿的人本性就十分残忍,若是换做他人,便是魔教中人,或许林逸之也不会如此决绝。 杀恶人便是行善事。 这是林逸之心中所想,所以当他挥动赤霄仙剑的那一刻,他便没有想过让眼前的三十名斗笠刺客活着。 他知道,他们若有一人有命,那么下一个倒下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就算不是自己,也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些手无寸铁的凡人百姓。 我杀他一人,这世间就少一次生离死别。 只是,这番以寡敌众的殊死搏斗之后,林逸之也没有想过,最终在冷风中站着的会是他自己。 三十只火把,终于完全湮灭,黑夜之中还存有一股浓重的焦炭气息和着血腥之气,漂浮在暗夜苍穹之中,弥久不散。 一番冲杀,林逸之杀死三十人,自己也遭受了重创。浑身上下流血之处都已数不清楚,满身血迹,早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那些斗笠刺客溅到他身上的血。 他就如一个血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衣早被染红,有些地方被利刃划破,裸露的伤口触目惊心。 身体不住的颤抖,低低的喘息着,彷如一只受伤的困兽。 林逸之感觉自己眼前的事物,都有一些模糊不清,整个头脑昏沉不已。 浑身没有一处不痛的,撕裂的刻骨痛楚如影随形。 若不是林逸之心里清楚,他不能够倒下,因为最危险的敌人,那个紫衣黄泉堂主一直都还未出手。 那是一个金丹期的高手,比自己的修为高上太多。 若林逸之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必须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他将会和那三十名刺客一模一样,成为一具没有丝毫生机的尸体。 所以,他必须站在那里,就是再累他也不允许自己倒下。 南宫一金悄悄的来到他的身旁,低声关切道:“小兄弟,怎么样,还能坚持么?” 林逸之忽的惨然一笑,用带着血迹的手摸了一下鬓间的热汗道:“坚持不了了……” 南宫一金一愣,林逸之一咬牙,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坚持不了也得坚持,总不能不打……再者我已经杀了他三十个人,便是死,也是赚到的买卖,值了!” 说罢,轻声道:“老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是决计不会逃的,与那黄泉堂主交手,我实无取胜把握,所以待我缠住他之后,你快逃就是!” 南宫一金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打了个哀声,没有表态,默默的朝后退去。 横剑在手,握剑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下一个死的,便是你了!”声音冷冽,气势决然。 那黄泉堂主冷冷的看着林逸之,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忽的开口道:“林逸之,我问你,你手中这柄仙剑可是白日在听水轩中你包裹严实的仙剑不成?” 林逸之以为那黄泉堂主必定会因为他杀了三十个斗笠刺客而大怒,没成想他开口竟丝毫不提这三十个死人的事情,倒问起了毫不相干的林逸之手中之剑。 那神情和语气,似乎死的不是三十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三十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林逸之一愣,暗想,既然他已知道自己是离忧弟子,便是让他知晓这仙剑的来历又如何。 冷然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那黄泉堂主点了点头道:“这剑有名字么?” “赤霄!” “赤霄……”“赤霄……”黄泉堂主闻听剑名,缓缓的低头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半晌抬头赞道:“赤焰凛凛,冲霄一怒,好名字,好剑!” 那神情竟不似作假。 赞叹声中,他的眼神之中忽然闪过无比的狂热和贪婪,阴恻恻的声音忽至,声调上扬,似乎想要一把夺了那剑似得:“林逸之,不如你把你这赤霄仙剑给了我,我放你离开,至于死去那三十人,死了也算白死,如何?” 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林逸之。 林逸之没有想到,这黄泉堂主竟冷血无情至此,为一柄仙剑竟置这三十人的性命于不顾,当真是毫无人性。 虽心中如此想,但却冷声道:“此话当真?那三十个人的死,你也不管?” “一群狗而已,死便死了。林逸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到底愿不愿意把你那赤霄给我!”黄泉堂主眼中的炙热又盛,似乎对林逸之的态度十分不满。 林逸之忽然觉得那躺在地上的三十具冰冷的尸体实在可悲,他们为自己的主人丢了性命,到头来那主人却对他们没有半点怜惜。 声音低沉:“难道,九霄黄泉殿都是这样冷血之人么?” 黄泉堂主忽的仰天大笑道:“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利益为先,有什么好掩饰的,林逸之,本堂主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就算你不给,本堂主取了你的性命,这赤霄也照样是我的,怎么样,你要认清如今的形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逸之忽的淡淡一笑,轻声道:“看来,我是没得选了,既然你想要,这剑就在这里,你来取罢!” 说着,似乎没有丝毫的抵抗意思,将那赤霄仙剑向前一递。 那黄泉堂主见状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林逸之你很识相!” 说罢,毫无防备的朝着林逸之走去。 顷刻之间他与赤霄仙剑之间的距离不过只有毫厘的距离。 赤霄跳动的火红色剑气,凛凛的映在黄泉堂主的脸上。将那张丑陋脸上无比的贪婪和狂热之色映照的更为明显。 林逸之眼神不错的盯着黄泉堂主慢慢靠近的身躯,呼吸似乎也骤然停顿了下来。 那握着赤霄仙剑的手竟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手心之上热汗不止。 近了,更近了,那黄泉堂主的脸几乎要贴在赤霄之上。 林逸之忽的眼眉一立,就是现在! 刹那之间,林逸之忽的冷叱一声,声音未断,持剑的手猛然一翻,快如闪电。 赤霄仙剑火红色的剑芒一闪,呼啸着直冲黄泉殿主的咽喉而去。 瞬刹之间,林逸之冷然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 黄泉堂主眼神灼灼的正盯着赤霄仙剑,便觉得剑气猛然涨大,剑芒一闪,带着无比的罡风,以至眼前。 好快的剑! 黄泉堂主贪婪的火热眼神蓦的消失,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到林逸之竟然突然出手,直逼他的要害。 大惊失色,但也不甘就此丢了性命,只得大吼一声,人站在原地,骤然爆发出全身力量,身形暴退数丈。 然而,还是稍稍有些晚了,他方退出不到一尺,赤霄仙剑的剑锋便已落下,正刺中他的左臂。 原本伤势并不重,可是他的身形没有停下,依旧是往后暴退,赤霄仙剑顺势从左臂上方随着他自己的快速移动,自上而下,在他整条左臂之上划出了一个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鲜血因为他的极速移动,不断的朝半空中飞溅。 “啊——”黄泉堂主惨叫一声,好不容易才站定身形,甩头一看,那左臂上的肉几乎被齐齐的切掉,满眼都是骇人的带血白骨。 不过,他虽受伤,但是也堪堪躲过了致命要害。 林逸之心中懊恼,他如今一击不中,这样绝好的机会恐怕是再也没有了。 那黄泉堂主顿时咬牙切齿,声音冰冷到极点,满眼的杀气,挫碎钢牙道:“林逸之,你这是找死!” 林逸之冷笑道:“你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无情无义之辈,赤霄仙剑怎么能给你,痴人说梦!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黄泉堂主怒不可遏,大吼一声道:“好,那我便成全你!” 说罢,竟是仰天长笑。 只是那笑声空洞而飘忽,仿佛从地底中发出,带着无比的阴冷与死气。 不一会儿,原本寂静的风陵村幽暗黑夜,完全飘荡着着可怖的笑声。 随着这可怖的笑声,黄泉堂主的眼眸之中忽然一阵空洞的恍惚,就好像自己刹那之间被人夺走了魂魄。 惨笑声更加的凄厉阴冷,犹如地底的冤魂,挟裹着无边的怨气和戾气。 林逸之的神魂深处再度似乎响起了一声隐约不清的声音,“嗡——嗡——嗡”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宛若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叩击着林逸之的神魂。 整个风陵村原本弥漫的雾气刹那间翻涌奔腾,那浓雾中,更似乎有无数的鬼影幽魂,不停闪显,嘶吼低泣。 巨大的阴寒气息悄然无声的笼罩了整个风陵村,不仅是林逸之,便是南宫一金也感受到了这阴寒气息的惊心动魄,仿佛来自幽暗的地底,黄泉的深处。 冷风呼啸,无数的鬼影凄厉的在风陵村的上空嘶吼悲鸣,那是亡灵的哀叹,更是横死的愤懑。 而那黄泉堂主周身笼罩在一团幽紫色的雾气之中,那笑声更大,不断的轰击着林逸之和南宫一金的心神。 顷刻之间,那惨笑声和无穷无尽的鬼哭声纷乱的混在一起,刹那,铺天盖地。 南宫一金一刻也坚持不了,顿时神情涣散,脸如蜡纸,拼死的捂住耳朵,大叫道:“这是什么鬼叫,难听死了,在这样下去,道爷我这把骨头都被震碎了!” 林逸之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早被这一浪又一浪的惨笑声冲击的神魂飘忽,眼神也越来越散乱。 忽的,那漫天的惨笑竟然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林逸之和南宫一金这才叹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那庆幸之色还未消散,林逸之便觉得惨笑之声虽然消失了,但是那阴冷的气息似乎比原来的更加浓重起来。 无边无际的阴冷气息,不断的从地底上升,似乎要将一切冻结。 除了这些,那死寂也十分的异样。因为太静了,冷风消失了,浓雾消失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似乎消失不见。 林逸之蓦然发觉,便是连那一身紫衣的黄泉堂主都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黑暗翻涌,如潮水一般,永无停歇。 林逸之紧紧的握着赤霄仙剑,他知道这一切或许只是瞬间的平静,那个黄泉堂主根本没有离开,或许只是躲在暗处,冷冷的看着自己。 犹如毒蛇一般随时对自己发出致命的一击。 忽然这黑暗中,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的腾起一丝微弱的紫芒。紫芒虽然微弱,但是紫光幽幽,勾魂摄魄。 “那是什么……”林逸之蓦然回头望着南宫一金,然而却看到了满脸惊骇的南宫一金。似乎他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 林逸之忙转过头去,终于明白了南宫一金为什么会如此惊骇。 只不过是自己回首之间,那方才还只是一丝微弱的紫芒,忽然冲天涨起,瞬间整个天地里都充斥着这幽幽的紫色利芒,紫芒幽幽,不断闪烁翻滚,将那苍穹都染成了幽幽的紫色。 “轰——” 一声巨响,无数的紫色光芒同时冲上半空之中,然后蓦然炸开,天地之间被浓烈而又弥漫翻滚的紫雾主宰,林逸之的眼眸之中,整个风陵村都蒙上了这一层阴暗幽冷的紫色。 林逸之大惊失色,正在这时在林逸之的正前方,紫雾翻涌之际,似乎有人影飘动,那人影飘忽如魅,诡异无常,似乎还不止一个。蓦的,漫天的紫雾之中同时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桀桀桀桀——” 林逸之的心猛然之间缩紧了,手上的赤霄仙剑蓦的放出火焰般的光芒,这一抹火红色光芒犹如这阴冷紫雾之中不屈的精魄,傲然的对抗着漫天的幽幽冰冷紫雾。 南宫一金已然将手放入了怀中,握紧了那怀中的黄纸。 林逸之心中虽然骇然,却依旧半步不退,冷冷的盯着眼前的紫色弥天大雾,和那雾气之中倏忽飘动的似鬼影一般的东西。 紫雾之中,忽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嗒嗒嗒嗒——” 脚步沉重而又冷冽,仿佛挟裹着幽冥般得死亡气息,每一步都好像幽冥死亡的丧钟。 紫雾忽然之间朝两边一分,林一直和南宫一金的眼前,蓦的清清楚楚的看到,六个一模一样的紫衣黄泉堂主,浑身带着无比的阴冷与死腐的气息,缓缓的从紫雾之中踏步而出。每走一步,紫雾蒸腾,幽冷阴森。 六个一模一样的紫衣人,六个一模一样的表情,都带着彷如地底的冷笑,一步一步的朝林逸之和南宫一金逼近,那幽幽的幽紫之光,映照的林逸之和南宫一金的脸庞也丝毫没有了血色。 冷风骤起,紫雾翻滚,六个紫衣人踏步而出,紫色的外衣在这冷风与雾气之中不停翻滚飘荡,犹如幽冥地狱的招魂之幡,邪魅而又诡异。 蓦的,六个一身阴冷气息的紫色身影,带着地底深处的死腐气息,眼中闪着致命的幽光,声音飘忽而又空洞的叹息道:“看着我的眼睛……你将看到黄泉弱水的模样……” “这……这是戾鬼笑!只是,这是几重实力?”南宫一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是他刚一回头,便见林逸之双眼突然变得失神起来,眼中的空洞和那紫衣黄泉堂主一般不二,除了空洞之外,眼神也越来越迷茫起来。 甚至忽然缓缓的迈开脚步,朝着那紫衣黄泉堂主,无声无息的缓缓走去。 只是脚步僵硬,似乎没有一点生机。 “不要看他的眼睛!”南宫一金见状,心神巨震,大声的吼道 可是,林逸之似乎恍若未闻,依旧茫然的朝那六个一模一样鬼气森然,紫雾弥漫的黄泉堂主走去,而且脚步竟又快了几分。 那黄泉堂主的眼神之中忽的闪过一丝阴狠与热切,声音也越发的诱惑和狂热:“很好,快来吧,黄泉弱水是一切痛苦的终结,你看到了,就会忘掉所有的烦恼!” 南宫一金心中激荡,忽的大吼一声从林逸之的身后直冲而来,不顾一切的来到林逸之的身前,张开苍老的大手,想要遮挡住林逸之的眼睛。 咫尺之间,南宫一金使劲的张开手,朝林逸之的眼睛前遮去! 只有这样,才能强行打断林逸之迷失的心智,唤醒他的神识。 可是,南宫一金刚把手放在林逸之的眼前不到半息,便听到身后一声冰冷的胜英,似乎还带着怒气和嘲弄:“老不死的,你几次三番坏我好事,如今竟然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找死!” 雷霆疾风,南宫一金蓦然感觉后背之处冷风袭来,想要扭身躲避,已然不及。 “啪——”一声巨大的闷响,南宫一金只觉的气血翻涌,浑身被大山猛的压来,“哇——”一口鲜血,喷出体外,染红了颌下如雪的白须。 眼神散乱,气息微弱。 饶是如此,南宫一金依旧一咬被血染红的牙,使出最后的力气捂住了林逸之的眼睛。 瞬间,林逸之蓦然清醒。 心中一震,我这是怎么了,方才为何意识全无? 可是当他看清眼前的状况之时,早已肝胆俱裂。 他的眼前,是那个气若游丝的南宫一金,见他醒来,忽的张了张汹涌溢出鲜血的嘴,嘴唇翕动,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惨然一下,声音几乎微弱的听不到:“你……终于醒了……老道……我还是有点用的……” 那身后的六个紫衣人眼眉一立,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声吼道:“混账!死来!” 紫影一动,六道掌风铺天而来。 “轰——”掌风过处,南宫一金的身体被激荡到半空,犹如一片残叶,荡悠悠的摔在地上。 “噗通……” 那声音,响在耳边,也响在林逸之的心中。 南宫一金没有了一丝气息,蜷缩在地面上,血肉模糊。 “不!——” 林逸之眼欲喷血,这个老道士,这个这几日以与自己同生共死的老朋友,这个油嘴滑舌又带着几分可爱的老骗子。 就这样死了? 怎么能这样死了! 心如冷水,疯狂的痛苦瞬间蜕变为无穷无尽的杀戮与复仇**。 林逸之一字一顿,字字泣血:“九霄皇觉殿,林逸之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吼!——”再不迟疑,再不隐藏! 林逸之狂吼一声,瞬间再不压制那股如潮的悲愤。此刻,他就如一头受伤的凶兽,手中赤霄火光冲天,亦是震颤不止。 一股熟悉的冰冷感觉溢满了林逸之的神魂最深处,下一刻,林逸之的双瞳已经变成了幽蓝之色,无边的杀意和嗜血从他意识中澎湃而出。 他那样站着,傲视着整个黑暗的天地,那身上的幽冷与杀戮之意让黄泉堂主都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六个一模一样的黄泉堂主脸色变了几变,同时缓缓道:“这,不可能的,这股杀意和冰冷怎么会……”便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逸之双目幽蓝,冰冷的蔑视着浑身鬼气的黄泉堂主,嘴里低低的嘶吼着:“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杀!杀!杀!” 那原本幽冷的六个黄泉堂主周身的戾气,与现在的林逸之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记。 便是这似乎没有任何表情的六张邪魅面容上也出现了畏惧与惊恐的神情。 “什么正邪!什么生死!统统去休!你杀了老道,我就是踏碎九霄皇觉殿,也要让你们给他陪葬,却又如何!” 林逸之幽冷的声音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傲然。 “吼——”一声嘶吼,那六个鬼气森然的紫色身影,同时动了,六柄嗜血的紫色大刀,带着冲天的幽冷顷刻轰下。 “死来——”林逸之冷冷的说道,似乎宣告了这六道身影最终的结局。 他竟是不躲不闪。 冷风中,那傲然于天地的身影,带着杀戮与嗜血的豪烈和残酷,昂首望着这六道紫色刀芒。 如视草芥。 刀芒呼啸,顷刻而至。 下一刻,林逸之动了,缓缓的,朝着那个巨大的鬼脸轻轻的挥出一剑。 然而这轻描淡写、缓慢无力的一剑,在六个紫衣人瞳孔之中的眼中却犹如挟裹着无边的威势与血腥的杀伐,自九宵苍穹,天之巅峰,轰然而落。 “啊——”六道紫色鬼影被这一剑全数击中,避无可避,顷刻之间,连那惨呼的声音都被呼啸的剑风湮没了,那剑芒闪耀在六个一模一样的身影之间,寂然无声。 只是那六个身影瞬间支离破碎,然后,烟消云散。 最终,跳动的赤霄仙剑的一端,是林逸之紧握的手,而另一端,狠狠的没入黄泉堂主本体之中。 黄泉堂主,浑身栗抖,痛苦不堪,血顺着嘴角不断掉落。 声音微弱,带着狗一般的摇尾乞怜:“饶……饶了我!” “晚了……”林逸之冷冷的说道。 没有一丝迟疑和怜惜,手上缓缓一用力,一股钻心的绞痛,让那黄泉堂主凄惨的狂吼起来。 不过,只是持续了不到三息,那黄泉堂主再无半点生命的迹象。 轻轻一甩,死尸被甩出三丈多远。 缓缓撤剑,剑锋处,一枚暗紫色的丹。 林逸之知道,那是黄泉堂主的本命金丹。 没有迟疑,将它握在掌中,稍一用力。 “啪——”化为齑粉,随风飘荡。 “从此……再无黄泉堂……” 林逸之缓缓抬头,东方天际,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鱼肚之色…… 第三十一章 管得宽 林逸之惨笑了一下,这一战他还是胜了。ksany8uncsu|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的账号。 虽然胜的惨烈无比。 这是林逸之自踏上修仙一途以来,最为激烈的恶战,也是林逸之最为狠绝的一场战斗。 三十个斗笠刺客,亡。 金丹修为的黄泉堂主,金丹破碎,亦亡。 黄泉堂一如往昔黄泉殿的命运一般无二,在这历史的舞台上,最终落幕。 一个人,一柄火焰色彩的赤宵仙剑,面对三十一名最差也和自己修为基本持平的修者。 毫无畏惧,向死而生。 最终,林逸之依旧站立着,没有倒下。 只是,代价真的太大太大。 他笑着,望着东方的鱼肚之色。 火红的太阳终于拨开云雾,照耀这多灾多难的土地。 旁边的杂草丛中,忽的闪过点点粉红。 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和煦的阳光之中,绽开最美丽的容颜。 荒废已久的风陵村,竟然有一种凄美的生机,悄然而现。 终于,在天的第一抹曙光中,他可以拥抱胜利。 只是,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他缓缓回头,想南宫一金的尸体。 那个老道,在萍水相逢之中,无怨无悔的唤醒了他的意识,然后轰轰烈烈的,凄惨无比的迎接死亡。 可是,当林逸之转回头的时候,却蓦地呆在了那里。 阳光之下,原本南宫一金的尸体处,如今空空如也。 没有血迹,没有荒草,也没有他尸体的半点踪迹。 我大约是太累了,累的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林逸之惨笑一声,忍着强行发动寂灭魔心之后,带给他的那股几乎要湮灭他神魂的幽冷与煞气。 缓缓的揉了揉迷蒙的双眼,然后又朝那个方向看去。 可是,令林逸之惊骇无比的是,那个地方,仍旧是空空如也,好像那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南宫一金的尸体。 就好像,这里从未有这样一个人似得。 林逸之大为疑惑,昨夜那场搏命厮杀,他看的分明,南宫一金的确死了,而且血肉模糊。 可是他的尸体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林逸之没有时间多想,更没有这个精力。或许,是因为自己寂灭魔心发作,神志不清之时,有什么豺狼野兽将他的尸体叼走了,也未可知。 林逸之不再多想。他知道黄泉堂的人已经全数覆灭。可是强大的九霄皇觉殿依旧在那里。 黄泉堂覆灭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到九霄皇觉殿,那个九霄神王墨忽的耳中。 到时候,依照他睚眦必报的个性,恐怕九霄皇觉殿必定倾巢而出。 因此,风陵村必不能久留。 林逸之想要活动一下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痛入骨髓的身体。然后离开。 风陵村,或许终不再来。 可是,他只是稍微向前挪动了一步,剧痛蚀骨一般传遍了他整个身体。 “唔……”林逸之咬牙冷哼一声,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脸上更无血色,几乎顷刻扑倒。 “嘭——”赤宵仙剑剑尖朝下,狠狠的扎进血迹斑斑的土地里。 他就这样半倚着赤宵仙剑,身躯佝偻,不停的喘息着。 此时,用苟延残喘来形容,或许蹩脚的恰当。 寂灭魔心的幽冷气息一遍一遍的轰击着他的神魂,起初林逸之还可以坚持。 可是这重轰击宛如层层浪涛,一波又一波,一次比一次强烈。 林逸之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神魂一片混沌。 饶是如此,他仍旧暗暗的抵抗着满心的杀戮之意。 他认为,他可以控制寂灭魔心,早晚有一天,他必定将寂灭魔心征服。 就在他昏昏欲倒之时,异变陡生。 “嗷——吼——”巨大的嘶吼,连绵不断的从风陵荒村的幽深树林和无边荒草中传出。 刹那之间,林逸之感觉脚下的土地被这巨大的嘶吼震得不住的颤动起来。 “唰——”无数树木的叶子在这连绵的嘶吼声中,不断的坠落。漫天弥漫。 那连天的荒草在这一瞬之间也齐齐的低伏震颤。 “吼——嗷——”这嘶吼之声愈加强烈,震耳欲聋,似乎天塌地陷。 就连原本宁谧的阳光,也颤动不已,瞬间苍白。 强大的罡风,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在荒草丛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然后訇然掠过。 罡风冷冽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气息,让林逸之直欲作呕。 强烈的罡风吹得林逸之难以睁开眼睛,依靠赤宵仙剑方能站稳的身形,被这风吹得更加的摇摇欲坠。 林逸之极目看去,脸色顿时惨白不已。 眼中更是泼天的惊骇神情,倒吸一口冷气,自语道:“那是什么?!” 只见他的正前方,涤荡起漫无边际的烟尘,那烟尘甚至把这天都荡成土黄色,与此同时,原本连天的荒草,快速的向两边不停的倒伏。 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挟裹着漫天的滚滚沙尘,狂风骤雨般的嘶吼着朝林逸之奔袭而来。顷刻之间,这个庞然大物完全映入了林逸之的眼眸之中。 浑身如利剑一般坚硬的闪闪黑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冷冽的幽光,高过三丈,两只爪子撑着身子,整个身子直立起来,那血盆大口宛如大洞一般,朝林逸之不停的嘶吼着,尤其是那眼睛,却是有四只! 这四只巨大的眼睛,仿佛占了这巨兽的整个脑袋,四目如天灯一般,直刺林逸之的二目! 尤为惊心的是,这巨兽的四只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浓烈的仇恨和嗜血,怨毒的盯着眼前的林逸之。 它应该是认得他的。 林逸之蓦地握住了手中的赤宵仙剑,惨笑一声,他也认得它。 “四瞳熊妖……”林逸之无奈的说出了这妖兽的名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自己早已没有任何的气力,莫说这么强大的四瞳熊妖,便是一个稍有修为的人,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击倒。 这个畜生,上一次就差点将他置于死地,若不是纳兰明轩出手,他也难逃一劫。他原以为纳兰明轩已将这熊妖杀死,没成想它还活着。 看来,只是惊走了它罢! 林逸之苦笑一声,低低道:“老伙计,看来咱们的恩怨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林逸之用尽全身的力量,缓缓的直起身子。 手中赤宵仙剑一横,火焰光芒流动翻滚。林逸之身体颤抖,虚弱至极。 然而依旧轻声道:“来吧,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便再会一会你!” 身躯虽然挺立,但那握剑的手仍然轻轻的颤抖着。 林逸之不确定,他是否能够挡下四瞳熊妖哪怕一次的进攻。 然而,他别无选择。 那只四瞳熊妖似乎也并不急于发动进攻,竟在林逸之一丈多远的地方,不住的徘徊打转,四蹄扬起土地上的烟尘,激荡弥漫。 林逸之忽然之间豪气陡生,大吼一声:“来啊,来啊!” 四瞳熊妖毕竟是兽类,没有人的沉着和耐心。虽然口不能言,却被林逸之这样的大吼所激怒。 “嗷——吼——”四蹄一扬,激荡起无边的尘土,朝林逸之猛地扑了过来。 林逸之想要侧身躲避,可是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被四瞳熊妖带起的铺天盖地的罡风刮的站都站不稳。 眼看这四瞳熊妖的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下。 林逸之可以清楚的看到四瞳熊妖闪着锋利幽光的巨大獠牙。 饶是如此,林逸之也不想束手待毙。 “畜生!——”林逸之大吼一声,用尽全部的力量挥动了一下手中的赤宵仙剑。 虽然力量微弱,但是赤宵仙剑本身毕竟不是凡铁。 赤宵仙剑随着林逸之微微的挥动,竟带起一道火红的利芒。“嘭——”的一声正扎在四瞳熊妖张开血口的上颌之处。 “噗——”锋利的剑尖瞬间将四瞳熊妖的上颌穿透,兽血飞溅而出,火焰光芒一闪,缓缓的透出在外面。 四瞳熊妖猛然吃痛,怪吼一声,硕大的妖头不断的猛烈摇晃起来,浑身也不住的震颤翻腾。 它这一下,让林逸之手中的赤宵仙剑几乎脱手,林逸之圆睁二目,死命的拽着那赤宵仙剑,绝不撒手。 “嗷——嗷——嗷——”四瞳熊妖凄厉的嘶吼响彻整个荒野,来回的晃着脑袋,想要挣脱这贯穿上颌的赤宵仙剑。 只是这赤宵仙剑却牢牢的楔在它的上颌上,任它如何摇摆身体,也无法摆脱,反倒弄巧成拙,那伤口越扯越深,赤宵仙剑原本只是在它嘴上露出了一个剑尖,它一折腾,半个剑身都裸露了出来。 血流如注,望之心惊。 林逸之也在它巨大摇晃的冲击之下,整个人被巅起三丈来高,向一团棉花一样,在半空中随着四瞳熊妖巨头的晃动,整个身躯也不停的被甩来甩去。 若不是林逸之死死的抓住赤宵仙剑不撒手,恐怕他早已被甩出数丈,然后被暴怒的四瞳熊妖踩为肉泥。 林逸之原本的意思是趁着赤宵仙剑楔进四瞳熊妖的嘴里,顺势横着将剑一推,凭着赤宵仙剑无比的锋利,便可将四瞳熊妖的整个头颅削为两半。 可是,他想的虽好,可是他发觉自己甚至连横推仙剑的力量都没有,他使了几次力,那赤宵仙剑竟纹丝没动。 一则,大约林逸之的力气早已枯竭,方才那一剑刺中四瞳熊妖,已然是他最后一搏,再加上他被四瞳熊妖甩来甩去,自己也是十分危险; 二则,这四瞳熊妖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若是林逸之以前的轻痕仙剑,恐怕林逸之最初的无力的一击,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所以,林逸之无论如何使劲,那赤宵仙剑进也进不得,拔也拔不出。 可是林逸之知道,赤宵仙剑虽然不能进退,却正好像一根撑子,将四瞳熊妖那张可怖大嘴完全撑开。四瞳熊妖无论如何嘶吼,那一口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 赤宵仙剑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能撒手的。 情势急转直下,林逸之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林逸之被它甩的七荤八素,神智都有些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耳边呼呼的风声。 可是时间一久,林逸之根本支持不住,脸色刷白,热汗直淌。 四瞳熊妖凶性发作,猛然用两只后蹄作为支撑,嘶吼一声,庞大的身躯蓦地直立起来。 两只硕大的前掌一立,朝着林逸之的胸膛猛然拍去。 林逸之想要躲,可是赤宵仙剑便会撒手,自己也没有一丝的力气躲闪。 稍一恍惚,那两只巨大的前掌,带着腥风,“轰——”的正砸在林逸之的胸膛之上。 林逸之整个人被这可怖的一掌轰击的整个人倒飞而去。虽然如此,他仍旧死死的抓着赤宵仙剑,说来也巧,正好借着这股轰击的大力,顺势将赤宵仙剑从四瞳熊妖的嘴里拔了出来。 林逸之身形被击飞到半空,然后急速的坠落,狠狠的砸在五丈开外的地上。 “噗——”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喷出体外。 “铛——”的一声,赤宵仙剑撒手,跌落在他身旁不远处。 一股几乎要窒息的剧痛,让林逸之几乎昏死过去,五官瞬间扭曲。 林逸之闷哼一声,忍着无法形容的痛苦,想要直起身子。 只是刚有稍动,胸口处便传来剜心一般的痛苦。 一口暗红色的血,再次喷出体外。 林逸之明白,大约是胸口处的肋骨断了不少。 如今莫说是反击,他连动弹一下也成了奢望。 林逸之心中不甘,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在这个畜生的手中不成了么? 四瞳熊妖见林逸之躺在那里,凶性大发,不进反退,倒退了数丈之远,然后咆哮一声,带起一阵腥臭的狂风,朝着林逸之发起致命的冲刺。 大地震颤,林逸之的心也在颤抖。 这一刻,他真的有些绝望。 他想要捡起不远处的赤宵仙剑,然后再次冲锋向前,可是他发现他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 或许,这次真的万劫不复了。 也好,死在风陵村,终不做游魂。 林逸之心若死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四瞳熊妖飞奔的脚步带起的大地震颤。 他闭着眼睛,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四瞳熊妖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 神魂渐冷,巨大的疲惫让他就那样直挺挺的趟在地上。 不反抗了,随便罢! 就在林逸之以为必死之时,忽然耳边清晰地传来一声怒喝:“孽畜!不在南荒绝域好好呆着,竟跑到此处伤人,看我斗你!” 昏昏沉沉中,林逸之勉强的睁开了双眼。 蓦地发觉,在自己和奔袭而来的四瞳熊妖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水蓝色的身影,长衣飘飘,宛如神仙中人。 只是长长的头发皆是如雪的白色,散在身后,用一根碧玉簪子别着。 林逸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从他雪白的头发中断定,来者或许是一个古稀的老者。 昏昏沉沉的林逸之心中不禁替他担心起来,自己死了便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可不能再坏了这老者的性命。 于是使出最后的力气,声音嘶哑的大声喊道:“老伯,你快走,这闲事你万万管不得,那不是普通的野兽……” 那白头身影却不回头,只是传来一声满不在乎的话音:“不过就是头大黑熊,我正愁今日没处吃饭,这熊正好可以打打牙祭!” 说着,双手一顺,忽的在手中出现了两根三尺多长,白如玉石,好似细细的木棍类的东西。 林逸之叹息一声,算了,自身已然难保,那还有心管这许多,至于这个老者,还是自求多福罢。 下一刻,剧痛袭来,疲惫的林逸之终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 那白头身影回头看了看林逸之,摇了摇头,自语道:“你要是真的死在一头黑熊手上,估计你那枣核脑袋师尊,会把我活剥了不可!” 说着,冲眼前的四瞳熊妖挥了挥手中的两根玉白色的细棍子,然后竟冲那畜生呲牙咧嘴,做出一副凶残模样,似乎对这发狂的四瞳熊妖毫不在乎。 那四瞳熊妖见场上形势突变,竟然颇有灵性的停了下来,一双兽目警惕的打量着眼前来人。 那白头身影见状,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可惜了,今日我没带笼子,若带了我那宝贝,抓你回去做个宠物,也是蛮不错的……” 说着竟真的满脸的惋惜之色。 那四瞳熊妖虽然口不能言,但也是初具灵智,似乎也感受到这个白头身影有些怪异,竭力的压制着欲扑的冲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那白头身影忽的又是一笑,那惋惜之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冲四瞳熊妖一呲牙,自语道:“不过呢,有一顿这样的美味,也不妨我走这一趟了!” 说着,晃了晃手中那两根白玉色的东西。 那四瞳熊妖似乎对他手中的东西颇为惧怕,竟然朝后面退了几步。 那白头身影嘿嘿一笑道:“黑皮畜生,想跑!门儿都没有!” 说着身形一晃,欺在四瞳熊妖近旁,然后将左手上的那根白玉色的东西朝着四瞳熊妖使劲的晃了两晃。 “咔——轰——”蓦地,从那根白玉色的东西中喷出了一股白色的烟雾,瞬间将四瞳熊妖完全的笼罩起来。 紧接着,那白玉色的东西的顶端忽然之间喷射而出一道强烈的火光。 火借风势,瞬间大火滔天,烈焰沸腾,四瞳熊妖狂吼不止…… ………… 难以言说的疼痛中,林逸之悠悠醒来。 他下意识的朝自己的腰间摸去。 触手之间,清凉无比。 本命玉简未碎,万幸自己还活着。 他刚想有所动作,便觉得胸口之处痛苦难忍。 一声闷哼,他混沌的神识慢慢清醒。 不知何时早已是晚上了,此处好像也是荒郊野外。四周杂草丛生,密树幽幽。 只是,少了风陵村些许的死气,倒有一些空旷的寂清。 林逸之刚有些出神,忽听身前有人轻声道:“醒了?醒了就老实呆着,不。你伤的不清,断了四根肋骨,我方才刚为你接上……” 林逸之这才注意道,身旁不远处有一堆柴火烧得正旺,柴火上头架着一头半人多高的庞然大物,不知是哪里的野兽。 只是如今早已被烤的外焦里嫩,滋滋的冒着油,肉香四溢。 而这旁边,正有一个白头身影背对着他,似乎关切的看着火上烤的这庞大野兽。 林逸之蓦然想起,自己在昏倒之前,便是这个白头身影挡在了自己近前。 如今自己和他安然无恙,怕是那四瞳熊妖被他赶跑了。 忙挣扎着半支起身子,倒身下拜,诚恳谢道:“多谢老伯救命之恩……林逸之无以为报……” 只是话说到了半截,那白头影蓦然转过头来,颇没好气的道:“你叫谁老伯?” 林逸之闻言,抬头一看,不禁愣在了那里。 那是什么老者,分明是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年轻人。 只是头发不知为何,除了鬓间两缕黑丝之外,全然如雪一样的白。 林逸之顿时一窘,刚想说话。 那白头少年忽的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道:“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林逸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忽的,这白头少年一本正经道:“你站稳当了,我名气太大,以免惊着你……” 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摇头嘿嘿一笑:“哦,不对,反正你也是躺着的,那就无所谓了!听好了!” 忽的他朗声道:“本公子便是天下少女为之倾倒,天下少妇为之疯狂,打遍天下作恶之人,管遍天下不平之事,英俊潇洒,目若朗星,一枝梨花压海棠的——管得宽!管公子是也!” 说罢,望着有些呆滞的林逸之道:“哎,你记住了没有!” 林逸之一脸蒙灯转向,半晌方道:“记不住……” “我……” 林逸之一脸委屈:“并非我记不住,实在是你这名字过于长了……” 那白头男子一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记住我叫管得宽就行!也可以叫我管公子!” “管得宽?……”林逸之一时无语,这世间竟有叫这个名字的。 但见这换做管得宽的人嘿嘿一笑道:“正是,正是……”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枚黑漆漆的丹药,不由分说的塞进林逸之的嘴里道:“吃了这两枚丹药,你的伤出不了两个时辰就好了,保管药到病除!” 林逸之对这黑漆漆的丹药十分抗拒,可是既然塞进嘴里,他也不能吐出来,只得苦着脸吞了进去。 不过他蓦地感觉这丹药的味道似乎和离忧教的大环丹差不多,甚至还多多少少更好吃一点。 管得宽嘿嘿一笑道:“怎么样,这丹药好吃吧,没事我就常吃!” 说着竟倒出一大把,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 似乎这丹药跟零食一般,不要钱似得。 林逸之顿觉暴殄天物。 服下丹药不久,林逸之便觉得气息顺畅许多,伤口也不是很疼了,胸口处好了不少。 这才一指那火上烤的东西道:“管兄,那火上烤的什么?” 那管得宽闻言,忽的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一边搓手朝着那火前走去,一边眉开眼笑道:“这个,不就是那只四眼蠢熊……不过马上就变成美味了……” 林逸之一阵犯晕。 好家伙,这管得宽真的把那凶残的四瞳熊妖给烤了…… p.s:订阅见长,继续保持,稳中有升可不可以来一个,月底了,兮遥求票!求打赏月票!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饕餮歌 这个叫做管得宽的白头少年真的就把四瞳熊妖给杀了,而且穿在架子上用火烤了。 难不成他真的要吃了这四瞳熊妖不成? 林逸之想到那熊妖丑陋嗜血,满鼻子的腥臭之气,不由得一阵恶寒和反胃。 他试探的轻声问道:“管得宽……” 这个名字他叫起来实在是有些别扭,顿了顿他才战战兢兢的指了指那已经被火烤的八分熟的庞然大物皱着眉头道:“你真的打算要把这个妖兽吃掉不成?” 那管得宽的眼神完全在已经烤的流油的熊妖身上,咽了咽口水,又用手中那白玉色的东西捅了捅有些焦嫩的皮肉,漫不经心道:“那还有假,要不我把这么重的东西架上去做什么,这家伙实在太重了,烤它还真有些费劲。” 林逸之真的有些蒙了,结结巴巴道:“你吃妖兽啊……你能下得去嘴?” 管得宽扭头似乎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妖兽,现在它不过是一顿美味而已,有什么下得去下不去嘴的……” 林逸之竟然完全无言以对。 管得宽一边拿着那白玉色的东西来回翻动着那所谓的食物,似乎在查看着火候,一边随意的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吃过妖兽的肉啊,你是不知道,这妖兽的肉,最好是烤着吃,肉质细嫩,肥而不腻。想想我都流口水啊,哇哈哈……” 他的嘴边真就流出了口水。 林逸之看着他,觉得他真的无可救药了,半晌方道:“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管得宽闻言,大手一挥道:“这还用说,我以前经常抓一些三腿的鸡妖,六腿的蛤蟆精,四头的蛇妖等等等,不过都是些小东西,攻击力也不强,这么大个的四瞳熊妖还是第一次吃,额,想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啊……” 林逸之只觉着一阵的反胃,这管得宽不仅管的挺宽,食材的范围也挺宽的…… 他又自语道:“要不是看这大块头的模样,烤起来味道肯定不错,我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千辛万苦的救你呢……” 林逸之实在觉得这种话题有些聊不下去,忽的注意到他手中的那两根玉白色的如细棍一般的东西。 便十分好奇的问道:“你那手中的两根白玉一般的三尺细棍是什么东西,我记得我昏倒之前,看到你拿着它,它放出了一股白烟,又喷出了一道火焰,难道是什么法宝不成?” 管得宽闻言,摇了摇那两根东西道:“你问这个啊?” 林逸之点了点头。 管得宽忽的神神秘秘的凑到林逸之旁边道:“你可不要小瞧了它,我要是一日没它,就不能活了……” 林逸之一惊,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玩意,暗想肯定是一件不寻常的法宝。 谁料那管得宽嘿嘿一笑:“其实呐……这就是两根筷子……” 林逸之再次蒙灯转向,哭笑不得。 管得宽见他这样的表情,撇了撇嘴道:“哎哎哎,你可别小瞧这筷子啊,这可是本公子精心打造的天下无双的宝贝啊!” 林逸之强忍着笑道:“你……倒说说看,怎么个天下无双……” 管得宽一瞪眼,又嘿嘿一笑道:“你可不要小看它啊,它这材质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木材,这可是我寻遍四方绝域才找到的上好材料。这材质是产于南荒之南的天火炎域之极之中的一段万年离火木,我花费了好长的心血才锻造而成的。我看它形状就像两根筷子,再加上我这人对美食想来是没有什么抵挡能力,为了能吃遍天下之时,没有吃东西的工具,索性呢我就将它锻造成了筷子的模样,哈哈怎么样,随身带着,再也不用手抓着东西吃了,是不是很方便?” 林逸之一脸无语,见他说的眉飞色舞,好像完成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只得随声附和道:“是……是的确方便不少啊……” 管得宽哈哈一笑,朝着林逸之肩头拍了几下,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样道:“看来兄弟你对吃上也很有研究啊,跟我说说,你都吃过什么妖兽……” 林逸之一窘道:“我……没吃过妖兽,倒是两次都差点被这四瞳熊妖给吃了……” 管得宽闻言,看了看林逸之,又看了看那快要大功告成的烤熊妖道:“这个什么熊妖的真就那么厉害?要真的如此,待会你可要多吃几口它的肉,以消心头之恨了……” 林逸之想死的心都有了,忙一摆手道:“我还不饿,一会儿烤好了,还是你先吃……” 说着忙再次转移话题道:“这筷子法宝可有名字么?万一你像别人介绍,总不能说这是筷子吧,这有损你的潇洒形象不是……”林逸之的话中带了些许的揶揄道。 那管得宽哈哈一笑道:“当然有了,这东西大名叫做——离火双箸,怎么样是不是很风雅,很威风……” 林逸之嘴上应付了几句,心中却道,箸,说的通俗点不还是筷子…… 大约这管得宽是个怪人,到哪里都背着这两根筷子。 林逸之的确是十分好奇所谓的离火双箸到底有什么神通,便低声问道:“不知管兄,你这离火双筷……不不,离火双箸有两根,是一样的功用么?” 管得宽摇摇头,举起右手那根道:“这一根呢,主防。一般在危急时刻才使用它,具体的手段,若你有缘自会见到……” 然后又举起左手那根道:“这根呢,主攻。遇敌时,会召唤出无垠业火,焚尽世间敌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忽的又似补充道:“当然呢,也可以拿着这两根筷子做武器,和别人拼杀……” 林逸之实在不敢想象拿着筷子和别人斗个你死我活是个什么光景,但是对他两根筷子两个不同用途的心思,还是颇为赞赏,不由得多看了那筷子两眼,道:“能让我瞧瞧不?” 哪料这管得宽头摇的如拨浪鼓似得道:“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说着竟然将那离火双箸朝身后一掩,离火双箸顿时消失不见。 然后又讪讪笑道:“兄弟,我可不是吝啬……实在是……” 林逸之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柴火毕毕剥剥,肉香更加浓烈。 过了一会儿,管得宽忽的一拍手道:“哈哈,大功告成,可以吃啦!” 说着便拧下了好大一块熊妖肉,一口咬了下去,顿时赞不绝口道:“绝品啊!绝品啊!” 林逸之呆在那里,木讷的看着这大快朵颐的家伙。 管得宽咬了几口,忽的转头看到躺在那里的林逸之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忽的一笑,嘴里含含糊糊的道:“额……兄弟不能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来来来,我掰下一块肉,给你……” 说着,他麻利的朝那巨大的熊妖身上伸出手去。 “刺啦——”一声,他真就拽下好大一块肉,对林逸之道:“兄弟,给你……” 林逸之大窘,忙死命的摆手,可是那块肉飞溅着油迎面朝他甩来。 慌得林逸之躺在那里,忙伸出双手,正好接住。 林逸之定睛一看,他手中的这块肉不是别的,正是那四瞳熊妖硕大的脑袋。 呲牙咧嘴,四颗眼珠几乎瞪裂,端的是凶残可怖。 吓得林逸之哎呀一声,不由分说,竟然忘记了身上的伤,瞬间蹦了起来,一抖手将这熊妖的脑袋扔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还有些惊魂未定。 这才感觉到胸口肋骨断裂处隐隐的生疼。不过虽然疼,却基本可以忍受。 看来,那管得宽给他那黑乎乎的丹药的确管用。 管得宽一愣,不等林逸之说话,快步来到他的近前,一把捡起被他扔掉的熊妖脑袋。 林逸之以为他是生气了,刚想道歉,岂料管得宽将沾了灰尘的妖兽脑袋使劲的拍了几下,然后似乎很可惜道:“唉哟,你看你,不吃就不吃嘛,干嘛把这么好的美味给扔掉,你是不知道这妖兽的脑子很好吃的,扔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着,也不管灰尘是否拍彻底了,又是一大口咬了下去。 然后眯着眼睛摇摇头,一副享受的样子,走了回去。 林逸之对吃妖兽这件事情到底是难以接受,若不是怕管得宽倒胃口,他早已不顾一切的呕吐起来了。 管得宽在燃烧的柴火旁坐下,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柄小片刀,当真在林逸之眼前挖出了那妖兽的脑子。 顿时林逸之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那管得宽似乎不以为意,连眼都不抬,用小片刀将那白花花的脑子一口又一口的送进自己的嘴里。 那神情,当真是山珍海味一般。 他这边大朵快颐,毫无忌讳的大吃特吃,不一会儿那硕大的四瞳熊妖只剩下了后端一半。 前端的一半全剩下了一副硕大的骨架立在那里,连一丝肉都没有剩下…… 林逸之背着身子,仰望漫天的星斗,时不时被风刮来的浓烈肉香,让他也不禁有些饿了。 倒也真是,他不过在听水轩吃了一点东西,结果吃到一半就被九霄皇觉殿的人没命追杀,水米未进。昨夜又是一番厮杀,当真是是饿的不轻。 这会闻到肉香,整个肚子都咕咕起来。 可是又想到这是那可怖的,浑身腥臭的四瞳熊妖的肉香,宁可饿着也不愿去吃。 管得宽又吃了一会儿,笑着看了看林逸之道:“兄弟当真不吃?” 林逸之苦笑着摇摇头道:“额……不饿……” 可是那肚子里咕咕的声音,还是被管得宽听了去,哈哈笑道:“兄弟何必呢,我不骗你,这天下的美食我吃的太多了,只是这妖兽的肉真的很不错的!你不妨试试?” 林逸之实在是饿的有些受不了,一横心,我就尝一口试试,不好吃再吐了就是。 想罢,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吃一口……” 管得宽闻言,一边嚼着肉,一边将小片刀递给他道:“来来……” 林逸之皱着眉头,用小片刀割下了一块肉,鼓足勇气闭着眼睛送到嘴里,细细的嚼了嚼。 能吃,没有什么怪味,有点像猪肉,但是仅仅是肉香,谈不上十分的美味。 不过林逸之真是饿了,吃了一块,便拦不住了,又割下一大块吃了起来。 最后索性扔了那刀,直接用手拽起肉,吃了起来。 管得宽见状,用油手一指他,哈哈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林逸之一边吃,一边道:“肉是好肉,只是你这烤的功夫还不到家,要是我来,估计能更美味些!” 管得宽闻言,一愣道:“兄弟当真?” 林逸之脸一红道:“不瞒你说,我以前在我的师门,就是做饭的……” 管得宽闻言眼睛一亮道:“兄弟接下来打算去哪,我陪着,不过一路上你可要给我做些好吃的!” 林逸之哈哈大笑道:“那不成问题!” 两人低头,开始对这四瞳熊妖的肉发起进攻,端的是风卷残云,不一会儿,那四瞳熊妖只剩下了最后一小部分的肉,余下皆是硕大的骨架。 管得宽吃的兴起,话也多了起来:“兄弟,我看你这口腹之欲和我不差上下啊,你可有什么理想么?” 理想? 林逸之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管得宽一笑道:“比如说我吧,这平生便有三大理想!”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愿闻详情……” 管得宽笑道:“这第一个呢,兄弟你也看到了,就是吃遍天下所有的美味佳肴……” 林逸之哈哈大笑,他也是头一次听说把吃当做理想的。 “这第二呢,便是我平素喜欢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三头老鼠,四脚公鸡,六尾的猴子这些形形色色的妖兽,然后抓来研究饲养一番,所以我要搜集到这世间所有奇怪的妖兽……” “你搜集这些做什么?”林逸之不解的问。 管得宽将满是油的手朝他肩头一搭,嘿嘿笑道:“万一哪天被我饲养了一个神兽呢,到时候不就是我的臂助,我听闻这修真第一大派离忧教有个护教灵禽叫什么九火金乌,我要是能培养出一个这样的……” 林逸之呵呵一笑,心中暗道,看来离忧教果真是天下皆知啊。 管得宽又道:“不过呢,这样的好事毕竟可遇不可求,我多半把那些东西弄来养大,然后杀了吃掉……” 林逸之闻言,瞬间无语。 管得宽忽的脸一红,支支吾吾道:“这第三个理想呢……嘿嘿。有点不好意思说!” 忽的摇了摇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林逸之一脸疑惑,使劲点了点头道:“我定不外说就是!” 管得宽这才点点头道:“兄弟可知这世间绝色女子中排第一位的是哪个?” 林逸之一窘道:“我不过去过离阳周遭,这个真不知道。” 管得宽嘿嘿一笑道:“世间绝色女子数不胜数,可是能称得上第一的,只有一个人!” 然后顿了顿,脸上竟出现了无比的仰慕之情道:“那佳人便是离忧教幻忧峰幻尘师太座下的关门弟子——端木凝阙!” 林逸之心头一震,神情之中蓦地有些失落。 原来是她,那个淡蓝身影,那个清冷的女子,那个有着与沧离神剑一般绝世容颜的女子。 那个曾在凄雨的夜晚,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她的心口的女子。 她还好么? 或许她早已忘记了我这个落魄的逃犯了罢…… 夜风如水,林逸之有些惆怅,管得宽再说些什么,他已然完全听不到了…… 管得宽似乎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仍是一副郑重的仰慕神色道:“我这第三个理想,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娶端木凝阙为妻,对,这是毕生的理想……” 说着,那神情似乎神游天外,好像佳人在旁,眼神之中也是一片的桃花…… 管得宽神游了一番,这才嘿嘿一笑道:“老弟,我这第三个理想是不是很宏大,很艰难,很不容易达到……你是不是要祝我成功一下……” 林逸之这才收回惆怅的心情,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是是是,宏大,不是一般的宏大……” 只是,他可没有对管得宽说什么祝你成功…… 管得宽忽的看了看林逸之,嘿嘿笑道:“兄弟在和那畜生搏斗之时,我看你的招式还有那柄剑,应该是离忧门下的,对吧!” 林逸之闻言又是一阵失落,不置可否道:“算是吧!” “那你是不是见过端木凝阙的真容,快给我说说,是不是真的很美?”管得宽眼睛发亮,催促道。 林逸之有些心虚,忙转过头,装着吃肉的模样道:“额,我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哪见过你说的这般人物……” 管得宽也不起疑,只是脸上出现了十分遗憾的神色,低声道:“唉,这也是可惜了……不过老弟有的是机会,以后若要见到她,可一定要给她捎句话,就说我管得宽思慕已久……” 林逸之一皱眉,搪塞的应了下来。 两人开始对那剩下最后的四瞳熊妖肉发起了总攻。 管得宽一边吃一边叹息道:“唉,可惜了这美味,没有酒助兴啊。” 林逸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管得宽忽的豪烈的仰天叹道:“还是离阳的女儿红,昆仑的倾城雪,江南的竹叶青,大漠的风沙笑,这四种酒是世间绝品啊!” 林逸之忽的摇摇头道:“我虽没有管兄这许多见识,但是若论美酒,我倒是尝过一人酿的好酒,酒名忘离殇!端的是绝品!” “哦?果真好名字,何人所酿?” 林逸之眼中出现一丝缅怀和想念之色,淡淡道:“那人叫纳兰明轩……我似乎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好!下次见到他,定要尝一尝!” …… 夜深,风凉,星漫,月缺。 这两个大朵快颐的人,就如两头传说中贪吃的神兽饕餮一般,大口的吃着熊妖的肉。 那美味或许真的可以醉人似得,两人的身形似乎都有些晃晃悠悠,微醺起来…… 第三十三章 皇觉梦 寂夜无声,星垂无色。 京都。 京都繁华,但已是深夜,所有人早已沉沉睡去。黑暗成为这里的主要色彩。 幽暗的角落,发酵的垃圾,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若是在白日,这里恐怕无人问津,成为最为冷落的地方。然而在深夜里,这堆满垃圾的角落,却是属于流浪猫、狗的乐土。 黑夜的笼罩下,几只流浪的柴狗,抬头望望黑色的苍穹,然后溜到那如山的垃圾上,低头嗅了起来。 一会儿,那几只柴狗似乎对望了几眼,又轻吠了几声,皆用嘴叼了几块废弃的骨头,飞快的消失在阴暗处。 阴暗处,狗吠声声,似乎是那些柴狗为了分取食物而互相撕咬起来。 只是,声音本就不大,很快就淹没在寂夜之中。 过了好久,那些流浪的猫儿才敢蹑手蹑脚的靠近方才柴狗们寻找食物的地方,迅速的叼了些东西,逃也似的踪迹不见。 无论何处,皆有弱肉强食,不管如何命贱,都要分出三六九等。贱命者有贱命者的等级,比如这些流浪的柴狗和野猫,相比之下,同为流浪,那群柴狗却似乎要比野猫们尊贵的许多。 只是,不管尊贵还是低贱,其内部却依然还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那些柴狗显然就是因为几块骨头而忘记了方才的协作,因而会传来撕咬的声响。 动物如此,何况人乎? 京都,醉生梦死的地方,只是醉生梦死的只是那些纨绔与官宦,热闹是属于他们的,贫贱百姓,除了每日的生计维艰,什么都不会有。 黑夜的京都,除了无数静默林立在道旁,灯火漆黑的商铺高阁,广褒无垠的皇庭宫室,在昭示着它的荣耀与繁华之外,一切都沉醉在黑暗之中。 若在高处望去,那黑压压的一片没有灯火的楼阁城池,竟彷如会吃人的怪兽,蛰伏着,沉沉睡去。 偶尔几处稀疏的亮光,是那怪兽的瞳孔。 夜风稍凉,已入初夏。 随着夜风的吹拂,不时在那些红灯香楼内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给这方夜色带来了一些莫名的躁动。 每处城池,似乎都会有几处神秘的地方,人们往往对那些地方天生敬畏,又从来不曾停止好奇。 这些神秘的地方往往如高处不胜寒,拥有的无上威严之中,又带了些令人心惊的嗜血与冷酷。 京都,像这样的地方,似乎更多了一些。只是有一处楼阁,从外表来看,似乎与那些凡俗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区别,堂皇富丽,极尽奢华。 但是,无论白日黑夜,几乎没有多少人见过这座楼阁有人出入,甚至那楼阁漆黑的大门处,都没有一块匾额来标明它的身份。 就如在这繁华帝都之中独立的一方地域,神秘的有些寂寞。 黑夜如幕,从未改变过它的容颜。 忽的,东边的天际处似乎隐隐有一团浓厚的紫气,缓缓的自天际处涌来,竟有些阴森可怖。 那团紫气在那里时隐时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座神秘的楼阁涌去,不消一刻,紫气完全没入了楼阁之内。 天空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就如那团紫气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是,那似乎从未亮过灯火的楼阁,其中的一个大殿蓦地亮起了丝丝的光芒。 大殿之中,蜡烛闪动,只是那大殿太过宽阔幽深,就算如今点起了所有的蜡烛,这大殿内也仍显的有些昏沉。 昏沉的烛光映照着整个大殿,却再也无法掩饰这座大殿的富丽堂皇,奢华气派。 金丝裘毯铺地,金芒闪动,从大殿的门前一直延伸到大殿的最深处,那金丝似乎在缓缓的流动着,就如一条金光闪闪的河流。 每走五步,便有一根五人合抱的红漆柱子,柱子之上金箔雕龙,龙目凛凛,须发皆张。 那些蜡烛就无比巧妙的镶嵌在每条龙的龙嘴之中,烛光熠熠,更显的这些龙栩栩如生。 大殿深处,是三道墨玉台阶,台阶最高处正中,有一座高大的金色龙椅,靠背是两条缠绕的龙身,腾云驾雾,扶手是两只锋利的龙爪,映着烛光,锋芒闪动。 龙椅之上,一个穿着华贵丝绸大衣的人半躺在那里。若是看的仔细,便可发现,那丝绸竟完全用金线织就,每隔九存,便有一枚华贵宝石镶嵌。 浑然一体,价值连城。 只是,或许是烛光真的太弱,这殿大而幽深,那光芒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半躺的人完全映照,只照了半个身子。 于是,这个身着华服之人,一半显在光亮中,华贵尊崇一览无遗,另一半却隐在有暗处,昏沉模糊。 两种感觉在一个人的身上出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墨玉台阶之下,左右分立着四个侍女模样的人,皆穿着蝉翼般的薄纱,曲线毕露,一览无余。虽然模样姣好,但皆是俯首低眉,无声无息,仿佛木雕泥塑。 这个身穿华服之人,面朝里,似乎沉沉睡着,两眼微闭,淡淡的呼吸声回荡在大殿之中,更显的压抑非常。 忽的,那睡着的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似乎觉得这烛光还是过于的明亮晃眼,皱了皱眉,淡淡道:“亮了……” 旁边的一个侍女闻言,忙低头应了一声,快步来到距离这人最近的一处龙头烛台处,然后从贴身的小衣中拿出一枚细细的金针,朝那蜡烛的蜡芯挑去。 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无心出错,她纤细的手指刚刚拨弄了两下灯芯,大约是拨错了方向,那烛光竟更亮了一些。 那华服之人,蓦地睁大了眼睛,一道残影,再看时,已然来到了这侍女近旁,左手如钳一般的扼住了侍女的脖颈。 那侍女眼神惊恐无比,然而只是瞬间便空洞无神,来不及说出一句求饶的话语,娇媚的身躯缓缓的自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没有了丝毫的生命气息。 白皙的玉颈处,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深痕,嘴角暗红色的血液缓缓的流淌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艳。 那人看了一眼死去的侍女,淡淡的开口:“贱婢……” 然后又缓缓的坐回龙椅处,随手指了指另一个侍女懒懒道:“你去……” 那侍女应了声,走到龙头烛台处,挑动烛芯。只是她从那死去的侍女身旁路过,未曾瞧上半眼,似乎那里不是死尸,而是一团空气。 烛光变得更加的黯淡。那人的身影也愈发的看不清楚了,他似乎缓缓的哼了一声道:“好……” 这侍女才慢慢退下,与剩下的几个侍女仍旧站在一处。只是,这些侍女也同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大殿显得更为幽暗沉寂。没有人说话,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门前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到门前之时,那脚步停了下来。 那龙椅上的人,这才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低缓道:“是苏执回来了?进来罢!” 那脚步声这才又响起,一个蓝衣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 却是一个年轻男子,虽然举止恭谨,但是那眼眉之间却似乎有些阴郁,脸上有些病态的白皙,竟有一种沉稳的阴鸷。 一头乌发,散在身后,用一枚碧玉簪子别着,随着脚步,带起这乌发无风自动,阴鸷与冷漠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走过那死去的侍女身边,轻轻的瞥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穿过,来到台阶下,微微行礼,恭谨道:“苏执,参见神王。” 原来,这龙椅之上的人,正是三年前在离忧教招收弟子之时耀武扬威但又丑态百出的——九霄神王,墨忽。 而此处,正是九霄皇觉殿中枢的所在。 只是,除了那面容一样之外,他整个人的气息就似换了一个人似得。 阴冷、内敛,心机深沉。 与三年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墨忽完全相反。 不仅如此,墨忽的修为似乎比三年前精进了太多太多,就凭方才他对侍女突下杀手,那实力似乎隐隐超过了金丹五重的境界。 三年的时间,他的修为竟然如此突飞猛进,不得不令人惊讶。 墨忽似乎对这个名叫苏执的青年到来十分高兴,脸上竟然也有些淡淡的笑容,和蔼道:“先不忙说话,待我让他们将蜡灯挑亮些,好好看着你,咱们再说话。” 说着,又朝旁边的侍女挥了挥手。 看来这个名叫苏执的青年果然不一般,九霄神王素来不喜光亮,所以无论白日黑夜,这九霄皇觉殿几乎从来没有太亮的光线。 可是他竟然因为眼前这个苏执,吩咐人将这烛光挑亮,却是大大的不一般。 只是这苏执,似乎宠辱不惊,脸色如常。那墨忽似乎也不以为意。 待侍女将灯芯再次挑亮。神王墨忽才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淡笑道:“坐下说话。” 苏执拱了拱手,也不推辞便坐了下来。 墨忽似乎是为了显示亲近之感,又把身体朝着苏执旁移了移这才道:“苏执,事情办妥了?” 苏执点了点头道:“他回来了……不过金丹已碎,只剩下最后的魂魄被我带回来了,还有带去的手下全部死了。” 墨忽轻轻点了点头,眼睛眯缝成一条线,看不出是喜是怒。半晌才道:“那是他自找的,怨不得你,你辛苦了。” 说罢,一挥手,那几名站立的侍女这才缓缓退下,临走时,把那名早已死去多时的侍女也一同抬了下去。 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墨忽和苏执二人。 墨忽这才道:“你放他出来罢。” 苏执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道:“不知神王如何发落于他?” 墨忽淡笑着看了看他,声音不阴不阳道:“苏执,恐怕这不是你该问的罢……” 苏执一愣,岂料墨忽忽的哈哈一笑道:“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他致使整个黄泉堂覆亡,自己也丢了性命,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他早就是不存在的人了,这样的货色,留之何用!” 苏执闻言,忙一拱手,声音恳切道:“神王三思,黄泉堂……” 墨忽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不必多说,你放他出来罢!” 苏执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不知何时他已拿出了一面暗红色的小幡,然后轻轻一晃。 那小幡的暗红色光芒顿时涨大,随着那光芒,一股紫色的气雾从那小幡之中弥漫开来。 若有人看到这紫雾,便知道,这紫雾和京都天际那团消失的紫雾一般无二。 那紫雾渐渐的汇聚在一处,竟幻化成一个透明的人形。 那人形刚一出现,便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墨忽,忙倒身下拜,声音凄惨,带着哭腔道:“神王救我!神王救救我啊!” 墨忽冷冷的看了这人形一眼,淡淡哼了一声道:“黄泉堂主,一个离忧教的平庸弟子,你竟然搭上了黄泉堂所有的人,自己金丹还被人打碎,真是愚蠢之极!” 原来这个人形竟然是九霄皇觉殿四堂之一——黄泉堂的紫衣堂主。 只是这黄泉堂主的金丹早被林逸之碾碎,按道理来说早已神形俱灭,只是不知为何,竟会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墨忽说完,又指了指苏执道:“若不是苏护法提前预知,拿了敛魂幡前去,赶在你魂飞魄散前收了你这一魂,你焉能回来!” 那黄泉堂主的一魂,忙作揖磕头道:“谢神王出手相助,谢苏护法相救!只是还望神王您大发慈悲,用九霄秘术助我重塑肉身!” 墨忽似乎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苏执道:“那个离忧教的林逸之实在可恶,苏护法你持我的手谕,去找无魂堂蓝衣堂主,让他前去杀了那林逸之,只是告诉他要小心谨慎,莫要学黄泉堂的人……” 苏执一拱手,又瞧了这黄泉堂主的魂魄一眼,转身离去。 待苏执走远了,墨忽似乎叹了口气道:“是棵苗子,只是人过于耿直了些……” 然后一转头,不冷不热的对黄泉堂主的魂魄道:“你跟我来罢……” 那黄泉堂主的魂魄以为墨忽要救他了,那人形竟有些激动,忙跟在墨忽的身后而去。 墨忽和这黄泉堂主的魂魄离开九霄皇觉殿的正殿,往后面而去。 穿宅过院,走过了不知多少个幽暗回廊,眼前竟然是一道石门。 墨忽轻轻的将石门推开,一股幽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门之内,影绰绰的可以看到灯火,借着依稀的亮光,可以看到是一层层深不可测的台阶,直直的通往地下,只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台阶的尽头。 墨忽朝里面看了两眼,然后径自走了进去,少顷从里面发出一声空荡的声音:“跟进来……” 黄泉堂主人形魂魄迟疑了一下,这才跟了进去。 这石门之后的石阶蜿蜒曲折,层层而下,真的似乎是通往地底。 只是好像没有尽头,越走越深,冷气逼人。时时还有那潮湿的发霉的味道和这不知哪里来的血腥气,隐隐的从更深处缓缓的冒上来。 墨忽和这魂魄又走了好长时间,忽的听到前方有哗哗的声音,那声音好似水流作响。 黄泉堂主人形魂魄正自惊异这地底深处怎么会有水流声音。便觉得前方豁然开朗,竟少有的宽敞许多。 墨忽径自往前走着,黄泉堂主人形魂魄跟在身后,也不敢问,只觉得那血腥的气息越发浓重起来。 墨忽忽的停下,一指前方对黄泉堂主人形魂魄缓缓道:“你,可知道前面是如何形成的?” 黄泉堂主人形魂魄顺着墨忽所指看去,不由得惊骇无比。 他的正前方五丈左右,竟然有一个巨大的池状物,而这池内竟然是满满的红色液体。 那空气之中弥漫的扑鼻血腥,清醒的告诉他,这红色的液体究竟是何物。 是血。 满池的红色的血,竟然还缓缓的流动着,翻滚着,不时荡漾出阵阵血花,那血花似乎带着无比的怨气,狰狞、诡异、可怖。 他的眼前,分明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的血池。 黄泉堂主人形魂魄蓦的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声音也开始不住的颤抖道:“神王……这这是……” 墨忽忽然之间阴恻恻的大笑起来:“你不知道?好,那本王便告诉你,这里便是我九霄皇觉殿的禁地。而你看到的,就是我九霄皇觉殿至高无上的力量之源——沥血池!” 说着,那墨忽的眼神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丝疯狂,声音也因为心神激荡而变得有些颤抖和尖锐:“你想不想知道这沥血池是怎么来的?” 黄泉堂主人形魂魄早已吓得语无伦次,墨忽仰天大笑,笑声冷酷而又无比的疯狂:“这沥血池,是这千百万年,所有的死囚犯还有冤魂厉鬼的精血聚积而成的,怎么样,你感受到了它的恐怖,它的阴森,它冲天的怨气了么?那种怨气,那种狠厉,是不是令你沉醉,令你疯狂……” 说着,他竟缓缓的闭上眼睛,朝那沥血池旁走去,一边走一边用鼻子深深的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之气。 他走到沥血池旁,用手捧起一捧鲜红的血水,然后凑到鼻子旁,一边闻着,一边竟十分陶醉道:“真是芬芳扑鼻,令人兴奋,令人血脉喷张啊……真是这世间最美妙的杰作……” 然后,忽的一甩手中的血水,血水溅到这人形魂魄之上,竟滋滋的发出声响,那人形魂魄的身上还忽的冒出了几丝青烟。 原本完整的人形,蓦的多了几个惊心的窟窿,丑陋至极。 这人形魂魄似乎痛苦不堪,呲牙咧嘴,惨叫连连道:“神王饶了我吧……神王饶了我吧!” 那墨忽见到此情此景,似乎越发的癫狂兴奋,竟手舞足蹈起来,嘴里疯狂的吼着:“饶你……我就是饶了你啊……你看,你就成为这沥血池满池血水的一部分了,这是你的荣耀和荣光,你难道不开心,不想么?” 那人形魂魄闻言,更是惨叫连连,凄厉的大声央求道:“神王不要……神王三思……我不想……不想啊!” 墨忽忽的脸色一冷,狠声道:“由不得你了!”说罢,那原本正常的左手,忽的伸长了五丈有余,五根手指正死死的卡在那人形魂魄的哽嗓处。 那人形魂魄还想告饶,可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手刨脚蹬。 那墨忽没有半点怜悯犹豫,五丈多长的胳膊一使劲,将这人形魂魄直直的提在半空,然后狠狠的一甩。 那人形魂魄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的甩进了沥血池中。 人形魂魄在沥血池的血水中挣扎扑腾了一阵,透明的人形起起伏伏,最终完全湮没在沥血池中,与这满池的血水融为一体。 那九霄神王墨忽的眼神随着那人形魂魄渐渐的消失,才慢慢的再次便的冰冷而阴霾。 他的眼瞳之中忽的出现了无数可怖的红色血丝,然后整个身体上的那件华贵的金丝宝石衣衫竟慢慢的脱落。 渐渐的,那一丝不挂的身体,渐渐的呈现出来。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的身体每一寸都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这样的红色血丝,就如一道又一道的可怖伤疤,丑陋惊心。 然后,他缓缓的踏入这沥血池中。 蓦的,沥血池血水开始变得狂暴而激荡,整个血池好像突然沸腾了一样。 汩汩的冒着血泡和热气,血水不断的朝着墨忽涌来。 此时此刻的墨忽宛如一头浑身浴血的妖怪,张开血盆大口,贪婪的吸食着满池的血水。 声音空洞而又充满嗜血的冰冷:“来吧……都来吧……还差九十九个……我将主宰这个天下!……” 血涛汹涌。那九霄神王的身影渐渐的分辨不出来了…… ………… 九霄皇觉殿不远处的一座府邸。 府门外的红灯映出那大门的匾额,正是苏府二字。 苏府的正厅内,灯火通明,设施齐全,但不奢华,甚至还有些陈旧。 一个恬静素雅的女子披着一裳厚厚的白色狐裘正倚在檐下朝着大门处望着,杏目之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她似乎十分娇弱,白皙的脸上似乎有些苍白的病态。应该是身子不大好,有什么病疾。否则这初夏的天气,虽不算太热,也不用穿着厚厚的狐裘。 “吱呀——”一声,门缓缓的开了,蓝影闪动。一个青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九霄皇觉殿的护法——苏执。 那檐下的女子见是他,脸上现出一丝喜色,稍想一动,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苏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旁,缓声道:“槿雪,外面凉,你身子骨又弱,以后我若晚归,你再不要这样等我……” 那被唤作槿雪的女子好半天才止了咳,莞尔一笑道:“苏执,我只是担心你……” 苏执呵呵一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神王对我恩宠日盛,槿雪,你多虑了。” 槿雪摇摇头道:“他的性格,我岂不知……苏执……你今晚还要熬夜?” 苏执将她扶进正厅之中,拿来炭炉,生了炭火,然后推到槿雪面前道:“你暖一暖罢……明日我便要去知会无魂堂,手中颇多的事情,我今晚便在正厅好好捋一捋,你累了先去睡罢,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可以唤我。” 槿雪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苏执,叹了口气,转身朝正厅旁的小厅去了。 那苏执待她走了许久,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将正厅的所有蜡烛全部吹灭。 一时之间,整个正厅,一片黑暗。 只有他身旁的那炭炉内的火光幽幽,散发着点点光亮。 光亮迷蒙,映照在苏执的脸上,那张英俊的面孔之上,竟似乎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霜雪。 黑暗中,他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枚如玉简一般的东西。 只是,那玉简的颜色,却非纯粹的绿色,而是绿色之中透着丝丝的黑气。 玉简缓缓的悬浮在半空之中,叮叮作响,似乎在吟唱着什么。 那苏执的眼中蓦的一片沧桑和悲凉。他不言不语,直视着那浮动的玉简,不知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方收了那枚玉简,然后走到桌前,“啪——”的一声,似乎打开了某个匣子。 然后,他从那匣子中取出了一个刻着字的木牌。久久的握在手中,再次来到炭炉旁。 似乎自言自语:“黄泉堂完了……下一个覆灭的就是你罢……” 最后半句,竟有些狠厉和决绝。 说罢,他将手中的木牌狠狠朝炭炉掷去。 不一会儿,木牌起火,火光升腾,映照出木牌上的两个字,清晰可辨:无魂。 苏执做完这些,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炭炉中的火将这木牌完全烧成灰烬。 他的眼瞳之中,似乎也如这炭炉一般,腾起了火焰,那火焰,熊熊燃烧。 好久,火光终于熄灭。 再没有了一丝光亮。 黑暗中,苏执柔声的说道:“槿雪……睡了么……” 正厅旁的偏室里似乎发出了一丝柔柔的回应:“嗯……” 脚步声起…… 终于,一切在黑暗中归于平静。 第三十四章 冤家聚 天将明,晨光熹微。 雨露清凉,草木瑟瑟。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杈上婉转啼鸣。这山野之地,竟有一种出尘的宁谧。 篝火燃尽,只剩下些碳屑似乎仍有淡淡的青烟隐约而出。 古道,西风,朝阳,悠然空旷。 或许是做了场好梦,林逸之醒来的时候感觉从未有过的清醒和惬意。他躺在草丛中,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心中暗想外面世间的风景果然与离忧山的不同。 离忧山就如一副缥缈而壮美的画卷,虽然很美,但总让人觉的有些敬畏,有些离得太远。而这不知名的山野,虽没有离忧山的出尘仙境,却如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清新怡人。 若一直躺在这里,再无纷扰和忧愁,就这样慢慢老去,是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只是可惜了端木、汐月妹妹、纳兰还有离忧教的那许多人,不知道这凡俗之中还有如此宁静之处。 若有机会,定要带他们在这渺渺尘世的某一处美景深林中,竹做房屋,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做一世的沧桑布衣。却该多好。 林逸之想想都有些醉了。 或许,也只有他这般痴人,逃出离忧教,又招惹了九霄皇觉殿,却依旧浑然不觉,傻傻的想着这般悠然无争的生活。或做他人,也许早已忧虑满腹,惶惶不可终日了。 林逸之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后有脚步之声,未等他翻身坐起,便看到管得宽呲牙咧嘴的和他打了个照面。 林逸之呵呵笑道:“别的怪物吓死人,你呢,能笑死人。” 管得宽撇了撇嘴道:“你这人忒也得无趣,赶紧起来,有好东西吃!” 林逸之这才翻身起来,竟然发觉自己昨日断掉的肋骨处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了,心中十分高兴。 管得宽似乎也发觉林逸之的伤势已经好了,撇着嘴看了看他道:“没想到你这么清瘦,伤势恢复的速度倒是惊人啊。” 林逸之略显尴尬的笑笑道:“只因为我修为低微,在离忧教时,总是挨打受伤……” 管得宽未等他说完,便眼睛一瞪道:“哪个想死的欺负兄弟你,要不要哥哥我杀上离忧教,拧了他的脑袋!” 那架势,竟真的有种拼命的劲头。 林逸之暗道,这管得宽的名字果真不是白叫的,随即呵呵一笑道:“我开玩笑而已……” 岂料那管得宽也是嘿嘿一笑道:“我也是开玩笑而已……离忧教是什么地方,每人吐口吐沫都能淹死我……我要是敢去那里,只能说明我活腻味了……” 林逸之一阵无语。 管得宽扬扬手中的东西道:“早上起来,定是饿了,这个给你吃。” 说着朝林逸之当头扔了过去。 林逸之匆忙接过,定睛一看,却是几枚青色的果子。 林逸之拿在手里,啃了几口,味道酸涩中稍有些甜味,倒是很脆。 “这是什么……”林逸之问道。 “这叫做菩萨果!相传啊,穷人多的地方就有这种果实,穷人往往没有饭吃,就拿这些水果果腹,因而被人们称作菩萨果。”管得宽滔滔不绝的讲道。 林逸之眼中由衷的佩服,脱口道:“管大哥见识果真广褒,看来你经常在这俗世中行走了!” 管得宽闻言,面露得色道:“那是自然,天涯海角,四方绝域我都曾经去过,真是醉卧红绡帐,浪迹天涯风啊!哥哥我每到一地,凭我这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长相,那个女子见了我不都是……” 林逸之再也听不下去了,低头吃着菩萨果,往远处走了几步。 管得宽摇了摇头,竟叹了口气道:“唉,浪迹红尘,赢了多少薄幸名,只是哥哥心有所属,我的端木凝阙啊……” 林逸之实在听不下去了,忙插嘴道:“管大哥,我知道你是红尘浪子,辣手摧花……额……”忙抬头望了望管得宽,见他似乎没有听到那最后四个字,仍旧是一副陶醉的表情,这才又道:“我们还是想一想接下来去那里吧……” 管得宽这才回过神来,道:“我反正浪迹天涯,你昨晚又说你烹饪十分了得,所以,你去哪我就去哪喽。” 林逸之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对那个老道士南宫一金说过的话,他们本来约好要一起去西方无痴禅境中的禅寂寺,可是未曾想,中途老道为了救自己丧了性命。 林逸之心中一阵难过,或许他的魂魄一直跟着我的吧,那仍旧去那里罢。 想罢,他对管得宽道:“我想去禅寂寺。” 管得宽闻言,有些觉得不可思议道:“那里与这里相差数数万里之遥,还要过广瀚无垠的葬孽之海,听说最近那葬孽之海里颇不太平,好多修者都送了性命,你去哪里作甚?” 林逸之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有旁的事,就是想去禅宗地域增长一些见识。” 管得宽闻言,使劲摇头道:“那里全是一些破和尚,大光瓢,整天施主,阿弥陀佛的叫,无趣死了,不去不去。” 忽的眼睛一亮道:“兄弟,倒不如我们去江南如何?江南烟波浩渺湖,那可是个大好的去处,那湖上美女如云,个个身段苗条水灵,还有一个门派叫三妙宫的……那三个宫主……” 林逸之闻言,脸一红道:“管大哥,白日里,咱们能不能不说这个,我就去禅寂寺,你若想去江南,你自己去便是……” 管得宽摇摇头道:“你这人实在是无趣,得了,听你的!” 说着,身体往草堆里一伏,似乎在扒拉着什么。 不一会儿,手中多了一枚苹果大小的东西,那东西光滑剔透,闪着土黄色的光芒,仿佛是大了许多号的丹药。 管得宽将这东西掂在手中,呵呵坏笑。 林逸之疑惑不解道:“这是什么?” 管得宽嘿嘿一笑道:“这就是昨晚咱们吃的那四瞳熊妖的妖丹啊,只是那畜生个头大,这妖丹也就大了些……” 林逸之看着这大的有点出号的妖丹道:“管大哥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他自己也有一枚妖丹,便是虺耒临死前给他的,虺耒说过危急之时可召唤他分身三次,只是林逸之一直没有舍得用。 他这次初见四瞳熊妖的妖丹,不由得好奇非常,莫非管得宽也可以召唤四瞳熊妖三次? 管得宽闻言,似乎有些不相信似得看着林逸之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问我妖丹有什么用?你家师尊没讲过么?” 林逸之一脸木讷,管得宽摇摇手道:“你在这修界混到现在还活着,简直是奇迹,算了,我告诉你吧。” 说着,举起那四瞳熊妖的妖丹道:“这强大的妖兽体内,皆有妖丹。当然妖丹也有品级,普通的妖兽呢,妖丹品级就低,随着妖兽的等级越来越高,妖丹的等级也越高。妖丹的品级有五等,最低的称为‘黄’,便是那些灵智初开的低等妖兽,比如我收养的那些四脚兽什么的,次一点的称之为‘玄’,比如一些小山怪,小狼妖,有些攻击能力,但对筑基以上修为的修者没有威胁的; 再往上,便是一些异种妖兽,自身实力已经十分强横了,便是金丹修士与其相遇,也要费一番力气,这些妖兽往往存在世间百年,甚至千年,攻击力强大,而且灵识也很强大。这些妖兽的妖丹称为‘地’。” 说到这里,他一指手中的四瞳熊妖妖丹道:“这个黑皮畜生的妖丹,便是地品妖丹了,四瞳熊妖存于世上已然千年,以前只在极南的南荒炎域中出没,不知这个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逸之点了点头,想像学生听着夫子讲授一般的认真。 管得宽或许好为人师,又道:“若妖兽的妖丹达到地品,便对驱物以上的修者大有裨益,将之吞服,少则增长三五年真气修为,多则十年以上。” 林逸之闻言惊道:“原来妖丹这么大用处。” 管得宽呵呵一笑道:“是啊,有些修者专门以猎杀妖兽,夺取妖丹为业,低阶的买于商行,高阶的自己留下。不过这种行当九死一生,若碰到低于自己修为的妖兽还好,若碰到高阶的妖兽,少不了一梦黄粱啊!”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无论何事,都是强者生存啊。” 管得宽笑了笑道:“再往上的品阶便是天阶妖丹了,这些妖丹世间罕见,它们的主人已然是世间少有的妖兽了,这些妖兽多存在于南荒浩瀚沙漠和无尽的万仞山中,自身实力强横无比,便是大乘修士遇到,也要谨慎对待了。” 林逸之惊叹道:“那天阶妖兽的妖丹岂不是对我们更有裨益……” 管得宽斜睨了林逸之一眼道:“想什么美事呢你?那些妖兽也是天级的,各个都有摧山填海之能,而且可遇不可求,便是遇到,也得有本事降服。我游历世间这么多年,还没碰到过一个,就算我碰到,也只有溜之大吉的份!想杀了它,取妖丹,没有大乘大圆满,甚至洞虚修为,那就是痴人说梦……” 林逸之惊立半晌,心中暗暗思忖虺耒的妖丹又属于何种级别。 遂开口问道:“那最高阶的妖丹又是什么呢?” 管得宽闻言道:“最高阶妖丹,被称作‘鸿蒙妖丹’,这些妖丹属于洪荒时期的妖兽了,你可知这世间有九大洪荒凶兽么?” 林逸之摇摇头,其实他听虺耒说过九大洪妖兽,虺耒以前十大洪荒妖兽之一,只是后来声名隐没,被上古大神抹除了所有关于它的记载,故而世间皆传九大洪荒凶兽。 只是,他虽听闻有九大洪荒凶兽,但却都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管得宽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说这些太过虚无缥缈,据传说那九大洪荒凶兽不知什么原因皆在南荒炎域最深处,那里风沙为刀,雷鸣电闪,便是神仙去了,也不一定能出的来,这世间九大凶兽只是传说,没有人见过,所以鸿蒙妖丹,也只是传说而已。” 林逸之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或许虺耒的妖丹便是鸿蒙妖丹罢。 只是心中仍有疑惑道:“管大哥,是不是所有的妖丹都是对修者修为有补益的,没有其他用途?” 管得宽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有些妖兽的妖丹比较特殊,本身就是一件类似法宝之类的宝贝,比如有的可以易容,无论多高的修为,除了洞虚圆满,便无法识破,有的可以提高身法速度,有的呢可以召唤妖丹所属妖兽的分身,以为臂助等等,总之呢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果真如此,林逸之心中暗想,虺耒的妖丹便应该是管得宽所说的特殊的妖丹了。 林逸之不动声色,指了指管得宽手中格外大的妖丹道:“管兄莫不是要把这枚妖丹吃掉?” 管得宽呵呵一笑道:“我不吃它,自有吃它的主儿!”说到这里那眼珠直转,似乎在盘算什么,又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林逸之知道,恐怕哪个苦主又要遭这位管兄的戏弄了。 管得宽道:“好了,走了走了,从这里一路向西,禅寂寺等着,管公子这就来了!” 说罢,当先迈开了步子。 林逸之忙跟了上去。 ………… 林逸之和管得宽二人,大多时候都徒步向西,其实若是按照管得宽的性子,怕是一路驾驭法宝过去,省时省力。 可是耐不住林逸之的央求,说他好容易见识一下人世光景,若都驾驭法宝过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去。管得宽起初是说什么都不答应的,说若是一路走过去,怕是两三年的光景。 林逸之只好妥协,便提出了一日徒步赶路,一日驾驭法宝的建议。管得宽起初着实反对了一阵,直到一日晚间林逸之打了几道野味,自己亲手烤了,又拿出一路之上买来的盐巴、香料一阵忙活后,直把管得宽吃的连声夸赞,管得宽想到若天天驾驭法宝在空中行走,估计很难在吃上这样的美味了,也就欣然同意了这个建议。 两人晓行夜住,有时错过宿头,便在深山荒郊中将就一晚,每每这个时候便有肉香阵阵,然后便是月夜之下,两个大朵快颐的身影…… 一路风餐露宿,不知过了多少城池和村镇,路上景色时而秀美,时而壮阔,时而幽静,时而苍凉。 林逸之沿路饱览美景,见识各地风土人情,却也眼界胸怀大为开阔,自身的气质也多多少少的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就这样时而徒步行走,时而御空而行,转眼之间三月有余,已然进入夏深时节。林逸之心中一直害怕九霄皇觉殿的人于半路之上再度发难,追杀自己,可是这许多时日竟没有丝毫九霄皇觉殿的影子,就好像九霄皇觉殿对林逸之灭杀黄泉堂感到惊恐,齐齐的保持了缄默。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逸之对九霄皇觉殿的防备之心也渐渐的淡了一些。 起初两人御空而行,林逸之蓦然看到与自己赤霄并驾齐驱的是一双涨大了的筷子,而管得宽跃然于上,一副悠闲自得的神色,总是感觉到极为滑稽,几次都令林逸之忍俊不禁。 时间长了,他也便习惯了许多。 ………… 这一日,两人正御空而行,管得宽俯身朝云层下望去,只见渺渺层云空隙之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不算太大的村落,村落东边依山,西侧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管得宽冲林逸之道:“此处应该是中土与西方无痴禅境交界的最后一个村落了,过了这村前方便是葬孽之海。过了葬孽之海便来到西方无痴禅境的地界,再行走数日,便到无痴禅境第一座大城桑梓城,过了桑梓城,便是释空山,禅寂寺就在释空山的半山腰上。” 林逸之手搭凉棚,朝着西方望去。阳光尽撒,西方极目之处,一片无尽的粼粼波光,汪洋蔚蓝,与这天空成了一色。 林逸之知道,那里便是管得宽所言的葬孽之海。 林逸之心下奇怪,转头对管得宽道:“那一片蔚蓝大海,波澜壮阔,浩瀚无垠,怎么会起了一个这么阴晦的名字——葬孽呢?” 管得宽呵呵一笑,却不解释道:“这个待你到了那里便知道了。” 说罢,他打了一声唿哨,然后身形如离弦之箭直奔那小村落而去。 半空中传来他的话声:“兄弟,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日就在这小村落脚,你且快些前来!” 林逸之摇了摇头,这管大哥什么时候都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然后也忙催动赤霄仙剑,朝着前方的村落去了。 两个人为了不惊动这村落的村民,便在村外就收了各自的驭空之物,徒步朝着村子走去。 走不多远便来到了村口,林逸之远远望去,这不大的村落,多为茅屋房舍,由于日已偏西,多家茅舍早已炊烟袅袅,一片安宁。 两人在村口前走了几趟,也没发现这村口有什么标示,管得宽拉过林逸之揶揄道:“兄弟,你长相虽不如我,但是呢,发色正常,我看天已黄昏,万一我这满头白发,再吓着人便不好了,你去这周遭方圆问一问,看看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逸之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正当林逸之扭头方走出不远,便听到了一声口诵道家法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无量天尊……施主,贫道见你印堂发黑,年纪轻轻就已白发满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让贫道与你卜上一卦,开解一番如何?” 似乎是管得宽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还颇有兴致道:“这倒是闲来解闷的好方法,不知老道你这一卦多少钱呢?” 那似乎是个老道的声音道:“无量天尊,我这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贫道卜卦,一卦一金……” 林逸之猛然一个激灵,只觉得血往上涌,浑身颤抖不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这个声音是在是太熟悉了,那分明是林逸之朝思夜想的人的声音。 林逸之极力的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猛的转回身,朝管得宽站立的地方看去。 只见他的对面,正是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老道,须发皆白,一脸的出尘之相,只是唯一不协调的是左手处拿了个破布幌子,上面四个大字清晰可辨:一卦一金。 林逸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一拍那老道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老道,原来你竟然没死!” 这老道正专心致志的忽悠管得宽,被林逸之这一拍,吓得一哆嗦,并不看来者是谁,翻着眼睛嚷嚷道:“这谁那么不长眼睛,大呼小叫的,没看到道爷我……” 待他抬起头来,原本极度不满的脸色竟也变得激动不已,那话也说不出来了。 嘴唇蠕动了许久,这才忽的颤抖着大声嚷道:“鬼啊……” 不由分说,拿起手中的破布幌子,扭头便跑。 林逸之和管得宽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逸之忙在他身后就追,一边追一边道:“老道,你这是疯了还是傻了?我是林逸之啊,你跑什么?” 原来这个老道正是在风陵村被黄泉堂主击中,在林逸之眼前消失,被他认为已经死了的——南宫一金! 只是,他看到林逸之就跑,倒是让林逸之颇为意外。 南宫一金见林逸之紧追不放,更是跑的急了,一边跑一边还大声的嚷嚷着:“打鬼!打鬼啊!林逸之……你我前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就是诓了你三锭金子而已,你既然被那黄泉堂主所杀……便去找他啊。怎么千里迢迢的来找我索命啊!” 林逸之闻言不由的乐了起来,敢情这老骗子认为我死在风陵村了,随即哈哈大笑,在后面边追边道:“老骗子……我没死……我是一大活人!” 南宫一金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嚷道:“怎么可能,你看你身后那个白头发的,我原本还奇怪,现在才知道这分明就是白无常嘛,再说有这么年轻的就一头白头发的么?你是不是带着白无常来找道爷我啊!” 林逸之边追边解释,无奈这南宫一金说什么也不听,执意认为林逸之是鬼。 一时之间,这小小的村口地界,被闹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南宫一金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忽高忽低,连绵不绝。 林逸之没有办法,只得向管得宽使了个眼色。 管得宽二话不说,对这个老道也没什么好感,一道残影便来到了南宫一金的面前,冲他一呲牙。 吓得南宫一金妈呀一声,掉头要跑,结果突然发觉自己双脚已然离了地。 回头一看,他的后衣领子早被管得宽抓在了手中,而管得宽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南宫一金脸都绿了。 林逸之忙摆手跑过来道:“管大哥,放他下来,自己人!” 管得宽这才将南宫一金放了下来。 林逸之又是好一顿解释,南宫一金这才相信眼前的林逸之是个大活人,不是什么鬼魂索命。 南宫一金一叹气道:“想不到你竟然又遇到了这许多风波。” 林逸之也是一阵感叹,问道:“老道,你怎么没死,还跑到这里来了?” 南宫一金一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我再详细与你们细说。” 管得宽嘿嘿一笑道:“不过一会儿,我还要请老道你给卜上一卦……” 南宫一金闻言,把胸脯一拍道:“这却使得,我给你卜一卦,不要钱,当送你的见面礼如何?” 管得宽哈哈大笑道:“老道……讲究!” 林逸之看着这两个活宝冤家,头不知不觉又大了好几圈。 第三十五章 东隅镇 三人正在村口相互打趣,忽的听到前面一阵脚步嘈杂之声,抬头看时,只见前方人头攒动,不多时从村里走出十几个人,手里皆拿着鱼叉、锄头这些平日里做活计的用具,有的锄头之上还有不少的泥土。 这十几人虽然咋咋呼呼,举着这些所谓的兵器,但是神情之中还是颇为惶恐,一个穿着比较体面的老者被他们簇拥着,正朝这边指指点点。 林逸之、管得宽和南宫一金不由得一愣,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这群人有何贵干。 三人正自迟疑,这群人已然来到了他们面前。一个渔夫模样的壮汉壮着胆子,战战兢兢的指着南宫一金对这个穿着不同的老者道:“镇长,就是他,就是他方才嚷的……” 这老者不算太老,须发黑白相间,看上去年岁在六旬左右,神情比起这些人还算镇静一些,点了点头,打量了三人一阵,方一拱手道:“从三位的穿着上看,像是外乡人罢!” 林逸之忙一拱手道:“老伯有礼了,我们三人的确是外乡人,去往无痴禅境,路过贵地……不知老伯如何称呼?” 这老者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方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逸之忙道:“老伯有话请讲。” 这老者这才道:“方才我们听到你们中这位道长呼救,说是有鬼,我等才急急赶来,只是不知鬼在何处?” 管得宽哈哈大笑道:“鬼?这不就是嘛,我是个白头鬼!” 一句话吓得这群人颜色更变,倒退了数丈之远。 林逸之忙一摆手道:“老伯莫慌,我这哥哥喜欢开玩笑,方才他那只不过是玩笑话。” 这老者闻言,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林逸之正色道:“千真万确!” 那老者这才疑惑道:“那方才……” 林逸之斜了一眼南宫老道,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道:“这倒要问问这位道长了……” 南宫一金闻言,故作高深的,捋了捋花白胡须慢条斯理道:“我方才的确说有鬼,不过呢,鬼我还没看到,只是算到而已,你们也看到了我这身打扮了,道爷我最擅长的便是卜问吉凶,捉鬼拘魂。见你们这里有鬼气,故而出言警告……” 一句话说的林逸之和管得宽直翻白眼,暗道这南宫一金满嘴胡话,果真是好厚一张脸皮。 只是,这群人听完南宫一金的话,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望向这老者。 这老者面色阴沉,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似得。 他这异常的神情,管得宽和林逸之自是没有在意,可是那南宫一金可是个七巧玲珑心,眼光老辣,被他看个正着,心中盘算道,看他们的神情,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什么?嘿嘿,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过了一会儿,那老者眉头方舒,神色恢复自然,一笑道:“原是如此,倒是我误会了……” 林逸之忙一拱手道:“也是我们行事不周,冒犯了长者,只是敢问老伯此处唤作什么?” 那老者一拱手,方显出一家之长的气度道:“我们这里东面靠山,所以东面种田为生,西面靠海,所以西面靠捕鱼为业。我们这小镇因为这地势的缘故,唤作东隅镇,小老儿便忝为这东隅镇的里长,姓薛,名显宗。” 林逸之、管得宽忙抱拳见礼,只是那南宫一金却依旧保持着他出尘的形象,双眼微闭,也不见礼。 他越是这样做派,越是让这些镇民们觉得此人高深莫测,仙风道骨,倒是真就吸引了不少注意的目光。 林逸之和管得宽懒得揭穿他,林逸之一抱拳道:“原是薛里长,我等冒昧了,只是路过宝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在此叨扰一晚……” 薛显宗闻言,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管得宽颇为直爽,朗声道:“薛里长似乎颇为作难,你放心便是,我们在这里住一晚,多给你钱便是!” 薛显宗闻言忙一摆手道:“不不不!诸位误会了,非是我不愿诸位光临我这小镇,只是……唉!” 竟又是一言不发。 林逸之和管得宽面面相觑,只是南宫老道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不住的冷笑。 林逸之忙又施礼道:“薛里长,如今天色不早,你若不留我等,我等也无处投诉啊,这东面荒山野岭,狼虫虎豹,西面茫茫大海,我等无处可去,万望薛里长通融一二,这样罢,我这里有一锭金子,权且作为我们三人的补偿,待临走之时再多给里长银钱如何?” 薛显宗闻言,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竟不接那金子,长叹一声道:“也罢,诸位随我来吧!” 林逸之一喜,忙拱手施礼。三人跟在薛显宗身后朝着东隅镇里而去。 然而,这三人中却属南宫一金最出风头,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一片艳羡之色。 南宫一金仍旧故作出出尘之相,面含慈悲,端的是悲天悯人。 一路之上,林逸之暗自的打量着这东隅镇的风景,镇子不是很大,前前后后也就一出一进两条青石小街,或许是越往里走越靠葬孽之海的缘故,青石小街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潮湿光滑,小街青石砖镶嵌的缝隙之间竟隐隐的现出青苔。 小街两侧的店铺不多,只有一处杂货店,一处粮店,一处饭馆,连一家住宿的店都不曾有。 除了这临街的房舍稍微坚固一些,偶有砖坯或者木质的房子外,镇子大多数的房子皆是低矮的茅草房。 那些低矮的茅草房,蜿蜿蜒蜒,有的顺着东面的山势,依山而建,有的便建在西面,纵横稀疏。 东面的茅草房舍,各家各户的院内或墙上皆放着或挂着农田所用的锄头、犁头等种地所用的农具,而靠近西面大海的房舍的院中多有些晾晒的渔网。 一个小镇,两种生活相映成趣。却也是凡尘少见的光景。 只是东面和西面的茅草房舍也好,或者是小街之中人却有些少,就算偶尔碰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而且有一个共有的特点便是面色委顿,神情凄清。 林逸之甚至注意到,这些人连看到一镇的里长薛显宗时,都不抬眼,打哪怕一声招呼。 而薛显宗似乎看到这些人,也颇为无奈,径自的低头叹息几声。 林逸之便是再傻,也发觉这村子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许的不对。 只是,这薛显宗不说,他也不好问出口。 众人走了一段,那些镇民们多多在沿路之上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薛显宗一人引着林逸之三人在一处稍显阔气的宅院处停下。 林逸之三人闪目看去,正中门匾处两个大字:薛府。 薛显宗讲三人领进薛府右侧的一处厢房内,然后朝三人一拱手道:“三位,这是我的家院,寒舍简陋实在是怠慢了,三位稍作休息,我这就吩咐下去,待稍后排摆酒席,宴请三位。” 林逸之忙抱拳笑道:“薛里长客气了,有劳了!” 可那管得宽却是朗声笑道:“酒席,这却是正合我意,只是薛老汉莫要抠门,好酒多肉才是!” 南宫一金其实心中所想和管得宽一般不二,见他嘴快说了出去,索性继续装他的高深莫测。 薛显宗闻言挤出了一丝笑,才道:“这是自然……诸位稍待。” 说着拱了拱手出去了,临走之时竟然朝着南宫一金深深的看了两眼。 待薛显宗走后,管得宽这才冲林逸之道:“兄弟就是大门派出来的,干嘛对这老头如此恭敬,你看他一路之上愁眉苦脸的,方才我说了句好酒好肉,他几乎要哭出来,像我们要赖他钱似得!” 林逸之叹了口气道:“管大哥有所不知,我十岁之前长在村里,凡尘百姓生活维艰,这也就是一个里长,生活在这里已然算得上不错的了,若换做那些普通百姓,估计招待我们的也就只有粗粮稀粥这些了……” 管得宽叹了口气道:“只是心中实在不快!” 忽的抬头看见正在一旁榻前闭目养神的南宫一金,便来了精神道:“嘿,我说老道,你莫不是忘了你答应我要替我卜上一卦么?” 南宫一金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道:“手拿来!” 管得宽似乎真的有兴趣,竟把右手往前一递。 南宫一金瞥了一眼管得宽,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右手无用,左手……” 便再不看他。自顾自的捋了捋胡须。 “我……”管得宽闻言不由的一阵恼怒,但毕竟有求于他,只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将左手伸了过去。 林逸之看管得宽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又看这南宫老道装神弄鬼,心中好笑,暗忖且看这老道如何演戏。 南宫一金这才再次勉勉强强伸出自己的手搭在管得宽的手腕之上,那架势不像一个相士,倒好像是在诊脉一般。 管得宽嘀咕道:“我说老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人家都是看看手相啥的,你怎么跟个郎中一般。” 南宫一金眉头一皱,微闭双眼,并不看他,声音有些嗔怪,缓缓道:“你懂什么?我这叫做医卜,可是大衍相术之中最高深的学问,你莫要出声,扰乱道爷我的心神,待会卦象不准,可莫怨我!” 唬得管得宽忙把嘴一闭,一个字都不说了。 林逸之使劲的憋着笑,看着这一老一少,倒也是一番乐趣。 只见南宫一金手搭在管得宽的腕上,似乎是诊脉那般,双眼微闭,沉吟半晌。 忽的,南宫一金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情,还上一眼下一眼的如不认识管得宽一般打量了起来,一边打量,一边摇头叹息,嘴里念念有词。 管得宽见他这样子,着实被唬得蒙灯转向,急切道:“老道,你这副鸟样作甚?你待会可要好好说话……别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林逸之闻言哈哈大笑,他心中认定是这南宫老道故意要整一整管得宽。 管得宽这样一说,南宫一金更是变本加厉,竟不再诊脉,而是忽的起身,煞有介事的围着管得宽左右踱起了步子。一边踱步,一边还似乎自言自语道:“奇哉怪哉!奇哉怪哉!” 管得宽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嚷道:“牛鼻子,你再这般唬人,小心我掐死你!赶紧说!” 南宫一金竟然少见的没有回嘴,径直又拿起管得宽的手腕,反复的诊起脉来。 只让管得宽急的满头大汗,那南宫一金这才缓缓开口道:“好了,果真如此!” 管得宽闻言朗声道:“老道,果真什么?快快说来!” 南宫一金如瞅怪物一般瞅了瞅管得宽,又回头瞅了瞅一旁看热闹的林逸之,这才煞有介事道:“原来,你不是人啊!” 管得宽还以为他说出什么高深莫测的话,未成想南宫一金第一句话就这样编排自己,顿时跳脚道:“老道,你莫不是真得想被掐死么?” 便是林逸之也觉得南宫一金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南宫一金闻言急忙摇头,一本正经道:“我可不是胡说,你们都不懂得,老道多年钻研相术,知道一些命理之道,世间万物都有其所属的独特脉象,天有天脉,地有地脉,人有人脉,兽有兽脉,方才我观你的脉象,真的感觉你的脉象有异于常人,似乎人脉之中,掺杂着强大的兽脉迹象!” 林逸之对于南宫一金这番说辞是一点都不相信,认为他为了自圆其说,满口胡诌罢了。不过却也真心服他能说出这万物有不同脉象的道理来。 管得宽闻听,似乎信了几分,一字一顿道:“那你说,我这脉象中是人脉多些,还是兽脉多些?” 南宫一金闻言,不假思索道:“人脉三成,兽脉七成。当然是兽脉多些,所以我说你不是人,而且你这兽脉的律动,似乎好像是上古某个妖兽!” 管得宽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道:“上古妖兽个鬼!你这老道定是讨打!” 说着举拳便打。 南宫一金却也不躲不闪道:“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拉倒拉倒,肉眼凡胎,几人能懂我!你若不信,何必找我卜卦,你若想打便打,你打我一拳我便告诉一人你不是人,你打我十拳。我便把你不是人的事情告诉十人!……” 说罢,抱着膀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管得宽憋的满面通红,他却是极爱面子之人,被南宫一金这样一说,却真的对他无可奈何。 南宫老道也不理他,忽的瞧见林逸之偷乐,似乎方才卜卦有些不过瘾,便冲林逸之嘿嘿一笑道:“逸之小兄弟是否有兴趣,让道爷我给你卜上一卦?” 林逸之闻言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南宫一金却不依不饶道:“我送你一卦还不成么?” 林逸之还想推脱,管得宽正愁没有人和他命运一般,如今总算拉上一个与他同病相怜的,不由分手将他的手拽到南宫一金近前嘿嘿笑道:“老道,你给瞧瞧……” 南宫一金也不客气,便伸手搭在了林逸之的腕上。 林逸之顿时一副苦瓜脸色。 半晌,南宫一金才将手撤下。管得宽忙道:“老道,是不是又一个不是人的……” 南宫一金嗔怪的看了管得宽一眼道:“哪有那么多不是人的……不过……” 林逸之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老道是不是又要臭嘴了。 南宫一金嘿嘿一笑道:“卦象上看没有什么祸事,倒还有桩喜事!” 林逸之闻言,疑惑道:“喜事?”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我算出小子你近日命犯桃花,不是喜事一桩嘛?” 林逸之闻言哭笑不得道:“命犯桃花,那也得有人可犯啊,我这左右两个大老爷们,哪里来的桃花?” 南宫一金站起身来,拿起那破布幌子道:“天机不可泄露,这里实在憋闷,老道我出去逛逛!” 说着便往外走去。 管得宽大声编排道:“老道,别走太远了,说不定这镇上有什么不干净的把你摄了去!” 那南宫一金恍若未闻,边走边嘀咕道:“那木头是个情种没错,可这白头发的家伙的脉象也真的实在太为怪异了……” ………… 天色擦黑,林逸之和管得宽一直都在盘膝调息,忽的门前有脚步之声,林逸之抬眼朝门外看去,只见有小厮模样的人,提了一盏红灯笼,来到门前,冲两人一拱手道:“两位,随我前厅去吧,老爷已备好酒菜!” 管得宽闻言,麻溜的跃下床榻,就往外走。走了两步,这才想起南宫一金似乎还没回来,便扭头问林逸之道:“逸之兄弟,那牛鼻子怎么这般时辰还未回来?” 林逸之也摇了摇头。管得宽一摆手道:“不管他了,咱们先去吃罢,再等下去,便要饿死了……” 两人跟着这小厮朝前院而去。 一路之上左拐右拐,廊深树幽,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幽暗之感。只有小厮手中的那盏红灯笼,发散着点点红光,弥漫开来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日头已然完全落山,只是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月也没有出现。 一行人正往前走着,忽的眼前白影一闪,行走的队伍顿时停了下来。 林逸之和管得宽抬头一看,前方一个身穿月白缎衣衫的青年正和自己这一行人走了对面。 这青年面色白皙,俊美异常,只是感觉不到半点的修真气息,看打扮也是一副书生样子。 那月白缎的衣衫在擦黑的天色下格外清晰,阵阵风过,衣带飘飞,那身子竟显得有些单薄。 只见领头的小厮见是这年青人,忙施礼道:“原来是公子回来了……” 说着便要见礼。这月白缎穿着的年轻公子忙将他扶住道:“无需多礼。” 说着,往他身后看去,正看到林逸之和管得宽二人,便朝小厮问道:“府里来了客人么?” 林逸之和管得宽忙一抱拳道:“我等唐突而来,见过公子!” 这年轻公子和善一笑道:“我是家父的独子薛十七,两位既是家父的客人,便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快些去前厅罢,我一会儿也在的!” 说罢,又是一拱手,翩翩去了。 林逸之对管得宽低声道:“这位十七公子果真好俊的人物!” 而管得宽只是笑笑,似有深意的望着远去的薛十七月白色的身影…… 第三十六章 现世报 林逸之和管得宽在小厮的带领下,又走了一会儿,这才看到前方一座宽阔的厅堂。里面烛光晃动,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酒菜的香味,从那里飘来。林逸之和管得宽不由得感觉到饥肠辘辘,确实是饿了。 小厮领着他们二人走进正厅,林逸之眼前,一大桌丰盛的酒席,但见杯盘罗列,好酒好肉。 管得宽低声对林逸之道:“这个薛老头面相上那么吝啬,可是真的落到实处,却也是挺大方的。” 说着径直走上前,朝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薛显宗一抱拳道:“薛里长真是拳拳盛情啊!” 薛显宗见他二人来到,忙起身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说罢,又朝着两人身后看了看,却独独不见了南宫一金。 薛显宗有些疑惑道:“二位,那位南宫仙长怎么未见前来呢?莫不是仙长吃素,那我命灶上做些素斋菜送过去?”不知不觉又将南宫一金的称呼从道长上升到仙长了。 林逸之闻言忙一摆手道:“不不不,他不忌口的,只是方才等候的时候,他嫌憋闷,便一个人出门,到这东隅镇街上透透气。” 薛显宗闻言,先是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笑了笑道:“那两位先请坐罢!” 说罢,竟没有让他二人入席的意思,只是指了指两旁的侧坐。看他的意思是要等着南宫一金,这顿饭招待的主客应该就是南宫老道,而林逸之和管得宽不过是沾了南宫一金的光了。 林逸之不以为意,淡笑着坐了下去。 只有管得宽似乎有些不满,但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口,也就坐在了林逸之的旁边。 只不过在心里把那南宫老道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跑出去补回来,还要害着他饿肚子。 林逸之、管得宽和薛显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晃又过了快半个时辰。 眼看天几乎要黑透了,那酒席上的饭菜也快要凉了,那南宫老道还不见回来。 管得宽已经饿的有些撑不住了,却也不怪他,坐在这里半个时辰,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茶,茶入肠胃,没有半点吃食,更显饥饿。 薛显宗的神色随着时间愈久,竟有些阴郁,眼中也出现了些许担忧和慌乱。 他不说话,林逸之和管得宽也没了话说,厅中的气氛越来越显的沉闷起来。 终于管得宽有些忍不住了,一拱手朗声道:“薛里长是否在等那个南宫老道?我们这许多人等着他也不是个事啊。” 林逸之也点了点头道:“薛里长,南宫为人随和,不会因为他还没到,我们便开席而感到怠慢于他的!” 心中却是觉得这南宫一金果真好不晓事,偌大的年纪,这般晚了还不回来,自己和管得宽等着便也就算了,那薛显宗怎么来说都是这一家之主,让人家等着他,却是大大的不妥。 薛显宗怎能不明白林逸之二人的意思,也是觉着等的有些久了,忙歉意的笑笑,似询问的口气道:“那就边吃边等南宫仙长……二位……” 林逸之还未答话,管得宽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走到酒席前,一拉椅子坐了下去,然后朗声道:“这才是嘛!他外面乱跑,说不定就去镇上那个小馆子吃了,害我们饿着,我们先吃,他定是不怪的,他若怪了,说项之事包在我管得宽的身上。” 说着,便不再管薛显宗是否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边吃边赞道:“这味道确实不错!……” 林逸之瞪了他几眼,管得宽权当未见。林逸之只得无奈的薛显宗一抱拳道:“薛里长请……” 薛显宗也是一笑道:“管公子却是性情中人,只要饭菜对胃口,老朽便荣幸之至了!” 管得宽满嘴食物,含糊的回道:“对胃口,对胃口!……” 引得旁边的小厮下人和薛显宗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薛显宗朝林逸之拱了拱手,两人这才拿起筷子,也开始吃了起来。 不过刚吃有三两口,大堂门口有个小厮跑进来,对薛显宗耳语了几句。 薛显宗放下手中的筷子,冲林逸之和管得宽呵呵一笑道:“二位,南宫道长就在我的薛府门前,只是方才我那小厮回话,他一时脱不开身,不如二位随我出府迎一迎他,如何?” 说罢,竟当先站起身来。 管得宽正吃的兴起,可是见薛显宗已然起身,也只得和林逸之对视一眼,看到了林逸之满眼的疑惑。 林逸之忙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与管兄便陪着薛里长到外头瞧瞧。” 薛显宗呵呵一笑,一捋颌下胡须,唤了小厮提了灯笼,三人这才结伴朝薛府外走去。 林逸之三人刚来到薛府门外,便看到灯光闪动,薛府门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几十名东隅镇的镇民围着一个圈子,这圈子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林逸之甚至觉得这里聚集的镇民比他一路之上见到的镇民总数还要多上许多。 只见这些村民之中男女老幼,形形色色。皆面带崇敬和虔诚的望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一人,手中拿着铜钱的有之,银钱的有之,甚至有几个穿着不错的,还拿着金锭。 只是虽然这些人大不相同,但是几乎都在说着同样一句话:“请仙长施展法力,赐予我们平安符……” 这样的话此起彼伏,薛府门外一片嘈杂。 林逸之和管得宽定睛一瞧,那正中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左等右等不出现的南宫一金。 两人顿时哑然失笑。不知道这南宫老道又是演的哪一出戏。 只见南宫一金被这许多人围在正中,却依旧一副高深莫测,悲天悯人的模样,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黄纸,黄纸上胡乱的画着一些看不懂的咒文,慢条斯理道:“不要挤,不要慌,本仙长巡游到此,就是来解救你们这些穷苦百姓的,我这里平安符还有很多,人人都有份,人人都有份啊!” 林逸之和管得宽听他这样一说,心中都已然明白,这老骗子敢情又在骗人了。 只是薛显宗看着南宫一金,眼睛忽一眯,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管得宽冲着南宫一金嚷道:“老道,你那什么平安符,我包了,你可卖我?” 说着便要过来捉他。 林逸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忙冲他一摆手,然后径自走过来,挤开人群,来到南宫一金的身旁,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老道,你好没个正经,这样穷苦百姓你也要骗?” 南宫一金生怕旁人听到,忙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朝两边看了几眼。或许是那些镇民的声音太大,林逸之的声音又太小,这才没有被人听了去,这才安心。 南宫一金一把将林逸之拽到他身旁,一边仍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黄纸咒文,一边小声对林逸之道:“你懂什么,这叫生财有道,我们一路去往禅寂寺,没有盘缠怎么够,再者那禅寂寺是我们想进,那些和尚便让我们进的么?不给点香火钱怎么行?你说我骗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这平安符,可是老道我多年呕心沥血才做成的,买来消灾,就算无用也当个摆设不是!” 林逸之闻言,竟无言以对,只得道:“老道,你改天再卖成么?薛显宗和我们俩在正厅等你吃饭,等了半个时辰,你倒好跑这里赚钱来了。” 南宫一金闻听有饭吃,老眼一转,嘿嘿笑道:“什么饭菜?稀粥馒头我就不吃了,赚了银子我请你们去饭馆。” 林逸之一摆手道:“什么稀粥馒头,好酒好肉!” 南宫一金闻言,眼神顿时发亮,忙把手里的黄纸咒文往怀里一揣,朗声对周围的镇民道:“诸位……诸位,今日就到这里了,平安符已经没有了,想要的等明日一早再来吧!” 那些镇民不解,明明还有一大堆被他揣进了怀中,为何他说没有了。 有些人便嚷道:“仙长,明明你怀里还有很多,为何说没有了呢?求仙长大发慈悲,赐予我们平安符!我愿出三倍的价钱!” 有人闻听,忙喊道:“仙长,我愿出五倍……” “十倍……” 南宫一金朝林逸之一摊手,低声道:“这可不是我骗他们,这是他们自愿的……” 林逸之皱眉道:“老道,赶快想个法子脱身,要不然好酒好肉可真就没了!” 显然好酒好肉的诱惑要比这个大上许多,再者南宫一金已然赚了不少。 只是,如何让他们散去呢? 南宫一金憋了半天,终于灵光一现,计上心来,忽的朗声打了个稽首:“无量天尊……” 这一下,倒真的将这些乱糟糟的镇民镇住了。 薛显宗站在门前,一言不发,只是那脸上和眼神中的神色竟也越发的恭敬起来。 管得宽看了他一眼,暗道,这又是一个被老骗子忽悠的主。 南宫一金装腔作势,一脸慈悲之相冲众人渴望而恭敬的目光道:“诸位,诸位,非是老道我不愿将这平安符全都给你们,只是一则今日时辰已晚,夜晚阴气作祟,平安符元气会外泄,必不长久,二则,平安符事关天机,每日下发自有定数,否则泄露天机,便不灵验了。” 此话一出,那些得到所谓平安符的镇民,各个面露喜悦庆幸之色,欢呼雀跃的朝南宫一金纷纷一拜,然后走了。而那些没有得到所谓的平安符的人,则各个面露遗憾,甚至失魂落魄。大多数人看着那些拥有平安符的人,眼中尽是艳羡之意。 无奈只得暗叹一声,自认倒霉。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林逸之这才和南宫一金朝薛府门前走去。 也许是因为南宫一金的缘故,这薛显宗竟亲自迎了下来,朝着南宫一金一拱手赞道:“仙长风姿,果然令人景仰,里面请!里面请!” 说着,竟亲热的过来拉住南宫一金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满目的恭敬和热情,真真是让南宫一金美得有些飘飘然了。 他这恭敬比起方才只有林逸之和管得宽时,更是显的发自内心,方才只有林、管二人时,那薛显宗虽然也很热情,但多处于客套,而对于南宫一金,却格外不同,看来是真心景仰这南宫一金所谓的神仙之姿。 南宫一金演的一手好戏,竟然泰然受之,只淡淡一笑道:“薛里长,红尘俗事缠身,倒教薛里长方才好等,见笑见笑!” 薛显宗更是恭敬,两人这股亲热倒显的林逸之和管得宽有些多余了。 薛显宗亲自提灯,头前带路,瞅了机会,南宫一金这才偷偷冲林逸之和管得宽二人一笑,小声道:“这叫做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都学着点!” 林一直和管得宽一阵无语。 众人来到正厅,刚想坐下,薛显宗忙一拦道:“慢慢慢!诸位稍等!南宫仙长怎么能能吃残席呢,来呀!” 他一招呼,底下跑出三四名小厮和使唤丫头,七手八脚的将残席撤下,不一会儿,又摆下了新的酒席。 这酒席上山珍海味,窖藏老酒,应有尽有,比起方才那个,更要丰盛上许多。 林逸之看了一眼酒席,不由的暗自咂舌,这薛显宗可是真的下了血本,这一道酒席,估计抵得上他半年的花销了。 薛显宗见酒席设下,忙当先朝南宫一金一拱手道:“仙长,请上座!” 管得宽闻言,气的朝南宫一金一瞪眼,南宫一金权当没有看见,仍旧淡笑着,保持着他那所谓的仙家气概,当仁不让的、毫不客气的坐了主客的位置。 管得宽刚想发作,林逸之一拉他的袖子道:“管大哥莫要生气,若不是这老骗子,咱们也不能吃第二回,你要揭穿他,咱们就没吃的了!” 管得宽想了想才道:“却听你的,就给这些好肉好酒一个面子……” 他这才同林逸之一同坐下。 酒席之上,这薛显宗更是朝着南宫一金频频致意,不断敬酒。 美得南宫一金几乎连北都找不到了。 只是林逸之心下奇怪,他方才再来正厅之时,碰到了薛显宗的独子,那个身穿月白缎衣衫的薛十七不是亲自说过,酒席之上他要来的啊。 可是这薛显宗似乎半句都未曾提及他这个独子的事情,而且已然换过一桌酒席,可是也未曾见到薛十七的身影。 像这家中独子,薛显宗一看便是那种传统的家主,对于独子应当是十分重视的,这样的场合,尤其薛显宗这么抬举南宫老道,薛十七不应该不出现才是。 只是林逸之一直把这个疑问藏在心中,没有说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南宫一金故作高深的一笑,冲薛显宗道:“薛里长,承蒙你如此盛情,贫道方才偷偷为你卜了一卦,只是不知准还是不准。” 薛显宗闻言,更是恭敬无比,忙正襟危坐道:“仙长神通,小可洗耳恭听。” 林逸之和管得宽闻言,也放下了筷子,倒要看看南宫一金能说出什么幺蛾子来。 南宫一金故作高深的把眼一闭,摇头晃脑了一番,这才捻了捻胡须,慢条斯理道:“薛里长你应当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而且兹事体大,可以说不仅仅是你的为难事,便是整个东隅镇几乎家家户户都对此事惊慌为难,贫道说的可对!” “啪嗒——”一声,薛显宗手中的筷子径自从手中滑落,脸上的神色无比的惊憾,用一种惊叹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南宫一金,就如望着一根救命稻草和下凡的仙人一样。 便是林逸之和管得宽也没想到薛显宗竟是如此反应,暗道,看来这次南宫一金真的蒙对了。 怪不得他们一直感觉这薛显宗和镇里的居民怪怪的,原来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南宫一金见状,更是面露得色,竟然哈哈一笑道:“怎么样,薛里长,看来是贫道说对了……” 再看这薛显宗,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纵横道:“还望南宫仙长大发慈悲,救一救我们这一镇的子民吧!” 慌得林逸之和管得宽忙站起身来相搀,可是这薛显宗境执意不起。 只是这南宫一金说了句:“薛里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这句话却比林逸之和管得宽二人搀扶好用,薛显宗竟急忙站了起来。 薛显宗规规矩矩的坐下,这才口打唉声道:“不瞒三位,今日在镇口,三位要在我东隅镇借住一晚,小可面露难色,也是因为这件为难之事,恐怕三位引火上身啊!” 管得宽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吝啬小气呢!” 薛显宗苦笑一声道:“东隅镇虽不富裕,但是招待三位还是绰绰有余……唉!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怪异凶险啊!” 林逸之、管得宽和南宫一金三人闻听,皆齐齐皱眉,林逸之沉声道:“怪异凶险?里长所指何事?” 薛显宗刚想说话,便听到大门外似乎一阵吵嚷,不由的一皱眉道:“外面何事吵吵嚷嚷,你去看一看!” 说着,一只旁边伺候的小厮。 小厮撒脚如飞去不多时,回来在薛显宗耳边低低道:“老爷,外面来了两个女子,说是错过了宿头,别处又基本歇了灯,想要在咱们府上借宿一晚。” 薛显宗一皱眉道:“那可不妥,两个女子,孤孤单单,咱么镇上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留她们?再说了我这里有贵客上门,多有不便,去取些散碎银子,打发了她们就是!” 这小厮领命去了。 薛显宗这才招呼林逸之三人重新坐好,刚要开口,那门前又是吵嚷不断,这一次似乎乱成一锅粥了,时不时还有嚎叫呻吟的声音传进来。 薛显宗不由的气恼起来,大声冲门口道:“门外到底怎么回事,打发两个女人都打发不走么。” 话音方落,不仅是他,连林逸之三人同时都感觉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这人影实实在在的正撞在酒桌上。 “稀里哗啦——”一声响,酒桌之上杯盘倾倒,饭菜乱洒,有的杯盘滚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那小厮躺在地上,揉着后背,面目痛苦,大声呻吟着。 薛显宗顿时惊怒无比,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朗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方落,一群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映着灯光,一个个呲牙咧嘴,鼻青脸肿。为首一个领头的,一边哎呦直叫,一边回道:“老爷,不好了,那两个人打进来了!” 薛显宗闻言,有些蒙头转向,林逸之和管得宽也对视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薛显宗怒道:“回话都不会,哪两个人?” 这小厮又道:“就是老爷吩咐用散碎银钱打发的那两个女子,她们执意要借宿,我们几个不让,她们其中一个便将那散碎银子,当头朝我们扔来,还说什么里面明明有人吃酒,而且看得清楚是在招待什么人,为何别人可以,她们就不可以……” 刚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大乱,有人喊道:“挡不住了,冲进来了……” 忽的听得院内有女子冷冷的叱道:“好不公平的里长,方才我们明明看到你陪着几个人进了府中,到我们了却不行?还拿那些银子来打发我们?当我们圣姑是要饭的不成?今日我们偏要在此处借宿,你能如何!” 林逸之等人闪目观看,只见正厅门前,红灯之下,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女子一身黑色纱衣,气质冷俏,面容看起来虽然过了双十,但风姿绰约,只是眼眉之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冷傲。 另外一个女子,一身淡黄色纱裙,黄色轻纱照面,却是看不出五官相貌,只是那纱裙中的身姿却也是娇柔嫣然,端的不似凡俗女子。 方才那冷冽的话正是从这黑衣女子口中说出来的,她正满脸怒气的站在那里。 而另外一个轻纱照面的女子,似乎恬静的多,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南宫一金原本正一口酒一口菜,吃的美哉,什么女子对他来说,没有大朵快颐舒服。 可是他不经意之间抬头朝着门口看去,不由的面色一白,神情慌张,忙站起身来,冲薛显宗一拱手道:“老道年岁大了,什么事都不讨喜,这会儿肚子不舒服,却是要出恭……出恭一下!” 说着,便想用袖子遮住脸,扭头溜之乎也。 可是,他这一动作,正被门下那两个女子看得正着。 这黑衣女子眼尖,看到南宫一金,不由得眼眉一立,冷声笑道:“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骗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遇上了,还想跑!今日便叫你尸首两分!” 说着,手中忽的腾起一道幽绿色光芒,似乎是一个短匕模样的东西。 身形一晃,一道残影直奔南宫一金而去。 南宫一金吓得妈呀一声,一边朝林逸之方向跑,一边大声嚷道:“逸之老弟,老道我要归位了!快快救我!” 第三十七章 绾美人 正厅形势突然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有些措手不及。那黑衣女子手中的短匕,幽绿乍现,如电芒一般直直的朝南宫一金直扑而去。 身形之快,诡异的划出一道黑色的残影。 吓得周围仆从皆惊呼一声,四散躲避。 南宫一金的嘴皮子可谓一个顶俩,可是若论这真功夫,便原形毕露,一边手忙脚乱的躲闪,一边朝林逸之大声求救。 黑衣女子突然暴起,那架势定要取了南宫老道的性命才肯罢休。她这突然的动作,让身旁淡黄纱裙,轻纱照面的女子也没有想到,仓促之间,只得朗声唤道:“阿绾,先不要动手……” 声音柔美,虽然是急促之中喊出来的,却依旧听起来如泉水一般甘冽恬淡。 不料,这被称作阿绾的黑衣女子,半点没有停手的意思,身形没有丝毫的停顿,半空中传来一句:“圣姑就是忒也的心善,这老牛鼻子是骗子,这一群鸟人同他一处,看样子还十分恭敬于他,人以群分,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便杀了,又能如何!” 绿芒闪动,早已欺在南宫一金近前,短匕以上示下,没有半点犹豫的朝南宫一金当头刺下。 南宫一金原本还火烧眉毛一般到处乱躲,忽然之间听到那轻纱照面的淡黄纱裙女子唤这黑衣女子的名字为阿绾。他不由得愣在当场,声音有些颤抖的喃喃重复道:“阿绾……瑶光!” 说完这句话,南宫一金面如土色,整个人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在当场,竟不躲不闪,满眼惊骇之意。 眼看着绿芒短匕呼啸而落,可那南宫一金真就如傻了一般,半张着嘴,仍旧一动不动。 嘴中仍只是喃喃的低声重复着那个似乎让他十分震惊的名字:“阿绾……瑶光!阿绾……瑶光!” 那黑衣女子见他一直这样重复着这句话,心中也是震惊非常,这个老道明明半点真气都没有,看样子绝非修真之人,怎么一语便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老骗子,如今被他识破身份,那么无论他是谁,都是必须要死的! 想到这里,惊讶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浓重的杀气,再不犹豫,绿芒呼啸,眼看便刺入南宫一金的天灵盖上。 林逸之脸色大变,他有心出手相助,怎奈那黑衣女子的身形实在太快。他便是全力催驰自己的速度,也万万赶不到那绿芒落下之前,救了南宫一金。 只得大吼一声:“南宫,快躲!” 岂料南宫一金似乎恍若未闻,仍旧那样保持着无比震惊的神情,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黑衣女子,任凭幽绿短匕急速落下。 千钧一发,一道疾快的身影瞬息之间来到了南宫一金的身旁,荡起了一股强大的气流,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似乎一阵罡风扑面。 紧接着,只听得:“铛——”的一声,金属撞击的清冽声响回荡在众人耳中,这声波凛冽尖锐,几乎要震裂众人的耳朵。 林逸之忙一捂耳朵,朝四周看去。只见有些来不及捂耳的家仆各个面色苍白,应该是被这震荡的声音伤了心神。 只是,林逸之却蓦地发现,那薛显宗虽然也是满脸惊异,可是面色如常,似乎在这强烈的震荡之下,没有受到多么大的影响。 林逸之心中疑惑,莫不是这薛显宗平素里也修炼过一些真气心法不成? 只是,场中形势容不得他多想。林逸之忙朝着南宫一金的方向看去,却见他的身旁正站定一人,手中一件白玉色的法宝不偏不倚的正擎在绿芒之上。这人满眼的不在乎,呵呵笑着,有些戏谑的看着气势汹汹的黑衣女子。 这人正是管得宽,他手里的自然是自己珍视如宝贝的另类法宝,天下独一无二的筷子——离火双箸。 林逸之暗暗赞叹,管大哥的身法果然厉害,方才还在自己身旁,瞬息之间已然到了那里,自己真的不如啊。 管得宽手中的离火双箸正死死的夹着那黑衣女子的幽绿短匕,无论那黑衣女子如何使劲,也无法将幽绿短匕抽出来,直气的火冒三丈,看向管得宽的眼神直欲喷火,有一股想将他活剥了的感觉。 可管得宽非但对她投来的眼神丝毫不在意,手中那一对白玉色的筷子夹着幽绿短匕,如同夹着一筷子饭菜那般随意轻松,脸上更是淡淡笑着,一双眼睛在这黑衣女子冷俏的脸上看来看去,然后那笑容似乎如开了花似得,两眼放光。 管得宽忽然嘿嘿一笑道:“虽然冷了些,不过模样长得不错,挺对管爷的胃口……” 那黑衣女子一边使劲往回拽着幽绿短匕,一边啐道:“登徒浪子,拿着一双吃饭的筷子便来丢人现眼……” 管得宽闻言更是哈哈大笑,声音戏谑道:“我便是登徒浪子又如何?想管公子我,多少少女为之疯狂,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再说了我这就是一双筷子,吃饭的家伙照样能制得了你那修脚的小刀,如何,你服不服!” 那黑衣女子闻言脸色腾的一红,冷叱道:“好狂妄的小子,找死!” 忽的,那被管得宽夹着的绿芒小刀,蓦然之间绿芒弥漫。顷刻之间漫过管得宽的离火双箸。 “嗖嗖嗖——”三声呼啸,弥漫的绿芒之中,忽的隐隐闪动着三道如有实质的光点,那光点忽隐忽现,三次之后,竟犹如实质,化作三道绿芒呼啸着直扑管得宽周身三道要穴。 管得宽没料到她这绿芒短匕竟然还有如此妙用,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冷叱一声:“来得好!” 甫一低头,第一道激射而至的绿芒正擦着他的头顶雪白发丝呼啸而过。不过顷刻之间,“嘭——”的一声清响,那道绿芒顿时化为粉尘,飘荡四散。 管得宽刚一抬头,第二道绿芒已然疾驰着朝他胸口袭来。管得宽并不慌乱。一提真气,身形悬至半空,半空之中,蓦地出腿如电,带起一阵旋风,正踢在那呼啸袭来的绿芒之上。 只听“铛——”的一声,被踢中的绿芒在半空一滞,忽的调转方向,竟往黑衣女子射去。 管得宽哈哈大笑道:“你的礼物太扎手,承受不起原物奉还!” 那黑衣女子也是惊异连连,冷哼一声:“好一招以彼之物,还施彼身,轻盈的身体蓦地飘荡起来,黑衣如幻,飞舞如梦,飘逸之中还带着一丝诡艳。 她这淡淡一飘,已然后退了三丈有余。 那去而复返的绿芒,在半空中疾驰了一阵,也如第一道绿芒那般,一声清响,如细沙一般分崩离析,四散飘荡。 管得宽还未来得及得意,第三道绿芒已至眼前。由于距离太近,管得宽躲过前两道绿芒已属不易,这第三道绿芒想要躲开,却是犹如登天。 林逸之看得真切,不由得大呼道:“管大哥,当心!” 管得宽哈哈大笑,竟然还有心回林逸之话:“放心,她伤不了我!” 话音刚落,绿芒已至眼前,幽光赫赫,直夺双目。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管得宽已然不可能躲得过去了,肯定会被戳穿眼睛。 哪料管得宽的眼前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了那双白玉色的离火双箸,不由分说,分毫不差的正夹在这绿芒之上。 刚一接触,如有实质的绿芒尽数碎裂,如沙尘一般的绿色雾气四散弥漫,呛得管得宽眼睛直欲流泪。 那离火双箸顿时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忽的投向管得宽的身后,一隐不见。 管得宽一边揉着被那绿雾呛得不住流泪的双眼,一边嘿嘿小道:“这黑衣美人儿,好大的脾气,辣的扎手,不过对我胃口……嘿嘿,嘿嘿!” 林逸之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这管大哥毛病又犯了,生死关头他竟然毫不在乎,还有心在这里与这女子调笑,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倒枉费自己如此担心于他。 管得宽一边笑一边冲着黑衣女子道:“你叫阿绾是吧,公子我相中你了,跟了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每日醉死在公子我的温柔乡中,你觉着如何!” “你……”那黑衣女子银牙一咬,眼中的冷冽之色更甚,一副要和管得宽拼命的姿态。 管得宽装作有些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道:“你当真不知道管公子我的名姓?我可是一枝梨花压海棠,多少少女疯狂,多少少妇倾倒的公子哥,你还不中意?莫不是你不喜欢男子,只喜欢与你一样的大姑娘不成?” 说罢,视线若有如无的瞟了一眼那个轻纱照面的淡黄纱裙的女子。 林逸之觉得管得宽闹得有些大了,忙走过来冲管得宽道:“管大哥,莫要取笑她了,人家一个姑娘,你这样玩笑有些开大了……” 说着,朝那黑衣女子一施礼道:“是我管大哥不对,林逸之向姑娘赔礼了!” 管得宽摇摇头冲那黑衣女子道:“哎,我这没礼数的你瞧不上,我这逸之小弟彬彬有礼,你可看得上啊!” 一句话,把林逸之也臊了个大红脸,原本这黑衣女子见林逸之还有礼数,心绪也就平复了些,没成想被管得宽这句撩拨,顿时羞怒交加。 冷冷的看着林逸之道:“一丘之貉,不过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林逸之闻言,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生气,这女子好生不讲道理,先是打上那许多小厮家丁,刚一进门又不由分说的想取南宫一金的性命,刚才于管得宽交手,虽然管得宽言语之中多有些调笑的意思,但是他这人就是嘴贫心好,天生如此。可是这黑衣女子却招招致命。 林逸之冷笑一声道:“我虽然道貌岸然,总比姑娘你咄咄逼人,想要伤人性命好的多罢!” “你……”这黑衣女子刚想说话。 忽听身后一声淡淡的声音道:“阿绾……莫要意气用事!” 说话之人,正是那轻纱照面的淡黄纱裙女子。 这黑衣女子阿绾闻言,忙转过头来冲她道:“圣姑……他们太欺负人了!咱们教何曾被人这样欺负过!” 淡黄纱裙女子淡淡道:“阿绾,你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事情没有说清楚,你贸然出手,解决不了问题的。” 声音清冽,宛如丝竹叮咚悦耳,便是林逸之也心神一荡,虽未见其人面目,但是声音端的是好听至极。 说着一拉这名叫阿绾女子的衣袖,声音低低的说道:“我们远离仓央山,一切都要低调行事,我教如今所做一切都是在韬光养晦,莫要因为他们坏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再者我爹爹如今也不在,我看那唤作管得宽的人修为不一般,你虽然是压着修为与他比试,但是也被他逼退了不是?再者,那黑衣青年虽然没有出手,看他修为也不是太强,但是他身后那个黑色长条包裹,却十分显眼,我猜那定是一柄质地不错的仙剑。我们还是少惹是非才是!” 那阿绾还是有些不悦,低声道:“若不是你爹要我不可显露我的真实修为,就凭这三个人,还不够我一个人伸伸指头呢……” 那淡黄纱裙的女子似乎笑了一下,柔声道:“好好好,谁有瑶光护法的修为高啊?便是勾陈、贪狼、破军三护法加起来也不如你……” 这阿绾脸上才稍有得色,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淡黄纱裙女子摇摇头,然后踱步上前,柔柔一拱手,这拱手的动作不论是江湖游侠儿也好,还是修界之人也罢,皆是男子的动作,往往豪气粗狂。 对于女子,多多是轻轻伏身施礼便算见过了,可是这个淡黄衣裙女子却偏偏也用男子们的动作,拱手抱拳。 原本这有些粗鄙的动作,被她这般一做,柔柔淡淡,清清雅雅,那柔弱淡雅之中,竟有几分别样的飒爽,端的美极了。 林逸之原本还有些气闷,但见得此淡黄纱裙女子这般气度,这样别有韵致的抱拳,心中竟然觉得有种清恬之感,将那万般浊气火气,统统消弭的一点不剩。 忙躬身施了一礼道:“这位姑姑有礼,方才我说的话也有些过头了,只是林逸之不明白,你们二人不过是刚刚才来到院中,为何会与南宫道长有冲突?” 这淡黄纱裙女子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依旧是恬淡悦耳的声音道:“年轻人,你唤我做什么?” 方才她还未称呼林逸之为年轻人,只是听得林逸之唤他姑姑之后,她才这样唤他,似乎对林逸之对她的称呼颇为好奇,又颇为满意,她又问了一遍。 林逸之闻听她唤他年轻人,更加笃定的认为眼前这个轻纱照面的女子,应该年岁比自己大了些的,神情更是恭敬了许多。只是心中暗想,这样一个年岁大的姑姑,声音却是如此悦耳,真是难得。 林逸之忙道:“我方才唤你为姑姑啊……” 淡黄纱裙女子忽的开口道:“你为何唤我为姑姑?你觉得我很老么?” 林逸之一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心中肯定是觉得这女子是上了些年岁的,可是若真的说出来,怕惹得这女子不高兴。 愣了半晌,他才讷讷道:“你不是很老啊,姑姑这个称呼不算老罢!至于我为何唤你姑姑,是因为方才那位阿绾姑娘唤你为圣姑啊,我自然要唤你姑姑了。还有你方才不是也唤我为年轻人嘛,这样说来,你定然比我大上一些。” 那淡黄纱裙女子闻言,忽的手臂一动,掩了罩在轻纱之中的嘴,弯腰笑了。 那笑声更是清脆柔和,彷如天籁。 林逸之心中暗暗有些惆怅,若这声音和笑容是一个如他一般年岁的女子,那就好了,最起码那样的年岁不会辜负了这如泉水一般的声音。 淡黄纱裙女子似乎饶有兴致道:“你唤我姑姑,唤阿绾为姑娘,却似乎也对,姑姑便姑姑吧。” 说罢,指了指林逸之身后的南宫一金道:“你身后那个老道,今日晚些时候在镇口卖我们二人了一副他吹的神乎其神的平安符。收了我们两锭金子,不过我不小心掉到了海水之中,急忙捞上来看,那符纸还没完全湿透,那符咒已然褪色,原来是他拿毛笔胡乱画上去的。这才知道上当受骗。我们在这这里又遇到他,方才阿绾气恼不过,这才……” 林逸之这才明白,还是这南宫一金骗人惹出来的祸端。 便是薛显宗原本对南宫一金的崇敬神情,也蓦的变成了深深的失望。不由得神色一黯,低低的叹了口气。 管得宽也听得真切,一步来到南宫老道近前,却见这南宫一金仍旧一副痴痴呆呆,难以置信的模样,那张嘴依旧半张着,直到现在还没有闭上。 管得宽皱着眉头大声嚷道:“老骗子,你骗谁不好,偏偏骗美人儿的钱,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害得我以为她们闹事,要是早知是这样,我才不管你,你丢了性命感情最好!还不回魂,装死啊!” 说着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脆响不已。 南宫一金仿佛这一巴掌打回魂了似得,这才如梦方醒,使劲的抽了一口气,“呃——”这才把那张了半晌的嘴给闭上。 只是依旧面如土色,五官犹如苦瓜一般扭曲,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带着哭腔道:“这事儿吧,也不能怪我是不,本身我也没想卖给你们,可是你们两人见我生意那么好,谁都卖,只不给你你们,硬逼着我卖给你们的啊……再者说了,我不知道是你们两位姑奶奶啊,要是知道是二位大驾光临,我就是把它们当茅厕的纸扔了,也不敢骗你们啊!” 说着,仍心有余悸的看了看眼前这两位女子,尤其是那个黑衣阿绾。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段公案。林逸之暗想,这两个女子先是被人骗取了二锭金子,又投宿遭拒,蓦然看到骗子就在眼前,肯定怒火难忍,这也难怪。 只是,那黑衣阿绾也有些过于蛮横,两锭金子就要坏人性命,的确是狠辣了些。 那管得宽闻言,斜睨了南宫一金一眼道:“老道,不亏得你!你骗谁的钱,管公子我不稀罕管,可是你骗我家绾美人儿的钱,就是不对,你还是快快还给人家的好!” 南宫一金乍一听闻,这管得宽唤那阿绾为绾美人儿,不由得大惊无比,一副哭笑不得又不可思议的表情,先是直直的看了两眼管得宽,又缩手缩脚的指了指那个黑衣阿绾,似乎难以置信的结结巴巴道:“什么……老管……我没听错吧,你唤那个老……”似乎是惧怕那个阿绾对她再次出手,忙一翻白眼,将那词咽了下去,仍旧结结巴巴道:“你唤她……绾美人,你可知道她是……” 刚想说明,忽的耳边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女子声音:“老道,你若敢透露我俩身份的半点消息,我便掐死你,杀你个二罪归一……” 南宫一金蓦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心里清楚,这耳边阴恻恻的声音,非是旁人,正是那个黑衣阿绾。 她用的是传音秘术。 南宫一金猛的抬头朝她看去,只见那淡黄纱裙女子的身旁,黑衣阿绾正冷笑着盯着他。 蓦的一缩脖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管得宽觉得今日南宫一金有些不正常,嘿嘿笑道:“老道,莫不是你也被我家绾美人儿迷住了……” 南宫一金忙摆手道:“那个姑奶奶……我可不敢!” 阿绾听得正着,冷叱一声道:“那个什么管得宽的小子,嘴巴放干净点,什么时候我成了你家的!” 管得宽嘿嘿一笑道:“今天不是,明天说不定就是了……” 说罢,朝南宫一金一挤眼道:“老道,你说是不是?” 南宫一金眼珠都快登出来,头摇得跟拨浪鼓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道没有你那么特殊的品味……” 阿绾闻听,羞恼无比,正要上前,却被淡黄纱裙女子拉住,低声道:“阿绾……莫跟他一般见识!” 林逸之也觉得自己人有些过头了,忙抱拳对淡黄纱裙女子道:“这位姑姑,方才我们多有冒犯,我替他们赔礼了,不如这样,我们将那两锭金子还你,再帮你们在这府上安排个住处,我们和解如何?” 南宫一金本身欲转身后退,理一理早已被震撼击的粉碎的内心。 闻听林逸之唤那淡黄纱裙女子为姑姑,不由差点背过气去,转过头来,如同看见怪物一般盯着林逸之,呼哧喘气,脸色憋得通红。 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头脑发涨。 蓦的,他一拍自己已然大了不知多少圈的脑袋,半晌才憋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话来:“一会儿……美人儿,一会儿……姑姑,无量了个天了尊的,不是老道我看不透,只是这世间真的是太疯狂了……老道还是尽早尿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说罢,也不管众人,掉头往茅厕飞也似的跑了去…… 第三十八章 迷团谲 众人面面相觑,被南宫一金这一招尿遁着实搞得有些蒙头转向。 好在林逸之见事有缓和,忙朝薛显宗一抱拳道:“薛里长,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这两位也一同住一晚,她们的一应花销,算我的,不知意下如何?” 薛显宗有些患得患失,支支吾吾了半晌,心中掂量着那两个女子看来来头不小,不是他这种小民可以得罪的,自己唯一的指望,那个南宫仙长也是个冒充的,如今早已尿遁了,只得苦了个脸,呲牙道:“既然林少侠这般说了,老朽怎么还能拒人千里之外,我这府上空闲房间很多,两位姑娘住一晚也值不得什么,如此,诸位请进吧!” 林逸之一喜,忙朝那淡黄纱衣的女子面前走了两步,一抱拳道:“这位姑姑,请吧!” 淡黄纱裙女子刚想说话,哪料那黑衣阿绾冷哼一声道:“方才我们好言好语,你们却推三阻四,如今让我们住,我们也不住了!” 说着一拉那淡黄衣衫女子的衣服道:“圣姑,我们走,我就不信偏他一家?” 淡黄纱裙女子怔了怔,忙冲阿绾一摆手,然后朝薛显宗和林逸之又是柔柔一拱手道:“如此,谢过了。那南宫道长拿去的两锭金子,我们也不要了,权当做今夜的住费,如何?” 管得宽闻言,嘿嘿一笑道:“那什么绾美人,看看你家主人多会说话,你这脾气啊,也只有我这玉树临风的可以收了你……” 不等那阿绾再次羞怒,转头朝茅厕的方向朗声道:“老道,你遁回来罢,钱不用你还了!” 还真别说,那南宫一金耳朵却有够好用,闻听此言,竟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面不改色气不喘。冲众人呲牙讪笑。 众人进了厅堂,林逸之见如今酒席已成残席,加上被那小厮一撞,端的是撞了个盘倒杯倾,乱七八糟。 心中想到这两个女子应该还滴水未进,这酒席实在也不像话,便一抱拳道:“劳烦薛里长再备一桌酒席可好!” 薛显宗虽然方才面露难色,这一会儿却是有些认命了,爽快的答应。 不一会儿,灶堂刀响阵阵,油香四溢,却是忙乎起来。 又等了片刻,一桌和方才差不多的珍馐酒席再次呈现在众人眼前。 薛显宗这一次可真的有些折了老本,一个晚上,竟摆下了三桌酒席,所耗食材大抵与逢年过节几乎可以相提并论了。 薛显宗见酒席设下,这才招呼众人重新入座。 薛显宗当仁不让坐了主位,那两个后来的女子坐在左侧,林逸之三人坐在右侧,酒席之上,端的也是泾渭分明。 只是,这次南宫一金却没有挨着薛显宗,竟然夹在林逸之和管得宽中间,原本管得宽是不愿意的,可是架不住这老道死皮赖脸的硬挤,只好妥协。 那南宫一金坐下,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对面的两个女子,正好和那个阿绾投来的要杀人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吓得一缩脖子,然后又扭头朝身旁看了看。 左边林逸之,右边管得宽。他这才觉得有些高枕无忧了,心安理得的拿起筷子,颠起后槽牙,开始对桌上的珍馐发起了进攻。 只是,这一桌的人,薛显宗显然只是陪着,并无动筷之意,林逸之偶夹几口菜,管得宽心思全然在那阿绾身上,不时的在她冷俏的脸上剜上几眼,倒也乐此不疲。 阿绾权当没有看见,偶尔夹起几口菜,但大多数的时候只是用想要杀人的眼光斜睨着南宫一金。 而,那个淡黄纱裙的女子或许因为罩面的缘故,竟一筷子也没动。 于是,满桌之上只有那南宫一金一筷一筷的夹起菜,吃个没完没了,吧唧嘴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时不时还拿起酒杯,仿佛自来熟一般冲所有人道:“好酒好酒,老道就不让你们了……” 一扬脖,一杯酒便便下了肚。 林逸之觉得南宫一金也太有些丢人现眼,狠狠的瞪了他几回,无奈这个老道实在是脸皮太厚的缘故,收效甚微。 兴许是忽然来了这两位不速之客,气氛有些微妙,又或许是原本薛显宗满心希望他那南宫仙长能扶危济困,谁料是个草包,一时之间满腹心事,也不愿多说话。 总之,整个酒席的气氛相当沉默。以致到最后,所有人不言不语,也不动筷子,全部直直的看着那个吃的满嘴流油的南宫老道。 南宫一金却是浑然不觉,一个人高乐着。 薛显宗见状,更是愁绪满腹,哀声连连。 那个阿绾却实在有些忍不住,忽的朗声道:“我说薛老头,你也忒小气了些,不就是吃你一顿,住你一晚,方才推三阻四,这会儿又唉声叹气,至于么?” 那薛显宗闻言,忙站起来连连摆手道:“阿绾姑娘却是误会了,这些花销,老朽还看不上眼,只是,老朽有难言之隐,更是对两位姑娘有些担忧,故而哀声连连啊!” 阿绾闻言,一抬眼道:“担忧我们两个?莫非还怀疑我们不是好人?” 薛显宗忙摇头道:“不不不,两位姑娘肯定身世清白……” 南宫一金方吃了一颗肉丸,闻听此言,整个将那肉丸吞了进去,噎的直翻白眼。爬撒了好半天前胸这才喘着气嘟嘟囔囔道:“这年头……还有鸡子认为黄鼠狼是清白的……我也是……” 刚说到这里,就看到阿绾投来一个杀人的眼神,吓得他立时住嘴不言。 那淡黄纱裙的女子闻言,轻声问道:“不知薛里长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来听听!” 林逸之也道:“的确如此,薛里长方才不是要说的么,为何这会儿不见你言语了。” 薛里长顿时有些沮丧道:“原本指望南宫仙长……谁曾想他……唉!不说也罢!” 南宫一金闻言,眼珠一瞪,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快速的嚼了几下嘴里的饭菜,然后整个咽下去,又吧唧了一口酒,这才朗声道:“薛里长,我南宫虽然有时爱吹个牛皮,但是你不识高人有罪啊,我这身旁的两位兄弟,皆有降龙伏虎的本事,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给他们说说看!” 这话说完,那阿绾似乎有些不服气的看了看林逸之和管得宽二人,却正看到管得宽两眼放光的朝她脸上和身上瞄着。不由得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薛显宗闻言,脸上一喜,忙起身朝林逸之一拱手道:“林少侠和管少侠果真如南宫仙长所言,有降龙伏虎之能么?” 林逸之忙一拱手道:“薛里长不必如此,这南宫老道总是说的有些没谱,我等虽然没有降龙伏虎的本事,但是或许这东隅镇的事情,倒真可以管一管。” 薛显宗闻言,有些不太相信道:“林少侠此言当真?” 林逸之呵呵一笑,或许是为了安慰薛显宗,也或许是觉得这酒席上的人没有什么敌对之人,故而无需保密,遂道:“林逸之向来不说谎话。我便是如今修真大派离忧教的弟子,我这位管大哥,也是修为高深……” 还未说完,薛显宗脸上又惊又喜,双腿一软,朝林逸之直直的跪了下去,甚至喜极而泣道:“原来是天下第一修真正派离忧教的仙人,小老儿实在是眼拙了!赎罪,赎罪!” 林逸之被他这一跪,立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上前搀扶,不料,那坐在左侧的黑衣阿绾闻听此言,忽的冷冷一笑,朗声道:“我以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未曾想是那些道貌岸然,徒有虚名的所谓名门正派!” 讽刺和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林逸之闻听此言,蓦然站住。冷冷的看了一眼那黑衣阿绾,声音蓦地有些冰冷道:“哦,如此说来阿绾姑娘觉着离忧教不值得一提了?” 阿绾闻言,也针锋相对的冷声道:“莫说这什么离忧教,便是那另外所谓的三大修真正道,禅寂寺、问剑谷、祭雪楼,哪一个又值得一提?” 林逸之眼眉一挑,沉声道:“姑娘何出此言?” 阿绾冷笑一声道:“离忧教故步自封,什么封山十年,完全是沽名钓誉,自作姿态;禅寂寺只求自保,自私自利;问剑谷凌一剑争权夺利,一味扩张,端的是狼子野心;还有那什么祭雪楼,偏于昆仑雪域,难成气候!” 这番话,将四大正派统统驳斥了一番。 那旁边的淡黄纱裙的女子闻言,似乎掩嘴轻笑了一下,然后声音也有柔和,但也带了些许的冷意,似乎自言自语道:“阿绾这话,却是一针见血,说的好极!” 林逸之有些难以置信,这个看起来柔柔的恬静的姑姑,竟然会忽的出言表示赞同。 不由的呵呵冷笑道:“正派就算再如何,也是行的正,走得端,令那些魔教妖人闻风丧胆,这一点姑娘可有异议?” 却没想到,阿绾还未说话,那淡黄纱裙的女子却蓦地冷冷一笑,缓缓道:“好一句行得正,走得端?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人前道貌岸然,人后倾轧勾心,见不得人的事,怕也没少做,那些败类怕也比魔教少不到哪里去!” 林逸之冷笑一声,心中有股别样的感觉,隐隐觉得这两个女子来历绝非一般,原本那淡黄纱裙的女子恬静柔和,可是说到天下四大正派之时却忽然变的十分凌厉,整个气势都有所改变,听她言讲,似乎对四大正派都颇有微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逸之百思不得其解,眼光蓦然转向南宫一金,正见南宫一金拿着一个大盘子将整张老脸都完全挡住了。 心中便断定这个老骗子怕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待无人之时,定要问个清楚。 不过,林逸之向来视离忧教为自己的家,别的门派他可以不管,虽然自己不得已从离忧教出逃,但有关离忧教的荣誉名声,他岂能妥协。 冷声道:“两位姑娘好大的口气,照你说来这天下正教都只是徒有虚名了,只是敢问姑娘出自何门何派?” 阿绾闻言,冷冷一笑道:“我们当然不是那什么狗屁四大正教,我们是……” 林逸之和管得宽同时屏息凝神等着她的回答。 那淡黄纱裙女子蓦地一拉阿绾,冷声道:“我们无名少姓之辈,便是告诉你我们是何门何派,估计也难入你们的法眼罢!” 嗯?林逸之暗暗点头,看来这个淡黄纱裙的女子心思缜密,绝非于她所表现出来柔弱恬静有半点瓜葛。 她这是怕那个阿绾暴露身份故而出言阻止。 林逸之和管得宽对视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姑娘说的或许有些道理,只是,这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论调恐怕难以服众罢!我在师门之时,师尊便曾说过,身为正道,必定殚精竭虑,卫道除魔,正邪不量力,魔教阴险,为祸人间,必当千刀万剐,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嘭——”的一声,将身后的长条黑色包裹拍在了酒桌之上。 只震得那酒桌上的酒菜晃动不止。 岂料那淡黄纱裙女子,竟丝毫不以为意,声音柔和清亮,没有一丝怒气,反而清冽的如一支竹笛,缓缓道:“我若猜得不错,你那包裹之中藏得可是离忧教名剑——赤宵,对罢!看来,我该高看你一眼,赤宵仙剑,名振修界,你竟然拿着,看来你在哪离忧教中,定然是受教中人重视了!” 林逸之心中一震,她这柔柔的话锋,看起来没有什么气势,可是那一言一语中对林逸之手中包裹的长剑,十分笃定的断定便是赤宵,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这女子好独到的眼光,竟然轻而易举的看穿我手中的是赤宵仙剑。 刚想说话,那淡黄纱裙女子似乎哂笑了一声道:“方才还觉得你与别人自不相同,气度也进退有礼,未曾想,你也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一模一样,满脸的义正辞严,满脑的迂腐守旧,冥顽不灵。” 林逸之冷然道:“这位姑姑你却错了,林逸之虽然有这赤宵仙剑,但我不争气,犯了错,如今正逃门在外,如今不过是离忧教追捕的小小罪犯。但是林逸之自认公道人心,正大光明!” 管得宽呵呵一笑道:“我以为今日,有美人相陪,定然其乐无穷,看来还是那花带了一身的刺,扎手的紧啊!” 他这言语之中已然有了些许的杀气。 薛显宗急的满头大汗,自己的难事还没有解决,这两厢倒先剑拔弩张起来。 不由的心中发苦,对众人作揖道:“两位姑娘,两位少侠,小可不过是一介小民,什么正魔之道,我却管不了许多,如今管他是正是邪,只要能救得我这东隅镇一镇老小,便是活菩萨啊!” 林逸之原本理直气壮,以为这天下民心所向,皆是如他这般正邪两立,正道在于民心,从未想过这世间凡尘子民根本无暇顾及,也不会去追究什么正与魔,只要为百姓造福,在他们心中便是正义。 林逸之蓦然觉得自己心心念念,泾渭分明的所谓正魔不两立,所谓正魔之间的区别,无非是他们这些修者自认为的标准,而且这所谓的严格标准,在平凡人中根本无所谓。 那他心中的正道与魔道,还有那曾经认为天下都会认同的真理划分,只不过是所谓的正魔两道当事者自欺欺人的论调罢了,因为,出了这修真界,这堂堂世间,只论人心良善,哪管什么正魔之别? 林逸之蓦然有些讶然,不知道若堂堂四大正教也好,还是那些归为魔门的人也罢,听了这些凡人对正魔的看法,会不会自己都觉得自己从来都是这么荒唐可笑呢? 正与魔,究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彼标准又当如何界定?林逸之心绪起伏,不断的想着。 只想的冷汗连连,自己一心固执的标准,难道只是存在于修真一界么,可是修真一界只是这天下的一隅,一如这东隅小镇那般渺小,真正的正魔衡量,不在天道,不在那千万年来粉墨登场的正魔修真者,只在于这世间最弱小,却最庞大的芸芸众生的心中。 只有他们的认知,或许才是这正魔之间最本质的区分吧。 林逸之想罢多时,终于还是一低头,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强硬,淡淡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的确,无论正魔,公道在于天下众生,不是哪一方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那淡黄纱裙女子忽的击掌赞叹,声音清冽道:“原想你也是如那些正派人士,自我陶醉,顽固不化,看来我却有些错看你了,你很好,与他们不同!”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虽然如此,我身为修真之人,自当遵循修真一界的规则,正必正,魔必魔。只是,如今修真一界自有定论,否则也不会有什么四大正道和与之相对的四大魔教。我们都是小角色,说这些不过是空泛之谈,就算我们争到天亮,也于修真一界的是非标准没有任何改变。所以,当前要务还是问问薛里长,他那为难事到底是什么才好!” 薛显宗闻言,这才口打唉声道:“诸位有所不知啊,我们东隅镇世代以务农和打渔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淳朴,自给自足,从来与世无争。小可忝为里长,不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差不多少,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在半年以前终于被打破了……”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林逸之和那淡黄纱裙女子闻言,竟齐声出口问道:“怎么回事?” 两人的语气,语速还有关切之情,竟然如出一辙,而且还同时问了出来。皆是一怔,林逸之朝她看了一眼,那女子似乎也隔着面纱朝林逸之望了一眼。 薛显宗叹了口气道:“此事甚是奇怪啊,半年之前,正值初春,大地回暖,万物复苏。原本是个好时节,可是我这东隅镇竟然在半年之内人口连续失踪,到如今已然有三十余人!” 林逸之倒吸一口冷气道:“竟有如此怪事?半年之内失踪了三十余人?是谁所为?失踪的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林逸之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管得宽忽的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他,暗自点了点头。 薛显宗摇了摇头道:“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若不是我这东隅镇实在太特殊,东面是大山,西面是大海,无处可去,否则这全镇子民估计都要逃亡躲避,远走他乡了。我原以为这个事情只是出现在我这东隅镇。但我四处打听才知道,大概翻过一座山头,便是临镇西隅镇,那个镇子更甚,几乎家家皆有失踪的人口。如果两镇加起来,粗略的算算只这失踪的镇民已然超过了一百二十人!” “什么!竟然如此之多!”林逸之和那淡黄纱裙女子闻言,皆是惊讶无比,同时说道。 又似对望一眼,面上皆若无其事一般。 林逸之忙道:“敢问薛里长,这失踪的一百二十余人,皆是什么样的人?可知是什么人所为?又有哪些线索呢?” 林逸之虽然问的有些匆忙,但是字字句句皆问到要处,管得宽眼神有些诧异,再次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林逸之,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薛显宗叹了口气道:“唉,说来惭愧啊,这失踪的一百二十余人,皆是女人,年龄大多不大,有些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说罢,又看了一眼阿绾和那淡黄纱裙女子有些心事重重道:“这也是小可为何不让两位姑娘投宿的原因啊,实在是怕两位姑娘也如那一百二十多位女子一般,无缘无故的失踪,到最后坏了清白是小事,丢了性命,我岂不是造了孽了!” 淡黄纱裙女子和阿绾这才明白事情的原由,皆点了点头。阿绾朝薛显宗一笑道:“原是我们误会你了……” 那管得宽却嘿嘿一笑,朝阿绾努努嘴道:“哎,我说你这刺花儿,若也怕今晚无缘无故的失踪,今晚干脆我俩一处,我保护你如何?” 阿绾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还是顾着你自己的好!若那贼人敢来,倒要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林逸之一皱眉道:“管大哥,这个当口你还是少开玩笑罢!” 然后又冲薛显宗道:“薛里长,你继续说!” 薛显宗忙道:“我发动全镇人调查此事,终于发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是什么……”林逸之和南淡黄纱裙女子再次同时问道。这一次两人更是明显的同时一怔,随即皆低了低头不再说话。 薛显宗回忆了回忆道:“我们发现,每一个女子无故失踪之前,她所处的空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管得宽闻言:“幽香?什么幽香?” 薛显宗摇摇头道:“有点像某种花的香味,也有点像某种脂粉的香味!” 管得宽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眼神闪烁,似有所思。 林逸之道:“薛里长,你有何想法,或者怀疑什么?” 薛显宗想了想道:“起初的时候,我们以为可能是某一个采花的淫贼犯案,于是发动整个东西镇子寻找有这样特殊幽香的人,只要找到了他,就可以断定他是淫贼!”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可找到了?” 薛显宗显得颇为无奈道:“一无所获啊!随着这件事情越传越久,悬而未决,搞得人心惶惶。而且更奇怪的是,那一百二十多个女子,自失踪后,音空信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久而久之,大家都认为有可能是鬼怪妖精作乱……” 说到这里,这薛显宗更是汗毛发炸,一脸的惊恐,身体有些颤抖,但还是仗着胆子道:“为此,我们专门花重金请来了许多和尚道士,他们皆言会驱鬼拘魂,于是便在东隅镇口摆下香案,于半夜三更,阴气重时驱鬼施法。” “结果如何?”林逸之神色凝重问道。 “唉!——”薛显宗长叹一声,神情恐惧之中带着无比的无奈:“五个驱鬼施法的,疯了三个,逃了两个……” 阿绾呵呵一笑道:“这些人,估计和那个狗屁老道一般,皆是骗人钱财的!” 说着朝南宫一金看去。 不看则可,一看那眼神中就有些气愤。众人不知怎么回事,皆朝南宫一金看去。 这一看,竟也是哭笑不得。 原来那南宫一金方才吃饱喝足,这一会儿说的话题他可能插不上话,又觉得无趣,敢情就趴在酒桌之上,呼呼大睡起来,时时还有鼾声隐隐传出。 林逸之和管得宽摇摇头,索性让他睡了也好,图个耳根清净。 薛显宗略显尴尬,但还是理了理思路道:“后来,我们也曾想过远渡葬孽之海,去往无痴禅境禅寂寺,找禅寂寺的得道高僧前来降服这鬼怪!只是,或许是葬孽之海幅员辽阔,风大浪高。我一连派出了三波人,到如今皆是毫无音讯啊!” 阿绾闻听,呵呵冷笑道:“那群和尚,怕是指望不上!”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多少清楚了些许,但不知道这失踪的事情,多长时间才有一次?” 薛显宗掰着指头算了算道:“少则一两日多则四五天,方才算了一下,不是今夜便是明晚,就会再次发生!” 忽的想起了什么似得,大吼一声道:“你们还傻愣着干嘛,快去把大门关好,门栓上紧了,小心那鬼怪登门!” 左右小厮和侍女闻言也是变毛变色,手忙脚乱的往大门处去。 林逸之一摆手,淡笑道:“薛里长大可不必,怕得那鬼怪今晚不来,今晚若不来算他多活一日,若来了,今日让他难逃天道!” 阿绾冷笑一声道:“我们不管什么天不天道,只知道抓住那作乱的贼人!” 薛显宗闻言,忙朝两厢躬身施礼道:“劳烦你们大发神威,降了那鬼怪!” 话音方落,忽的厅前红灯处,月白缎身影一闪,一个声音有些愤懑的朗声道:“爹,你为何要危言耸听?本就是淫贼犯案,说什么妖魔鬼怪的吓人!” 众人闪目观瞧,林逸之和管得宽认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在后院走道遇到的那个身子有些单薄,似乎大病初愈的月白缎文气公子,薛显宗的独子——薛十七。 但见他气冲冲的走进正厅,满脸病态的潮红,胸口也是一起一伏,气喘吁吁。紧紧的握着拳头,那拳头已然被他握的毫无血色。 来到众人面前,没有施礼,也没有前去见过自己的父亲,只是那样横眉冷对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薛显宗,然后愤怒的质问道:“爹爹,你说有鬼怪作祟,我问你,你可见过鬼怪的模样!” 林逸之和管得宽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薛十七初见之时,文文弱弱,书生之气十足,翩翩公子。 可是如今非但没有礼数,而且似乎对他这个父亲十分不满,满脸怒火,甚至那眼神中似乎还有隐隐的恨意。 不错,是恨意! 林逸之快速的和管得宽交换了一下眼神。 薛显宗有些掉面子,只得尴尬一笑,指了指这薛十七冲众人道:“诸位见笑,这是犬子薛十七,如今越发没了礼数!还不快快见过诸位高人!” 岂料那薛十七眼神一冷,冷冷的冲众人一字一顿道:“你们若是投诉,薛府欢迎,若是捉妖降怪,这里没有你们容身之地,速速请离开吧!” 薛显宗闻言,冷喝一声道:“十七,放肆!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问你,你怎么就知道不是鬼怪作祟?为何我一提到是鬼怪作祟,你就反对,如今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暴躁了,成何体统!” 说着,那眼中竟出现了些许厌恶之色。 薛十七冷笑一声道:“到底是什么鬼怪,爹爹应该比我清楚罢!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 薛显宗闻听更是满腔怒火,大吼一声,拿起手中的酒杯朝着薛十七掷去,大声骂道:“逆子!我薛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子!” “啪”的一声,酒杯被薛十七躲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薛十七见他父亲如此,忽的似被怒火冲昏头脑,大吼一声,发狂似得朝薛显宗扑来。 薛显宗眼中忽的抹过一丝狠戾和厌恶之色,朗声道:“公子的狂躁症又犯了,左右还不把他架回去!” 左右仆人,这才往上一闯,不由分说将薛十七按住,拖向后堂。 人已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那阵阵凄厉的嘶吼和咒骂,仍旧不绝于耳,久久回荡。 林逸之和管得宽,还有阿绾和那淡黄纱裙女子皆是一脸惊讶之色。 薛显宗见薛十七被拖下,这才神情缓和,尴尬一笑道:“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 林逸之这才道:“薛公子初见之时,不是这样,怎么会如此!” 薛显宗闻言,脸色一黯,长叹道:“唉,原来我这独子薛十七,却是满腹经纶,一表人才。原想着能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可是谁料半年前,他去了一趟无痴禅境桑梓城,回来后大病一场,就成如今模样……我也是一筹莫展啊!” 林逸之这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方起身道:“事情已然明了,今晚我们便可以揭开谜底了!如此大家都各回住处罢!” 说着,朝薛显宗一抱拳。 那淡黄纱裙女子和阿绾也抱拳后,当先随着侍女去了。 直到这时南宫一金才忽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醒了过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道:“额,好睡好睡!说完了?说完就走了啊!” 说罢,当先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林逸之和管得宽摇摇头,无奈的冲薛显宗笑了笑。 薛显宗陪着三人,朝厅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南宫一金便看到,门口处一个古色古香的花架之上摆着一盆不知什么名字开满淡紫色花朵的植物,提鼻一闻,淡淡香气扑鼻。 忽的回头冲薛显宗一笑道:“薛里长,这花不错,不知可否送与我呢?” 薛显宗先是一怔,然后呵呵一笑道:“这是我养了半年多的七星龙胭,道长喜欢,拿去便是!” 南宫一金也不客气,只把宽大的袖袍朝那花上一捂,也不管身后林逸之和管得宽如何摇头叹息,一溜烟的朝后面的厢房去了…… 第三十九章 黄裳雨 p.s:明日6月的第一天,兮遥想冲一下六月份的月票榜,六月中心母亲要再次去郑州治病,想让母亲开心一下,兮遥这本书转眼已经130万多了,也想在今年年中给自己一个比较好的成绩,希望的朋友们,喜欢剑隐仙的朋友们,知道兮遥难处的朋友们,能多多支持,5块钱一张的月票,其实不算什么,只是,兮遥能够看到希望,更可以让母亲知道,兮遥这一路走来有很多的支持者和肯定者,他们同我在一起,为母亲祈祷!兮遥拜谢! 月色迷蒙,今夜无星。不知何时,这小镇的天气骤然发生了变化,方才还是月明星稀,万里无云。而这一会儿,却彤云沉沉,遮了那原本明朗的月色,晦暗而阴沉。细细听去,疾风拂过,呼啸不止。整个镇子早已关门闭户,只有静僻无人的两条青石小街之上,那些被风吹落的树叶,跌落到地上,然后又被狭长的风吹的漫天飘荡,最终归于青石小街阴暗幽深处。野猫噤声,只有那黑影,在大风呼啸中,从小街的一边猛然蹿到另外一边,吓得那打更之人,摔了手中的更鼓,跌落在地。仔细看去,才发觉只是一只野猫的身影,不由的咒骂几声。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点好烛火。拾起更鼓,轻轻的在青石小街之中铛铛的敲动着,然后发出一声悠远的低唤:“春祈秋报,康宁是臻,嘉禾,申时……”除了这些,似乎还有临近的葬孽之海被风吹起的浪涛,传来悠远的潮声,空气之中似乎也有来自那个方向的咸湿气息。林逸之、管得宽和南宫一金三人从正厅出来,早已发觉天已深夜,不知何时已然起了风,风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身上的衣衫也被挂的东飘西荡,举步维艰。风中还带着些许阴冷和潮湿。三个人不由的加快了步伐朝自己所住的厢房之中走去。厢房与正厅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要经过一条鹅卵小道和一段幽深的长廊。三人在小厮的红灯开道下,迎风迈步。走过鹅卵小道,前面便是幽深的长廊。三人正走间,忽然感觉前面左侧似乎有一间破旧的屋子,屋子隐隐有灯光晃动。林逸之远远望去,那好像是一个废弃很久的柴房。柴房落锁,那灯光便是从柴房的门板缝隙中洒出。林逸之心中有些疑惑,这分明是早已废弃的柴房,而且自己从住处来的时候并未发觉这里有灯光闪动,为何如今夜深返回,这里却有灯光闪动了呢?他事先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紧走几步,来到这柴房的门前,然后向通过那缝隙处朝里面看看究竟是为什么会有灯光。只是林逸之刚刚来到门前,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低低的喘息之声,好像人声,又有些不太像。喘息之声嗬嗬作响,有些恐怖,有些惊心。林逸之正自迟疑,那提着红灯笼的小厮忙紧走几步,满脸是笑道:“林少侠,这夜深风大的,怎么站在这里不走了呢?”林逸之似乎随意的问道:“这位小哥,这里是何处?”这小厮呵呵一笑道:“这是我们薛府的其中的一间柴房,像我们这薛府上下,这样的柴房还有三四个呢!”林逸之点了点头道:“不知这柴房平日里做些什么用途呢?”这小厮道:“这原先是我们薛府屯粮米的地方,这半年来东隅镇收成不好,总是阴雨连绵,我们老爷便将这柴房中的粮米分发给了镇里的乡亲们。如今只有一间柴房还有粮米,剩余的全部都废弃了。”林逸之点了点头,似乎很随意的问道:“小哥,为何我去正厅时,路过这里,这柴房还未有亮光,为何返回之时还有亮光呢?还有我似乎听到里面有嗬嗬的喘息之声,莫不是里面关了什么东西么?”那小厮闻听此言,忙一摆手不假思索道:“每每夜里,我们府上所有的柴房必将点灯的,这是老爷吩咐的,一则防鼠患,二则防盗,有了亮光处,老鼠和偷盗之人便不敢进去了。至于少侠方才所说,听到喘息之声,应该是薛府的看家黄狗。”林逸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中暗忖,若照这小厮所言,倒也不无可能,心下也就不再疑他,淡淡的笑了笑,这才转身朝长廊走去。管得宽呵呵笑道:“兄弟大半夜的对柴房起了兴趣,莫不是想搬进去住不成?”林逸之没有接话,只是摇头笑笑,三人在小厮的带领下,继续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只是走到前方拐弯处,林逸之竟悄然的转身朝那个亮着光芒的柴房再次缓缓的看了一眼。三人的身影左转右转,离那柴房越来越远,只是那柴房处的低沉嗬嗬喘息之声依旧,从未停下……三人来到自己的住处,那小厮又冲他们施了礼,这才提着红灯笼转身离去。南宫一金跳着脚,脸鼻都被冷风吹得发红,搓了搓手,第一个推开门,走了进去。林逸之和管得宽见他这般狼狈,相视一笑也随后走了进去。南宫一金见大家都走进了房中,这才回手将大门关好又插紧了门闩。随后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将左右的窗户全数关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像大功告成似得道:“起风了,夜里看来是要下雨的……关紧点好,关紧点小心着凉。”管得宽一脸揶揄道:“老道,我看你是被那薛里长的话吓到了罢,是不是怕那淫妖将你摄了去?你这却要放心的,那淫妖对你这糟老头儿没什么兴趣,他只喜欢漂亮姑娘!”南宫一金瞪了他一眼,然后径自跑到一旁的角落里,摆弄起那盆他从薛显宗手里要来的花——七星龙胭。他似乎对这七星龙胭端的爱不释手,一会儿拿起来细细端详,一会儿又将鼻子凑近那紫色的小花,不住的嗅着淡淡香气。林逸之倒没有什么,一个人走到屋内桌前,随手倒了一碗茶,一边品茶,一边暗暗的理着自己的思绪。他的思绪或许还停留在方才那间柴房上,他隐隐的感觉,那柴房似乎没有那个小厮说的那样简单,还有那喘息声,真的是黄狗的声音?也许是,也许又不太像,可不是黄狗的声音还能是什么呢?八年之前,林逸之在风陵村时曾养过一条黄狗,那黄狗着实给林逸之的童年带去了不少的欢乐。如今,风陵荒废,物是人非,那条黄狗也早已成为刀下亡魂久矣。林逸之蓦然有些想念曾经的时光。然而,回不去的始终回不去,无论如何去想,都只是徒添慨伤罢了。那条黄狗在啃骨头的时候,发出的嗬嗬喘息声大抵与方才柴房中传出的声音相同吧。林逸之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再养一只宠物了,也好在日后漫漫的逃亡生涯中不至于一个人那么孤单。厢房之中,三个人出奇的都保持着沉默,谁都没有在说话,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个送他们返回的小厮待南宫一金关上房门后,又从黑暗的角落里缓缓地探出头来,朝着三人所处的房间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儿,似乎放心的点了点头,红灯轻动,照着他拉在地上的影子,快速的消失不见。红灯飘动,那小厮穿过长廊,拐弯抹角的来到一处闪着灯光的楼阁前,轻轻上了楼梯,缓缓地朝门上敲了两下。半晌,那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话音:“进来罢……”“吱——”的一声轻响,门微微的开了一条缝隙,灯光摇曳处,那小厮身形一晃,闪了进去。这间房中,除了一张供桌和供桌之上的炉鼎之外,再无他物。炉鼎之内,檀香幽幽的燃着,清香阵阵。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人模样的身影,倒背着双手,站在炉鼎之前,似乎在想着什么。那小厮紧走两步,冲这人施了一礼,轻声道:“老爷,我回来了。”那中年人缓缓转身,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这才看清非是旁人,正是薛府一家之主,东隅镇一镇的里长——薛显宗。他的脸色在灯光下阴晴不定,声音低沉道:“那三人路过那个柴房时,可曾有所疑心?”小厮回道:“那个老道和管得宽没有什么,只有林逸之在柴房门前停了一停,还听到了里面的喘息声……”薛显宗的神情蓦然有些紧张,语气也变得不如方才那般沉着:“他可曾起了疑心?”那小厮忙摇摇头,邀功似得回道:“那倒没有,小人只推说那喘息声是老爷养的黄狗发出的。”薛显宗这才点了点头,似乎赞赏道:“还是你小子机灵,明日去账房支二两银子,算是老爷我赏你的。”然后冲他摆了摆手,那小厮识趣的带了房门走了。屋中只剩下了薛显宗一人,他久久的望着袅袅升腾的檀香,眼神闪烁。忽的长叹一声,满腹心事的自言自语道:“十七,你可不要怪为父,你这病发作起来模样着实可怕,我把你关在那里实是为了薛家的声誉……”他的神情在幽幽的光亮之下,更有些飘忽的难以捉摸起来……西厢房。这里,一如林逸之他们所在的东厢房一般不二,就连屋内的陈设摆放都是一模一样,也是灯光通明。阿绾和淡黄纱裙的女子坐在一处,那淡黄纱裙的女子不知为何,便是两个人相处之时,也仍旧轻纱照面。淡黄纱裙女子正轻声道:“你真的要立刻返回咱们教里去么?不过了今晚,明日一早再走?”声音颇有些撒娇似的不情愿。阿绾呵呵一笑,此时她倒像是个长辈,轻轻的拍了拍淡黄纱裙女子的肩膀才道:“我一会儿便走,神君已然连发了三道灵犀,看来教中可能有紧急的事情处理。圣姑自己在此处还要多加小心,过了东隅镇,便渐渐的深入中原腹地,那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也就多了起来,圣姑所做的那件事也不急于一时,神君心中知道圣姑替他着想就会很欣慰的,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淡黄纱裙女子似乎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纤细的手指勾在一起划了几个圈,这才叹了口气道:“爹爹也真是的,从来说话不算,我好容易才求得他的允许,带你出来,这才几天他就要诏你回去,看来教中事务要比我这个女儿重要许多!”阿绾闻言,忙笑道:“这话从哪里说的,你爹爹如何不疼你?你娘的法宝相思扣便给了你的,你可知道原本你娘的东西,除了他一人之外,谁都不可以碰的……”那淡黄纱裙女子似乎撒娇的笑了笑,柔声道:“阿绾,可不可以不走呢……”阿绾先是忍着笑看着她,然后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那淡黄纱裙女子似乎有些赌气,声音蓦的打了许多,只是虽然如此,却依旧婉转清冽,急中还带着些许的轻柔俏皮,煞是好听。“狠心的爹爹,狠心的阿绾!我干脆被那什么鬼怪摄去算了,省得你们一个个都不管我!”阿绾闻言,似乎如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捂着嘴笑弯了腰,半晌方道:“你却不要取笑我了,这世间能惹得起圣姑的小鬼小妖还没有出生罢,估计那什么鬼怪的不见你便罢,若是见了定会撒脚逃窜的!”这句话说的淡黄纱裙女子也不由的笑了起来。笑声方落,那阿绾的表情蓦的变得严肃许多,正色道:“圣姑,我要走了,神君又发了一道灵犀!”说罢,化作一道黑芒,身形凭空消失在屋内。只在半空中传来一句话:“圣姑,一个人在外,多加小心。我解决了教中事务,便来寻你!”那淡黄纱裙女子闻言,缓缓的走到窗边,冷风愈紧,而她脸上所罩的轻纱,虽然被吹得左右摆动,却依旧看不到她半点的容颜。半晌,她才幽幽一叹:“绾姐姐,你知道我爹爹心里有你,你心里何尝又没有他呢?为何却还要违背自己?我爹爹是因为我娘的事情,无法释怀,可是你呢?那个姓萧的早已是一抔黄土了……绾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东厢房。夜深人静,南宫一金早已抱着七星龙胭沉沉睡去,时不时的还传来些许鼾声和吧唧嘴的声音,或许是睡梦之中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了罢。管得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胳膊支着头,那头颅也是一会儿一低,双眼微闭,昏昏欲睡。林逸之见他们都睡了,悄然的走到烛台旁,将烛火的亮度拨暗了些,然后又悄悄的走道窗前的榻边,缓缓的坐在了榻上。蓦然觉得这屋中有些憋闷,他轻轻的抬手打开了近在咫尺的窗子。外面风依然在刮,只是比最初时小了些,只是那股冷气却是越发的浓烈起来。细细听去,淅淅沥沥之声不绝于耳。林逸之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深黑的天空中已然下起了濛濛细雨。细雨随风,淡淡冰凉和潮湿之意,扑面而来。房中的光亮漫漫的从窗户上弥漫出来,弥散到偌大的院中,照在一棵芭蕉叶上。一滴滴的细雨,打在芭蕉叶上,悠然作响,久久回荡,仿佛饮了一杯愁肠,在那种微醺之中渐渐迷失了方向。林逸之心绪起伏,没有半点睡意,忽然之间,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吱呀——”声响,似乎他对面的窗户不知何时也悄然的被人打开了。林逸之循声望去。果然,在他眼前大约十丈左右,隔着那道轻盈的雨帘,西厢房的窗户被人缓缓的打开,一道柔和的亮光,自那窗户如瀑一般洒落。那两个女子还未睡去?林逸之心中疑惑,便一直朝那窗户望去。蓦的,一只白如玉藕的纤细胳膊从窗户中缓缓的伸了出来。然后原本微微握着的手,轻轻的在雨帘之中舒展开来。葱指纤纤,林逸之的心神为之一荡。那手掌在这雨帘中停了一会儿,待细细的雨滴将它全部打湿,晶莹的雨珠缓缓地自她纤长的指尖轻轻的滑落。这一幕,竟有一种慑人心魄的美。林逸之眼神不错,心中暗暗道,这手指或许是我这一世见过最精致的了罢。他心中赞它,但没有丝毫的亵渎与轻薄之意。兴许是接了足够的雨滴,那胳膊才缓缓的伸了回去,然后从那窗户深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如泉水一般悦耳的轻笑。紧接着,林逸之只觉得灯影一闪,眼前一道黄裳身影轻柔柔的、水灵灵的、纤尘不染的出现在他的眸中。林逸之心头一颤,这身影正是正厅之中那个淡黄纱裙,轻纱照面的女子。林逸之称她为姑姑。可是,如今在林逸之的眼前,这位黄裳姑姑,在窗边,在雨中却从来没有过的恬静与美好。她就那样倚在窗边,细雨之中,身形婉约而轻盈,淡淡的黄裳,轻柔的面纱被风吹拂,宛如淡淡的愁织中还带着丝丝的暖意。就如那汩汩的亮光,催开了所有的阴云,在这满眼的风雨之中,醒目异常,仿佛从来不曾隐退与消失。黄裳如幻,更似一种温暖的慰藉,驱赶了林逸之内心深处自离忧山一路奔逃而来便在内心深处生出的沉重的孤单与忧虑。林逸之蓦然觉得,那个身影,就如在雨中持着一把油纸伞,缓缓的朝他走来,蓦然轻笑,风雨失色。君可安好……或许是林逸之看得有些痴了,竟忽的喃喃吟道:“相思无用红豆残,夜冷清风锦衾寒。孤人伶仃离忧去,岁月无痕梦秋山。小窗残破遮不得,秋雨何故湿黄衫……”这声音猛然惊醒了那淡黄纱裙女子,她缓缓的抬头朝着林逸之顶峰方向看去,心中也是蓦的一惊,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再不迟疑,“啪——”的一声将那窗户关得严丝合缝,将满天的风雨和那个仍旧痴痴呆呆的林逸之全数关在了外面。林逸之叹了口气,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暗道或许是自己痴傻了,那呆气又犯了。明明是大自己很多的一位姑姑,何故引得自己那么多感慨,还蹩脚的赋诗一首。林逸之摇了摇头,心绪纷乱,想到离忧山种种,想到那个淡蓝衣衫的女子,心中隐隐的思念起来。端木……你可安好?离忧……可有今晚的细雨么? 第四十章 逐雨夜 夜深,细雨微凉。 沙沙的雨声,将这方小镇映衬的更加幽深寂静。除了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光滑、湿润的青石小街上,披着蓑衣在雨幕之中行走的打更人,也似乎有些无精打采。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他竟然觉得这个下雨的深夜比往时的夏夜冷上许多。 潮湿和寒冷从他脚下的裤管无声无息的向上弥漫,不一时整个身体都觉得寒冷而难受。 打更人下意识的在手上呵了口气,然后不住的搓了搓手,待手搓的稍有些温度,这才忙不迭的将手覆在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上,似乎这是他唯一可以取暖的办法。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黑夜低沉,雨线如织。 他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又踱了两步,这才在更鼓上轻轻的敲了几下。 “铛铛——”的声音霎时而现,不过瞬间被雨声湮没。 然后悠远的声音再次回荡在雨夜之中:“风雨如晦,善行无迹,夜半,子时……” 那声音穿过寂夜的雨,缓缓消散。打更人就这般喊了两声,或许觉得无趣,这才埋头朝小街的深处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他头顶的幽暗苍穹上,忽的一道红芒,悄然而现,划过天际,转瞬之间投向了更深处的远方。 没有人知道那红芒是什么,除了,红芒自己。 那红芒悬浮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似乎辨认了一下方向,复而振起,朝着一座大宅快速的浮动而去。 转瞬之间,没入大宅之中,红芒光影,消散不见。 只是这座大宅的府门前,那雨夜中高挑的红灯笼散发出幽幽的光亮里,似乎隐隐的可以看到这座大宅大门正中匾额上的两个大字。 薛府。 蓦地,那雨声似乎更大了起来…… 烛影轻摇,东厢房内光线明灭起伏。忽的,林逸之猛然睁开了双眼。翻身坐起。 他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甚至忘记了关上窗户,任凭飘进的雨打湿了半榻床褥。 随着他惊醒,他的神识之中莫名的感觉一丝异样。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波动。 林逸之心中疑惑,没有发出声音,悄悄地抬头朝着大薛府的大院之内望去。 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亮光。 可是他分明的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动静。而且那种动静根本不是薛府之内发出的,而是如一只小小的石子,轻轻的投入了这个沉睡的院子。 他蓦然警觉起来。风忽的从窗户外涌进,将本就昏暗的蜡烛毫不犹豫的吹灭。 东厢房也霎时与院内的漆黑融为一体。 林逸之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 还好,赤宵仙剑的包裹还在。他用手使劲的握了握,心下稍稍安定。 摸黑下床,来到烛台旁边,林逸之掏出火折子,然后轻轻的划动。 火光一闪,他顺势将蜡烛重新点燃。光明再次充满了整间屋子。 林逸之忽然觉得方才神识之中的点点异样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忽然之间,他似乎想起了那个让他有些心惊的事情。 莫不是那个鬼怪到了么? 电光火石之间,林逸之拿定主意,要去院中看一看的,毕竟已然答应了薛显宗,如果今晚薛府有侍女失踪,明日恐怕自己的颜面尽失。 他转回身,想要拉上管得宽同往,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可是光亮之下,林逸之蓦然发现,管得宽的床铺上空无一人。 他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东厢房。 夜半无人,管得宽突然自己离去,而且无人发觉,他去了哪里?又要去做什么? 林逸之心中升起一团疑惑。但是他也顾不上许多,再若耽搁,恐怕为时已晚。 他又看了看南宫一金,那个老道依旧抱着那盆七星龙胭,睡得正香。 林逸之笑了笑,还是普通人好,风浪再大,亦无烦忧,睡得也踏实。 他不忍心叫他,他心中也知道,南宫一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脚叫上他若危险之时,还要保护他的安危。 索性让他睡个好觉罢。 想到此处,林逸之悄悄的打开房门,一闪身离开了东厢房。 来到院中,林逸之才感觉今晚的雨的确冰冷许多。 细雨之中,林逸之调动自己的神识极限,轰然铺开。这小院的一花一木,一阁一廊尽数了然于胸。 神识,已然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修为境界。这个事情,林逸之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自己的心智较为坚韧罢。 细细的观察着小院的每一个角落,不过三息之间,林逸之眉头一皱,果然发现了异常。 前院,幽廊尽头,似乎有所异样。 身形一闪,再不耽搁,一道黑影射向漫天雨幕,林逸之疾速朝那里冲去。 离着那幽廊还有数十丈的距离,林逸之便感觉到了一道极亮的光芒从幽廊处弥漫而来。 隔着雨幕,那光芒洋洋洒洒,照亮了方圆。 林逸之知道,看来是接近了,蓦地,身形一闪,似乎他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林逸之第一次再没有对敌的情况下使用了离忧教的法诀——大隐剑气。 这才知道,这大隐剑气不仅在对敌厮杀时可以隐匿行踪,然后攻敌于出其不意,还可以在平时收敛行踪,不被暴露。 前方之敌,修为比自己是高是低,林逸之都不清楚,所以加着小心,林逸之缓缓的朝着光亮处走去。 待他完全看清楚情况,心中更是不由的惊讶起来。 原来,那光亮不是来自别处,而是夜间他从正厅返回之时,途中停留的那一间废弃的柴房。 林逸之心中更加的疑惑,他本就觉得那柴房废弃已久,为何还亮着灯光,而且里面分明有着似人非人的嗬嗬喘息之声。 只是当时被那个小厮搪塞过去,他便已似信非信。如今看来这个柴房果真有问题。 他惊异的发现,原本柴房的门是紧闭的,而如今却是向外开着的。 怪不得那亮光要比他之前看到的强烈上许多。 黄光弥漫在雨夜之中,犹如瑟瑟颤抖的幽魂。 里面那嗬嗬的喘息之声依在,只是很显然,这声音比林逸之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清晰了很多,也大上了很多。 林逸之可以确定,这绝非是什么黄狗的声音。倒像是什么怪物的喘息之声。 稳住心神,他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轻举妄动。 忽的,从那柴房中隐隐的传出了话音,似乎是两个人,但是说话的内容,话音是男是女,或许是被雨声所掩盖,有些听得不太真切。 林逸之知道,那不是被雨声所掩盖,分明是被谁设下了结界。只是这个结界不太高明,林逸之还是可以隐隐听到一言半语的。 “嗬嗬……嗬……你走罢……你就是来了……我也不随你去……” 然后又是一阵浓重的喘息声。 林逸之屏息凝神认真的听着。 又一个声音传出,似乎有些忧伤和无奈。 “我来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你自生自灭么?” “没有人相信,如今我成了这副鬼样子,谁肯信我?你快走罢……休再管我……趁我……” 声音变得更加微弱,林逸之神识再振,这才勉强挺清楚了后半句:“伤害你……” 伤害你?谁伤害谁?这声音应该是那个嗬嗬低喘,不似人声所说的,它难道就是那个鬼怪? 那么他口中所说的伤害你,又是伤害谁呢? 林逸之刚想再细细听去,忽的听到那柴房之中一声高呼:“你……不要!” 黄芒闪动了两下。 所有的声音顷刻的消失殆尽。连那原本清晰的嗬嗬喘息声也没有传出来。 林逸之知道情势有变,心中着急,刚想冲进去看个究竟。 可就在这时,那柴房的光亮蓦地消失了,瞬间柴房连同这院子,一同陷入漆黑。 林逸之心中懊恼,知道定是那鬼怪动手了,刚想现身。忽的一道红影从柴房之中悄无声息的闪出。 林逸之刚刚踏出的身形,蓦地顿住,再次收敛气息,直直的盯着那道红影。 雨幕之下,那道红影格外的醒目。 是一个人,一身红色的纱衣,红纱罩面,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是林逸之觉得,他这身夜行衣倒是挺特别,一般来说,夜行人都穿黑衣,与这夜幕保持一致,这样不会轻易的暴露行踪。 而眼前这个,却是一身红衣,那红衣纯粹如血,似乎在黑夜雨幕之中缓缓的流动着。 这个红衣人的身形似乎有些单薄,个子也不算太高。 林逸之蓦然发觉他的肩膀上扛着一个黑色的麻袋一样的东西。 那麻袋似乎很重,竟然比他自己还要高。 他扛在肩上多少有些吃力。 他似乎咬了咬牙,将肩上的麻袋又调整一下,然后朝四周来回的看了几遍。 林逸之蓦然注意到,他的眼神似乎朝幽廊的深处方向停留了许久。 林逸之忙使劲的屏住呼吸,因为他所看之处,正是自己藏身的地方。 千万不能被他发觉了。 林逸之紧紧的攥着拳头,冷汗直淌。 终于,他大约是没有看出什么,这才收回眼神,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红芒,径自朝着后宅飘去。 林逸之待他走后,迅速的闪进柴房之中。“啪——”的一声打着火折子。 火光一闪,光亮迅速充斥整个柴房。 眼前的一切,让他惊骇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柴房之中,杂草堆积。正中央竟然有一根镔铁浇筑的柱子。而柱子上有着一条粗大的铁链。 只是,铁链早已断为三截,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林逸之暗道不好,心中蓦然明白,恐怕那人应该被摄了去,那个一人多高的麻袋里,装的应该就是! 再不耽搁,林逸之化作一道黑色淡芒,在雨夜之中,朝后宅疾驰而去。 但愿还能赶得上他! 身形如风,果然,不过五六息之间,他远远得看到,雨幕之中,红芒闪动。 只是令林逸之疑惑的是,这个身影,似乎不像方才那般的快速,有意无意的慢了许多。 林逸之暗想,或许是因为他肩上扛着人,所以速度放缓了。 他暗暗的缀着,也不再着急。 那红芒蓦地在一间厢房处停下,轻轻的打开了厢房的窗户,然后静静的看着。 看了许久,这才再次振起身形,一道流光直冲天际。 林逸之待他走了,这身形这才飘落到这间厢房的窗前,停在刚才红衣人停下的地方。 然后从窗户朝里望去。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林逸之忽然感觉这厢房好生熟悉。 蓦然记起,这里是与自己所住之地相对的西厢房。 那个淡黄纱裙的姑姑和阿绾所在的地方。 林逸之刚然一愣,心想,还是快走,那阿绾的实力不差,若发现自己在此处,定然是讲不清楚的。 只是,他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便觉得肩头上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林逸之魂飞天外。 他訇然转身。 却看到身后之人,正是今晚那个淡黄纱裙的女子。 她站在那里,依旧轻纱罩面,纱衣飘荡在雨中,黄芒莹然。 林逸之刚想说话,却见那淡黄纱裙女子朝他轻轻一招手,然后身形一纵,黄芒一闪,朝着雨幕天际飘去。 林逸之左右为难,不知是追上她问一问,还是继续寻找那个红衣人。 没有办法,他只得一咬牙,朝着黄芒之处,极速的跟了上去。 听天由命吧…… 第四十一章 黄雀喙 东隅镇之东,大山深处。 冷风瑟瑟,大山的深处似乎要比东隅小镇看起来更加的幽暗。 荒草凄迷,在夜风中如浪潮一般起伏不断。树影重重,彷如鬼影晃动,竟有些许的心惊。 一点火光毫无征兆的在深山幽林之中亮起,打破了这仿佛永恒的黑暗,继而又是一点火光亮起。 随着这火光突然而现,接二连三的第三点、第四点…… 无数点火光在幽暗的黑夜中不断的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连成一片,大有燎原之势。 那片火焰在细雨之中摇曳翻腾着,那细雨如油,好像助长了这火势,火势顷刻之间更加的汹涌起来。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细雨绵绵之中,这样的幽深大山,为何会亮起如此之多的火光? 近了,这才看到,在火光之中,无数的面带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仿佛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冷风细雨之中,任凭连绵不断的细雨将他们身上的蓑衣打湿。 雨水顺着蓑衣缓缓流下,滴滴碎裂,似乎可以听到雨滴碎裂的声音。 他们的脚下,早已一片泥泞,他们的手上皆擎着一只火把,而方才汇聚成海的火光,便是从他们每一个人手上的火把中发散出来的。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百余人整齐划一的静默在那里。 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斗笠低矮,紧紧的向下压着,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寂夜冷雨,这群人就那样的站着,生机与他们从来都不相关。 一百余蓑衣人的最前方,还站着一个人,或许又不似人一般。 一身幽蓝的长衣,在暗夜之中无声摆动。甚至他的周身都无声无息的腾起一种淡淡的幽蓝烟雾,蓝雾自他身上缓缓的蔓延流动。 在火光的映照下,赫然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双脚竟然离着地面半尺左右,整个人好像悬浮在这一片幽蓝烟雾之中,整个人阴森可怖,飘忽不定,就如森罗殿堂的幽魂。 即便是幽魂,也有鬼气,而他似乎什么气息都没有。 只是那左脸之上淡淡的泛着蓝色的图腾印记,还有幽冷的眼神证明他还活着。 他浮在那里,身后一丈,是那一百个蓑衣人,身前一尺,深崖之渊。 生人勿进,生机断绝。 就连天上飘下的细雨,似乎也害怕他死亡的气息,竟都绕过他的身体,然后缓缓的落在泥泞之中。 双掌一翻,两道蓝芒隐隐而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队伍之后一个手拿火把的蓑衣人悄然的来到这蓝衣人的身前,耳语了一阵。 蓝衣人脸色稍变,蓦然转身,一道残影,再看之时已然来到了队伍之后。 他身前不远处,也站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似乎与旁人不同。 虽然也是淡蓝色的衣衫,只是他的打扮竟好似一个俗世公子,最明显的,那淡蓝色的衣衫上还披着一副厚厚的白色狐裘披巾。即便如此,他的脸色已然白皙的没有任何血色,倒像依旧十分寒冷,弱不禁风。 似乎就如一个病人。 他负手而立,背朝着蓝衣人,似乎是听到了蓝衣人的声响,他这才声音低沉道:“无魂……可准备妥了!” 那蓝衣人似乎对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十分惧怕,神色也显得恭谨异常,忙单膝跪地,抱拳低声道:“苏……” 弱不禁风模样的男子,闻听此言,霍然转过身,神情之中颇有些恼怒,沉声冷斥道:“你说什么……” 声音冷冽,眼神之中蓦地射出两道与他气息完全不同的杀意。 他的手中拿着一支黑色的竹笛,火光照耀下,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细雨之中,那容颜的病态白皙更加的明显。 他是苏执。 九霄皇觉殿,太上护法。 那蓝衣人身形一颤,连连道:“无魂该死,无魂该死……” 苏执将手中的黑色竹笛轻轻的拿在眼前,似乎在笛孔处细细的摩挲把玩了一番,这才漫不经心道:“起来罢,堂堂九霄皇觉殿五大堂主之一,蓝衣无魂堂主,竟然如此……也太有些丢了脸面!” 原来这个蓝衣人正是九霄皇觉殿五大堂主之一无魂堂主——无魂。 无魂堂,实力排在第二,高于红衣黄泉堂两个位次,在白衣弑神堂之下。 凶名赫赫,如雷贯耳。 可是看样子,却对眼前这个病怏怏的苏执十分惧怕,惧怕到卑躬屈膝的地步。 无魂这才讪笑着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却见苏执眼眉一立。 他的心再次有些发颤,竟差一差又跪了下来。 苏执见状摆了摆手道:“你也不要过于拘谨,我曾说过,我的名字只可在五大堂主和神王面前才能提及,念你初犯,这次便饶过你!” 无魂闻言,忙连连点头。 苏执抬头朝着那一百余仍旧如木雕泥塑一般的蓑衣人瞥了一眼,眼神似乎颇为不屑。 然后冲着无魂轻轻的抬了抬下颌,幽幽道:“准备好了?这些人就是你无魂堂的精英?” 无魂忙邀功讨好似得道:“正是正是,属下无魂堂共有四百余人,这一百余人是属下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精英。这一次绝对让那个小子有来无回!” 苏执似乎不为所动道:“黄泉堂已经全数覆灭了……黄泉堂主也没有回来……你有多少胜算?” 无魂闻听此言,蓦地一惊,难以置信的小声道:“黄泉堂……完了?” 苏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之中出现了丝丝狠戾道:“属下必当全力以赴,让那小子有来无回。” 苏执冷笑一声道:“这一次,可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两个帮手……” 无魂咽了口吐沫,方道:“那又如何,不过皆是刀下亡魂。在我无魂堂的手下,没有人可以生还,我这无魂二字岂是白叫的!” 苏执并不理他,左手忽的朝那一百人中连连点指:“你……你……你……你……” 他一口气点了近四十人,这才淡淡道:“先这么多吧,你们一起上罢……不要浪费时间!” 无魂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忙道:“护法……这可是我手下精英……万一伤着你……” 苏执面无表情的一摆手道:“伤到我一次,我便给你一枚醒尸丹,两次两枚……就怕伤不到我!” 无魂心中也有些不服气,他虽然在九霄皇觉殿时,听过苏执修为怪异,出手狠辣,但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心中也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 他与弑神堂主交好,对弑神堂主没有成为太上护法心中也颇为不平。如今见苏执自己要找无趣,暗暗道,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 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蓦地冲那四十余蓑衣人低吼道:“不要留情!上!” 一声令下,火光悸动。 “杀——”低吼声声,“锵——”四十余人各出兵刃,金属声不绝于耳。 四十余人皆手擎长刀,这刀样式与黄泉堂那些人的刀一般无二,只是材质看上去要珍贵许多。 而且四十柄长刀,皆泛着幽蓝色的刀芒,在细雨之中凛冽骇人。 刀出人动,火光亦动。 四十余蓑衣人整齐划一,同时朝着苏执冲去,顿时刀影如织,刀气冲天。 苏执淡淡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道:“气势还凑合……” 然而,他依旧站在那里,不躲不闪。 就如看风景一般,轻松写意。 然后,缓缓的抬起手。 黑色竹笛横放在唇边,双眼微闭,缠绵萧瑟的笛音轻轻的回荡在山谷之中。 竹笛声声,**黯然。 那四十余人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冲势不减,刀光闪烁,刹那间已经离苏执身前不过一尺左右。 刀芒幽蓝,映衬的苏执脸庞显得更加的俊逸沉稳。 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柔,那种阴柔,阴柔到极致的惊艳。 他依旧不动,笛声也从未断绝。 “杀——” 四十余蓑衣人忽的齐声长啸,蓝芒闪烁,形成一股无比恐怖的刀锋。朝着苏执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躯轰然砍下。 “轰——”的一声,泥水激荡飞溅,迷人双目。 无魂的眼神随着这四十道刀锋轰然攻下,不由得变得有些狂热。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个苏执在刀锋轰下的那一刻,依旧一动不动,不躲不闪。 他定然有死无生!如此,弑神大哥便是护法! 他竟然有些想要得意的大笑起来。 刀锋轰下,笛声铿然断绝。 透过泥浆泥水,那无魂和四十多名蓑衣人朝苏执方才站定的地方看去。 满脸惊骇,似乎如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情形。皆愣在那里。 方才苏执所处的地方,如今已然被四十余名蓑衣客轰出了一道一丈多深的大坑。大坑的边缘是四十余道纵横交错的刀痕,丑陋而惊心。 只是,这却不是他们惊讶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苏执在这四十余道刀锋齐齐轰击之下,竟然没有了踪影。 他所处的地方,除了这骇人的大坑之外,便是缠绵的雨幕,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苏执的身影仿佛就那般凭空消失了。 无魂在瞬间都有些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做梦,苏执根本没有来过。 可是,当他刚想下令仔细寻找的时候,蓦的听到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冷冽的话音:“后面!……” 话音方落,悠远的笛声再次响起,可是听在他们耳中却无比的致命。 四十余蓑衣人连忙调转身形,可是刚然转过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让他们永远忘记不了的画面。 苏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如那落雨般清冷。 那支黑色竹笛不知何时已然从他手中缓缓的悬浮在半空。黑光幽幽,慑人心魄,仿佛带着最诡异的气息。 更让人不解的是,那黑色竹笛就那样毫无依凭的悬浮在半空,却仍然从竹笛中传出悠远而慑人的笛音。 似浅吟低唱,似缠绵噬骨,又似百鬼夜啼。 就在这四十余蓑衣人转身的那一刻,那原本三尺左右的竹笛訇然黑光大胜,笛音也变得杀伐嘹亮。 “唰——”四十余蓑衣人手中的火把好像是被这蓦然变的杀伐嘹亮的笛音顷刻之间全数吹灭。 随着火把的光芒消失,那黑色竹笛在半空中悄然无声的开始不断的涨大,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不断涨大。 不到两息,那黑色竹笛已然巨大无比,笛身横亘在幽黑的苍穹之中,仿佛根本就是与这黑色苍穹本为一体。 四十余蓑衣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下意识的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只是为时已晚。 苏执冲着那横亘的巨大竹笛轻轻的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去,站在了悬崖之前。 眼前,深渊万丈,暗潮汹涌。 风吹起了他的衣衫,他似乎有些冷了,下意识的紧了紧肩上的白狐裘披。 只是在他这动作之后,这深谷密林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轰——” 瞬间打破了密林的安静,轰响过后,再次归于平静。 没有人说话,无魂也好,任何人也罢。 甚至连方才缠绵的笛音消失了。 许久,才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声。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接二连三的呻吟声不断的响起。 苏执一皱眉,缓缓的转过身去。 他没有看眼前的状况,只是朝着身前半空已然再次变成一尺多长的黑色竹笛招了招手。 黑光一闪,那竹笛就如一个玩累的孩子,乖乖的落在他的手中,一动不动。 黑芒消散,那就是一支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黑色竹笛。 无魂一脸惨白,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肉在缓缓的颤动着,额头处也是冷汗淋淋。 他无暇顾及已然东倒西歪,呲牙呻吟的四十余名蓑衣手下。 他更不敢上前跟苏执说话。 他觉得这孱弱的苏执,这仿佛大病初愈的模样,却是世间最可怕的模样。 当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早已没有了苏执的身影。 天空之中,只传来苏执的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回去把你那些精英都带来罢,一刻钟,只给一刻钟……” 无魂双腿发软,喃喃道:“属下……遵命!” …… 山下小路,苏执缓缓地走着。 他起初喜欢这样的细雨,细雨如织,如梦似幻。就如他喜欢所有形式的水一般。 他总说,上善若水。 只是不知何时,他已然开始厌恶这样的雨天。 潮湿而阴冷,浑身都痛。 他走了一程,缓缓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细雨如织,从深黑的苍穹之上不断的洒落。 他的眼神流转,似乎自言自语道:“蝉亦不远,螳螂挥刀。而我只用安心的做一只黄雀便好……” 转身,刚想离开。 那雨中,蓦的想起一声柔柔的呼唤:“苏执……” “槿雪……我说过……你无需来的……” 雨,有些大了。 第四十三章 双蝉误 细雨之中,一黄一黑的身影,在如织的雨帘里竞相追逐,黄影清亮,如魅如幻。黑影疏动,飘忽不定。 两道身影在密林深处和半空之中忽隐忽现,所过之处骤然亮起,映出古木狼林的荒凉,然后或黄或黑的身影倏尔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无边翻滚的黑暗。 “嚓嚓——”身形如飞,地上的泥泞飞溅,犹如片片迸溅裂开的花叶。 只是林逸之有些着急,无论他怎样追都追不上那个淡黄纱裙女子,说来也巧,他与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两丈,不多也不少。 林逸之快,那前面的黄裳身影也快,林逸之若慢,那黄裳身影也蓦的变慢下来。 她似乎刻意的为之。就这样缀着林逸之,不至于让他赶上,也不至于让他落下自己太多。 这位姑姑的修为高我太多,若不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将这速度与距离拿捏的分毫不差,而且始终保持。 林逸之颇有些不甘心,自己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却追不上一个姑姑,就算这位姑姑还算年轻,也定然大自己许多,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林逸之心中发狠,蓦的将速度再次提了起来,眼前的黄裳竟也加快了速度。 就这样,在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之中,两人如星芒的身影飘忽涤荡,纠缠不放。 林逸之不知自己跑出了多远,终于他看到黄裳女子缓缓的停了下来,背对着自己,站在细雨之中的身姿,灵动嫣然。 林逸之也急忙停下脚步,缓缓看着她,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便是连空中冰冷的细雨打在脸上都忘记抹去。 直到满脸都是雨水,眼前的黄裳女子的身影在他眼中模糊的都有些许不真实,他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天空中还下着细雨。 抹了抹连,林逸之才感觉自己方才真的有些失礼了。眼前这位女子是为姑姑,必定上了年岁,容貌不再,所以才轻纱不离面颊,虽然身形灵动轻窈,却依然是自己的长辈,自己怎可如此盯着她看呢。 林逸之忙低头,讷讷的又往后退了一丈多远。脸色有些发红,不言不语。 此时,他与这个黄裳女子的距离依然有四丈多远。他不说话,那黄裳女子也就站在四丈尽头,也不开口。 任凭细雨落,黄裳轻湿。夜风偶尔吹动她罩在脸颊上的纱巾,轻轻的撩动着纱巾,露出她一瞥的容颜,然后蓦的纱巾再次将她露出的半寸容颜轻轻的掩上。 她站在那里,整个黑暗的山谷密林顷刻间都有了那灵动的淡黄光彩。 半晌,“你……” 他和她竟再次同时开口说话,他没有想到,她亦没有想到。 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再次似乎如事先商量好似得,都同时陷入沉默。 林逸之还是先开了口。只是,他说话的内容却是让这个黄裳女子有些惊讶。 “姑姑……这雨都将你的衣衫打湿了,你穿的单薄,可冷么?” 黄裳女子颇有些愕然的抬头,不知怎么接话。 自己为何夜十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句话都不说的转身便跑,他没有问;自己一路狂奔,将他带进密林深处,所为何事,他没有问;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亦没有问。 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是否寒冷?她可以听得出来,眼前这个男子一言一语,出自真心,从未作假。 她不由的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冷冷道:“我冷不不冷,与你何干?” 她虽然用一种极冷的语调,可是声音听起来却依旧清冽的如山中婉转的黄莺。 “我……”林逸之一时语塞。 也对,自己与她非亲非故,傍晚席间还曾有所争执,自己这一问的确有些太过不合时宜。 林逸之淡淡的摇了摇头道:“确实如此,我倒有些唐突姑姑前辈了!……” 说罢,一抱拳,转身便欲离开。 “你站住……” 林逸之刚走出两步,身后那黄裳女子的声音再次传进耳中。他一愣,蓦的停住了脚步。 缓缓转头,轻声问道:“这位姑姑还有何事……” 那黄裳女子朗声道:“自然有事!……” 话音方落,林逸之忽然觉得眼前黄影一闪,原本在自己身前四丈有余黄裳女子刹那之间便来到自己身前不足三尺的距离。手中不知何物朝着自己的面门忽的一晃。 “哗楞——”一声清脆的清响,她手中的东西应声朝着林逸之打去。 随着哗楞的声响,那朝林逸之打来的东西粉芒轻闪,而且粉芒的形状颇有些怪异。 就如静止的湖面,拿起一块小石,轻轻的投入,蓦的无绽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粉芒便是如此,一圈一圈的从黄裳女子的手上绽开,恰如一环套一环的涟漪,生生不息,流转轮回。 阵阵流转的粉芒,散发着悦耳的声响,就如串了一串又一串的粉色铃铛。 林逸之知道这是眼前的黄裳女子毫无征兆的朝自己出手了,她手中流转如涟漪,铿然轻响的一环扣着一环的粉芒,便是她独特的法宝。 只是那法宝真真太过精致,根本不能于杀人利器联系上分毫。 林逸之不敢怠慢,忙朝左侧猛然侧身。 那无数环环相扣的粉色莹光一击不中,竟将落下的雨线击的四散飞溅,雨滴溅在那粉色光环上,更显的它玲珑剔透,精致无双。 黄裳女子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你还能躲得过去!”说着,竟纤腕一抖,那原本收缩相叠在一起的粉色圆环,再次哗楞响动,无数粉环再次飞荡飘起,如振翅的蝴蝶,纷纷朝着林逸之砸去。 林逸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如果再躲委实有些被动,只得将手中别黑包裹裹了的赤霄剑朝着那飞来的粉色光环轻轻的一磕。 “铛——”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趁着这个间隙,林逸之忙朗声道:“这位姑姑,方才是小子孟浪,确实多看了你几眼,小子多有失礼,但是你这没来由的朝我下手,也有点小题大做罢!” 那黄裳女子闻言,似乎啐了一口道:“胡说些什么,你这样的货色还懂得什么失礼。原想你在酒席前言词凿凿,还想你与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还多少有些区别,谁曾想,你竟然比他们还要不堪,满口的仁义道德,替天行道,实则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林逸之被她这没来由的大骂弄得更加蒙灯转向,刚想问个清楚,谁料这黄裳女子手腕一翻,手中原本已然变成两个相叠的一模一样相扣的粉环,再次蓦的分化出无数环影朝着林逸之打去。 没有办法,林逸之只得再次用赤霄剑将这粉环磕飞,一摆手道:“姑姑,是非曲直,讲清当面,这样不明不白的便要相争,恐怕不妥吧!还有,林逸之虽然逃离离忧教,但也是被逼无奈,绝非什么阴险小人,更非姑姑口中所说的男盗女娼!” 那黄裳女子闻言,冷笑一声道:“还想狡辩,席间薛里长所言的鬼怪,我料想倒是没有的,不过鬼怪虽无,那淫贼却是好大一个!” 林逸之闻言,心中暗想,那个红衣夜行人已然丢了,她这样说,莫非那红衣夜行人还有同伙不成? 忙急切道:“请姑姑明示,那淫贼又在何处?” 黄裳女子冷声道:“好镇定的啊,那淫贼岂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不就是那作恶多端的无耻淫贼么!” 林逸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自己追踪那个红衣夜行人,而且基本可以断定,东隅镇和西隅镇女子失踪的事情绝对与这个红衣夜行人有关之时,是眼前这个黄裳女子在身后拍了自己一下,然后一句话都不说的将自己引到这里,这才致使红衣夜行人被跟丢了,怎么闹了半天自己反倒成了淫贼了呢? 林逸之脑门之上仿佛有一个大写的冤枉,慌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位姑姑怕是误会了罢,我方才不过是多看了你一眼,但也没有丝毫的亵渎之意,怎么会是淫贼呢!” 那黄裳女子似乎颇为随意的将手中的两个相扣的粉色光环轻轻的掂了两下,随着她手抖动的幅度,那相扣的两只粉环在手中荡起一尺来高,粉环晃动,无数虚像层层叠叠,然后瞬间落下,粉芒映照着她纤细的手指,显得煞是好看。 忽的她淡淡道:“还要狡辩?……却是嘴硬的很啊!”纤手一举,作势要打。 林逸之忙摆手道:“姑姑莫打,我有话说!” 那黄裳女子迟疑了一下,将林逸之在酒席间说的那些话,还有他方才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的问话,还有他的行事作风统统想了一遍,这才隐隐有些迟疑,从他的气度和言语来看,的确不像是淫贼的。可是一想到那个关键的所在,不由的又是一阵气恼道:“巧言令色,我岂能上当!你若不是淫贼,为何会夜半之时,溜到到我的窗前,朝我房中窥探!只是你千算万算,竟不知道我故意没有将窗户锁死,等的便是你这淫贼!” 林逸之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他在这黄裳窗户前朝里面看是因为他追踪的红衣夜行人如此做过,而且还看了许久。他为了一探究竟这才效仿。 只是可能是红衣夜行人这般之时,黄裳女子未有察觉,待到自己去看时,便被发觉了,故而被认作了无耻淫贼。 林逸之哭笑不得,这个误会果然是太大了,只得连连摆手,一边躲避着黄裳女子不知何时会突然袭来的粉双环,一边还要苦苦解释。 待林逸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来龙去脉讲述清楚后,这黄裳女子才怔在当场,不过看样子依旧是半信半疑。 半晌,那黄裳女子才问道:“你所言可是真的,没有半字虚假?” 林逸之使劲的点了点头。一脸挚诚的望着她,然后又道:“那红衣夜行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只是如今却不知在何方了。” 那黄裳女子闻言,这才有些相信,也有些后悔懊恼,竟然白白的放掉了真正的贼人。 两人一时无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皆站在这细雨里,任凭细雨当头洒落,浑身湿透,也一动不动。 不仅是他,便是这个黄裳女子也觉得两人之间颇有些尴尬。 林逸之鼓足了勇气,方要说话,却忽的听到身后哈哈的爽朗大笑道:“半夜不睡,我却看了一场细雨鸳鸯湿的好戏,兄弟,是否需要我帮你解围呢?” 林逸之忙转头看去,正见管得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林逸之大喜,他这一来,自己与这黄裳女子的尴尬却是算解了。 虽然她是位姑姑…… 林逸之紧走两步,来到管得宽身前道:“管大哥,你从哪里来?我夜半醒来,见你已然不在了!” 管得宽呵呵一笑道:“兄弟,你发觉薛府异样之前,我早已发觉,只见你睡得正好,便一个人先出去了。你跟踪红衣夜行人的事情我全部看在眼里。” 事到如今,黄裳女子才完全相信,林逸之并不是什么淫贼,反而因为自己的误会丢了真正的淫贼。 忽的,她脑中一个念头浮现,顿时懊恼道:“或许那红衣人早就发现了我有所防备,才故意引林逸之前去我那窗前,好让我误会他,那红衣人才好脱身。说不定那红衣人早已发觉了林逸之!” 林逸之倒吸一口冷气:“不无可能!怪不得我觉着那红衣人最初身形很快,到后来似乎故意变慢,原来是故意引我上当!” 说罢不禁也懊恼起来。 管得宽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这才后知后觉啊!不过,你们丢了他,我可没丢!我姗姗来迟,便是因为我一路跟踪,摸清了他藏身之处,这才返回来寻你们!呵呵,你们随我去便是!” 林逸之闻言,拍手叫好,忙问黄裳女子是否一同前往。黄裳女子点了点头,淡淡道:“确实要看一看是谁让我上当的!” 管得宽故作神秘道:“待会儿,可能会有一场好戏!哈哈!:说着又笑了起来。 三人转身便要离开这密林,方走出了十几步。管得宽忽然面色一沉,轻轻的一摆手,然后悄然对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道:“周围有人,你们小心!” 林逸之蓦然紧张起来。 然而管得宽话音方落,林逸之就觉得四周蓦的腾起无数的火把,借着火光,林逸之、管得宽和黄裳女子同时看到。 四种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百余蓑衣人。而蓑衣人最前面,悬浮着一个蓝色的身影,他周身弥漫着幽蓝色的雾气,仿佛鬼物。 忽的他桀桀的狞笑了几声道:“这一会儿才想到抽身离开,恐怕有些晚了罢!既然来了,何不留下你们的人头再走?” 林逸之、管得宽还有黄裳女子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法宝。 第四十四章 刀光悍 p.s:感谢浅怀初夏、海巫乐、难得糊涂强、残风兄、小朵、粉色羽熙、薄情辞、陌路何处城、沉沦天羽等所有给兮遥投月票的朋友们,我知道大家尽力了!如今进不进这月前二十,兮遥也觉得十分开心了,比起这些,兄弟们的情谊才是无价的!兮遥心念感激!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就在管得宽出言提醒周围有人,万望小心的时候,眼前异变陡生。三人的身前不远处,无数的蓑衣人同时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如行尸走肉一般,除了任凭细雨怎么浇都浇不灭的火把,照亮着他们周身的黑衣之外,再无半点生机可言。 最前面的那个蓝衣人冷冷的看着他们,嘴角带着一丝嗜血的狞笑。仿佛林逸之三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三具早已经没有了性命的尸体。 “既然见面了,就把人头自己留下来,也好过我亲自动手,这个提议如何?” 那蓝衣人身形倏动,周身幽蓝鬼气升腾,漂浮在离地三尺的地方,双掌一翻,两道幽蓝色的冷芒轰然而现。 管得宽忽的冲林逸之一笑道:“兄弟,我们走了这么多时日,这些找你麻烦的人还是阴魂不散。” 林逸之摇了摇头道:“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却在我们要追踪红衣夜行人时才出现,这事情不简单。” 管得宽点了点头,朝林逸之投去一点赞许的目光。 他还是进步了不少,无需提点,便可想到这一处了,只是希望他的怀疑是错误的,否则这件事情真的就异常棘手了。 林逸之上前两步,冷声道:“你们果真阴魂不散,处处都要来掺和,我且问你,那红衣夜行人,是不是你们一伙的?还有这东西隅镇一百二十多名女子失踪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那蓝衣人声音飘忽:“待你有性命了,再来问我不迟!” 说罢,声音蓦地尖利起来:“放——” 话音方落,林逸之、管得宽和黄裳女子眼瞳猛然紧缩起来。 无数道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雨幕之中划出无数道诡异的燃烧着的弧线,犹如万箭齐发一般,从半空中呼啸而降,齐齐的朝着三人猛袭而来。 火芒跳动,雨芒与火芒,在天边燃烧成绚丽的色彩,壮绝无比。 林逸之和管得宽刚想后退闪身。那黄裳女子忽的冷叱一声:“什么把戏,中看不中用。” 黄影一闪,早已越过二人,迎着漫天火雨,倏尔张开了双臂。 就如想要将这漫天呼啸而来的火雨全数拥入怀中。 黄衣荡漾,成了天地雨幕中唯一的色彩。 林逸之刚想冲过去,在他眼中这位黄衣姑姑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危险。 岂料管得宽一拉他的衣袖,意味深长的冲他笑着摇了摇头。林逸之这才有些疑惑的停了下来。 但见这黄裳女子双臂张开的瞬间,一股氤氲的粉色雾芒轻然铺开,她手腕轻动,身姿更是曼妙无方,那股粉色雾芒在她的手腕和衣袂之间缓缓穿梭,带起阵阵的清脆叮咚声响。 她曼妙的身姿宛如明黄的蝴蝶,在粉色的如虹的雾气之中来回舞动,美如梦幻。 林逸之刹那间看的愣住了。这是一种惊艳的美。 他这十八年,在他脑海中用惊艳形容的,不过两人,第一个是那淡蓝身影,端木凝阙。冷而绝尘,恍恍遗世。 而眼前这个黄裳身影,却温暖如风,明艳华美,好似菡萏吐芳,优雅清淡。 她虽然轻纱罩面,林逸之却觉得那一笑一颦的温柔,都似乎可以触摸的清清楚楚,柔肠百转,妩媚倾心。 粉色雾气渐渐凝成实质,林逸之和管得宽眼前顷刻之间出现了无数闪着粉色光芒的环,环环相扣,犹如大网一般遮天蔽日,将三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那半空中呼啸而至的火焰雨转瞬全数落下,打在这相扣的无数粉环之上,只听到一丝微弱的响声,这漫天火雨便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原本被火雨照如白昼一般的半空,再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只有那无数的粉色光环,依旧如水一样淡淡流转着,叮咚之声清脆悦耳。 那黄裳女子素手清挥,漫天细雨中,那环环相扣的粉芒整齐划一的落入她的手中,然后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两个实质相扣的粉环在她的素手中颤动流转。 宛如美人清眸,盼兮娇兮。 那黄裳女子一扬手中这美得嫣然的法宝,冷声道:“九霄皇觉殿的混账东西,可有识得此物之人,滚出来一个!” 黑暗中的蓝衣人嗜血的眸中划过一丝讶然,轻轻的吸了一口冷气。 似乎考虑了一阵,这才开口缓缓道:“相思扣……” 那黄裳女子冷声道:“还算识货,既然认得我这法宝的名字,为何不见墨忽,那个狗屁神王!” 林逸之和管得宽对视一眼,更觉的眼前这黄裳女子身份不简单,似乎九霄皇觉殿对她还有所忌惮。 那蓝衣人半晌无语,忽的淡淡一笑:“神王殿下公务繁忙,我同你说话便好!” 黄裳女子语气颇为不屑道:“你……就是墨忽养的五条狗之一,无魂堂主无魂吧!” “却是我了!”那蓝衣人听她如此言语,竟也不恼,心安理得的回道。 黄裳女子语气有些戏谑,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得,淡淡道:“你……恐怕还不够格!” 最后三字竟然如剑如刀,清冽冷傲。 那蓝衣人点了点头,似自言自语道:“你想见神王殿下,也不是不可能……” 忽的眼神嗜血,狞笑一声道:“待我摘了你的脑袋,你想怎么见都成!” 轻轻的朝身后一挥手道:“不要顾虑,一个不留!给我灭了他们!” “杀——”随着一声杀气腾腾的呼号,黑夜之中,蓦地腾起无数蓝色刀芒。 长刀所向,赫赫惊心。 异变突生三人伫立的黑夜寂雨之中,密林旷野深处。原本仿佛永恒黑暗宁静,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唔唔”鬼哭声,震耳欲聋,闻之心惊。 三人大吃一惊,管得宽刚要开口提醒,便觉身子一震,只见从四面八方无尽黑暗之中亮起的无数蓝色刀芒,顷刻泼天呼啸袭来,一时之间,天地肃杀,风雨激荡。 “混账!我看你们是胆大包天了,他日定要踏碎九霄皇觉殿,将这笔账一并清算!” 黄裳女子素手一挥,那相思扣再次幻化成为光罩,光罩甫一形成,那漫天刀芒如雨而落,狠狠的撞在光罩之上。 “轰——” 力量之大,就连相思扣竟也是一阵摇摆,黄裳女子更是身子剧震,竟是再也说不话来,连忙定下心神,加力护持。 鬼哭之声越来越大,直听得人头昏眼花,林逸之和管得宽一左一右,将黄裳女子护在中央,只见无数道蓝色芒被相思扣反震回去,在空中转了个弯,竟又是狠狠折回再次冲来,黑暗中,竟不知藏匿着多少敌人,在空中,也不知道飞舞着多少杀人屠刀。 黄裳女子身体微颤,双手紧握法诀,虽然在刀芒围攻之下,但相思扣还是逐渐稳定了下来,光圈渐盛,就在三人将要松一口气时,林逸之忽然发觉脚下坚硬的土地竟然动了一下。 他心念一动,还未反应过来,便听曾书书急呼一声:“小心,脚下有......” 话未说完,一声巨响,竟然压过了漫天呼啸,刹那间三人只觉得山摇地动,一股大力从脚下霍然涌出,将地面炸得支离破碎,三人更是各自三面暴退,相思扣能护周围,却防不了脚下,这一下突发难于内部,登时相思扣光芒四散,落回黄裳女子飞出的身影之上。 在黑暗中无数刀芒呼啸而过,仿佛发出得意洋洋的狂笑,分别向分开的三人冲了过去。 敌暗我明,三人心中都知道,那每一道呼啸的蓝色刀芒便是一个蓑衣敌人,然而无奈这刀芒一闪即隐,三人就算知道周身尽是敌人,却也无可奈何。 林逸之被那股大力从脚下一推,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向前飞去,但他究竟已然驱物九重,惊而不乱,身形虽然不受控制,却蓦地清叱一声:“赤宵——” 一声轻叹风云变,林逸之周身忽的闪动起火红色的焰芒,那焰芒烈烈如火,犹如苍龙直冲天际,覆在外面的黑色包裹顷刻裂成碎片。 赤宵仙剑,如燃霄汉。 林逸之身形一顿,提气一纵,早已跃然于赤宵之上。仙器果真有灵性,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长焰,在着林逸之朝着划向远方黑暗处的蓝色刀芒追逐而去。 黑暗之中林逸之身形猛然冲入,瞬间被黑暗吞噬。不过片刻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随即赤宵火芒赫赫,载着林逸之再次从黑暗中昂然杀出,身后数道蓝色刀芒在林逸之杀出的瞬间,跌落于泥泞之中,生机全无。 相较于林逸之的打法,那管得宽更是博人眼球,手中离火双箸一根护在身前,散发着淡淡白玉轻芒,那些刀芒虽然神出鬼没,但竟皆攻不到身前,反倒是管得宽离火双箸中主攻的一根,果然是声威俱惫,一会儿白烟涌动,一会儿吐火如龙。火焰每现一次,便会有一阵惊心的惨叫和难闻的焦糊味道。 那黄裳女子更是优雅无方,相思扣环影如魅,生生不断,舞动如飞,粉芒闪出,逼得那些在暗处的敌人不敢靠近,反倒那里最是轻松。 林逸之虽然杀法赫赫,然而那些暗处的蓑衣敌人似乎心有灵犀,多数皆是朝着林逸之攻去,林逸之虽奋力冲杀,但是杀了一波,更强大的一波更如潮水一般涌来。 一时之间,林逸之周围血浪翻涌,刀芒无尽。 时间一长,林逸之气力难继,身前也是险象连连。 就在这时,三道刀芒趁林逸之全力对抗正面之敌,在他身后蓦地划破沉寂的黑暗,刀光连闪,朝林逸之劈来。 林逸之还在赤宵之上,刚刚杀退眼前之敌,忽觉身后三道冷风扑来,顿时心惊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网en阅读完整章节或访问网址:%66%65%69%7a%77%2e%63%6f%6d/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en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手机请访问: 第四十五章 亡命徒 随着蓝衣无魂的命令,原本在黑暗中若隐如现的无数蓝色刀芒,顷刻之间静止不动。 “呼——”的一声,林逸之三人前方四丈左右,再次同时燃起了无数的火把。细雨之中,火焰翻腾,映照在每个蓑衣人的身上。那些蓑衣人好像再次陷入沉睡,面无表情,犹如行尸。 寂静蔓延,静的可以听到火把桐油的烧灼声响。 鬼哭之声顿消,然而这无数如行尸般的蓑衣人站在当场,那种阴森之感更加的浓重了不少。 只有黄裳女子时素手之中的紫金令牌闪着耀阳般的光芒,彷如永恒。 不知为何,管得宽的眼神也竟不由自主的朝着那紫金令牌看去,时间欲久,眼神之中的灼灼之色愈甚。 似乎有些惊讶,有些后知后觉,但更多的是凝重。半晌管得宽方轻轻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那黄裳女子,然后似自言自语的轻声道:“果真是……烨日令!” 林逸之不知所以,低声问道:“烨日令是什么,很厉害么?那姑姑拿出这令,竟可以退了这许多敌人,似乎无魂对这令牌也颇为忌惮啊!” 管得宽忽的似乎想通了什么,眉间的郁结一扫而空,轻轻一笑道:“谁知道那邪门的东西是什么,不过只要能退敌总归是好的!” 忽的意识到林逸之对这黄黄裳女子的称呼实在有些别扭,忙一拉他的衣袖道:“兄弟,你唤她姑姑?” 林逸之疑惑道:“是啊?我一直这样叫来着,那个你的阿绾姑娘不也叫她圣姑,估计是位上了年纪修为了得的姑姑罢。” 管得忙摆手道:“你怎么唤她都成,至于阿绾……那什么我已经没兴趣了……不要再扯上我的……” 林逸之有些疑惑,敢情这管得宽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不成。 他们两人窃窃私语不提,那黄裳女子举着烨日令冷冽的冲无魂道:“见了烨日令,如见神君!不要忘了你们那个九霄神王对神君的承诺!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无魂皮笑肉不笑,阴恻恻道:“这怎么会不认得,天下间有烨日令的不过两人,一个便是神君,另一个便是神君之女洛圣姑了,原是圣姑亲至,实在是失礼失礼啊!” 他话虽说的客气,可是神色和表情却完全与话中的内容背道而驰,便是那语气也多有不敬的戏虐。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原本如木雕泥塑的蓑衣人,忽然之间竟齐齐的跪倒在地,整齐划一,山呼海啸的大礼参拜道:“叩见圣姑!” 声音震天,端的是尊崇至极。 然而那无魂看着手下这些人的眼神蓦地有些厌恶和狠戾,脸色也更为阴沉难看。 黄裳女子似乎松了口气道:“你们的狗眼还算没有瞎透,既然知道是我,还不闪出道路来?” 这群蓑衣人大约比最初时多了一半,看来最初双方初见时,另一半的蓑衣人早已埋伏停当。闻听黄裳女子这般说话,这近四百号的蓑衣人队伍开始渐渐的骚动起来,最前面的几排人,已经开始缓缓的向后退却。 林逸之和管得宽眼睛同时一亮,暗道,这危机大约是解了。 可是待这些蓑衣人刚准备全数向后退的时候,那无魂却忽的一抖蓝色衣摆,尖啸厉喝道:“再有后退者,杀无赦!” 所有的蓑衣人皆身躯一震,齐刷刷的扭头望向自己的堂主无魂,眼神满是惊骇。 黄裳女子也没料到无魂竟然会如此行事,将那烨日令朝他一摆,冷声道:“无魂……你想死么?” 无魂的眼中忽的闪过一丝阴险狠戾,一字一顿道:“我不疯不傻,怎么会嫌自己的命长?” 黄裳女子冷笑一声道:“那你为何为何喝止他们?莫非想抗命不成?” 那无魂忽的仰天狂笑,声音刺耳,半晌方道:“我只奉神王之命,你与我门派不同,何来抗命之说!更何况……”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阴沉起来,冰冷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仅凭一个烨日令,便想打乱神王的计划?也未免有些痴人说梦吧!还有,这烨日令是真是假,我又如何知道?不如你交出来,让我验验真假如何?” 黄裳女子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愤怒道:“无耻之徒,烨日令是何等珍贵,就凭你,你配么?” 无魂却也不恼,竟拍手叫好道:“呵呵,这话说的果真有几分上位者的尊贵,只是我配不配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眼下有一件事,无魂相当不明白,倒想向圣姑领教一二。” 黄裳女子不假思索,只说了一个字道:“讲!” 无魂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且不说这烨日令是真是假,只是我知道,无论是神王还是圣姑父亲神君大人,皆是对正教恨之入骨,而那些离忧教的宵小更是视神君大人为眼中钉、肉中刺,然而今日九霄皇觉殿追杀离忧宵小之辈,你若为圣姑,何故要和仇敌为伍,与我九霄皇觉殿作对?” 忽的顿了一下,再说话之时,早已狠戾无比,杀机突显:“我看不但这烨日令有问题,估计你这圣姑的身份也是假的罢!” “全部人等听令,莫要被这妖女迷惑,一个不留,杀!” 无魂面容扭曲,原就有些渗人的容貌如今看起来更加的丑陋无比。 那些蓑衣人又是一阵骚动,各个面露难色,他们虽然表情和行动有些木讷,心智也有些不太灵光,但是那烨日令他们确实深谙非常,皆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怪异的相持在那里。 这蓑衣人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悄悄凑近无魂耳边,轻声道:“堂主大人,这黄裳女子虽然来历不明,但是那烨日令岂能有假,万一……” 无魂似乎也思索了一阵,竟朝他呵呵一笑,似乎鼓励道:“那你却说说,我该如何做?” 那人见无魂似乎对他颇有赏识之意,心中高兴,忙又靠近了他几步,谄媚般的道:“不如,等到太上护法前来再做决断,如何?” 无魂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完全赞同,忽然之间他眼神灼灼的盯着眼前进言之人,笑意全无,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声音也是冰冷无比,听在这人的耳中,如坠冰窟:“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不成?你配么!” 那人吓得连连摆手道:“不不不……” 刚说到此,只觉得腹中一痛,低头朝自己的小腹看去,只见无魂那只如鹰钩一般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然贯穿了他整个小腹,然后狠狠的一抓。 鲜血淋漓,顺着无魂的手臂呼呼的朝外冒着,煞是可怖。 “啊——”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眼神顷刻空洞,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顺着无魂从他腹中抽出的手,如一滩烂泥一般缓缓的滑到在泥泞之中。 无魂的手中多了一枚幽蓝色的珠子,似乎是从那人的体内抠出来的,不由分说,他一口将这珠子吞下,眼瞳之中忽的腾起了一阵血红之色,一隐而现。 然后将自己占满淋淋鲜血的手放在嘴边,贪婪的舔舐了几口,眼神疯狂而又狂乱:“血……的味道,极好!” 那些所以然被眼前的情形惊得魂飞魄散,却不由得喏喏出声颂扬道:“堂主威武!异心者诛!” 其实,无魂虽然表面上看去已然丧心病狂,其实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甚至比任何人都不怀疑眼前黄裳女子圣姑的身份。 他之所以如此做,一则是因为神王墨忽虽然与这黄裳女子所在的门派有有着什么承诺,但是没有永远的盟友,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去。今日,这黄裳女子若是有命,他日若神王得知,必会舍弃他这枚棋子,来保全九霄皇觉殿同这黄裳女子所在门派的联盟。然而,若这黄裳女子死了,神王虽然会怪罪,但也会因为他忠心一片,饶过他,说不定因祸得福更加重用,而且神王想要再建立同盟关系已然不能,只有翻脸相向。 二则若真的听从那进言之人的话,等着太上护法前来,想必太上护法的手段也会与他如出一辙,将黄裳女子除之后快,然后落个功劳,将黄裳女子的死栽赃到自己的头上,到时候神王触怒,自己更是百口莫辩,那样离死就不远了。 因此,无魂在得知眼前黄裳女子的身份之后,便打定主意,孤注一掷,杀了眼前三人! 无魂轻轻的摆了一下手,忽的冷喝一声道:“尔等切勿迟疑,那黄裳女子冒充圣姑,罪不容诛!一个不留,杀——” 这四百余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有心不战,但是堂主有令,岂能违背。 果然不愧是无魂堂的精英,虽然最初之时犹豫不决,然而随即便坚定了信念。 “杀——” 杀字出口,顿时幽蓝刀芒齐齐闪现,杀意凛凛,战意滔滔。 管得宽似乎有些戏虐的朝着黄裳女子道:“那个什么姑的,你那什么令的管用的时间也不长啊!” 黄裳女子似乎啐了他一口,然后方道:“他们果真是疯了!”说罢,一声清叱,相思扣粉芒再现,流光溢彩,朝着眼前呼喝冲至的蓑衣人迎了上去。 素腕一翻,当先的几人依然被相思扣击中,泥泞飞溅,惨叫连连,人仰马翻。 林逸之和管得宽对视一眼,皆无奈的摇摇头。 打吧!还能怎样。 两人各持手中法宝,同时加入战团。 一时之间,杀声四起。 第四十六章 骷髅目 蓝芒乱飞,人影倏尔闪现,倏尔再次隐没在黑暗之中,细雨幽怅,时时翻动起阵阵的血花。kanshu58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只是,离这里数十里的那片夜色笼罩下的东隅小镇,所有人都已沉沉的进入梦乡,这些修者的争斗,他们一介凡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感受得到的。 宁静与喧嚣,安详与杀戮,在同一片天空下极不和谐的并存着。这片天空,今夜,不知有多少冤魂野鬼找不到幽冥的来处,他日低泣游走,凄凉萧索。 林逸之早已杀红了眼,驾驭赤宵仙剑奋力冲杀,也不管面前多少蓑衣敌人,只是知道每一个蓝芒闪动下便是一个进攻的敌人,吼声连连,赤宵仙剑红光如澜,带着林逸之一头扎进去,紧接着火焰闪动,不过顷刻之间,泥泞飞溅,惨叫连连。 伴随着惨叫声,林逸之再次从黑暗的雨幕之中昂然杀出,不做一丝一毫的停留,蓦身再次杀入战团。 出剑,挥剑,血海翻涌。赤宵仙剑的火焰倔强闪耀,仿佛烧透了半张天空。 一时之间,林逸之好像感觉时光倒流,回到了离忧教的那个风声鹤唳的夜晚。 那一夜三大修真家族联合问剑谷,急攻离忧教离忧峰,顷刻间火光冲天,喊杀鼎沸。 那一夜争斗的激烈程度大体可以和今夜相提并论了罢。只是林逸之知道,当年的他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无法力挽狂澜,改变战局。而如今,这场争斗之中,他成为生死的主宰,死地还是新生,千钧都将系于己身。 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懂而又木讷的少年,或许从他转身离开茫茫离忧大山的那一刻,他将会紧紧扼住自己的命运之喉,从此**八荒,刀光剑影,他将自己做主。 林逸之顿觉豪气陡生,原本消耗不少的气力也随之为之一振,这一场争斗他不能输,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拼了,不为其他,只为一个赢字。 他心中从来没有过的如此信心坚决,他感觉自己不会输,不行他可以依旧用以杀入道的方法,运转寂灭魔心,虽然仍有反噬,但是这种痛苦虽然依旧巨大,但比起以前已然好上许多。如果寂灭魔心不行,他知道自己怀里还静静躺着一枚妖丹——上古凶兽虺蛇的妖丹。 时间太久了,自己早已有些忘记了虺耒的容颜,这一次如果事不得已,便唤他出来罢,以免真的完全忘掉了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沉稳下来,这一仗定要打痛九霄皇觉殿,让他永远成为一个败者。 林逸之的好胜**从来没有如今夜一般强烈过。 “刷刷——”两道诡异的幽蓝色刀芒一左一右同时朝林逸之冲来,快如闪电。 若在以往,林逸之定然会迅速后退,撤离包围圈,只是如今,他心中一凛,我便不退又能如何? 想罢,忽的长啸一声,手中赤宵仙剑火光闪动,竟横着拦在他的胸前,出手如电,剑尖呼啸着朝左侧的蓝色刀芒狠狠点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正点在暗处的蓑衣人手腕之上,那暗中蓑衣人吃痛无比,惨叫一声,蓝芒大刀撒手,跌落在泥泞之中。 林逸之也不撤剑,身形跟进,剑芒一闪,血溅如瀑,听得“骨碌碌——”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泥水中乱滚。 定睛一看,果然好大一颗头颅。 右侧同时袭来的蓑衣人,似乎被他这雷霆手段吓住,呼啸的刀芒猛然一滞。 只是他这一滞,却是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林逸之根本不给他回神的时间,早已飘然欺至身前。 赤宵连闪,那蓑衣人的瞳孔猛然紧缩起来。他的眼中,赤宵仙剑化作一道凌厉的火芒,从他的前胸直直的穿透进去,没有任何阻挡的,剑尖从后心处对穿而出。 这蓑衣人来不及哼一声,便再无声息的倒在泥泞之中。 管得宽见林逸之如此豪烈的杀法,禁不住大声喝彩道:“兄弟,好手段!” 似乎是被林逸之死战的气魄感染,原本打法还有些吊儿郎当管得宽神情也是一振,大吼一声,离火双箸舞动如飞,白烟火焰齐出,刹那间眼前的蓑衣敌人皆是满身着火,在泥泞中乱滚,被火烧得呲牙咧嘴,一边惨叫嘶吼,一边想尽办法的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只是火还未扑灭,就被管得宽从天而降的离火双箸敲碎了脑袋,脑浆迸裂,万朵桃花开。 黄裳女子仍旧是那副从容模样,相思扣粉芒熠熠,她整个人在粉芒中翩然舞动,然而带走的却是那些蓑衣人所有的生机。 也许是他们三人最初之时由于突遭敌人而有些不知所措,所以起初他们的形势处在被动,也许是方才停手后黄裳女子的身份的确给这些亡命徒们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所以他们心生顾虑。 只是不管什么原因,林逸之三人都同时感觉到他们与蓑衣人再次交手,好像他们似乎比方才好对付了许多,虽然这一次他们的声势看起来比方才那次还要骇人,可是实际上却有些雨点大雷声小,装模作样的感觉。 似乎是这些人看起来声色俱厉,实际上颇有顾忌,各怀鬼胎。所以林逸之三人这次一番冲杀下来,远远比上一次省力气了许多。 可是不管如何,就算是这些亡命徒对他们留了情,他们也不会产生哪怕一点的怜惜之情,反而可以趁此机会多杀他们几个人。 林逸之所料,当是这些蓑衣人表面看起来行尸走肉一般,其实内心里明镜一般,眼前这个黄裳女子肯定是圣姑,还有那个什么烨日令的也不会有假,无魂拿他们当枪使,他们只有硬着头皮上,然而无魂可能会在这件事情结束后有自己的退路,他们这些人,就算是精英,恐怕到最后也难逃背黑锅的命运。 所以,他们无非是应应景罢了,哪一个不是各怀心思,暗打算盘呢? 只是,这样的打法实在是了无生趣,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呼喝乱喊,却磨磨蹭蹭的不往上冲,看上去实在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无魂不是傻子,眼光也最为毒辣,他岂能不知道这看起来四五百人的大阵仗,其实都是在演一出戏而已。 心中有些发狠,一个上位者,从来都是贪恋权势,因为习惯了被人高高仰视,一呼百应,所以总会拼命维护这尊崇的感觉,一旦权势被夺去,便会招来他无尽的疯狂报复。 无魂便是如此,原本他还对自己下达的杀戮命令有些犹豫,可是看到原本对自己俯首帖耳的手下,如今却对自己阳奉阴违,他怎么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蓦然之间,无魂神色狠戾的盯着那黄裳女子,甚至咬牙切齿。因为他所有的尊崇都是被眼前的黄裳女子夺走的,他原本拥有一切的权威,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被这个女人轻而易举的收回了,他怎么能够不恨。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如织的细雨,甚至觉得这细雨都在对他进行着嘲弄。他有些丧失理智,声音阴冷,带着无尽的怨毒,冷冷道:“你夺走我的,我必将让你百倍千倍偿还!……” 他蓦地发出一声怪异的大吼:“我要杀了你!……”双眼猛然瞪起,眼中的血丝暴起,整个瞳孔几乎都染成了血红色。忽的疯狂的笑着,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杀了你,岂非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挫骨扬灰!”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扭曲的表情,杀气腾腾的嗜血之意。 再不犹豫,他的身躯忽的漂浮在半空之中,幽蓝色的长衫之内似乎包裹的只是一副脱离了**的灵魂,诡异的漂浮在半空之中,阴森可笑。 那消失不久的鬼哭之声再次回荡在细雨淋漓的夜色之中,顷刻之间鬼哭阵阵,阴风惨惨。 林逸之三人正在打斗,忽然感觉正前方的半空之中,一股强大的鬼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惊骇的朝那里望去。 正见那个无魂虚浮在半空之中,蓝色鬼气飘荡,形状可怖。 林逸之眼中无魂的双手缓缓的举过头顶,似乎在祷告什么,随着他这个动作,四种的鬼哭之声更甚,叩打着林逸之的心神,让他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开始逆行流转,直冲神魂。 随着无魂的祷告声音越来越大,以他悬浮的半空为中心,铿然出现了一个遮了半个天幕的蓝色骷髅头。 骷髅头刚一出现便鬼气森然,鬼哭之声通天彻地,阴风惨惨,林逸之三人身上的衣衫也被强大的幽冷阴风刮得不断翻飞。 强大的怨气和鬼气开始在整个夜幕之中弥漫,林逸之手中的赤宵仙剑,管得宽手中的离火双箸,黄裳女子手中的相思扣同时感应到了这漫天怨气挟裹的危险与杀机,不断的轰鸣震颤示警。 赤宵仙剑更是连续几次想要脱离林逸之的掌控,林逸之连掐了几道法诀,这才堪堪将其稳住。 原本深黑的夜色,此时此刻也被这轰然而现的巨大骷髅头染成了阴森的蓝色,怪异而又惊心。 那蓝色的巨大骷髅头就那样突兀的浮现在半空之中,无魂的身影在那一刻也似乎完全融入到了这骷髅头之中,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那四百余蓑衣人原本还有些消极懈怠,当看到这天空中浮现的巨大蓝色骷髅头时,眼中除了惊骇之意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敬畏与狂热。 “砰砰砰——”四百余蓝芒长刀不约而同的掷于地上,所有的蓑衣人朝着半空中的骷髅头顶礼膜拜,满眼的虔诚和狂热。 一时之间,鬼气跋扈,颂号不绝于耳:“我等永世甘为奴仆,愿奉上灵魂以生祭之……” 林逸之骇然无言,顷刻之间他感觉自己体内那股熟悉的幽冷气息隐隐的有些许的躁动。 寂灭魔心! 林逸之不敢大意,连忙暗暗运转离忧无极道,这才将寂灭魔心强行压制住,只是一瞬之间,冷汗连连,湿透后背。 彷如鬼蜮的天际,忽的传来无魂飘忽而惨然的声音,彷如地底发出一般:“你们可否准备好迎接我赐予你们浩大死亡的洗礼,你们的灵魂将献祭与我,成为我永世的奴仆,这是你们千秋万代的荣耀!你们开心么?” 那四百余蓑衣人闻听此言,脸上竟然满是陶醉的狂热,林逸之三人耳中充满了这些人誓死效忠的赞颂。 林逸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诡异的情景,上前一步,赤宵剑横指着天际处的骷髅头,冷声道:“装神弄鬼……” 管得宽却是满脸凝重,一拉林逸之的衣袖,低声道:“兄弟切莫大意,恐怕这是无魂堂的不传秘技。” “什么秘技?”林逸之有些疑惑。 “若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无魂黯!” 黄裳女子听管得宽说得如此笃定,竟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心中对这个嘻嘻哈哈的白头男子多了些许的注意。 他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笃定的就看出了这是无魂堂主无魂的秘术。看来这管得宽的身份也不似他表面嘻嘻哈哈那样简单啊。 九霄皇觉殿,手下五大堂主,每一堂堂主都有其独特的秘术,这也是他们在九霄皇觉殿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正如覆灭的黄泉堂主的秘术是戾鬼笑,这无魂堂主的秘术就是无魂黯了。 林逸之对此并不清楚,刚要再次询问,却见管得宽神情猛然一变,大吼一声道:“兄弟小心,快闪开!” 然而已然不及,情急之下管得宽大吼一声,猛然将林逸之的手腕攥住,死命的朝自己身旁一拉。 林逸之猝不及防,整个身体猛然朝管得宽身前倾倒。好容易才站稳身形,刚想出言相问,便听到身前不足两尺处“轰——”的一声巨响。 林逸之顿觉心血翻涌,身形震颤。大惊之下朝方才所站之处看去,自己方才所站之处,依然不知被什么力量轰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泥土飞溅,余波激荡。 若不是方才管得宽死命的一拉,恐怕林逸之早已粉身碎骨了。心下不由得连连后怕,暗道侥幸。 忙冲管得宽投来一个感激的神情。 那黄裳女子蓦地出言提醒道:“你切莫掉以轻心,无魂黯的威力极大,快快凝神戒备。” 说着手中相思扣一闪,如临大敌。 林逸之不敢马虎大意,忙将赤宵仙剑横在手中,望半空中看去。 不知何时,那巨大的骷髅头已然完全正对着他们三人,原本骷髅头双眼空洞而无神,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此时此刻的骷髅头的双眼之中竟然清晰的可以看到两道彷如实质的蓝色异芒正在快速的凝积着。 不过转瞬之间,骷髅头的左眼处一道几如实质的蓝色异芒再次浮现,骷髅头的左眼瞬间涨大起来。 “刷——”的一声,林逸之只觉得骷髅头的左眼朝着他们三人轻轻的眨了一下,那道骇人的蓝色异芒便从它的左眼中朝着三人激射而来。 伴随着蓝色异芒的激射而出,四周顿时再次腾起了阵阵阴风和声声骇人的鬼哭。 从骷髅头左眼中射出的蓝色异芒,带着骇人的诡异眨眼即到。 管得宽大吼一声:“快闪开!——” “轰——”这一声轰鸣比方才不知大了多少,仿佛整个大山都在这声轰鸣中震颤起来。 随着轰鸣,蓝色异芒将它击中之处连着整个地面的泥土和雨水全然翻了起来,泥水乱溅处,黑、蓝、黄三道颜色各异的身影,同时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瞬间飞掠而去。 那三个身影正是林逸之三人,虽然三人闪身躲开,但是还是被那道蓝芒震荡的余波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逸之来不及说话,半空之中的巨大骷髅头右眼的蓝色异芒已然形成,右眼一眨,蓝芒再次激射而出。 三人见状,只得一咬牙,再次纵身而起,堪堪躲了过去。 那半空中的骷髅头双眼中蓝色异芒形成的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蓝色异芒宛如天空之中不断闪动的流星,接二连三,顷刻即至,整个地面被这一道接着一道的蓝色异芒轰击的伤痕累累,无数的深坑大洞接连的出现。 林逸之三人在这如雨的蓝芒袭击之下,疲于奔命,形势犹如危卵。 只是,那半空中骷髅头双眼中的蓝芒似乎永无止境,永不停歇,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 林逸之心中焦急,这样下去,就算不被这蓝芒击中,累也会被累死。 他心中发狠,与其到处躲避蓝芒的轰击,还如搏上一把,迎着漫天射下的蓝芒而上,半空中一剑将那骷髅头劈成两半。 只是,这个方法是在难如登天,只是如今情势危急,他也顾不得许多。 刚想行动,却听得管得宽忽的大吼一声道:“我平生打架,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被这漫天的狗屁蓝芒轰击的抱头鼠窜,今天管爷也让你们领教领教我的手段!” 说着瞅准骷髅双眼蓝芒未射下的间隙,忽的一跃而出,将林逸之和黄裳女子挡在身后。 但见管得宽一扬左手那根箸,神情从来没有的郑重,那箸呼啸一声冲天而起。 管得宽连掐法诀,那根飞入半空的箸白光大胜,上下翻飞。顷刻之间一副遮天蔽日闪着淡银色流光的八卦图案浩浩大大的挡在三人面前。 管得宽神情愈加郑重,口中连颂法诀,“刷刷刷——”连走七步,正是脚踏七星之数。 蓦地,一道极为耀眼的白色光点在他左手食指处形成,没有一丝耽搁,他抬手朝那遮天蔽日的八卦一指。白色光点顷刻从指尖处飞出,直直的扎进半空中巨大的八卦图形上,那八卦似乎猛地亮了一下。 管得宽并不撤手,仍是频频掐动法诀,那半空中巨大的八卦图形竟轰然运转起来,似乎还有浩然的声响从八卦之中传出。 便在这时,漫天的蓝色异芒再次闪烁呼啸,如狂风骤雨一般倾泻而下。 数不清的蓝色异芒倏忽之间全数打在三人身前的银色八卦之上,“轰——”、“轰——”、“轰——”无数震彻天地的轰鸣声激荡回响,林逸之在一瞬间似乎都觉的所有的听觉都要丧失了一般。 那银色八卦震了几震,颤了几颤,竟岿然不动,反而是原本声势赫赫的漫天阴森蓝芒全数消散的踪迹不见。 管得宽哈哈大笑道:“无魂,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管爷我接着!” 无魂的声音自那巨大地骷髅头间发传来,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般手段岂能拦得住我的无魂黯!” 话音方落,漫天的蓝芒再次形成,在幽夜之中一闪一闪,宛如漫天幽冷的寒星。 只是这次,无魂似乎没有急着释放蓝色异芒,竟是大吼一声道:“所有人等,你们献祭的时刻到了,听我号令,一拥而上,屠了那个白头发的宵小!” 四百余蓑衣人顷刻陷入疯狂,齐齐呐喊一声:“杀——”举起蓝色刀芒疯狂朝管得宽冲去。 这一次,这些亡命徒的眼中再无半点的迟疑,满眼尽是嗜血的渴望和疯狂。 原来无魂是想利用骷髅头双眼射出的蓝芒拖住管得宽,令他无法还手。然后让这四百余失去自我意识的蓑衣人全数围攻于他,将他斩杀,那八卦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漫天蓝芒便可长驱直入,取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的性命便不在话下。 管得宽怎会不知,脸色也变了几变,冷哼一声道:“卑鄙无耻!” 就在这时,那四百蓑衣人的蓝芒长刀已然朝管得宽劈来。管得宽立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若是支撑着八卦,必然会被四百蓑衣人剁成肉泥,若撤去乾坤八卦镇,那漫天蓝芒便再无挂碍,立时便可以将三人射成刺猬。 然而,那蓝色刀芒刚刚冲至,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便没有丝毫犹豫,各自驾驭手中法宝,冲了上去,泼了命的抵住四百余蓑衣人的进攻。 与此同时骷髅眼形成的滔天蓝色异芒也骤然落下,轰击声炸裂不断。 双方形势顿成焦灼。 只是,原本三人大战四百余人便已吃力无比,如今又有一个管得宽无法上前,只能抵御骷髅眼的漫天蓝芒,只剩下了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苦战四百余蓑衣人。 虽然两人拼尽全力,无奈这一次蓑衣人的进攻几乎全是搏命,好像死亡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林逸之与黄裳女子看刚砍翻两个,便有四个蓑衣人跳上来,刚砍翻四个,更多的蓑衣人疯狂的朝他们袭来。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寸进不得,反而渐渐的被蓑衣人逼得不住后退,眼看这四百余蓑衣人就要攻至管得宽近前。 有几个人已然挥动长刀朝管得宽砍去,若不是林逸之眼明手快,直冲过去,挥动赤宵将他们全数击杀,怕是管得宽已然身首异处。 可是容不得林逸之庆幸,便听到左侧娇喝连连,林逸之抬头一看,那黄裳女子被无数蓑衣人围在核心,形势岌岌可危。 顾不得许多,林逸之挥动赤宵,朝黄裳女子处冲杀而去。 黄裳女子的危机这才稍减。 林逸之不知杀了多长时间,抬头望去,但见漫天蓝芒依旧,骷髅头肆虐不止。 眼前无数的蓑衣人似乎如潮水一般杀之不尽。 林逸之心中一横,情势危急,若自己不拼上一把,恐怕再也无法挽回危局了。 寂灭魔心…… 林逸之刚想到此处,心意突然一动,先别忙着运转寂灭魔心,自己何不试一试自从学会之后都没有机会施展的招式法诀: 斩鬼神! 第四十七章 斩鬼神 斩鬼神。kanshu58复制网址访问 这是林逸之身上除了寂灭魔心和虺耒妖丹之外最大的秘密。不同的是,这个秘密有两个人知道。 自己和师尊陆无羁。 大约是在两年前的一个清晨,林逸之无心睡眠,便提早的起来去呼吸一下离忧山清晨的空气。离忧山的空气新鲜而又清冽,让林逸之十分陶醉。 他信步迤逦,竟不知不觉过了那云桥,来到了问道堂的正门之前。这才忽然惊醒,自己怎么冒冒失失的跑到这里来了。 林逸之转过身去想要离开,便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他不得不回头,却见师尊陆无羁正站在问道堂的门前,手中拿着一个竹篮,竹篮之上覆着方巾,不知方巾下是何物。 显然对自己突然出现在问道堂也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竟少有的没有发脾气,只是淡淡的冲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来罢。 说完这句,他竟当先去了。 林逸之忙快步赶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离忧山曲折的小道上走着,离忧山清晨雾气氤氲,林逸之不敢与师尊走的太近,从他眼里望去,师尊陆无羁的背影在云气中缥缈隐约,说不出的出尘。 只是林逸之竟觉得师尊今日的背影虽然恍如仙人,却带着隐约的沧桑和孤独。 大抵是自己感觉错了,林逸之不敢问陆无羁此刻的心境,更不敢问他要带他走到哪里去,只是这样默默的跟在师尊的身后。 一路之上,陆无羁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就算林逸之有时出神,与他的距离拉下了一些,他也不曾有过半刻的停留。 林逸之甚至觉得师尊应该忘记了自己还跟在他的身后罢。 一路前行,寂然无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逸之眼前荒草连天,一片索然。 前方大概十丈之内的荒草丛中隐隐约约映出了一座小小的孤坟。 陆无羁停下脚步,并不回头,只说了让林逸之在此等候,便朝那孤坟走了过去。 林逸之远远的望着,他见师尊陆无羁来到孤坟前,将手中的竹篮轻轻放下,揭开方巾,将竹篮之中的一应物品全数拿出,在那孤坟之前摆好。 只是半打纸钱,一坛烧酒,三两根檀香。 林逸之见师尊将这些东西归置好后,又在这孤坟前站了好久,然后缓缓的跪了下来。 陆无羁背对着他,林逸之看不到师尊脸上的表情,只是从他的背影中,林逸之可以感觉到此时师尊应该十分悲伤和怅然。 因为他的眼中,从来都不弟子面前表露一丝柔弱的陆无羁,双肩不停的颤抖着。 师尊是哭了么?那孤坟之中葬着何人,又有何德何能让师尊为之落泪。 一阵风过,黄沙荡起,陆无羁的背影在那黄沙的笼罩之下,竟显得沧桑了许多。 林逸之看到陆无羁将那坛烧酒封泥拍开,将烧酒泼洒在地上一些,似乎念叨着什么,然后举起酒坛向那孤坟做了一个请的的动作,一仰头,喝了几口。 他喝了一会儿,方将酒坛轻轻的放下,缓缓的站起身来。 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望着眼前的孤坟在想着什么。 忽的,林逸之听到师尊的声音传来,老五,你过来。 林逸之忙大步走了过来,垂首站在师尊身后。 陆无羁又叫他走上前来,林逸之这才走到陆无羁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陆无羁神色沧桑,缓缓开口,老五,可有什么要问的? 林逸之心中千万个疑问,可是不知为何师尊这么一说,他竟觉得心头所有的疑惑都不重要了,师尊若想说,自然会说。 林逸之摇了摇头。 陆无羁淡淡的点了点头,眼中却闪出一丝激赏。刹那之间下定了决心。 他弯腰拾起黄土上的那坛烧酒,朝林逸之面前一放,让他喝几口试试。 林逸之之前喝过酒,无论是纳兰明轩还是楚箫亲手酿制的酒,他都喝过。 纳兰的酒甘冽沉醉,醉了也如仙一般。 楚箫的酒厚重浓烈,醉了便醉了,醉倒了才痛快。 所以,陆无羁将这小半坛烧酒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过来,使劲的饮了一大口。 他以为那是普通的烧酒。 然而酒入喉中,却蓦地觉着整个喉咙燃烧着无尽的苦涩,烈酒的苦涩和烧灼令他难以下咽。 他还是固执的将嘴里又苦又涩的酒一滴不留的咽了下去,只是,酒入肠中,那苦涩和烧灼之感竟荡然无存,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和与香醇。 林逸之从来没有如此的感受,竟又举起酒坛,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陆无羁问他如何,他摇摇头,只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一种酒,两番滋味。 陆无羁点点头告诉他,这酒便是坟中死人所酿。 别人的酒,醉的是人,他的酒,醉的是愁肠。 林逸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坟冢所葬何人,岂料陆无羁却说这是一座空坟冢,只是葬着一个死人的灵魂。 林逸之没有再问,只是看到黄土之中还有零星的檀香未用,便一根一根的捡了起来,尽数点燃,朝那空坟冢拜了三拜。 然后说道,既然师尊拜你,你也当是个英雄,我既喝了你的酒,也拜你一拜。 陆无羁的眼中的赞许之意更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林逸之拜了三拜,然后将那三柱檀香规规矩矩的插在黄土之中。 陆无羁再不迟疑,只说了一句话。 拿剑来。 林逸之当时用的还是轻痕,便将轻痕递给了师尊。 陆无羁单手横剑,身形一震,剑华凛凛。 看好了。 林逸之的眼中,陆无羁手持轻痕蓦的舞动起来。 刹那之间剑影如织,将地上的沙尘全然带起,顷刻蔽日遮天。 天地都被黄沙激荡的失色。 只是林逸之的眼中,天地之间,唯余一人一剑,从未有过的清晰。 冲天的剑影和剑意,引动了天地失色,风雷激荡。 瞬间,那剑与那人仿佛融在一起,分不出何处是人,哪里为剑。 天道沧桑,是为永恒。 此时此刻,这永恒之上,还凌驾着一柄鬼神皆惊的巨剑。 这天这地,系于持剑人一念之间。 剑动,苍天变色,鬼神惧泣。 陆无羁缓缓收回手中的剑,半空中俯首而立,半晌,那失色的天地才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云卷云舒,缱绻生姿。 此一式,须不惧死,老五,可看得分明。 分明。 此一式,需无需防守,只须大开大阖,一往无前,没了这份气势,便全然废了。老五,可看的分明。 分明。 此一式,当不敬苍天,不畏鬼神,天上地下,系于一斩。老五,可看的分明。 分明。 陆无羁似乎满意的点点头,忽的负手踏云而去。 半空中沧桑的声音传来,此式有名,曰斩鬼神! 弟子记下了。 又过了半晌,陆无羁的声音再次传来,老五,斩鬼神若运用的极致,**八荒,无人可挡这一剑。只是,斩鬼神剑招依在,那斩鬼神之人却再也找寻不到了…… 老五,你要切记,这一式斩鬼神你知我知,若非生死时刻,决不可用。若世间之人若知道斩鬼神的存在,恐怕后果难以设想,你要谨守秘密…… 林逸之愣在当场,师尊教自己这一式斩鬼神,又不让自己经常使用,此中原因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与那空坟冢主人有关罢。 林逸之想到此处,再不犹豫,朝着那座孤坟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缓缓的离开。 其后两年,他从未使用斩鬼神,师尊陆无羁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也从来不向他提起。 只有他知道,那一天的那一剑,多么的惊艳…… 林逸之以为,这斩鬼神恐怕再不得用,因为他终将终老离忧…… ………… 今日,林逸之身陷险地,又远离离忧山。 当是斩鬼神重现之日罢。 只是,自己的修为又可以重现当日师尊那一剑的几分威势呢? 他这般想着,谁也没有打招呼,悄然的走出了管得宽乾坤八卦镇的范围。 管得宽正凝神凝神对付半空中骷髅射下的蓝芒,忽的瞥见林逸之竟走出了安全区域,不由的大惊道:“兄弟,速速回来!” 黄裳女子也颇有些担心道:“林逸之,你做甚么?” 林逸之仍然朝前走着,身边的蓑衣人呼啸而至。他一眼不看,心念一动,赤霄飞舞,朝他袭来的人皆一头栽在泥水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此轻松,让原本想要冲上来的人惊得不敢靠前。 便是半空中的无魂也觉得林逸之的气势似乎和方才如换了一个人似得。 林逸之抬头看了看被骷髅头染成幽蓝色的天际,忽的缓缓冲在骷髅头中时隐时现的无魂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要死了。你相信么?” 不说无魂,便是战场中所有人都忽的为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突然有些异常的林逸之。 便是无魂也又气又笑,莫不是这个离忧小辈被自己的无魂黯吓怕了,突然之间胡言乱语。 无魂刚想说话,林逸之眸中冷芒一闪,竟又是缓缓的说了一遍:“你,要死了。你相信么?” “我……“无魂蓦然感觉林逸之的眼神从未有的犀利,他竟然一时失神,只说了一个我字。 林逸之淡淡一笑道:“黄泉堂主,是你的榜样……” 无魂有些气急败坏,还有些歇斯底里的凄厉嚷道:“小辈,莫要说大话,先躲过我的无魂黯再说吧!” 待他说完,他自己都对自己的歇斯底里感觉到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真的感到害怕了么?才会这样掩饰不成? 不!我怎么会怕这个小辈! 无魂心头暴戾如潮,不顾一切的大吼着咒语。瞬间,那半空中的骷髅头双目轰然大张,双眼之中无数如闪电涌动的蓝芒疯狂的聚集起来。 鬼哭与阴风再次回荡在天地之间,只是这一次,所产生的威势,让所有人都感觉身坠九幽殿堂。 “离忧小辈,去死吧!” 随着无魂一声凄厉而又疯狂的大吼,半空中巨大的骷髅双目之中无数的幽蓝利芒,宛如无数流星坠地,狂风骤雨一般朝着林逸之激射而去。 漫天幽幽蓝芒之下,林逸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了句话。 该来的,始终会来。 缓缓的握紧了手中如火焰般的赤霄仙剑。 第四十七章 斩沧桑 (:换名字,斩鬼神今天才发现和诛仙万剑一的招式名字相同。。。。为了避免误会改了) 斩沧桑。 这是林逸之身上除了寂灭魔心和虺耒妖丹之外最大的秘密。不同的是,这个秘密有两个人知道。 自己和师尊陆无羁。 大约是在两年前的一个清晨,林逸之无心睡眠,便提早的起来去呼吸一下离忧山清晨的空气。离忧山的空气新鲜而又清冽,让林逸之十分陶醉。 他信步迤逦,竟不知不觉过了那云桥,来到了问道堂的正门之前。这才忽然惊醒,自己怎么冒冒失失的跑到这里来了。 林逸之转过身去想要离开,便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他不得不回头,却见师尊陆无羁正站在问道堂的门前,手中拿着一个竹篮,竹篮之上覆着方巾,不知方巾下是何物。 显然对自己突然出现在问道堂也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竟少有的没有发脾气,只是淡淡的冲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来罢。 说完这句,他竟当先去了。 林逸之忙快步赶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离忧山曲折的小道上走着,离忧山清晨雾气氤氲,林逸之不敢与师尊走的太近,从他眼里望去,师尊陆无羁的背影在云气中缥缈隐约,说不出的出尘。 只是林逸之竟觉得师尊今日的背影虽然恍如仙人,却带着隐约的沧桑和孤独。 大抵是自己感觉错了,林逸之不敢问陆无羁此刻的心境,更不敢问他要带他走到哪里去,只是这样默默的跟在师尊的身后。 一路之上,陆无羁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就算林逸之有时出神,与他的距离拉下了一些,他也不曾有过半刻的停留。 林逸之甚至觉得师尊应该忘记了自己还跟在他的身后罢。 一路前行,寂然无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逸之眼前荒草连天,一片索然。 前方大概十丈之内的荒草丛中隐隐约约映出了一座小小的孤坟。 陆无羁停下脚步,并不回头,只说了让林逸之在此等候,便朝那孤坟走了过去。 林逸之远远的望着,他见师尊陆无羁来到孤坟前,将手中的竹篮轻轻放下,揭开方巾,将竹篮之中的一应物品全数拿出,在那孤坟之前摆好。 只是半打纸钱,一坛烧酒,三两根檀香。 林逸之见师尊将这些东西归置好后,又在这孤坟前站了好久,然后缓缓的跪了下来。 陆无羁背对着他,林逸之看不到师尊脸上的表情,只是从他的背影中,林逸之可以感觉到此时师尊应该十分悲伤和怅然。 因为他的眼中,从来都不弟子面前表露一丝柔弱的陆无羁,双肩不停的颤抖着。 师尊是哭了么?那孤坟之中葬着何人,又有何德何能让师尊为之落泪。 一阵风过,黄沙荡起,陆无羁的背影在那黄沙的笼罩之下,竟显得沧桑了许多。 林逸之看到陆无羁将那坛烧酒封泥拍开,将烧酒泼洒在地上一些,似乎念叨着什么,然后举起酒坛向那孤坟做了一个请的的动作,一仰头,喝了几口。 他喝了一会儿,方将酒坛轻轻的放下,缓缓的站起身来。 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望着眼前的孤坟在想着什么。 忽的,林逸之听到师尊的声音传来,老五,你过来。 林逸之忙大步走了过来,垂首站在师尊身后。 陆无羁又叫他走上前来,林逸之这才走到陆无羁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陆无羁神色沧桑,缓缓开口,老五,可有什么要问的? 林逸之心中千万个疑问,可是不知为何师尊这么一说,他竟觉得心头所有的疑惑都不重要了,师尊若想说,自然会说。 林逸之摇了摇头。 陆无羁淡淡的点了点头,眼中却闪出一丝激赏。刹那之间下定了决心。 他弯腰拾起黄土上的那坛烧酒,朝林逸之面前一放,让他喝几口试试。 林逸之之前喝过酒,无论是纳兰明轩还是楚箫亲手酿制的酒,他都喝过。 纳兰的酒甘冽沉醉,醉了也如仙一般。 楚箫的酒厚重浓烈,醉了便醉了,醉倒了才痛快。 所以,陆无羁将这小半坛烧酒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过来,使劲的饮了一大口。 他以为那是普通的烧酒。 然而酒入喉中,却蓦地觉着整个喉咙燃烧着无尽的苦涩,烈酒的苦涩和烧灼令他难以下咽。 他还是固执的将嘴里又苦又涩的酒一滴不留的咽了下去,只是,酒入肠中,那苦涩和烧灼之感竟荡然无存,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和与香醇。 林逸之从来没有如此的感受,竟又举起酒坛,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陆无羁问他如何,他摇摇头,只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一种酒,两番滋味。 陆无羁点点头告诉他,这酒便是坟中死人所酿。 别人的酒,醉的是人,他的酒,醉的是愁肠。 林逸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坟冢所葬何人,岂料陆无羁却说这是一座空坟冢,只是葬着一个死人的灵魂。 林逸之没有再问,只是看到黄土之中还有零星的檀香未用,便一根一根的捡了起来,尽数点燃,朝那空坟冢拜了三拜。 然后说道,既然师尊拜你,你也当是个英雄,我既喝了你的酒,也拜你一拜。 陆无羁的眼中的赞许之意更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林逸之拜了三拜,然后将那三柱檀香规规矩矩的插在黄土之中。 陆无羁再不迟疑,只说了一句话。 拿剑来。 林逸之当时用的还是轻痕,便将轻痕递给了师尊。 陆无羁单手横剑,身形一震,剑华凛凛。 看好了。 林逸之的眼中,陆无羁手持轻痕蓦的舞动起来。 刹那之间剑影如织,将地上的沙尘全然带起,顷刻蔽日遮天。 天地都被黄沙激荡的失色。 只是林逸之的眼中,天地之间,唯余一人一剑,从未有过的清晰。 冲天的剑影和剑意,引动了天地失色,风雷激荡。 瞬间,那剑与那人仿佛融在一起,分不出何处是人,哪里为剑。 天道沧桑,是为永恒。 此时此刻,这永恒之上,还凌驾着一柄鬼神皆惊的巨剑。 这天这地,系于持剑人一念之间。 剑动,苍天变色,鬼神惧泣。 陆无羁缓缓收回手中的剑,半空中俯首而立,半晌,那失色的天地才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云卷云舒,缱绻生姿。 此一式,须不惧死,老五,可看得分明。 分明。 此一式,需无需防守,只须大开大阖,一往无前,没了这份气势,便全然废了。老五,可看的分明。 分明。 此一式,当不敬苍天,不畏鬼神,天上地下,系于一斩。老五,可看的分明。 分明。 陆无羁似乎满意的点点头,忽的负手踏云而去。 半空中沧桑的声音传来,此式有名,曰斩沧桑! 弟子记下了。 又过了半晌,陆无羁的声音再次传来,老五,斩鬼神若运用的极致,**八荒,无人可挡这一剑。只是,斩鬼神剑招依在,那斩鬼神之人却再也找寻不到了…… 老五,你要切记,这一式斩鬼神你知我知,若非生死时刻,决不可用。若世间之人若知道斩鬼神的存在,恐怕后果难以设想,你要谨守秘密…… 林逸之愣在当场,师尊教自己这一式斩鬼神,又不让自己经常使用,此中原因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与那空坟冢主人有关罢。 林逸之想到此处,再不犹豫,朝着那座孤坟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缓缓的离开。 其后两年,他从未使用斩鬼神,师尊陆无羁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也从来不向他提起。 只有他知道,那一天的那一剑,多么的惊艳…… 林逸之以为,这斩鬼神恐怕再不得用,因为他终将终老离忧…… ………… 今日,林逸之身陷险地,又远离离忧山。 当是斩沧桑重现之日罢。 只是,自己的修为又可以重现当日师尊那一剑的几分威势呢? 他这般想着,谁也没有打招呼,悄然的走出了管得宽乾坤八卦镇的范围。 管得宽正凝神凝神对付半空中骷髅射下的蓝芒,忽的瞥见林逸之竟走出了安全区域,不由的大惊道:“兄弟,速速回来!” 黄裳女子也颇有些担心道:“林逸之,你做甚么?” 林逸之仍然朝前走着,身边的蓑衣人呼啸而至。他一眼不看,心念一动,赤霄飞舞,朝他袭来的人皆一头栽在泥水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此轻松,让原本想要冲上来的人惊得不敢靠前。 便是半空中的无魂也觉得林逸之的气势似乎和方才如换了一个人似得。 林逸之抬头看了看被骷髅头染成幽蓝色的天际,忽的缓缓冲在骷髅头中时隐时现的无魂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要死了。你相信么?” 不说无魂,便是战场中所有人都忽的为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突然有些异常的林逸之。 便是无魂也又气又笑,莫不是这个离忧小辈被自己的无魂黯吓怕了,突然之间胡言乱语。 无魂刚想说话,林逸之眸中冷芒一闪,竟又是缓缓的说了一遍:“你,要死了。你相信么?” “我……“无魂蓦然感觉林逸之的眼神从未有的犀利,他竟然一时失神,只说了一个我字。 林逸之淡淡一笑道:“黄泉堂主,是你的榜样……” 无魂有些气急败坏,还有些歇斯底里的凄厉嚷道:“小辈,莫要说大话,先躲过我的无魂黯再说!” 待他说完,他自己都对自己的歇斯底里感觉到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真的感到害怕了么?才会这样掩饰不成? 不!我怎么会怕这个小辈! 无魂心头暴戾如潮,不顾一切的大吼着咒语。瞬间,那半空中的骷髅头双目轰然大张,双眼之中无数如闪电涌动的蓝芒疯狂的聚集起来。 鬼哭与阴风再次回荡在天地之间,只是这一次,所产生的威势,让所有人都感觉身坠九幽殿堂。 “离忧小辈,去死!” 随着无魂一声凄厉而又疯狂的大吼,半空中巨大的骷髅双目之中无数的幽蓝利芒,宛如无数流星坠地,狂风骤雨一般朝着林逸之激射而去。 漫天幽幽蓝芒之下,林逸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了句话。 该来的,始终会来。 缓缓的握紧了手中如火焰般的赤霄仙剑。 第四十八章 戮鬼神 林逸之紧握赤霄仙剑,缓缓的踏步而出。 与此同时,无魂凄厉的阴咒吟唱之声响彻冷风鬼哭之间。 “轰隆隆——”苍穹之上猛然响起了一声闷雷,瞬间,管得宽和黄裳女子蓦然感觉脚下的土地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轰隆隆——”从地底深处也传来同样的沉闷声响,仿佛穿破了九幽禁制,朝着世人阳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 随着有如对应般的两声响贯彻整个天地,整个无名大山都开始颤抖起来,仿佛那山开始逐渐的崩溃倾塌。 深崖边,大大小小的岩石如雨一般朝着深渊之底滚落,终被黑暗所吞噬。 若不是管得宽和黄裳女子集中全力稳住身形,恐怕早已经站立不稳了。 可是他们眼前的那个黑衣青年,仍旧纹丝不动的伫立在那里,岿然不动,那身形挺拔,脊梁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折。 除了,那紧紧握着赤霄仙剑的手,似乎使劲了全力犹不满足,仍在加持着力量,随着他的心绪颤动着。 天空之中那巨大而可怖的骷髅头之上,竟隐隐激荡着幽蓝色的闪电,电芒不断的摩擦碰撞出幽幽的冷焰,很显然,无魂已然拼尽全力,他积蓄着所有无魂黯能够积蓄的蓝芒威力,只等到一个时机。 然后,一触即发。 林逸之看着那双骷髅目中的无数蓝芒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声威赫赫。 然而他却不为所动,连一丝凝重的表情都欠奉。 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可是他却仿佛好不在意。 随着无魂凄厉吟唱的消失,苍穹之上,犹如星辰遍布的森冷蓝芒全数亮起,刹那间,那布满可怖蓝芒的天空夜幕,竟然显的有些诡异的惊艳。 无数的蓝芒闪了几闪,然后如万星坠地一般,又如漫天刀剑光华訇然坠下,朝着林逸之哪看起来清瘦渺小的身躯齐齐的涌来。 无法硬抗,一剑之锋芒都不能硬憾,何况漫天蓝芒剑雨幽光。 管得宽觉得就是自己的乾坤八卦镇恐怕都无法阻挡这漫天剑雨冷芒。 “兄弟,快闪开,不可逞强!”管得宽吼道。 然而,也许是漫天星芒剑雨震天的声音太大,遮挡了管得宽的吼声,林逸之恍若未闻。 他抬头看了一下从苍穹之巅射下的漫天如雨的蓝色幽芒,似乎在计算着时间。 “赤霄,斩沧桑……” 林逸之似乎在自言自语什么。 突地,原本淡淡光焰的赤霄剑霍然腾起火红之芒,盛放的光芒彷佛天际的骄阳,刺目到不能逼视! 横剑在手,林逸之缓缓将赤霄剑拔出,每出一分,赤霄剑的火红之芒便闪耀激荡一分。直到他将赤霄剑完全拔出,那火红之芒倏尔涌动翻腾,火焰直冲而上,半空中一道燃烧的火焰巨幕铿然乍现。 其上,隐隐有龙翔之姿,龙吟不断。 林逸之的身影竟也突然的缓缓上升,直到完全的溶在巨幕之中,他浑身浴火,踏火升腾,手中便是这火焰天幕的来源,那柄光耀万丈的赤霄仙剑。 赤霄剑芒火光万道,上入九霄憾仙神,下挟黄泉荡万鬼。 管得宽愕然望著林逸之手中那柄赤霄仙剑,喃喃的叹道:“那是赤霄?比之龙煌如何……?” 长剑一挥,直指朝自己倒泻而下的漫天幽蓝利芒。浑身的战意在瞬间激发。整个人竟也彷佛变了模样,无形的气势汹涌洒开,那一人一剑,让人竟生出仰望之感。 无魂看在眼里,竟生出浓重的恐惧之感,他甚至觉得这漫天的蓝芒的幽光,不及林逸之长剑之上的火焰,耀眼不息。 “轰——”无数的蓝芒甫刚从天坠落,朝林逸之和他身边周围轰击过去。巨大呼啸的气爆声便不绝于耳,无数的炸裂声嘶鸣震颤,烟尘涤荡,泥泞的黄土瞬间遮天似得被震荡到半空之中,然后缓缓洒落,泥浆将天地尽数遮了去,半晌都没有停歇。 林逸之的身形完全被这漫天的泥浆黄土吞没,找寻不到一丝的踪迹,方才那火红的剑芒似乎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管得宽看得真切,那漫天蓝芒落在林逸之身上的那一刻,林逸之都没有动哪怕一下。 管得宽一阵心痛,平素都说这人痴傻,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你怎么不躲一躲呢? 一时之间心如死灰。 黄裳女子身躯也是一颤,怕也是如管得宽那般觉得林逸之死的不能再死了。 忽地只见火红之芒瞬间从那漫天黄土泥尘之中轰然透出,整片天地顷刻被火红之色笼罩,幕天席地。 林逸之周身红芒闪动流转,脚下赤霄如火,毫发无伤的从漫天黄土泥尘中冉冉升腾而起。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不仅是管得宽和黄裳女子,便是四百余蓑衣人,站在巨大骷髅头前的无魂也都瞠目结舌,难以相信。 方才如雨如瀑的蓝色利芒将地上的泥水都轰击的震荡到半空,而且明明看的一清二楚,那林逸之也被他这一轰击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难道,是他硬抗了这无数道无魂黯驱动的利芒不成?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也未免太过强悍了?他的修为又有几重? 脚踏赤霄,宛如涅槃重生的凤凰,林逸之周身上下闪动着火焰流光,就那样缓缓的向着天空上升着,再上升着。 只是从头到尾,林逸之双眼都微微的闭着,似乎沉沉睡去。 无魂已然方寸大乱,站在骷髅头上,歇斯底里的喊着:“不,这不可能,不可能!他受无数道无魂黯的重创,怎么还会活着呢?” 没有人回答他,更没有人注意这个如今靠着色厉内荏掩饰自己惶恐的小丑。 在赤霄剑的依托下,林逸之缓缓的上升的身形最终停在了比半空之中巨大的蓝色骷髅头还要高一丈的虚空之处。 远远望去,他周身火焰涌动,耀眼的光华宛如盛放的红莲。 缓缓的林逸之张开了双眼,眼眸流转处似乎带起了一道火影。 “无魂……如今不能活着的怕是你罢!” 声音方落,林逸之脚下的赤霄仙剑锐啸连连,有若龙吭。 锐啸声中,赤霄剑从林逸之脚下飞驰而出,如火龙翻身,锐闪赫赫,疾冲而下。 下落之中,赤霄剑轰然涨大,整个剑身似乎将这无际的苍天都遮挡了一般。 原本巨大的骷髅头在涨大的赤霄仙剑面前竟然显得渺小起来。 赤霄仙剑锋利的剑刃朝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那蓝色的骷髅头狠狠的斩下。 四百余蓑衣人看著那赤霄气势如此之大,早就留心提防,此刻一声呼喊,数百只蓝芒大刀齐掷而出,“喝——”的一声,四百道蓑衣身影迎着赤霄仙剑的骇人一斩,直冲而上。妄图凭借人数优势阻挡住这挟裹天地之威的赤霄仙剑斩下的势头。 不料林逸之根本不理冲向他的四余蓑衣人和他们手中呼啸的蓝色刀芒。赤霄化做如山光柱,没有一丝的停滞,排山倒海一般仍旧极速的朝着那巨大的骷髅头碾压而去。无魂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如何束手待毙,狂吼一声,再次祭起无魂黯的法诀,垂死挣扎一般那骷髅头眼中的蓝色利芒再次闪动起来。 于此同时四百多道蓑衣人的长刀之芒已然攻至近前。林逸之连一丝停顿都不曾有,赤霄仙剑红芒连闪,如削冰切雪一般,根本不知道赤霄仙剑是如何做到的,顷刻之间四百多柄蓝芒长刀生生被赤霄仙剑全数斩断,断掉的刀身如雨一般纷纷自半空下落,跌荡在泥泞之中,蓝芒不复。 赤霄仙剑不仅在一瞬之间斩断了四百多柄长刀,更无停留,在四百多蓑衣人还未意识到手中长刀已成废铁之时,赤霄仙剑没有丝毫的阻碍,长驱直入,顷刻之间带起一阵汹涌的血浪。 四百多蓑衣人的头颅在一剑之下悉数斩落。半空之中四百多颗头颅瞬间飘飞激荡。 直到那四百余蓑衣人看到自己的头颅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无所依傍的在飞的时候,他们才愕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身首异处。 那惊异和骇然成了这四百颗头颅留在世间最后的表情。 一剑,四百余人,身陨。 四百余人生命消逝的瞬间,骷髅头的双目中的蓝芒已然形成,在无魂凄厉的惨吼之中,朝着赤霄仙剑根本没有停止下落的剑刃狠狠的轰去。 只是那赤霄剑剑锐芒盈天,转眼即至,生生撞上了骷髅头发出的那两道蓝芒。 “轰——”的一声,蓝芒消散。那赤霄仍旧没有停顿,一往无前的气势中朝骷髅头斩去。 无魂再念法诀,瞬间两道蓝芒从骷髅头中形成,顷刻激飞而出。 “轰——”如出一辙,刚碰上那赤霄剑刃,便被击的粉碎。 四道蓝芒,却不能让下落的赤霄仙剑停下半息。 无魂疯了一般发动着无魂黯的秘术,骷髅目中的蓝芒一道接一道的闪出。 可是结果只有一个,碰到赤霄仙剑后,轰鸣一声。 立时消散。 无魂念了不知多少次的无魂黯秘术法诀,最后一次他只来得及念了一半,那横亘天地,一往无前的赤霄仙剑便生生的斩在了骷髅头上,红芒顷刻之间悄无声息的漫天激荡。 没有声音,没有阴风阵阵和鬼哭声声,没有人们预料之中至少有一声震天彻地的轰鸣,甚至连细雨沙沙都消弭于无形之中。 只是管得宽忽的冷汗涔涔而下,神志几为之所夺!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灼灼之色,轻声暗叹道:“离忧,斩沧桑!......” 管得宽眼中,黄裳女子眼中,还有那无魂堂主无魂的眼中,原本巨大的骷髅头,瞬间粉碎,化为淡淡蓝色光点,在夜风细雨中荡来荡去,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满天火芒,忽如长鲸吸水一般,收敛到了赤霄剑上,飞回到林逸之手中。 原本站在骷髅头前的无魂脸色大变,知道这一招自己绝非其敌,立刻转身欲逃。 不料林逸之身形一动,手持已然恢复如常的赤霄仙剑,火焰之芒如山呼海啸一般,间中竟还夹杂著殷红的血色,如电芒飞过,直追而来。 无魂毕竟是九霄皇觉殿一堂之主,修为深厚,哪肯束手待毙,手中忽地一抖,隐见黑气一闪,这漫天红芒竟然在他面前顿了一顿。 而下一刻,赤霄剑龙吟不止,剑影如雨,顷刻之间以至他的眼前。无魂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狠厉失声狂吼道:“林逸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只是怨毒的话声未落,那充盈天地之间的如山火芒,赫然将那苦苦支撑的黑气压倒,当头劈下,斩在无魂胸口。 无魂一声惨呼,整个人被打得远远飞了出去,可是就在林逸之以为他必死之时,他的身体却蓦地蓝光大作。 管得宽看得真切,大吼一声道:“兄弟闪开,他要自爆肉身,看来他至少元婴修为,那肉身自爆的威力不是你能抵挡的!” 话音方落,听得“轰——”的冲天巨响,林逸之暗道不好,闪身躲避已然不及,只得咬牙将赤霄一横斜挡在自己身前。 刚做完这个动作,便见无魂的身躯轰然在半空炸裂,残肢迸溅,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骇人的气浪翻涌而至,林逸之虽有提防,却仍被震得身形倒飞而回。 黄裳女子眼疾手快,身形一震,飘然而起,堪堪将林逸之的身形扶稳。 林逸之强忍着气血翻涌,忙道:“多谢姑姑再救我一次……” 黄裳女子道:“你可有大碍?” “无碍,只是被气浪反震,没事的!” 忽的听得管得宽大骂一声道:“孬种无胆,舍弃了肉身,元婴却想逃!”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忙抬头朝天空中看去。 细雨飘零的夜空中,一道森然的蓝芒鬼气一闪而现,朝着大山深处轰然投去。 管得宽朝林逸之道:“兄弟,你没事,反正有你这个姑姑照顾你,我留在这里碍手碍脚,我先去追那个混蛋的元婴,斩草须除根!……” 林逸之的脸腾的一红,刚想说话,却见管得宽祭出离火双箸,跃然于上,朝着方才蓝芒消散之处,直追而去…… 第四十九章 荷叶心 细雨依旧,山峦苍茫。 夜幕和寂静再次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空山无人,只有细雨的沙沙声。 偶尔几声凄凉的鸟鸣,大约是子规的悲啼,却只闻其声,不见其踪。倒更加显得风雨晦涩,凄凉寂寂。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也没有人想得到这场搏杀的壮烈。 所有的喧嚣,在某个时间点上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一切恍惚,就如往常。 地上没有一丝争斗的痕迹,那死去的四百余蓑衣人的尸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争斗结束的时候,突然的消失殆尽,仿佛那场浩大的死亡从来都不曾发生。 原本被鲜血尽染的泥泞土地,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了道道流动的血河,在夜幕之中顺着山势,从悬崖处跌落。流向未知的深渊。 转瞬之间,便是连那看起来有些惊心的血河也没有了踪迹,地面只有本来的泥泞。 所有的一切,掩盖了这里曾经惨烈的真相。 只是,戏散场了,人便也散场了。虽然这出戏最后很多人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这里,在以后这样的雨夜之中,凄然低泣,弥久不散。 管得宽的动作实在太快,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刚反应过来,那管得宽便一道流光消失不见。林逸之有心问问他那个红衣夜行人到底藏身在这深山何处,可是话未出口,管得宽已然不见,只得无奈的冲黄裳女子摇了摇头。 黄裳女子明白林逸之的意思,却只说道:“方才你受了些伤,待寻得那红衣夜行人必定又是一番争斗,你还是先调息一番,再做计较吧。” 声音清柔,那关心之意不似作假。 林逸之点了点头,盘膝就往那泥泞之中坐。那黄裳女子呵呵一笑道:“你就打算坐在这泥泞之中不成?” 林逸之挠挠头,有些窘道:“不这样还能如何?” 那黄裳女子并不答话,只将黄裳衣袖轻轻的朝泥泞不堪的地面轻拂了几下。 忽的一阵弥漫的粉色雾气从她指尖飘然洒落,点点覆在泥泞地面之上。 瞬息之间那粉雾将地面辟出大约四尺见方的粉色充盈的区域。区域之上粉雾蒸腾,恍若仙气。 那黄裳女子轻轻一笑道:“你在这上面调息吧……” 林逸之心中感动,觉得这黄裳女子虽然在席间与他争执过,甚至还误认为自己是淫贼,不过心肠却是极好的。 细雨之中,林逸之的眼眸里,这黄裳身影霎时多了些许的嫣然。 但凡林逸之与一个女子共同相处,他便会木讷起来,只顾窘迫,竟然忘了谢过黄裳女子,晕乎乎的朝那粉雾之中一坐,微闭双眼,运转调息起来。 那黄裳女子心中也是一阵好笑,觉得眼前这个名门正派出身的青年,倒是比那些道貌岸然之徒率真许多,虽然依旧有着正派人士的臭毛病,却也可爱上许多。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又为何会逃离离忧教呢?被正派人士所逼?亦或者害怕获罪? 若真的如此,却为何依旧有着那样所谓的正义之心呢? 她不仅对眼前这个林逸之颇有些好奇。 不过,若是让她主动开口相问,她是打死也不会去做的,何况在这个傻子面前,自己可被他称作姑姑,可是他的前辈。 姑姑?这个称呼倒也有趣。 林逸之调息了片刻,竟觉得比平时更加的神清气爽,精力也恢复的差不多少了,心中惊奇不已,他细细想来,怕是这粉色雾芒的功效吧。 毕竟还在雨中,那红衣夜行人身在何处还无从知晓。林逸之调息了一阵,忙站起身来。 却正看到黄裳女子见他停止调息,手中似乎粉芒一闪,有什么东西匆匆的消失不见。林逸之熟悉那个颜色,是黄裳女子的法宝相思扣。 林逸之蓦然明白,原来自己在运功调息的时间里,这黄裳女子并没有寻得一个避雨处避雨,竟是站在雨中,任凭这雨落下来打湿自己的衣衫,全然不在乎。而她却将相思扣祭了出来,暗自保护他的安全。 林逸之心中感激莫名,那嘴却蓦地又笨了许多,只冲黄裳女子一抱拳,半晌憋出三个字来:“多谢了……” 那黄裳女子声音清澈,倒似不以为然道:“你莫谢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不过是怕那些九霄皇觉殿的人突然杀回,自己祭了这相思扣,有个防范罢了,与你无关。” 林逸之知道这黄裳女子个性如此,只是笑了笑。 两人一时无语,皆静静站在雨中,林逸之的衣服早已湿透,裹在身上潮湿冰冷,有些难受。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这一男一女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打破这种尴尬,没有办法,林逸之只得抱着膀子抬头望着细雨飘落的天空。 那黄裳女子心中着实觉得林逸之木讷的有些可爱,倒是自己主动先开了口道:“你不是要追踪那红衣夜行人,却一直傻站在这里作甚?” 林逸之这才如蒙大赦,讪讪一笑道:“却是,却是,我这就去找……” 说罢朝着黄裳女子轻声询问道:“姑姑可要同去么?” 黄裳女子语气之中似乎刻意的有些无奈道:“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闲着也是无事,倒不如再去凑凑热闹!” 林逸之闻言,顿时喜悦无比,不知为何,他心里也希望这黄裳女子能同他一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逸之忙点头应道:“如此甚好,甚好……那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竟然忘记看脚下的路,不辩方向,朝着前面走了几步。 却听那黄裳女子清冽的笑声传来道:“你这人,我怎么没发现你竟如此呆傻?你往那里去作甚?那里可是悬崖,你要跳下去找那红衣夜行人不成?” 林逸之这才猛然发觉眼前三步之处果然是万丈悬崖,蓦地一身冷汗,抽身退回,不由得脸一红,尴尬的冲黄裳女子笑笑。 黄裳女子不以为意道:“也不知那个没谱的管得宽怎么做事的,跑的那么快,也不留下那红衣夜行人的行踪方位,办事着实不怎么牢靠!” 林逸之呵呵一笑,似乎解释道:“管大哥虽然嘴贫了点,平日没个正行,其实这人还是很不错的,为人也颇为仗义。” 黄裳女子笑了笑,忽的问道:“你这傻子懂得什么人好,什么人不好?你是不是觉得这世间的人都是好人呢?” 林逸之竟似郑重的点头道:“其实这世间有血有肉的人都算的上好人,便是负我之人,若诚心相待,也会是一个好人,管大哥是好人,姑姑也是好人,离忧教里的人虽然误会我,我只得逃亡天下,但他们也是好人,是逸之做出了事,对不住他们罢了……” 似乎想了一下,又道:“不过……” 那黄裳女子听他这一番好人论,又听他将自己也归为好人,不由的格格笑了起来,却听他似乎还有其他的说辞,便随口问道:“不过?不过什么?” 林逸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说道:“不过那些魔教妖人,却颠倒黑白,行事狠毒,却没有一个好人的,我若见了必当拔剑相向。比如这九霄皇觉殿的人,一个个都改千刀万剐!” 原本颇为随意和轻松的黄裳女子闻听此言,忽的冷声道:“呵呵,那些正道人士赶你出那离忧山,致使你形单影只,到处流亡,你却还当他们是好人,我却问你,你说魔教颠倒黑白,行事狠毒,你可亲眼所见?这天下四大魔教,或许有一些坏人,但各个皆如你所言不成?那魔教之人何曾让你受过委屈,取你性命还是威胁与你不成?所谓正教做一件小小的事,便是救济苍生,这是哪门子道理!” 顿了一顿,又道:“莫提那九霄皇觉殿,那帮恶狗,不配称为魔教!” 这几句话到是唇枪舌剑,说的言辞激烈,冷言冷语。 林逸之一愣,心下真的不解为何自己一提到魔教,眼前的姑姑便会对他冷漠至此,只是他断定眼前的黄裳女子与魔教没有半点关系。 他的印象中那些魔教之人各个冷血无情,周身鬼气环绕,不似生人。可眼前这位姑姑,与他们可是天壤之别的。 可是与魔教无关,她却为何仍旧这样说辞,听她话中,好似对四大正教芥蒂颇深。 林逸之方要解释,那黄裳女子却一摆手道:“你莫要跟我浪费口舌,用不着!” 说着将头一扭。 照在面庞之上的黄纱轻动,有种说不出的美。 气氛为之一变,林逸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愣了半晌,方才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痛不痒道:“茫茫大山,我们要怎么寻找那红衣夜行人?” 那黄裳女子颇没好气的道:“谁要与你同行……” 林逸之将她气话当真,忙道:“方才姑姑不是……” “方才是方才,现在我收回那句话,不成么?” 说完这句,径自不管林逸之如何,迈步朝前走去。 林逸之刚然愣了一下,那黄裳女子的身影已然离他数丈之远,他忙朝她追去,便追便喊道:“姑姑慢些,等一等我……” ………… 两人并行了数里,连红衣夜行人一点踪迹都没有发现,倒是在这深山中蒙头转向。 沿路之上,林逸之几次都想跟黄裳女子说话,可是那黄裳女子半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他也只能把话咽在肚子里。 两人就这般无声无息的走了好久,那细雨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有些大了。 雨落急促,将黄裳女子的黄衣全数打湿,她似乎有些冷,轻轻的抱起了肩膀。 林逸之有心替她遮挡,却不敢走过去。 走了一阵,眼前是一汪荷塘。 荷花被雨水打的有些残败,但是那荷叶却在风雨中摆动,硕大的荷叶仿佛天然的大碗,将落下的雨全数的包在叶心之上。 雨落有声,荷塘之内叮咚作响。 林逸之忽的停下脚步,有些呆呆的望着满塘的荷叶。 黄裳女子觉得林逸之停下,扭头见他这般,有些气道:“这破荷塘,有什么好看的,再不走,这雨就更大了!” 林逸之却不说话,轻轻的走到池边,一手一个,摘了两个完整的荷叶。 然后又将这两个荷叶拿在手中看了又看,比了又比,才将那个稍小一点的扔掉,拿着那个大的荷叶,笑呵呵的朝黄裳女子走来。 黄裳女子有些不解道:“你拿着作甚?” 林逸之也不说话,忽的将手一扬,将荷叶罩在她的头上,不大不小,彷如斗笠,刚好遮了这漫天的风雨。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顶着荷叶的黄裳女子,在雨中的身影竟然更加的轻柔细腻,美得灵动。 黄裳女子身体有些轻颤,她与林逸之从没有离的如此之近,蓦地心中一跳,强自掩饰道:“你做什么?” 林逸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开心的冲黄裳女子道:“这就好了,雨再也淋不住姑姑了,是不是会好受些?” “你……”黄裳女子没有想到,林逸之竟然是为了给她遮雨,原来自己抱肩膀的动作她看到了…… 自己真的被这冷雨打的有些冷了呢! 心中蓦地一暖,方才的怒气全然不见,只是犹自掩饰道:“这一个荷叶有多大用处?再说了我罩着轻纱,再顶一个荷叶,也太丑了点……” 林逸之忽的摇摇头,神情率真,痴痴的,好似自言自语道:“姑姑本就很美,这荷叶锦上添花,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美……” 他向来不知掩饰,这称赞的话也没有丝毫恭维,只是发自真心的感觉。 那黄裳女子一愣,岂不知道这个傻子所说真心,却低低的刻意回道:“也只有你这傻子觉得这样美!” 林逸之以为她真的不喜欢,忙道:“那我把它取下来,把我的衣服给你……” 说罢,伸手便来揭她头上的荷叶。 那黄裳女子轻轻的用手将林逸之的手打掉,只淡淡道:“算了,就这样留着吧……” 忽的朝林逸之一笑道:“呆子,还不走?” 林逸之不明所以,只得傻傻一笑,跟了上去。 气氛为之缓和。林逸之这才仗胆道:“不知姑姑为何始终要带着面纱呢?” “我又老又丑,怕吓着人……” “可我怎么觉得姑姑不丑呢……或许年龄大点,但是比如我师娘,也是很美的……” “我有你师娘那么老么?……” 林逸之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只得挠挠头,呵呵笑着。 两人正走间,忽的听到前面有人说话道:“两位可是东隅镇薛里长请来捉妖的仙人么?”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抬头循声望去。 雨中,一个身影正站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似乎就是专门等着他们…… (本章完) 第五十章 油纸伞 p.s:感谢混沌元珠朋友的打赏,这几天订阅终于有所长进,兮遥心中喜悦。但愿剑隐仙能一直保持这个势头,月票榜已经落到20了,诸位书友,若有余票余资打赏则个,没的话订阅则个,你们小小的举动都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细雨夜幕下的盘山小道前,一个身影淡然的站在那里,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遮挡了漫天风雨。 蓝衣飘荡,竟恍恍有股一尘不染的雅致,与漫天的细雨成了荒山小路的一景。 只是雨虽不大,却遮了一道雨幕,这蓝色身影恍恍惚惚,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雨幕虽笼着容颜,然而不似寻常人家的气质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力度毫不费力的透过雨雾,让林逸之的心中蓦地一震。 “端木……”林逸之一声低低的讶然,然后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他最初的感觉,他感觉前方蓝色的身影,应该就是端木凝阙。 黄裳女子感受到林逸之的异样,更清楚的听到林逸之嘴里喊出的名字。 “端木?……是谁?”黄裳女子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失神的林逸之,开口问道。 也许是她这一问,倒把林逸之从恍惚之中拉了回来,林逸之缓缓一笑,神情之中有些无奈和惆怅,低低自言自语道:“我在想些什么,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然后朝着黄裳女子笑道:“姑姑,端木是我在离忧教时的一位师姐,也穿蓝色衣服,方才那一瞬之间我以为是她呢……” 黄裳女子忽的抬头看向林逸之,轻纱倏动,似乎飘来一股冷意,连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柔和道:“师姐?哪里的师姐?依我看定是你心心念念与她,否则怎么看见一个穿蓝衣的身影便以为是你那个什么师姐呢?我倒有事问你!” 林逸之没有听出黄裳女子话音渐冷,忙笑笑道:“姑姑请说。” 黄裳女子蓦的一字一顿道:“你在离忧山中是不是不只这一个蓝衣服的师姐,还有无数蓝衣服的师妹吧!” 林逸之却是老实,以为这黄裳女子是真心相问,竟老老实实的回道:“只有这样一个蓝衣服的师姐,没有蓝衣服的师妹……” 岂料这黄裳女子却冷言道:“我管你几个师姐师妹……”说着,竟当先朝着前面雨幕之中的蓝衣身影走去。 林逸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只得摇摇头,一脸迷茫的跟了上去。 离着近一丈多远,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前方蓝衣身影处传来,待走得近了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这才发现,眼前这身形出尘的人,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名男子。 这男子似乎得了什么病,身子看起来十分虚弱,面色苍白,然而脸颊处似乎有着一丝病态的淡红,一身淡蓝长衫,宽大的罩在身上,更显的他体格清瘦。 左手持着油纸伞,那雨已经将油纸伞完全打湿,雨顺着油纸伞的角如银线一般滑落,他握着伞柄的左手,也是白皙无比,那手纤细的仿佛女子。 更惹眼的是,他的肩膀上披着一氅硕大雪白的白狐裘,在深黑的夜色中那白色狐毛如雪一般纯粹轻柔的绒在他的脖颈之上。 林逸之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大约的确是病了,今晚虽然有雨,但也不至于如此寒冷的披着白狐裘。 虽然眼前这个男子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好像这漫天的细雨他都不能够长时间承受,可是他站在那里,眉头微蹙。蓝衣飘荡,弱不禁风的身影之中,却散发着与他外表极不相称的出尘,甚至还有淡淡的傲然。 他绝非寻常之人。 林逸之紧走几步,忙行礼道:“这位朋友,我们便是受东隅镇薛里长所托,捉拿那鬼怪淫贼的。” 那男子见林逸之星灵,忙用右手轻轻的虚扶了一把,淡笑道:“果真是了,我在这里相待多时,终于等到你们了。” 虽然这男子神态气质出尘飘逸,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说话之间却是和蔼亲切。 林逸之对他的印象没来由的好上许多,刚想说话,却听那黄裳女子冷声道:“他是薛显宗请来的离忧高人,我可不是……” 那蓝衣男子闻言,不由得一怔,朝林逸之投来一丝询问的眼神。林逸之忙淡笑道:“我这姑姑淋了雨,心情有些不好,方才故意说笑,兄台见谅!看兄台模样,必是有恙在身,如今风雨之夜,何故专程等着我们?” 那蓝衣男子忙一摆右手道:“兄台二字严重了,在下不过是尘世中一个多病的书生,与薛里长独子薛十七交好,所以十分热心此事。在下姓苏,单名一个执字。这位离忧少侠,叫我苏执便好。” 他说起话来,更是不疾不徐,虽然中气稍显不足,但是却字正腔圆,雅量非常。 林逸之忙一拱手道:“原来是薛公子的至交苏先生,不知苏先生深夜到此等候我二人,有何指教?” 苏执呵呵一笑,这次却没有挑林逸之对他称呼的毛病,似乎对先生二字也颇为满意道:“指教不敢,只是我今夜从桑梓城返回,错过了宿头,这才在漫漫山雨之中赶路,正好碰到了一个可疑之人。原想着赶紧赶回东隅镇找十七商议,可是见到两位走来,话音中似乎在寻找那祸害东西隅镇的鬼怪淫贼,我这才斗胆相问。” 他娓娓道来,神情没有一丝紧张,倒坦然无比。无论是黄裳女子还是林逸之暗暗观察都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而且,这俗世之中,但凡有些学问的人,都喜别人称之为先生,他对林逸之叫自己先生坦然受之,更说明了他的书生气。两人心下便料定眼前这个男子所说不虚了。 更何况这男子身上没有一丝的修真气息,更兼病弱之态,更不可能是九霄皇觉殿的人。 黄裳女子忽的插言道:“鬼怪淫贼?这个称呼确是新鲜。只是不知道这作乱东西隅镇的是鬼怪呢还是淫贼呢?” 苏执一笑道:“怪我怪我!笨嘴笨舌,没有解释清楚。这作乱的是淫贼,但更是鬼怪……”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闻言,顿时惊讶无比。 林逸之忙道:“苏先生此话怎讲?” 苏执淡淡一笑,却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那脸上病态的红色更甚了一些。 林逸之刚想关心几句,苏执却一摆手道:“少侠不必挂怀,苏某无碍,少侠不知,我苏氏一门莫说在东隅镇,便是在桑梓大城在望气一途上颇有声望。然而,这原是苏门的幸事,却也是一桩悲哀。” 林逸之不解道:“望气?什么叫做望气?苏先生既然对望气有所心得,为何又说这是你苏门的悲哀呢?” 黄裳女子截过话道:“林逸之,亏你还是离忧子弟,竟然连望气都不知道?望气便是望气术,世间生灵皆有其种属的气息,比如人有人的气息,妖有妖气,鬼有鬼气,仙有仙气。虽然每种属的气息也不尽相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所以人之气,再怎么变化也可一看便知,妖气、鬼气同样如此。世间有专门研究这一本领的,无论是人,还是鬼怪妖魔,一望便知。” 林逸之这才点了点头道:“原来这叫做望气术……” 苏执似乎对黄裳女子这番言说十分讶然,点了点头道:“姑娘好见识,我苏门家传便是望气术了。只是望气术乃天机本领,修炼至炉火纯青之境,眼前事物本相,皆逃不过一望……” 说着这话,苏执的眼中竟掩饰不住的自豪。只是忽的眼神一阵黯然,长叹一声道:“只是,既然望气术乃天之所赐,那天便要拿走我苏家一样宝贵的东西,用来交换。” 林逸之不解道:“拿走你们家一样宝贵的东西作为交换?” 苏执声音蓦的有些悲凉道:“正是了,上天让苏门天赋异禀,得望气之术,却拿走了我们的寿命……” “寿命?此话何解?”林逸之有些听不明白。 苏执忽的面色一朗,声音竟平静下来:“少侠,你以为苏某为何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此弱不禁风?便是这上天所赐。让苏家拥有望气术,却一生不得康健,往往不过而立之年,便会一命归阴……” 林逸之闻言,心中也是一阵莫名的难过,看向苏执的眼神更加的怜悯起来。 这样一个出尘雅致的人物,却落了个短命…… 这苍天果真吝啬了些。 岂料,那黄裳女子却忽道:“让你拥有与众不同逆天的望气术,又拿走你几十年的寿命,这老天却是公平得很,无可厚非,你也无从遗憾了!” 林逸之闻言,忙一拉黄裳女子低声道:“姑姑,你怎么能……” 黄裳女子毫不为意道:“怎么,莫不是我说的有错么?” 林逸之刚想再说,那苏执却点点头爽朗的笑笑道:“这位姑娘的话虽然直了些,却正是这个道理,少侠不要怪她,这是苏某的命,苏某接受便是!” 说罢,那神形之中又多了几分傲骨。 苏执又开口道:“只顾说话,却忘了正事,两位,苏某冒昧相问,两位可是在寻一个红衣夜行人么?那人身后还背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麻袋!” 林逸之闻言,猛的点头道:“正是正是!苏先生可是见过了?” 苏执点点头道:“正是,苏某方才冒昧开口便是为的此事,方才苏某说过,错过宿头,又遇下雨,便找了个山洞,在山洞的一块青石后避雨,只是不成想刚到那里不久,便觉得洞口前红影一闪,却是一个红衣夜行人。好在苏某躲在青石后,那红衣夜行人身形慌张,也未来得及细查。我见他身上扛着一个古怪的一人高的麻袋,麻袋内似有人声,好像还有挣扎的迹象。这便联想到许多时日以来这么多女子失踪一事,我用望气术察之,却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问道。 “这红衣夜行人,虽然是人形,但本体却不是人,而是一个妖怪!故此我方才才说淫贼鬼怪。”苏执说道。 林逸之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有妖怪。他两次下山,第一次是碰到虺蛇,前些时日碰到了四瞳熊妖,差一差没丢了性命。这一次又是妖怪,只是这次是什么妖怪,他却不知了。 于是她带着询问的眼光看了看苏执,苏执会意一笑道:“我只能知道那红衣者是个妖怪所化,只是具体是什么妖怪,我却看不出了。那山洞向西,离此十五里。我想那山洞深处便是这妖怪的巢穴……” 林逸之点了点头,冲黄裳女子道:“姑姑,你还是回去罢,妖怪必然伤人……” 黄裳女子却不领情道:“你能取得,我便不能么?” 说着,竟再次当先朝西迈步而去。 林逸之朝苏执苦笑一声,再次谢过,方要离开。 那苏执却又似想到什么道:“少侠,这妖怪似乎来路不小,好像不止他一人,他曾在洞口自言自语,说了一个好像门派的名字。” 林逸之闻言忙道:“门派?哪个门派?” 黄裳女子听得真切,也停下了脚步,驻足听着。 苏执想了一会儿,方道:“好像……对对叫做九霄皇觉殿!” 林逸之不听便罢,闻听此言火撞顶梁,一咬牙道:“好好好,九霄皇觉殿如今同妖怪一路货色,看来这妖不降也得降了!” 说着,朝苏执一抱拳,同黄裳女子一同朝西去了。 细雨之中,苏执弱不禁风的身影久久伫立,雪白的白狐裘披肩似乎更加的显眼起来。 忽的,他晃了晃手中的油纸伞,雨滴飞溅,宛如串珠。 蓦的,自言自语道:“此间事毕,看来我要去会会无魂那个废物了。” 说罢,再次撑起油纸伞,悄然转身,朝着东面的深山之中缓缓走去。 那油纸伞在黑夜中孤独的前行着,雨顺着油纸伞角如银线一般滑落。 苏执撑着它,油纸伞替他遮挡了漫天风雨……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好好的 p.s:订阅降了,不到60了,挣扎啊!兄弟们给力!兮遥拜谢! 漫天风雨,夜色凄迷。天地之中一把油纸伞却格外醒目。那油纸伞在早无人迹的山道上孤独的飘荡着,随着山势忽的左转右转,百折千回。 不知道来自何处,更不知道去向何方。就如一只在凄风中瑟瑟发抖的野花,却倔强而又孤独的开着,用生命展示着最华丽的桀骜。 伞下有人,苍白的手握着那柄油纸伞,仿佛握着遗失的光阴与年华。 这是伞的主人,这主人名叫苏执。 他好像漫无目的的走在深山之中,又好像他本就知道此行的目的,所以执着的走下去。 只是每走几步,那油纸伞下便会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苏执的脸色也便更惨白上几分。 他不由的停下来,将手放在俊逸的唇边,待那剧烈的咳嗽过后,他这才重新上路。 于是,走走停停,那油纸伞随着他的脚步也是如此。然而,他每次将手从唇间拿开,手的缝隙处便会有一缕如霞的红丝,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伸出手到油纸伞外,随意的在雨中甩几下手。 那红丝随雨而落,滴滴,触目惊艳。 他走了一阵,终于在一道崖前,缓缓的停下了脚步。然后从伞檐处望了望天空,自语道:“没错了,是这里了。” 然后,负手而立,整个人似乎完全被油纸伞遮挡住,再也看不清他有些孱弱的身影。 大约是在他的身影完全被油纸伞遮挡的时候,天际之处竟隐隐约约飘来一丝淡蓝色的雾气,似乎张望了一下,也发现了这风雨之中的油纸伞。那淡蓝色的雾气刹那之间竟给人一种欣喜若狂的错觉。蓝色光芒蓦地一亮,朝着油纸伞所在的崖前,。疾速冲至。 眼看便到了眼前,却蓦地滞在半空之中,然后悄然无声向后退去,隐没在后面密林的幽暗之处。 油纸伞下,苏执的淡眉轻轻皱了一下,却并不开口,只做未闻,竟缓缓的闭上眼︾≧︾≧︾≧︾≧,m.≡.睛,不,也不动。 原本寂静的山谷,此时此刻竟然静的有些心惊,连细雨都寂然无声起来。 终于,似乎按捺不住。幽暗的密林再次闪动起荧荧的蓝色雾芒,而油纸伞下的苏执嘴角忽的翘了一下,似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那蓝色雾芒缓缓的飘至苏执的身后,终于蓝色雾气散去,竟幻出一个人形,只是这人形头身,皮肤白嫩,乍看之下就如一个咿呀学语的大头娃娃。 就连那声音也如稚子幼、童一般奶声奶气道:“参见……太……太上护法……” 只是那声音虽然奶声奶气,却听得出来极为紧张,声音颤抖,反倒让人觉得怪异无比。 苏执依旧未动,那人形娃娃也不敢再一句话,在他身后也寂然不动。 蓦地苏执轻轻的睁开眼睛,缓缓的转过身来,似乎有些厌恶的瞥了他一眼,竟带着一丝嫌弃的眼色,朝他轻轻的摆了摆手。 那人形不知苏执的动作是何意,一时之间愣在那里,大头之上,幼稚面孔上有着与其极不相称的惶恐,竟有些不出的可笑。 苏执忽的开口,声音低沉:“退后……这伞下可是你这污秽之物可以驻足的!” 人形这才蓦地明白,惶恐的朝后退了几步,又一次施了一礼道:“参见……太上护法。” 苏执这才微不可见的了头,算是受了他的见礼。这人形的面容才稍显轻松。 然而苏执的声音再次响起:“无魂……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声音冰冷,透着浓重的寒意。 原来这个如大头婴孩一般的人形怪物,正是无魂侥幸逃走的元婴本相。 “我……”无魂如婴儿的面色再次明显的抽动起来。 不等他话,苏执阴沉的生硬再次传来:“你之前保证的必取那离忧子的性命,夸下的你无魂堂全部精英,以一敌十,结果呢?那子的人头何在?你那些饭桶精英性命何在?” 无魂咽了一口吐沫,战战兢兢道:“太上护法容秉,非是无魂督战不力,而是……而是他们三人实在太厉害,便是我的无魂黯都没有用。” 苏执的声音蓦地重了几分道:“厉害?那不过是离忧教庸才叛逃之人,有何本事会被你堂堂无魂堂主厉害,怕是你太过废物了罢!” 无魂元婴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原本同太上护法想得一模一样,可是待与他交手之时才发觉,那人会……会斩沧桑!” 苏执闻言,眉头也不禁挑了一下,然后竟怒气更重道:“斩沧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这世间唯一会斩沧桑的人不在人世久已,他一离忧叛逃之人,会斩沧桑?你不想活了是么?” 无魂双腿一软,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道:“不不不,太上护法,无魂没有骗您啊,原本属下使用了无魂黯,稳操胜券,可是这人就用了斩沧桑,太厉害了,我手下无魂堂的四百余精英全数死在他的一剑之下,我也被他这斩沧桑所伤,落得个自爆肉身,只剩下元婴逃了回来……” 苏执脸上阴晴不定,盯着无魂元婴看了半晌,似乎才信了他的话,声音也有所缓和道:“若按你所,倒也真有可能是斩沧桑……你起来罢!” 无魂这才如蒙大赦,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苏执看了他两眼,脸上竟出现了淡淡的浅笑,似自自话道:“先是黄泉堂,接着是你无魂堂,你们两个倒真真都是好样的啊!” 无魂神色一黯,不出话来。 只不过苏执好像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话锋一转道:“对方有几个人……” 无魂忙道:“有三个……”忽的似想起了什么,忙改口道:“不不,两个……” 苏执忽的眼眉一立道:“到底几个!” 无魂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只得带着哭腔道:“有三个……” 苏执这才了头,缓缓道:“一个是那个离忧庸才,一个是那个白头怪物,另一个是谁……” 他的口气虽然缓慢,但眼中却利芒赫赫,直视无魂。 无魂元婴之体猛然一哆嗦,惶恐道:“第三个……第三个是……” 苏执一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道:“还是我来替你吧,第三个便是神君之女洛圣姑,我的可对?” 话音方落,那像无魂投去的目光蓦地带着浓重的杀气。 “我……我……”无魂再次扑倒在地,磕头如啄米求饶道:“太上护法明察……我事先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我若知道,便是我自己死,也断断不敢动洛圣姑分毫啊!” 苏执冷冷直笑,一字一顿道:“你不知道?只是若那神君知道了,你有几个脑袋够他砍得?就是神王也不一定保得了你,这个你可知道?” 无魂脸上惶恐无比,央求不止道:“太上护法救我……太上护法救我!” 苏执半晌无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方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起来罢,神王与他们的联盟只是权宜之计,再怎么你也是九霄皇觉殿元老之一,想必神王也不会怪罪。” 无魂这才感激涕零道:“谢太上护法……谢太上护法……不过……” “不过什么?” 无魂壮了壮胆道:“如今无魂只剩元婴之体,实在是朝不保夕,还望护法施展神通,用引魂幡重塑无魂肉身才是!” 苏执了头道:“这也不是不可以……” 无魂喜出望外,忙表忠心似的道:“护法若塑我肉身,我必踏破离忧教,让那些离忧狗屁宵性命不保!” 苏执看了他一眼,眼神忽的变得柔和起来,竟朝他招招手道:“你近前来。” 无魂从未见过一向冷酷阴鸷的太上护法如此和善,大喜过望,不疑有他,忙凑到油纸伞下,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寸左右。 苏执淡淡道:“无魂,重塑你的肉身容易,只是我要向神王请求,让他下令剩下三堂联合绞杀这三人,斩草当需除根……” 无魂连连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只是,如此一来,必然兴师动众……我要向你借一物,才能让神王不再犹豫。” 无魂一脸不解道:“太上护法要借我一物?只是无魂现在不过是元婴之体,能借什么呢?” 苏执淡淡一笑道:“这便足够……” 着,眼神之中忽的腾起泼天杀意,一字一顿,彷如冷血之人道:“你的元婴,便是最好的筹码之物……” 他话虽然得简短,听在无魂耳中却如闻丧钟。 未等无魂反应过来,苏执已然动了,迅雷之速,那惨白的右手已然狠狠的扼住了无魂的脖子,稍一用力,便将这婴儿大的无魂元婴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 无魂顿时手刨脚蹬,却一句话也不出来。直到这个时候,无魂才知道,苏执的本意便是要取他性命。 终于,无魂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苏执长笑一声,神情一冷,恨声道:“为什么?一切侮辱离忧教为宵的人,都、该、死!” 罢,不等无魂答言,一张口,将无魂的元婴猛地吞了进去。 然后缓缓的闭上眼,似乎调息了一阵,那原本惨白的脸色,竟有了些许的红润。 苏执自言自语道:“吞了他的元婴……身体果然舒服了一些,只是那个黄泉堂主,可惜了……” 罢,又握了握手中的油纸伞,转身想要离去。 忽的,背后有人朗声道:“这出戏,果然精彩……多年不见,陈若水师兄,别来无恙啊!” 苏执蓦然停在那里,半晌一动不动,只是蓝色的身形从寂然开始轻微的颤动起来,最后那颤动更大。 许久,漫天细雨之中,苏执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那一眼,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凉,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风雨之中,一个白头身影缓缓的印在他的眸中。 管得宽。 管得宽见他转过身来,忽的呵呵一笑道:“不不不,如今应该叫你太上护法苏执,我的可对?” 苏执方才失态的神情,顷刻消散,淡淡一笑,竟然如老熟人一般道:“随你怎么,你怎么高兴怎么叫……” 管得宽了头道:“陈师兄……你还好么?” 苏执面无表情,“如今我这副模样,好又如何,歹又怎样……” 管得宽摇摇头道:“陈师兄,离忧之时,你我最为友善……” 苏执忽的一摆手,眉头一皱道:“往事何必再提起!” 管得宽见状,先是一愣,然后叹口气道:“陈师兄,离忧是对不住你,可是……” 苏执忽的截过话道:“你还是称我为苏执罢,陈若水多年以前已经死了……这世间再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管得宽有些痛心道:“可是……玉简呢,不归阁中……” “不要了!”苏执忽的大声道,“玉简,早碎了!没了!没了!” 管得宽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沉痛道:“你这又是何苦……陈师兄,我知道你仍心系离忧,你若想回去,我便是豁出性命也……” 苏执忽的凄然笑了起来,喃喃道:“回去……回去又能如何?你还是不要费心了罢……我过陈若水死了,我是苏执……九霄皇觉殿,太上护法……” 管得宽头,有些痛心疾首道:“你休要骗自己了,方才那无魂本来有命,若不是他羞辱离忧……” “他该死,丢了无魂堂精英,我杀他千次犹不解恨!”苏执忽的恨声道。 管得宽见两人谈话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淡淡了头道:“好吧,不过有件事我要清楚,你和九霄皇觉殿追杀的那个离忧子,正是你师尊陆无羁的徒弟……算来他还应该叫你一声师兄的……当年,陆师叔莫忧峰金木水火土五大弟子,多么豪气!如今……” “你够了没有!够了,趁我念在昔日情谊,速速离开!我忘了提醒你,你那两个朋友,在我善意的提醒下,已然去追踪那个所谓的红衣妖怪了,算算时辰,如今夜差不多到了,只是在我刻意的引导下,好像他们对那所谓的妖怪颇有误会,我想你还是赶紧赶回去吧,否则他们大打出手,你恐怕来不及阻止!”苏执的声音轻飘而又略显戏虐,似乎一也不念旧时情分。 管得宽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一抱拳道:“好罢!你好自为之,只是你记住,离忧教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罢,身形一纵,一道幽光,直冲天际。 那管得宽走了许久,苏执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他的肩膀蓦地轻轻抖动起来。 泪,悄然落下,划过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他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破碎的忧伤。 那种忧伤,仿佛可以看到惊心动魄的,绝望。 忽的,他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油纸伞,狠狠的朝着身旁的青石上挥去。 漫天落雨,顷刻击痛了他的身体。 “离忧!离忧!离忧!” 山谷之内,雨幕之中,夜色苍茫。 一声声痛哭失声的凄凉长啸,宛如子规啼血,声声断肠。 而苏执手中的那把油纸伞,不停的朝青石上挥动之下,伞骨一根一根的折断,顷刻之间残破不堪。 轰然瘫倒在地。手中残破的油纸伞也滑落到身旁,泥泞沾染。 这油纸伞,再遮不住漫天风雨。 苏执失魂落魄,自言自语道:“这天下人心中皆有一个离忧,而我的离忧又在何方……” 雨冷如冰,他却浑然不觉。 不知他这样了多久,也不知雨下了多久。恍恍惚惚中,他似乎感觉雨停了。 苏执轻轻抬头。 原来不是雨停了,而是他的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那伞遮住了那雨。 持伞之人,是个女子,也如苏执这般娇弱,冰肌玉骨,身上淡淡的幽香,随着风飘散,那风竟有了些许的温柔。 “槿雪……你来了……你都看到了……我……” 槿雪衣衫轻动,竟轻轻俯下身去,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苏执的唇边。 “你不要……我都懂……” “槿雪……” “苏执……待这些事毕了,你若想回离忧,哪怕万水千山,槿雪陪你……” 苏执忽的一颤,仰起头来,眼中还带着泪,那表情就如一个孩子一般:“槿雪,你的是真的?” “槿雪从来不骗人!” “好…好…好…”苏执连了三声好。 槿雪轻轻的将他搀起来。“你要好好的……我也要好好的……” 两人相依相靠,风雨无言,只有如醉的温柔。 渐渐的那两个身影,消失在雨雾之中。 “槿雪……” “嗯?……” “我那油纸伞被我弄破了……” “帮你再做一个便是……” “一言为定……” “只是,再破了,就不给你做了,让你淋雨去……” “哈哈,好的……” 第五十二章 赎魂林 细雨夜幕之中,一黑一黄两道身影在半空之中疾速朝东面行进着。 林逸之脚下赤宵仙剑火焰光芒翻腾,已然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细雨微凉,打在他的脸上,竟有些说不出的惬意。 他悄悄的朝身旁的黄裳女子看去,只见相思扣如梦幻般的粉芒之上,黄裳女子黄衣飘荡,倩影依依,说不出的淡雅嫣然。 微风拂过,面纱如涟漪,荡在黑夜之中,闪闪发亮。 若有朝一日,能如此往来天地,纵横穿梭,放下一切,做一名真真正正的隐者,逍遥自在,却是极好的。 林逸之这般想着,忽的又觉得这一切大约只能是奢望罢了。眼下,那红衣夜行人的身份就如谜团一直盘旋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林逸之思来想去也是毫无头绪。 按照那个苏执所说,红衣夜行人当是一个道行高深的妖怪,而且还与九霄皇觉殿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 一个道行高深的妖怪已然棘手非常,再加上九霄皇觉殿,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危机。林逸之不敢确定。 世间修真虽然林林总总,正魔两立,却一直有着一个准则,便是异族不相容,修真派别如果勾结妖魔,必会被天下修真视为共同的敌人,必定群起而攻之,这个九霄皇觉殿也未免有些忒意的胆大妄为,如此做法,就不怕事情败露? 还有这个妖怪,实力定当非凡,若只是普通精怪,端的不可能开启灵智,幻化人形。林逸之知道,一旦妖怪有了灵智,化为人形,必然妖法滔天,实力大增,比如那个虺蛇。 林逸之一时之间心情颇为沉重,前路一片未知,危险随时便会来临。 只是这一次,自己还有遇到虺耒那样的运气么。 林逸之不说话,痴痴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有自己的赤宵和黄裳女子的相思扣震颤之音,轻轻回荡,与漫天细雨声溶在一起。 黄裳女子感觉到了气氛有些沉重,轻轻抬头,似乎看了林逸之一眼,声音清冽柔和道:“你又发什么呆,在想什么?莫不是怕了……” 林逸之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不错的望着黄裳女子,神情之中颇有些挣扎之意。 黄裳女子见他如此,格格笑道:“你是真的傻了,还是怎的,为何这样看着我……” 林逸之虽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她声音婉转美好,纤腰轻摆,更是动人无比。 蓦地一叹,林逸之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姑姑……我有些后悔了……” 黄裳女子没有想到林逸之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搞不清楚,有些茫然道:“没来由的说这句话……你后悔什么?” 林逸之仍旧望着她,轻声道:“姑姑,此间事必定凶险异常,姑姑,回去罢……” 黄裳女子又是一怔,以为林逸之有些胆怯,笑道:“怎么,怕了?怕便回去,我们走吧!” 说罢,便要调转相思扣,原路返回。可是却见林逸之仍是望着她,并没有一丝返回的意思。 心下更是奇怪道:“你愣着干嘛,走啊……” 林逸之忽的轻轻一叹,望了望细雨绵绵的天空,缓缓道:“姑姑……你一个人回去……” 黄裳女子颇为异讶道:“我回去?你呢……” 林逸之忽的轻轻一笑,故作轻松道:“我当然是要去看个究竟啊……” 似乎是怕黄裳女子担心他,而不肯回去,林逸之又是故作轻松的笑笑道:“我就是去看一看,隐藏好踪迹,看个究竟就回来的,不会有危险……” “你不要说了……”黄裳女子蓦地打断林逸之的话音,斩钉截铁道,“林逸之,你莫不是觉得我一介女流,在你身旁碍手碍脚不成?” 林逸之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姑姑误会我了……” 黄裳女子不做声,站在原地,似乎林逸之不说清楚,她是不会原谅一般。 林逸之无奈,只得道:“姑姑,一个九霄皇觉殿便已危险万分,如今还有一个实力不明的妖怪,此去当是龙潭虎穴。林逸之不过是一个孤儿,又逃离离忧教,想来无人在乎。逸之贱命一条,倘若这次真的死在那妖洞之内,也是我死不足惜;可是姑姑,神仙中人,身份更是尊贵,我听九霄皇觉殿那帮凶徒都尊称你为圣姑。虽然逸之不知道这圣姑二字因何而称,然而想来姑姑是天,逸之是地。这件事情本就与姑姑无关,是逸之一力应承的薛里长,倘若因为此事坏了姑姑性命……” 黄裳女子闻听此言,心中一颤,原来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的想法,竟然是为了我…… 心中已然柔肠百转,自我出生以来,爹爹便忙于教中事务,又因为那个原因,对我若即若离时好时坏。这许多年自己孤独惯了,也一个人飘摇惯了。若不是阿绾与自己朝夕相处,自己或许会更孤单。 只是眼前这个少年,这只不过是与自己萍水相逢,却…… 黄裳女子半晌无语,忽的低头柔声道:“我懂……” 林逸之这才展颜一笑道:“那姑姑走罢……我一个人……” “不走……” 黄裳女子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坚定无比。 “可是……”林逸之一时大急。 “林逸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还是要和你一起去的。你不惜命,我便惜命不成?林逸之我问你,你为何叫我姑姑。” 林逸之不知她为什么又问起这个问题,却还是回道:“因为姑姑是我的前辈,年纪比我大……” 黄裳女子闻言淡笑道:“这便是了,你年纪轻轻,便不惧死,我上了年岁,又老又丑,丑到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死不死的更无所谓了!” 林逸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黄裳女子见状,忽的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在林逸之眼前晃了晃,爽朗道:“这雨好像停不下来了,湿漉漉的,还是这个管用。” 说着,便将这东西再次放在了头上。 林逸之定睛瞧看,原来黄裳女子拿出的正是自己方才摘得那扇荷叶。 林逸之以为她已经扔了,未成想她竟然还好好的收着。 粉芒轻动,相思扣载着黄裳女子朝东方幽暗的深山而去,林逸之耳旁飘来黄裳女子爽朗的话音:“傻站在那里作甚,赶快走啦……” 没有办法,林逸之摇了摇头,催动赤霄仙剑,赶了上去。 ………… 两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忽的同时看到前方一片极为辽阔幽深的密林,密林幅员辽阔,在黑夜之中看不到边际。 令人惊讶的是,这片辽阔的密林上空竟弥漫着淡绿色的雾气,雾气升腾,笼罩了整片辽阔幽深的密林,将这密林的上空都渲染成了一片淡淡的绿色,顷刻之间迷雾蒙蒙,诡异无常。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停身站住,神情不约而同的凝重起来。 黄裳女子低声道:“这绿色雾气好生奇怪,分明是妖气无疑。” 两人一点头,两道流光朝着这片绿雾密林激射而去。 林逸之当先落下,便觉得周身被这团绿色雾气笼罩,眼前仿佛是一片翻腾的绿雾之海。 他转身朝身后看去,这才感觉到这绿雾不知何时变得浓厚许多,原本淡淡的绿色成了幽绿之色。 幽绿雾气茫茫一片,就连离他不过三步之内的黄裳女子的身影,也在这绿雾之中若隐若现,若不是林逸之极目看去,甚至都很难发现黄裳女子身在何处。 他不由的有些担心,低声唤道:“姑姑……” 黄裳女子也低声回了他一句,林逸之这才安心不少。驻足等了三息,这才与黄裳女子并排而行。 两人越往里走,这绿色的雾气越发浓重,直到最后眼前所有的景物,无论是脚下的路,还是身边密密麻麻的苍林古木,都被浓厚的绿雾全是遮蔽,看不到丝毫的踪影。 两人眼前,浓雾翻滚,辨别不出方向,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绿雾湮天,林逸之觉得似乎周身都置于混沌之中,世间刹那之间荡然无存。只有这不知源头和尽头的漫天翻滚的绿色雾气,仿佛永远都不会散去。 “相思扣!”一声清叱,黄裳女子手中粉芒乍现,相思扣粉光盈盈,甫一出现,叮咚之声清脆悦耳。 粉芒蓦地铺开,直直的透进眼前无边无际的绿雾之中。然而这些绿色的雾气好像有感知似得,知道粉芒不是自己的同类。顷刻之间绿雾大胜,翻滚弥漫,将那粉芒光亮压了下去。 黄裳女子毫不犹豫,连掐法诀,原本快要消失的粉芒再次透过翻腾的绿色雾气亮了起来。 然而不过一息之间,绿雾从四面滚滚而至,将刚刚闪出亮色的粉色光芒顷刻之间再度扼杀。 与此同时,绿雾之中蓦的传来无数阴森森的尖利笑声,笑声空荡而飘忽,又带着无比的嘲弄与讥讽,无数的笑声随着绿雾的翻滚此起彼伏,阴森可怖。 林逸之心神大骇,尖利的笑声在耳边呼啸,一时之间,不知这绿雾之中隐藏了多少鬼魅魍魉,冤魂厉鬼。 随着可怖的笑声时断时续,那绿雾更加汹涌,就如一个巨大的口袋将两人完全的罩在里面。 绿雾湮湮,吞噬着一切生机,笑声凄惨,森森渗人。 顷刻之间,林逸之握着赤霄仙剑的手心早已冷汗涔涔。 黄裳女子一声清叱:“何方妖孽,装神弄鬼!”说罢,素手一扬,相思扣两只紧扣的粉环蓦然涨大,一道三丈多高的粉色光罩如拨云见日一般从绿雾漫漫中直透而出。将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当头罩下。 粉色光罩在两人身前形成了一个保护圈,粉芒闪动,林逸之眼前三尺距离的阴森绿色雾气顷刻之间一扫而空。 忽的,听得相思扣形成的粉色光罩之上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林逸之定睛看去,只见被光罩挡在外面绿色雾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汹涌狂躁起来,仿佛嘶吼着凝结成一道又一道若有实质利芒,昂头朝着光罩撞击而来,那砰砰声响就是这源源不断的绿雾利芒撞击在光罩之上发出的。 霎时间,砰砰之声源源不断,犹如雨下。无数利芒接二连三嘶吼着想要冲破相思扣形成的光罩。 相思扣光罩在利芒的冲击之下,蓦的颤动起来,原本大胜的粉芒也渐渐的变得淡了起来。 黄裳女子不敢怠慢,忙运转真气加力护持。终于经过无数利芒疯狂的冲击之后,那光罩还是稳稳的罩在两人身前,丝毫无损。 而那狂躁的利芒竟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变得安静了下来,直到最后仍旧是一片蒙蒙绿雾,弥漫飘荡,除了有些诡异和缥缈之外,没有了一丝的戾气。 两人犹如一头扎进了汪洋之中,找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归途。眼前是恒久不变的漫漫绿雾翻涌,只有自己周身相思扣的光罩粉光盈动,照亮着前方三尺的路,驱赶着两人内心的恐惧。 有的事情,一直做,一直做,就会厌倦,直至麻木和绝望。 就在林逸之觉得这周遭的绿雾无穷无尽的时候,他和黄裳女子同时发觉不远处的地方,在翻滚绿雾的正中竟有一丝明亮。 难道那里便是出口了么? 两人再不犹豫,脚下加紧朝着光亮处直冲而去。 终于,眼前无边无际的绿雾完全消散,只是眼前所处的地方完全陌生,跟他们一路走来的地方完全不同。 林逸之记得他们没有进入绿雾之前,天空阴沉灰暗,彤云朔风,细雨如织。 而他们如今站的地方,无风无雨,天上虽然没有一点星芒,却有一弯残月如钩,银色的月华洒满了了整个深林,光影斑驳,如醉如梦。 而两人的眼前,绿草葱葱,花香幽幽。花海绿波间无蝴蝶飞舞,蜜蜂嗡嗡。除了这些,半空之中,星星点点,犹如星芒闪动。竟是无数的萤火虫,散发着幽幽萤火之光,霎是好看。 绿波花海,美的彷如梦幻。 空气之中还有着花香的靡靡味道,让人沉醉。 地上花海如梦,无数硕大的苍天巨木,树藤交错缠绕,蜿蜒曲折,犹如大网一般恢弘沧桑。天上残月银华,一切就如一个美好的梦境。 林逸之不禁有些迷醉起来,这里实在是太美了,美得极为不真实。 林逸之神情恍惚,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然而黄裳女子却屏息敛神,清叱一声道:“林逸之,莫要分神,这里反常的很!” 林逸之猛然一激灵,心中暗道,方才好险,原来这个地方竟然能够摄人心魂,刚才真的大意了,忙向黄裳女子投来一道感激的眼神。 正在这时,这原本安和幽美的森林花海,蓦的回荡着一股缥缈而空洞的声音:“两位,欢迎来到赎魂之林,这里有通往奈何桥的秘密,你们可愿意倾听……” 两人心中大骇,相视一眼,齐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还不快快出来相见!” 第五十三章 生或死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的断喝,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这密林之内再次响起了一阵犹如女鬼一般的凄厉冷笑,听起来森然入骨。然而却与周遭如梦似幻的风景极为不相符。 令人感觉惊讶的是,任凭凄厉如女鬼一般的冷笑如何回荡在密林之中,那在花丛之中飞舞的蝴蝶蜜蜂,半空中闪着点点如星一般光芒的萤火虫,都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丝毫不受影响的翩然飞舞。 凄厉的笑声与这如梦境一般的景色,两种格格不入的东西,不知为何竟同时出现在这里,仿佛地狱与天堂不过一念之间。 林逸之也感觉到这里颇为怪异,又听方才那声音说道这片密林叫做赎魂林。便低声向黄裳女子问道:“姑姑,你可听过赎魂林的名字么?” 黄裳女子摇了摇头,眼神戒备非常,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奇景幻境,我是去过不少的,但独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林逸之你要多加小心,这里美好的太过不真实,虽然我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自古以来,越美丽美好的东西,就越危险。” 林逸之深以为然,悄然祭起赤霄剑。赤霄剑火芒闪耀,在半空中与黄裳女子的相思扣相映成辉。 两人这才心里踏实了许多,紧紧并行,两双眼睛紧张的盯着周遭的环境,哪怕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若是让外人看来,这两个人的神态和步伐太过于莫名其妙。置身于花海树洋之中,周遭景色美如梦幻,可是两人丝毫没有半点舒心惬意的感觉,每走一步倒好像如临大敌。 两人一路走来,仿佛这美景如梦之地,比那刀山火海更加让人觉得煎熬。 两人走了约有数百步,眼前的景色已然是绿树红花,蜂围蝶阵,残月如钩,银辉芒芒。 半空之中,萤火虫倏尔轻动。林逸之竟有种越往里走这景色越发美的不可收拾的感觉。 除了那幽深曲折,盘桓缠绕的粗大树藤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之外,再无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越往深处去,那拧在一起的扭曲粗大树藤越来越像一张无边无际的撑天大网,将这美景之地当头罩住,就连天空之中唯一闪着月华的一钩残月,在如网交织的树藤间都若隐若现起来。 然而这一路之上,景色越美,林逸之就越觉得这景色越发的不真实,这美景的背后定当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林逸之不知道那危机到底是什么,然而他却始终相信,时辰未到,在暗处的危机就如盘旋着身体的毒蛇,幽冷的眸注视着自己与黄裳女子的一举一动,准备在他们稍一松懈之时,猝不及防的发动最致命的攻击。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但是距离却越靠越近,直到最后,彼此都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 在神情紧绷之时,时间总会显得极为漫长,每一息都好像是煎熬。林逸之感觉在这美到不真实的景色之中已然走了好久好久。 只是,最早从这密林中传来的缥缈而又空荡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 就好像这里真的就是平平常常的,就是一处美到纯粹的地方。而那所谓的空荡声音和女鬼般的惨笑,都是林逸之出现的幻觉,凭空臆想出来的。 直到最后,就连林逸之都真的觉得那些诡异的东西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亦或者出现了什么错觉。 越走越深,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越来越觉得仿佛坠入了一副画中,无论他们如何走都走不出去,眼前的景色虽然美丽,却似乎从来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幻,一样的事物,一样的光亮。 林逸之甚至注意到,他每次停下来打量周遭之时,就连眼前蜜蜂落在花间的位置每一次都是相同的。 就如两个人虽然一直走着,可是眼前事物一直没有消失,从第一眼看去是什么模样,便一直如永恒一般的这番模样。 不,若说没有变化,却也不尽然。那耸入天际的苍树之上的树藤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遮天蔽月,到最后没有一丝的缝隙,望之让人有些许的心境。 刹那之间,林逸之甚至有种错觉,这些环环缠绕,曲折扭转在一起的无数树藤,瞬间好像有了生命一般,犹如满头血污的恶鬼一般,张牙舞爪的朝自己撕咬过来。 可是当他在此使劲揉揉眼睛朝那半空之中的树藤望去,那些树藤除了粗壮一些,浓密非常之外,根本就没有丝毫活动的声息。 除了这些,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感觉到自己从进入这片美到致命的密林之时,听觉便被瞬间剥夺了。 因为,他们自从进入这里之后,就在也没有听到与任何声音有关的东西。就如真的失去了听觉。若不是两个人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他们或许就真的信以为真了。 不是听觉丧失,而是这里,这如梦一般的美景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存在。哪怕是蝴蝶蜜蜂,亦或者悠然飞翔的萤火虫,无论怎么振动翅膀,都是那样诡异的无声无息。 这是一个不知道声音是何物的世界。就如一个极其美丽而又梦幻的无声地狱。 然而,就算这里再怎么样美好,它也依旧是地狱。没有边界的地狱。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越来越感觉自己就如迷失在地狱之中的两个幽魂,就算这里再怎么美好,他们也只是漫无边际的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哪里。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极其危险的边缘。若是不能极早的清醒起来,或许他们终将这样漫无目的走下去,直到自己魂飞魄散。 赎魂,是将魂魄赎回,还是赎买与他人? 在这个美丽的绝境之中,显然是后者。半空中的赤霄剑和相思扣同时感觉到主人的气息和生机越来越微弱,皆不断的轰鸣震颤,想以此唤醒他们沉睡的灵魂。 可是,没有任何的效果。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不知不觉中,神识开始变得空洞起来,仿佛越来越抽离自己的躯体,再不回来。 “快快醒来,快快醒来!……”千钧一发之际,林逸之的神魂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话音,这话音竟然十分的熟悉,只是这种混沌的状态之下,林逸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然而这声音竟然真的能穿破幻境阻隔,直击林逸之的神魂。刹那之间,林逸之霍然惊醒。 冷汗如雨,浸透衣背。 林逸之忙转头朝黄裳女子看去,却见她正站在自己身后,浑身似乎在不停的颤抖着,两只白皙如玉的手也紧紧的攥在一起,似乎十分凄哀和痛苦。 顾不上许多,林逸之忙快步上前,朗声唤道:“姑姑,姑姑快醒醒,快醒醒!……” 可是任凭林逸之怎么喊,那黄裳女子依旧如此,似乎根本听不到一般。 没有办法,林逸之低低道了声得罪了,再不迟疑,双手不停的摇动着黄裳女子的肩膀。 可是,即便如此,除了因为林逸之摇动之下偶尔扬起的面纱一角,那黄裳女子却仍旧那样站着,只是林逸之感觉到她的手攥的更紧了,整个人的身影从来没有过的痛苦和无助。 林逸之惊惶无措,不知道如何时候。他知道不能让黄裳女子再如此下去,否则她的意识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进入了某种幻境之中,可是,到底是什么幻境让她如此痛苦和无助呢? 林逸之蓦然想到,对于眼前这个黄裳女子,若是了解很深的话,或许可以用神魂影响她的意念,引导她走出这个幻境。可是林逸之也是这般想,就越发的懊恼。 他除了知道这个黄裳女子想来地位尊贵无比,绝非他这样的离忧普通弟子可比,好像被九霄皇觉殿的那群恶人都尊称为圣姑。除此之外,林逸之再也想不到与黄裳女子任何有关的东西。 一时之间,林逸之直急的满头大汗。 可是,这十多年来,林逸之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没有想过放弃。或许天性执拗,或许在鲜活生命面前,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 因为,他曾经眼睁睁的看着挚爱亲人生命的消失而无能为力。 所以,当他有哪怕一点点力量的时候,他都不允许就算自己熟识之人的生命在自己眼前轻易的消失。 死,是多么庸俗而又肮脏的字眼,生,是多么无聊而又美好的希望。 有人说,自己从来没有像厌恶任何东西一般厌恶这了无生趣的生命,可是,只有林逸之知道,当面对死亡的时候,就是曾经再多么无趣的生命,都让人想要拼命的抓住,不想放手。 人们总是这样,生的时候,浑浑噩噩,死亡面前,恶死向生。 所以,林逸之没有半点犹豫,从来没有过。 我、要、救、她! 没有半息的迟疑,林逸之在黄裳女子面前半蹲下身体,然后将她纤细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头,让她整个人以最舒服的姿势伏在自己的后背之上。 然后环起自己的手臂,将她没有知觉僵硬的身体托住。做完这些,林逸之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背着她,缓缓的迈出了第一步。 紧接着,第二步…… 第三步。 第四步。 他背着她,就如背着整个世界。 他喃喃的对靠在自己后背的黄裳女子道:“姑姑……这里的景色很美,可是再美也要记得回来,看够了便醒来吧……” “姑姑……我带你走出去……” 如梦的美景之中,这个少年背着那个彷如熟睡的黄裳倩影,一步一步的走着,仿佛从来不知道疲倦。 只是,无论他走了多少步,千步,万步。他眼前的景色除了不断增多的缠绕树藤之外,没有丝毫的变化。 一样的花海绿林,一样的蜜蜂蝴蝶停留在一样的位置之上。 忽的,那沉寂了许久的声音,仿佛在幽暗的地底之中再次的传来:“你这样做徒费气力,到头来就算真的走出了这片赎魂之林,你背后的那个女子也不会醒来的……” 林逸之乍闻此声,便停身站住,眼神冷冷的朝四周环视了一遍,却并未发现这说话之人一丝一毫的踪迹。 随即面无表情道:“就是不会醒来又如何?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唤醒她的方法……” 那声音似乎淡笑了一声道:“你们两个,突入我赎魂之林,又非我族类,其心叵测,这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我不敢说这天下间,无人能让她醒来。在毒医谷便有一位名叫时无计的人,这人医术欺天,也许能将她唤醒。可是,就算如此,这女子也必死无疑!” 林逸之不解其意,冷声道:“这是为何?” 那声音呵呵一笑道:“我原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也罢,看在你对这女子如此痴情的份上……” 林逸之脸腾的一红,冷声叱道:“胡说什么……这是我的一位前辈,我从来都唤她姑姑!” 那声音呵呵一笑道:“前辈?姑姑?呵呵,你倒真傻的实在。也罢,你说她是你姑姑,便是你姑姑罢!这世间多少痴男女,情根深重,却不自知。直到生死离别。生与死之间,方能明了,便是明了了又有何用?罢罢罢!你这人,倒是与这赎魂之林后我的一位旧识颇有相似之处。单凭这一点,我便告诉你这女子为何必死无疑罢!” 那声音自顾自道:“你可知这时无计所居之地为何被称为毒医谷,而非医仙谷之类的?” 不等林逸之回答,他便再次道:“那是因为时无计这人时而医者人心,匡世救民,时而心狠手辣,罔顾人命。故人赠‘毒医’二字与他,他倒也欣然接受,将所居之地,索性改为了毒医谷。他生性怪癖,救人性命更是随着他的性子,你能说得动他出手相救么?再者,这黄裳女子眼看陷入幻境之中不可自拔,就算你带她出了这里,她依旧走不出幻境。此地离西方毒医谷百万里之遥,怕是你还未赶到,这女子已然死去了……” 林逸之闻言半晌无语,那声音也没有再响起来,似乎在等待着林逸之什么…… 终于林逸之抬头望向已然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遮天树藤,沉声问道:“你可知,她被九霄皇觉殿的人称为圣姑,似乎九霄皇觉殿的人对她也颇为忌惮。你就不拍她若死了,你不好交代!” 那声音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解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只是我又不懂了,九霄皇觉殿是什么地方?我却从未听说过……” 林逸之原以为,这躲在暗处之人肯定是那红衣夜行人的帮凶,听那个苏执说,红衣夜行人应该和九霄皇觉殿的人有牵扯,所以他才故意这样说,好让躲在暗处的人心中有所顾虑。 可是令林逸之没有料到的是,这个隐在暗处的人似乎不为所动,而且还矢口否认认识九霄皇觉殿的人,林逸之暗叹一声,再次问道:“那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方法,让她脱此困境呢……” 那声音再次响起,只是飘忽之感更甚,似乎带着几分引诱与狂热道:“却是有唯一的办法,只是看你舍不舍得,愿不愿意了……” 林逸之点点头道:“你说来听一听……” 那声音点点头道:“很好,我最早之时已然说过,这里是赎魂之林。必须献祭自己的灵魂,才能赎回原本真是的世间,否则,将永堕这无尽的密林之中,不入轮回……” 声音顿了一顿,蓦的重了一些,飘荡在整个赎魂林的上空:“这世间,有人者生,亦有人者死,生死轮回,此为宿业。所以,你若救她,便用自己的灵魂代替她遗落在这里的灵魂吧。如此,她可以生着走出去,而你永远死亡在这美景之中。是生是死,一言而决!” 林逸之低头,看样子似乎是在考虑他的提议。那声音蓦的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却没有了方才那般从容,甚至还有些许的急迫:“怎么样,年轻人你考虑的如何?告诉我罢!生与死,你作何选择!” 林逸之没有即刻回答,只是将黄裳女子从后背上放下来,靠在一棵古树旁,低声道:“姑姑莫怕,我不会扔下你的……” 说罢,抬起头来,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清朗无比,丝毫没有任何的惆怅或者犹豫。 那声音有些惊疑道:“你笑什么?莫不是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成?” 林逸之点点头道:“不错,我已有了答案。我选择——生!” 那声音之中颇有些遗憾道:“生?那好吧……只是可怜这个女子了……” 林逸之眼神之中忽的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诡异,冷冷的一字一顿道:“你错了……我的选择是两个人……都活着!” 说着,大吼一声:“赤霄,给我轰碎这破地方!” 一言既出,杀机陡现。 赤霄轰鸣一声,化作火焰烈芒,迅速涨大。一时之间,半空之中遮天蔽日的树藤,在赤霄烈焰之中,顷刻之间,似乎全数燃烧起来。 火焰熊熊,欲焚苍天! 第五十四章 寂灭忧 赤宵如火,横亘于天。 刹那间,火焰熊熊,将那无数交织如网的树藤也燃烧起来。大剑如山,这如梦一般的美景天地,如待宰的羔羊,只系于一剑之下。 若在以往,林逸之根本不会犹豫,便会同意这隐在暗处声音的提议,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用来换取黄裳女子的逃生的机会。他以前就是这么天真老实,甚至老实到有些许的懦弱。 可是,经过与九霄皇觉殿的两次交手,他蓦然发觉,有的时候一味的退让并不一定会换来好的结果。 退让是必然的,但是要看清楚对方的敌人是心有余仁,亦或者心狠手辣。 林逸之不喜欢杀戮,但是这次他下山以来一直在反思,为什么他在离忧山中老实做人,规矩做事,换来的却是亡命天涯。 如此,便冷血一点,残酷一点罢。 这其中包涵的东西,有自己对人情冷暖进一步的了解,有自己的成长,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与悲凉。 我欲诚心待人,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诚心待我? 林逸之杀意凛然,他心中明白,若是往日或可仁慈一些,可是眼前的是妖,是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隐在暗处的声音蓦地一叹道:“我原以为你与他人不同,更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为了心爱之人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如今看来我却是高估你了。也是,你想要杀之人,已然到了哪步天地,你却还死追不休!你们人类仗着所谓万物灵长,便可恣意妄为。其实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逸之闻言,已然断定与他对话的人定不是人类。冷笑一声道:“狂妄妖孽,死到临头还在这里污蔑诽谤。今日不除你,你便不知道何谓天道!” 那声音半晌无语,赤宵仙剑气势大胜,剑气如潮。远远望去,这如幻的美景之地,成了一片汹涌的火海。 只是,那弯残月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依旧银光幽幽,月华凄凄。 那声音似乎一叹,再次幽幽道:“年轻人,你真的要将眼前这美景毁了去……你这一剑,世间再无这样的景色了,岂不遗憾!” 林逸之不为所动道:“总好过这世间再无我姑姑好上许多!” 那声音仿佛从林逸之的话中听出了他想要的答案,竟是幽幽一笑道:“你啊你啊,早已情根深种,却还不自知!你心系这黄裳女子。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这是你的长辈!” 林逸之一阵恼怒,冷叱一声道:“无耻妖孽,给我死来!” 再不犹豫,手掐法诀,一时之间剑气如闪,天空之上訇然大响。 林逸之单手向天,冷喝一声道:“斩——” 声至剑落,“轰——”一声无比的巨响震耳欲聋。横亘在半空的赤宵仙剑,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挟裹着无上的威势从苍穹之上狠狠的斩落。 随着这声巨大的轰鸣。原本美不胜收的景色顷刻之间在这一斩之下支离破碎。 剧烈的震荡让林逸之身形摇晃不止,连连几个趔趄,这才稳住身形。 赤宵仙剑巨芒剑刃斩下的刹那,荡起遮天的滚滚烟尘,瞬间林逸之眼前只有翻滚的烟尘,蔓延吞噬着原本犹如梦幻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烟尘这才缓缓的消散。林逸之定睛看去,一时之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蜂围蝶阵,萤火虫幽幽闪烁的花海绿波,一剑之下荡然无存。眼前,只剩下空洞而又漫漫翻滚的黑暗。 黑暗是这世间最早存在的东西,但却是最让人感到无助的东西。林逸之的眼前,黑暗涌动,只魇心魄。 没有一丝的光芒。恍惚之间,林逸之甚至觉得自己已然身坠无尽的森罗殿堂,再也找寻不到光明。 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仿佛亘古不变的纯粹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恍惚中林逸之抬头望天。却蓦然发觉,那弯残月依在。 只是,原本银色的月华,在这无尽的黑暗之地竟然透出幽紫色的黯芒。孤零零的高悬在暗夜之中。 紫光凄冷,驱不走一丝一毫的黑暗,可任凭黑暗如潮,却也无法遮挡这幽紫色的残月。端的是诡异无比。 林逸之蓦然明白此处应该仍不是真实存在的世间,他方才一剑破了一个幻境,如今应该是来到了另外一个幻境。只是眼前这个幻境与方才的截然不同,方才那个生机盎然,而这个生机断绝。 妖类一族,因其自身所限,修炼更为困难,每一次的突破都是逆天而行,从最初只是兽型,到开悟灵智,期间数百余年,时刻都要面对艰难险阻,天灾**。若想幻化出人形,更要在灵智开悟之后修炼千百年,方有化为人形的可能。 然而,天道严苛,加上沧桑巨变。能最终化为人形者,若非心智极坚,图强逆天。便是有所奇遇,得遇机缘。即便如此,妖族异类,中部入正统,当今天下无论正魔两道,遇妖则诛之。 正道者言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道者更是恨不得多杀一些妖族,妖族中的妖丹,是魔道之人必取之物,若将妖族妖丹夺了去吞噬,修为必当大进。 因而,当今世上,妖族自始至终都处在弱势,往往少有所成便被人类捕杀,死状凄惨。妖人两族更是势如水火。然而,妖族虽修行艰难,但若修李安有成,实力必定超然。 修炼有成者,实力较弱者,如四瞳熊妖,皮糙肉厚,一身蛮力。自身虽不过与人族驱物境界相当,然而对上人族元婴修者也丝毫不落下风,说什么撼山蹈海,更是易如反掌;实力强者,小到为祸一方,大到制霸一界。 林逸之更是记得那个凶兽虺耒,便是在生命的尽头,所展现的实力也是令人感到恐怖的。 更有甚者,天赋异禀,虽然自身修为不算太高,然而却在左道之术上颇有见地。 比如眼前这连环的幻境,林逸之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断定,布下这连环幻境的妖,必定精通幻术。 眼前黑暗翻滚,遮挡了一切。林逸之甚至找寻不到黄裳女子的半点踪迹。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这片黑暗降临的一瞬间,那个黄裳身影就在他身旁不足一尺的距离。 可是如今,这黑暗就如一头凶兽的大口,一口将整个世间,连同他们和所有的光明尽数吞噬掉。无论林逸之怎么使劲看去,也看不到黄裳女子的身影。 再不犹豫,林逸之身形一震,将自己似乎已经金丹之境的神识完全铺开。不知为什么,林逸之一直感觉自己的神识境界要比自己的修为高上很多。 他没有像任何人说过,一则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二则他还怕是身上寂灭魔心搞得鬼,与其向莫忧峰的师兄们请教自己神识到底处在什么境界而暴露自己寂灭魔心的秘密,还不如就这样一直迷迷糊糊下去。 就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神识境界是不是金丹之境,只是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的神识远远比自己的修为强上一个档次。索性也就自己心安理得的认为自己的神识已然达到了金丹境的层次。 其实还真的让林逸之蒙对了,林逸之的神识境界早已超过了自身驱物期的修为,这一点并不奇怪,林逸之在初入离忧之时,心智的测试便是九颗星魂石,心智坚者,神识修习便容易许多。所谓神识,说的明白一点便是心的眼睛,人本身的眼睛有所局限,便有心神之眼蓝辨识肉眼不能看到的东西。这便是神识。所以神识与心智是否坚定,有直接的关联。 再者,林逸之修行离忧无极道,之所以境界缓慢,前几年更是几无寸进,这几年虽然突飞猛进,也不过中等之姿。其实,不是他本身资质所限,资质为先天,后天的勤奋与努力更占有更大的决定性意义。林逸之显然不是那种不勤奋之人,相反的,他始终认为自己比别人本上笨上许多,因而更加刻苦修炼,他始终相信勤能补拙。 只是,虽然林逸之在离忧无极道一途之上修为进境缓慢,然而,便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误打误撞修习的寂灭魔心却是突飞猛进。他每日修炼吸纳的灵气,几乎三分之二被悄然的转化为寂灭之气。故此就算他不修炼寂灭魔心,寂灭之气也会在他体内自行运转。这八年以来,林逸之的寂灭魔心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远远超出了离忧无极道的进境速度,早已攀升至金丹二重。 有人会问,为何林逸之寂灭魔心已然达到金丹期,为何不见他的丹田之内有金丹生成。这便是寂灭魔心与其他心法的区别。世间万般心法,无论正魔,皆能修成金丹之体,丹田金丹成,便是金丹境。金丹不碎,生命不朽。 独独这寂灭魔心不同,寂灭魔心将天地灵气化为寂灭之气为己所用,所修者丹田之内是永远不会修成金丹,而是充满浓厚的寂灭之气。寂灭之气在丹田内沉淀、过滤,最终随着修者寂灭魔心的境界而变得愈加纯粹和强大。最终寂灭之气将会游走在修者的七经八脉之中,修成寂灭之体。 寂灭之体,唯有天地寂灭,否则不死不灭。 然而,寂灭之气与生俱来的阴戾与嗜血,也会影响拥有寂灭之气的修者,所以,寂灭魔心境界越深,修炼者就会越发嗜血和冷酷,直到成为寂灭魔心的俘虏,完全被寂灭魔心操控,成为一个失去心智,只知杀戮的魔头。 寂灭魔心的强大,令所有人垂涎三尺,而它所带来的后果又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只是,林逸之却误打误撞的修习了寂灭魔心,从此寂灭之气,就是那股寒冷的气息如跗骨之蛆,总是挥之不去。 能够拥有令世人丧胆的寂灭魔心,林逸之何其幸甚,然而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林逸之何其不幸! 如今寂灭魔心的负面影响只是初露端倪,一则它虽然高过离忧无极道进境,但毕竟离忧无极道是离忧子一手所创,更是离忧教万年以来的底蕴,所以虽然处于劣势,却也仍旧可以牢牢压制寂灭魔心,使林逸之体内真气与寂灭之气形成的煞气趋于微妙的平衡。 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寂灭魔心越往后,境界提升就越快,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一日将会完全摆脱离忧无极道对其的压制,然后侵入林逸之每一寸经脉之中。到时林逸之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经脉不够强壮,最终在寂灭魔心强大的寂灭煞气冲击之下,爆体而亡;要么,经脉够强,却会被寂灭魔心控制自身的元神,成为一个丧失心智,只知道杀戮的嗜血魔头。 若要摆脱这样的厄运,便只有找到女娲留在世间的七部天书,方能化解寂灭魔心的煞气,否则下场凄惨。 然而,林逸之却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体内的寂灭煞气动不动便会爆发那么一两次,让自己迷失心智,那种冰冷嗜血的感觉让他很是痛苦。可是他却也为此沾沾自喜,若不是寂灭魔心,或许他早死多时了,最起码遭遇强敌之时,他还可以主动的运转寂灭魔心,也有一拼之力。 只是林逸之不知道,他每次运转一次寂灭魔心,那寂灭魔心的煞气便会加重一分,直到他完全无法控制。他直到女娲的七部天书能解自己的煞气,只是他更知道七部天书这样的绝世珍宝,对于自己来说太过遥远,而自己如今可以用离忧无极道来压制寂灭魔心,虽然以前是运行一个小周天,现在是运行好几个大周天才能将寂灭魔心压制住,但是即便这样,用离忧无极道压制寂灭魔心便是很好的选择了。最起码他心中一者这样认为。 或许是他对离忧无极道报的信心过于足了,或许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寂灭魔心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总之他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林逸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如今身体的状况依然开始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直到,如坠森罗。 第五十五章 幽冥渊 林逸之如今的状况,没有人清楚,他自己更是糊涂。虽然他如今的寂灭魔心连成都算不上,但是日子不可长久,寂灭魔心便是跗骨之蛆,总会有一天,它会将林逸之连血带肉一同吞噬,连骨头都不剩下分毫。 至于林逸之本人,对他的情况不但不自知,甚至因为自己的神识比与自己修为相差无几的人相比强大上许多,还沾沾自喜,心中总想着老天跟他开这样那样的玩笑,可在这件事上,他却占了老天一回大大的便宜。 只是,若真有一天,他所谓占得大大便宜,将他自己整个人都完全毁灭掉,那个时候,他会作何感想?还会认为这是便宜,亦或者根本就是借以虚荣的幻灭? 也许未来还远罢,林逸之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他所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便是如今。 在这个黑暗如湮的空间里,找寻失落的方向,寻觅失落的身影。 随着林逸之神识缓缓的铺开,这个黑暗天地的面目也渐渐的在林逸之的脑海之中清晰起来。 虚无,黑暗。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边界。林逸之感觉不到除了翻滚的黑暗之外,再有任何其他东西存在的迹象,哪怕一颗石头,一桩枯木,都没有。 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一切冠冕堂皇的华彩都是徒劳。林逸之不奢求寻找到光源。他只想赶快找到一个出口,哪怕是这个出口通向另一个未知的幻境也罢。 黑暗,是最让人不舒服的东西,褫夺勇气,消磨毅力,徒留绝望。 三息之后,林逸之发现自己的神识冥冥之中受到一种莫名力量的阻碍,他原本想着神识甫一释放便会迅速铺开,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自己神识铺开的速度最初还是很快的,按林逸之所料想,以这个速度,不过三息之间,便可将这黑暗幻境看个通透。然而,只不过两息刚过,那神识铺开的速度便蓦的一顿,极其明显的慢了下来。直到如今五息过去,那神识铺开的速度已然不能用慢来形容了,几乎可以处于半停滞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连林逸之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如果真的是设下这幻境的那个隐在暗处声音的主人搞的鬼,那么这个不知是人是妖的家伙就真的太过于恐怖了。 能够控制一个修者本体的神识!这是什么实力? 可是林逸之转念一想,这样实力的人或许可能存在,但是也与地仙级别相差不多,换句话,若暗中之人已然达到了与地仙相媲美的实力,杀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何必费尽心思用着一个又一个的幻境将自己困住呢? 但若不是人,而是妖,那便更是无稽之谈了。想那凶兽虺耒,凶名赫赫,统领十万部卒,他的修为也未曾达到过能够控制别人神识的地步。 所以若是妖,除非是一个与虺耒相当,甚至还要高于虺耒的上古凶兽。否则,再无其他的妖可以做到控制人神识的。 可是,上古凶兽,各个都是传中的存在,林逸之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倒霉到每次从离忧山下来都要碰到一次上古凶兽的地步。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布下这个幻境者,施展了某种手段,可以暂时束缚林逸之神识铺开的速度。 林逸之心中焦急,因为这五息的时间根本太短了,短到他根本无法感知到黄裳女子的存在,除了黑暗,那黄裳女子没有丝毫的回应,仿佛真的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林逸之担心黄裳女子的安危,心中一狠,集中意念,一股强大的意念澎拜而出。他一如此,立竿见影。原本停滞的神识,似乎如梦方醒一般,和那股莫名抑制自己的力量相持了分毫,倏尔再次快速的向四面八方涌动铺开。 只是林逸之来不及半的高兴,便觉得已然顺畅无比的神识忽的就如狠狠的撞在了一面拦腰而来的大墙之上,林逸之似乎能够听到这狠狠一撞发出“砰——”的一声。 猝不及防,随着神识被近乎野蛮的阻断瞬间,林逸之胸口忽的如遭重击一般闷痛无比,整个人真的就如被黑暗中不知何时探出的一掌完完全全的击中,整个人来不及反应,斜着向后倒退了数十步,然后重心全无,重重的倒在黑暗之中。 一股暗红色的血顺着林逸之的嘴角淌出,林逸之一捂胸口,知道自己心神受创。 林逸之猝然的摔倒,整个人倒向翻滚的无边黑暗。那翻滚的黑暗似乎有如实质,竟然真的发出了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就如林逸之撞在了石壁之上一般。 声音很轻,但是这黑暗原本就幽邃寂静,听起来却是响动颇大。 林逸之正自强撑站立起来,忽的眼前黄芒频闪,在黑暗之中犹如频频悸动的闪电,将这黑暗刹那之间划开一个有一个缝隙。林逸之蓦然觉得这黄芒恁的熟悉。 黄芒过后,林逸之眼前猛然一亮,却见黄裳女子早已站在他的身前,手中粉芒荡漾,正是那精致剔透的相思扣。 林逸之刚想话,却见黄裳女子疾走两步,没有犹豫将林逸之心搀起,急切道:“你受伤了!现在感觉哪里不好?”声音之中,关切之意没有丝毫隐藏。 林逸之受伤一筹莫展之际,见是黄裳女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心中早已欣喜不已,竟顾不得身上的伤,忙拍手笑道:“姑姑,你醒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没成想,只顾得自己乐了,牵动心神伤痛,忽的呲牙咧嘴起来,只是就算如此,他呲牙咧嘴之中却还竭力笑着。 这大抵是世间最痛快的哭笑不得了。 黄裳女子见他如此,忙道:“你心些,看你情形伤的不轻!” 林逸之却一摆手,丝毫不以为意道:“这伤,比起我在离忧教却是不够瞧的,无甚大碍!倒是姑姑你怎么从那个幻境中醒过来的?我还以为你再不醒来了……” 黄裳女子闻听此言,颇有些不解道:“你是离忧子弟,那离忧教又是以正派自居,你怎地会在离忧教受过重伤,听你之意,似乎还不止一次。” 林逸之先是一愣,然后搔头笑笑道:“这些事起来就长了,此地也不是话的地方,若有机会我给姑姑听听就是!” 那黄裳女子闻言,先是了头,继而话音之中多有不平之意道:“不用你,却也想的到你的艰难,即便这样,你还是记着你那离忧教千般万般的好,以我之见,这一次出来,干脆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天下之大,哪里没有你容身之地,何必在那里受那些牛鼻子的气!” 林逸之知道这黄裳女子向来心直口快,虽然多有对离忧教不满之意,也知道她对自己好,只是笑了笑,却似自嘲道:“正如姑姑所,这天下之大,何处有我林逸之容身之地呢!” 那黄裳女子不假思索接道:“这有何难,不如你跟我去烨……”忽的怔住,竟不再下去了。 林逸之见她忽的不话,忙摆摆手道:“姑姑可是想要收留我?呵呵,不了,倒是姑姑到底怎么脱困出来的,你在第一个幻境之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黄裳女子似乎淡淡一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不知为何一片迷茫,后来突然之下就有了意识,却正看到这一片漫漫黑暗翻滚,又听到了似乎受重击倒地的声音,我这才转动身形,发现是你……” 林逸之知道这黄裳女子定是有意隐瞒她在幻境之中看到的景象,他也不以为意,倒是认为通常女子都有自己的心思,便呵呵一笑,想了一想方道:“估计是我祭了赤霄仙剑,误打误撞的一剑斩下,破了那个幻境,幻境被破,姑姑便自然而然从幻境之中解脱出来了。” 黄裳女子了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不过黄裳女子却是忽的一笑,似有所指道:“不过,虽然我不能言,不能走出那个幻境,不过神识却是清醒的,你和那装神弄鬼的缩头乌龟之间的对话,我可全然听到了!” 林逸之不知何意,问道:“听到怎的?我应是没有什么不该的话罢!” 那黄裳女子忽道:“倒也没,不过那缩头乌龟让你拿自己的命唤醒我,你为何不肯答应?还红眼动手?你就不怕毁了幻境,我也就随着幻境消失了呢!” 林逸之先是一愣,听不出黄裳女子的话音是喜是怒,只得实话实道:“妖人的话岂能全信,我若信他,估计姑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从幻境中解脱出来。” 黄裳女子哼了一声,用似笑非笑的声音道:“林逸之,我来问你,若是你那个什么离忧教的蓝衣师姐……那个叫什么端木什么的,我没记错罢,她若同我一样,你定是不考虑便会同意用你的命换她出来罢!” “我……”林逸之一时无语,他不得不承认,若真的是端木,他可能就…… 林逸之刚想话,那黄裳女子似乎也不想听他的答案,淡淡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我知道方才你是着急我的安危,才受伤的……” 林逸之闻言,竟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道:“都是这些魔教妖人可恶至极,九霄皇觉殿竟与妖族串通,这天下间当真如此多杀不完的魔教中人!” 黄裳女子闻言,竟忽的抬头,面纱轻动,手中粉色相思扣也轻轻作响。 黄影如煦,声音清冽动人,蓦然叹道:“林逸之,我问你,在你心中魔教之人当真是十恶不赦么?” 林逸之一愣,却还是刹那回道:“魔教之人行事丑恶,罪行滔天,当然十恶不赦!” 黄裳女子闻言,竟不似以前那般听到林逸之这样言辞时反应激烈,只是忽的幽幽叹道:“林逸之,倘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我也是魔教中人,你也会觉得我该死么?” 林逸之又是一愣,忽的哈哈大笑道:“若魔教中人皆如姑姑这般神仙中人,哪里还有魔教二字之?若姑姑是魔教中人,我也随姑姑投了魔教去!” 黄裳女子闻言,忽的格格一笑,声音之中清冽动人之意更甚道:“林逸之,这可是你的,我可全部都记住了!” 两人刚到这里,忽的黑暗之中那个神秘声音再次传来:“呵呵,这个田地,你们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当真是不知死活!” 黄裳女子闻言,当先向前一步。冷声道:“缩头乌龟,满口乱些什么,有本事出来,让姑奶奶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可是话音落下,那个神秘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无奈之下,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只得没有头绪的在黑暗中向着前方走去。 漫漫长路,似乎根本走不出去。 直到两个人都觉得心神疲累之时,忽的黑暗上空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铮——”的一声好似金属插进石中响声。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忙停身站住,朝前方看去。正看到前方黑暗之中,一团鎏金光芒熠熠夺目,似乎是一块碑牌。 两人相视一眼,疾步走过去,正是一块闪着鎏金色的短石碑。 细细看去,那石碑之上,笔走龙蛇镌刻着一行字:“幽冥之渊,擅入者死!” 我回来了,今日有更 4天没有更新的原因事先在群里过了,请诸位订阅未加群的朋友加群。谢谢。今日刚从郑州医院返回,大概中午前有一更。多谢支持剑隐仙! 唠唠家常,速来围观(本章免费了) 估计有人看到这个题目肯定会,这货又在耍手段求订阅和月票了,恭喜你答对了,兮遥的目的很明确订阅和月票是一个写手的基本生存条件。但兮遥写这一段,没有耍手段,而是实心实意。 兮遥这本书是诛仙仿本也好,还是学人者死也罢,却毕竟是兮遥的心血作品,一百三十多万字,满满的诚意,我想坚持下来看我这本书的朋友,无论是正版盗版的,都会知道,兮遥在用心,在写自己的东西。 再有,有人你这本书总是哭呀哭的,重头哭到尾。实在是在是娘炮,兮遥不否认,我认为这里面每一个真心流泪去哭的人都是我羡慕的人,最起码书中的人可以哭,可以痛痛快快的哭。而兮遥,却不可以。 还是啰嗦几句兮遥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吧。先母亲,病情在不断恶化,水米不进,吃什么吐什么,血板7(正常值110+),每天高烧。医生对我,其实已经没有坚持的必要了,到头来人财两空。可是我,如果那是你的母亲,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坚持?如今花费药费已经5万+每天还要近万的医疗费。母亲还不知道,一直以为能好起来。 无论是母亲,还是面对巨额的医疗费用,兮遥都想哭。可是不能。 再家里的情况,媳妇怀孕,工作任务突然增多。一切的一切让兮遥觉得压力倍增,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处理。兮遥每天顾完母亲,顾家里,顾完家里还要顾工作,然后抽时间去写。这是兮遥的命,兮遥认了,谁也不怨。 只是,如今无论做什么都需要钱,我都不好意思写书是为了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更不想大张旗鼓的博取同情心,什么写书救母。写书就是写书,没有其他的东西。 只是,兮遥希望订阅再涨一,就算不为了母亲医药费的负担,更不为什成神成圣,只为为了未出生孩子的一奶粉钱,如果孝子难当,那么尽职尽力的父亲,我自己是否可以做到呢? 书是一个作者当下最直接的心境。书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哭,无论∴∽∴∽∴∽∴∽,是热血还是悲情,都可以大哭一场。兮遥,从来不能,也不想用哭赚取一的同情。 兮遥感谢每一位打赏和订阅的朋友,感谢一直坚持在看书的朋友。剑隐仙更新不稳,但剑隐仙无论成绩再烂,都会好好写,好好坚持!多谢大家耐心看完我这啰嗦的段子。 兮遥鞠躬。 第五十六章 苍穹啸 那一行鎏金大字,如石三分,端的杀气扑面。黄裳女子刚一犹豫,林逸之已然出手,冷斥一声道:“危言耸听!” 赤宵仙剑化作一道火焰,迅雷不及之势直斩在石碑之上,黄裳女子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话未出口,便听得“轰——”的一声,石碑碎裂,石屑乱飞。石碑原本的金色随即黯淡无光。 黄裳女子暗道不好,相思扣叮咚声响,已然飘在半空,全力戒备。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林逸之一剑将石碑轰碎,却没有任何异变发生。轰响过后,整个幻境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两人凝神等了片刻,见再无任何声息,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黄裳女子这才缓缓的收回相思扣。 林逸之冲黄裳女子一笑道:“姑姑,看来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看来我们已经接近妖洞了,他技穷无奈,只得出言恐吓而已。” 黄裳女子刚要头认同,却不由的身形一震,忽的低声急道:“莫要出声,你听……” 林逸之闻听此言,神情一变,忙凝神倾听,果真听到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异响。 “扑扑——”、“扑扑——”声音骤然在黑暗之中传来。起初这扑扑之声细微之极,而且只是偶尔两声,不过顷刻之间,这声音越来越大,响动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只到最后更如疾风骤雨一般,不绝于耳。 霎时,整个黑暗之中皆是这“扑扑——”声响,震耳欲聋,由于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这巨大的声响到底是何物发出的,在未知的环境之中,又听到如此声响,端的心惊无比。 林逸之脸色巨变,热汗直淌,低低道:“这是什么声音?……” 黄裳女子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或许是你方才轰碎了那金色石碑,触动了什么机关……” 林逸之懊悔不已,却也无法补救,只得凝神戒备,等待着未知的危险来临。 扑扑的声音越来越厉,就如无数沉闷的炮声,就这般响了一阵∑∑∑∑,,竟忽的渐渐减弱,虽然仍能够听得真切,却又在这扑扑声中听到了另外一种声响。 “沙沙——”、“沙沙——” 沙沙声响顿起,大有取代方才声音的势头,那方才的扑扑声似乎不甘示弱,两种怪声交织缠绕,夹杂在一起,响彻整个黑暗之中,却是热闹到了极致。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热闹,然而这种热闹实在无法让人兴奋,只有恐惧。 林逸之忽的低声一叹:“早知如此,姑姑不该同我前来的!” 黄裳女子道:“莫要再提了,我的性命便是性命,你的性命就不是了么……” 话音方落,漫漫黑暗中的声音再次起了变化,扑扑声响终于完全隐没,只剩下沙沙声响,清晰可辨。 就如黑暗之中,万蛇爬行所发出的冰冷摩擦声响。 “难道真的是蛇?”林逸之心中一沉,低低道。如果真的如此,便是危险无比,蛇有剧毒,更是嗜血冰冷。平素若在明处,遭遇毒蛇群的围攻,也不好全身而退,如今满眼黑暗,根本看不到眼前蛇在何处,若突然发动攻击,林逸之根本没有闪避的可能。 万蛇撕咬又是怎么一种状况? 黄裳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林逸之的思绪:“林逸之,你觉得沙沙之声是怎么回事?” 林逸之沉声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想来极有可能是蛇群!……” 黄裳女子先是一惊,想了一会,方道:“不太可能,若是蛇定有特有的腥臭味道,如今没有闻到一这样的气息,怕不是蛇……” 林逸之闻言,眼前一亮道:“姑姑果然聪慧,我怎就没有想到,确是!确是!” 两人正自胡乱猜疑,忽然之间黑暗中所有的怪声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 所有的怪声消失不足三息,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发现连原本一成不变翻滚的黑暗也同时开始惊人变化起来。 先是所有的翻滚的黑暗就如煮沸了一般,不停的汹涌翻腾,然后这些黑暗竟然形成又如实质的黑色雾气,黑色雾气蒸腾呼啸,最终在两人所处的空间形成一个一望无际的巨大黑色漩涡。黑色漩涡铺天盖地没有边际,漩涡倒转,不停的自转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黑色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漩涡不断的加深,整个空间的黑暗也似乎随着漩涡不断的向上抬升。那漩涡就如一个无声的黑洞,横亘在空间之内,望之胆颤心惊。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都一语不发,甚至忘记了呼吸。眼前诡异的景象,是他们两个人都从未见过的。就好像这漩涡的中心有种莫名的吸力,要把空间中所有的黑暗一同吸向未知的地方。 果真,随着无尽的黑暗在漩涡的吸力之下不断的抬升,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眼前逐渐的出现了光明,甚至依稀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色。 只是,他们所处的地方端的是怪异无比。整个地域被分为了三层。最上面一层是无星无色,只有一弯从不曾消失的淡淡残月,孤零零的挂在那里,透着无边的冷意。中间一层是极度收缩旋转的恐怖黑暗气旋,黑暗的中心依旧是极速旋转的漩涡,不停的吸收着周遭的黑暗气流,飞速的爬升着。最下面一层就是如今林逸之和黄裳女子所处的地方,由于黑暗气旋的收缩,渐渐显出光亮,两个人得以看清楚周遭的景物。 只是这样一方世界,三重天地,是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从来未曾见过的,一瞬间,林逸之仿佛置身于混沌初开。 盘古挥动巨斧,一斧挥去,天地三分,黑暗与光明交织,气壮山河。 只是,他分明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怪异和心惊,眼前的景象自己虽从未见过,却与气壮山河四个字完全不搭边界。 两人久久站立在原地,似乎忘记了向前走去。忽的所有的黑暗都被漩涡尽数带起,旋转上升,在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的眼中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尾巴,渺渺的腾上苍穹,最终在残月的旁边,形成了一个隐约的黑色光,那光黑芒涌动,似乎在聚集着什么力量。 由于空间内的黑暗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然散去,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只是令两个人诧异的是,眼前的景色和当初赎魂林时一模一样,依旧是美得让人不肯闭上眼睛。 莫非又回去了不成?林逸之心中疑惑,刚想开口话,耳边传来黄裳女子的声音:“你快看空中!……” 林逸之闻言抬头朝空中看去,这才发现了这片天地与赎魂林本质的不同之处。 树藤,不错就是树藤! 赎魂林中,虽然半空之内无数的粗壮树藤缠绕交织,好似大网,却已然有许多空隙之处,透过那些空隙和树藤之间的缝,可以清楚的看到天空的颜色。 而如今,那些粗壮的树藤密密麻麻,满满腾腾,将整个天空完全遮挡起来,形成了一个与天同宽的树藤大幕,树藤曲折缠绕,彼此挤压连接,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粗大的枝干给人一种欲压的遥摇摇欲坠之感。 整个上空,除了无边无垠,缠绕的有些狰狞的树藤之外,再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仿佛天就是由这无数的树藤组成的一般。 天便是树藤,无数狰狞密布的树藤便是这天。 “它们在动!……”黄裳女子清冽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比的惊讶。 林逸之也同时发现,树藤形成的天幕并不是静止的,这根本数不清的树藤都在缓缓的游动着,就如无数条大蛇,缓缓的蠕动着身体,藤干缠绕涌动,疯长不断。随着这诡异的蠕动,那树藤越压越紧,密不透风。 林逸之忽的想到,他方才听到的沙沙之声会不会就是这突然出现并且游动的无数树藤互相挤压发出的。 很有可能。 沙沙声的来源找到了,那扑扑声又是怎么回事。 黄裳女子忽的朝那树藤形成的天幕上一指,不解道:“连天都被树藤遮住了,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么一块的区域没有任何树藤存在?” 林逸之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正见天空之中那弯残月所在的区域之下,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树藤的存在,除了这些之外,那些游动疯长的树藤似乎对天空中这弯怪异的残月十分惧怕,无数的疯长的树藤,只要接近弯月光芒洒下的区域,就迅速的萎顿下去,然后不约而同的绕它而走,于是,漫天的树藤中形成了一个极为不协调的空白之处。 那弯残月就在这树藤空白之处,孤独而又淡淡的散发着独有的光芒。那光芒虽然微弱,却不知为何,总能吸引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的目光。甚至林逸之隐隐觉得,与漫天的树藤相比,这弯不起眼的残月才是最危险的所在。 林逸之刚想话,忽然之间异变陡生。天地之间忽然想响起一声凄凉而又直慑人心的鸟鸣声,那鸟鸣之声哀婉悲切,凄惨莫名,闻之潸然。 鸟鸣之声震颤回荡,久久不绝,刹那之间,仿佛这世间万物都被这一声鸟鸣声带动的黯然伤神,泪雨纷纷。 “这鸟鸣是……子规!”黄裳女子略微思索了一下,立时辨认出了是子规的悲鸣。 只是此处凶险之地,怎么会有子规的悲啼之声呢? 两人正自惊疑不定,忽的同时听到几声低低的扑扑之声,就如大鸟忽的冲天而起,挥动双翅的震颤之声,果不其然,这扑扑之声响过不过分毫之间,那空中的残月蓦地一黯。 林逸之的眼中出现了他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那弯残月看起来虽然不大,但却是因为在天空中极遥远处,若在林逸之的眼前,恐怕残月的体积不知要大上多少去。然而就是这样一弯残月之上,忽然之间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翅膀,将半个残月的光芒完全遮挡住,巨大的翅膀甫一出现,便连连挥动,在残月之上投下了一个无比巨大而又清晰的虚像,翅膀之上的羽翼,片片颤动,羽翼羽芒,根根都分辨的清楚无比。 这突然出现的巨大翅膀羽翼,仿佛天生长在残月之中,与残月融为一体,透着无比的奇异的光华。原本微亮的天地,被这张巨大的翅膀遮了月华,蓦然黯了不少。 “那……翅膀!……什么鸟会有如此硕大的翅膀!将月亮都遮住了!”林逸之望着月中的羽翼翅膀,喃喃道。 “不用惊讶了……我若猜的不错,这翅膀应该就是方才悲鸣的子规的……”黄裳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淡淡的,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 “相思扣……”一声清叱,黄裳女子身前一声叮咚轻响,相思扣轻然飘动而出,瞬间粉芒弥漫,星星,犹如精灵舞动。不一会儿,那飘荡的粉芒竟凝实成淡淡如蝉翼一般的光罩,将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全数罩了进去。 “你离我近些,相思扣形成的相思蝉衣原本只能护我一个人的,如今加上你区域本就不大,你离我太远,我怕护你不周!” 林逸之不知道黄裳女子为何忽的如临大敌,但也没有发问,了头,朝着黄裳女子近前走了过去。 其实两人的距离本就不远,他这一动,两人之间已然连三寸的距离都没有了。 林逸之甚至可以透过黄裳女子面上的轻纱,隐约看到她的面容。只觉得这黄裳女子面色白皙如玉,断断不是他想的那种皱纹沧桑。然而,他要看到她的五官却是做不到的。 由于距离太近,林逸之可以闻到黄裳女子身上散发的阵阵幽香,幽香满鼻,恁的好闻。 林逸之忽的心跳莫名加速,连自己都能听砰砰的跳动声音。不由的局促起来。 黄裳女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林逸之的异样,这才发觉自己与林逸之的距离的确太近,不由的嗔道:“我让你近些,不是这么近,退后!……” 林逸之尴尬的了头,然后朝着后面退去,刚退了两步,那黄裳女子又道:“行了,就站在那里吧!”罢再不看她,暗自运转真气,维持着相思蝉衣。 气氛为之变得有些微妙,林逸之手足无措,半眼也不敢多瞧了。 正在这时,那凄凉而又缥缈悲切的子规声啼再次响起。天地悲切,凄凉至至,催人心肝。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发现,那残月之上的巨大翅膀忽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巨大的子规头颅,映衬在残月之中,巨大而尖锐的鸟喙在残月之中闪着锋利无比的幽光,宛如一道利闪,随时会直冲而下。 那鸟首虽然是虚像,看不清子规的眼睛,但林逸之确确实实可以感受到子规眼睛之中那股愈冷愈凄的悲凉,还有莫名的杀气。 忽的,残月之上,巨大的鸟喙再次张开,“呜呜——”两声更加尖锐凄凉的鸟鸣之声响彻天地。林逸之的心瞬间也觉得凄凉无比,这鸟鸣所传达的悲愤与凄凉,竟然可以直入他的心底。林逸之不经意间瞧见黄裳女子掐动法诀的手也轻轻的颤动起来。 看来她受到的影响比自己也少不了多少。 林逸之正在胡乱想着,忽听得远处一声巨响,随之是“劈啪劈啪”的声音响起,声音渐渐密集,到了最后非但越来越响,更是几乎连节奏都听不清楚了,只有“轰隆隆”巨大杂音回响在天地之间,远处,靠着相思蝉衣发出的一光芒,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赫然望见残月旁边原本收缩成一个光的黑暗,霍然腾起,迅速的增大弥漫,在这子规影像的月色中更增诡异,而轰隆巨响便是从那发出。 顷刻之间,那黑色光再次变成了巨大飞速旋转的漩涡,只是与上次升腾不同,这次这漩涡虽然也在旋转,却似乎越转越低,直到最后黑色漩涡涌动咆哮,朝着林逸之两人所在的地方直直的压下! “那是什么……”林逸之话刚一出口,那片在空中越来越是巨大的黑云却已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向这里移了移,片刻之后,仿佛从黑云中传来一声刺耳呼啸,刹那间那片黑云竟是齐齐转了过来,向两人处,这夜色里唯一的温暖的相思蝉衣亮光扑了过来。 瞬间,原本还有那残月淡光的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般。众人只觉得一股腥臭味转眼充斥了四周,林逸之已然大惊失色,黄裳女子还算镇定,但脸色也已发白,疾道:“不用乱动,千万莫要离开相思蝉衣光晕范围。” 又过片刻,呼啸轰隆声已近在耳边,漩涡汹涌在头盘旋嘶吼。映着相思蝉衣的光芒,林逸之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赫然竟是无数只黑色不知名的鸟,密密麻麻,而且看着身形,比往日所见的所有鸟,竟是大了不知多少,每一只鸟都张着锋利的鸟喙,鸟喙如剑,闪着幽冷的利芒,翅膀震颤挥动,整个天地也开始微微的颤动起来。鸟鸣不止,凄厉狰狞。 林逸之从来不知道,这世间最温顺的鸟竟然会如此残暴到嗜血恐怖。 但相思蝉衣所散发出来的淡粉光芒,却在这时显露了作用,只见所有的黑色大鸟都被隔在那光晕之外,任它们如何撞击挤压,这光晕竟是丝毫不动。反而是在光晕近处,与淡粉光芒相触的大鸟,黑色的身子发出“滋滋”的声音,片刻之后便掉到地上,挣扎不已,眼见是不能活了。 只是这群黑色大鸟实在太多,放眼望去,连夜空原本无数的粗大树藤都被遮盖,怕没有数百万数千万只。死在地上的那些只怕还不到其中百万分之一,但见无数黑色大鸟前赴后继,冲上前来,悲鸣阵阵,犹如自杀一般壮烈冲击着想死蝉衣的光晕,端的是抱定必死的壮烈。两人被无数黑色巨鸟围在中央,虽然暂时无事,但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极的鸟喙和黑色羽芒,凄厉如鬼魂嘶吼的鸟叫,弥漫的腥臭之味几欲令人作呕。 不过相思蝉衣毕竟是至宝,在这无数凶恶巨鸟攻击之下,竟无丝毫脆弱动摇迹象,那份色光晕看似轻薄,偏偏便屹立如山,不消一会,光晕周围的黑色巨鸟尸体便越堆越高。 此刻,在这光晕周围上空也不知围了多少黑色巨鸟,哪里是里三层外三层,只怕是里三百层外三百层。但这些扁毛畜生对光晕的撞击似乎慢慢缓了下来,似乎知道徒劳无功,便不再做这无用之事。只是不着为何,这些黑色巨鸟依然围住不肯离去。 林逸之心神动荡,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凶恶之物,直到此刻依然有些紧张害怕,他喘着粗气从外围巨鸟上收回目光,朝着黄裳女子看去,只见她黄衣盈盈,虽然也肃然之极,但却姿态轻松,不由得心中稍安。 “扑——” 忽然,所有的黑色巨鸟都震翅飞起,林逸之看着它们,方才松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才......” 话未完,他便不下去了,只见满天黑色漩涡翻涌不止,无数的黑色巨鸟飞到高处,遽然转身,最前方的巨鸟一只只如冰雹般冲了下来,打在相思蝉衣之上,却被相思蝉衣粉光反震回去,然后腾起一团血雾,在淡粉光芒之下,粉身碎骨地落到地上。 污血横流,血腥扑面,无数恐怖的血花在夜色中闪烁出现然后掉落在地,但后来的黑色巨鸟竟仿佛对前头同类之死无动于衷,依然是撞击不停。 光圈周围,很快的,堆起了足足快接近有半人高的厚厚的巨鸟尸堆。 林逸之忽然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都已被冷汗尽数湿了。 这恐怖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那光晕外巨鸟尸体几乎堆到有一人来高的时候,黑色鸟群终于停止了这强悍凶蛮的攻击,此刻,就算是相思蝉衣,散发出来的光晕的亮度也黯淡了几分,但依然闪烁在黑夜之中,屹立不倒。 漫天巨鸟黑云,围着这个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竟仍是不肯离去。 林逸之连眼睛也不敢闭一下,手中握着自己的仙剑法宝,不敢有一丝懈怠。随时对冲破光晕的巨鸟发出雷霆一击。 只是这些巨大黑鸟群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了,只是围着不肯离去,但也没有再发动什么攻击。 就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 林逸之整个神魂和精力都从未有过的疲累,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的闭上眼睛要睡着了一般,可是刚一闭眼,又蓦地睁开,他始终记得自己还深陷险地。 终于,那残月之上的子规虚像缓缓的隐退不见,淡淡的月华重新洒在大地之上。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呼唤一般,所有的巨鸟忽然飞起,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都往那密密麻麻的树藤之中飞了回去,来也快,去的更快,不消片刻,这无数只的巨鸟都隐在树藤中,消失不见。 天地皆静,连一声鸟鸣都没有。 “当啷——”一声,林逸之手中的剑颓然的插在地上,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喃喃道:“终于结束了么?” 第五十七章 鬼面藤 结束了么?如果真的就这样结束了,那便是林逸之最想要的结果。 只是,巨鸟消失之后,这些树藤依旧静悄悄的,没有移动半分。或许这无数的树藤只是游走一番,再无任何的动作了罢。 林逸之不确定,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突然攻击,他能不能招架得了。虽然他没有直面抵抗那些疯狂的黑色巨鸟,只凝神随时准备御敌,已然让他精疲力尽了。 而身旁的黄裳女子比之与他,情形更是糟糕。低喘连连,身体微颤,饶是如此,却依旧勉力支撑着相思扣所幻化的相思蝉衣,只是相思蝉衣散发出来的粉色光晕却早已黯淡,只有隐约的淡淡一层粉色光芒覆在两人的身前。 黑色巨鸟已然全部没有了踪影,可黄裳女子仍旧不敢大意,林逸之感觉到她的真气近乎枯竭,却仍然不肯放弃的维持着相思蝉衣的防御光晕。 “停一停罢……那些扁毛畜生已经飞走了......估计不会再回来了!”林逸之有些心疼,轻声道。 “扁毛畜生……呵呵……”那黄裳女子听林逸之如此说,竟是被他逗笑了,可是神情稍一松懈,便觉的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有些站立不稳。 林逸之眼疾手快,忙近前一步,一把将她搀住,关切道:“姑姑怎样!……” 黄裳女子一脱力,那原本便已暗淡的相思蝉衣粉色光晕再也无法支持,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粉芒消散,原本覆着两人的蝉衣,立时变成了两个相扣的粉环。相思扣“叮咚——“轻响,在黄裳女子身前悬浮了一刻,便隐匿了起来。 黄裳女子轻轻一摆手,似乎有意的嗔道:“你这个林逸之,好好的说什么扁毛畜生……这下怎么办才好?若你嘴里那些扁毛畜生去而复返,没有相思蝉衣的护持,恐怕你也成了扁毛畜生了罢!……” 林逸之有意宽慰与她,讷讷一笑道:“这却正好……我若成了它们,必定做个头鸟……” 黄裳女子颇有些讶然道:“为何要做头鸟?……” 林逸之呵呵一笑道:“我若做了头鸟,定带着这漫天的扁毛畜生回去,啄了那藏在暗处的红衣老妖怪不可!……” 黄裳女子闻听此言,却也是格格直笑,好一会儿方道:“你这人却也好生有趣,明明惹得我走神,破了相思蝉衣,倒让你说成了一件大功劳……” 或许是便说边笑,黄裳女子到底是与这漫天疯狂的黑色巨鸟相持太久,这一番说话,让她更觉浑身无力,连站着都有些困难了。 林逸之见状,忙道:“姑姑先别说话……调息要紧!” 黄裳女子闻言点了点头,刚要席地坐下,却不想林逸之冲她摆了摆手,黄裳女子刚然一愣,却见林逸之将怀中一物拿了出来,细细的铺在地上,这才起身对黄裳女子道:“姑姑……这便请调息罢……” 正是覆在赤宵仙剑上的黑色包裹。 黄裳女子暗笑,看来这是林逸之有样学样,他调息之时,却是自己用相思扣衬了地面,他这次是照着自己的样子学了去。 虽然如此,难得他一个男子,却还记得那些琐事,倒也有心了。 黄裳女子心中感动,然轻纱罩面,林逸之窥不得分毫。 黄裳女子也不矫作,朝上面一坐,双手结了一个林逸之从未见过的法印,凝神调息。 林逸之见她开始调息,便擎了赤宵仙剑,在她不远处凝神护持。 不知怎的,那些黑色巨鸟虽然退去,但林逸之的心中却越来越感觉到深深的不安,他总认为事情远远不会如此不明不白的结束。或许更大的危机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等待着他们。若果真的那样,死地,亦或者新生...... 林逸之没有答案,他也不愿去想。只是知道,无论如何,他答应过她,要护她周全。想到这里,有轻轻的望了那正自调息的黄裳女子了一眼。 时间推移,那黄裳女子体内真气稍有些恢复,抬眼看了看身前的林逸之,见他擎剑在手,全神贯注,心中更安,索性全身心投入到真气调息之中,不再被外物所扰。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林逸之这才缓缓走到她的近前,轻声开口询问道:“姑姑,感觉好些了么……” 黄裳女子刚想开口回答,正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天地,再次异变突生。 一声彷如地底厉鬼嘶吼般的惨笑,毫无征兆的划破原本安静到极致的天地,那笑声连绵不绝,声声刺耳,到最后更是声浪震天,带着嗜血的冷厉和凄惨,直入人心。 林逸之耳中心中全然被这笑声震得发麻,浑身汗毛倒竖。那厉鬼般的惨笑似乎带着音波攻击,一浪一浪的冲击之下,林逸之顿时心血翻涌,脸色煞白。 “什么鬼叫……”林逸之一捂耳朵,冷声咒骂起来。 黄裳女子原本正静心调息,不想被这突兀的惨笑毫无阻隔的直直撞入神魂之内,顿时原本稳定的气息,在体内到处乱窜,忙掐了好几道法诀,这才堪堪稳住心神。 随着这声响彻天地的蚀骨惨笑,原本平静无风的天地,忽的阴风四起,将那漫天的树藤刮得剧烈晃动起来,刹那间,宛如百鬼夜行,阴影重重。 随着这漫天四起的古怪阴冷怪风,空荡的四野之中顿时妖气冲天,此起彼伏的森然鬼哭和孤魂嘶鸣不绝于耳。 林逸之两人顿时感觉直坠森罗殿堂,万劫不复之地。 而在这漫天的鬼哭魂啸之中,那早已消失的“沙沙”声,再次如跗骨之蛆一般,苏醒过来,夹杂在期间,透着无比的恐怖与阴寒。 黄裳女子忽的低声疾道:“快看天上那弯残月!……” 林逸之闻听此言,大惊之下猛地抬头,正见无数树藤环绕下的天空中唯一的那方未被遮挡的区域中,原本银色的残月光华,忽的完全大变。 残月依旧,依旧是如钩如划,只是却不知何时变成了幽紫色的光芒,紫芒如魅,将那方未被遮挡的天域生机完全腐蚀,刹那之间,那紫芒仿佛流动起来,朝着残月的月尖直贯而去。 幽紫月芒,邪魅冷煞,林逸之虽然与它天地相隔,却蓦地感觉到那紫芒之中散发着无可回避的凄冷与危险。 紫月噬天,天地失语。 那弯幽紫色的残月,仿佛幽冷嗜血的主宰,闪着冷酷而又致命的诱惑,永恒失落,沧海无声…… 林逸之眼中那弯残月的紫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最终完全凝集在月尖之上。 忽的。仿佛那弯紫月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凄绝孤独的叹息,月尖轻轻一闪,那最纯粹的紫芒顿时如烟如火,从九天之上直直朝地面上洒落。 令人晕眩的无数紫色焰芒,犹如凄艳的紫色曼陀罗,带着凄绝的美丽,在天空的每个角落缓缓的无声绽放……绽放…… 这一刻,天空竟有种诡异而又凄绝的美艳。那无数盛放的紫色曼陀罗就如一曲曲生命最后光华的挽歌,噬人心骨,让人永堕其间,再不醒来。 无数如曼陀罗盛放的紫色焰芒从天空各个角落之中飘散而下,甫一接触到那些半空之中无数的粗壮树藤,那紫芒顿时弥漫开来,紫光荧荧,沿着树藤而上,将整个树藤从头到尾全数覆盖。 不一时,原本漫天的树藤,皆闪动着荧荧的紫色光芒,远远看去,就如无数紫色的光柱,在半空中不断的闪动。 “这异象难道是幻觉……”林逸之望着漫天闪烁幽紫色的树藤,喃喃的说着。 忽的,沙沙之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蓦的大了许多,就像这沙沙之声的源头就在自己身边一般。 林逸之还兀自失神,身前的黄裳女子竟霍然站起,娇喝一声道:“林逸之,危险,快闪开……” 说罢,身化一道黄芒,直挡到林逸之身前。 原来黄裳女子忽的看到林逸之身后半空之中的四道粗壮的树藤好像突然有了生命,拼命的扭着粗壮如长蛇般的藤干,树藤上幽幽的紫色连闪不断。 不一时,那四道树藤的前端不知怎的竟同时出现了四道渗人的鬼脸,面目扭曲,獠牙森然,张着血盆大口,嘶吼着甩动如蛇的枯藤躯干,朝林逸之疯狂的撕咬而来。 情急之下,黄裳女子只得大声提醒,无奈林逸之正神游天外,根本毫无察觉。 不由分说,黄裳女子刚一站定,便运转体内刚刚恢复了一些的真气。 “叮咚——”轻响,粉芒依稀,相思扣轰然而出,只是,黄裳女子真气毕竟还未完全恢复,虽然勉力的祭出相思扣,但相思扣的光芒却比之前暗淡了许多。 事出突然,黄裳女子也顾不得许多,只得不遗余力的将体内的真气完全调动起来,相思扣被她决绝的搏命般的催持,只得轻颤两下,顿时化成了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粉色光罩。 这是黄裳女子有生以来,见过最为单薄的相思蝉衣,她也不知道如此羸弱的相思蝉衣能否抵挡住四道鬼脸枯藤的凶狠袭击。 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一咬牙,心中暗道,拼了! 无奈,这强行催动的相思蝉衣实在是太过弱小,甫一形成,那四道鬼脸枯藤便狰狞呼啸着狠狠的撞了上去。 “碰——”的一声轻响,相思蝉衣只是略微阻了一阻鬼面枯藤,便再也支撑不住,轻响过后,竟被这四道粗壮的鬼面枯藤撞了个粉碎。凄鸣一声,粉芒四散。再度化为相思扣,在空中闪了一闪,竟是隐匿不见。 那四道鬼面枯藤见一击之下,粉芒尽碎,眼前再无挂碍,似乎欢呼雀跃起来,竟速度不减,嘶吼咆哮,獠牙阴森,血口大张朝着黄裳女子狠狠的撕咬而来。 黄裳女子相思扣被击退,自己更是受了不轻的反噬,身子蹬蹬蹬后退数步,一口血顺着嘴角淌出。再也无力还手。 眼看那四道鬼面枯藤已来在近前,下一刻便是命丧黄泉。黄裳女子没有任何抵挡的气力,面纱之中双眸一闭,只得等死。 只是心中忽的一疼。 若我死了,是不是可以偿了娘亲的性命,打开爹爹的心结,在多年以后,爹爹想起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也许会伤感一阵,若是掉上几滴泪水,我这死便也心甘情愿了吧…… 黄裳女子心中一片凄然,索性闭眼等死。 却忽听得大吼一声,随即“轰轰——”震天声响,黄裳女子知道事情有变,忙睁开眼睛朝前看去。 却见林逸之正挡在她的身前,手中赤宵如火,将那四道鬼面枯藤尽数裆下,那四道鬼面枯藤无论如何扭动长躯,如何嘶吼咆哮,却无论如何也寸进不得。 黄裳女子望着这个黑衣身影,望着他满身的剑气,如火一般的燃烧着。蓦地觉得那清瘦身影竟如山一般高大厚重。 林逸之赤宵舞动如飞,身前剑气如织,将四道鬼面枯藤进攻之路完全锁死。一边打一边急切问道:“姑姑……姑姑如何了!” 黄裳女子生怕他走神,忙柔声道:“我无大碍,你莫要分神,这些鬼面枯藤端的厉害,小心为上!” 林逸之闻听黄裳女子无事,不由得精神大震,怒吼一声道:“伤我姑姑,除非林逸之死了!……” 说罢,更是爆喝连连,那赤宵仙剑火光冲天,上下翻飞,将四道鬼面枯藤完全挡住。四道鬼面枯藤竟高高扬起半个身躯,半空中怒吼不断,犹如半人半蛇的怪兽,獠牙频闪,鬼气弥漫。 与此同时,那沙沙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刹那之间,漫天无数的紫色枯藤竟同时动了起来,宛如无数长蛇在半空中不断游走,穿梭。 黄裳女子忽的疾道:“林逸之,迟则生变,速战速决!”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逸之大吼一声,再不保留:“离忧九剑——问苍生!” 离忧九剑,当年杞难真人渡劫之时便用过。一剑之威,山河失色,万物俱灭。 林逸之当年便艳羡不已,如今终于在危急关头将离忧九剑使了出来。 他的修为远不如杞难那般,这一剑的声威比之杞难更是天上地下。然而却已然称得上林逸之离忧无极道最强的杀招。 但见赤宵如怒,火焰如潮翻涌,宛如脱缰的野马,又如欲飞的火龙,将四道鬼面枯藤如蟒一般粗壮而又庞大的身躯完全笼罩,瞬间激射处无数道火焰剑华,烈烈火焚,燃尽万物。 问苍生!苍生苦,红尘悲欢几轮回?问苍生!苍生恨,生离死别叹为谁? 那烈烈怒火,仿佛要将这世间不平之事,龌龊之事,将这世间的生离死别、红尘悲欢,愁绪,愤懑,怨恨全数燃烧涤荡,化成最纯粹的寂灭灰烬。 赤宵火焰义无反顾朝着当先两道鬼面枯藤狠狠冲去,“咔——”的一声将两道枯藤鬼面尽数斩落。 那斩落的鬼面瞬间跌落于地,竟似不甘的痛苦扭曲哀嚎了一阵,这才一闭鬼目,死的不能再死。 与此同时,那被一剑斩断之处,“噗——”的一声冒出两股幽绿色的粘液,林逸之往旁边一闪,这两股幽绿色的粘液才全数洒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一股混着树汁和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直欲作呕。 林逸之却顾不上许多,因为另外两道鬼面枯藤见同伴死去,更是嘶吼连连,频频撕咬而来。林逸之反手一剑挥去,冷喝一声道:“离忧九剑——戮苍穹!” 话音方落,但见赤宵仙剑从林逸之手中蓦然脱出,带着汹涌翻滚的火焰昂然冲上半空。随即林逸之身形也化作一道流光腾空而起,直追赤宵仙剑,半空中将手一挥,稳稳的擎住赤宵仙剑。 这一刻,林逸之手中擎着的仿佛不是剑,而是一团烈烈跳动的火焰。 再不犹豫,林逸之双手捧剑,自半空中如一道火焰长虹直直的坠下,下落之中,蓦地一剑挥出。 “噗——”一道鬼面枯藤应声被赤霄剑斩为两截。绿液喷发,跌落在地,生机不再。 一声呼啸,林逸之身化流光,再次振起,下一刻竟一脚稳稳踏在最后一道鬼面枯藤的躯干之上。 那鬼面枯藤有所察觉,知道自己的背上有人站立,不禁愤怒无比,拼命的摇动如怪蟒一般的身体。似乎想要将林逸之从它如蟒的背上掀翻下来。 然而林逸之踏在上面却是稳如泰山,再不耽搁,将手中如火的赤宵仙剑高举过头顶,顷刻斩下。 “噗——”鬼面斩落,绿液飞溅。 四道鬼面枯藤眨眼之间,被林逸之全部消灭。危机顿消。 林逸之从半空落下,更不迟疑,大步流星的朝着黄裳女子近前走去,来到近前将她的手一把攥住,满眼关切道:“姑姑伤的如何……” 黄裳女子见他这般突兀的拉住自己的手,心中直跳,一时无语。 刚一晃神,异变陡生,黄裳女子蓦的脸色刷白,失声喊道叫一声:“林逸之小心……” 第五十八章 死若何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正自说话,黄裳女子忽的脸色大变,失声喊道:“林逸之,小心......”话音方落,便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 只是无奈她刚一动真气,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叹只叹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逸之大惊之下,只觉得身后恶风袭来。知道肯定是又有枯藤鬼面袭来。刚想挥动赤宵仙剑抵挡,却蓦地觉得手上一沉,那赤宵仙剑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的缚住,怎么挥也挥不动了。 林逸之大惊,甩头一看,却见四五道从天而降的鬼面枯藤不知何时竟将赤宵通身全数缠绕住。然后使劲的朝外拉。妄图夺过赤宵仙剑。 林逸之神情大变。若赤霄脱手,形势将急转直下,不由得大吼一声,反身用两只手死死的攥住赤宵剑柄,与这四五道缠绕其上的枯藤鬼面展开力量的角逐。 无奈,这些枯藤实在天生怪力,就算林逸之催动所有的离忧无极道,也不过坚持了数息,最终还是难以抵挡。 林逸之大汗淋漓,浑身颤抖,拼了命的不撒手。可是,这不过是无奈的挣扎罢了。 相持了数息,就算林逸之心智坚定,毅然决然,却怎奈自己的气力如何能与这粗壮的枯藤鬼面相比,这数息的相持,已然是林逸之拼了命换来的。 一声低低的话语从林逸之牙缝中传来:“我抵挡不住了……姑姑……快逃!” 话音方落,林逸之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扑倒在地,赤宵撒手,被枯藤鬼面甩上半空,然后跌落在地面之上。 未等赤宵振起,又有无数枯藤自半空飞速落下,将赤宵仙剑死死的缚在地上,无论赤宵如何震颤清鸣,却也动弹不得。 林逸之面前再无阻挡,那四五道枯藤鬼面再无挂碍,呼啸一声,怪蟒一般的身躯将林逸之整个人紧紧缠绕起来,然后悬吊在半空之中。 林逸之顿觉胸前一阵憋闷,还有难以言说的闷疼。然而却不肯束手就缚,使劲的挣扎了几下,怎料那些树藤竟将他缠绕的更紧了。 树藤深深的陷进他的肉里,血痕毕现,伤势惊心。 枯藤鬼面将林逸之制住之后,如今只余下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黄裳女子,“刷刷——”几声,半空中再次落下数道枯藤鬼面,怪蟒一般的身躯齐齐的朝黄裳女子狂舞而来。 半途中鬼面獠牙森森,仿佛黄裳女子早已成了它的猎物。 黄裳女子暗道不好,想要凝神调动真气,无奈方才相思蝉蝉衣的碎裂,已然让她深受内伤,刚稍稍运转内力,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头晕目眩。 茫茫中,身体蓦然一轻,双脚已然离了地面,被数道枯藤鬼面缠绕住身体,抛向半空。 一时之间形势突变,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皆被半空降下的枯藤鬼面所缚,动弹不得。 林逸之眼睁睁的看着黄裳女子被枯藤鬼面甩上半空,无法施以援手,直急的大汗淋漓,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急切的呼喊道:“姑姑……姑姑你怎么样!” 黄裳女子身在半空,身上冰冷幽紫树藤缠绕游走,虽然惊骇,却听得林逸之呼喊中的关切之意,一时间感动之至,竟忽的朝林逸之的方向轻轻笑出声来,声音凄然柔和道:“林逸之……我已然是在劫难逃了,你若有机会便独自逃走吧,不要管我了……” 那声音竟是越来越低,最后竟似低低啜泣道:“只是爹爹会不会心疼呢……还有,林逸之,若有来生,我愿早一些认识你……便再也无憾了……” 黄裳女子似乎自说自话,声音凄哀低婉,尽数被那枯藤鬼面的嘶吼之声湮没,无论林逸之怎么努力,却也只能听得断断续续。 只是那句你若有机会便独自逃走吧,不要管我了,竟是听得真真切切,这句话宛如温柔的刺刀深深的刺进林逸之的心中。 那个风雨之夜,离忧剑阁,那抹蓝色身影也曾对他如此言语:你走罢,走得越远越好,不要管我,再也不要回来…… 林逸之肝胆俱裂,可是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移动分毫,只得大声唤道:“姑姑,莫要说傻话,不要放弃,不放弃才有希望……” 那黄裳女子听到他的话,竟似乎忘记身处险地,竟呐呐自语道:“不放弃便有希望……希望?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来了,带着爹爹所有的希望,却也扼杀了爹爹所有的幸福……我早该死去了……” 正在此时,林逸之眸中忽的看到两道更为粗壮的树藤翻然而动,树藤前端的鬼面嘶吼着,鬼眼中尽是嗜血的贪婪,张开血盆大口,里面翻滚着腥臭的绿色粘液,朝着黄裳女子身上狠狠的咬去。 与此同时,林逸之头顶半空,沙沙声响,同样也有两道鬼面树藤,狞笑着,目露凶残之光,朝着林逸之撕咬而来。 林逸之肝胆俱裂。形势危急之下,只得狂吼一声道:“赤霄剑——起来!” “赤霄剑——起来!起来!” 连喊三声,那被死死缚在地上的,树藤里三层外三层缠绕湮没的赤霄仙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危在旦夕的焦急呼唤。 蓦的引吭长鸣,剑身虽然缚在枯藤之上,却剧烈的震颤起来,看样子它也正使出全部力量,摆脱枯藤的纠缠。 赤霄果然不愧为离忧名剑,它这番颤动,顷刻之间,已然狠狠的崩开了两道枯藤。 “轰——”赤霄仙剑剑身之上火焰迸溅,澎湃如潮,从数到枯藤缠绕缝隙之中如利剑一般渗透出来。 忽的那枯藤间一道彷如永恒不灭的烈火昂然而出,清吭连连,赤霄仙剑直插天际。 终于摆脱了枯藤的束缚,赤霄欢快的盘旋了一圈,剑气肃杀,带着如奔似浪的火芒,朝着束缚林逸之的枯藤狠狠的撞去。 可是林逸之见它这般,心中更是着急。 赤霄如此做,没有任何问题,灵剑护主,此为天性。然而赤霄将缚在林逸之身上的枯藤尽数斩落之时,黄裳女子近前嘶吼的两道枯藤鬼面便会狠狠的将黄裳女子吞噬掉。 所以,林逸之清清楚楚,如果救自己,黄裳女子必死,如果救黄裳女子,那自己必死。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自己不过是离忧一名小小的逃犯,死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姑姑几次三番护我,又为了我抵挡那些黑色巨鸟,这次深入险地,也是因我而起。 我答应过姑姑,一定要护她周全,我答应过姑姑,一定要护她周全! 这个念头在林逸之的心中连连闪过,再不迟疑,林逸之眼神蓦的出现了几丝决绝,竟是仰天长啸起来。 黄裳女子立时明白了林逸之的选择,凄然大声道:“林逸之,你个混蛋,我说过你逃便逃,我不要你做什么好人!” 林逸之忽的冲黄裳女子凄然一笑,一字一顿道:“姑姑,林逸之可以死,但姑姑……绝不能死!” 说罢,任凭黄裳女子怎么呼喊,甚至骂他千刀万剐,他也置之不理,下定决心之后,忽的抬头冲赤霄仙剑低低的下了死命道:“赤霄……错了,你的目标是姑姑……” 声音虽然低沉,但不容抗拒。 原本朝林逸之疾驰而来的赤霄仙剑听到主人这般言语,竟蓦然滞在半途,剑身颤动,似乎挣扎了一番,然后竟不顾林逸之的命令,再次朝林逸之疾飞而去。 林逸之心中一阵悸动,几乎潸然泪下,却将牙一咬,冷叱道:“赤霄,回头……” 那赤霄仙剑再次停在那里,剑尖似乎轻轻的摇动了几下,似乎还在倔强的坚持着。 “赤霄,回头……” “赤霄,回头……” 林逸之连喊三声,声声决绝不悔。 赤霄仙剑见他抱定必死决心,只得一声悲鸣,调转剑身,凄绝的火焰如织如幻,朝着黄裳女子身前张牙舞爪而去的枯藤鬼面狠狠的斩去。 林逸之心中如针扎一般,低低的说道:“赤霄……多谢!” “砰——轰——”那些气势汹汹的枯藤鬼面被赤霄仙剑连斩带烧,根本来不及反抗,统统失去了生机。 黄裳女子方一摆脱困境,落到地上,便不顾一切的朝林逸之奔去。 “沙沙沙——”无数道枯藤鬼面如雨一般再次从空中朝她直扑而来。黄裳女子左躲右闪,再次险象环生。 林逸之大急,冲她大喊道:“姑姑,不要管我,快走!走啊!” 哪料这黄裳女子非但不走,更是置若罔闻,只低低说了句:“林逸之,你救我,我便救你,你护我,我便护你……” “啊——”她蓦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但见纤细的黄裳身影蓦的发散出一股如血的红芒,红芒幽幽,浮在她的身前,原本清淡素雅的身姿,在那一刻竟显的有些鬼魅。 那黄裳女子原本接近枯竭的气势为之一变,忽的声音如冰似冷:“相思扣!” 叮咚一声,相思扣粉芒在现,满身红芒的黄裳女子紧握相思扣,竟是不躲不闪,迎着眼前漫天飞舞如无数怪蟒一般的枯藤鬼面,一往无前冲了进去。 粉芒翻腾,阵阵残缺的枯藤翻腾,被抛向半空之中,绿液如雨。 可是,就算如此,那些枯藤鬼面实在太多,黄裳女子与林逸之的距离虽近在咫尺,却无论她如何冲杀也无法杀到眼前。 正在这时,那数道朝林逸之飞扑而去的枯藤鬼面已然来到林逸之眼前。林逸之可以清晰的看到它们森然的獠牙,闻到它们口中腥臭无比的绿色粘液。 就算这时黄裳女子能够冲至眼前,也已然援救不及。 林逸之双眼一闭,看来这次必死无疑了。 “嗡——”的一声,一枚碧绿的玉简缓缓的漂浮而出。林逸之蓦然睁眼,原来是自己的本命玉简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险,这才主动飞出警示。 望着碧绿的玉简,林逸之忽的一阵悲伤,师尊陆无羁的话音犹如昨日:“老五,……师尊每日每夜,都会守在不归阁中,守护着那枚属于你的本命玉简。玉不碎,师尊都会心心念念的盼着……盼你早日归来!” 如今,怕是做不到了罢…… 林逸之的思绪被黄裳女子阵阵凄然的呼唤所打断:“林逸之!林逸之!林逸之!……” 林逸之的眼前这抹带着红芒的黄裳女子正一次一次的挥动着相思扣,犹自不放弃的同如潮如海的枯藤鬼面搏杀着,一个回身便是绿浪翻涌。 林逸之忽的冲黄裳女子惨然一笑道:“姑姑……再见了,莫要徒费气力了,放弃吧!……” 忽的,又低低的冲她道:“姑姑,倘若有一日你能上得离忧山,替我向我的师尊说一句,徒儿愚钝,辜负了他的栽培……” 话到此处,林逸之蓦的一闭眼,将泪水甩掉,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从未有过的壮怀激烈。 “不就是死么!死又若何!” “沙沙——”这漫天的枯藤鬼面似乎被林逸之蔑视之言激怒了,蓦的全部涌动起来,沙沙之声震彻云霄。 黄裳女子正自拼杀,抬眼一看,那两道最前面的枯藤鬼面已然张开了巨口,瞬息之间林逸之便会被吞噬的无影无踪。 “啪——”的一声,相思扣掉落在地。他要死了,自己的冲杀还有什么意义! 黄裳女子凄绝的大声喊道:“林逸之!你还没有跟我去我的烨日教,你怎么可以死呢!你不许死!……” 危卵之下的林逸之闻听此言,心中默默道:若有来生,定跟姑姑前去…… 万念俱灰。死亡来临的刹那,一切都将苍白。 然而,就在此刻,天空之中竟忽的降下一物,那物金光闪闪,浩然宏大。 金芒熠熠,无数个“卍”字虚像如雨而发。 黄裳女子眼睛一亮,轻声喊道:“这……这是,七宝琉璃灯!” 忽的听得一声庄严肃穆的佛号响彻天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禅宗恩泽之地,岂能容你等妖孽这番撒野!……” 林逸之闻听此言,也蓦的睁开双眼,心中一震。 莫不是禅寂寺的僧人到了?…… 第五十九章 臭和尚 一发千钧,金芒满眼。 那一声怒斥不知为何竟带着与这声音不太相称的稚嫩。饶是如此,随着这声怒斥,无数渺远而又庄严的佛号吟诵传遍整个苍穹。 原是阴风惨惨,鬼气强横,鬼面枯藤肆虐的天地。在一声声响彻天地的庄严佛号和从天而降的金芒浮屠琉璃灯的照耀之下神魂俱灭。 有些鬼面枯藤挣扎着想要负隅一搏,却不过是蜉蝣憾树,刚刚呲起鬼面獠牙,却还未来得及发出鬼嚎之声,便破碎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点点金芒,恢弘浩大,细细看去,竟是无数道“卍”字图形,在苍穹之中如万点星光一起闪烁。 浩荡的“卍”字星芒闪烁中,那一声庄严中带着莫名稚嫩的声音再次高诵佛语:“苦海无边,慈航普度!” 声音方落,原本在苍穹中闪动的“卍”字星芒竟齐齐的从天而降,犹如倾盆大雨尽数击中最后的一波鬼面枯藤。 刹那之间,天地皆静。鬼气、枯藤、还有原本天边宛如永恒的那弯残月尽数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逸之顿觉浑身一轻,原本被巨藤束缚到难以呼吸的感觉全然消失。 身体失去了鬼面枯藤的束缚,犹如坠落的风筝,从半空之中狠狠的摔了下来。只是林逸之心中哭笑不得,他如今连提一口气,控制身体缓缓下落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得闭着眼睛。从半空中摔下来,大抵是不会死的吧,或许会很疼,但活着终究是好的。林逸之这般自嘲的想着。 半空有雨,冰冰凉凉,细雨如织。 林逸之心头一颤,他记得自己和黄裳女子一路追寻红衣夜行人时,便是漫天细雨。可是来到这里后雨便毫无征兆的消失了,想来是进入幻境的缘故,如今再次感受到这冰凉的细雨,他竟有股莫名的亲切之感,有雨便说明如今的世界是真实的,看来那连绵宛如噩梦般的幻境,总算是到头了。 原本在空中悲鸣着冲向黄裳女子的赤宵仙剑,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目标,有些不知所措的滞了一下,似乎发觉形势有变,欢快的清鸣一声朝着林逸之下落的身体直飞而去。堪堪在林逸之就要砸在地面之前稳稳的将他接了住。 然后,根本不做任何的停留,载着林逸之直冲天际,在苍穹中盘旋了几圈,这才稳稳的降下云头。 林逸之刚落到地面,便觉眼前黄影一闪,黄裳女子已到了近前,颇为关切道:“林逸之,你没事吧。” 林逸之苦笑一声,张了几张嘴,这才说出话来道:“姑姑,我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方才,好险……” 黄裳女子点了点头,将他扶住,声音中也带着些许的余悸道:“是啊……就如一场噩梦……好在我们都还活着。” 林逸之点了点头,想起方才危机中的佛号,不禁喜上眉梢道:“姑姑莫要担心,方才那盏灯的出现还有漫天的佛号,想必是禅寂寺的高僧到了。这下好了,我在离忧教中,常听师尊讲,禅寂寺一门皆是佛法高深,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如今他们来了,必可保障我们的安全。” 哪料那黄裳女子声音之中更无半点喜色,倒似有些冰冷道:“那帮和尚除了会吃斋念佛,有何本事。再说我的安危也用不着他们操心……” 林逸之苦笑一声,暗想眼前这位姑姑似乎对四大正教多多少少都有些成见,刚想再多说几句,忽的听到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冷然的女子话音,带着无比愤怒和恨意:“臭和尚,我们有约定在先,我只要不伤天害理,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为何出尔反尔,破我残月幻境……” 林逸之神情一凛,一把将黄裳女子挡在身后,低声道:“姑姑小心,看来是禅寂寺的高僧破了这妖怪的幻境,如今看来那红衣夜行人有可能是九霄皇觉殿的人,肯定勾结了这里的大妖!” 黄裳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半空中女子的的声音方落,方才吟诵佛号的稚嫩声音也在半空中响起道:“你这话却是说的不对……你说过不取与你无冤无仇之人的性命,可是如今你用残月幻境困住这两个人,还要取他们性命,贫僧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未等那女子再说话,黄裳女子却忽的朗声道:“好一个得道高僧,拿着七宝琉璃灯还不敢出来见人,是长得丑么?” 林逸之没想到黄裳女子竟如此言语,想要阻止已然不及,只得叹了口气,暗想这姑姑什么都好,却是嘴上半点饶人不得。 那稚嫩的禅寂寺和尚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也不恼道:“女施主说的倒是,我隐藏行踪的确有点丢禅寂寺的面子,算了,原本想要来个闪亮登场的,如今看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出来罢。” 话音方落,忽的半空中人影一晃,一个和尚打扮的人徐徐降下。 甫一落地,便轻轻一挥僧衣将悬浮在半空中金光灿灿的琉璃灯收在掌中,摩挲了几下,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小灯真管用,早知道多拿师祖几个宝贝了,放在禅寂寺里老不用,都发霉了。” 说着,转回身来,朝着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近前走来。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这才看到了眼前之人的模样,不由得都有些啼笑皆非。 眼前此人是个和尚无疑,只是根本不是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心中猜想的那般是个得道的高僧。反而是个年岁不大的小沙弥。 这小和尚看年岁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新剃的脑瓜皮,受着戒,一身僧衣,却十分不合体,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大抵是因为他年龄小,个头也不高,禅寂寺找不来一件能让他穿的衣裳罢。 更令人好笑的是,他身上的僧衣虽然宽大无比,僧衣之上却罩着一件小小的袈裟,更显的滑稽无比。只是那袈裟虽小,但皆用了金丝线穿缝,袈裟隐隐泛着金红色的淡芒。 僧衣之下,是两只如他细胳膊一样的小细腿,脚上登着一双草编的僧鞋。估计是一路之上踩了不少泥水,露在外面的脚趾头泥巴巴的,这还不算,那泥乎乎的脚趾还不老实的轻轻的动着。 往脸上看,却是皮肤白皙细嫩,红扑扑的脸颊。仿佛掐一下能掐出水来。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闪着如水一般的机灵清澈。 他这般讨喜的长相,不但是林逸之,就连原本因为禅寂寺的缘故而有些冰冷的黄裳女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见这小和尚来到两人近旁,似乎在竭力的维持着所谓的出家人宝相庄严的风范,故作老成的双掌合十,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两位施主,施主可无大碍……” 他这故作大人模样,让黄裳女子和林逸之更是忍俊不禁,黄裳女子竟快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将素手一扬,轻轻的掐着这小和尚的脸颊,格格笑道:“小高僧……好强的佛法哦……” 这小和尚没想到黄裳女子会如此,脸腾的红了起来,一边躲闪,一边急道:“女施主,女施主。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你这样多有不便,多有不便……” 怎奈,他越往后退,黄裳女子掐着他脸颊的地方便有些疼,搞得他连番阿弥陀佛,只喊罪过罪过。 林逸之见此情形,忙开口道:“姑姑……还是放手罢!” 黄裳女子这才放手,仍然笑着道:“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不少?你这么点儿,姑姑我碰一下你,你就破了戒了啊……” 这小和尚一副苦瓜脸道:“莫说碰一下……就是看你时间长一些,佛祖都不会饶恕的……” 他这番话,哪还有方才刻意保持的老成模样。 黄裳女子又笑了一会儿,这才正色道:“小和尚我问你,你真的是什么禅寂寺的和尚?” 小和尚闻言,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要证明什么似得道:“那还有假,你不信么?” 黄裳女子呵呵一笑道:“信,怎么不信,你若不是禅寂寺的和尚,那禅寂寺的至宝七宝琉璃灯怎么会在你的手上?除非是你偷得!” 小和尚闻言,面色一慌,随口便道:“你……你莫不是能掐会算不成,怎么就知道我是偷……”话既出口,便已意识到自己招认了实情。忙一捂嘴,只是可惜为时已晚。 这一下,不止黄裳女子,便是林逸之也不禁大笑起来。 这小和尚天真烂漫,端的是可爱至极。 黄裳女子笑罢多时,才正色道:“小和尚,你既然是禅寂寺的僧人,看你年龄这么小,应该不是与空字辈那些老骨头同辈,只是智字辈里,我也从未见过你啊!” 黄裳女子不经意的一番话,却似乎对禅寂寺如数家珍,连份位都说的清清楚楚,不由得让眼前的小和尚吃了一惊。再加上方才黄裳女子甫一见到他手中的法宝,便一眼认出是佛门至宝七宝琉璃灯。更让小和尚对她的身份捉摸不定。 小和尚忙道:“眼前这位……姑姑,怎地对我寺中事情如此了解?莫不是我禅寂寺主持空证师祖的朋友么?”他原不知如何称呼,忽的想起林逸之叫她姑姑,也便这般称呼起来。 黄裳女子淡淡笑了几声,声音一沉道:“朋友,倒也算不上,却算得上故人……” 那故人二字在她话中却好像故意加重了一分似得。 这小和尚不疑其他,遂展颜一笑道:“如此说来,便是认得的,我禅寂寺空证、空禅、空慈、空悟四大神僧,皆是我的师祖辈的,至于姑姑所说的智字辈的,皆是我师叔。我呢,年纪小,是禅寂寺玄字辈的和尚。姑姑唤我玄雨和尚罢。” 黄裳女子点了点头又道:“我在这世间行走,只听得如今禅寂寺智字辈中几个和尚却是惊才绝艳,佛法高深。却从未听过有什么玄字辈的……” 未等她说完,这玄雨小和尚便连连摆手道:“姑姑不知道,却也不奇怪,因为玄字辈就我一人而已……”随即又似小声嘟囔道:“要不是那些和尚大我许多,又每日青灯枯坐,忒也的无趣,我也不会偷偷跑下来……” 林逸之闻听此言,暗想这玄雨小和尚的身份确定无疑,这才一拱手道:“原来是禅寂寺玄雨小和尚,离忧教弟子林逸之有礼了!” 玄雨小和尚闻听此言,眼前一亮,竟十分亲切的走过来拉着他的手看了几眼,这才嘿嘿一笑道:“看来我这次救人救对了,你们果真不是歹人!” 原来这玄雨小和尚是看着事情危急,这才稀里糊涂的出手相助,方才还对救下的这两人的身份胡乱猜测,生怕救了歹人似得。 玄雨小和尚正想亲进一步,却不料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从这密林之中传出:“臭和尚,你们叙完旧么?当我不存在是么?什么不是歹人,他们与那群恶魔没有一点关系的话,是根本找不到这里来的!” 玄雨小和尚闻听此言,冲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一笑道:“二位稍等,我来回话!”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心中见疑,看玄雨小和尚的神情,似乎与这女子十分熟识。 只是,林逸之料想这女子十有**即是妖怪,可看玄雨的神情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却见玄雨小和尚仰起头来,似乎找准了那女子的方向,这才低头使劲的嗅了几下身上的僧衣袈裟,这才再次仰头道:“喂,我说你为何屡次叫我臭和尚?我未来之前可是沐浴过的,方才我也闻了闻自己的衣裳,哪里臭了?……” 他这句话不仅让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原本提起的紧张再次烟消云散,呵呵笑起来,便是那女也半晌无语。 好半天,似乎一声叹息,那声音略带着些许疲惫道:“好吧,一切天注定,既然如此,我还争什么?你们想进来,便进来罢……” 玄雨小和尚扭头挚诚的冲两人一笑道:“走,她说了让我进去,便不会有事的,我们进去吧……” 说着当先迈步朝林子更深处走去。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看玄雨小和尚那一脸的挚诚,还有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也互相点了点头,迈步朝着深林深处的洞穴走去。 第五十五章 残月心 p.s:今日泡茶,龙井飘香。却是慈母买来与我的,满眼泪水。茶香犹在,母亲又在何处……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入洞越深,心中便越发讶然。原想大凡妖精鬼怪洞府,皆幽深晦暗,潮湿毒瘴。然而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一路行来,满眼碧树琼花,晶莹剔透,透着晶莹的光芒,彷如透亮的宝石一般。就如走进了梦中。 这倒也罢了,那满洞的琼花碧树之间,更有白色云气缥缈缠绵,摇曳生姿,行走在雾气之间,忽又暗香疏动,又有冷香阵阵。与那艰险陆离半点无关。 只是,两人越往深处去,那一路之上的碧树琼花便愈发的繁茂瑰丽,洞中缥缈的雾气也越发的冷香刺骨。这本是精怪老巢,却隐隐的生出些许广寒月宫之感。 林逸之边走边觉得冷香扑面,细细朝腿间看去,那些缠绕在腿间的白雾,轻柔的覆在上面,不过片刻便结成细细清澈的露珠,晶莹剔透,那淡淡的清冷之感,便丝丝的从腿间传遍整个身体。 林逸之心中有些惊异,轻轻拽了正大步流星朝着里面走去的玄雨小和尚,轻声询问道:“玄雨小师傅,此处甚是怪异,这满洞美景不似凡间,莫不是又进入了幻境之中了么?” 黄裳女子闻言,也驻足朝玄雨看去。却见玄雨和尚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道:“你们莫要多疑了,我这次来已然是第三回了,这里的光景早已领教过多次。此处不同于别处,这景色却是真真正正的,莫要生疑,跟着贫僧便是了!” 说着,再不多言,那脚下的速度更是快上了几分。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也不再迟疑,快步跟上。 也不知行了多久,林逸之只觉得随着入洞越深,冷气便越发浓烈,直到最后缥缈的雾气将碧树琼花遮挡的若隐若现,那冷气更是入骨三分,让林逸之感觉神魂都有些发冷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玄雨终是停下了脚步。 一回头对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道:“两位,这里便是洞的最深处,前面便是你们所说的妖怪了……”说着抬手往前面一指,神情却颇为轻松,好像妖怪现身对他来说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闻听此言,皆如临大敌,同时一声清叱,赤宵仙剑和相思扣同时浮现在各自身旁。 那玄雨见状呵呵笑着摆手道:“两位不必如此,它虽是妖,却不伤人的,否则贫僧早已将它除去了,岂会容它留在此处呢?你们看上一眼便知道了。”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疑惑不解,但听他如此说来,便朝他所指的方向抬眼看去。 只一眼,林逸之便再也不愿收住眼神。 他看见了一只鸟,一只巨大到难以想像的鸟。 那是一只巨大的子规。可是那羽翼瑰丽华美的程度,宛如九天翱翔的华美凤凰一般。 相传,世间本没有子规这种鸟的存在,上古有帝,死后魂魄化鸟,日夜悲啼,只问魂魄何归,便被世人称之为子规。 林逸之平生所见灵禽有二,一为离忧教护教灵禽上古九火金乌,另一为仙隐剑阁幻境所见瞳光座下浑身如血的赤羽血凤。此二者,皆是震撼无比,难以言状。 林逸之见过不少子规,幼时风陵村山中常有,离忧山上亦有不少,但皆是凡品,腹白羽褐,体型小如雀。然而眼前巨大的子规却远远超出自己的认知。 体型巨大优雅却在其次,那羽翼更是如云如彩,羽毛光泽如灿,共七色,皆熠熠生辉。一眼看去,七色羽翼,各列一处,覆在如凤凰一般的躯体之上,每一种色彩都不容忽视。 红的如血,蓝的如魅,紫的若幽,绿的似玉,黄的如焰,青的若黛,粉的似幻,七色盈华,高贵翩然。 这巨大的子规,想来已然在这世间千年万年,端的是道行高深的大妖了,只是,不知为何,林逸之在这巨大的子规身上感觉不出半点妖气的存在,倒是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缥缈仙气,浩然绝代。 “这便是那妖?……”林逸之有些迷惘的喃喃道。 未等玄雨开口,那子规却低低的凄鸣一声,听在林逸之耳中,却如同凄然苦笑。 子规尖喙倏开,口吐人言:“你口中所言的妖怪,便是我了……” 竟是方才在洞外半空中传来的女子声音,只是不知为何,林逸之总感觉她的声音颇有些凄凉无奈,还有些虚弱无力。 黄裳女子忽的问道:“我知道了,那薛府之中出现的红衣夜行人也是你!” 那子规轻轻的动了下羽翼,七色流光如虹如瀑。声音又起道:“妹妹果然聪慧,不错,夜中薛府的红衣身影也是我……” 这子规却是丝毫没有掩饰,张口便承认了。 林逸之却还不明白,忙道:“你即是红衣夜行人,听你的话音又是女子,便不可能是淫贼了,莫不是淫贼的同伙?淫贼却在哪里?” 那子规再次开口道:“淫贼?甚么淫贼?我只一人,端的不认识甚么淫贼,我虽为妖,更修行千万年,怎与那甚么腌臜淫贼为伍?你莫要出言不逊,血口喷人!” 这声音之中,却带了傲气和怨气。 林逸之却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是淫贼,那为何夜半时分潜入薛府之中,那柴房之中想必有人罢!是不是薛府之中的女婢,你将她掳来,供你那淫贼同伴淫乐,事到如今你却还不认么?” 那子规冷声道:“却不知这世人都是一般模样不成?但凡是妖,便是邪,便是暗,便是罪恶滔天,十恶不赦!无论做什么都与正大没有任何关系。我修行千年万年,却修出一悟,这天道不过是用来袒护道貌岸然之徒,这世人皆是目光狭隘,排斥异己。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怕是你所信奉的罢!” “是又如何!”林逸之沉声道。 “我却想问你一句,你可曾问过你这信仰,端的有些荒唐可笑!”那子规传来的女子声音,带着无比的凄凉和幽怨,这一问却直指人心,震耳发聩。 “我……”林逸之一时无语,恍惚之间,他忽然觉得这些话好像他在多年前便似乎听过,虽然内容不同,但所表达的情感,却是一般不二。 是他,大蛇虺耒,斯人已逝,言之铮铮,轰雷灌耳。 那子规又道:“我却问你,便如你所说,你那人族之中,却又个个同心,皆皆正大不成?若如此,自人类始,为何争斗不断,还要在同类之中分出一个正邪,所为何故!” “我不知道……”林逸之瞬间一窒,神情竟显出些许颓唐出来,后背之上,早已冷汗如浸。 这番话刚一说完,林逸之身后的黄裳女子却迈步出来,鼓掌喝彩道:“这番话却是说的痛快解气!当赞!当赞!” 林逸之强自压下翻涌的思绪,缓缓道:“你说的或许有那么些许道理,只是你既已承认是那红衣夜行人,掳了薛府中人,又是我与姑姑亲眼所见,你这样所作所为,有与恶人何异?” 那子规闻言,如宝石般的眼眸转向黄裳女子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道:“你唤她做姑姑?” 未等林逸之说话,那子规似乎洞察了什么似得,淡淡道:“姑姑,便是姑姑罢……我的的确确是自薛府摄了一人回来,只是,你又如何知道此人只是一个女婢呢?” 林逸之颇为笃定道:“如今东隅镇上,女子失踪的事情时有发生,你又在这个当口摄了人去,敢说与这些女子失踪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么!” 不等那子规开口,玄雨小和尚忽的摆手嚷道:“误会了,误会了,她可没有摄来什么姑娘,她摄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自三个月前来到东隅镇上,便知此事,若林兄所言她摄了那许多女子的话,我怎袖手旁观,任她胡来呢!” 说罢,朝着那子规道:“我说你也是固执,他们疑你,你便让他们见见你所摄之人,一切便都明白了!” 那子规忽的摇头叹息,言语之中尽是怨恨:“他们既与那恶人相识,定是九霄皇觉殿的走狗,否则也不会轻易找到我如此隐蔽的洞府!”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闻言,皆是一怔,异口同声道:“这确是怎么说的,难道你不是和九霄皇觉殿之人相熟,反倒怀疑起我们来!还有你口中所说的恶人又是何人?” 此语一出,那子规的声音也颇有些疑惑,似乎询问般的看了玄雨小和尚一眼道:“你们当真不是九霄皇觉殿的人?” 玄雨小和尚更是哈哈大笑道:“看来这误会不止一点啊,你们这争斗好没来由。林兄和这位姑姑不是九霄皇觉殿的人,相反的林兄还是天下第一正教离忧教的弟子呢!” 林逸之点点头道:“原先我以为你是九霄皇觉殿的帮凶,看来是误会了,只是听你言说,似乎与九霄皇觉殿颇有瓜葛!” 那子规的声音蓦地凄厉许多:“恨……不得生啖其肉!” 言罢,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眼前顿觉一道七彩的华光訇然而现,灿若星华。 未及,这华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定睛看去,只见眼前巨大的子规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子规所处竟站着一位绝美的女子。那女子身披七色纱衣,容颜绝世清冷。只是满眼的凄哀,脸色苍白,唇角处不知什么缘故还有一丝触目惊心的暗红。她手中持着一面如白玉一般的古镜,只是那镜面不知为何却是碎裂的。 整个人站在那里,虽然让人感觉无比的虚弱,便是站着都会随时倒下一般。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气度。 “你是……”林逸之喃喃问道。 那女子蓦地淡淡一笑,脸色越发苍白,声音微弱道:“我……便是那只子规了,你可以唤我做秭鸢。” 说罢,又看了一眼那黄裳女子,似乎有所指道:“你和我一样,却是让人心疼的痴儿……” 她这没有来由的一句话,似乎正中黄裳女子的心事,那黄裳女子的身体竟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残月镜为何破了……我方才……”玄雨小和尚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严肃起来,呼吸蓦地急促无比,看那表情似乎有些急的要哭了。 “小和尚,你破了那残月幻境,原是伤不得这残月镜,只是……此事怨不得你,皆是我的命数,你不要太过自责……”秭鸢轻轻一叹,凄然道。 “可是,你没了残月镜,如何救他?又如何保护你的真元不散……我……我真是该死!”玄雨小和尚说着,便懊悔自责不已,说到最后竟掌击自己的脑瓜,啪啪声响。 秭鸢忙摇摇头道:“小和尚,你莫要自责了,这事的根源不在你,残月镜没便没了,这许多日子以来我也累了,是该休息休息了。” 说罢,转头对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道:“你们是否也好奇我手中这玉镜罢,这便是残月镜,镜照人心。方才那幻境,不过是你们两人心中的魔障,由这残月镜照出,幻化而成的。” 说罢,又是幽幽一叹道:“世人心魔,皆逃不过这残月镜一照……你们不是走不出幻境,而是走不出自己的心啊……” 话音方落,那黄裳女子却忽的喃喃轻语的重复道:“不是走不出幻境,而是走不出自己的心……” 秭鸢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指道:“姑娘,你放心就是,我所看到你在幻境之中的重重,你知我知,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黄裳女子闻言,似乎才从方才的情绪之中醒来,低声道:“如此,谢谢姐姐了……” 秭鸾点了点头,这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所摄何人么……也罢,他便是了……” 说罢,轻轻一闭眼,一脸凄哀,悄然侧身。 没了她的阻挡,林逸之蓦然看到离他们大约两丈之处,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寒玉雕成的床,寒玉幽冷,白气蒸腾。林逸之这才知道,这满洞的缥缈白色冷气皆是从这里发散开来的。 只是,林逸之和黄裳女子朝那寒玉床上望去,皆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床上有人,是个男人。 林逸之讶然脱口道:“这是……薛十七!” 第六十一章 血甲王 林逸之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秭鸾摄来的人竟然是薛十七,然而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世间之人皆讲究的是父慈子孝,薛显宗这样门庭尤甚。薛十七虽然在宴席之前突然暴怒,忤逆狂言,但作为一家之长的薛显宗也不应该将自己的亲子锁在简陋的柴房之中,这其中定是有天大的隐情。 直观上,林逸之对薛十七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虽然他在席前颇有些失态,但初见之时的那一身青衣折扇,儒雅翩翩,却是他的本性使然的。 在林逸之的心中,但凡这样气度的人,心肠定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譬如离忧教的楚箫和纳兰明轩。 薛显宗怎么会亲手将自己的骨肉关在柴房之中?这子规大妖秭鸾又为何会知道内情,于半夜之时,将薛十七摄到自己的洞府之内,究竟是助他脱困还是要害他性命? 这些疑团困扰着林逸之,任是林逸之如何想,都想不出个眉目出来,看来只有问一问薛十七方能明白个中缘由了。 想罢,林逸之迈步朝寒玉床前走去,朝薛十七所躺之处看去,但见薛十七仍是晚间相见时的那身青衣,躺在那里,双眼大睁,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林逸之轻声道:“十七兄弟……” 只是话音落了许久,也不见薛十七应答,便是连转眼瞧瞧自己都没有,好像没有一丝的反应。 林逸之的声音又提高了许多,又唤了几声,但见薛十七躺在寒玉床上,宛如木雕泥塑,没有分毫反应。 不仅如此,薛十七依旧是双目大睁,直呆呆的看着洞顶之处,身体僵硬,没有丝毫的生机。 若不是睁着眼睛,仍旧有呼吸,怕是如死人无异。 林逸之眉头一皱,暗道蹊跷,细细朝薛显宗脸庞看去,这才发觉薛显宗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眉心处不知为何竟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浮现。 林逸之刚想走近看个究竟,那黄裳女子早已快了一步,眼明手快将薛十七的衣领轻轻的一掀。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不由得同时愣住,半晌无语。 触目惊心。从薛十七的项处开始便有一片又一片的乌黄色鳞片,延伸至整个身体,一直到卷起的裤管处裸露的脚踝之处依旧是这样的鳞片。 这些鳞片,密密麻麻将薛十七原有的皮肤完全覆盖,片片犹如楔进骨血之中,丑陋惊心,令人毛骨悚然。 不仅如此,林逸之的眼神不经意之间落到薛十七的手脚处,更是心惊不已,原来薛十七的手脚已然不能再称之为手脚了。 无论是他的手和脚皆弯曲如钩状,其上覆盖着与身上一般无二的鳞片,前端的指甲约有五寸多长,闪着锋利的寒光,犹如鹰禽。 这哪里还能称之为人,活脱脱躺着一只怪物。 看罢多时,林逸之气血翻涌,“沧啷——”一声,早擒赤宵在手,二话不说,横剑直取秭鸾。 “唰唰唰——”便是三剑。 秭鸢却也不善,虽然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然而对林逸之急攻而至的三剑却风轻云淡的连连闪了过去。只是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竟显现出隐隐的死灰之色,虽然看起来不费力气,却端的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胸口起伏,低低喘息。 玄雨小和尚见状连忙朝前一拦道:“林兄何故无端出手!” 林逸之面色一沉,厉声道:“薛十七如今造此大难,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难道不是这女妖所为?小和尚如此拦我,莫不是要助纣为虐不成!” 玄雨刚想再言,秭鸢却忽的凄然一笑:“便是事到如今你却还以为这件事是我所为么?” 林逸之气怒攻心,刚想提剑再攻,身后的黄裳女子蓦地沉声道:“林逸之稍安勿躁,薛十七如今模样,的确与秭鸢姐姐无关。” 林逸之一愣,转头疑惑的看着黄裳女子。 轻纱疏动,黄裳女子轻轻的朝薛十七近旁走了几步,伸出素手朝薛十七的项处鳞片轻轻碰了几下。触手之下,前时一片冰凉之感,不过瞬间,便隐隐有股热气烧灼之感。 “姑姑小心,这鳞片说不定有毒……”林逸之担心道。 黄裳女子并不答言,又用两根葱指将薛十七项处的一片乌黄丑陋的鳞片轻轻的拈起,稍一用力,便看见鳞片与脖项相接之处被这轻轻的力量连筋带肉全部揪了起来,仿佛这拂灰之力便能将他连着鳞片将这浑身揭的血肉模糊。 黄裳女子将手指放在鼻间轻轻的嗅了几下,这才缓缓一叹道:“果然如此……这下毒之人果然心狠手辣……” 林逸之云里雾里,不知所以。黄裳女子转身冲林逸之道:“林逸之,凶手果真不是秭鸢,而是另有他人。” 林逸之将信将疑道:“姑姑所言不虚?” 黄裳女子点了点头道:“据我观察,薛十七眉间隐约一团不肯散去的黑气,便知此为他如何成为如今模样的根源,应是中了什么毒,只是这毒似乎被什么外力所困,无法深入,统统被禁锢在薛十七的眉间。只是,看这情形这毒阴狠毒戾,即便被制住,也仍旧不肯束手就缚,仍然逆冲不止,想来过不了多久,这黑气便会再无阻碍,深入其五脏六腑之中……” 玄雨闻言,深以为然道:“姑姑果然好见识!” 黄裳女子声音清冽,不疾不徐道:“我初见薛十七这般模样,便已然知晓秭鸢姐姐非是凶手,不但如此,怕是那黑气被困在薛十七眉心不能很快毒发,也是秭鸢姐姐一力促成的罢!” 秭鸢轻轻点头道:“却是如此……只是如今……怕是再也无法阻挡这毒气了……”说罢神情更加凄然,潸潸欲泪。 黄裳女子叹了口气道:“这事的确是怪我们了……想必秭鸢姐姐所依仗的必然是手中的残月镜罢,只是如今……” 黄裳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看来此处果然有妖,只是此妖非彼妖……”她顿了一顿方道:“林逸之,薛十七所中之毒,世所罕见,我半晌不语,便是思索其中答案,如今已然知晓了……” 林逸之忙道:“姑姑,他所中何毒?又怎么是此妖非彼妖?” 黄裳女子沉声道:“此鳞应是一种兽鳞,薛十七所中之毒,乃穿山甲之毒……而且看他模样,早已中毒日深。” 一言既出,在场之人神情各异,玄雨小和尚一脸动容,对这面罩轻纱的黄裳女子来历更加好奇,暗道,她果真不凡,一语中的。 秭鸢闻听,眼神潮湿,泪如雨下,但那悲伤之中却丝毫无法掩饰它眸中熊熊燃烧的仇恨。 倒是林逸之有些讶然,脱口道:“穿山甲?怎么可能!我小时曾捉过不少这小兽,穿山甲性情温和,从不攻击人,虽然我知道穿山甲的鳞片有低毒,但也断断不会中毒至斯啊!” 黄裳女子点了点头道:“你所言不错,只是,你说的皆是寻常的穿山甲,我且问你,若是修炼了的穿山甲呢?若是修炼了千年的已成精怪的穿山甲呢?还有,你可听说过一种名为血甲王的穿山甲……那是穿山甲中最毒的一种,若是这种穿山甲修炼了千年万年,又当如何?” 林逸之有些迷惘道:“血甲王……” 黄裳女子点了点头,知道林逸之怕是头一次听说,便徐徐道来:“你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便是我也只是闻其名,从未见过,只是在几年前,于戮毒门中见过此物,戮毒门人用它的毒液作为杀人的手段,中者必死无疑……” 林逸之闻言,神情厌恶,恨声道:“戮毒门果真魔教无异,行事如此阴狠毒辣……” 黄裳女子似乎冷笑了几声,声音也冷上许多道:“以我看来。戮毒门如此行事,倒也无可非议,世间万物,存在便有其存在的道理,这血甲王既然存于世上,便是世间宝物,世人皆可取之。那戮毒门取此物之毒,也是凶险异常,其中艰辛外人难知,既然如此,他们用这手段,自然也是辛苦所得,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勾心斗角,动动嘴皮子便搅动的修真一界血雨腥风,刀剑相向强上许多罢!” 林逸之眉头一皱,对黄裳女子这番说辞,虽然有些许的认同,但大多是离经叛道之言,心中也颇有些郁结,刚要说话,却见那黄裳女子似乎不愿与他破费口舌,只低头缓声道:“穿山甲中的王者便是这血甲王,据《修真玉册》所著,血甲王这种异兽,似乎诞生于百万年前,能搬山而行,吞厚土以湮苍天,与圣兽玄武在同一时期。各自占据一方,相互争斗,最终玄武凭借超然的神格将其打败,将其赶入极南炎域之中。自此百万年以来,血甲王在中原地域销声匿迹,渐渐被人们所淡忘。然而据去过蛮荒炎域的大能者返回所言,血甲王这种种群独霸极南蛮荒炎域深处的一方区域,群居而生,强悍无比。而且,似乎这种异兽,天生便带有灵智,更有一种极为残忍的保持其血脉精纯的方法。” “什么方法!……”这一次不仅是林逸之,便是玄雨小和尚也来了兴趣,异口同声道。 “据大能者言,血甲王这种异兽,为保持其强悍嗜血的兽性,每诞下一胎,待小血甲王成长十年之后,便要被赶至蛮荒天火之地,入天火之中灼烧穿行,十日之后,生者为血甲王种群所接受,死者淘汰,伤者被逐,任其自生自灭……”黄裳女子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林逸之长叹一声道:“兽亦如此决绝,为何人却……只叹这人还自诩为万物灵长……” 黄裳女子继续道:“今日我见薛十七中毒症状,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是身中何毒,因此思索良久,这才想到了血甲王这种剧毒异兽,看来,蛮荒禁制有变,这样的异兽竟然现世了……” 林逸之半晌无语,他这一路之上,所遇的凶兽,前者如虺耒,后者如四瞳熊妖和这血甲王,无一不是极南蛮荒炎域被禁制所困的凶猛异兽,虽然不敢断定蛮荒禁制已然崩溃,但是原先这些被困的凶手如今频繁现世,看来天下真的有变了。 只是,四大正教,离忧教、禅寂寺、问剑谷、祭雪楼可曾有所察觉? 忽的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逃离离忧教的逃犯,就算感觉到危机又能如何。不由得再次长叹不语,心中升起阵阵的无奈之感。 第六十二章 不走了 林逸之想了多时,这才缓缓道:“看来果然是血甲王无疑了,我们颇费周章,却还是没有找到这个畜生的行踪……” 众人一阵静默,唯独那子规所化的女子秭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终究还是将头一低,脸上的神情更加凄然。? 火然?文? ??? ???.?r?a?n ?e?n?`o?r?g 忽的,林逸之发觉仅仅知道薛十七所中何毒,并不能解开所有的疑团,于是又道:“方才逸之鲁莽,差一差冤屈了好人,还望担待!只是,薛十七中毒的谜团虽是解了,但仍有许多逸之不明白的地方,逸之愚钝,还请秭鸢姐姐详细说一说。” 林逸之既然已经知道这秭鸢非凶手,便恭敬上许多,言语中也称她为姐姐了。 那秭鸢见他这般,淡淡道:“你心肠却是极好的,只是太过于善良憨厚,那血甲王又是天生狡诈,你误会于我倒也情有可原,你有何不明白之处,权且说来,我定知无不言……” 林逸之闻言抱拳道:“如此多谢了,方才我与姑姑初进这洞穴之时,便被你手中残月镜所化幻境困住,费尽周折,差一差丢了性命,后来我们相见才得知,原来你我皆误以为对方为九霄皇觉殿的凶徒,逸之曾在少时与九霄皇觉殿有些恩怨,更于此次沿路之上,与九霄皇觉殿人多次发生争斗,由于我和姑姑一路跟踪到此,又恰巧九霄皇觉殿的人出现,我们这才误会你和九霄皇觉殿有所勾结。只是不知为何,听秭鸢姐姐所言,似乎与九霄皇觉殿也积怨颇深,更误以为我与姑姑是九霄皇觉殿派来的人,但不知秭鸢姐姐到底与九霄皇觉殿有何恩怨?” 秭鸢思虑良久,这才抬起头来,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二人,半晌方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们么?”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重重的点了点头。 似乎为了让秭鸢放下心中的芥蒂,玄雨小和尚忙诵了一个佛号,这才道:“你若信不过他们,小和尚你可信得?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两位都是善良之人,你大可放心!” 秭鸢闻言,这才道:“其实,我原本与这九霄皇觉殿没有半点恩怨,我为妖,更不会去招惹他们。其实,薛十七已然中了血甲王之毒两年有余了。这两年内,若不是我耗费真元拼命相救,恐怕根本撑不到今日。原本风平浪静,只是一年半以前,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向九霄皇觉殿言说,九霄皇觉殿一则贪图我修炼千年所成的妖丹,二则想要待十七完全变成血甲王兽之后,将其戕害,取走血甲王之毒。故而这一年半的时间,我凭借手中的残月镜与九霄皇觉殿的人多次周旋,有几次凶险之极,这些如饿狼之人几乎要攻破残月幻境,若不是玄雨小和尚于危难之中及时出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玄雨小和尚道:“这倒是真的,那九霄皇觉殿中人各个心狠手辣,凶残至极,秭鸢姐姐一人之力,撑得好苦呢!” 林逸之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心中一阵愤懑,恨声道:“修真败类,帝王鹰犬!终有一日林逸之要踏碎九霄皇觉殿的门庭,让他们血债血偿!” “好!林兄好胆识,这件事也算我一个!”玄雨小和尚朗声道。 林逸之闻言,冲玄雨小和尚使劲一点头。 黄裳女子听秭鸢说完,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自己忽略了,不由的暗中思索起来,那九霄皇觉殿之人应该是知道秭鸢洞府所在的,可是又难以攻破此处,定会想尽一切方法进来,以自己对九霄皇觉殿的了解,这群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自己与林逸之对这东隅山颇不熟悉,若不是在雨夜之中由那个冒雨赶路的青年苏执指引方向,我们也不会…… 黄裳女子想到此处,忽的浑身一颤,紧锁起眉头,失声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一言既出,其余三人皆颜色更变,霍然抬头望向黄裳女子,黄裳女子吸了口冷气,这才道:“怕是此时九霄皇觉殿那群恶徒早已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玄雨闻言,将那小光头一晃,满不在乎道:“却是怕那群腌臜泼才不敢前来,今次若来了,让他们有来无回!” 黄裳女子闻言,倒是笑了起来,似乎因为这玄雨年纪小的缘故,颇爱与他打趣,淡淡笑道:“你这小和尚,这番话说的,倒像是凶神恶煞一般,你可知出家人不可妄动杀念?这你就不怕破了杀戒?端的是我捏一捏你的脸蛋儿,你就生怕破了色戒不成!” 哪料这小和尚却理直气壮道:“这哪里一样,那九霄皇觉殿之人,倒行逆施,为祸一方,人人得而诛之,莫说是小和尚本事低微,便是手无寸铁之人,也会反抗。杀恶人便是行善事,这些人杀便杀了,佛祖自不会怪罪!” 黄裳女子闻言,忽的叹道:“这次从教中出来,原以为四大正道皆如往常那般老生常谈,谈一些假、大、空,虚无缥缈的所谓正道人心,却断断不曾想到,倒是碰上了你们这两个,倒让我刮目相看啊!” 言罢,转头对秭鸢询问道:“姐姐与九霄皇觉殿中人交手多次,定是熟悉非常罢!” 秭鸢点头道:“这却是的,虽然我与他们并未照面,但是自残月镜中对他们头领的相貌却是熟悉非常的。” 黄裳女子闻言,忙道:“不知姐姐可曾注意过一个青年,那青年一身蓝衣,名字唤作苏执的……” 秭鸢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着蓝衣的我倒是见过,但是没有妹妹所说之人!” 黄裳女子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秭鸢仍旧是摇头不知。 林逸之一旁看她二人说话,却是也明白了黄裳女子的意思,忙上前道:“姑姑可是怀疑那个指引我们前来的雨夜青年苏执么?” 黄裳女子点了点头道:“不错,若不是他引路与我们,怕是此时我们还找寻不到洞府所在,当时倒不觉怎的,如今想来确实好生怪异,雨夜之中,这名叫苏执的青年若是寻常人家,怎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荒山野岭之内呢?又看他弱不禁风,就不怕豺狼猛兽坏了他的性命。而且此人若是寻常身份,又怎么会对秭鸢姐姐的洞府如此了如指掌。这未免也有些太匪夷所思了罢!” 林逸之闻言,也紧皱眉头,细细思索起来。 黄裳女子忽的摇了摇头道:“那苏执是不是九霄皇觉殿之人还未可知,方才秭鸢姐姐也记不得有此人,或许他真就与九霄皇觉殿没有半点瓜葛,如若不然,这样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秭鸢姐姐不会对他半点印象也没有。” 黄裳女子顿了一顿,一字一句道:“只是,无论苏执身份到底如何,我想那九霄皇觉殿应该也是一路跟踪我与林逸之到此,残月镜碎,残月幻境消失的事情,想必他们也早已知晓,我想用不了一时半刻,那群如跗骨之蛆的混帐东西定然会大举前来!” 林逸之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却如姑姑所言,九霄皇觉殿中人,心狠手辣,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秭鸢忽的惨然一笑,幽幽道:“那……趁九霄皇觉殿的人还未杀到……赶快离开吧!” 林逸之点点头道:“事情紧急,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我们应该速速离去!秭鸢姐姐随我们一同离开,逸之定当维护你周全!” 秭鸢闻言,凄然的摇了摇头,宛若低泣:“林逸之……你是个好人……只是,这离开的意思只是你们三人,我……定然是不走的!” “这是为何!”林逸之和玄雨小和尚同时大声问道。倒是只有黄裳女子低低一叹,似乎撩动了自己的心事一般,默默的走到一个角落,轻轻的蹲了下去,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好像忽然感觉自己不知为何,心中寒冷许多。 但见秭鸢轻轻的朝薛十七所在的寒玉床前走去,原本就极致虚弱的身体,似乎因为她的移动,更加的精疲力竭。这短短不过几步的距离,她一步一步的朝前挪着,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时光。 她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缓缓的俯身下去。 她的眼中,他虽然面无人色,眉间黑气越发浓重,身上鳞片触目惊心,但在她的眼中,这依然是如她初见般那个温暖的、翩翩儒雅的男人。 泪水如玉,点点晶莹。 她俯下身去,颤抖着手,轻轻的抚着薛十七的脸庞,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的呵护着自己熟睡的孩子。 她说:“我这两年,朝想的是他,夕想的亦是他。我若惧怕那危险,何必等到如今。是我和他说过,生虽不能一起生,死便死在一处去!如今,他已然如此,便是半点也不能移动分毫……” 她声音低沉,如泣如诉。林逸之三人也不由得暗自叹息起来。 她依旧那样缓缓的说着:“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这因这果皆由我们而起,你们走罢,我是不会走的……” 她声音虽然凄然,但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玄雨小和尚急道:“你为何如此固执,你留在这里,薛十七也是死,你何必……九霄皇觉殿若打进来,你拿什么拼命!” “我……我有残月镜……料想无妨……” 玄雨小和尚截过话道:“你莫要自欺欺人了,这残月镜若是完好无损,你也许可以与他们相持一段时间,但如今,残月镜已然破碎了,莫说你拿它对敌,我是知道的,这镜子更是你真元的倚仗,如今莫说你对敌,便是自己的性命也如残烛了!” 秭鸢闻言,凄然一笑道:“小和尚,你们出家人不是说过,若是死了,便解脱了么?” “我……” 秭鸢又朝薛十七的容颜望了好久,眼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柔怜惜。 多时,她方缓缓站起,一脸的决绝道:“你既已知道我命如残烛,哪里不是一个死字,死在这里,却好过死在外面做一个孤魂野鬼!” 话音方落,黄裳女子突然站起身来,声音清冽,一字一顿道:“如此,我不走了,林逸之,你又如何?” “姑姑不走,我也不走!” 第六十三章 千羽国 “九霄皇觉殿又能如何?无魂堂主和黄泉堂主怎样,还不是做了刀下之鬼,这一次那什么狗屁神王墨忽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就一并留下了,也省得我他日去他狗窝找他算账!“林逸之少有的豪烈。 秭鸢闻言,颇为疑惑道:“无魂堂主和黄泉堂主可是那墨忽手下的两大高手,听你们的口气,难道将他们杀死了不成?” 黄裳女子淡笑道:“杀他们不过屠狗尔,姐姐,这些扫兴之人我们不要再说了,妹妹倒是对你与薛十七如何相识的颇为好奇,姐姐可否讲一讲。” 秭鸢点点头道:“这些你们不问,我也会告诉你们的……”说着,眼神中流露出回忆之色,幽幽道:“你们可知道这世间有四方绝域?” 林逸之点点头道:“自是知道,极东沉寂之海,极西死灵沼泽,极南蛮荒天火炎域,极北昆仑雪域。” 秭鸢点点头道:“不错,那你们可又知道,这四方绝域的尽头又是何处?”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讶道:“难道这四方绝域不是世间的尽头么?” 秭鸢点点头道:“当然不是,世间浩大,你我皆是一枚芥子,诸位可听闻过青丘?” 林逸之想了片刻道:“我在教中,听闻汐月妹子告诉我,极东沉寂之海的某处名曰青丘,此间生灵皆为法力高强的狐族。我原想不过是她杜撰来的玩笑话……” 秭鸢摇摇头道:“不,不是玩笑话,但也不全然正确,青丘的确是狐族国度,但并非在极东沉寂之海的范畴内,而是在沉寂之海的更东面。其实,不仅仅沉寂之海不是东方的尽头,极西死灵沼泽,极南蛮荒天火炎域,极北昆仑雪域都不是各方的尽头,譬如极南天火炎域之南,有燧人国,燧人国族人善于驱火之术,更有不焚之躯;极北昆仑雪域之北,有雪灵国,族人尽数白发,男子俊逸,女子如仙,皆是天仙般的人物,雪灵族人,普通子民寿便可过三百年,若是懂得雪族幻术的修者,便是不能飞升,寿亦可过千年。而,我亦是和他们一般,我的故乡,也如他们不被人所知,那里位于极西死灵沼泽之西,那里只有繁花如灿的春天,那里的草地与天一般辽远,那里的树木,可以透过云层,数里之内皆是一片荫郁。那是我的故乡,千羽国。” 林逸之惊讶终带着无比浓厚的兴趣,忽的疑惑道:“青丘国,燧人国,雪灵国,千羽国既然在这世间存在,为何人类的典籍之中从未有过半点笔墨记载呢?” 秭鸢道:“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些国度虽然存在,但是,从来不会有人进入,以前不会,现在和以后也不会。” “这是为何?”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好奇心更大,反倒是那玄雨小和尚却没了丝毫的兴趣,找了一块青石,靠在上面,昏昏欲睡。 想来是他与这秭鸢早已熟知,这些事情他也早已听说过。 秭鸢淡淡笑了笑道:“这不奇怪,你们人类的始祖是女娲罢。”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秭鸢道:“你们人类传言,这世间原本为一片混沌,没有天地区别,更没有边际,是盘古开天才有了天地之说,这话也对也不对。的确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你们人类才得以有了得天独厚的繁衍生息条件,只是,有一个秘密,女娲从来不曾提及过。” 林逸之诧道:“秘密?什么秘密……” 秭鸢道:“其实,在混沌之时,这世间并非全部都是混沌状态,混沌的四个地域,便已然有了生命的存在,而且这生命古老的程度远远超过混沌形成的岁月,这里的生命有着与神一般的力量和天赋异禀,他们形成了四个国度,混沌之中虽然恶劣,而这四个国度,却是各个风景迥异,适合四个国度子民的生息繁衍。这四个国度便是我方才所说的国度,其中便有我的故乡千羽国。” “竟有此事!”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今日听到的闻所未闻,一时之间震撼无比,说不出话来。 秭鸢点点头道:“我们这四个国度,先于你们人族来到这世间,盘古开天之后,四大国度才彻底的暴露,然而,四大国度的族人皆通灵至圣,更有无数大能者,莫说这些,便是四大国度的普通百姓,去往人间,也会成为顶级的高手,为了人间秩序,女娲秘密与四大国度首领进行商谈,而我四大国度也为了保持血脉的精纯,更不愿受女娲神族的统治,故而与女娲达成了秘密协议。” “秘密协议?……”林逸之蓦然觉得,在这些事情上,自己宛如一个懵懂的稚子,什么都不知道。 “根据协议的规定,女娲统领的神族与四大国度的首领地位相同,而且保证四大国度灵气千万年的充沛与浓郁。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四大国度集女娲和四大首领的力量将通往人间的路径封禁,从此与人间界永世隔绝。”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间只听说过四方绝域便是尽头,而四大国度只是有孤本记载过青丘狐国。”林逸之叹道。 秭鸢点点头道:“只是,这个秘密怕是快要守不住了,不知为何,这许多年来,不仅是我们的千羽国,还是其他的三个国度的封禁突然变的松动许多,四大国度的一些术法高强的族人穿过那些封禁来到人间,更有人间大能和修为高深的修者不断的闯入四大国度。” 林逸之心中一动,之前他从虺耒的口中,还有血甲王事件之中便留心过南荒禁制松动的事情,如今又闻听秭鸢言说四大国度的封禁也有了松动,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冥冥之中这些地域封禁松动似乎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可是这关联究竟是什么,他想不出来。 秭鸢又道:“你们人间有三界一荒之说,三界便是人间界、幽冥界、仙界,这仙界最顶端便是三十三天,乃是女娲所在的地方,这一荒,便是洪荒。然而洪荒随着女娲那场大水早已消亡,洪荒凶兽种群又被女娲禁锢在极南蛮荒炎域,故而洪荒名存实亡。而我们四大国度所在的地域,也有个统称,名为灵境。” “灵境……”林逸之若有所思,缓声道:“若从你的描述中看,此二字恰当。” 秭鸢点点头道:“我的故乡千羽国,便是灵境之一,那里是飞禽的天堂。那里无论是白昼或者暗夜,都有成千上万的飞羽嬉戏生活与繁衍,千羽,便是由此而来,而我秭鸢,便是千羽国一国的长公主。” 秭鸢说完这句话,气势也为之一变,原本凄哀的容颜之上,敬多了些许属于她本来的华贵与尊崇。 “千羽国……长公主……”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吃惊不小,原本他们以为,这秭鸢不过是修炼多年的子规成精,未曾想,她原来还有如此高贵的身份。 秭鸢没有发觉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的惊讶,忽的长长一叹,眼中满是对往昔的留恋与忧伤,幽幽的说道:“我的父亲,便是千羽国的王,我的母亲是千羽国最美的女人,最高贵的王后。而我的生活啊……” 秭鸢顿了一顿,忽然不再说话,那双忧伤的眸中从未有过的恬静与幸福。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也安静了下来,整个洞府之中,淡淡的回响着秭鸢轻轻的诉说:“我出生那年,整个千羽国的子民都为我祈福,父王慈爱,母后恩宠,我的整个童年都从未有过的无忧无虑。” “我总是跑到千羽城玄武色坚硬的城墙之上,站在高高的垛草之上,眺望碧蓝如洗的苍穹和一望无际的草地,每每这个时候,便会有一群群羽禽浩浩荡荡的从我头顶掠过,缓缓的划过整片天空,缓缓的消失不见……” “岁月静好,我便在无数的羽禽掠过头顶的天空之下,慢慢的长大,父王和母后,也在这样的岁月之中慢慢的老去。千羽国民风淳朴,人心良善,从来都是与世无争。虽然,父王和母后渐渐苍老,再也不能如年轻时那般豪烈,那般纵横俾睨,带领千羽国的万千子民屹立在灵境之中,然而,千羽国的实力从来在四大国度之中不容小觑,因为,千羽国子民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寄托的从未有过的浓厚和深沉。那个人,便是千羽国的公主,我,秭鸢……” 秭鸢说道此处,眼神之中从来没有过的骄傲和自豪,只是,忽然之间眼中闪动的光芒蓦地暗淡起来,整个人的脸色白如纸钱,便是连她幻化出的人形,也忽的变得缥缈了不少。 “秭鸢姐姐!……”玄雨小和尚,见状,不容分说,欺身上前,扶住秭鸢,口中佛咒连颂,一股正大光明的慈悲气息从双掌中缓缓的散发出来。 过了片刻,秭鸢的情形才好了许多,脸色也略微有了些许的红润,这才朝玄雨柔柔一笑道:“小和尚,辛苦你了,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气力了……” 玄雨小和尚表情黯然,潸潸欲泪,凄声道:“秭鸢姐姐,是我害了你……” 秭鸢摇摇头道:“你不要自责,我能有如此田地,皆是时也,命也,运也……” 说罢,转头朝寒玉床望去,脸色更加凝重凄哀起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是抓紧罢……” “虽然父王老了,但是千羽国所有的人都没有失去希望,因为,他们的长公主,我,秭鸢,是千年以来,第二个得到幻月之心认可的羽族人,那便是值得他们信赖的所有理由。”秭鸢的声音蓦地变得清朗许多,神情的荣耀更是难以遮掩。 “幻月之心?那是什么?” “幻月之心是千羽国古老而又神秘力量的溯源,只要得到幻月之心的认可,便能够操纵千羽国的至高圣物——残月镜!”秭鸢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残月镜所幻的幻境好生厉害,我却从未听说过世间有如此法宝,残月镜竟然是你羽族的圣物。”黄裳女子惊叹道。 秭鸢并不说话,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捧在手里的残月镜,那镜面如同她的心一样破碎。 秭鸢叹了口气道:“不错。其实每代千羽国至高无上的王都能够操纵残月镜,唯一的区别在于,得到幻月之心认可的话,将会发挥出残月镜所有的实力,而没有幻月之心认可,只能发挥残月镜一半的力量。千羽国立国已然千万年,我是仅仅两个得到幻月之心认可之人中的一个,而另一个是我们千羽国的始祖,千羽圣尊。” 秭鸢淡淡的说着,好像说着一个寻常的故事,可是却让林逸之和黄裳女子从未有过的刮目相看。 原来这样一个柔柔弱弱,又带着些许出尘和光华的女子,竟然如此的惊才绝艳。 秭鸾淡淡道:“如果命运的轨迹就是这般,我和千羽国所有的子民都会静静的等待着我成年登基为王的那天。父亲甚至在我成年前五年的时候,将自己毕生的功力完全传给了我,父亲相信,我将会成为千羽国最好的王。” “于是,所有的人都在漫长的等待着,如此这样的等了九十九年,下一年,便是我一百岁的年纪,也是我成年为王的时辰。” “一百岁?才成年?”林逸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秭鸢淡淡笑道:“你们莫要奇怪,我们灵境四国的普通子民寿皆在三百年以上,若修炼之后,甚至可以寿逾千年。所以,我们千羽国子民成年的年纪就是一百岁。” 林逸之这才明白。 秭鸢再次陷入回忆之中:“一百年的等待,漫长的犹如永恒,一切似乎再也不会改变,可是在我九十九岁的那年,千羽国的都城千羽城里来了一个人,他改变了我和千羽国所有人的命运。” “命运已经开始运转,你可曾准备好了……” 第六十四章 有风来 “来了一个人改变了你的命运?什么人?你方才不是说过灵境与人间有结界封禁,为何还有人能够进入灵境,来到你们千羽国的都城千羽城呢?”林逸之颇有些不解的道。 秭鸢道:“这个人是如何破掉封禁来到灵境之中,又是如何偏偏选择出现在千羽国的都城千羽城,一直到如今,我也没有明白……” 秭鸢顿了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我还记得,那天的阳光依旧明媚如初,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我站在千羽城的城墙上,依旧望着苍穹上盘旋而过的无数各种各样的禽鸟,就如往常一样。就在这时,我听到整个千羽城的上空回荡着古老而悠远的钟鼓。” “钟鼓?” “是的,这钟鼓矗立在千羽城皇城最高处,平素总是安安静静的守在那里,看着一年又一年的沧桑,若它突然响了,那响声便可以穿过所有的阻隔,每一个角落中的子民都可以听到它悠远而又浩荡的声音,那种吟唱,直到我来到这人间,碰到玄雨小和尚才蓦然发觉,似乎与玄雨口中吟诵的佛偈十分的相像。”秭鸢缓缓的讲着。 “会不会你们千羽国很早之前就来过人类,这个人或许是禅宗的大能,这钟鼓也是他留下来的,或许这钟鼓承载着不少的秘密……”林逸之轻声的说道。 秭鸢忽的凄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也从未听父王说起,然而如今这钟鼓到底承载了什么,早已不重要了,因为,它早已粉碎如沙……” 秭鸢叹了口气,又道:“我的记忆之中,钟鼓只响过一次,便是我在八十岁那年,被父王正式确立为千羽国王的继承人那天,带上这一次,是第二次听到。然而,我知道,钟鼓响,便是有大事发生,那是我慈爱而神武的父王召唤千羽国王族和大臣们的讯号。于是,我来不及换一身衣裳,便匆匆的下了千羽城的城墙,朝着皇城大殿赶去。当我来到大殿的那一刻,我终于见到了我这一生永远记住的那个人……这个人将随着我的生命一同被我带进我的墓葬之中!” 秭鸢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和眸中都燃烧着熊熊如火的恨意。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都没有打断她,他们知道,这样一个绝色风华的女子,背负的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多。 “我走进皇城大殿的时候,父王和母后依旧坐在高高的王椅之上,母亲淡淡的笑着,依旧是那么的美丽,王阶之下,站着我的两位王叔,他们的身后一个是比我小两岁的堂弟,另一个是早已成年的王兄。除了这些,那些千羽国的重臣一个都不少全部都整齐的分列在两旁。只是,这些对于我来说,本没有什么新鲜的,除了节日时才可见到的两位王叔竟然也出现了之外,在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我的目光很容易的被王阶之下立着的那个人所吸引。”秭鸢缓缓的讲述着,所有的喜怒哀乐在她的讲述之中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我从未见过,他有着一头飘逸的黄色长发,用一个古朴的簪子别在身后,便是连衣衫也是淡黄色的,宽大的袖袍和衣袂在涌入大殿的风中缓缓的飘动着,他站在那里,微微的笑着,他的一笑一颦我到如今甚至都记得清清楚楚。”秭鸢声音平静,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林逸之感觉,她的生命正在她缓缓的讲述之中慢慢的流逝着。 “这个人的装扮,样貌是我从来都未曾见过的,我心里知道,他应该是灵境外的人,不属于灵境四国任何一个国度。我看到当我进来的时候,母后便把温柔的眼神望向我了,只是父王却似乎并未发现为已然走了进来,他的眼神仍然注视着这个阶下站立的男子,从他的眼中,我读到了父王久违的惜才和欣赏。我默默的走过那男子的身旁,他仍旧那样的笑着看着我从他身旁走过。父王注意到了我,这才执起我的手,指着这个男子说,鸢儿,这个人是羽神赐予我们的大能者,父王要立他为千羽国的国师,待鸢儿执掌千羽国的时候,有他的辅佐。我便可以放心许多了……” “我永远记得父王说这话时的神情,安心、自豪、激赏,仿佛那是他精心孤诣制作的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秭鸢说着,竟似乎自嘲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之中满是凄凉的苦涩。 “我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千羽国竟然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国师,可是,我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当父王在大殿之上亲口说出要立这个灵境外的男子为国师的时候,我那久未露面的两个王叔,还有我那王兄和王弟嘴角之间流露的不经意的笑容,只是可笑啊,当初我没有认清这个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了……”秭鸢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眸中无泪,满脸凄哀。 “我还未说话,那个男子已经转头冲我淡淡的笑着,尽管他长的并不丑陋,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有些俊逸,尽管他表现的淡然自如,不卑不亢,尽管我可以从他的所有神情之中感觉出来他在表达着所有的善意与友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觉得他所有的笑容和神情之中完全是借以虚渡的伪善和心机。甚至,在他望向我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无声无息的闪过一个令我无比惊恐的画面。”秭鸢的声音蓦然有些颤抖。 “惊恐的画面?你感觉到了什么……”林逸之轻声的询问道。 “血海、死亡、大火、哭嚎、尸体,还有疯狂的暴虐与杀戮……” 当这一个又一个的词语从秭鸢的口中讲出,黄裳女子的身体也开始缓缓的颤抖起来,半晌她终于沉声说出了一句话:“我想,我大约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了,只是可叹,除了你,这个感觉谁都不曾萌生……” 血海、死亡、尸体、杀戮…… 林逸之的记忆深处,宛如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的,是那年的那个早晨,那个名叫风陵村的地方,一如这几个词语描述的那般疯狂的恐惧与惨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第一次与他相见,却有这种极其不好的感觉,从心往外的排斥他。未等他说话,原本十分柔和而且十分听从父王建议的我,平生以来第一次说出了一句让我都难以置信的话,我告诉父王,他的安排我不接受,我不需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族人成为千羽国的国师。如果父王当时听从我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秭鸢的言语中带着无比的遗憾和沮丧。 “从未忤逆过父王的我,竟然第一次忤逆了他,而且是当这满朝皇族和大臣的面,或许我的处理方法有些极端,可是我是想要告诉父王,我从心往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多么的排斥。只是,父王没有想到,母后也没有想到,父王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半晌无语,而我从母后的的眼中读到了对我深深的担心。果然,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父王终于爆发,他勃然大怒,冲我下了死命令,不管我如何反对,眼前这个人必将成为千羽国的国师,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也不知道,一向温和的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的决绝和固执。” “终于,我一气之下,撇下了皇朝宫殿的所有人跑了出去,身后是父王下令将我拦下,除此之外,我甚至听到了这个黄衣男子对父王说,说长公主年幼,一时冲动,让父王莫要急于一时,他甚至说,他和我将会成为最好的、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朋友……呵呵,如今这个字眼在我看来,果真是莫大的嘲讽啊,其实当时我便觉得这个男子无论说什么,便是口吐莲花,都是惺惺作态!”秭鸢的声音虽然微弱,但神情之中的恨意又重了几分。 林逸之还有些懵懂,讷讷的问道:“为何你初次见他便如此敌视,或许……” 秭鸢淡淡道:“我也多么想这一切都是我有偏见,无理取闹,你听我慢慢讲罢。” “后来,我来到看守灵境禁制的戍卫长那里,询问这个黄衣人到底如何出现的,戍卫长也不知道,只觉得禁制白光一闪,这人便走了进来。直到最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千羽城,我才从其他人的口里得知,这个人是我那两位王叔引荐给父王的,据说有深不可测的大能,而且,他的本体并不是人,是一种人界寻常的小兽,至于什么兽,我便不得而知了。” “直到多日之后,我在宫里的长街之上再次遇到了这个黄衣男人,他已然成为了千羽国的国师。我和他擦肩而过。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面的同他讲道,告诉我,你是谁,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样不可告人的阴谋。” “那个黄衣男子,抬头望着和煦的阳光淡淡一笑,我突然觉得那阳光都开始变得冰冷了许多,然后他缓缓的开口告诉我……” “阴谋,还是阳谋,亦或者真心实意的帮助你,你现在也无法猜得出来,猜不出索性就放弃罢,这样太累,你只需知道,如今你只有选择接受我的出现,并且拭目以待。至于我的名字,我叫离甲……” “离甲……呵呵果真好贴切的名字!”黄裳女子的声音蓦地有些冰冷。 “我记得,当我转头离开,走了很远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的飘进我的耳中。” “他告诉我,亲爱的长公主,请你静心以待,好戏即将开场……” 第六十五章 帝王术 “有的时候,往往是一念之间,却终究铸成大错,只可惜时光不能倒转,只能徒添一些无奈罢了。??? ? ????.?ranen`”林逸之淡淡的说道。 他这句话听在玄雨小和尚和秭鸢的耳中或许只是就事论事,然而这其中的深意只有林逸之自己知道,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黄裳女子。 林逸之所指的那些一念之间的打错,正是因为他回忆起了自己在离忧教的重重,若可以将一切重新来过,或许林逸之也不会如现在一般,在这世间没有目的的风雨飘摇。 只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黄裳女子似有深意的朝他看去,撩动着面纱轻轻的飘荡起来。 “那个离甲,便是你口中所说的血甲王罢……如今他成功的进入灵境,又身居高位,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起来了。”林逸之问道。 秭鸢缓缓的摇了摇头道:“这是一般人的做法,事实上,包括我也低估了他的隐忍,我每天都会派遣我的心腹时时刻刻的监视着他,并且告诉他们,若这个离甲有什么异动,不用报我知道,随时将其袭杀。而且,如果他真的一开始就有所异动,或许根本用不着我出手,第一个除掉他的,便有可能是我的父王。” “你的父王?为什么?他不是一直都很信赖他,而且因为他成为你们千羽国国师一事还当着满朝皇亲大臣的面狠狠的训斥过你,他怎么会除掉离甲?”林逸之有些讶然。 黄裳女子闻言竟呵呵一笑道:“怕是只有你这么率性的人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真正的东西,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信赖,更没有永久的托付……” “姑姑此话何意?……”林逸之有些不解的问道。 黄裳女子淡笑道:“这世间有人的地方,便有利益冲突,譬如我所在的教派与那九霄皇觉殿,原本有些合作,从名义之上,那九霄皇觉殿还要臣服于我的教派,虽然我也知道,九霄皇觉殿没有一个好东西,但是从某些相互利用上来看,我们教派之主还是要做一些牺牲,当然这些临时的利益联合最不牢靠,否则当初他们既知我身份,便应该不再进攻的。” 说着又指了指秭鸢道:“秭鸢姐姐当时定是少年天真,与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颇不明白,所以才会在皇宫大殿之上公然顶撞你的父王,若是换做今时今日,恐怕姐姐定不会在如此做了。” 秭鸢点了点头,似乎对黄裳女子高看了几分,心中也暗暗称她果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缓缓道:“林逸之,你的可贵之处在于,无论何时何地,又或者是何处境,你都一直保持着你的初心,永远是一个赤子。这世间的浑浊,丝毫没有污秽了你的双眼。” 忽的一叹气道:“只是希望,你的双眼永远这样清澈,哪如我们,洞察了这世间人心凉薄,变得自己都觉得不再认识自己了,这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的,凄然的摆了摆手,秭鸢继续说道:“其实,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一个突然之间出现在灵境不明身份的外族异类完全相信,更何况他的本体还是一只穿山甲。但是,我的父王,其实一直都是有着博大胸襟的人,他毕生的希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带领千羽国所有的子民走出这狭小的灵境,融入这浩大的世间,成为世间万物的一份子。而不是固步自封的等待着灵境仅有的资源在千百年后完全枯竭。正因为此,他曾经想过很多的方法,去接触灵境以外的世人,只是收效甚微。要不然就是根本连那封印都无法突破,要不然就是千辛万苦耗费精力的将一个族人送出灵境,然后这个人或者石沉大海,或者被你们人类认为是精怪取了性命。所以,他梦寐以求的夙愿,便是要在这个世间给灵境族人一个立锥之地,或者成为世间行走于大日之下的寻常人。” “原来如此!……”林逸之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个千羽国的王竟然有如此的宏愿,其实换句话说,他所希望的便是让这世间再不分种族,再没有人妖精怪之分,天地为天地人之天地,无论什么种族都能够相容,都能够共处。 只是,他这个宏愿虽好,却如何能够实现?林逸之心中有些苦涩,莫说人类与其他种族天生就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便是人类自己也要分个正邪门厅,斗个你死我活,就连自己也不是如此么,执着维持着自己心中被从小树立的正魔不两立的执念。 “你父王的愿望,可以称得上是宏愿了,只是,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林逸之的心情有些激荡。 黄裳女子忽道:“我曾看过一本孤本古籍,上面曾为一个年代久远的老和尚做传,那老和尚毕生之愿便是要释道两者合一,更为此奔走一世,却最终凄凉无比。如今看来,秭鸢姐姐的父亲与那老和尚比起来,怕是更要高上许多。” 忽的转头望向玄雨小和尚,似打趣似认真道:“小和尚,你倒不如学学你们禅宗的那个老前辈,把禅寂寺的佛法教给林逸之一些,作为交换,林逸之把那什么离忧无极道交给你如何……” 一句话说得林逸之和玄雨小和尚齐齐变色,只把头一低,哑口无言。 黄裳女子格格笑个不停,纤腰微摆,引得面上轻纱轻轻晃动,那被遮挡的脸庞平添了一种灵动的神秘。 “姑姑却喜欢拿小和尚我开玩笑,我若传了禅寂寺的心法,怕是佛祖都不会饶恕于我。再者说了,姑姑怎地不把自家心法传于我们呢?怎就偏偏让我……” 黄裳女子闻言,更是笑个不停,好容易方道:“却不是我不传你们我自家的心法,只是我家心法浑身是刺,我敢教,你们不一定敢学呢……” 玄雨小和尚圆圆的小脑瓜一摇,忽闪着眼睛道:“这却奇了,你练得是什么心法,怎就不敢学了?……” 黄裳女子似乎不想再多说,转头朝秭鸢道:“我们还是听故事吧……” 秭鸢这才道:“其实当时我虽然还差一岁便到了百岁成年的年纪,可是却还是稚嫩非常,如今想到这些,真真是辜负父王的苦心,父王心中所想所图皆是母后告诉我的,母后说,父王那么爱我,他那样吼我,其实不是生气,而是痛心。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望着东方那只有千羽国皇族才知道的封禁所在,眼神幽幽,她告诉我,无数个星河月夜,我的父王,那千羽国万千子民至高无上的王,却会独自一个人站在封禁的一侧,外面的时间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这个时候,他总会默默的垂泪,无助的像个孩子。” “正因为此,离甲的到来,让他喜出望外,他其实在演了一场戏,戏的背后,是他要告诉千羽国人张开胸怀,接纳外来人事的决心,他是最好的,也是权威的表率。尽管,这个离甲出现的那么的莫名其妙,尽管这个离甲来到千羽国不过几天便早已名满千羽城,尽管他是由我那两个王叔引荐而来。但是,情势之下,父王别无选择,所以,他做了一个赌注,封那个离甲为国师,选择相信他,而他的赌注便是他的千羽国和他身后的无数千羽国的子民。虽然这赌注的代价太大了……”秭鸢缓缓的说着,声音低微,透着无尽的疲倦。 “但是,父王知道,我那两个王叔,还有他们的两个王子,我所谓的两位王兄,向来都是贪恋权位,野心勃勃之人,他们突然引荐离甲这样一个人,背后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多年以来,父王和他们也是面和心不合,只是父王仁慈,他始终觉得他们身上流淌着与自己一脉的血液。饶是如此,父王并不软弱,他表面之上封离甲为国师,便是要让他在权利的**之下,渐渐的露出本来的面目,或者这个离甲通过权利的考验,那便是父王心中最圆满的结果。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手段,父王和我想到了一处,在离甲的府邸处设下了无数的眼线和死士,监视着离甲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知晓。” 秭鸢说着这些话,身上竟无形的透出一种身居高位的威压。 “狐狸可曾露出了马脚?”林逸之问道。 秭鸢沉默半晌,这才摇摇头:“没有,便是一丝一毫的异动和反常都没有……我原以为,这个离甲便是能够伪装,也不过旬月之间便会露出本性,未曾想到,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个离甲来的目的真的只是纯的辅佐千羽国,展示他的才华。”林逸之问道。 “那个时候,我也如同你那般迷茫。无论是父王的眼线,还是我的眼线,回报给我的关于离甲的状况,都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诸如,离甲自天亮便独自一人往那街市中去了,背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葫芦,到了街市之上,打了满葫芦的烈酒,然后坐在熙熙攘攘的青石拱桥下,一边喝酒,一边望着桥下流水引吭高歌,旁若无人,惬意逍遥。直到喝的烂醉如泥,夕阳西下,才晃晃悠悠的奔自己家去了;又或者,几日不出,只在家中,着一身素衣,点一注檀香,调上一尾古琴,一坐便是一日。”秭鸢缓缓道。 “这样说来,倒是一风流雅士,性子随意恬淡,不像什么阴谋诡计之人啊……”林逸之道。 “日复一日,这样便过了大半年,眼看便有三个月我九十九岁的这一年就要过去了。这个时候,我心中想着,那离甲或许真的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罢,最初的我或许有些敏感了。我原想,待三个月后,我成为新一任的王之后,将他逐出千羽国便是。” “父王虽然封了他为国师,给他建造了除了皇宫之外最华美的宫殿,并且隔三差五的召他进宫,更是每次都执手并行。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无论父王如何赏识他,他也不过是宫中骄客罢了,只有一个国师的虚衔。”秭鸢说道。 “这便是帝王术么?呵呵,我见得多了,更深恶痛绝……”黄裳女子突然冷不防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再无多言。 秭鸢接着道:“这样平静的日子,终于在某一个早上被打破了,政变,一场宫廷政变席卷了整个千羽城的王宫。” “政变?定是这离甲与你那王叔……”林逸之恨声道。 “政变的确是由我的一位王叔策划操纵的,然而,离甲,却是这次政变之中力挽狂澜,拯救整个千羽城的人……” “拯救千羽城……”林逸之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六十六章 家事也 “很惊讶是么?事实上我的反应与你们此时一模一样。然而这场政变真的是由他力挽狂澜的。”秭鸢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林逸之刚想说话,秭鸢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听我慢慢讲完吧,这些事情如果我向你们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有讲的机会了。” “我还记得,那是我九十九岁那一年的十月,原本平静的千羽城再次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钟鼓之声,所有的皇族和大臣再一次的聚集在宫殿之中,这里面有我的两位王叔和王兄,有这个离甲,除了他们,我竟然见到了甄翊,除了千羽国发生重大的事情,否则,这个名叫甄翊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出现的。”秭鸢道。 “甄翊?这又是谁?”林逸之问道。 “这个人,是千羽国皇族禁卫统领,是父王很早便收养的一个孤儿,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人虽然与父王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却最受父王信任。父王信他,他也从来都十分低调,不争权,不夺势,就算贵为皇城禁卫统领,统领着整个千羽国最精锐的部队,就算只有他一人拥有父王赐予他的可以调动整个千羽国兵马的羽符,但是甄翊却从来都显得安静而淡薄,便是平素大殿议事,除了父王诏他,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他这个人,在外界,甚至在我的内心中都十分的神秘。他的低调,几乎让所有人的要忘却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然而,今天他却来了,不仅是他,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一股极为凝重的神色。”秭鸢说道。 “我走进去的时候,似乎感觉离甲的眼神不经意的朝我望了几次,然后悄然的移开。从父王的口中得知,原来是千羽国的东北之地,靠近雪灵国的临界之处,有一个种族,他们生存的环境由于更靠近雪灵国的缘故,与整个千羽国完全不同,我以前说过的千羽国只有繁花似锦的春天,而这东北之地的种族,却常年大雪漫漫,冰霜严寒。那里是整个千羽国唯一飘雪的地方。也许是环境使然,这个种族虽属于羽族的分支,虽然也属于羽族血统,但是却是唯一没有飞翔能力的种族,虽然他们不会飞,但是却有着上天赐予的天赋异禀,他们有着整个千羽国最强健的体魄,他们身材魁梧高大,浑身蛮力。便是在风雪之中,也不过身着仅能遮体的兽皮枯草,在漫天的风雪中丝毫感觉不到半分的寒冷。因此,他们有个称呼,叫做雪魁羽族。”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秭鸢讲述雪魁羽族时,对这个种族天生的排拒感。 “若按照你的描述,这个所谓的雪魁羽族,其实更像野蛮的兽族。”林逸之道。 “不错,他们一身蛮力,而我们羽族皆是身体灵活,会飞翔的。只有他们与我们截然不同。正因为此,自从千羽国建国之时,这雪魁羽族便有不臣之心,想要割地自治,甚至更想脱离整个千羽国,投靠雪灵国。历代的羽族之王,都在雪魁羽族的事情上费劲心力,或打压,或怀柔,虽有小小的骚乱却也不致于酿成整个国家的兵祸。”秭鸢缓缓的说着。 林逸之叹了口气道:“原想所谓内讧,只有人类才有,没想到羽族也有……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对不起灵境名字的意境啊……” “我仔细听了那些大殿之上的皇族臣工的议论才知道,原来雪魁羽族勾结雪灵国人,妄图反叛整个千羽国,如今东北冰雪之地,早已血染冰霜,烽火晦涩了。似乎这一次,事态更为严重,我从父王手上的战报中得知,整个东北之境,已有半数城池陷落了。” “听闻这些,我心痛无比,这是生养我的国家,这是我千羽国的子民,而我,将是他们下一代的王,如今他们有难,我如何不管?于是我向父王请战,要求带兵驰援东北雪疆,斩了那作乱的雪魁羽族的首领。”或许是作为千羽国公主的荣耀,秭鸢说这些话时,原本微弱的有些颤抖的声音,蓦地变得激昂了许多,灰败的眼眸之中竟然射出了一道奇异的光彩。 然而,不过片刻,她的眼神再次暗淡了下来:“只是,父王告诉我,我虽勇气可嘉,但毕竟于带兵打仗上没有任何的经验,所以他不准许我带兵,他环顾了四周的大臣,然后将眼神停在了离甲的脸上,再不移开。” “看来这离甲要主动请战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定然不会放弃。”林逸之道。 “不!他没有这样做……”秭鸢摇摇头,一字一顿道。“我清晰的看到,父王望着他的时候,离甲也望着父王,他没有半点的回避,但是他的眼神里也没有半点的渴望和急迫,只是恬淡的,坦然的与父王对视着,除此之外,没有请命,也没有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父王才将眼神移开,却并没有什么动怒的神情,最终,我看见他似乎与甄翊两人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指了指我那两位王叔中的一个,那是我的大王叔唐煊。除了他之外,还有大王叔的儿子,唐鼎。这两个人被父王任命为平乱使,带兵前往东北雪疆平定雪魁羽族的叛乱。” “虽然父王知道我的两位王叔和两位王兄都是野心之人,但是他们领兵打仗的本领也是千羽国的佼佼者,父王知道,只要甄翊手下的禁卫还在,便是给大王叔父子一些军权兵力,料也无妨。我看到当唐煊和唐鼎起身领命之时,那眼中难以掩饰的有一种异样的神色,好像他们似乎已经做成了某件事一般,悸动之中有着难掩的疯狂。而一向与大王叔交好的二王叔缇烁却并没有走上去和大王叔说一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我从他的眼中看的清楚,缇烁看向大王叔唐煊的眼神就如看到了冢中枯骨一般不二。除了缇烁的眼神,我也能感觉到父王的眼中有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神色,冷酷而又有些嗜血。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的,我听到离甲的话飘进我的耳中,他说,公主,大戏即将上演,定会不让你感到失望的。我猛地一个寒战,抬头望向他的时候,他却呵呵一笑,轻轻的转过头去,一脸的淡然……”秭鸢的语气越来越轻,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心绪的波动。 “这些人的神情果然奇怪,不知道都在打的什么算盘。”林逸之有些头大,对于这些绕圈子的事情,他想来是不懂得的,只是觉着这些人实在异常,若让他说出其中的道理来,怕是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去。 “我也搞不清楚,他们每个人这样的神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那个离甲为何又一次这样对我说,如果是他的什么阴谋诡计,他应该参与到这次征伐的队伍之中,才可以见机行事,然而他并没有如此做啊。”秭鸢叹了口气又道:“直到整个大殿里所有的人都散去,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了两个人,我躲在大殿的某个角落里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王,一个竟然是离甲。” “怎么会是他?”林逸之脱口而出。 “我清清楚楚的听到父王问他的话,离甲,今日在大臣面前,你为何不请命前去征讨叛逆?这便是你自诩的才高八斗么?我听到父王的声音阴郁之中带着些许威严。” “看来离甲是得罪了你的父王了……”林逸之缓缓道。 “呵呵,不尽然吧,有时候以退为进,却不一定是什么坏事。”黄裳女子突然淡淡的说道。 一句话让秭鸢心头一跳,忽的抬头望了望这个蒙着轻纱的女子,她到底是谁,她的身份和她的容貌就如这轻纱一般充满着神秘,可是这份见识和眼光,这世间大多数的男子也不及她万一啊。 秭鸢点点头道:“我原本也这样认为,认为离甲触怒了父王,可是离甲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便让父王开怀大笑起来。” “他说,若王让我出生入死,自然有王的决断,离甲自是不敢推辞,单凭王一句话而,只是,此一番不过是王的家事也……” “家事?他说话怎么如此奇怪,征伐叛乱虽说保证你父王的王权,但更大的原因是保卫千羽国,那个离甲怎么会说是家事呢……”林逸之问道。 “不错,我起初也不明白,直到最后我终于明白,这一次所谓的征伐叛乱,真的只是我皇族内部的一场家事。” 秭鸢不等林逸之发问,便幽幽的说道:“哪里有什么叛乱,一切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这分明是争夺王位的阴谋。一个是蠢蠢欲动的螳螂,一个是按兵不动的黄雀,这场闹剧,真的只是我得父王和我的大王叔唐煊之间的一场家事。离甲没有说错……” 第六十七章 万骨枯 “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一场政变么,针对的是你的父王,为什么反倒你的大王叔成了螳螂?”林逸之更是不解。燃? 文小说 ?? ???. r?a?n??e?n` 黄裳女子淡淡的笑了笑,似有深意的道:“离甲有句话说对了,接下来果真是场好戏。” 果真是聪颖过人的女子,听她的口气,似乎早已洞察了一切,这样一个女子,若是在千羽国中,恐怕也会覆手为雨,翻手为云吧。为何,却单独一个人,面罩轻纱站在此处。 秭鸢收拾心情继续缓缓道:“我站在角落里,屏住呼吸看着大殿中发生的一切,我看到离甲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有些愠色的父王忽然之间开怀大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父王如此的笑过,那个离甲也淡淡的笑了起来。然后,父王朝他招了招,两个人低低的耳语了一阵,然后离甲转身缓缓的离去。” “我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便想着趁此机会悄悄溜出大殿去,忽的,我看到父王缓缓的看向另一边的阴暗角落,然后轻轻的自语道,如何?紧接着,那阴暗的角落里竟有一个黑影轻轻的一晃,低低的声音传来,父王问他了两个字,他也回了两个字,可用。然后父王点了点头,在父王离开的那一瞬,那个角落里的黑影也缓缓的消失了。”秭鸢轻轻的说道。 “那黑影是谁?”林逸之道。 “我从那黑影的轮廓上,可以肯定,他是甄翊。这件事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千羽城都忽的平静起来,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大王叔唐煊带着大王兄唐鼎前去东北雪疆平叛,已然十五日,每日都有一些零散的战报从千羽城外传递到父王的案前,只是父王从来不给任何人看,也从来不想任何人提这件事,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而且让我很奇怪的是,从大王叔唐煊领兵离开那一天起,二王叔缇烁、禁卫统领甄翊,还有那个离甲似乎同时消失了一般,再也不曾见过。” “暴风雨前的平静吧……”林逸之叹道。 “直到十五日后,千羽城忽的有斥候飞报,说是大王叔平乱吃紧,请求增派援军。若是在以前,父王肯定会考虑再三,因为一个东北雪疆,大王叔出征时已然带走了八万精兵,如今却还来要兵。可是这次父王却一反常态的痛快答应,向前线增派两万精兵,并将这件事教给久未露面的甄翊来办,当时我便觉得不妥,极力反对,却无济于事。”秭鸢道。 “好一个借口,分明是拥兵自重。”黄裳女子一针见血道。 秭鸢点了点头道:“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再接下来的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大王叔又派人向父王要了整整五万兵卒,加上之前的十万,整整十五万人!而父王却是任他狮子大开口,他要便给他。”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啊!看来你这大王叔唐煊要开始行动了!”林逸之道。 秭鸢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痛苦之色,半晌方道:“那个清晨,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那天,千羽城中的子民一如往日那般从睡梦中醒来,集市之上也早已熙熙攘攘,喧嚣尘上。而我依旧站在高高的玄武石城墙之上,望着无数的羽禽从天空之中掠过。然而,下一刻,不仅仅是我,整个千羽城的子民都感觉到了大地的异样,大地在颤抖,越来越猛烈的颤抖。随着大地颤抖的越发激烈,我看到天地一线的交汇处,有着一条与天地一样广阔的银线,如奔腾的潮水向千羽城涌来。直到离得近些,我终于发现,那是不计其数的穿着银甲的士兵和将领,那银色的铠甲闪着嗜血的冷芒,将天空的太阳都映衬的冰冷幽寒起来。” “我看到一张迎风飘荡如火的大旗,上面的字告诉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字是“唐”!我的大王叔,唐煊发动了政变,带着十五万精兵从东北雪疆一路奔袭,直取千羽城,沿途城镇,望风而降。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整个千羽城没有丝毫的准备,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王朝争斗,苦的是百姓……阿弥陀佛!”玄雨小和尚忽的口诵佛号,满目慈悲。 “唐煊的叛军将整个千羽城团团围住,并向父王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在太阳落山之前投降,并交出王位。整整的十五万叛军,他似乎志在必得。整个千羽城开始变得混乱不堪,子民们人心惶惶,哭嚎低泣,感叹命运多舛。” “阿弥陀佛,造孽造孽!……”玄雨小和尚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忍。 “我不顾一切的跑向王宫大殿,却看到了让我匪夷所思的一幕,整个大殿之上没有一位朝臣,只有三个人,我的父王,我的二王叔缇烁,还有父王身后一脸冷峻的甄翊。我跑进去的时候,正看到父王专心致志的同二王叔下棋,两个人的表情似乎从未有过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父王看到我,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招招手说,鸢儿过来看为父与你缇叔父下棋。”秭鸢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道:“看来,我的心智真的太不成熟了……” “我刚刚压下满腹的话坐下,便有禁卫慌张来报,说大王叔唐煊策反了守卫千羽城门的士兵,如今已然朝王宫攻来了。话音落下,门前的长阶之下已然出现了无数的叛军,杀气腾腾。父王这才缓缓的站起来,走道大殿门前,他的正前方,百余台阶之下,正是无数的叛军,叛军的正中是趾高气扬的唐煊、唐鼎。父王淡淡的看了一眼,声音洪亮,语气依旧是如兄长一般。他说,煊弟远途奔袭,便要打打杀杀?如今我无还手之力,何必如此紧张,不如你进殿一叙,与烁弟我们三人喝杯茶可好?我都忘记我们三个兄弟上次喝茶是在什么时候了。父王说完,所有人半晌无语。忽的寂静之中传出脚步声,我的大王叔唐煊,政变的一手策划者,迈步缓缓的踏上台阶,冷冷的声音传遍整个王宫。他说,如今我已胜券在握,你那宫殿又非龙潭虎穴,千羽城都是我的了,这里我有什么不敢的。说完,迈步同父王走进了大殿之中。” “你的父王好气度,如同我的父亲一般,或许他们都是做大事业的人罢……”黄裳女子似乎是在赞叹,只是话音却有些凄凉。 “父王与缇王叔,还有唐煊三人对坐,父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茶壶,倒了一盅茶,递给唐煊,然后他说,天下都是你的了,你可敢喝这盅茶么?唐煊犹豫了半晌,终究不敢喝,他阴恻恻的说着,王兄,还是不要耍把戏了,你想毒死我,然后瓦解我的士兵。我岂会上当!”说着便要夺了那盅茶。可是父王却缓缓的将茶放下,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唐煊,还是莫要弄洒了它吧,或许你一会儿会喝这茶的。话音方落,喊杀声四起。我的眼中,无数的穿着黄金铠甲的禁卫如潮水一般嘶吼着向唐煊手下那些银色铠甲的叛军杀去,与此同时机关连响如雷,剑弩如雨倾爆。不过片刻,入得城的五万叛军已然全部缴械。正在这时,有人回报,缇王叔的亲卫已然将城外的十万叛军镇压,如今也已全部缴械。原来,这件事情父王早就知晓。我终于明白那天所有人的眼神意味着什么。直到这时父王依旧淡淡的笑着望着唐煊。他说,如何,你还有什么话。唐煊忽的仰天狂笑,他指着父王道,你以为你赢了!话音方落,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道流光,剑气冰冷,一直站在父王身后的甄翊忽然出剑迅雷一般直刺父王。父王根本来不及躲闪,只是有些心痛的说道,甄翊,为什么?” “甄翊……他不是……!”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惊呼,可见对于甄翊的突然发难,他们也是丝毫没有想到。 “我大声呼喊着,泪如雨下,就算我出手动用幻术,也已然不及了。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甄翊呼啸的剑锋只是轻轻的刺在父王的衣角,再也无法寸进。然后他阴郁的脸上出现了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泪眼迷蒙的我,竟看到甄翊的小腹处不知何时已然被一柄闪着冷芒的长剑刺透,剑尖从他体内穿过,缓缓的从前面透了出来。那剑宛如毒蛇一般,闪着死亡的气息与幽红的鲜血。然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说,甄翊,我久候多时了……” “是谁?”林逸之和黄裳女子脱口问道。 “甄翊无声无息的倒下,一个人的身影缓缓的出现,那人是,离甲。”秭鸢一字一顿。 “是他!” “不错,就是他。我忽的记起父王与离甲耳语的事情,一切都明白了。甄翊已死,十五万叛军全部缴械。唐煊见大势已去,竟然从容了许多,甚至还解脱了许多。他只是朝父王缓缓的恳求,求他放过自己的儿子唐鼎还有他的一家人,然后缓缓的端起了那盅茶,一饮而尽。然后朝大殿之内高高的王座走去,只是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轰然扑倒。然而,他似乎并不死心,仍旧挣扎着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那华贵的王座,只是那手伸到一半,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对于权力的贪婪,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秭鸢缓缓道。 “死也活该……”黄裳女子恨声道。 秭鸢似乎并不高兴,仿佛这场胜利似乎并不是她所希望的。她紧闭双眼,那痛苦之色更深。好久她才道:“事情终于结束,由于离甲的突然杀出,还有缇王叔的禁卫雷霆手段,父王兵不血刃摧毁了这场阴谋。只是在战俘和牵连之人的处置之上,有了太大的分歧。缇王叔、离甲要求斩草务尽,十五万人还有唐煊的家人一个不留全部处死。而我却不同意。再怎么说那是十五万生灵,都是一些身不由己的士兵,自己的首领让他们如何他们就如何,他们只是为了活命,为了吃饭。” 林逸之和玄雨小和尚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只是那黄裳女子却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我与父王争执,甚至跪在父王寝宫前求他仁慈。我以为父王会回心转意。” 黄裳女子闻言,忽的淡淡道:“所有人都可以求情,秭鸢姐姐你却不能啊……” 秭鸢双眼悲切,声音微弱:“三日之后,离甲被提升为皇室禁卫统领,成为父王最信任的人,这个职位加上那个国师的席位,离甲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然后,离甲进宫听取父王的旨意。我满心希望父王的旨意是放过那十五万已然没有任何兵器的子民。” “然而,离甲在我的注视下,缓缓的走上千羽城的城墙之上,城外,十五万俘虏都被倒剪双手,跪于城下。他们每个人眼中对于生的渴望,我一生都难以忘记。我看到离甲轻轻的朝十五万人身后的刀斧手挥了挥手。” “王命!杀!” “刀影如山,血流如海。十五万人倒在城外的血泊之中。” 秭鸢双眼紧闭,泪流满面。 “万骨恸哭,从此之后,那千羽城的上空再也没有禽羽掠过,只有十五万那十五万的枯骨冤魂徘徊在如血的残阳下,找不到归途……” 第六十八章 刀兵变 秭鸢的声音凄凉悲苦,已是不忍继续。林逸之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也半晌无语,虽然这只是秭鸢的讲述,然而刀锋所向,血流成河,亡魂枯骨的情景仿佛就在林逸之的眼前一般。 “我原以为,这世间残酷者,无非走兽畜生,如今看来,世间最嗜血的当是人罢了……”林逸之轻轻的叹道。 黄裳女子斜睨了一眼林逸之,却从未想过他这种榆木脑袋,正教正统的弟子却能说出此等话来,不由道:“这话却不似你正道弟子所言,嗜血的不过那些歪魔邪道罢了,你们离忧教何曾嗜血了?” 玄雨小和尚口诵佛号,已然将往生之咒念了数遍,脸上一片悲天悯人之相,黄裳女子却是个伶牙俐齿道:“你这小和尚,年纪轻轻,禅寂寺那几个老家伙的毛病倒被你学去不少,你便是将往生咒再念上个十遍八遍,那十五万生灵也活不过来。” 玄雨小和尚权作不知,径自还是将往生咒又念了两遍。 林逸之待他念完这才道:“照你所言,那离甲手段虽有些血腥,但也算力挽狂澜,你千羽国国祚不断,他是有功劳的。” 秭鸢凄然一笑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那离甲野心勃勃,他不过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罢了,那十五万逝去的生灵也好,亦或者我的整个皇室,不过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在这场政变被镇压之后,离甲得到了父王最高的礼遇和信任,一时之间成了整个千羽国最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便是千羽国的所有臣民都将他奉若神灵,那些小民们更是对他顶礼膜拜。父王对他无条件的信任,甚至超过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我曾经提醒过父王,那离甲虽然在这次政变中立有功劳,可是毕竟是外族人,不得不防。可父王却将我申饬一顿,相信他自己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帝王之术。”秭鸢的眼中充满着失望和遗憾。 “想必,这离甲得到了如此权势,定然会原形毕露,骄横跋扈起来了罢。”林逸之道。 秭鸢摇摇头道:“你错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离甲在权势最滔天的时候,竟然身穿白衣,在大殿之上向我的父王请辞,辞掉他所有的爵位和官职,言说他只愿做一山野闲人,逍遥自在。父王几经挽留,怎奈那离甲却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一日,朝霞冉冉,恍惚间,我看到离甲白衣胜雪,我甚至在刹那间觉得,我以前对离甲所有的判断都是错误的,那一身白衣,分明是神仙一样的人。” 黄裳女子忽的冷冷一笑道:“急流勇退?我看是韬光养晦罢了他必有更大的图谋!” 秭鸢向黄裳女子投来一丝激赏眼神,忽的眉头一蹙,身体却是颤抖不止,怕是内伤发作,痛苦不堪。她手中的残月镜更是嗡嗡作响,似乎是在警示着什么。 “姐姐如何?……”林逸之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 “我被九霄皇觉殿人伤了真元,如今已然是风中残烛,靠着残月镜压制伤势,这才挣扎到这般时辰,如今怕是残月镜也要压制不住了。”秭鸢声音颤抖,脸如白纸。 “阿弥陀佛……”玄雨小和尚长诵一声佛号,却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林逸之顿觉一股慈悲温暖的气息从玄雨的身前缓缓升腾起来。那气息甫一出现,玄雨再不犹豫,只做拈花之状,牵引着这弘大气息朝秭鸢一指,口中只道:“咄——” 话音方落,但见秭鸢眉心竟亮起一道金色“卐”字,须臾之间宛如气流般隐入眉间不见,她周身竟不知何时腾起淡金色光芒,三明三暗之后,再无异常。 只是秭鸢的脸色比方才强了不少,手中残月镜的光芒也逐渐稳定下来。 黄裳女子见状,脱口道:“枯荣之念!小和尚,你在禅寂寺到底哪个辈分,这等高深佛法你竟也会!” 玄雨叹了口气,似有惋惜之色道:“却是晚了!若早些时日,这枯荣之念虽不能使施主内伤痊愈,却也无性命之忧,然现在只能延缓一二了。” 那秭鸢眼中却显出决绝之色道:“秭鸢多谢小师傅了,我本就未想过活下去,区区一死,又如何?我想那九霄皇觉殿的人,离此已然不远。这赎魂林中的瘴气和树精还能抵挡一阵,我们抓紧时间吧。” “我本以为,事情已然平息,日子迟早会步入正轨,然而,就在离甲辞官隐居山林不到两个月,千羽国的边境再次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惊慌的消息。千羽国边境东仓郡郡守勾结蛮族造反,三十余万叛乱军队坑瀣一气,三日之间连下四郡,朝着千羽城杀来。父王紧急与朝臣商议,派精兵良将前往平叛,然而一连派了三员大将,却全军覆没,叛军兵锋所向,山河变色,生灵涂炭。千羽城人心惶惶,而这时,请离甲出山,带兵平叛的呼声开始蔓延,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还有无数子民跪在王宫前请愿,希望父王重新启用离甲。让他带兵平叛。于是,父王亲自找到隐居山林的离甲,那离甲也是慷慨激昂,一副义不容辞之色。于是,父王给了他十万精兵,让他即日前往东仓郡平叛。” “只是,十万精兵被离甲带走之后,不过十五日,离甲火书来信,言说前方战事焦灼,希望父王再派精兵,父王不疑其他,又派了三万精兵前往前线。然而,不过十日,离甲求援书信再次传来,这一次,又是三万精兵。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一连三次,时间上也从十日,缩短为八日,五日。这一连串的搬兵求援之后,千羽国已然有近三十万的精兵外调抗敌。” “三十万!未免太多点了吧!只是平一郡之叛,三十万精兵都不够?我看离甲在耍阴谋啊!”黄裳女子叹息道。 “是啊,我也提醒过父王,可是父王苦笑一下说,满朝君臣对叛乱束手无策,如今他只能选择相信离甲,这是他唯一的一条路。” 秭鸢忽然清泪长流,喃喃道:“我永远记得那个黄昏,我来见父王询问前方战事,父王却忽的冲我挥挥手说,小鸢,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牵着你的手,带你道千羽城黑色玄武城墙上看夕阳西下的事情么,我们好久都没有再去过了,今天,你陪我去看看如何。” “我答应了父王,那个夕阳,我和父王并肩站立在高大的城墙之上,父王牵着我的手,仰望着千羽国深红的天空,默默不语。夕阳如血,风有些凉,吹动着父王的发丝。发丝泛白,刹那之间,我觉得我心中那个无比高大,无所不能,杀伐决断的父王老了,从未有过的苍老。父王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良久父王对我说,秭鸢,你记住我的话,如果情势有变,你不要回头,拿上这个东西,它会带你一路向东跑,无论千羽国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再回来!” “我当时并不知道父王的意思,只是疑惑不解,低头朝他手中看去,却是一面紫色的古镜。我认得,那镜叫做残月镜。我默默的将残月镜收好,并没有问父王,我们就这样一直站在城墙上,直到星斗漫天……” “第二天我被一阵大乱惊醒,看到整个千羽城的上空硝烟弥漫,耳中喊杀声、哭喊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我就知道千羽城出事了。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我说,离甲和东仓郡叛贼勾结,已然杀回了千羽城,如今王宫沦陷,千羽城早已成为地狱。说完这话便逃命去了。我推门而出。我的眼前,昨天还是一片安宁祥和的千羽城,如今几为焦炭,血流成河,死尸遍地。我不过刚出门,迎面便与叛乱的兵卒相遇。我奋力冲杀,忽然记起父王说过的话,一直向东。于是我杀开血路,朝东面跑去。 然而叛军犹如潮水一般,杀了一波,又来一波,我筋疲力尽,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摔倒在地。我的眼前寒光一闪,我知道,那是一名叛军的长刀,下一刻那把长刀便会贯穿我的身体,带走我的生命。我眼睛一闭,不再抵抗。然而那叛军却忽的惨叫一声,我忙睁开眼睛,却看到那叛军已然成了死尸,我的眼前,正是我的父王。父王的黄金铠甲已然被血染的失去原本的色彩,我可以看到,几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从破碎的黄金铠甲中显露出来。我刚想说什么,父王却冲我一笑,声音平静而温暖,鸢儿莫慌,跟父王走!说着便朝我伸出手,我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他将我背在肩头,然后回头望着如潮的叛军大吼一声,杀! 就这样,父王背着我一路冲杀。可是叛军实在太多,父王突然道,鸢儿,残月镜!我眼睛一亮,忙祭起残月镜。残月镜紫光如电如霜,载着我和父王一路向东飞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六十九章 慈航珠 “只是,说了这么多又与你掳走薛十七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离甲便是薛十七?你怀恨在心,又使他中了如此深的毒?”玄雨小和尚听了半晌,忍不住插言道。 旋即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不通,不通!若他是离甲,怎么会成了凡世的薛十七?他身上的毒若是你下的,你又怎么会受了如此致命的伤呢?” 林逸之也道:“我们初见姐姐时,姐姐言说最恨九霄皇觉殿中人,你既是千羽国人,为何会与九霄皇觉殿扯上关系?” 秭鸢惨笑一声道:“这世道,往往好人没有好报,偏偏让那些奸佞之徒横行霸道......” 话未说完,便听得洞外忽然风声大作,倏尔震天轰响不绝于耳。便是这洞内也因巨响震得洞顶的土屑不住下落。 秭鸢面色忽然有些病态的殷红,一字一顿道:“不好,洞外怕是有人硬闯了!”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对视一眼,化作两道流光直射出洞,玄雨小和尚也紧随其后出了洞口。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甫一出洞口,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热浪直扑身前。与此同时还有一股焦糊之味扑鼻。 “快看......”玄雨小和尚眼尖,朝着天边一指,三人同时看去,便见原本深黑的天际,此时不知是何原因已然成了火红之色,仿佛被火烧着了一样。 三人正在诧异,听得身后有人道:“他们果真来了,我的树妖怕是抵挡不住了。” 林逸之三人同时扭头看去,却见秭鸢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他们身后,原本那股病态的殷红神色早已不见,怔怔的望着火红的天际幽幽的说着。 原本早已虚弱不堪,夜风夹着咄人的热浪更让她显得分外单薄,似乎她站在风中便已用出了平生力量。 “那是什么?”林逸之不解的问道。 秭鸢目不转睛,仍是幽幽道:“那是我的树妖伙伴,若不是它们三番四次护我周全,恐怕今日诸位见到的便是我的尸体了。只是,却还是因我而死了。” 说罢,秭鸢抬头朝着林逸之道:“你们还是走罢,何故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白白送了性命呢?” 黄裳女子忽的一笑道:“今日谁死谁生,却还不一定呢,那些人来的倒巧,不用我再去找他们算账了!” “九宵黄泉殿!”林逸之这才明白,眼前这两个女子所说来犯之敌是何许人也。 “玄雨小师傅,这里本没你什么事,你还是速速离去罢。” 哪料玄雨却是呵呵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道:“临危丢下朋友不管的事,玄雨打出生还未做过。这群人生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让我打发了他们超生,也算大发慈悲了。” 说罢,意念一动,身前早已浮现出一道金芒。 那道金芒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在玄雨身前缓缓浮动,仔细听来还有淡淡梵音传来。 林逸之看去,却是一串金色念珠,端得是精巧无比。 “慈航梵珠!”黄裳女子脱口道。心中却是一惊,这慈航念珠却非同一般法宝,乃是禅寂寺三大法宝之一,如今却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所用。黄裳女子对玄雨的身份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玄雨听闻这面罩轻纱的黄裳女子竟然对禅寂寺的至宝脱口而出,也不由得惊讶非常。只是刹那间将整个修真界的高手想了一遍,却找不出如这个女子一般的人物。 玄雨小和尚正想说话,却忽的听得天际处传来一阵阴恻恻的话音:“呵呵,你们竟然全都聚在一起了,也好,不用我们再白费力气了。” 话音方落,林逸之三人便觉的火红的天际忽的暗了下来,不知何时,从左右两侧隐隐生出两道黑气,那两道黑气越来越浓,顷刻之间已然将漫天的火红之色尽数遮去。 林逸之眼前,黑气翻滚,仿佛无边无际。那黑气中隐隐还有鬼哭之声,时时血腥翻涌,令人作呕又觉可怖。 “装神弄鬼的伎俩也来卖!今日小佛爷我便把你们打发了!咄——” 玄雨小和尚冷喝一声,朝着向三人用来的两股黑气一指。 慈航梵珠金芒一闪,半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直直的投向黑气而去。顷刻间不偏不倚正停在两道黑气交汇之处。 玄雨呵呵一笑道:“好法宝,疾——” 话音方落,竟有无数金光从慈航梵珠之中射出,金芒如电如刀,以摧枯拉朽之势射入左右黑气之中,更有梵音渺渺,悦耳吟唱。 那两道黑气似乎不肯就缚,顷刻间翻滚之势更胜,宛如两条黑色庞然巨兽,张开虚无大口,一边咆哮,一边死命的朝玄雨扑去,仿佛这两张大口要将玄雨小小的身躯活活的吞了进去才肯罢休。 一时之间,惨风更甚,鬼哭与咆哮声此起彼伏,摄人心魄。 玄雨小和尚却是半步不退,丝毫不惧。小小的身躯挡在黑气前,神色镇定坚韧。 那慈航梵珠的金色光芒虽射入黑气之中,竟更加耀眼。黑气虽然来势汹汹,却只能停在玄雨小和尚五步之外,再也无法寸进。 “阿弥陀佛!”玄雨小和尚忽的高颂佛号,面目之中竟不知何时全然一片慈悲之相。 梵音无相,从玄雨口中发出:“无诸恐怖,无诸噩梦,无诸烦恼,无诸颠倒!破——” 玄雨的声音并不很大,然而林逸之却觉得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似乎是从他的神魂深处轰然发出,一个字一个字宛如天鼓雷音,听得他心神震颤,从心向外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轰隆——”随着玄雨的吟唱,原本射入两股黑气中的无数金色光芒,齐齐的从黑气中訇然而出。巨大的声响响彻天地。继而金光万道,将这山中黑暗全数驱赶。那万道金光直刺的林逸之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轰隆声音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天地之间再无杀伐之厉,鬼哭之声与翻滚的黑气不知何时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茫茫的夜色,唯有玄雨小和尚那有些瘦弱的身躯,横亘在天地之间,芒鞋僧衣,梵珠清响。 半晌,那空中才传来方才那般阴恻恻的声音:“小和尚倒有些法力,然而在我九霄皇觉殿面前,也不过是个死罢了!” 话音方落,只见半空中无数黑线如雨如丝。顷刻间投在林逸之三人近前。 其速之快,其数之多,让林逸之都有些许的眼花缭乱。 然而玄雨小和尚却轻松无比,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听来,却是在数数:“一、二、三......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玄雨小和尚第一百零八个数刚刚报出,那些激射而下的黑线便戛然而止。 林逸之三人眼前正出现了一群人,这群人显然分为两队,一队人多,一队人少。那队人多的为首之人一身白衣,骨瘦如柴,那面上更无半点血色。那人少一队为首之人,一身蓝衣,须发竟然也是蓝的,与那白衣之人正好相反,体壮如熊,膀大腰圆。宛如一个蓝毛怪物。 “白衣后面三十六,蓝衣后面七十二。正好不多不少一百单八。想来是九霄皇觉殿最厉害的两个堂的精英悉数来了。我说的对不对啊。蓝衣无魂堂主,白衣弑神堂主?”玄雨小和尚瞥了这两拨人一眼,满不在乎道。 林逸之心中咯噔一下,他记得南宫一金曾告诉他,九霄皇觉殿最厉害的就是这无魂堂和弑神堂。无魂堂主的修为已然到了元婴初期,弑神堂主更是元婴七重的存在。 如今这两堂堂主竟然齐至,看来今晚必定是一场生死搏斗。 也罢!但要护得姑姑周全,我死也无憾了! 想到此处,林逸之倒也淡然了不少。 “哼!小秃驴,知道是我们来了,还不乖乖放下法宝,抹了脖子,也免得我们费手脚”那如蓝毛怪物的无魂堂主瓮声瓮气的道。 “呵呵,那什么狗屁墨忽倒也真真瞧得起我们,下了这么大血本,不过小佛爷不介意把你们都打发了,到时候剩他老哥一个,我看他还怎么阴损丧德!”玄雨小和尚摇摇手中的慈航梵珠,漫不经心道。 “小秃驴,恁的逞口舌!我们其实也懒得杀你,你让开,把你身后那个火羽子规给我们,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无魂堂主厉声道。 秭鸢缓缓的走上前,恨声道:“九霄皇觉殿!你们追杀我了三年,今日旧账新账一起了结了罢!方才那把火是你们放的罢!” “不错......”弑神堂主忽然淡淡的道,那声音也是冰冷阴森,仿佛幽魂。 “我那些树妖朋友......” “碍眼废物,烧了了事!”弑神堂主淡淡道,仍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你......树妖朋友多次舍命救我,如今却葬身火海,今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秭鸢一字一顿。原本虚弱将死的气息,猛然一震,倒生生有几分泼天的气势。 “回光返照罢了!若是之前,我们却还忌惮你三分,可是你的元神之气,全渡给了那个该死的废物凡人,如今你想和我们斗,你也配!”无魂堂主暴叫一声,忽的一扬手,一道幽蓝光芒直扑秭鸢。 “秭鸢姐姐小心!那是无魂戈!”玄雨小和尚大声提醒道。 说罢就要欺身前来。 但见那道蓝光甫一出现,眨眼之间便涨大起来,不一时,便宛如横亘在半空之中,带着邪诡的气势,朝着秭鸢砸来。 无魂长戈,宛如蓝色巨蟒,吐着毒信。 “当——”一声剧烈的兵器交轰之声。无魂戈竟被震得停滞在半空之中。 众人仰目看去。正见赤霄如火,烈焰湮湮。横亘在无魂戈前。 林逸之不知何时已然祭出赤霄仙剑,傲然挡在众人身前,昂首一指无魂堂主:“你的对手不是她,是我!”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七十章 跟我打 林逸之不动声色间祭出赤霄仙剑,挡在无魂戈下,赤霄火焰翻涌,映照着林逸之棱角分明的脸庞,那黄裳女子从隔着的面纱朝他看去,一时之间竟有些许痴了。 他不是什么丰神俊逸的人物,面貌也不过中人之姿,然而,那骨子里的倔强和坚韧,却是别人没有的。 他站在那里,踏实、温暖、安心。 那黄裳女子自顾自得想着,这般人物怕是教里没有一个男子比得上的罢。此间事了了,定要想方设法让他投我教效力,这样爹爹也可得一臂助。 且说无魂堂主甫一出现便早已将众人的修为探了个明白。林逸之三人修为,林逸之最次,黄裳女子的身法虽好,但气息根基不深,属于中间,倒是那十四五岁模样的玄雨小和尚一身佛门正宗,却是三人拔尖的。 但即使是玄雨,抑或三人夹攻自己,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那个秭鸢若是在全盛时期,恐怕是个麻烦,只是如今亦是将死之身,怕是没有什么威胁。他唯一所顾忌的便是秭鸢手中的残月镜。 这三年间,九霄皇觉殿屡次与秭鸢交手,秭鸢凭借残月镜竟与他们互有胜负。 看来以自己的修为,突然发难,一击之下,将秭鸢击杀,趁势夺了残月镜,才是首选。 正因此,无魂堂主才会祭起无魂戈,突然发难。再加上他本人面相粗蛮,往往被人以为是火爆脾气,没有什么心眼。 所以,他满以为必会一击即中,然而,他做梦也未曾想到,他这周密计划的一戈,竟被人拦下了。 若是换做他人拦了他这一击,也便罢了,可偏偏却是他最瞧不起的林逸之,这让他气冲顶梁。 无魂堂主桀桀怪叫道:“就凭你区区筑基大圆满修为,也想跟我斗?你也配!” 他暗想赶紧将林逸之这种他心中的废物点心打发了,省的碍眼。 于是,朝半空中的无魂戈一指,瓮声瓮气的叫唤道:“给我吸了他元神去!” 但见原本实质的无魂戈,忽的全身直冒黑气,戈尖处迅速膨胀,刹那之间,那戈已从半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戈尖幻化出的一张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那大口张开,仿佛将那半边天一口吞下。 突然出现在半天之中的血盆大口,獠牙巨大锋利,闪着幽幽青芒,不仅如此,从那血盆大口之中忽然伸出一条猩红色长舌,随着猩红色长舌的翻涌搅动,一股股恶臭之味时时扑面而来。 黄裳女子实在有些忍不住,只得掩住口鼻。玄雨和尚一面作呕,一面骂道:“阿弥陀了个佛的,你是吃了存了千年的臭蒜不成,这也忒臭了点罢!” 话音方落,异变陡生。那猩红长舌猛然摆动舌躯,轰隆一声,仿佛将幻化而成的血盆大口当做了洞口,猩红长舌上下扭动,竟从大口中探了出来。 那长舌翻涌蠕动,时时恶臭传出,好似一只巨大的千年蛆虫。 林逸之也是突然一愣,就在此间,那宛如巨大蛆虫的舌头,一声呼啸,竟极速的朝林逸之头上拍来。 速度之快,瞬刹之间。 黄裳女子见林逸之扔愣在那里,而那蛆虫一般的庞然大物即刻当头,不由得心急道:“林逸之,你木头了么?快躲开!” 林逸之被她这一呼喊,方才如梦方醒,抬头看去,那猩红舌头已铺天盖地之势拍了下来,脸色一变,只得以最快的身法,死命后退。同时连挥赤霄仙剑。 刹那间,赤霄仙剑剑气在林逸之身前凝成三道火焰气墙,只不过气墙刚一凝实,那猩红巨舌也已到了跟前。 只听得三声闷响:“砰——”、“砰——”、“砰——”那猩红巨舌迅雷之速撞在三道火焰气墙之上,甫一接触,前两道气墙便立时崩裂,化为齑粉。 饶是如此,也阻了阻猩红巨舌前进速度,待它与第三道气墙撞在一起的时候,已然显出些许颓势。 巨舌与气墙僵持不下,气墙摇晃不止,几乎要碎裂,但那巨舌想要寸进也势比登天。 只是,那第三道火焰气墙离林逸之不过一步之遥,巨舌虽然没有伤到林逸之,林逸之透过火焰气墙却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那巨舌掀起的腥臭血腥热浪。 然而林逸之却也顾不得许多,大吼一声:“赤霄——” 一声清鸣,赤霄轰然冲天,半空中化作一团燃烧的烈焰,朝那巨舌极速俯冲而来。 无魂堂主正全力催持巨舌与火焰气墙相持,未曾注意赤霄仙剑从天而降,待注意之时为时已晚。 赤霄仙剑带着熊熊火焰一头扎进巨舌之中,林逸之连掐法诀,但见那赤霄仙剑周身火焰忽的烈焰飞腾,将整条巨舌全部烧着,刹那间,就如烧着了半个天空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焦臭的味道弥漫开来,玄雨小和尚哈哈大笑:“这烤全舌的味道却是不怎么样!” 那无魂堂主万没有料到林逸之有此等手段,忙大叫一声:“收——” 早已烤熟的焦黑长舌呼哧一声迅速缩小,最后黑芒一闪,重新变成了无魂戈的模样。 只是却与方才有了差别,那戈尖处原本锋利透亮,现在却黑乎乎的一片。 兴许是无魂堂主过于心疼自己的法宝,未等无魂戈落下,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抓过,可刚抓在手里,便如触了电一般惨叫一声,一抖手,铛啷一声,无魂戈落在地上,随之便听到无魂堂主狼嚎一般的叫声:“烫死我也!烫死我也!” 众人定睛看去,便看到无魂堂主满手通红,全是燎泡。 原来,经过赤霄火焰的烧灼,那无魂戈已然热成了一块烙铁,无魂堂主那肉乎乎的手掌怎会得好? 其实,若他心细一些,恐怕不难看出,那无魂戈的戈杆早已被火焰烧成了一片乌黑。 他身旁的弑神堂主见他如此,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并未搭话,也并未出手,好像事不关己。 原来,这无魂堂与弑神二堂本就不和,却是各个不服的主,都想在九霄神王墨忽面前争个高低,弑神堂主本就瞧不起这无魂堂主胖的如没毛的大狗熊,乐得看他吃瘪。因此他并不急于出手,正拿无魂堂主试一试林逸之的深浅,他可是知道,另外几堂可全部栽在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而且只有筑基大圆满修为的小子身上了。就算里面多多少少有些运气的成分,但想必林逸之必有过人之处。 果然拿无魂堂主这一试,弑神堂主对林逸之竟有些刮目相看了。 筑基大圆满,竟然能逼得元婴初期无魂堂主狼狈至斯,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弑神堂主依旧沉默的看着场中态势,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无魂堂主见林逸之出其不意伤了自己的法宝,心疼之下,桀桀暴叫,也顾不得无魂戈的温度,一指林逸之道:“小子,敢伤我法宝,纳命来!” 说罢,舞动无魂戈朝林逸之砸来,戈还未到,林逸之便感觉一股锐金之风朝自己逼来。 林逸之并不答话,赤霄火焰翻滚,纵身与无魂堂打在一处。 黄裳女子怕林逸之修为吃亏,忙清喝一声。一道粉色光芒从手中铿然而现,更听得似有叮当悦耳声音清响。 却见一物从腕上翩然而出,那物通体透粉,却是三道透明粉色圆环,环环相扣。端的精致无比。 正是黄裳女子的法宝——相思扣。 黄裳女子清喝一声:“无魂堂主,好没羞,元婴修为欺负筑基!我也来领教领教。” 说罢,黄影轻动,早已加入战团。 无魂堂主方才被林逸之奇招所伤,再加上身躯本就笨拙,在林逸之喝黄裳女子的夹攻之下,未免有些相形见绌。只急的大吼道:“弑神,你还看着干嘛,快来助我。” 弑神堂主嘴角撇了一撇,却仍旧未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三人的打斗,眼中的杀机越来越重。 忽的,只见他身形陡然一跃,轻若幽灵一般,已然飘至黄裳女子一侧,与此同时,手中白光一闪,一把冷光折扇霍然打开。 唰——”的一声,折扇冷光如剑,斜刺里朝黄裳女子袭来。 黄裳女子忽听侧面恶风不善,便知有人偷袭,却也不躲,清叱一声,却看半空舞动的相思扣,竟忽的划出一道弧线,仿佛如绵软的纺线一般,一个对折,朝着折扇挡去。 “当——”的一声,火光四溅。黄裳女子趁此机会抽身后退,这才看到事弑神堂主出手了。 呸!九霄皇觉殿都是一群偷袭的下流胚子!”黄裳女子恨声骂道。 弑神堂主也不在意,轻轻的摇着折扇,似笑非笑道:“未曾想圣姑也参与进来了,不过,似乎向着那小子,我想这里好像与圣姑没什么瓜葛,不如圣姑就此离开,以免伤了你,无法与神君交代!” 黄裳女子冷声道:“你们眼里几时认得我这个圣姑!”说罢,相思扣如粉练朝弑神堂主袭来。 弑神堂主冷笑一声,挥动折扇,两人打在一处。 这一下,竟成了捉对厮杀之势,林逸之战无魂堂主,林逸之修为虽低,但依仗身法灵活和赤霄仙剑的威力,一时之间与无魂堂主战了个平平。 无魂堂主虽猛,却因为方才受伤,加上似乎对林逸之赤霄仙剑的火焰颇为惧惮,一时之间也找不来什么便宜。 黄裳女子战弑神堂主,两个人打的更是好看,弑神堂主本就身法飘忽不定,但那黄裳女子更是身法灵动,黄衣舞动,仿佛一只黄莺般翩然飞舞,身姿轻盈绝美。两人打在一起,宛如黄白两道光芒交织缠绕,让人眼花缭乱。 弑神堂主修为虽高,似乎有些忌惮黄裳女子的身份,加上黄裳女子虽然修为不够,但身法却是顶尖,加之似乎她的招式变化多端,一会儿好似问剑谷的招式,一会儿又好似禅寂寺的招式,甚至偶尔还夹杂几招离忧教的招式。端得是驳杂不已。 虽然是各个门派的皮毛,但也够弑神堂主称奇。 于是,这两对打的难分难解。 玄雨小和尚几次想冲上去帮忙,却无奈还要保护身后虚弱的秭鸢。只将他急的来回跺脚,胳臂袖子挽起多高。一边踱步一边小声嘟囔:“你们都有人招呼,偏偏让小佛爷我落了单,弥陀佛,弥陀佛!” 四人战了一阵,无魂堂主心中焦躁,忽的大吼一声:“七十二地煞,给我杀!” 似乎有种默契,弑神堂主也微微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皆同时抽刀出窍,黑夜之中,一百零八把唱到,冷芒闪动。 “杀——” 一百零八人身形飘动,朝黄裳女子和林逸之杀来。 眼看便要将二人团团围住。 忽听的高颂法号:“阿弥陀佛,大头儿逮不着,拿小虾米活动活动也不错,佛爷也该活动一下了!” 但见玄雨小和尚已然跳在场中,一扬手中慈航梵珠,嘿嘿一笑道:“你们这一百零八个泼货,都别动,来来来,佛爷全包了。” 说罢,将手一抬,众人皆以为他又要念佛号,却见他打着稽首,眼睛一瞪,吐出三个字来:跟我打!” 第七十一章 不曾退 弑神堂座下三十六天罡杀手与无魂堂座下七十二地煞杀手齐齐而动,一声令下,长刀出鞘,朝林逸之和黄裳女子杀来。 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各自对付自己的敌人已然吃紧,若再有这一百单八人的围攻,势必雪上加霜。 危急时刻,玄雨小和尚大吼一声杀入战团。玄雨小和尚是这三人中修为最拔尖的,一身佛门绝学,刚猛正大。那一百单八个杀手虽然是九霄皇觉殿的精英,但是若单个论之,决计不是玄雨的对手。 玄雨手中慈航梵珠金光闪动,恢弘之气昂然,这山谷之内,兵器交锋声中更时时透出梵音吟唱,双方这场争斗,你来我往,毫不留情。 玄雨宛如虎入狼群,那一百单八人各个进不得慈航梵珠金光照射的范围之内,所以一时之间,虽占有人数之众,但却束手无策。玄雨虽被团团围住,却犹如游鱼戏水,蝴蝶戏花,游走于刀锋之间。 这三团厮杀,反倒是玄雨这方看起来更加轻松。 斗转星移,星斗满天。夜已沉沉,这片深林除了这一寸土之地,呼喝之声,兵器碰撞之声不断之外,整个深林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便是连深夜的风,拂过无数树叶,也只见得叶浪翻涌,听不得叶声沙沙。 林逸之和无魂堂主的争斗最为吃力,这本没有什么奇怪,这三人之中,他得修为最弱。林逸之若不用寂灭魔心强行提高修为,只用离忧无极道的法诀,若要战胜无魂堂主绝无可能,然而寂灭魔心的反噬更让林逸之难以承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发誓再也不主动动用寂灭魔心,当然寂灭魔心不受控制自己启动那便另当别论了。 所以,单凭离忧无极道和离忧剑诀,林逸之的修为不过一只脚踏入金丹境,对面的强敌已然是元婴修为。林逸之与其周旋这么久,不过是凭借离忧剑诀招式精妙和赤霄仙剑的威力,否则早已败下阵来。 饶是如此,时间一长,林逸之的动作便渐渐慢了下来,早已累的通身是汗,无魂堂主却是桀桀怪叫,步步紧逼。 不仅如此,那无魂堂主虽然看起来野蛮蠢笨,但也看得出林逸之已是强弩之末,抽的空隙,连连使出杀招,林逸之拼尽全力,甚至借助大隐剑气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然而,林逸之也只事到如今退无可退,便是不敌,也要咬牙硬挺过去。 无魂堂主桀桀大笑道:“小子,以卵击石,你要明白,凭着你不到金丹期的修为,便想胜我,未免太过痴心妄想了,本座便是累也能累死你!看戈!” 随着话音,无魂堂主壮如黑熊的笨重躯体忽的纵至半空,半空中无魂戈竖提在手,冷笑道:“小子,接我一戈试试!” 言罢,抡起大戈,以上示下,朝着林逸之砸来。 戈还未到,抡戈带起的风已然铺面而至。 这一戈势大力沉,戈风将林逸之周身闪躲的空间完全锁死。 林逸之一咬牙,大喝一声:“便是接你一戈,又能如何?” “轰——”一声巨响,飞沙走石,林逸之脚下及方圆数十丈内土石被震得粉碎,荡起数丈之高,方才翻滚着落入尘埃。 林逸之顿觉双臂发麻,体内气血乱窜,赤霄剑芒也摇晃起来。林逸之暗道不好,一咬牙,间不容发之际,催持真气游走体内,这才压下体内那股被震荡的气血,又连掐法诀,堪堪稳住了赤霄仙剑。 无魂堂主满以为这一戈,便能将林逸之震得真气紊乱,当场倒地,未曾想他竟然没有大碍,也是一愣,随即冷哼道:“小子,真禁揍,再接一戈试试!” “再来!”林逸之咬牙吐出两个字。 话音未落,第二戈便当头砸下。林逸之觉得眼前那戈极速膨胀,仿佛挟裹了吞山之力,这一戈下去,恐怕自己就会被震得元神崩溃,立时毙命了吧。 死便死了,今日就是被他活活砸死,也不会后退一步。 想到这里,林逸之尽力握住手中赤霄,朝着已然砸下的无魂戈挡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直震的尘土漫天,把林逸之的整个身体都淹没了。 无魂堂主哈哈大笑:“这是你自己找死!” 便是黄裳女子和玄雨和尚也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可是无奈被敌人缠着无法分身。 然而尘土荡尽,再看尘埃过处,那个黑色的,依旧有些单薄的身影,仍然站立在那里。 林逸之站在那里,就如冷风中犹自不屈孤叶,所有人的看得出,林逸之浑身都在微微的颤动,那个颤动的幅度,若不是他极力的控制其实远远比如今的大的多。 这一戈,直震的他眼神都有些散乱了,眼中血丝凸显,嘴角间更是一抹暗红的鲜血,合着尘埃滴滴下落。 或许是这一挡,耗去了林逸之太多的力量,他已然站立不稳,只能一手倒撑着赤霄仙剑,才没有倒下。 赤霄仙剑原本燃烧的火焰光芒已褪去,只剩下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丝丝淡红在剑身之上缓缓浮动。 他竟然还没有倒下。虽然艰苦,虽然这一戈接的豁出了性命,可是他仍旧屹立在那里。 没有倒下,就没有输。 无魂堂主先是一愣,他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少年,他不过是金丹未到的修为,却接了自己元婴修为可以调动的所有力量的两击,依旧能站在这里。 虽然没有岿然不动,却如沧海之中那一艘与惊涛骇浪抗争的木舟,保持着难以忽视的骄傲。 “你,若是认输,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无魂堂主突然不想要这个少年性命了。倒提无魂戈,等待着林逸之的答复。 他知道,这个少年如今莫说与之拼命,便是连站立都要依靠赤霄仙剑,根本就别无选择。 自己放他一条生路,怕是他会感恩戴德罢。 半晌无语。所有的打斗竟不约而同的因这场上的突变停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个已然脆弱到连站立都困难的少年。 他们在等待他的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他们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知道。 这个少年,事到如今别无选择。 放弃。 任何时候,选择活着,都是一种本能。 尽管有的时候,放弃让你不服气、不甘心、不愿意。 可是, 活着。 ...... 林逸之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他现在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开裂了,仅靠着自己最后的一点意志,才不至于碎成粉末。 他伸出另一只手,还好,还能动。轻轻的抹掉嘴角的血。然后及其艰难的缓缓的站直了身子。 这个动作,若普通人去做,也不过瞬时之间,而他却用去了一刻钟。 接着,他咬牙使劲的想要将插在地上做支撑的赤霄拔起来,可是,或许是他真的太过于虚弱,他拔了几下,那赤霄连动都没有动。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又伸过双手,咬牙使劲,终是将赤霄剑拔起,握在手里。 然后,他甩甩头,似乎清醒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冲着站在对面的无魂堂主淡淡一笑。 雪白的牙齿,牙缝里触目惊心的血丝。 那笑,纯粹的像一个孩子。 无魂堂主见状,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倒提无魂戈,便要转身离开。 他以为,林逸之这动作已然说明一切——他屈服了。 “你,站住!”声音微弱,却依旧有力。那是这个少年发出的声音。 无魂堂主蓦然收回已然迈开的脚步。 “再来!”那个少年的声音依旧不大。这句话也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可是,所有的人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是说输了,而是——再来。 尽管这再来二字,说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势。 然而却安如山,温如水,朗如风。 无魂堂主背对着他,发出一声狞笑。 “你找死!” “是的。” 话已至此,他给他机会,他却依旧不退。 他把它看成机会,而他,却把它当做最大的侮辱。 “来吧......”林逸之又吐出两个字。 “好的很!再接我一戈!”无魂堂主大喝一声,身形一跃,这一跃比先前两次的高度更高。 无魂堂主庞大的身躯,甚至将深夜的月光都遮了去。 林逸之努力昂头,集中涣散的眼神,这才能够看清,那个耀武扬威的无魂戈从天而降。 仿佛这戈把天都扯了下来。仿佛这一挥已然搅动了日月星辰。 如山,如雷,如整个世界。 那戈就那般将整个时光都凝固,然后朝林逸之全然的轰下。 林逸之眼中,仿佛在戈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还有高高的离忧山,氤氲的望忧峰。 他知道,他决计接不下这一戈。 戈在下落,宛如一个星河的坠落。 林逸之缓缓的扬起手中的赤霄仙剑,感受到它颤动中带来的温度。 它在发热,发烫。烫的几乎灼伤了自己。 无魂戈泼天而来,虽然还未到,林逸之的皮肤和毛发都开始撕扯起来。 下一刻,便是骨肉齑粉,毛发不存了罢。 终究要死了。 既然不想那般活着,便这般死去,如何? 林逸之忽的笑了,笑的从未有过得轻松。 他缓缓的举起手中的赤霄,没有一丝力气灌注在这一挡之上。 虽然他知道便是灌注了力量,也挡不住。 “赤霄.....委屈你了!”他轻轻的唤着,仿佛在安慰它。 然后他就那样横举着赤霄,保持着挺立的姿态。一动不动,任凭无魂戈咆哮着吞噬而来。 最后的一刹那,他忽然又低低的说着什么。 “师尊,弟子,不曾退!不曾退过半分......” 然后,他闭上了双眼,再也不曾睁开。 然而,他却不曾知道,就在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刹那,原本只有丝丝暗淡红光的赤霄仙剑,蓦然腾起如潮如海般的汹涌烈焰。 那熊熊的烈焰之光,将整个苍穹都点亮。 那光芒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轰——” 无魂戈带着无尽的蓝色幽光轰然撞在了烈焰般的赤霄仙剑之上。迸发出无与伦比的色彩。 整个世界只剩下红与蓝交错迸溅。 然后,那红蓝两色,在顷刻间仿佛也燃烧了起来。 接着,红蓝光芒褪去,带走了世上所有的光芒。 只剩下永生的黑暗。 第七十二章 杀人刀 瞬刹之间,形势突变。 在强烈的光芒蓦然变换成一片黑暗之时,原本拼死相争的所有人,在这一刻竟不知为什么,全部停了下来。 黑夜茫茫,只有每个人手中的法宝放出的微弱光芒,就算是这点光芒,也似乎要被夜色吞噬了。 借着微弱的光芒,黄裳女子才能看清楚林逸之如今的状况。 林逸之整个人倒飞而回,两个胳膊似乎从臂膀上断裂开来,在夜风中如枯叶一般左右飘荡着,林逸之一路倒退的行迹上,点点斑斑,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滴。 眼看林逸之即将重重的摔落尘埃,早已脱手的赤霄仙剑蓦地悲鸣一声,朝着主人的方向极速而来。 而后轻轻的浮在林逸之身下,就如抱着婴儿一般,小心翼翼的托着早已昏迷的林逸之悬浮到一处平地之上,这才缓缓下落。 随后又围着林逸之身前转了几圈。 这才稍显落寞额插在他身旁的泥土之中。 “铮——”的一声发出微微的清响。 黄裳女子趁机猛然挥动相思扣,将把注意力多半集中在林逸之身上的弑神堂主逼退,然后黄影一闪,来到林逸之近前。声音已然带了些哭腔:“林逸之,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不躲一躲?你快起来啊!” 说罢,俯下身去,伤心的摇晃着他的身躯,不停呼唤。 玄雨小和尚冷喝一声:“你们一百多个,佛爷不是怕你?咱们等等再打!” 说罢,也飞身来到近前,看了看昏迷的林逸之,只见他脸如白纸,整个臂膀处和虎口处早已血肉模糊。 不由得慈悲之心大动,打稽首叹道:“阿弥陀佛——” 黄裳女子见林逸之怎么也摇不醒,心中悲苦,只以为林逸之已然死去,声音变得低哀而凄然:“林逸之,你不会死的,等我杀了这群恶人,我背着你万水千山赶回教里,求爹爹救你,爹爹一定有办法的!” 忽的,她紧紧一握手中相思扣,轰然抬头。素色轻纱摆动,虽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从那轻纱摆动间传来难以忽视的杀气。 她一字一顿道:“你们九霄皇觉殿,有一个算一个,今日我便让你们为林逸之偿命!” 说罢霍然起身,便要已死相拼。 然而,便在此时,原本已然如死尸一般的林逸之,忽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伸出手来,颤抖着握住黄裳女子的手。 触手之间,一捧温柔。 他那一握,根本没有任何的力量,甚至那握根本称不得握,称之为触更为合适。 可是,就是这没有任何力量却又使尽林逸之全身力量的“一触”,让黄裳女子轰然停步,如遭电击。 “林......逸之......”黄裳女子喃喃道,猛然转过身去。 她分明看到林逸之努力的睁着双眼,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声音太小了,黄裳女子没有丝毫迟疑,将头凑在他的唇边。 这才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不听则可,她这一听,却已然浑身颤抖,泪雨如丝。 他分明在说:“姑姑......不要去......不要管我......趁他们未加注意,赶紧脱身......林逸之虽死,也可护姑姑周全.......” 这一刻,那黄裳女子的耳中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只有林逸之这断断续续却又坚决如山的声音。 这个世上,怕再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少年如此对自己。 这个少年,今后万水千山,天上地下,他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他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哪怕他要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黄裳女子声音愈发温柔:“今日,你若死了,我也战死,我们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说罢,轻轻朝无魂堂主面前走去,声音冷如冰霜:“不过,你要死在我前面!” 无魂堂主冷笑一声:“这小子自己要接我的无魂戈,他自己找死!” 黄裳女子也不答话,素手一扬,相思扣一道流光,朝无魂堂主打去。 无魂堂主毫不在意,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瓮声瓮气道:“无魂戈,把她也给我砸死!” 说罢,便要挥动无魂戈去挡激射而来的相思扣。 可万万没想到,那无魂戈刚被他再次握在手中,只轻轻一提。 只听得,三声“砰——”、“砰——”、“砰——”的闷响。 再看无魂戈,宛如瓷器一般一片一片的碎裂开去,碎片崩裂,伴着山风,悬浮在半空之中。 无魂堂主,根本没想到这个突然的变故,大吃一惊,呆立当场。 “这........怎么回事!” 这是无魂堂主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句话。由于无魂戈突然碎裂,他完全没有料到,刚一愣神。 那相思扣已然毫无障碍的直直打在他如熊一般硕大的脑袋之上。 “啪——”这一击,只打的脑浆如万朵桃花开。 黄裳女子见一击得手,一道黄影,已然欺在近前,素手再次快速一挥,那相思扣并未折回,反而一道弧线,直击无魂堂主丹田。 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无魂堂主还来不及元婴出窍,那如婴儿大小的本体元婴,已然被相思扣击了个粉碎。 “轰隆——”一声,无魂堂主那具早已没有脑袋的躯体,重重的倒下,荡起一片尘埃。 无魂堂主或许直到死,也不明白,原本他已然胜利在望,为什么顷刻之间连性命都输进去了。 弑神堂主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甚至在无魂堂主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处竟透出一股阴冷的笑意。 弑神堂主声音冰冷,没有丝毫的惋惜:“那赤霄仙剑,岂是凡品,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小子虽然将死,却也拼死挡下了那一戈,虽然没有伤到他,但早已毁了无魂戈的器魄,他还用真气催持,这样的蠢材没有资格为神王效劳,死便死了!” 玄雨小和尚却是听了个真切,呸了一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巴不得他死吧!” 弑神堂主冷笑一声:“他死不死我不管,不过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说罢,一挥手中折扇,朝玄雨扇来。 玄雨嘿嘿一笑:“这才对嘛,跟那些蟹兵虾将打,实在让佛爷不爽的很!” 法宝闪处,两人已然厮杀起来。 黄裳女子刚想帮忙,那一百个杀手已然围了上来。 原是一百单八人,方才被玄雨杀了八个,如今只剩下一百人。 双方再次交手,这一次战事更是焦灼。 一直站在那里的秭鸢,注视着场中局势,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她知道,时间若一长,玄雨和男黄裳女子必然不敌。那一百个杀手还在其次,但那弑神堂主可是元婴七重以上的修为,便是玄雨和黄裳女子夹攻,也没有取胜的可能。 想到此处,她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抱着的残月镜,又回头朝洞里看去。 洞中,是中了毒,浑身长满鳞甲的薛十七。 秭鸢摇头叹息了一声,轻轻的闭上双眸。 似乎在取舍什么。 残月镜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思,镜体之上忽然泛起淡淡的紫色流光。 ...... ...... 夜更深了。茫茫的夜色中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双方交手之处,乃是一道山谷。而山谷四周,皆是悬崖陡壁,直插入茫茫黑色的天空之中,那悬崖陡壁似乎比天上的星斗还要高上许多。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双方打的如火如荼之时,这如苍穹一般高耸的悬崖陡壁之上。 一人,负手而立。静静的透过万丈悬崖,看着山谷中双方的殊死搏杀,却不说一句话。 那人一身蓝衣,或许是体格过于清瘦,那蓝衣随着夜风左右飘荡。 山风渐冷,吹过这人的发丝,而他却似乎如泥塑一般,依旧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他的身旁,一柄清绿色锥状的法宝,正缓缓的浮动着,那清绿色的光芒宛如一泓碧水,时时的扯出淡淡了绿色丝线。 只是,与这男子宽大衣衫不相称的是,他的颈项处却围着一扇雪白的狐毛披肩,映在青绿色的光芒下,似乎那狐毛也有了生机。 这个男子显然注意到了这青绿色法宝的小动作,淡淡的,似自语道:“离人锥......是不是看他们打的热闹,也想凑凑趣不成?......只是,我不习惯打打杀杀,还是陪着我安静的呆在这里吧......” 他虽然这般说着,眼神却依旧没有看这被唤作离人锥的清绿色法宝一眼,依旧注视着万丈悬崖下的一举一动。 夜风瑟瑟,他忽然感觉脸上一凉,缓缓的抬头望向黑色的苍穹。 点点细雨,不知何时悄悄的洒落下来。 他伸了伸手,一滴雨,不偏不倚的滴在他十分苍白的手指尖处。点点透亮。 “下雨了......这天竟有些冷意了......” 他仍旧自言自语,然后自顾自的紧了紧颈项处的狐毛披肩。 不知为何,伴随着这个动作,他竟剧烈的咳了起来,肩膀抖动,更显得弱不禁风。 然而,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站在那里,他的头上,仿佛挨着深黑的苍穹。 雨越下越大,那山谷下的搏斗被雨幕所遮,也有些看不清楚了。 只是,他丝毫没有在意这雨已然变大了,仍旧站在那里,看着这场厮杀。 那山谷处各色法宝的光芒,映照在他黑色的瞳仁之中。 忽的,他感觉雨似乎停了。 他蓦地抬头,那是一把油纸伞。然后他淡淡的笑了。 那油纸伞的花色,他却是熟悉的。 他缓缓伸手,抚在撑伞的那只雪白的素手之上。 然而,他却并不回头,只轻轻的说:“槿雪......你怎么来了。” 身后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下雨了,我来寻你。” 那男人点点头:“算了,墨忽的杀人刀已然出鞘了,我们也回去寻我们的杀人刀罢。只是,他的杀人刀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尸体罢了。” 说罢,他从怀中轻轻的掏出一物,借着清绿色法宝的光芒看去,却是一枚木简。 那木简上刻着两个古篆:弑神。 这男子轻轻一抬手,木简瞬时从手中滑落,朝山谷深处落下,不一会儿便湮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原本只是借那几人的刀,除去无魂,既然如此,索性捎上弑神罢。” 说罢,转过身,将那女子的腰肢轻挽,油纸伞因为他的动作轻轻的晃动,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你决定了么?”那女子轻轻地问。 “决定了......” “你可后悔?......” “不悔。” 再无多话,那男人打算将油纸伞撑高些,然后离开。 可是,油纸伞稍抬,他便愣在那里,原本迈开的步子,就那般停在了那里。 他的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这个人站在雨幕之中,淡淡的看着他们,脸山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见他看到了自己,这才淡淡一笑。 轻轻的一拱手道:“多年不见,陈......”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亦或者他刻意纠正:“不不,苏护法......别来无恙。”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七十三章 陈若水 夜深。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却衬的夜色更加的寂静了。 眼前,是一处红灯深宅。黑漆大门旁挑着两盏红色灯笼,晕红的光芒在雨幕之中显得有些恍恍惚惚。那灯笼也被夜风吹得左右晃动,时时发出嗒嗒的声响。 深宅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横匾。灯笼的掩映下,那匾上的两个字却是愈发的清晰起来:苏府。 宅深许许,寂寥无声。 偌大的宅院,只有后厅还闪着些许的光芒,其余各处,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后厅之内,只燃着几根红蜡,红蜡似乎也点燃很久了,蜡油已然在蜡盘中堆积了许多。 这后厅里坐了两个人。 两个男人。两个英俊的男人。 只是似乎这两个人都不曾发觉身旁有人似得,自顾自得做着自己的事情。 那两个男人一个身穿蓝衣,一个身穿白衣。 身穿蓝衣的靠在一个火盆旁边,烤着火,时时的朝火中扔进几根老柴。 映着跳动的火苗,那张白皙到如一张纸一般的英俊面容,却是越发的动人。 苏执。九霄皇觉殿大护法。更是为林逸之他们指路的那个男人,也是前些时辰,伫立在万丈悬崖上的男人。 而离他一丈多远的藤椅之上,却是那个白衣男人。他背靠在藤椅之上,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正香。 身旁的小桌上,一杯香茗,偶尔的飘着丝丝热气。 而这个人更是熟悉,若是林逸之在场,必定一口叫出他的名字——管得宽。 这两个男人就这样自顾自的行事着,谁也不先说话。 一个屋内,似乎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那个嫣然的女子槿雪已然进来将屋中蜡灯挑亮了两次,然后又轻轻退去。 这两个男人依旧是这番姿势,连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似乎未曾发觉。 就这般,只听得厅外雨声滴滴,打湿厅阶。 终于,那白衣管得宽,缓缓的睁开眼睛,起身端起那杯香茗,来到屋檐之下,望着如丝的细雨,轻声道:“今晚的雨,像极了那晚,你不觉得么?” 然后低下头去,轻轻的啄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便不再说话。 似乎是在等待苏执说些什么。 只是半晌,那苏执将手中多余的老柴全部扔进火盆之内,这才缓缓道:“你杯中之水已然冷了,我叫槿雪帮你换一杯来。” 管得宽眼中失望的神色一掠而过,然后淡淡一笑,似乎随意非常道:“我却是俗人了,这好茶坏茶自是品不出的,怎样都是一口,再换过岂不是糟践?” 苏执呵呵一笑,随着肩膀的抖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宁师兄这张嘴,却是天下美味的东西都逃不了的,你这话却是有些造作了。”苏执边咳边说。 管得宽哈哈一笑:“你还认得我是你宁师兄?” 苏执轻轻点了点头,眼神蓦地有些深邃和恍惚,喃喃道:“当日情景,宛若沥肝噩梦,每日都要想上一遍。宁师兄当时高义,此恩我却还是要记下的。” 管得宽点点头,神情之中也多了些许缅怀之意,叹了口气道:“若非掌教真人固执,若非清玄师叔倾轧,你又怎会......罢了,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今日,我却要听你一句话。” “什么......” “你可愿......” “不愿......” 管得宽又是一声长叹:“你的伤本不会如此,只是你陷入心魔,久久不能开解,又备受幽冥水毒煎熬,两种作用相互之下,你才会......” “宁师兄不必挂怀,我的伤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苏执截过话道。 管得宽摇了摇头:“你叫我师兄,我便再叫你一句陈师弟,多年的旧事,你为何不愿放下?陆师叔心心念念的想着你回去,大家也都......” “陈若水已经死了,这里只有九霄皇觉殿大护法苏执......”苏执轰然抬头,声音也大了许多。 胸脯起伏,拳头不知何时已然紧握。 管得宽却不管他怎样,眼中更是痛心疾首:“死了?陈若水,你这句话骗的了所有人,骗的了你自己么?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和你在离忧山上,曾说过的话么。” “我不记得!”苏执身体颤抖,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不记得?”管得宽的神情如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使劲的点点头:“好,你不记得,我便再说一遍。” “那日,我们插草为香,面对高耸入云的离忧大殿,曾经发誓,生为离忧人,死为离忧鬼......你忘了么?”管得宽一字一顿,盯着苏执道。 “我......我说过,陈若水已经死了!他说的一切与如今的苏执没有半点关系,没有半点关系!” “呼啦——”一声,苏执将眼前的火盆狠狠推倒,里面未烧完的老柴夹杂着炭灰,顿时弥漫开来。 苏执的眼神犹如死水,望着眼前飘荡的炭灰喃喃道:“我如今已然如这炭灰,离了那火,不过是一堆废物罢了......” “你又何苦......” 屋中又是一片死寂。 “锐金,离木,罡炎,朗坤他们都还好么?” 苏执忽然轻轻的开口。 “好......” “还有......汐月......还有师......师尊师娘他们。”那师尊师娘二字,苏执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这才艰难的说了出来。 管得宽轻轻的闭上眼,缓缓道:“都好......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是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放不下他们,为何不回去?若水师弟......” 或许,用不着掩饰了,这个苏执,便是离忧山望忧峰陆无羁座下三弟子——陈若水。 当年,陆无羁曾收五人为徒,按照拜入师门顺序,分别以五行命名。 不知为何,多年之后,林逸之拜入望忧一门,金木水火土,却独独少了水。 林逸之也曾经问过曾锐金,然而曾锐金却支支吾吾,一派讳莫如深的样子。 所以林逸之也没有再问。 可是如今,在九霄皇觉殿的势力范围里,这个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苏执,却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陈若水。 而他的身份,更是和林逸之更密切。 师出同门,望忧峰三弟子。 若是林逸之就在当场,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回去?......”苏执凄然一笑。那笑中更多了几丝苦涩。 “当年,师尊为我宁肯断送自己在离忧教的地位,遣散望忧峰几乎所有的弟子,甚至隐逸不出,到头来,我不还是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宁师兄,如今你口口声声的让我回去,我来问你,你也知道离忧教教规如山,岂能容许我这样一个异类存在?是掌教真人允许,还是各位首座师叔允许?亦或者这万余离忧教的弟子允许?我回去,可能么?” “这......” 管得宽一时语塞,他知道,苏执所言句句真切,他若真的回了离忧教,怕是第一个不容他的便是掌教真人。 管得宽叹了口气道:“陈师弟,是离忧对不住你......” 苏执的神情渐渐恢复如常,他蹲下身子,重新将火盆扶好,然后又将那些未曾烧完的老柴一根一根的捡起,放在火盆之内。 “只这一会,就又浑身冰冷了。”苏执苦笑了一下。 话音方落,槿雪便轻轻的走了出来,轻轻伏身在他的旁边,将火折子打着,顷刻间,火盆内又是一团温暖。 然后她看了一眼苏执,又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屋檐下的管得宽。 苏执冲她柔柔一笑:“不妨事的......” 槿雪这才点了点头,再次退进黑暗之中。 “如今,在九霄皇觉殿,也挺好......”苏执淡淡道。 “呵呵,你瞒得了别人,怎能瞒得了我?”管得宽笑道。 然后对坐在苏执面前,一语不发却淡笑这看着他。 “宁师兄何意?” “你真就安心做这个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管得宽一字一顿道。 不等苏执说话,管得宽又道:“罢罢罢,你不说我也不问,但是你可知道,你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人......” 苏执不动声色:“谁?” “你还记得你在雨中碰到的那两个人,然后你给他们指路,其实是想以他们为马前卒,破了那秭鸢的禁制对吧。”管得宽说的信心十足。 苏执也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道,问你路的那个少年是什么人?” “不知。” 管得宽点点头:“那少年,唤作林逸之。他便是你望忧峰师尊陆无羁所收的小徒弟你素未谋面的师弟......” 话音方落,苏执脸色大变,腾地一声站起。 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管得宽又道:“我不管谋划些什么,如今你小师弟身陷险地,你如何收场......” 苏执半晌无语,只围着火盘负手踱步。 终于,他恢复方才的从容。缓缓的坐了下来,淡淡道:“这又如何?我说过,师尊在离忧一日,我便保全离忧一日。我保那林逸之无恙便是......” 管得宽闻言,似乎不太确定道:“当真?” “我何曾儿戏......” “好!”管得宽点点头,一拍手站起身来道:“夤夜叨扰,就此告辞。你记住只要不伤离忧中人,一切随你如何!” 说罢,一道流光,射向雨夜之中。 苏执并未起身,就那般坐在火盆边,一动不动。 只到那红烛燃尽,火盆内的炭化为冷灰。 他单薄的身影同那渐渐涌来的黑暗缓缓的融为一体。 黑暗中,他轻声道:“槿雪,你叫那把刀......进来罢!” 第七十三章 定阴谋 待槿雪去了,这厅中重新恢复了安静和黑暗。只有火盆里的火苗映照出一片微微明亮的区域,火盆里时时传来毕毕剥剥的声音,让整个厅堂显得更加空荡起来。 苏执就那般坐着,瞳仁里映照着跳动的火苗。或许是火苗的微光有些刺眼,他缓缓的眯起眼睛。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又什么都没有想。 半晌,他似乎呓语般的自语道:“林逸之......” 然后,那脸上竟浮现处淡淡的笑容。 又过了许久,厅里再次响起脚步声,时轻时重。从脚步声中可以判断的出,这次进来的应该是两个人。 槿雪又走了几步,回头向身后道:“你在这里等候。” 身后似乎有人,稍稍的点了点头。槿雪这才再次迈步,走近苏执近前,附耳低声道:“他来了......” 苏执轻轻的点了点头,槿雪这才缓缓的退到黑暗之处。 苏执没有回头,用手中的木枝将火盆里的火苗微微拨亮,淡淡的说道:“来了......坐吧。” 身后脚步声响起,这次脚步声要比槿雪的脚步声大上许多。 不知为何,苏执闻听,淡淡的皱了皱眉。 话音响起:“我站着就成,护法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许的谄媚。 甚至这声音竟异常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不用,你非我的属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的修为远远超过我,何必自贱身份?”苏执的声音里有些厌恶。 这种妄自菲薄的人,苏执从心往外都十分反感。索性连头都没有回,仍旧那般拨弄着火盆。 身后之人听得出苏执话音里的情绪,却似乎并不以为意,便在离苏执五尺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们的人,已经把她的禁制破掉了,现在就在赎魂林幽冥渊的山洞里,只是,她有几个帮手,我们暂时遇到了些许麻烦,你可以行动了。” 那人闻言,点点头,似乎有些顾虑道:“那残月镜威力极大......若是情势所迫,她唤出涅槃之火......恐怕要玉石俱焚啊......” 苏执忽的冷笑起来,言语之中更带嘲讽:“妖就是妖,如此惜命,还想夺一国社稷......玉石俱焚又如何?” 顿了顿,苏执又道:“她放火便让她放,我还怕这把火烧不起来呢。” 那人眼神一凛,他听得出苏执这句平常口气的话中带着泼天的杀气。 然而他又实在疑惑,不由得又问道:“护法此言何意?” 苏执冷笑一声,从袖中拿出一物。那物刚一出现,不知为何,火盆里的火忽然躁动起来,火焰涨起三寸多高,将整个厅堂都照的如白昼一般。 而苏执身后的人,看到苏执手中的东西,眼中更熟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狂热。 苏执皱了皱眉头,朝火盆上一伏,再看方才蹿起多高的火焰,顷刻之间恢复原本的安分,在火盆中静静的燃烧着。 苏执将那东西朝身后掷去,“啪——”的一声清响,那东西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一动不动。 “这是唤火珠,她若召唤涅槃之火,那火便可以由你操纵,到时你想放多大火便放多大火,你想烧到几时便烧到几时。”苏执淡淡道。 “明白了,哈哈,明白了。”那人的话音中难掩喜悦。 苏执忽然声音一凛:“你可要小心点了,这唤火珠世上只此一枚,若有什么差池,莫怪我......” 那人不等苏执说完便道:“护法放心,我定会小心翼翼收着,待我用完即刻归还。” 苏执却哼了一声道:“你既用了,再还我作甚?拿来脏手?” 那人一愣,半晌无语。 这话却有些难听了,苏执可以听得出身后的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起来。 看来那人正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苏执也似随意的握紧了拳头。 妖兽的脾气,若突然暴起,必定伤人。苏执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良久,那人的呼吸终于还是渐渐平复起来。苏执背对着他,脸上更是浮现出一股鄙夷之色。 那人竟又是谄媚一笑道:“那既然护法不要,我若用完,这唤火珠该作何处理?” 苏执眉头一皱,颇为不耐烦道:“你想收着便收着,不想收着,找个犄角旮旯扔了也随你,还来问我!” 那人闻听忙道:“护法说的极是,看来护法手中不少天地珍宝啊,连唤火珠都瞧不上。只是......”那人似乎踌躇了一下,这才道:“只是,这唤火珠不知护法从何处得来的......” 苏执闻言,霍然站起,蓦然回头紧紧的盯着此人,眼中原本的虚弱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杀气。 他一字一顿道:“有些事情,不该你问的,最好不要多嘴!” 那人见他如此,蹬蹬后退两步,不知如何接话。 苏执忽的叹了口气,又恢复原本的淡漠神态,朝他摆了摆手道:“罢了......你记住我们的约定,你要她的性命,我只要残月镜。” 那人没有说活,点了点头。 苏执这才又转身坐下,言语中透出深深的疲惫:“你走罢......今日我说了太多话,不说了。” 半晌,苏执的身后才响起脚步声。 那个身影随着脚步渐渐的远去,缓缓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是,那个消失的身影越发觉得熟悉异常。 那人走了很久,苏执仍旧坐在火盆旁,不动不言,目光如水。 一声清响,清绿色的离人锥缓缓的而出,在他身旁轻轻的环绕。 他周身被蒙上了一股淡淡的绿晕,显得格外不真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执面前的火盆逐渐的熄灭。这厅堂中的唯一光芒也消失了。 黑暗之中,传来苏执淡淡的自语:“火燃尽了,或许我也该结束了......” 一股淡淡的殷红,从他嘴角缓缓的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在黑暗中开出凄艳的花瓣。 “苏执......” 黑暗中,传来槿雪心痛的呼唤...... ...... ...... 赎魂林,幽冥渊。 战斗还在继续。如今的战况比之之前已然有了不小的变化。 黄裳女子最初被一百蒙面杀手围攻,如今已然只剩三十余名。 离战团不远处,横七竖八的赫然躺着七十余具尸体。 身下血仍未流干,合着天上落下的雨,仿佛成了血河一般。 黄裳女子果然招式精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然击杀七十名杀手。 然而这七十名杀手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没有将她真正的招数门路逼出来。他们皆死于或禅寂、或问剑抑或离忧的招式。 这样一个女子,便是玄雨在一旁偷眼观看,也不由得心惊。 料想一个面罩轻纱的女子,竟然会用几大家修真门派的的招式,虽然都是一些普通的常规招式,算不上精妙,但若要传扬出去,怕是整个修真界都会震动的。 然而,那七十名杀手虽然被黄裳女子击杀,剩下这三十名杀手,全部都是弑神堂主座下天罡杀手,实力要比那七十余人高的多。 现如今,将黄裳女子团团围困,走马灯一般刀雨连闪。 黄裳女子若不是凭借相思扣散发出的粉色保护光罩,恐怕此时早已吃了大亏。 然而那光罩的范围更是愈发被刀芒挤压,如今几乎快要贴在黄裳女子的衣服之上。 甚至又几道刀芒来势汹汹,已然突破了光罩刺了进去,若不是被黄裳女子挡了回去,恐怕此时黄裳女子早被刀芒所伤。 再看玄雨小和尚与弑神堂主之间的争斗更是吃紧。玄雨小和尚的慈航佛珠虽然正大,威力更是绝伦。 但那弑神堂主手中不知名的折扇更是诡异无比,招招阴险诡谲,通体的银色气芒弥漫,更显得阴狠非常。 玄雨小和尚一身佛门正宗,修为虽然为林逸之三人之手,但也不过在金丹八重左右,眼前的弑神堂主修为已然是元婴大圆满。 若是一时半刻,玄雨还能坚持,可是如今已然交手一个时辰有余,玄雨小和尚早已是强弩之末。 那慈航梵珠的光芒更是不稳,被折扇逼得乱转。 山谷之内,更是时时传来玄雨小和尚焦急的呼喝之声。 就在此时,相思扣忽然悲鸣一声,粉芒尽散。那黄裳女子身形极速倒退,堪堪在撞上山石前稳住了身躯。 然而却身形一晃几欲摔倒。顿觉眼前一黑,想要再冲上前厮杀,却是不能够了。 玄雨小和尚正在对敌,闻听有变,转头一看,正见危机。大吼一声:“尔等休要伤人,看法宝!” 但见慈航梵珠中四十九枚珠子忽然开裂,若漫天星雨一般,玄雨高颂佛号,右手一翻,但见那四十九枚梵珠中竟有半数极速朝黄裳女子激射而去。然后金芒一闪,竟在黄裳女子身前形成一道金芒气墙。 那金芒气墙方一形成,三十名蒙面刺客手中尝到已然齐齐挥至。 “轰——”的一声,正撞在金芒气墙之上。那金芒气墙随即碎裂。再看三十柄长刀齐齐的被震荡至半空。“啪啪啪——”的如雨一般掉落在地。 三十名蒙面刺客皆大叫一声,再看虎口处均已震裂,鲜血崩裂而出。 玄雨小和尚一昂头,大吼道:“好吧,今日佛爷将你们统统都收了去,看你们如何害人!” 玄雨一人迎战,更是毫无惧色。 一直站在洞口的秭鸢神色终于变得坚忍无起来,再不看战事如何,转身缓缓朝洞内而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七十五章 烧死他 秭鸢一人悄悄的走进山洞之中,外面的喊杀之声渐渐听得有些模糊了。可是那榻上躺着的已然成了怪物模样的薛十七似乎有渐渐苏醒的趋势,时时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低吟。 双手紧握,宛如钢钩异兽一般的爪子,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手掌之内。 虽然他依旧昏迷着,但却可以看得出,他正被这种中毒而产生的异化折磨的痛苦不堪。 然而,不知为何,薛十七虽昏迷不醒,整个面目之上布满了青色的鳞甲,但透过那片片鳞甲却可以隐约看出,他似乎眉头紧锁,竟隐隐有种不屈的神情。 “十七,你疼么?”秭鸢走到薛十七近旁,俯下身去,喃喃低语。 她也注意到了薛十七的神态,心疼之余,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甘心被血甲毒气所困,犹自抗争不停,可是你本就是凡人之躯,怎能抵得过这种阴狠手段。” 话说到此,早已泪水涟涟,不禁趴伏在薛十七的胸前,大哭起来。肩膀颤动,凄然无比。 薛十七此时早已满身恶臭,秭鸢却似浑然未觉。 秭鸢边哭边道:“若不是因为救我,你怎么遭此厄运?若不是因为你我相遇,恐怕你也如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一样,背着书箱,携着小僮,进京赶考去了,凭你的才学,定然金榜高中,说不定,此时此刻必然帽插冠花,身骑白马,将那京都的繁华一日看尽。可是如今却因为我的牵连,你成了这副模样......” 秭鸢又是一阵啜泣,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虚弱如纸的脸上,竟渐渐出现了些许笑容。 她似乎自顾自的说着:“十七,你还记不记,那年冬天,下好大好大的雪,我因为强行破开千羽国与外界的禁制,而导致真元首创,只能变成我的本体。那一年,大雪纷扬,我这只小小的子规无家可归,在漫天的雪中又饿又冻个,就是在薛府的庭院中,我终于发现了雪地上的谷子,于是不顾一切的冲了下去。” 说到这里,秭鸢的笑意更浓了,似乎陶醉在往昔之中:“呵呵,也怪我太过贪吃,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薛府丫鬟们设下的陷阱给抓住了,还折断了一根翅膀。我以为我在劫难逃了。” 秭鸢柔柔的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薛十七:“可是,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你,那年那天,大雪纷飞里,你一身素衣,随风飘摆,你就那般站在雪中,展开笑容,那笑容温暖而清澈。我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是你从他们手中救下了我,给了我谷子吃,给我水喝,还细心的照料我。那是我真的就想一生一世的成为这样一只小小子规鸟,陪伴在你的身边。”秭鸢低低的说着。 “后来,我的伤好了,便悄悄的走了,十七,你知道我是有多么的不舍?再后来,我的功力渐渐的恢复了,终于成了现在的模样,于是我便来寻你。那时春暖花开,那时有了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遇。”往昔一幕一幕从秭鸢的眼前划过,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十七,你可知道,那个时候,我便暗暗下定决心,此生此世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随你,无论多少艰难我都会不离不弃,我憧憬着明月高悬,你在灯下读书,而我为你剪烛,我憧憬着能为你做所有你喜欢的一切。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对你如此好,你在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如我这般对你......” 秭鸢的声音一字一顿:“傻瓜,你救了我的性命,那时起,我便认定,我的命都是你......” 秭鸢不再说话,缓缓伸出手,摩挲着薛十七长满鳞片的脸颊。 触手之间,坚硬冰冷。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声音也变得坚定起来:“十七,我说过我拼死护住残月镜是为了救你。可是如今......” “只是,十七你放心,洞外的三人我定然会救,而你的性命,便是秭鸢被打入幽冥炼狱,魂飞魄散,我也定然救你!” “十七,等我!” 说到这里,秭鸢再不迟疑,霍然站起,早已没有了方才虚弱的模样。眸中光芒闪动,朝洞口大步的走去。 十七,等我回来之时,便是你重生之日。 洞外的形势已然更加危急,玄雨小和尚若不是凭借着慈航梵珠的威力,恐怕早已身陨,便是此时此刻,在弑神堂主的几次杀招之下,也不过是堪堪躲了过去。 秭鸢缓缓走到战场前,忽的高声道:“你们都停下......不要打了!” 黄裳女子本已受伤,见秭鸢突然站了出来,生怕她有事,只得忍痛起身,欲要挡在她的前面。 秭鸢却冲她一笑,淡淡道:“不用,无妨。” 玄雨正拼死搏斗,见秭鸢突然叫双方停手,便虚晃一招,飞身道秭鸢身旁。 再看时,僧衣之上不知何时中了几刀,有些残破,额头之上也是热汗直淌,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就连慈航梵珠的光芒也早已暗淡下来。 饶是如此,玄雨小和尚还边喘边道:“秭鸢姐姐莫怕,我还能挡上一阵,若事有不逮,你们两个护着逸之先走。” 秭鸢却摇摇头道:“三位为了帮我,不惜身陷险地,秭鸢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无情意,玄雨师傅且退,这些人交给我了。” 玄雨闻言,颇有些吃惊,刚想说话,却被黄裳女子一拉。 他抬头看去,却见黄裳女子冲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黄裳女子道:“如此,姐姐万事小心。” 再看秭鸢的气势神态,浑然不似方才那般虚弱,只翩然一纵,早已来到弑神堂主近前,冷冷的看了看他,淡淡道:“你们三番四次前来,不就是为了它么?” 说罢,将左手轻轻一抬。 众人皆感觉到一阵炫目的紫色流光轰然而现,定睛看去,却见秭鸢手中所擎之物正是千羽国珍宝:残月镜。 弑神堂主脸色一变,他未曾想过秭鸢会在如此情势下拿出残月镜,于是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冷声道:“千羽国的公主殿下,你早就知道这些,何必多问?我们神王殿下对您手中的残月镜仰慕已久,只是公主殿下太过小气罢了,若不然我们怎么能刀兵相见呢?” 秭鸢冷笑一声:“呵呵,休要花言巧语,我且问你,若我把这残月镜给了你们,你们可会放我们离开?” “什么?给我们?”弑神堂主一阵讶然,望着秭鸢张口结舌。 秭鸢点点头道:“我何曾说谎?再说如今的情势,我有必要说谎么?” 玄雨小和尚闻听此言,急的大吼一声道:“秭鸢姐姐,不能把残月镜给他们......” 说着便要上前拼命。 不想又被黄裳女子一拉,耳边传来黄裳女子的声音道:“小和尚稍安勿躁,那残月镜是秭鸢拼死相护的东西,岂能这么轻易的给了他们,她定是有所准备,我们静观其变才好。” 玄雨小和尚这才点了点头。 秭鸢这一番言说,倒让弑神堂主没有想到,思量半晌,又悄悄的抬头打量了秭鸢几次,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任何欺骗之意,更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半晌方道:“你真的愿意把残月镜给我不成?你原先不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它!” 秭鸢淡淡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们命在旦夕,我原先护着残月镜,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复我千羽国,然而仅我区区一介女子,根本无法做到,因而,这残月镜对我来说已然没有用处,你们想要便拿去了,我拿无用换我们性命,何乐而不为?” 秭鸢说话之时,弑神堂主双眼紧紧盯着她,见她言辞灼灼,似乎并未有欺瞒之意,心中便也信了八九分。 于是长笑一声,朝秭鸢一伸手道:“如此,拿来!” 秭鸢闻言,再不犹豫,左手一用力,一道紫色光芒,残月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弑神堂主飞去。 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眼看残月镜就这样轻易的送到了弑神堂主手中,正自疑惑,却忽的听到耳边传来秭鸢的声音道:“二位注意,待会无论有什么变化,都不要管,赶紧护住林少侠,往洞内去。” 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并未声张。 那残月镜被高高抛起,弑神堂主身形一动,半空中便将残月镜牢牢的抓在手中。 待身形落地之时,已然将那残月镜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但见那残月镜虽然有些裂纹,却紫气氤氲流转,果真是夺天地之造化。 弑神堂主哈哈大笑:“这残月镜还是被我所夺,待献与神王主上,神王必定大喜。” 那弑神堂众见状,忙单膝跪地,齐声道:“恭贺堂主!” 弑神堂主将残月镜拿在手中,斜睨了秭鸢一眼,这才道:“我答应放你们离开,但只在今日,若是再碰到,定然饶不得你们!” 说罢一挥手道:“我们走!” 弑神堂主带领手下杀手,转头边走。 哪料方走出几步,便听得秭鸢冷冰冰的声音道:“弑神堂主拿了残月镜,便想这般走了不成?” 弑神堂主闻言,脸色一沉,抬头看时,却见秭鸢不知何时已然飘然余面前半空之中。 秭鸢身形虚浮在半空中,宽大的红色纱衣,宛如盛开的红莲。 弑神堂主眼神一厉道:“你是何意?莫非反悔了不成?” 秭鸢冷冷道:“这却没有,只是敢问,你可知这残月镜如何用法?” 弑神堂主闻言,这才想起自己竟不知如何使用,这才一笑道:“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秭鸢眼神更加如霜如冰,一字一顿道:“如此,便让我教一教你们如何使用吧!” 话音方落,但见秭鸢口中念念有词,却是一段咒语,任是弑神堂主如何细听却仍旧一头雾水。 忽的,但见弑神堂主手中残月镜竟缓缓的向半空中漂浮而上。 直到飘至苍穹之半。便不再移动了。 半空之中,仿佛真的有一盏紫色残月,散发着神秘而又凄凉的紫芒,诉说着世间沧桑。 秭鸢凌空虚浮,双眸微闭,宛若天仙。 忽的,一道紫色极光从残月镜中射出,紧接着整片苍穹大地已然变成了幽幽的紫色。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寂静的暗夜中喊了一声,那声音如丧考妣,更带着无比的恐惧与绝望:“火!火!着火了!” 弑神堂主闻言,转头看去,更是大吃一惊。 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从苍穹和地上直直的喷射出无边的血红火焰。 火焰连天,越烧越大,整以迅雷之速朝着他们快速的移动着。 弑神堂主猛然抬头,才发现,所有的泼天大火正源源不断的从残月镜中喷涌而至。 刹那间天地沸腾,烈焰纷纷。 弑神堂主倒吸一口冷气,火红之焰在他瞳仁中不断闪动,而他的眼中却如死灰一般。 半晌他才喃喃道:“这......这是......涅槃之火!” 秭鸢身浮半空,望着底下一片汪洋火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空洞而冰冷:“烧吧,烧吧,烧死这世间污浊的一切!”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七十六章 涅槃火 残月之怒,烈焰翻涌。 涅槃之火若天河倒泻一般,将整个山谷顷刻之间点燃,借着幽幽的山风,仿佛火海翻涌,无垠无边。 火借风势,风借火威,整个苍穹都变了模样,暗红色的天际中夹杂着一丝动人心魄的淡紫,竟然让人从心向外生出一种噩梦之感。 火焰滔天,那残月镜中之火似乎没有枯竭之时,涤荡着世间万物。 这一火之炼狱,似乎成了所有人的末日。 弑神堂主手下杀手惨呼之声不断,那能够惨呼的便是幸运的,因为在烈焰焚身之时,多多少少还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而大多数则是连呼喊都来不及,便被漫天火海吞噬,瞬霎之间化为火焰。 顷刻之间,弑神堂主手下杀手便大部分被火焰直接烧死,只有数名杀手因为离弑神堂主较近,沾了弑神堂主拼命抵挡火势的光,这才没有丢掉性命。 弑神堂主不愧为元婴期高手,便是火势如此汹涌,他的眼中也没有出现过度的慌乱,在最初惊讶原本已然极度虚弱的秭鸢会突然出手之后,便迅速的恢复了冷静。 但见他折扇清摇,身边三尺之内竟起了一阵阴冷至极的风,那风好似从地底深处吹来。 强势如涅槃之火,竟在阴风生成的地域徘徊不前,似乎怕着三分一般。 “你们都靠过来,想活命的赶快!”弑神堂主一边全力催持手中折扇,一边招呼手下残余的杀手。 那些杀手总算看到了活命的机会,皆疯也似的朝着三尺之地挤去。 怎奈着三尺之地又能站下几人?于是为了活命,甚至不惜拔刀相向。 弑神堂主原本想要阻止,看此情景,知道阻止不过徒劳罢了,人最惜命,此情此景之下,有一线生机,谁又能让步呢。 但见你插我一刀,我砍你一下,终于接近那三尺之地,但终究太晚,惨叫一声,被涅槃之火的烈焰吞噬。 然而,还是有几名彪悍的手下,拼尽全力挤了进去。 然而多数身上也是挂了彩,狼狈不堪。 弑神堂主不去管这些,在他眼中这些杀手不过是蝼蚁罢了,死或不死,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见他折扇连挥,竟有将涅槃之火回逼的势头,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涅槃之火,也不过如此嘛!” 半空中的秭鸢,红衣盛放,宛如倾世的红莲。 她的声音渺远而空灵,仿佛从天际中传来:“你以为这便是涅槃之火最大的威力,弑神堂主,今日我要让你给十七陪葬!” 秭鸢的声音虽然缥缈,但却听得出无尽的恨意。 但见她红袖清挥,每一挥都带起阵阵如潮的火浪,那火浪在她周身时而直冲天际,时而盘旋环抱,竟有说不出的惊艳。 秭鸢忽的双手合十,面露虔诚,口中念念有词道:“万年天凤族的神灵,佑我千羽国的族人,将这熊熊的烈焰,涤荡世间一切的污浊,燃烧吧!” 话音方落,整个火海似乎传来阵阵呼啸之声,在看着连天的火焰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热浪翻涌,无数烈焰直插天际。 而秭鸢更是红袖连挥,那原本恢复了的面色,再次惨白至极。身形也开始摇摇欲坠,仿佛是一颗不知何时便会坠落的星星。 原来,这才是涅槃之火真正的威力,只是若在秭鸢全盛之时,如此召唤涅槃之火,恐怕也要耗费大半真元,更何况如今秭鸢已然如此虚弱,她不过刚一使用这番咒语,已然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然而,她如今已然无处可退,只得咬牙坚持。 弑神堂主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可以称之为可怕的神色,因为他终于感觉到,如今的火焰烧灼不比方才。 虽然他仍全力催持手中的折扇,但是原本祭出的冷风,如今竟有了些许热气,不仅如此,那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涅槃火焰,将原本只有三尺之地的安全区域不断压缩,如今这火焰已然就在眼前。 强烈的火焰烧灼刺痛感,让他难以忍受,桀桀的怪叫起来,他身旁的手下更是各个翻身栽倒,哀嚎不已。 忽的,他感觉手中一烫,忙回头看,便见手中的把折扇不知何时碰到了这熊熊烈焰,已然完全烧着。 “哎呀——”一声,他一抖手,将折扇甩了出去。那折扇似乎也感觉到这犹如跗骨一般的烧灼滋味,似乎惨叫了一声,整个没入燃烧的火海中,顷刻之间没有了踪迹。 弑神堂主少了法宝,情势更是雪上加霜。身边所有的杀手,均已葬身火海。 然而,他似乎不死心就这样死亡,犹自挥动双拳,带起阵阵拳风,将地上的泥土掀起,却竟能阻一阻火势的蔓延。 只是这终究只是权宜之法,时间稍长,就算涅槃之火不将他烧死,他自己也会因为真气耗尽,油尽灯枯而死。 眼看那弑神堂主即将葬身火海之中,那半空中正全力催持涅槃之火,却忽然之间身体剧烈的颤动起来,似乎依然油尽灯枯。 忽然之间,秭鸢再也坚持不住,“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自半空中洒落。 整个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那残月镜也顿时紫光顿消,倾盆般的火焰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幸亏已然退在洞口之处的黄裳女子眼疾手快,顾不得身体的伤势,将体内错乱的真气强行一压,纵身朝下落的秭鸢飞去。 顷刻之间来到秭鸢身旁,伸手将她接住,飘然放在洞口处。 这一强行提气,黄裳女子顿觉体内真气翻涌,几乎站立不稳。忙盘膝闭目,运功恢复。 身旁的玄雨小和尚不经意间看到这黄裳女子运功调息,却发现这黄裳女子反掌之间,隐隐有股淡淡的暗紫色气流。 不由得心中一动。这样的内息颜色,决计不是正门吐纳,再加之方才这黄裳女子与人争斗的手段,皆是东一家招式,西一家招式,未曾流露出半分自家修为。 难不成她是故意如此,掩盖自己非名门正派的身份。 玄雨小和尚忽然想到,那九霄皇觉殿中人,对她的称呼为圣姑。 这番猜测下来,玄雨对黄裳女子的身份更加疑惑,但忽的一想,不由得暗道,玄雨啊,玄雨,你何时也变得迂腐起来?成了禅寂寺那几个千年老头的性格,管她什么来头,如今情势危急,怎能自相怀疑。 黄裳女子调息半刻,与玄雨对视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两人又朝秭鸢看去。 但见秭鸢此时虽然清醒,眼神已然灰暗衰败,更是气若游丝。面若死灰一般。 玄雨眉头一皱,一打稽首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不等黄裳女子说话,已然盘膝坐下,双手清挥,一股正大浩然之气,从掌中发出,直入秭鸢体内。 玄雨越是运功,眉头越是紧蹙,秭鸢如今的状况也不过只剩一口气在,体内静脉断有十之七八,真气乱窜。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极为冰寒的气息,在她体内肆虐。 这股冰寒之气虽几乎不可探测,但却是秭鸢致命之伤。 正在这时,洞口前发出一阵狞笑:“受伤至斯,还要强行召唤涅槃之火,你这是找死。如今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乖乖交出残月镜,我便让你们死的痛快。” 弑神堂主正站在洞前,只是此时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气势,身上焦黑烧灼的痕迹明显,头发散乱,脸上也是青黑处处,煞是狼狈。 秭鸢虽然口不能言,却听得真切,双手使劲的护住怀中的残月镜。脸上更是浮现出必死的决心。 玄雨小和尚正催动内息替她疗伤,根本无法在于弑神堂主争斗,黄裳女子见状,冷然道:“今日,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杀了此贼!” 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逸之,但见林逸之仍旧昏迷不醒,只是奇怪的是,他原本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知何时竟然全数愈合。此时此刻的林逸之竟仿佛睡着了一般,除了没有意识,呼吸竟变得平静了许多。 黄裳女子冲玄雨道:“如今战力只你一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那个混蛋交给我来应付。” 玄雨点头,黄裳女子轻纱微动,走到洞口之处。冲弑神堂主冷冷道:“你们九霄皇觉殿真就要赶尽杀绝?你们那个神王,就不怕我爹倾全教之力,灭了你们?” 弑神堂主冷笑一声:“且不说你们是不是又这样的实力,便真的有,我也不信你爹会因为你一人,而与我们斗得两败俱伤!” 黄裳女子闻听此言,不禁神色一暗,暗暗想到,如爹爹这般,心中或许真的只有他的霸业罢,自己不过是...... 想到这里,心似寒冰,缓缓的扬起手中的相思扣。 相思扣原本已然暗淡,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境,竟然叮叮响动,粉芒大胜。 黄裳女子便要催动相思扣搏命。 忽的半空中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紧接着苍穹之上,有人吟唱道:“游侠清裘空好名,奈何以直报怨?会当灵机得天眷,三春调血脉,一夕结本元,回首浮生未足哂,是非到头一念。浊酒轻吟无情剑,今朝一修士,明日逍遥仙!” 黄裳女子和弑神堂主顿时一愣。 弑神堂主大吼道:“何人装神弄鬼!” 半空中又是一阵朗笑。 “非神非鬼,我叫管、得,宽!”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七十七章 白骨阵 半空之中,声音方落,一道白影闪过,再看一位潇洒俊逸的男子缓缓飘落在洞前。冷笑着看着弑神堂主。 那黄裳女子眼前一亮,却是认得来人正是管得宽。但玄雨小和尚却与管得宽素未谋面,不知是敌是友,心中一乱,差点真元反噬。 黄裳女子忙道:“小和尚,这是自己人。” 玄雨这才心中大定,专心为秭鸢渡气。 再看管得宽神情轻松淡然,眼神朝四周看了一圈,只在远处昏迷的林逸之旁稍停了片刻,这才下颌稍抬道:“你伤的?” 原是林逸之这伤并非弑神堂主打的,而是无魂堂主,只是,无魂堂主被黄裳女子出奇击杀。弑神堂主对半路杀出的管得宽颇为恼怒,不想费口舌,狠声道:“是我杀的,又能怎样?” 管得宽微微冷笑道:“怎样?要不你自己把自己伤成这样,和我兄弟并排躺着,要不我把你送过去躺着!” 弑神堂主闻言大怒道:“好狂!就凭你?” 说罢,偷偷用望气术试图探测一下管得宽的修为。 管得宽呵呵一笑道:“想探我修为,何必鬼鬼祟祟?你探便是!” 说罢,不躲不闪,竟大马金刀的站在那里,不做丝毫掩饰和抵抗。 那弑神堂主却也不管他,催动望气术想要探个明白,然而探了数十息,却一头雾水,连看管得宽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起来。 半晌,弑神堂主倒吸一口冷气,蹬蹬朝后退了几步,低声道:“这......不可能!” 管得宽哈哈大笑道:“怎样,探得可清楚?” 也不怪弑神堂主有这般表情,弑神堂主修为依然在元婴七重,正常来说,望气术可探得比自身修为高两重的修为,也就是说,弑神堂主可以探得渡劫期的修为。 然而,无论弑神堂主如何探测管得宽的修为,却仍旧一头雾水,根本看不出一丝半点,照方才的方法看,管得宽的修为最少也该是洞墟期。 可是放眼整个修真界,除了几大门派派主,诸如离忧杞难真人、禅寂空证禅师、问剑谷主凌一剑之外,还有几个实力较大的魔教之外,再无他人。 可是眼前这个人,相貌如此年轻,竟然会有洞墟期的修为,这怎么可能! 想到此处,弑神堂主神色凝重,低低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管得宽似乎猜到了弑神堂主心中所想,却更加坦然,一抱肩膀道:“我刚说过,我是管得宽!” 弑神堂主哼了一声道:“你这哄三岁孩童的话,却也拿来骗我?” 管得宽却忽的面色一冷,一字一顿道:“若想知道我是谁,先打赢我再说!” 弑神堂主闻听此言,却好似被将了一军,进退不得,他也想与管得宽打过,好夺取残月镜,可是他也不傻,若来人真的是洞墟期的高手,怕是一个意念便能杀他百次千次。 所以一时之间踟蹰不前,犹豫不决。 管得宽哈哈大笑:“鼠辈,这便怕了么。” 其实,管得宽心中明白,自己的修为虽然比玄雨高些,但是也不过刚刚元婴二重,他早已看出,弑神堂主已然元婴七重以上,若要交手,自己取胜的机会并不多。 然而,他知道自己天生与别人迥异之处,他的修为境界,从他开始修真炼气之时,别人便无法探测的清楚明白,莫说是这个修为与自己同期稍高的弑神堂主,便是洞墟修为的人亲至也无法探测明白。 以前因为这个特殊之处,他自己也曾苦恼不已,但细细想来,这也能成为自己行走修真界的一戈臂助,若遇到高人唬一唬也好,索性也就释然了。 今日他见弑神堂主如此表情,自然知道此人上当,心中早已乐不可支了。 弑神堂主脑筋蹦起多高,眼中冷芒连闪,终于一咬牙道:“小子,你多半用了障眼法了,本座便来会会你!” 说罢,还想召唤自己那把折扇,可方念了半句法诀,便想起那折扇已然付之一炬,不由得肉疼一阵,只得召唤出一柄黄色长剑,擎在手中朝管得宽刺来。 管得宽见那长剑已然到了,这才后退闪开,手中银光一闪,将自己的法宝召唤了出来。 这时秭鸢已然大好,虽然仍旧一副衰败之相,但与方才相比,已然可以自己坐起。玄雨小和尚见状,便停了下来,生怕洞外有失,便飘身来到战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玄雨正一眼瞧见管得宽手中的法宝,便哈哈大笑起来。 “哎,我说你手中什么玩意?吃饭的家伙也能当法宝用?你到底是哪门哪派的?”玄雨边笑便道。 管得宽手中自然是那副离火双箸,虽是筷子形状,但是却采用了极南炎火绝域的千年离火木锻造而成,左边那根防守,右边那根进攻,攻防兼备。 玄雨小和尚如何懂得,只觉得拿双箸与人比划,甚是怪异, 这才哈哈大笑。 好在管得宽也不以为意,用左手箸将弑神堂主刺来的长剑一挡,侧身道:“只要能杀人,什么东西都是法宝!” 弑神堂主气的不轻,他也不知道这离火双箸的妙用,只道是管得宽故意戏耍自己,气的桀桀怪叫,频频发动进攻。 怎奈,他手中那柄长剑,不过是普通法宝,一则不和手,二则这管得宽那拿筷子轻轻一碰,他便觉半个臂膀发麻,别看他手中是剑,这管得宽手中是吃饭的筷子,他却不敢轻易去挡。 再加上他方才已然被涅槃之火烧了半晌,费去不少真元,管得宽的修为与他又在同级,只是境界之上稍差几重,两人这样一打,却是打了个棋逢对手。 两个人这番争斗,却打的时间不短,斗转星移,天已然快要亮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原本这洞外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却因方才涅槃之火的涤荡,如今皆成了焦土。 弑神堂主与管得宽打了这般时辰,自然知道了他的底细,什么洞墟修为,纯粹是吓唬自己。看他的修为,比自己还差着不少。 然而,自己手中的法宝实在不中用,只急的桀桀暴叫:“小子,若不是本座法宝被毁,你早已见了阎王了!还在这里猖狂!” 管得宽并不答话,仍全力催持离火双箸,他心中知道,自己能与弑神堂主周旋至今,完全是依仗法宝之利,然而时间长了那九霄皇觉殿再有援兵,或者弑神堂主还有什么凭借,恐怕自己也难以抵挡,到时候情势就不可想象了。 这弑神堂主,可是号称九霄皇觉殿第一堂主,若只是这点手段,也未免徒有虚名了。 除了这些,管得宽心中隐隐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担忧,可是他思来想去,就是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忽的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环节。 陈若水,亦或者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苏执。虽然自己与他会面,他口口声声说会护得离忧教人的周全,可是这里除了林逸之之外,那些人都不是离忧教的人,若他以此为借口,突下杀招,恐怕...... 还有,他虽然为离忧旧人,然而那已然是多年前的事,现如今他以新的身份为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那可是除了九霄神王墨忽之外,最大的掌权者。再加上他本就与离忧教有恩怨,若此时此刻,他也觊觎秭鸢手中残月镜,加上新仇旧恨,他会不会? 若真的如此,他是陈若水,还是苏执? 想到此处,管得宽不由得心神一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这悬崖陡壁之上,有一只眼睛正在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然后,突然下手...... 管得宽心中有事,自然招式变得缓慢起来,弑神堂主趁势连下杀招,逼得管得宽左手箸连挥不断,这才堪堪躲过。 玄雨也瞧出不妙,高颂一声佛号,飞身加入战团。 管得宽一玄雨二人双战弑神堂主,这弑神堂主左支右绌,眼看便要吃亏,忽的那弑神堂主桀桀怪叫:“你们逼我到如此田地,也是你们的造化!你们真以为我堂堂的弑神堂主就这些手段不成?” 说罢,连挥两剑,逼退管得宽和玄雨小和尚蹬蹬蹬倒退数步。 再看弑神堂主身体陡然悬起,直冲苍穹而上。 虚浮在半空之中,那柄长剑不知何时被他收了回去。 但见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短匕,那短匕通体黑光,仿佛能慑人心魄一般。 半空之中弑神堂主桀桀怪笑:“蝼蚁,你们都是蝼蚁!快快出卖你们的灵魂,做我的奴仆吧,我将带你们步入永生的深渊!” 玄雨小和尚一皱眉头仰头道:“哎,你瞎嚷嚷什么?蹦那么高,下来跟佛爷打过!” 倒是管得宽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妙,忙道:“玄雨小心!” 话音方落,再看弑神堂主发髻散乱飘荡,整个人彷如疯魔了一般,口中似胡言乱语不断,不知为何,他周身上下竟渐渐泛出阵阵黑气来,那黑气越来越浓,竟在半空中翻滚不断,将半空都遮了去。 忽的,众人只觉得四面八方传来“吱吱咯咯”的声音。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的吃惊不小。 再看,原本早已不复存在的一百单八个杀手,不知何时竟然从地上缓缓冒了出来,起初是一阵黑烟,黑烟过后,便成了人形。 只是令人可怖的是,那一百八个人,此前还是血肉之躯,可如今却是一百零八具骇人白骨,各个手中握着猩红色长刀,周身黑气滚滚,更有阴风呼啸,厉鬼惨叫之声不断。 那弑神堂主周身黑气翻涌,哈哈大笑:“九幽白骨阵,你们都得死!” 死字出口,那白骨队伍,齐齐转身,刀锋向着众人,幽幽的发出死寂一般的声音:“杀——” 红芒闪现,朝洞口管得宽等人杀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七十八章 兔崽子 阴风阵阵,又夹杂着无边的冷意和肃杀,黑气遮天,黑气中,一百零八具白骨骷髅,手舞长刀,嚎叫着朝洞口杀来。 玄雨小和尚见状,大喊一声道:“这是九霄皇觉殿的九幽白骨阵,我曾在禅寂寺藏经阁的书中见过有关此阵的记载,曾言,后土之下,弱水之畔,有界幽冥。幽冥一界,亡魂归处以己精血生祭之,可驱使亡魂,此法乃魔炼魄谷常用手段,因此法毒辣阴狠,修炼之人也会被亡灵阴气同化变得枯槁干瘦,形同死尸,除此之外,此种生祭之法,使得亡灵不得安息,有违天道循环,更为正魔两道多有不齿,如今,这法子竟然出现在九霄皇觉殿的堂主身上,莫非这弑神堂主曾是炼魄谷的人?” 说着,冲管得宽又道:“这九幽白骨阵,以修炼长短,可从幽冥唤出的白骨骷髅数目不等,少则三五,多则十余,如今这弑神堂主竟然一下召唤出一百零八具白骨骷髅,可见此子精通此等法门,看来幽冥一界没少被他祸害。” 管得宽点点头朗声道:“果然是禅寂高僧,果真如此。” 再看玄雨小和尚脸上露出悲悯之色,高颂佛号道:“阿弥陀佛,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你却将他们从幽冥拘来,让他们死也不得安息,孽障,今日佛爷岂能容你!留你这祸害,佛法难容!” 说罢,一扬手中慈航梵珠朝九幽白骨阵中冲去。 那一百单八具白骨骷髅见有活人进入,各个咯咯直叫,迅速的摆开队形,将玄雨围在当中。 玄雨手舞慈航梵珠,毫无惧色,周身更是金光环绕,罢一百单八具白骨骷髅虽叫嚣的厉害,却对玄雨一身正大光明的佛家功夫颇为忌惮。 只有少数白骨试图冲破玄雨的金光,只一接触,便唉叫连连,迅速的退了下去。 玄雨见状,脸上悲悯更重,口中叹道:“原本你们可以在幽冥安息,却被那孽障拘来害人,今日贫僧便超度了你们,也免得你们受着苦楚。” 说罢,玄雨慈眉轻蹙,一打稽首,口中念念有词。 整个山谷之中,竟回荡起阵阵诵经梵音,那梵音渺渺,让所有人的心顿时感觉到一片空明。 玄雨一面吟唱真经,一面挥动慈航梵珠,金芒过处,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骷髅,顿时萎靡倾倒,成了一堆没有生机的白骨,瘫倒在地。 顷刻之间,那一百零八具白骨骷髅,已然被玄雨破了一半。 管得宽便看边赞道:“好和尚,这禅寂寺往生真言却是练的好啊!” 玄雨念完真言,但见身边还有几十具白骨骷髅。 虽然这些白骨骷髅未曾失去生机,却已然有些呆滞,只是举着红色长刀,有些迷茫的徘徊在玄雨左右。 玄雨忽的冲洞口众人道:“诸位,麻烦捂好耳朵!” 众人刚捂好耳朵,便见玄雨突然仰头望向苍穹。 “嗷——”一声如惊雷霹雳的吼声,在山谷之中炸裂开来。 饶是黄裳女子和管得宽捂着耳朵,还暗暗用真元抵抗,也觉得心神翻涌,耳中嗡嗡作响。 再看剩余的几十具骷髅,顷刻之间散成流沙,随着这声狮吼形成的气流,震到半空中,那些白骨掉落下来,早已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管得宽见状,更对玄雨赞赏不止:“佛门狮子吼,秉持如来正声!小和尚,这招妙啊!” 玄雨仰头看着弑神堂主冷然道:“你这九幽白骨阵若换成与旁人对敌,恐怕还有些作用,但是我乃佛门正宗,消弭一切孽障,你确实没用对地方,弑神堂主你还不纳命来!” 弑神堂主也没想到,他发动的九幽白骨阵就这样被玄雨轻而易举的破掉了,心中也颇为惊讶:这小和尚年纪轻轻,已然如此了得,若是在修炼些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禅寂寺果然多惊才绝艳之辈。 只是,这样好的资质,却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那弑神堂主朝着玄雨小和尚竟投出一丝惋惜的眼神,淡淡道:“小和尚,你叫玄雨是吧。” “叫佛爷名讳做什么?是不是想要求饶?”玄雨冷笑道。 弑神堂主竟不以为意,淡淡的笑了出来,只是他这笑容比鬼差不到哪里去,他点了点头道:“小和尚,你年纪轻轻,何必学你身旁这些人,这些人忒也的无趣,整天一副正道中人的模样,仿佛这天下没有他们主持正义,便会天下大乱一般。我见你年纪轻轻,又是如此上佳的资质,若今日与他们一处死了,岂不是大大的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玄雨未曾想这弑神堂主竟会说出这番言语来,不动声色道:“呵呵,倒有半分道理。” 弑神堂主一笑道:“不如这样,你随本座回我那弑神堂,我把我这一身道行都传给你,在我那堂中,整日吃香喝辣,娇妻美妾,岂不比当和尚有趣的多了,再说待神王夺得这天下,我便是首功一份,哪里会亏待你呢?你这一身资质也不会浪费,你觉得如何?” 玄雨小和尚砸吧砸吧嘴,似乎颇为所动,仰头朝弑神堂主一呲牙道:“你说的听起来倒挺美的,我来问你,你真的给我肉吃,给我酒喝?我还没尝过这是什么滋味呢?” 弑神堂主见玄雨真有心动之意,竟然在半空之中朝下探了探身子,尽量将语气放的柔和。 只是,他原本声音就尖锐阴冷,这一柔和,仿佛太监一般,委实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想要吃肉喝酒,顿顿都给你!”弑神堂主说完,眼神不错的看着玄雨和尚。 他倒是真心想招揽玄雨,一则这玄雨年岁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稚气未脱,应该便于控制,二则玄雨的资质的确奇佳,三则,墨忽派他来时,言说只要林逸之的性命和残月镜。如今林逸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多半是活不成了,那残月镜虽有些棘手,但若这玄雨小和尚愿意为他所用,那残月镜岂不唾手可得。 玄雨闻言,嘿嘿一笑道:“妥了,那我就随你回弑神堂住几天!” 说着就朝弑神堂主走去。 管得宽和黄裳女子皆没有阻拦,心中却已然明白非常。 这小和尚虽小,却有百个千个心眼,想要三言两语糊弄他,怕是门都没有。 此时此刻他假意顺从,定然是冒坏。两人竟有些怜悯那倒霉催的弑神堂主了。 但见玄雨小和尚刚走出两步,忽的停了下来仰头道:“不行不行!” 弑神堂主见玄雨小和尚朝他走来,真是大喜过望,甚至对自己的所谓雄才大略的气度更自信了一番。 未曾想玄雨却停在那里,不由得急道:“什么不行?哪里不行了?” 玄雨一笑道:“我突然想到,这弑神堂的人可都死了,到时候大鱼大肉,玉液琼浆可都是我一个人享用,那不是最好不过了,可是,我忽然想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也能享用啊,到时候他若把我那一份抢了去,我又打不过他,又该如何呢?” 弑神堂主眼珠一瞪道:“还有一个人?是那个兔崽子?你说出来,你若是担心,我把那个兔崽子杀了便是!” 玄雨忽的哈哈大笑,抬手朝弑神堂主一指道:“那个兔崽子就是你啊!你既已答应,便把你自己这个兔崽子杀了,我好去弑神堂去啊!” 弑神堂主这才知道玄雨在拐着弯的骂他,不由得气恼交加。冷声道:“小秃驴,我看你是获得不耐烦了罢!” 哪料玄雨忽的脸色一变,冷声道:“倒要看看是谁先死!” 死字方一出口,玄雨忽的左手轻动,弑神堂主便觉身后恶风不善。 弑神堂主暗道不好,回头看去,便觉得眼前似乎被万道金光照射,几乎失明。 弑神堂主尽力看去,这才发觉,原来那金光正是从眼前一丈左右的一物身上发出。 正是玄雨小和尚的法宝,慈航梵珠。 原来玄雨小和尚正面吸引弑神堂主注意,暗自祭出慈航梵珠,绕到弑神堂主身后。 那弑神堂主方一发觉,慈航梵珠便金芒一闪,以迅雷之速,朝弑神堂主面门激射而去。 弑神堂主大叫不好,尽力的朝左侧使劲躲去。 也就是这元婴七重的修为,身法疾如闪电,换作旁人,决计躲不过去。 但见慈航梵珠一道流光直扑而来,弑神堂主堪堪一躲,那慈航梵珠正打在他的肩头。 只这轻轻一扫,那弑神堂主的身形便如触电一般,摇摇欲坠,直疼的大叫不止。 慈航梵珠未击中要害,便不敢再来,清响一声倒飞回玄雨手中。 玄雨满心觉得这一次定然一击得手,未曾想自己的修为境界还是差着不少,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不由得一跺脚,懊恼不已。 弑神堂主半晌才止住疼痛,眼中早已是无比的杀气,冷声道:“小秃驴,竟敢戏耍本座,你们以为九幽白骨阵就是如此轻易被破的么?” 说罢,他忽的抽出一柄短匕,朝自己的胸前狠狠的扎去。 顷刻之间,他的胸前鲜血如注。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七十九章 骷髅星 形势突变,众人做梦也没有料到弑神堂主竟然将那把黑色短匕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玄雨小和尚吃惊之余,嘴上却依旧是不饶人的,嘿嘿一笑道:“我说,你好歹也是一堂之主,打不过想死,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抹了脖子去,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就玩挖心,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弑神堂主这番动作,却是震惊到了管得宽,他幼年之时,曾听父亲讲过一种献祭之法,乃是元婴以上修者才能够做到的,便是以己身血肉之躯献祭上古魔神,以期短时间内获得更大的力量,此法对献祭之人的肉体颇有损害,甚至会自此失去肉体。从元婴期开始,肉体不过是修者在外行走的凭借,其真正的生命精华在体内元婴之中,元婴不腐,生命不绝。因而肉体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但就算如此,此种献祭之法也不会有人轻用。其一,元婴以上修为,诸如大乘、渡劫、洞墟,修为已是超然绝伦,不屑于以肉体代价获取短暂的力量,何况这短暂的修为暴涨之后,后患无穷,整个状态会立刻陷入虚弱,若一击不能令强敌受创,自己则可能就此被强敌反制;其二,此种献祭之法,阴损毒辣,易继申献祭上古魔神,本身就是自降身份,更是对自己的侮辱,但凡非以命相搏之时,绝不会有人使用。 因而,此种方法虽然能短暂的提高修为,但是后患无穷,加之元婴期修者,其生存主要依靠体内元婴,一旦失去了强大的肉体依凭,紧紧靠着元婴存活,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管得宽以为此种献祭之法,纯属鸡肋,所以幼年听闻之时,嗤之以鼻。今日突然间弑神堂主的行为,忽的想到此法,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忙开口提醒道:“小和尚莫要嘻嘻哈哈,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玄雨小和尚转头看管得宽,只见他一脸凝重,也忙收起慢待之心,眼神不错的盯着半空中的弑神堂主。 弑神堂主左手紧握黑色短匕,朝自己胸膛心窝处狠狠的向深处扎去,似乎到了极深处,他停了半刻,疼痛让他的五官都变的扭曲起来,他似乎缓了缓神,那黑色短匕再次活动起来,这一次似乎没有网更深处处刺,而是停在那里,开始不停的左右翻动,随着他的手上的动作,心窝之处,暗红色的血液澎涌而出,顺着黑色短匕和他的手,如血雨一般从半空中洒下。 而后,这个翻动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终于巨大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的嚎叫出声,那嚎叫声仿佛九幽怨灵,听之毛骨悚然。 “他......他在挖心!”黄裳女子忽的说道,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挖心的疼痛,岂是语言能够形容的,半空之上,充斥了弑神堂主无尽的嚎叫,这种痛苦和折磨,在声声不绝的嚎叫中,牵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声声嚎叫中,弑神堂主扭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可恶的宵小之辈,稍后我所有的痛苦和折磨,你们将千倍万倍的偿还!” 终于随着极大的一声凄厉嚎叫,那弑神堂主的胸前红光一闪,血腥之气从半空之中缓缓弥漫开来。 众人看到了一个令人惊悚到极致的场面。 弑神堂主的整个胸口已然完全成了一个窟窿,这个窟窿的血液早已流干,从身体前方的窟窿开始,眼神可以毫无阻碍的穿过他的整个躯体,看到他身后的景象。 而他的手中,正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那颗心脏之上血流如注,在他手中托着,还依旧可以看到强有力的跳动。 再看弑神堂主忽的半跪在半空之中,将活活从自己体内掏出的仍旧邮政活力的心脏高高举起,脸上一片虔诚之意:“上古魔神,我伟大的主人,我以我的心脏献祭与你,此时此刻,不管肉体与灵魂,均是您的奴仆,供您驱使。伟大的魔神,赐予我令人畏惧的力量吧!” 话音方落,这已然有些微亮的天空忽然之间变得一片黑暗,那黑暗蔓延速度之快,瞬间遍布整个苍穹,紧接着,这黑暗似乎有着某种神秘力量,不断的在苍穹中旋转下压,下压到让人感觉头顶之处便是这黑暗居所。 黑暗滚滚,分不清何处是九幽黄泉,何处是玄清正道。 黑暗之中,仿佛有厉鬼的呼号,更有阴风阵阵,摧人心智。 蓦地,那黑暗中闪过一道邪魅的红色闪电,将这茫茫的黑色苍穹从中分劈开,而不知何时,弑神堂主已然站立在这红色闪电之上,眼神充满了无尽的阴厉与嗜血。 “你们,统统陪葬!”弑神堂主的声音似乎从苍穹的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空洞而冷酷。 声音过后,那黑暗之中,竟同时响起了咯咯吱吱的声音,这声音不绝于耳,仿佛地狱活鬼生啃人骨一般。 “轰——”的一声红色的闪电在天空中毫无征兆的迸裂,然后迸裂成为八道猩红色的红芒,这八大红芒彷如触手一般,极速的朝苍穹八个方向蔓延,渐渐的布满了苍穹。 远远看去,仿佛八道撕裂的猩红色伤痕,在苍穹之上,触目惊心。 “这弑神堂主在搞什么?用不着如此大的阵仗吧!”玄雨小和尚暗暗咒骂道。 “莫要贫嘴,小心防备!”黄裳女子一边出言提醒,一边祭起手中的相思扣。相思扣粉光弥漫,在她身前形成了一个粉色光罩。 管得宽此时此刻,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头雪白的头发迎风飘动,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清楚。 他手中两根长箸缓缓浮动,也形成了一道如有实质的光罩。 玄雨小和尚见两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收敛了嬉笑神色,将手中慈航梵珠在胸前挂好,轻轻念咒,那慈航梵珠金光大胜,竟将三个人都罩了进去。 三人方拉开防御架势,但见那八道似乎与苍穹一般无尽的红芒,陡然亮起,整个黑暗之中顿时血红之色弥漫,黑暗翻涌,红芒闪过,天地成了血海。 “都给我死!”弑神堂主的身影早已不见,却忽的听到他的一生凄厉叫声。 但见八道红芒迅速的在黑暗苍穹之上旋转起来,这八道红芒月转越快,整个天地也被这红芒映衬的一明一暗。 “轰隆——”八道红芒齐齐冲天而起,向上极速爬升。似乎接近苍穹至极处,竟齐齐的转回头来朝着玄雨三人方向极速的坠落下来。 待八道红芒坠至半空之时,突然那红芒最前端陡生异变。 八道红芒的最前端忽然朝四面弥散,在极速的下落过程竟形成了八个巨大的红色骷髅头。 那八个骷髅头甫一形成,便带起阴风万道,鬼哭不绝。 更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八个巨大的骷髅头上的眼睛却是紧闭着的,不像寻常的骷髅头,是两个圆圆的大窟窿。 玄雨三人也明显的看出了不同之处,皆是纳闷不已。 然而,待那八个骷髅头已然离着众人不过十丈之高之时,那八双骷髅眼睛竟同时齐齐睁开,与此同时,从这八双眼睛之中似乎放出十六道如有实质的红色光芒,光芒乍泄,这八个骷髅头似乎瞬间活了过来,竟有了表情一般。 这八个骷髅头的表情各异,竟是八种不同的形象:哀、恨、忧、伤、惊、恐、喜、怒,皆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再看这八个神态各异的骷髅头,在众人头顶十丈处齐齐停下,又交错环绕了几圈。 终于那个“喜”的骷髅头,一声刺耳的狂笑,朝着众人狠狠的撞去。 “小心——”管得宽大吼一声,与黄裳女子、玄雨小和尚对视一眼,皆同时朝凝结的防御罩上打出法诀,以最短的时间加固防御罩的防御能力。 众人堪堪将法诀打出,那道“喜”骷髅头便重重的打在三人法宝构筑的防御光罩之上。 “轰隆——”一声,光罩摇了三摇,光芒稍稍一暗,再次震起,其上真气流动顺畅厚实,光芒复盛。 而那个“喜”骷髅却似乎惨笑了一声,朝四面八方分裂开来,消失在黑暗之中。 玄雨三人的神色也是各异,管得宽只是稍稍皱了皱眉,黄裳女子冲击最小,几乎没有什么异常。 倒是玄雨这一次却是反应最大的,倒不是因为他的修为不济,而是他所布的防御范围最广最大,将三人统统罩了进去,所以受到的冲击也最大。 再看他身形轻轻一晃,一咬牙低声道:“好厉害的法术,再接几个,非要把佛爷震吐血不可!” 管得宽忙关切道:“小和尚,你若不行,换我来做为防御阵的主阵。” 哪料玄雨嘿嘿一笑:“还能抗个几下,不行再换也不迟!” 管得宽这才点了点头,朝玄雨投去一个激赏的眼神。 弑神堂主的声音在虚空之处再次响起:“倒是我小瞧你们了,再接几下试试!” 玄雨小和尚突然扯着嗓子道:“弑神老儿,莫说几下,便是百下千下,佛爷也不在乎!” 话音方落,忽听黄裳女子道:“小和尚,注意了,他的攻击再次启动了!” 玄雨定睛瞧看,果然如此。只是这次与方才不同,竟有两个骷髅头,齐齐的动了起来。 正是“忧”、“伤”两具骷髅头。 再看这两具骷髅头,互相交叉,一声呼啸,两道红芒在空中划过,朝三人的防御光罩狠狠的砸了下来...... “轰——轰——”两声巨响,震天撼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八十章 宁天错 “忧”、“伤”两具骷髅同时撞击在管得宽、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三人法力聚集形成的防御罩上,顿时,气爆之声震彻整个山谷。 那两具红色骷髅在与防御罩接触的刹那之间便粉碎消散在夜幕之中,而三人法力聚集的防御罩也是摇了三摇,光芒暗了一下,不过一息之间,便重新恢复如初。 这两下冲击,管得宽倒还轻松自如,玄雨小和尚首当其冲,管得宽回头看去之时,只见玄雨小和尚的一双芒鞋已然深深的陷进地下三尺多深。 这冲击的力量多半由他承受,若不是他身俱佛门正宗金刚护体法门,恐怕已然支持不住了。 饶是如此,他的胸口也是一起一伏,显得不如第一次那般轻松。 管得宽又朝黄裳女子看去,黄裳女子面罩轻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管得宽还是发觉,她的身体微微的颤动着。看来情形也不容乐观。 管得宽不由得眉头一皱,冲两人道:“你们还能坚持么?” 玄雨小和尚一边喘息,一边大笑道:“这点本事,佛爷我还看不上眼,莫说才三下,便是再来个百下,千下,我也不惧!” 黄裳女子虽没有玄雨这般张扬,面纱轻轻的动了几下,想是点了点头。 管得宽这才道:“他不过八个骷髅头,方才那两击,已然被我们废掉三个,我们再抗过那五个骷髅头,他便会迅速的虚弱下去,到时候瞅准时机,我们群起攻之!” 玄雨小和尚和黄裳女子同时点了点头,便各自运转真气。一面平息自己体内的紊乱气息,一面加强防御罩。 弑神堂主的声音再次从虚空之中传来:“接我三个血骷髅,你们也算不错的了!再接几个试试!” 话声方落,那漫天的黑云疯狂的聚集旋转,竟层层如塔一般堆积爬升,那黑云的最顶端,竟隐隐有红色的闪电若隐若现。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之声,半空之中剩余的五个红色骷髅头齐齐亮了起来。 “哀”、“恨”、“惊”、“恐”、“怒”五种不同的表情和感受所引发的的不同声音,响彻整个苍穹。 管得宽大吼一声:“注意,这一次那怪物要把五个骷髅头全砸下来!” 话音未落,半空之中五颗红色骷髅头齐齐而动,五道猩红色的流光划破天际,朝着三人形成的防御罩直冲而下。 刹那之间,管得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从这五道骷髅带起的红芒来看,这样的威力只有大乘中期的修为才能发动,看来这种以自身躯体献祭的方法,果然让弑神堂主的修为在很短的时间内飞速提升。 管得宽只觉得,这五个骷髅头,彷如与天融为一体,挟裹着天地之力,而他们三人耗费真元形成的防御罩,就如这天地之海之中一只摇摇欲坠的木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管得宽心中忽的升起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忽的,心口之中青色的光芒一闪,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轻轻的浮现在面前,仔细看去,那枚玉简之上还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这......这是我的,本命玉简!”管得宽若没见到这玉简,或许还稍显镇定,可见到这玉简之后,便忽的脸色煞白,满眼的绝望之色。 玄雨小和尚与黄裳女子也注意到了管得宽的变化,刚想开口询问,便被这枚突然出现的玉简所吸引。 “这......这是什么?”玄雨小和尚道。 管得宽抬头看了看可怕的苍穹,见那八个红色骷髅头仍旧在积蓄着力量,看来这一次,弑神堂主誓要将他们一击摧毁。 管得宽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还有点时间,两位,你们听我说,这一次的打击将会是最为厉害的,恐怕我们抗住的机会不大了,你们也看到了,这枚玉简突然出现在眼前,便是在报警。” “玉简报警......”玄雨小和尚闻言,喃喃道,心中快速的思索一阵,忽的朗声道:“我曾听寺中几个老家伙说,天下正道魁首离忧教教众最盛,为了使每个教众的行踪生死能够第一时间被教中所知,所有成年弟子均要入不归阁,已精血炼祭属于自己的本命玉简。玉简碎,则人亡。莫非,你竟也是离忧教中人不成?” 黄裳女子闻言,心头猛然一震,轻纱微动,抬头打量起眼前这个男子来。 眼前男子气度不凡,便是如今濒临绝望之境,虽然有些无奈,但依旧斗志不夕,眼神之中更是有着几分飘逸坚定。更特殊的是,他正直青春年华,却满头雪发,迎风飘动,更显得风采俊逸。 我道他如此神仙气度,原来竟和林逸之同属一门。 管得宽苦笑一声道:“玄雨小和尚果真见多识广,我确实是离忧教中人。”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道:“事情繁杂,来不及细说,我大概说一下,我此次离教皆因为林师弟!” “因为他?”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同时道,眼神朝洞中林逸之处看去。 林逸之仍然躺在那里,就如睡着了一般,脸色如常,呼吸也十分匀称,但是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能醒来。 “林师弟在教中摊了祸事,教中一脉首座首徒被杀,留下的线索皆指向林师弟。” “什么?这不可能!”黄裳女子闻言大声道。 她的反应倒着实出管得宽的意料之外,管得宽抬眼看了看她,眼中若有所思。 黄裳女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解释道:“我与林逸之相识以来,看得他他心地纯良,憨厚,为了秭鸢这样素不相识的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人,怎会杀同门!” 管得宽点点头道:“姑娘非我教中人,都如此信任林师弟,我掌教真人又岂能不知?但实在是因为那真正的凶手手段太过高明,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任何有利于林师弟的证据。无奈之下,林师弟的师尊陆无羁师伯只得私自放了林师弟下山逃亡......” 黄裳女子的脑海恍惚,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曾经在她身边总是笑容如风的少年,为何有时会莫名的悲伤。 他的悲伤承载了多少难以承受之中,承载了多少苦难和委屈。 她回头看过去,那个少年,依旧那般睡着,宛如一个熟睡的婴儿。 林逸之,你快醒来吧,以后,你不会再孤单。离忧教不留你,不容你,哪怕天下都不容你,你随我,千山万水...... 林逸之,我会带你离开的。 管得宽自然不知道黄裳女子所想,继续道:“林师弟修为尚浅,掌教真人怕他一人在外闯荡会吃亏,再加上我的父亲也颇为喜欢林师弟,掌教真人便拜托我的父亲对林师弟多多照拂,然而,毕竟林师弟已然成众矢之的,我父亲出面也多有不便,于是请示了掌教真人,这才将这差事落在我的头上。” “原来如此!”玄雨小和尚这才明白。 黄裳女子闻听此言,心思一动,看了几眼管得宽,暗暗思忖道,这一节千万不能让那林逸之知道,若他知道了,凭他那老实秉性,定然感念离忧教,我带他去爹爹那里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待此间事了了,定要想办法支走这管得宽。 玄雨小和尚却是高兴异常,看管得宽的眼神更为亲近,这也没什么奇怪。禅寂与离忧皆是正道巨擘,自然相护帮衬。 玄雨小和尚问道:“那敢问道兄,你真名不会真的叫管得宽吧!” 管得宽闻言,淡淡一笑道:“那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让小师傅见笑了。” “敢问......” 管得宽淡淡道:“在下,宁天错。” 此言既出,玄雨小和尚的眼睛便睁大了许多,若不是维持着法阵防御,恐怕早就跳将起来。 “原来,原来你就是宁天错,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人道,离忧九脉,为宁完我一脉之中,其子最为惊才绝艳,天资也极其聪颖,而且少年白头,莫不知曾言,此等怪异者,定有非凡本领,便是说的你吧。” 说到这里,又是一摇头道:“唉,我也是太粗心了,道兄一身离忧法门,又是白头为记,我早该猜出来才是!原是宁师叔之子,罪过,罪过!” 玄雨忙打稽首见礼。 宁天错淡淡一笑道:“玄雨严重了,我不过和林师弟一样,是离忧年轻后辈!” 黄裳女子却忽的冷哼一声,言语颇为冷淡道:“两位,不要在这里说些没用的了,眼下无论是离忧才俊也好,还是禅寂大师也罢,都是白扯,如今这危局,如何破才是正事!” 宁天错从表明自己是离忧之人时,便感觉到黄裳女子对自己有股敌意,但想是自己多心了,但听了黄裳女子这番言辞,更加肯定黄裳女子的确对自己有敌意,但如今情势危急,他也来不及细问。 随即淡淡道:“姑娘说的是.....”说罢,他低头不语,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 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这才抬起头,表情竟比方才轻松许多,道:“两位,一会儿这五具骷髅头打下之时,两位需尽力维持真气防御阵,但也不可勉为其难。” “这是什么意思?”玄雨问道。 “若无法坚持,便可撤去防御阵,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撤入洞内。”宁天错一字一顿道。 “为何?若我们撤去防御阵,那弑神堂主便会杀进洞中!这要如何?” 宁天错一脸挚诚道:“两位若是信得过我,待两位撤去法阵后,便将这承受五具骷髅头轰击的事情由我一力承担,我定然保得大家周全!” 这话一出,便是连黄裳女子也觉得颇为意外,道:“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岂不危险?” 宁天错见她终于放下了敌意,淡淡一笑道:“无妨,我有一法门,乃是离忧秘术,是我偷学我父亲的,这法门足以应付!” 玄雨小和尚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宁道兄怎么不早一点使用者法门呢,若早点使用,怕这弑神堂主早束手就擒了。” 宁天错不言,只是淡淡一笑。 黄裳女子看宁天错的表情,虽然觉得他表情自若,神态如常,却总觉得这其中隐隐有些不太正常。 正在这时,宁天错声音忽然一肃道:“两位,屏息凝神,那五个骷髅头已然蓄满力量,便要冲下,两位小心!” 玄雨和黄裳女子忙屏息凝神,同时道:“自是全力一战!”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八十章 宁天错 “忧”、“伤”两具骷髅同时撞击在管得宽、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三人法力聚集形成的防御罩上,顿时,气爆之声震彻整个山谷。 那两具红色骷髅在与防御罩接触的刹那之间便粉碎消散在夜幕之中,而三人法力聚集的防御罩也是摇了三摇,光芒暗了一下,不过一息之间,便重新恢复如初。 这两下冲击,管得宽倒还轻松自如,玄雨小和尚首当其冲,管得宽回头看去之时,只见玄雨小和尚的一双芒鞋已然深深的陷进地下三尺多深。 这冲击的力量多半由他承受,若不是他身俱佛门正宗金刚护体法门,恐怕已然支持不住了。 饶是如此,他的胸口也是一起一伏,显得不如第一次那般轻松。 管得宽又朝黄裳女子看去,黄裳女子面罩轻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管得宽还是发觉,她的身体微微的颤动着。看来情形也不容乐观。 管得宽不由得眉头一皱,冲两人道:“你们还能坚持么?” 玄雨小和尚一边喘息,一边大笑道:“这点本事,佛爷我还看不上眼,莫说才三下,便是再来个百下,千下,我也不惧!” 黄裳女子虽没有玄雨这般张扬,面纱轻轻的动了几下,想是点了点头。 管得宽这才道:“他不过八个骷髅头,方才那两击,已然被我们废掉三个,我们再抗过那五个骷髅头,他便会迅速的虚弱下去,到时候瞅准时机,我们群起攻之!” 玄雨小和尚和黄裳女子同时点了点头,便各自运转真气。一面平息自己体内的紊乱气息,一面加强防御罩。 弑神堂主的声音再次从虚空之中传来:“接我三个血骷髅,你们也算不错的了!再接几个试试!” 话声方落,那漫天的黑云疯狂的聚集旋转,竟层层如塔一般堆积爬升,那黑云的最顶端,竟隐隐有红色的闪电若隐若现。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之声,半空之中剩余的五个红色骷髅头齐齐亮了起来。 “哀”、“恨”、“惊”、“恐”、“怒”五种不同的表情和感受所引发的的不同声音,响彻整个苍穹。 管得宽大吼一声:“注意,这一次那怪物要把五个骷髅头全砸下来!” 话音未落,半空之中五颗红色骷髅头齐齐而动,五道猩红色的流光划破天际,朝着三人形成的防御罩直冲而下。 刹那之间,管得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从这五道骷髅带起的红芒来看,这样的威力只有大乘中期的修为才能发动,看来这种以自身躯体献祭的方法,果然让弑神堂主的修为在很短的时间内飞速提升。 管得宽只觉得,这五个骷髅头,彷如与天融为一体,挟裹着天地之力,而他们三人耗费真元形成的防御罩,就如这天地之海之中一只摇摇欲坠的木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管得宽心中忽的升起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忽的,心口之中青色的光芒一闪,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轻轻的浮现在面前,仔细看去,那枚玉简之上还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这......这是我的,本命玉简!”管得宽若没见到这玉简,或许还稍显镇定,可见到这玉简之后,便忽的脸色煞白,满眼的绝望之色。 玄雨小和尚与黄裳女子也注意到了管得宽的变化,刚想开口询问,便被这枚突然出现的玉简所吸引。 “这......这是什么?”玄雨小和尚道。 管得宽抬头看了看可怕的苍穹,见那八个红色骷髅头仍旧在积蓄着力量,看来这一次,弑神堂主誓要将他们一击摧毁。 管得宽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还有点时间,两位,你们听我说,这一次的打击将会是最为厉害的,恐怕我们抗住的机会不大了,你们也看到了,这枚玉简突然出现在眼前,便是在报警。” “玉简报警......”玄雨小和尚闻言,喃喃道,心中快速的思索一阵,忽的朗声道:“我曾听寺中几个老家伙说,天下正道魁首离忧教教众最盛,为了使每个教众的行踪生死能够第一时间被教中所知,所有成年弟子均要入不归阁,已精血炼祭属于自己的本命玉简。玉简碎,则人亡。莫非,你竟也是离忧教中人不成?” 黄裳女子闻言,心头猛然一震,轻纱微动,抬头打量起眼前这个男子来。 眼前男子气度不凡,便是如今濒临绝望之境,虽然有些无奈,但依旧斗志不夕,眼神之中更是有着几分飘逸坚定。更特殊的是,他正直青春年华,却满头雪发,迎风飘动,更显得风采俊逸。 我道他如此神仙气度,原来竟和林逸之同属一门。 管得宽苦笑一声道:“玄雨小和尚果真见多识广,我确实是离忧教中人。”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道:“事情繁杂,来不及细说,我大概说一下,我此次离教皆因为林师弟!” “因为他?”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同时道,眼神朝洞中林逸之处看去。 林逸之仍然躺在那里,就如睡着了一般,脸色如常,呼吸也十分匀称,但是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能醒来。 “林师弟在教中摊了祸事,教中一脉首座首徒被杀,留下的线索皆指向林师弟。” “什么?这不可能!”黄裳女子闻言大声道。 她的反应倒着实出管得宽的意料之外,管得宽抬眼看了看她,眼中若有所思。 黄裳女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解释道:“我与林逸之相识以来,看得他他心地纯良,憨厚,为了秭鸢这样素不相识的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人,怎会杀同门!” 管得宽点点头道:“姑娘非我教中人,都如此信任林师弟,我掌教真人又岂能不知?但实在是因为那真正的凶手手段太过高明,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任何有利于林师弟的证据。无奈之下,林师弟的师尊陆无羁师伯只得私自放了林师弟下山逃亡......” 黄裳女子的脑海恍惚,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曾经在她身边总是笑容如风的少年,为何有时会莫名的悲伤。 他的悲伤承载了多少难以承受之中,承载了多少苦难和委屈。 她回头看过去,那个少年,依旧那般睡着,宛如一个熟睡的婴儿。 林逸之,你快醒来吧,以后,你不会再孤单。离忧教不留你,不容你,哪怕天下都不容你,你随我,千山万水...... 林逸之,我会带你离开的。 管得宽自然不知道黄裳女子所想,继续道:“林师弟修为尚浅,掌教真人怕他一人在外闯荡会吃亏,再加上我的父亲也颇为喜欢林师弟,掌教真人便拜托我的父亲对林师弟多多照拂,然而,毕竟林师弟已然成众矢之的,我父亲出面也多有不便,于是请示了掌教真人,这才将这差事落在我的头上。” “原来如此!”玄雨小和尚这才明白。 黄裳女子闻听此言,心思一动,看了几眼管得宽,暗暗思忖道,这一节千万不能让那林逸之知道,若他知道了,凭他那老实秉性,定然感念离忧教,我带他去爹爹那里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待此间事了了,定要想办法支走这管得宽。 玄雨小和尚却是高兴异常,看管得宽的眼神更为亲近,这也没什么奇怪。禅寂与离忧皆是正道巨擘,自然相护帮衬。 玄雨小和尚问道:“那敢问道兄,你真名不会真的叫管得宽吧!” 管得宽闻言,淡淡一笑道:“那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让小师傅见笑了。” “敢问......” 管得宽淡淡道:“在下,宁天错。” 此言既出,玄雨小和尚的眼睛便睁大了许多,若不是维持着法阵防御,恐怕早就跳将起来。 “原来,原来你就是宁天错,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人道,离忧九脉,为宁完我一脉之中,其子最为惊才绝艳,天资也极其聪颖,而且少年白头,莫不知曾言,此等怪异者,定有非凡本领,便是说的你吧。” 说到这里,又是一摇头道:“唉,我也是太粗心了,道兄一身离忧法门,又是白头为记,我早该猜出来才是!原是宁师叔之子,罪过,罪过!” 玄雨忙打稽首见礼。 宁天错淡淡一笑道:“玄雨严重了,我不过和林师弟一样,是离忧年轻后辈!” 黄裳女子却忽的冷哼一声,言语颇为冷淡道:“两位,不要在这里说些没用的了,眼下无论是离忧才俊也好,还是禅寂大师也罢,都是白扯,如今这危局,如何破才是正事!” 宁天错从表明自己是离忧之人时,便感觉到黄裳女子对自己有股敌意,但想是自己多心了,但听了黄裳女子这番言辞,更加肯定黄裳女子的确对自己有敌意,但如今情势危急,他也来不及细问。 随即淡淡道:“姑娘说的是.....”说罢,他低头不语,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 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这才抬起头,表情竟比方才轻松许多,道:“两位,一会儿这五具骷髅头打下之时,两位需尽力维持真气防御阵,但也不可勉为其难。” “这是什么意思?”玄雨问道。 “若无法坚持,便可撤去防御阵,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撤入洞内。”宁天错一字一顿道。 “为何?若我们撤去防御阵,那弑神堂主便会杀进洞中!这要如何?” 宁天错一脸挚诚道:“两位若是信得过我,待两位撤去法阵后,便将这承受五具骷髅头轰击的事情由我一力承担,我定然保得大家周全!” 这话一出,便是连黄裳女子也觉得颇为意外,道:“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岂不危险?” 宁天错见她终于放下了敌意,淡淡一笑道:“无妨,我有一法门,乃是离忧秘术,是我偷学我父亲的,这法门足以应付!” 玄雨小和尚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宁道兄怎么不早一点使用者法门呢,若早点使用,怕这弑神堂主早束手就擒了。” 宁天错不言,只是淡淡一笑。 黄裳女子看宁天错的表情,虽然觉得他表情自若,神态如常,却总觉得这其中隐隐有些不太正常。 正在这时,宁天错声音忽然一肃道:“两位,屏息凝神,那五个骷髅头已然蓄满力量,便要冲下,两位小心!” 玄雨和黄裳女子忙屏息凝神,同时道:“自是全力一战!”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八十一章 隐龙殇 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话音方落,半空中早已凝聚了最强力量的五只猩红色骷髅头咆哮着如银河倒灌一般砸了下来。 “轰——”这一声是骷髅头神情如“哀”的撞击在防御法阵之上发出的,已然是震耳欲聋,这轰的一声,把玄雨的耳鸣不止,眼睛都有点花了。 黄裳女子单手一捂胸口,一条腿早已半跪在地上。饶是如此,还是用另一只手强撑着相思扣,维持着阵法的运行。 合宁天错三人之力形成的法阵,芒颤动不止,真气乱窜,吱吱作响,火花四溢。 虽然这防御法阵反应如此激烈,但还是抗过了这一击。 未等三人喘息,“恨”和“惊”接二连三的一股脑撞了上去。 “轰轰——”两声惊天巨响,仿佛整个山谷都被撼动了一般。撞击产生的气浪,将地上的整个土层完全荡起,漫天泥沙弥漫,宛如骤降的雨浪。 “叮——”的一声,相思扣在反弹了“惊”的轰击之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尖啸一声,粉芒尽褪,摔在地上。 那真气形成的法阵,少了相思扣的加持,剧烈的晃动起来,仿佛一个暮年的多病老者,苟延残喘的挣扎着,拼命的维系着真气的运转。 黄裳女子倒飞一丈左右,想要再次召唤相思扣,却发现体内的真气已然完全耗尽,不仅如此,整个身子仿佛被一座山压着一般,连呼吸都费力。 只得,断断续续道:“我坚持不住了,看你们的了!” 说着,踉踉跄跄的来到依旧昏迷的林逸之旁,盘膝而坐,运用心法,恢复着自己的真元。 玄雨小和尚被震得眼珠向外突出,受戒的光脑袋上,血管都清晰可辨。喘气如牛,但由慈航梵珠加持的金芒法阵虽然处于破裂的边缘,却被他咬牙强行打上了几个法诀。 轰隆一声再次运转了起来。 宁天错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呼吸越发的粗重起来,脸上的神情也越加的凝重。他见这两击之下,玄雨竟然未倒下,朗声道:“小和尚,好样的!” 玄雨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得惨笑一声,朝他伸了伸手。 “隆隆——”之声,回荡在猩红色的苍穹之上,乍听之下,仿佛苍穹发怒,凌霄冲冠。 苍穹之上,怒雷滚滚,彤云朔朔,幽暗的猩红色闪电时时划破整个天际。 那剩余最后的两个猩红色骷髅头,就在怒云和闪电之中极速的膨胀翻滚。随时准备给万丈之下的对抗者致命的一击。 这一击,鹿死谁手? 是恐怖就此消散,还是两个不屈的脊梁被生生的抹去! “轰——”带着九天的震怒,“怒”骷髅头宛如天界陨铁一般,那猩红的的芒闪烁着无比的亮光,直冲而下! 惊天的一声响,万物皆碎,生灵惧泣。 玄雨小和尚一口暗红色的血芒喷出,洒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光芒的慈航梵珠之上。 那原本穿成一串的慈航梵珠,顷刻之间断裂,一颗颗被震得通体裂纹的小珠子,如点点星光,洒落满地。 慈航梵珠碎裂,从此绝迹。 玄雨小和尚悲呼一声,想要再次冲上拼命,正在此时,白光一闪,宁天错一只手一推,死死的将玄雨推进洞内。 玄雨总算清醒,望着洞外慈航梵珠坠落之处,无声泪下。 宁天错一人硬抗骷髅头的冲击,还在冲击刚过,能够分神阻止玄雨,只这份修为,已然让人难以置信。 只是,细细看去,宁天错原本雪白的头发,不知为什么已然有一半由白变黑,他的嘴角也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黑白两色的发丝,界限分明,荡漾在无尽的夜风中,彷如一面不倒的旗帜。 离火双箸白芒冲天,燃烧着毕生的芳华。 “弑神堂主,你奈我何!”宁天错的声音震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弑神堂主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显得颇有些意外:“你竟然能抗过我七个血骷髅,倒是让我十分意外啊,不过,你现在已然强弩之末了,决计接不住我最后一击,不如这样,你身后所要保护之人,与你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唯一的那个林逸之也还是你离忧教追捕的叛逃弟子,你又何必白白送了性命?你现在让开,我放你离去,这里的事情也与你无关,你看如何?” 宁天错哈哈大笑:“妥协和逃跑,这样的事情,我宁天错从来不做!少要废话,我倒要见识见识的你这最后一击到底有多强悍!” 说罢,宁天错再次催持手中离火双箸,银色的光芒更加夺目耀眼。 “无知之徒,不识时务,这是你自己找死!”这是弑神堂主留在天际最后的一句话,也是整片苍穹最后的声音。 整片天地不知为何在刹那之间变得寂静无比,一丝声音都没有。彤云翻滚的声音,骷髅头咆哮的声音,鬼哭之声,夜风之声,所有的声音在顷刻之间似乎被无形的东西完全吞噬和抹杀掉了。 这种寂静,彷如天地未分一般。然而,决计不是那种进入梦乡的安静,这种寂静,透着无边无际的阴森和可怕,寂静的让所有人感觉时光都被瞬间拉长。 仿佛瞬间沧海,又如一夜白头。 这种静,将一切的脚步都放的很慢很慢,却疯长着你内心深处的惊恐和胆怯。 这是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漫长煎熬和折磨。 天上的彤云依然在翻涌,然却无声; 那猩红狰狞的骷髅头依旧在咆哮,然却无声; 夜风依旧在吹,荡起天地间无尽的冷意,然却无声。 所有一切该有的声音,全部莫名的失去了自己该有的声音。 不仅如此,就连这天地所有活动着的东西都变得极为缓慢,仿佛瞬间,一切变得苍老白头。 夜风吹,彤云缓慢的翻涌着,连那无声咆哮的骷髅头在半空中也是缓缓的下落,缓缓的张开血盆大口。 一切,漫长而缓慢。那骷髅头下落的速度,仿佛过了一个甲子的岁月。 那猩红色的骷髅头,就那般神色狰狞的,无声咆哮着,缓缓的下落,缓缓的下落。 那不长的距离,却用去了太多太多的时间。 宁天错的心里不知为何,却突然泛起一股惊恐的情愫,然后那种恐惧和害怕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撕扯着他的内心和神魂。 刹那之间,他所有的坚强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宁天错汗透衣衫,因为内心泛起的无比恐惧之感,使他的浑身颤抖不已。 这种深入神魂的恐惧,让他感觉死亡不过是一种最安心的解脱。 宁天错终于明白,这个骷髅头名为“恐”的缘由。 “吼——”宁天错忽的仰天长啸,“给我去死!都去死!” 倔强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就在此时此刻,那骷髅头忽的加快了速度,所有的事物在刹那间找回了失去的速度和声音。 就在这骷髅头完全要砸穿宁天错的防御法阵的时候。 宁天错长啸声音依旧未停,不知何时,他原本尽是恐惧的双眸之内,充满了无比的坚毅和决然。 “离火焚天!”随着宁天错的长啸,他毅然决然的将原本支撑法阵运行的离火双箸猛然朝着下落的骷髅头扔了过去。 法阵在刹那之间分崩离析。 然而,那离火双箸如离弦之箭朝着骷髅头极速冲去,半途之中,那根主攻的箸忽的昂首旋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 紧接着,一道天地间最耀眼和惊艳的火焰光芒从地平线上冲天而起。 两根离火箸昂然沐浴在火焰之中。 “嗷——”一声嘶鸣,彷如龙吟苍穹。 那双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身浴火,在苍穹之中极度燃烧的火龙。 那火龙口吐无尽烈焰,烈焰飞溅,整个山谷瞬间成了滚烫的火海。 “那.....那是.....龙!是龙!” 玄雨小和尚激动的语无伦次。 “你.....你竟然召唤出了八荒火龙!” 弑神堂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竟隐隐有了慌张之意。 “离火焚天,烧吧!烧吧!” 那突然出现的八荒火龙,带着无尽的烈焰和嘶鸣朝着猩红色骷髅直冲而去。 “轰——”、“轰——”、“轰——” 声音响彻不绝,仿佛响彻了整个岁月。 终于,所有的声音再次褪去,烈火仍旧在燃烧和蔓延。 天空之中,那八荒火龙在与骷髅头碰撞的刹那,忽的全数粉碎,粉碎成点点火雨,从天而降。 火海之中,烈焰之下,那道白衣身影,仍旧那番仰头挺立,却是满眼的遗憾和不甘。 “终究还是差了一点......都怪我平日贪玩了......” 白发沧然。那个身影仿佛瞬间苍老。 ——轰—— 又是一声巨响,那猩红的骷髅头,全身被烈火灼烧着,直直的砸在宁天错的身体上。没有一点点其他的阻隔。 就那般轻易地,残酷的砸了上去。 只是,在那一瞬之间,宁天错的嘴角之处竟微微的笑了一下。 我......尽力了。 骷髅轰击过处,烈火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原本宁天错的所在,忽的划出一道青色幽光,直冲天际而去。 许久,那天地之间,竟隐隐有龙吟之声。 虽不雄壮,却苍凉,虽不豪烈,却沧桑。 龙吟之声,半晌方散。 弑神堂主见宁天错的身影消失,心中道。怕是被骷髅头击的灰飞烟灭了。 正想从半空中落下,好进洞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苍穹之上,烈火不惜,火雨如瀑,那山早不是山,而是火海。 洞口之处若不是玄雨勉力护持,恐怕此时烈火已然烧进洞内,众人皆为焦炭。 忽的,就在这漫天火雨之中,一道悲怒交加的声音缓缓响起:“天错,你这是何苦!” “谁?”弑神堂主猛地抬头,惊恐的问道。 “嗖——”的一声,便是对他的回答。 从那火海的上空,一道弧线,不知从何方扔出一只被人啃了半拉的鸡腿。 那鸡腿打着圈,飞速的朝弑神堂主直射而去。 “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打在弑神堂主的脑袋上。 那弑神堂主竟被这一鸡腿打的整个身子如落叶一般从半空中摔进了火海之中。 火雨之中,一个干枯精瘦的老头从天而降,在那火海中寻觅了好久,这才将宽大的袖袍一抖,叹息道:“天错,我来接你回家!” 说着,那袖袍之处,青光一闪,钻进袖袍之内。 那精瘦老者点了点头,朗声道:“弑神,你若还活着,回去告诉你家狗屁神王,今日之仇,我宁完我他日定要千倍万倍奉还!” 声音落,人已无踪影。 留在山谷之内的,只有烈焰翻涌的火海!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八十二章 异变生 战斗虽然停歇了,但是残局却依旧还在。山谷之内到处可见燃烧的火焰,连天成片,熊熊的燃烧着。 由于发动玄火阵的主人宁天错突然的消失,生死不明,玄火阵引发的火海顿时敌我不分,在山谷之内乱窜,再加上夜风大作,风借火势,火助风威,将半边天都烧成了红色。 不仅如此,这火海成了没头苍蝇,一燃一大片,没有区域,没有边界的到处蔓延。 这状况宛如大圣推到了老君的炼丹炉一般。 虽然火势离着洞口还有数丈之远,但洞里的玄雨和尚和黄裳女子早已感觉到热浪如潮向他们袭来。 玄雨小和尚这一会已然恢复不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洞口处,放眼四望。 除了火海和永恒翻滚的红色,再无他物。 连山谷内的几块比人还高的巨石在汹涌的火焰之下,都已经被烧的通体如暗红色的烙铁。 火焰翻滚如潮如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壮观。 玄雨小和尚极目望去u,想要透过火海寻找一下那弑神堂主究竟是生还是死,可是无奈,那火焰重重涌动,玄雨就是屏息凝神,也不过看出五丈左右的距离。 玄雨看了一会儿,觉得被热浪侵袭的实在难受,便转身返回了洞中。 黄裳女子虽还不能动作,但已然可以说话,见玄雨回来便问道:“小和尚,外面情形如何了?” 玄雨苦笑一声道:“还能怎样,红彤彤的全是火。” 黄裳女子追问道:“人呢?” 玄雨道:“不知道,全是火海,什么也看不清,大概都死了吧!”说罢,无奈的摇了摇头。 黄裳女子闻言愣了半晌,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忽的似想起了什么道:“那玄火阵是宁天错发动的,如今宁天错身陨,那玄火阵失去主人,火焰岂不乱窜。” 玄雨苦笑道:“你刚刚想起来啊,要不然外面怎么成了火海。” 黄裳女子闻言,只感觉一阵焦急担忧,忍不住气血上涌,眼前一黑。 玄雨小和尚忙道:“你莫要担心,小和尚我虽然受了伤,但是归拢那些火焰我还是做得到的,等会儿待这火海朝洞里蔓延的时候,我自有办法挡住。” 黄裳女子这才略微安心,呵呵一笑道:“这一会儿,怎么不叫自己佛爷了?” 玄雨脸色一红,摇头道:“那是说给那些混蛋听得,自己人怎能那般粗野呢?” 黄裳女子故意玩笑他道:“你这小和尚倒挺懂礼数,我见你年纪轻轻,生的唇红齿白,奈何做了和尚去?整日吃斋念佛,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姐姐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姑娘,你还了俗可好?” 她这话不说便罢,还未说完,那玄雨小和尚已然满脸通红,把头一低,逃也似的朝洞口去了:“你还是赶紧疗伤的好.....” 洞内传来黄裳女子格格的笑声。 玄雨来到洞口前转了几圈,望着漫天的火焰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发蒙,这火焰如没头苍蝇,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烧,若他有慈航梵珠,操控起来或还好办,可是眼下他什么法宝都没有,这事就有些难办了。 玄雨愣了半晌,忽的灵光一闪,忙又靠近了火海边缘一些。 炙热的火浪袭来,玄雨觉得脸都被火焰灼的生疼。 但他没有退后,忽的双眼微闭,打稽首高颂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念得哪部佛经。 待他念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然后他左手朝着火海方向做拈花状,朗声道:“唵、嘛、呢、叭、咪、吽!” 正是禅宗六字真言,但见“吽”字方一出口,玄雨拈花状的指甲忽的金光闪动。 玄雨大喜,忙挥动左手食指朝那火海上空一指。 金光形成一道弧线,随着他的食指不断挥动,也变换着方向。 但见,那连天的火海忽的射出一道火焰,最初只是一条细线,渐渐的竟有柱子一般大小,从火海之中射出,冲至半空后划出一道半圆弧线,折射下来。 更妙的是,随着玄雨小和尚食指的移动,那道火柱竟朝着洞口相反的方向射去,随着火柱的移动竟带动起整片的火海也开始慢慢的向洞口相反的方向退去,虽然退却的速度缓慢,但肉眼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玄雨这才心满意足的笑笑,专心致志的掐印。 黄裳女子虽在洞内,却离洞口不是很远,玄雨的一举一动,她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喜道:“小和尚,你用的什么佛门术法,我怎么不知道?” 玄雨小和尚一边牵引着火海移动,一边故作高深道:“此乃我禅寂寺高深佛法法门,你怎么能够知道。” 黄裳女子嘘了一声道:“有什么稀罕,这天下法门,我若想学,早都学了去了。” 玄雨忽的想起这黄裳女子此前与人动手之时,使用的招式五花八门,莫说有问剑谷的一剑飞仙,离忧教的太虚九剑,就连他禅寂寺的佛法招式拈花妙谛她竟然也会,虽然每一种招式只是会个两三招,而且使用的心法也和真正的禅寂心法不同,但是依然令人大为惊讶了。 玄雨试探的问道:“敢问你是何门何派?” 黄裳女子呵呵一笑道:“你猜一猜,猜对了我便告诉你。” 玄雨心中暗忖,方才她用问剑谷的一剑飞仙用了四招,离忧教的太虚九剑用了六招,我们禅寂寺的拈花妙谛用了四招,我不妨都猜一遍,总有一个是对的。 于是呵呵一笑道:“你素纱罩面,恁的神秘,我一次怎能猜得中。” 黄裳女子道:“给你四次机会,你猜猜看。” 玄雨忙道:“难道你是问剑谷中人?” 黄裳女子冷笑一声道:“一群武夫,妄称天道,那样的招式打狗还行,我才不屑!” 玄雨又道:“难道和林逸之一样,是离忧教的不成?” 黄裳女子更是不屑道:“多是些墨守成规,道貌岸然之徒,我才不是呢。” 玄雨有些讶然道:“你......你莫不是我禅寂寺僧人吧?” 转念一想,圆溜溜的脑袋直摇道:“不是不是,我禅寂寺全是和尚,怎么会有......” 黄裳女子格格直笑道:“你呀你呀,白白浪费了三次机会了,还有最后一次!” 玄雨想了许久这才道:“莫要告诉我,你是祭雪楼的人......” 黄裳女子笑吟吟的看着玄雨半晌,玄雨以为自己猜对了,面色刚一喜,黄裳女子便道:“他们神神秘秘的,久不露面,我要是他们的人,整天不无聊死?” 玄雨顿时失望起来,嘟囔道:“四大正道,我全都说了,结果没有一个,你莫不是魔教的罢。” 黄裳女子依旧笑吟吟道:“小和尚,我便是魔教的,你会怎样?” 玄雨一边操控火海后撤,一边抿嘴笑道:“你这样心肠好的人,若是魔教,那魔教便是正道了,小和尚怎么也不相信。” 说罢,玄雨又试探的问道:“那,你方才用的一剑飞仙、太虚九剑、拈花妙谛这些招式是哪里学来的?” 黄裳女子道:“你不说你现在用的什么法门,我也不告诉你。” 玄雨嘴撅老高道:“莫不是,你跑到这几个门派,偷偷学的?” 黄裳女子闻言,忽的声音一肃道:“这些招式,我还用得着偷学?莫说这三门的招式,便是天下修真各派,我若想学,早便学了!” 玄雨小和尚撇了撇嘴,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两人沉默半晌,黄裳女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和尚,你说林逸之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玄雨扭头看时,黄裳女子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身后。 想必是身上的伤大好了。 玄雨想了一会儿道:“我曾听禅寂寺的几个老家伙说,有一种状态,是在受到严重的创伤之后,人体的机能会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灵识的运转,进而激发真元的突破,而这一切,都是在深度昏迷或毫无意识状态下进行的。” 黄裳女子思量了一会儿道:“那这种状况最终会如何?” 玄雨道:“听那几个老家伙说,无非两种情况,要么这人醒来之后定然修为大进,要么便永远不会醒来......” “永远不会醒来......”黄裳女子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颇有些失魂落魄。 玄雨看得出她是在为林逸之担心,忙道:“林逸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醒来的。” 可他话未说完,黄裳女子已然哭出声来。 玄雨还想安慰她几句,忽的,火海之中传来阵阵狂笑。 玄雨和黄裳女子同时一愣,黄裳女子二话不说,一声清喝,唤出相思扣。 相思扣虽然应声而出,却比方才的光芒暗淡了太多太多。 一个有些癫狂而且十分熟悉的声音在火海之中响起:“你们两个还有心关心别人,一会儿便是你们的死期。” “弑神堂主!——”黄裳女子和玄雨同时惊叫道。 “他竟然没死!”玄雨惊道。 “你们没死,我怎能死呢?”话音方落,整个火海顿时翻涌不止,那火柱也摆脱了玄雨的掌控,整个火势再次没有目的的蔓延起来。 而在这火海之中,一人浑身浴火,高有数丈,仿佛这滔天的大火就是他的奴仆一般。 正是弑神堂主。 弑神堂主踏火而来,瞬间便来到了两人近前。 玄雨小和尚和黄裳女子顿时觉得此时此刻的弑神堂主的气息和方才的简直换了一个人。 玄雨偷偷打出望气术,一探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怎么到了大乘修为!” 玄雨一脸的难以置信。 弑神堂主冷笑着,浑身浴火的模样更加可怕。双掌一翻,两道精纯的火焰訇然而现。 “知道本座已然大乘,还不死来!”弑神堂主冷然道。 黄裳女子刚想催动相思扣迎战,忽的耳边传来玄雨的声音。 千里传音。 弑神堂主已然大乘,我们绝不是对手,待会我将其缠住,你带着林逸之和秭鸢快走。 黄裳女子还想说什么,但见玄雨一阵嬉笑,朝弑神堂主身前一站道:“你这个浑身如火鸦一般的怪物,今天佛爷就收了你这妖孽!” ...... ...... 火海涛涛,烧着了半山,然而苍穹至极的悬崖陡壁上,却依旧宁谧,没有一点火星。 山风吹来,愁云冷,孤星寒。 一个人影如幽灵一般浮现在陡壁之上。 那个人影久久的看着山崖之下的火海,和对峙的两方。 渐渐的眼中充满了如那火海一般的狂热。 迎着冷风,他颤抖着手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枚剔透的红色珠子,然后有些疯癫的说着:“既然你们已经放了一把火,我便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下啊,让你们在这火中灰飞烟灭吧!” 他这样重复着这句话,踉踉跄跄的朝悬崖边走去,终于再走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他眼中的狂热到达了极点,轻轻的一松手。 一道红芒,那枚红色的珠子,从悬崖上无声的滚落下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八十三章 金丹境 悬崖之上所发生的的事情对于悬崖下山洞旁剑拔弩张的两方皆是一无所知的。 玄雨小和尚正全力吸引着弑神堂主的注意力,黄裳女子虽然觉得自己趁机逃离,玄雨必定凶多吉少,但眼下也没有两全之策,只得一咬牙心一横,打定了注意。 弑神堂主摆弄着手中形成的火焰,不屑道:“你们是一个一个送死,还是一起上?” 玄雨嘿嘿一笑道:“对付你这种饭桶,我一人足矣!” 由于失去了慈航梵珠,玄雨只得晃双掌朝弑神堂主砸来,正是佛门伏虎拳。 弑神堂主连正眼都不看上一下,狞笑一声:“找死!” 左手一立,一道灼热的火焰朝玄雨激射而来,玄雨来不及收招,猝不及防之下,肩头正被火焰射中,轰的一声烈焰飞腾。 慌得玄雨忙在地上连滚了几下,方才将火焰扑灭。 肩头处已然被烧得不轻。想要站起再来,胳膊却无法抬起来了。 玄雨见自己根本不是异化后的弑神堂主的对手,大喊一声道:“黄裳姐姐,你快护着他们走啊!” 黄裳女子眼见情势危急,只得一跺脚道:“小和尚你撑住,我定会来找你!” 说罢,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飞身来到秭鸢近前,将她搭在肩膀之上。 秭鸢虽然清醒,但虚弱至极,低低道:“妹妹莫要管我,快去救那个少年,你们两个好走,三个人谁也走不掉!” 黄裳女子却是一句话都不说,执意将秭鸢搭在肩上,这才回头朝林逸之昏迷处走去。 然而时间已然不及,弑神堂主又连续打出两道火焰,将玄雨团团围住,见他动弹不得,将洞口一堵,狞笑道:“今天,谁也走不了!” 黄裳女子冷哼一声,也不看他,左手一挥,相思扣如离弦之箭直冲弑神堂主面门而去。 弑神堂主不过轻轻一拂,“铛——”的一声,相思扣应声而落。 弑神堂主狞笑着便来抓黄裳女子,然而不过刚朝前迈了一步,便听到外面异变陡生。 “轰——”、“轰——”、“轰——”无数的轰隆之声,仿佛整个山谷瞬间被引爆了一般。原本听命于弑神堂主的整个火海,顷刻之间烈焰翻涌,暴虐而狂躁,无数火焰冲天而起,宛如道道失去心智的火龙,直插天际,然后跌落,继而震起。 火焰如嗜血暴虐的恶魔,眼前万物,无论什么,统统在顷刻之间被烈焰席卷,进而大火茫茫,遮天蔽日。 暴虐的火焰嘶吼着,在山谷之内横冲直撞,东西南北各处皆顷刻沦陷。 紧接着火浪一翻,朝着洞口极速的蔓延。 玄雨小和尚眼尖,大喊一声:“这火是怎么回事?好像疯了一样!” 弑神堂主也被洞外无数的爆炸声音惊住,牛头看去,也呆立在当场。 这哪里是火,分明就是炼狱,火海如怒,翻涌狂暴,无数火焰嘶吼着,咆哮着,朝着洞内扑来,刹那之间,几至眼前。 弑神堂主刚想掐动术法操控乱窜的火势,忽的感觉整个躯体如万把钢刀刮骨一般疼痛。 “啊——”弑神堂主惨嚎不已,那声音久久不断,毛骨悚然。 “我的眼睛.....我的手指.....我的头发......啊——” 弑神堂主惨呼不断,声音惊恐而凄惨。 黄裳女子和玄雨眼前,弑神堂主已然成了一个火球,整个身体火焰翻腾,完全燃烧起来。火势涛涛,如泼了油一般,弑神堂主从头到脚完全被烧着了。 弑神堂主轰然倒地,惨叫不止,不住地翻滚哀嚎,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那火焰不但未灭,却越烧越猛,玄雨和黄裳女子就这样看着弑神堂主整个人被大火吞噬,渐渐的那哀嚎惨叫声越来越小,弑神堂主的挣扎也越来越弱。 终于火浪一翻,他们眼前再也没有了弑神堂主的踪影,只有那恐怖到极致的茫茫烈火。 瞬霎之间,弑神堂主葬身在火焰之中,烧的尸骨无存。 黄裳女子和玄雨小和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半晌无语,望着眼前将一个活人活活吞噬的火海,一种惊恐从心底缓缓的上升。“轰——”、“轰——”、“轰——”山洞口外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那无边无际的火海摧枯拉朽一般将整个赎魂林完全烧着,烈焰滚滚,犹如末日。 直到火焰离着玄雨不过五寸多远,玄雨这才清醒过来,大喊一声道:“快,快朝洞内撤,这火海怕是疯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玄雨当先,黄裳女子扶着秭鸢朝着洞内更深的地方——已然如怪物一般的薛十七躺的冰床之处撤去。 黄裳女子将秭鸢靠在冰床旁,刚想回头去救林逸之。 无边无际的暴虐火焰便如潮水一般咆哮着将整个洞口之处完全湮没。 到处都是如潮的红色烈焰,烈焰翻腾,整个洞口从上到下全是火光,哪里还有林逸之的身影。 林逸之就这样顷刻之间被火焰完全吞没了。 “林逸之——”黄裳女子悲呼一声,肝胆俱裂。眼前一黑,几欲昏倒在地。 玄雨小和尚也是一跺脚,懊恼道:“我只顾逃了,却忘了洞口之处还有一人!” 黄裳女子刚刚稳住昏昏沉沉的身形,也不打招呼,纵身便要朝那火海之中跳。 玄雨小和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住,大声道:“你不能去,危险!” 黄裳女子声音凄然,不住的道:“我要救他!我要救他!你让开!” 玄雨小和尚也哭了出来,道:“林大哥死了,我能不难过么?可是你现在进去,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进去了也是白白送命,林大哥生前拼了命的护你,今日你若死了,我怎么向林大哥交代!” 黄裳女子却浑然不听玄雨说了什么,仿佛失心疯了一般,喃喃自语:“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我要他活着!要他完完整整的活着!” 玄雨无奈只得暗暗调动真气,顿时声音如铜钟一般,却带着无比的凄然:“你醒一醒!林逸之他死了!——活不过来了!——” 黄裳女子这才如梦方醒,缓缓瘫坐在地上,喃喃低语道:“你我认识这几日,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教里人敬我,是畏惧我爹爹的权势。我爹爹虽然疼我,却始终过不去那道心结,只有你才是真真正正的为我着想......可是你,你怎么能死呢?” 火势滔天,无人回答。 洞内一阵沉默,随着火势不断的向洞内蔓延,玄雨已然满头大汗,终于他苦笑一声道:“照这火势蔓延的速度,不过一刻钟,我们这里也皆尽火海了,到时候我们再也无处可退了。” 秭鸢倒是先说话了:“我却无所谓。十七成了如今模样,生死难定,我本就是要死之人。”说罢,降头伏在薛十七长满鳞甲的胸前缓缓道:“我们死在一处,也是上天的恩赐。” 黄裳女子也喃喃道:“他死了......我也没有想着活着......” 玄雨长叹一口气道:“你们倒好,死了还有人陪着,就我一人,我还是念几遍往生咒罢,以免到时佛祖不收!” 话音方落,暴虐的火焰直冲而来。 而这三人已然再无半寸后退之地。 黄裳女子轻轻的念着:“林逸之.....我下去定会寻你......” “轰——!”一声惊天巨响。紧接着连大地都开始变得震颤起来。 玄雨小和尚刚闭上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瞠目结舌的指着洞口之处,结结巴巴道:“快......那里......林逸之!......” 不消玄雨言讲,黄裳女子早已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着望着洞口的一幕。 洞口之处,火海茫茫,然而就在无边暴虐火焰翻滚的火海之中,一个身影缓缓的浮现出来。 黑衣如梦,仿佛比那火焰还要炫目。 那个身影正平躺着,缓缓的漂浮在火海之中。宛如一叶倔强的飞舟。 那是,林逸之。 他依旧是那样躺着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宛如睡着了一般。 然而,令所有人惊奇的是,那些暴虐而嗜血的熊熊火焰似乎对他十分畏惧,无论多么嚣张,多么张狂,竟全然绕着他的身躯而过。 他的周围没有一丝火焰。 那一刻,他就像一个婴儿。就像一个呗火焰襁褓簇拥着,甜甜睡着的婴儿。 “这......这怎么回事?”玄雨小和尚疑惑不解。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发觉,这火势正缓缓的从他们身旁向后退去。 一寸, 两寸,三寸...... 直到这满山的火焰全数聚集在林逸之的身旁四周。 却没有哪怕一丝的火焰朝林逸之蔓延哪怕一寸。 黄裳女子见林逸之没有被火烧死,喜极而泣,声音中已然有了哭腔:“林逸之!” 说着,便要向前。 玄雨忙道:“不忙,怕是林逸之要有所突破!” 黄裳女子一愣道:“什么?” 玄雨看着林逸之身前的异象,若有所思道:“你还记得方才我所说的,我们禅寂寺的老家伙说有些人在昏迷之中会功力大进的事情么!” 黄裳女子闻听,也安静了下来,直直的看着林逸之。 那火焰在林逸之身旁燃烧了好久好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是那样单调的燃烧着,林逸之也还是那般虚浮平躺在火焰簇拥的半空之中,不醒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洞中人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太阳已然三升三落。 玄雨已然睡过去了不知道多少次,又不知道醒来了多少次。 忽然,玄雨蓦地发现林逸之的身前有了细微的变化,腾然站起道:“快看!” 黄裳女子一直都这般注视着林逸之,一刻也没有移开过眼神。 玄雨和她同时发觉,林逸之的胸口之处出现了一道细微到几乎难以分辨的淡淡蓝芒,那蓝芒微弱无比,若不是一直看着,在熊熊红色火焰中,根本看不出来。 那蓝芒仿佛刚出生的婴儿,怯生生的打量着整个世界。 然后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得了它的,这才小心翼翼的脱离林逸之的身体,然后轻快的围着林逸之身旁转了几圈,又围着方圆的火海飞了几圈。 然后无声无息的停在了林逸之的心口之处。 “那......那是什么?”唯恐惊动了那蓝色的异芒,玄雨小声的问道。 黄裳女子已然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只用手轻轻示意他不要说话。 又等了片刻,但见那蓝色异芒忽的在林逸之胸口跳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清澈的脆响。 “叮——” 随着这声响,这细细的蓝芒迅速的变亮变大,不一会便将林逸之整个身体都完全笼罩了起来。 那蓝色区域迅速的扩大,亮光也越来越强,渐渐的,那滔天的火焰,竟也被染成了蓝色。 “轰——”一声响,所有的火焰在刹那间全部熄灭,紧接着,从林逸之体内猛然射出三道蓝色的流动着,彷如真气一般的蓝色光柱,直射苍穹而去。 那光柱不断的轰鸣着,其上光芒如水,缓缓的流动着。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 那三道光柱在空中忽的缠绕旋转,缠绕旋转。那天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轰——”蓝色光柱轰然炸开,绽放如蓝色的烟火。 然后一切的光芒完全消失,连整个山谷的火焰也全部消失不见。 整个山谷光秃秃的,丑陋无比。 然而,就在这时,半空之中忽的出现一枚鹅卵石大小的,通体透明的如丹一般的小珠,其上真气流转,沁亮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那蓝色透明小珠,在半空盘旋了一会儿,似乎发出一声欢快的长啸。 嗖的一声,从空中激射下来,快速的没入林逸之的心房之内。 一切的异象终于完全消失。 林逸之的身体也从半空中缓缓的落在地上。 “这......难道林大哥已然进入了金丹期的修为?”玄雨有些难以置信道。 “为什么这样说?”黄裳女子声音颤动。 “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方才那枚蓝色小珠,明明与常人的金丹一般无二,只是颜色不同。”玄雨小和尚极速的说着。 “那应该就是林大哥形成的金丹!” 第八十四章 仙佛魔 所有的异象在山谷内缓缓消失殆尽,原本喧闹的山谷重新恢复了寂静无声。只是,山风吹过的时候,总会带着一股浓重的焦土气息,这便是火海烧灼后遗留下来的。 天已渐渐大亮,一夜之间,原本郁郁葱葱的山谷,如今仅剩下烧黑的山石裸露在外面,丑陋而荒凉。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山谷之内,黄裳女子他们成了最后的唯一的生机。 一夜之间,宛如梦魇。几生几死,多少生命就此完结,又有多少生命,顽强的撑了过来。 死者,无论生前如何,一抔黄土之下,善恶皆被收容。 玄雨小和尚望着洞口处的天光,缓缓的站起身子,走到外面,双眸微闭,双手轻轻合十,缓缓的念起经文来。 正是往生之咒。 一时之间,这山谷之内,梵音渺渺,竟让黄裳女子和秭鸢也沉浸其中,安静而虔诚。 念罢,玄雨轻轻一叹:“这山谷之内,一夜之间逝去一百多条性命,但愿我这经文,能让这片山谷多一个安息的亡灵。” 话音方落,忽听的一声轻轻的呻吟。玄雨和黄裳女子同时抬头,不由得大喜。 但见原本平躺着一动不动的林逸之,轻轻的呻吟了几声,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林逸之!”黄裳女子飘身来在他的身旁,轻轻的伸出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林逸之的眼中一阵迷茫过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我在哪里?难道我死了么?”林逸之声音微弱。 黄裳女子忙道:“林逸之,你怎么能死呢?你活着,活的长命百岁!” 或许是太过微弱,林逸之再次闭上了眼睛,黄裳女子忙探了探他的内息,感觉到他体内真气流转顺畅,这才心下稍安。 又过了一会儿,林逸之再次睁开了双眼,这一次眼中已然多少有了些神采。 “原来是......姑姑!”林逸之声音虽然微弱,却比方才大了许多。 黄裳女子先是一愣,似乎想起林逸之一直是这般叫自己的,随即道:“是我,林逸之,你觉得怎样?” 林逸之点点头 ,又忽的摇了摇头。 玄雨小和尚凑到身前疑惑的问:“林逸之,先点头后摇头的,到底如何?” 林逸之缓缓道:“命无大碍,只是浑身像散了一样疼?” 听到命无大碍,玄雨和黄裳女子终于是放下心来。 玄雨打趣道:“你真的是木头脑袋不成?那无魂堂主让你接他三戈,你便真就实实在在的接啊?你就不会闪一闪么?” 林逸之苦笑一声:“既然是答应别人的事,怎么能够耍赖。” 黄裳女子忽的插话道:“林逸之,你还答应我好好活着呢,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就不怕失信于我?” 玄雨点点头也道:“对啊,对啊,你姑姑在你昏死的时候,没少掉眼泪呢!” 黄裳女子闻言,冲玄雨嗔道:“小和尚,胡说些什么?我几时哭了,我轻纱罩面,你可曾看到?” 玄雨却是得理不饶人,朗声道:“便是看不到,还听不到不成?” “你......” 林逸之忙道:“是我不好,害的姑姑担心了。” 忽得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声音也高了不少:“无魂堂主和弑神堂主他们呢?” 玄雨忙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估计这一会儿,他们还在通往阎王殿的路上呢。” 林逸之这才心下稍安,这才发觉自己靠在黄裳女子怀中,黄裳女子或许太担心他了,浑然不觉。 林逸之这才轻声道:“姑姑......可否放我下来......” 黄裳女子先是一愣,才意识到她正抱着林逸之,不由得一窘,极速的将林逸之推开。 “扑通”一声,林逸之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这一下牵扯着刚修复的筋骨,着实生疼无比。摔得林逸之也是龇牙咧嘴。 玄雨哈哈大笑道:“你家姑姑也太狠心,林逸之没被那群混蛋打死,差一差被自己姑姑摔死!” 黄裳女子单手一扬,羞怒道:“小和尚,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撕了你的嘴!” 说罢,三人一阵好笑。 林逸之正色道:“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雨小和尚和黄裳女子就把林逸之昏迷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逸之这才点了点头,心中一阵难过:“可惜了管......宁天错师兄,也不知生死如何。” 玄雨点点头道:“谁知道呢,他突然消失,自己原本站立之处突然升起一道青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林逸之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宁师叔出手,天错师兄或许不会有大碍。” 黄裳女子道:“林逸之,你快检视一下体内的真元,看看你的修为是否有突破了!” 林逸之点点头,忙盘膝打坐,审视自己的内息起来。 林逸之将离忧无极道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果真发现了体内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丹田之内的真元比之昏迷之前更加的厚重纯净,不仅如此,丹田正中,竟有一颗淡蓝色的丹,似乎是所有真元流转的中枢。那淡蓝色的丹芒纯粹如水,流转不停,充满了生机。 看来这便是自己的真元聚集到一定的程度化成的金丹罢。 只是林逸之也疑惑,为何别人的丹都是通体金色,而自己的丹则是通体淡蓝。 这样的丹,或许应该改金丹的称呼为蓝丹才对。 林逸之又试了试自己离忧无极道如今的层次。 离忧无极道,离忧教绝学心法,共三境,分别为:人极境、天极境、无极境。分别对应了修真界修真层次为,人极境:凝气、驱物、筑基;天极境:金丹、元婴;无极境:大乘、渡劫、洞墟。 三极每极共九个层次,三九廿七之数。 林逸之发现,自己离忧无极道的修为层次已然突破了人极境,来到了天极境,而且是天极境三转之境。 由此更可以断定自己的修为已然是金丹境,体内那枚蓝丹的的确确是自己真气凝成的金丹无疑。 只是,林逸之思索半晌,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金丹竟然是蓝色的。 林逸之曾听自己的师尊陆无羁讲,所谓金丹成,大道始。踏入金丹期,这才算真正开启了修真生涯。金丹乃生万象法门。故而,修真者的根基便是那一枚小小的金丹。 修真界繁衍生息千万年,修士对金丹的认识也越发的全面。不同于几十万年前的修真界,以为金丹化境而生元婴,金丹便不复存在的认识,现在的修真一界,通过先辈不断的探索,这才发觉,修者金丹从形成开始,终其一生,除非灰飞烟灭,无论是白日飞升或者渡劫失败兵解修散仙,那金丹都会永恒存在修者体内。 只是随着修为越发强大,最原本的东西往往最先被掩盖,那金丹也渐渐变得不再活跃,存在于九识之海的最深处,基本难以发觉。 所以前人修真者,在元婴形成之时,便以为金丹消亡,加上金丹可以的深藏,所以终不被发现。 直到一万年以前,金丹始终存在的事实才被发觉。 而且,令人惊叹的是,从修者本身所修功法不同,体内金丹便决定了修者大道的方向。而非修者自身决定。 换句话说,修者大道方向,非自己所能定,而是体内金丹所定,从修者修炼伊始,冥冥之中便注定了修者的道路。 一万年前这件修真密辛被发觉,后来经过修真大能的完善,终于见著于修真异人莫不知奇书《修真玉册》之中。 《修真玉册》中载,大道千万,仙佛魔矣,金丹主之。然,三租虽鼎,实殊途同归罢! 陆无羁曾向林逸之解释,修真之人所修炼的功法,若为魔道,那体内金丹便决定了此人终生入魔道,无法回头,便是他日后想修正道,无论仙佛,都要生生将自己体内的那枚有着魔道注定的金丹掏出体外,称之为“碎丹断义”。 如此一来便会斩断魔道,重修其他两道功法,否则便是有其他两道上乘功法,修习起来,也只能是与自己有大大的害处,弄不好还会走火入魔。 只是,碎丹断义已然风险极大,修真之人的本元便是体内的金丹,如今要将金丹生生碎了,这种行为无异于挫骨扬灰,重生另造。 碎丹之人侥幸撑得过碎丹之痛,以极高的意志重新凝练金丹之后,便再已不可能是原先所注定的修真道路。 也就是说,修仙之人一旦碎丹,便再也无法踏入仙途,修魔之人若碎丹。便再也无法踏入魔道,修佛之人一旦碎丹,将再也无法得证佛法。 故而,随着修为的提升,无论修仙,修佛,修魔,原本体内形成的一模一样的金丹,也会渐渐的改变颜色。 如今修真一界,修仙者如离忧教、问剑谷、祭雪楼;修佛者如禅寂寺、空明寺;修魔者如戮毒门、炼魄谷、三妙宫等。 待门人修为突破金丹达到元婴之后,体内隐逸的金丹将会再次蜕变,形成不同的颜色。 莫不知《修真玉册》中所载,修仙者,丹青;修佛者,丹赭;修魔者,丹赤。其后,丹色不变,飞升亦然。 林逸之想到这些,又想到自己丹的颜色从一开始就与别人不同,若日后元婴初成,那丹会化为什么颜色呢? 是仙青,是佛赭,还是魔赤。 若三者都不是,自己是修的仙?修的佛?还是修的魔? 林逸之有些迷惘,自己的修真之途到底会走向何方呢? 林逸之被心中诸多念头所扰,一时之间冥冥入定。 黄裳女子和玄雨也看出了他的变化,玄雨刚想替他护法,黄裳女子一摆手道:“林逸之再次入定,更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伤势最轻的,你若守护必要等他醒来才能移动,若此间九霄皇觉殿中人再来侵扰,又当如何?我来吧!” 说罢,不再犹豫,与林逸之对坐,双掌一翻,一道防御法阵祭起,将林逸之与自己罩在一处。 林逸之不知道外界变化,一直沉迷在自己的识海之内。 他判断了自己体内离忧无极道的修为进境,正自想着自己的前途渺渺,忽的被一道幽蓝而冰冷的气息所吸引,那幽蓝冰冷的气息,宛如一道异芒,在自己的识海金丹之处轻轻的闪动着光芒,仿佛在窥伺着那枚淡蓝色的金丹。 林逸之惊异的发觉,那道幽蓝的气息似乎会传染一般,所有原本浩大纯净的体内真元,流经这道幽蓝的气息所在之时,那道幽蓝的气息就宛如蛰伏的毒蛇,突然醒来,迅速的吞噬掉一些原本纯净的真元,然后再缓缓的漫溢出来,漫溢出来的气流,已然也有了些许冰冷之意,原本纯净的气息,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 然而,自己体内那淡蓝色的金丹似乎很警惕,每次在这幽蓝异芒有所动作的时候都会拼命聚拢真元,若不这样,怕是更多的真元被这幽蓝异芒所染。 就算如此,还是有难以聚拢的真气被幽蓝异芒突然的偷袭所吞噬,然后变成淡淡的蓝色气息再次释放。 只是每次释放的时候,那金丹的蓝色便又重了几分。 莫非那蓝色异芒和被蓝色异芒吞噬后又释放的淡蓝气息是...... 寂灭之气? 难道,我体内的真气正在缓缓被同化为寂灭之气? 寂灭魔心! 林逸之蓦然想到了许久都不曾有所动的那个梦魇。 第八十五章 魔之婴 林逸之在识海之内缱绻,看到自己体内真元运转的异象,横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许久不曾发作过的寂灭魔心。 寂灭魔心始终是林逸之心头的梦魇,正常来说,林逸之这次几乎陷入濒死之境,寂灭魔心早应该感受到寄主的生命受到威胁,便是林逸之自己不启动,它自己也会悄然运转。 林逸之不知道若自己在寂灭魔心运转的情况下,是否能够与九霄皇觉殿的人一战,但是也有足够的信心,一旦自己的寂灭魔心运转,自己就算败也不会败的那么惨。 事到如今,林逸之已经完全清楚自己体内修炼了两种功法,而且这两种功法背道而驰,一正一魔,林逸之也不知道为何竟能够在自己的体内共生,更不可思议的是,还能够彼此相安无事。 可是林逸之心中总觉得寂灭魔心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那种冰冷和嗜血的感觉实在让他后怕,从他知道寂灭魔心的存在的那一刻起,他就想着,有朝一日将这它从自己的经脉中完全祛除掉。 可是,他心中还多多少少有些不舍,那毕竟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 林逸之也想过,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中实力魔教殷厉宗的宗主,怎么会有如此诡异而又厉害的心法,难道殷厉宗的最高心法就是这寂灭魔心不成? 可是这样来说便有些不通,弱者寂灭魔心真的是殷厉宗的最高心法,那殷厉宗人修习之后,岂不是声势大振。 从自己体内的状况来看,离忧无极道的功法已然到了天极三转之境,却只能勉强压制着寂灭魔心,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真元与神魂的依凭也是离忧无极道,由此看来,寂灭魔心与离忧无极道相比,就算不如离忧无极道那般高明,也定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为何,终父亲林天殷一生,殷厉宗也不过实力中等,在魔教的排名中,更是在双十开外。 而且,林逸之也不知道父亲当年是否修习过寂灭魔心,因为那个小盒子里,父亲的手书已然明确的说明,修习寂灭魔心的危险和必须所要达到的条件。 或许,父亲当年根本就没有修习过寂灭魔心吧,林逸之这般想着。 肯定是了,否则以寂灭魔心的强横,不说将殷厉宗发扬光大,也万万不至于落得灭门的下场。 忽的,林逸之心中一动,他还记得,那个父亲留给自己的小盒子里,不仅仅只有一部寂灭魔心的心法,还有一本残卷,林逸之记得清楚,应该是上古时期的九部天书之一日卷的半部,至于是上半部还是下半部,他就记不清楚了。 这也难怪,林逸之如今的修为也不过金丹而已,那上古天书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便是做梦也没有奢望过将这九部天书集齐。所以,他从发现这半部天书之后,只看了一眼,就把它随手丢在自己那间小屋的字画后面不知是谁留下的小暗格里了。 倒是这寂灭魔心,林逸之最初之时不知道它有如此的厉害,更不知它是无上的魔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寂灭魔心难以控制的反噬之力,所以才误打误撞的学了它,若他当时知道,怕是打死也不会去学的。 他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子,资质平庸甚至有些愚钝,他一心想着为父亲报仇,这种心情之下学了寂灭魔心也情有可原。 可是等他知道了寂灭魔心的厉害之后,尤其是他渐渐明白这是一部魔功之后,寂灭魔心就成了他一道永远也打不开的心结,他始终小心翼翼的保守着这个秘密,任何人都不提起,他不是怕死。 他觉得自己修习魔功本就该死,可是若自己死了,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便再也无人传承,自己父亲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够报得。 于是,他每日就在这种小心翼翼而又有些惊慌压抑中度过,一直到了自己叛离离忧教这天。 林逸之明白,自己身怀寂灭魔心的事情一定会有一天败露,到时候自己的师尊陆无羁容不容他,便是陆无羁容他,那天下正道魁首离忧无极道岂能容他? 林逸之心中一直有个小心愿,希望自己身怀寂灭魔心的事实,越晚被发现越好,最好是自己替父亲报了仇,那是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只是仇人是谁?他只是怀疑魔教炼魄谷,可是又没有确切的证据。 报仇之路对他来说更是渺茫漫漫。 林逸之收拾心情,忽的想起了自己离忧无极道的心法已然跨入天极,修为也提升至金丹期,那寂灭魔心的提升速度比离忧无极道本就快,就是自己不练,它也会自动运转,寂灭魔心本就比离忧无极道进境快,如今处在什么阶段? 林逸之想到此处,识海轻动,便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周围充满了混沌之气,林逸之明白,这混沌之气便是自己体内原本纯净的天地真气转化而来,混沌之气经过寂灭魔心的转化,便是寂灭之气。 果然,随着他在混沌之气里行走,那混沌之气渐渐的改变成了寂灭之气。周围也开始从一片混沌转变成了淡蓝的气流,那气流之中还隐隐的透着淡淡的冰冷。 林逸之又走了一段时间,那气流的蓝色越发凝重,从淡蓝渐渐的变成深蓝,直到林逸之停下脚步,他眼睛所看之处,全然成了一片幽幽的深蓝。 除此之外,林逸之感觉到仿佛身坠冰窟一般冰冷。 林逸之明白,自己的识海已然走进了体内最隐秘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自己身体这片最隐秘的地带,便是寂灭魔心所在之处。 寂灭之气浓郁无比,虽然只是神识,那冰冷之气仿佛都能直入林逸之的神魂。 其实林逸之根本不知道,在外面的玄雨和黄裳女子的眼中,此时林逸之的全身上下都结了一层薄薄的淡蓝色冰晶,仿佛冰冻了一般。 黄裳女子见林逸之有变,又不敢贸然将他叫醒,只得双掌一翻,将体内聚集的几乎所有真元全部输送到了他的体内。心中只想这林逸之能在自己的真元枯竭之前醒来,否则就真的有麻烦了。 不说外界如何,只说林逸之的神识在寂灭之气形成的天地里缓缓走着,眼前除了幽幽的深蓝气体流动之外,再无他物。 他实在感觉到有些乏味和单调,仅凭着这些气流,他便可以判断出自己的寂灭魔心功法修为应该比离忧无极道只高不低。 自己离忧无极道天极修为在金丹二重左右,这寂灭魔心最少也该是金丹五重罢。 索性,他不往前走了,他怕时间长了,外面再有什么变化,便想收了神识。 然而就在他意念方动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蓦然看到一物,于是眼神再也不曾移开。他的眼前两丈之处,在层层的幽蓝寂灭之气中,一颗巨大的幽蓝色的宛如婴儿一般的东西出现在那里。 这如婴儿一般的东西,光光的脑袋,没有头发,浑身也是光溜溜的,从头到脚都是蓝色的,胖胖的小手,两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胖胖的脚丫,连指甲都是蓝色的。 那张脸五官清晰可变,蓝色的眉毛,眼睛紧紧的闭着,长长的蓝色睫毛微微的颤动。 那神态似乎就是一个甜甜入睡的婴儿。 林逸之端详了许久,心中有些讶然,自己又不是女人怎么体内平白无故的就多了一个婴儿呢? 他想了半晌,忽然之间感觉从头到脚冰冷一片,满眼的难以置信。那眼中还有丝丝的恐惧。 他忽然想到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原因。 这个蓝色的,熟睡着的婴儿,极有可能是——寂灭魔心! 林逸之很快的肯定了这个答案,因为他分明的看到,无数的混沌之气被这个蓝色的沉睡婴儿吸走,熟睡中他还似乎笑了笑,然后那些气息从他身上再次溢出的时候,已然变成了冰冷的蓝色寂灭之气。 这婴儿就是寂灭魔心!这所有寂灭之气的源头,给自己力量又让自己痛苦不堪的梦魇! “寂灭魔心!......”林逸之喃喃的说着,又轻轻的朝着这个熟睡的婴儿面前走了几步。 林逸之知道,寂灭魔心在他体内最初之时只是一片没有形状的蓝色气流,后来他试探体内变化时,发觉那蓝色气体成了一枚蓝色心形彷如内丹一般的东西。 当初他不知道是什么,也曾想过问问大师兄或者师尊,可是又怕万一暴露了。 如今想来,当时他发现的已然是蜕变成了金丹的寂灭魔心,那个时候,在自己离忧无极道筑基初成的时候,这寂灭魔心已然超了他正道心法一个档次,早已凝气化丹了。 而如今,离忧无极道突破了筑基期,结了那怪异的蓝丹,应该是进入了金丹期。 所以,寂灭魔心也相应的破丹成婴了。 从现在开始,所谓的寂灭魔心或许应该叫做寂灭魔婴才更贴切。 这蓝色的睡着的婴儿,如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它便是寂灭魔心的根源——寂灭魔心破丹而成的元婴! 也就是说,自己不为人知的魔道功法已然进入了元婴期! 只是,造化弄人,元婴期已然是修真一界强悍的存在,可是对与林逸之来说,却让他加的惶恐,元婴期的魔功,在一个正道弟子的身上,一旦被人知晓,他注定万劫不复! 林逸之的眼中忽然出现了无比的坚毅和决绝。 “寂灭魔婴......不如我如今就掐死你!”林逸之的声音冰冷,一字一顿。 他神识一动,朝着那正在睡熟,初成的蓝色婴儿走了过去。 那元婴初成,六识未开,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御。 林逸之眼中冷芒闪动,决绝而坚毅。 饶是如此,他朝着婴儿脖项缓缓伸出的手,已然不停的颤动起来。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的用上力气。 下一刻,那寂灭魔婴必将不存,自己再也不用受着梦魇的煎熬了。 寂灭魔婴,永诀了! 第八十六章 端木心 林逸之双手颤抖着伸向寂灭魔心所化的蓝色元婴,触手之间,冰冷无比。 他刚想用力,心中却不忍起来。 这个魔婴实在太像一个襁褓中婴孩,甜甜的睡着,睫毛还在颤动,就如这尘世间的小婴儿一般不二。 他只是一个婴儿,他是一个生命。林逸之的心中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念头。 然而他的手还是加重了力量,那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所有与魔道相联系的根源,掐灭它,将斩断一切与魔道的关联。 斩断纠葛千万缕,心可为正?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缓缓落下,如此冰冷的环境中,林逸之却汗透衣背。 不管了罢! 魔道永远是魔道,就算这寂灭魔心曾经给我过难以想象的力量,但邪始终是邪! “我不需要!——”林逸之大吼一声,狠狠的掐了下去。 那蓝色魔婴,仍旧那般睡着,仿佛没有知觉,只是原本胸口有规律的起伏,突然之间变得急速起来,脸上也开始发生变化。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五官开始慢慢的扭曲起来,就像发怒了一样,眉头紧皱。 随着林逸之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这魔婴原本就攥着的手掌,攥得越发的紧了。知道最后那股大力让他越发不舒服,开始不断的手刨脚蹬。 就算如此,这蓝色婴儿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林逸之确信,再过几息的时间,这蓝色魔婴的生机将完全消失,因为他挣扎的力量开始渐渐变小,就连手脚扭动的幅度也渐渐的放缓了。 或许此时此刻,这魔婴就只剩下一寸气息了。 魔婴的手臂缓缓的垂下,紧握的两只手也缓缓的松开了。 林逸之的眼神不经意落在了他松开的左手之上。 咦,那是什么? 林逸之的心神一动,他看到这寂灭魔婴的左手手心处竟有一道与他通体蓝色完全不同的颜色,虽然时隐时现,却显得格外醒目。 林逸之掐着他脖项的力量缓缓的放松,注视着魔婴的手心之处。 的确,那手心之处,的确有一道长宽约三寸左右的地方,隐隐泛着丝丝如鲜血一般的红芒,那红芒似乎也在缓缓的流动着。 这道红芒好像并不属于这魔婴身上的东西,因为这三寸外区域的蓝芒对这异类红芒似乎十分不友好,四周的蓝芒总是不断的聚集力量,企图将这红芒抹去,可是,这红芒的生命力实在太过顽强,那蓝芒刚覆盖在它上面之时,红芒暗淡,可是过了一会儿,那红芒的颜色又恢复如初。 所以映在林逸之的眼中,那红芒总是时隐时现。 那道红芒虽然弱小,却仿佛死死的嵌入魔婴手掌之中,总也无法抹杀。 这道红芒想来不是寂灭魔心应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逸之一手仍旧掐着那魔婴的脖项,身体前倾,眼睛紧紧的盯着这手掌中出现的三寸红色的异芒。 可看了半天,林逸之也没有发现这红芒的特别之处,只得放弃,掐着魔婴的手指再次开始用力。 “嗡——”的一声清响毫无征兆的在林逸之的识海中响起。 林逸之期初以为是错觉,但那嗡嗡之声接二连三的在识海中响了起来。 嗯?林逸之再次朝魔婴的手心处看去,因为他感觉嗡嗡的怪声是从那手心处的红芒之中发出的。 这红芒怎么会突然发出声音,难道是对自己掐死魔婴的警告不成? 林逸之再次细细的看着魔婴手心那红芒,良久他突然发现,那红芒之中似乎有什么图案,那图案随着红芒的强弱变换着,嗡嗡的清响就是从这图案之中发出的。 好像是两个字。 林逸之屏息凝神,看着眼前红芒中闪烁不清的图案,最终还是确定的确是两个字。 可是他看了好久都看不清楚那两个字是什么,倒不是他的眼神不好,实在是这两个字本就很淡,再加上时隐时现,隐去的时间长,出现不过转瞬即逝。 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林逸之终于看清了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只是当他看清楚这两个的时候,脑中轰然空白,双手如触电了一般从那蓝色魔婴上缩了回去。 然后浑身颤抖。 他不相信竟然会在这魔婴的手掌之上出现这样两个字。 那两个字也如那红芒一般,字字若血,那两个字不单单刻在了这魔婴手掌的红芒之上,一直也都刻在林逸之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因为那两个字叫做。 端、木。 “端、木.....”林逸之喃喃的读着这两个字,却发现这红芒上的端木二字似乎越发的清晰起来,清晰到似乎飞出魔婴的手掌,然后狠狠的扎进自己的心中。 “端木......她还好么?” 林逸之呆呆的停在这里,眼神缓缓的朝着这蓝色寂灭魔婴看去,眼神挣扎。 那只蓝色的魔婴依旧那般甜甜的睡着,所有痛苦的表情都消失殆尽。 为什么端木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魔婴之上,为什么自己的寂灭魔心与她有关联。 林逸之知道,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需再用一下力,便能扭断这魔婴的脖子,从此,他再也不用担心为正道所不容。 可是他如今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很简单,很矫情。 因为那手掌上,赫然的二字。 端木。 他不知道如果掐死了这魔婴,会对端木凝阙带来如何的伤害,可是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他都不允许。 可是自己的将来要怎么办?那寂灭魔婴总有一天会强大起来,到时候自己的秘密被人发觉,然后再遭到寂灭魔心的反噬。 这是一个两难,林逸之不知道该怎么选。他想等到有朝一日返回离忧教去问问端木凝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寂灭魔心怎么和她扯上了关系。 可是他自己清楚,如今寂灭魔婴只是初成,六识不具,若他错过了,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林逸之的手在哪魔婴的脖项处伸缩了数次。 终于苦涩而无奈的笑了笑。 我林逸之这一生恐怕要与这寂灭魔心为伴了。 如此也好,这毕竟是父亲苦心孤诣留给我的最后的希望。 至于以后被正道不容也好,还是被寂灭魔心反噬也罢,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罢,何必庸人自扰。 林逸之想罢多时,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依旧熟睡的魔婴,然后决绝的转身。 催动神识,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待林逸之走了多时,那原本熟睡着的寂灭魔婴忽的睁开了双眼,朝着林逸之消失的方向望去,眼中充满了不解,还有隐隐一丝仇恨...... ...... ...... 林逸之在自己的识海之内感知不到外面的情况和时间的流逝,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入定,太阳东升西落,外面已然过去了四日。 这四日间,林逸之身上的冰霜越来越厚,这异象着实吓坏了玄雨和黄裳女子,然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四日间,黄裳女子一直给他输送着真元,眼见真元几乎要枯竭了,还不见林逸之醒来。 加上她本就有伤,又这番沥尽心血,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林逸之,现在的状况比起秭鸢不过是性命无碍而已。 玄雨的担心自不必说,林逸之的状况不明,黄裳女子又虚弱至此,自己又无法替换,四日之间在洞中来回的踱着步子。 秭鸢也是每况愈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还有残月镜聚天地精华,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那薛十七中毒日深,整个身体都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鳞甲,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 黄裳女子心中知道自己如今已近真元枯竭,心中也暗道,林逸之你怎么还不醒来,可是心中拿定主意,便是累死在这里,也要保住林逸之平安醒来。 就在众人几乎油尽灯枯的时候,林逸之的身体微微一动,方才幽幽转醒,这才发觉自己浑身蒙了一层冰霜,寒冷之意透骨,忙使劲的将满身的冰霜抖落。 黄裳女子一喜道:“林逸之,你终于醒了......” 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颤。 林逸之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扶住,关心道:“姑姑你怎么了?” 玄雨小和尚见他醒来,忙走过来道:“你还问你姑姑如何?你这一入定,不管黑天白日,一次就四天,你姑姑在你入定后用真元护持你,四日不断,可谓是呕心沥血,要不然你小子早被这层冰霜冻死了。” 林逸之闻听黄裳女子为了他,全然不顾自己安危,心中感动非常,刚要运用真元,将自己的真气度入黄裳女子体内。 黄裳女子忙摆了摆手,轻声道:“林逸之不可,我无大碍,不要浪费了真元。” 说罢,黄裳女子盘膝而坐,调息起来。 良久这才稍稍恢复。 玄雨见两人无事,这才笑道:“林逸之,你却练的哪门法诀,为何入定之后浑身霜冻?” 林逸之心中一震,忙笑着掩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玄雨刚想再问,忽的听到秭鸢一声悲呼:“十七.....十七你怎么样?” 林逸之三人同时一惊,回头看去,只见秭鸢将薛十七抱在怀中,悲痛的唤着。 薛十七的嘴角处不断地溢出淡绿色的液体,闻起来腥臭无比。 林逸之三人对视一眼,忙走了过去,林逸之道:“秭鸢姐姐,这怎么会......” 秭鸢神情悲苦,凄声道:“原本十七早已毒发身死,我以残月镜之力延缓他的毒发时间,然而与九霄皇觉殿一战,残月镜之力也耗费了八九,如今压制不住十七的毒了!” “这怎么办.......”林逸之眉头一皱,看了看黄裳女子,又看了看玄雨。 玄雨将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束手无策。 秭鸢勉强挣扎着站起,双手蓦地连掐法诀,那残月镜紫光再次微微晃动,渐渐虚浮到薛十七的身体上空。 秭鸢眉头紧锁,神情痛苦至极,浑身颤动却仍旧坚持着催动自己身体中仅剩的真元。 这些真元,已然是秭鸢的本命真元,她这架势,已是赌上自己的性命,希望这最后一丝真元能够帮助薛十七度过眼下的难关。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秭鸢在以命换命,林逸之刚想阻止,黄裳女子却伸手将他挡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便是不如此做,也活不过十日,她这样做了或许就没什么遗憾了吧......”黄裳女子缓缓的道。 林逸之摇了摇头,一阵的默然。 秭鸢将自己仅有的真元全部转移到残月镜中,然后使劲的朝着残月镜一挥手,那残月镜悲鸣一声,从镜中缓缓的流出合残月镜与秭鸢真元的气流,然后缓缓没入薛十七的天灵穴内。 然而这残月镜不过刚刚流出不到一半的真气。“噗——”的一声,秭鸢一口鲜血喷出体外。那残月镜也应声掉在地上。 秭鸢神情悲苦,眼神衰败,凄凉的看了一眼残月镜,绝望的道:“还是差了一点点......” 说着,伸出左手颤抖着想要抓住在身前一丈左右的残月镜。 可这短短一丈的距离,对她来说却好似千山万水。 林逸之忙走过去,附身捡起残月镜,入眼之时,残月镜上血迹点点。 林逸之附下身,小心翼翼的将残月镜递给秭鸢。然后轻轻一挥手,一股纯正的离忧无极道所化真元度了过去。 秭鸢向他投来一丝感激之情,刚有所好转,便想再次逆冲经脉,强行启动残月镜。 忽听的洞口有人悲呼一声:“我的儿......我的儿......你果然被妖精掳去了,爹找你找得好苦啊!” 众人回头看去,见那洞口踉踉跄跄的跑进一人,却是一个老者,虽然穿着华服,丹白发披散,狼狈至极。 “薛显宗!”林逸之脱口道。 再看薛显宗一脸悲戚,仿佛没有看到众人,踉踉跄跄的扑到薛十七所在的冰床前嚎啕大哭。 林逸之看得心中不忍,刚想走过来解劝几句,未曾想,那薛显宗忽的霍然站起,好似疯了一样大喊道:“我早说我家十七以前那样温文尔雅,才学无二,果真是被你这女妖精掳走了心智,如今他成了这副模样,定是被你吸取了元气!今日我儿如此,我也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说罢,怀中忽的一道厉闪,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借着眼眉一立,薛显宗双手捧着匕首朝着地上已然虚弱至极的秭鸢狠狠的刺了过去。 一切发生在突然之间,令人猝不及防。 秭鸢全神贯注的调动残破真元,根本没有防备,眼看便要血溅当场! 第八十七章 真亦假 薛显宗从怀中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已然奄奄一息的秭鸢刺去。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若在平日,薛显宗根本伤不得秭鸢分毫,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秭鸢全力调动真元,没有半点分心,也没有想到薛显宗会突然暴起,再者秭鸢便是看到他挥舞匕首朝自己刺来,以现在的状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玄雨小和尚和黄裳女子也根本没有料到,这薛显宗怎么会突然如此,待反应过来早已晚了。 只急的大喊道:“薛显宗你干什么?” 薛显宗好像疯了一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连他们的呼喊好像都听不到,双手捧着匕首朝着秭鸢的肋下就是一下。 这一下若是真的刺着,秭鸢定然血溅当场,再无活路。 就在玄雨和黄裳女子瞠目结舌之际,那匕首锋利的尖芒之处,一道玄色光芒清闪,下一刻一个人已然挡在了急落而下的匕首之前,更在间不容发之际,中指朝薛显宗的腕间轻轻一弹。 只这一下,薛显宗便吃痛不过,手一抖,匕首铛的一声,应声落地。 薛显宗脸上也十分讶然,他以为这突然的一击必定得手,那秭鸢不死即伤,没曾想只差不到五寸的距离,竟然还有人出手。 只恨的咬牙大怒道:“谁!” 众人定睛瞧看,挡在秭鸢近前的人,黑衣飘动,从容不迫。 正是林逸之。 原来林逸之在薛显宗抽出匕首的那一刻依然看了个清楚明白,他虽然也不知道这个原本举止得体,谈吐风雅的东隅镇里正为何会做出与他性格完全不搭的举动,但却知道,秭鸢不能不救,所以几乎是薛显宗抽刀的同时,林逸之依然将离忧无极道调动到极致。 在薛显宗挥刀的刹那之间,林逸之全力催动离忧无极道,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不到一息便来到秭鸢身前。 众人没想到林逸之的身法何时变得如此之快,离秭鸢的距离最近的是黄裳女子,然后是玄雨和尚,他们都在秭鸢同一侧,黄裳女子离秭鸢的距离不到一尺。 而林逸之因为去捡离秭鸢一丈多远的残月镜,所以离得最远。 那薛显宗更不必说,他和秭鸢都在薛十七近前,两人的距离不过五寸。 以一丈搏五寸,还要在这么短的空间和时间里出手阻止匕首的下落。 这只能瞬息之间完成。莫说是一丈距离,便是离着最近的玄雨和黄裳女子,在他们的距离范围内,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做得到。 然而,林逸之做到了。 林逸之心中也被自己的速度吓了一跳,他原意是想替秭鸢挨下这一匕首,未曾想站定之后,那匕首还在下落,所以顺势就出手了。 我的身法何时变得这么快了? 不禁是林逸之,玄雨和黄裳女子二人也同时意识到了林逸之修为提升,心中都是又惊又喜。 林逸之见转危为安,这才轻喝一声道:“薛里正,你要干什么?” 薛显宗先是一阵迷茫,然后再次悲愤交加,大喊道:“林少侠,老夫敬你为名门正派弟子,在我薛府时,我也不曾亏待与你,今日为何要阻我为我儿报仇!” “报仇?”林逸之三人齐声道,皆是丈二和尚。 “不错!我早已知道我儿身中剧毒,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总是每隔一段时间这毒便会发作,若不发作,和常人无异,若发作起来,浑身长满鳞甲,恶臭难闻,而且其人如兽,嚎叫嘶吼,还会攻击人畜。” 薛显宗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之家,却也是东隅镇首屈一指,我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更是扶弱济困,初一十五,必定前往禅寂寺烧香礼佛,为何会有如此横祸!” 众人静静的听着,秭鸢趁此机会忙闭眼调息。 薛显宗老泪纵横:“我半生无子,老来才有十七一儿,十七更是聪颖无比,才学一等,实指望着,能在恩科中金榜高中,光耀门楣,却被妖怪祸害成如此模样!我深恨之!” 薛显宗身体颤抖,已然悲愤交加。 “薛里正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是你怎么会像秭鸢姐姐下手呢?”林逸之道。薛显宗边笑边哭道:“此事说来话长,应是三年之前的冬天,十七前往京都应试,回来之后便带回了一名女子......” 说着,一指秭鸢,恨声道:“就是她!” 秭鸢朝他看了一眼,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薛显宗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道:“我见他们二人举止亲昵,便知道可能是十七相中的女子。我们问了她的姓名,她说她叫秭鸢,又问她家乡何处,高堂安在,她却说自己自小父母双亡,已记不清家乡何处。我见她身世可怜,便让她住下了,后来问了十七,才知道这秭鸢是京都天香苑的花魁,被十七赎了身子带回家来。” 薛显宗满脸后悔之意,仰天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年发妻亡故,家中一直都没有女人操持,又怜她身世,便想着等到来年开春让十七给她一个名份......可......可谁曾想到......” 黄裳女子不动声色道:“想到如何?” 薛显宗哽咽道:“谁曾想到,这秭鸢在我薛府不过住了不到三个月便失踪了,我曾多次问过十七,他要么闪烁其词,支支吾吾,要么说她回了自己家乡寻她亲戚去了。我便没有多问,然而自那女子离开不过半月后,十七的脾气变得越发暴躁古怪,原本对下人和蔼,对我谦恭,可越来越暴虐,对下人动辄就骂,后来张手便打,对我也越来越冷漠,我也曾劝他改过,他却翻脸更要打我,我一气之下命下人绑了他,狠狠的打了他一顿,结果他便怀恨在心,看我的眼光越来越阴毒暴虐,甚至多次扬言要杀我!” “怎会这样?”林逸之疑惑道。 “老朽没有半字虚言,林少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只是席上之事!”薛显宗朝林逸之道。 林逸之蓦然想起那日晚间宴席之上,薛十七对薛显宗恶语相向,父子几乎动手的场景。轻轻的点了点头。 薛显宗又道:“起初我只当十七转了性,心中悲苦,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这女妖向十七下了毒,十七中毒的表现。那日深夜,我以睡下,忽的听到后院十七房中侍女惊叫,仆人奔走的声音,我起身前去查探,便看到了我的儿子.......十七......十七他......” 薛显宗再也讲不下去,涕泪纵横。 林逸之走上前安慰道:“薛里正莫要伤心,遇到这样的事,大家都很心痛。” 薛显宗平复心情半晌,这才又道:“我来到后院,看到一个浑身长满鳞甲,手如鹰钩一般的怪物在追逐这侍女和仆人,还几个仆人已然被他咬伤,在地上痛苦嚎叫,后院混乱不堪。我当时以为十七也出了事情,所以不顾一切的拿了木棒想要和这怪物拼命。待我凑近了,借着仆人的灯笼这才看清,这怪物虽然长了鳞甲,形容可怕,但是那五官却依稀可以认得清楚,正是我家十七!” 薛显宗喘了几口气又道:“后来不知为何,十七突然仰面摔倒,不省人事。我这才命人将他抬进房中,抬进房中不过一刻钟,十七便恢复了人样,身上的鳞甲全部消失了。” “竟有这样的事!”林逸之奇道。 “我严令仆人守口如瓶,不得外传,以为着十七这怪病再也不会发作,可他化为怪兽的病却发作的越来越多,起先十天半月,到后来已然三日一发。可怜我那十七......”薛显宗身体颤动,显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薛显宗长叹一声冲林逸之和黄裳女子道:“不知两位是否记得,你们和那位南宫仙长住在我家之时,看到我家柴房有硕大的铁链,当时曾疑惑不解。” 黄裳女子和林逸之同时点了点头,林逸之道:“不仅如此,我还曾听到那柴房之中传来如牲畜一般的喘息撕咬声。” 薛显宗点点头,心痛的道:“不错,那日三位来到我家,正逢十七毒性发作,那柴房的铁链便是捆他的,以免他失去心智伤人,林少侠听到的声音,便是十七发出的。” “原来如此!”林逸之和黄裳女子同时点了点头。 黄裳女子沉思片刻道:“只是,就算是薛十七中了毒,你又怎么能断定此毒是秭鸢下的呢?” 薛显宗恨恨的看了一眼秭鸢。,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忽的站起身来,颤抖着指着秭鸢大声道:“我起先也是不知,可是后来我发现,每次我将十七锁在柴房之中,每到半夜便会有红芒闪进家中,幻成一个女子模样,将那柴房撬开,然后将十七掳走,到天大亮时,再将十七送回。我多次暗地曾观察这红芒所化女子,终于看清楚她的模样,就是这个女妖秭鸢!” 话声方落,秭鸢也收回了真气运转,脸色虽然依旧很差,但却可以说话,见她轻轻摇摇头,幽幽道:“薛世伯,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很多次在深夜潜入你家,我也不是人类,而是子规幻化,但是我并非加害十七,十七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遭受大难,我怎么能不管?我将他救出去,其实都来到这里,一则这冰床是极北昆仑雪域千年玄冰所制,可以延缓十七的毒发,二则是利用我族珍宝残月镜替十七疗伤......” 薛显宗闻言,更是急痛交加,大喊一声:“妖言惑众,我不信,林少侠你若是正道弟子,便替老朽除了这妖孽。” 林逸之忙一摆手道:“薛里正切莫激动,秭鸢姐姐的确不是害十七兄弟的凶手,不但没有害他,真的是用她的真元救治十七,否则她如今也不会如此虚弱!” 薛显宗闻言,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愣在场中,半晌不语,忽的仰天道:“天呀!我该相信谁!” 秭鸢挣扎着站起,手中托着一物道:“薛世伯,这便是我族珍宝残月镜,十七的毒就是靠它来化解的。” 玄雨小和尚走上前,打稽首道:“你这老儿,却也是老糊涂了,怎么如此疑心,将恩人当做了仇人,我可作证,秭鸢姐姐的确没有害十七,她在这里的确是给十七疗伤!” 薛显宗缓缓抬头,抱拳询问道:“这位小师父是?” 玄雨见礼道:“我乃葬孼之海西方禅寂寺之人,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薛显宗忙见礼道:“原是禅寂寺高僧,您的话我定然相信。” 玄雨这才道:“我两年之前游历至此,见这赎魂林和幽冥渊古怪,更隐隐有妖气,便来查探,因为与赎魂林外的树妖争斗与秭鸢姐姐有过误会,后来我躲在暗中观察,发现秭鸢姐姐不仅总和九霄皇觉殿人争斗还总背回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不惜耗费自己真元为他疗伤,我奇怪之下这才再次现身相问,才知道那九霄皇觉殿是觊觎残月镜,而这男子便是薛十七,身中了穿山甲精中最厉害的血甲王的唾液之毒,于是这两年之间,我不曾远离,有时会回来看看秭鸢情形,若是遇到九霄皇觉殿的人捣乱,我顺道打发了他们,薛施主,若不是秭鸢姐姐舍命救护,你儿子的性命恐怕早就没了!” 薛显宗这才相信,长叹道:“差一差伤了恩人,老朽有罪啊,只是我儿到底被谁所害,仇人既然不是她,又是谁呢?” 话声方落。听得洞口山谷之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凶手自然另有其人......不仅如此,这里可是藏龙卧虎,高人辈出,贫道来晚了,还请那位穿黄裳的姑娘赎罪!” 众人除了玄雨和秭鸢之外,对这声音都十分熟悉,接扭头朝洞口看去。 只见洞口处早也被火烧的光秃秃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老道正朝这里飞奔而来。 这老道的道袍上绣着一个硕大的太极图案,须发皆白,因为跑的速度太快,那白发白须都甩了起来,边跑便朝众人挥动右手。 这还不算什么,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这老道左手擎着一根竹竿,挑着一个破布幌子,那破布幌子被他跑着带起的风力吹得鼓胀,虽隔着尘土,那上面的四个大字却看得分明:一卦一金。 正是,多日不见的南宫一金。 林逸之见是这个老道,忍不住笑道:“这老骗子,可是又来忽悠人的!” 但见南宫一金飞也似的来到众人近前,一脸的风尘仆仆,却也顾不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晌,这才将那竹竿破幌朝旁边一戳,径自走到黄裳女子近前,嘿嘿一笑,一打稽首道:“贫道南宫一金,却是老眼昏花,原是烨日神教教主烨日神君的爱女,圣姑到了,南宫老道见礼!” 一言既出,玄雨原本离着黄裳女子不远,却脸色更变,蹬蹬蹬的后退几步,倒是林逸之一脸迷茫的问道:“老骗子,你又在满口胡诌些什么?什么烨日神教,什么圣姑.....” 第八十八章 魔道势 南宫一金喘了半晌,这才朝黄裳女子一拱手,作了个揖,嘿嘿一笑道:“贫道老眼昏花,但圣姑手中这对精妙的法宝相思扣自是认得的!” 玄雨小和尚脸色变了几变,颤声问道:“你真的是烨日教的圣姑?” 黄裳女子却只是站在那里默然无声。 林逸之一脸迷茫,将南宫一金的道袍一拉轻声道:“老骗子,你胡说些什么,烨日神教又是什么门派。” 南宫一金嗔怪的瞥了林逸之一眼道:“你离忧山的师尊竟然连这常识都不告诉你,真不知道你在山上修炼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得了,贫道就代替你师尊给你讲一讲罢!” 说罢,将腰一叉,清了清嗓子,一副高深模样道:“林逸之我问你,天下四大正道你可知道?” 林逸之点点头道:“那自然知道,正道魁首自然是我们离忧教,另外三家是禅寂寺、问剑谷、祭雪楼。”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那你可知,天下四大道对立的还有四大魔教,你可知是哪四派?” “四大魔教?”林逸之一脸迷茫,他平生接触过魔教中人,印象中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但也不过只是知道两个门派,自己最了解的炼魄谷,和在师尊哪里听到过的戮毒门,若九霄皇觉殿也算上的话,也不过区区三派,四大魔教的称谓,他还是头次听说。 南宫一金摇摇头,一副传道授业解惑的派头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万年前,魔道中出了一个天纵奇才——血羽,一人即可翻云覆雨,将原本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大大小小魔教统一,在极南绝域炎荒之地,建立了盛极一时的血羽神殿,自封血羽魔皇。但是血羽不满足魔教的势力只在修真界的荒芜之地,企图染指整个修真界,便在统一魔教的第二年带领魔教大军南下,与正道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正道门派原本也是各自为战,起初之时,形势对正教极为不利,血羽魔皇远交近攻,各个击破。待他以迅雷之势连灭了三四个正道门派之后,正道门人这才幡然醒悟,于是又离忧教牵头,联合当时最大的三个门派:禅寂寺、问剑谷、逍遥宫,共抗血羽。这一战打了一个甲子的时间,最终正道攻入南荒绝域血羽神殿,然而血羽果真了得,一人力战正道九大高手,犹自不倒,直到最后上代离忧教掌教无极真人催动仙隐神剑这才将期斩杀。然血羽虽死,但神魂不灭,无奈之下,无极真人和当世九大高手一起将血羽神魂封印,这场浩劫才算最终过去,还好苍天怜见,邪不胜正!” 黄裳女子忽的冷哼一声道:“当年血羽魔皇纵横修真,所向睥睨,若不是你们正道以多欺少,这天下还不定是谁的,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没羞!” 南宫一金倒也不怒,嘿嘿一笑道:“没羞便没羞,我老人家这把年岁,面子什么的早已身外之物,圣姑若是觉得我没羞,你大可把贫道的事迹满修真界宣扬,看到时几人认得我这把老骨头!” 说罢,南宫一金一捋白须,继续道:“然而,血羽虽死,天下难定啊,魔教虽然元气大伤,但根基犹在,在血羽神殿覆亡之时,多数魔教老魔头趁机隐匿了踪迹,正道虽明白除恶务尽的道理,但是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不是,所以只得各自散去。” 林逸之思虑许久,方道:“南宫一金,你说四大正道好像不对罢,哪里有什么逍遥宫,不是祭雪楼么?” 南宫一金又斜眼瞪了林逸之一眼,有些不耐烦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没见识,老道年龄比你们大的多得多,吃过的米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我怎么可能弄错?祭雪楼是个什么鬼?当年哪里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说罢,眉头微蹙,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过了一会儿又道:“这其实也不怪你,当年四大正道排在第四位的本不是什么祭雪楼,这祭雪楼也不过出现了几千年而已,当年排在正道第四的叫做逍遥宫,只是不知为何,逍遥宫在正魔大战之后,突然一夜之间全派门人,上至宫主,下至杂役全数不见,仅留下一戈偌大的逍遥宫,空空荡荡的杵在那里。” 林逸之也倒吸一口冷气道:“竟有此等怪事!”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就连依附逍遥宫的大大小小势力,比如玄咒宗、清慈门等等也都在一夜之间全数被灭。这也成了修真一界的谜团,至今未解。如今东极沉寂之海逍遥岛上还有逍遥宫遗殿旧址,只是历尽沧桑,又无人修缮,如今早已是残垣断壁、破旧不堪了。” 黄裳女子又冷声道:“说的跟亲眼所见一般,东极忘川之海,相传是世间尽头,你难道去过不成?” 南宫一金倒背双手,转过头来,一副高深模样,朝黄裳女子道:“哎,你还别说,老道早年游历天下,哪里未曾去过?这小小的东极,老道还真就去过!” 说罢,摇头高声道:“哎呀哎呀,和你们讲话真是麻烦死了,我们长话短说,长话短说。这血羽虽死,手下的势力也元气大伤,但根基还在,虽然这么多年,修真界看起来太平,那是因为这些魔教残存的势力又走了老路,互相倾轧,自扫门前雪,故而更加没有与正道相抗衡的力量,然而,这许多年过去,共有五个魔道势力多多少少呢,形成了一些气候。这第一个呢,就是血羽魔皇的旧部,这群人呢都是一些血羽狂热崇拜分子,虽说都是些小虾米,没事却总爱跳蹬几下,也挺烦人。风闻修真界这段时期传言,血羽神殿的残存势力最近十几年内总在西南绝域死灵沼泽与中土分隔的万仞群山中一座名为哀牢山的地方出没。这群人呢,总是也得有些各把头目。有一个叫什么勾魂魔笛万伯当的,还有一个叫什么阴阳老道,老三叫血手飞镰何九。” 南宫一金说完朝黄裳女子嘿嘿一笑道:“怎样圣姑,我没记错吧。” 黄裳女子冷冷道:“那些小角色,我怎么知道。” 南宫一金本也没想黄裳女子同意他的话,又接着道:“除了这撮余孽之外,那些血羽神殿原本藏匿的老魔头,经过这近万年的恢复,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这世间便有了如今四大魔教。” 南宫一金摇头晃脑,如数家珍道:“当然了,这四大魔教虽然实力不错,但是比起四大正道的根基和底蕴还是差的太多,而且四大魔教虽然屡屡有小动作,但也是各自为战,四大魔教教主更是面和心不合,所以没有一个能够撼动这修真一界的大势。” “那这四大魔教又是哪些?”林逸之打破砂锅问到底。 南宫一金也喜得卖弄,他也就是欺负林逸之孤陋寡闻,这套词才显得自己高深无比,若换做对这些事门清的黄裳女子和玄雨和尚,恐怕他们都不屑一顾。 南宫一金伸出一根手指,继续道:“这四大魔教之首呢,当属戮毒门。” 林逸之一点头道:“难道是那个叫做百毒老祖的老魔头所创不成?” 林逸之在离忧教中,曾听人传言,说师尊陆无羁曾在一个夜晚与戮毒门主百毒老祖在离忧山交过手。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不错,戮毒门门主就是这个百毒老祖。百毒老祖曾是血羽神殿,血羽手下的四祖之首,一身魔功更是只在血羽之下,当年围剿血羽神殿,四祖中的三个都死了,只这个老家伙利用高超的毒雾障眼法,逃得升天,蛰伏许久,这才在东极沉寂之海创立了戮毒门,戮毒门乃天下用毒第一的门派,百毒老祖的实力不容小觑,便是离忧杞难与他交手也不过伯仲之间。只是,近些年来,这戮毒门不知为何渐渐低调起来,实力似乎也大不如前,据老道我所知,这其中的原因有两个,其一呢,是因为百毒老祖当年在正魔大战中所受的伤一直没有好,加上如今年龄太高,所以气血衰败。听人说,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其二,百毒老祖虽然英雄了得,但手下弟子却个个不肖,听说,因为他身染沉疴,年龄极大,门下弟子争权夺势,大打出手,故而伤了元气。” 南宫一金说着,又伸出三根指头道:“排在第三的门派,你是知道的,就是那西极死灵沼泽臭名昭著的炼魄谷了,炼魄谷谷主一掷魔君,忒也的不是东西,血祭生灵,修习驱鬼拘魂之术,门中弟子也是如此,扰的亡灵不安。一掷魔君已然练就万鬼同驱之术,实在是个祸害!” 南宫一金又伸出第四根指头道:“这第四名的魔教,其实呢最早不仅不是魔教,还是正道,只是传到如今的当家人手上,成了魔教了,这魔教唤作三妙宫,当家人有三个,却皆是女人,不仅如此连门人也全部都是女人。三妙宫三个宫主,大宫主问情、二宫主绮情、三宫主幻情,皆有九天仙子的容貌,却是修习魅惑之术的祖宗,三妙宫中女子皆貌美魅惑,然而杀人的手段确是犀利。” 林逸之认真听着,见南宫一金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四大魔教讲了三个,却独独略去了第二大魔教,便开口问道:“南宫老道,你说了三个魔教,为何不说那第二大魔教是什么?” 南宫一金哈哈一笑,朝黄裳女子摇头晃脑道:“这天下第二大的魔教自然是要问她,是也不是圣姑?你该是最清楚的!” 黄裳女子冷笑道:“想说便说,我何曾怕过,你若说得详细正确,我也不会抵赖!” 南宫一金笑道:“好!”转头对林逸之道:“傻小子,这排在魔教第二位的名唤烨日教,那些教众为了抬举自己,将这教前加了个神字,自称为烨日神教,教众们自称神教弟子,这烨日教的教主,唤作烨日神君。” “烨日神君?”林逸之缓缓的念了出来。 黄裳女子心思一动,暗道:这个牛鼻子老道果真厉害,将这么多教派密辛随手拈来,到底是什么人?待日后见着爹爹,确是要问一问他知不知道。 南宫一金看了黄裳女子一眼,虽然看不清她的面貌,却见她站在那里一切自若,心中道,好一个魔教圣姑,不仅天资聪颖,而且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这样的年轻人,若在我正道之中..... 想罢不由得叹息一声,收拾心情又道:“不错,这烨日神君却算得上后起之秀,完全称得上艰苦奋斗,才打下的这片天下。起初呢,他是血羽手下七十二堂中的烨日堂堂主,后来血羽死后,只得虚与委蛇在勾魂魔笛万伯当那帮人手下做事,随着万伯当的盘剥越来越重,这烨日神君便奋起反击,率堂下三百多堂众脱离万伯当的血羽神殿,穿过茫茫的南荒荒漠,再被万伯当以及其他魔教追杀下,来到了万仞山中,在万仞山中找到了一个无名山谷,当时三百多教众,在来到这里时,加上他也仅仅剩下九人。这九人便在这山谷之中扎下根来,经过这几百年的努力,从最初的的衰微,逐渐变得强大,听说烨日神君也似有了奇遇,功力大进,一身魔功唤作烨日神功,更是厉害无比,后来他又亲自屈躬说服了原来血羽座下的四大护法成为他烨日教的四大护法,那四大护法分别为勾陈、贪狼、玄冥、瑶光。这几百年来,发展迅速,教众更是近万,隐隐有取代戮毒门的趋势,实力不容小觑啊。” 林逸之叹道:“这烨日神君果真是个人物,这番作为,却也不易。” 南宫一金一笑道:“不过呢,烨日神君却是有个掌上明珠,据说是他几百岁之后才得的一女,故而十分宠溺,这女娃却是天资聪悟,更有对功法、书籍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年来更是烨日神君的臂助,被教中人尊称为圣姑。不过呢,谁也不清楚这圣姑何年所生,年龄多大,便是连长相也不知道。据我推断,烨日神君少说也有近千岁,教众又唤那女娃为圣姑,姑者,老矣,说不定这女娃如今也有个百八十岁。” 说罢,南宫一金更是哈哈大笑,偷眼瞥着黄裳女子。 见那黄裳女子似乎并没有动怒,这才放下心来。 林逸之果真是个木头,如此明显的描述,他竟还在云里雾里,忙道:“老道,我问你,那这烨日圣姑到底是谁?如此神秘。” 南宫老道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神秘?以前也许可以这么说,如今却当不得这二字。” 言罢,不等林逸之相问,便朗声道:“据贫道所知,那圣姑喜穿一身黄裳,行走修真一界,总素纱罩面,更有一个标志,是烨日神君为自己女儿寻得的厉害法宝,名叫相思扣!” 说罢,转回头又朝黄裳女子打一稽首道:“无量天尊,圣姑,贫道说的可对么?” 林逸之犹如晴天霹雳,神色之中带着万般的不信,望着黄裳女子许久,胸口起伏,声音颤抖的问道:“姑姑......你真的是哪烨日教的圣姑么?” 黄裳女子后退几步,忽的面上素纱轻动,声音干净利落,冷声道:“不错,我便是那魔教烨日教教主烨日神君的女儿,圣姑叶璎璃!林逸之,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一正道弟子,如今魔教妖女在此,你难道不来杀我么?” 说罢,黄裳轻动,负手昂然。 今日更新延后 带媳妇孕检 有些问题比较棘手 现在刚回来 更新延后 抱歉 更新时间肯定在今晚24点之前 谢谢 第八十九章 老神仙 黄裳女子说完这话,便后退了几步,面上的素纱轻动,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浑身竟有股冷冷的感觉散发出来。 林逸之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黄裳女子,心中已然思绪万千,他从小便知道这世间魔教的存在,整个风陵村的人都是被魔教中人屠杀,入得离忧教后,耳濡目染之下,更是对魔教之人恨之入骨,认定他们十恶不赦,个个该杀。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一直到他在离火洞中,碰到那只虺蛇之后,心底的坚冰才稍有融化,即便如此,他心中也依然难容魔道。 他虽然修习寂灭魔心,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误打误撞才有了这番机缘,更何况,他并没有用寂灭魔心杀过任何好人,与魔教中人还是有根本的区别的。 他自己曾经无数次想过倘若遇到魔教中人,他定会毫不犹豫的诛杀。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他自唤她姑姑之时,便真心敬她,她更是情愿跟自己一同身陷险地,就在刚刚,她还为自己护法,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元气。 她同自己斗九霄皇觉殿,几生几死,她对自己的关心毫无虚假,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魔教中人。 而且还是四大魔教之一烨日教教主的女儿!怎么可能! 林逸之神情都有些恍惚,轻轻的朝前走了两步,喃喃的又问了一遍:“姑姑,你真的是魔教的圣姑?” 他其实知道自己问这一遍简直是多余,但是他依然抱着渺茫的希望,哪怕眼前这个黄裳女子默不作声,他都大可以对自己说,她可能不是。 “是!” 声音如铁,没有丝毫犹豫。 叶璎璃冷冷道:“林逸之,你不是名门正派么,还磨蹭什么,杀了我,杀了魔教圣姑,你在离忧教所有的罪名他们都可以不再计较。” “我......” 叶璎璃忽的迈前一步,一字一顿道:“不要犹豫了,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所走之路水火不容,就是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我也许会杀了你!你不是朝思夜想回你那离忧山去,杀了我,这一切都会实现!” 林逸之在叶璎璃的咄咄相逼之下,浑身颤动,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将头一低,一语不发,但所有人都可以听的到,林逸之的喘息声沉重而压抑。 叶璎璃见他不说不动,又朗声道:“林逸之,杀了我,你不敢么?......”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 ... 林逸之腾地一声抬起头来,双眼早已赤红一片,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 “你......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么?”林逸之大吼一声,“你莫要逼我!” 叶璎璃呵呵冷笑,声音有些上扬,一字一顿道:“林逸之,我以为你一定能杀了我!” “来呀,杀呀!” 叶璎璃又这般重复了数遍,每重复一遍,林逸之的呼吸便会粗重几分。 林逸之的右手早已缓缓的按在赤霄仙剑的剑柄之上。 只要稍一用力,赤霄仙剑便会铿然而出。 随着叶璎璃的步步紧逼,那赤霄仙剑被林逸之不知不觉中抽出了三寸多长。 终于,一道流光,赤霄仙剑锋利的剑芒早已抵在叶璎璃的哽嗓之处。 赤霄仙剑的剑身,火焰翻腾,就如林逸之烧灼的心。 林逸之这一举动,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秭鸢想要说什么,气血上涌,竟一句话说不出来。 薛显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也忘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报仇。 南宫一金显然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径自躲在那破布幌子后面,探出头来看着眼前二人。 只有玄雨小和尚嘴唇颤抖,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林逸之,你可要想清楚!” 叶璎璃不躲不闪,就那般站在那里,素纱低垂,但浑身的气息却坦然无比,她忽的笑笑,笑声如清泉一般好听。 “林逸之,这才对,来吧,我不会还手的!” “你......”林逸之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他在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山谷之内,寂静无声。 他和她就那般站着,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林逸之的神情忽的变得坚决许多,好似下定了决心,缓缓道:“叶璎璃......今日之事,你可称大义,故而在这幽冥渊的山洞之内,我不杀你,然而,你终是魔头之女,他日天下再遇,我必杀你!” 赤霄仙剑,长鸣一声,一道火光闪进林逸之身后,隐匿不见。 不等叶璎璃说话,林逸之转头道:“南宫老道,你想留在这里随你,你若想跟我走,现在就走吧!” 南宫一金见事情竟如此收场,嘿嘿讪笑两声从破布幌子后转出来讪讪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打打杀杀始终不好。” 叶璎璃却是冷声道:“南宫,我劝你还是跟他走罢,你揭我身份,若哪日落了单,栽在我手里,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魔教中人的卑鄙手段!” 说到卑鄙手段四字之时,更是加重了语气。 南宫一金一缩脖,支支吾吾道:“老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圣姑何必.......” 叶璎璃一扭头,却是不再听他解释。 林逸之扭头便要走,南宫一金却急道:“哎呀呀,你急什么,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难道你,还有你们就不想知道薛十七怎么中的毒,还有这下毒之人到底是谁么?” 他这番话一说,林逸之忽的停下脚步,大步走回道:“老骗子,还想骗人?” 南宫一金一瞪眼道:“这次,道爷我可是说真的,你们要不相信,我还不说了呢!” 叶璎璃却忽的插话道:“老道,他不想知道,我想,你倒说说看!” 林逸之虽然没有说话,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南宫一金这才摇头晃脑,洋洋得意道:“道爷是谁,道爷我可是真神下凡,这世间万事万物,都逃不过我掐指一算......” 刚自吹自擂说到这里,却偷眼看到林逸之和叶璎璃看着自己,林逸之的眼神几乎要杀人,叶璎璃虽然面罩素纱,但那眼里要杀人的气息还是透过素纱传了出来的。 南宫一金一缩脖子,嘟嘟囔囔道:“老道我久不闯荡,上次出来遇见一杀人的主,这次遇见俩!老道我好惨啊!” 玄雨嘿嘿直笑,其他人却都不理他。 南宫一金这才正色道:“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想要知道答案,得听老道我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林逸之淡淡问道。 南宫一金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道:“故事呢,发生在三年之前,一个书生无意之间救了一只受伤的子规小鸟......” 说着偷着瞧了一眼秭鸢,却见秭鸢神情一震,看着他的眼神也写满了疑惑。 南宫一金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道:“其实这个书生的不知道这个子规小鸟其实不是普通的小鸟而已,而是中土之东,过东极沉寂之海后九千万里穿过神之结界的另一片土地,那个地方,生活繁衍着十八个灵族种类,子规小鸟便是其中的一种灵族——羽族,更是贵为羽族所建千羽国的公主。” 他这话刚说完,便是原本以为他信口胡诌的林逸之也不由得惊讶起来,看他的眼神也随之一变。 南宫一金更是故作高深,摇头晃脑道:“因为羽族的千羽国遭到了几乎灭国的厄运,这场厄运的始作俑者,是一只成了精的穿山甲,这个穿山甲也不是一般的穿山甲,而是穿山甲中的王者,血甲王。” 说着,生怕林逸之不懂似得,连声道:“哎,血甲王......血甲王,你知道不?” 林逸之道:“我知道......” “我他这......你知道啊.....那老道我也省了吐沫了。”南宫一金刚想卖弄,听林逸之一说,只得将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这血甲王联合小子规的大叔父灭了千羽国,杀了这小子规的父亲老子规,为了他自己的江山永固,还要想夺取千羽国的绝世珍宝,叫做什么残月镜的。便派人追杀小子规,小子规一路逃到千羽国与东极边界的神之结界,利用残月镜打开了神之结界,流落到了人间。” 南宫一金一叹道:“可是呢,那血甲王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竟自己追出了灵域,一路追杀小子规。小子规毕竟法力不如那万年血甲王,被他打成重伤,更中了血甲王毒,血甲王毒乃至阳之毒,没有办法,小子规只得将自己的所有法力暂时封存,用残月镜一点一点的化解,由于失去了法力,小子规只能以本体——子归鸟继续流落人间。机缘巧合之下被这个书生所救。” “你......你怎么知道!”秭鸢声音颤抖,霍然站起,上下打量半晌南宫一金道:“你......你到底是谁?” 南宫一金嘿嘿一笑:“我,我便是天下第一的老神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问什么问?我怎么知道的,老神仙哪有不会掐指一算的,再说了,这一点你就激动成这样了?老神仙要是只知道这一点,还叫什么老神仙,我知道的比这多的多!你想听不?” 秭鸢原本如死灰一般的眼神,忽的燃起了一丝希望,她真的太想知道了薛十七的毒是谁所为,忙道:“我当然想听!” 南宫一金闻听,嘿嘿一笑,朝自己那破布幌子上的字一努嘴道:“如此,拿来。” 那破布幌子上的字,无他,只有:一卦十金。 第九十章 往事书 秭鸢顺着南宫一金的眼神看去,正看见破布幌子上写的分明:一卦十金,神情一苦,声音更是急切了几分道:“我每日只在这洞中,身受重伤,哪里有十金之数!” 南宫一金砸吧砸吧嘴,嘿嘿一笑道:“十金没有,老神仙我发发慈悲,一金,一金总有吧!” 秭鸢仍旧摇了摇头。 “我......”南宫一金刚想说话,却见林逸之一把将他的衣领拽住,冷笑道:“老道,什么时候了还要钱,我看你是死到钱眼里了,少废话,快说。” 也和着林逸之这一下力量使得稍大了些,这也难怪,他刚入金丹境,对力量的拿捏有些不够,只拽的南宫一金双眼直翻,好悬没背过气去。 南宫一金一边翻白眼,一边告饶道:“勒死我了,林逸之,我死了,你可什么都听不到了,快放手!” 林逸之也有些吃惊,这一下怎会如此力量,差一差将南宫一金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来。 林逸之赶紧松手,南宫一金这才得救,使劲的呼吸了几下,感觉浑身通畅了,这才翻着眼睛,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嘟嘟囔囔道:“世风时下......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尊重前辈......” 林逸之一瞪他道:“你说什么?” 南宫一金一缩脖子,讪讪一笑道:“我说,我现在就把来龙去脉,好好讲讲,嘿嘿.....好好讲讲。” 南宫一金又清了清嗓子,还煞有介事的晃了晃手里没几根毛的拂尘,这才又道:“上文书说到......” 又偷眼看了看林逸之和叶璎璃,见他二人似乎没有生气,声音才渐渐变大。 “那小子规化成原形,被书生救了,养好伤势,便飞离了书生的家,书生却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里,仍是日夜苦读,以期来年春闱金榜高中。那小子规凭着自己的天资和残月镜的帮助终于将血甲王毒化解了七七八八,功力得已恢复,化为了一个曼妙的女子。她心心感念这书生,一心想要报恩,便日夜寻访那位书生。” “却说那书生在春闱前两个多月,便起身前往京都,住进了客店,春闱大比,学富五车之人多如汗牛充栋,这书生公子虽有才华,却仍是名落孙山,苦闷之下,便来到京都最大的天香苑听曲消愁,遇上了一个曼妙的女子,两人数日之间,琴瑟和鸣,引为红颜知己,书生在那住了几日,风流温柔乡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便要离开,那女子与他千般万般不舍,彼此都感觉相见恨晚。那书生离了天香苑,失神落魄的赶路回家,却在京都外的十里长亭内再次见到了正在等着他的佳人。” 南宫一金干咳一声,绘声绘色道:“那女子嫣然一笑间,十里桃花之地,皆尽失色,却是倾城之色也,于是书生便携了这女子,一同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原本这书生之家,在本地也算大户,书生的父亲原本觉得此女子出身烟花,但这女子温婉贤淑,孝悌无加,书生的父亲也便应允她住了下来。诸位,说道这里,大家已经猜出来这女子是何人了吧?” 林逸之点点头,叶璎璃也朝秭鸢看去,秭鸢默不作声,算是默认。那薛显宗也是频频点头道:“仙长果然厉害,一字不差,仿佛如你亲眼所见一般!” 南宫一金却嘿嘿冷笑道:“你莫要夸我,过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恨我的时候。” 他这句话说完,薛显宗虽然仍旧一副笑脸赞赏之意,那神情中竟莫名多了一丝尴尬。 南宫一金却不管他,仍旧自顾自道:“原来这天仙一般的女子便是这小子规所化,小子规自和书生日夜相守后,便想如此一生一世,怎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小子规在一次出门买菜的时候,竟然再次偶遇了那个手辣心黑,仇深似海的血甲王。原来这血甲王已然变成普通人相貌,一直在人间寻找小子规的踪迹,以求斩草除根。小子规与血甲王大打出手,一番争斗之后,小子规毕竟功力未完全恢复,血甲之毒也未完全化解,只得落荒而逃,逃到了这赎魂林幽冥渊内的山洞之内,由于小子规本体也为精怪,在此处遇到了树妖,怨灵,将遭遇诉说,这些树妖怨灵布置了大阵,她自己利用残月镜幻化了幻境,阻挡了血甲王进入。怎奈那血甲王犹不死心,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苏执!” “苏执!”林逸之和叶璎璃同时惊声道。 南宫一金一脸嗔怪道:“不知道老人家说话,小辈不能打断么?你们一惊一乍,我忘了怎么办?” 说着,继续一闭眼,摇头晃脑道:“由九霄皇觉殿的护法苏执搭桥,血甲王与九霄神王墨忽合作,双方各取所需,九霄神王需要残月镜,血甲王则需要取小子规的性命。那小子规在幽冥渊的山洞里一养伤便是近半年之久,期间,血甲王也好,还是九霄皇觉殿的人也罢,都多次前来骚扰,如不是那些树妖和怨灵拼死护卫,恐怕小子规早已没有命在。” “后来,小子规伤刚一好,便返回了书生的府上,却发现了一个惊人事情——这书生身上不知为什么已然中了血甲之毒,毒若发作,浑身鳞甲尽显,宛若疯癫的牲畜。而且中毒已深,若小子规不出手相救,恐怕活不过一月。于是小子规现身去求书生的父亲,让她住在府上,给书生疗伤,岂料他父亲性情大变,竟大骂小子规是妖怪,还将她赶了出去。薛显宗,是也不是.....” 薛显宗一咽吐沫,神情有些慌张,忙解释道:“那种情况下,十七突然中毒,又没有和他人接触过,加上十七在她失踪不过几天,便中了这毒,我只能.....误会,误会啊!” 南宫一金冷笑一声:“误会,呵呵,只怕这误会是有人存心的罢!” “罢了,那书生自是薛十七,这小子规便是秭鸢,还有那血甲王,自然是与秭鸢有杀父窃国之仇的离甲,诸位可都明白了?”南宫一金朗声道。 “明白却是明白,只是老道你不过是将事情的前因说了一遍,重要的诸如薛十七如何中毒,凶手又是谁,你却半字未提啊!”叶璎璃疑惑道。 “慌什么,听老道慢慢道来!”南宫一金再次讲了起来。 “秭鸢见薛显宗死活不答应自己替薛十七解毒,没有办法,只好在半夜暗中前来将薛十七带到这洞内,用残月镜一点一点的将薛十七身上的毒逼到自己身上......” “逼到自己身上!”叶璎璃一时无语,看着秭鸢的神情更多了几丝悲悯和同情。 这方法相当于引火烧身,那薛十七的毒或许可解,但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薛十七就算好了,那秭鸢定然是万劫不复。 南宫一金一叹道:“哎,这世间痴女子千千万万,秭鸢却是情劫难逃啊!原本事情进展的顺利,可是这半年来,秭鸢发现每次见到薛十七时,薛十七的毒竟越来越深,每次秭鸢都要耗费大量真元,才能将薛十七的毒拔除一些,由于真元耗损,再加上薛十七的血甲毒毒性越来越强,秭鸢更是奄奄一息,自身难保。” 说到这里,南宫一金一指自己,又指了指林逸之和叶璎璃道:“就在这个档口,你们这两个,加上那个管得宽(宁天错),还有我,来到了这东隅镇,住进了薛府之中。而且,我还知道最初陪着圣姑的那个女子是谁!” 叶璎璃淡淡一笑道:“你倒不妨说一说。” 南宫一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这有何难,圣姑既然是烨日神君的爱女,离开烨日教,自然得有高人相随,我若认得不错,那最初与圣姑一同前来,却突然半道离开的女子,应该是当年血羽神殿四大护法中唯一的女子——瑶光,我说的可对么?” 叶璎璃缓缓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林逸之又道:“你说这半天,我们还是不明白......” 南宫一金接过话道:“不明白,我也不明白,直到我推测了半日,又用大衍相术推演多时,这才算出其中的内情。” “什么内情,你快说说!”玄雨也急的出口催到。 南宫一金这才道:“诸位,这薛十七,一直在薛府之中,而且除了薛府和东隅镇的普通百姓知道他与秭鸢的关系,其他人定然不知。可是若普通百姓下毒,一则没有血甲王毒,二则,普通百姓又不知秭鸢的来历,更与他们没有恩怨,所以下毒之人,不可能是东隅镇任何一个人。” 这话说完,那一旁的薛显宗,眼神灼灼,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 林逸之三人也低头沉思,叶璎璃点了点头道:“不错!确实这样。” 南宫一金淡淡一笑,竟隐隐透出些许仙气,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知道秭鸢的身世,又有恩怨,而且有这血甲之毒的只有一个人......” 叶璎璃不假思索道:“下毒之人是血甲王,也就是夺了秭鸢国家,杀了秭鸢父王的离甲!”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道:“圣姑果然冰雪聪明,正是,正是!” 林逸之却是云里雾里,忙问道:“可是,离甲跟秭鸢有仇,为何不去对付秭鸢,而是要找薛十七,再者说来,他与薛十七从未见过面啊。” 叶璎璃道:“离甲与薛十七虽无恩怨,但若薛十七中毒,秭鸢必定来救,定然大损真元,说不定他可以见机行事杀了秭鸢,九霄皇觉殿也可以趁势夺取残月镜。只是,离甲如何下的毒,我却猜不出来。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眼中流出一丝激赏道:”烨日神君有圣姑这样的臂助,果然是如虎添翼啊!这已然不易!” 说罢,神色一震道:“若说离甲如何下的毒,那便要问一问离甲本人了。” “离甲本人?老道你莫不是糊涂了罢,离甲在哪里?”林逸之气道。 南宫一金哈哈一笑,缓缓转过身来,抬手伸出中指,指向薛显宗道:“薛里正,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演戏不成?你来说一说,这离甲究竟是哪一个呢?” 第九十一章 云雾拨 南宫一金说完这些话,便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不再说一言,众人全部现出惊讶之色,齐齐看向薛显宗。 薛显宗顿时脸色苍白,一脸冤枉的大喊道:“南宫上仙,南宫上仙,我冤枉啊,我与上仙无冤无仇,上仙为何要如此污蔑我呢?上仙你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说罢,竟双腿一软,扑倒在地,朝南宫一金身前跪爬了几步,一边摇晃着南宫一金的肩膀,一边哀求道:“求仙长大发慈悲,大发慈悲,洗脱我的冤屈啊。” 南宫一金连看都不看薛显宗一眼,仍旧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根本不为所动。 林逸之当先说道:“老道,你怕是昏了头了罢,薛显宗乃东隅镇堂堂里正,家业甚大,又一心礼佛,乐善好施,广纳善缘,怎么可能是毒害薛十七的凶手呢?” 玄雨也道:“是呀,是呀,平素我在禅寂寺时,也跟薛显宗有过几面之缘,这老头儿初一十五必定去寺里头烧香礼佛。再者说来,薛十七是他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可能去谋害自己的亲儿子呢。” 这些人中,只有秭鸢和叶璎璃并未说话,秭鸢脸上也是难以相信的样子,叶璎璃似乎在想着什么。 薛显宗见有人替他说话,更是有了些底气,声音又大了一些,哀求道:“南宫上仙,若是开玩笑,你便与大家讲讲清楚,讲讲清楚......” 南宫一金忽的冷笑几声,一甩拂尘道:“你看我像开过玩笑的样子么?......” 林逸之确实有点看不过去,薛显宗也是年过半百之人,更是一镇里长,这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像什么话,于是走上前来,将他搀扶起来。 南宫一金眯着眼睛看着林逸之的一举一动,却不阻止,不知想些什么。 林逸之将薛显宗掺起来道:“薛里正你放心,逸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老道如此说你,却要问他一个离忧的!” 薛显宗慌乱的神情这才有所镇定,忙道:“是,是,是......南宫仙长,你说我是毒杀我儿的凶手,你可有证据?我薛显宗杀谁也不会杀我自己的亲生儿子。” 南宫一金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袖袍,淡淡道:“薛显宗当然不会杀害自己的儿子......” “那你还......”林逸之刚说到这里,南宫一金却忽的睁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踪迹不见,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指着薛显宗一字一顿道:“但是,你却一定会......” 林逸之更是丈二和尚,忙道:“老道,你是不是昨晚睡得太死,如今还在说梦话,薛显宗不就是他么......” 南宫一金冷笑道:“有的时候,人就是太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以为亲眼所见便是真像,林逸之,我来问你,你在离忧教时,可曾杀了那胡峰么?” 林逸之心中疑惑,这老道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事情的,却还是正色道:“我不曾杀他......”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那为何所有人都说是你杀的呢,还有那年四大修真世家欧阳世家少主死的时候,在石头上留下了一个木字,分明就在告诉所有人他是被你杀的,你如何解释?”这一席话,却是真的将林逸之问得哑口无言,他突然记起,那一日他在仙隐剑阁之内,看到杀死胡峰的真正凶手的脸。 那是与林逸之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难道...... 林逸之一时无语,眼神闪动,似乎思索着什么。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所有人看到眼前的薛显宗,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此薛显宗便是真正的那个乐善好施的薛里正,眼前这个薛显宗也正好利用这一点,巧妙的的隐藏了他本来的身份和面目,这一切实在是天衣无缝,完美至极。” “你......你胡说些什么?我......我要杀了你!”薛显宗似乎被南宫一金的话激怒了,挥动手中的匕首,不顾一切踉踉跄跄的朝南宫一金刺去。 南宫一金却也不躲,冷声道:“怎么,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杀人灭口不成?” 叶璎璃身形一动,素手一点,“啪——”的一声,正点在薛显宗的手腕之上,匕首瞬间落地,薛显宗就是一愣。 叶璎璃轻轻一笑道:“薛显宗,你莫要着急,且听听这老道如何自圆其说,到时他要是胡说八道,我让你捅他七七四十九刀如何。” 说着,手中的相思扣已然隐隐作现。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确然南宫一金暗暗称赞叶璎璃虽为女儿身,却胸有锦绣,七窍玲珑。 她先将薛显宗以好言稳住,然后挡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宫一金前面,以防万一真如南宫一金所说,这假的薛显宗会突然暴起来伤南宫,最后又悄然催动相思扣,做好防御。 她这心思,果然滴水不漏。 玄雨和林逸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玄雨道:“不太可能罢,若眼前这个是假扮的薛显宗,那为何还会去我禅寂寺中朝拜?我没有本事分辨真伪,可我禅寂寺十大神僧,任意一个皆能揭穿他的啊......”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道:“小和尚,我来问你,你印象中在禅寂寺最后一次见到前去礼佛的薛显宗是什么时候?” 玄雨经他一提醒,这才回忆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这薛显宗好像的确好长时间未曾去过了,我虽这两年游历至此,但这里离禅寂寺不过一海之隔,我总是隔几天溜达回去看看,我曾记得在半年前见过一次薛显宗,之后再也没有见他来过。”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你怎么能肯定薛显宗半年前来禅寂寺礼佛,便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禅寂寺中?你又不是这半年内天天在寺中。” 玄雨十分肯定的道:“这确实错不了的,因为前些时我还曾回过禅寂寺中,寺中管香火的小师弟还向我念叨,说好多大善人这半年都不曾来了,第一个便说到了薛显宗的名字。”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了,那薛十七半年之前身中血甲王毒,也就是在薛十七中毒的同一时间,那薛显宗再也未曾去过禅寂寺中,这是不是太有些巧合了呢?试想薛显宗本是一心向佛之人,原本每月初一十五,无论刮风下雨,必然渡海前往禅寂寺礼佛,可是为什么这半年都不曾去?” 说罢,冷笑一声,朝薛显宗问道:“怎么,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玄雨心中也是一沉,抬头望向薛显宗的神情也比方才有了变化。 薛显宗忙解释道:“哎呀呀!我儿遭逢如此大难,我寸步不敢相离,怎还有心思去禅寂寺!” 南宫一金闻言,点了点头道:“恩?这也勉强算是一个理由......” 林逸之忽的问道:“既然你说他根本不是薛显宗,而是冒充于他,那他是谁?” 南宫一金胸有成竹道:“这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四个人展开,这四个人分别是薛十七、秭鸢、薛显宗、还有那个穿山甲之王,血甲王离甲。如今秭鸢在此,薛十七也在,真的薛显宗被替换,那么这几人中,还有一个人没有在此,也始终未曾出现,谁没有出现,那么眼前这薛显宗真正的身份就是他!” “你是说,这个薛显宗是——离甲?”林逸之、玄雨、叶璎璃,包括秭鸢都是一愣,随即脸色齐变,朝薛显宗相反的方向等等后退几步。 薛显宗更是怒火冲天,跳起来指着南宫一金道:“妖道!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林逸之也道:“老道,你怎么能断定,他就是血甲王离甲!” 南宫一金长叹一声道:“也罢,我便讲一讲罢!” “那离甲夺了秭鸢的千羽国,怎能放秭鸢逃生,我已说过,他也出了灵域结界,一路追踪,恨不得将秭鸢置之死地。秭鸢虽然开始时逃出了魔掌,但最后还是在东隅镇大街上与离甲相遇,秭鸢交手不敌,躲入幽冥渊这山洞之中。离甲不肯善罢甘休,便一人闯这赎魂林和幽冥渊,然而因为有树妖和冤魂所阻,再加上残月镜的结界威力若用在妖兽身上,更比用在人的身上高出好多,因此不但未能深入幽冥渊,还差点被结界所伤,这时他遇到了九霄皇觉殿的护法苏执,在他的引荐下见到了那个什么神王墨忽,于是狼狈为奸,各取所需。他便让九霄皇觉殿的人出面去破结界,继而杀了秭鸢。可是,怎料九霄皇觉殿的人除了弑神、无魂堂主有实力外,其他的堂虽有名声,却皆是些攒鸡毛凑掸子的碌碌之辈,缠斗了无数次,也没有办法破了秭鸢的结界,这离甲见无法直接杀死秭鸢,便想到了逼秭鸢现身的狠毒计策。三年之前,薛十七带秭鸢回到东隅镇时,整个东隅镇的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秭鸢天仙之姿,两人才子佳人,自是被东隅镇人羡慕,在离甲的打听之下,自然知道了薛十七和秭鸢之间的关系。” 南宫一金口若悬河,真如一个说书先生一般,讲的是绘声绘色。 “于是,这离甲便假扮薛显宗,趁机在薛十七的饭菜中滴了几滴自己的唾液,这便是血甲王毒如何进入薛十七体内的经过。” 林逸之听着,总觉得少点什么,便出言打断道:“南宫一金,你只说离甲假冒薛显宗,他是如何假冒薛显宗的,你的证据如何证,你都没有说啊!” 南宫一金一撇嘴道:“慌什么慌,老道我不得一字一句讲清楚啊,以免有个木头脑袋听不明白!” 南宫一金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继续讲了起来。 整个幽冥渊山谷之内寂静无声,每个人都静静的听着,南宫一金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竟有了些许的渺远仙意。 第九十二章 好算计 南宫一金缓缓的讲道:“那离甲打听到了薛十七与秭鸢的关系,又打听了薛府的方位于是展开了自己的行动。” “什么行动?”林逸之问道。 薛显宗站在那里,此时此刻竟不知为什么忽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对南宫一金讲些什么并不太关心,眼神闪烁,好像在想着心事。 “这还用说,找个机会将薛显宗杀了,然后他自己再冒充薛显宗嘛。”南宫一金似乎对林逸之这样的发问十分不满,瞪着眼睛道。 “你不要打扰我老人家的思路,哪那么多问题,安心听着就是!”南宫一金紧接着一句,堵得林逸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宫一金又清了清嗓子,转头对玄雨嘿嘿一乐道:“小秃瓢......” 玄雨闻听,把眼一瞪道:“老牛鼻子,你叫我什么?” 南宫一金一缩脖子嘟囔了几句,这才又道:“小.....和尚,我来问你你说你半年前在禅寂寺见过薛显宗是吧。” 玄雨点了点头,南宫一金挑了挑眉毛道:“那你可还记得,你见薛显宗时,他身边带了几个人呢?” 玄雨回忆了一番道:“哦对了,薛显宗每次来的时候,我们寺里那几个老家伙总有一位亲自迎接的,我记得那一次是空明和尚迎得的他,我当时也混在其中看热闹,这薛显宗礼佛还是蛮诚心的,每次香火钱都会让两个小厮抬着,然后还带着他的管家,那管家好像也姓薛,我猜是在薛府干了好些年了,才会被薛显宗赐姓薛,看薛显宗与薛管家说话的态度,两人虽为主仆,但实质上应该成了朋友。”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薛管家和那两个小厮,以及薛显宗本人,这么说来,便是有四人对吧。” 说着南宫一金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薛显宗道:“只是,据贫道所知,半年前那次你从禅寂寺回来,在东隅镇靠近葬孼之海的码头下船之时,似乎少了几个人吧。准确的说是少了两个小厮,只有你和那个薛管家,是也不是?” 薛显宗的眼中渐渐有些怨毒之色,恨声道:“那有何奇怪,这两个小厮是那时刚招的小厮,显做工太苦,回来的路上,他们便向我告辞了不干了,我能强留不成?” 南宫一金哼了一声道:“可我知道的是,分明是在回来的路上,那离甲趁着茫茫大海之上只有薛显宗一艘船,便潜入进去,杀了薛显宗还有那两个小厮之后,雀占鸠巢,自己幻化成薛显宗的模样。” 薛显宗闻言,大声斥道:“你这老道,真真是疯了,我何曾杀人,我连谁是离甲都不知道......” 南宫一金一摆手中没几根毛的拂尘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有什么话你且等我讲完,随你如何解释。” “这离甲在薛显宗返回的路上,劫下了薛显宗的船,可想那茫茫葬孽之海,无边无际,根本没有人知道一桩杀人的罪恶事已经发生,他先将薛显宗杀掉,然后走出船舱,杀了那两个小厮,原本是想着连薛管家也一起杀掉,好斩草除根,可转念一想,若将人全部杀了,尤其是在薛府几十年的管家,恐怕回到薛府有人见疑,于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那薛管家答应,便可保他性命,更可让他衣食无忧。在那种情况之下,薛管家一介凡人怎能够对抗得了堂堂妖兽血甲王,只得投靠了离甲,两人将薛显宗三人的尸体,退进了葬孼之海中,可怜那薛显宗,做了一辈子的善人,却临死不得善终,可怜呐茫茫葬孼之海,从此又埋葬了三个冤魂。” 南宫一金摇头叹息了一阵,又道:“这离甲假扮薛显宗回到薛府之后,起先并未对薛十七下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血甲王毒凡人中了之后,能活多久,万一他立即下毒,那薛十七活不到秭鸢疗伤出来就死了,那他的计划就将前功尽弃了,所以,最初之时,他还要将戏演下去。可是薛十七何等聪明,不过三个月,他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父亲脾气和性格似乎变了很多,但任薛十七如何想,也绝想不到此薛显宗早已换做他人。” “终于,等了近半年,眼看薛十七对离甲所扮的薛显宗更为起疑,离甲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在一天晚上的晚膳时,将自己的唾液滴进了薛十七的饭菜当中,可怜薛十七毫无察觉,从此原本风流才子,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南宫一金再次盯着薛显宗道:“血甲王离甲,孽障,你做的好事,如今还不承认么?” 薛显宗的眼睛都红了,近似疯癫的吼道:“你胡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猜测,证据,证据呢!” 南宫一金手捻白须,哈哈大笑道:“好,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要证据,那我便说一说这证据吧。” “你说那个两个随你前去禅寂寺的两个小厮半途时走了,便暴露了你根本未去过禅寂寺,我曾打听过,这禅寂寺外不过二十里便是一望无际的葬孽之海,禅寂寺四面环海,那东隅镇背靠大山,在葬孽之海的西面,从禅寂寺出来一路向东便可回到东隅镇中,只是,一路之上全是茫茫大海,你说那两个小厮半途走了,我且问你,四面全是茫茫大海,这两个小厮怎么走的?难道要跳海不成?” 林逸之、叶璎璃和玄雨皆望向薛显宗,薛显宗脸色涨的通红,声嘶力竭的喊道:“他们便是在禅寂寺到海边二十里的路上走的,走到哪里我怎么知道!” 南宫一金点点头,悠悠道:“也罢,这倒也能算一个解释。” 说着转头朝林逸之和叶璎璃道:“你们俩可还记得,我们初进东隅镇时,这个薛显宗曾言说,这里有采花的妖怪?” 林逸之和叶璎璃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 南宫一金道:“他曾说,半年之前,正值初春,东隅镇开始有女子失踪,最后半年之内,失踪的女子有一百二十多人,还说他们发现妮女子失踪的屋中有特殊的幽香,是也不是!” 薛显宗急忙高声插言道:“那是淫贼所做,与我无干。” 南宫一金一笑道:“他这话却也半真半假,这东隅镇的确半年之内失踪了一百多个姑娘,而且失踪的女子房中都有一种特殊的香味,甚至经过老道我查证,这些女子的确是被淫贼所掳。” 林逸之奇道:“南宫,你怎么如此确定......”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道:“你以为老道我只会睡大觉啊,其实实话实说吧,你跟那叶璎璃追秭鸢的时候,我已经起来了,你们追秭鸢,我就明察暗访,这些事情自然是我这些天查出来的结果啊!” 林逸之又道:“那既然是真的,假又从何而来。” 南宫一金道:“这假嘛,一则是这淫贼不是秭鸢,二则,这个假薛显宗,也就是离甲如此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们误会秭鸢,从而借刀杀人!” 叶璎璃忽的一拍掌,朗声道:“果然好厉害的算计!以离甲的修为,秭鸢便是在全盛之时,也不是他的对手,秭鸢深夜暗入薛府的事情,他肯定知道,所以他故意张冠李戴,将淫贼的名头扣到秭鸢的头上,而他定然料定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管,双方必定误会,他可以趁乱谋划,见机行事。果然我们上了他的当,误会了秭鸢为倒采花的女淫贼,结果破了幽冥渊和赎魂林的结界,这才引来了九霄皇觉殿的人!” 南宫一金抚掌大笑。点头连连称赞:“圣姑果然好才智!老道佩服,佩服!” 叶璎璃又道:“可是那真的淫贼又是何人呢?” 南宫一金淡淡一笑道:“只是,这离甲好算计,却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诸位离甲的本体是什么?” 林逸之、玄雨异口同声道:“那还用说,穿山甲啊!” 叶璎璃忽的笑道:“噫——我却是明白了,我曾经在莫不知《修真玉册》中看到过,穿山甲乃助性之物,那离甲又是穿山甲中的王者,其性更加贪、淫好色,照此推断来看,那掳走一百二十多名女子的不是旁人,正是离甲本人,好一个贼喊捉贼!” “助性之物?......却是什么?”林逸之一脸茫然,朝叶璎璃问道。 叶璎璃脸腾的红了起来,好在素纱遮掩,众人都没有看到,她却是啐了一口道:“林逸之,你这木头,懂这个作甚!”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离甲贪、淫好色或许秭鸢最为了解罢。” 秭鸢点点头道:“我确是知道的,我初见离甲之时,离甲便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便不怀好意,还有他在王宫中时,宫女总是无缘无故失踪。”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这便是了,其实离甲除了本身贪、淫好色之外,他掳走女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使他不得不如此做。” “什么原因。” 南宫一金道:“穿山甲,属性阴寒,离甲又是穿山甲中的王者,血甲王。妖兽成精化人,自身所带的阴气本就与人间正大阳刚之气相冲,他居薛府半年多,若没有充足的阴气吸纳,恐怕早就显出本形了,所以他才在半年前便开始掳走镇上女子,吸纳她们的元阴之气。我也见到了这一百二十个女子,虽然有些已成白骨,但从哪些较好的尸身来看,她们皆是被人吸走了元阴而死。所以我敢断定,这件事情,一定是离甲所为!” 薛显宗忽的变得极其的冷静起来,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寒声问道:“我再说一次,你所有的证据和推断都是离甲所为,便是说我是假的薛显宗也是想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就是离甲!就是那个血甲王!”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道:“你想要证据,很好,那你看看我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说着,也不知他怎地将大袖一翻,再翻上来时,手中竟拖了一盆花。 果真是连盆子都带着的一盆花,那花枝叶墨绿,枝叶间开满了淡紫色的花朵,长势喜人,刚一出现,一股花香便迎面扑来。 林逸之却是认得,脱口道:“这是......七星龙胭!” 第九十三章 龙胭花 叶璎璃看着南宫一金如变戏法一般从袖袍中将一盆花拿在众人眼前,连花盆和花盆里的土都不曾缺少,不禁眼睛一亮道:“老道,你虽然看起来一穷二白,不过身上的宝贝却不少啊,我若看的不错,你平白从袖袍中端出一盆花来,却是用了一件宝物,那宝物叫做袖金囊可对?这袖金囊可是天下无双的宝贝,不禁可以随时变出金子来,还是一个极品储物空间,天下再大的物件它也可装得下,对吧。” 南宫一金抚掌大笑道:“圣姑好眼力,这的确是袖金囊无疑,想当初是一位故人给我的。只是,如今......” 说到这里,似乎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逸之,轻声一叹:“故人之物虽在,故人却逝去多年矣。” 南宫一金这话却是不错,这袖金囊却多少与林逸之有着关系,想当初,是他父亲林天殷请南宫一金卜卦,袖金囊便作为酬劳。 林逸之哪里知道,只是看着南宫一金手中这盆花甚是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眼神灼灼道:“这,这不是......” 南宫一金笑道:“却是了,这花便是我从薛府厅堂中拿的,但可不是我顺来的,可是这假冒的薛显宗亲口答应送给我的。” 经南宫一金一提醒,林逸之这才想了起来,住在薛府那晚,薛显宗请他们用晚膳,吃完饭之后,南宫一金临回房休息之时,看到了这盆花,便爱不释手,死气白咧的非要讨来,薛显宗便将这盆花赠给了南宫一金,岂料这南宫一金却把它当宝一般,睡熟了也还要抱着,生怕它会半夜自个儿长脚跑了一般。 南宫一金眉毛一挑,似乎看出来林逸之的心思,朗声道:“你真以为我稀罕这盆花,将它当做宝贝啊,而是这盆花隐藏了你们都不知道的证据、线索,所以我才拿来研究......” 薛显宗望着这盆花,眼中出现了一丝慌乱,却转瞬即逝,沉声问道:“这不过是一盆普通的花,有什么大惊小怪!” 南宫一金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普通的花?呵呵,林逸之,玄雨,还有圣姑你们来看一看,可曾见过这花?” 说着,南宫一金小心翼翼的将这盆花一一递给他们三人。 林逸之眼中,这盆花不是很大,但枝叶竟微微的发黄,那黄色却非枯萎所致,而好像这花枝本身就是如此,虽然发黄,但并不难看,花枝细而长,皆向上生长,每个花枝上都有三四个小的枝杈,每个枝杈上都开满了淡紫色的小花,更为奇怪的是,每个小花下都有左右两片花叶,花叶竟是透明的黄色,透得可以看到细细的叶脉。 这淡紫色的小花虽然不大,但却开满了整个花枝,小小的紫色花朵凑成一处,却又显得满盆皆花,生机盎然。随着山风一吹,花朵摇曳中,异香扑鼻。 待他们看过之后,南宫一金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回,真如对待宝贝一般。 南宫一金一甩拂尘问道:“你们也都看过了,谁曾经在这之前见过这花,又可知道这花的名字?” 林逸之和玄雨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叶璎璃也道:“我最喜养花,大大小小的花见过没有万种也有千种,可是这样奇特,又有异香的花,却是头回看到。” 又沉吟了片刻,叶璎璃笃定道:“这凡尘的异花,我便是没有全见过,也见有七七八八,可独独此花陌生,若我推断不错,此花不应出自凡尘,便是修真一界也不一定有。”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这花的名字,我先前是知道,就做七星龙胭。” 叶璎璃道:“龙胭?这我确是知道的,只不过,据我所知,在与南荒接壤的异域蛮疆,生活着一些夷人,他们那里奇花异草多不似中原,蛮疆有一种草,名叫龙胭草,听他们说似乎是一种香料,具体做什么我便不知道了,可从没听过龙胭花的。” 南宫一金点头道:“不错,未开花前,便是龙胭草,开了花便是龙胭花了,想那蛮疆与万仞群山相接,翻过万仞群山,便是人迹罕至的极南炎荒火域,所以蛮疆虽有夷人,但却是毒虫异花的世界。况这龙胭草本就生长于蛮疆万仞群山的深山之处,得到它极为不易,而且龙胭草开花的花期十分之短,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便会全数凋谢。所以,很少人知道这龙胭草还会开花的。” 叶璎璃三人这才点了点头,叶璎璃又问道:“那这龙胭花又有什么用呢?” 南宫一金道:“蛮疆相接茫茫的万仞群山,自然有很多动物,这其中便有一种动物,几乎随处可见,便是穿山甲。穿山甲虽然平素胆小,极为怕人,自身虽有些毒性,但毒不致命。但是,一到交、配季节,自身便会发出一股奇怪的气味,这种气味让人非常不适,加上蛮疆这畜生又多,所以倒成了一大难处,蛮疆夷人便结队到万仞群山之中寻来龙胭草,将其捣成汁水,龙胭草的汁水会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而这种香气正好遮掩住穿山甲发出的难闻气味。” 林逸之三人听得明白,不住的点头,林逸之又道:“那你手中的便是龙胭花?可是不是只有一个时辰的花期,为何还未见枯萎。” 南宫一金笑道:“老道走南闯北,天下之大,哪里不曾去过,莫说蛮疆,便是万仞群山也曾去的,曾有幸见到这龙胭花。我初到薛府之时,以为这花便是龙胭花,心中奇怪,既是龙胭花,为何却能开的如此长时间,还有这薛显宗不过区区凡人,这里离着万仞群山又千万里之遥,而且这里穿山甲几乎绝迹,他从哪里弄来的这花,于是我便将这花讨来,仔细研究。却发现了这花根本不是龙胭花。” “不是龙胭花?”林逸之三人奇道。 “额......”南宫一金一顿,嘿嘿一笑道:“说不是龙胭花,其实也是龙胭花......” “你这老道......胡乱说什么?”林逸之道。 南宫一金道:“我方才说过,龙胭花的花期只有一个时辰,所以这花不可能是普通的龙胭花,而诸位请看,这花枝上花朵虽多,但细细数来,每一枝条上,无论花大花小,都是只有七朵,而且每个枝条上的七朵花,都不是随意长的,而是成北斗七星之状,是也不是?” 林逸之三人细细看去,果然如此。林逸之点点头道:“老道,你的观察还是蛮细致的。” 南宫一金道:“我原先也诧异非常,后来我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我早年曾看到过一本奇书,名字叫做《大荒异物志》,是一位早已飞升上界的高人染兮散人所做,里面记述之八荒异域的珍奇异宝,可惜这本书如今已经不知所终了!” 南宫一金说完不住的摇头叹息,似乎对这本书的佚失十分的惋惜。 “这本书中,第二卷开篇便是讲的离着凡尘中土向西,过西极沉寂之海,在海之涯,破神之结界,便会来到一片土地,这土地名灵域。” 秭鸢身体一颤,低声道:“那里便是我的故国所在。”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书中说,那灵域中人,皆非凡尘模样,而是如凡尘飞禽走兽成精,有其本体和幻成人形的模样,更有自己的修炼长生法门,灵域之内,物种皆是如此,那里是精怪的天地。” 秭鸢点头道:“不错,不禁我们飞禽一族羽族的千羽国,还有狐族的青丘国,猿猴族的大猿国,蛇族的隐龙国等等。” 叶璎璃道:“原来青丘国也在那里!” 秭鸢点头道:“青丘狐族,最是聪明,所以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破除神之结界,外出到大千世界历练,所以法力最高,其他的部族便没有这样的运气了,能够出一个破除神之结界的人,便是千百年不遇的奇才了。” 南宫一金道:“而在《大荒异物志》第二卷,灵域篇中,有一奇花篇,介绍的头一种,便是此花。此花乃龙胭花的自身吐纳灵域天地之气,结天地精华而成,更面向七星北斗而开,故名七星龙胭!” “七星龙胭?”林逸之默默的重复道。 “不错,这七星龙胭于药石、强身健体、解毒上半无用处,却是灵域一类人的香料最爱。那群人便是穿山甲精。因为穿山甲修炼成精之后,便要时时修结至阴之气,所以那种特殊的气味更重,凡间的龙胭草已然无用,所以得天地造化的七星龙胭便是他们的最爱,所以皆买回放在宅中,便可隐藏他们身上的气味。而我手上的这盆,看品相,那枝叶已然黄的透明,必定是极品七星龙胭。” “所以......”南宫一金忽的一顿,冷笑的看着薛显宗。 “所以,那薛显宗本是一介凡人,如何去得灵域,又如何有这极品七星龙胭?只有一种可能,这薛显宗乃是假冒的,而假冒他的只能是来自灵域中的人,而且是必须依靠七星龙胭掩盖气味的血甲王——离甲!”叶璎璃一字一顿道。 “叮——”的一声清响,粉芒轻盈乍现,相思扣早已出现在叶璎璃白皙的腕上。 她一指眼前的薛显宗,冷声道:“离甲......你还有什么可说?” 第九十四章 幽香罪 哪料,薛显宗冷冷一笑道:“我想请问诸位,若我是离甲,为何还要将这什么所谓的七星龙胭送给南宫上仙?这岂不是自掘坟墓?这花叫什么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是我在家门口捡到的,当时已经快要枯萎了,我见这花开的别致,香气又十分提神,这才找来花盆,将它救活,根本不知道这是南宫上仙所说的什么七星龙胭啊!” 叶璎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冲南宫一金道:“老道,他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那离甲既是知道秭鸢在这镇中,必定会来寻找,可能这花刚好从他身上掉下来.....再说,若薛显宗真的是离甲所幻化,为何他不将七星龙胭收好,却放于大厅之上,这也未免显得太过招摇了吧。” 南宫一金淡然一笑道:“圣姑分析的看起来是有一些道理,实则禁不起推敲,其一,就算七星龙胭是离甲不小心遗失的,怎么凑巧就遗失在薛府门前?而且七星龙胭离开土只能够存活一刻钟,这一刻钟之内,薛显宗还正巧出门,正巧弯腰,正巧看到这花,还要放下原本出门所办之事,只为了移栽这一盆花,呵呵,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叶璎璃一笑道:“那也有有可能啊,这不是绝对的。” 南宫一金无奈的点点头道:“也罢,还有第二点,圣姑言说,眼前的薛显宗若真的是离甲所化,便会竭尽全力掩藏一切与离甲有关的证据,话所如此,但是,就算他掩藏证据,也不会掩藏这七星龙胭花。” “这是为何?”林逸之和玄雨齐声问道。 “第一,他为精怪,又是灵域中生存,生存环境与凡尘正气本就相克,天地浩瀚,天地自身的气息,会克制不属于这个空间的生命,所以,离甲从灵域而出,来到这凡尘,必然会被天道所克制,法力大减,又加上他修习玄阴之术,更受天地之气所束缚,他又是穿山甲中的王者——血甲王,所以身上那股特殊气味会更加的浓厚,这七星龙胭要放在上风口处,才能发挥最大功效,我初入薛府,便发现,薛府宅大幽深,薛显宗的卧房与厅堂靠的最近,而厅堂更是上风之地,他不得不将七星龙胭放在那里。” 林逸之三人缓缓的点了点头,林逸之心中暗想,这老道却不是那种江湖相士,招摇撞骗,却还真有些道行。 南宫一金又道:“这第二嘛,真的薛显宗早已葬身葬孽之海,死无对证,离甲又幻化成薛显宗的模样,那薛管家又被他所收买,当真是有恃无恐,根本没有人去怀疑,就算有人怀疑薛显宗有些行为举止不似往常,区区凡人怎会知道这种幻术?即便是怀疑眼前薛显宗被人掉包了,如何知道是离甲呢?如何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离甲的人呢?” “这第三,东隅镇背靠大山,消息闭塞,便是最近的修真大派禅寂寺,也隔着葬孽之海,葬孽之海广瀚无边,寻常百姓若是坐船出海,到那禅寂寺中,来回也要旬月之久,所以这小小的东隅镇不可能有修为太高的修士存在,离甲不用担心他的幻化之术被人识破。另外,就算有修士前来,谁又识得此花乃七星龙胭,便是识得,又怎会知道用途?所以,离甲根本不用隐藏着七星龙胭,大可堂而皇之的摆在那里。” 南宫一金分析的头头是道,声音不疾不徐,众人听了不住的点头。 南宫一金又道:“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许是薛显宗平素一心礼佛,好人终有好报,冥冥之中主使着我们来到了这东隅小镇,那离甲初见我们之时,已然发觉,我们都有修为在身,但他也同时知道,我们之中除了那个宁天错,额也就是一直化名管得宽那位修为最高之外,单页不足以识破他的幻术,便假意让我们进入。” 林逸之心中一动,更对南宫一金的身份猜不透彻了,他竟然连宁天错都知道,这个老道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老道我看过那本奇书《大荒异物志》,知道这七星龙胭的功效,所以当我向他讨要之时,他以为我不认识这东西,便痛快的答应给了我。我们的客房与他所住的卧房,还有圣姑的客房成三角之势,相去不是很远,所以便是七星龙胭在我们的房中,也无甚大的影响。”南宫一金摇摇头,冷笑道:“不过,这离甲倒也算是心思缜密之人,见我抱着七星龙胭不撒手,又在你们不在的这几日四处打听走访,便引起了他的怀疑,于是终于按捺不住,便在这几日的一个晚上,前来杀我。幸亏被老道提前发觉。” “什么?他来杀你?他不怕暴露自己么?”林逸之惊声问道。 “他岂会傻到直接用薛显宗的样貌来杀我?老道我别的本事没有,逃跑却是祖宗尖儿,我用五鬼搬运之术,土遁而逃,不过趁着月色,我还是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说罢,转头向秭鸢道:“秭鸢,我问你,那离甲是不是一头淡黄色的长发?” 秭鸢点点头道:“是的,这个我决计记不错的!” 南宫一金道:“月色太迷蒙,我虽看到了长相,却不甚清楚,但最醒目的便是他有一头淡黄色的长发,这或许是与他的本体穿山甲有关系。” 未等众人说话,薛显宗反倒朗声道:“呵呵,南宫仙长,可是你说了半天,全部都是你的推测,便是这七星龙胭可以断定是离甲的,却无法说明我薛显宗便是离甲罢,还有我也正自纳闷,前两日早上我让仆人去你屋中唤你吃饭,仆人却说你屋中空无一人,我当是你找到了淫贼的线索,来不及告辞,便去追踪了,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刺杀,方才仙长也说了,刺杀你的人,一头黄发,那更不是薛府之人,薛府上下没有黄头发的。所以,南宫上仙想要嫁祸于人,污蔑我是什么穿山甲精,还请拿出真凭实据......否则......” 南宫一金忽的接过话道:“着啊!我就等着你说这淫贼一事呢,诸位,这淫贼一事的确有之,但并非秭鸢所为,我已然讲过,这个假冒的薛显宗将此事说出来,其实是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让我们误以为秭鸢是淫贼,塔克趁乱行事。而且,他还曾说了一个细节,各位可曾注意到过么?” 林逸之和玄雨一头雾水的摇摇头,倒是叶璎璃道:“我记得,他说那被掳的一百二十多个姑娘的闺房中都有奇怪的幽香。”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是的,我曾经在你们不在的几日,走访过几家失踪姑娘家的闺房,那房中果真有一股浓重的幽香,有的家中失踪的姑娘是比较早就失踪的,这幽香似乎比新近失踪的姑娘闺房里的还要浓重。而且,我也曾听她们的家人说,自从自家姑娘失踪以后,原本只是有淡淡的这种幽香,渐渐的不知为何,这幽香竟越来越重,便是开窗散味,也没有一点作用。她们都以为肯定是自家的姑娘蒙受了不白冤屈,死于非命,这幽香便是她们的鬼魂显灵......” 南宫一金摇摇头道:“哎,那些父母个个形容凄惨,愁云满面,泣不成声,真是人间惨剧啊!” “我起初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可是有天早上我闲的无聊,便朝前厅走去,刚到前厅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浓重异香,我便问正在打扫的小厮,那小厮说,不知为何,这几日前厅这种香气一天比一天重。我忽然灵光闪现,跑回屋中,细细想来,终于想到了其中的原因。” “什么原因?” “这奇异的幽香便是七星龙胭的香味,毋庸置疑。原来这七星龙胭的香味可以自我吸收消解,若七星龙胭一直放在某个屋中,它自身可以消解自己的香气,所以闻起来总是淡淡的,而一旦将七星龙胭移开,那香味便再也无法遏制,弥散在空气之中,迅速的分裂生长,故而时间越长,那香气便越来越浓。这也是那些被掳的早的姑娘房中的香气比被掳的晚的姑娘房中香气更重的原因。” 南宫一金刚说到这里,却被薛显宗厉声打断:“一派胡言,还有时间越长,香气越浓的说法,仙长莫不是哄骗三岁顽童不成?” 南宫一金冷笑一声道:“薛显宗,不不,离甲,你为了能够长久化形,更为了提炼纯阴之气来对抗这天地对你的制约,便掳走了一百二十余名姑娘,吸干她们的元阴,你整日浸淫在七星龙胭的香气中,所以她们房中才有七星龙胭的香气,这七星龙胭只有你的前厅才有,怎会出现在失踪姑娘的房中?你如何解释?一百二十余冤魂厉鬼,孽障!你做的好事!” 薛显宗还要抢白,南宫一金眼眉一立,那身前竟隐隐有了肃杀之气,完全不似江湖相士。 “你说你是薛显宗,也罢,我便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答得上来,便是我冤屈与你,如果你不能自圆其说,离甲!你今日难逃天道!” 第九十五章 唤火珠 薛显宗见南宫一金要问他三个问题,神情之中显出一丝慌乱,心中暗忖:这老道虽没有半分修真气息,然而从那些话中来看,却颇有些古怪,我要多多小心,千万不能被他问住。 想到这里,薛显宗慌张的神情便消失了,淡淡一笑道:“既然仙长如此说,那便问罢,老朽知无不言。”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我倒也佩服你的胆量,如此你就听好了。” 南宫一金清了清嗓子道:“我问你,你见到林逸之等人之时,当先便说薛十七是中了毒才成了这副模样?你是如何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中毒造成的呢?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薛显宗脸色变了几变,支吾了半晌,这才咬牙道:“我猜的!” 南宫一金捻须一笑:“你猜的?你可真会猜啊,其实这血甲王之毒中毒之初,没有任何症状的,只是脾气古怪、暴躁,慢慢的会乱叫乱咬,这更应该像失心疯,而且由于血甲之毒是让整个躯体变异,但其本身无论变异成什么,这副身体确实没有丝毫病症的,这毒从脉象上根本看不出来,所以郎中瞧病的话,也不能发觉是中毒了,你却十分笃定的说他中毒了,分明是不打自招!” 薛显宗一口咬定道:“我就是猜的,又能如何,猜个中毒也犯王法么?” 南宫一金冷笑一声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一问,暂且算你答得上来,那我再问你,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身上少了些什么东西?” 薛显宗闻言,一脸疑惑,但还是感觉到莫名的紧张,双手开始不自然的朝兜里来回的划拉,想要找出自己是不是丢了什么对他来说致命的东西,可是他摸了半天,却是毫无所获。 莫非这个牛鼻子诈我不成? 薛显宗一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少,你胡说些什么?” 南宫一金不屑的撇了撇嘴,懒洋洋的朝他的腰间一指道:“那你腰带上为什么只有一个红绫穗,中间镶嵌的地方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吧。” 经南宫一金这么一说,众人的眼神全数集中在了薛显宗的腰间,果然看到一条类似悬挂玉佩的红绫穗系在腰间,但中间镶嵌玉佩的地方却是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滑稽。 南宫一金冷笑道:“你那里是什么?” 薛显宗猛的抓过那个似乎是缺了玉佩的红绫穗,脸色更变,瞳孔也蓦地紧缩起来,不过,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恢复如常,淡淡道:“这有何稀奇,这是我镶嵌玉佩的红绫穗,因为山路崎岖,我又走得匆忙,所以什么时候玉佩掉落在地上,我未曾发觉而已。” 南宫一金有些阴阳怪气的道:“镶嵌玉佩的?未曾发觉?呵呵,那个镶嵌的地方实在有点小吧,玉佩恐怕镶不上去,镶个珠子倒还可以。” 薛显宗冷声道:“你管我镶什么?” 南宫一金也不以为意,似乎很随意的道:“只是,我也很凑巧啊,你遗失在路上的东西,被我来的时候捡了去,看来要物归原主了。” 说罢,将左手一扬。 众人被他俩这打哑谜似的对话弄了个云里雾里,见南宫一金扬手之间,手心处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枚火红色的珠子。 那火红色的珠子,晶莹剔透,有三寸大小,但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是,那火红的颜色,似乎真如火焰一般燃烧着,而且那火焰让人不敢逼视,虽然握在南宫一金的掌中,却让人觉得再近一点,或者再看几息,便会产生一股强烈的烧灼感。 “好强的火灵力!......”林逸之和玄雨叹道。 他们二人都不认得这是什么珠子,倒是叶璎璃看了许久,倒吸一口冷气道:“这是......唤火珠!老道,你从何得来?”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道:“圣姑果然见多识广,如今认识这唤火珠的人,却太少了。” 叶璎璃轻笑一声道:“老道,你忘了我烨日教依仗着什么?这唤火珠在天下间算得上奇珍异宝,在我烨日教却也寻常。” “唤火珠?很厉害么?”林逸之问道。 南宫一金道:“莫要小看了它,这东西可是上古时期的东西。是当年纵横四海八荒的禹皇之物。” 南宫一金声音突然变得缥缈起来:“上古时期,天地巨变,人间自女娲返回神界之后,再一次经历了大灾难,天地间五大自然灵力外泄,错乱不堪,妖兽趁机横行。百姓涂炭,人类有灭种的危机,有天之奇纵——禹皇,逢乱世而生,凭一己之力,拨乱反正,屠尽妖兽,归束错乱的灵力。这五大自然之灵,为金、木、水、火、土,禹皇走遍世间天涯海角,筑九鼎将这些元力收集,又将九鼎放置在人间九极,故而人间因九鼎之故,又被称为九州。禹皇收纳五大自然之灵,以期天下太平,但五灵乃天地自然形成,虽被收纳,但精华却存于天地五个灵气最充裕之地,过千万年后,又有大能者,找到了五大灵力藏身的五个灵气充裕之地,耗费心力,淬炼灵力真元,铸成五珠,分别是:唤火珠、纵水珠、销金珠、遁土珠、荫木珠。五珠齐聚,可操纵五大最精纯的自然之力,威力可憾九天。” “好厉害!”林逸之和玄雨惊叹道。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但由于这五珠实在逆天,所以这大能之人随即招致了天妒雷劫,最终因天罚而魂飞魄散,这五珠因为主人的离世,而游走散落在人间,至今下落不明。” 南宫一金晃了晃手中的红色小珠道:”这一枚便是五珠之一——唤火珠,只是遗憾,这里面的火灵力并不是全盛时期,全盛时期的唤火珠,便是以区区凡人之躯,也能召唤无极业火为己所用,而这枚唤火珠,召唤不出任何火焰,只能使已经燃烧或者控制住的火焰,再次不受控制的熊熊燃烧起来。若我猜的不错,不仅是这唤火珠,还有其他四珠,在散落人间之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五珠均碎裂成不等的小珠,而我手中这枚唤火珠便是最初的唤火珠碎裂的其中一部分。” 叶璎璃点点头道:“不错,我在烨日教时,也见过一枚唤火珠,要比你手中的大许多,若按照你方才说的,五珠都只有一枚的话,那你手中的和我们教中的唤火珠都只是最初的唤火珠的一部分。” 玄雨有些好奇道:“唤火珠有如此威力,其余四珠如何? 南宫一金道:“销金珠,顾名思义,乃是金元之祖,若将其熔炼制成防御法宝,天下之间,除了女娲留下的四柄神剑之外,其余任何利器法宝都伤不得。若将它凝练为攻击法宝,便是天下最强的防御法宝抑或禁制,恐怕它都破得了。除了这些,销金珠还有一个用处......” “什么用处?” “无论对方手中的法宝是用什么方法认主的,便是血祭滴血认主的法子,只要用销金珠的金灵力来解,那法宝即可成为无主的状态。”南宫一金道。 “这么逆天!这样的话,管对方用什么方法祭炼法宝,有了这个东西,杀人夺宝岂不谈笑之间。” 南宫一金点点头,又道:“纵水珠,乃是水元之祖,有了此珠,四极之海的海底便可不用任何法术都可进入,如履平地。不仅如此,还可召唤天河之力为己所用,除了这些,便是有朝一日去了幽冥一界,那幽冥处的凶水——弱水,在里面随意来回。” “遁土珠,有两大逆天之用,其一便可缩地成寸,拿在手里,意念所至之地,其身便至,不受空间和距离的的约束,其二,可以炼制极品仙药,取遁土珠元力入普通的土地内,任何普通的黄级药草,最差也可成为地级仙药!” 南宫一金一气呵成,没有停顿道:“荫木珠。乃木之元力,木乃生命之本,它的作用便是有人死去得话,只要没有魂飞魄散,哪怕只有一魂一魄,也可起死回生。” 说到最后,南宫一金长叹一声:“当年那位大能者,实在天纵之姿,现在想来,仍敬仰万分,只可惜身死魂消,若不然,五珠之力,天亦可灭!” 玄雨朗声道:“那若有人集齐五珠,岂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么!” 南宫一金笑道:“这五珠虽然逆天,但天罚雷劫,须以自身之力抗之,这五珠奶自然之灵,不禁在对抗天劫时没有半点裨益,还会增加天罚的难度,这也是那个大能之人最后为何落得如此下场的原因。还有这五珠虽然逆天,但岂是说凑齐便凑得齐的?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凑齐,何况如今五珠均已碎裂为不知道数目的小珠,不知道数目,如何集齐?” 众人这才点了点头,玄雨脸上颇有遗憾之意。 林逸之道:“老道,你拿出这唤火珠是何意?” “何意?”南宫一金嘿嘿一笑,忽的将唤火珠放在大拇指上,然后用食指轻轻一弹。 “嗖——”的一声,一道红芒从半空划过,众人再看之时,那枚唤火珠正不偏不倚的嵌在了薛显宗腰间的红绫穗上。 南宫一金冷笑不绝:“薛显宗,你倒说说,你一凡人,如何有这样的宝贝!” 第九十六章 给我打 南宫一金冷笑着问完,便不再说话,等着薛显宗的回答,薛显宗支吾半晌,却始终说不出什么,终于气急败坏的吼道:“什么唤火珠,我不懂,这珠子也是我捡的,现在竟然因此遭受污蔑,劳什子的珠子,要它何用!” 说罢,抬手将腰间挤着的红绫穗狠狠的拽掉,连同那唤火珠一起扔进了深渊之下。 事发突然,林逸之、叶璎璃和玄雨根本来不及阻止。但见薛显宗如此行事,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薛显宗面露狞笑道:“老道,如今连这珠子都没了,你还怎么污蔑我!”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一甩拂尘道:“孽障, 你看看我手中的是什么?” 说罢,将手一扬,众人瞧去。 正是那枚火红色的唤火珠,其上火灵真元涌动,晶莹剔透。 “你......”薛显宗顿时呆立当场。 南宫一金笑道:“整日喂鸡,岂能被你这小鸡仔啄瞎了眼睛!我早就猜到你会毁灭证据,好来个死无对证!所以我方才不动声色间已经将那真正的唤火珠收了起来,扔给你的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红色珠子罢了!” “你......”薛显宗早已气的面如羊肝之色,大吼一声道:“老道,你敢耍我!我杀了你!” 说着就朝南宫一金冲去,然而不过刚迈出一步,叶璎璃和林逸之一左一右挡在南宫一金的身前,林逸之冷声道:“离甲,血债累累,你身上有上百条人命,罪不可恕!今日我便替那些冤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秭鸢挣扎着起身,早已咬碎银牙,恨声道:“冤有头,债有主,离甲你还我千羽国千万百姓的性命来!还十七命来!” 说着,一摆残月镜,挣扎着便要上前。玄雨赶紧过去将她扶住道:“秭鸢姐姐,这里有我们,你还是要赶紧调息,救治薛十七要紧!” 形势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恶斗,南宫一金老眼乱转,朝林逸之一方看了几眼,又朝依旧是薛显宗模样的离甲看了几眼,心中开始打起了算盘。 南宫一金暗忖,林逸之这边,虽然人数上占优势,但叶璎璃有伤在身,又给林逸之护法几乎耗尽真元,所以现在也是强自支撑,秭鸢虽有残月镜,但自己也几乎油尽灯枯,这两个人的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玄雨虽受了点小伤,但好在佛门正宗,金刚不坏之身绝非徒有虚名,可是他一要护着秭鸢,二要观察着薛十七的情形,有这些牵绊,一旦交手,分身乏术,所以他只能算半个战力。林逸之虽有奇遇,功力大进,可算一个战力,但这离甲乃是万年血甲王,虽不是神兽级别的,但也最少也可比元婴大圆满的修者,若按明面的实力对比,己方别看人多,却是讨不到半点便宜。 可是,南宫一金转念一想,林逸之那小子却是个古怪家伙,一身修为之中除了离忧无极道之外,好像还有另一种功法,那功法极尽杀戮冷酷,但是却对林逸之自己也造成严重的反噬,若事有不逮,也只有用他那怪功法了。 只是,南宫一金思来想去却不敢确定林逸之就是使出那奇怪的功法,到头来能不能敌得过离甲这嗜血的怪兽。 也罢,如今只有豁出破头撞金钟了! 南宫一金观察了一下地形,做到心中有数,他倒不管旁人,只待事情紧急,他好溜之大吉。 等他观察完这些,忽的清了清嗓子,高颂道号:“无量天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还没说完么!” 原本一触即发的形势,在他这句没头没脑的叫喊声中,蓦地一缓,包括离甲在内的所有人都甩头朝他看去。 但见南宫一金一脸出尘之姿,站在众人近前,衣袂飘动,好个神仙做派。 林逸之心中一动,他却是知道这老道一肚子的坏水儿,这模样八成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于是走过去,皱眉道:“老道,你嚷嚷什么,没看我们就要拼命啊!” 南宫一金却将他拉到一旁,掩嘴低声道:“你们的命不值钱么?你金丹修为,那几个要么分身乏术,要么跟残废没什么两样......” 林逸之一瞪眼道:“你说谁残废?我要把这话告诉叶璎璃,她魔教圣姑的脾气,小心满世界追杀你。” 南宫一金一缩脖子,嘿嘿讪笑两声道:“我就是一比方,那离甲少说也是元婴大圆满,我们几个谁都打不过他!一旦动手岂不白白送命!” 林逸之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要如何?” 南宫一金低声道:“小子,你除了离忧无极道和那一身邪乎的功法之外,还有什么绝招没用?” 林逸之想了想,无意之间摸到了怀里的一物,那是一枚小小的玉章。那是——虺耒给自己的东西,里面有虺耒封印的三道残魂。 于是,他心中有了计较,点了点头道:“当然还有?”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你们先别动手,我拖一拖时间,到时候见我眼色,突然发动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林逸之点了点头。两人又走回场中。 连离甲都被这一老一少弄的一头雾水,恨声道:“老牛鼻子,你又耍什么花招!” 南宫一金嘿嘿一笑道:“你们这群年轻人啊,就是太存不住气,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除了这些眼里没有旁的,我老人家话还没说完,说完再打!” 叶璎璃方才见他与林逸之一旁嘀嘀咕咕,心中便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淡淡站在一边,并未说话。 南宫一金朝离甲所化的薛显宗道:“我说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在污蔑你,方才我也说了要问你三个问题,不过才问了两个,第二个也没有说明白,我这人有个毛病,不把话完,我会憋疯的!” 离甲冷声道:“也罢,反正你们都得死,我便让你把话说完。” 南宫一金一甩拂尘道:“好!诸位,你们可还记得,就在方才,你们与九霄皇觉殿的那群死鬼、交手之时,秭鸢放出了八荒业火!” 众人点了点头。 “秭鸢力有不逮,八荒业火失去了控制,到处乱窜,最后被玄雨控制住了对吧。”南宫一金道。 众人又点了点头。 南宫一金接着道:“然而,那弑神堂主却因祸得福,修为大进,几乎将你们置于死地,却不知为何,原本受他操控的火焰,忽的狂暴不堪,本身基本熄灭的火海再次翻腾起来,火势滔天,那弑神堂主都葬身火海,烧的连灰都找不到了。若不是林逸之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奇遇,以无边业火淬炼元神,将这业火全数吸收,继而以业火淬丹,你们就大难临头了,可知为什么?” 玄雨抢话道:“不错,当时我以为必死无疑,那火焰原本温顺可控,忽的肆虐狂暴,到现在我也没想清楚原因。”南宫一金将手中的的唤火珠一扬道:“就是因为有人朝着这消退的火焰之中投入了唤火珠!我方才说过,唤火珠不能召唤火焰,但却可助浆洗之火再次燃烧,并且可以以极快的速度燃烧成滔天火海。这便是那火焰突然不受控制的原因。” 说罢,南宫一金朝林逸之嘿嘿一笑道:“也该着这小子福缘深厚,竟然误打误撞的淬成金丹。” 南宫一金说到这里,声音蓦地又高了几分道:“方才,你们与九霄皇觉殿的人争斗,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两方势力,其实除了你们两方,还有另外一方势力,那一方势力几乎在你们交手的同时就来到了这里,只是他像一只毒蛇,一直躲在暗处!” “还有一方势力?他们在哪里!”林逸之三人惊讶不已。 南宫一金冷笑一声道:“自然在你们头顶之上!”说罢,指了指幽冥渊的上空。 众人看去,幽冥渊之上,悬崖峭壁,直插苍穹,那苍穹被悬崖峭壁所遮,只露出一小部分的天空。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一个大口袋里,口袋的开口处便是那小部分的天空。 幽冥渊地势险峻,他们朝上看去,会觉得自己在陡壁悬崖底下,其实,他们所处的这个山洞,乃是在幽冥渊的一个山谷之中,这山谷悬在悬崖陡壁之间,往上是高不见顶的陡崖,往下,更是黑暗翻滚,寂静无声的万丈深渊。 而他们正在这不上不下的幽冥渊正中之地。 南宫一金道:“离甲,那悬崖之上的人,我若是没有认错,应该是你吧!你趁着众人交手之时,将这唤火珠从悬崖上扔下,你的目的是要将所有的人活活烧死!” 离甲冷哼一声道:“是有如何,便是如今烧不死你们,你们也照样活不成!” 南宫一金冷笑不止,左手在大袖的遮掩下,悉悉索索的动作起来,他的动作极为小心翼翼,所有的人都没有发觉。 他似乎拿了一打东西,在左手中飞快的用手指捻了捻,估摸着这一打东西数量足够。 这才放下心来,朝离甲一笑道:“离甲,你别高兴,自有人取你性命,你以为那悬崖上只有你一个人?” 离甲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南宫一金慢慢抬头朝那高耸如云的悬崖上喊道:“烨日神君......老伙计,你还不下来打这个畜生!” 他这一喊,离甲颜色更变,烨日教主烨日神君,那几乎一脚跨进洞墟的人物,他若来,自己必死无疑! 叶璎璃也是一喜,抬头朝悬崖上喊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可是包括离甲,所有人抬头等了好一会儿,那悬崖之上莫说没有烨日神君,便是连个人影也不曾见得。 再看南宫一金哈哈大笑,忽的将袖袍一扬,嘴里念念有词,再看那袖袍之中,大大小小黄纸钱乱飞如雪片,眨眼之间他已离开洞口数十丈之远。 离甲这才知道上当,原来这南宫老道只是为了先行溜走。 南宫一金在几十丈外的一块大石后站定,嘿嘿直笑道:“怎么样,老神仙的五鬼搬运术用的到家不?” 然后又朝林逸之三人喊道:“小子,秃瓢,圣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看准了这畜生,给我打!老神仙我给你们观敌掠阵!” 说完,便如一只老乌龟一般,抱着膀子在那大石后面一蹲,死活也不再出来了。 第九十七章 忘江湖 南宫一金话音方落,黄影一闪,叶璎璃已然跃至离甲近前,相思扣轻声嘶鸣,疾如闪电,朝他面门打来。 离甲冷笑一声道:“叶璎璃,你伤的那么重,竟然敢先出手,这是找死!” 离甲左手一扬,手中短匕忽的黑气弥漫,瞬间翻滚的黑气便将他的整个左手都遮挡住了,那相思扣却不管离甲如何,一道流光狠狠砸下。 叶璎璃突然发难,却只见离甲不过是扬了扬左手的短匕,她以为这短匕应是寻常人家的凡铁而已,防身还行,若与自己的法宝相拼,顷刻即碎。 她正为偷袭得手而欢喜,却不曾想,相思扣忽的急鸣一声,叶璎璃一怔,抬头看去,原本疾驰而下的相思扣竟停滞在半空,丝毫不得寸进。 细看之下,这才发觉那相思扣上黑气缠绕,任凭相思扣如何挣扎,那黑气却是越绕越紧,不一时,整个相思扣的粉芒都被黑气压了下去。 那黑气的源头正是离甲手中的短匕。 离甲冷喝一声道:“就这点道行,也敢偷袭!” 说着,身形分毫未动,只将短匕轻轻一挥,那相思扣如受重击,倒飞而回,“铛——”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离甲一挥手间逼退相思扣,更不迟疑,席卷着弥漫黑气的短匕呜咽一声,直刺向叶璎璃心口。 转瞬之间,原本偷袭的主动化为乌有,叶璎璃本人也身陷险地。 林逸之见情势危急,也不说话,赤霄铮的一声出鞘,身形宛如一道电芒激射而出,半息之间早挡在了叶璎璃身前。刚刚将赤霄向前一挡,离甲的短匕已然刺了下来。 “铛——”的一声,短匕正刺在赤霄仙剑的剑身之上,顷刻之间,赤霄仙剑上的火焰乱溅。 离甲这一击虽然未用全力,但也想要一击杀死叶璎璃,故而迅猛无比。林逸之仓促之间出手相抗,虽是挡住了他的短匕,但却被震的气血翻涌,赤霄仙剑也差一点脱手。 叶璎璃见是林逸之出手相救,心中一喜,嘴上却道:“林逸之,你这名门正派却是又一次救了魔教圣姑,你罪孽可大了!” 林逸之心中一凛,并不回身,冷声道:“我非救你,只是这妖兽必须死在离忧教的弟子手中!” 不等叶璎璃回话,林逸之大喝一声:“离甲,既然你这短匕来了,就别想收回去了!” 但见林逸之将赤霄仙剑疾转了几下,原本伏在仙剑之上的火焰忽的流动起来,犹如长了眼睛一般,激射出三道炙热无比的火芒,宛如三条火焰长蛇,顷刻之间将离甲刺来的黑气短匕裹了个严严实实,那黑气短匕左冲右突,却无法突破这三道火焰。 饶是如此,离甲也不肯就这么的撒手,仍旧握着短匕柄处,忍着从短匕之上传来的炙热,使劲的翻动着,想要脱离火焰的控制。 可是从赤霄仙剑之上激射而出的三道火焰哪能如此轻易挣脱,三息之间,听得“呼——”的一声,那三道火焰翻腾弥漫起来,将整个短匕完全烧成了熊熊烈火。 离甲再不撒手,自己的手连带着整条胳膊恐怕都会葬送在这燃烧的火焰之中。 他不过刚一撒手,那短匕哀鸣一声,顷刻之间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离甲心疼法宝的瞬间,便觉的头顶一阵梵音阵阵,更有金光、道道,大惊失色之下,抬头观看。 原来玄雨不知何时出手,整个人从半空倒悬而下,下落之时,探左掌朝离甲头顶拍来。 那左掌掌心之处竟出现了一个卍字,道道金光正是从那卍字之中射出。 玄雨冷笑一声道:“孽障,金刚伏魔掌下还不授首!” 离甲吓得魂飞魄散,倒不是自己的修为不如这三人,而是这三人的进攻连成一气,彷如暴风骤雨一般,从叶璎璃出手到林逸之出剑,再到玄雨突然发难,未有十息。 离甲大吼一声,身形极速后退,可还是稍稍慢了一点,玄雨那凌厉的一掌堪堪躲过,却被林逸之锋利的赤霄剑芒扫在了脸上。 顷刻之间,从他的额头向下延伸,一直到下颌之处,一道如伤疤一般的深痕缓缓而现,这深痕将离甲这张幻化成薛显宗的老脸映衬的颇为诡异可怖。 那深痕仿佛狠狠的嵌入肉中,然而怪异的是,深痕之内,没有半滴血流出。仿佛林逸之一剑下去,砍在了一个空心竹上。 “这......”林逸之也被这怪异的景象惊住,提着赤霄仙剑,停下进攻。 血甲忽的冷冷的道:“林逸之,你能逼我到如此地步,已然让我刮目相看了!” 林逸之一剑相当于将他的整个脸劈开,那冰冷的话音竟是从被剑刃劈成左右两半的嘴里发出的。 声音发出之时,那左右各一半的嘴唇竟齐齐而动,仿佛两张嘴同时出声, 怪异而恐怖。 南宫一金在十数丈的大石后看得清清楚楚,急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林逸之你一剑破了他的幻化之术,这本身就不是离甲的真正面目!” 那离甲忽的仰天长啸:“嗷——” 声音震天,这一声嘶吼,不似人声,确是妖兽发出的。 林逸之三人惊疑之下,离甲仿佛忽然陷入狂暴之中,竟将两只手使劲的朝头顶撕扯而去。 原本林逸之一剑下去,已然将他从头顶到下颌劈出一道深痕,他竟似乎恍若未闻,反倒用两只手使出浑身的力量超头顶的深痕处使劲的撕扯起来。 这一下,那深痕随着离甲疯狂的撕扯,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离甲的手从头顶开始顺着这道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的深痕向下,头顶、五官、脖项,竟在一瞬之间齐齐的从中间向两边被他狠狠的撕裂开来。 他一边疯狂的撕裂着他的整个身体,一边发出巨大的撕嚎之声。 林逸之三人眼前如看到了一场噩梦,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薛显宗的整个人皮,就这样一点一点的从头到脚被撕扯为两半,而且怪异的没有一滴血流出。这种诡异到极点的,生生将一整张人皮拔下的过程,实在令人毛骨悚人。 一股恐怖而又令人作呕的感觉从叶璎璃心中生出,她再也忍受不了,快速的跑到一边,背向众人,朝幽冥渊下的深渊弯下腰去,想来是实在忍不住,呕吐起来。 林逸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自己将自己的人皮从头到脚的扒下来,也是肝胆俱裂。眉头紧皱,握着赤霄仙剑的手心也是冷汗连连。 “嗷——”的一声痛苦而又带点疯狂的嚎叫,这漫长而又恐怖的痛苦自剥人皮的过程终于结束。 再看原本那个老者模样、身形的薛显宗踪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头黄发的黄衣男人。 那男人低着头,脸被黄色长发遮住,完全看不清五官相貌。那身材也并不是十分魁梧,反倒有些俊逸挺拔。他冷冷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山风吹过,将他的黄衣吹起,连着遮挡在脸上的长长黄发也吹得迎风摆动。 他缓缓的抬起头。 黄发如瀑。眼神如冰。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深沉与如海一般的深沉的心机。 离甲的真实面目终于映入所有的人眼中。 那是一张美到可以用精致来形容的脸。那脸色似乎还有些苍白,眼神深邃而淡然。 那张脸看不出半分的邪恶和嗜血,那张脸若和林逸之比起来,林逸之彷如路人一般平庸。 “你......”林逸之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那黄发男子淡淡开口,声音深沉,似乎听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不错......我便是离甲。” 林逸之决然想不到,有着这样风华面容的男子,竟然是那个凶残嗜血、卑鄙无耻的离甲,那个穿山甲中的王者——血甲王。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声悲愤交加的话音:“离甲,你终于现身了,还我十七性命!还我家国!” 众人回头看,正是挣扎站起身来的秭鸢。 离甲淡淡一笑,那笑容似乎将满眼的冷漠都润化而开了。 “你那国,我原先并不想要,我最初之时来千羽国所做的桩桩件件事情,哪一个是错的?若不是我,你们千羽国早被你那王叔们分割了罢!我心心念念的只是想赢得你——秭鸢的芳心!可是你呢,一点的机会都不给我!” 林逸之三人闻言,竟不知道里面还有如此隐情,齐齐的看向秭鸢。 秭鸢身体一颤,眼神无奈而空洞:“离甲,从你第一次向我表明心迹,我便告诉过你,你是外族,我将来要成为整个千羽国的王,千羽国的子民是不允许一个外族人与自己的王结合的,他们需要纯正的血统,我承认你当时很优秀,很优秀到令我也无法忽视你的光芒。可是世事如此,这高贵低贱,总要被千人万人拿来评说。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间,又如何逃得过、免得了!” 离甲忽的冲秭鸢一笑,那笑中竟带着些许温暖:“秭鸢......在千羽国这些年,是我离甲最快乐的日子,我拼命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我拼命的为千羽国付出所有的热血和心力,我想让千羽国变得更好,更强大,我想让千羽国子民变得更安宁更幸福,这一切的一切又是为什么?很简单,我只是希望你听到千羽国越来越好的消息之后,能够博你一笑。” 离甲缓缓低下头去,黄发飘荡,如魅如幻:“秭鸢,你知道你的笑容有多美么?美的可以让所有的时光都为你凝固.....” 忽的,离甲猛然抬头,声音也高了许多:“我离甲再怎么说也是穿山甲中的王者,我从未如此卑躬屈膝的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到另一个国家为臣民!我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好,再好,最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你!可是,你一次一次的用冰冷的言语击碎我的希望,不仅如此,你的父王,你的整个家族何曾真心正眼看过我离甲?我伤透了心!” “呵呵.....既然得不到,那便不要了吧!”离甲惨然一笑,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千羽国的强大,这满城的子民安康,都是我一手所为,既然得不到你——这世间最美的美好,那我要这些何用,自己所创造的,那就自己亲手将它毁灭!”离甲眼神之中忽的泛起点点的绝望和狂热。 “于是,我毁了它,毁了整个千羽国,我要让所有人为我离甲破碎的心陪葬!” 秭鸢浑身颤抖,声音悲切:“这就是你想做的?如今你做到了,你开心么?你高兴了?” “我开心......哈哈哈!我从未有过得开心......”离甲仰天长笑,可是不知为何,笑着笑着,却忽的泪流满面。 “你......罢了......你为何还要害薛十七!他那么善良......”秭鸢低低的问道。 离甲鄙夷的看了一眼躺在冰床上已经几乎看不出人类模样的薛十七,缓缓道:“薛十七?呵呵......一介凡人,他哪里比得上我。他根本配不上你......你那么高贵,他不过是愚蠢而虚伪的人类......他凭什么?他这是自找的!” “你......” 秭鸢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叶璎璃赶紧过去将她扶住。 然后淡淡的冲离甲道:“离甲,你不要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秭鸢,其实,你一点都不爱她,你爱的是你自己!” 离甲闻言,恶狠狠的盯着叶璎璃道:“你胡说!我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因为爱她,我如今成了如此模样。都是她害的!” 叶璎璃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你还如此执迷不悟么?你何曾爱她?你为千羽国做事,让千羽国变得更好,只是为了让她爱上你,可她不爱你你就不答应,你若爱她,应该知道千羽国和千羽国的子民是她的全部,可是你却因为她不爱,生生的毁掉她心心念念的全部,这是爱她么?你若爱她,看到她在凡间心有所属,就应该默默离开,若这时候你真的离开了,或许你与她的恩怨,她会不在追究,她或许还能和薛十七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你爱她,难道你不想看到她幸福么?可是你却毒杀了薛十七,再一次打碎了她的幸福。离甲,你这些做法,哪一次是爱她!” “我......” 叶璎璃一字一顿:“你根本不爱她,归根结底你爱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的自私!你为你所有的付出感觉到不值罢了!” 叶璎璃声音不大,听在离甲心中,却字字如刀。 叶璎璃缓缓道:“离甲,你是兽类,所以你根本不懂爱!你可知道我们人间有一种很美好的情爱么?” “很美好的情爱?那是什么”离甲缓缓抬头,看着叶璎璃,此时此刻他的眼神迷茫,仿佛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素纱轻动,叶璎璃的声音缥缈,温柔而坚定:“有一种爱,爱时就要她好,她若走时,便暗暗的护着她走到哪怕天涯海角。自己就那般远远的看她、、想她、不惊动她,如此,便好。” “离甲,我送你一句话,若真的她不爱你,到不如相忘于江湖......那种忘记,或许也是一种爱罢......” 最新章节延缓上传,请谅解 憋了好几天的大招情节总算要来了,今天字数较多,写的较慢,见谅,9点之前上传!强烈推荐新章节必看! 第九十八章 魂兮归(必看章节) 离甲喃喃的念道:“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 他连番重复着这句话,到最后以至于声泪俱下。 忽的,他大吼一声,状如疯癫:“狗屁的相忘于江湖......不是我的.....必须毁灭!” 话音方落,他毫无征兆的出手了。 黄影一闪,离甲身形如箭一般射出,与此同时,指缩成爪,瞬息之间抓向毫无防备,一脸悲恸的秭鸢。 秭鸢兀自沉浸在悲痛之中,更没想到前一刻看起来还冷漠若冰的离甲,下一刻便已突然暴起,朝自己抓来,想要躲避,势必登天。 只是,就算她想躲避,浑身也没有丝毫的力气,她如今几近油尽灯枯,便是离甲不突然袭击,她也绝活不两日。 索性秭鸢连反抗都未曾反抗,只将眼一闭,等着离甲。 事出突然,众人若想出手,已是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以为秭鸢必死无疑之时,原本离甲快如闪电的手指,在离着秭鸢不到两寸的雪颈前直直的停了下去。 原本一击便要致秭鸢死地的坚决,在停下的那一刹那,灰飞烟灭。 那手,没有丝毫的掩饰,剧烈的颤抖起来。 “离甲......休得伤人!”林逸之提剑便想上前,却被叶璎璃拦了下来。 原本满眼杀气的离甲,现在杀气尽褪,尽是破碎的忧伤。 他声音低沉,还有些干涩:“你......跟我回去罢......” 声音虽低,却可以听得出,他所有的骄傲在这句话话中,化为了泡影,他在乞求,就如一个饿疯了的乞丐。乞求着秭鸢能够给他哪怕一点的希望。 秭鸢凄然一笑道:“若是你我初见之时,或许我就随你走了,可是如今,我跟你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有......有天大的意义......”离甲的语速极快,充满了热切的疯狂,“你跟我回去......你的千羽国还是你的千羽国......你的子民还是你的子民......” “我的千羽国.....?”秭鸢惨然苦笑:“我的千羽国有爱我的父王,有那些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善良勤劳的子民,可是如今,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我......是不该杀你父王......可是秭鸢你要相信我......你父王其实也是一直在利用我.....他从未看得起我......你要是跟我回去......子民会有的.....都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离甲有些语无伦次。 “你杀了我吧......现在说这些......有用么?”秭鸢缓缓的转回头,看着在冰床上躺着的薛十七。 薛十七如今的状况比方才更惨,全身上下全部被暗黄色的鳞甲覆盖,若不是眉心处还有三寸未覆盖鳞片,已然与穿山甲精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前胸之处,已是一大滩的墨绿色呕吐物,沾染了冰床的表面。 秭鸢声音凄绝:“你杀了我......我还能与十七死在一处......千羽国......残月镜都是你的......” 离甲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终于熄灭。他缓缓的垂下手臂,忽的仰天发出绝望的狂笑。 “残,月,镜,千,羽,国!......我要他还有何用!” 离甲一字一顿。 忽的身形一闪,下一刻已然消失在苍穹之中。 一阵冰冷的话音从半空中传来:“你们这些修者......祈求秭鸢多活一时......她死之时便是你们陪葬之时!” 林逸之三人相互望了一眼,“追——” 三人刚想飞身去追,身后却传来秭鸢的悲呼:“十七.....十七——” 众人扭头看去,但见薛十七唯一没有鳞甲的眉心处,忽的闪现出微弱的暗黄色光芒,光芒之中,一片鳞甲时隐时现。 “不好!必须想办法阻止眉心长出鳞甲,否则薛十七将永远成为一只穿山甲妖兽,那他将丧失人性,只知道嗜血屠杀,直到被人杀死......” 南宫一金不知何时从十数丈的大石后蹿了回来,眉头紧皱的说道。 说罢,挤到最前面对哭成泪人的秭鸢道:“秭鸢,你且退后,我来看看。” 林逸之疑惑道:“老道,你会解血甲王毒?万一......” 南宫一金眼皮都未抬,一面将手扣在薛十七长满鳞甲的腕上,一面道:“没有万一,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了,他这样子,跟死有区别么?” 事从紧急,众人虽然对南宫一金到底会不会解这血甲王毒有所疑虑,但也没有良策。 南宫一金诊了一会儿脉,又站起身来,来到薛十七头前,用二指在他眉心处点了几下,这才摇头叹息道:“秭鸢姑娘,十七开始长鳞可是在三个月前?” 秭鸢点了点头道:“不错,若不是他手心处长了鳞甲,我还不知道他中了血甲王毒。” 南宫一金闻言,更是叹息不已:“时也!命也!运也!薛十七中毒已然太深,如今血甲王毒竟血液流遍了他的整个七经八脉,他现在身体血管内早已没有半点人血,有的只是毒液,若是一个月前......唉!为时晚矣!” 林逸之三人闻听也是扼腕叹息。 秭鸢闻言,伏在薛十七身上痛哭不已。 哭罢多时,秭鸢缓缓的直起身子,脸上虽然悲伤亦然,然而眼神之中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 那种坚定是一种无法直视的必死信念。 “十七不会死的......十七会好好的活着!”秭鸢喃喃的说着,缓缓的朝洞口走去。 林逸之三人还以为秭鸢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刚想说话,南宫一金却当先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道:“难道......你要......”秭鸢凄然一笑:“他活着便好.....我别无选择。” 南宫一金面露不忍:“可是......可是你知道会有多么大的代价么?” 秭鸢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中神色更加坚毅。 “你真的想好了?他便是醒来,也再不会记得你,再不会记得你与他的一切!你可后悔?” “无悔。” 南宫一金不再多言,仰天长叹不已。 林逸之听他两人这番对话,却是一头雾水,转头去问南宫一金,南宫一金只是摇头叹息,神情黯然。 一身红衣的秭鸢缓缓的走出洞去,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还那样走着,山谷的冷风吹来,红衣飘荡,盛开如莲。 她依旧那样走在风里,风的力量似乎有些大,不过十几丈远的路,她竟走的有些艰难。 似乎到了路的尽头,向前一步便是这幽冥渊山谷下的万丈深渊。 她这才停住脚步,缓缓的回过头来,朝着洞里的人看去。 然后,她竟朝着每一个人,笑了。 林逸之刚想说话,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红如一团火焰的秭鸢,忽的转回头去,面对着万丈深渊,没有丝毫犹豫的、决绝的纵身跳了下去。 她的身影只留下了最后一抹红色,却从未有过得惊艳。 “秭鸢......”林逸之和叶璎璃同时喊道。 两道身影瞬息来到悬崖旁,只是哪里还有秭鸢的身影,他们的脚下只有无尽的黑暗。 “阿弥陀佛......”玄雨双眼微闭,口诵佛号。 林逸之难以相信眼前的变化,刚想回头问南宫一金。 “啾——”一声渺远而又空灵的鸣叫声从那无尽的黑暗深渊直直的传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三声,三升鸣叫,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弥久不散。 林逸之三人一怔,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那是什么!”林逸之用手指着万丈深渊,喃喃的道。 深渊之下,黑暗翻涌。 蓦地,那亘古不变得黑暗之中腾起一道如血的红芒。 那红芒从未有过得亮,就如这世间最闪耀的光芒,仅仅是那唯一的一道,却让人难以直视。 那道红芒腾起之后,仿佛将深渊之下的黑暗瞬息之间分成两半。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浑如天地初开。那红芒一跃而起,直插苍穹! 夜色已经降临多时,点点星空,浩瀚茫茫。一轮巨大的圆月伫立在天之巅。 而那道闪耀的红芒极速的向星空之中攀升,从深渊之下贯穿了整个天际。 红芒熠熠,在苍穹之上轰然崩裂,分化出七道红色烈焰,熊熊的燃烧着。 那轮圆月,就那样被七道燃烧的烈焰捧着,犹如负手的仙人,昂然而立。 紧接着,原本黑暗的万丈深渊,被顷刻之间点亮,万道红芒将亘古不变的黑暗轰的粉碎。 那深渊之处,竟成了茫茫的红色。 “轰隆——”大地在震颤,山谷在震颤。林逸之三人的脚下同时震颤起来。 “怎么回事?”林逸之眼神中有丝丝的慌乱。 可是,原本最为胆小的南宫一金,却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的波澜。 “轰——隆——”声震欲聋,可是每当这轰隆声强上一份,那回荡在天地之间的鸣叫声却更强上三分。 “啾——”随着一声宛如天地初开般的长鸣,在深渊之中,一只红色的巨鸟,爪踏红芒,身披流光,振翅而上。 那巨鸟太过庞大,一只鲜红色的羽翼便覆盖了半个深渊。 还离着地面有十丈之遥,那红色巨鸟双翅轰然展开,将整个深渊完全掩盖在巨翼之下。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深渊,林逸之眼前,就是一条流动的红色长河。 红,是巨鸟身上无法逼视的唯一颜色,长河,是它是不断扇动的巨翅羽毛。 那巨鸟满身的红色羽翼,仿佛有生命一般,每一根,每一束都在如火的跳动。 三声嘶鸣,巨鸟振翅冲天,仿佛挂起了一道与天地一样辽阔的火焰帷帐。 那红色巨鸟在辽阔的天空之中盘旋不止,在刹那之间,遮挡了这世间所有的光芒。 星河隐退,那负手的圆月也黯然回避。 仿佛,这天地原本就什么都不存在,唯有这跳动如火的红,主宰沧海桑田。 那红色巨鸟盘旋许久,鸣叫声声,却一声比一声凄凉,似乎这声音中的凄凉可以直透入每个人的神魂,让所有人都凄绝哀婉。 那鸣叫,似乎像是一个凄然悲伤的女子不断在吟唱、在呼唤:“魂兮归来......归来!” 终于,那红色巨鸟缓缓的停在那轮圆月之上,巨大的爪子正嵌在月芒之中。 借着月色,所有人的眼中,这只巨鸟美的无以伦比。 高贵而圣洁的羽毛,如锋利剑锋一般的鸟喙那美,惊心动魄。 “这是......”林逸之喃喃道。 南宫一金缓缓道:“那是秭鸢的本体......只是......世间有四大神鸟,分为九火金乌、赤羽血凤、乌羽离魂、朱羽子规。万万没有想到,这秭鸢的本体竟然也是一只朱羽子规......” 话音方落,苍穹之上又是一声嘹亮的鸣叫,那巨大朱羽子规火红色的头忽的昂然高耸,紧接着一道幽紫色的光芒喷薄而出。 那幽紫色的光芒就如这朱羽子规头顶的一轮大日,普一出现,便绽放出无尽幽幽紫芒。 苍穹之上,早已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只剩下朱羽子规跳动的红与这如大日而现的紫。红紫交相辉映,成了天地不灭的色彩。 众人都想看清楚这突然出现的幽紫光芒究竟是什么,无奈那紫光实在过于强烈,无法直视。 终于,待那紫光稍霁,众人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紫色的大日,那分明是天上那轮巨大的圆月一般大小的残月镜。 只是,此时看到的残月镜,早已与方才的残月镜不可同日而语。方才的残月镜黯淡无光,只有微微的紫色,灵力几乎遗失殆尽,而且镜面之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裂纹。 此时的残月镜挂在苍穹之上,竟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又多了一轮圆月。那残月镜紫光倾泻,宛如天河滔滔,镜面之上更隐隐有两只若有若现的紫色凤凰,时而振翅,时而昂首。 “啾——” 又是一声清鸣,天空上的那轮真正的巨大圆月之上忽的一道巨大的阴影一掠而过,将整个圆月完全遮挡住了。 天地也随即暗了一下,随着这阴影顷刻掠过,复又光芒如初。 然而就在这极快的明亮转换之间,众人再找原本横亘在苍穹之上的巨大朱羽子规却没有了丝毫的踪影。 只有仿佛另一轮圆月的紫色残月巨镜挂在天上,与真正的圆月交相辉映,双月耀空。 然而不过片刻,圆月之上竟缓缓的映出了一只巨大的鸟首虚像。从那鸟首虚像的轮廓来看,正是朱羽子规无疑。 原来,随着方才那一声嘹亮清鸣,朱羽子规振翅而起,左翼顷刻从圆月上掠过。 由于那左翼太过巨大,将圆月完全覆盖,所以天地蓦地一暗,随着朱羽子规的划过,圆月再度显出,月芒如初,天地才再次明亮起来。 秭鸢的声音从那映着巨大虚像的圆月上传来: “残月凄凄,浮生茫茫; 洒我精血,碧落黄泉; 白骨重生,轮回不坠; 魂飞湮灭,六道凄凉; 何惜百死,以鉴苍天。” 叶璎璃听秭鸢的声音悲壮而决然,不由得心中激荡无比。虽然不懂这些真言之意,却在心中默默的全数记下。 “轰——” 随着秭鸢的吟唱缓缓消失,那天空之中再次出现了巨大的朱羽子规。 几声清鸣,振翅冲天,义无反顾的攀升、攀升...... 这种极速的攀升仿佛永无止境,远离地面千丈,万丈之遥。 就在这时,不知为何,那巨大的朱羽子规的红色羽毛顷刻之间燃烧起来,随之,整个朱羽子规巨大的身体完全燃烧成火海。 火海在苍穹之中翻滚,却依旧极速的向上攀升。 终于,那火海形成一道火柱,从苍穹之上极速直冲而下。 “轰——”不过一息,那直冲而下的火海剧烈的撞击在巨大残月镜上,声若雷霆。 残月镜轰然若陀螺一般飞速旋转,将那如火海一般燃烧的朱羽子规缓缓的吸收进去。 随着残月镜的旋转,那火海一翻从残月镜的另一面倾泻而出。 苍穹之上,一道有如火海,又如最璀璨烟火的红色光柱,从苍穹之巅射入残月镜,经残月镜反射,直直的投向山谷的山洞之内。 然后悄然无声的注入到冰床上昏死的薛十七体内。 天地之间,所有的景象全部都消失了,只有这连接天、地、月的万丈火焰星河,无声流动,耀然熠熠。 “这......这是干什么?”林逸之完全被眼前的壮观景色震撼了,喃喃道。 南宫一金却似乎并未有所异样:“唉,秭鸢乃朱羽子规,世间至阳精血,除了朱雀之外,便可属得上朱羽子规了,那薛十七所种血甲王毒,乃至阴之毒,所以他的体内血液已然全部坏掉了,只有用世间至阳精血,将他体内血脉之中的至阴血甲之毒完全转化成为正常的血液,才能解了他的血甲之毒。这是秭鸢将她体内所有的血液全部强行逼出,以天地之力强行输送到薛十七的经脉之中。只是她毕竟为妖,妖之精血与人有别,所以她才借用残月镜将妖血转化为人血。” 南宫一金缓缓叹道:“可怜秭鸢,却是痴情女子,这样做来精血耗尽之时,便是她的死期......” 林逸之三人闻言,无不动容。心头沉重不已。 连接天、地、月的万丈火焰星河,经过残月镜的转化,无声无息的注入薛十七的体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那冰床之上的薛十七浑身的鳞甲开始逐渐的消失,先是四肢,接着是五官...... 时光从未有过得漫长,那从天而降的秭鸢血液不知疲倦的流淌着,缓缓的注入薛十七的体内,似乎没有枯竭之时。 终于,薛十七身上所有的鳞甲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横亘天地的血色星河也在薛十七最后一片鳞甲消失后,戛然而止。 “湫——”一声划破天空的悲鸣。 巨大的残月镜在苍穹上震颤不止。顷刻之间,镜身上裂纹无数。 “轰隆——”残月镜完全破碎,如屑一般的幽紫色碎片自天空缓缓洒落,宛如散落的星光。 终于,那碎片完全没入深渊之中,无影无踪。 随着残月镜的碎裂,天上原本壮观的异象和光芒毫无征兆的完全消失。 整片天空依旧是深黑如墨,那轮月光依旧清冷皎洁。 恍惚之间,犹如一场梦。 如果不是那冰床上一袭青衣的薛十七还躺在那里,林逸之都会觉得这些都不是真的。 就在众人叹息之时,一道暗淡的红芒闪过。 离着薛十七冰床处大约有十丈左右的距离,秭鸢的身影重新出现。 秭鸢生机断绝,气若游丝。 若不是见她还在缓缓的伸出手,朝着薛十七的冰床前爬去,恐怕此时此刻众人早已为她死了。 十丈左右的距离,在她看来,仿佛万水千山。 她就那样挣扎着爬着,喃喃的说着:“十七,现在你体内流着我的血液,我们总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第九十九章 子规血 秭鸢挣扎着一步步朝薛十七爬去,每爬一步,疼痛便会入骨一分,这十几丈的路,仿佛刀山淋漓。 林逸之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道:“秭鸢姐姐,得罪了......” 说罢,单膝跪地,轻轻的将秭鸢抱在怀里,然而触手之间,便感觉到秭鸢浑身冷如冰霜,林逸之知道,这是秭鸢血液流干,生机断绝的原因。 林逸之将秭鸢抱起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曾几何时,在那离火洞中,他曾经也如今日这般抱起那个奄奄一息卖豆花的女孩。 今日之景与往昔,如出一辙,唯一的差别,那日是人,这日为妖。 不知怎地,离忧教的教义忽然轰雷贯耳,人为灵长,天生尊贵,妖兽精怪,非我族类,皆嗜杀凶残,与正道相悖,如若见之,立诛不容。 可是,一个是人,为了一只凶兽而死,一个为妖,为了一个凡人而亡。 同样都是这般无悔的痴情,哪一个正?何又为邪? 林逸之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这正与邪,天生便已注定,世间万物从一降生,是妖是兽的便是邪,是魔教中人子嗣的便是邪? 林逸之心神剧震之下,表面之上却还如往常一般,只是他回头看了看身旁不远的叶璎璃。 秭鸢为妖,便是邪? 叶璎璃为魔教魁首之女,无论品行如何,就算千好万好,亦为邪? 这正邪之分也未免太过荒唐和可笑了吧! 林逸之忽然觉得心中有巨石碾过,将他从小耳濡目染的信念碾的七零八落。 虽然他抱着秭鸢向前,每一步都那么轻松自如,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中这十几丈的路,他自己比秭鸢爬过去还要艰难万分。 忽的,一个声音在他的神识深处猛地响起:“林逸之,谨守心神,摒除杂念,这正邪,岂是一言可道破的!” 这一声提醒,犹如醍醐灌顶,在林逸之神识深处轰然作响。 一语点醒梦中人。林逸之心中再无他念,快步的将秭鸢抱到薛十七冰床前,然后让她缓缓的靠在床沿之上。 他做这一切,全然看在南宫一金的眼中,虽玄雨和叶璎璃并未看出,方才林逸之心神巨变的反常,但不知为何,从林逸之心中变化那一刻南宫一金眉头却紧紧地皱着,一刻也不曾舒展。 直到看到林逸之最终将秭鸢放下,缓缓退后之后,那南宫一金的脸上才显现出一丝欣慰和如释重负的神情。 所有人,包括林逸之都不知道,方才林逸之心神巨变之时,已然是生死边缘。 如不是那声如雷断喝,来的太过及时。他将继续陷于内心正邪执念之中,不消三息,必定走火入魔,其结局定会狂性大发,后果难以设想。 如今,一切回归平静。 秭鸢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薛十七已然完全褪去鳞甲的脸颊,眼中是千般万般的不舍。 “十七,我还有好多话,未与你讲.....” “十七,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就是那只小子规......” “十七,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何那么喜欢下雪,其实我只是爱那雪中的转身......十七,那雪中转身的人,是你啊!” “十七,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是,你活着便好......” 秭鸢声若游丝,凄然哀婉,却每个字都如锋利的针,扎在所有听到他说话的人心中。 百转柔肠,血流如注。 或许是秭鸢太过虚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就那么的伏在薛十七的胸前。 一双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睁着,眼中却没有任何生机,只是那眸中依旧带着对这尘世的眷恋和不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秭鸢依旧微弱的呼吸着,倔强的睁着眼睛。 她在等, 一直在等。 她希望能够看着薛十七醒来,就如一场梦。 可是不知为何,薛十七虽然浑身的鳞甲全数褪去,可是呼吸也越发虚弱,到后来,那呼吸几乎微不可闻,比秭鸢还要孱弱上许多。 秭鸢挣扎着抬起头,因为担心,那眼中竟缓缓的有了一丝光亮。 “南宫前辈.....为何......” 南宫一金缓缓摇头道:“秭鸢,怕是你这番功夫白费了......若是十日之前,薛十七还有可能醒来,可是,你以己血化毒之时,他已兽相尽显。其实已与妖兽无异,你强行逆天改命,将他拉回人道,等于将他为兽的生命活活夺去。现在他虽然为人,却没有人生命的本元,不过是一具人形死尸罢了......” “不......不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秭鸢竟霍然站了起来。 她连续重复着这句话,使劲的摇着头,痛心之色溢满眼眸。 忽的,她毫无生机的眸中竟有了一丝喜色:“南宫前辈,没有生命本元,也就是说,他没有重生的凭借对吧?”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秭鸢缓缓的点了点头,已然是一脸坚决。 “他没有产生生命的本元,我给他便是!”秭鸢一字一顿。 南宫一金闻言,连连摆手道:“秭鸢,不可,不可呀!”那面色之中更是少有的震惊和惋惜。 林逸之不明所以道:“南宫,你为何如此,秭鸢既然有办法,为何你要阻拦......” “你懂什么!”南宫一金从未有过得,忽的大声朝林逸之怒道。 未等林逸之说话,南宫一金依然如倒豆子一般说道:“我岂不知如何救薛十七!可是这样一来,秭鸢就再无重生的可能!秭鸢是朱羽子规,四大神鸟之一,只要元丹不灭,便可涅槃重生,虽然重生化人的时间要一百年。所以方才秭鸢的行为,老道我没有阻拦。可是,这一次断断不可!” “秭鸢口中所说她给薛十七生命本元,便是只得她自己的妖丹。也就是她自己的元丹!她将自己的妖丹给了薛十七,薛十七固然可以重生,可是秭鸢将身形俱灭,永堕轮回!你个笨蛋,你知道么你!”南宫一金痛心疾首的道。 “什么......”就在众人震惊之时。 却见秭鸢忽的双手朝天,纤细的手指因为极度的虚弱而不住的颤抖着,不过瞬息之间,她的头顶之上,一枚朱红色的丹,缓缓的升起。 那朱红的丹,正是秭鸢——朱羽子规的本命妖丹。 那妖丹普一出现,通体的红芒便照亮了整个山洞。 妖丹之上,充沛的生命本元之力缓缓的流动着。 秭鸢再不犹豫,一伸手将这枚妖丹握在手中,然后轻轻的俯下身去,喃喃道:“十七,你等我!我这就救你!” 说罢,将那妖丹放进嘴里,回头朝众人缓缓一笑。 那笑,决绝、凄然、不舍、感激,还带着如愿以偿的无悔。 南宫一金还想做最后努力,大声道:“秭鸢不要!听老道的话,容我再想想,兴许还有其他办法,兴许还有其他办法!” 林逸之和叶璎璃一使眼色,双双身形一纵,如离弦之箭一般便要强行将妖丹拿走。 哪料,顷刻之间,秭鸢将头一低,决然的朝薛十七的唇上吻了下去。林逸之和叶璎璃只得呆在当场。 叶璎璃肩膀颤动,想是早已泪流满面。 秭鸢那一吻,悠悠绵长,无怨无悔。终于她缓缓闭上眼睛,用舌尖将那枚妖丹缓缓的送入薛十七的嘴里。 两人的唇间,绽放出一道绚烂的红芒。 泪,无声无息的从秭鸢的脸颊滑落。 终于,她再也无法支撑,轰然扑倒在地。 林逸之和叶璎璃快步走来,叶璎璃一把将秭鸢抱在怀中,大声的呼喊着。 喊了好久,秭鸢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空洞而无力,微弱到极点。 “林......林逸之......”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她竟唤着林逸之的名字。 林逸之神情悲痛,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然如宿命一般。 林逸之俯下身去,轻声道:“秭鸢姐姐,你说,林逸之听着。” “那......离甲在凡间犯下的罪,我替他道歉......毕竟这是因我而起......” 生死诀别之时,这秭鸢却还想着这些事情,这女子善良至斯! 林逸之身体抖动,竭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心痛:“秭鸢姐姐......不要说这些了。” “林逸之......你心地善良,虽然我了解你的不多......但此时此刻,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林逸之忙点头道:“莫说一件,百件千件,林逸之拼上性命也替姐姐做到。” 秭鸢缓缓从袖中拿出一物。颤抖着手递到林逸之手上:“这是我千羽国的至高信物——子规羽。我已然是没有办法再回去了,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进入灵域,去我那千羽国,我那千羽国子民的生息和未来,拜托你了......” “这......”林逸之一时犹豫不决,这可是秭鸢临危的托付,只是,这个托付实在太重,林逸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仙弟子,而她却将整个千羽国相托。 叶璎璃轻轻咳了两声,林逸之明白,是在告诉自己,如今关头,只得先答应了再说。 林逸之正色道:“姐姐放心,千羽国的安危,系于林逸之一身!” 秭鸢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众人看她之时,只见她所幻的女子身正缓缓的变得淡起来,不过一会儿,整个人几乎透明。 秭鸢声音越发、缥缈和微弱:“璎璃,你天资聪慧,只是有时过于任性......虽然你是魔教圣姑,却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她这话声虽弱,叶璎璃已然痛哭出声。 她越发透明的身体轻轻一动,一只手牵起林逸之的手,一只手牵起叶璎璃的手。 “你......你们......” 话声戛然而止。 叶璎璃怀中的秭鸢身形蓦地支离破碎,化为点点红色如雪的烟尘,轻轻的浮向半空之中。 “十七,我这一生,最无悔的便是遇见你。” ...... ...... 山谷深处,一黄衣男子无声矗立苍穹,忽的看到远方天际处一片红色如血烟尘。正自惊疑不定。 忽的一声渺远的鸟鸣“啾——”划破寂静的黑夜。 这男子顿时泪流满面。 “子规啼血......秭鸢,你还是去了......” p.s:因工作原因,剑隐仙更新时间变动为每晚10点之前,最早九点,敬请关注! 第一百章 忘昔蛊 冥渊,山洞。 没有人说话,洞内的气氛安静到有些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忧伤。 南宫一金双眼微闭,仰面观天,林逸之看着冰床前,寂寂无语。 冰床前,叶璎璃的双臂依旧保持着那个环抱的姿势。双肩颤抖,小声的啜泣着。 然而,那双臂环抱之内,早已空空如也。秭鸢早已魂飞魄散,连那点点红色的烟尘,也随风消逝。 沉寂与忧伤无声无息的侵袭着所有人的心房,然后狠狠的撕扯着。 终于,洞内的死寂被一阵阵悲悯的梵音打断,玄雨盘着双膝,正坐于洞口前,眼望凄迷的夜色,那梵音正是从他口中念出。正是往生之咒。 那往生咒念过多时,玄雨这才停下,神色肃然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当年佛祖之愿,然正果修成之日还遥不可及啊。诸位,斯人已逝,节哀。” “湫——”一声悠长而带着些许伤感的鸟鸣之声忽的从半空之中传来。 所有人为之一振,全部来到洞口前,抬头仰望。 叶璎璃喃喃道:“秭鸢......是你么,你回来了不成?” 可是,众人望了多时,除了茫茫的黑夜之外,再无他物。 连那轮圆月和漫天的星斗似乎都销声匿迹了。 “唉,或许是偶尔路过的一只野鸟罢......”南宫一金摇摇头,颇有些失望的迈步就要回到洞中。 “湫——”、“湫——”就在南宫一金转头的那一刻,半空中又接连的传来两声鸟鸣之声,却是一次比一次听得真切。 南宫一金蓦然站住。 林逸之望着天际之处,忽的大声道:“快看,快看那里!” 一点微弱的红芒从天际处缓缓的升起,紧接着毫无征兆的从天地相接之处跃然而出,那红芒也忽的如火一般跳动明亮起来。 那红芒不大,却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色彩。 那红芒在天地相接之处,欢快的跳动着,忽的直冲而上,忽又俯冲疾下,仿佛茫茫夜色之中的一叶扁舟。 叶璎璃惊喜万分,已然大声的喊道:“秭鸢......那是秭鸢,秭鸢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红芒之处奋力的挥动手臂。 那红芒似乎有所感应,一道光影,朝着洞口极速飞来。 离着众人还有十丈,大家便看得清清楚楚了,果然是一只鸟。一只通体如火一般红的子规。 “那是秭鸢么......”林逸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只朱羽子规似乎听到了叶璎璃的呼唤,径自飞到叶璎璃的身旁,围绕着她翩然飞舞,叶璎璃久违如清泉一般的笑声,再次荡漾在山谷之中。 那朱羽子规在叶璎璃的肩头停了一会儿,又轻轻的落在叶璎璃的手心之上。 一双眼睛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戒备的望着眼前轻纱罩面的叶璎璃。 随着它的眼神,两只火红的羽翼轻轻的扇动着。 叶璎璃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格格笑着,柔声道:“秭鸢......我知道是你,你回来就好。” 可是,话声方落,原本停留在她手中的朱羽子规忽的振翅而飞,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湫湫——”叫了几声,旋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洞内欢乐的气氛顿时凝固,叶璎璃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叶璎璃似乎不甘心,所有人都缓缓的走进洞中。只有她依旧呆呆的站在洞口处,久久的望着茫茫的黑夜。 夜风以冷,吹动着她面上的素纱和她腰间的黄色丝绦,她站在那里,竟显的从未有过得柔弱。 林逸之远远的看着她,忽然有些心疼。 他知道,这个女子是魔教圣姑,他与她乃是不容水火的敌人,可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份心疼。 南宫一金看了他一眼,似有深意道:“小子,心疼了就去劝劝她......” “我......”林逸之不知怎么接话。 “你怎么如那离忧教的几个老古董一般,魔教如何,魔教就全是坏人啊,你们正道都光明正大啊!用你的脑袋好好想一想。” 林逸之一窘,叹了口气,缓缓的走了过去,他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唤她。 “叶......算了,我还是唤你姑姑罢......” 他这一句话,惹得洞内的南宫一金直翻白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索性摇了摇头,不再管他。 “外面风凉,你回洞里罢。” 叶璎璃缓缓的转过身,夜风更大,将她的裙摆吹起,那淡黄身影在夜色之中宛如一颗星子。 “林逸之.....秭鸢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是么?” 叶璎璃这短短一问,那语气却是林逸之从未听过得凄凉与失落。 林逸之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不忍打击她,只得一喊道:“老道,你能说会道,你自己跟她说!”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你小子,该你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总是不住的发问。” 南宫一金一打稽首,朝叶璎璃道:“圣姑不必过于伤感,其实方才半空飞来的朱羽子规便是秭鸢......” “真的?”叶璎璃声音忽的上扬,可瞬间低落下来:“可是,她为什么又走了......” 南宫一金叹了口气道:“她又飞走了,是因为她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朱羽子规乃上古四大神鸟,是天地形成之初便存在的,所以它可以说与天地共生,虽然秭鸢为了救薛十七形神俱灭,但天地元气会再一次将朱羽子规的元形重塑。然而重塑之后,朱羽子规只是一只普通的子规小鸟,再也不会有灵识,再也不会化成人形,而且所有过往的记忆,也不复存在了。”南宫一金缓缓的说着。 众人皆是寂寂不语,洞内再次安静下来。 许久玄雨才道:“道长,为何薛十七还不醒来。” 经他一说,林逸之和叶璎璃这才想起那冰床之上还躺着薛十七,他依旧未曾醒来。 林逸之也道:“是啊,这已经又快一个时辰了,为何薛十七还不见醒,莫非还是失败了?”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道:“不不不,薛十七现在只是在熟睡。” “熟睡?”叶璎璃插话道,此时此刻,叶璎璃的声音中已然没有了半点方才忧伤的情绪。 南宫一金心中又将这女子暗暗赞了一遍。 南宫一金道:“是的,薛十七的所有机能几乎被血甲王毒全数摧毁,若不是秭鸢舍身相救,如今已死去多时,所以机能全部复苏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们看,他现在的呼吸均匀而有力,已然没有大碍了。” 众人朝薛十七看去,果然如南宫一金所说,薛十七不仅呼吸平稳,而且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南宫一金一叹道:“薛十七这一劫难,犹如新生,他醒来之后,自己与秭鸢的所有纠葛将会完全遗忘封存,永远不再记起,不仅如此,连这些事里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薛显宗、离甲他都将不再想起。” “这样也好,一个人记得忧伤容易,想要忘记却难,他如此,却也是他的福气罢......”叶璎璃缓缓道,“只是,对秭鸢不太公平......” 林逸之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若薛十七醒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那他会记得什么。” “只会记得,他生活在东隅镇的薛府,他是薛府的唯一主人。” 林逸之闻言便道:“这可了得!这可了得!” 南宫一金道:“怎么?” “他若只记得这些,那东隅镇的镇民却是都记得这些事的,便是薛十七中毒他们不知道,秭鸢、薛显宗他们都知道啊。” 南宫一金点点头道:“这一点,老道早就作了安排。” 说着,不知怎么的,便从袖袍之中摸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 然后像宝贝一般,轻轻的朝林逸之手中一放道:“打开看看吧。” 叶璎璃眼疾手快,却一把拿过,砰的一声打开了那盒子。 众人看去,却见那盒子里被丝绢铺的喧喧腾腾,盒子的正中央,一个发着绿色荧光的东西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 那东西似乎会动,随着它轻轻的颤动,那绿色荧光也忽明忽暗。 叶璎璃看了半晌,却呀的失声叫了出来,双手一抖,“啪嗒——”一声,那盒子应声而落。 掉的也巧,这盒子整个盒口反扣在了地上。 叶璎璃大声道:“臭道士!你拿出一个奇奇怪怪的虫子出来作甚!也不嫌恶心。” 南宫一金见状,脸上一副可惜神色,赶紧附下身来,将那盒子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看那绿芒小虫依旧在盒子里面,这才放下心来。 “啪嗒——”一声将盒盖盖住,这才道:“圣姑平日娇贵,对这些东西自然没有研究。这可不是普通的虫子。这虫子名叫忘昔蛊。” “忘昔蛊?”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是好些年前,贫道在南荒蛮夷之族的雨林之中所抓,这乃是南荒蛮疆巫蛊之中稀有的蛊虫。一只蛊虫所过之处,那里的所有人都会忘记蛊虫主人想让他们忘记的事情,而且蛊虫一旦发挥作用,也它也便死了,蛊虫主人想要恢复那些人的记忆也没有法子了。” “原来是这样,你是打算用这忘昔蛊让东隅镇所有镇民关于薛显宗、秭鸢的记忆全部抹掉?” 南宫一金缓缓的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明白。叶璎璃道:“老道,你舍得这一只蛊虫?” 南宫一金长须一撅道:“我何曾小气过?” 叶璎璃朝他身后那根破幡上一指:“那一卦十金怎么说?” 这一下,林逸之和玄雨都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旧相识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方才的悲伤气氛这才有所缓和,便商量着要一起出了山洞,离了幽冥渊去。 南宫一金嘿嘿一笑道:“诸位离开这里之后,有何打算,准备去哪里?” 林逸之道:“我初次下山,以前在离忧山里,总听大家讲起禅宗魁首禅寂寺,大家又是同道中人,便想去看看。”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转头又问玄雨道:“小秃瓢,你呢?” 玄雨十分不乐意南宫一金给他赠的雅号,瞪了他一眼道:“既然,林大哥要去禅寂寺,我定是要陪着的,我可是禅寂寺的人,在禅寂寺里,我可是横着走的人,那几个老家伙看到我也得行礼......” 叶璎璃笑道:“小和尚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禅寂寺主持空证,还有另外九个老和尚,哪个不比你年纪大,辈分高,他们给你行礼,你还用得着从禅寂寺偷偷跑出来?” 玄雨一拍胸脯道:“我可不是吹,若是不信,你和林大哥一起去禅寂寺,到时好酒好肉......呃......”他顿了一下,嘿嘿讪笑道:“好素斋饭,管够!” 南宫一金插嘴道:“若是带上我,老神仙可以考虑考虑屈尊大驾金身到你们破庙走一遭,若是她......她还得回她教里当她的圣姑去。” 南宫一金意识到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讪笑着低头不语。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山洞,立时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好一会儿,林逸之才道:“......姑姑......你还要回魔教去?” 叶璎璃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却是要回的......难不成留在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里?” 林逸之一怔,刚想说话。 却被叶璎璃抢了过去道:“休要多言,出了这幽冥渊,你我便是正魔两道,势若水火,你若此刻想和我斗,那便来吧......” 叶璎璃本就伶牙俐齿,林逸之被她这一顿抢白,心中竟微微有些恼火,转头走到一边,冷声冲南宫一金道:“老道,你要跟我走就背着这还没醒的薛十七,留在这里,挡了圣姑的大驾。” 叶璎璃闻听,也有些气恼,恨声回了句:“却是早该走了,这山洞本就不大,你在这里,本圣姑还嫌挤呢!” 南宫一金的头顿时大了数圈,忙朗声道:“你们等等再吵,现在还是商量一下,谁背着这个薛十七!” 林逸之和叶璎璃这次却是出奇的一致,竟齐齐转过头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还用得着商量,当然你背着!” “我......”南宫一金顿时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咂吧了半晌嘴,一脸无奈的转身朝玄雨道:“小秃......额,小圣僧,你背着他如何?” 玄雨先是朝他咧嘴一笑,接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道:“谁叫你叫我小秃瓢的,你求别人去罢!” 南宫一金见他最初冲他笑,以为玄雨答应了,心中暗道还是小孩子好哄骗,看来那句小圣僧没白叫,可这股高兴劲还没过完,那玄雨便直接拒绝了,他顿时如冷水泼头一般。 南宫一金无奈的看了看林逸之和叶璎璃,又看了看玄雨,只得一边摇头一边嘟囔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这年头,尊敬长者的年轻人太少了......还有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全是骗子......骗子!” 他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朝着薛十七的冰床挪步。 只是,那藏在大袖中的手却丝毫没有停下,捏着一打黄钱纸,暗自在心中数了数,觉得数目差不多够用,这才攥在手里。 趁众人不备,他暗暗掐诀念咒,猛地将那打黄钱纸扔了出来。 众人忽的感觉洞内黄钱纸片乱飞,定睛看时,便看到南宫一金踪迹不见。 众人忙走到洞口处,却看到洞外唯一一条下山的小路尽头,模模糊糊的有南宫一金的身影,这才知道这老道假意答应背着薛十七,趁机利用五鬼搬运术溜之大吉了。 众人又气又笑之时,南宫一金远远的身影传来一句话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神仙先走一步,至于薛十七,你们看着办罢......” 林逸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好一顿笑骂,林逸之便要过来背着薛十七,玄雨抢先一步道:“我力气大些,交给我吧。” 未等林逸之说话,他已经抢先将薛十七搭在身上。 三人这才转身准备出洞。 便在此时,三人忽觉眼前一花,眼前似乎有一道极快的人影闪过。 众人定睛看去,不由得诧异不已。 原来的确是有人风风火火,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可谁都没想到,正是方才一溜烟跑走的南宫一金。 只是这时,南宫一金满头大汗,须发乱哄哄红一团,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玄雨嘿嘿一笑道:“牛鼻子,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戏?” 南宫一金呼哧呼哧喘了半晌,这才一指洞外,断断续续道:“回来了......寻仇的回来了.....还不止一个......要不是老道我跑得快......” 林逸之三人闻言,同时颜色更变。 叶璎璃忙道:“南宫老道,不止一个到底是来了几个人?” 南宫一金呼呼喘气,顾不得说话,只伸出三根手指,摇了两摇,晃了三晃。 玄雨嘿嘿一笑道:“三个,我们三人正好一人一个......” 南宫一金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这下三人都蒙了,叶璎璃急道:“老道,你倒是说话啊。” 南宫一金又喘了几下,这才道:“什么三个?三十个都不止!离甲也在......对了对了,还有九霄皇觉殿的......” 三人闻言,齐齐变色。 林逸之道:“玄雨,老道,还有......姑姑,你们先走,他们交给我来对付......” 叶璎璃却道:“魔教的人向来不怕事,我倒要领教领教,倒是你们正道,各个惜命,都走吧。” 林逸之知道叶璎璃这话是故意激他离开,并未放在心上。 便在这时,洞外半空之中蓦的传来一声熟悉而又带着冷酷杀气的声音道:“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我说过,秭鸢活一日,你们便活一日,如今秭鸢死了,你们便都要给她陪葬!” 正是离甲! 话音方落,但见洞外黑色的夜空之中蓦的划过一道土黄色光芒,朝洞中射去。 林逸之三人不知飞来何物,不敢用手中法宝硬接,纷纷侧身躲避。 那土黄色光芒似乎如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的朝洞内点着的几根粗蜡射去。 “噗——”、“噗——”、“噗——”洞内原本燃烧正旺的粗蜡应声而灭,整个山洞陷入一片漆黑。 四人先是一阵慌乱,随后各自稳了稳心神,黑暗中,林逸之朗声道:“离甲,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若不是你给薛十七下毒,秭鸢怎么会死?归根结底是你害死她的!” 黑暗之中,离甲的声音传来:“若不是,你们这些凡人,秭鸢也不会死!都是你们,你们都该死!” 众人屏息听着,待他说完,林逸之方道:“听声音,应该离着洞口还有一段距离,大家尽量向我靠拢,黑暗之中以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黑暗之中,响起脚步之声,玄雨、叶璎璃和南宫一金凭着洞内有光时的记忆,向林逸之靠近。 众人靠近之后,洞内虽然黑暗,因为距离很近,彼此都能看见彼此。林逸之又道:“他们要杀薛十七,必然先突破我们,所以薛十七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同时朝洞内的墙壁处靠过去......” 众人点头,迅速的朝洞内左侧的山壁处靠过去。 林逸之又道:“他们若来,只能从前面进攻,所以后面无须担心,我们现在一面是山壁,所以我与姑姑守在前面,玄雨一人在右,要格外小心。南宫你没有法力,就在正中。” 林逸之布置完毕,四人立即开始行动,刚刚站定位置,便听到黑暗之中有人从容的道:“怎么,林逸之、叶璎璃你们还想反抗不成?如今这洞口处全部被我九霄皇觉殿的人包围了,你们便是插翅也难逃,不如你们乖乖就缚,也省的麻烦。” 这声音虽然在黑暗中发出,看不清说话之人是谁,但已然比方才离甲说话时大了许多,应该就在洞口。看来林逸之等人站位之时,这些人已然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林逸之和叶璎璃同时一惊,竟都觉得这声音似乎很熟悉,仿佛从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了。 叶璎璃道:“阁下的声音似曾相识。敢问,可也是九霄皇觉殿的人么?” 那声音淡淡一笑道:“我和你们二人也算旧相识了,你们能找到那红衣秭鸢,并来到幽冥渊,最应该感谢的人,应该是我了!” 林逸之和叶璎璃同时脱口道:“原来是那个雨夜撑油纸伞的指路人!” 黑暗中,那声音又至:“不错,我便是指路给你们的人,不过,我还有一层身份。” 那声音在黑暗中顿了一顿,又道:“九霄皇觉殿大护法——苏执,在此恭候多时了。” 明日更新 新单位太忙 实在是太累了 明日复更 第一百零二章 生死决 “苏执!……”林逸之和叶璎璃皆吃了一惊,彼此看了一眼。 南宫一金朝两人嘿嘿一笑道:“你们很熟么?关系如何?要是好的话,跟他们说道说道,放我先离开如何?” 叶璎璃道:“熟倒也谈不上,只是我与林逸之来到幽冥渊,碰到秭鸢就是这个苏执指的路,当时我和林逸之也有些疑惑,看他不过书生模样,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谁曾想,他竟然是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看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只是利用我们破了幽冥渊的禁制,然后他们可以趁势而入,把我们和秭鸢一网打尽。只是他没想到,无魂堂和弑神堂那么饭桶,所以只好由他自己亲自出面了。” 黑暗之中,苏执的声音竟有一丝激赏:“人言烨日教圣姑叶璎璃,聪慧过人,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今日听你的分析,果真名不虚传。” 叶璎璃呵呵一笑,朝着满眼的黑暗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倒要请苏护法指教。” 黑暗中,苏执笑道:“请教二字却不敢当,圣姑有何见教,苏某定然知无不言。” 叶璎璃冷笑一声道:“你却不忙答应的这么干脆,怕我问出来,你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呢。” 叶璎璃竟是不给苏执半分思索时间,朝前迈了一步道:“这次的整个行动都是由你亲自部署指挥的对吧,包括离甲这一环。” 黑暗中苏执不假思索:“不错!” 叶璎璃点了点头道:“那就是说,方才所有的一幕一幕你都在场,也亲眼目睹对吧?” 黑暗中苏执稍微沉吟了一番道:“倒也可以这么说。” 叶璎璃又是一笑道:“那离甲不过是灵境之中的大妖,来到人间已然人单势孤,所以我猜他手中的唤火珠也是你给他的。” 苏执这次倒没有犹豫,很爽快的承认了。 叶璎璃终于抛出了致命的一问:“只是敢问苏护法,你既然给了离甲唤火珠,定然知道此珠的威力,方才你说,弑神堂和无魂堂的行动都是由你指挥的,而且你亦在场,那么你就不怕这唤火珠一旦发挥威力,可是连你们九霄皇觉殿的人也一起烧了,那弑神堂是你们九霄皇觉殿的精锐所在,如今被烧的皮毛不剩,你如何向那墨忽交待?” 黑暗中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传来苏执淡淡的话音:“我原本以为,对付你们几个,弑神堂和无魂堂不过手到擒来,定然耽搁不会太久,离甲使用唤火珠的时间定然能与他们的进攻时间错开,可是计划有失,离甲又私自使用了唤火珠,殃及池鱼,也是在所难免。” 叶璎璃笑声清脆道:“我姑且相信你这说辞,那我再问,你说你目睹了所有经过,既然你在场中,又是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为何坐视弑神堂和无魂堂全军覆灭,直到现在还躲在暗中,居心何在?” 黑暗中再次无人回答,叶璎璃和林逸之等人也不说话,四周寂静的有些窒息。 叶璎璃再次轻描淡写道:“当然,苏护法定然是顶尖的高手,你或许会说这两大主力竟然杀不了我们区区几人,饭桶无疑,要之何用?不过,苏护法就不怕惹来非议,莫非你此行最后的计划就是以这两堂为垫脚石,好成就你的功劳?亦或者,想要借此机会覆亡整个九霄皇觉殿的精锐,到时候只剩下一各神王墨忽,到时候,这傀儡不是任你摆布……” 一席话,不仅黑暗中的苏执一方无人应答,便是林逸之等人也是背后冷气直冒。 终于,黑暗中传来了苏执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冰冷,但仍掩饰不住的怒意:“叶璎璃,好一个利齿,我说不过你,我九霄皇觉殿也不会中了你这挑拨离间之计。我问你,那宁天错哪里去了?” 林逸之一愣,暗忖便是自己也是才知道宁天错的名字,这苏执非离忧中人,为何他竟能脱口而出。 林逸之冷声道:“宁师兄被你们弑神堂中人所伤,如今怕是活不成了。” “什么……宁天错死了?”苏执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难以置信的错愕。 叶璎璃心中一动,为何这九霄皇觉殿的大护法,会对宁天错的生死如此关心? 半晌无语,苏执的声音再次传来,已然是肃杀的杀伐之意:“既然他死了,你们也就随他去罢!” 这话说完,黑暗之中,再次安静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人眼前黑暗翻滚,茫茫一片,仿佛无穷无尽。那黑暗之中,寂静死寂,不起一丝的波澜。 但林逸之等人心中明白,这茫茫的黑暗看起来平静如水,然而黑暗背后却不知道到底隐藏了多少的敌人。 林逸之明白苏执等人正在暗自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好给予自己众人致命一击,如今敌暗我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不动声色之间,林逸之轻轻的祭出赤霄仙剑,然而不知为何,原本只要赤霄出现,火焰光芒必定夺目异常,可这一次,赤霄仅仅发出了淡淡的焰芒,连林逸之眼前三步之内的黑暗都无法驱散。 忽听一声娇喝,黑暗之中粉芒闪动,正是叶璎璃的相思扣。 相思扣果真是一等一的法宝,烨日教教主烨日神君在自己女儿身上定然不会吝啬,这相思扣的神妙之处,自然不必多提。 相思扣粉芒虽不十分明亮,但却缓缓的向黑暗四周蔓延开去,不过三息,淡淡的粉芒便照亮了众人身前三尺之处。 随即那相思扣清鸣一声,那三尺见方的粉芒竟化作了淡淡的光罩将照亮的三尺之地和自己还有林逸之三人全部罩了进去。 玄雨赞叹一声道:“好法宝,攻击和防御相互融合,简直无懈可击。” 林逸之道:“那也不要掉以轻心,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若人少,这防御光罩或许还可支持,若人数众多,这光罩怕是也支持不了多久。” 玄雨点了点头,也将慈航梵珠祭了出来。 南宫一金忽的开口道:“前面既然走不了,我们不如向洞后面看看,说不定洞后面或许会有出路。” 林逸之点了点头,四人很有默契的朝洞后面缓缓的走了过去。 从洞口到薛十七的冰床前不过五丈之远,然而这区区五丈的距离,这四人仿佛觉得无比漫长。 茫茫的黑暗之中,粉色光罩的光芒缓缓的移动着,每移动一点距离,前方都会缓缓的亮起,而原本身后的亮着的地方便会无声无息的陷入黑暗之中。 然而,奇怪的是,那黑暗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寂静之中。林逸之心中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那苏执还不动手。 众人终于走到了薛十七的冰床前,玄雨极速将薛十七架起,背在身后。 多了一个仍在昏睡的薛十七,队伍的行进速度更加的缓慢了。 越往里走,洞内便显得窄了许多,同时两边岩石突兀,尖锐丛生,林逸之一不小心还差一点挂了彩。唯一不变的便是周围永恒的黑暗,在这里,竟似乎从未有过一丝光明。 几人都没有心情说话,尤其是叶璎璃,更是全神贯注,防备着前方未知的危险。 这一走,又是许久,众人觉得这种走法简直犹如煎熬。 便在此时,异变突生,众人眼前寂静的茫茫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唔唔”鬼哭声,震耳欲聋,闻之心惊。 众人大吃一惊,叶璎璃刚要开口提醒,便是身子一震,只见从四面八方无尽黑暗之中,亮起各色异芒,同时冲向众人所在,打在了叶璎璃相思扣粉色光罩之上。 力量之大,就连相思扣竟也是一阵摇摆,叶璎璃更是身子剧震,气血翻涌,几乎吐出血来,竟是再也说不话来,连忙定下心神,加力护持。 鬼哭之声越来越大,直听得人头昏眼花,林逸之和玄雨相视一眼,同时清喝一声,单掌一翻,林逸之的玄色道家真气与玄雨金色佛门真气同时交汇在相思扣的粉芒正中。叶璎璃这才感觉轻松不少。, 只见无数道自黑暗之中射来的光芒被相思扣反震回去,在空中转了个弯,竟又是狠狠折回,再次冲来。黑暗中,竟不知藏匿着多少敌人,在空中,也不知道飞舞着多少法宝。 叶璎璃身形微颤,双手紧握法诀,相思扣虽然在外界法宝围攻之下,还是逐渐稳定了下来,光圈渐盛,就在众人将要松一口气时,林逸之忽然觉得脚下坚硬的土地蓦地动了一下。 他心念一动,还未反应过来,便听玄雨急呼一声:“小心,脚下有......” 话未说完,一声巨响,竟然压过了漫天呼啸,刹那间众人只觉得山摇地动,一股大力从脚下霍然涌出,将地面炸得支离破碎不说,众人更是各飞东西。 玄雨因为负着薛十七,动作稍稍慢了一些,被炸飞的地面尘土擦伤面部,顿时血流如注。即便如此,在玄雨全力护持之下,薛十七竟然毫发无损。 南宫一金更惨,他基本如同普通人一般,爆炸来的太过突然,他五鬼搬运术的法诀将将出口,情急之下,只得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如球一般向左侧滚了数丈之远,头正砸在洞壁的坚硬岩石之上,只把老道砸的龇牙咧嘴,差点没疼的昏死过去。 相思扣虽能能护持周遭,却防不了脚下,这一下突难于内部,登时光芒四散,落回叶璎璃飞出身影的腕间,粉芒一闪,踪迹不见。 在黑暗中,无数道光芒呼啸而过,仿佛发出得意洋洋的狂笑,分别向分开的三人冲了过去。 林逸之站位靠前,被那股大力从脚下一推,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向前飞去,但他究竟在离忧教修行多年,惊而不乱,把早已拿在手中的赤宵剑一横,赤宵剑蓦然腾起无数烈焰,正挡着后方紧紧追来的数道光芒。 片刻之后,其中一道暗红光芒当先冲到面前,林逸之顿时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几欲呕吐,赶忙屏住呼吸,驱动赤霄仙剑,火焰光芒涨起,抵住了那道暗红光芒,在火焰光芒之下,不知怎么,那道暗红光芒突然黯淡了许多。 黑暗中不知名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疑声。 就在这时,另两道一黄一灰两道光芒也冲了过来,一起打在了赤霄仙剑上。张小凡借着光芒,这才看清,刚才那道暗红光芒乃是一把暗红短剑,上有浓浓血雾,而黄光是一支笛子,灰光却大是古怪,宛如田中农人下地干活的镰刀。 林逸之身子还在半空,本已稳住,不料被这三件法宝冲撞,虽然有赤霄仙剑凌空抵住,但巨大之力竟是把他整个人向后直直推了过去,再也控制不住,重重打在旁边石壁之上,直陷了半个人进去,石屑横飞。 林逸之眼前金星直冒,后背上痛入心腑,但知道这乃是生死关头,拼命咬牙忍住疼痛,落到地上,眼见那三件索命物在空中一个转弯,又是恶狠狠冲了下来。 黑暗中,也不知道那些控制法宝的人身处何方? 林逸之紧咬牙关,双手虚空划下,赤霄仙剑物随意动,火焰光芒一闪,出现在头顶,撞上那根笛子,半空之中,只听闻一声低低闷响,那笛子之上赫然现出了一道裂痕。 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大有痛惜惊愕之意。 叶璎璃也被无数黄色刀芒缠住,然而可以看出,这些黄色刀芒全部一模一样,便是进攻和防守都是整齐划一,显然是九霄皇觉殿的人。 虽然她身旁黄色刀芒最多,但是九霄皇觉殿杀手的实力毕竟有限,她反倒最是轻松。 叶璎璃一边打斗,一边朝林逸之看去,见林逸之被三种形状各异的法宝缠住,一时之间险象环生,心中顿时担心起来,最初之时,她以为着三种法宝的主人定然是九霄皇觉殿的高手,可是等她细细看去,这才发现,这三种法宝背后的主人,根本不是九霄皇觉殿的人。 叶璎璃朗声道:“九霄皇觉殿果真手眼通天,竟然连血羽神殿的人都请来了!” 这话一出顿时惊住了所有人,血羽神殿早在血羽魔皇陨灭之时,便已覆亡,如今她怎么会这样说?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讶异话音:“你这女人,是何来头,不过却有些见识,竟然知道我们哥们三人的来历,既然知道我们是血羽神殿的人,还不速速就擒,也省得爷爷费力气。” 叶璎璃格格直笑:“你们几个虾兵蟹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想当年那血羽魔皇多么英雄,如今堂堂血羽神殿,却只剩下你们几个人招摇撞骗,真是可怜可叹!” 黑暗之中,一人怒气冲冲道:“呸!你懂什么,在这样污蔑你家爷爷,我这便取了你的狗命。” 叶璎璃冷哼一声道:“血手飞镰何九重,就凭你还想取姑奶奶的性命,我劝你还是及早收了你那下地干活的镰刀,趁早滚回你那哀牢山去,洗白了脖子等我神教收了你罢!” 黑暗之中,方才怒气冲冲的声音此时此刻竟有些结结巴巴道:“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爷爷姓名,还知道爷爷我藏在......不对,住在哀牢山里。” 叶璎璃冷笑道:“我不仅知道你何九重,我还知道那使红色短剑,剑上臭气直冒的家伙名叫阴阳老道,使那黄色笛子的家伙是你们大哥,叫做什么什么勾魂魔笛万伯当,我说的可有半句错的?” 黑暗之中半晌无语,忽听得那血手飞镰何九重低低的道:“万老大,这娘们竟然把我们的名姓全部说出来了......” 他情急之下,竟然忘了用传音之术,声音虽低,却被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叶璎璃更是大笑不已。 黑暗之中传来几声啪啪啪的声音,伴随着另一个人的怒声训斥:“你怎么这么存不住气....让你嘴快......让你嘴快......” 料想是何九重这厮被他嘴里说的万老大赏了几个大耳瓜子。 叶璎璃冷笑道:“勾魂魔笛万伯当,你有本事暗中偷袭,竟没本事承认不成?” 黑暗中,那似乎为首的万伯当冷声道:“你对我们的事情了如指掌,难道也是魔道中人不成?为何会帮助正道那两个家伙,莫不是背弃了魔道不成?” 叶璎璃冷声道:“万伯当,你若再胡说,当心我摘了你的牙,你记住,姑奶奶不仅仅是魔教中人,还是烨日神教圣姑。” 黑暗之中,传来那使农活家伙式的何九重杀猪一般的惊叫:“万老......老大,这娘们......额,不不,她是......叶璎璃!” 第一百零三章 幽蓝血 暗之中,半晌勾魂魔笛万伯当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叶璎璃怎么了?......” 何九重惊讶到有些结巴的声音传来:“老大......她可是......圣姑!” “什么圣姑......烨日教的圣姑,又不是我血羽神殿的圣姑,怕她作甚......” “我......”何九重一时语塞。 叶璎璃一边与那些九霄皇觉殿的人打斗,一边听这二人的谈话,心中大概知道这三人是个什么秉性,那勾魂魔笛万伯当,应该是如今血羽神殿余孽之中当家的,在他们龟缩的哀牢山中,应该说一不二。那拿着镰刀的何九重,怕是胆子最小,无非是不横装横,瞎咋呼罢了。 倒是那个使用暗红色短剑法宝的阴阳老道,从交手至今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叶璎璃知道,那阴阳老道其实最初并非血羽神殿的人,而是一魔道散修,自身实力也算不错,然而一个人在修真界混的太惨,如今几百岁了,就混了一件法宝,便是那红色短剑,那短剑的威力也不过泛泛,可他没钱没势,这短剑就已经让他当宝贝了。混到最后,实在走投无路,便去了哀牢山入伙。 但是这阴阳老道只是受困于没有趁手的法宝,若是有一件好法宝,怕是这三人之中法力最高的了。 阴阳老道修为驳杂,除了自身魔道修为,竟还多多少少会一些正派道家的吐纳法门,故而,魔为阴,正为阳,有了这阴阳老道的绰号。 一则是他平素独来独往惯了,故而性格孤僻,少言寡语,二则,这老道能狼藉修真界这许多年,多少次在正道围捕之下逃生,心机也是颇为深沉。 所以,表面上看,万伯当和何九重说的热闹,阴阳老道一语不发,实则,这阴阳老道隐在暗处,那暗红色血雾短剑又时隐时现,叶璎璃明白,十有八九,那阴阳老道在找一个突然袭击的时机。 既然,那何九重胆小如鼠,倒不如再吓他一吓,吓走一个是一个。 打定主语,叶璎璃冷笑道:“区区狗屁血羽神殿余孽的圣姑,我还不稀罕当呢,倒是何大镰刀,我从教里出来的时候,我爹爹烨日神君让我告诉你,过些日子去哀牢山找你讨几杯茶喝......” 这一下,那黑暗之中的何九重可吓破了胆,将那怎么看怎么别扭的除草镰刀一收,扔下一句话道:“万老大,牛鼻子,你俩先顶着,我跑肚拉稀......” 说完,也不管万伯当在后面如何呵斥,一转身,逃了个无影无踪。 当然,这些事情,林逸之等人确实看不到的,他们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但黑暗之中漂浮的法宝突然少了一个,还有黑暗中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们还是能猜出来个大概。 林逸之的对手变为两人,顿感轻松不少。但耳边忽然传来叶璎璃的声音:“林逸之,莫要大意,这两个也不好对付。其实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些人,你与这两人打斗,我和玄雨又对上了九霄皇觉殿的人,现在基本势均力敌,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两个人!” 林逸之闻言,心中一动,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离甲和苏执! 这两个人,只是在最开始之时说了几句话,从打斗拉开,便再也没有发现过两人的蛛丝马迹,就连方才何九重离开,苏执连挽留都没有挽留。 这两个最危险的人,仿佛就这么凭空的消失在黑暗之中一般。 便在此时,黑暗中一声整齐的呐喊,黄芒并举,九霄皇觉殿的杀手再次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叶璎璃冷叱一声,相思扣粉芒漫卷,和那暗中的杀手打在一处。 林逸之来不及出言提醒,万伯当的黄色笛子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再次扑向林逸之。 速度之快,林逸之几乎来不及反应。顿时额头冷汗连连。 危急间林逸之大吼一声,双手一震,整个人向上飘起,溶入赤霄仙剑翻腾的焰火之中。 黄色笛子竟是丝毫不留余地,在半空中一个拐弯,从脚底又是冲了上来,不仅如此,那笛子忽然之间传出笛声,笛声由若变强,声音晦涩飘忽,难听无比。 不过片刻之间,林逸之便觉的自己的三魂七魄似乎被那笛音勾了去,整个人恍惚无比,连手中的赤霄仙剑也觉着重了很多,不仅如此,林逸之觉着心口砰砰直跳,心脏似乎要蹦出来,体内气血上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不要听他的笛音,专心和他们打!”南宫一金的声音颇有些焦急的传来,“这姓万的,就这点恶心,这也是为什么他叫勾魂魔笛!”林逸之心中一震,暗暗用离忧无极道抵御着万伯当魔笛对他的神魂攻击,单手催动赤霄仙剑,上下舞动,一时之间,焰芒沸腾,翻涌不息。 他刚刚与这头顶上的魔笛相持不过片刻,忽听恶风不善,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那一直不说话的阴阳老道,祭起了暗红色血雾短剑,从他的身下直刺而上。 林逸之冷喝一声:“妖人,尔敢偷袭!” 上有魔笛,下有短剑,林逸之全身微颤,再也不及多想,身子缩起,口中诵咒,赤霄仙剑猛然腾起冲天的火焰大,将他团团包住。 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的巨响分别在林逸之头顶脚下响起,敌人两件法宝倒冲而回。赤霄仙剑在空中一阵颤抖,林逸之身体倒飞而回,大口喘息,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那片刻幻觉之间,他几乎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看到赤霄仙剑裂为碎片。 不过幸好,这这赤霄仙剑毕竟是陆无羁年轻时的看家法宝,虽然被陆无羁搁置许久,但居然强硬之极,完好无损,倒是看那飞剑魔笛,光芒黯淡,多半受损。不过话虽如此,赤霄仙剑受此重击,腾起保护林逸之的火焰便也散了开去。 林逸之顾不上许多,正要召回赤霄仙剑,忽然间肩头剧痛传来,半身乏力,脑海中一片空白。低下头去,他只看见胸肩处竟赫然冒出了一把暗红小剑,穿透而出,殷红鲜血喷涌不止。 黑暗之中,阴阳老道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猴崽子,你以为我那短剑只有一把却不知它可幻化分身么?你方才抗下的不过是我短剑的分身,否则以你那点修为,怎么能同时挨两下法宝撞击,毫发无损!”。 林逸之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更对阴阳老道的卑鄙无耻恨上了三分。 林逸之低头见那短剑之上,原本暗红的颜色此刻竟似乎亮了起来,仿佛闻到了血腥味苏醒一般。 他低低呻吟了一声,本想伸手拔开短剑,便在他低头之间,他忽然感觉自己对面不远的地方,一阵阴风拂过,林逸之以为阴阳老道又要偷袭,刚要弃这短剑不顾,召唤赤霄仙剑防身,便觉得后背蓦地一沉。肩头好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抠住。 林逸之大惊失色,这才明白,自己的背上已经爬上了一人,并且这人还用手指狠狠的抠着自己的肩头。 后背上的人手指力道实在太大,加上每根手指的指甲也不知多少年月没有修剪,尖锐而锋利。两只手入骨三分,完全嵌在了林逸之的肩头。 顷刻之间,血流如注,剧痛袭便林逸之的身体。林逸之想要使劲将身后的人甩下来,可刚一运气,便觉得头晕目眩,无力甩开身后妖人。而被那短剑击中的伤口处除了疼痛,此刻还传来了蚀骨的麻软感觉,只怕多半上边还有剧毒。他眼角余光看去,却看不到身后那妖人脸貌,只看见他紧紧抓在肩头的一双手,干枯污秽,腥臭难当。 远处,传了一阵狂笑,竟是万伯当的声音:“你这老道,我耗费如此心血,竟成就了你!你不是说,你只喜欢处子的精血嘛!” 林逸之这才明白,原来爬上他后背的人,正是那个阴阳老道。 阴阳老道冷笑一声:“这小子一身离忧无极道,吸了他的精血,抵得上百个处子!” 说罢,又在林逸之耳边阴恻恻的道:“猴崽子,这是你自寻死路,老道我就不客气了!乖乖地把精血给我吧!” 林逸之还来不及反应他话中意思,便从他动作中明白了,只见那阴影中的妖人竟是张开大嘴,林逸之眼中竟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如野兽一般锋利的獠牙, 这时林逸之眼前那阴阳老道哪里还是人样,分明就是一只妖兽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那獠牙迅速落下,咔嚓一声,毫不费力的一口咬在张小凡左边锁骨之上,顷刻之间,贯穿锁骨,獠牙利尖透骨而出。 血滴滴答答顺着林逸之的脖子淌了下来。 叶璎璃和玄雨见情势不好,想要帮忙,却无奈冤魂缠腿,被九霄皇觉殿的杀手围住不得脱身。 只剩下一个南宫一金,在角落里急的直蹦。 那阴阳老道一口下去,再不耽搁,仿佛一场饕餮盛宴,大口的吸起血来。林逸之恐惧之极,但觉全身血液都向脖子涌去,然后在锁骨之处,宛如沙漏一般一股脑的漏了个干干净净。 林逸之身子有轻飘飘的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都缓缓散去,就连在半空中的赤霄他也无力支持,掉了下来。 赤霄从他头顶掉下,落在他的面前时,发出淡淡焰芒,似乎也有些不甘心。林逸之忍着剧痛,一把抓住。 便在此刻,林逸之忽然觉得自己的神魂深处,一股久违的,仿佛如老友,又如梦魇一般的冰冷感觉缓缓的溢出。 那冰冷的感觉自神魂之中溢出,便一发不可收拾,顷刻之间,席卷着泼天的杀戮与嗜血,如狂怒一般,贯穿了林逸之整个身体。 此时此刻,若有人看到,便不难发现,林逸之的眼瞳,早已是一片冷冷的蓝色。 那阴阳老道正大朵快颐,可忽然觉得吸进嘴里原本热腾腾的血液,不知为何瞬间冰冷无比。顷刻之间似乎要把自己的元神都冻住。 不由得怪叫一声:“怎么回事,冰死道爷了!” 林逸之心中明白,自己的寂灭魔心在毫无征兆之下,悄然运转了起来。 只是,令林逸之不解的是,以前寂灭魔心一旦运转,自己虽然会瞬间强大不少,但是神智也被寂灭魔心所控,就算最后自己苏醒过来,也仿佛死了一次一般。 可是这一次,除了那同样熟悉的杀戮与嗜血之感,自己的神智竟然丝毫没有被寂灭魔心所夺。 林逸之来不及细想,他把这一变化归结为自己的离忧无极道已然到了金丹之境,或许会克制寂灭魔心对自己的反噬。 阴阳老道怪叫一声,身体离了林逸之,落在他身后地上,口中还呸呸的吐着来不及下咽的林逸之身上的血。他觉得自己再咽一口,便会被这血液中的冰冷冻死。 接着他自己那暗红色短剑的光芒,他自己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 他自己吐出的林逸之的血液,不知为何早已不是自己刚吸的时候的红色,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诡异的蓝色,那颜色仿佛活物,仿佛在冷冷的盯着自己,闪着幽幽的寒芒。 “这......这是什么!这猴崽子不是人不成!”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嘴角,可抬手看时,那手上也沾满了留在他嘴角的林逸之的血。 然而,同样,这血,也是蓝的。 林逸之虽然摆脱了阴阳老道,但是锁骨上的两个大窟窿却是触目惊心,不仅如此,从那窟窿处,还不停的汩汩冒着蓝色的血液。 林逸之此刻再也听不到外界任何声响,那嗜血与杀戮之感一遍一遍的袭来,如潮如涌如怒。终于他再也不去控制,仰天长啸一声,抬起左手,奋起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如困兽之斗一般,朝着兀自惊慌失措的阴阳老道胸口狠狠的抓去。 林逸之手指一不锋利,二则最后的气力也不是很足,但此刻竟视阴阳老道那血肉之躯为豆腐一般,甫一接触,就仿如抓进了棉花之中,左手手的手指势如破竹地自阴阳老道的胸膛中插了进去。 “啊——” 一声惨叫,阴阳老道身子一颤似是不能置信的看着林逸之贯穿了他整个心脏的左手,“你.....你!” 林逸之声音冰冷如铁:“你吸我的,如今我要你百倍千倍偿还!” 冥冥中,仿佛九幽妖魔的低低冷笑,又似黑暗中谁的心跳,林逸之插入阴阳老道胸膛的左手,感觉到了他一波一波的心跳声,像是血脉的流动,又似妖魔的欢呼! 所有的光芒在那一刻静止了,所有的打斗也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到,阴阳老道体内如涌如潮的红色血液,汇成血流,缓缓的流出体外,然后统统灌注到林逸之的心房之内。 他们两人之间竟被这样一条血道相连,只是,属于阴阳老道这半边,血液红色,而靠近林逸之这边,血是蓝色的。 幽冷的蓝色, 肃杀的蓝色, 纯粹的蓝色。 林逸之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无尽的蓝芒,如潮,冲了过来。 在如潮蓝色吞没林逸之与阴阳老道的那个瞬间,林逸之在半昏迷的神志下看到了一幕他一生也忘却不了的景象。 阴阳老道原本皱纹横生但依然饱满的脸上,在片刻之间干瘪下去,血肉化为枯皮,附在骨头之上。 下一刻,蓝色包围了他。 第一百零四章 他是谁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连接在林逸之和阴阳老道身体之间的红蓝两色血道终于缓缓的消失不见。 这洞中唯一的一抹色彩也随之消失,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声清响,阴阳老道早已成为一具干尸的尸体宛如一片枯叶从半空之中跌落,掉在地上,然后四分五裂。 生死不过须臾之间,方才林逸之还在死亡边缘挣扎,而如今,死的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仅如此,林逸之失去的,犹如一个轮回般重新得到,源源不绝的力量在他血脉之中翻涌,他的血和阴阳老道的精血不断的相溶,林逸之可以感觉得自己的修为似乎又有所提升。 冰冷和嗜血的感觉缓缓褪去,林逸之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却怔在当地,锁骨的伤依然疼痛,但滴落的蓝色血液却已经在那未知的力量作用下止住了。 但对这个少年而言,此刻竟全不曾注意到这些。他怔怔的看着脚下不过一尺多远的地方,阴阳老道散乱的尸骨,还有在尸骨旁早已暗淡到没有一丝光芒的短剑。 阴阳老道的尸骨和那短剑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在林逸之的脑海之中,只翻涌着这样一个念头: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林逸之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神有些慌乱,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我......我......我做了什么!” 黑暗中,万伯当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万分的惊讶和一丝恐惧:“你......你既然是离忧教的人,怎么会如此功法......难道你出身在魔道不成?嗜血魔祖是你什么人?” 林逸之还未说话,南宫一金便插话道:“呸呸呸,你刷牙了么,口这么臭,那嗜血魔祖的名声顶风还臭着八百里,早死多时,如今尸骨都化成粪了,我们林逸之和他有鸟甚关系。” 万伯当有些半信半疑道:“你说他与嗜血魔祖没有关系,那他方才的手段怎么解释?” 这万伯当并不关心方才林逸之出其不意杀了阴阳老道,反而问起这个,看来,阴阳老道的死活,他根本无所谓。 南宫一金清了清嗓子,在角落中一捋胡子,他本就是好为人师的脾气,怎会放过这个机会道:“好吧,我看你们打打杀杀的累了,我就给你们讲一讲罢。万伯当,你是后来的,必然不知道林逸之这小子身上的古怪之处。你大可以问问九霄皇觉殿的那群家伙,每到危急关头,林逸之总会爆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这种力量总会扭转战局,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什么什么那些狗屁堂逃回去的残兵虾米。” 南宫一金摇头晃脑道:“起初我也不知道林逸之这小子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不过呢时间久了,世间有什么能逃得过老道的法眼。他体内占主导的是他修炼的离忧无极道,这不用说。然而离忧教那帮家伙捣鼓出来的心法,虽然合乎天地自然,然而普通凡人想要练成没几个甲子恐怕不行,你再看看林逸之那笨样子,自然在离忧无极道之上进境缓慢,若不是那把火助力,我想他到我这般年岁,也不一定能凝成金丹。” 他这番话说出来,不但损了林逸之,捎带着连离忧教也损了一遍,可听他口气,似乎他这样说理所当然。 黑暗中,万伯当冷笑道:“你不要告诉我,凭离忧无极道那林逸之就能有这样的所作所为了。” 南宫一金一摇脑瓜道:“那怎么可能,若是离忧无极道能修成这般,恐怕离忧教天下第一正道的匾额也该摘了......” “嘿嘿......你看着林逸之这小子这么老实,其实呢,他心力可还藏着一个秘密呢!”南宫一金说完,偷眼瞥了林逸之一眼。 茫茫黑暗,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看到林逸之了。 林逸之心中一动,感觉到南宫一金似乎话有所指,不由得想到,莫非这老道真的看出我体内还修炼着寂灭魔心不成?若他当着这许多人说出这个秘密,恐怕林逸之连归返离忧教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逸之想要开口阻止之时,无奈已经晚了,南宫一金已经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其实呢,林逸之体内还修习着另一种功法,正是这种功法才有方才的效果,前些时与那九霄皇觉殿的人几生几死,也多亏了这种功法。这种功法的名字老道自然知道......” 南宫一金说到此处,忽的顿了一顿,嘿嘿一笑道:“不过呢,老道是不会告诉你的......” 万伯当的声音传来:“为何?......” 南宫一金一笑道:“就你这到处流浪的丧家之犬,告诉你岂不是白白玷污了那高妙功法的威名!” 黑暗中,勾魂魔笛万伯当却也不闹,似乎讥讽的笑了笑道:“我看是你这老道胡言乱语的罢,你根本就不知道......” 南宫一金闻言,胡子气的一撅:“谁说老神仙我不知道......说出来吓不死你......” 忽的,或许是他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道:“算了算了,他修习的另一种功法的名字呢,我却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几个字,至于这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去吧。” 林逸之心中这才一颗石头落了地。竟有些好奇,这个整日胡扯瞎掰的南宫老道究竟能说出什么字来。 南宫一金沉吟了半刻,这才道:“这七个字呢,便叫做:‘日、月、天、地、人、仙、鬼......’你可明白什么意思么?” 南宫一金说这几个字时,一字一顿,声音之中更是少有的郑重。 万伯当将这几个字重复了几遍,却丝毫不知道指的什么,不由得大怒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牛鼻子你耍我不成?” 南宫一金哈哈大笑道:“道爷我便是耍你,你又能怎地!” 此时此刻的林逸之头脑之中一片空白,除了南宫一金方才所说的那七个大字在他神识深处一遍一遍的轰隆炸响之外,这黑暗中,所有人,所有事似乎都与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万伯当不明白这七个字是什么意思,可林逸之心中却对这七个字到底指的什么一清二楚。 日、月、天、地、人、仙、鬼。 七部天书,女娲所留。 万伯当和许多人不知道这个密辛,叶璎璃、玄雨也不明白,并不奇怪。这七部天书事关修真一界安危,除了一些修真泰斗,心中清楚之外,剩余的人无非是多多少少知道些凤毛麟角,只知道有七部天书,但七部天书的名字,却很少有人知道。 林逸之奇怪的是,这南宫一金不过是一个江湖相士,平时靠耍些小聪明,坑骗一些凡人,忽悠一些百姓,身上那几乎不存在的真气根本不值得一提。为何这样的一个老道,竟然对七部天书如此了解,而且连七部天书的名字都说的如数家珍。 这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林逸之体内修习的并非七部天书之中的任何一部,他在他父亲林天殷留给自己的小木匣中,只是找到了一个小册子,和七部天书之中天卷的残卷而已。 后来他就按照那个小册子上的功法自己偷偷的修炼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修炼的是寂灭魔心。 可是,这七部天书与寂灭魔心之间有着重要的联系。便是七部天书能够压制寂灭魔心的反噬之力和对修炼者神魂的攻击,使寂灭魔心完全被修炼者所能够掌控,只有修全了七部天书,寂灭魔心才能完全听命于修炼它的主人,否则,便是缺半部天书不曾修全,久而久之,修炼寂灭魔心的人就会被寂灭魔心所反噬,成为寂灭魔心的傀儡,到时六识尽丧,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嗜血怪物。 而,南宫一金不说林逸之修炼的功法是什么,只说了七部天书,那么换言之,他定然是知道了林逸之身上藏着的秘密——他修习了寂灭魔心。 想到这里,林逸之心头一沉,这老道平日嘻嘻哈哈,可是从他方才所讲,他定然是知道了自己修习寂灭魔心了。 这个世上,知道自己修习寂灭魔心的人,以前只有端木凝阙一人,便是现在林逸之还弄不清楚端木凝阙为何会知道他小心翼翼尘封的秘密。可是依着端木的性子,只要林逸之不用寂灭魔心害人,她便是死也不会说出半句。 所以,这世间唯一知道林逸之这个秘密的人,便是眼前这个没有半分修为,只知道胡诌骗人或者见识不好脚底抹油跑路的老骗子——南宫一金了。 这个南宫一金到底是谁? 他真的是一个骗子?亦或者,他已然跳出这修真一界,不受天道法则制约,故而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点一丝的真气波动。 换言之,他已然是一个仙人? 他是谁? 林逸之脑中飞快的想着。 可是,他心中明白,无论这南宫一金究竟是谁,如今的事实是,自己致命的秘密被他所掌握。 如果...... 一股杀意在林逸之的心中悄悄浮现。 第一百零五章 敢战否 林逸之杀念突起,当是寂灭魔心作祟,他原以为这一次寂灭魔心发作,并未有反噬的迹象,却不知道寂灭魔心的反噬之力已然北他体内的神魂有所认同,所以才会在不动声色之间勾起他的杀念。 林逸之不再犹豫,黑暗之中,将赤霄仙剑隐于暗处,悄悄的向角落的南宫一金靠了过去。 南宫一金浑然不知大祸来临,仍旧自顾自的说着:“万伯当,林逸之这小子身上隐藏的那门功法邪乎着呢,他不运转你们谁也发觉不了,以前九霄皇觉殿的人就是着了他那门功法的道,这才被一网打尽。不过,所谓祸福相依,他那功法虽然十分了得,但他自身的离忧无极道实在过于低微,所以以自己当时的身体,是抗衡不了那功法带来的副作用,故而待那门功法停止之后,他必会陷入昏迷虚弱当中。然而,这小子实在是福缘太深,这也要拜那苏执苏护法的恩赐,他要不让离甲拿唤火珠胡乱放火,林逸之也不可能引业火淬炼己身,误打误撞的淬出了金丹。业火淬出的金丹比自身结出的金丹强大何止数倍。故而,他自身本元心法离忧无极道有了飞跃,这才将那门邪乎功法的副作用压了下去。所以,在一段时间内,他那邪乎功法完全可以收放自如,而且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副作用了。” 南宫一金顿了顿又道:“不过呢,这不过是暂时的,待那邪乎功法再度精进的时候,恐怕他自身的离忧无极道又会被甩开距离,将再次无法压制副作用了……” 南宫一金说些什么,林逸之完全没有听清楚,他现在满心都要将南宫一金除掉,南宫一金说的入港,完全没有察觉林逸之已经逐渐的靠近了自己。 终于,林逸之离南宫一金不过一尺左右的距离了,再不犹豫,轰然将左手一立,对着南宫一金正自晃动着的脑袋,直直的往下拍去。 然而,眼看那手掌只剩不到三寸便可将南宫一金的脑袋拍的万丈桃花开,林逸之的神识深处忽的传来一阵话音:“林逸之,快住手!谨守心神,莫要给了心魔可乘之机!……” 一语如雷,在林逸之的神识深处轰然炸响。那声音似乎熟悉异常,而且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这声音如此熟悉,却在林逸之的心中,这声音似乎久违了…… 林逸之原本满是杀意的眼神,在这声断然一喝之下,杀意尽退。那下落的手掌,也怔怔的停了下来。 便在这时,南宫一金不经意的转头朝身后看去,他原意是害怕那些九霄皇觉殿的杀手偷袭,故而往后看看,却正发觉林逸之一脸木然的站在那里。 南宫一金却没有想过林逸之站在那里竟是对他起了杀心,还以为是林逸之为了他的安全,故而站在那里警戒,南宫一金一是感动的无以复加,冲林逸之嘿嘿一笑道:“小子,还是你有心……” 当他抬头之际,却发觉林逸之的手掌几乎都快贴着他的脑袋了,有些发楞。 林逸之只得讪讪一笑,将那手掌顺势的轻轻拍了拍南宫一金的肩膀道:“你说的很好,你放心,你的安危包在我的身上。”林逸之生性本就敦厚,这一次自圆其说,也是情急之下,颇为的不自然。 南宫一金也是不曾多想,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林逸之是要杀他,便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逸之这才径自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凝神警惕着眼前的黑暗。 只是,谁也不曾发觉,黑暗之中,南宫一金的眼神忽的灼灼看着林逸之缓缓走远的背影,若有深意的淡淡笑了一笑。 黑暗之中,半晌,万伯当的声音才传来:“牛鼻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宫一金朗声道:“是真是假,你大可问问缩在这黑暗之中不出声当乌龟的苏执,苏大护法!” 万伯当并未掩饰,黑暗之中道:“苏护法,南宫老道说的可是实情,你们前几次围捉林逸之真的伤亡惨重不成?” 苏执久违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淡淡道:“不错……” 万伯当的声音已然有了些许怒意道:“如此事情,为何不提早告知与我?莫不是拿我们当垫背的不成?” 苏执的声音这才稍有些提高道:“这却是万兄误会了,我以为哀牢山诸位道法高强,我们碰到这问题可能会棘手,你们应该不会,所以未加告知,不曾想阴阳老道却如此…..苏某确实十分抱歉……” 苏执明里道歉,实则暗讽哀牢山这些人技不如人,着了林逸之的道,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去,而且,他的话音根本听不出半点抱歉的意味。 万伯当怒意更重道:“苏护法,是说我们技不如人了?” 这一次,苏执却并没有答言,仿佛不曾听到一般。 万伯当羞怒交加,冷声道:“那阴阳老道虽不是我血羽神殿的嫡系,却也是半途加入我哀牢山中,更是我七个头领之一,如今我们三人前来,回去时少了一个,更是不好交代,既然这些人与你们有过节,我哀牢山的人便不奉陪了!” 话音方落,黑暗之中一阵脚步之声渐行渐远。 苏执忙出言道:“万老大慢行……我有话说……” 黑暗之中,众人循声也可猜出一二,苏执怕是追那负气离开的万伯当去了。 一时之间,强敌一死三离,只剩下一个隐在暗处的血甲王离甲,便是没了主事之人的九霄皇觉殿的数十高手。 原本十分被动的形势,在顷刻之间变为主动。林逸之的耳边传来叶璎璃的声音道:“林逸之,趁此刻他们群龙无首,我们突袭之下,必然得手!” 黑暗茫茫,宛如永恒,寂静再次蔓延开来,这个空间之内仿佛没有生命的存在,空荡寂寥。 忽然之间,黑暗深处,一道如龙的火焰当空划过,带着势不可挡的决绝气势,顷刻之间将黑暗挑亮。 林逸之在不动声色之间忽然出手,赤霄仙剑如电如芒,在黑暗中的不同方位连闪三下,洞内也随之三明三暗。 在最后一次火焰归于黑暗之后,只听得三声“扑通——”响动。黑暗之中,半空之上,三道黄芒应声落地。 正是林逸之突然发难,顷刻出手,那隐于暗处的九霄皇觉殿的数十杀手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已然有三人被林逸之一人一剑,立时毙命。 黑暗之中,一阵骚乱,九霄皇觉殿的人阵脚也开始出现了松动。有人声传出:“这小子好快的身法……他是如何杀的人……” 林逸之身形如电如雷,连玄雨和叶璎璃也未曾想到林逸之金丹凝结之后,身法竟然快到了如此地步。 时机已到,玄雨和叶璎璃也法宝齐出,向各自防御的方向纵身而去,杀了起来。 林逸之也不示弱,一击得手之后,半点未曾耽搁,催动赤霄仙剑也再次杀了进去。 三人好似虎入狼群,九霄皇觉殿的人顿时混乱起来,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进攻和阵法,被三人一冲,又是丢下几具尸体,连连败退。 然而,九霄皇觉殿杀手毕竟人多,而且这一次苏执带来的又是九霄皇觉殿最后的底牌精英,自是不同旁的,经过起初的一阵混乱之后,迅速的恢复平静,稳住阵脚。几十柄黄芒大刀在黑暗之中齐齐放出光芒,以一种特有的阵法,摆开阵势。 “杀——”,五人一组,黄芒并现,齐齐朝三人杀来。 林逸之豪气陡增,朗声道:“今日,我便破了你们的阵,看你们有何了得!” 赤霄焰芒盛放,犹如火龙怒吼,带着林逸之的身躯极速的冲进人群之中。 剑芒与焰芒汇聚之处,带起血浪翻涌,几声惨叫,有人立时毙命。 三人猛杀猛打,就是这九霄皇觉殿的杀手再过强悍,怎奈实力不如三人,再加上如今林逸之与前几天相比修为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三刻时间,九霄皇觉殿杀手已然死伤过半,渐渐显出颓势来了。 三人心中都有一个目的,这样痛下杀手,是要逼在暗中的离甲出手,或者逼苏执出手。 虽然苏执方才去追万伯当,但此时此刻是不是回来了,如之前躲在暗中,他们一无所知。 可是令三人奇怪的是,九霄皇觉殿的杀手已然死伤过半,无论离甲也好,苏执也罢,竟未有丝毫动静。 就如不存在一般。 林逸之边战边高声道:“苏执、离甲这个时候了还做缩头乌龟,你们就这样生生看着九霄皇觉殿最后的精锐被屠戮殆尽不成?” 无人应答。 三人心一横,只得再次痛下杀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用来形容如今九霄皇觉殿杀手的处境贴切无比,不过半个时辰,九霄皇觉殿杀手全部毙命。 属于林逸之有生以来第一次几乎已屠杀般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离甲和苏执,依旧未曾露面。 林逸之、叶璎璃等正自纳闷,忽的,那洞内原本熄灭的火把在顷刻之间全数亮起。 血泊与尸体之间,一个人冷冷的站在那里。 离甲。 他缓缓转身,淡淡的道:“那群该死的死了,现在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林逸之,敢战否?” 第一百零六章 血芒眼 林逸之冷声道:“杀那些人杀一百个都没有意义,罪魁祸首是你,事到如今,离甲你还不忏悔么?” “悔?有什么可悔的?我说过,秭鸢在一日你们在一日,秭鸢若死,便是你们的末日……” 叶璎璃向前迈步,与林逸之并肩站在一起冷冷道:“离甲,你果真无可救药了,你口口声声的说你爱秭鸢,可到头来,秭鸢归根结底还是被你害死了!事到如今,你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离甲申请漠然:“她若在千羽国时便选择和我在一起,千羽国也不会灭国,她若不耗尽真元救那凡人,也不会到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六识尽丧。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璎璃怒极反笑道:“你爱她,她便必须爱你?这是什么畜生道理!她不爱,你便发动政变,杀她父王,她不从,你便杀她百姓,灭她家国!她离开伤心地,你便步步紧逼,为了得到她不惜投靠九霄皇觉殿,逼得她几生几死。她爱上薛十七,你便亲手毁了他,是你逼得她不得不以本命真元和妖丹救自己所爱之人。离甲我只想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离甲眼神轻抬,声音上扬道:“你问我什么是爱?你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可笑,我若不知道,也不可能从灵境到人间来找秭鸢。” 叶璎璃声音一字一顿:“你杀她家人,灭她家国,毒她心爱之人,竟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我真的太高估你了,我本以为秭鸢之死,你多多少少会有些许悔意,看来,我真的想错了,畜生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爱!” 离甲闻言,忽的怒道:“你说什么!” 叶璎璃冷笑一声道:“我说你是畜生难道有错?你不过是一只穿山甲而已,还妄说懂得什么是爱,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己私欲的占有,你不配说爱!” 离甲眼眉一立,看得出叶璎璃这句话对他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那薛十七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人类,弱小而虚伪,他不配和秭鸢在一起,你说我灭她家国,若不是我几次三番挫败她王叔和皇室的阴谋,那千羽国早就不知道几人称王了!” “倒是你们!……”离甲忽然恶狠狠的看着他们,满是杀意道:“如今这个形势,你们几个是不是打算一起上啊!以多欺少就不是卑鄙手段不成?” 一道焰芒伴随着一声冷喝极速的冲向离甲:“战你,我一人足矣!” 离甲的瞳孔之中,林逸之的整个身形被赤霄仙剑的焰芒覆盖,单手持剑眨眼之间,已然朝他的前心刺来。 速度之快,犹如流火。 离甲淡淡道:“今时果真不同往日,林逸之你的修为的确大增,只不过想要战我,怕是还差得多!” 话音方落,离甲整个身形蓦的化成一团绿色雾芒,轻飘飘的从林逸之疾驰而来的剑芒空隙处闪过。 两人的身形瞬时交错移位。林逸之一剑击空,刚想回转身形继续进攻,离甲的身形再次出现,竟丝毫不理已经冲过的林逸之,眉间处刹那之间出现了一道闪着绿芒的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离甲眉间处的绿色绿色怪目忽的眨了一下,一道带着血腥之气的绿色雾芒朝着对面的叶璎璃如电一般射去。 那绿色雾芒血腥之气难闻至极,说不出的危险诡异。 他这一招围魏救赵不仅让林逸之无法再次进攻自己,又因为事出突然,林逸之根本无法回援叶璎璃,叶璎璃顿时陷入危险的境地。 林逸之只得惊呼一声道:“姑姑,小心!” 南宫一金惊讶的声音也同时传出:“不好,这血甲王已开了血芒眼,那绿色毒物便是他的毒血,中之必亡!” 谁料叶璎璃竟似算到离甲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林逸之和众人的注意,其实目标在自己身上。几乎时离甲的血芒眼毒雾激射而来的同时,她腕上的粉芒也连闪了起来。 在血芒眼离着自己还有三步的距离时,叶璎璃的身前忽然出现一道粉色气墙,正是相思扣所凝。 那道血芒眼打出的绿色血雾全数撞击在这道气墙之上,嗡嗡作响,粉色气墙晃了两晃,终是未曾破碎。 绿色血雾被气墙所阻,顿时反射而回,然而只是向原路返回了不过三尺,便迸溅开去,正打在左右和地上的岩石土地之上,刹那之间,石屑乱飞,尘土激荡。 然而,血芒眼实在太过强悍,叶璎璃虽然挡住了这突然一击,但也被相思扣传来的反震之力震的气血翻涌,身体颤抖。 林逸之见叶璎璃并无大碍,大吼一声道:“无耻,死来!” 赤霄剑气呼啸,席卷着炙热的焰芒再次直冲向离甲。 离甲并不慌张,轻轻转头对着林逸之,眉间的血芒眼再次轻轻一眨,一道绿色血芒如离弦之箭,朝林逸之激射而来。 林逸之急忙将赤霄仙剑撤回横着挡在身前,堪堪挡住了激射而来的绿色血芒。 然而,令林逸之颇为奇怪的是,那绿色血芒虽然撞在了赤霄仙剑之上,却并未像方才那样迸溅消散,被击中的赤霄仙剑剑芒处的火焰光芒会猛然的变暗淡不少,虽然顷刻之间燃烧之势再次腾起,然而赤霄仙剑的剑体之处却多了一各清晰可见的绿色斑点,闪着绿芒,颇为诡异。 那绿芒仿佛长在了剑身之上,半晌方散。 林逸之心中知道离甲的血芒眼古怪异常,非同小可,然而,他并不知道,这血芒眼除了自带异常奇毒之外,那毒液若是沾着任何东西,便会将其迅速腐蚀殆尽。 也就是赤霄仙剑乃是至宝,若换成如林逸之最早所用的轻痕仙剑那般的普通法宝,怕是早就损毁了。 离甲一血芒眼逼退林逸之,迅速转回头朝着叶璎璃和玄雨二人方向各自射出两道血芒眼,绿雾闪动,仿若幽灵。 叶璎璃这次不敢硬接,侧身躲过,玄雨张手催动慈航梵珠,奇怪的是,那绿芒血雾见了慈航梵珠的金光,似乎颇有些忌惮,还未触及到金光范围之内,便顷刻之间散为乌有。 这并不奇怪,慈航梵珠乃是佛门正宗,正大光明之气自然诸邪不侵,乃是此等血雾之物的天敌。 玄雨嘿嘿一笑道:“穿山耗子,原来你这破眼怕我的慈航梵珠,那佛爷便教训教训你!” 说罢便欺身向前。 离甲眉头微蹙,见血芒眼轻易被玄雨化解,也不由得有些吃惊,于是血芒眼连眨数下,数道绿色血雾如箭一般齐发而至。 玄雨正朝他冲来,见前方血雾直冲而来,只得疾速停下前冲的身形,再次催持慈航梵珠。 那数道绿芒血雾这一次却并非朝玄雨打去,而是打在离他不远的土地之上,顿时入地三尺。 轰隆几声,不绝于耳,那绿芒血雾将玄雨近旁的土地石块尽数掀起三尺多高,玄雨躲闪不及,那石块和尘土从头到脚洒下,顿时狼狈不堪。 而玄雨的脚下,一道三丈多深的裂缝轰然而现。 玄雨法宝虽不惧离甲的血芒眼,但他自己的身体却依旧无法与之相抗,血芒眼射来之际,他要么躲闪,要么后退抵挡,竟也无法寸进。 林逸之和叶璎璃的状况比他更不乐观,他们手中法宝并非血芒眼的天敌,只是仗着法宝并非凡品,短时间内血芒眼的毒雾无法影响到他们,可时间一长,他们的法宝也会被毒雾所侵。 赤霄仙剑清鸣不已,在半空中疾驰盘旋,看样子也是对这血芒眼束手无策。 那离甲却是轻松无比,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几乎就没动过地方,只是转动几下脖子,眨几下眼睛,便是如此已然将这三人忙活的手忙脚乱了。 忽然,趁着三人疏忽之际,离甲血芒眼一道绿光朝着南宫一金极速扑去。 吓得南宫一金妈呀一声,双手抱头,转身便向后跑,慌乱之际,却也不看一眼身后乃是山洞洞壁,岩石坚硬无比,他只不过方一转身,那脑袋便重重的撞在了洞壁岩石之上,差一差没把这老道撞得昏死过去。 那绿芒血雾刹那便到,南宫一金想躲已然不及。那绿芒仿佛发出一声怪笑,直直的打在南宫一金的身上。 “老骗子......”林逸之等人看得真切,心中一翻,料想南宫一金必然丧命了。 可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那绿芒甫一打入南宫一金的身体,便好像从未曾有过似得,就那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南宫一金只是感觉稍有些吃痛,并未有其他的感受。 原本闭眼等死的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常,嘿嘿一笑道:“原来你这绿了吧唧的东西也有肉包子打狗的时候啊!” 离甲恼怒不已,又是接连射出数道血芒眼,南宫一金起初还躲一躲,最后索性不躲了,站在那里任他打来。 无一例外,那绿芒刚一接触他的身体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离甲怪叫一声道:“老牛鼻子,你施了什么妖法!” 南宫一金大笑道:“你自己不就是妖,你来认认老道的妖法啊!” 倒是叶璎璃轻轻一笑道:“怪不得你这老道能行走世间多年,我若认得不错的话,你这身玄色道袍便是修真异宝八卦生死渡仙衣吧。” 南宫一金这才点了点头道:“这许多人中。,还是圣姑识货,我以为这修真一界的后辈,早把这件宝贝忘却多时了......” 第一百零七章 剑倾天 双方之间的战斗,忽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离甲倚仗着血芒眼,林逸之等人想要近身前来,绝非易事,反言之,离甲想要威胁这几个人,也有些难。 场中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但是,林逸之等人确实心如明镜,时间越久,形势就会对自己越发的不利。叶璎璃虽然如今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其实不过是在强压内息,之前战无魂和弑神堂主的时候,她其实受伤颇重。 玄雨也是一样,他本就硬抗了那业火很长时间,虽然情况比叶璎璃好上许多,但时间再长,难免会力不从心,更何况所有人还要集中全力对抗随时都有可能射来的血芒眼。 还有苏执去追万伯当已然许久了,随时都有可能去而复返,到时他若出手,这种平衡的局面势必瞬间打破。 可令林逸之十分恼火的是,这个离甲的手段实在太过卑鄙,他害怕陷入众人围攻,故而,血芒眼基本就没停过,从开打开始到现在,林逸之几人全部跟血芒眼忙活了,到现在连离甲的影子都没沾上。 就这样又“打”了一阵,林逸之实在有些焦躁,心中暗暗的想着对策,也是由于他一心二用,差点没躲过离甲迎面射来的两道血芒眼。 林逸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定了主意,暗暗将自己、叶璎璃、玄雨、南宫一金与离甲之间设了一个结界,离甲全力对付几人,根本没有察觉。 林逸之这才问道:“南宫,是不是戳瞎离间眉间的那只眼,就可以破了他这讨厌的血芒眼了!” 南宫一金点了点头道:“那眼瞎了,血芒自然无法释放,血芒眼就等于废了。可是那眼可长在离甲的头上,他怎么可能就那样站在那里等着你去将它戳瞎啊,他又不疯,又不傻的!” 林逸之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转头向玄雨道:“玄雨兄弟,你慈航梵珠能够抵挡他的血芒眼之外,能不能想办法靠近他?” 玄雨思索了一阵,这才道:“若是一直催动慈航梵珠,一边硬抗血芒眼,一边发动进攻,倒也不是不能靠近他,只是,这是极耗真元的事情,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林逸之点点头道:“那便辛苦兄弟,以这种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玄雨想了一会儿,才道:“好吧,但是我算了一下,一边抗他的血芒眼,一边与他打斗,我最多只能坚持十息……” 林逸之一摆手道:“不用十息,三息,三息足矣,三息之内,我定将他的血芒眼变成瞎眼!” 说完这句,忽的转头对叶璎璃道:“姑姑…..你身上有伤,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保护好南宫和薛十七便好。” 叶璎璃刚想说话,数道血芒眼顷刻而至。几人不得不再次催动法宝抵挡。 玄雨暗暗冲林逸之打了个手势,哈哈大笑道:“离甲,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没有办法杀得了你?” 离甲冷笑几声道:“小和尚,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办事,尽管来吧!” 玄雨豪气陡升,高颂佛号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今日佛爷便打发了你!”说罢,将那慈航梵珠往自己胸口一放,再看慈航梵珠顿时发出万道金芒,玄雨的身形竟于金芒融为一体,恍惚之间,那有些稚嫩的脸庞,竟多了几分与他年岁颇不相仿的慈悲。 南宫一金神色肃然,打稽首道:“佛渡世人,玄雨小小年纪,却非同寻常啊!”说罢,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再看玄雨,宝相庄严,竟似换了一个人,那声音竟也庄重无比道:“孽畜,还不伏法!” 离甲见玄雨突然有此变化,心中也是一惊,金刚佛法,诸邪退散,若玄雨一直凭借这金芒护体,那他的血芒眼真就对他无可奈何了。 离甲眉头紧蹙,血芒眼连眨,十数道绿芒血雾呼啸着朝玄雨袭来。 玄雨却丝毫不惧,竟迎着呼啸的绿色血雾冲了上去。 “轰——”、“轰——”气爆之声不绝于耳,玄雨的整个身影都被气爆震起的土石烟尘所淹没了。 然而,气爆过后,烟尘弥漫之中,一道金芒如利剑一般穿透烟尘,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轰——”无数金芒轰然透出。玄雨的身影屹立在金芒和烟尘之中,岿然不动。 离甲心中惊讶无比,一时之间似乎忘记了朝玄雨释放血芒眼。 玄雨哈哈大笑道:“离甲,这点本事,就如挠痒痒一般,还有什么尽管来,佛爷接着便是!” 说罢,身形再提,猛然朝离甲冲去。 离甲倒退数丈,一咬牙,那眉间的血芒眼绿芒频闪,似乎在积蓄着力量。 三息之后,数道绿色血雾再次朝玄雨激射而去。 这数道绿色血雾,不似方才,仿佛如有实质一般,而且每一道血雾都比方才的粗壮许多,绿雾闪闪,带着致命的气息。 叶璎璃觉出不同,出言提醒道:“小和尚,切莫大意!” 玄雨也发觉这次与以前不同,神色郑重,高声道:“佛法无边,消弭一切孽障!” 轰——的一声,金芒如燃,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那数道绿色血雾已然狠狠的撞了上去。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山洞之内,震颤摇晃,这震动之大,似乎连山洞都要震塌了一般。 玄雨硬生生的抗了这数道绿色血雾,那身上熠熠生辉的金芒,蓦的暗淡了不少,玄雨原本正朝离甲直冲过来,这几下过后,竟是被震的生生倒退数丈。 一口血,从玄雨体内喷出。玄雨身上的金芒暗了几下,似乎要就此消散。 玄雨咒骂了几句,朝自己周身几处大穴狠狠的点了几下,再次站直了身体,金芒复盛。 玄雨嘿嘿一笑道:“离甲,这还有点意思,再来,再来,佛爷陪你玩到底!” 离甲怒不可遏,怪叫一声,再次发动了血芒眼。 玄雨依旧硬生生的扛着。 两人就这样进行着所谓的打斗,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这场近乎惨烈的打斗吸引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场中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林逸之。 林逸之从玄雨出手之时,便开始暗暗的移动自己的站位,在众人的掩护之下,和玄雨吸引着离甲注意力的时候,他缓缓的从最前面向右侧绕了一个圈子。 虽然听起来是一个圈子,但是也不过五丈多远的距离,可是这五丈的距离,林逸之走的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恐怕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那玄雨也白白挨血芒眼了。 好在,这五丈的距离,足够林逸之悄悄的移到离甲注意不到的地方。 可是,离甲的血芒眼在他的眉间之处,若想破他的血芒眼,他定然会发觉,林逸之明白,必须在他发觉的同时出手,一击毙命。 唯一的一击,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林逸之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在心中默念道:大隐剑气! 人随意动,顷刻之间,林逸之的身形凭空消失不见。 玄雨与离甲的战斗仍在持续中,只是,战斗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而且还是单方面的惨烈。如今玄雨的整个身躯都直不起来了,身上的护体金芒就如一层薄雾,只有淡淡的一层金色,僧衣的胸前处早已被血浸透。 照这种状况来看,玄雨最多只能再抗三道血芒眼,便会金芒尽碎,更有性命之忧。 饶是如此,玄雨的眼神依旧坚定,嘴角处还挂着淡淡的惨笑,声音颤抖道:“离甲,来啊,佛爷被你这挠痒似的进攻挠的很舒服呢!” 离甲冷笑一声道:“玄雨,你这样做是找死!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三道血芒眼齐头并进,朝着玄雨飞速冲至。 接连三声闷响,玄雨身形暴退之中,血洒半空。 离甲根本不给玄雨喘息的机会,瞬间化为一团绿雾,急冲至玄雨近旁。 一探左手,将玄雨的脖颈死死的扼住。 玄雨顿觉一阵窒息,却也无法反抗。 离甲与他的距离不过毫厘之间,甚至连他那怪异的绿色血芒眼,玄雨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离甲并没有发力,冷声道:“玄雨,现在你怎么说?” 玄雨嘴角淌血,却嘿嘿直笑道:“离甲,你离我近些,我现在被你所擒,要我死,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何必如此怕我!” 离甲冷笑不止:“我怕你?…….笑话!”说罢,真的依照玄雨的意思,朝他凑近了一些。 那料玄雨竟将一口带血的浓痰使劲朝离甲的脸上吐去。 离甲根本没有防备,正好中招。 “佛爷赐你的圣水如何?”玄雨笑道。 离甲恼羞成怒,恨声道:“你找死!”说罢,抬起另一只手,以上示下,朝着玄雨的头上便砸。 叶璎璃看得真切,可心中却是进退为难,她想救玄雨,可又怕自己贸然出手,打乱了林逸之的计划,直急的腕上相思扣几明几暗。 离甲的手掌带着戾气掌风,下一刻便砸在玄雨头上,玄雨可以清晰的看到离甲手掌掌纹的纹路。 便在这时,彷如雷霆炸响,带着无边的杀伐和决绝,一个声音在天空之中骤然响起:“离甲,还不死来!” 离甲正以为自己一掌下去,玄雨必然顷刻毙命,却不曾想天空之中竟发出一声断喝,而且这声音传来的方位似乎就离自己不远,仿佛就在他的头顶之上。 离甲惯性使然,刚然抬头向上看去。却看到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瞳仁之中,半空之上,一道无与伦比的火焰剑芒,犹如一条须眉皆张的赤焰火龙,带着九天的威赫与决绝的杀伐,怒吼翻涌着,如天河倒泄一般,极速的朝他冲来。 他刚一抬头之间,那血芒眼正对这火龙般的剑芒。 瞬间,那剑芒不偏不倚,正插在离甲眉间的血芒眼上。 在剑芒过处,离甲恍恍惚惚的看到,那个少年一剑倾天,站在半空之中,衣袂飘动,彷如飞仙。 “啊——”一声惨叫,那剑芒整个没入血芒眼内,离甲疼的宛如摧心蚀骨,嚎叫不止。 然而,他并未就此放弃抵抗,随着剑芒刺入的瞬间,那遭受致命一击的血芒眼顷刻之间绿色血雾带着巨大的血腥之处,朝半空持剑的少年喷涌而至,顷刻之间,绿血翻涌,染遍了整个天际。 血芒眼的绿色血雾剧毒无比。那少年根本无法,也无意躲闪。 他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整个身躯,甚至双眸都被绿色血雾所蒙,却仍旧忍者毒雾带来的痛苦侵蚀,再次挥剑刺去。 顷刻之间,少年的眼中整个世界成了一片翻涌可怖的绿色血雾。他还想再挥动那手中的赤霄,可神魂深处痛苦万般,他一点力量也使不出了。 终于,他的神识变得模糊起来,恍惚之中,他看到这漫天的绿色雾芒之中,一道赤焰如芒,仿佛再次划出倾天的一剑,缓缓的将他整个人托起来。 他感觉他被这倾天一剑就这样托着,身躯不断地向天上爬升,仿佛没有尽头。 下一刻,他闭上了眼睛。 剑落,倾天的剑芒,茫茫的绿雾,仿佛不曾来过…… 第一百零八章 挫骨痛 这世间本没有光芒,只有无尽的黑暗。 因为黑暗的无穷无尽,才让人更加苛求光明。 当黑暗来临的那一刻,林逸之并没有感觉到害怕,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 他近乎自杀式的一剑,虽然让自己身中离甲体内的绿芒血液,那种看起来恐怖而又带着无尽血腥的液体,但同时,林逸之知道,血芒眼再也不会威胁到洞里的每一个人。 他很放心的闭上眼睛,迎接久违的黑暗。 或许,自己的黑暗,便是这洞内每一个人的光明。 他不害怕,更不后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之中没有任何的色彩,黑暗翻滚,永无止境。 他觉得自己必将如此长眠的时候,一阵冰冷的气息缓缓的刺入他的神识之内,修补着他所有的知觉。 那冰冷的气息,带着与生俱来的锋利,如一把刀,狠狠的向神识深处刺去,那种疼痛,让昏迷中的林逸之不禁叫出声来。 然后,他缓缓的睁开眼睛。 记忆最后的颜色,那可怖的、流动的喷涌着的绿色仿佛不曾来过。 只有他双眸上方的火把,静静的燃烧着。 林逸之想要动一动,可当他刚撑起半个身子,那挫骨扬灰的疼痛和气血衰败的眩晕一起袭来,他不得不再次狠狠的躺倒在地。 “林逸之......你怎么样!”叶璎璃首先发现林逸之醒了,忙走过去,俯身问道。 玄雨和南宫一金也快速的凑了过来。 林逸之浑身剧痛,他试着想要运转一下经脉,可是却发现,只要他稍稍一动真气,体内的真气就如疯魔了一般乱窜,更让他感觉到折磨。 然而,虽然如此的痛苦,可林逸之仍竭力的控制着呻吟的冲动,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 双拳半握,十指狠狠的抠进身旁的泥石之中。 只有这样,林逸之才可以保证自己不会控制不住的叫出来。 南宫一金见状,抓过林逸之一双手,将手指轻轻的搭在他的腕上,诊了半晌,这才微微的摇了摇头道:“林逸之,方才你那一剑,虽然毁了离甲的血芒眼,可代价太大,太大了啊!” 叶璎璃的声音有些伤悲道:“南宫,林逸之伤势如何?” 南宫一金摇摇头道:“若按照常理,那离甲在血芒眼被毁的同时,发动毒血最后一击,虽然有部分绿色毒血喷在外面,但绝大多数喷在了林逸之的身上。那毒血便会瞬间进入他的七经八脉之中,并随着林逸之血液的流动而深入扩散全身,若真的那样,林逸之怕是此时早已经死了,可是看林逸之如今模样,却并没有立时毒发身亡的迹象。” 叶璎璃有些生气道:“你这老道,你是巴不得林逸之立刻死么?” 南宫一金讪笑一声道:“我方才探查林逸之的脉象内息,他的内息虽乱,但并非糟糕到足以威胁他的生命,反而似乎有一种力量在不断的吞噬着离甲血芒眼之毒,所以他如今虽然中毒比较深,但一时之间,还不能说就死定了。” 叶璎璃点点头道:“这么说,林逸之有救了么?” 南宫一金砸了咂嘴道:“这个也在两说之间,他体内有股力量一直在压制着血芒眼之毒,而且还在不断的将这毒血吞噬并转化为这股力量的动力,只是不知道这股神秘的力量能保持多长时间,或者那血芒眼的毒是否就这样放弃反抗。” “什么意思?”玄雨有些不解的问道。南宫一金摇摇头道:“林逸之若想安然无恙,有两个条件,这两个条件但凡有一个成立,林逸之性命便无碍了。” “那两个条件?”叶璎璃和玄雨同时问道。 南宫一金道:“第一嘛,就是他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一直存在下去,并且一直源源不断的吞噬并转化林逸之体内的毒素为这股力量所用,一直将这些毒素吞噬转化的一点不剩,林逸之便可安然无恙了,当然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以林逸之如今的状况来看,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恐怕不能完全将毒素转化掉,所以,这一年半载之内,一旦这神秘力量突然消失,或者林逸之过多的运转体内的真气,恐怕都会出现问题,导致这种毒素转化停止,这样林逸之恐怕还是难逃一死。” 叶璎璃点了点头道:“那第二个条件呢?” 南宫一金道:“这第二个条件就是这毒素的本身。” “毒素本身?” “不错,如果照如今看来,这毒素虽然厉害,但是林逸之体内的神秘力量更是厉害,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如果这毒素就这样甘心就范,被林逸之体内的神秘力量一点一点的转化和吞噬掉,而并不多做反抗,那林逸之的性命也无大碍。” “如此甚好!”叶璎璃的声音这才有了些许喜色。 南宫一金摇摇头道:“你莫要忙着高兴,我是说如果,但就目前林逸之体内的状况来看,他身中之毒,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会被那神秘力量降服的,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范,现在虽然被神秘力量全面压制,是因为这血芒眼乃是至阳之毒,而林逸之体内的神秘力量又属至寒属性,所以才会有此局面,然而,就算如此,这毒素和这神秘力量在他体内每分每秒都在进行争斗,故此,他如今经脉气息混乱,体内经脉由于这两股势力的争斗,不断的被撕扯毁掉,又不断的在瞬间重新修复,就在我们说话这短短时间,他体内的经脉已经不知被摧毁了多少,也不知重生修复了多少次。这也是如今林逸之为何会承受如此痛苦的原因。” “经脉瞬间生生破碎,又瞬间被修复,一息之间,他体内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堪比挫骨扬灰了......” 南宫一金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洞内众人一时之间,寂寂无语。 眼前这个少年,竟如此的倔强,他所承受的痛苦根本无法想象,这种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可是他宁可将十指深深的嵌进泥石之中,却倔强的一声不吭。 “林逸之......”叶璎璃轻轻的唤了一声。林逸之显然是听到了,然而,他无法开口回应,他害怕自己一开口,恐怕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便是痛苦的呻吟。 他只是轻轻的挑了挑眉毛,眉毛在跳动的瞬间舒展开来,随后又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再次拧在了一起。 南宫一金又道:“按照这样的状况,一旦这毒素对林逸之体内的神秘力量抵抗过于激烈,那神秘力量有可能无法压制毒素,林逸之必然会毒发身亡,或者,这毒素抵抗越激烈,神秘力量的压制也会越激烈,两者相争,会对林逸之的经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一旦经脉根本受创,林逸之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这......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救一救林逸之么?”玄雨小和尚急切道。 南宫一金深思半晌,这才似有深意道:“这个么,办法却是有的,不过说了也白说,根本不可能的......” 说着笑呵呵的看着玄雨。玄雨被南宫一金这个举动弄蒙了,挠了挠脑瓜道:“老牛鼻子,有什么话快说,你要急死佛爷不成。” 南宫一金道:“方才我说过,那离甲的毒素乃是至阳之物,只有两种办法可化解,一种便是至阴至寒之物,比如林逸之体内的神秘力量,可是他这神秘力量不知会不会中途消失,所以只能去极北北荒,昆仑雪域祭雪楼的玄冰寒鉴乃天下至寒至阴之物。,若有此宝,林逸之性命无忧。” 叶璎璃闻言,霍然站起道:“如此,我便去一趟昆仑雪域,将玄冰寒鉴拿来。” 南宫一金双眼一撩道:“圣姑好大的口气,且不说北荒昆仑雪域离这里十万里之遥,你便是不停不歇,来去往返,恐怕林逸之早已毒发了,再者,你便是到了北荒昆仑雪域,那里本就有神之禁制,若没有祭雪楼的朔雪令,你如何过的了那禁制?便是你侥幸过了那禁制,可这玄冰寒鉴乃是祭雪楼的至宝,祭雪楼主风逍逍岂会轻易的将它给你?” 叶璎璃的声音有些杀意道:“不给如何,不给抢了便是,只要能救林逸之,我便回到圣教之中,以我的性命为赌,让我父亲倾全教之力去夺。” 南宫一金呵呵一笑道:“圣姑不是说笑吧,且不说烨日神君会不会因为一个正教的小小弟子,而倾全教之力于祭雪楼为敌,就算神君真的会这样做,烨日教是否真的可以与女娲后裔风氏一族的祭雪楼抗衡?就算烨日教实力在祭雪楼之上,可祭雪楼乃天下四大正道之一,四大正道同气连枝,虽然内部彼此倾轧,但是一旦某一门派被魔教攻伐,这四大正道必然会全力对外,试问神君再英明神武,可有一己之力对抗四大正道的实力么?” “这......”叶璎璃半晌无语,她知道南宫一金所言不差,莫说自己的父亲烨日神君不会因为一个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正道小弟子而与正道开战,便是换成自己有事,恐怕为了神教大局,父亲也不会...... 叶璎璃颇有些黯然。 玄雨道:“老牛鼻子,你不说有两种方法,既然第一种不行,另外一种呢?” 南宫一金不慌不忙道:“还有一种,既然消不了毒,却可以引毒。” 玄雨不解道:“引毒?怎么引?” 南宫一金道:“我说过,离甲之毒乃是至阳之毒,但不是天下第一至阳之物。若找到天下第一的至阳之物,便可以以它的至阳之力将林逸之体内的毒素引出来,林逸之便会转危为安。” 玄雨和叶璎璃忙道:“那天下至阳之物是什么?又在哪里?” 南宫一金嘿嘿一笑道:“这天下至阳之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是要问一问玄雨了。” “我?我怎么知道?”玄雨一脸的诧异。 南宫一金道:“你既是禅寂寺人,难道不知道,禅寂寺镇寺珍宝七佛舍利么?七佛舍利乃是飞升上界的七位禅寂高僧所遗,皆是金刚正气,至阳至真,诸邪不侵。这天下第一的至阳之物非他莫属了。” 南宫一金刚说完,玄雨立时跳将起来,口中不断念佛道:“老牛鼻子,耽误正事,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呢,不就是七个破珠子,我们这便带林逸之去禅寂寺,我问那几个老和尚讨来便是。” 南宫一金笑道:“小和尚口气不小,那七佛舍利乃是禅寂寺圣物,非紧要关头不可使用......” “哎呀!那么多废话干嘛!”玄雨一挽袖子,大声道:“若那几个老和尚不给我,我把藏经阁的屋顶掀了便是!” 第一百零九章 归神丹 南宫一金听玄雨满口应承,心中这才有底,不过却又忽的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事。 叶璎璃急道:“南宫,你又想到了什么,快说便是。” 南宫一金这才道:“禅寂寺虽说离这里最近,但是也要泅海而过,这葬孽之海虽不比极东东荒沉寂之海浩瀚,却也是没个半月不成,可是如今林逸之便是动上一下,就疼的死去活来,莫说还要乘船在海上漂上半月之久,到时就算到了禅寂寺,恐怕也早死多时了。” 叶璎璃闻言,心情更是一沉,缓缓道:“难道,真的没有救他的办法了么?” 南宫一金这次却没有丝毫耽搁,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却是有的,我闻言世间灵药仙丹,分天、地、玄、黄四品,无论正魔两道,若想长久不衰,必然要囤积灵药仙丹,往往大派之中天品灵药也囤积不少,那天品灵药,凡人若用,甚至能起死回生,所以,如果现在要是有这种级别的丹药,随便来上一颗给林逸之服下,不但能减轻他的疼痛折磨,更能延缓他体内之毒的发作时间,还能护他真元不损,莫说半个月,便是一个月到不了禅寂寺,也不至于半途就掉了,只是啊.......” 南宫一金说道此处,却是偷眼看了看叶璎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故意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只是可惜,要到哪里去寻这天品灵药呢......” 叶璎璃闻言,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喜悦道:“这有何难,我有!” 南宫一金故作惊讶道:“圣姑不是说笑吧,天品灵药,虽说各大派都有囤积,但统共也没有多少啊。” 叶璎璃并不答话,只在腰间拿出一个缎绣荷包,那荷包材质珍贵,更散发着阵阵异香。 叶璎璃将那荷包托在手中朝着南宫一金一晃道:“那天品灵药便在这里了。” 南宫一金偷偷的瞥了那荷包一眼,心中也着实激动了一番,暗道这圣姑对林逸之却毫不吝啬,竟然肯拿出天品灵药出来,她果然对林逸之情深义重啊。 南宫一金故作不明白道:“这不过是一个做得十分精巧的荷包罢了......” 叶璎璃淡笑道:“南宫,你可听说过血日归神丹么?” 南宫一金倒抽一口冷气道:“血日归神丹!这可是当年血羽神殿血羽魔皇的宝丹,我原想血羽魔皇死后,这丹便也绝了,难道圣姑竟有这丹不成?” 叶璎璃呵呵一笑道:“南宫老道,你莫要忘了我们烨日神教最初可是血羽神殿的人,只是我父亲看不惯某些人的做派,这才另创了烨日神教,那血日归神丹虽然随着血羽魔皇一起消亡了,但懂得制丹之人却还在......” 南宫一金更是惊讶不已,连声叹道:“烨日神君果真雄才大略,志向颇高,我原以为,他访来当年四大护法,勾陈、瑶光、贪狼、玄冥为臂助已然不易,未曾想连当年血羽座下毒医时无咎都请了去了。” 南宫一金却是真心赞叹,但是心中却隐隐多了些许担忧,正道实力他清楚,这几十年间,魔道实力也开始猛涨,虽然在明面之上,四大魔教依然远远赶不上正道,但是暗中的实力,又有多深,谁都不知道,就拿这个烨日神教来说,起初从血羽神殿之中独立出走,几乎随时都有倾覆之忧,经过这数十年的蛰伏,休养生息,虽然如今已然列入四大魔教之中,更在暗地之中收了当年血羽神殿四大护法,却依旧极其低调,现在更有毒医时无咎相助,那烨日神君却从不张扬,看来烨日神君志向不在成为一方势力,深究起来,他所图的东西,令南宫一金隐隐的感到不安。 叶璎璃没有想太多,只是对于南宫一金一口便说出了毒医时无咎的名字而感到颇为惊讶。 叶璎璃装作不经意道:“如今这修真界中,若不是那些老家伙们,提起毒医的名号,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我见你脱口便能叫出毒医的名姓,莫不是与血羽旧事旧人有什么联系么?” 南宫一金见多了人情世故,岂能不知叶璎璃这话是有意试探,随即呵呵一笑道:“联系倒也说不上,只是多年之前有缘见过这时无咎一面罢了。” 叶璎璃也不以为意道:“不过呢,你却说对了一半,我手中这血日归神丹的确是毒医时无咎所炼制的,但是他却并非我烨日圣教的人,只是与我们圣教有些人情上的来往,随手练了一些罢了。” 她这些话,南宫一金一个字都不相信,他明白那血日归神丹到底有多么珍重,时无咎的古怪脾气,莫说随手炼制一些了,便是一颗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炼的。 但如今叶璎璃手上有血日归神丹,无论这东西是如何从时无咎那里得到的,却不重要了。 叶璎璃道:“不知道像林逸之如今这样的状况,这血日归神丹需要多少颗。” 南宫一金惊讶的咳了几声道:“圣姑开什么玩笑,血日归神丹这种逆天打的天品灵药,还多少颗,一颗!一颗足矣!” 叶璎璃点了点头,先从荷包之中倒出了一颗血日归神丹出来。 南宫一金和玄雨忙凑过去看,这也不是两个人喜欢看稀奇,而是这种东西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所以两个人这种行为倒也能理解。 但见叶璎璃纤细的素手指上正捧着一枚如珠子大小丹药,那丹药通体晶莹剔透,闪着淡红色的光芒,宛如血液一般缓缓的流动着,随着这血液般的淡红光芒的缓缓流动,竟隐隐的透着一股淡淡清香,让人闻一闻,都觉得顿时清醒不少。 叶璎璃倒出一枚血日归神丹后,托在手里,似乎思索了片刻,遂自言自语道:“一颗......那就三颗吧!” 说罢,一点也没有犹豫,又从荷包之中倒出两颗血日归神丹出来,然后将三颗丹药全数给林逸之服下。 这下惹得南宫一金眼都红了,一跺脚道:“我的姑奶奶,这可是血日归神丹,一颗就够林逸之支撑半年的,你倒好直接给了三颗,你以为这东西是吃炒豆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叶璎璃不以为然道:“你这牛鼻子,这东西是我家的,又不是你的,你可惜什么?我爱拿出多少,又关你什么事。” 哪料这南宫老道脸皮却也忒厚了些,嘿嘿讪笑,朝叶璎璃凑了过去道:“你说从这里到禅寂寺这么远,这一路上吃喝住店,是不是都是我张罗了。” 叶璎璃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南宫一金又是一笑道:“这笔花销算下来可不少啊,你看你那荷包里装了不少的血日归神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如给我一颗两颗的,我也好当了换钱,怎么样?” 南宫一金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拿血日归神丹换钱,除非自己有病或是傻了,他其实是想自己留着。 叶璎璃岂会不知,冲他呵呵笑了半晌,南宫一金以为有门,正暗自高兴,却见叶璎璃将那荷包往腰里一系,冷笑道:“若是别人这样说,我或许还会给一颗,但是你,想都别想!” 南宫一金空欢喜一场,那胡子也耷拉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道:“行行行,果真是魔教的人,这么无情,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那你们就等着住柴房罢!” 叶璎璃刚要说话,却听得身旁有人声音微弱道:“什么柴房......” 正是林逸之的声音,叶璎璃心中一喜,忙转身朝林逸之看去。 却见林逸之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虽然气色依旧很差,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已然有了些许神采,而且原本因为痛苦紧锁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 叶璎璃关切道:“林逸之,你感觉如何?”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虽然血芒眼的毒素仍然在缓慢渗透,但是这一会不知为何我竟然感觉好了许多,那毒素的劲头也好像疲软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与方才挫骨一般的疼痛相比,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南宫一金嘿嘿一笑道:“小子,算你有造化,若不是叶璎璃......” 叶璎璃却忽的截过话道:“那是他命不当绝,关我何事。” 南宫一金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中缓缓的叹了口气。 林逸之毫未觉察,他虽然早已醒了,但是疼痛使他一直处于半醒半昏状态,方才众人的对话他基本没有听清楚。 林逸之又调息了一阵,感觉那毒素蔓延的速度又慢了许多,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方才想到自己在昏迷之前,应该是一剑刺瞎了离甲的血芒眼,却不知此时此刻离甲如何了,忙问道:“离甲呢?离甲怎样了。” 南宫一金道:“你刺他那一剑,刺瞎了他的血芒眼,他嚎叫着跑的没影了,血芒眼乃是他根本所在,你刺瞎了它,怕是离甲已经死了。” 林逸之闻言这才安心不少。 叶璎璃道:“林逸之,如今你身中血芒之毒,不能耽搁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将薛十七送回东隅镇,然后赶紧去禅寂寺找空证大师为你解毒。” 林逸之点了点头,四人刚要转身离开。 便在此时,那山谷之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声响彻整个山谷,将山洞的土石都震得激荡不已。 “嗷——”、“嗷——”又是几声想过,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山洞的外面,一道裂缝在地上忽然开裂,深不见底。 四人被巨大的嚎叫声震得几乎也失聪,身体也随着整个山洞剧烈颤动而站立不稳,左右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玄雨惊诧的问道。 话音方落,便看到南宫一金脸色彷如死灰,一指山洞之外,犹如看到了死神一般。 玄雨等人顺着他的手势,正看到黑夜之中,星斗之下,一个庞然巨兽彷如天柱一般朝山洞前嚎叫着扑来。 那庞然大物浑身土黄之色,身上更有十分厚重的土元素气息,仅仅是那兽头便有一丈多长,两只巨大的眼睛射出两道暗黄色的寒光犹如天灯一般。 四只巨爪各个如遮天的云雾,其上锋利无比,那巨爪若是挥动,怕是这幽冥渊任何一座山峰都会被轻易的毁掉。 这无比巨大妖兽,就这般狂吼着,带着泼天的愤怒,朝众人咆哮着扑来。 身后是遮天的尘土,将那黑夜都染成了黄色。 众人正在吃惊,却感觉洞口之处,一道火焰光芒顷刻燃烧起来。 叶璎璃眼中,那个少年,那个黑色衣衫的林逸之,横剑在手,赤霄仙剑的火芒映在他没有丝毫畏惧的双眸之中。 林逸之就那般站着,面对着如旋风一般扑来的怪兽,并不回头,一字一顿又带着无比的坚决的说道:“姑姑,玄雨,南宫你们先走,我拦住这畜生!” 第一百一十章 生死同 异象突现,一只庞然巨兽咆哮着,带起整个山谷震颤不已。 林逸之横剑在手,眼里全然是一步不退的决绝。 他黑衣身躯,在这庞然巨兽面前,就如蝼蚁一般渺小,那巨兽若是抬起前爪,便能将林逸之整个人拍在地上。 林逸之却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一摆赤霄仙剑,对身后的叶璎璃等人道:“你们不要管我,快走!” “那是什么?!”玄雨也万分吃惊,看着彷如巨塔一般的怪兽,紧张的问道。 南宫一金吓得脸色更变:“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再不跑,道爷就成这家伙的一碟小菜了!你们跑不跑,不跑,道爷我可跑了!” 说着,便从道袍之中薅出一叠黄纸钱,正要扔出之际,却被玄雨一把拉住道:“你傻了不成?那巨兽宛如一堵墙一般将整个洞口都堵死了,你怎么跑?” 南宫一金闻言,面如死灰,连连叫苦。 叶璎璃还算沉着,腕上相思扣粉芒闪动,稍作思索道:“洞内狭窄,呆一会南宫你背着薛十七在角落里藏好,玄雨你负责他们的安全!” 玄雨点了点头,忽又问道:“那你和林逸之呢?” 叶璎璃轻声道:“我自有安排,时间紧迫,你们赶紧后退!” 说话之间,林逸之已经与这巨兽缠斗在一处,赤霄仙剑火焰光芒激射缠绕,在巨兽周围不断变换,林逸之已然将自己的速度提至最快,依靠速度和灵巧与巨兽周旋。 然而,林逸之早受了血芒眼的毒,本是不能使出全部真元的,但此一战关乎生死,林逸之尽管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加速毒发,而且心口之处更是疼痛不已,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赤霄仙剑火芒缭绕,剑势凌厉,然而那巨兽实在太过强大,无论林逸之如何施展,都无法突破它周身带起的土黄色的烟尘。 林逸之明白,那土黄色的烟尘应该是它召唤的土元素之力,拥有极强的防御能力。 两人的打斗根本是一边倒的趋势,林逸之连连出剑,也难以碰到这巨兽,然而这巨兽一声嘶吼,亦或者前爪轻翻,便有一股难以抵抗的罡风袭来,若不是林逸之拼命护持,恐怕此时早就被这罡风吹得身形不稳了。 饶是如此,在这几息之间,林逸之已经汗透衣衫,还有几次,差一差便被这巨兽的前爪扫到,若真如此,林逸之便是钢筋铁骨,也会顷刻之间骨断筋折。 林逸之的心中生出一丝绝望,他并不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而是眼前的巨兽拥有可怕的力量和极强的土元素防御,根本无懈可击。 这一次,真的就死在这里了不成? 林逸之心中有些不甘,咬紧牙关,挥动赤霄仙剑,硬抗在那里。 他知道,他若倒下,怕是身后这几人也会丧命。 他不敢退,亦不能退。 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心口处的疼痛越发严重,他可以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呼吸加重,原本趁手的赤霄仙剑,如今仿佛有千钧的重量。 那巨兽似乎有心智,似乎可以感觉到林逸之正在咬牙坚持,咆哮一声,整个山谷犹如响了一声炸雷,巨兽四爪舞动如大山压顶,向林逸之发起猛烈的进攻。 “轰隆隆——”巨兽带起的罡风,将周围大大小小的山石枯树连根拔起,一时之间飞沙走石,烟尘漫天,山摇地动。 林逸之被这一轮猛攻累的头晕眼花,恍惚之间,感觉自己眼前一暗,仿佛整个天地都被遮了去。 不好!林逸之心中刚刚有所警觉,便发现那巨兽如山一般的前爪仿佛从天而降,朝林逸之当头狠狠的砸来。 情急之下,林逸之大吼一声:“赤霄——” 单见半空之中,赤霄火焰轰然大胜,一声凄厉的呼啸,一道焰芒冲在林逸之身旁。正挡在极速下落的巨爪之前。 与此同时,林逸之死命的带动身形,在赤霄刚刚抵住巨爪的同时,身化一道残影,向旁边直射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烟尘激荡。 待烟尘消散之后,众人这才看清,林逸之堪堪躲过了那致命一击,而赤霄与巨爪撞击之后,光芒尽散,几乎摇摇欲坠。 林逸之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然开裂了三丈多深的缝隙,深不见底。 赤霄悲鸣一声,化作一道暗淡的光芒,消失在林逸之的身后。 林逸之站稳身形,虽然林逸之躲过了这一击,但是这巨爪带来的反震之力再加上林逸之过度使用真元,造成体内毒素加速扩散,一口血从嘴角缓缓的淌出。 林逸之体内如今好似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真气、毒素还有寂灭之气在体内不断的纠缠交锋,横冲直撞,要不是林逸之意志坚决,恐怕此时此刻早已倒下了。 林逸之轻轻的将嘴角的血抹掉。强行再次祭出光芒暗淡的赤霄仙剑,缓缓道:“畜生,今日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嗡——”的一声,林逸之体内缓缓的浮出一道绿芒,正是林逸之的本命玉简感受到巨大的危险,这才出现向主人示警。 可是,林逸之早已抱定必死决心,连看都不看那玉简一眼,只低低的吼了一声:“回来……” 那玉简似乎是愣了一下,半晌才嗖的一声隐匿不见。 林逸之热汗直淌,握着赤霄仙剑的手臂也颤抖不已,可是他站在那里,虽然摇摇欲坠,却给人一种横亘着一座山的感觉。 就在这时,林逸之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回头看去,只见黄裳过处,叶璎璃静静的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林逸之低低的道:“姑姑……你还是退后……” 哪料叶璎璃却轻轻一笑道:“你是正道,我是魔教圣姑,我怎么样,你管不着吧。” 林逸之一怔,知道这是她在故意激自己,苦笑道:“什么时候了,还分那些作甚?这畜生实在厉害,姑姑还是退后,伺机带南宫他们杀出去。” 叶璎璃却清叱一声,腕上粉芒大胜,相思扣宛如蝴蝶一般飞舞而出,轻轻的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逸之,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我进幽冥渊时,我曾警告你这里危险,你说了什么?” 林逸之点点头道:“记得……姑姑不走,我也不走。” 叶璎璃柔柔一笑道:“你既然那样说,如今我也说一句,你不走,我便不走……” 林逸之还想再说,叶璎璃却摆了摆手,林逸之气血翻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得随她去了。 便在这时,那庞大的巨兽却口吐人言,声如铜钟,嗡嗡作响:“哼,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离开,收起你们的痴心妄想吧,今日你们都得死!” 虽然这声音很大,但林逸之和叶璎璃同时一惊。一齐脱口道:“离甲!——” 那庞大的巨兽桀桀怪笑道:“终于认出我了?这便是我血甲王的本体,今日我便将你们全部吃了,想必我的道行还会精进不少!” 南宫一金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我说,离甲你要吃吃他们,我一个糟老头子,一没多少肉,二没道行,吃了也没用是吧!” 林逸之回头瞪了一眼南宫一金,然后对着这巨大的血甲王妖兽冷声道:“你想吃了我,提升道行?我却还想收了你的妖丹呢!” 说罢,赤霄连挥,一道残影纵起三丈多高,朝着那血甲王的肚腹之处刺来。 林逸之看得明白,这血甲王虽然周身笼罩了土元素防御罩,但是肚腹之处的土元素气息最少,所以那里是最好突破的地方。 叶璎璃也不答话,几乎与林逸之同时,一道黄影朝着同样的部位冲了上去。 一黑一黄两道残影,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绝决,瞬刹而至。 那离甲怪叫连连,将两只犹如两座小山一般的前爪猛然朝疾驰而来的两道光影挥了过去,一阵猛烈的罡风,席卷着山谷的烟尘,咆哮而出。 林逸之和叶璎璃身形宛如风中残叶,左右摇晃,不过三息,已然难以保持,只得朝两边飞速的退去。 “轰——”林逸之的身形失去控制,狠狠的砸在山石之上,然后落在地上,又是一口血喷出。 叶璎璃早有防备,见那罡风实在可怖,半途之中死命的站住身形,以迅雷之速祭出相思扣,相思扣粉芒迅速凝结成三道防御气墙。 与此同时那罡风已然扑至。“砰砰砰——”接连的三声闷响,那罡风与气墙甫一接触便顷刻化为粉碎,然后怒吼着袭向叶璎璃,叶璎璃根本退无可退,受了这一击,身形倒退而回,一口血顺着面纱的缝隙之处点点落下。 好在是这气墙也卸了那罡风一些力道,叶璎璃只是受到震荡,气血翻涌所以才吐血,整个人倒无大碍。 林逸之看见叶璎璃受伤,心中一急,便要起身拼命,可是刚一站起,离甲怎会给他再次攻击的机会,巨爪一翻,以上示下轰然砸下。 林逸之眼疾手快,大吼一声:“赤霄!“ 这一次,林逸之已然不敢再用赤霄与之硬抗,若再硬抗一下,恐怕赤霄也会碎裂。 赤霄仙剑颇通灵性,一声呼啸,身化一道焰芒,顷刻之间出现在林逸之脚下,刹那之间载着林逸之向后飞速冲去。 “轰——”离甲一爪拍空,石尘漫天,地上又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 离甲见林逸之躲过一掌,也不追击,另一只巨爪朝着旁边受了伤的叶璎璃狠狠的拍去。 叶璎璃心中暗道不好,这一掌她跟本避无可避。 爪风呼啸,将叶璎璃脸上的轻纱吹得几乎要掀开了。 气浪翻涌,顷刻之间叶璎璃就要被吞噬的无影无踪。 林逸之心一横,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赌了。 半息之间,他已经算好了自己与离甲巨大本体头颅的距离。 五丈,一瞬之间必须要越过这五丈的距离,否则那巨爪便会拍下,叶璎璃定然会死在当场。 叶璎璃已然放弃了抵抗,只将眼一闭,心中一阵哀叹:爹爹,女儿先走一步了。又看到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的林逸之,忽的大喊道:“林逸之,趁他杀我洞口敞开之际,赶紧离开!不要管我!” 林逸之心中一沉,已然进入物我两忘之中,他的眼前,所有的事物在一瞬间全然消失不见,只有那遮天的巨爪狠狠的朝那黄裳身影拍去。 可是,在外界人看来,这巨爪的下落速度迅疾无比。然而林逸之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后,那巨爪在他看来,仿佛如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下落的速度缓慢无比。 生死时速,林逸之知道,自己的下一剑必须在半息止内发出,在一息之间一击必中。 如果失败了,便会一败涂地,叶璎璃的性命,还有自己恐怕真的万劫不复! “大隐剑气——”林逸之从牙缝之中低吼出四个字。 顷刻之间林逸之的身形在原地蓦然消失。未及半息,林逸之已然出现在离甲所化巨兽的高高头颅之上的半空中。 赤霄如火,焰芒如电。 林逸之再不犹豫,双手握剑,朝着离甲那巨大的头颅使劲的挥下。 剑气纵横,林逸之大喊道:“离甲,死来!” 离甲正要一爪将叶璎璃毙于当场,眼看只剩毫厘,却忽的的感觉头顶的半空之上炙热的剑芒带着无比的危险直冲而至。 林逸之使尽平生力量,挥出了赤霄最绚丽的一剑。 火龙如怒,咆哮而至。 离甲大惊,若他依旧不舍叶璎璃,那叶璎璃难逃厄运,可是自己也会尸首两分。 离甲狂怒至极,将那巨大的兽头一昂,对着极速下落的林逸之,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咆哮。 “吼——”、“吼——”、“吼——” 宛如盘古巨斧开天时巨大的撞击,整个山谷在刹那之间开始剧烈的摇晃、震颤,随着这怒吼音浪震彻天际,那山谷终于禁不起折腾。 “轰——”山崩地裂,山谷在顷刻之间开始倾倒坍塌。 无数的深不可测的巨缝犹如大地的伤痕,咔咔咔的瞬间出现。刹那之间,山摇地动,宛如末日。 林逸之猝不及防,被这声浪震得几乎昏过去,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形,赤霄仙剑一声悲鸣,从他的手中滑落,一道火芒直插在地上。 碰——的一声发出一声巨响。 林逸之的身体宛如狂暴大海上的一只木舟,左右摇摆,根本控制不了。 被音浪冲至半空,又极速坠落而下,还没有落在地上,又被再次发出的音浪高高的抛上半空之中。 也不知这样犹如浮萍一般被抛起跌落了几次,终于林逸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向下极速的滑落。 那下方,仿佛没有止境。林逸之知道,自己应该是要向幽冥渊的深渊之中了。 他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心中不甘就这么的死了。 可是他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方才那音浪和几上几下的飘摇,几乎让他整个人被撕扯的仿佛要裂为数段。 三丈之外,透过轻纱的叶璎璃眼中,林逸之满是血痕的身子,如棉絮一般轻飘飘的向下飘去,而那下面,便是幽冥渊翻滚着茫茫黑暗的深渊。 叶璎璃站在不断倾塌的山谷之中深深望去,仿佛那倾塌的轰鸣她一点也未曾听到。 只在一个瞬间,却仿佛曾经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她的心头: 那个发自内心一口一口有些羞怯、有些腼腆,却至诚无比的唤着她姑姑的黑衣少年; 那个在细雨蒙蒙中,摘下一片荷叶,替她遮风挡雨后,绽放的单纯善良的笑容; 适才为了她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以死相救的那个人啊! “林逸之——“ 叶璎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凄声喊道。 轰隆—— 一块巨石当头砸下,叶璎璃咬着牙,用了最后一分力气,伸手在巨石上一借力,黄裳飞舞,凄艳绝世。 她再不犹豫,向林逸之坠落的深渊,纵身而去。 乱石如雨,山谷成了咆哮的怪物,只是这一切仿佛都在天边,与这极速下落的两人毫无瓜葛。 相思扣发出了淡淡粉芒,追随着主人而去。林逸之的意识渐渐的恍惚起来,他最初还感觉到点点光线,可随着他的身体极速坠落,林逸之极速的向深渊坠落,终于四周全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或许,此生他再也回不到高高的离忧山了。 也不知道,忘忧峰上的那满山的杏子熟了没有…… 依稀之间,他看到他的师尊陆无羁、小师妹陆汐月还有师娘和诸位师兄,正朝他缓缓的招手。 他终于笑了,笑的宛如小的时候那样单纯。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 他似乎看到,他的身旁,还有一抹无比明艳的淡黄,宛如黑暗之中绽放的花, 叶璎璃…… 她,怎么会跟着自己一起落下来了。 她,是来救我的么? 林逸之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他感觉叶璎璃和他整个人完全的抱在了一起。 她的怀抱,从未有过的温暖。 叶璎璃缓缓闭上了眼,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任凭两人就这般极速的坠落着。,轻纱微动。似乎可以看到她的脸庞此刻竟仿佛有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林逸之在落入身下仿佛永恒黑暗的无底深渊之前,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怒斥。 “离甲……我说过的不能伤害林逸之……如今我岂能容你!” 那声音好熟悉,好像…… 下一刻,他陷入了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永恒,就连近在咫尺的身边那个女子,他也看不到一丝半分。 只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却依然知道,叶璎璃和他依旧拥抱在一起,很紧,很紧。 甚至于他还隐约感觉到,她的拥抱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温暖。 无边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幽冥暗 传说鸿蒙未开之时,天地最早诞生的便是黑暗。 传说中,天地间第一束的光,却是生于最黑暗处,那一束光,诞生了盘古。 也许是厌倦了黑暗的单调和可怖,盘古在孤独了千万年之后,愤而开天。 于是,将光明带到了六道。 林逸之的潜意识之中,他不知坠落了多久,周围都是一样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幽冥渊之下多深了。 耳边的风声告诉自己,他依旧还在疾速的向下坠落,坠落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这幽冥渊下仿佛没有止境。 这样的坠落,漫长到仿佛永恒,一如周围恒久不变的黑暗。 随着往更深处的坠落,四周的风开始变得寒冷刺骨,冷风如刀,呜呜的犹如鬼哭。 林逸之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了,就要死了的感觉。 可他竟不觉得害怕,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很奇怪的,他在这身子极度困倦无力的时候,神志却渐渐清晰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包围着他,很温柔,很小心,还有些许他最需要的温暖。同时带着一种异样的舒适感觉,让人忍不住地想就这样舒服地睡去。 他忽的明白了,他记起了他清醒的脑海之中的最后一抹黄裳。 他和她即便这样无止境的坠落下去,却依旧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林逸之忽然就想一直这样坠落下去,直到苍老,直到化为这尘世中一颗尘埃。 又不知道这样坠落了多久,林逸之感觉连身前叶璎璃带来的温暖都完全消失了,周围就仿佛是一个充满这永恒无声黑暗的大冰窟。 根据寒冷的程度,林逸之觉得应该接近深渊的最深处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不能任由这般的坠落下去,这样毫不做任何防备,万一下一刻便是深渊地底,他们必将摔成粉身碎骨。 ,林逸之强迫自己在困倦中艰难地,一分一分地睁开眼睛! 那是永恒黑暗中的,一点光! 无尽而无边的黑暗里,却惟独在林逸之的眼前,悄悄亮起了一点光芒,那是一种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它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缠绕着林逸之,如最温柔的女子,挽住心爱的爱人。 它又像是一阵轻烟,带着些虚无飘渺,在半空中,缓缓的盘旋了一阵,似乎它有着白色的翅膀,这点微光就如蝴蝶振翅一般,轻轻的扇动了一下若有若无的翅膀。 然后,轻轻的投向林逸之的臂弯。这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点光芒,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林逸之的眼前。 林逸之有些诧异这白色的光芒究竟是什么,就如一只发光的小虫一般。 可是在如此的深渊地底,如何会有这般的小虫生存,它又是依靠什么维持生命的呢。 这些事情,实在没有时间多想。下落之中,林逸之试探着轻轻的唤了一声:“赤霄。” 他这一声虽轻,却在黑暗之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周围那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过了许久,却隐约有淡淡回音传了回来。也是随着他这一声叫唤,仿佛惊动了什么,在他周围的黑暗里,无声地一如方才的白光又亮了一下。 淡淡的火焰光芒,穿透了周围的黑暗,一声清鸣盘旋在林逸之的周围。 然而这深渊之中的黑暗,仿佛永远都无法驱散,赤霄的焰芒也不过照亮了周遭的三尺见方。 借着赤霄的光芒,林逸之低头看了看和他拥在一起的叶璎璃。 叶璎璃毫无声息,林逸之猜想应是长时间的坠落,让她体力不支,最终昏迷了过去。 他想要叫醒她,可是手刚刚伸出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缓缓的缩了回去。 让她多睡一会吧。她真的很累了。 林逸之用一只手将叶璎璃抱在怀中,探出另一只手,轻轻的调息了一阵内息。 他发觉,自己体内的真元几乎衰败到枯竭的地步,反倒是那股他熟悉的冰冷幽蓝气息几乎占据了他的主要经脉。 林逸之能够清醒,能够感觉到并不是多么的虚弱,实则是靠着这股气息的力量在维持。 林逸之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股气息便是他曾经的噩梦——寂灭魔心所释放的寂灭之气。 林逸之曾经深为厌恶,一心想要去除掉的,那股邪恶的杀戮力量,如今却成了他保命的屏障,造化弄人啊。 或许是寂灭之气的强大,竟将离甲血芒眼的毒素压制在了身体的某一个区域之内,虽然那个区域毒素和寂灭之气仍在不断的争斗着,但已然好过最初三股气息,在他整个七经八脉翻天覆地带给他的痛苦了。 林逸之稍微心安,这才借着赤霄的光芒朝四周打量起来。 四周之内,三面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除了最靠近林逸之不过五寸的这一面,乃是坚硬无比的黑褐色悬崖崖石。 幸亏那些崖石皆是向上生长,虽有几块突出在外面的棱角,但也不足五寸,所以值得庆幸,林逸之和叶璎璃这一路坠落,没有碰到这坚硬锋利的悬崖崖石,否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林逸之打量着飞速后退,消失在黑暗之中的岩石,希望能够找到可以供自己接力或者抓住的东西,这样,做一短暂的停顿,如果离地不是太高,便可飞身纵下。 可是,令林逸之无比失望的是,他这样看了好久,除了这似乎亘古不变一模一样的坚硬冰冷岩石和因为潮湿阴冷而覆在岩石之上的水珠之外,再无他物。 就在林逸之有些绝望的时候,他忽然之间看到随着自己身体一起极速坠落的岩石之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好像一个又粗又长的藤条,整个藤条泛着犹如乌金一般的黑色冷芒。 林逸之欣喜不已,一只手抱紧叶璎璃,另一只手使劲的抓住那粗壮的黑色藤条。 然而触手之间,竟有一种比这黑暗深渊还要寒冷的感觉传来,那种冰冷让林逸之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可是林逸之明白自己不能放手,这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心一横,林逸之忍受着藤条传来的无比冰冷,一只手紧紧握着,一点一点的向深渊之底缓缓的滑去。 也不知这般的向下滑了多久,林逸之感觉手中的藤条似乎越发的冰冷刺骨了。 又在黑暗之中滑行了一阵,林逸之脚下一软,终于落在了地上。 赤霄仙剑的光芒晃动了几下,林逸之一手抱着叶璎璃,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状况。 说这里是深渊之底,倒不如说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顶朝天,四周皆是坚硬的黑色岩石。 了无生机,寂静的可怕。 林逸之终于感觉到了疲累,这才缓缓的将叶璎璃放在一旁,盘膝而坐。 调息了一番,林逸之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蓦的落在了叶璎璃的身上。 赤霄仙剑的光芒忽的变得温柔如水,映在叶璎璃的身上,那抹黄裳竟显得更加动人了。 深渊之下,竟然有风从未知的黑暗吹来,轻抚着叶璎璃面上的素纱,仿佛顽皮的孩子。 林逸之的心轻轻的颤动了一下,他忽然想,就这样伸手将叶璎璃的面纱揭开,看一看这个烨日教的圣姑的容貌。 不过,他觉得这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罪恶感。 但他还是按捺不住,他自言自语道:“都叫她姑姑,既然如此,定然是上了年纪的,看一下也没什么,再说这里如此黑暗,也不一定看得清楚明白。” 打定主意,他缓缓的朝叶璎璃的面纱伸出了手,可是手刚接触到她的面纱,便如触电了一般缩了回来,如此再三,直弄的热汗直淌,狼狈不已。 林逸之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句,终于鼓足勇气再次伸出了手。 然而这一次他刚接触到叶璎璃的面纱,叶璎璃却忽的嘤咛了一声,悠悠的醒了过来。 吓得林逸之差点跳将起来,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幸亏四周光线昏沉,兴许叶璎璃没有看到。 叶璎璃缓缓的直起身子,一眼看到了林逸之,这才悲喜交加道:“林逸之,我们还活着么?”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是的,不过姑姑,我们现在被困在幽冥渊的深渊之底,怕是出不去了。” 叶璎璃愣了一下,小声自语道:“出不去便出不去,如果真的这样,却也是好的……” 她的声音竟听不出一丝的悲伤,倒有一种说不出的解脱。 林逸之正在观察四周的情况,没有听清叶璎璃在说些什么,转头问道:“姑姑说什么?” 叶璎璃却呵呵一笑道:“如今这里就剩我们两个了,你一个正道人士,是否还要替天行道杀了我这魔道妖女?” 林逸之一窘道:“姑姑莫要说这些,现在绝境之下,我们自保还都是问题,这正魔之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叶璎璃闻言,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因为我们身陷囹圄,才暂时没有正魔之分,那我问你,如果我们离开了深渊之地,到了外面,你还会和我正魔两立么?” 林逸之低头不语,半晌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叶璎璃闻言,心中一阵气恼,冷声道:“算了,何苦这么不痛快,若离开这里,你我各奔东西,你若想除魔卫道,我便等你来杀便是……” “我……”林逸之蓦的呼吸加快,支吾了半晌,这才道:“姑姑,你弃了魔教,入我离忧门下可好?我师尊是很好的人。” 叶璎璃想听了笑话一般,格格笑了起来道:“离忧教很好?林逸之我问你,你这样纯朴憨厚的人,离忧教却是如何待你的?在离忧教被嘲笑,还被他们污为杀人凶手,被迫逃命天涯,受尽颠沛之苦,离忧教这样的人,便是我也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杀了,倒不如跟我去我们圣教,到时我在爹爹面前……” 未等她说完,林逸之便正色打断道:“离忧教对我恩重如山,我十岁之时,遭逢大难,是掌教真人杞难师伯将我收留在离忧教,又蒙师尊陆无羁不弃,收我入了忘忧峰一脉,传我道法,我虽如今道法低微,但是怪不得师尊,是我资质愚钝……魔教杀人如麻,行事残忍,我定然是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姑姑让我入烨日教的话,切莫再提!” 叶璎璃闻言,冷哼一声道:“好个正道中人,你怎么样,与我何干!” 说罢,赌气似的一回头,朝角落那里背向林逸之坐下,暗生闷气。 两人一时寂寂无语,四周静的可怕。 林逸之也觉得方才说的有些重了,刚想开口挽回,却觉得臂弯之处一阵针刺一般的剧痛传来,整个身子都仿佛瞬间麻痹了一下。 不由得大声的“啊——”一下,这种疼痛似乎能直入神魂,难怪林逸之忍受不了。 叶璎璃闻声转过头来,心中还是有气,不以为然道:“林逸之,好端端的你鬼叫什么?” 可借着昏暗的赤霄柔光朝林逸之看去,只见他已然痛的满头大汗,连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叶璎璃这才知道林逸之并非假装,芒快步走过去,一把扶住他关切的问道:“林逸之,你怎么了,莫不是血芒眼的毒又发了不成?” 林逸之强忍剧痛,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道:“非是血芒眼,不知为何我的臂弯之处忽的如锐针扎着一般,剧痛无比,而且痛入神魂。” 说着,剧痛之下林逸之开始使劲的甩动胳膊。 就这般甩了十几下,忽然耳边嗡了一声,一道白色的光芒从林逸之的臂弯之处缓缓的飞了出来,还带起了点点血液。 剧痛之感顿时消失。 林逸之却是认得这白色光芒的,就是他刚一醒来,这深渊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芒,这光芒宛如昆虫一般,隐隐还有一对翅膀。飞到他的臂弯之处,消失不见。 当时林逸之并未留意,如今看来造成他剧痛的元凶便是这个小小的发着白芒的东西。 林逸之眼疾手快,轻轻一抓,那白芒刚想逃开,却还是落在了林逸之的掌中。 林逸之和叶璎璃细细看去,发现这白芒真的有生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物种,整个体型只有一寸多长,而且十分的细,背上还长着一对几乎完全透明的细翅。 那模样看起来倒还十分可爱。 看来林逸之就是被这东西咬了一口,这东西虽然小,但那一口下去的疼痛让林逸之实在难以抵挡。 林逸之生不出半点怜香惜玉的感觉,一使劲将这东西掐死,甩在了地上,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那白芒竟缓缓的腾起,一直腾到半空之上,这才向四周蔓延并缓缓的消散了。 林逸之这才同叶璎璃道:“这深渊之下,奇妙和危险并存,我们要小心了。我们朝前走一走吧,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上去。” 叶璎璃点了点头,轻轻的唤出相思扣。 相思扣和赤霄仙剑漂浮在半空之中,两道柔光洒下,照亮了他们前面不远的路。 两人就在这茫茫黑暗之中走了好久,这深渊之底,似乎漫无边际,不知道来路,也不知道去路。 两人走了好久,都觉得有些累了,刚要坐下休息。 却蓦的发觉,前方的茫茫黑暗之处,一道绿色光芒缓缓的散发出来。 “那是什么?”叶璎璃轻声问道。 林逸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还是要小心为妙。” 两个人同时将各自的法宝执在手中,注目的朝前方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绿色光芒看去。 那绿色光芒缓缓的变大,慢慢的晕染开来,周围的黑暗似乎对这绿色的光芒有些畏惧,竟似乎有生命一般朝四周散开。 那绿色光芒再无阻隔,迅速的晕染开去,同时缓缓的朝着林逸之和叶璎璃的方向飘动过来。 随着绿色光芒不断的接近,林逸之和叶璎璃竟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之声自黑暗中传来。 过了一段时间,林逸之和叶璎璃终于看清楚,那绿色光芒不是什么怪物,却是一盏发着绿光的纸灯笼。 两人往这纸灯笼后看去,却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妪,手提着这绿纸灯笼缓缓的朝这两人走来。 林逸之和叶璎璃心中诧异,这深渊之地,怎么还有老妪出现。心中更是增添了几分警醒。 那老妪走到离两人五尺之地,林逸之终于看清了这老妪的相貌。 这老妪身躯本就不高,还佝偻着,如今看去不过四尺左右,头发花白,用黑色的卷帕罩着,脸上皱纹堆积,深深的刻在脸上肌肤之中。眼神也颇为浑浊。 那相貌却丑陋的令人有些害怕。在绿色灯笼光芒掩映下,更平添了几分阴冷。 林逸之当先朗声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老妪格格怪笑几声,脸上的皱纹也随着笑声颤动着,更让人觉得阴恻无比。 那老妪缓缓开口道:“幽冥三千丈,弱水羽不浮。你们不要如此,我不是坏人,还是个好人,你们是不是饿了?来来来,我这里有一碗汤,这汤是天上地下难找的美味,你们要不要喝上一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