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亲启》 第一章 信从远方来 今日又是一年农历七月初七的乞巧节,是喜鹊在银河上搭桥引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那封泛黄的信纸出其不意的又出现在了屋外的绿色邮箱里,正在弹琴的林怀瑾心不在焉地合上琴盖,疑惑的怔了良久,还是把那封信反手扔进了往常的抽屉里。 她心里计算得很是清楚,像这样未知的来信每次都会如她想象般准时出现,根本没有任何预兆,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记不清是多少次收到过类似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好像自从她记事以来,每年便都会有这样的信,一封又一封,从来不曾间断过。并且每次都是在七夕节这一天的正午到达,似乎是为了安慰孤寂多年的她。 因为害怕是勒索恐吓的无聊之人,十几年来,林怀瑾每次虽会接收,但从来都不曾打开过。不过,因为心有好奇,第一次真正收到信时,是打开过的。 那还是在她七岁那年,父母远走,亲情缺失,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当时泪眼朦胧的她至今为止都记得信上面是这样说的: “瑾儿,你说的天马行空我大概是不相信的,不过我还是这样照做了,并且为此格外认真。近几年来,我终于等到你口中的这个年月,连握笔的手都忍不住颤抖。因为我怕你会孤独,以后每一年都会给你寄一封信,直到我不再能写字为止。” 信封的标尾每次都是红墨水印上的怀瑾亲启几个字,但是寄信人一栏却是空白。当时的她还读不懂那些看似深奥艰涩的语言,也不知道谁人有恶作剧的习惯,便也没有重视过。 十二年来,一共有十二封,林怀瑾都随意地扔进了抽屉里,从未再动过。但今日的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血来潮,这年复一年的信终于还是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这一次,她决定不再躲避,必须查出幕后黑手。 思虑再三,也没有他法,便想顺着邮局的地址去查一下。 可是,等她拿出所有的信一一仔细地去查看的时候,没想到部的信封地址都被黑色的墨笔涂抹沁透,任凭她观察良久,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十分无奈的她只得随手直接打开了其中的一封信: “瑾儿,这些年以来,我越发老得不成样子,苍老的生命恐怕时日无多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又能再写几封信。如今故乡的风景再美,也不会倒退到从前的模样,更不会出现一个你。” 这些凄凉的措辞仿佛是从古老的坟墓里爬出来的潮湿记号,一点儿也不真实。 坟墓?一想到这个词语,林怀瑾的心脏便如同被利针狠狠地尖刺了一般,有些许疼痛徐徐传来。或许那本就是一个梦,一个永远也不真实的梦,一辈子都不会出现的梦。 但她仍旧真心深爱着那个男子,一个叫二月红的戏子。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若是从来没有看过那本书籍,她就不会悲伤,也不会知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含义,更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情深不寿。 或许是他惊艳了时光,或许是他温暖了岁月,或许只是简单的因为他的爱太过凄凉。反正林怀瑾爱上了他,这个从未出现在她生命里、甚至从未出现在历史尘埃中的人。 不对,其实那年民国花开,他真的曾与历史重合过。 也许别人不相信,但她对此坚信不疑。因为,她曾经在游行杭州时意外见过吴邪,也有幸阅览过那本私家笔记,那上面白字黑字记载得很清楚: “排名第二的爷叫二月红,二月红是个唱戏的旦角,在长沙花鼓戏里班子里还算个名角,二月红的盘口是旧社会典型的盗墓盘口,表面上他是个班主,带着戏班到处走南闯北,其实白天唱戏,晚上就干着盗墓的勾当。” “下斗的家伙都放在衣箱里,而且戏班里个个都是唱戏的武功底子,下了斗也是奇景,我爷爷说他见识过一回,那帮人倒一个小斗,根本就不碰墓底,用一根竹竿就游着墓壁走,动作行云流水,那功夫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这些都与她了解的所言无二,后面也提到了冲冠一怒的二月红在人贩子手里为丫头赎身的故事,不过,却有一句奇怪的话: “二月红的夫人其名与事迹已不可考究,在她之后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但是始终没有一人能撩动他心中已经死去的情感,二月红也再无续弦与风流的韵事传出。” 他的夫人丫头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面摊店主之女,姓名的确不详。后来在她嫁给二月红短短十几年的幸福时光里,她一直都依偎在二月红的怀抱再没有受过任何苦。 其实若能与之二月红白首不分,就算自己同样早逝也心甘情愿,可惜自己不是她,永远都不会是她。 还未等她彻底理清自己悲伤的情绪,门外的敲门声却顺时响起,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她皱着眉起身走过去,在快递员殷切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签收了那份包裹。 紧紧地凝视着面前的快递,林怀瑾在犹豫一刹那后,接着便欣喜若狂地打开了它。 只见里头摆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那俊俏的模样如山如水,是道不出的万般迷恋。这便是她当初闲时自己制作的二爷木雕无疑了。 或许是太过真实,愣愣的林怀瑾忍不住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突然竟如触电一般,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过去的曾经,以后的未来,在此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在她的心里,有此二爷足矣,管它真与假,只愿继续沉沦在其中,永远都不愿醒过来。 …… 趁着休长假的功夫,悠闲自在的林怀瑾一鼓作气,又连夜赶火车,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长沙,这个有着千古名城之称的地方。 不过,如今繁华的长沙城,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风风火火的地带,更没有那些所谓的传奇归来。 其实,对于这些百年的变化,她也没有太大的希冀。不过是为了心中的人来走一遭罢了,今时不同往日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从小巷霞光的浏阳门、车水马龙的小吴门、熙熙攘攘的湘春门、川流不息的德润门,形形色色的驿步门、络绎不绝的潮宗门、通泰门,南面的黄道门,云阳门。 这其中除了古通货门和古新开门,各城门都设有门楼、钟楼、鼓楼,它们都是入城的必经之地。 林怀瑾一一往来,直到游览完所谓九座城门的遗址,她才算是彻底了却一桩心事。可似乎突然埋沉下了迷茫的心境,一步一步,却不知如今该往哪里寻去。 就如此闲行许久,竟已是日头西下的傍晚时分。她站在这座以江河赖以生存的城市,看向悠远的洪山水波,任凭江风从发梢掠过,思念又涌上心头。 如今这里再也没有了二月红,连他的足迹都不曾留下分毫,自己为何执念仍如此深重,不肯走出这方画地为牢的苦涩? 她望向点点零星的夜空,又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所有欲奔腾而出的眼泪,还是准备先回到旅店休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怀里的二月红木雕,又叹息着苦笑一声,才漫不经心地踏入街市。 而不远处的长街里有个男子吸引到了林怀瑾的注意,他身材匀称,外貌俊逸。那一双淡然如水的眼睛平淡如水,好像他的一切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正想认真打量那奇长的双指,只听得路边一阵吆喝: “小心……” 一辆行车飞驰而过,再也听不清外头的吵吵嚷嚷,看不到行人的慌急神色,林怀瑾来不及有所思考,只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木雕,生怕遗失那份沉默的美好。 躺在在血泊中的她似乎流露出了一丝微笑,其实对于死亡,她又有何惧,终究还是做了那个长久的迷梦…… “将军啊,早卸甲,他还在廿十等你回家。” 第二章 陌路相逢时 迷迷蒙蒙之间,林怀瑾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虽说仍是昏昏沉沉的惺忪,但身体却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不明所以的她带着一丝不确信,缓缓地张开了双眼,但还未等到彻底睁开,空中强烈的日光却照射得她猛地又是一闭,这才发觉到四肢竟也十分无力。 她徐徐地收回些许眼皮,这才眯着眼向四周眺望。 远处的崇山峻林、茂林修竹连接着碧空如洗的万里无云,是一处静谧的纯粹无瑕,旷野下偶而有一两只飞鸟没过,也快速地消失在了遥远的另一头。而此时的她竟平躺在泥土上,身着破破烂烂的亚麻色布条,似乎是一个受人嫌恶的乞丐。 看惯了别人的奇妙故事,林怀瑾却没想过自己命中也会有此一劫,可面对陌生的世界,她也并不在乎。此刻虽然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往年是何年,不过,没有他的地方,都算不得是真正的港湾与归途。 还未来得及继续思虑,只见从远方突然窜出来一个如风般的黑影,竟漠视她的存在,径直隐藏到了不远处的丛林中。 目瞪口呆的林怀瑾来不及转眼询问,前头却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虽是一身朴素,但随身装备武器,除了带头的英姿女子外,都是凶神恶煞的面孔。 “小乞丐,你有没有见过什么人经过这里?”逐渐走近的女子面容姣好,素脸未沾脂粉,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带了不少风霜。 她通身绿色,只是从容不迫地张扬发问,是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自信。 林怀瑾听此一愣,斜眼却小心翼翼地瞥过那黑影躲藏之地,略一犹豫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女子见此只是挑眉笑了笑,也没有再为难她,便领着自己的人迅速远去。 一旁后怕的她顺之抬起手擦了擦汗,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满手鲜血,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闪闪发亮。她皱了皱眉后往泥土抹去,不禁嘀咕自己难不成一来就惹上了杀身之祸、或是身负命案? 又见众人已离去多时,这才缓缓转过身,有些踌躇地往前走了几步,正欲扒开树丛时,里头的一只手竟反手擒住了她的胳膊。“哎大叔,是我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里头擒获她的中年男子听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一直唯唯诺诺的求饶,随即才放开。惊吓过度的林怀瑾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不经意间却扫到地上的血液,这才诧异地抬起了头。 此时男子脸色苍白,右手臂恐怕负伤,已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她试探着走了几步,想起野外求生的急救知识,立即往来寻得侧柏叶,尽数捣碎后敷在他的伤口上。 臂上触觉清凉,晕头转向的男子忍不住抬头瞥了她一眼,下一秒竟安心地闭眼休息起来。 闲下来的林怀瑾趁机上下打量着此人,虽说他已两鬓微霜,但抵不住气质独特,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相貌堂堂的顶天男子。 片刻后,睁眼道谢的他竟欲深入山林中,烈日炎炎下的林怀瑾早已闷得发慌,踱步避暑之时,忍不住苦口劝道:“大叔,你都受伤了,就别再往林中乱去。” “这有什么打紧!”闻言后的中年男子一笑而过,只当是小丫头片子的闲谈笑言罢了。不过只一个小小伤口,他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不少,哪会惧怕这些小痛,于是便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决然离去。 等男子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后,林怀瑾才突然想起,这里可是荒山野岭,说不定就会有无数的豺狼虎豹正虎视眈眈。原主是什么人她并不知情,但自己绝对不堪一击。 步伐慌乱的她顾不得想太多,立即随着蜿蜒的小路寻觅快跑。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烈日西去的黄昏时分,终于成功找到了进城的官道。 此时的街市上好生热闹,形形色色的服饰惊诧了此时饥肠辘辘的林怀瑾,不过,这些太过杂乱的五彩缤纷,她却是判断不出年朝来。 似乎是为了迎接天大的节日,人群一直是欢天喜地的迎来送往,气氛十分热烈。但此时的喧闹对于她这个乞丐而言,可没有任何的幸运。 那些精心打扮的百姓们都尽量躲开她,有些貌美如花的女子甚至还会投射出厌恶的眼神。内敛的林怀瑾见此只得窘迫的走走停停,摸着越来越瘪的肚子,更是无奈至极。 不远处的茶铺传来阵阵浓郁的美味佳肴,混合着清茶的幽香,使人飘飘欲仙。忍不住靠近几步的林怀瑾咽了咽唾沫,在小贩的哄赶下,正欲低头离开,却听见其中一桌的人正在侃侃而谈: “今日你们没去梨园果然是未卜先知,红太爷等人确实不在。” “那是,据说管事的少班主二爷一上午都在怡红院快活,可惜长沙城最好的戏班却好久都没有开过锣了……” 那里的人还在继续闲聊,但怔住的林怀瑾却再也听不进其他的言语。 二爷?难道这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二月红?她的心脏忍不住抽泣一声,顾不得旁人的异样眼光,死命地挣扎着上前询问几人:“二爷?你们口中说的二爷、可是九门的二月红?” “小乞丐臭死了,快滚远点!”那桌的人皱着眉头朝她挥了挥手,只是不让她靠近一分,其中一男子或是见她可怜,捂住口鼻之后,还是给她指出了去往红府的路。 奔跑在长沙的漫漫街头,似乎是发现了毕生唯一的希望。梦中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但真正出现时,却又不会那么唐突。不知所措的林怀瑾站在红府的大门外面,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就是在此爱了丫头一辈子吗?她替他心酸不已,只是遥远的踌躇着,竟不敢上前半步。 正在手足无措间,红府的大门竟突然打开,门里的一阵清风扬起男子的鲜红衣角,竟真的是梦中的少年。 他就在此处,不来不去。 二月红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淡漠,比印象中年轻不少。想必此时年纪不大,不过依旧如画中临摹那般,让人可望不可即。 远处的林怀瑾虽说内心深处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狼狈,但腿脚却不听使唤地大步前进。谁能知道,她的内心想靠近他已经一百年了。在这长达一个世纪的匆匆时光里,看似一生,实则是心灵的永恒。 渐行几步的二月红望着急促飞靠过来的小乞丐,心脏一紧。她不过不过十七、八的模样,脸色尘土黝黑,却挡不住那双灵动的眼珠。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好像从前两人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有种熟悉到骨子里的亲切感。愣愣的他看着眼前直眼的乞丐,轻轻地问道:“你?我们以前认识是不是?” 闻言后的林怀瑾忍不住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洗净了面上的丁点泥土,却略显得有些滑稽。 曾经的幻想终于从假到真,如今却不知怎样才能抑制住那份悸动与希冀,这场晓梦,自己究竟是周庄还是梦蝶?不过似乎都不重要了。 终于,惊慌失措的她禁不住轻呼:“红红,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第三章 初入红府地 一句亲昵的红红让一旁的二月红脸色巨变,不知是由此联想到了什么。 这么多年的时光飞逝,除了在梦中曾有耳闻,便从未有人如此唤过他。而这声音清脆悦耳,如山泉小溪一般叮叮咚咚,是梦中之音无疑。 抑制住激动情绪的林怀瑾敏感地发现了他的转变,她掩饰般地揉了揉眼圈,又急中生智地亮出了自己的小胳膊,立即改口道:“大哥,你千万别误会,其实我是询问,府里还缺不缺杂役,脏活累活什么都能干。” 撸起袖子的她一脸严肃,诙谐的表演更是令二月红忍俊不禁,他转身偷偷地扑哧一乐,此刻的笑容是如沐春风的和煦真诚。 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张狂而不拘小节的女子,她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星辰的光辉,心下突然便生出了逗趣她的想法:“府中人员齐,只是,我二月红还缺个夫人。” 待他此话一出,饶是林怀瑾再怎么厚颜无耻,也无意识的红了双颊。虽说梦中不知期盼过多少次花轿,可如今听他真正一说,竟是一阵迷茫。 她怎么忘了,此时的二月红可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痴情男子,据书中回忆,至少在丫头还未过门前,他可都经常流连烟花之地,甚至几次三番彻夜不归。 林怀瑾内心有些酸意萌生,这些承诺似的语言不知对多少女子说过,又恨自己来得太迟,竟让别人抢尽先机。 望着她渐变的脸色,不过随口一说的二月红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不如与子相偕的微妙之感。这也是他头一次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的声音,像极了梦里的女子。 随后他瞥见了不远处朝他招手的伙计,在微微一笑后又淡定地摇了摇头,示意她还是另寻高就:“小姑娘我还有要事,你请自便吧。” 他本也想着她会如何应对,可失落的林怀瑾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是后退了几步,也不再辩解。 二月红曾说过,在这个世态炎凉的年代,人心都练成了一副铁石心肠,他就算再多情,对大多数的不平事也只会袖手旁观。毕竟,自己不是丫头,甚至什么都不是,还不如离开得好,哪怕是为了他而来。 二月红愣愣地望着她离去的脚步张口欲唤,却生生地止住了言语。 如今的红府是他的父亲当家做主,他自是不敢与老爷子针锋相对。况且近日情况十分特殊,如果随意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府,父子之间必定少不了剑拔弩张。不过,望着那乞丐落寂的背影,他的内心竟十分不忍。 其实看似决然的林怀瑾怎会不明白他如今的处境,只是因为太过了解他,才不想再给他图添麻烦,让他两边为难。 可是,这一句随口的夫人,确乃她盼望已久的称呼,若是有幸梦想成真,那该是天妒红颜的吧? 此刻的离别将会丢失民国的破碎执着,或许还会再期许几分,但还有必要继续坚持心中的迷梦吗? …… 独自一人晃荡在长沙城里良久,夜市将过,白日的人迹早已闲散,灯火阑珊处,什么也不剩下。饿极生悲的林怀瑾打了一个寒颤,又紧紧地把胸前仅存的破布条使劲裹了裹,终于体力不支地迷糊在了街角。 “小丫头,跟我进去,里头热汤热饭,什么都有。”对面怡红院的老鸨估计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才特意过来劝解。 饥不择食的林怀瑾扫了扫她一张一合的嘴唇,竟然有种想答应的念头。原来人一旦走投无路,真的会迷失自己。 不过,尚存一息意识的她还是摇了摇头,宁做冻死骨,绝不负初心。就算从此没有二月红的陪伴,也不能丢掉自己的尊严与原则。 “死乞丐,这个时候了还假装清高!”居高临下的老鸨见此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也不再搭理她,又急不可耐地跑去迎客。 而畏缩不前的林怀瑾扫了扫繁华的夜场,她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经受了多久的风餐露宿,反正不过一天,便觉得生命力已在逐渐消退。 没想到好不容易才与二月红相聚,就这样一眼便要永别了,可就算再有不舍,也抵不住现实的逼迫。 难道半生的回眸,终究找不回一生一世的双栖?二月红?对了,自觉命不久矣的林怀瑾突然想要在临死之前再见他最后一面,回忆到这些痛处,她于是晃晃悠悠地再次朝红府走去。 这一天的一来一回,天色早已更深夜重。 红府大门紧闭,只有屋檐下的两个红灯笼仍旧照射着黑暗,散发出异样的光芒。陷入迷糊的她畏缩在红府的门旁,自然不敢前去叩门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日出与少年。 或许是上天为了应景,黑得不成方圆的苍穹竟轰隆隆几声从天而降,似乎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奏。 一条条丑陋的闪电凶狠地划破夜空,狂风也不甘示弱地怒号起来。越发支撑不住的林怀瑾紧紧地抱住双膝,只是咬住下唇不发一言。 各色各样的美味突然浮现在眼前,满汉席也在欢喜地向她上下招手。在她彻底失去知觉之时,头顶突然悬空一把油纸伞,一抹红色闯进眼角。 …… 此时本该静谧的红府突然变得喧嚷起来,谨慎的丫鬟伴随着门外的瓢泼大雨,不停地进进出出。长沙城内突然灯火通明,连许久未露面的江南神医化千道也挎着医箱匆匆忙忙。 而屋内的二月红凝视着镇静安睡的林怀瑾,下意识皱了皱眉。 傍晚当时他曾在怡红院靠窗边的雅间瞥见奔走离去的她,本以为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去处,可谁知固执的她仍会死等在红府门口。 也是,毕竟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一个小乞丐能有什么活头。 后来,失去兴致的他在回府后的前些时辰留在书房里仔细练字,可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白日里所见小乞丐的面容,心慌意乱之间毛笔竟突然掉地。心不在焉的他终于按耐不住,随手拿出一把花伞便准备往外寻去。 可一打开府门,却发现脸色苍白的她紧闭着双眼斜躺在冰凉的地上,似乎已经晕厥。 “红红,你不要赶我走,我只有你。”床上喃喃自语的林怀瑾还未有所清醒,她胡乱挥手中拉住了二月红的衣角,一脸委屈。 沉思着的二月红猛地清醒过来,见此心内也不免有些后悔,只是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下她额头的碎发,轻轻地安抚道:“再也不会走了,以后红府就是你的家。” 第四章 少年锋芒露 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逐渐消退,林怀瑾只觉得额头一阵冰凉袭来,身体也变得很是舒适。经由一夜的诊治,日上三竿时她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 一睁眼就望见床沿旁的二月红正浅睡着,衣不解带的他眉眼紧蹙,右手边的衣袖竟被她紧紧抓住,明显睡得很不安宁。 这淡淡一眼让心中不知名的感动突然倾注,有一千万的感伤翻滚涌动。有所触动的她见此便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指,却不想仍惊动了他。 眼见着二月红即将醒来,林怀瑾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扑在他的怀里,小脑袋还适时地蹭了两下。 毕竟好不容易才有一次亲密接触的机会,如果此次便宜不占,那以后岂不是会后悔莫及? 刚进屋的一众仆人见此目瞪口呆,暗自皆叹这乞丐女子真有福气。昨晚半夜三更他们一个个被呼叫惊醒,立刻手忙脚乱的到处求医问药。当时女子的身上还有极重的异味,红少爷却也不嫌弃,只是一直担忧地抱着她不肯放手。 存在这样在乎情绪的少爷有他们不曾见过的陌生,从前不会为外物所动,如今却因为一个女子大动干戈。 是情到深处不自知的表现?还是一种平常的善意心罢了?不过要说是善举,连府中的下人都不会被说服。 林怀瑾如此怀抱良久,直到她实在是饿得难受,才不舍的解开了双手。 她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已笑靥如花,而二月红瞥见她勾起的嘴角,也并没有拆穿她的动作,甚至有些纵容她的举动:“好了小姑娘,身体刚有好转,你该饿了吧?” 一旁同样笑得合不拢嘴的王叔听此立刻唤人摆上膳食,略感饥饿的二月红一人便在旁边的木桌上大鱼大肉,只是吩咐桃花给她端了一碗白米粥。 林怀瑾见此撇了撇嘴,随即一把放下,又努力忍住妥协的冲动。 正当二月红大快朵颐时,却发现另一头的她没有任何动弹,又时时望向自己,心内立刻了然。但他却仍佯装疑惑地走过去询问道:“怎么还不动筷子,是太烫了吗?” 无地自容的林怀瑾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只是偏过头,不敢看他。 “你的伤还未痊愈,只能先喝粥,过几天再带你去吃好的。”轻声劝说的二月红一手托起白粥,又下意识地直接端到她的面前,见她仍然没有说话,便仔细地吹了吹,有些不自然地递到了她的嘴前。 从未做过这些细活的他看起来比较生疏,呆滞的林怀瑾只好配合的张大嘴,眼泪却又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滴落。其实并不是疼痛的缘故,而是因为太过害怕。 毕竟他们也不过才刚认识罢了,但此时的二月红却对她关爱有加,难道是因为她与丫头的境遇相似吗? 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怜悯的心思,可是,她需要的不是怜惜,只是他二月红的小爱。 她更加不敢想象,对她这么好的他如果以后还是娶了丫头,那自己又该如何走出这段亲手设计的心魔。 放下瓷碗的二月红覆手替她掩去泪珠,只道她天生爱哭,却不想只是因为面对的人是自己。若是别人,她从来都不曾感性。 起身之时,他这又才回想起了下斗几日未归的老爷子,不由心中慌急。 二月红本就预备今日前去寻找的,只是被林怀瑾的事情拖住了手脚,如今已经安定下来,便是轻启朱唇叮嘱道:“我有要事出趟远门,过几天才会回来。你就在府里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就找王叔解决。” 林怀瑾闻言点了点头,“红红你要小心点,早去早回。” 其实按理说她在府中的身份不明,应该尊称他为二爷的,不过她还是坚持自己的叫法。似是祈盼,又似是祷求,反正一腔真心早已付,自己什么都不再惧怕。 …… 就如此以来,二月红一连走了好几日,十分牵挂他的林怀瑾只要一听到丁点动静就会风急火燎地往府门口快跑探望,不过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也是通过早晚的休养,她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具原主的身体也并不是一无所有。那日清晨时分,正细心打量镜中自己的林怀瑾挽起长袖,手腕上却突然跳出一块红线穿好的玉佩。 它是由雕工精细的异样图案组合而成,并且翠绿清脆,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好玉。 并且她在认真检查身的时候确认过腿上有一小块紫红色的斑点,似乎已经在快速消退,不过还残留了些许。因为当时桃花也在此帮衬,她就胡说八道是不小心触碰到的伤口,可据她的观察,那很明显是尸斑。 尸斑是尸体现象之一,在人死后平均二到四小时出现在尸体低下部位皮肤出现的紫红色斑块。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才会形成片状。 难道这具身体已经死亡多时?而巧合的是,自己竟不是即时穿越,是过时穿越?如果照这样来看,她以前的身世也是一个大谜底。 “林姑娘,刚炖好的鲈鱼出炉啦。”王叔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他端来的佳肴香味持绕,浓郁的润泽外加一把鲜绿的葱花更带动些许颜色,大大增加了食欲。 食指大动的林怀瑾忍不住一连喝了好几口,王叔见此一脸笑嘻嘻,“林姑娘你要是喜欢就好,也不枉费陈皮那小子一大早就跑去河里给你捕捉。” 陈皮?林怀瑾疑问地望向王叔,自己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记得书中说那男子心狠手辣,曾经因一百文杀一人,而四屠黄葵,似乎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不过唯一值得感慨的是,他的内心依旧十分敬爱自己的师父师娘。她顿了顿,既然以后都打算在此长住下去,两人就避免不了见面。何况他对自己也算有心,于是便决定去看一看。 跟着王叔蹒跚的的脚步,好奇的林怀瑾很快就发现了后屋的空地上,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少年满手血腥,眼神格外冷漠,想来是他刚杀完鱼不久。 他此时正左右挥舞着手中的九爪钩,似乎是在练习功夫。有些后怕的林怀瑾虽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拍了拍他的肩头,觉察到的小少年立刻狠厉地瞥了她一眼,那神色完不应该是这个年龄的小孩能表现出的。 “走,我们先去换衣服。”心有余悸的林怀瑾拽住他的手臂,往屋里走去。 也不过丁大点的小男孩,却如此早熟,想必早些年间经历了不少坎坷。 不过如今自己身在红府,就不能再让他继续这么暴虐下去,哪怕是改变不了未来,也要尽最大的力量去挽救一个迷途中的少年。说完她偷偷一笑,默默地又添上一句,毕竟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 扫过陈皮屋里所有的陈旧衣裳,林怀瑾真不知道该让他穿哪件为好。其实说是所有,也不过只有两三件罢了,一旁的陈皮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自顾自地取出一件,就准备毫不在乎地随意套上。 而林怀瑾见此则走出内屋,等他快速换完后便热情地拉着即将离去的他,准备带他出门去买几件像样的换洗衣物,当然也顺便在长沙城里逛一圈。 刚来的时候太过窘迫,温饱问题严重得不到解决,可如今也算是有了个财大气粗的依靠,反正用的是他师父的银子,自己做一次好人,何乐而不为呢? 第五章 诡异的追踪 繁华的长沙城内人山人海,无数的商贩与人头拥挤攒动,勤恳劳作许久的百姓们依旧东瞧西望,好不热闹。这花锦地带与国内其他战火纷飞的城市相比,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景致与幸运。 红府里的四人从云裳成衣铺里出来后,林怀瑾不停地比对着裁缝的尺寸,又拽紧陈皮略微粗糙的小手,望着桃花手里置办妥当的物品,决定再去各大长街闲逛。 她打发王叔先回府后,一旁的陈皮却不自然地挣脱开来,又自顾自地就往前头先去。其实看似别扭的他虽说仍旧沉默寡言,但眸中的目光已经不像初时那样冰冷,应该是感受到了那份亲近的善意。 既然是逛街,当然就少不了美食作伴。 说起本地的特色,不得不提味之有余美,玉食勿与传的臭干子,林怀瑾本就惦记着无数的风味名吃,如今有这工夫,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兴奋的她一边囫囵吞枣,一边又领着一脸淡漠的陈皮与挑眉哑笑的桃花预备再去探寻更多美味。 不过,说是她领导他们,其实是熟门熟路的陈皮一直带领她二人东转西绕。 在林怀瑾又吃了不少的糖油粑粑与刮凉粉后,正盘算着去尝试所谓的百鸟朝凤之时,却望见路边卖力吆喝冰糖葫芦的老人,她欣喜地跑了过去,便是准备半路尝鲜,试一试长沙的冰糖葫芦与她家乡镇江是否有何不同。 那老人见她油光满面又出手阔绰,不由兴奋地精挑了几个给她,可当她正伸手向衣袖里掏钱时,路旁的一个人状似无意地靠近且碰撞了一下她的右肩,又迅速地从她身边驰走过去。 林怀瑾不乐意地揉了揉肩膀,等她把铜板交出去后才发现,那块随身携带关乎身世的玉佩竟然不见了。 此时也顾不得和对面等待的两人打声招呼,气愤不已的林怀瑾四周一扫,直接顺着自己的第六感就朝着东南方位追了出去。体力充沛的她一路狂奔,凭着意识判断的走向,跑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 气喘吁吁良久,她半蹲着调匀呼吸,又远望而去。前面百米处是一堵高大的石墙,四周并没有其他的小道,可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懊恼的她摊了摊手,只怪自己预料错误。 现在的事情有了些复杂,虽说她并不起意,可又生怕牵扯到二月红,并且这块特殊的玉佩对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肯定十分重要,如今无意丢失,也算是失去了唯一的线索。 “不许动,立刻举起手来。” 愣愣思考着的林怀瑾在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只觉得似乎是什么硬的物件抵住了她的脑袋,她来不及动弹,立刻就听话般地扬起手来。 那人见她如此配合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只是对着前面悠扬地喊道:“张大佛爷追了我好些时辰,如今就别再躲藏了,快现身一见吧。” 他的言语刚落,几米高的墙上立时就跃下一个黑色身影。惊诧莫名的林怀瑾见此眺望而去,对面的男子冷眉淡目,亦正亦邪的丹凤眼微眯着,霸气与匪气并存,掺杂中的傲气凛然更是与描述相符重叠。 “佛爷真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布防官,身手如此敏捷,确实令人五体投地,但可笑的是却保不住自己的百姓。”男子同样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嘴里在恭维之后,又接着不紧不慢地威胁道:“不过,如果你能放我离开,那我可以考虑放过这个无辜的人。” 一旁的林怀瑾翻了个白眼,本来两人就并无交情,这男子用自己威胁他明显是白痴行为。果然张启山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稳稳地举起了手里的枪,“我从不受制于人,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乎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 男子冷冷一哼,见此也并不惧怕。其实,他何尝不知长沙城里的张大佛爷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又心系一方百姓的安危,因此才敢赌他不会不顾一切后果。 而远处的张启山当然知道他计算的是什么心思,不过他唇角微扬,不屑一顾:“笑话,想威胁我的人恐怕还未出生。”他的手指突然一动,子弹便飞速地穿过了那人的脑袋。 一声剧烈的响动在身旁响起,夹含着鲜血飞溅,场面惨不忍睹。惊吓过度的林怀瑾极力控制住嘴里的尖叫,腿脚颤抖地跑向张启山,随后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毕竟是生在和平年代的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动静,半天都不曾回过心神。 一旁的张启山皱着眉头望向紧咬嘴唇的女子,并没有立即抽开自己的手臂。若是寻常人早就惊慌失措,而她虽然也已花容失色,但明显精神足够稳定,他的内心不禁也有几分欣赏她遇事的镇静,倒是一个可塑之才。 等林怀瑾缓过来后,张启山才走近那人,又在他身上搜索一番,摸出那需要的东西后,转身担忧地扫了扫面前的女子,就准备立刻离去。 此刻的林怀瑾本就格外敏感,眼尖又发现了那翠绿的小块正是自己丢失的玉佩,便忍不住道:“等等,佛爷可是不懂物归原主?” “局里会调查死者的身份,这是物证。”张启山理所当然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搪塞道。 可林怀瑾当然不罢休,自己反正也迷了路,还不如破罐破摔,她哼了一声,“那肯定也需要人证吧。”说完便一路紧紧地跟随他,似乎是要不回东西誓不罢休。 “姑娘你跟着张某也不会有结果,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见她一路跟了良久,张启山冷冷地说了一句,但女子并没有听劝阻,反而越走越急,他摇了摇头,也不再搭理她。 又走了些许时辰,传说中的张府才跃入眼帘。 砖木结构的三层建筑庄严肃穆,高大的院门呈环山形状,不远处张府的亲兵皆十分严谨的站着岗,林怀瑾见他快要入府,趁机跟上去与他并肩。 面对门前士兵的质问阻拦,她一把拽住张启山的胳膊道:“你们别误会,我是他的妹妹。” 今日事发突然,张启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前来迎接的副官见此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疑惑不解地打量着林怀瑾,从小与张启山亦步亦趋的他竟都不知道他何时多了一个妹妹。 而装傻充愣的林怀瑾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直接就走了进去,随后又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副官,请给我单独准备个房间,我打算在启山哥哥这里长住。” 闻言后的张副官愣了愣,请示的目光随即望向正在发愣的张启山,而眉头紧锁的张启山嘴角勾起,闭上目光,索性脱口而出:“好,那就给我妹妹安排个上房。” 林怀瑾冷不丁一怔,她本就只是权宜之计,却没想到张启山竟然将计就计,听之任之。如此一来,她走或者不走,都是一个问题。 此时的两难境界也让她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毕竟人云亦云,百姓间的舆论哗然并不是人为能够控制,况且她估摸时间二月红也就快归来,那又该如何向他交代。 但不管如何,如今最不能的,就是轻易妥协。 第六章 奇特的命格 “佛爷,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我真的不能失去它。”看来如今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施展苦肉计了。一脸忧愁的林怀瑾炯炯有神地望着对面沉静的两人,几句话下来,立即佯装泫然欲泣。 闻声后的张启山则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虽已经看穿了她的假泪,但还是有些动容。 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这块玉佩怎么都算是抢夺而来,也不能仗势欺人,白白让无辜的人蒙受亏损。但是这玉佩又是探墓的关键,接下来不得不进行透彻研究,且又怕受到不怀好意之人的惦记,暂时是一定不能归还的。 犹豫再三的他思虑片刻,随后竟坚定地从怀中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二响环,直接递给了她:“这个给你先做抵押吧。” 二响环是张启山的心爱之物,一直珍贵得紧。 这实心的镯子敲一下却能响两下,是他盗墓的时候从粽子身上得来的,而且这环上有一个铭记,他觉得这东西一定是对环,一直在寻找另一只配成对,于是不惜重金求环,想配成三连响,那也一时传为过美谈。 后来经过多番周折,终于在黑瞎子夹的那次喇嘛中配成了三连响。 并且林怀瑾记得那是他之后送给未婚妻尹新月的定情信物,自己当然不能收下,她淡然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先把玉佩借给你。” 她见张启山如此坚决,左右那块玉佩又不是自己的,他与二月红又同是上三门,心怀天下的他肯定不会用此来做任何坏事。但张启山却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了上,“你我同物公平交换,三个月后在此换回如何?” 他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做一个反反复复的小人之举。一旁的张副官见此眉头紧锁,却未发一言。倒是林怀瑾尴尬得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算是处于两面不是人的地步。 她挣扎了一会儿,随后还是朝两人作了一个揖,“好吧,就……如佛爷所言,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先告辞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多费唇舌,后头之事便是以后再说吧。 不过还未踏出大门,晕头转向的林怀瑾却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并不识路,于是又不得不呆愣地回头小声请求道:“那个,我不认路,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城东路边?” 闷头思考的张启山闻言朝张副官深深一望,而与之配合默契的张副官便在他的示意下自然点头答应。 …… 一辆深黑的雪铁龙安稳地行驶在长沙城里,因人群较多,时速自然也相对比较慢。 车内昏昏欲睡的林怀瑾忍不住偷偷地打量起专心开车的副官来,他眉头细长,轮廓端正,一副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着实让空气都静默了几分。 困乏的她眨巴着双眼,等她彻底要迷糊下去时,车子却突然停滞不前,未料到这种情况的张副官抱歉地冲她一笑,立即下车检查起来。 民国时期汽车的性能并不多,不一大会儿便查出了所以然。又待他认真修理不久,那些所谓的小问题便已经然搞定。 “张副官,佛爷在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句不大不小的声音打破了张日山即将发动的引擎,清醒过来的林怀瑾敲了敲脑袋,也探头望去。 车窗外面的女子华衣高贵,脖颈上的祖母绿玛瑙在烈日下闪闪发光,她小小的瓜子脸展开笑容,是很讨喜的长相。前座的张日山听她言语完,却只是无语地摇了摇头。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我想要问问他,我的二哥哥怎么还没回府?”女子不乐意地娇斥了一声,竟不管不顾地坐上了车。她这时才发现林怀瑾也在车内,脸色突然变得不悦起来,但林怀瑾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被她的一句二哥哥给堵塞了。 难不成又与二月红有关?一个还未出现的丫头就让她胆战心惊,如今又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本来他的风流韵事就不间断,如此一来,到底何时才能得他如丫头般的心意,不用再一直疑虑重重。 或许,也只有丫头才有这样的力量,让他从此不再朝三暮四。她料想着自己的思虑,而张日山见此脸色微微一变,不禁正色道:“周家小姐,佛爷交代我有要事,至于二爷,你不用着急,他恐怕就快回家了。” 女子闻言脸色稍稍好转,可林怀瑾不由大大变脸。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口中所说是二月红无疑。 不过,她对于女子的威胁感并没有特别的强烈,毕竟如果这周小姐真的俘获了二月红的心意,恐怕未来就不会有丫头的出现。但是周家小姐与九门之中有交集,必然是重要人物,可通读书籍的她却并不知情。 只是,怕就怕自己不同寻常的出现已经悄然改变了一些东西,比如她从未听说过的周家小姐,还有阴差阳错地套在自己手腕上的二响环,这一切都不应该是如此发生的。 …… 已经到达目的地后,一直心不在焉的张副官回过头看去,后头的女子正愣愣地望着自己,他见此脸色不禁渐变绯红,随之便结巴地指着前路,竟没有说出一句言语。 “谢谢你,张副官。”林怀瑾好笑地点了点头,这才发现那位周小姐不知何时已被副官哄骗下车,于是对着他微微一笑,又作一番感谢后,才漫不经心地离去。 而张副官的眼神乱转却并没有看向她,只是匆匆回了个礼后,车子便立即发动,消失在了视线中。 但令人费解的是,他并没有离去,只是小心翼翼地停在了不远处的隐蔽地带。 在张启山的授意下,他必须尽快调查出林怀瑾的身世背景,或许只有清楚了这些,才能联系上玉佩的线索。 立于长街的林怀瑾毫无察觉地跨步大走,目光从城东望去,却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想必桃花已经带着陈皮离去,她也就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准备立刻赶回红府。 “姑娘,依在下看,你的命格很是奇特。” 当她正准备起步离去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不大不小的声音,闻言后的她翻了一个白眼,不知是哪个神棍竟想欺骗自己,她可是未来科学的接班人。 “你恐怕不是这里的人吧?在下齐铁嘴,决不会空口无凭。” 这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彻底定住了即将离去的林怀瑾,齐铁嘴她是知道的,精通奇门八卦,算命奇准。何况他强调的这里二字,似乎是有其它的意义。 停步的她缓缓地望向后头的人,那男子带着一副黑色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过眼角上挑,明显表里不一,她于是郑重其事地冲他笑了笑道:“先生烦请细说。” 齐铁嘴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立刻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摊位。 这个位于老茶营的简朴摊位上束了一面巨大的旗帜,上有两句一知半解的提话:“乐天知命故不忧,逢人只说三分话。” 此时走廊深处有些许昏暗,门前的铺上凌乱摆放的物品略显寒酸,林怀瑾早就从书中了解过他的规矩,立刻进门随意地选了一个古董花瓶,待付了银子后才坐定下来。齐铁嘴愕然地望着她良久,随后便一本正经地掏出了龟甲等算命工具。 第七章 红颜的压迫 男子的罗盘方位不停变化,乾坤之下,却摸不透存在的意义。 林怀瑾料天料地,从正史再到书中的发展,仿佛掌握了故事的进程。 只是她未曾想过,此时的齐铁嘴其实不过是个半吊子,他根本没有能力创立那个卖货求卦的规矩,如今靠的仅仅是遗留的天赋,专门替人祛除一些小灾难。 一段时辰后,不停占卜的齐铁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他眯着眼偷偷地扫了扫面前的女子,又装模作样地闭上眼假装感应多时。 随后抬头掐指算了不久,才高深莫测地道:“姑娘,依我看你这命运独特,有很多事故都会突如其来,必须尽早规避风险,否则将有大祸降临。” 心虚的他一边解卦,一边又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北极四圣解灾化煞真符,皱着眉一脸严肃地递给了她:“这是祖上传的灵符,既然姑娘这么爽快,那就五吊钱,不二价。” 一旁的林怀瑾终于听出了话外之意,这莫不是商人忽悠的第一步吗?“灵符这么贵重,您留着自己用吧。”她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接着又淡然地摆了摆手,内心已经把他定义为神棍。 齐铁嘴本来见她已经高价购买了花瓶,也不想再强行蒙骗,奈何最近时运不济,生意实在是惨淡无比,自己的算术也还未通透,根本得不到外行人的认可。于是立即上前手忙脚乱地拉住她,又是一通吉凶定理。 忍无可忍的林怀瑾气上心头,感情他这几个时辰一直都在闭眼睡觉,什么预言不是这里的人,估计是随口胡诌的一套。 “死神棍,误人子弟,还是要饭去吧!”她忍不住一脚踢翻了前面的摊子,趁着呼天抢地的齐铁嘴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直接掉头跑掉。一边狂奔,一边还不忘继续大声咒骂他。 …… 申时的红府笼罩在一片蓝天下,偶尔白云悠悠溜过,不留下半点痕迹。本该喧腾的府里格外安静,连门人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不明所以的林怀瑾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又四周张望良久才有些心虚地推开了门。 “林姑娘,我们都以为你出了意外,你没事真好,大家都找你好久了。”突然冒出来的桃花重重地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眼里泪光闪动,似乎十分激昂。 迷茫的林怀瑾只得讪讪地笑了笑,见她神色有异,也不好具体询问。桃花见此并不言语,只是张罗着让她赶快进屋休息。 一眼望去,果然如她所想,府内确实空无一人,而且静谧得可怕。林怀瑾实在不安心,犹豫再三,还是唤住了桃花仔细询问。 原来,二月红等人已经归来有一段时辰,可疲劳过度的二月红听说她在闹市走失,顾不上闭眼休息,直接心急如焚地带人出门寻觅了去,因此府里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留守在各地等消息。 林怀瑾听完后眼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又立刻让人前去通知。她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二月红对自己的安危竟已经这么关切,从前不敢奢望的,摆在眼前都会颤栗几分。 多愁善感的她抑制不住迸发的兴奋,即刻踱步到红府门口,想第一时间等待他归来的脚步。 阳头渐移,日薄西山的急切逼迫让七彩的眩晕犹如彩虹突降,宁静且美好,而门前含情脉脉的女子犹如雕塑般仍一眨不眨地眺望着远方。 不多时,接到消息的二月红才带领一众人缓缓归来。他目色平静,不过额头细汗,想来是奔波多时。林怀瑾瞥见他鞋边的泥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一腔孤勇风尘仆仆,如此迫不及待之情,就算不是真情,在他心里自己的分量也是不可忽视的。返程的二月红见到门口的她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后便默不作声地踏了进去。 她知道他心有怒气,也急切地跑上前,正准备细细解释,却见面无表情的二月红直接随手关上了房门。 “小丫头,赶快给我倒杯茶。” 林怀瑾听此回头一望,这才注意到那天所见的周家小姐竟也来了红府,她满头大汗,正苦大仇深的对着自己指手画脚。 周兮辰得到了二月红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府中,亦步亦趋地与他同行多时,也并不清楚其实二月红四周寻找的就是这个并不起眼的小丫鬟。 口干舌燥的她瞥见一旁站立着的林怀瑾,只当她是府中的丫鬟,也不甚在意。而林怀瑾闻言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直接离去。 “周小姐,你等着,茶马上就来。”桃花暗道不好,立刻跑前跑后的端茶递水,终于劝住了欲大发脾气的周兮辰。 …… 直到用晚膳时二月红才从屋中出来,低头认真扒饭的林怀瑾偷偷地打量着镇定的他,不经意间又望见饭桌上姗姗来迟的另一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巧啊,大叔。” 初来乍到时遇见的怪异大叔,他竟然也在这里,但众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他就是闲言所说的红太爷?红太爷与她对视一眼,认出她就是那天古灵精怪的小乞丐后,只是惊讶地点了点头。 “二哥哥,多久不见,你近日又消瘦不少。”一脸心疼的周兮辰不停地给二月红夹菜,二月红不好拒绝,索性也未推辞。 不过,这副温婉关切的情景在其他人看来又是另一种想法。 对面的林怀瑾见着那两人似乎郎情妾意的眉目传情,心内一酸,突然重重地放下了碗筷,“二爷你们继续,我吃饱了。”随后站起身就往外跑去。 “一个丫鬟哪有同桌吃饭的道理,二哥哥,我看你们什么时候快打发她走吧,红府又不是救难所。”周兮辰瞥了她一眼,满脸嫌弃。 而欲言又止的二月红并没有听清耳边的言语,他只是复杂地望着她忿忿不平的背影,放下手中准备留给她的大鸡腿,眼神示意桃花后,并未多言。 林怀瑾在长廊里快步行走,想起二月红不明不白的态度,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模糊了双眼,不知如今该往哪里走去。 她不禁扪心自问,我林怀瑾的心意与其他女子到底有何不同? 难道在他眼中,除了丫头,其余人都没有任何区别吗?自己也好,周兮辰也罢,不过都是平常女子而已。可是,二月红为何唯独对自己如此温情,或许最难忘的温柔似水终将变成最大的伤痕。 随后而来的桃花望向掩面而泣的她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那半大的小子可真残忍,以后离他远些为好。” “是啊,可怜的李老头平白无故遭此灾难。” 听着过路小厮的喃喃之语,林怀瑾猛地一惊,突然忆起眼神冰冷的陈皮,她一把抹掉泪水,焦急地转头对着桃花询问道:“他们所说的可是陈皮?他现在怎么了?” 不知所措的桃花一抹异样一闪而过,随后紧紧地盯住自己的裤脚。 不管林怀瑾如何旁敲侧击,她都不再言语,无可奈何的她只能转头去寻找府中的管家王叔,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终于在角落屋里听着直叹气的王叔把白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述说了个大概。 原来当时她在街上走丢后,急不可耐的陈皮便前去询问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老人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陈皮见此大怒,趁老人一时没注意,竟直接上手打了他。当时要不是桃花及时劝说,可能会闹出人命。二月红知道了这件事大发雷霆,就让他在后院罚跪。 “陈皮这孩子向来独来独往,虽说我不了解他的过往,但从没见过这样的他。”王叔的语言让林怀瑾愣了再愣,心里有种苦涩的感觉。 她想起丫头的死亡曾给长沙城带来的四场灭门惨案便是陈皮留下的残忍手笔,那深刻在每个人心里的血腥,刻骨铭心。 当时伤心欲绝的陈皮把罪魁祸首披在了拒绝卖药给二月红的药商和南河滩的小贩身上。因亡屠人,疯狂的行为着实可怕,但又该怎样客观的批判他? 如今的情况又因自己而起,林怀瑾怎么会装聋作哑的不了了之?她暗暗捏了捏手臂,又立刻偷偷地溜去了厨房,七手八脚的找出多余的残羹剩饭后,径直去了后院。 第八章 蹊跷的村民 月光射在斑驳交横的大地上,松风鸣蝉树影倾斜,后院冰凉的地板上跪着的小小的身影被拉得笔直。 林怀瑾东张西望不久后,轻轻地把带来的饭菜放在了陈皮的面前,只是深深地盯着他,还没想好劝解的措辞。而陈皮却眼神一闪,目光悠悠荡荡的飘向远处。 “赶快吃,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你的师父肯定不会发现。”林怀瑾走近了几步,幽默的言语终究卸下了他的心防,犹豫不决的陈皮还是端起饭来,立即囫囵了几口。 她见此有些酸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赶紧弄来几大碗水,直呼让他慢点吞咽。 十几分钟过去,擦着嘴的陈皮终于吃饱喝足。一旁的林怀瑾扫了扫他神色自若的面容忒自心惊,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知悔改。 她思索必不能让他继续视人命为草芥,如今时机大概已经成熟,必须加以引导。 于是她索性不管不顾地坐在他面前,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破烂的墙洞里还时常有大老鼠出来偷东西吃。奶奶一怒之下决定用开水烫死它,当时我也亲眼看到它痛苦地缩回了墙洞。” “老鼠本就是人人喊打,它的死亡估计不会有谁在意,可是几日后我在院子里见到它时,它身都是烫伤的白斑,居然腆着大肚子在笨拙地觅食。”说完后,林怀瑾愣愣地望着陈皮良久,不由询问道:“所以小橙子,你知道人的一生什么是最重要吗?” 一旁仍旧长跪着不肯起身的陈皮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安静地放下了碗筷,抬头认真地望向她。 起身半蹲的林怀瑾一愣,才又缓缓道:“生逢乱世天下,生命虽如无物,但一旦失去,那什么都不会再拥有。大千世界,再也不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存活于世,你说,那该是如何的悲痛欲绝?” 陈皮闻言低下了头,有很多话他都不明所以,但聪慧如他,立即清楚了她话中所指。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视人命无物,除了师父二月红,一切事物都是置若罔闻。 可当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真心时,他就有些不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是正确的,是否还要一意孤行下去?林怀瑾望着沉思中的他,认为他应该已经明白知错,便决定明天同他去向受伤的老人赔礼道歉。 …… 翌日一早,睡眼朦胧的林怀瑾早已收拾妥当,她一把打开房门,却发现二月红竟站在门前,他负手而立,静谧如山,似乎等了很久。 仍在气头上的林怀瑾本不想与他说话,但他却一手拽住她,一字一句地道:“陈皮是我的徒弟,我有责任去赔罪。” 原来昨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略微气消的林怀瑾干脆看也不看他,直接牵着陈皮快走出府。 看似同行的三人实则无交流,他们多方打听完老人的住址,寻找到后才被告知老人已经返回他的老家宁远村养病。自责不已的林怀瑾当然不肯轻易放弃,她当机立断,决定去一趟宁远村。 窗外的风景不停变换,从喧哗到寂静,瞬间已出了长沙城一段距离,车内的三人却依旧默不作声。林怀瑾偷偷地瞥向熟睡中的二月红,他似乎很疲惫,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其实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与立场去怪罪他,他为了自己已经做了太多不可能的事,况且眼前的男子又是心心念念的梦中人,无论对错,或许都应该坚守在他身边,直到他为了丫头赶自己离开,只有那样才能走得安心。 下定决心的林怀瑾紧了紧手臂,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感受自然的清新。 宁远村实则是城郊的一个以李家人为主的普通乡村,里头多的是留守的老人孩提,不甘平庸的年轻人早已远走他方。 三人下了车后,眼尖的林怀瑾发现不远处有一辆熟悉的汽车,不由怔了怔。 张启山?他怎么也会在这里?顾不了那么多,她立刻上前拉住一个恰巧经过的朴素妇女,正欲询问李家老人的住址,那妇女却大惊失色地甩开了她的手,竟是大喊大叫地向村里跑去。 被妇女惊吓住的林怀瑾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青天白日,难道我很像妖怪吗?”后头担忧她的二月红见此上前拽住她,林怀瑾与他对视一眼,终于还是真正的泄了气。 他们一路走进尽乎荒芜的村庄,逐渐迷糊的林怀瑾却突然脑袋一震,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仿佛这里曾经来过。 更加古怪的是,一路之上,只要是见到他三人的村民都大呼小叫,甚至一下子就跑没了踪迹。二月红眼疾手快才拉住一个腿脚不便的男子,那男子竟惊惧地蒙住脸,结结巴巴地道:“刚回家的李家老头住在……村西的第二间茅屋,求你放过我……” 放开他的二月红心里却越发不安,他们来到这里究竟是不是对的选择?继续朝西边走去,林怀瑾也变得十分慌张,她隐约觉得那些村民似乎都是冲着她喊叫,难道曾经的原主来过这里,而且还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人寻思着自己的心事,几座茅草屋也映入了眼帘。 陈皮率先敲门走进那小得不成样子的屋中,里面锅碗瓢盆十分杂乱,卖冰糖葫芦的李家老儿正平躺在一张破床上,古木无波。 身动弹不得的他一见到陈皮,混乱的气息又急促起来,二月红立即拽过陈皮,一边让他给老人磕头恕罪,一边言语解释道:“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是来赔罪的。” 老人闻言后神色才逐渐平静下来。愧疚的二月红又掏出不少银子,说明相请的大夫后,气氛才渐渐缓和。 “爹,你好多了吗?今天那个女鬼又……”从外头进来的妇女话还未说完,一见到他们,水盆竟哐当一声掉地。 她竟是村口第一个奇怪逃离的妇女,此时颤抖着身子的她只是乞求地指着外面道:“你……别杀我们,求你快走,宁远将军庙就在村南边的河流上。” 老人闻言瞳孔也不断放大,他许久不曾归家,但村中的诡事也是有所耳闻。 惊惧的他直挥苍手,让他们赶快离开。此时二月红无论说什么也没用,莫名其妙的他们怕引起老人伤口破裂,还是顺从地转身离了去。在走出了老人的家门后,林怀瑾突发奇想,预备去将军庙一探究竟。 …… 村中接近荒芜,而村边上一条由上而来的清澈小溪潺潺流动,除了带动些许绿意之外,还有地理的天差地别。它隔开了村庄与庙宇的距离,似乎是两个世界的平行时空。三人踏水而过,走进了那间寺庙。 庙宇空阔洁净且香火鼎盛,定有香客常常打扫。而高堂之上被供奉的竟是一个金戈铁马的正义将军,他目光炯炯有神,戎马一生的苍凉下,是无尽的万丈豪情。不过,林怀瑾扫过眼前正在忙碌的男子,自己猜测得没错,张启山果然在此。 “二爷,你怎么也会在这里?”里头正捻着泥土的齐铁嘴早就听闻到脚步声,如今被挡住光亮,抬头的他识人后便笑了笑。 但瞥见一旁的林怀瑾时脸色却是突变,正欲破口大骂,眼疾手快的林怀瑾立刻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地道:“神棍,今天我不想与你计较,要赔钱你找二爷要去。” 齐铁嘴闻言后在两人之间扫了扫,又愤怒地扯下她的手,只是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如今他哪敢叨扰二爷,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旁的二月红疑问地扫向两人,林怀瑾干笑了几声,只得搂住齐铁嘴的肩膀对着他挤眉弄眼道:“以前是有过一些小过节,不过现下已经解决,我们成为朋友了。哎,对了老八,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是我有事情要办,不过对外保密。”一旁与二月红寒暄的张启山突然插话,似乎是怕齐铁嘴泄露天机。 他清楚林怀瑾与二月红同行并不奇怪,张副官早就打听清楚,她是红府的丫鬟。不过对于她以前的来历两人就算是费尽了心思也没能探查清楚,仿佛她是凭空出现,世界上并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如今她出现在这个村子也是个意外?林怀瑾望着张启山投来的目光,心虚地隐了隐左手的二响环,随后坦然自若地迎接上去。 几个各怀心事,话不投机。二月红不知那怪异的妇女为何指点他们到这里来,也开始认真地打量起四周来。 此时的张启山却不知到底在翻找着什么,而一旁的齐铁嘴神思恍惚,突然茅塞顿开地道:“等等,你们听说过神庙中宁远将军的故事吗?” 第九章 宁远将军庙 “宁远将军是古代将军的名号之—,官至五品,三国魏朝开始实行这个职位,晋代照常沿置。在南北朝和隋唐时期只是将领之一,当时作为杂号、散号将军存在,而唐朝又变更为从七品武官散号。五代和宋代则用为武散宫阶称号,乃是正五品下。” 二月红的家族最熟悉的就是南北朝时期的历史,他能娓娓道出也不足为奇。可齐铁嘴却在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其实他口中所说的宁远将军并没有那么广泛,准确来说只是单指一个人。 “南朝时期的古荆州,也包括如今的长沙城,是兵家必争之地。当时驻扎在这里的重兵头领就是这位刚上任的宁远将军,他的姓名虽已经不可考察,但从史书记载中可知此人骁勇善战,曾一度让入侵的敌人闻风丧胆,护百姓多年安宁。” “不过可惜的是,有勇无谋的他后来在大意间中了贼寇的奸计,大婚当日战死在这里,这方庙宇就是当地百姓为了歌颂他的功德而建立的。” 齐铁嘴说完变得唏嘘不已,张启山则是疑惑不解地望向他,不知道这些话与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有什么联系。齐铁嘴见此得意地扫过众人不一的神色,才解释道: “当然,此人的故事不过算是众多历史英雄的功绩之一,但是,我听说他麾下的谋士是战国末期阴阳家邹衍的后代邹光漠,本人除了出神入化的军事玄学才能外,暗地里还研究长生不老,灵魂不灭等学说。” “在宁远将军战败后,忠肝义胆的他便护着将军的新婚妻子远走他乡,两人的去向众所分谈,至今都不可考证。” 闻言后的张启山还未等他落下话音,突然就恍然大悟。城外密林深处的古墓里头虽不知到底埋葬的是何人,但应该是邹光漠亲手所设计的,那么宁远将军这里就应该有另一块玉佩钥匙。 可是他们已经里里外外的探查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任何结果,那将军庙中哪里还能藏匿东西呢? 胸有成竹的他立即笃定地绕道在神像的后面,又几步攀爬上顶,接着竖着右耳轻敲了神像的后脑几下,里头确实是空心。 他谨慎地打开暗格,里头竟突然飞出两条黑虫,他虽侧身一躲,但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条狰狞的咬痕。捂住伤口的他犹豫几秒,还是把里头的盒子拿了出来。 “佛爷你没事吧?怎么会这么大意?”二月红与齐铁嘴一前一后皆是大惊失色地上前搀扶住他,嘴唇乌黑的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随后从包袱里掏出了一瓶白色的粉末倒洒在伤口处。 眼疾手快的林怀瑾也立即递过去一块白布,张启山疼痛缠身,只是半闭着眼接了过去。 “如果我没猜错,这便是那宁远将军的骨灰盒,佛爷,你该不会是要?”齐铁嘴惊恐地蒙住双眼,大叫着亡者莫怪。 但张启山却摇了摇头,这个骨灰盒明显已经被打开过,想必是有人在此下套,里面的东西早就被偷盗走了。几人面面相觑之时,皱着眉头的二月红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火种,烧死了两条诡秘的黑虫。 “师父,情况不对劲。外头冲过来一群村民,他们大多数都拿着利器,大喊着交出女鬼。”一旁事不关已的陈皮本就无所事事,但望着外面的事情,还是轻轻地道了一句。 林怀瑾听此脸色却越发难看,这里面就她一人是女子,除了是针对她,想不出还有别的人,看来原主与这个村庄有莫大的联系,突如其来的自己却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我们不想在神圣的将军庙前动手,你们还是快滚出来。”小溪对岸的村民们不停地叫嚣着。 被闹腾得睁开双眼的张启山撑着手,径直跨了出去。他扫了扫外面不妙的状况,立即大声道:“各位百姓,我是长沙城里的布防官张启山,请问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吗?” 闻言后的村民见他气宇轩昂,手里又握着枪,还是有些惧怕。在安静了一会儿后,他们又商量不久,才决定派出一个代表回言,“与其他人无关,希望佛爷不要包庇罪犯,我们只想惩罚害死宁远村人的那个女子。” 那代表大约三十七、八的样子,说话声铿锵有力,他说完后,手指竟直直地指向了林怀瑾,林怀瑾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拽住将要因此发狂的陈皮,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二月红即刻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也上前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口说无凭,你们有何证据?” “笑话,明知一死一疯,还问我们要证据。”冷笑着回话的男子让人扯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那个妇女挣扎着疯癫闹事,但在望向林怀瑾后,竟口吐白沫地晕厥了过去。 几人见此无话可说,十分清楚林怀瑾就算不是凶手,也与这凶案有莫大的联系。 “不要害怕,有我在。”担忧不已的二月红紧了紧她的手,念着人是自己带出来的,一定会完好无缺的走回去。林怀瑾点了点头,内心深处逐渐安心。 “大家听我说,我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待调查清楚后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张启山作为唯一可能震慑住他们的人,还是站了出来。 但村民似乎并不买账,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宁远村有一套自己解决问题的规则,更不需要旁人插手。不满的村民们一拥而上,直接就想把几人抓起来。 在几人之中,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另两人外,张启山也不愿意伤害无辜的村民,而陈皮在林怀瑾的身后也没能动手。 那些村民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抓捕了他们,随后趾高气扬地押解着几人来到了一个空阔的地方,那方的高地之中早已火势熊熊,他们二话不说,竟直接把林怀瑾押了进去,想要永绝后患。 “放开她,不然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陈皮狠狠地望向眼前的村民,动弹之间,绳子也快挣脱开来。男子见此立即上前紧了紧他的绳索,又顺势塞住了他的嘴巴。 不远处尚未言语的二月红望着火焰旁的女子,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已经死心塌地的视死如归。他的心突然一疼,忍不住高声道:“她是我的人,你们让我与她交换,有什么命债我一力承担。” 他刚说完,一旁的男子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杀人如麻的女鬼你们还帮她打掩护,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于是把他也押解了进去,成他的同生共死。 “红红你不要胡说八道,与你无关。”林怀瑾拼命地摇了摇头,她只想让二月红好好地活下去,以后他会有丫头,会有属于自己的美满,一定不能这样死去。 而已到她身旁的二月红却只是对着泪眼婆娑的她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意。曾经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任何女子,可如今的选择,谁又能道出对与错? 下头冷眼旁观的的张启山眼神突变犀利,他不由轻笑一声,自己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二爷英雄救美的时候可从来不曾犹豫,怎么上次我老八借点钱就……”齐铁嘴嘟囔了几句,右手掐指,还未等他计算的时辰到来,就听到远处跑来的妇女道:“村长不好了,将军庙有异变,宁远将军他,流泪了……” 第十章 千秋许诺言 夏季天气虽比较干燥,但将军庙地处至阴之地,常年寒凉且又连日下了几场大雨,因此变得异常潮湿。齐铁嘴随身携带的红色单斜晶系结晶的氯化钴与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气态水产生反应后最易潮解,自然就浮现出神像流泪的怪事。 只待迷信的村民们一拥而散地离开后,张启山便一把扯开绳索,又立即前去解开了另几人的束缚。“事不宜迟,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月红听此眼睛下意识地一眯,眼及之处,危机顿生。随着熊熊烈火的消逝,一阵白雾蒙蒙袭来,震惊的齐铁嘴也快速地掏出了他的罗盘,各爻象都为阴爻,卦象大凶,明显是陷入了阵法之中。 他抿了抿嘴,无不激动地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邹光漠自创的行兵阵。” 行兵阵顾名思义就是行走的士兵,中幻象者便会看到无数的千军万马奔驰而来,一般人陷落绝对会尸骨无存。 几人眼看着古代的士兵跨着战马奔涌,二月红当先前行半步于右护住林怀瑾,陈皮也随之在左方站稳,齐铁嘴则惊恐万状地躲在了张启山的身后。 幻象永生不灭,除却死亡,否则此阵无解,更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身在其中,无法从里破解,这才是行军阵真正厉害之处。 上前的士兵随着时间的推移竟越来越多,打斗多时的几人在应接不暇之间已逐渐体力不支。林怀瑾除了担忧不已更是如履薄冰,举目四望的她瞥见近处一只长矛直朝二月红刺来,立即侧身一动,扑腾着挡在了面前。 二月红见此大惊,还没等他伸手阻挡,那士兵竟然木然地收回了武器,继续朝其他人发动攻击。林怀瑾后怕地与二月红四目相对,两人正要言语,只听得一声剧烈的枪声响彻云霄。 众人闻声一怔,不出片刻,迷雾竟大肆散去,青天白日之下,哪里还有什么古代的士兵,眼前只有一个似笑非笑的女子带领着一众人正淡定地望向他们。 反应快速的张启山抑制住脖颈处传来的隐痛,上前几步道:“今日多谢江少尉出手相救。” “佛爷客气了。”女子摇了摇头,早有预谋的她本意也不是想出手相救,假意推脱举手之劳,实则内心讥讽为多,只道传言中通天人物张启山的本领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林怀瑾偏着脑袋望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遐想刹那后豁然开朗。 原来她就是长沙城中江大校江易海的义女江离,他二人在长沙城也有一袭之地,与张启山算是上下级关系,其中更多了些竞争的意味。 一旁的张启山说完后身形晃荡,只感觉伤口处的疼痛更甚,便在齐铁嘴的搀扶下,快步离去。而二月红感激地朝江离点了点头,又瞥见一旁仍木然着的女子,以为她惊吓过度,直接攥紧她的手,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汽车缓缓离开了宁远村,斜躺在二月红宽厚的肩膀上,林怀瑾感慨万千,只想着若是能这般一辈子,哪怕她用性命相抵又有何妨。 微闭着眼的二月红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莫大的情感肆意流出。当时情况紧急,她却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替他挡矛,此番行为定是生命相许的真情。 如今,他已下定决心,永远都不会辜负这份情意。 …… 等三人回到了红府时,天色已晚,落日余晖也抵不住奔波劳碌的倦意。独自在厅中用餐的红太爷见他三人回归的脚步,似乎有些生气,他筷子使劲一放,即刻就让二月红与他进屋谈话。 林怀瑾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从此以后,二月红只在清晨学戏,傍晚下棋,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过府门。 一日晨曦朝阳未出,安睡着的林怀瑾蒙着棉被也能听到那不远处传来的咿呀唱腔,她索性一跃而起,直接怒气冲冲地奔赴后院。 本想大喝一声的她望着不远处正在教唱的红太爷,硬生生地转变了语气,柔声道:“大叔,打扰一下,我能不能和红红一起学戏?” 红太爷闻言,转身愣了一下,还是惊讶地点了点头。她的声线比之二月红较为沉静,不过也算是根正苗红,既然有对这学习的喜好,自己再收一个弟子何乐而不为。 “如此甚好,那今日便与我一起前往梨园,先去看一看,学戏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或许是新收了一个弟子,红太爷突地喜上眉梢,决定先带两人去熟悉一下上下台的流程走位。 既然要学戏,那就得认真学,不止要唱腔优美,连习惯性的一个表情、一个手势都必须分毫不差。 毕竟二月红虽说身为梨园的管事,因经常流连烟花之地,也不曾多去。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一个大好时机。 …… 三人到达梨园时,戏班好戏刘海砍樵正开锣。“家住常德武陵境,丝瓜井畔刘家门。” 哈欠连天的林怀瑾强忍着困意观看了一会儿,随后扯了扯二月红的衣袖,便起身与他一同去后台转悠清醒。 今日的戏目安排并不多,因此后台并没有几个人。无聊的二月红望着眼前的盘盘罐罐,突发奇想地拉着她坐了了下来,又神秘地用一张花布遮住铜镜,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目瞪口呆的林怀瑾愣了一下,只是乖巧的没有动弹。二月红见此随手拿起彩笔,认真地往她脸上涂画,望着她一直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别害怕,放心有我在,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林怀瑾闻言后惊喜不已,曾围绕她多年、以为一生羁绊的话语,终于有幸耳闻。这里并没有丫头,难道真的是对自己说的吗?为何会感到那么的不真实。她很想询问清楚,但终究开不了口。 花布一放,铜镜里的女子美得不惹尘埃,额头上的红梅鲜艳夺目,像是从古书里走出的蒹葭淑女。 就如此间出了戏班,林怀瑾第一次主动地挽住了二月红的胳膊,正欲与之归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却突然跌倒在了两人面前。 一旁最先察觉的二月红立刻扶起那个小丫头,那丫头抬头瞥了他一眼,脸色突变绯红,好久都嘟囔不出一句话来。二月红见此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对面的面摊上,叫了两碗面。 后知后觉的林怀瑾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偷笑着跟上来又在不远处忙碌的丫头,小巧玲珑的她动作麻利,打起下手来丝毫不马虎,比起笨手笨脚的自己,不知强了多少倍。 “哥,你们吃面。”丫头腼腆地端过清汤面,她的话还未说完,林怀瑾却突地站了起来。 果然是丫头,本以为一切都不会再发生,原来该来的终究会来,该走的总会离开,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蔓延身,仿佛血液也停滞了一般。 第十一章 心悦君不知 “二月红,你最喜欢吃的,一直、便是这碗阳春面,对吗?” 林怀瑾紧紧地凝视着他,不想放过他任何的神色动作。正津津有味的二月红听言后只是怔怔地望着她,不知为何会有这突然一问。 其实,此时的他对于面前的清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但因不明白她口中到底有何隐意,也不敢随意回答。而他的这番犹豫呆滞在林怀瑾的眼里就成了别有深意。 她嘲讽一笑,内心是从未有过的伤悲。 就算是她先出现又如何,二月红未来相守之爱的终究只会是丫头。可是,还没有认真的与他看过落日,还没有完整的与他度过漫长四季,还有更多的故事没有分享,难道这么快离去的时机就已成熟,到了自己应该自觉成的时候? 悲痛欲绝的她摇了摇头,对外界的喧闹充耳未闻,又故意忽略掉二月红的喊叫,一个人走回了红府。她静静地锁上房门,又随意地躺在床上,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紧蚊帐。 是回去吗?趁着还未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趁着还未入戏太深,别再执迷不悟。还是执意留下来?二月红还未真正喜欢丫头,而自己近水楼台还有更多机会,放弃是懦夫的行为。 两个相对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不停闪现,她决然地闭上眼。 是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来从很久以前,早已泥足深陷。 这样的胡思乱想,困意也逐渐来袭。迷蒙之中,只听闻哐当一声,斜眼里映入了一抹模糊的红色,可头却沉重得如何也睁不开双眼。 …… “桃花,今晨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有点困呢。”打着哈欠的林怀瑾伸了一个懒腰,望着门前的一团绿衣,微笑着小声喃喃道。 本来低着头的桃花闻言惊喜地望着床上已经清醒的女子,禁不住哭腔着道:“林姑娘,你终于醒了,三天三夜,二爷一直都守着,你……” 床沿边的二月红朝桃花挥了挥手,也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语。 林怀瑾听此却是一惊,这才察觉到面前斜靠着的男子,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此时他的眼神黯淡无光,或许是几日的未眠未休,脸色也有些难看发黄。她又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双颊,心里更是无比心疼。 怎么会这样?自己没病没灾的,竟然会昏睡了这么久。她只隐约记得梦中的场景好像是一个古战场,有个身穿战袍的男子一直悲壮地让她赶快离开,随后画面一转,似乎又变成了冰冷而黑暗的棺木。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忆不起来了,不过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很真实,真实到她会以为曾经发生过。 “红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林怀瑾还是想要解释一下,可二月红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只是轻轻地拥她入眠,内心也由此多了几分安心。 那日林怀瑾在面摊的怪异行为他并不明白,可回到红府后的她房门一直紧闭,当他急切地破门而入,望着似乎了无声息的女子时,他的内心一紧,何时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竟偷偷地入了心间,再也让人放不下。 仍旧处于不可思议的林怀瑾则安稳地躺在他的怀里,还是悄悄地欣喜了一下。自己究竟是有多蠢,居然没能发觉到二月红的真心情意。 就算他从前多的是风流潇洒,但真正爱上一个人的眼神和逢场作戏时是完是不同的。既然二月红开始对自己上心,那自己就更应该迫不及待的抓紧机会。 想到这些,林怀瑾立刻跃身而起,又赶紧叫唤上桃花,在二月红不解的眼光下,另一手拽着王叔,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红府。 想要抓住他的心,一定需要彻底抓住他的胃。他三人不多时便满载而归,兴高采烈的林怀瑾一边积极地淘洗白米,一边轰散了其余的下人,只留下一个生火打杂的陈皮。 陈皮从小便四处游荡,年纪轻轻就历经沧桑,但对于厨房之事也是一窍不通。同样并不精通厨艺的林怀瑾七手八脚地切菜倒油,不经意间低头望向一脸黑灰的陈皮忍不住开怀大笑。 “小橙子,你的脸……”她转身舀了一瓢水,正准备让他洗洁一下,却又突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大叫着不好的她赶紧往里掺了一半的井水,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就如此忙活了一段时间,林怀瑾的几样家常小菜终于大功告成。她顺手端起一碗冬瓜汤,邪气地冲着角落里的陈皮示意,陈皮嘴角抽动,禁不住她的一再催促,还是皱着眉一饮而尽。 他年纪不大就早已能吃苦耐劳,在风餐露宿的几年里,什么东西都曾尝过,可这却是他第一次自愿且期许喝下这么难以下咽的汤,这种怪异的味道从此留在了他的心中,一留就是一辈子。 当下人把所有的菜样都端到桌上时,红太爷害怕林怀瑾逼他也一起吃,早早地就逃去了厅堂。 而落座的林怀瑾则一脸希冀地望向二月红,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些菜一定味同嚼蜡。可是二月红并没有半点不耐,他竟淡定地吃了许多。 正当要继续夹菜时,林怀瑾不由得拿走了他的饭碗,烦乱地阻止道:“你别吃了,其实我都知道,真的很难吃。” 眼含笑意的二月红见此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扬头凝望着她一本正经地回道:“不,你做的这些都比那面好吃千万倍。” “胡说八道!”林怀瑾听此立即甩开了他的手,脸颊也突变红润起来。原来他的心里早就清楚了自己介意的是什么,他的心究竟是向着自己的,就这波涛汹涌之间,内心深处压抑了半生的话就欲脱口而出。 “二爷,老太爷让你去一趟大厅,说霍当家拜访。” 林怀瑾还没有说出一个字,王叔的话突然传来,二月红见此便朝着她笑了笑,才起身跟随着王叔向厅堂走去。被打断的她顿时泄了气,也不知那些话以后能否还有勇气再说出口。 不过,霍当家?会是尚且年幼的霍三娘吗?她对于下三门没有过多的了解,只知道霍三娘年少时便钟情于二月红,其他过多的描述也没兴趣知道。 心烦意乱的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刚作画半刻钟,外头的桃花却欢喜地跑了进来,“林姑娘,快去院中看热闹!” 故作神秘的她顿了两秒,见林怀瑾还是自顾自地低头画画,不由气馁地道:“你不知道,周大小姐风风火火地跑进红府,却被霍当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那可真是为我们下人出了口恶气呢!” 第十二章 两情定长久 从百姓的传言中林怀瑾已大体了解过周家的来历,所以对二月红彬彬有礼的态度也不意外。 周家是从北平搬迁而来的大户人家,在长沙城里算是刚刚站稳脚跟,其祖上曾对红太爷有过一饭之恩,因此两家来往比较密切。而周兮辰仗着这份不平凡关系,经常无礼使唤府里的下人,人缘可谓是差到极致。 一边盘算思考的她随着桃花刚走到院子,便听见一女子冷声道:“臭丫头,红府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此刻院里的画面十分古怪,一脸委屈的周兮辰竟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对面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子则神色不惊,一袭月白的细长旗袍,气质典雅清冷,宛如秋风里的碧波飞荡,凉意四起。 府里路过的丫鬟都幸灾乐祸的张望议论,内心恐怕早就拍手称赞,而两头为难的二月红正欲劝解,却瞥见林怀瑾突如其来的脚步,眼神一暖,急切地迎了过去。 林怀瑾与他相视一笑,他竟自然地搂住她的肩头,走近后对着两人介绍道:“锦惜,兮辰,这位林姑娘便是我未过门的二夫人。” 他的话一出,院中的众人都惊奇不已。桃花见惯了她长久的悲泣,自然是最先替她欣喜的人。这犹如晴天霹雳突降,林怀瑾形容不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那是等待多年,白头一心人的喜悦。 霍锦惜的目光随言沉了下去,嘴角轻轻下垂。她不大的年纪便被霍家之人推上了下三门之首,孤寂让她不停的狠毒强大,但二月红是她内心唯一的柔软,可从此以后,再也与她无关。 谁能料到他第一次唤她本名,竟然是在这种可笑的情况下。 一跃而起的周兮辰顾不得黄裙下的灰尘,只是不可思议地指着她道:“二哥哥,你胡说什么,她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二月红听此狠狠地皱了皱眉,又更加用力地攥紧林怀瑾的肩膀,其意味不明而喻。 周兮辰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红家与周家从来都是默认他们的两小无猜,这些不可能是真的,她决不会相信。 “不可能,这都是假的……”她一边大声置疑,一边慌不择路地跑出了红府。自己同那些名媛望族争风吃醋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得意的竟会是一个丫鬟,这一切不会如此发生的,她一点儿都不相信。 而霍锦惜嘴里道出恭喜,脚下也识趣地退出了红府。她晚了一步,她永远都晚了一步,一贯就会掩饰自己真正心情的她现在似乎有些例外,怎么也挤不出一丝微笑。 “红红,她们都走了,你以后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林怀瑾愣愣地盯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曾经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远远的望着自己心爱之人,却永远不能靠近。 因此二月红不会选择这样的自己,比起她们,自己并没有什么出色,甚至毫无长处。他不过只是以自己为借口让她们离开罢了,认真的话便会输得一败涂地。 一旁的二月红见此突然便挡住了她的视线,又温柔地举起右手,“瑾儿,沧海最是难为水,巫山终究不是云。天地之下,唯有一个你会让我心动思念,你可还不明白我对你的那份心意?” 瑾儿?不知为何,林怀瑾却突然闪过一个关于书信的念头,她不敢细思,只是呆愣当场,反复确定这不是一场梦,一场经常都会做的梦。二月红以为她仍在怀疑,于是毫不犹豫地拽住她的左手,又郑重其事地与她十指紧扣。 指尖微凉,反应迟钝的林怀瑾终于喜形于色地点了点头。从此以后,她不愿再去烦恼未来之事,只想在乎此刻拥有的朝朝暮暮。二月红,既然你诚心诚意,那我便放手一搏,赌一把风月君心。 突然过来的王叔望着如胶似漆的两人,忍不住微笑地咳嗽了两声,小声传达道:“二爷,佛爷府上的张副官求见。” 二月红听此一愣,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从府门外踏进的张日山一脸忧愁,他还未作揖发言,竟直接朝着林怀瑾招了招手,林怀瑾见此疑惑地走了过去,张副官接着才小声地请求道:“林姑娘,你能先把那二响环借还给我吗?” 闻言后的林怀瑾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不是她硬占着不还,而是已经努力了几天,这二响环根本就不能从她手腕上脱下来。 她无奈地伸出左手,张日山顺眼不解地扫了扫,她手腕上是一圈深深浅浅的红印记,想来是弄不下来。他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能请求道:“那能否麻烦姑娘同我去一趟张府?” 林怀瑾呆立当场,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同去张府?”这似乎并不是她的意愿,但二响环确确实实是被她收下的,她怎么也不好拒绝。 不远处的二月红见他二人窃窃私语的情况十分不对,便也应时走了过去。张副官明白现在已经瞒不下去,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道出。 原来不久前从宁远村归来后,张启山的行为便越发诡异,他总是反复无常、暴躁易怒,最近更是连重要文件都会经常签错,今日一早,他竟痴痴傻傻的谁也不搭理,似乎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这种情况张启山倒是有过一次。 林怀瑾清楚的记得,后来的矿山一行中,他被心魔魇住后神志不清,幸好得益于张家老宅的庇护换血,这才解除了心魔,消除掉身上的邪气,彻底恢复正常。 不过,那只能有一次机会,这一回,当然不能用那个同样的方法。 …… 再次坐在那熟悉的汽车上,林怀瑾却翻来覆去很不安稳。她瞥见二月红正紧蹙着的眉头,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止是因为出现的这件怪事烦恼,她想,等会儿若是她直接掏出二响环,二月红定会有所误会,可是玉佩的事剪不断理还乱,到底又该怎么解释? 在她再三思虑的功夫,张府已到。三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府里,敏感的林怀瑾甚至觉得门口的亲兵张夜都对着她挤眉弄眼,越发不安的她只好低着头加紧脚步进屋。 大厅里的张启山正蹲在茶几下低头写画,不像是六神无主的痴傻之人。一旁突然跳出的齐铁嘴立即拦住了三人的脚步,他苦大仇深地指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凶丫头,你可别自讨苦吃。” 他一早便被张日山威胁而来,又被发狂的张启山平白无故地揍了一顿。 二月红见此担忧地拽住欲前行的林怀瑾,林怀瑾则回头冲他点了点头,又扫过张副官希冀的目光,不由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把挽起袖子,露出左手的整个二响环,逐渐走近对着张启山道:“你没事吧,佛爷?” 突然一震的张启山闻言后急切转身,竟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第十三章 双蛊虫入体 二响环对张大佛爷是什么意义,长沙城里谁人不知,如此珍贵之物,更不可能随意留给一个陌不相识的女子。本想上前阻止的二月红突然停滞了脚步,脸色也在打望之间越来越难看。 他突然忆起大义凛然的张启山在宁远村时对林怀瑾若有似无的庇护,原来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当时两人应该就已相识,但熟人对面却能完不露声色,他不敢再推测下去,只觉得突然出现的她似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自己才是一无所知的唐突者。 可笑的是,预备共白头的两人之间,从相识到相知寥寥一月有余,一切都如想象中的那般圆满,可终究还是不够了解。 “这怎么可能?佛爷不会是故意揍我的吧?”鼻青脸肿的齐铁嘴惊诧地望向安静下来的张启山,只认为十分不可思议。 他从早晨起就被迫留在这里望风观察,可病情反复的张启山一直都是魂不附体的模样,但凡一有人靠近便会发狂大怒,严重的话,就会如他一般教训惨痛。 不过,靠近多时的林怀瑾非但没有任何事情,还镇定了他起伏不定的情绪,难道这就是二响环的隐含威力? 目光游离不定的张启山自然不清楚几人的思考,他只是继续自己手里的胡乱图写,而另一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林怀瑾的胳膊,相反又紧了几分,近处的林怀瑾挣脱不开,可又不敢望向二月红求助。 “佛爷一定是中了厉害的蛊毒,而且还是两种不同种类的虫蛊同时进入体内。”化千道默默无语地把完脉后,是少有的一脸凝重。 惊诧不已的张日山顿时脸色巨变,二月红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宁远将军庙里的那两条恶心黑虫,不过可惜的是已经化为了灰烬。 “这种毒蛊,我一个大夫只能稍微抑制,并不能解除,如果有可能,我建议你们尽快去一趟苗疆求药。”化千道向来医术高明,他的话自然是唯一的办法。 可张日山却犹豫不决,他知道这种情况不能拖延,但是佛爷看重的根本不是个人生命,长沙城里的几大势力都虎视眈眈,必须要好好安排一下为好。 更何况他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没有二响环在此,溃散的精神是不会镇定,但林怀瑾又是红府之人。 二月红向来通彻,几句话之中已然明白,他只是笑容满面地随意坐定,又佯装漫不经心地对着林怀瑾道:“依我看,那你就留下来,暂时照料佛爷。” 他的话一出,三人皆是愣了愣。 其实这负气的一句话他刚说完就已悔恨交加,可不知为何,心里的那股闷气就算是明白她有难言之隐,也怎么都控制不住。低头不语的林怀瑾闻言也气上心头,于是反口讥笑道:“行,你是红府的二爷,我是红府的丫鬟,可不都听你的。” 空气中的静谧都燃烧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还未等齐铁嘴两人找借口离开,面无表情的二月红立即出了张府。林怀瑾见此目光呆滞,失落地摇了摇头后,不由笑出了声。 他依旧是离去了,对于自己竟没有一丝犹豫,说好的沧海与云不过都是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罢了。 …… 近两日以来,林怀瑾便得过且过般住进了张府,她又能如何,一切还不是身不由己,不如随心而动,何必事事当真。而张启山的精神在二响环与药物的压制下,也逐渐开始好转,有时也能说出几句正常的话语。 闲来无事的齐铁嘴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林怀瑾向来对奇闻异事颇感兴趣,因此也趁机偷学了两招,正当她与齐铁嘴由于算法的新旧争论不休时,张副官却带着焦急的桃花走了进来,“林姑娘,你快回府去劝劝二爷。” 桃花一见到她就大声疾呼,她当然很清楚这几日住在张府里的事情肯定早就传得风风火火,但她不知道的是,二月红在其中也听了许多的闲言碎语,每日都在怡红院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深夜才回府。 红太爷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王叔便让一贯同她亲密的桃花寻来劝慰。 林怀瑾听此一怔,哪里还会犹豫,就是要往怡红院跑去。 闻言后的张日山瞥了一眼二楼紧闭的房门,示意齐铁嘴在此守候,自己先送她过去。齐铁嘴惧怕地摇了摇头,却只能在亲兵的押解下,不情愿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怡红院的外观豪华精致,青天白日里高声邀语,却丝毫不见有所收敛,那些雕梁画栋的背后,不知涌动了多少不可扼止的欲望。 林怀瑾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风月场所,周围的鄙夷声当然不占少数。但在她掏出不少的大洋后,见钱眼开的老鸨立即从敌视的眼光变成了点头哈腰的指点前路,不过里头烟花女子仍是撇嘴嫌恶,并没有好事者充当领路。 两人一路往里寻去,在歌舞升平的楼内,竟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张副官见到那些抛头露面且举止柔媚的女子,有些不自然的低头不语,连耳朵根都在不经意间烧红起来。 当他们踏进去二楼的雅间时,不远处的二月红正倚在木桌上独自饮酒,他的旁边自然还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二月红望向她的眼神一变,却又是仰头一杯烈酒下肚。林怀瑾见此内心的那股无名火也突如其来,她怒火中烧地抢过他的酒杯,又使劲地往地上一扔,“二月红你别再喝了,走,跟我回家。” 她抓住他满身酒气的衣领,又把他的右手往肩膀上一搭,准备带他离开,木讷的张副官也赶紧上前帮忙。 但一旁的女子却不满地拦住她的脚步,作为青楼的花魁,在众目睽睽之下客人被抢走绝对是天大的耻辱,她自然是不会允许。 “小红,她是我夫人。”迷惘的二月红立时扬头一笑,又迅速垂首不语,那女子闻言,也只能不甘地任由三人离去。 回到红府里后,张副官便脱借口离了去。整个屋里只剩下林怀瑾无奈地端详着躺在床上迷糊的二月红,随后上前摸了摸他微热的额头,便立刻让桃花打水过来,自己从旁照拂。 她刚轻轻地把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浑浑沌沌的二月红却眯着双眼,认真地冲她微笑道:“瑾儿,你怎么回来了?” 林怀瑾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仔细地替他掖了掖棉被。 从前她只以为他是永远的润和温雅,一生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唯一一次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是因为丫头的赎身之事,可如今才明白,年少时候的他也会沉不住气,放纵自己恣意任性。 二响环的事确实是自己不对,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但是,她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何谈彻底坦白。太多的烦忧一连袭来,略有困乏的她索性倚着床头,不想再平添愁思。 ……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二月红瞥见一旁熟睡的女子,晨曦的朝阳暖暖地照射在她白皙的面孔上,密而稠的睫毛轻颤,沉静的睡颜配上鼻息如雷的响动,却并不突兀。 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起身,又把林怀瑾环抱上床,自己则坐在了一旁。 “二月红,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下意识翻身的林怀瑾突然惊醒,瞥见凑得很近的俊脸,脸颊烧红得一跃而起。 闻言后的二月红微微一笑,“夫人,天色尚早,你可以再休息片刻。” “不用了,猪也该起床了。”羞涩的林怀瑾朝他怒瞪一眼,立即神色异常地下了地。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秀发,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有很大的歧义。 正欲解释一下,二月红却是偷笑着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袖,轻声道:“夫人,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佛爷生命垂危,走吧,快去张府。” 第十四章 草堂遇刁难 在怀疑与信任之间,他还是毅然的选择了同心如一。果然,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早已是他举足轻重的相许夫人。林怀瑾忍俊不禁,目盼心思的红红如今真的成为了她一人的二月红,她有些惊喜地拽住他的胳膊。 此生此世,定不会负君相思意。 和好如初的两人相视一笑,便是相携着前往张府。 不过,此时的张府却算不上太平,重兵把守下,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张启山的情绪并不稳定,里面焦急的两人早已齐聚一堂,只待二月红一到便即刻出发。 只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急促袭来,细心的张日山还未替张启山整理好随身包袱,疯癫的张启山竟大力地挣脱了他的手掌,朝着刚到府的林怀瑾奔去,同时又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林怀瑾窘迫一笑,手脚突地僵硬,气氛也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二爷,林姑娘,那佛爷的事就拜托你们了。”一旁的张日山向前几步,最先打破了沉静。 这一句深深的请求是他颇为沉重的托付,怎奈何他并不能一同前往,他不想清醒过来的佛爷因此怪罪他,他必须要留在长沙城替他撑起那一片宽广的天。 “你放心吧,定不辱使命。”闻言后的林怀瑾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张日山又推搡着安坐在沙发上的齐铁嘴,他认为齐铁嘴精通奇门八卦,便示意让他也一同前去。 齐铁嘴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无奈张副官手里的长枪正紧紧的抵在他的腰间。只是,当他望向林怀瑾嫌弃的视他为累赘的眼神时,忍不住朝天冷哼,自己必须要让这个凶丫头刮目相看。 …… 苗疆地大物博,泛指的不是丁点之地,而其中最为人说道的便是湘西。 它自成的部落至今都少有人胆大踏足,此地又是国内的腹地,地形多是丘陵且少平地,山脉之间连绵起伏,地势十分险要,古代就是重要的边防要塞。 四人下车行走多时,只觉得早已口干舌燥,于是寻人便问:“请问老伯,这里有人会解蛊吗?” 可那村民却是惊恐地摇了摇头,接着竟逃也似地离了去,而且一路向前,接连遇到的人皆是如他一样的反应。此季本就是炎热暑气正重时,他们只得寻觅一处阴凉先作歇息。 大口撕咬干粮的齐铁嘴一边狂扇着风,一边张口喃喃抱怨:“什么鬼地方,热死了。” “神棍,这可是你非要跟来的。”林怀瑾淡淡地笑了笑,这才注意到,路边的一个女子正朝向几人打着手势,她曾在聋哑机构助过教,于是立即机警地竖起大拇指回之微笑。 那善心女子约莫三十出头,她从小失声,额头上又有块不大不小的疤痕,因此至今未婚。但毫无顾忌的她向来胆大,竟带几人归了家中。 他们的寨子只是一个普通的苗寨,对外来人比较闭塞。寨中自家人都是以当地话交流,四人自然不甚明了,但林怀瑾却能轻而易举的明白她的手势。 她的祖母本不愿招惹麻烦,最后仍是在女子的请求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一眼便看出了张启山所中的二毒,其一为癫蛊,其二为情蛊。 癫蛊受毒后能使人心昏头眩,笑骂无常,或遇饮酒时药毒辄发,最易忿怒凶狠。而情蛊情则是蛊术中比较厉害的一种,能激发神秘力量使受术者死心塌地爱上施术者。 最重要的是,他所中的两种蛊毒都不是普通方法可消除的,必须要五大苗术家族的当家人才能为之一试。要想寻得此人,自然得继续往深山里去。几人也不再多做停留,向女子道完谢后,齐铁嘴占卜坎水为吉,便立即往北处攀登。 五大苗术家族看似神秘莫测,但因与汉人多有联系,风俗趋向同化。它们分布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各有其术数,其中最为说道的就是蛊术。 一般来说,蛊术只在女子中相传,里面用蛊的女子大多出神入化,但并不轻易出手。 况且,并不是所有的苗女都会使用蛊术,平常用蛊的女子也并不厉害,都是一般大夫可解的虫毒,只有北水寨的草鬼婆才是真正的蛊术奇才。 他们朝深山跃进,决心必须寻得解蛊之法。而道路越发狭窄,二月红望着一路护卫林怀瑾的张启山,也加快了轻盈的脚步。 几人从重峦叠嶂的梯田爬行多时,脚步似乎已直连云天,清澈见底的北水河穿寨而过,已彻底进入四面环山的境地。 还未踏入北水寨的寨口,他们便被人人欢呼雀跃的气氛笼罩。 连绵不绝的吊脚楼层层叠叠倚顺山势而建,个人房前的翠竹点缀绿彩,几人眺望着河对岸的喧腾,那掌舵者刚分给水手每人一束青草,又一齐投入了江中。 这便是苗族的一种水面划船比赛的传统节日,与端午相似,那青草自然是驱邪之用。随后村民们又都聚拢在高地上,那处的木桌上有供米一升,去毛白公鸡一只,以及一旁喃喃有词的巫师,这些都是为了以扫邪敬神。 据齐铁嘴了解过,苗人中的草鬼婆并不轻易露面,必须是自家族人以及传人才能得以一见。正当几人商量如何乔装打扮时,却听见高台上包着青头帕的中年男子大声宣布:“百毒不侵者,成为下届草鬼婆。” 原来龙船节只是设的一个幌子,这其实是他们最为重大的草鬼婆选任。那些身穿青色百褶裙的苗女们听此都争先恐后地掏出自己所喂养的蛊虫斗蛊,以指血亲自试蛊,蛊死者失败。 如此以来,要想解蛊,就必须夺得这个机会,可无蛊的四人只能坐以待毙。 蛊虫的制作方法是将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让它们在其中互相打斗,最后剩下来的那一只才能被称为蛊,几乎都是有毒的爬虫制成的。短时间之内,绝对不可能完成。 又是几个女子一脸憔悴地走下了高台,在毒蛇与鳝鱼的最后争斗下,以拥有毒蛇的中年妇女为胜。台上此时只剩下那圆领大襟短衣的中年女子,她神色高傲,恰似已掌握了主动权。 等她站定不久后,刚才宣布比赛的男子端上来一个蓝青的瓷杯,那女子皱着眉打开后,里头的七彩蛊虫不停乱撞,竟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随后朝着一旁的林怀瑾飞扑而去。 躲避不及的林怀瑾被那七彩蛊一咬,少许鲜血立即流出。一旁的二月红大惊失色,正想拽住那七彩蛊,脑袋空白的林怀瑾竟快速地止住了他的动作,不过只是持续了五秒的恍惚,居然没有任何不适。 北水寨的族人都知圣物七彩向来认主,若是旁人一碰,定是死无尸。他们见此不禁窃窃私语起来,那高台上的男子神色突变,似乎又得到传言,下台邀请道:“姑娘,本寨草鬼婆请你进去。” 扶住她的二月红担忧不已,他扫了扫那间紧闭的草堂,当然不允许她一人去面对,男子无奈,只得让两人一同进屋。 屋里比之外头昏暗不少,他们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看清。 烛台上的火光奄奄一息,堂屋中间有一盆乌黑发亮的水,而草埔上的老婆婆目如朱砂,肚腹臂背均有红绿青黄条纹,头发花白,正闭着眼喃喃有词,她听到推门的动静,只是平稳地询问道:“你们并不是我族人,来此地到底有何居心?” 说话间她竟又突然扔飞一条蜈蚣,眼疾手快的二月红随手接住,只觉得心神一怔,疼痛难忍。 “红红……我跟你拼了!”忧心如焚的林怀瑾蹲下身慌张地抱住他,几步就要上前同归于尽。一旁的草鬼婆趁机望向她的脖颈,可那却是雪白一片,并没有任何的标记。 她见此松了一口气,又扔过一颗黑丹示意她赶快给他服下,病急乱投医的林怀瑾来不及细想,自然心乱如麻的听了言。 第十五章 种情蛊何人 “你的朋友不会再有任何问题,这算是我对你们破坏北水寨重大事宜的小小惩罚。”草鬼婆冷冷的一声打破了林怀瑾正处于忧虑中的神思,闻言后也微微松懈了些许。 此话看似合理,实则不然,她的这一举动其实是故意让二月红陷入昏迷,自然是有需要单独言说的理由。 七彩蛊是北水寨历经风雨的圣物,除了每届的草鬼婆能养育外,其余族人一旦触碰,定会死于非命。 能与之接触的除了血育它的主人外,就是从小浸泡在毒物下的蛊女,可七彩蛊的由来已经长达一千多年,因此草鬼婆才会疑心几人是其余四寨的奸细。 “姑娘,你的先人是否是五大苗术家族的苗寨人?”草埔上的草鬼婆停了咒语,又缓缓起身,逐渐逼近着她问道。 地上的林怀瑾听此只是把昏迷的二月红小心翼翼的靠于一旁,才转而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其实自己并不清楚原主的身世,对于她的问题当然也不算欺骗。 草鬼婆微微一愣,探究的的眼神更是直击人心,胆怯的林怀瑾不敢有所隐瞒,于是便把自己来此地的缘由一一道出,试图打破她的怀疑。 “阿婆请您见谅,如有打扰实在是情非得已。其实我是长沙人士,是我的一位朋友不小心中了恶人的厉害蛊毒,所以是想请阿婆帮忙解毒。” 闻言后的草鬼婆打量着她的一脸真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可以为之一试。”既然几人没有任何破坏北水寨的意图,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不停道谢的林怀瑾便立刻出门把台阶下正呆愣斜坐的张启山带了进来,一旁的草鬼婆闭目塞听反手摸脉,又深深地凝望他多时后,竟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身体里的灵蛊已经入骨,那位背后的高人竟然会精通苗族失传多年的秘术――引魂之蛊,别说是她,就算是整个族里的登峰造极之人都不敢去尝试。 引魂之蛊是千年前北水寨的祖先所创,施术者每日都需要承受莫大的切肤之痛以及万虫蚀心,其中以情蛊为甚,只要一方背叛,男女两人都会死不瞑目。不过因为一次意外,早就失传于世,可如今此法重现,不知是什么人在后头操控。 林怀瑾见此也有了一丝慌意,若是连众人尊敬推崇的草鬼婆都不能解除毒蛊,那张启山只能是必死无疑了。 而神贯注的草鬼婆只是不止不休地观望着面前的男子,在转悠几圈后,眼神却突然凌厉地扫向她,接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应该是很爱这男子的吧。” 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是疑问,而是笃定。闻言后的林怀瑾不明所以,她自然是不爱张启山的,不过,这与解蛊又有什么联系? “想要老婆子我倾力相助,那最好是和盘托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休要再有所隐瞒。你可否解释一下,这情蛊的施主为何是你本人?”草鬼婆这么说自然有她的理由,她早已从中发现端倪。 既然男子已经入蛊有些日子,为什么此时的情绪会异常平静?若不是施术者留在方圆百米之内,他断然会疼痛难忍,发狂大怒。 “不可能吧?”林怀瑾听此却是大吃一惊,自己亲自下蛊这分明是无稽之谈,难道是原主的阴谋?但是以两人在长沙城里的初见来看,从前的两人应该是不相识的,既然是两个陌生人,那何来下蛊毒害这一说? 沉思中的草鬼婆见她陷入迟疑,突然又有了另一种猜测,不过,只有传言中的天巫才能以己之手,种蛊于他人之身。如此一来,天巫出世,天下定会不稳。 心绪不宁的她恍惚地点了点头又道:“这两种毒蛊都是蛊中极难学成的,但幸好癫蛊略显浅薄,花锦寨的巫师月如锦应该可以勉强一试,可情蛊无论谁都是万万解不了的。” “不过,如果你能找到下蛊之人,再让他亲手教你破解之法,那应该还有救。只是解蛊过后,你此生只能与他一生相伴,不得再与其他男子牵扯不清。否则,一定会当场暴毙。” 闻言后的林怀瑾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几步,内心深处犹如晴天霹雳次次划过。 她毕生皆是为红而梦,怎么会与其他人相守度过,上天的玩笑似乎太荒唐了。可不管是解不解蛊,她与张启山的命运都已紧紧绑定,只是单死或者同死的差别而已。 紧紧地凝视着眼前仍旧昏迷的二月红,他是那样恬静,就如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淡雅极致。曾经一百年都不能舍弃的人,现如今却因生死要被迫抉择,可她仍旧坚定,就算至死方休也不会改变。 “瑾儿,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蜈蚣的毒性已过,苏醒的二月红一直左顾右盼,直到望向完好无缺的林怀瑾时才松了口气,不过发现她突然渐变苍白的神色,又变得紧张不已。 林怀瑾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领着他两人出了草堂。 草鬼婆已经告诉过她,五大寨中以花锦寨为中央,只有花锦寨的巫师才拥有还魂之咒,她已经把张启山体内的癫蛊毒素彻底排尽,只差引出灵魂即刻,而且又亲手写好访帖,让几人不会引起多余的误会。 她还特意叮嘱林怀瑾,她万毒不侵的事情已被五寨中人得知,他们都惦记着以她的血液养蛊,让几人的行迹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 他们念着草鬼婆的叮咛,待重谢过后,也不再叨扰,又重新踏上征途。 …… 花锦寨的地盘有北水寨的两倍大,其中只有一面环山,另几方则被溪流紧紧包围。奔波多时的林怀瑾对于这里的青瓦旧屋、鹅卵石小路上带月荷锄归的寨民生活十分向往,再加上道路两旁各式各样的珍稀花草,竟有一瞬间天外仙境的感触。 感受自然的她想象着在入夜以后,能够聆听着河流划过的声音逐渐入睡,就像是雨水打在屋檐上的滴答声一样舒适,可以说那真的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情怀。 因得了草鬼婆的访帖,他们很快就被指点到了巫师所居之地。那巫师行迹诡异,虽已答应救治,但除了张启山以外,拒不接见其余人。 传信的门人带着张启山进了屋,外头的几人只好原地等待。但是左等右等,却没有任何动静,幸好还有好客的简朴村民自制的米酒为伴,其味甘甜,也能细品出淳清。 在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下,闷头闷声的张启山被送了出来,门人在递给林怀瑾一张简单的字条后,又道:“蛊毒已除,只需要再隔几个时辰,他便会真正清醒,你们别在苗寨里多做停留,一定要赶快离开。” “多谢巫师出手相救,我们定会听从劝告。”二月红闻言后又是一番感谢,随后立即听言地带领着几人迅速离去。 好奇不已的林怀瑾却在途中仓促打开字条,又是细读起来,“祖先预计的时辰果然是分秒都不耽误,既然你已归来,那我多心奉劝你一句。莫再执着,放下执念方得始终,对了,癫蛊易破,情蛊难容,烦再多思量。” 第十六章 大凶之卦象 这不明不白的两行黑字让浏览过的几人都为之一怔,可他们不管如何冥思苦想也分析不透其中的意义。 但一知半解的林怀瑾在扫完后却突然变得无比苦涩,虽然她对前半句话满腹狐疑,但后面的那句关于思量的语言是再明了不过了。 现今所有的人都以为张启山的蛊毒已经解,但她清楚的知道,那与自己生生相息的情蛊其实是无解之蛊。想到这些,她下意识的眉头紧蹙,怎么也抚不平那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忧伤。 四人的下山之行越发匆促,可脚步再急也抵不过深重的天色,但他们依然决定听从花锦寨巫师的建议,一定不作停留,最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等等我呀,这里会不会有蛇?”落于人后且步伐缓慢的齐铁嘴心中更是惊恐,忍不住大声叫喊道。 他早在多时前就算出此行是大凶之卦,虽说卦象显示最后能化险为夷,但心有余悸的他还是一路喋喋不休,也增加了几分闹声。 探路的二月红一直紧紧地拽住林怀瑾的手臂,生怕她有些许意外。可在行走之时,不知出何缘故,林怀瑾的心突地一滞,她禁不住捂住隐疼的心脏,怕被人望出眉目,又立刻佯装着咳嗽起来。 给她细心检查过的草鬼婆说她以前体内的情蛊不知为何竟被尘封,但是在与张启山身体里活跃的蛊虫相感应后,如今已经有了苏醒的趋势。时间一长,她一定每日都会痛不欲生,若是不能解除蛊毒,那么这种引魂之蛊便会让她生不如死。 可如果是解了蛊毒之后呢,一心一意的跟随着张启山?她忧愁善感地撇着嘴,心里满是痛楚。 一旁的二月红闻声转头替她顺了顺气息,早已是更深露重的时辰,他怎么能没料到夫人身体单薄,禁不起长夜漫漫,于是立刻一手扶稳林怀瑾,一把将她负与后背。 林怀瑾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一轻,还未作出反应与说辞,二月红却不由分说地继续往前赶路。 他的肩膀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宽厚,但真的让敏感畏缩的她很是安心。 此时早已有满山遍野纷飞的乱舞萤火,叽叽喳喳的夏蝉喧对夜空鸣,林怀瑾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又扬手替他擦了擦汗,一滴泪突然忍不住就要划落。 这是自己日思夜盼的伴侣红红,不知还有多长的岁月能够彼此相守,她轻声细语,真的很对不起,二月红,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难过,可能,我真的要违背当初的誓言了。 …… 下山之后,路过初始的村寨,齐铁嘴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的熟悉汽车。 喜悦的他只道是逃过一劫,立即飞奔前去打开车门,可当他正准备上车时却听到草丛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只隔几秒后又突然传出一句话:“留下这个女子,你们大可以走。” 巫师预言的危险果然是猝不及防,毕竟是百毒不侵的稀有血液,心术不正的人自然早就准备好埋伏掠夺。 那领头的女子在黑夜里若隐若现,待她额上的疤痕部露出后,几人大吃一惊,竟然是白日间的那个善心女子,原来她根本不是聋哑人。 她的汉语十分生硬,仿佛是牙牙学语的新生儿一般口齿不清。此时她的面容竟格外狰狞,那手下的十多个寨民也顺时包围了四人。那些人见几位并没有合作的意图,竟没有一丝犹豫便一拥而上,双方即刻交打起来。 他们毕竟人多势众,二月红又觉得千奇百怪的毒物防不胜防,因此便十分小心。 但人群之中除了一位中年男子以外,其余人竟一直都不曾放毒,只是进行肉搏打斗。 他的功夫本来就是极好的,目前当然处于上风趋势,不过双拳究竟难敌四手,张启山又仍是呆滞状态,于是不禁指示道:“瑾儿,你与老八他们先朝边上的那条隐秘小道逃跑,我一人留在这里断后,保护好自己。” 林怀瑾当机立断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如今的三人都是他施展武力的拖累,自己又是主要目标,于是飞速地拽着两人往东边的田野跑去。 一旁的女子见此暗道不好,示意几人拖住二月红的脚步,她一人立刻追赶了过去。 天暗道路本就很难辨别,三人半路跌跌撞撞,不知不觉前方竟无路可逃。那片无穷无尽的山野横在眼前,后头穷凶恶极的女子又逐渐逼近,他们似乎只能束手就擒。 “完了、完了,死定了。”齐铁嘴惊吓过度地捂住了嘴,只是不停的大呼小叫。而眼尖的林怀瑾却发现了不远处草丛里正徐徐靠近的中型毒蛇。 它身上刻印着美丽的花纹,头部又呈尖三角状,且头背为暗褐色,躯体以灰白色为底色,一看便知是毒性极强的烈蛇。 对于步步紧逼的女子,她二话不说,闭着眼拽起蛇尾就是朝女子的方向使劲一扔,那女子来不及有所防备,竟被飞扑的毒蛇咬住左肩,她闷哼一声后快速扔掉长蛇,接着更是愤怒地朝着林怀瑾慢步靠近。 林怀瑾默默地数着步伐,而那女子不过百步终于倒地,可还没等三人缓过劲,谁知那会使毒的中年男子竟已领着两人急速地追赶了而来,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示意两寨民扶起她后,自己则亲自把三人押解住。 当他们退回到刚才打斗的地方时,矫健的二月红已经打退了五六人,剩下的寨民早就如一盘散沙,畏畏缩缩就是不敢上前。 “你们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中年男子见此不由大骂,想到他们听不懂以后怒火微减,又转头喊道:“快放下武器,不然他们三人立刻没命活了。” “你不要伤害他们,我不动手就是。”二月红在慌急的威胁下,也只能束手就擒、不再动手。 其余的寨民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立即唯唯诺诺的走上前,随后便听从指挥地把几人押进了不远处的一间破庙。 此时身受百脚蛇毒的女子还未清醒,但那中年男子显然已经等不及,他贪婪地掏出一把小刀后,又上前邪笑着对林怀瑾道:“姑娘可莫怕,我们只需要你一人的一些血。” 第十七章 引蛇出洞计 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在一处阴暗废弃的破庙里却闪耀出些许微弱的火光。那破庙四周皆是布满了尘土灰网,地面也被厚厚的湿苔所掩盖得没有光泽,若顺势一眼望去更是说不出的空旷与简陋。 只有深处的墙壁中央高高耸立着一尊不知名的佛像,可惜然面目非,辨别不出到底是彩塑还是石塑。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苗族的主要信仰是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等原始宗教的形式,因此对于外地人在这里建造的其余信仰当然不屑勤于打理,随后只能荒废落败。 此刻烛光下中年男子的眼里燃烧着太多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蠢蠢疯狂,尽管二月红拼命地挡在林怀瑾的身前也无济于事。 那男子为了以防万一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释放了无色无味的迷毒,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反抗。 迷糊的林怀瑾只能惊骇的紧闭着双眼,其实失血于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恐怖眼神之间的清晰杀意。逐渐迫近中年男子索性扬起刚才厮杀用过的大刀,一脸憋不住的狂喜。 可当他正准备砍下林怀瑾的右臂时,一旁痴傻的的张启山竟突地一跃而起,随之又举起腰间的手枪准确无误地展向他的脑袋。 中年男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是自己大意不够仔细,不过他在目光一扫后只是冷冷一笑,那其余的寨民见此竟不约而同地举起草堆里隐藏多时的长枪。 他们的动作十分整齐迅速,又从不忤逆上头之人的随口命令,对于侮辱骂言更是忍气吞声。如此看来,他们哪里会是突然组装而来的山村人群,分明就是一个格外注重纪律的预谋组织。 并且女子的汉语又格外生涩,完不像是中国人的语气,此前除了中年男子会用毒物攻击以外,其余的人一直都是未发一言的动作搏斗,为何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舍长取短可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歪头思考的林怀瑾在想通这些后,内心的答案也呼之欲出。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寨民,难道会是外国人的乔装之术? “张大佛爷你为何非要与我作对,我限你快速放下手枪,否则我不知道你下一秒是否还能有呼吸。”虚弱的女子在服下解毒之药后已经逐渐苏醒,可阴狠的她只是镇定地望着眼前的对峙,有些怒火因此一瞬间放大燃烧。 在这样一对多的情况下,张启山仍旧气势恢宏。他闻言后则是冷冷一笑,倒是一副很想赌一把谁的子弹更快的模样。 正当女子准备不顾中年男子的死活、直接开枪时,一触即发的斗争却由于外头突然传来的一阵轻微脚步声打乱,本有些惊恐的中年男子闻声喜上眉头,不想事实并不如他所想,闯进来的竟然是气势汹汹的张副官。 他带领的的张家亲兵人马众多,女子见此脸色不由一变,还未等他们真正动手,那些旁边的寨民皆是突然齐声倒地。 紧紧皱着眉头的张启山立即心急如焚地过去查看,他们眼珠泛白又口吐白沫,皆是服毒死亡的模样。没想到张副官的这一到来,竟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惶恐不安的两个领头人轻松擒获。 也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又怎么肯慢慢地暴露马脚。 早已恢复神志的张启山又是得意一笑,他早日便发觉背后有人在捣鬼作怪,竟会是这一群不知好歹的日本人。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他们不小心露出的图腾,也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他于是继续装作深陷蛊毒,暗地里却与张副官交流通信,如今才会万无一失的一网打尽。但可惜的是,这些打下手的喽啰已死,不过好在留下了两个重要的人物在,他不怕查不到背后的阴谋。 …… 解决完日本人的尸体问题后,张副官才押解着不甘失败的两人火速离去。 此刻的回归在几人眼里都是刻不容缓,他们一路心事重重,除了如鸟雀般叽叽喳喳的齐铁嘴外,都没有一丝笑颜存在。 当汽车行驶到长沙城时,林怀瑾已经困得睁不开双眼,但她因一直枕着二月红的胳膊入眠,睡得倒也算平静。 经过红府时,同样疲乏的二月红正要环抱着她进府休憩,但突然知觉回归的林怀瑾眼皮一闪,又不经意间瞥过正偷偷捂住心脏的张启山,他额头沁汗,明显痛楚已深入骨髓。 林怀瑾见此一愣,瞬间也没有了刚才的睡意,她立即自己挣扎着起了身,在二月红几人不解的目光下,独自一人回了屋。 不由忆起当时的场景,张启山也曾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情蛊犹存、与他人生命相连的事情? 她绝对不能这么自私自利,毕竟张启山的情蛊也不知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况且自己的情蛊又开始活跃,若不注重立场,两人恐怕都命不久矣。 回屋后的林怀瑾辗转反侧皆不能眠,眼见着即将破晓的黎明,忍不住心烦意乱地捂紧棉被,翻身便欲强睡。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就像那东边的一抹曙光,虽还未到来,可终究仍会按时白昼,而自己是否又能等到那归心的一天? “林姑娘醒了吗,我是王叔,有大事想同你说道。” 王叔对于他二人半夜回府的事情并不知情,只是估摸着日出时间便急忙跑来叨扰。 如今府里作主的红太爷不知所踪,他又不敢直接告诉二月红,只能找林怀瑾诉说几句。而随着王叔焦急的敲门与脚步下,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又是从天而降。 “王叔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出来。”悠悠苏醒的林怀瑾不满地揉了揉眼圈,还未等到彻底进入深睡眠,竟又得起身回话。不过在听完王叔的絮叨之后,她顿时没了睡意。 昨日陈皮竟因杀人罪被江离抓走? 原来在这不过短短的一天功夫中,宁远村村人竟然都被屠杀,村子里至今未发现有人生还,当时在现场且满手鲜血的陈皮自然被当作嫌疑人即刻逮捕。 第十八章 宁远村血案 所有的变乱似乎都连成了一条不平稳的长远直线,那线在迷蒙过后却弯弯斜斜的不知所踪,仿佛又回到了一切的起始点。 其实林怀瑾也不确定宁远村的血腥到底是不是陈皮下的狠手,虽说他如今年纪过小,但根据后来的故事去推断,杀人也能成立。 可不管事实的真实情况是怎样发展,她打心眼里是不愿相信的,她的心也不能看着如今的陈皮自生自灭。 既然没有硬闯监狱的勇气,似乎只能绕行去张府一趟。心绪不宁的林怀瑾并没有再让王叔去打扰二月红的睡眠,只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般地出了府门。 或许此时也真的应该单独的静一静,思考一下未来的变故又当如何去应对。 曾经为了不存在的执念反复煎熬,现在如愿以偿地来到这一个陌生的时空后,竟真的有幸与他相遇相知,可惜却不能相守。 而原本只当作是故事中的人物张启山却好巧不巧地打破了自己的设想,让自己从此以后不得不走进错综复杂的怪诞之中,倒真像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一出虞姬的苦戏一步行错,果然已满盘皆输。 “林姑娘,大清早的你怎么突然造访?” 就在这遐想的功夫间,黄包车已经停靠在了张府的门口。守卫在门前的张副官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动向,便也即刻迎面上前。此时的他一脸疲惫,拉耸的眼皮更是深深凹陷,一看就是整夜未眠未休。 进府的林怀瑾见此也忍不住提醒两句:“昨晚回长沙城时已近午夜,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倒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金刚骨呢。” 闻言后的张副官轻轻一笑,随即木讷地摇了摇头。毕竟守护长沙城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便应当努力坚守这份来之不易的使命。不过对于她的随口一问,心内不免难得一暖。 从小便是跟随佛爷打天下的人,好几次生死都无暇顾及,早已经成为了无坚不摧的张家战魂,却不想此刻也有人会关切到他的意外。 有些不忍的林怀瑾见此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拘谨,又自顾自地拿起晨报一扫,过后不久才开门见山道:“张副官,我想请问一下,江离她归不归佛爷管辖?” 一旁正倒茶的张副官听言一愣,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随后林怀瑾便仔细地把日前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闻言后的他也逐渐皱紧眉头,怨恼自己还是不够尽忠职守。 对于这些关乎百姓的生死大事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此上报,还私自捉拿嫌犯,不知背地里有什么企图与居心。 他二话不说,便立刻领着林怀瑾前去监狱探看。 …… 晨时的阳光已在高空中明媚绽放,可监狱的周围却还是笼罩在一片灰暗下,是永远跨不过的隔世高墙。 或许是压抑的环境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里头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一直都吵吵嚷嚷,实在是惹人无比厌恶。其实如此不平静的外观,只是因无人关注的忧伤罢了。 张副官等人气势汹汹的一下车后,那门前的警卫自然点头哈腰地放他前行。而里头的空气比之外沿更是暗无天日,有许多犯人蹲坐在铁门旁望穿秋水,可怎么也等不到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 林怀瑾向来怜悯之心最为严重,又总是看不惯人间冷暖,但明辨是非的她只是低头不语,下意识快速地跟紧张副官往前行进的脚步。 当他们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审讯室时,才听得里头有一丁点不平凡的动静。急切的林怀瑾窜进去四周一望,突然变得气急败坏的她忍不住奔腾上前与里面的人厮打。 里头包括江离只有三五个人在这里对面审问,而中间刑架上被捆绑的陈皮满身是血迹斑驳,那胳膊上的烙印更是触目惊心,此刻不堪重负的他已经昏死过去,而一旁的士兵正端着水盆预备再次泼水。 后进来的张副官不鸣则已,怒起来也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他不动声色地一脚踢翻水盆后,又佯装着恭维道:“江少尉真是好本领,下官想请问一下由你亲自审问的是什么案件,为何在佛爷查询的薄册上没有任何备案?” 平时不温不火的他一句话就说到了重点上,不过久居官场的江离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斜眼一瞥,只是淡淡地道:“张副官说笑了,只是这孩子杀人无数,我怕会引起公愤与恐慌,还没来得及上报而已。” 江离不过一句话便把自己的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任人找不出一点错误来。 “小橙子,姐姐在,姐姐来晚了……”含着泪的林怀瑾没空听他们言语官腔,她只是上下检查着陈皮的伤口,可又不敢触摸他,怕自己不小心会碰到他的痛处。 有丝意识的陈皮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到来,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对着林怀瑾小声道:“林姐姐,我听了你的话,再没有杀过人。” 他目光真诚,在奄奄一息之际,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认真。忍住眼泪的林怀瑾不禁点了点头,她相信他,相信这个陈皮不再是从前滥杀无辜的人,他会越来越平常,平常到彻底变成普通孩童。 想到这些,她便是要立刻带他出去寻大夫,一旁的江桥眼神一横,随即让人拦住了她。好不容易能得知的线索,自是不准让人白拿。 “这案件由我亲自审理,就不劳江少尉你费心了。”突如其来的张启山打断了几人的行动,他冲着林怀瑾轻轻一笑,那笑容灿烂,无言中竟刺痛了江离的目光。 而他到来后的一席话让江离彻底失去任何阻止的理由,失落的她只是敛了敛心神,作出了请的手势。 不过宁远村血案的指向嫌疑就是陈皮,因此让他直接出狱还是不妥,张副官便请了城中的大夫进来替他看病。狱中的林怀瑾陪同着忙前忙后,她望着一盆盆倒走的污血,心里更加难过。 陈皮的衣服都与伤口连成了一片,可他却没有任何哭喊,有的只是不属于伤者的平静。 “小橙子,你别害怕,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你。”替他敷好药后,林怀瑾不禁拽住他的小手,温言安慰。 他的心似乎也被一阵光晕所包围,没有了同伴的冷嘲热讽,府里的冷言冷语再也与他无关。这种感觉真的很温暖,让从来以阴翳对人的他有些想哭的冲动。 连老大夫都摇着头,忍不住感叹这小孩的坚毅。可比这苦痛的他都经历过,似乎逐渐不惧生死,其实是因从未了解过生命的意义。 等他睡下后,担忧不已的林怀瑾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走了出去。 第十九章 南朝折裥裙 据陈皮的供词所言,他当时因气不过村民们粗鲁愚昧的行为,便想砍下带头起事人的两根手指让他们有一个血的教训。 于是他独自一人埋伏在村长居住的房屋门口,准备他一进门就出手制服。可后来不知从何处飘散的迷烟四起,半蹲着的他头脑一昏,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处于这高墙四壁之中,而江离则把所有的尸体都扣在了他的头上。 如此几句言语一出,倒更让人怀疑江离的别有用心,可其中除了奇怪的迷雾以外,也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线索只能中断,忧心忡忡的张启山决定立刻去一趟宁远村进行现场调查。 事关陈皮的冤屈是否能够顺利洗刷,林怀瑾一定是要跟去的。她心里很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受到伤害,陈皮没必要再去宁远村惹事生非,他是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亲人,而自己又何曾不是在点滴相处之间,早已真心相付。 但这一次毕竟是瞒着二月红的个人行动,林怀瑾有丝心虚存在,一上车后就昏昏沉沉,始终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宁远村内的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时,骤然清醒的她才不适地揉了揉眼。 汽车平稳停滞,车内三人的嗅觉都极度敏感。 昏头转向的林怀瑾蹭了蹭脑袋,突然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于是放眼望去,一旁的张启山紧闭双眼,自己的脑袋竟稳稳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依旧一脸淡漠,更没有任何异样。大惊失色的她见此假装吸进了恶心的味道,立即慌乱地打开车门不停干呕。 她本就困得睁不开双眼,对于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是一概不知,可望向张副官异常惊诧的眼神时,还是有些无地自容。 跟随着下车的张启山疑惑地扫了扫她的窘态,随后递给她一方白色手绢。林怀瑾见此摇了摇头,“不必了,谢谢佛爷。”又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另一块绣有红梅的手帕随意一擦。 这方手帕还是她在红府刚学会刺绣时亲手所制,不过嫌弃难看,便一直没有送出去。 一旁的张启山尴尬地收回手绢后,又不自知地抿了抿嘴。 他的心已经不受控制,那情蛊蚀人,使人丧失理智,从而狂热疯癫。他的眼里似乎只存在林怀瑾的一瞥一笑,他不懂为何如此,只能掩饰般的默路前行。 …… 三人进村时皆是捂紧口鼻,一脸生无可恋,里面尸体的腐烂味更加严重,甚至达到了一定的地步。 炎炎夏日虽已逐渐消退,但腐败的程度仍旧迅速,眼见着十几具尸体毫无规则的暴露在外面,饶是盗墓世家的张启山也不禁火冒三丈。 江离美其名曰留下痕迹能够更快破案,其实是尸体的数量太大,根本不好也不愿处理。如现在这般受了风霜雨露,不仅味道令人窒息,连原有的线索都掩盖得再也寻不见。 张启山决定分头行动,挨家挨户进行探查,于是分配三人各自从东西北几方前去。林怀瑾其实并不情愿一个人在这个尸体满地的荒村兜兜转转,可迫于无奈,只能勉强同意。 “待本大仙好好看看,料他个天机泄露。”她佯装着齐铁嘴平时掐指断卦的模样,又郑重其事地东张西望,最后手指一抬,决定往北而去。 后头的两人见此摇头笑了笑,连张日山也不禁道:“林姑娘怎么学会了老八那套,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纵然步履匆匆,一路之上也少不了遍地的尸体,可惊惧的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得更远一些。 每经过一户人家,林怀瑾都仔仔细细的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不过每家每户遗留下的都是很普通的衣物以及农家具,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当她经过第五户人家时,却在床底尘封的木箱里发现了一件桃红折裥裙。 这长裙曳地,大袖翩翩如丝,金丝饰带又层层叠叠,表现出的是主人优雅和飘逸的气质。 都说魏晋风流、华袿飞髾,林怀瑾猜测这应是那时期的女子之裙。她没想到宁远村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子,表面的荒芜之下,竟然还隐藏着如此贵重的古衣。 除此之外,她还隐约觉得这长裙十分熟悉,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似乎自己的身形与尺寸都与主人无二。正待疑虑的她想取出细看时,窗外突然飞进来一个人影,又快速地用右手抵住她的额头。 “有鬼!”林怀瑾忍不住惊恐一叫,又迅速抱住脑袋,惊骇万状的她战战栗栗,不敢有所动弹。可多时之后仍不见其余动静,胆大的她只能微微抬头,朝四周扫了扫。 面前只有一个目光呆滞的男子,他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直都是一动不动的木然。 气急攻心的林怀瑾一把撕下额头的符咒,接着气愤不已地打量着他,竟然是那日在宁远村带头闹事的代表。他见此并不在意,只是不可思议地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还不消失?” 闻言后的林怀瑾白了他一眼,“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故消失,你不会是脑子吓坏了吧?” 宁远村的村民都太过迷信,总是神神叨叨念着鬼神。不过好在还留下一个活口,或许能探出事情的真相,她于是放缓语气又问道:“这位村民,请问你们宁远村的血案究竟是怎么……” 一边问话的她一边回头望去,可那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目瞪口呆的她这才回过神来,恍然疑上心头。一个村民怎么会有这么敏捷的身手,男子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三人带着各自发现的线索齐聚在村口,预备把所有的问题都进行一一分析。 首先林怀瑾发现的华衣似乎与此事无关,可以先暂时放在一边不谈,而那鬼头鬼脑的村民代表绝对有古怪,紧蹙眉头的张副官认为有必要调查一下宁远村的人口问题。 默不作声的张启山在点了点头之后,拿出了一颗黄铜子弹。宁远村的所有村民几乎都死于尖刀之下,而他却在东边的房屋外发现一个老人的大腿上中了子弹,但长沙城黄铜稀少,能拥有这种子弹只有日本人。 这么一来,事件就差不多能够大概还原。 第二十章 曲径通古墓 大感不妙的张启山立即快步走向村南边的将军庙,他似乎有了一丝隐约的预感,事情果然也不出所料,当他们急不可耐的远望过去时,一切都有了变化。 那间所谓的宁远将军庙已经被人力摧毁,藏在一片废墟之下的香火再也不复从前的恣意。 三人见此立即上前拨弄着无数的土墙石灰,倒是很想知道被埋葬在泥土下的真相。 一段时间过去,大汗淋漓的林怀瑾瞥了一眼毒辣的日头,“别找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她又赌气般地拾起一块大石头往地上乱扔。 一旁正仔细找寻线索的张副官呛了两口灰尘,这才发现将军庙里庞大的宁远将军石像似乎已经不翼而飞。 而本该安放在中央的神像竟变成了一位半掩在地洞里的日本兵,他死相十分凄惨,七窍内倒流的血液已经干涸,放大的瞳孔更昭示着不知名的恐惧。 有眼力的张日山立即上前抬开死人,那深深沉沉的黑洞就如此般的显现在三人眼前,里头涌动着的致命诱惑像一口古木无波的水井,缓急之下,或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收获。 不等从长思索考量,张启山便是立刻动身下去。 “佛爷莫慌,由我先行探路。”张副官见此立即抢在前头,谈话间身子便已进入了大半。 “抢什么抢,一个一个的下去不行吗?”林怀瑾复杂地摇了摇头,一腔孤勇的张日山确实不失为崇高而又忠心耿耿的大丈夫,内心的远大抱负竟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又从未设身处地为本身设想,或许不该深究,那便是他一生的使命。 只听地洞里不过几秒便传来了落地的声音,安下脚的张副官打量四周,确定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后,立刻在下头高声喊叫:“佛爷,没有问题!” 闻言后的张启山率先跳下去,林怀瑾愣了愣,比起死气沉沉的宁远村,还是后怕地轻轻一跃。没有想象中的着陆感,一旁护住她的张启山即刻松开她的肩膀,是丝毫无所谓的大步流星。 心内焦急的林怀瑾不安地揉了揉脑袋,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何他触动的感觉如此强烈,看来解蛊的事情已经火烧眉头。 幸好张副官对于突发状况的物品都已妥当备足,在一瞬间的漆黑下,是长久的光明之火。 这条细长的小道不知到底通往何处,狭窄的地道里幽深阴暗,几人慌急的脚步也被无数的尘埃阻拦。落后两步的林怀瑾故作无意地拽住了张日山背包后的小带子,略有感觉的张副官只是微微一怔,而张启山见此却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枪递给了她。 “真的是给我的吗?”毕竟从来都没有使用过手枪,一脸惊喜的林怀瑾忍不住豪气地比划了两下,等她回过头时,两人却已经前行了好远,她也只能嘟囔地撇了撇嘴,便是继续跟紧他们的脚步。 “林姑娘小心!” 随着这声而来的分明是一个庞然大物,它举起的巨大血爪有人的两倍宽大,似虎类犬的发狂身形不停晃动,更增添了画面的诡异感。林怀瑾还未来得及躲闪,矫健的张启山却是闷哼一声,与面前的怪物厮打起来。 惊骇的林怀瑾在呆愣数秒后立即手忙脚乱地抬起手枪一阵乱射,而那血爪却并没有如她料想般的应声倒地,竟是急速地消失在了前方的视野里。 待深吁一口气的她终于回过神时,便立即上前扶住将欲晃倒的张启山,“坚持住,佛爷。”便又掏出自己怀中的的手巾熟练的缠绕了两圈,大体上止住了血液。 幸好他被抓咬的伤口并不深,此刻神色也算镇定,应该没有大碍。 而担忧的张日山立于一旁,目光则是深远地望向了那怪物消失的方向,如这般战斗力迅猛的异兽,世上凑不足五个,难道真的会是梼杌? 梼杌也称傲狠,是中国神话中上古时期的四凶之一,最早指的是上古年间四位残暴的部落首领,后来被杜撰为本部落图腾的四种怪物。 它们的毛发很长,脸有点似人,嘴巴里的獠牙如野猪一般粗壮,尾长丈八尺,曾经也是称霸西方的顽石。可是作为能斗便不会后退的凶兽,怎么会因为一点杂乱的枪声就逃之夭夭? “佛爷,现下的危险太过未知,不如我们先回去?”忧心忡忡的张副官本想立即劝说他们回头,林怀瑾自然也认同他的观点,可张启山百无禁忌,竟不撞南墙般非要继续走下去。 他其实也发现了自己身体里的古怪,今日被如此凶狠的怪物咬伤也没有太过痛楚,仿佛拥有了一种神奇的痊愈功效。 …… 三人是一路的谨慎小心,在东张西望之间,小道终于也走到了尽头。 这不大的地界突然变得宽阔起来,虽说地架支撑稳当,但似乎离地面更加遥远。林怀瑾观测多时后,仍然未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价值,而对此似曾相识的张启山却恍然大悟。 这条宁远将军庙里的暗道竟然连接着的是这方墓地,竟然是这座密林深处的未知古墓。 那么日本人屠杀村民必定是因为古墓中的神秘物品,张启山狠狠一愣,这么隐秘的事件看来也已被日本人得知,他没想到利欲熏心的江易海为了自己的无限前途,竟然会与阴险狡诈的日本人合作。 提起这方古墓,不得不说一下几个月前的一个闲暇日。当时身为布防官的张启山突然收到了一封来日南京的快报,信上大概是说长沙城外的古墓里有开启强大兵力的神秘力量,必须保证那东西的绝对安。 当时的他其实并不相信,毕竟这附近的墓地无一不在他的掌控之下,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城外有什么比较充大的古墓,更加不可能拥有这种所谓似是而非的神奇力量。 不过为了打消南京方面的疑虑,他还是组建了亲兵亲自前去探墓。本以为是道听途说或者手到擒来,可最后却是无功而返。 当时江易海父女也混在其中,原来觊觎之心早就昭然若示。 他们一众人兜兜转转,终于在地图上寻到了传说中的密林深处。不过在到达之后才发现,那里只是一块普通的平地,除此以外,不远处的石刻上还有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宁为一将领,远胜儒书生。” 第二十一章 慕情千日红 当时的张启山并没有从这两句诗中联想到宁远二字,没想到后来略一思量的瞎碰运气,竟大有觉察。 不过若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的日探宁远村,便不会害得李家人无故满门灭绝。他喃喃自语,满心都是对百姓的巨大愧疚。 意气风发的张家族人凭着多年的下斗经验,在密林周围整整转悠了一下午,却怎么也摸不到任何关于墓穴的入口。 张副官由此以为这里的所谓布局只是故作玄虚,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古墓,随即也没有再进行过多关注。 他只是曾闲话时对在张府作客的红太爷随口提了一句,却没想到兴致勃勃的红太爷真的慕名前去,并且阅历丰富的他不负众望,竟真正进入了墓中。 而他从树洞里进入的墓道,便是现下三人所到达的地方。 不过那时红太爷在里头足足呆了两天两夜,却一直都不敢有大的行动。毕竟一般的大墓一定会存在无数环生的险象,且到处布满暗器,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可他在此无论触碰何地都没有任何的不适与危机,固执的他于是死守在墓地中研究地形,直到心急如焚的二月红以为他遇到危险前去营救时,他才疑虑重重的归了去。 虽说这趟斗下得莫名其妙,但好在红太爷还是发现了一些眉目。 墓底下栩栩如生的石墙上有几幅关于描绘五德从所不胜,虞土、夏木、殷金、周火的图画,其中五行以符号物质为标注,体现的是相生相克之理。 五德始终的创始人邹衍是阴阳家的代表人物,曾以日月星辰来代指朝代更替,算是玄学上一时长立的风云人物。 因此几人便猜测此墓的设计与邹衍有关,但因为春秋年代太过久远,便决定从他南迁的后人邹光漠开始下手。 艰涩难懂的南朝资料数多而杂乱,红太爷夜以继日的留在密室里翻遍了所有可能的书籍,终于在邹光漠的自传中发现了疑似玉佩的雏形。里头虽并没有提到它的出处,但应该便是开启墓穴的唯一钥匙。 由此才有了长沙城中张启山与另一人争抢玉佩的一幕。 但是现在似乎不应该再纠结于墓中的神秘力量,毕竟里面正有凶兽守护,各方势力也没有开启墓地之门的钥匙,可以让他们暂时喘息一口。 而陷入深思的张启山眉头紧锁,又突然想起不久前曾在苗寨抓获的两个诡异之人,他们自然不是什么善类。 他正想询问提审之事,一旁的张副官却一脸歉意地道:“对不起佛爷,我还未与你报告,今天一早宋长官让我释放了那两个苗寨的人。” “什么?”张启山闻言脸色忽明忽暗,虽说宋玉明这么行事自有道理,但他的此番行为无疑让人心寒。看来各方利益也不好平均,需要从长计议,才能打得敌方措手不及。 林怀瑾自然不便参与此中的事件,她只想着既然洗脱了陈皮的冤屈,当然是尽快赶回红府为好。 …… “大叔,红红现在应该不在府里吧?”从墓穴归来的林怀瑾一跃进门,正暗自庆幸间,却被院里浇花的红太爷一眼看穿。 窘迫的她只能紧张地对着红太爷不停地比划手势,脸上的微笑也越发讪讪。而红太爷只是摆了摆手,“快进来吧,他现在不在府。”便自然没有为难她。 不远处忙活的桃花见此这才偷偷地告诉她,二月红午时一醒便去了通泰码头,她也只是听说有人在那里倒买东西,其余的就并不清楚。 闻言后的林怀瑾则松了一口气,随后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地里的东西除了拥有特殊意义的,自然是不会长留于手。通泰码头便是红家的倒卖之地,专门从事一些古董交易的活动,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在九门的地界胆大妄为,想必今天所遇的问题很是棘手。 闲下来的她在替陈皮换了新药后,正预备去后院陪伴红太爷一起讨论花草之道,却望见不远处的二月红竟疾步匆匆地朝府里走来,她于是佯装作刚起床的迷糊模样,对着刚到府的二月红盈盈一笑,“红红,早上好!” 心事重重的二月红自然没有料到她今日的所作所为,他只是微笑地绕过她,径直对着忙碌的红太爷扬起了手中之物,可还未等红太爷有所表示,一旁的林怀瑾却大叫一声,口中之言差点便脱口而出。 二月红手里的那块玉佩居然是有关自己身世之谜的奇怪绿玉,大吃一惊的她不禁上前接下细细打量,随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上面的图案与她之前的那块玉佩似乎一模一样,但其实只是两两相为对应,细看之下完不同。不知这块玉佩又从何处得之,是否是原主的亲人已经寻来? 本想继续询问的林怀瑾突然扫过一旁两人的疑问眼神,在略微挣扎一秒,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笑道:“红红勿怪,这难道不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闻言后的红太爷在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后,识趣的不再逗留。而严肃的二月红也突然哑然失笑,眉间的那抹忧愁终于抚平。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也是,自己似乎还未有所表示。 突变正经的他随手摘下一旁盛开的千日红细心地别在她的发际,又轻轻地吐出一句话:“瑾儿,红府的一切都作为你的聘礼可否能行,我二月红今生不为金银财宝,不为儿孙满堂,只愿你能笑颜常在,长命百岁。” 林怀瑾听此一愣,其实不过一句笑言罢了,二月红却如此认真。 她忍不住转身偷偷地擦掉眼眶欲涌出的泪水,二月红你可知,我的一生已经烙上了你的印记,未来如何都不再重要,只要你能一世安好,便已足矣。 只是我终究不能见你无忧,余下的岁月悠悠,我都会尽我所能的永远为你祈祷。 深情似海的二月红见此拍了拍她抖动的肩膀,他的话语都出自内心,而她便是他毕生的唯一所爱。 于是又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出言轻声安慰道:“好了,我马上让王叔把这块玉佩送予佛爷,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去乱想,安心做你的二夫人就够了。” 第二十二章 武藤取灭亡 对于二月红无论是正式或戏谑的每字每句,林怀瑾从来都是百依百顺。 因此近几日以来,她便真如他所言,怡然自得的成为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夫人。而二月红又常驻在通泰码头日夜忙活,闲来无事的她于是决定认真学戏。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为了能有机会与二月红同台对戏,她毅然念起了霸王的唱词,即使红太爷说她的嗓音缺少项羽的浑厚震慑力,可她也依旧日日苦练。红太爷对此无可奈何,还是与她指导了一番。 不过尽管亮丽的音色在共鸣的支持下有了一定强悍的透彻力,但四面楚歌的空灵悲愤之情并不容易体会,她又细细品味了许久,仍是不得要领。 失落的林怀瑾于是放下手中的戏词,正欲小憩一会儿之时,心脏处却突地一滞。本来内里只是有些隐隐绰绰的钝痛,但不久竟遍布身,让她越发难以忍受。身体中阵阵的蠕动必定是情蛊的无情跳跃,它已然不会就此罢手。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近来发生的更加频繁,想必隔日不久那蛊虫一定会彻底苏醒。 如此一来,恐怕此事终究隐瞒不了二月红,可若他一知道,又将是怎样的千愁万绪?林怀瑾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也不要他为自己神伤一分。 可天命终将难违,无形指引的方向又对错难辨,总是避免不了迫不得已的天各一方。是否所有的结局都早已谱写清楚,而如今的错误只是一场永无休止的闹剧? 最不愿认命的她决定去齐铁嘴的香堂走动散心,顺便诚心诚意的求取一卦,也算是一种心里安慰吧。 …… 仍是长沙城里的阴暗长廊,仍是如出一辙的过路小摊,仍是平淡无奇的算命先生,但人来人往之下,宣誓更多的是它此刻的卓越非凡。 一向天资聪颖的齐铁嘴日渐苦下工夫,能力确实大有长进,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许多的虔诚信徒。 得意洋洋的他嘴里喃喃不停,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林怀瑾时,便也大吃一惊,顾不得再照看生意,立即上前询问道:“凶丫头,你怎么突然来了?我的摊子可是刚搭建好的。” 虚弱的林怀瑾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倒是出奇的没有计较,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写好自己与二月红生辰八字的红纸,只是坚定不移地道:“老八,我想请你算一下我未来的定数与变数。” 说是未来的命数,实则是她与二月红的姻缘配合。 待她此话一出,一旁的齐铁嘴刚想要嘲笑几句,但望向她一直都是严肃的表情时,还是不满的打发了其他人,又忍不住有些幽怨地道:“好吧,看在二爷的份上我今日的损失你可要双倍赔偿,别的不说,就那明面上摆放的古董可都归你所有。” 苦闷撇嘴的他话还未说完,便是在林怀瑾逼迫的目光下,快速地摆放好了龟甲以及其它工具。在报数取卦后,他不过闭眼冥思一会儿,眉头竟突然紧锁。 八纯坤巽四,卦象显示的是六冲之象无疑。六冲本主散,但官爻得月合,世爻又化合,世官都得合,是冲中逢合、将散不散之情,但最后到底是散或不散,他真的没有算出答案。 不过端视着林怀瑾的一脸凝重,他也不想让她为此徒增烦恼,于是随意敷衍道:“之子于归,大可放心,是美满主吉的阴承阳象。” 真的会是利震渐卦吗?不可置信的林怀瑾便也凑近几分细细观察,可铜钱上分明是下卦三爻与上卦三爻的对应相冲,她见此脸色瞬间大变。从不信命的她禁不住摇了摇头,其实只要是有关于二月红的一切,她都不敢不信。 若真是如此,倒不如从未出现过,那他还应有十多年的圆满,不至于感情错负空无凭。瘫倒在地上的林怀瑾苦笑几声,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一旁的齐铁嘴立即上前扶住她,正欲张口安慰,却见巷口突然窜进的一众人径直闯进了他的香堂,接着就是一顿乱嚷乱砸的不堪入耳之语。 齐铁嘴平生最是心疼他的那些个宝贝,可此时也顾不得上前拼命,毕竟生命诚可贵,千金散尽究竟还能复来。他偷偷地拽紧林怀瑾,林怀瑾也与之对视一眼,皆是一副畏缩的发怵模样。 屏住呼吸的两人正欲迅速朝前逃跑,一脸横肉的男子却转向踱步而来,愤怒的他大力一挥手,两人便被其余的人押解着带离了此处。 目瞪口呆的林怀瑾被迫健步如飞,在行走间勉强听清了男子的几句日语,可却思索不出任何的逃跑之策。而被呵斥得不知所措的齐铁嘴则惊惧地摇摇头,他认为阴阳消长,此起彼伏,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便是如此罢。 那带头的矮小男子便是日本商客武藤一郎,他来华多年也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但春风得意的九门中人阻挡了他的大多数财路,不过他却不敢对付其余八门,便挑选了软弱的齐铁嘴下手。 一回到商馆,满脸阴霾的武藤一郎便下令将齐铁嘴吊起来狠狠毒打,作为他同伙的林怀瑾虽说还未有此不幸,但也同样身受鞭伤。 她望向已经奄奄一息的齐铁嘴,此时的他紧闭着双眼,平时大喊大叫的话唠再也没有一句言语,仿佛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瓷娃娃。 “老八,你还能行吗?”心中惶恐的她算计不出张启山的救援时机,可此时若不自保,两人必定命不久矣,便下意识阻止道:“武藤阁下,我能盗出张启山拥有的保密资料,你能否先行停手,考虑一下是否能够合作。” 闻言后的武藤一郎立时愣了愣,对于这个条件,他明显很是心动。 可他虽说一贯为人轻率,但也不是毫无防备的莽夫。毕竟面前的女子与九门大有联系,为何会突然转变心性。 林怀瑾知道他心有怀疑,但她见缓兵之策已有了些许效果,便大声地分析道:“我是红府的人,只要是能活命,张启山又与我何干?”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神色莫辩的张启山竟独身闯了进来,他闻言眼神一暗,心下又有些隐隐作痛。 来不及思虑这些,一旁男子的刺刀便捅进了他的手臂,他的眉头微皱,只一个扫堂腿便让面前的三人部倒地。 此时张启山身上的刀伤已有不下十处,但仍旧坚韧的步步紧逼,丝毫没有一丁点退缩。目光呆滞的他瞥见吊挂着的齐铁嘴与满身伤痕的林怀瑾,又是狠狠的几拳一一奉还。 他在张府得到消息后来不及通知张日山便迅速赶来,这单枪匹马的勇气不止是为齐铁嘴两肋插刀,还有那个女子,那个突然走进他心里的女子。 他的身手虽算不得上等,但硬生生地让几十号打手一一倒下,最后终于一跃上楼,一刀结果了作揖求饶的武藤一郎。 第二十三章 戏中的虞姬 林怀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她只是在睁开眼时便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星眸璀璨,眉间深锁,若不是因为她,那一贯该是淡漠的。原本她当时处在血海之中就已经半昏半醒,但因清楚自己一定会得救,当然便没有太多顾虑。 又无意中听见桃花一脸尊崇地在府中四下宣扬,便也或多或少的凑齐了整个故事。 铁血雄心的张启山向来英勇无畏,此次的徒手对战也不例外。伤痕累累的他一手跨紧林怀瑾,另一手又扶住背后的齐铁嘴,踏着几十人的尸体,高调地离开了武藤一郎的地盘。 长沙城的百姓知此也大为赞赏,如当初传得风风火火的大佛像一样,都成了妇孺皆知的传说。 林怀瑾听闻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张启山注定不平凡,就如同吴邪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是老九门中少有的能干大事且又心怀家国天下的人。 不过自己对于他,只有满满的感激与敬佩。 她一直以来在乎的都是二月红,那个一笑倾城的少年郎。 因此事不眠不休的二月红也是第一次大发雷霆,整整五日都不苟言笑,再不允许她单独出府。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倒真说不上是灾祸,毕竟每当情蛊发作时,便能不费余力的隐瞒过去,丝毫落不下一点怀疑。 为了防止她再受到无妄的伤害,二月红便亲自交代王叔与陈皮去码头坐镇,自己则每日都陪护在她身旁。因此林怀瑾恢复得更加迅速,不过几日,脸蛋也越发圆润起来。 只不过,无论她再怎么要求,二月红也不曾带她出府一次。最多的时候,两人才漫步到后院他便立即叮嘱回屋歇息,那嘘寒问暖的模样让人实在无法拒绝。 但闲来无事的他仍旧清晨学戏,似乎比从前更上心不少。林怀瑾早已了解清楚,过几日将是他第一次登台的大日子,只是自己这个霸王却不能与他同台对戏。 而她也已经计划周,便是在梨园人多嘴杂之时,趁机离开长沙城。这个决定她考虑了许久,但真正实行之时,却仍然拥有万般不舍。 可无奈之下,便不得不忍痛割爱,她实在是太过了解二月红,太过透彻他的内心。 记得书中曾提到在丫头重病期间,二月红一直不离不弃,倾家荡产为她续命,当时他有多么隐忍苦痛,林怀瑾从前便能感同身受。自己的蛊毒已是不治之症,倒不如一走了之,趁一切都还未被发觉。毕竟,她舍不得他有一丁点伤感。 可悲的是,天下之大,终不能并肩四处遨游。 “瑾儿,是身体又有不适了吗?”正默背唱词的二月红瞥见林怀瑾突如其来的恍惚之觉,神色又变得焦急不已。 闻言后的林怀瑾习惯般地摇了摇头,进而痴笑着轻轻地拽住他的衣袍。 他今日倒是出奇的换了一身青色长衫,少了红艳的衬托,似乎有了几分文人气息,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温润优雅。林怀瑾见此忍不住笑他颇有张生的影子。 二月红听言后却是宠溺地勾了勾她的鼻头,立即笑唱:“庸脂俗粉多如海,好一朵幽兰在空谷开。俺张珙今日把相思害,再对长老说开怀。” 他的一眼一眉都温柔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不曾移开一分。 欢喜的林怀瑾微眨着眼,也不躲避,站起身便是痞气地摸了摸他的右脸,也随他回唱:“行一步似杨柳风前摆,说话儿似莺声从花外来。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才同傍莲台。” 愣愣的二月红见此好笑地摇了摇头,本以为她会不知所措,没想到自己却反倒被她调笑一回。 他的这位夫人果然出乎意料,便是他也略显窘迫,于是佯装正经地转移话题道:“好了快回屋休息,明日算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你可一定要在台下等我。” 伏在他身侧的林怀瑾闻言收回了笑容,接着复杂地点了点头。 …… 卯时的梨园内早已高朋满座,大多数慕名而来的人为了能远望一眼传说中身段优美的二爷,甚至不惜一掷千金。虽说门外还徘徊着许多未能求得一票的达官显贵,但戏班的锣声已经敲响。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 台上的霸王与虞姬一唱一和,是格外的凄婉哀愁,若是懂戏的人,都忍不住长叹一声天意弄人。 不过二月红虽说唱腔极稳,表情也恰似凝重,但他的眼神却时时扫向台下正默默念词的女子,倒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滑稽来。 一出戏罢,林怀瑾趁着二月红卸妆的功夫,便打发桃花留在后台帮忙,自己则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梨园。 她顾不得迅速离去,只是斜坐在梨园外不远处的茶铺内,掏出早就预备好的银票,认真清点起来。 毕竟闯荡江湖最不能缺少的自然是所谓的钱财,若是失去了身在之物,恐怕半步都行不通。 而且她怕自己筹划的事情让桃花有所察觉,于是从不一个人留在屋中,因此其余的衣饰也都没能从红府整理出来,只是顺手夹带了一些轻便之物。 二月红知道她一向喜欢离府四处闲逛,又担心大手大脚的她缺少安感,便每次都会留给她许多大洋。一来二去,早就已积少成多。林怀瑾又嫌太过麻烦,便部都换成了储存的银票,这么一来,也能够她许久之用。 回首这些从前的往事,她如何能忍住悲伤,想要低低一笑,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二月红,你终将变成我心头的朱砂痣与白月光,无论我以后走到何处,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曾经最绚烂的笑容。 “你们快看,那就是二爷吧。”茶肆里的姑娘不知是谁轻叹一句,其余的人都不禁往梨园的方向不停张望。 慌乱之中的林怀瑾闻言后却是换了另一个稍微隐秘的地方,眸中略有犹豫闪过,她没想到二月红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看来自己必须尽早筹谋出城。 第二十四章 幕后的男子 梨园内步伐急促的二月红目光深沉,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希冀与期盼。 今日的霸王别姬无疑是顺利的,而让他更为欢喜的是怀抱里花枝招展的月季,他的夫人说要他同这艳花一般终岁常开,还说他以后不再是二月红,而是斗雪月月红。 他于是连轮廓旁的油彩也未擦净,衣角随风便急不可耐的寻去,只觉得暗中有几双眼睛一直注视着梨园移动,心里不知为何突生隐隐不安,却是直愣愣地往府里快赶。 他虽面不改色,可一举一动的风姿绰约都让旁人不得不昂首注视,接而再低声诉语。那些个最爱闲言的女子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们交头接耳、你言我语,于是人群之中不多时便传出许多的交谈声来。 “二爷今日的戏可真令人回味无穷,怨不得再听一曲。不过,你们都听说过吗?据说红府里有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后,二爷竟一日一日守候着她,可真是羡煞旁人。” “也是,传闻怡红院里的花魁小红整日朝思暮想,可怜终该是独自红颜憔悴。” 她们七嘴八舌的谈论完百姓所传的道听途说后,皆是一副感叹戏谑的模样,闻言后的林怀瑾却是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又突地掩面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叫住他的,可最后还是被理智压抑住放弃。 她这一生能遇见二月红一般的良人,是多大的幸,又是多大的不幸,她对不起自己心中的期许,更对不起他的一往情深。 “哥,今天吃一碗面再离开,行吗?”面摊上忙活的丫头早就东张西望良久,在一听到人群的惊呼时,竟不自觉喜上心头。 前天便已打听清楚二月红今日会来梨园试戏,晨刻遐想此事间都弄错了好几桌的面,因此被老爹训了很多次。 可她都没在意,满心里是他高大俊朗的影子。 于是她在瞥见二月红远去的脚步时终于鼓起勇气,立即小跑着上前拦住他拘谨询问。二月红见此不由一顿,朝她微微一笑后,倒是有些失了主意。 面前的小丫头手脚畏缩,眼神转悠不定,似乎有很大的紧张。 他突然忆起当初林怀瑾刚入府前也是那样的蓬头垢面,小可怜一样的躲在红府门口,人却很是固执。于心不忍的他下意识拿出怀里的手帕替她擦了擦脸庞的黑色煤灰,又认真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林怀瑾目睹此画面不禁轻轻一笑,又耳闻百姓的议论纷纷,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二月红曾在陨铜的世界里说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为真何为假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因为有丫头的地方就是真的。 自己这个远方过客的选择是对的,作为一个虚幻的未来人她会一直祝愿他们一生美满。 林怀瑾最后一次依依惜别地盯着二月红吃面的背影挥了挥手,我曾经拥有过的红红,再见,再也不见。 …… 长沙城里外来火车的车次班号都有固定的停靠以及间歇的时间,初来乍到的林怀瑾从来也没有了解过,于是她在站内东张西望多时也没能观测透析,不过反正也没确立好未来的路线,不如由上天决定,赶最近的一趟即可。 日间的站长在轨道两旁不停巡逻,又不经意间瞥见一旁烦闷踢滚小石头的女子,便是一通训斥。莫名其妙的林怀瑾只好安静地立于一旁,只等检查上车。 等会儿进站的长途火车直通北平,而战乱纷飞的北平现今仍旧不太平,自己这一去可能便真的不能复返了。 “这位小姐,劳驾请原谅,我是否能有荣幸与你单独聊语几句?”面前搭讪的男子有一头浓郁的亚麻色金发,他的鼻梁高挺,绿色的眸光更是深邃有神,一举一动之间皆有一股高雅绅士的姿态。 但那高大的身躯却让呆愣的林怀瑾莫名感到恐慌,她望向逐渐逼近的男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小姐,中国有一句古话叫作无巧不成书,我认为现在对于你我来说也是很适合的。”外国男子倒没有了其余的动作,他的中文太过流利,除了长相以外,倒像是长居于此地的住户,但林怀瑾显然并不认识他。 微笑着的男子见她眼神越发陌生,不由转身向着身后招了招手,后头不远处竟立即上来了一群人。 那带头的女子算不上高挑,但形态消瘦,脸颊向里凹陷,她此时的目光十分冰冷,恰似毒蛇缠绕的寒凉一般。 林怀瑾只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两人到底在何地见过,但一同往来的中年男子她是不陌生的,他便是那日在苗寨觊觎她血液的疯狂之人。 他们就此一前一后,挡住了林怀瑾可能的几方逃路。 “只要你配合我们,我能保证你的安。”女子生硬的汉语听得让人很是别扭,呆愣的林怀瑾闻言微眯着眼许久才点了点头。 这个奇怪的语音她是熟悉的,原来她竟是装作苗寨女子的日本人,看来这个外国男子是他们的头领,也不知狼子野心的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必须得用自己的血液才能解决。 不过显然此刻逃跑绝对不是明智之举,看来只能先装作若无其事的暂时听从配合了。 “你好,能与你们合作我感到很荣幸。”她淡定地举起右手,又郑重其事地与前头的男子交互握手,男子惊讶地笑了笑,他确实很欣赏有自知之明的中国人。 其余的手下之人见此自然不会再为难林怀瑾,只是那女子仍旧后怕地招呼了几人包围在她的两旁,十几人便是如此间出了火车站。 在西街上了汽车之后,暗自谋算的林怀瑾才觉得此时进行间的路途似乎越来越熟悉,但她不敢随意打望,只是低头避开众人怀疑的目光半句不语。 十几人出动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是分头行动。 随着他们行走多时的林怀瑾一边用心防备,一边又铭心记路,她这才发现如今踏过的地方竟是她与红太爷第一次偶遇的山林,难道他们是要去密林深处的那个墓地? 第二十五章 凶梼杌再现 自从红太爷发现了如此奇怪的墓口之后,各路人马纷纷争先恐后的下斗,可最后却不幸部折损。她的猜测确实不差分毫,男子筹谋的本来目的地就是古墓。 远望过那密林深处的层层叠叠,树影斑驳下,是几千年飞转的荏苒时光。不明所以的路人可能都会以为又是一段翻山越岭的长路,其实它并不遥远,甚至不算陡峭,只在前人所修的青石阶旁拐弯直下,很快便能望见那块裸露的小空地。 传说中的宁远石刻还在,而对立着本该古木参天的大树却已经倒下,它的中心被人掏空,里面便是所谓深埋的墓地。 林怀瑾曾在齐铁嘴的杂书《八龙立向决》中阅读过一些关于幕葬的知识,她知道墓穴的风水最强调人与自然环境生气的和谐,最佳的是阴阳两气大妙相合,曾使无数的风水师趋之若鹜。 而他们脚下的墓室却十分普通,它显然不是众人以为的龙脉,甚至连贵珍宝地都算不上,至于埋墓者种植大树挡墓口的原因应该是不想再有世俗打扰,可惜最后还是阴差阳错的被红太爷看出端倪。 初入此地的十几人都仔细地观察着这周围的一切,其实看似杂乱无章,懂行的人只要略微一研究便知道里面的树距定有规律可循。 林怀瑾见此不禁夸赞一句前人的精妙,或许若不是因为一次意外,它的鬼斧神工一定不能再现江湖。 但急不可耐的中年男子可没有他们的闲情逸致,他大步向前便欲立马下墓。 一旁的外国男子见此却拦住了他,接着又谨慎地掏出怀里的瓷瓶与小刀,认真地朝着林怀瑾道:“林小姐,下墓之前需要你的血液,烦你忍痛赏几十滴血即刻。” 闻言后的林怀瑾愣了愣,她不懂男子怪异行为的原因,但此刻除了配合以外别无他法。 于是便淡然地接过小刀,又轻轻地划破小指滴入瓶内,男子皱着眉扔给她一瓶伤药后,便立即转身命令组织中的数人原地待命,只挑选了几个身手敏捷的跟紧步伐一同进去。 中年男子见此却精光一闪,突地不发一言。 下墓的几人似乎都没有充足的经验,他们不知里面到底有多深,只能颤颤巍巍的扶紧绳索,却没想到不过几米便已落地。 谨慎的林怀瑾立即向四周扫了扫,这块空阔广大的墓口还是如当初的模样一般,令人无故的寒毛竖立。 但是当时的她因心有余悸,也并未在意,所以便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这里的一切。 如此细量,才注意到满壁上都是醒目的五色五行图案,金绿白红褐各占据其中一方,中间摆放了一架青铜大鼎,那鼎竟也有了三、四米高,且直达支撑地面。 它的周身乃是最常见的饕餮纹,可铭文的雕刻着实精美,若不是属于特大物件,也算得上五分珍异,不过如今还没有被盗走的原因,可能是有来头之人都怕因此塌方死亡。 如果以此地为中央,那么可以从外数出五条小道,另几条虽仍不详,但其中一条便是宁远村。 还未等她细细思量出活路的通向,不远处拐角里竟突然奔腾进一庞然大物,它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已咬死两人。 一旁闪身躲避的男子不禁压制住内心恐惧,立即镇定地把瓶中血液准确飞洒,那凶兽遭受此袭击竟突然倒地不起。 同样惊惧不已的林怀瑾紧紧地抚摸着胸口,只是一眨不眨地目视着面前的怪象,原来百毒不侵的血液还有这个作用,看来这便是他们非抓自己不可的理由了。 倒地的凶兽与神话里传说的面相差不多,算是个犬形虎体的怪物,它人面兽体且四爪血红,旁行的几人见此除了惊骇外,更多的人目光竟突变贪婪。 一马当先的中年男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他直接上前一步,便欲拿刀砍杀。林怀瑾暗道不好,若是让他们把守墓的凶兽杀死,那得到里头珍藏的东西恐怕便易如反掌。 她于是坚定地挡在了男子的面前,又装作一脸真诚地道:“我们并不了解这凶兽的习性,若它只是被血液暂时压制住昏睡,恐怕会因为巨大的痛楚而发狂清醒,那我们一定必死无疑。” 一旁深思的男子闻言后也点了点头,他阻止了将要动手的中年男子,又让其中的两人在此拿着血瓶紧急守候,随后大手一挥,他几人预备再往前分头去探看。 林怀瑾在他的指令下,被迫与中年男子一个方向,往其中的一条小道摸索而去。 这小道与另四条处在黑暗之中的恐惧完不同,它不知从何处来的大地亮光,照耀得地下透彻无比,她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才选的这条道路,却没想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两人一路打量着满壁的弦月图案,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惊奇模样。林怀瑾发现里头被遗漏的有一个弯牙小月格外特别,她见此忍不住凑近摸索,却没想到地面突然一声塌陷,她与中年男子还未来得及有所呼救就已经快速地掉进了更底下。 等两人终于缓过劲时,他们已被几条绳索锁在半空,地底下竟布满了阴森森的白骨。虽说林怀瑾目测自己距离下头的地面不过几米,但对于身躯笨拙的她来说,这似乎比登天还难。 而此处通往的是另一个并没有见过的洞穴,一旁的中年男子阴翳着面孔一直不停打量,随后又大声地咒骂道:“该死的洋人,我早就该知道他们竟是让我当替死鬼。” 在他的骂骂咧咧之中,林怀瑾也总算明白了里面的个中缘由。原来中年男子是南离寨的当家人南风,他为了获得统领五寨的地位,竟最终与日本人合作,可他却从来没想过,他们可不会把他当作真正的合作人。 身手敏捷的南风终于挣脱开来,正准备直接跳下去之时,谁知那梼杌竟突然袭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向他的脑袋,大声惊叫的林怀瑾颤抖地闭紧眼睛,望着面前张得大开的血盆大口,惊吓过度的昏死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提醒的字条 只一刹那,迷梦似乎便窜进了混沌之间,身心也仿佛吸纳了天地之灵,却逐渐轻如一朵柳絮孤魂。林怀瑾突地闪过很多念头,可都没有清晰的抓住。 她于幻觉中已防不胜防地掉入了深渊,那周围的混乱简直不堪忍受。 无头男子的诡异索命、张启山的情蛊发作、二月红的深情凝视,还有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梦里的英勇将军,他那再熟悉不过的语言一字一句如若诛心之论:“月牙弯弯,宛如我心,天意难违,逢相对时。” 原主的身世太过诡谲,她那不平凡的一切林怀瑾已不想再去深究,因为,对于如今的自己而言,似乎都再无所谓。 现在生命应该已经彻底脱离人世了,再不用纠结那些烦杂心事,只愿化作一颗永恒的亮星世代守护着地下的二月红。 她觉得脸上似乎也遗落了不少雨滴,竟已成湿漉漉的一片。难道天上也会如凡间一般下雨吗?于是不禁疑惑地动了动手指,睁开双眼竟是无尽的漆黑之暗。 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大难不死,她在适应光线后,才开始接着打量与摸索周边的环境。这里应该与上头的小道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土地似乎铺垫成了毛茸茸的一大片,温暖而舒适。 本有些松懈的林怀瑾在触到心跳之后又一次大声惊叫,原来地上根本不是什么毛绒,那个凶兽竟睡在了自己的旁边。 惊魂未定的她忍不住倒退到墙角,惊惧之间,才突然想起,这个传说中的凶兽居然对于周围的活物并没有什么恶劣的反应。 若是它心有杀意,自己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或许它根本就不会伤害自己?难道因为血液特殊,她竟与所有的故事都结下了不解之缘?想透个中发展的林怀瑾试图不再恐惧,她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血爪,凶兽见此竟轻轻回握,像是同人示好一般。 一人一兽就如此对坐了许久,林怀瑾只是一脸茫然地抚摸着干瘪的肚子,心事也变得更加重重。 如今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多少时辰,自己一定要尽快想出逃脱之法,但是墓中太黑且有无数的暗道,想要离开可何谈容易。 一旁的凶兽不明所以,它只是笨拙地动了两下,竟从身后抽出一个绿色的包裹递给她,诧异的林怀瑾于是打开细看,里头除了日常急需的用品以外,竟都是满当的干粮。 想必这便是闯墓者留下的遗物,她暗自思索了下,也并不十分在意。 现今最重要的是,与如此懂人心的兽王交流,自己是否可以依靠它正确离去,心有不甘的她于是凑近诚恳地道:“那个,我想要离开古墓,你可以带我找到出口吗?” 闻言后的凶兽迅速立起了身,随后竟有力地点了点头,便立即大步流星地在前头带路。但林怀瑾本就不辩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的跟紧大方向,不时便跌倒在地上,行走之间极其困难。 细心的凶兽也发现她实在走得太慢,于是停滞脚步稍微蹲下,林怀瑾见此则欣喜地攀爬到它的后背,稳定后方拍了拍肩膀。 这么一来当然顺利了许多,可那凶兽似乎并没有找到出路,它一直绕了很大的圈子,在重新回到原点之后也没有停下。 难道它是以此来提醒自己? 林怀瑾忽然忆起刚穿行过的密麻小道像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体,惊喜的她不停地在手心里轻划,又不由大声地呼道:“你应该是想告诉我什么吗?我能够明白你的意思,牢烦避开生人带我去宁远村的那条小道。” 闻言后的凶兽似乎也明白了她的语言,不多时的行走间竟突地转向,似乎才是真正地走向了上行之路。林怀瑾并不能确定密林上面的人已经离开,于是出此下策,预备转向逃跑。 她对着下头的凶兽感激地摆了摆手,随即便兴高采烈地往宁远村上头离去。 宁远村可算是个真正的无人村,虽说张启山当初已让他的亲兵仔细的掩埋了所有的尸体,但荒芜一人多时,如今便尤其显得阴森恐怖。 林怀瑾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决策,原来地面上的天时也已经不早,战战兢兢翻身而上的她不知为何竟半步都不敢行走。 其实生死不过一瞬间,阴阳只是调和剂,当中最让她惊惧的还是小溪旁竖立的那块木牌,上面用血红的繁体字醒目的标注着:“阴阳相隔,生者勿近。” 她见到这样的言语哪里还敢再往里去,都恨不得重新回到墓道里再躲避到天明才好。 于是硬着头皮刚想要前行几步,只见村中不远处的茅屋下竟飘过一个粉衣的长发女子,虽说是一闪而逝,但敏锐的林怀瑾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她下意识死死地捂紧嘴巴,又似隐藏般安静的蹲于下地。 那粉裙她无疑是见过的,一定是村中的那条南朝折裥裙,因袖口的金丝十分别致,绝对不会看错。 想到这些,林怀瑾亦不敢再动弹一步,她只是紧紧的环抱住自己,饶是无神论者也不得不惊骇非常。 在惊吓过度之时又发现手掌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张从天而降的黄纸条,颤栗的她擦了擦手心的热汗,随后竟鬼使神差地打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就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不明不白。 林怀瑾知道这句名言出自《孟子·公孙丑下》,指站在正义、仁义方面,会得到多数人的支持帮助;违背道义、仁义,必然陷于孤立。 其中通过对“天时”、“地利”、“人和”,并将这三者加以比较,层层递进。论证了“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道理。 这算是一种警告吗?好像那女子是专门传留给自己的,可她为何要留下这句话。 不等她继续思索,宁远庙旁的雾色却突地四起,她仿佛又看到许多的恐怖怪事,进退两难之间,只能捂住双眼,直接淌过小溪朝村头奔去,幸而她以前在长跑上算是一大优势。 第二十七章 那一出好戏 在一路的狂奔下,林怀瑾的身影终于愈来愈远离宁远村。 不过她的黑布鞋逐渐磨坏,大脚趾竟也突兀地露出了头,与当初刚来时完无异。但如今可是生死攸关的存活时刻,她唯恐一不留神就死于非命,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其余闲事。 步履艰辛的她在快接近湘春门时才突然想起,午夜十分的城门应已紧闭,这一刻的自己当然不会被通融进去,不管最好的结局是如何,都只能暂时露宿郊野。 果不其然,当她大汗淋漓地对着城楼大声叫喊时,城墙上的士兵依旧目不斜视,只是一动不动地眺望远方。 十分劳累的林怀瑾也没有功夫再去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她只是按了按脚踝,随后便席地半倚在城外空地上,准备先小憩一会儿,等白日城门大开再做决定。半闭着眼的她头昏脑胀,没曾想竟直接酣然入梦。 …… 耳闻清晨的鸟儿扑腾叫唤,饭菜的浓香也随之徐徐而来,似乎一切都是宁静安定的味道。而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预备张罗进城时,竟发现自己睡在了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恐惧的她见此瞬间不安地眨了眨眼。 乳白色的墙壁与天花板融为一体,躺在雕花的大床上斜视过去,地面上是红褐色的实木拼接而成的木板,整个房间由此显得淡雅清新。这里怎么好像是张府? 于是林怀瑾困惑地翻身起床,在扫过门外模糊的身影后,终于笃定地道:“张副官你先等一下,我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后的张日山意想不到地愣了愣,随后便微笑地点了点头,也不搭话,只是示意她朝客厅看去。 疑惑的林怀瑾见此也跟随他的眼神望去,只见楼下一脸悠闲的张启山正拿着一张报纸斜躺在沙发上,他今日只身穿一件淡灰的小衣,似乎是在阅读早间的晨报。 她于是缓缓地走下了楼,且并未出言打扰。可在转悠几圈后丝毫没有到吸引张启山的目光,最后只能径直站在他的面前。 本来专注看报的张启山见此偏过头,随后又讳莫高深地上下打量着她,却在扫过她的黑鞋时下意识皱了皱眉。林怀瑾也随之瞥了一眼,这场面确实有些不忍直视,窘迫的她只能掩饰般地笑了笑。 “二爷已在城中的各大出入口设防找你,我可都是为了方便你行事。”张启山认真地凝视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面上突然闪过的痛苦神色。 闻言后的林怀瑾则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似乎一时间变成了满目苍痍的老妪,而那询问二月红踪迹之语在她强烈的抑制下,还是没有脱口而出。 慌急的内心不确定他是否仍旧安好,最近可有认真练戏,有没有收到她的离别之信?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顾虑忧愁,可是到底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再如此纠结下去,纵然是两两相拥,长久之后便仍有无尽的孤独终老。 而自己怎么会舍得他如此难过?她悲戚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坚定地道:“送我出海,我想要彻底离开长沙城。” 虽说是心头一动,但张启山听言后还是摆了摆手,他并不想隐瞒二月红分毫话语,并且也已派人通知了他。林怀瑾也明白他自有难处,于是便不做停留,预备立即离开张府逃之夭夭。 既然各大出入口都有人寻查,那自己只能剑走偏锋。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的张副官望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有些忍不住地劝道:“林姑娘,二爷今生若无你的陪伴,他将不会再有一丝快乐。” 他的眼神熠熠生辉,似乎说的不止是二爷,还有突然入局的其他人。 林怀瑾闻言又愣了愣,是的,世间安得双法,若是自己不曾到来,一切便不会偏转,可如今的情境已经形成,永远躲藏下去不过是伤悲一场,必须直面惨淡方为上策。 “我想请佛爷陪我演一出戏,可好?” 一旁的张启山顿了顿,他向来聪明,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此事必得想好,这出戏一唱恐怕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不过他也愿意奉陪到底,她的苦衷谁都不会懂,而他却十分清楚,哪怕天下人将误解,他也不可能轻易拒绝。 于是就这样,好戏拉开了序幕。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二月红只是黯然落幕,没来由般风平浪静。沉默不语的他紧紧地环抱着林怀瑾的尸体,脚步一僵,随即目色清冷地转身回了红府。 这便是他们约定好的戏码――假死,张启山说在发现她时人已猝死在长沙城外,死因并不明确,而这一切也皆是百姓有目共睹的,但她只是睡着的事情众人却并不知情。 如此微弱的气息死亡,脉搏的跳动自然几乎都寻不可寻。二月红不得不相信,他的夫人,竟已经香消玉殒。 在到处奔走寻觅的几天后,最终寻回来的便是这么一具没有感知的尸体。 “瑾儿,你不是要我笑着活下去吗?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可你怎么从来就不听我的?”一向淡雅的二月红泣不成声,他的夫人从来都喜好顽皮,现在怎么突然无声无息。 而尚存一丝意识的林怀瑾却是恍惚不定,她在入棺后听清了府里人的哭叫声,还听到了陈皮的许多秘密,可却始终没有再听到关于二月红的一切。 直到两天过后的那个清晨,与平常并无两样的白昼。当时她的药效大部分都差不多逐渐消失,意识也慢慢的恢复之时。 在黑暗的棺木里,她清楚地听到了外头二月红的悲凉话语:“瑾儿,你看清楚,我为你指明回家的路,你一定别忘记,白衣服的都是别人,只有红色才是你的家。” 闻言后的林怀瑾心口一滞,更是悲痛欲绝,二月红,真的对不起,当初我以为可以陪你一辈子,却没想到,我的一辈子太复杂,不抵你一生纯粹。我只是一枚远方的孤魂,若失了心,什么都不剩。 当日的出殡满城皆是秋色连波,在无数的风雨黄叶下,一个红衣少年听着耳边的哀戚乐声,只是拽紧已经奄奄一息的血红月季,一滴清泪悄然而至。 瑾儿,你可说是让我成为斗雪月月红,可是为何,这份平常的诺言竟都会烟消云散。 第二十八章 突现的亲人 墓中的林怀瑾来不及自责,来不及有所伤悲,因为那随着部意识而回归的,是无穷无尽的窒息。入葬已有一段时辰,地下却半点光亮都不见,她开始怀疑张启山是否真要活埋自己。 可仔细回忆,从前应该未曾得罪过他,但如今的希望还没有任何着落,就算她能等,她的生命气息也不受控制。 左顾右盼的翻腾之间,就差敲击棺材大声呼救。 “林姑娘你再耐心等一会儿,千万别慌乱,尽量延长限制呼吸,放心我马上就能撬开。”那道熟悉而温和的声线如同阳光普照,让闻语后的林怀瑾生生止住了破木而出的冲动,便如他所言的那般深沉呼吸,气息也逐渐绵长起来。 赶来的张日山就像神话里的救世主一般,及时且珍贵。 当他终于掀开棺木时,林怀瑾来不及打量那几分紧急神色只一瞬间冒出脑袋大口呼吸,竟差点被清新的空气呛住。 “实在是抱歉,二爷一直在坟前才刚离开。”张日山所说的当然是事实,恍恍惚惚的二月红他已有一夜未眠。林怀瑾听此不禁放眼望去,旁边的一切果真是他的痕迹。 那块石碑上的爱妻林怀瑾几个大字是用红色血液镌刻而成,与凄切的望帝相似,又乃悲鸣的血泪凝固,是化不掉的记忆故人情。 此时他焚烧的戏服还未彻底干净,留下的太多灰烬一挥而散,竟没有一丝眷念,但林怀瑾与大风相反,她静静地上前弯腰拾起那片苦涩的月季,正如纷纷扰扰的凡尘遗憾,是她定下的无穷相思。 “他还好吗?他又怎么会好?”尽管这一刻已经心痛得无以复加,可只要是对二月红有益的选择,她便会果断切断所有退路。 一旁的张日山不忍直视她的伤春悲秋,又料不到二月红是否会去而复返,毕竟他的破棺手法算不上隐秘,于是不禁微笑着轻声催促道:“林姑娘,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们该走了。” “林怀瑾点了点头,最后回头复杂一望,“嗯,走吧,都走了。” …… 张启山因有未处理清楚的军务便没有前来,只是嘱咐张日山亲自把她送到火车站。 此时的长沙站依旧人来我往,声高喧哗,众游子在南北去留的忙碌奔波中,自然少不了依依不舍的送别之情。 细心的张日山早在上车前便替她买好了许多的长久物品,想她以后应是孤单一人,终究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林姑娘,这一路前行一定记住要保护好自己,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我明白,你们也是,万事都要注意安。”难舍的林怀瑾在接过他的心意之后只是轻轻地拥了一下他的肩头,鼻头却突地一酸,“还有,往后二爷就要靠你们多照顾了。” 她这一次要去的地方乃是鱼米之乡的镇江,那里拥有江南地带地的大好风光,更主要的也是她在世纪之后的故乡。故土难离,这本就是她必然的第一选择,不过如今一去,恐怕经年累月都再不会归来。 望着渐渐远离的长沙城与张日山始终未曾动弹的背影,她忍不住掩面一滞。 再见了长沙,再见了二月红,再见了恍若迷梦的一切。 “小涂,可别再看了,远远的你还能望见吗?”远处的一个男子在走到林怀瑾身旁时突地挡住了她的视线,接着便随意坐下,身之中无不透露出嬉皮笑脸的痞样。 闻言后的林怀瑾擦了擦微红的眼眶,不禁抬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他英气逼人,眉毛上挑,天然的自信加持。 不过这历经风雨的外貌着实与滑稽的表情不符,似乎心无挂碍,但眼神无比幽静,明显不是简单之人。 小涂?若不是他目光炯炯地望向自己,林怀瑾可不会认为是在叫她。这男子她当然不认识,不过原主的复杂身世关系自己又不曾了解过,况且他一把辛酸泪的模样不单单像是认识原主,似乎是亲人终聚了一般。 “你可总算决定要回去了,表哥我暗地等你多时,不过早知道是如此这般就不该留你在长沙胡闹,人竟然憔悴不少。”他戏谑地摇了摇头,眼里意味不明。 “多谢表哥对我的担忧。”林怀瑾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毕竟是血亲之人,稍有不慎定会引起重大怀疑。男子见此也没有再为难她,只是一个人喋喋不休,不多时已从天南跨越到地北。 两人之间一人静默、一人喧哗,算得上是一道清奇的风景线。 哈欠连天的林怀瑾不禁翻了一个白眼,正想休憩之时,却望见车厢走廊里一闪而过的两个熟人。裘德考与江离怎么也恰巧在这趟火车上? 如此看来,双方在私下已大有联系。而两人与九门都没有交情、甚至多次交恶,如果他们同流合污,绝对是大大不利。 她见此于是轻轻起身,在走近过道的人群时又稍许蹲下半生隐藏,竟听见江离若有若无地道:“那东西已经引起南京方面的大怀疑,可是拿到了吗?” 她的语气虽说也算清淡,但内心早就十分急切,暗测这次去南京述职肯定凶多吉少,裘德考如此无用是自己失策,看来下次还得倚靠张启山。 “很可惜,两次下墓竟都没有任何发现。”一旁的裘德考听此则表示遗憾地摇了摇头,两人的说话声也越发轻微。 还未等林怀瑾再近一分细细偷听,她的心脏却突地一疼,只好惶急地退了回去。脸色苍白之间,心里也更加担忧长沙的景况,只希望张启山能早日下斗,千万要一举功成,不能让别人抢了先机。 …… 在如此烦乱的思索之下,她的心念镇江终于跃入眼帘。曾经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扎根过活,位于江苏南部、长江南岸、长江三角洲的西段润州,它如今可是江苏的省会城市。 不明所以的林怀瑾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她就这样被那个自称二表哥的男子带去了他的府邸。 镇江的林家大族世世代代都是先进分子,林府自然也气势磅礴,外头士兵列阵,整齐划一且并无任何特色,但里面的布设是突转的园林风格,有那么一分梧桐细雨的小家碧玉,泼墨山水画更加十足。 林怀瑾从原主书桌里的家信中得知,她的父母皆是革命分子,可惜不久前壮烈牺牲,于是才托孤于表亲。这个二表哥名叫林瑜,一直低调行事,刚调任总统府,官衔是陆军中将加上将衔。 而原主不过只在他府里呆了几天便离去长沙,自然谈不上性格大变,从而也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这便是林怀瑾决定留下的主要原因,当然,这样一来她至少也算有了一个避风港,不用到处奔波流浪。 第二十九章 以后的故人 她只是考虑这是个暂时的安身之所,毕竟此时已无家可归,关于这些家族的风云变幻一向便无太多兴趣去了解,让她颇为关注的其实是大表哥林天那位人物,这个名字她似乎从何处听闻过,不过印象不深。 直到在府里上下兜转熟悉了地形之后,林怀瑾望见偏厅里的石刻雕像,终于才大笑不止的恍然大悟。 这身雕像自然是当年大表哥林天叱咤风云时所量身打造的,像中他随一把战枪行遍天下的模样在辛亥时的民国一度成为楷模,不过因为行事太过出众且又锋芒毕露,前不久被某大人物忌惮而死,算是英年早逝的典型。 而这雕像的图画林怀瑾爷爷的书房里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规模,说是她太爷爷当年存留的珍惜之照,一直未曾有人动过。想到此她忍不住惊叹个中冥冥缘分,没想到在无意之中竟能找到祖辈的亲人,算是如今真正的安慰了。 不过,太爷爷此时竟又是自己的表哥,关系似乎略有混乱。况且儿时的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以前有个姨奶奶遗迹于世,看来自己存在的历史究竟是不实的。 感慨万千的林怀瑾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有些伤感油然而生,她与二月红确实无缘。一个故事,一段历史,无论是怎样的结局,都没有她的出现。 …… 林府的日子一直无比单调,繁忙的林瑜几乎每回都留在总统府彻夜不归,诺大的府中因此只有她一人百无聊赖的过活。 日复一日的写画研究也没能透彻墓穴下凶兽留给她的字面隐含信息,而从坟前捧回来的红月季因为留了些许根茎,又经过她每日用心的浇灌栽培,终于存活了下来。 但她依旧日日思念长沙城,那里的所有故事自己又岂能安心的独善其身。 林瑜见她一直闷闷不乐,便着手安排她去北固山散心的事宜,迫于表哥的催促无奈,林怀瑾只好动身一去。其实那里于她来说,无论如何都值得去一趟。 毕竟历史终究会消散,而残留下的东西却不少,就比如这个京口第一山之称的北固。作为当地人的她当然不会是第一次去,不过想来民国时期在古建筑的保存完整度上应该更加完整,也更有留恋的意义。 山下遥远眺望北固而去,不禁臆想着横枕的大江流水,更忽视不了随处可见的石壁嵯峨,那山势险固而意犹,从汽车上下来的一行人毅力十足,立即开始了早定的登山之旅。 林怀瑾不由遥想到后来在甘露寺亲手系的福带愿望也算基本实现,那寺中的老和尚说她心不在此原来是这个意思,是自己的悟性不够高没能被点透。 她打发了后头气喘吁吁紧跟脚步的丫鬟长白,自己一人先徒步走上了甘露寺的大道。 今日在甘露寺的善男信女并不算多,林怀瑾点好香烛,趁着人少,最后站在寺庙门前虔诚地拜了三拜:“信女林怀瑾在此敬上,不求荣华富贵,只盼二月红能终生幸福美满。” 她在佛前的愿望如此简单,看起来水到渠成,后来再次登临这里时,不由笑当初的自己痴心妄想,一切都有天意定论,她只是一个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凡人罢了。 感慨万千的她随之转身着眼欣赏长江的波澜壮阔,原来百年之前也并未沧海桑田,但一切恍然如梦,还是了却无痕。在不少游客的往来之中,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苏轼的那句“雨后春容清更丽,只有离人,幽恨终难洗”。 诗美则已,离人怎挽。 “灵溪,你为何在早晨做功时偷懒睡觉,住持知道后又该惩罚你劈柴了。”对面的禅院里一个敲钟的年轻和尚正训斥着他刚入寺的顽石师弟。 那个小和尚闻言后只是低头不断念经,看起来是十分诚恳的认错样子,但等他的师兄刚一离开,竟顽皮地朝着那方背影吐了吐舌头,又欢快地向院中戏耍跑去。 竟是未来的灵溪住持?惊讶的林怀瑾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笑,立刻径直上前拽住他,一脸洋洋得意地威胁道:“灵溪小师父请等一等,不然我马上就去告诉住持你的恶劣行径了。” 正准备扑抓蟋蟀的灵溪犹豫着摇了摇头,脑袋一偏,“有你什么事,师父说莫管他人瓦上霜,你是香客,那就好好上香得了!”他望着早已逃跑的蟋蟀,有些不满一个香客竟然多管闲事。 “我只是想求小师父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林怀瑾见此立即掏出自己上山预备的瓜果,望着他好笑的目光,进而认真地道:“在一百年之后的某一天,如果有个女孩向你求问关于二月红的姻缘签时,你一定要坚定地告诉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 还未等她继续叮嘱清楚,好动的灵溪便不耐烦地嚼着糖豆朝远处飞奔,又拉耸着耳朵朝她挥了挥手。 紧锁眉头的林怀瑾回之以微笑,她知道执迷不悟必将自食其果,希望未来他的这句话能让迷茫的自己不再强求,倒惹得那抹红色徒增伤悲。 …… 再一次转路漫步向前,心里倒也逐渐坦然,就算是天意造化弄人,只要尽力争取过当时的一心便也足矣。 此时的金山凌云亭中正有两人在此对弈,客心洗流水,荡胸生层云,难得的孤高望影,闲心偶得。 其中一人便是她在黑白胶卷里见过的解九爷,不久前他在日本留学时寄来的樱花之下,那书香与粉红的暮春三月让众人记忆尤为深刻。 书中的解九爷是个为人沉稳的知识分子,做事一直仔细严谨,向来擅长下象棋,以设局为长,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滴水不漏且天衣无缝。 林怀对象棋的技艺也有研究,她知“象戏翻能学用兵,车马尚存周戏法,中军八面将军重,河外尖斜步卒轻,亦战国兵家者之流,盖彼时重车战也。”便自然能看出局者真功夫,于是忍不住偷偷上前观看解九爷到底是怎样的高超。 两人此时正是博弈的精彩时分,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不过对面的男子似乎在解九爷的引导下逐渐步步进入死局,她见此竟忘了观棋不语真君子,一下脱口而出:“你的黑马别落在那里,肯定必死无疑。” 那人听此低头怔了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仔细一看,自己的大将果然下一步就会被红车吃掉,心内不由对解九爷的技术暗暗称奇,这才抬头与解九爷对视一眼道:“罢了,连小姑娘都比我火眼金睛,我还是甘拜下风为好。” 两人由此相对开怀大笑,倒是让一旁的林怀瑾有了些许的窘迫。 第三十章 重回长沙城 解九爷对面的男子约摸四十一、二岁,镇定的他衣冠楚楚且又不苟言,在那深藏的胡须黑面下,是磨练多年的不怒自威。 因此平日里的手下人都惧怕他得厉害,连报告文件也是畏手畏脚的孬样,可没想过此刻的一个过路女子居然敢对他的行动指手画脚,这番作为倒是让他有些另眼相看。 今日他与解九爷二人无意相聚于北固山顶端算是共有的偶然闲情,可惜他三番五次皆是棋差一招,确切地说来应该并不尽兴。 于是不禁举手示意看棋人林怀瑾于对面与他对弈,解九爷闻言微笑让位,一旁的林怀瑾见此虽有些受宠若惊,但依旧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涌出,在端坐好之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摆好了战型。 她下棋气势汹汹从来不拖泥带水,只当男子在犹豫之间,已有了许多后招留用。速度之上便有了太多无形的差距,两人都还未来得及显露山水竟直接分出输赢。 望向棋盘上的双炮袭将,后知后觉的男子有些惊讶地拱了拱手。是自己的步步为营太过复杂,倒行不过一个简单之人,看来有时深思熟虑也并不一定能稳妥顺利,反而瞻前顾后有了太过不足。 他由此摇了摇头,自己欣赏的人向来寥寥无几,如今这小姑娘也能算是其中之一了。 “此局李某甘拜下风,这、算是我输给你的战利品吧。”李侠如一边言语一边又掏出了怀中的通行铁牌,随后竟毫不犹豫地送给了她。 “多谢李先生的抬举,那我就不客气先收下了。”惊喜的林怀瑾一把接过后迅速放好,似乎是生怕他突然反悔了一般,虽不再无礼打望,但心里却更是愉悦神气。 此人一看就是个厉害的人物,这块铁牌她曾在林瑜的办公桌上看到过,绝对算得上意外的收获。 而李侠如对此只是不在意地笑了两声,惹得观望良久的解九爷突然不再淡定。 铁骨铮铮的李侠如是何人他最清楚不过,一直坚定追随孙先生的革命先导,打下的战绩哪场不是赫赫有名,一位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怎会随意赠送随身之物给一个毫无认知的陌生人,想来也不会是一时兴起所做的决定。 …… 三人在某些方面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特别是对于自由民主的意义,他们从美国的马克.f.普拉特纳叙述到当今的民主选举、个人权益,一直聊到山下也未曾停止表态。 不过遗憾的是李侠如有急事便要先行一步,扬言护花使者还是由解九爷担任,温和的解九爷闻言也不便推辞,当然不忘对自己所应的尽职尽责。 目送他二人就将离去,正要行车的李侠如不忘挥手叫停,又略有深意的嘱咐道:“希望你永远都是这般从心所欲、随遇而安的本态不变。” 他的赠言自然不是随口一说的闲言笑话,郑重的林怀瑾在点头之后,不由回道:“谨记先生教诲。”心中当然也已默默铭记于心。 在随后的车行之中,气氛也冷却不少。不过林怀瑾在与解九爷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中,竟又得知他与林瑜在日本留学时曾是校中挚友。朋友相逢,肯定是要去拜访一番的。 好奇的她听着那些两人发生日本的趣事,突然感觉嘴里一腥,毫无预料的一口大血居然喷了出来。 那种胸口滞痛瞬间袭遍身,是挣脱不了的撕心裂肺,不久后腿脚也逐渐不听使唤,就如此直直地倒了过去。 她这一次离开,情蛊又加重了太多。 …… 昏睡的她耳边一直是絮絮叨叨的交谈声,虽有些被打扰的恼怒不满,可还是忍不住集中注意力倾听身边勉强能听清的说话声。 “令妹可是中了情蛊?我的知识浅薄,没有丝毫对策,不过据说双蛊虫可以因另一方而程度缓解。”解九爷对待朋友从来都是直言不讳,一旁的林瑜皱着眉头打量着面色苍白的林怀瑾。 此刻的她早已蛊入膏肓,甚至无药可医,那么如今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是能尝试的,自己这个表哥一定责无旁贷的尽量一试,于是自然坚定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会立刻送她去长沙。” 回长沙城?听到林瑜这句不容商量的话语后,昏睡的林怀瑾不禁打破沉重的痛意,又挣扎着起身拼命摇头,“我不会回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去。” 她好不容易才以一个死人的身份从长沙出来,绝对不会再回去自投罗网。 “我已经在总统府替你在长沙城布防官张启山的身边申请了一个虚职,这是军令,你只要一有好转就立即前去不得耽误。”林瑜见她誓死抵抗脸色也越发难看,说一不二的他索性直接转身离去,不给她一丝反转的机会。 其实林怀瑾近期在长沙城的事情他暗中都有了解,自然对此事的因果关系是一清二楚。 而近处闻言后的解九爷却是眼神一眯,不由暗自怀疑张启山便是情蛊的另一人,他摸不准这到底算是偶然,还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大局面。 如果要真是一场大局,恐怕他也无法置身事外。 …… 失去发言权的林怀瑾为了拖延离去的时间,每日都佯装病情恶化,由此竟在大床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那时窗台上的月季已经越来越茂盛,她呆楞地打量着这可喜的变化,下意识怔了良久。 “小姐您还是安心回去吧,从你来到这里后就没有一天真心笑过,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念长沙。”伺候她起居的长白见她总是愁眉苦脸,都忍不住费心劝道。 原来她的心思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有她自己在不停地佯装欢乐,用所谓的一叶障目挡住了联通的身心,便以为从此就能不闻不问。 既然最糟糕已经这样,不如随心所欲,做一回真正的心灵行动。 打定了主意后,她的内心终于坦然。 张启山在突然接到长沙近期有调任的情报员前来时,当然是充满警惕的。他本以为是南京方面有什么重大的怀疑问题,又与张日山商量好长久战略的对策后,还是预备亲自会一会那个间谍。 结果他一回张府看到的竟然是林怀瑾在里头悠闲自在地喝茶歇息时,有些忍不住轻轻一笑。虽说他对她的疑心更加严重,但是这一刻是真的从未有过的欢喜。 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能有重逢之日,况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可以完好无损的聚集。 一旁的张副官同样是止不住的笑意,严谨的他立即正经地行了个军礼,“欢迎情报员的到来,我是副官张日山。” 沙发上的林拐瑾见此也站起身像模像样地配合右手回礼,随后又一脸无辜地道:“你们好,我是情报员林涂,很荣幸大家以后还能一起共事。” 第三十一章 她成心中念 情报员就是通过各个方式专门收集情报的人,于她虽然是个闲散的虚职,但身在其位也不能毫无作为。 张启山知此倒是乐见其成,不但分配了许多文件让她整理,还顺带安排她住进了张府东边的第二间房,美其名曰是方便做事,其实乃林瑜在推荐信上的强烈要求。 林怀瑾虽说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功夫闲耍,但让她气愤的是,张启山竟然连陈年旧月里的文件都部留给了她来处理。 不过可能因为两蛊相近的缘故,她的精神头一直较足,除了那些不得不尘封的哀伤往事,勉强也能恢复平时的大部分精力。 为了尽量避免外出长沙街头招摇,她仅仅解决必须的走访事件,其余时间都留在张府闭门不出。因此外界的百姓都纷纷传言新来的情报员神秘莫测,可能是有什么隐疾缠身。 其实人只要越在乎就越会装作若无其事,就似如今以来的林怀瑾一般。 她如愿以偿地回到了熟悉的这里,却始终不敢再去触碰伤那份禁忌,可今晚翻来覆去未眠不休,翻身望着低垂的夜幕,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决定偷偷回一趟红府,再远远地看他一次便好。 此时的长沙城早已人迹罕至,沿街的灯火逐渐熄灭,而漆黑带来的却是宁静且怡人的小巷。 在弦月冉冉升空的时分,激动的林怀瑾踏着清歌,熟门熟路地绕到二月红的院门外,随后又艰难地攀爬上了墙头。 她一眼望去,那院中如旧时那般依旧沉静,一片灯火通明下,不远处形单影只的二月红只是淡然地吟唱着熟悉的曲调,神色格外凝重。 他不时扮演虞姬,不时又学霸王的走步对词,来来回回好多次却都不曾疲倦休憩。那唱调十分苍凉,随后又听得他轻轻地道:“瑾儿,你若还在,肯定又是不安生的。” 他记得当初林怀瑾在红府时堪比后院里夏蝉,那时的声音总是会响彻云霄,可惜现在已经是秋寒,时光荏苒,人已不在。 二月红长叹着转身回屋,只留下墙头的林怀瑾独望夜空,是说不尽的哀伤落寞。 天上的淡星仍在,但一同远望的人儿只能对面不相认,痴楞的她忍不住哽咽起来,这是她与二月红共度的家,可她却永远不能回去,甚至不敢与他有所会面。 她真的不敢想象在这一个月里,二月红是怎样的生活,她害怕自己知道以后,会忍不住与他相认。 …… 低落的林怀瑾翻下墙头后,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二月红,她努力克制住返回红府的冲动,又一步一步往张府而去。 可此时府中早该熄灭的夜灯仍旧留存,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溜进大门,上楼后竟发现隔壁的垂灯依旧未灭,便走近好奇地踮起脚瞧了两眼。 里头的张启山正平躺在床上,他的眉目紧闭,只是一直不安地喃喃自语。林怀瑾见此诧异便试探着轻语道:“佛爷可睡了?” 可并未有传来任何的应答,她撇了撇嘴,本想见之任之,可抵不住良心的不断挣扎,还是决定进门细心打望。 凝视着面前的张启山神色痛苦且又胡话连篇,疑惑的林怀瑾小心翼翼地听了两句,应该是梦魇在作祟。 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把个人放在心上,总是太过大义,所以未来在矿山才会被困于自己的心魔。 心里的问题她当然不能解开,但外在的表现还是能发觉的,她于是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是有些微热,不过并不大碍,便替他掖了掖被子。 但她正准备出门时张启山却突然醒来,迷茫的他见此眉头紧蹙,又不确定地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所措的林怀瑾立时傻笑着摇了摇头,“我起夜……睡迷糊走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她便迅速地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拍了拍胸脯,幸好自己反应快,应该没有露出马脚。 不过房间里的张启山望着她的背影却是陷入了沉思。 …… 翌日的长沙城却并不太平,突然间便涌出了一个更大的传言。听闻二月红思妻成疾、举止疯狂,且有百姓望见他亲手掘了红夫人的坟墓。 其实近久来的二月红一直对这些外物都漠不关心,他只是一日复一日的早晚上坟,但今日晨间却在走动时不经意间发现了坟墓后面的撬动痕迹。 于是他照迹象打开,这才发现棺材里面竟空无尸体,里头的陪葬品一样都没动弹,唯独他的夫人却消失不见。 他没想到在这长沙城里竟然还有人敢盗他家的墓,震惊之下他便发誓对此绝不会轻饶。 一时间红府的伙计遍布各个码头积极寻找,可惜都没有任何有效成果。无奈的二月红于是赶忙欲与张启山商量对策,他来不及等待通报,只是念着时间紧迫匆忙进府。 那时昏昏沉沉的林怀瑾正如往常一般在一旁对照文件,她在听闻脚步之后随意抬头一望,却再舍不得移开目光一寸。 门口之人竟然真的是自己思念已久的红色,她幻想过多少次的相逢,那些张口欲语的太多话语在吞咽之后,最终却变成了沉默未言。 二月红的眼里更是闪过无数的不可置信,不过最终都被惊喜所代替。“瑾儿,你真的还活着?”他知道这一切应该都是她的偷天换日,可是日日夜夜的相思成疾,他竟舍不得怪罪她的谎话。 “那快跟我回家吧,我让桃花摆上桌的是你爱吃的。”他又温柔地拽过她的手,立即便往外头走去。 悲痛的林怀瑾感受着手心里的温暖,还是重重地甩开了他的手,只是勉强微笑道:“你认错人了,我是新来的情报员林涂。” 闻言后的二月红苦涩地笑了笑,“夫人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我不管你为什么骗我,我都无所谓的。” 那深刻的一眉一眼都早已刻进了骨子里,自己当然不会认错,但他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突然离开、突然拒他于千里之外?难道曾经说好的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只是一句笑言? “二月红,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耽误你,其实我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我不是什么乞丐,那些所有的话都是谎言。”心痛的林怀瑾不敢望他,只是低垂着头,淡淡的述说着自己瞎编乱造的阴谋。 “这些都过去了,只要你能跟我回家。”二月红打断她的话语后,又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又不是糊涂之人,怎会连她的半点奇怪都看不出。但是因为是她,他当然无所谓骗或者不骗。 这一片赤诚的温暖是林怀瑾寻找了一百年的依靠,可现在长痛不如短痛,她只能狠心拒绝,“对不起,我不会回去。” 二月红听此眼神逐渐绝望,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地吐出一句:“是我错了,祝你与佛爷长长久久。”随后便悲痛地往外走去,一刻不再回头。 一旁的张副官见此场景手足无措地扫了扫两人,又怕二月红有什么不测,便也火急火燎的出府护送。 偌大的府中最后又留下林怀瑾一人,二月红的背影萧索,就如这秋日的落叶飞花,终于还是失去信念。 她终于发现她的自以为是会让他更为苦痛,她以前认为没有了自己的存在一切还会如当初一样,会有丫头让他重回笑容。 可是,当丫头还未出现时,所有的故事似乎都变了,她的假死让他悲戚,她似乎很重要、很重要,已经成为他毕生抹不去的珍贵之人。 第三十二章 再不会放弃 她最是不想二月红有任何的忧思惆怅,可是他哪次不是因她断肠难过,自己一意孤行的想法似乎大错特错。 曾以为消声隐迹是退出的最好方式,可是现在才明白其实已经错得离谱。既然选择了归来,不都是内心的指引吗?那如此为何还要装模作样。 望着窗外的阳光热烈,林怀瑾逐渐有了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她几次按捺不住都是张启山出言阻止了她,让她以大局为重,断不能让二月红再次陷入绝境。 可这一次让她真正想清楚且迅速做出决定的竟是因为二月红在红府出了大事。 “不好了,二爷他……”心急如焚的张副官慌慌张张的快步进府,他口中的一字一句却是让心绪不宁的林怀瑾更加手忙脚乱,她的心神崩溃大乱,第一反应便是不顾一切地往红府赶去。 二月红前些时辰本就整日整夜地在长沙城到处奔波寻找,谁都无法劝解住他的一腔急躁,而他今日从张府归来后竟突然口吐鲜血,至今还未清醒过来。 当林怀瑾急切地赶到时,他正了无生机地平躺在床上,脸上也无半点血色。 一旁的大夫皆是束手无策摇了摇头,而红府下人则是震惊地望着她,死而复生对于世上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如今出现在眼前却又不得不信,随之抬头一望的陈皮却是突地一愣,有一瞬间的恍惚惊喜跃生。 “红红,你快醒醒,我真的愿意跟你回来,再也不会离开好不好。”惶恐的林怀瑾奔跑上前抚摸着二月红的脸,又忍不住愤怒地给了自己两拳。 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本想带给他欢乐,可现在的存在却总是让他不断地陷入困境。 二月红,到底我要如何才能让你无忧,才能让你重新欣喜。在大呼小叫之下的她更加悲痛欲绝不能自已,体力又不济,不一会儿就晕倒了过去。 刚听闻消息赶来的张启山刚好见到这一幕。他目光由此暗淡,只是轻轻地捂住胸口,又挡住了外人的视线,稍微退步了些许。 终究是自己奢望了,她爱的永远不会是自己。 远道而来的化千道早已推测出二月红是中了稀世罕见的毒粉,除了下毒的人之外,无人能够破解。若是时间一长,恐怕只能等死。 红太爷皱着眉打发了府里的大夫,又让桃花扶住晕厥的林怀瑾下去休息,自己则随同张启山往外走去。他需要张家帮忙寻找下毒之人,就这么一来一回之间,只能就最明显的线索细心排查。 …… 清醒过来的林怀瑾近日当然留在了红府照顾二月红,府中的人在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原委后,都只以为她是假死被二月红发现,也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一日午前,她刚给二月红擦完脸,还来不及梳洗便不由踱步思虑心中的忧思。几日过去,红太爷并未查出任何消息,二月红的时日无多,如果再无计可施,毒素只会慢慢深入五脏六腑,当时只能无力回天。 她想到这些难题神色恍惚,竟不知不觉地行至后院。 此时满院的月季五彩缤纷,呈一种妖艳的气息,可天下之大,若是那人有心隐藏,恐怕是怎么也寻找不到的。 “林姐姐,原来真的是你。”远处的陈皮逐渐走近,面上笑容浅浅。 他知道林怀瑾一直都在二月红身边半步不离开,如今一抽空便着急地寻了来。 闻言后的林怀瑾歉意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是姐姐欺骗了你们。”这也是她第一次注意到陈皮嘴角扬起,再没有平时的冷漠,想必他早已对自己这个姐姐真心实意。 她不由转眼打量,一段时间不见,他也一直跟随着二月红到处寻找劳累,而旧衣上的纽扣也掉了好几个,于是忍不住回眸道:“衣服坏了,有空我给你缝补。” 她一说完还未等陈皮应答,自己却下意识心头一喜。 她记得上次她非要逞能替二月红缝衣上的乱线,后来却变成了歪歪扭扭的丑纹,可他至今都还当宝贝留着,说是夫人的心意,永远都是最好的。 “林姐姐,我先去码头忙活了,稍后回来看师父。”陈皮也是暖暖一笑,随即正经道。 “注意安,早去早回。”林怀瑾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后,一转身却发现了地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张明显的白纸,她疑惑地捡起纸条后立即展开,上面有一串清晰的话语:“独自一人来怡红院一趟,我能替你解决所有问题。” 好盛气凌人的笃定口气,没想到不过说话的功夫就能在青天白日下来无影去无踪,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红府留下痕迹。这人的本领通天,她自然是要去,不但要去,还对解药志在必得。 …… 这算是她第二次来到怡红院,可是今日却不通往常,里面没有平时载歌载舞的气氛,仿佛沉静在典雅的书房,多了许多淡然。她踏步而进,里头竟一个人都没有,正想往二楼上去,一个声音却打断了她的脚步。 “你不用再找了,我就是委托之人。”那女子半露香肩,红唇耀眼夺目,分明是花魁小红。 她慢慢地走了过来,又讽刺般地把信以及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她。 林怀瑾自然快速地打开,只见上面写道:“我猜你并不喜欢太多人,所以只留下了清净。对了,我们之间的游戏结束了,你果然不是她。” “也罢,瓶里的有三颗药丸,其中有一颗无色无味的能救二月红一命,另两颗微有清香的是解情蛊的辅助药,如果能同情蛊对方的血液一起混喝,便能成功。话尽于此,信与不信就在你了。” 这人虽不知是谁,但他能散退怡红院里的人群,一定非富即贵。毕竟怡红院的靠山也不是等闲之辈,但他能做到,证明他比一般富贵人更上一层楼。 成与不成在此一举,而自己肯定会试一试。她朝小红微微示意,便是转身离去。 “夫人,万事逃避只会每况愈下,二爷他……很早之前就认定你了。” 小红突然的一句话成功拦截了她的脚步,林怀瑾扫了扫她收起的表情,“很久以前?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神思复杂的小红转身一笑,她本不想管闲事,可是二月红是她心口的朱砂,自己虽然恼怒她人的出现,但一切还未有定论,若不把事件推上最高峰,绝对不能就此定输赢。 她于是轻轻一笑,一本正经地道:“我曾听二爷在醉酒中说过,他的夫人就是他梦中之人。在你还未出现时,他的梦中就会出现一个吟唱着清曲的女子,他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确认了那个声音。” 林怀瑾一愣,怪不得他第一次见面便对自己说有些熟悉,原来缘分早就注定?迷茫的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初的青花瓷花瓶。 那是她偶尔远归的父母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青料发色十足浓艳,又带米灰色的结晶斑,绽开的石竹边上配合着小梅点点,是不可多得的古董。 传说它拥有神秘的力量,只要对着瓶口唱歌,你思念的人就会听见声音。所有人都当作笑言的一句话,她却当真了,且每晚临睡前都会轻轻吟唱小曲儿,从来没有断绝过。 她只是企盼二月红能有机会听闻到,没想到阴差阳错,他真的记下了。 可若不是自己的偶然出现,他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二月红,他还依旧在唱着戏。等待他的丫头。自己太过胆小,只知道逃避困难,因此这一次她决定,等二月红的毒一解,自己便再也不会放弃。 第三十三章 霸王虞姬在 床上的二月红依旧沉静地闭着双眼,眉目之间,毫无波澜。大夫说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在迅速消亡,细细的脉搏也逐渐强转,不过几个时辰一定会苏醒。 解药果然万无一失,林怀瑾有些不可置信,那背后之人竟真的就这样放弃。既然如此,她与张启山的情蛊也迫在眉睫,她于是交代桃花去准备热粥,自己则来到了张府。 此时的张启山也如她当初一般情蛊缠身,痛不欲生,人也陷入了迷糊之中,但焦急的张副官怕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并未对外声张,赶来的林怀瑾在外面打声招呼后,直接上了二楼。 她迅速摸索到了东边的第一间,里头的张启山果然躺在床上,已经痛苦不堪得辗转反侧,想必他昨晚便有了显现之意,林怀瑾不顾一旁诧异的张副官,直接掏出瓶中的药丸给他服下,又挽起袖子,坚定地举起了小刀。 “林姑娘你这是?”张日山实在是看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出声询问。 不过林怀瑾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冲着他笑了笑,扬起胳膊划破小臂,让血迹顺着轨迹流入张启山微张的嘴里。 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拽住张启山的手掌,再一次举起小刀朝他的小指轻轻一划,血液直接流入瓶中,她皱着眉和着药丸一饮而尽,看得张日山更加疑惑,不过他虽不知她是何意,却也并未阻止。 事情完成之后,她放下了他的手,正准备替他盖好被子时,迷蒙的张启山却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怀瑾只当他是一个应激反应的无心之举,也并未有所惊讶,只是反手将他的手腕拿下,但他却再一次拽住了她,由此反反复复三次才真正放下。 或许这种行为也只有他自己的内心才明白,自己到底是有多不舍,从此以后他们再与任何联系,情蛊虽解,可他为什么还是留有那么多悲伤,可能未来的他依旧会是从前那个为国为民、心无旁骛的张大佛爷,也再无其他心思存在。 “张副官你放心,佛爷很快便会恢复。”说完后,林怀瑾朝着张日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送后便满心欢喜地快速离去。 出府的她在抬头望向蓝天时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因为这一回,她只想坦白一切,她只想长伴在二月红左右,一生一世都不离不弃。 …… 当她匆匆忙忙地回到红府时,清醒不久的二月红已经起身而立,林怀瑾见此忙把厨房里的白粥端了过去,可二月红见此只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却并不动手接下,她于是细心地吹了吹,然后又小心地抬手到他嘴前。 “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请自重。”二月红用手轻轻推开,偏过头并不看她。 闻言后的林怀瑾一愣,大笑着挑眉道:“红红可是说笑了,我是你夫人为何要自重,你不要生气,我与佛爷其实……” 她又凑近了些许,猝不及防的二月红还未听她说完却是猛地一退,随后直接出了房去。 一脸得意的林怀瑾见此也赶快跟上,不过她腿脚稍慢,等赶到院里时,二月红的面前已经站着一个女子,她因此并未上前,只是快速地躲在了梧桐的后面。 “二哥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那苦眉的女子低低一声,竟是许久不见的周兮辰,她的一字一句都充满悲伤,而背对着她的二月红不知此时有何表情。 她见二月红沉默不语,又自顾自地道:“最近我一直都被关在家里,因为我爹非要让我择日嫁给江易海,今日其实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只是想问你一句,愿意娶我吗?” “对不起兮辰,你知道的,我的心中只有夫人。”二月红并没有任何犹豫,未等她问完,口中的话已脱口而出。 他一说出后,周兮辰的目光瞬间暗淡,她企盼的唯一都如此般掉入深渊,或许只有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而二月红见此又道:“兮辰,若你不想嫁给江易海,是有办法解决的。” 闻言后的周兮辰则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由于闭门思过也想了很多,感情确实不能勉强,可是她却再也不能同他一起在红府说笑,而除了嫁给他,别的人,其实嫁谁都没有区别。 后头的林怀瑾目送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那个女子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耍小性子的大小姐,她拍了拍手,径直走了出来,正想搭上二月红的肩头,他却自己转身离去了。 不管林怀瑾好说歹说,不管她如何讨好嬉戏,二月红都陷入了一个自我的境界,就是未曾多搭理她几句。她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语地撑住脸庞,脑中却突地有了一个主意。 …… 本来虚弱的二月红在经过这一段的休养后已差不多痊愈,今日林怀瑾便以红太爷的名义吩咐他到梨园,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不明所以的二月红自然不相信她的鬼话,毕竟那时梨园的戏早已散场,哪还有人留在那里,不过他倒是愿意一去。 一是因为他了解自家夫人的脾性,不愿她扫兴而归。二是因为他这几天不过只是赌气罢了,其实一看到他的夫人次次吃瘪,心里倒是隐隐开心,便又想多逗弄她几回。 思绪万千的他刚踏进戏班,门口等待多时的桃花就拉着他装扮面相衣饰,小兰花配上如意冠与斗篷,是别样妩媚的虞姬,等他上台时,对台的霸王便也适时出现了。 手握鸳鸯剑的林怀瑾气势汹汹而来,她身形偏瘦,穿着大袍略微宽松,不过却并不影响她表现出的英姿飒爽。 这一出本就是一场悲剧,还未等四面楚歌的部分唱完,林怀瑾却突然转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她的目光炯炯,是别样的认真,一旁的二月红忍不住扑哧一乐,随即回唱道:“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他不禁上前搂住霸王,又摸了摸她脑袋,林怀瑾这才苦大仇深地撩开黑胡,突地傻傻一笑,她的虞姬可终于原谅她了。 第三十四章 自作聪明人 从梨园唱完戏出来后,天色已近申时,二月红动作麻利地收拾妥当,又见林怀瑾捂着肚子直唤太饿,便预备先行一步寻个地方,给她计算点钟爱的小吃。 微笑着的他一出门,面摊旁的丫头便发现了他的身影,望着突然出现的二月红,急切的心情却是忍不住招呼他。 而他本就是如此设想,便坐下随意地点了两碗面,眼神则不知不觉地展向那扇大门。 一旁的丫头仔细地打量着他微扬的表情,又瞥见他脸庞棱角残留了些许还未擦尽的油彩,于是不由自主地近了几步,抬起手袖正欲抹掉。 后来的林怀瑾眼疾手快,见此有些留心地道:“小丫头就不劳烦你了,我来就行了。” 她快速地掏出自己怀里的手绢,上前轻轻地替二月红蹭了蹭。呆愣的二月红哑然失笑,竟会与一个小丫头置气,可是由于太在意他了? 而丫头听言只是红着脸跑远了,她在面摊上主动揽下了下面的活,可却越发心不在焉,心底有许多失望蔓延。原来她心中的哥已经有了夫人,而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而已。 坐定的林怀瑾兴高采烈地吃了好大几口,面的味道还算美味。 东张西望的她又不经意间望见了不远处丫头的颓废神色,内心忍不住紧了紧。等到回过头时才发现面前的二月红只动了几口,便是询问道:“红红,你怎么不吃了?” 闻言后的二月红愣了愣,又冲她一笑后,只是低头认真地吃了两口,在细细品味才道:“嗯,我比较挑剔,除了夫人亲自做的,都没有什么胃口。” 猝不及防的林怀瑾被他的言语噎住一瞬间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一旁的二月红见此急忙赶过来替她顺气喂水,林怀瑾忍不住抬头白了他一眼,“好吧,一定如你所言。” 待她缓过劲后也没了食欲,于是理了理花裙拉着他离开。 …… 本想立即回府的林怀瑾突然想起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未照过相,她记得故事中二月红与丫头也曾照过。不管如何,也算是一种回忆的念想,于是便突发奇想地拽着二月红兴致勃勃地前去。 当时照相馆的伙计生意惨淡就快打烊,他见着两人的光临变得笑容满面,“两位,里面请。”随后又迅速地走到相机面前,接着便打开了灯光,指挥着两人的位置移动。“夫人,你再靠左边一点。” 他说完后闪光灯突地一亮,没有准备的林怀瑾顿时吓了一跳,一旁的二月红见此宽慰地搂住她,照相馆的老板不由喃喃地抱歉了几句,“对不起,他是新来的伙计没有经验,重新开始。” 他口中说着预备与倒计时,而林怀瑾在最后的时刻趁机凑近二月红,只一下便轻轻地吻住了他的脸庞。 措手不及的二月红显然没有预料到她有这一出,脸色微红的他手脚也无处安放,只是付完账后率先出门,头也不敢抬高一分。 其实佯装镇定的林怀瑾也十分混乱,她的内心窃喜,只是一蹦一跳地跟随着前头的脚步回到了红府。 一路之上,虽未言语,但两人的心皆是相偎。 漫行到红府门口时,桃花早已等待他们多时,她冲前头的林怀瑾打完手势后,轻声细语地提醒道:“夫人、二爷,红太爷在九爷来过一趟后脸色就异常不好,你们进去时一定要注意点。” 林怀瑾听此正欲质疑询问,但还未有所言语,眉头紧锁的红太爷却蓦地出现在门前,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又干笑了两声才道:“大叔,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说完后她也并无二致,只是不明所以地窜进了门,而红太爷当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支退下人,在大厅徘徊着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刚所知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令他气愤的是,霍家竟然与日本人频繁来往,而据探子来报,他们确实有意向与外国人合作开发密林古墓,并且那里本就是霍家的盘口,众人也无计可施。 九门之中向来和谐,当然主要是无利益纠纷冲突,可如今那个小当家却连其余八门中任何人的面都不见,只是闭门不出研究下墓的方法,就预备隔日进去,大展拳脚。 江易海又不知如何竟然得到了上方的首肯,美其名曰监视其他人的往来,不让任何人往墓穴里去,实则自己却已打好抢夺宝物的如意算盘。 “墓中有大凶之兽紧紧把门,里头的路线又极其复杂,他们难道想去送死?”林怀瑾知此不禁疑问出口,虽说霍家一门在九门中下斗也自有家族的巧妙方法,但是连墓中高手都仍持有观望之态,自作聪明的他们又从哪里来的把握与自信。 二月红只当张启山已把墓穴的事情告诉过她,殊不知她也曾不止一次到过墓中,而红太爷听此则摇了摇头,“田中惠子曾派人去找过齐铁嘴,想要让他也加入其中,但是被拒绝了。” 张启山又怕他因此会有危险,已把他接到了张府居住,又嘱咐林怀瑾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出门,他们倒是要看看交往那些一窍不通的人有什么能耐。 说完后红太爷又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料想着这突发状况不发一言地回了屋。闻言的林怀瑾也对其它事情失去了兴致,她随后也埋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二月红见她神思恍惚,且又精神不振,不由偷偷地拿出为她准备的眉笔,又拽着她到铜镜面前,替她整理好发髻,“别动,画歪了可别怪我。” “最近外面不太平,除非你陪我出门,否则我一直都不能出去了。”心事重重的林怀瑾撇了撇嘴,更加变得苦大仇深。 微微弯腰的二月红细心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在她突然的言语下不小心手一抖,她的小眉立时上翘,像一只慵懒的狐狸,十分乖巧可人,他蹭轻了那道印记,如捧着挚爱之物道:“那我就陪你,陪你千秋万代,陪你亘古亘今。” 他的一句话看似说得平淡自然,其实格外上心,而身旁的人儿更是眉头舒展、倍感甜美,她的红红自然是最好的,就像如今相伴,在这落日飞霞融镜水的时分,终有一双人在这深秋之下,晚起梳头,慵手描眉翠。 第三十五章 神秘的图案 “不过我可是记仇的,尤其是对于你。”正起意描眉的二月红突然停下手笔,愤懑地坐在了一旁。林怀瑾疑惑地望向他,他接着才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封信。 “红红,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请恕我不告而别,我不属于长沙城,甚至这里。我有自己的原因,你便不要再寻找我,我会在远方继续祝福你。” “对了,佛爷老八都受伤了,你别忘了去探看,平时更要记得多关注陈皮的动向,那孩子很敏感,希望以后的他不会戾气太重。” 这封信是她当初在离开时所写,没想到他如今还保存完好,想来他一直为自己过度操心,心里不禁也有些难过。 她都如此明言,他还依旧不离不弃,心中便是决定如今之后,再不辜负,可是不管如何,该解释清楚的必须解释明白,“我不能嫁给你,因为我与张启山……” 闻言后的二月红急切地打断了她,“瑾儿你不用多说,所有的事情我都已部明白,这情蛊有法最好,若是无法,那我也一定陪你。” 安坐着的林怀瑾见他掩去眸光,想来也是难过的,于是又忍不住接着道:“红红,你待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是深情似海也有分别之时,若是我有一天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长沙城,那你就不要寻找了,或许时间会让我们重逢的。” “瑾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一分了。”二月红听此不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看起来悠悠荡荡,其实已陷入了深思。 “林姐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突如其来的陈皮跑进屋如献宝一般递给她一袋东西,“谢谢小橙子,你最好了。”林怀瑾好奇地接过他刚买的嗦螺,虽已吃得八分饱,但还是一口一个,十分尽兴。 她的一脸认真,看得一旁的两人心中欢喜。 向来不安生的她在吃完后又腆着肚子嚷着太饱了,要去四处走动。二月红当然又顺从地带着她东走西望,等她终于劳累时,已在长廊上枕着二月红睡熟了,二月红不由替她紧了紧披风,又环抱起她进了屋。 …… 第二日一早,清醒后的林怀瑾揉了揉眼睛,正欲伸懒腰时,一旁的俊脸惊得她摔滚下床,嘴里喃喃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这是怎么了?”二月红轻轻地一跃而起,如没事人一般揉了揉眉心。他随之又递给林怀瑾一个红色的小本,却并未言语解释,只是自顾自出了屋。林怀瑾则将信将疑地打开,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我二月红、夫人林怀瑾此证。” 这是他亲手写的请柬?林怀瑾有些不知所措,原来他在暗中已不动声色备好所有,她等了二月红太久,可真有这一天时,反而惶惶不安。 “夫人,你不必多说,我二月红不是傻子,所有的事情我都几乎能猜测到,可是夫人哪怕只是个头衔,我都无所谓。并且我已寄给你的镇江亲人,他们准时定能赶来。”突如其来的二月红一字一句,除了满眼的温柔,挑不出一丁点其他的意味。 他随后又伸出藏于身后的月季,那花娇艳欲滴,配上他早已准备好的玉镯,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情深意切。那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望着左手的二响环,便有些赌气般地戴在了她的右手。 林怀瑾望着一左一右的束缚,最终还是哑然地点了点头,她本就早已决定好一切,她与二月红之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二月红见此兴高采烈,说红太爷还在梨园等他,回来之后再细细商量。她微笑地目睹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木讷地梳头洗漱。铜镜中的女子点缀了一只翠绿的步摇,俏皮而灵动。 她低头束发,又突然发现后脖颈上的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图案,略一思咐,只以为是二月红昨日随手画上的,便用小铜镜往后翻看,这才发现了它的清晰例样。 竟然会是北水寨七彩蛊的模样,林怀瑾立即用打来的清水大力地洗了三遍,但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紧紧地贴在雪白的体肤上怎么也擦不掉,于是她只能先换成素色的高领旗袍掩盖。 心不在焉的她在用完早膳后,疑心甚重。虽在后院随意地修剪着枝丫,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七彩蛊是北水寨的圣物,自己的身上又在一夜之间出现它,显然不是一个巧合,但若是有心之人所为,这又有何意义?沉思中的她一愣一愣,没能发现后面悄然无息的脚步。 唱完戏后的二月红偷偷地捂住她的眼睛,林怀瑾顿时一惊,使力的手肘被二月红一挡,他微微一乐,见她独自身单力薄,不由立即脱下披风替她披上,还未斥责她,她却拉着他的袍子道:“要不我们今天去张府走动一下?” 她知道齐铁嘴见多识广,便央求二月红陪他去张府。 “我怎么不知道夫人与佛爷关系这么好?”二月红并未有所察觉,他虽嘴里不满地喃喃,却仍旧听从应答。 …… 两人到时,张副官正搬着沉甸甸的资料,见着林怀瑾呆滞地高兴道:“林姑娘你终于来了,佛爷说你以后应该是在红府办公,便让我给你把需要的都带去。” 惊讶的林怀瑾一眼望去,除了他手中的一叠,府里的桌上也已堆满,这张启山肯定是成心让她不得空闲。 边上正看着书的齐铁嘴望见突然而至的两人,嘴角一转,竟比平常正经许多地道:“那个小瑾,你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林怀瑾愣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上次在武藤一郎打斗的事情,不过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的神棍突然这么称呼自己,还是感觉别扭,自己也都还未来得及询问重伤的他,他反而先关心她起来,不由心下一暖。 “我好多了,倒是你的伤才严重。”林怀瑾上前几步,见他完好无恙,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又想起自己的正事,才又直入主题,“对了,我有事同老八单独说,红红、张副官,你们先回避一下行吗?” 二月红疑惑地扫了扫目瞪口呆的齐铁嘴,见他举着手无辜地摇了摇头,才同张副官出了去。 待两人前脚走后,她便走到目瞪口呆的齐铁嘴面前,又解下后领,齐铁嘴见此瞠目结舌地偏过头,不明白她是何意,嘴上还不停喃喃道:“小瑾,青天白日之下,这恐怕有些不妥?” 闻言后的林怀瑾白了他一眼,刚多了的心暖消失殆尽,“废话少说,你快看。” 一旁的齐铁嘴听此小心翼翼地一瞥后,也愣了愣。 上次他在北水寨也是亲眼目睹过那蛊虫圣物,知道她的来意后,也正经解释道:“有两种情况,一便是当初在北水寨那个草鬼婆、或是其他人通话特殊方式搞的鬼,二是天生的,看你这情况应该是第一种,我记得千年以前,便有苗族女子出现过这个图案。” 林怀瑾心内了然,只是询问有何方法清洗,可齐铁嘴却是摇了摇头,这种怪事他也是第一次见过,且不曾专心一致地去了解过。 但是他还是道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不过听说李三爷曾得到过一瓶圣水,应该是可以消除印记。” 第三十六章 利益相交换 半截李在上三门里是最有门道,盗墓功夫又乃一绝。他虽是个残疾人,但比较心狠手辣且疑心病极重,对人极度不信任,有市井传言,说他晚上都睡在古墓里,和粽子为伴,说活人比死人可怕得多。 林怀瑾可不觉得他这样的人会轻而易举地拿出自己来之不易的巧宝贝,不过凭他对嫂子的情意,应该也不是个无理的人,自己倒还是可以一试,但此事可能还是得瞒着二月红秘密行事。 “小瑾,我可不知你与老八还有这么多话可讲?”一直在楼上办公的张启山突如其来,他轻轻的一句话彻底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林怀瑾闻言一顿,竟不曾想过他一直在楼上?那他们的话是否也被他然已知?摇着扇的齐铁嘴也是一脸惊讶,正欲随口言语几句,门外的两人也估摸着时辰,顺时走了进来。 “对了,佛爷、老八,今日正好在此一聚,那我必须宣告一下,冬至便是我与瑾儿的大喜之日,请柬这就先行送上。”进门的二月红见人员到齐,忍不住脱口而出自己的一桩喜事。 其间的三人闻言后皆是颜色不一,正襟危坐的齐铁嘴最先反应过来,他咧着嘴直道恭喜,而一旁呆愣几秒的张副官也顺之语言,反倒张启山显得有些许顿挫。 他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这不都是早晚之事,他又怎会惊讶,或许只是残存的内心无法言喻罢了,随即在出门间又道:“既然夫人与二响环有缘,那我就不备其他贺礼了,二爷觉得又如何?” 他一说完,二月红不置一词,而林怀瑾则低头瞥了一眼左手的二响环,一直紧贴着拿不下来的东西,曾经说好的三月之约进行交换,可是三个月早已过去,一切都还未有任何定向。 几人好不容易聚拢在一起,煞有其事的齐铁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立即上前叫住张启山,又掏出两块样式相似的玉佩,仔细思虑才道:“佛爷,依我看来这两块玉佩应该便是通往墓穴的钥匙没错,若是我们又能找出真正的墓门进行破解,那么只要寻对线路,定能大功告成。” 他的话一出,张启山立刻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惊奇地把玉佩拿了过来,又开始仔细打量。他的神色笃定,看来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一旁的张日山也喜上眉梢,看来一定在前能夺取先机。 林怀瑾闻言也忍不住帮腔道:“嗯,如果是往宁远村那条暗道而去,应该可以躲避耳目,到时我也能一起帮忙的。” “瑾儿,你可不要插足。”一旁的二月红听此则动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虽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听来的暗道一说,但见她如此急迫地想要下斗也禁不住摇了摇头,他的夫人总是太过好事,这样恣意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而不等他继续发言,张启山便摇了摇头,如今的一切都还未预备妥当,自然还不需要她插手,不过真正下斗的时候,凭她与玉佩的关系与那血液的独特,肯定少不了需要她的帮忙。 他本还欲多说几句,可又想起最近江易海的雷厉风行,势必是想要取而代之之态,他若不使出自己的大手腕来,以后还怎么能压住手底下的人。 于是他便如实道:“今天之事先到此为止,我有事先行一步,若有需要,那请二爷夫人一定来此赴约。” 他确实忙于军要之事,于是不等寒暄几句,便带领着张日山快步离去,齐铁嘴见此也无聊地掏出自己的算卦之书掐指观望,二月红与林怀瑾只好告辞而去。 …… 回府之后,心血来潮的林怀瑾亲自下厨,扰得红太爷又紧急出府逃避。只是二月红与陈皮倒是每日都津津有味,仿佛已经失去味觉。 就在此之后的日子里,二月红都每日陪同着林怀瑾在后院走动,时不时也会到长沙城之中四处玩耍。 形影不离的两人令百姓们津津乐道,皆传是一对相依相偎的双飞翼,都倒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原来从前风流潇洒的红府二爷也有如今执着痴情的另一面,实在是唏嘘不已。 因此林怀瑾一直没有办法单独行动,好不容易趁二月红在梨园难得一次的唱戏得来机会,人便直接寻到了李府。摸索着道路的她眼望着李府的大门,即刻上前礼貌地对着门人道:“红府之人,请求拜访李三爷。” 可她并未等到有人前去通报,门口之人竟直接邀请她立刻进去,似乎是预料到她会如期而至一般。 随着门人的引路,她开始暗自打量起四周来,这里的装饰无论建筑还是长廊,都是黑白两道为主,就连园里也是一层不染,虽简洁明快但始终太过严肃。 当林怀瑾进入大厅时,一个正低头瘫坐着的男子冲她点头示意,他一身素色的长衫目含探究,而一旁与他并步的竟然是张启山。那男子见此只是不动声色地道:“你们一前一后大驾光临,我这里如今可是很热闹。” 惊诧的林怀瑾对他微微一笑,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虽然杵着拐杖但还是气势非凡,也不愧是从地里逃生的人,一句话便点醒了目的。 她不禁又打量起张启山来,他依旧如寻常一样不苟言笑,不过今日的他眼神似乎有些躲闪,也并未因此解释言语。 “圣水只是一个传说,我这里可没有。”半截李直言快语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便否定了坊间的传闻。 闻言后林怀瑾却是一惊,她倒是不惊讶半截李会如此作答,只是奇怪这张启山为何也会来此讨要圣水。 一旁的张启山直接忽视掉她打望的目光,又轻启朱唇道:“我知道李三爷自有考虑,但是不妨直说。” 半截李微微一怔,可是自己所需要的,他们恐怕给不起。不过他张启山如此自信,倒不如给他一个机会,于是道:“现在众人都对古墓趋之若鹜,可我想要的却只是北水寨的圣物七彩蛊。” 在他的直言不讳下,林怀瑾又是一愣,她不明白那蛊虫有何用处?但这东西肯定很难到手,她正欲摆手婉拒,张启山却是一口答应,甚至没有半点犹豫,半截李见他答应爽快,不由笑了两声,扬起一手,算是交易顺利。 第三十七章 原来他有心 所谓的双利交易自然是买卖双方对物品进行的一种互通行为,那么一方的货物还未到,另一方肯定也不会直接便以无价交换。 张启山早就领悟了这个道理,虽未提起有效期限,却也说出了现货验收的方式。但一旁的林怀瑾则是在此似而非的迷蒙中半句都未言语,便已经被人莫名其妙地打发出府了。 她一贯作风直言直语,实在是不适合打哑谜。而谈妥的张启山则直接出门上了汽车,见她十足呆愣,只犹豫一秒,还是向她做了一个手势。 林怀瑾见此疏离一笑,她本就是属于偷走跑动,更何况现在各方人都在打她血液的主意,当然也不想节外生枝,便丝毫不停留地坐上了车,倒有种迫不及待的痕迹。 其实两人至今为止的交集都是阴差阳错间形成的,不管是蛊毒相连,还是性命交关,除了某种行为中隐藏着的丁点默契之外,也并其余的闲话可说。 张启山见她一直都呆愣地望着车窗外,不由自主地提醒一句:“圣水的事情我能搞定,你既然已快同二爷成亲,以后万事都该与他多商量,何苦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 闻言后的林怀瑾愣了愣,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身份,她与二月红之间其实存在太多隔阂。 她也不惧怕任何人会知晓,唯独对于二月红,是万万不敢赌一把。所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透露出一些必要的信息,其余的东西,也只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的相知或许真的还不如一个旁观的人看得更为清楚,可是她一直都不敢部坦白,更主要的是,她也有很多的疑惑未能解答,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而如此来看,以前只以为张启山是无意得来的朋友心思也被彻底打乱,如今才发现他对自己似乎高于平常之人,他不过只因自己的一句圣水便能寻到李府,莫不是对自己有意? 胡思乱想的林怀瑾想到这种情况有些心慌意乱地低下下头,终于才有了几分理解。 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二月红,便自动忽视了部外物,所有的人事都能无动于衷、熟视无睹,或许对于他的一番情意只能辜负。 “谢谢你,佛爷。”林怀瑾不知道此时除了真诚相待的谢意以外,还能说些什么。而张启山听此一愣,正思索她的言辞之间,红府已到。 欲下车的林怀瑾望着府门口与二月红交谈的女子轻轻地皱了皱眉,那女子一袭湖蓝的及膝长裙,腰间又绣了一朵粉红的牡丹,与从前的简易相比,更多了独特的女性魅力。 “大佛爷,没想到你也会有红颜知己的时候?”那女子缓缓地走近两人,嘴角似笑非笑,赫然便是许久未见过的江离。 一旁的二月红对此本就诧异万分,但听她一言,便立即挽过林怀瑾的肩膀,又郑重其事地介绍道:“江姑娘误会了,这位便是我将要过门的夫人。” “那如此我就明白了,很抱歉我寻的便是她。有人指证夫人与宁远村的大案有重多关联,上头务必要我抓获她亲自审问。”一脸傲意的江离需要的便是这句话,还未等她说完,四处便窜出了许多爪牙。 几人闻言脸色大变,二月红自是不许有人带走自己的夫人,挥手间许多伙计也一拥而上,只等命令便要齐身登场。 “红红,你不要冲动,我同她去一趟无碍。”林怀瑾立即阻止了他接下去的打斗行动,只料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有官职在身,就算是被抓进了监狱暂时也不会有大碍。 不过江易海对密林古墓的关联事件都有直接控制权,张启山也对此无可奈何。 …… 监狱里的几人自称是邻村的村民,都统一说是曾看到过林怀瑾穿着一身古典粉衣在宁远村中装神弄鬼,本就是一个无人的荒村,他们自然惧怕得厉害。而此中村民的眼神在目视到她的那一刻皆是大骇大惊,并不像是睁眼说假话之徒。 “我想你有必要交代一下事情的缘由,林情报员。”面前的男子大约三十过半,说话声虽是老气横秋,但精神饱满的天庭下又增添一分活气,两相对比起来倒显得格外怪异。 他的面相也算不上平平无奇,但总给人一种巨大的阴霾之觉,便由不得人愿意亲近。并且他一般很少露面,几乎所有的杂事都是由江离直接出面调和,可这次江易海却亲自出动,想来也是按捺不住了。 在村民的句句指定下,不知所云的林怀瑾也想起了前不久自己曾在宁远村的所见所闻。 那日天色虽晚,但她也确实眼见过一女子在村里晃荡,本以为只是错觉,可身上套的南朝折裥裙确实是粉色,不过为何他们会说那女子是自己?她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解说,毕竟对方摆明了想置她于死地。 “那恐怕就不好意思了,是上方让我直接着手调查,我可不能徇私枉法呢。”一旁正坐着的江易海又习惯性地揉了揉鼻梁,一副事不关已的高尚模样。他轻轻地一挥手间,旁边挺直等待着的警卫便立即手下鞭刑。 那鞭子十分长细,且速度与力度也并不是很大,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反悔饶言。不过林怀瑾又是何许人也,就算是事实也不会屈服一分,何况她还一无所知。不怒反笑的江易海见此情形,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不忌惮林家在总统府的职位是不可能的,但是墓中之物的诱惑可比这要大得多,现在军方信任的只有他,林家又开始逐渐崛起,说不定已经得了忌讳,并且这个特殊的时候,就算是林家在此他也不会惧怕。 一阵痛楚突地袭来,林怀瑾这才发觉他竟已下了重手,可自己又无任何反抗之力,只能愤恨地瞪着面前的人,思索还有什么可行的计策,不过在重重的鞭刑下,再清晰的思维也连接不上。 闻讯赶来的张启山急匆匆地拦住那即将又要下去的鞭子,轻声怒吼道:“江大校是否要屈打成招,我看你审案很失败。” 闻言后的江易海见此也突地站了起来,他虽位居他之下,可也并不软柿子由人捏,他就是怕张启山会来捣乱才亲自坐镇,这一次势在必得,定不让任何人带走他的猎物。 于是也反口讥讽道:“张大佛爷,我也是听命行事,你这么包庇她是有什么不轨之事吗?” 第三十八章 证人已再现 冷笑着的张启山见此便反手扔给了他一张上任书,上面明确可以证明林怀瑾是南京指派过来的情报员,是受上头的直接调动与与任命,简而言之就是一般情况下没有传达令不受地方管辖。 但江易海可不吃那一套,他既然已有胆子做到这份上,就预料过这些该有的麻烦。 他这一番无所谓的的态度彻底让张启山愤怒起来,他于是走上前直接道:“张副官,把以下犯上的江易海给我抓起来,也是时候让他明白在长沙城到底是谁的天下。” 军令如山是军人一贯履行的原则,因此他的话一说完,张日山便带领着上已预备好的亲兵一拥而上,布置妥当的江易海也早有准备,他的人见此也立刻上前针锋相对,两队人马瞬间对峙起来。 不过他在行动时分明犹豫了几秒,显然是没有料到张启山会突然来这一手,如果此时与张启山短兵相接,终究吃亏的是鲜少人马的自己。 于是便不甘地扬了扬手,还是退步了。“既然佛爷如此坚持,那便等过两天上头亲自传达下来再审查也不迟。” 他佯装着友好往来的模样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整体无神的林怀瑾后甩手离开,一旁的张日山扫了扫他忿忿不平的背影,又小心翼翼地凑近解开林怀瑾的绳子,随之轻轻地扶住她,生怕触碰到那显而易见的伤口。 林怀瑾不由冲他笑了笑,因身负嫌疑,所以只能算是暂时脱险,监狱还是不能出去。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倒霉的体质,居然会与大夫多次结上缘,望着面前喋喋不休的老大夫与细心替她擦药的二月红,竟觉得就算是受伤也不是坏事,至少身边的人都是真心真意地一次又一次地靠近关切,从来没有丁点不耐烦。 一旁的二月红一边轻轻地替她碘着药水,一边又不停地出言安慰她,哪怕她是如此的强出头,也不忍心责怪出一句。那些胳膊上的一道道伤痕似乎击打在了自己的心头,忍不住也想让江易海立即当场受罪。 他望着傻笑着的女子摇了摇头,明明就已浑身是伤,却仍旧笑得无比灿烂,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难事。于是也忍不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她的脸,“总是这么大大咧咧、毫无所谓,以后如果没有我在身边,肯定是要受不少委屈的。” “那红红你可要一直陪伴着我,不然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林怀瑾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一般,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鼻翼,心里的话一瞬间便脱口而出。二月红听此一愣,他的夫人很是敏感,敏感到凭空多了许多徒生的伤感。 但他仍旧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你放心,红红一直都在。”未来的路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白发苍苍。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再言语,林怀瑾的伤口还未处理完,二月红心知多有不便,于是转而便嘱咐着刚赶到的桃花即刻给她身上的伤口上药,自己则出去等候。 …… 在监狱短住两天以后,果然南京方面便派人送了传达之报而来,其中的授权一项中说得很明白,反复确认江易海可以权负责此事,张启山知此大为不满,但也不能当面作对。 不过,随之到来的还有林怀瑾的表哥林瑜,他自然也是为了此事的发展而来。当军装正领的他气势汹汹地踏进监狱的那一刻,林怀瑾惊喜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收拾得倒还算是人模人样,也不枉是一位高级将领。 而且,与他同行的还有他寻来的证人。 那位证人便是当初唯一存活的村中代表名叫胡月,听说一直漂泊无定,偶然间才被寻到。 可据张副官一直进行的人口调查所知,他原来根本就不是村中的长住用户,其实是村中女鬼之闻的事发后几天才突然搬迁过去的。不过只在短短几天就让村民完信服他的的话语,一定也有许多的忽悠煽动在里面。 陷入沉思中的张启山有些怀疑他与行兵阵也有一定关系,但林怀瑾并没有思索过这些,只以为他还是疯疯癫癫的不靠谱村民,突然有些泄气。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那日在村里迷信时的痴傻结巴,说话间更是井井有条,让人不禁怀疑他当初的一切其实都是假装的。 他只听着几个证人村民的陈述之词,便肯定地道:“听你们的描述来看,那女子身穿的应该是村里出现过的神秘古衣,而我可以证明村里的那套古衣已被村民们当场烧焚的,绝不可能有人拥有。” 作为宁远村唯一的存活者,所说的话自然也有些信服力,不过依然有人质疑问难。 江离便是其中之一,她淡淡地冷哼了一声,又不屑地道:“毕竟距离遥远,谁都没敢仔细观察,并不可知那衣服是否存在有心人的替代品。” 她的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但下头的林怀瑾微微地摇了摇头,自己十分熟悉那粉裙上的标志,又看得很清楚不会有错,一定是环节之间的事。 闻言后的林瑜眸光突地一冷,便是直截了当地道:“先不说是不是舍妹,就算是她,你又怎么证明她与古墓有关?” 他的一番反问倒真的不愿意再拐弯抹角,早知道他江易海在乎的可不是什么人命与灵异,不过就是想以此为把柄,得到墓穴的仅有信息罢了。 江离听此笑了笑,“林上将的说法我不敢苟同,有人已在宁远将军庙中找到同样通往古墓的小道,那么请问林情报员,你无故夜晚去那里晃荡,可是有什么奇怪癖好?” 知情的几人听言皆是大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通往古墓的暗道上,不由惊讶他们竟然这么快便查出了那条隐秘的小道,以后恐怕不再好行事。 而林瑜并不清楚,他又懒得与女子争辩,只是随口胡诌道:“我妹妹向来有梦游症,但多年都不曾复发,可能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你又怎么能如此定罪?” 始终不发一言的江易海微微地皱了皱眉,既然他这么能胡说,自己也无法验证话中真伪。可如此一来,他便没有理由再擒拿林怀瑾。林瑜自然了解他的心思,若是这么容易打发,他就不会前往此地了。 在他的示意下,一旁的代表便趁机道:“我建议夜晚可以同去一趟宁远村,万一另有其人也不一定。” 他笃定的口气让堂中的众人皆为之一震,事情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又没有任何人有异议,江易海就算再不想节外生枝也只能勉强同意。 第三十九章 行走的纸人 于是他们一行人没有任何预备,趁时早早地便埋伏到了宁远村里,不想错过任何可疑的现象。 又因为宁远村与古墓的秘密关联,因此这里有重兵把守着入口,其中除了上头的直系人员,其余的都是江易海的心腹。且为了防止暗地里有人作怪,随之而来的几人都被严密看守起来,不得离开半步。 由于此时天色尚早,还有许多工夫才会天黑。林怀瑾自然闲不住,又不能到处走动,只好掏出了怀里从齐铁嘴处抢夺的《兰台妙选》,不过里头的古文艰涩难懂,实在是让她有些恼恨自己的文言文不上道。 什么逞江河之量,则灵槎入于天河,完是如天书一般。 就连基础的必修都看不懂,还谈什么继续深造,下次再会时齐铁嘴一定又要笑话自己了,难道自己的悟性真的这么差? “无根之木,得丙午、丁未为妙。凡木皆可言槎,须五行之内无土,并不生旺者为正。若有土栽培,则不漂流于水,天河即丙午丁未是也。” 望着她不停的埋头叹气,近处的二月红摇了摇头,虽不明白她为何会对老八的东西感兴趣,但还是扫了扫书中的内容,立刻仔细与她翻译。 闻言后的林怀瑾眸光一亮,似有所悟,“无根之木,得丙午丁未,正合此格也。”她不禁仰天大笑三声,惹来一旁人诧异的目光。 但她也不在意,只是欣喜以后遇到难解之问也不用再担心了,身旁的人儿古言造诣已很高深,以后依仗他肯定容易学会这些不懂的知识。 于是在逐渐变暗之前,她都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一直缠着二月红东问西问。二月红也不烦躁,倒是一一仔细讲解,生怕还有未明白的苦恼。直到大部分的兵力已退去回城,苦学的林怀瑾才站起身撑了撑懒腰,又轻揉着不适的眼睛。 这里毕竟是个荒村,没人愿意大半夜都一直留在这里,因此除了必须留下的两个守夜人以外,其余人都会按时撤退。江易海虽心有不满,但他的亲兵整日都在这里来回把守,他也不好有太多的强行命令,便没有反对这些行为。 既然时辰已到,几人也由此开始四处奔波,试图寻找出村民们口中所说的粉衣女子。 “我看根本就不需要再查探,事情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多此一举。”江离对此事本就十分不屑,不过才寻完村东便已有了退却之意。 可她刚说完不久,东南方五十米处竟凭空有一黑影迅速飘过,若是眼神极好,就能准确辨认出那颜色的深浅。 离得最近的张启山见此立即追寻而去,几人反应过来后也皆是大惊,迅速地随着他的脚步快速上前。只见那黑影只身从窗户随意地闪进了一间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张启山见此与张副官对视一眼,瞬间决定破门而进。 当先而去的张日山自然格外警惕,他果断地一脚踢开木门,可还未认真地打量清楚里面的情况,一个不明的东西便朝他突地扑面过来。他立刻抬手一挡,几下之间竟发觉到了针刺之感。 在大开的木门之下,里头的画面这才展现出来。 破败的屋子里满地都是灰尘,蜘蛛也四处结网,确实是多时无人居住的样子。 村民们果然没有说谎,这其中有许多的粉衣女子左右飘荡,她们的尖面獠牙虽隐藏在黑直的长发下,但红如鲜血的小嘴再加上无比惨白的面色,只要是见到的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异常恐怖。 如果进一步认真打望,便会发现她们的手下都隐藏着一枚银色长针,乃是防身攻击的武器。察觉到入侵者的粉衣女子没有继续无规律地四周乱荡,竟都突地飞身而至,只要是见到活人就用尖针相刺。 眉头紧蹙的二月红下意识地拽紧身边目瞪口呆的林怀瑾,又灵敏地闪身一退。而前头的张启山瞥见张副官被刺的手臂逐渐发黑,一边小心攻击,一边朝后面大声喊道:“大家都注意,她们的针上有毒。” 闻言后的几人皆是节节后退,防守大于反击。但前面的江易海不经意间瞥见了那粉衣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黑字,不禁想要上前细看,江离当然也随之而前,可那针针险杀相对,几招之后,眼见就要划破喉咙。 “你们是要找死吗?”眼尖的张启山发现了他二人的行动,即刻强行拽退两人,算是躲过一劫。 江易海见此有些气馁,不过也不打算再重复刚才昏头盲目的送死行为。江离却是面上一愣,随后又不自然地甩开了胳膊上张启山的手,转身退到江易海那一面去。 饱受战争又家破人亡的她自从在街头被救下之后,一生都是为了义父而生存,她不惧生死,终于坐到这个位置上,本以为世上再无人会在乎她的存活,可现在才知原来也会有人拼命救她。 “都退后,让我来。”一直沉静的胡月上前几步,又掏出自己的符咒念念有词,随后突地火起,他见此便准确无误地扔过去,粉衣女子都疯了一般争相逃窜。 随后只听得几声惨叫,又是一阵迷雾飘过,几人皆是近处一看,原来那些躺在地上的是用纸糊的人。 它们是用粉纸叠成,脸部惟妙惟肖,仿佛还在挣扎。直到胡月又引来一阵飞火,迅速烧掉后才彻底罢休。几人之中大多都没见过这等怪象,面色也变得格外不稳。 而林怀瑾见此则瑟瑟发抖地抱紧二月红,其实看似惊恐,实则大为平静。心里虽说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心。 因经常观看鬼片,她的内心早就足够强大,又有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更不会有什么惶恐存在。不过她就是想趁机抱一下二月红,毕竟机会难得一见,平时又不会有如此好的时机,她就只能装作十分惧怕了。 一旁的张启山瞥见她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笑,暗自腹诽只有二爷才会上她的当。 并且经过此次的宁远村诡异事件,林怀瑾之事只能不了了之,这件事情又不能张扬,怕引起城中百姓的惶恐,江易海纵然不甘心也无能为力,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能反口乱说。 不过他以张启山运筹帷幄为由,借此申请把江离安排到张启山身边,想要从中获取该有的古墓消息。 第四十章 不慎中尸毒 有了江离在其中的掺合,张启山根本没有其他时间计谋关于再次下墓的事宜,而张副官又由于中了毒针有许多不便之处,本来闲散的林怀瑾倒是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的秘密任务。 伏案画画的她对照着自己亲眼见过的折裥裙与纸人身穿的粉衣,那两两之间竟无任何不同,连细节都没有出错。这么说来布局的人一定十分了解折裥裙的结构,至少是见过的。 思及此,她便想与胡月一见,毕竟这个人太过可疑,与宁远村关联密切且又能独自逃脱日本人的手掌。但怎么说他都是林瑜带来的,所以她还是不能避免此次见面。 等她来到林瑜居住的院子时,悠闲自在的他正躺在摇椅上阅读晨间小报,而胡月在那件事情一经了结后,早已不告而别。 林瑜虽一直在红府短住,但林怀瑾太过繁忙,最近便都对他闭门不见,毕竟她的这个表哥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话间又当她是黄口小儿,两人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过林瑜突然听到她的脚步却并不奇怪,只以为她终于发现东西丢失而寻来了,于是便装作一脸无辜地道:“小涂,东西不在我这里,你怎么突然来了?” 闻言后的林怀瑾愣了愣,并不明白他所说的为何物。林瑜见她不知所云,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地从背后拿出自己从她院里顺手牵羊的书本。 林怀瑾见此目瞪口呆,待思虑一会儿才回想起那是自己书桌上的戏词,竟不知何时被他偷偷拿走了。她不禁有些后悔让二月红发出请柬,现在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你知道我不同意,你明明清楚体内的情蛊就算是解除了,你也与张启山息息相关。”气上心头的林瑜谨慎地东张西望一会后儿,发现并没有任何人在后便瞪了她一眼,直言不讳地道。 林怀瑾则无语地摆了摆首,“这些我们都清楚。”二月红当然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他没有介意,这也是自己一辈子最幸运的事,竟然遇到了如此通情达理的红红。 林瑜听此也无话可说,他又是可惜地摇了摇头,依然觉得张启山才会是她最好的选择。 挑眉的林怀瑾撇了撇嘴,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认真地解释道:“其实我也知道,佛爷一直以来都是从国民的角度出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对于他的这些行为,我还是挺……哎,你怎么了?” 扫过面前林瑜突然渐变的神色,林怀瑾不可置信地捂住嘴,脑海里闪过癫痫病的症状。 他现在手足微摆、脑袋清晃,就连平时隐藏的斗鸡眼也快抖落出来,她见此强憋住不笑,正欲上前进行抢救,一转身却望见背后负手而立的二月红,不禁瞬间呆愣当场。 难不成他都听到了?怪不得林瑜是这样一副样子。 一旁的二月红神色自若,他只是淡淡地扫过两人,才又轻声道:“我可不知道夫人原来对佛爷这么欣赏。” 他说完后也不再多作停留,转身便是要离去。回过神的林怀瑾见此瞪了林瑜一眼,也立即快步跟随上前。 前头的二月红大步一跨,即刻就要走出红府门口,追赶上来的林怀瑾对着他傻傻一笑,又急切地拽住他的胳膊道:“红红,佛爷是天下的大英雄,可你却是我一个人的大英雄。” 目光如炬的二月红听此愣了愣,心下不免滋生暗喜。“夫人刚才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他自然没有因此置气,只是想看她能如何解释,不过这个说法他倒很是满意。 林怀瑾闻言偷偷地扫了扫他不为所动的模样,以为他还没有泄气,干脆无赖地抱住他的大腿,接着不依不饶地道:“二爷,是我做错了,求你不要赶我出府,红府就是我的家,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她的演技卓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更是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府里的下人闻声都好奇地望过来,见此又低声窃窃私语。无奈的二月红心下一滞,瞥见她示威的眼神后,又有些忍不住扑哧一乐。 没想到她会如此贸然行事,看来他的夫人不但很会说话,还懂得如何会让他无计可施,最后倒戈弃甲。 但那又如何,自己的夫人当然要顺着她的意才好,于是他也蹲下来,又奈何地刮了刮她的鼻梁,一句两句好声好气地安慰道:“好吧瑾儿,是我错了。” 林怀瑾此时才绽开笑容,又轻轻地拥抱着他,其实早已心花怒放。她心里暗道就知道这样才有用,以后可有办法耍无赖了。 二月红微微一笑,又替她顺了顺后背,才正经八百地道:“好了瑾儿快别闹了,张副官毒针的毒性反复发作,我必须赶快去看一看。” 闻言后的林怀瑾也呆滞了几秒,不禁回想起了当时纸人的毒针。他们一路赶去张府,才从中了解到了毒源的消息。据大部分大夫出诊而言,他是中了尸毒,这一种毒是因沾染尸体的腐烂之气而成的。 当毒液扩散到大脑,人体就会完失去自我的意识,从而转变成一种不人不鬼的怪物。而张日山所中的尸毒更为诡异,或许有成为僵尸的可能性。 当两人进入张府时,张日山的那半边手臂已经僵硬,虽然当时紧急处理时曾划破手臂放毒,但毒素仍在以人体不知道的速度迅速发展。 他的神智已经初步开始不清晰,小葵在偶然间还发现每日只要一到半夜三更,他就会伸手在府里的院子来回直跳,表面上与僵尸已经极为靠近。 张启山为掩人耳目虽已屏退许多亲兵,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纸终究包不住火,何况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连暂住的齐铁嘴都开始担心晚上睡觉时可能会被莫名其妙地被咬一口。 张启山也是在他的建议下,决定再去一次苗寨。 早就听说过五寨之中的东木寨与西泽寨都以赶尸闻名,经常会与尸体打交道,那他们便一定会有预防感染的药,相信只要诚心求药,一定会有所办法。 张日山已经这样一定不能留下,林怀瑾知道长沙城此时正处于混乱之中,便把江离也拉下水,又求了林瑜留此帮忙。 在这所有的事情都妥当后,几人迅速决定半夜掩人耳目即刻出发。 第四十一章 目睹赶尸人 东木寨与西泽寨虽说是两个方位对立的寨子,但其实皆乃楚巫文化的分支,流传至今虽沦为旁系,能力也不可小觑。后来由于寨主联姻,对内已经大部分合并。 两个寨主都居住在东木寨,西泽寨的寨民逐渐稀疏,到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而他们是为了求药而来,自然去人多的地方为妙。 但是东木寨早前定了几个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到夜晚十分,除了本村寨民其余之人都不能进村,且村中也不会收留外来人,并且一有发现,立即逐出寨门。 几人到达山脚时已近黄昏,满树枫叶飘香,日夕凉风薄暮冥冥,二月红见此立刻拿出包袱里的披风替林怀瑾披上,神色温柔。 其实他们本可以早些到达,但路上汽车突然间抛锚,便耽误了些许功夫。 当几人大汗淋漓地赶上半山腰时,天色早已大黑。第一次本想竭诚求见,可是张日山的情况刻不容缓,便只能破坏寨里的规矩。 整整一天都在奔波劳累,几人尚能忍受些时辰,但向来悠闲的林怀瑾已哈欠连天着不堪疲惫,走路也似醉汉打拳,奄奄一息。 “瑾儿你别逞强了,快上来。”忍俊不禁的二月红轻呼一声,立即在她面前半蹲下。 林怀瑾见此强忍着困意摇了摇头,“红红,你不要小瞧我,我还能行。”此时的二月红眼睛深陷,自己也耷拉得不行,但第一时间仍然是关切身旁的她。 她吸了吸鼻子,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拽紧他的手,已然打起精神。二月红只得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两人相视一笑,接而继续前行。 路途看似漫漫,但几人奋发赶路,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东木寨就出现在了眼前。 可令人奇怪的是,平时严密守查的村门口竟无任何人在岗。张启山不由地闭了手电筒,示意他们更要小心谨慎。 一路往里,村庄之中无一家灯火,更无一声犬吠。山风呼喊,林怀瑾小步行走,胆战心惊的齐铁嘴更是不敢离开张启山半步。 寨中的泥路坎坷不平,月色迷离下的竹影越发斑驳。 只听闻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人迅速地躲在茅屋一旁,待要观察仔细,恍惚的张日山眼神却突地一直,伸出胳膊便是要跳开,任凭张启山紧紧拽住也没有任何作用,他的力气仿佛突然变大了几倍,一旁的江离见此趁机反手将他打昏。 就这个事故的功夫,远处的影子在月光的朦胧下已被拉得老长,脚步渐近。前头有个老者脚踏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黑色腰带外加一铜铃铛,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铜锣,腰包似乎鼓满物品。 其余的五人行走缓慢呆滞,神色不清。行走的老者见此便有了些变化,又轻轻地摇了摇铃铛,那些人便加快了脚步。 在众人目视前头的与此同时,一旁已经昏迷的张日山也趁着他们没注意,竟突然直直地站了起来,又朝着老者而去,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已与那些人并排而立。 大吃一惊的张启山慢了一步,十分懊恼。他这才发现那些人皆是脚步僵硬,步伐又格外一致,根本不像是活人的行径。 虽说发生了突然的状况,老者却只是淡定地扫了扫突然而至的张日山,又警惕地往四周巡视一圈,接而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死人上道,生人远离。” 张启山可不会管什么活人回避的事情,他一向百无禁忌,又发现张副官如此异常,生怕他会有任何危险,忍不住想要上前拉他回头。 后头的齐铁嘴见此则使劲地拽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佛爷你现在一定不能上去,活人一旦接近尸体,便会有惊尸和诈尸的可能,到时候如果控制不住,不但是我们,就连寨里的村民都有危险,一定会由此引发大乱。” 他从来都没个正形,但此刻却一本正经,不得不令闻言后的张启山停下了脚步,于是他只紧紧地注视着前面的情形,以图辨明方向,方便行动。 一旁的二月红则紧紧地按住林怀瑾的脑袋,怕她心生害怕,便不愿让她看到眼前的情况。 一直在底下的林怀瑾仰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红红,你挡到我了。”可他却不为所动。她于是趁着处于低下的位置,偷偷地猫着身子溜到了江离那一头,又才冲他回头一笑。 二月红见此便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小心为上。齐铁嘴却是撇了撇嘴,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在如此诡异的关头还能如平常一般打情骂俏,看来也只有这个凶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了。 而林怀瑾在不经意间也发现了齐铁嘴的神色,立刻扬起拳头,“老八,你找打。”齐铁嘴却在望见她的一瞬间之中瞳孔无限放大,立即朝她惊恐地摇了摇头。 林怀瑾开怀地笑了笑,正要得意几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小瑾小心,快让开。”大惊失色的张启山一手拽过她,又立刻把她往二月红的方向推搡而去。 原来后头竟突然出现了一具直立行走的尸体,他的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又乌黑如墨,本来是要张开血盆大口咬下去,却被张启山破坏。 怪不得齐铁嘴如此怪异,原来是由于这般。林怀瑾呼了一口气,见那尸体又朝着毫无防备的江离咬去,还未落入二月红怀抱的她禁不住上前伸手,正准备抓稳救人,可她的手却一滑,那尸体即刻便被她吸引过去。 “瑾儿,你快点躲开,我来挡住他。”二月红见此突地疯狂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上前,可转眼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具尸体已经预备下口。他的夫人危险重重,他却不能好好地保护她,二月红忍不住大吼一声,懊悔的心由不得停滞半步。 反应过来的张启山也皱紧了眉头,可同样来不及上前。 齐铁嘴见此则是捂紧嘴巴,祈求上天一定不要这么残忍,“虽说小瑾平时是凶了点,但她除了欺负自己,也不是很坏。”而站起身的江离却是一愣,也想要顺手去扯她。 这也是她除了父母,第一次强烈地想要一个人活下来。虽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感动。其实在江易海的手下生存,整日都是上位之争的事情,她与其他人明争暗斗,嘴上恭维,心里都恨不得代替对方的位置。 但面前的女子与自己还未熟识,却下意识地拼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这真的是她第一回感受到朋友两个字。 第四十二章 老者解尸毒 “尘归尘、土归土,天地杀归、莫误年月。”还未等尸体真正上口撕咬,突如其来的老者便手持着黄符贴在了尸体的头上,“小姑娘,你别怕。”而那具本来残暴的尸体也立刻不再动弹。 担忧不已的二月红赶紧凑近将她护在身旁,又不停地询问打量她是否平安,神色一如既往还未平静半分。后怕的林怀瑾只是冲他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随即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心里其实惧骇得厉害,毕竟今晚确实惊险万分,但她还是忍住恐慌,不想身边的人再有分心。几人见此也皆是松了一口气。 而操控住尸体的老者则用疑惑地眼光扫过每一个人的神色,东木寨向来太平,不知最近为何总有人擅闯,看来近日里选择赶尸果然不是良日,但无奈尸体又不能久留。 今晚便是由于时间的原因必须要赶尸出寨,于是才屏退了守望的寨民,并没有任何把守。可是谁知道能这么巧合,恰好就有外人闯入,他作为寨里的一员,不得不怀疑几人的目的。 回过神的林怀瑾立即转身鞠躬感谢,又扫了扫四周安的几人,这才发现张副官竟然不见了,焦急的她不由东张西望,却没能发现任何踪迹。 明了的齐铁嘴见此立刻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也上前对老者鞠了一躬,随即恭敬地道:“对不起前辈,今晚确实多有打扰,但我们的朋友身中尸毒多时,不得已才如此冒进。” 他平时虽嘻嘻哈哈不正经,但在大事上也从不含糊,那目光真诚又毫不无回避之意。 老者见此还是点了点头,望向远处同在尸群中的张副官,眉目深思熟虑。“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最近寨里实在不太平,寨主发现断不会轻饶。” 说完后的他没有再出言疑心,只是走向了远处,他的模样也并不像是要去告发的模样。几人见此皆愣了愣,便是迅速地跟了上去,若是老者有恶意就不会出手相救,他们相信老者应该不会进行加害的。 一直心神不宁的江离没有思虑这些,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林怀瑾,又轻声地对她道了一声谢,神色怪异的她似乎有些别扭,应该是想了很久才愿说出来的。 闻言后的林怀瑾朝她微微一笑,其实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帮助江离,毕竟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人,而江离可不是一次两次打过对自己不利的坏主意,或许是由于这几日的相处,也有些不知不觉间把她当成了里面的一员。 其实内心之中还有一丁点私心,大的来说江离是张启山与自己的政敌,希望她能够幡然醒悟,至少因此以后别总是作对。 …… 随着老者行走几十米开外,隐约可见一间小巧的竹屋映入眼帘,此时月色恰好被一团乌云遮挡住,夜色深沉,更增添了一分神秘。大意的林怀瑾本想紧随其后,二月红见此则一把拽过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冲动。 他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看住自己的夫人,刚才可差一点就阴阳相隔,以后半分都冒不得险,免得又发生一些可怕的意外。他不要紧的,关键是舍不得面前的人受到一丝伤害。林怀瑾在他的压制下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其他人都步入之后才走了进去。 屋里太过狭小,一眼就能望出个大概。摆设之中必备的都是常用之物,除了墙角畏缩不前且毛发直滑的黑猫,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妥,虽然有些简单,但也是一尘不染的洁净地。 老者点的那支蜡烛极暗,又不知在何处拿出了一个药包递给张启山,他也不言语,只是出门望了一眼天色,瞬间有些变了脸。 “人有人道,尸有尸道,我看你们并没有恶意,便不强求立刻就和我一起离开。记住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最好尽快出寨。”老者说完后也管不得几人是什么反应,立即就摇铃驱尸而去。 天已快尽夜,尸体若是不能赶到驿尸站那恐怕在日出之后就要尽现人前,是天大的忌讳。 几人见此也不出言无礼询问,只是朝他的背影作了一个揖。 回过头来的张启山又带头一把按住逐渐清醒而失控的张日山。他的手臂变得更加漆黑,僵硬得像是木头一般,不忍卒读的林怀瑾叹了一口气,立刻拆开药包细心替他上药。 只要熬过了午夜,他就能恢复一些神智,至少可以如白天一样不会乱跑乱动,再等药效一起,不出意料,明日可能就不会直接发作。 不过张启山还是觉得十分奇怪,老者一看就不像是泛泛之辈,一定精通很多门道。但若是严重的尸毒,就算是高人也绝不会这么容易解开,看来这种尸毒一定很平凡,起码在东木寨是如此。 这么说来,一是那下毒之人无意害人性命,二则能推断出此人可能是任何一个曾经结下怨仇的寨民,当然,不排除张副官是无辜受害,他的目的并不是他,或者还是外来人偷偷用毒。 不过要是按有心人来看,解毒容易、取毒难,要是稍有不慎,自己都会赔上性命,那人一定是一个胸有成竹且精通尸体的人。 他突然有个想法,不如自己留下来试探一番,看能不能查出幕后黑手。 而在他的思绪万千之时,一旁的江离则陷入了两难。她知道这一群人对她绝对没有坏意,甚至又几次救她于危难中,但是她不能不帮助自己的恩父江易海,既然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那她不可能一点手脚都不动。 想到这些,她坚定的眼神立时一扫,亲自动手未免太愚蠢了,于是她便假装上去拽住黑猫,又一脸奇怪地道:“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居然会养猫,真是稀奇。” 闻言后的张启山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而在几人出门后,江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干粮随手放在烛台上,又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成与不成,这就要看猫的功夫了。 离开竹屋的几人当然便要往村口探去,可眼看就要到达寨口,也并没有某个人想象中的火势传来。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安了。 “可恶至极的外来人,擅闯东木寨者必不放过。”突然出现了几十个人拦住了他们的脚步,他们应该都是寨民。没等几人好好解释,直接便抄家伙动起手来,而人多势众当然也就会寡不敌众。 第四十三章 和解东木寨 身手不凡的三人左拳右勾,他们在驾轻就熟下,逐渐反败为胜,简直所向披靡。只见敏捷的二月红飞身几脚,又有两人应势倒下。 林怀瑾看着面前三人的英姿飒爽,一边小声呐喊助威,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仍处在迷糊中的张副官。 “老八,你这么藏能藏得住吗?”她鄙夷地扫了扫躲在大树后面的齐铁嘴,第一次想要学会功夫,那么自己肯定就不会同样东躲西藏,每次都是在别人的身后,却永远不能上前并肩作战。 “各位功夫了得,我也很佩服,但擅闯苗寨罪大恶极,听我指令,寨人都不要手下留情!”那前面的领头人见躺下的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便开始用言语恐吓。 其实东木寨与其他的寨不同,他们不会随便施毒,更何况来得匆忙,也没有任何准备。 “一切都是误会,这样吧,带我们亲自去见寨主,当面解释行吗?”张启山见有了言语沟通的突破口,一边缓下反击,一边高声回答。 他当然也不愿意平白无故地与民众起冲突,就算他们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害人,再说作为东木寨的一员,维护寨内的安根本没有什么错误。 而男子闻言则咬了咬牙,心中已经有数。 如果再照这样打斗下去,等会儿一定会不敌,那时他们便能有时机逃跑,还不如先答应了此缓兵之计,如果当真是最近往来的同伙,再拿他们已经易如反掌。 东木寨确实是因与西泽寨的联姻诞生了两个寨主,可是当初掌管东木寨的男方当家早逝,因此从西泽寨而来的女子青衣便临时受命,突然做起了两个寨的当家人。 女子当家,总有许许多多的麻烦,但寨里的事务却在她的料理下脱离繁乱,从而蒸蒸日上。 他们随着底下人来到了寨主的厅堂,又耐心坐下等候,明眼人见此便上前给他们备下了热乎的清茶。 几人倒是尚可对付,不过咂咂有味的齐铁嘴可不好打发,困乏的他一直嚷了好久,直到寨主青衣出堂见客才住了嘴。 好奇的五人都忍不住朝那露面的青衣望去,只见不远处被簇拥着的女子身着圆领大襟短衣,头上银饰繁华复杂,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许久,而那埋在烛光摇曳里的严肃眸光不停闪烁,更料不出此时的真正表情。 她不愧兼管了两寨许久,那苍茫的美艳在此刻显得十足的大气磅礴。年仅十五岁的青衣便风光出嫁过来,时光匆匆,如今已是二十过半的年龄,早就不复从前的浅薄无知。 她扫过堂下端坐着的众人,皆是相貌堂堂、神色自若,嘴角便又轻轻上扬,竟恰好与抬头环视的二月红视线交汇,眼神有些惊讶流露。 “是这样的寨主,首先得请求你的原谅,皆因我的一个朋友中了尸毒,我们逼不得已才连夜闯进寨中,希望你能够谅解。”靠前坐的张启山望向安坐着的青衣,最先发言。 随后齐铁嘴也出口帮腔,“是啊,我们的朋友差点成了僵尸,把我吓了好几天晚上都不敢睡觉。”闻言后的青衣便也探着其余人的视线朝张副官扫去,不由点了点头。 对于几人的敌友未明,底下的人都有些奇怪青衣的态度,再怎么说也不能如此简单了事。 但青衣只是敛了敛神色,轻轻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在寨里稍作歇息,便等天一亮再离开吧,安排下去,准备几间客房,不要怠慢来客。” 几人倒是没有想到东木寨寨主会这么通情达理,都有些窘迫,认为今日的冒险不太恰当。而转身离去的青衣又偷偷地回头瞥了二月红一眼才径直进了里头去。 不过青衣如此明礼,那些底下的人可不会这么友善,半夜闯入东木寨的来客,谁知道与那些屠杀寨民的人是不是同伙,但又不敢忤逆寨主的意思,便多了许多的心眼小心留意。 张启山等人闻言正预备随着几人歇息而去,一旁回神的二月红也立时站起身,又忍不住向着旁边深刻注视。实在是困乏不已的林怀瑾没有任何动作,枕着手臂的她紧闭双眼,竟已经呼呼大睡。 他了然般地轻笑一声,便是转身凑近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随即才朝客房前头的几人赶去。 …… 一夜无梦,想必是为了顺从半夜突然而至的客人的惯例,苗寨的早膳也比以前延迟了不少时辰。 林怀瑾眯着眼睛起床后,养成早起习惯的齐铁嘴已经用完食物,他见一只手的张副官并不十分方便,便又赶快上前搭手忙活,而其余三个也正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进食。 “瑾儿、快来,我们等你很久了。”二月红一发现她的到来,眼睛就眯成了月牙弯,又替她拉开木凳,示意她快坐下用餐。 正低头细嚼慢咽的张启山见此则顺势递给她一双筷子,凑近的林怀瑾揉了揉眼,仔细一看,忍不住垂涎欲滴。 或许是快近午时,东木寨的食物都是按午膳的规格而上桌,不仅有灌汤、龟凤汤,还有捣鱼、酸汤鱼等同食,仿佛就是一个汤鱼宴。 看来寨主是真的把他们当成贵客才如此招待,这些可都是色香味俱的特色食物,平时哪能轻易一见。林怀瑾坐下后便咬了一口辣椒骨,又觉得还不够辣,忍不住加了许多的辣椒。 二月红见此皱了皱眉,立刻替她倒了一杯万花茶,又抢过其余的辣椒,不禁念叨道:“少食过辣,下次胃疼可又嚷着难受。” “好吧,那我……听红红的。”林怀瑾放下辣椒,又淡淡地喝了一口鱼汤。 他们一边用着餐,一边从一旁的寨民口中得知,原来昨晚遇见的老者是村中的长老,他恰好赶尸出寨,却帮了几人一把。 竹屋里的那只黑猫是他用特殊药物喂养长大,自小便有独特的气味,如果混合了人身上的味道便会两味相冲,除了寨里的人,旁人不能察觉。 此事也怨不得他们,寨里定下这样的规矩也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还不算严格把关,可最近有外来的人悄然无息地灭了北水寨满门,而南离寨的寨主早就消失不见,那里的寨民便投靠花锦寨。 如今五大寨只有三寨还完好无缺,算是彻底名存实亡。 闻言后的几人顿了顿,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能力,竟能一天之内不声不响地覆灭了北水寨。 张启山与林怀瑾却是疑惑地对视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七彩蛊。半截李也想得到的东西,不知道到底有怎样的功效? 第四十四章 又回到原点 他本来还想顺便再去一趟北水寨,趁机打探能不能求取到圣物一用,以此来换取林怀瑾所需要的圣水。 可如今应该是被人抢先了一步,那东西一定下落不明,而他不但要给死去的寨民申冤,且一定不会失信于人。 “事情就是他们说的这样,并且北水寨圣物已经不翼而飞。”果然与他想到的如出一辙,突如其来的青衣一句话便说到了重点上。 笑容满面的她缓步而来,今日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蜡染百褶裙,又搭配一头银花,与自然之景浑然天成。 她所说的圣物突然消失自然是有恶人夺取,北水寨的寨民肯定拼死拼活都要护住圣物,如此一说,那些人很可能是专门为了七彩蛊而来,张启山忽地有些疑心会是半截李等不及了自己动的手。 “你一定慢点吃,又没人同你抢。”二月红倒没有多言,他只是认真地凝视着面前津津有味的林怀瑾,蓦然温柔效劳一切。 林怀瑾听此冷不丁地抬头一扫,“谁说的,你自己看。”说完后眼神示意他瞥向张启山。二月红见此不由顺势一瞥,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沉思着的张启山一直在不停地夹菜,可却并没有食用,碗里因此也已经不知不觉间堆满了佳肴,听言后的他索性放下碗筷,又不自然地没话找话:“青寨主,我想询问一下寨里、或者是其他寨里的人可与外面的人有什么交易联系?” 闻言后的青衣摇了摇头,他的随口一问也大有深意。五大苗寨的寨民们皆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天理,一般情况下从未违背过。 东木寨虽偶尔会接手替人赶尸的活计,但最多也是附近地区,不会行走太远,稍远一些的都交由长老亲自前去。并且赶尸的时间有限,又是在夜晚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与外人打交道确实不可能。 若是提起其他寨的话,北水寨里面大多都是女子,更不可能与外人交流,男子当家的花锦寨体制僵化古老,从来都比较封闭,一一排除之后,只剩下前不久刚解散的南离寨稍有疑点。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她还想到一种可能,不过觉得不可能便直接摈弃了并未提起。 一旁大快朵颐的林怀瑾听完他们的言语下意识顿了顿,她最清楚南离寨的寨主南风已经死在了古墓里,而他勾结外国人下斗,确实很有可能是他们暗害张副官。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张启山虽不知道南离寨寨主身亡的事情,但他也能想到一些问题,暗自认为这件事情很有调查的必要。 “多谢寨主招待,希望你能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我们这就想去北水寨调查一番。” 他知道出了大事其他的寨子肯定也会插手,如果说贸然前去,又将是一桩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闻言后的林怀瑾也放下手中的竹筷,她知道事情的紧迫性,只是再一次依依不舍地望了望还未扫荡干净的美味,算了,其实已经八分饱了。 “我同你们一起去,身为五寨的寨主之一,我也有责任查出凶手,为他们报仇雪恨。”青衣的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她确实对此事有心有意,但其中也有私心杂念。目光小心地斜视了一眼安坐着的二月红,心中五味杂陈,更不知要如何开口。 …… 北水寨的山山水水还是当初的模样,尽管四季交替,但仍旧美不胜收。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终究会不同,其实一切都变了,变得物是人非。 曾经人来人往的草市落幕,曾经高台上争强好胜的女子不见,就连曾经处处可见的草堂也只存在许多的寂寞疏离。 经由其他寨的打理,寨的尸体都已经处理,几人于是分开搜寻,各有所得。 张启山在听过驻守之人的描述后,敏锐地发现了几个奇怪之处。 其一,北水寨大多数民众都会使毒,不可能对于来敌一个都中伤不了,可是里面除了寨民,却没有其他人的尸体,也有可能是被人偷偷运走或掩埋,这个疑点不好判断。 其二,寨民的致命伤口一致,都是动脉上的深痕,仿佛是集体自杀一般。 其三,附近的苗寨都说没有听闻到任何的声响,可是山中回响本来就比较大,不会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而江离则最先发现了石碑上的几句话。不明所以的她立刻唤过同行的人一起查看,几人见此皆是仔细回味。大吃一惊的林怀瑾却忍不住念了出来,“执迷不悟,必有死劫,杀人如麻,斯人已逝。” 她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但她几眼便已认出这便是巫师月如锦的字迹。内心更加疑惑他为何会留下这句不清不楚的话,而此话与那日写下的忠告之言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寨主私下与外人有过几次来往,不过只要那人一来,我们手下人便会被打发得远远的。那些人之中有一人说话十分怪异,有次我不小心从门缝中望了一眼,还发现其中有个男子金发碧眼,长得与我们大不相同。” 一同询问信息的张副官恰好找到了把守中南离寨曾经的寨民,从中又得到许多有用的答案。林怀瑾听此直接就想到了那个看似绅士的男子与中文极差的女子,应该就是他们同南离寨的寨主有过交易。 “我们需要再去花锦寨吗?毕竟南离寨的寨民大多数都在那里,也好求证一下。”一向不发表看法的江离突然插话,言语也十分合理。 但张启山却突地冷眼一笑,若不是与平时大相捷径的这句话,狐狸尾巴还不至于让他大大警惕。他瞬间便想起了沉静的她昨晚突然抱猫的举动,难道她已经清楚黑猫气味的事情?他有些恍然大悟。 来时的汽车莫名其妙的抛锚,如今又一再不想让自己等人回到长沙城,难道她是故意在拖住回去的脚步?虽说里面暂时有林瑜把关,可是长沙城中江易海了如指掌,想发生什么太容易了。 不行,如今他需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一定要立刻赶回长沙城。 第四十五章 剖腹的死法 张启山内心中不详的预感总是挥之不去,他一向说一不二,在这其中又是领头人物,那些意向当然大部分跟随的人都会苟同,况且张副官的尸毒已逐渐恢复,回长沙城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而他突然之间所说的快马加鞭也一定有其行动的原因,因此才刚一提议,唯命是从的张副官便随口附和。 另几人虽有些不解其意,但对此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只是齐铁嘴有苦难言地揉了揉脚踝,垂头丧气的他大呼小叫,一下子就坐在了草堆中央,大晚上的翻山越岭,这次可真的不想再快行了。 “啊!这里是什么东西?”刚一坐下的齐铁嘴在屁股触到硬物的一瞬间便弹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跑到了张启山的身后,又后怕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不停颤抖。 眼疾手快的张启山见此立刻前进几步用木棍抛开遮挡住的稻草,下面的东西由此完显露了出来。 浅薄的茅草之下,直躺着的竟然是一具了无生机的死尸。惊恐的林怀瑾捂住口鼻,有些许恶心反胃,仔细的二月红当即捂住她的双眼,接着掏出怀里曾染过淡淡熏香的手绢给她。 尸体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而身体上的腹部则被人残忍抛开,如果认真打望,就能发现里面竟存在许多的黑虫,不过都已经死去。隐约还能分辨出尸体肚臂背似乎有红绿青黄条纹,居然是当初帮助过他们的草鬼婆。 “寨人都死了,唯独草鬼婆不见踪影,本以为她能逃过一劫,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免与死亡。”青衣对着尸体摇了摇头,挥手招了几人来掩埋尸体。 其余几人见此也都有了些哀愁,等到坟墓差不多砌好后,他们齐齐对着草鬼婆鞠了一躬,愿她能一路走好。 “我们都十分感谢青寨主的招待,但张某还有要事需先行一步,希望有缘再会。”张启山一边捋顺此件事的思绪,一边又感谢着青衣的招待,顺势道出了临别之言。 几人也纷纷言谢,后怕的齐铁嘴更是闲不住,东拉西扯之间,不大一会儿便漫步到了北水寨的寨口。 “二爷请留步,我有话想与你单独谈及。”犹豫不定的青衣神情自若,在迟疑了许久之后,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闻言后的几人却是一愣,都不知才刚相识的二人能有何谈话,其中又以林怀瑾为甚。 惯爱看戏的齐铁嘴挤眉弄眼地朝她努了努嘴,“寨主你这可是问错人了。”又示意林怀瑾才是能拿主意的人,尴尬的林怀瑾立即回瞪了过去,挥起拳头就是要揍他。 他于是更加不嫌事大地叫喊着逃窜:“小瑾,我知道二爷惹了你,可你怎么能拿我出气,佛爷你快来评评理!” “老八,这次我可帮不了你。”张启山听言后也连说了三次该打,而林怀瑾听到他的胡言乱语更是不可能轻易饶恕他,便是要追赶上去给颜色瞧看。 二月红微微一笑,对着青衣恍惚地点了点头,示意洗耳恭听。其实他的神思已经游离去了前头,现在就算是有再多重要的话他也未必能听清。 张启山三人见此也识趣地顺势走远了一些,特意留出空间让他们聊语。 对立而站的二月红久久沉默,直到窃窃细语了不一会儿的青衣提及一事,他终于松动了嘴角。又仔细一看,方才点了点头,原来两人曾在长沙城结过缘。 等到完的叙完旧事,林怀瑾与齐铁嘴的吵闹身影早就已经消失在了二月红的视线中。他于是淡然地又道了几声谢,便转身心急如焚地飞快向前追去。 他们离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真正无人知晓,在那青山绿水的见证下,有道热络的视线却是久久不曾离开。 …… 一路顺着来时的路寻往,可令人奇怪的是,他们追赶的脚步一直不停加快,可那两人却仍旧不知所踪。二月红清楚两人的性子,便商议与他们分头寻找,以符号做标记联系对方。 可就如此般寻了些许时辰,偌大的森林里还是没有两人的丁点踪迹。这样下去又不是办法,江离于是便倒头回去麻烦青衣援助,青衣虽不是古道热肠,但仍然即刻派遣了数十个熟悉地形的人也留在此处四处奔波找人。 “佛爷、佛爷救命,我在这里。” 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人的卖力寻觅还是因为时辰过去的缘故,不过多时远处便传来了熟悉的呼救声响。闻声后的他们立即寻着一线响动准确无误地被带领到了那里。 面前的是一个深坑,离地面约三米高,浑身泥土的齐铁嘴便在里头嚷叫。原来刚才两人在追逐之间他不小心掉进了猎洞里。 几人立刻用绳索拉扯着他向上,而担忧不已的二月红在发现只有他一人后不由更为着急地询问道:“老八,瑾儿人呢?怎么没与你一起。” 闻言后的齐铁嘴疑惑地摇了摇头,也有一丝忧心闪过。当时他在一脚踏进陷阱后,脑袋摔得有些迷糊,只恍然间听闻到林怀瑾说要去找人救他,让他安心等待救援。但一觉醒来,直到现在都没能等到她的到来。 二月红听此心惊胆寒,他的夫人向来胆小又负气仗义,肯定是有危险才能绊住她。便也顾不得再多言,立即又转身到处寻找起来。张启山则让张副官在此照看住齐铁嘴,自己也随同其他人一起再次穿梭在密林里。 他们始终如一的步履没有一丝一毫的缓慢,可直到天色灰暗,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佛爷,我看这样盲找也不是长久之计,你看要不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探测,而我返回长沙城组织亲兵一起寻找,顺便再打探一下小瑾是不是到了别处,我相信她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的。”张日山瞥见二月红仍旧在黑夜里转转悠悠没有停下脚步的身影,不禁朝张启山计划道。 “呆瓜说得对,那你快回去吧。”一旁的齐铁嘴不安地挠了挠头,有些懊恼在心头散开,当时若不是因为自己的闲闹,根本不会发现这样的事情。 几人正思虑间,却听见远处而来的寨民道:“寨主,有发现,底下人在湖泊附近远望时似乎发现一个女子。” 第四十六章 小哥竟再现 果然人只要有太多惶急就会影响逻辑的运转,几人的思维固步自封,竟没有对整件事情深入思考过。 他们这些时辰都一直在原地附近绕弯寻找,却没深思若是真有其他人趁机劫走了林怀瑾,是绝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他们前来解救。 闷头闷脑的二月红还未听完寨民的仔细描述就直接飞速地往湖泊方向跑去,齐铁嘴闻言后也在张日山的搀扶下快速地跟随而去,只有慢了几步的张启山、江离才听完了寨民后面的话。 北水寨北边自古以来就有一条从未断流过的湖泊,四季常寒却没有结冰,更不知头尾,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是历代草鬼婆练蛊的地方,据说里面还有沉睡的青龙,因此是北水寨的禁地,一直以来都无人涉足。 夜色沉沉如钟,寒天霜重,叶落无声。急匆匆的二月红快行多时,终于赶到了寨民所说的地方。 他只隐约可见湖泊的石滩旁确实躺了一个人,便立即惊喜地跑了过去,又蹲下翻身一望,果然是失踪多时的林怀瑾。 此时的她双眼紧闭,浑身冰冷,衣服也已经完湿透,好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瑾儿,你快醒醒,对不起是红红来晚了。”眉头紧锁的二月红心如刀绞,都是自己太过大意才会这样,如果夫人因此出事,那他也绝不会独自苟活。右手颤抖的他在探了探林怀瑾的鼻息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有呼吸。 于是又轻轻地拍打着她苍白的脸,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见此立刻解开她的领口,又抱起腰腹部,使其背朝上、头下垂进行倒水,此刻溺水的她总算有了一丝清醒。 苏醒的林怀瑾在迷茫中瞥了二月红一眼后,又迅速地闭上了眼。 她知道二月红着实担忧她,这种时刻她也不愿再逗弄他,可是,若根据一般的溺水者来看,二月红下一步应该会做人工呼吸,自己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当然不能白白错过,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心头喜悦。 “瑾儿、瑾儿,是红红不好,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你别吓我了好不好?”二月红并未如她所想,只是磨蹭着她的额头,又靠近她的脸颊轻轻地道。 伤悲过头的他泪眼朦胧,只是紧紧地抱住林怀瑾,随后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地落下一吻,接着又哼唱起了一句清歌,“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这一次的他并没有念戏,而他反复吟唱的这两句歌词,别人都不会明白,这是只有林怀瑾才知道的暗语。它便是当初林怀瑾对着花瓶口唱过的那首歌,一首熟悉到骨子里的歌曲。 “二爷,小瑾她这眼睛怎么眨个不停,脸也好像抽筋了。”刚赶来的齐铁嘴扫了扫她的神色,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得逞的林怀瑾缓缓地睁开了眼,对着他们轻轻一笑,心里还是忍不住大骂齐铁嘴来的真不是时候,她准备好的词语如今只能放进肚子里了。一旁江离见此则欲上前搭手扶她起身。 二月红对她摇了摇头,自己又一把抱起林怀瑾,便是立刻往刚才几人聚集的地方赶去。其实他早就看出了林怀瑾的伪装,不过被夫人哄骗,他只是乐意至极而已。 …… 等他们几人赶到时,寨民还依旧在此等候几人的讯息,毕竟他们有规矩,不能入禁地打探。而青衣在望向匆匆而来的二月红时,眼神突地变得暗淡无光。 二月红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他只是挑了一块空阔地,又即刻点燃火焰,一边不停地传大柴木,一边细心地替林怀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便想着一定要早日赶回长沙城,然后找个大夫好生瞧看才行。 “小瑾,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张启山在担忧地打望她不久之后,禁不住率先询问,另些人闻言也都好奇地望向了她。 林怀瑾见此顿了顿,脑海里挣扎一秒后,还是讪笑着摇了摇头,“嗯……老八掉进猎洞后我就准备倒头回去寻求救援,不过森林太大了便迷路了,后来、我也不知道了……” 她低头轻轻地讲述着白日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模样让众人都没有分毫怀疑,毕竟这个理由很正常,而她又总是呆头呆脑的。 但张启山依旧觉得疑点重重,他一直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一回也不例外,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刻问出自己的疑问。 其实林怀瑾嘴里如此说,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确实说了谎。 当时在齐铁嘴掉进大坑里后,她正准备回头寻找几人帮忙,但没走几步就被打晕在地。当她醒来时已身在一个山洞中,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但别有洞天。 石桌、石凳样样俱,而石壁上则是古人物刻像,似乎还是在比拼剑法。看得入神的她转眼之间才注意到上面的有一个男子。 那男子白衣翩翩,长眉所柳且长发及腰,那白衫上有一朵朵描边的翠绿,系着湖蓝束腰带,仿佛是画中的仙客。林怀瑾虽也有一瞬间的呆愣,但并没有乱想,只以为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难得的艺术品罢了。 便也手痒上前几步仔细抚摸,这衣服的料子倒十分珍贵,连手臂都如活人一般。 那男子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不由轻轻地动了动,林怀瑾见此大吃一惊,在这种奇怪的情况下,她当然以为是粽子复活,转身就要往山洞外跑去。 “在我面前就不需要掩饰了,本来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我必须是替天行道了。”男子的这些话林怀瑾一句都听不懂,但她能听得出此中的杀意,不由惧怕地步步后退。 男子见此只是冷哼了一声,立刻飞了一种暗器过去,似乎是要她接招的意思。 不过那件小巧的暗器飞到半空便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反手抓住了,他立即挡在了她的面前。林怀瑾怔了怔,这个少年手指奇长,她是曾见过的,可小哥这个词还未脱口而出,便被他推下了湖。 她本就不会游水,幸好恍恍惚惚中抓住了一块浮木,后来再次睁开双眼时便看到了二月红。 这些经历说出来难免匪夷所思,除了不想二月红再为此忧愁以外,其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只以为是青天白日的一场梦罢了,可是落水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明显这件怪事真的发生过,且真得不能再真。 第四十七章 珍贵的信物 在青衣赐予的一颗安神丸下,本来精神抖擞的林怀瑾逐渐困意来袭。衣裳烤干后,她的心神虽越发安定,但身上却变得有些烦热。只道是火势太大,便伏在二月红的怀里,压下郁闷逐渐入睡。 没成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竟果真梦见了张起灵。 出尘绝世的他眸光淡然,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轻启朱唇:“麒麟嘉瑞,孟章重聚,苍生无穷。” 她不明白此话是何意,正要上前询问时,一道白光闪烁,面前的一切退去,而时常在梦里挣扎的那个将军的身影又飘进了梦境。 古色古香的屋里满是木桌佳肴,他这一次依旧面目模糊,但似乎失去了从前的悲凉,只是很自然地搂了搂她的后背,又轻轻放下,隐约是在提醒她什么。 梦里梦外,一场真假,何处唤惹尘埃?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是真是假,到底又是谁在描画?她分不清,也看不透。而二月红见她睡得安稳,只是紧了紧披风,随即一动不动的生怕惊醒了她。 此时伤的伤、惊的惊,连夜下山自然多有不便,几人到底不想徒生事端,便决定先在此处将就一晚,黎明破晓之后再赶路。时辰晚矣,通红的火堆下,更显得静谧无声。 二月红瞥见对面青衣若隐若现的脸庞,不禁轻声道:“青寨主今日太感谢你了,秋寒霜降,你不用再顾及我们,还是先回东木寨歇息。” 他一边真挚地道谢,一边诚恳劝说。闻言后的青衣表情微动,只是站起身点了点头,又走近递给他一个物件,她的举动向来得体,只是叮嘱再三让几人注意安,随后才带着寨民离了去。 他们都有些乏累,但除了齐铁嘴和林怀瑾安睡过去外,其余警觉的四人都张目四望,一直保持着清醒。张启山见江离不过一女子,不由便提醒道:“江离,时辰还早,你也睡会儿吧。”闻言后的江离点了点头,随后便靠在树干上稍作休息。 …… 月影疏松,渐向西行。等到林怀瑾清醒过来时已是白日青天,她朦胧地扫了一眼日头,撑着头起身伸腰。 二月红见此悄悄地背过身揉了揉手臂,又回过头温柔地询问道:“瑾儿还有没有什么不适?饿不饿?刚才佛爷摘了点野果子你先尝尝。” 林怀瑾听此正想回答,却瞥见二月红衣袖上反挂着的沉香珠串,脸色一变。她上次在北水寨草鬼婆处曾无意中翻阅过一本旧书,上面说五大苗术家族各有其独特的标志。 北水寨的便是最为独特的七彩蛊,而沉香珠串则代表的是东木寨,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当然不会相信青衣会轻易相送给一个不过相识一天的人。 不过书中也没有提及过它的下落,但就是因为不知情才更加慌乱,现在的她倒有些质疑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略微心塞的林怀瑾偏过头并不回话,又走远了些许,上前关切道:“张副官,你的尸毒有没有好转?”闻言后的张日山点了点头,对这莫名其妙的突然一问倒是十分不知所措。 结结巴巴的他勉强回了几句,完是不知所云的状态。一旁的齐铁嘴见此忍不住嗤笑起来,不由嬉笑着道:“女人心就是海底针,二爷你还是好自为之。” 二月红眉头一皱,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但半路下山的林怀瑾一直远远地与张日山走在前头,就是没有再搭理他一句。手足无措的二月红紧紧地凝视着他们的身影,脚步又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这样的情况他始料未及,倒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一旁的张启山见此微微一笑,又提醒道:“也亏得二爷纵横情场多年,怎么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倒是大意起来,真是太不会隐藏了,哪个姑娘看到你这么明目张胆不会疑心。” 迷茫的二月红听此更是疑惑,待随着他的指示仔细一看,一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是衣袖上的沉香珠串惹的祸,那是青衣昨晚送的信物,说是下次若有急事来寨里,只要出示此物便不会有麻烦。他当时也没注意,又不想扰醒了林怀瑾的好梦,便随手直接挂在了衣袖上,一挂上后倒是忘了解开。 思索清楚的他心头一动,立即追了上去,又拦住了林怀瑾才道:“瑾儿,你先等等,我有话想要单独与你说。” 如释重负的张日山见此还没等林怀瑾开口说话便快速地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她一直没话找话,但到底说的是些什么他可一点都没明白。张副官只觉得若是再呆在这里,一定会不明不白的压抑而亡,他早就想逃离纷争了。 留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在视线交汇之后,二月红便如数地说起了他与青衣的相识,其实那只是一场巧合。 记得当时正逢林怀瑾消失不见,他在长沙城的大街小巷大肆寻找她时,便听说有一女子被日本人田中惠子抓住,他疑心是林怀瑾便兴冲冲地去要人。 可是当他心急如焚地闯入时,才发现不过是一场误会,本也不愿再多管闲事。但是念在同胞之情上,还是有些不忍地救下了青衣。也是因为这场误会,让他见识到了日本人的手段,也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幕后之人——法国商会的会长巴蒂斯特。 商人不愧就是商人,虽然不知道他抓青衣的目的,但她的性命也是二月红大手笔换回的。当时的青衣狼狈不堪,他自然再见时便没能认出来,谁知这个误会竟能让他的夫人生气。 二月红反手挽住她的腰,一脸情切地道:“夫人,这都是我的错,但不怕念起,唯恐觉迟,既已执手,此生定不相负。” 若是从前的他未尝会想要去解释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可现在被她误会的心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急切,感觉淡淡的、可又深深的,实在是复杂多变。 闻言后的林怀瑾稍许一愣,其实他的心,她早在书中就已透彻分析过,那一定是一种真正的情深不寿。可当真正轮到自己时,却还是显得无比慌乱。 她下意识地一手揽住他的脖子,垫了垫脚尖,又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随后便举步生风地朝前方跑去。 她的心亦如她的脚步,跳动得热烈如火,目光含笑的二月红倒是不知所措地愣了好久。 第四十八章 莫名被通缉 两人由此也算和解,便也开始快行赶路,企图追上前面的几人。但下岭之路崎岖不平并不容易,因此落后了一些脚步。等到他们赶到山下的交头处时,张启山正站在汽车旁眺望远方,一动不动且神色晦暗不明。 林怀瑾以为他是担忧长沙城的状况,又等得着急,见此不禁歉意地道:“佛爷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快上车吧。” 她呆愣地走近,正想干笑两声缓解气氛,这才发现里头的江离正使劲地敲打着车窗,而她竟然被紧紧地捆绑在车凳上,除了那双勉强能活动的双手以外,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张启山立刻打开另一面也已锁住的车门,瞥了两人一眼并未回答,示意他们快上车,又才冲着里头道:“得罪了江少尉,麻烦忍耐一下,等到了长沙城我自然会给你松绑。” 他的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而江离更是僵硬了几分。她自认为行事谨慎、不露痕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端倪,况且这几次都是巧合,包括她唯一动了手脚的那一次也是黑猫自身的缘故,与她并无干系。 不过这回只能算是她小瞧了张启山,以为尽量明里做戏、暗中沉静就不会引起怀疑。 可是张启山原来从没有把她当成过自己人,她想到此竟没来由的有些苦闷,又掩饰般地轻笑了两声,其实这样也好,至少她下一步不会因为两难而手下留情。 驾驶座上的张副官见她不再反抗,便立即发动引擎开车回城。 坐定后的张启山见此恰似平静,又随手把一封信递给了二月红,二月红疑惑地接手一看,一旁的齐铁嘴也好奇地凑近探瞧,而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记住务必拖住他们,切记,尽量耗时更多为好。” 这是他昨夜细心截获的,其实他一直怀疑江离居心不良,就算是没有这封密信也不会妨碍他的这番打算。那两人在看完信后都并未言语,只是默默思索,林怀瑾对此也是有些惊讶的。 她本以为带走江离就能让她少在长沙城助纣为虐,毕竟林瑜再厉害,恶龙也不斗地头蛇,何况还是两条长蛇,他又不了解长沙城的情况,处境一定会四面楚歌。可她没想到江离走或者留都能在其中起到作用,倒是疏忽了。 不过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女子,林怀瑾望着面前的江离被绳索勒得红印突起的胳膊,几次三番都想要替她解开束缚,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江离,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我是真心的想要交你这个朋友。”她叹了一口气,给她身上的绳索稍微松动了些。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她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行事,若是她趁机逃跑或者又使计拖延时间,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她的这番话江离表面嗤笑不已,内心深处竟有些期许。 …… 汽车飞速地行驶在荒野泥路上,晕车的林怀瑾右手捂住脑袋,只觉得身体发冷,恶心难忍。她一把靠在二月红的肩膀上暂作歇息,可依旧苦痛难忍。 二月红见此担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额头十分滚烫,但身体不停寒战,又喃喃太冷,想下车兜风。 “副官你快靠边停顿一下,小瑾有些不舒服,车里可能太闷了。”还未等二月红开口说话,眼尖手快的齐铁嘴立即叫停,又扯过一旁的披风,示意让他二人赶快下车。 闻言后的张启山则皱着眉摇了摇头,立即阻止了他的急躁,“老八,小瑾病了,你也病了不成?”这明显是病人的胡言乱语,也只有他才会当真。 又想着林怀瑾一定是在水里受凉了,必须尽快赶回长沙城找大夫医治,若是在这荒郊野岭下车,哪里能有地方寻医问药。 …… 日头也在几人的沉默中逐渐移动,等接近长沙城地不远时,林怀瑾早已经神志不清。张副官见此更是加快了速度,正当他要直接开进城门时,城外的一个男子急切地拦住了他们的车辆。 虽然差点被撞击,但他只是着急地挥了挥手,又大声呼喊道:“佛爷你可别进城,城都在通缉你和副官。” 闻言后的几人一惊,下意识面面相觑。张启山听此一顿,立即半信半疑地下车查探。待他定睛一看,面前的男子眼皮低垂,似乎多日未眠,原来是他张家的亲兵张夜。 紧锁眉头的张夜见此立刻递给他一张白纸黑字,他昼夜不息的苦等两日,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而那张通缉令上确确实实画着他和副官的画像,下面还写着:“杀人重犯,罪大恶极,发现此人,重重有赏。” 最下面的小字只是说身负数条人命,并未仔细描述了两人的罪行。张夜自然明白他的疑惑,便一五一十地清楚讲述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在他走后不久,江易海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北水寨的怨事,又趁机把那些的命案推到了他身上。本来这件事谁对谁错显而易知,但是上级却撤销了他的职位,还默许城通缉他。 张启山也知道这不过是欲加之罪,不过他更加好奇那古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竟让所有人都变得这么疯狂。 “佛爷,江易海简直是老谋深算,要不我们用江离要挟他?”等得不耐烦的齐铁嘴下车听闻了事件的经过,便随口建议道。 张启山闻言却瞪了他一眼,他见此立即噤声不语。先不说江离只是江易海的一颗棋子,就算是能如此行事他也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举。 他的这一举动在江离的眼中十分突兀,说不迟疑是不可能的。 她从小到大学会的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能利用的绝对不会放过。几年前她与江易海来到长沙城时,听到的都是关于张大佛爷的大义凛然,那时她十分不屑,认为不过是一个伪君子的假仁假义,可如今一见,真的还是她想的那样吗? 张日山替她解开绳索之后,下车的江离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往城里去,其实她也在犹豫,犹豫是否要泄露他们的行踪,是否一点情面都视而不见。 “佛爷,瑾儿已经不省人事了,我先进城再说。”二月红也没有任何心思再寒暄,既然还未通缉到他头上,那就必须尽快找到大夫,他夫人的病情拖延不得,于是在一口说完便抱着林怀瑾快速地跑进了城。 齐铁嘴见此顿了顿,便是不由道:“二爷既然去了医馆,那我也进城顺便打探消息,你们先去城外老六家中等候,到时我联系上二爷再做打算,一定等我通知行动。” 张启山闻言点了点头,如今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似乎他只能坐以待毙。三人望着齐铁嘴离去的身影都有些忧心,思绪万千闪过,随后才转身进车朝城外的秘点开去。 第四十九章 寒玉降体温 二月红快步进了城之后,一路瞥过去,果然大街小巷都张贴满了张启山两人的画像。 其中有许多百姓因为此事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好几人当众表示对通缉令真假的质疑,带头呼喊佛爷冤枉,想来若是张启山知道后肯定很是欣慰。 今日医馆里的病患者寥寥几人,二月红即刻环抱住林怀瑾坐下,又替她挽了挽衣袖,随即才伸出手。一旁点药的老大夫见此也急切地走了过去,立即上前替她把脉问症,在仔细感受间摇了摇头。 便是起身一脸凝重而认真地道:“夫人高烧得十分厉害且又持续了不少的时辰,必须先退烧才行,可是她体质特殊,平常的退烧之药对于她的症状恐怕效果不大。” 闻言后的二月红眉头紧锁,既然药物无用,那便需要外在降温,可是如今的天气还未能够达到结冰的地步,府里储存下的寒冰也所剩无几,而寻常人家的冰窖一般设置在远郊外,一来一去耗费的时辰不可估量。 正在为难间的他突然想到过去的一件事情,吴老狗的父亲曾经在最北边的一冰墓里获得过一块千年不化的寒玉,当时他尚且年幼有过一见,那东西白皙透亮,远似白玉,近处上手一摸确实无比寒冷,犹如身处隆冬寒月。 如果凭证九门的关系,借用一下应该是没有问题。于是他立刻招呼医馆伙计跑腿红府,通知王叔赶快让人来带林怀瑾回去,自己则先去吴府一趟,势必借到东西。 说行动自然就更加果断,当他大汗淋漓地到达吴府时,吴老狗正抱着他的爱犬来回走动,脸上似乎有些欣喜犹存。 “二爷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里来?”惊诧的吴老狗见到二月红的来向疑惑地道,毕竟两人如今的关系只算平常,他于是换上一副礼貌的模样,又让人赶快泡茶。此时的吴老狗年龄不大,因为一次意外倒成了当家人。 年少轻狂的他不久前在血尸墓中鼻子失灵后,每天只有心逗弄着三寸钉,便对于很多事情也再没有轻易的应答,总免不了细细思量。 可心急如焚的二月红再无心思闲话客套,直接就把自己的来意说得一清二楚。 “这借用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我立刻便差人亲自去取。不过听说你们去了苗疆一趟?我在旁人那里听说东木寨有一只神奇的黑猫,身有异味能传数里,这可是真的?”吴老狗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取物,又趁着闲暇不由打听起来。 其实他早就从满街的通缉令中了解了几人的动向,他也不想打探别人的私事,只是想用那只怪异的黑猫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刺激嗅觉恢复。 闻言后的二月红点了点头,虽然摸不透他的原因,但还是把当天的事情说了个明白,又提醒道:“寨里人确实说有味道,但我们几人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应该只有用特殊方法才能闻得到。” 一脸思索的吴老狗听此沉吟不语,一手便把寒冰递给了他,示意他赶快拿去。二月红见此又道了一声谢,也不闲话径直离来此处朝红府飞奔而去。 …… 他就如此风急火燎地赶回了红府,瞥了一眼床上仍处于烦躁不安的林怀瑾,立刻便拿出手里的寒玉贴在她的额头上,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反应。 而有了寒玉的林怀瑾慢慢地平静了许多,似乎逐渐消散了那股燥气,整个人睡得很是安稳。老大夫见此又上前再一次把脉,随后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 细心地叮嘱道:“还好来得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二爷您放心,外在的烧热已经彻底退去。不过夫人的病症其实是由于体寒内生而反热,只要等她清醒过后再用我开的药方药浴一次,一定会马上痊愈。” 他把自己手写的用药与服药的单子都如数给了王叔,王叔立即差人马不停蹄地跟随伙计先行前去医馆抓药,自己则顺便送大夫出府。 等下人都散去后,一旁的二月红才松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替林怀瑾擦了擦额头上残留的水珠,夫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他开始有些担忧起张启山的情况。 早在他跨进红府的那一刻起,就已发现了门口鬼祟之人的探头探脑,想必江易海也由此盯上了红府,便是想置他们一同于死地。 只是他太急功近利了,物极必反,九门的势力又岂会让他如此轻易瓦解。 门前的桃花注意到了屋里陷入深思的二爷,于是在敲了敲门后才把熬好的中药端了过来,二月红见此小心翼翼地扶林怀瑾起身斜坐,又立即接过汤药,细心着一勺一勺滴药不漏。 喂完药后立即扶她躺下盖好被子,无不担忧地嘱托道:“桃花你仔细照顾夫人,夫人醒来后一定让她别担心,更不能出府寻我,告知她我办完事后立刻便会回来。对了,也别忘了老大夫所说的药浴的事,还有夫人的……” 桃花唯唯诺诺的一件事一件事答应,听他在说完一大堆话后突地欲言又止,也忍不住笑了笑。 府里谁人不知二爷疼爱夫人是出了名的,就算是一会儿功夫都会心心念念多时,是放在心尖上的人物。 她也清楚二爷是担心府里的安隐患问题,红府外的异样她在进出买菜时都有发觉,又想起林怀瑾一贯与陈皮较好,便建议道:“不如让陈皮暂时来院里护卫,他虽然年岁还小,但武艺不凡。” 二月红也觉得比较妥当,犹豫再三之间觉得的确有必要去通知张启山一声,江易海虽然打上了红府的主意,但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红府怎么说也是安的。 他于是留下了一封亲笔信,随即又同齐铁嘴汇合,两人准备隐蔽出城。 因此当林怀瑾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并没有看到二月红的身影。她又不是很懂繁体字形,便拿起桌上的信让王叔代为念读,不过里面都是那些平常的唠叨之言,她便也没再细听,大致已清楚了他的意思。 烦闷的她起身刚提起筷子,还未尝试桃花熬的米粥,陈皮就急匆匆地进了来。 “林姐姐,你看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陈皮在她昏迷期间特意赶去很远的牧场挤了新鲜的牛奶,变了法的就想给她欢喜。他在林怀瑾的面前就像是一个讨喜的小孩,永远都那么天真烂漫。 感动不已的林怀瑾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心地接过他手中热乎的牛奶,在他期盼的眼光中大口喝下一些,又递给了他,强迫他也必须喝下。 第五十章 热现之纹身 眼前的陈皮瘦骨嶙峋,脸颊的颚骨微微凸起,个头又不高,仿佛失去了一般孩童的灵秀之气。他只推搡着不肯喝下,可是耐不住林怀瑾的再三坚持。 一贯如此粗略的陈皮却懂得病患的休养生息,他的真心可见一斑,其实她与陈皮很像,都是近亲则情,把亲近之人当成了内心深处的唯一的选择与依赖,感动的都是那份来之不易的真挚。 “夫人,药浴已经调好了,你先去试试水温。”桃花早就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以及其余的一切,只欠东风来临了。林怀瑾听此便点了点头,正欲进里屋洗浴。 外头的小桃却掏出了一件小衫递给了陈皮,轻轻地道:“这是夫人特意为你做的,你去看看合不合身。” 闻言后的林怀瑾疑惑地往后瞥了一眼,那小衣衫线头扭曲,样式标新立异,确实是出自自己之手,见此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时她非要跟着桃花学做针线,自己又突发奇想执意用新布练练手,正好记得陈皮的尺寸,便有模有样地进行了下去,没想到结果还真的不堪入目。 她正要嬉笑着收回,但陈皮见此却是很惊喜的样子,轻笑着拿到衣服就跑了出去。林怀瑾不由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才跨进了屋,又关门脱下外衣走进木桶里泡了起来,不过一旁的桃花怎么也不肯出去。 说什么二爷已经交代清楚一步不离,她拗不过桃花,也只能如此了。 随着水温的增高,身体自然也逐渐发热,在略微舒适的同时,她的背后竟逐渐显现了巨大的纹身。 一旁加水药的桃花惊诧地指着她的后背,从一开始的不停说笑变成了口齿不清。 笑容满面的林怀瑾在发现她的异象后回身一扫,却只能看到个大概,于是便让桃花立刻拿镜子替她照一下。 在铜镜的反射下,她也彻底看清了背后的图案。 它通身气派威风,呈翠青色长龙的姿态,又仿若腾空而起的祥云,实在是栩栩如生。原来脖颈后的七彩蛊也是它的一部分,如果不仔细观看,那连起来就恰似它头角上的铃铛,更加活灵活现。 呆愣的林怀瑾一瞬间便想到了张启山,他的背后有穷奇纹身,是东北张家的旁系。难道自己也是一个神秘古老家族中的一员?可是自己是镇江林家人,一个军阀世家,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方面的人。 或许真如草鬼婆所说,林家先祖与北水寨有关系,更甚者就是五大苗术家族中的苗人?而纹身还代表一种责任,也算是一种不能更改的宿命。 宿命太可怕,可怕到与天地密不可分。 她突然想起小哥张起灵,他因祖传的失魂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遗忘过去,他在接任族长后便只能不断穿梭于各大古墓中寻找缺失的线索和记忆,在延续千年的迷局中摸索前行。 这样的宿命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除了事主无人说得清楚,可若是自己注定背上使命,那恐怕一生都不会安稳,如此对于追求平静的她而言绝对是大不幸。 “千万别把此事说出去,特别是对二爷。”心不在焉的林怀瑾颤抖地穿好衣裳,不忘最先叮嘱桃花慎言,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 闻言后的桃花急切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吓得不清。 突然出现这样的图案,林怀瑾也没了其他心思,坐立不安的她在院里走走停停,这才发现红太爷并不在家,或许这便是当家人的责任,永远穿梭在无穷无尽的墓穴中,一直探索下去。 趁着这个时辰,犹豫再三的她还是决定独自一人进入红府的密室,必须查看一下那些古老的资料,她不信会没有对青龙的记载。 她记得青龙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天之四灵之一,似乎是源于远古星宿崇拜,还好以前了解过一些知识,阅览起来并不十分困难。 书中记载青龙是代表太昊与东方七宿的东方之神,于八卦为震、巽,于五行主木,象征四象中的少阳,四季中的春季。其中还举了一例,不过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看来此事还得询问林瑜,说不定他会清楚。 虽然并无所获,但既然都已经进来了,林怀瑾便决定再翻看一下其它有趣的书籍。 她刚思索完一个模型,又在乱寻乱找间竟发现了这里面有一些关于矿山的内容,似乎还是新收集的,难道是红太爷对矿山有了兴趣? 惊异的她摇了摇头,看来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地发生下去,无论是谁都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她不禁思虑万千地关上了密室的门,接着才大步走了出去。 可还未等到她喘息一口气,便听到外面的院子里似乎有很多的下人都在焦急地呼喊她,她于是顾不上休息便径直走了出去询问。 到处寻找不得的王叔急一眼瞥见她的身影,又立即大声道:“夫人,江易海的手下来邀请你去江府做客,陈皮不同意便在外头和他们打了起来。” 闻言后的林怀瑾一惊,便是要赶忙随他出门阻止。 果然外头有十几人已打成了一团,里头小小的陈皮身手极快,倒是略占上风,不过他们终究人数上有优势,恐怕不宜久战。而她在发现其中有人掏出手枪时,立即上前制止道:“快点停手,我同你们去。” 她随即拦住了陈皮接下去的动作,也挡住了男子欲开火的手枪,她可不信无凭无据江易海能拿她如何,况且自己还背负着情报员这个虚职,再不济林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于是当即决定赴约,陈皮自然也要跟着前往。 带头的男子见此笑容可掬,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怀瑾也有她的考虑,于是执意步行,而他们自是无可奈何,便也答应了。 在路过张府时,她又要求进去观望一趟,江易海的人并没有阻止,他们只负责人能到江府即可,其余的事情当不强求。 不过如今的张府已被封条封住,不复从前的威风八面。 她慢慢地走了进去,刚封的房子一切如旧,只是缺少了人气。看这混乱的样子江易海应该进来搜查过了,她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些有用的东西有没有被发现? 正准备离开时,不经意间却瞥见了桌上有些奇怪的图画。仔细打量后才想起那是当初张启山中了疯蛊时乱涂乱画的过的东西。 而她因为站的位置是正斜方的缘故,又把那些东倒西歪的撇捺连成了整体,竟辨认出了上面所表达的意思,应该便是:“顺横看,顺竖看,前前后后,横竖倒立。” 第五十一章 设局鸿门宴 竖横前后,前者是字体的基本笔顺,后者则是大地的移动方位。 看来这张启山就算是疯魇了也不忘心系大事,如果按推断来说当时令他焦虑的是古墓的秘密,那么这句话就一定与古墓有关,难道会是翻译地图的一种说法? 沉思着的林怀瑾摇了摇头,这种似是而非的暗示她实在不明白,更参不透其中的奥秘,想解开它的谜底太难。 “嘘,林长官莫惊,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见过佛爷,或者是有他的消息?”二楼突然在一阵窸窸窣窣的踏声后传来了一句冷不丁的询问。那声音极其隐秘,又格外小声,因此林怀瑾并没有太多的惊吓。 她闻言只是往上看去,那突如其来的男子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睛微眯,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细细一望,她直接认出了男子便是追随张启山的亲兵之一,乃张夜的大哥张深,那份激动的表情之下,想必是等了许久的期盼之音。 谨慎的林怀瑾立即冲他轻轻地招了招手,示意隔墙有耳小心为上。张深见此明了地点了点头,又轻手轻脚地藏在了更隐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据他所说,在佛爷的突然失势后,江易海便想要改编他们成为普通士兵的一员驻守城门,欲彻底瓦解张启山的势力范围。 可是张家亲兵同张启山出生入死多年,也是有骨气、有血有肉且重情重义的硬汉。 他们于是假装同意分配,实际上暗地里分了好几拨人到处寻找张启山的下落,张深便是负责留在张府收集消息之人,而这些所有的动作当然都是于夜晚时偷偷摸摸的进行,所有并没有任何人发觉,可惜也一直没有寻找到张启山的下落。 “佛爷并没有回长沙城,我认为你们就先在各大城门仔细守着,一定会有所收获。”林怀瑾虽然被他们的忠肝义胆所感动,但也不敢直接把张启山的去处说出来,只能好心多提醒他几句。 毕竟张家人数众多,到底有没有异心之人很难说。而张深也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与她多交谈,只是感激地拱了拱手,立即离开此处。 没等林怀瑾余下嘱咐的话部说完,他已经消失在了二楼。于是她也不作停留,正欲转身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几句高深莫测的话,随后才同外头等待的人一起去了江府。 江府最近在长沙城算是一家独大,因此门庭若市、你来我往也不奇怪。林怀瑾瞥了一眼出府的田中惠子,不由讽刺地哼了几声,又大步流星般跨进了江府。 丧心病狂的江易海竟变得如此狂妄自大,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邀请日本人私下做客,恐怕把上级宋玉明也当成了空气。 傲气的她思绪万千,自然不清楚离开的田中惠子也打上了她的主意,她本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能完好无缺地离开古墓活下来,果然不可小觑,值得利用。 目空一切的林怀瑾在江府管家的带领下,牵着陈皮进入了大厅。厅堂里的江易海立刻站起身朝她行了一个军礼,随即又邀请她坐在已摆好佳肴的桌旁。 而随之同坐的人除了江易海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在此处,其中金发碧眼的裘德考礼貌地对她点头示意,并没有多说话,而垂下头的周兮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易海与裘德考应该早就有交易,至于周兮辰算是他还未过门的妻子,在此相聚绝对不是巧合。 可她见识过周大小姐的脾气,突然变得像如今这般安静倒是有些不习惯,更为奇怪的是,座位之上,竟然唯独缺少了江离这个一直颇受重视的义女。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鸿门宴? 林怀瑾客套两句后又带陈皮坐下,江易海趁机朝她敬酒,她一向不慎酒力,便以茶代酒,装模作样地喝了几杯。江易海见此也不在意,只是十分随意地道:“林小姐不用客气,直接用餐即可。” “谢谢江大校的款待。”她与陈皮当真不准备客气,直接上手拿筷大口吃喝。 此刻突变惊诧的江易海反倒像是个拘谨的客人,一切进食都缓得慢条斯理。只等他们酒足饭饱后,捉摸不定的他才又举杯道:“林小姐,我就有话直说了,你应该对自己的玉佩不陌生吧?我只想请你替我辨认一下。” 江易海一边言语,一边掏出了两块翠绿的玉佩。心下一惊的林怀瑾听此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原来玉佩是古墓关键的事情他也已知道?如此说来第一次在长沙城与张启山大打出手且被一枪毙命的肯定就是他的人了。 她正欲心骂张启山几句,才发现此物不过是形似的假货而已,便又佯装仔细观察不久后才谨慎地点了点头,忽悠道:“此玉佩的成色透亮,并且与我玉佩的图案无二。” 江易海与裘德考闻言喜形于色,似乎古墓之宝就在眼前。 “林小姐,我请你来也没别的意思,除此之外,你也知道张大佛爷已经停职查办,我希望作为情报员的你能配合我的一切工作。” 他的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人畜无害,其实不过就是想要古墓的其余资料罢了,仗着在他的地盘横行霸道。 受逼迫的林怀瑾心中冷笑,又拦住陈皮的动作点头答应,“江大校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单刀匹马赴会的她早就料到过这一点,不过就是一些资料而已,他们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又看江易海能翻得起多大的浪。 他以为旁人都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吗?林怀瑾心有不满,但在此刻也确实不敢明摆着反对他,便同他商议道:“不过你知道事出仓促,过些日子一定把所有的资料都整理给他。” 江易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本以为还需要一定的手段才能逼出她的话,没想到这么容易,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立即摇了摇头,“嗯,你说的我也理解。那就再给一天时间,明日中午务必整理清楚。” 随后又让身边的江桥暂时作为情报员的助手与她同去红府,实际上则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让她不能偷天换日。 忿忿不平的林怀瑾听此掩饰得倒是平静,只是要求立即离开,而江易海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等她一脸冷漠的出府时,一直未言语的周兮辰见此拒绝了江易海的相送,又偷偷地在远处时追上了她的脚步。 打发江桥走远一会儿后,才拦住了她道:“林小姐,二哥哥他们可能会出事,我偷听到江易海他们的谈话,说城门严密把守,进入者必死无疑。” 第五十二章 血魄张家人 一脸担忧的她似乎还有许多的难言之隐,不过江桥已不打算再给她时间,他只是看在江易海的脸面上才勉强留她一些颜面,对于周兮辰嫁入江府的事情他心里实在不服。 闻言后的林怀瑾扫了扫江桥的神色后敛下了心神,并没有太多怀疑,毕竟周兮辰对二月红从小到大都是一片真意,断没有理由害他,若不是周老爷子的逼迫,她一定无心嫁与江易海。 她忍不住回握住她伸出的手,示意她记得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不要随性而为,更不要因为家族的原因而由此经受摆布放弃自由。 可周兮辰见此只是笑了笑,又无意地退后一步,引出路来让他们先走。 心里已有考虑的林怀瑾在下定决心后,随即便要往小吴门去,可江桥如今的主要职责是尽快的收集古墓资料,他于是立刻阻止道:“林小姐,你这样离开不妥吧?”显然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她还未有所表示,一旁的陈皮已大为愤怒,他可见不得人欺负林怀瑾一分一毫,于是手中的铁弹子突地一动,一瞬间便打在了他的脸上,速度十分惊人。 突然受惊的江桥反射性地捂住脸颊,指缝间竟有了一丝血迹,他后面的十几个人见此随即就要动手援助。 “行了,你们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周兮辰的一声呵斥顺利地让后头的人没有了行动,她多年以来跋扈的大小姐气势只增不减,这样的局面倒是让众人有了丝犹豫,更何况她又是江易海的座上之宾,未来的江府夫人。 但江桥只是冷笑两声,立即无所谓地掏出手枪逼近两人,“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又让其余人紧紧地围绕在四周,以此让他们无处可逃。 “部人立刻放林长官两人离开,若是出事了我自己可以承担,如果有人不听我的命令,回头一定会受到大校的处分。”笃定的周兮辰语气淡淡的,还是如主人般的指手画脚,恢复了从前语气的她有些俏皮,轻松的询问下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倒不知该如何抉择,江桥却是换方向用手枪指着她,眼神越发狠厉。 内心愤恨的周兮辰见此摊了摊手,朝林怀瑾点头示意快离开后又逐渐走近,然是一副无所谓死活的模样。 其实如此而行是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现如今这具身体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再没了灵性的生命。 诧异的林怀瑾犹豫再三,在她几次期盼的眼神下,还是朝前头大步离去,“多谢周小姐出手相救。” 果然此后也没有了人再上前拦截他们,对于这次突发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不愿再去思考,只是希望早日见到二月红安然无恙。 …… 其实说到底林怀瑾也并不清楚黑背老六的居住地,书中对他匆匆的几笔描述寥寥无几,但按理来说刀客应该是居无定所的。不过她不用多想这些,因为此时贸然出城显然不合时宜。 不过她可以联系张深留内观望,只要一有几人的消息即刻通知自己,而且还得让他们注意城门有诈。 心事重重的她步行到小吴门时,只见城的百姓纷纷逃窜,小贩们连贩卖的东西都来不及顾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明所以的两人相视一愣,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前头枪声林立,眼尖的林怀瑾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张深以及其他熟悉的张家亲兵被一大队人包围了起来,他们在人数上本就不敌,如今更显得苟延残喘。 可见江易海早就已忌惮他们,收编只是空话,其实恨不得赶尽杀绝。林怀瑾见此当机立断让陈皮杀出一条血路,护自己闯进了最里面。 “林长官此地危险,你快离开!”张深见她也进入了包围圈,不禁焦急地吼道。此刻的他左手负伤,右手还在不停用力击敌,可已经力不从心。 眼前的形式不容乐观,小吴门的亲兵不过是张家士兵的一小部分而已,其余的人都被分开驻守在其它城门,估计也是同样的情况。而城门上的兵力太多,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 分散兵力再一举歼灭,原来他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想通的林怀瑾心上突生一计,既然所有的人都以为要往城外冲击才是逃脱的唯一办法,那他们就偏往城里去。 现在这个时辰部百姓都已闭门不出,若是由此把所有的亲兵都聚拢到一起然后再往城外奋力拼搏,应该才是最好的方法。 “小橙子,我这里还有张深保护,你身手敏捷快去另外的城墙通知领头的亲兵让他们都赶快往城里聚。”豁然开朗的林怀瑾急切地嘱咐陈皮,可陈皮却是不肯离开一步,他在乎的只有林怀瑾的安危,其他人的性命不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闻言后的张深也觉得颇有道理,见此便主动请缨道:“林长官注意安,我亲自前去。”又拜托她在这里稍作指挥,引领这路人等会儿同他们会合。 此时此刻林怀瑾自然没有推辞,她虽然不懂指挥战略,她还是明白多则避,少则上的原则,而且只需要坚守阵地,略微退后即可。 当然张深的速度更是迅速,不久便把其余的亲兵都已经快要部聚集,城墙上的人见此立刻让下面的士兵关闭城门,想来个瓮中捉鳖。 可说时迟那时快,突然而降的两个蒙面人趁乱打散了下面快要得逞的士兵,又大大地打开了城门。喜上眉梢的林怀瑾不由大喊道:“张家人听令,我带你们去找佛爷,重振张家雄风!” 她的话一说完后,张家的士兵顿时热血沸腾,很快便聚拢成一团合力朝城门冲去,简直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待攻破城门后,同样心潮澎湃的林怀瑾回头对着其中一个蒙面人轻声道:“谢谢你的帮忙江离,离开江易海,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那人闻言一愣,紧接着便摇了摇头,“不要误会,这次算是我对你们的报答罢了,并不是有心而为,下次见面,依旧是敌人。”她的声音冷淡决绝,是江离本人无疑。 林怀瑾笑她嘴硬心软,也不由叮嘱道:“你赶快趁乱离开,不要让人抓住把柄。”说完后才带领着众多的亲兵冲出了小吴门。 不过,常言道穷寇莫追,但城头残余的士兵仍旧用子弹不停地扫射,根本就不想放过一个活口。他们不得不一边回击抵挡,一边四处寻路。幸好城外的草丛茂盛,还能暂时有所隐藏。 第五十三章 带领寻古墓 不过一直躲避绝对不是长久之计,估计源源不断的士兵很快就会在江桥的带领下以除叛徒的名字火速赶来,到时候再没有离开才是真正的无路可逃。 此时的他们离城门口已有一段距离,除了狙击手以外,大多数的射击是不精准的、甚至子弹严重偏离。 就这样的情况来看,声东击西不失为一个上上策,只有分散了人群,少数的人才能更好的离开。 林怀瑾非常明白此刻疏散聚集的必要性,当即便对着众人指挥道:“我、陈皮以及你们几人继续留在这里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其余的部人都立刻跟随张深朝相反的方向隐秘离开。” 众人闻言也没有犹豫,便在她的安排妥当下,立即开始行动。 果然在强烈的枪声下,城墙上的子弹都往这边袭来,其他人逐渐已安撤退。林怀瑾见此才带领着剩余的人往丛林更深处匍匐前进,没多时便已经离开了老远。 待所有的人会合之后,耳边的枪声渐渐远去,最后几乎不可再闻。谨慎的张深怕此地并不安又指挥着向前行走了一会儿,随后才在原地驻扎。 经过这一番恶战,张家亲兵死伤过半,损失十分惨重。既然已停止行进,那就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可是这里又没有会医术的人。 思索着的林怀瑾于是立即在树林中寻找一些常见的草药,又学着别人的动作给受伤的人仔细包扎,等伤兵都差不多处理好以后,她才瞥见不远处一直紧盯着她的陈皮一言不发。 “小橙子你别怕,现在这里基本上已经安了。”微笑的她也在一旁坐下歇息,脸上更是笑意满满地望着他轻声细语。 这时她才注意到陈皮的手臂似乎被子弹擦伤,隐约可见血迹斑斑点点已染红了衣袖,而他刚才一直护在林怀瑾的身侧不离不弃,竟然连受伤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一脸心疼的林怀瑾见此立即蹲下替他检查伤口,内心不由十分懊恼,更怨恨自己这个姐姐没有尽职尽责,竟让他如此受难了这么久。她一边替他轻轻地擦拭着伤口,一边嘱咐道:下次受伤必须尽早说出来,再一个人闷头独自承受,姐姐可生气了。” “林姐姐,我知道了。”陈皮见她脸色不好,不由赶紧认错。 “经过这次一战,我不得不说一声,林长官不愧是我们张家人。”到处巡视的张深望着林怀瑾逐渐熟练的动作,又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刚才决绝带头的女子,真可谓是女中豪杰,旁人确实无所能及。 闻言后的林怀瑾却是一愣,差点就被他的话语彻底噎死,自己好好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张家人?她禁不住反复强调几句,“别胡说,我姓林,是堂堂正正的林家人。” 不过张深听此却懒得与她争辩,他只相信自己的耳听为实,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调皮的她唤的便是启山哥哥。 还欲解释的林怀瑾自然絮絮叨叨,非要争得一清二楚。两人说得正激动间,时刻处于警觉状态的张深突然听到了不远处有一阵脚步声响起,他立即握住手枪。 正要大叫准备制敌时,仔细眺望的林怀瑾却瞥见了远处而来的几人立刻制止了他,一时忍不住绽开笑颜。 那走近的几人神色莫名,而其中的一抹红色她太熟悉不过,一定是她的红红不会有错。她于是想也没有再想便一股脑地向前跑去,还一边喜悦地大喊道:“红红,怎么会是你们,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惊喜的她奔上前一把抱住二月红,恰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激动不已,一时间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瑾儿,好久不见,我也甚是想念。”二月红当然也同样欢喜,他的满眼都是巧笑倩兮的人儿,再容不下其余事物,只是不停地打量着她,生怕她有受到任何伤害。 “得了,二爷这会儿倒是精神了,还有这凶丫头也直接把我们当空气了。”一旁的齐铁嘴见此撇了撇嘴,不由打趣道,闻言后的林怀瑾偏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心挨揍。 齐铁嘴后怕地顿了顿,转身正准备让张启山评理,可张启山已走到了张深那边了解情况,而张副官则好笑地摊了摊手,毫无疑问地站在了林怀瑾的这一边。 他们正笑闹间,那一边知道部事情的张启山已怒上心头。江易海此次把他逼到了绝路上,让他无暇顾及的同时更坚定了早就谋划清楚的想法,接下来一定会给他重重一击。 除此之外,他还得知这一次多亏了林怀瑾的机警,在刮目相看的情感下,更多了不少的谢意。 “佛爷,江易海实在是太过分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下墓为好?”张日山听闻了经过也同样气急败坏,他趁着几人相谈甚欢,对着深思的张启山说起了这次的决定。 他们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先行下墓探秘后再呈报上方,否则所有的事根本不能完结。 几人当然都支持他们的反击,在此之前黑背老六也听闻了这件事,便介绍了一个他认为十分可靠的人,说让他带他们一定能寻找到另一条路。 当时张启山见他言之凿凿便没有拒绝,双方见面之后更是觉得那人深不可测,四下扫视的他这才指着前边的人道:“就是此人,我们这次下墓他还知道其它的路线,也是他带我们过来的,只是碰巧便遇到了你们。” 林怀瑾听此也朝着远处望去,慢慢地不由瞪大了双眼。前面沉静的男子眼神淡如清水,似乎对尘世的所有都了无反应,毫无疑问他便是小哥,他就如此神乎其神地出现了。 两人眼神交触之时,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便瞥向了其他的地方,似乎他们并没有见过一样,惊诧的林怀瑾嘀咕他应该是又发生了失忆症,已经记不得自己了。 “好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二月红突然之间的一句话打乱了林怀瑾的思绪,回过神的她又跑过去嘱咐受伤的陈皮万事小心,早些时辰回府,自己则准备立即跟随他们一起朝古墓去。 而张启山已经做好安排,他即刻让张夜带着所有的张家亲兵先行安顿下来,自己则决定趁早下斗,免得夜长梦多。不过这个墓该如何下,还没有定论,但他们在黑背老六家中已有计划与准备,不会显得仓促不及。 第五十四章 别有洞天地 几人都十分清楚,城外中心的密林才是古墓真正的入口,不过那里已经有了重兵把守,自然得另想他法,而于它东边宁远将军庙里唯一发现的暗道也被严格控制,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突破。 不过至于其它的地方是否还有办法能通往正地他们倒是不曾了解过。 一路过去,不说心有疑惑的张启山,就连平时方向感较弱的林怀瑾也觉得越发困惑,他们行进的这条远道是朝南方的偏向,明明越来越远离古墓,又怎么能到达目的地? 而不发一言的张起灵依旧在前头带路,更不会解释一二,他只领着他们停在了背道而驰的泥路不远处,又指了指面前的水井,意义不言而喻。 “小哥,你确定是这里吗?我看是不是走错了?”林怀瑾自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小哥的实力众所周知,有小哥在她当然也很放心。 不过惊惧的她犹豫地望着前边的水井愣了愣,自己不但不会游水,童年时还曾经因溺水差点死亡,所以对潭水莫名的便会有一种退缩。 等会儿若是二月红知道后执意不让她下去,那又该怎么蒙混才能不会一个人留在上面等待。 在她的脸色突换之间,内心更是纠结不已。不过除了二月红发现她异常的神色以外,其余几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对张起灵的称呼上。 小哥听言更是愣了愣,随后只是谨慎地点了点头。反应迟钝的她见此尴尬地笑了笑,并未准备多言解释。 可齐铁嘴好不容易有一次调侃她的机会,当然不打算如此放过,于是他立即一脸佯装笃定地奇怪问道:“怎么小瑾,你们是、认识的吗?刚才也没听你说过,我想二爷应该都清楚吧。” 笑容依旧的他转身对着二月红挤眉弄眼,其中的模样似乎显而易见。一旁的二月红见此怔了怔,瞥见张起灵淡漠的眼神后,更是陷入了沉思。 “我们不认识,只是感觉有些……面熟。”林怀瑾轻轻地摇了摇头,立刻上前使劲地掐住了齐铁嘴的手臂,一定要让他记住闲事闭嘴这个道理。 一本正经的张启山扫了扫他扭曲的面容后,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心道这便是多管闲事的下场。张副官则不明所以地蹲下捻了捻清水以及里头的物质,又顺手扔进了一颗石子,可是却一直没有回声响起。 说来也很奇怪,这里的井水十分清澈,却并不能见底,而且此处荒草丛生,明显也没有村民饮用过水源。张启山曾经四处奔波到过这里许多次,都未料想过其他,可见并不起眼的小井口也能是通向古墓的一条暗道。 张起灵见几人皆明白他的意思后低下了头,一句未言便要就此别过。 其实他在来时就与黑背老六说得很明白,只充当带路人,下墓之事并不参与。张启山见此当然也不会勉强他的决定,只还未道谢小哥便已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据我推断这个人不简单,我也只能看出一丁点而已,日出东方,难道是远北而来?”自言自语的齐铁嘴面如土灰,且变得更加神秘莫测,另几人闻言也不再答话。 预备妥当的张日山当先探路,在水面波澜一定后,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张启山则紧盯着水面耐心等待,等张副官出来时才松了口气。点头示意安的他很是兴奋,看来果然如小哥所言,一切应该都是定数。 齐铁嘴见几人都有下水之意,人便悄悄地畏缩在了后头,他可没打算进去,每次同佛爷下墓都没好事。而发现他逃跑动作的林怀瑾本想大声耻笑他,又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也不擅水性,于是也禁不住退后了几步。 “瑾儿你看着我,憋住呼吸别害怕,我会一直抓紧你的手,等会儿你一睁开眼就能再次看到我了。”二月红温柔地搂住她的肩头,眸色坚定,又轻轻地加了一句,“若是实在太恐惧,那我就陪你留在上头。” 闻言后的林怀瑾摇了摇头,“有红红的陪伴,我什么都不会怕。”她立即反手握住他的手,尾随张启山之后闭眼安心一跳,而齐铁嘴则是在张副官的无情推搡下,不情不愿地被拽了下去。 等几人都顺流到墓底之后,站定的二月红即刻仔细地替林怀瑾擦干了脸庞的水渍,一旁的齐铁嘴拍了拍泥水正要埋怨几句,张启山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屏住呼吸的张副官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这是古墓的另一条暗道,那肯定也会有那东西乱窜,危险时刻都会来临。他们小心翼翼地顺着唯一一条线路前进,少了之前的梼杌作祟,很容易便进入了正道,径直来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这一次下斗对于熟悉的张启山来说,已没有必要再进行细致观察。 他望向五条方向不同的小道,思路十分清晰,排除两条已经踏过的暗道,他大胆猜测其中有两条道肯定是另外的地方通向的这个中心,或者是迷惑眼睛的机关,其中只有一条才是真正的墓穴之路。 从三条可供选择的小道中,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便让张副官留在中心等待消息,他自身选择正前方的一条,齐铁嘴则是斜下方的那条,剩余左方的路则是林怀瑾毫不犹豫的抉择。 那便是她当初走过的那条光明之路,她确信里头有古怪,在分配完以后,二月红携着她由此探索而去。 路过那次的满墙星间,林怀瑾只觉得那颗曾经触碰的星星有大问题,甚至每一颗可能都是麻烦,于是她也没敢再碰,地底里面实在实在太诡异了。她有些怀疑上面其实都是表面之象,下面的才是真正的墓地老巢。 沉思中的二月红一边行走,也一边分析。他从来没有见过墓道是一条道便能通达的,真正的墓穴应该是树杈形状,会有无数的分支危险才对。 两人各自思绪万千地相偕行走不久,一颗巨大的星状物体挡住了道路,那上面闪闪发光如白昼,原来道路的光源都出自这里。星石上似乎还有几排字。 但林怀瑾都不认识,二月红于是念了出来,“月牙弯弯,宛如我心,天意难违,逢相对时。终日常平,却悔时过,若有重温,旧梦无憾。” 这前面四句话好生熟悉,林怀瑾又默念了三遍后突然恍然大悟,这个不就是在梦中那个将军曾对她说过的吗? 第五十五章 黑暗的危险 当时他悲怆的面容还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散之不去,他又为何会对自己说出这些奇怪的话依旧是未解之谜。 梦里的将军、墓底的字样,奇怪的图纹,若是找不出其中的联系,可能林怀瑾永远都不会清楚原主与墓穴有什么关系,又会何时影响到她的生活。 因此她必须要尽早摆脱这些烦心事,然后才能安心地陪着二月红一辈子在红府相依相偎。 或许如果能幸运地活到了下个世纪,他们还可以看遍长沙城将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见证历史的跌宕起伏,那该是一生的永恒记忆吧。 感慨万千的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二月红的手,在星石下璀璨明亮的眼眸如同萤火般迷人,“红红,我决定了,在度过这一次困境后,我要听你的话然后一直留在红府学戏,等以后我们老了,就去山中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你说好不好?” 说完以后,林怀瑾的眼前展开了一副美满的画卷,那是她在下一个百年里期盼了许久的日子,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她一生一世最重要的挚爱。 一旁的二月红听此笑了笑,右手即刻拥她入怀,他一向随心而动,如今当是瑾儿一言他必听从。况且他一定会娶她为妻,然后两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以后的以后,他们于闲时还能每日对戏,一睁眼便是朝阳最美的时刻。 于是他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笑容灿烂,“我横竖不过听夫人的,只要夫人说是好的,我自然都奉陪到底。” 闻言后的林怀瑾眨了眨眼,正欲郑重的回应两句,脑海里却自动放大了他口中的横竖这个词。 她记得地理位置是用前后方位描述,但只要写于纸上的则能用横竖去表示,那说到底他们一直进行的算是在横走还是竖走? 前前后后,横竖倒立,此时的她突然想起了张启山府里留下的那一句话。既然路线总有重逢之时,那笔画上的字体肯定也是同样的复会,因此它极其具有隐藏性,算是不完整的组合。 有些开窍的林怀瑾又轻轻地念了一遍星石上的句子,一边言语之时,一边在手心上划出了当初梼杌提醒她的意思,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 照她写下的来看,居然就是月牙这两个字。 月牙会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她内心的疑问虽未曾得到解决,但好歹算是摸索出了地下的线路,不会再狼狈得像是一只乱窜的无头苍蝇。 两字相对,略有重叠,她仔细地在地上画出了简单的路线图,略一思索后,才发现张启山选择的正前方才是能真正通往墓穴的道路。 似懂非懂的二月红一直在一旁仔细研究,通透之后便立即拉住她往集合的地方回赶,而等两人到达中央时,行走另一条道的齐铁嘴也已在此地多时,不过眼神迷离的他瑟瑟发抖,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任凭张日山如何劝解也没起到丝毫作用。 “二爷,小瑾,你们终于回来了,不过八爷,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问他什么都不肯说,又不让我进去,而佛爷也没任何动静,现在我倒有些担心里面是否陷入危急。” 他一向都以张启山为主,此刻更是无比担忧。 同样忧心的林怀瑾上前拍了拍齐铁嘴的后背,可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想来是里面的东西太可怕,就连他这样历经大风大浪的人都被惊骇住。 二月红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见此欲让她同张日山一起在这里照看齐铁嘴等待消息,可林怀瑾自然不会放心他独自进墓,便一定要同他一起进去。 并且她也基本明白了大概的线路,有她指引应该还能避免许多弯路。 这条暗路比不得之前的光明星道,它漆黑如夜,仿佛时刻都有未知的恐惧袭来。幸好他们准备了足够的火种,不会显得盲目无依。不过这里比之其它的所有暗道都更显狭窄,连两人并行逗略微有些拥挤。 “瑾儿小心,躲在我这里不要动,有我在不用怕。” 两人还没有行走多时,前面便突然涌来了一大片黑色的不知名动物,刹那间便熄灭了二月红手中的火焰。 大感不妙的他见此迅速地捂住林怀瑾的脑袋,又用整个身子横挡在了面前,能明显的感觉到蚀血之痛从背部延伸至身,仿佛痛彻心扉入骨掘心。 可他依旧一动不动地护住眼前人,且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异常。 只待黑色之物散去后,他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十分难看,一无所知的林怀瑾挣扎着重新点燃火把,在热烈的火光之下,神色焦急不安的她眼眶湿润,自责不已。 刚才她亲眼所见那些黑影部都扑了过来,若不是自己执意要跟来,那凭二月红的身后一定能避得开。如今自己倒是安然无恙,想到此她立即便要扶住他查看伤口,可二月红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并不想让她看到后伤悲。 坚持的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又战战兢兢地掀开后背的衣服,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背后是紫红色的小孔,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得人心惊胆战。 “红红你坚持住,我马上就带你出去。”略微窒息的林怀瑾瞠目结舌,语气也有了哭腔之势。 闻言后的二月红却摇了摇头,“瑾儿你别哭,这点伤我还能忍受,只怕佛爷遇到了危险。”于是他挣扎着又要起身,林怀瑾咬了咬牙,还是扶住他往里面的深处去。 两人又行走了不久,便出现了两条道口,虽说按林怀瑾的路线来说,两条路的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但是其中的凶险不可预料。 反正已到了这个时候,林怀瑾索性闭着眼选了一条,幸好并没有走错,半路而去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佛爷,没事吧?” 在另外两条岔路口的中央,张启山靠着墙壁,闭目沉静。林怀瑾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劲,苍白无力的二月红自然也已发现,他立即捂住她的鼻,猜测应该有毒气。两人又上前查看张启山的状况, 不经意回头时,竟然发现来时的路消失不见。 第五十六章 生死存亡时 如今两人因不通医术,也不知道张启山的具体情况,但明眼一看那模样绝对不容乐观,想必他体内的毒气深重,已经陷入了昏迷之势。 可是后面的道路莫名又被断绝,况且在这样狭隘又不通风的空间里,如果再不快速离开,三人必定都会在此窒息致死。 担忧不已的林怀瑾替二月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见此也有了更多的不知所措。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往前方一直走,或许还有生机,但两人一前一后都已负伤,张启山失去知觉没有行动力,二月红少不了人搀扶。难道他们真的就逃不出墓穴了吗? “红红要不你挽住我的手,我来背佛爷离开可好?”她思虑再三,实在是别无他法。闻言后的二月红拽住了她的手,眉头紧锁,却只能悲戚无措。 他清楚危急时刻特殊对待,下斗什么意外都可能出现,也因此有了许许多多的奇特防范措施,但是自己说好的要一辈子用尽力去保护她,此时却又不得不让她背负起这个责任,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红红你放心,我的力气很大的。”林怀瑾宽慰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强装微笑淡定。二月红的伤势如此严重,她的心早就阵阵泛疼,恨不得所有的伤口都换她来承担。 所以此刻绝对不能让他再费心费力,毕竟自己是他唯一认定的夫人,是上三门红府的人,就一定不能服输。咬紧牙关的她立即负起张启山向前行走,并且另一手还要承受二月红的重量,步履尤其维艰。 这张启山平时看起来比较瘦削,可是在她看来真正比之泰山都有余。其实他残留的神思有些觉察,但是在颠簸之间依旧抓不住那种感觉,而坚持着走了一会儿的林怀瑾已然头晕目眩、双手麻木。 心如刀割的二月红于是一手扶住另一边的墙壁,尽量减少更多的力气负于她。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最终的坚持不懈下,前头的小道终于有了尽头,出现了一道石门横现。精疲力尽的林怀瑾手即刻一松瘫倒在了地上,虽然心力交瘁,但无神的眼睛依旧忍不住扫向那扇门,当然同样如释重负的还有痛楚非常的二月红。 那扇大门是由一组特别的石头筑成,似玉非玉,似钻非钻,价值不可估计,又不知它到底有多厚重,人力应该不能顺利搬运。 兴趣盎然的林怀瑾抚摸着其上的痕迹,又仔细观测起来,上面的忍冬纹与飞天纹交替显现,应该是南北朝时期的墓地,一旁的二月红则从神志不清的张启山身上搜索出了两块玉佩递给她。 她见此怔了怔,即刻便把两块玉佩对准上面的图案分别放了上去,墓穴之门竟发生变化缓缓开启。彻底打开门之后,二月红下意识地拦住了她,自己上前先行探险,随后才允许林怀瑾拽拉着张启山进了去。 而进入的两人环视着周围的一切,都生出许多的感慨来。 里头不同于一般的墓穴摆设,平静得像是一间普通学者的屋子。毫无疑问上头摆放着棺木,可除了众多堆积如山的书籍以外,林怀瑾还注意到地上竟一尘不染,似乎有人经常扫墓一样。 边墙之角都点着长明灯,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北方有地,美而寒,不生五谷。邹子吹律煖之,而禾黍滋也。邹子何寥廓,漫说九瀛垂。” 如此一见,这应该便是邹衍的后代邹光漠的墓穴。仔细翻看书籍的二月红注意到其中大多数的书都是阴阳家失传的书籍,少数还夹含了道家的理论,几乎都是齐铁嘴应该会感兴趣的。 他于是即刻放下书,在林怀瑾的搀扶下来到了棺木旁边,”瑾儿,你帮我把包袱里的工具拿过来。”他佯装着让她走远,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棺材。 意料之中的暗器突然扫射,熟悉环节的他当然成功侧身轻松躲过,而忧心如焚的林怀瑾则立即挤上去紧紧地打量着他,目光也不经意地扫到了墓里的人。 没有想象中的腐烂尸骨,里头的尸身竟然保存得非常完好,正如活人睡着了一般。躺着的是一位白发飘飘的老人,他五官端正,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势。 有些疑惑的林怀瑾凝视着他一旁的黄皮纸,忍不住伸手取了出来,而她的突然行动二月红当然没来得及阻止,尸体一经人气触碰,一瞬间竟快速腐烂,随后只剩下一堆白骨。 惊骇的林怀瑾见此不禁心有余悸地与二月红对视了一眼,幸好没引起尸变以及墓穴倒塌等多重危险,否则三人只能在此陪葬了。二月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由此目光深沉地阅览起了那张黄纸的内容。 这黄纸有两面,经他仔细读后,发现一面记载的是古人简易制造军支弹药的方法,还有对军事策略的推算演练。难怪南京方面如此忌惮张启山,原来是怕他得到这个之后会有一定的威胁。 而这另一面描述的竟然是苗疆的施蛊之术,所流传的应该都是蛊术的精华所在。不过林怀瑾一点都看不明白,她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只等早些得到他的解释。 略微通透的二月红见此却是脸色一喜,他恰好看到其中有一种蛊术与赶尸之术类似,只不过控制的不是死人,而是活人的行走。 “瑾儿,等下你试着用二响环施术,再念一遍咒语,看佛爷是不是真的会有动作。”一边言语的二月红随手拿了几本书,又把黄皮纸小心放好,才刚解说清楚,还未来得及教会她到底如何展示便突然倒在了地上。 “红红,你……”大惊失色的林怀瑾立即搂住他,可任凭她如何叫唤,他已经昏迷不醒。她于是轻手轻脚地查看二月红背上的伤,没想到那些小孔竟部变成了深黑色,比之前的还要恐怖。 “你的确很聪明,不过我想你终究会死在这里,这里才应该是你最后的归宿。”孤立无援的她正要试着往回赶,可突如其来的言语中断了这一切,随后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她愣愣地望着一脸不屑从墓外走了进来的胡月,更加不明所以,难道他就是幕后的布局者?而胡月冷冷一笑,其实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很久。 第五十七章 带红红回家 这胡月在墓中行事自如,完是一副来之平常如家园的模样,且他不用玉佩就已然能到达墓穴之中,除非十分清楚墓地的构造,否则绝无可能。 其实林怀瑾也早就该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平凡之人,在诱导宁远村村民起事时的头领气势、燃烧纸人的决绝,这哪是普通民众会拥有的,分明那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思索出去之后有必要仔细地询问林瑜是何时认识的他,再探查他到底有什么来历。毕竟两人曾经一同来的长沙城,总会有许多的马脚会露出来。 “也罢,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是应该让你不虚此行,那……你便再见一见他吧。”面无表情的胡月在言语完之后左手往上突然一扯,仿佛施展了隔空之术一般,上面的大物件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呆若木鸡的林怀瑾在紧急间一手护住昏厥的二月红,又即刻抓过张启山往旁边闪躲,本以为杀意满满的他已等不下去要立刻动手,可拿开掩住的面容仔细一看,出现在面前的不过又是一口棺材罢了。 自顾自动作的胡月直接轻车熟路地把棺材盖推开,接着又才扬起头朝林怀瑾招了招手,而狐疑的林怀瑾不禁探头探脑地扫向里头。 虽犹豫再三却已经看清楚了尸体的模样,不可置信的她又仔细地擦了擦眼,不由大吃一惊。这口棺材里躺着的人竟然与刚才腐烂的男子尸体一模一样,似乎就是同一个人。 “你见到的都没错,刚才你眼里的那具尸体不过是我设置的假象,这才是邹光漠本人真正的棺木。” 棺材里躺着的尸体十分安详,而且比刚才模仿的假体更为真实,眉眼带笑的他似乎死得没有遗憾。一旁的胡月偷偷地扫了扫她惊叹的神色,又摇了摇头,右手随即往上一伸,那口棺材竟即刻神奇地弹了回去。 就算是仰头细细探看,上头的泥土也根本看不出一丝裂痕与迹象,完好无缺得像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可是万事万物都不能凭空而起落,其中一定有控制上升或下降的机关,不过林怀瑾暂时并不关注这个问题,她的红红仍旧在生死关头徘徊,而且自己三人的性命也都紧紧地系在胡月的身上,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一脸感叹的胡月脸色庄重,仿佛完成了一个重大的心愿一般,随后他才径直走近三人,又忽视掉身防备的林怀瑾,直接蹲下替张启山把完脉后给他口服了一颗药丸,然后站起身沉静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 紧拽着衣袖的林怀瑾一直警惕地盯着他的所有动作,确定他没有害人之意后松了一大口气,随后便同意让他上前查看二月红背后的伤势,可胡月在发现那些深黑小孔后脸色一变直接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确。 其实这个病症确实难不住他,但是无论什么都讲究个因果循环、相生相克,这毒气确实乃他所放,但这地阴之下自然生成之物则与他无关,他不能管,也管不了。 林怀瑾见此突地变得分明悲哀起来,身上下都是化不开的忧愁,她不会相信胡月的所作所为,更不懂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分明很强硬,为何现在又要救人?胡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还是说出了救人的方法,不过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的伤是常年阴气的动物造成,需要阳气之物才能驱除,但他耽误的时间过长,一般的阳性已不能行,你带他出去后,除了每日接受阳光的普照外,还必须得到有麒麟纹身之人的至刚之血与西泽寨千年不腐的火果。” “记住必须要尽快方可,他最多能坚持半个月,过后就算神仙降临也没有用。而且此时你必须先唤醒他的哪怕只有一丝神思,否则他的灵魂就会被困在墓底,出去的只是身体罢了。” 闻言后的林怀瑾愣了愣,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有假,可他口中的两样东西都不好得到,其一且不说小哥神出鬼没,无人知晓其踪迹,其二就凭他们与东木寨的丁点交情,青衣也不会让出寨里的圣果。 但胡月自然不会管那么多,他在提醒完后所有的事项后直接走出了墓门,林怀瑾准备继续询问他出墓的办法,可叫他却不再应答,便小跑着追了出去,可是等她到了墓门张望时已没了他的身影。 根据月字形状来思索,前面不远处确实应该还有一条暗道才对,不过在来时她却并没有发现,估摸熟悉通道的胡月已经进入了其它的路,就是想甩脱自己的纠缠。无奈她只得走了回来,愁眉苦脸地望着面前的两人,陷入了沉思。 她应该怎样才能唤醒二月红的思绪,林怀瑾灵光一闪,红红向来最爱戏,自己可以唱一段他最熟悉的霸王别姬,想到这,她张口便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红红,你快醒来,你说要娶我回家,你若是不在,那我宁愿留在墓里陪你,我的一辈子就是你的一辈子。”唱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地说起了话,恍惚间感觉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 “瑾儿,你别哭,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紧闭双眼的二月红有气无力,林怀瑾却喜极而泣,红红已经有了意识,既然他说有咒语可以控制一个人,那就好办了。 于是她便预备试着照做,此刻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立即举起了二响环,接着神色自若地念起了书中古老而神秘的咒语,一旁的张启山果然渐渐地有了反应。 欣喜的她在张启山睁开了双眼后即刻费力地背起了二月红,又继续念咒指挥他捂住口鼻紧跟在身后,自己则在前方领路往回去的暗道赶。她就不信本来存在的路还能凭空消失,一定又是胡月的障眼法罢了。 “红红,我带你回家了,你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时我说的话吗?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是在很远的时候,你可不能骗我,我是你的夫人。”她害怕二月红又一次沉睡下去,便一边讲着过往,一边打探前路。 第五十八章 千年不曾灭 可是事与愿违,现实是如她所见的一般,前面仍旧只有一堵墙,他们根本已困顿无路可走。失望的林怀瑾见此不由上前抚摸着那方土墙,又认真感受它是否真实,或者有无机关的存在。 不过她探索良久却并没有任何发现,就算是真的身处幻象也非常真实,与当初宁远村的行兵阵相似,况且地下黑暗又使人愈发感到窒息,在毒气逐渐弥漫之时,她眼睛只一眨之间,仿佛便踏进了一个光明的地方。 此地鸟语花香,竹外桃花三两枝,确如世外桃源令人回味无穷。 不远处竹屋下弹琴的男子正欲继续拨弄,却宛如一声叹息划过:“何处是归途,千年不曾灭,幻有一人兮常伴吾身,挥手不离,声声如泣,兰心与之归。” 双眼迷茫的林怀瑾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又陷入了梦境,并且比以前更深沉、更真实。 这默不作声的男子也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随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淡然如幻影的微笑竟是那日莫名其妙的白衣古人,眉眼之间然与当初所见的一模一样,但感觉上始终有一点不同。 “心在何处,路便在何处,世人来往皆叹息,可我将永远与天地长存,永世腐蚀孤独。”自言自语间他的神色更加安闲,又对着林怀瑾指了指心脏的地方。 像是在凝视她,又像是透过她在寻找其他人的影子,那眼神中的复杂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够表达清楚。 随后的他竟慢慢地变得透明空白,迷糊中的林怀瑾见此不受控制地朝他跑了过去,头却不小心撞上竹木突地疼痛起来。 痛感一经扩散,梦境也随之消逝不见。紧锁眉头的她这才捂住脑袋睁开双眼,进而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原来自己还在暗道之中,刚才不过又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她在注意到前头的道路竟然已经恢复如初后不由惊呼一声,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不管是什么缘故,自信十足的她都对着后面的两人气势汹汹地宣誓道:“红红、佛爷,有我在你们只管放宽心,就等着我带你们走出这个鬼地方吧。” 说完之后,她于是继续沿着以前的暗路前进,一路上坚韧不拔更未停留一分,果然不久便回到了最初的集合之地。 那原地等候在此的两人早已焦急不安,与闷头算卦的齐铁嘴不同,张日山远远地就望见了三人的身影,立即迎了上去。 “佛爷、小瑾,怎么需时这么长?还好你们都安然无恙,不过这二爷他怎么了?” 闻声后的齐铁嘴同样惊喜交加,他嘴角上扬,有些埋怨他们不听自己的劝告,早就说过此行是大凶之象,必有不可预料的危险,可几人还是非要进去不可。 松了一口气的林怀瑾则苦涩地摇了摇头,她何尝不是疲倦,但为了活命,早就殊死一搏了。“现在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等上去再详说。” 张日山立即接过二月红背负与自己身上,这才注意到面前双眼无神的张启山也很不对劲,似乎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当然也可以说是粽子。他有些忧心佛爷的状况,心神变得更加不宁。 一旁的齐铁嘴则一把扶住了体力透支的林怀瑾,走路颤颤巍巍的她不知是因为路暗还是乏累的原因,跌了好几个踉跄。 他虽说心里也很担心,但还是忍不住调侃几句,“小瑾你气力真大,竟然能背住二爷这么久都不停歇,果然不愧是能单手举鼎的霸王托身。” 林怀瑾听此不禁白了他一眼,娇声娇气地反驳道:“我可是一位弱女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强悍!” 话虽如此,可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别说是较之纤瘦的二月红,就连张启山不也是她一步一个脚印背着走过去的吗?要不是平时的她勤加锻炼,三人恐怕只能坐以待毙等死则已了吧。 …… 就在这说话的不一会儿功夫之间,几人步履匆匆地按着原路返回而去,等先后翻出水井后,天时又过去了许久。 这时斜阳虽仍旧高高挂上,但因在地下耗费的时辰过长,他们都有些缺氧眩晕,且冬日的白昼并不长久,恐怕很快就会过去了。 感到饥饿的齐铁嘴率先掏出准备充足的干粮一边上口,一边分发下去,而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刺骨,吹得刚出水的几人更是十分冰凉。 不过林怀瑾此时顾不上自己的吃喝,她谨听胡月的叮嘱,即刻便扶着二月红让他躺在高于草丛的大石上接受残留阳光的曝晒,他背上的细孔因此逐渐变浅,似乎是有了好转的迹象。 不过多时人也渐渐地苏醒了过来,生命迹象开始活跃。 出了墓穴的张启山也因为药效的原因清醒了过来,但对于下面的事情却是一概不知。林怀瑾这才把墓里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当然更着重地描述了自己的英勇无敌。 闻言后的二月红虚弱一笑,又轻轻地搂过她的臂膀,眼里心里都如痛心入骨一般惨淡愁肠。“这次真的多亏了瑾儿,我和佛爷的命都是由她背回来的。” 几人闻言一愣,皆有些惊叹存在。 而张启山怔了一会儿,随即认真言谢。下墓的他太过心急,所有才会在大意间中了毒气,后来他确实丧失了知觉,但总有一丝潜意识的未泯,并不是完不能感知外物。 他能清楚的体会到墓穴下的林怀瑾以己之命来博取三人的生机,以瘦弱的身躯担负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他其实真的很感动。 自己当初果真没有看错人,不管她是林家人也好,还是有其余的阴谋诡计也罢,从此之后她就是除了天下苍生之外,他第二个要认真守护的。 “好吧,这一次我也承认小瑾是大英雄。”一旁哑然无声的齐铁嘴撇了撇嘴,他自然也是担忧的,又感念到二月红的伤势等不及,于是插话道:“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尽快行动吧。” 张启山听此便也商议道:“好了话不多说,依我来看我们兵分三路,老八你去老六家中询问小哥的动向,小瑾二爷同我去东木寨求得火果,副官你就回南京禀明所有的情况,到时我们应该便能在长沙城会面了,如何?” 几人闻言都点了点头,随即也不再耽误时间,立刻分头行事。 第五十九章 阿婆的嘱托 三条相辙的线路,三种不同的情况。半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更谈不上长,更何况二月红在失去阳光的夜晚都容易重新引发病症,求医问药的事情自然是越快办妥为妙。 下车之后,三人便立即往东木寨的方向赶去。 林怀瑾本来就担心他们那边的事情更不好办,于是路程之中一直都在计算着原著中小哥的所有意向,却突然回想起其中还有一人也有麒麟纹身。 那人便是苗人的一位首领,在云顶天空的镜儿宫曾与陈皮有过一次大的纠葛。 如果照这么来看,他们去苗寨会不会能遇到此人,要是真的能得缘一遇,恐怕事情就更好解决了。 “夫人你稍微行走慢些,现在我走累了口太渴。”望着自顾自行走了许久的林怀瑾,二月红忍不住大声呼喊,一时停下了脚步倚在树干底下不肯再行走,预备逗弄一下她,可令他失望的是,沉思中的林怀瑾依旧渐行渐远。 她在许久之后才回头一望,见三人拉开了有些距离,才心不在焉地干笑了两声,转身便把背包里的水壶递给了他,可他却并不接过,只是示意自己后背疼痛不能弯曲。 而呆愣的林怀瑾仍处在思索之中,便只是木然地走了过去,接着不在意地往他嘴里不停灌水。 “小瑾,你这是怎么了?二爷可是又惹恼了你?”一旁的张启山见二月红突然眉头紧蹙的模样,忍不住询问道。 一口大水下去的二月红拍了拍衣服上残留的水渍,正准备言语两句,背上的伤口却是一疼。 他忍不住轻抽了一声,下意识地拽住了身旁的林怀瑾。反应过来的林怀瑾见此与张启山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他,凑近便是一脸焦急万分地查看了他的伤口,那背上小孔本来淡下去的颜色又变深了些,恐怕等会儿夜幕降临会逐渐加黑。 太阳已慢慢地落下去,夜晚阴森较重,恐怕他那时会更加的疼痛难忍。林怀瑾立刻到处拾了些木柴棍与易燃之物,在点燃之后,二月红才有了点好转。 他的这种状态肯定是上不了山的,本来张启山还欲背着他立即动身,减少耽误的时间,可是他并不同意两人如此彻夜不眠不休的赶路,分明是不顾一切。 所以三人最好暂且休息一晚,等明日太阳变烈之时再继续赶路。 可如今的荒野之中早已是寒冬天冷,并不能因为有火堆就能将就下去。思虑对策的张启山等二月红有所好转,便即刻熄灭了火,带着两人到附近的寨里投宿。 山下的寨民依旧是如之前一般不与外人来往,更何况天色已晚,谁也不会贸然带陌生人回家。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再一次来到了上次那个善心女子的家。张启山率先前去轻敲木门,可是屋里并没有任何反应。而林怀瑾见此并不气馁,也同样敲门道:“阿婆,是我们,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能否借宿一晚?” 她上前之后一边言语,一边又打着手语,想着里头的阿婆一定会看到的。况且就算她不明白汉语,也一定能懂得自己的肢体语言。 里头犹豫再三的老人本不愿意多管闲事,不禁又一次瞥了他们一眼,眼中闪过万分纠结,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门。 她恢复了往常冷漠的神色,并不热心招呼客人,只是示意这屋里只有她一人,让他们随便将就便可。有些预感的林怀瑾于是动作询问善心女子如今在何处,可那阿婆只是悲伤地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上头的牌位。 她见此愣了愣,实在有些惋惜天道不公,如此女子确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没想到她果然已经死亡。看来当日确实是日本人动的手脚,勾结南离寨的当家人害死一个普通女子,可怜她的老祖母从此之后孤苦无依。 说完后的阿婆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可那日的惨叫声依然还在耳边数次回荡,几乎没日没夜都折磨着她衰弱的神经,她一定要报这个惊天大仇,一定不能让那些恶人得逞,但凭她苍老的身躯恐怕很难完成了,如今她可能需要一些帮手。 她扫了扫三人淡定的神情,眼神最终落在了脸色苍白的二月红身上。她见此又上前仔细把脉,在查探了他的伤势之后竟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进屋一趟,出来之时就递给了林怀瑾一个瓶子以及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打开的瓶中则有一粒药丸。 此药丸其实并不简单,是南离寨秘法炼制的丹药,能抑制各种病症,算是能抵挡阴气的良药,又可以缓解疼痛,延长病人的时限,且并无任何副作用。 如今能制作此药的人就只有她一人了,所以南离寨的当家人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就是要逼迫她交出这种药丸的制作方法。 不过,若是她会妥协,当初就不会一个人决然地离开南离寨了。想到此她又用动作嘱咐林怀瑾记得安放好石头,一定不能弄丢。 感激涕零的林怀瑾自然郑重其事地答应了阿婆的请求,又立即给二月红服下药,随后扶他躺下休息,自己则在一旁看护他。 而一路开车而来的张启山也很乏累,便也在木桌旁昏昏欲睡。阿婆见此只是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不久便蹒跚地回了里屋。 …… 第二日的路程也较为顺利,在辞别了阿婆之后,他们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终于在午时之前赶到了东木寨。二月红即刻便把当初青衣留下的信物递给了东木寨的守门人观望,那人见此竟直接带他们进了去。 此时的青衣仍在寨外的草堂替死去的北水寨民祈福,她在听到青儿禀告二月红的突然来临时有一阵的恍惚。 “二爷、佛爷、林姑娘,你们这次来寨子是有什么缘故?”青衣顾不上梳妆一番便匆匆赶来,在招呼寨民准备好刚晾晒的花茶之后,才开始询问原因。 急切的林怀瑾在面对二月红的事情时当然不会吞吞吐吐,便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个清楚,又恳切地道:“青寨主,我们真的急需火果。” 闻言后的青衣一愣,她自然也是想要帮到二月红,但是寨里毕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主的。 火果又是西泽寨的重要象征,几十任寨主都不敢动用,她也不敢违背祖宗的意愿,于是开口婉拒道:“实在是抱歉,火果是上千年的祖辈炼制而成,我恐怕真的有心无力。” 第六十章 得之不容易 此话一出,饶是再愚笨的人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闻言后的三人面色不一,皆有自己的不同想法。 林怀瑾眼神躲闪,内心便已在谋划盗取火果的办法,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藏在很隐秘的地方,一般人又哪能轻易得知,况且时间飞逝,她不知二月红可否能等到那个时候。 相较于她的焦急万分,安坐着的张启山更显得气定神闲。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花茶,随后才了然于胸地笑道:“青寨主此话确实有理,可人命关天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也清楚西泽寨历代以来都没有人用过,但是听说若是寨主需要此果,其实是可以挪用的。” 他的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语让在场的几人皆是愣了愣,略微有些惊讶的青衣听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身为寨主确实有权利使用火果,但外边的人可能不了解其中的规矩,其实只有寨主同长老才能食用罢了,此物是不可以外传的。 燃起希望的林怀瑾本是一脸希冀地望着她,可在瞥见她隐晦的神色后突地泄了气,颇有些颓废与消沉。 又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不死心地询问道:“青寨主,现在你已兼顾了西泽寨与东木寨两个寨子,但实则只监管了其中之一而已,若是你即刻组织西泽寨举行寨主换届,那二月红是不是也有成为寨主的权利?” 她实在是别无他法,内心又想让二月红尽快恢复如初,毕竟如果明着得不到,那暗地里便要煞费功夫,而二月红的生命再经不起丁点的冒险行为。 青衣听此深深地望了二月红一眼,接着又迅速地低下了头,脸颊有一抹可疑的红云飞过。 目光如豆的二月红则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只拽过林怀瑾便是要离开,更不知自家夫人是在说什么胡话,病急也不能乱投医。 断后的张启山见此只得一边轻声答谢青衣的款待,一边却也忍不住扑哧一乐。 不明所以的林怀瑾在呆愣数秒之后,只是步履僵硬地随着两人往外走去,一点儿也不清楚他们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等三人渐行到出寨口时,面对她的再三疑问,二月红终于不禁戏谑地笑道:“我如今只有一位夫人,你可当真要我娶她?” 他的神色含笑,疑惑不解的林怀瑾不由淡淡地回之一乐,又瞥了一眼张启山不怀好意的笑容,依旧是满头雾水。 张启山就知道当时老八说话时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肯定对此一无所知,果然不出他所料。二月红于是便把西泽寨的规矩都告诉了她。 五大苗术家族中的制度有选举便也有世袭的存在,西泽寨便是世袭的一个例子。他们除了婚嫁以外,是没有换届的,换言之便是谁只要能娶了青衣,谁就是下一届当之无愧的西泽寨主。 幸好齐铁嘴对那些家族里生僻的事情都有所了解,又通透他们的发展历史,才不至于让几人成为无头苍蝇。 在古书籍所记载的传说中,火果是苗寨祖先通过特殊方法炼制而成的,因为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迹,所以它至今为止都无人食用,仍完好无损地保留到了现在,如今便于西泽寨接受香火的供奉。 林怀瑾在了解清楚后才恍然大悟,随后她强势地挽住了二月红的胳膊,“你可只能有我一个夫人。”这是自己的红红,别人觊觎也没用,她会把所有的可能部扼杀在摇篮里。 而二月红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直道她太幼稚,但眼神却越发柔软起来。 又待不远处的张启山向寨民打探明确后,三人才一鼓作气地朝着山头的西方而去,不一会儿西泽寨就映入了眼帘。 东木寨与西泽寨看似一东一西两个相反的方位,但因为从苗寨开始分割前就已交好,世世代代又从来没有反目过。在青衣兼管两寨之后,寨子的关系实则融为一体,因此中间的分界线越来越近,寨民的来往自然更加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西泽寨的来源除了方位之外,其实是由于寨里地势偏低,里头泥淖过多,积水又不成渊才形成了许多的沼泽地。三人翻山越岭之时,已对寨里的布局一览无余。 远山依旧丛林茂密,云彩遮挡之下,阳光稍弱。近处的木屋檐下有伶仃的老人正在打理平常的琐事,看起来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他们并没有打扰到老人们的安宁,只是照着齐铁嘴说过的方向前行,果然轻而易举便寻到了祠堂。 祖祠堂里供奉的是西泽寨历来先祖的牌位,除此而外,门前还歪斜地站着三五个困倦的寨民,他们应该就是青衣派来守护火果的人。 林怀瑾仔细打量四周,一眼便望清了正前方供养的火果形态,它不过才巴掌大,烈如火焰、红如鲜血,且前面仍有许多的香烛还燃烧着,想是刚点上的。 “等等小瑾,你觉得会是这个吗?”疑惑不解的张启山立即叫住了她跃跃欲试的脚步,她回头又仔细一想,火果确实不太可能会是前面摆放的那个。 毕竟谁都不会把自己的宝物堂而皇之的放在最显眼处等人偷盗,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的地方,火果也一定就在此处才对。 张启山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去支开他们,你们看情势行动。”最好是能低调不声张的完成,而两人也必须尽快找出火果的踪迹。 说完后他快速地走了上前,打斗之间佯装不敌而畏惧逃跑,那几人只以为是一位妄自尊大之徒,便也即刻不管不顾地追赶而去,剩下了一人自然不足为患。 二月红见此上前轻手轻脚地放倒了留下的寨民,示意必须尽快在祠堂里分头寻找, 眼疾手快的林怀瑾在四面八方地观望了一会儿,直接一手托住假的火果,正欲观测时却发现了里面的玄机。 她不禁轻轻地扭动香烛,一个铁盒突然出现在了香案上,欣喜的她刚拿住铁盒,就有许许多多的不明物体从祠堂的墙内外袭击而来。 大吃一惊的二月红见此当机立断地拽住她的手立即往外面逃去,此时的张启山恰好也会合了过来,而随之更多的是西泽寨埋伏在此地的守卫,他们一人一长刀,面色十分不善。 “都快住手,需要火果的人是我的夫君,已经过我的允许。” 第六十一章 解绑红丝带 突然之间出现在人群中央的青衣厉声喝住了跃跃欲试的所有寨民,即刻便要起冲突的两方人听此皆是一愣,都没有了再动手的冲动。而祖祠里的东西也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些奇怪的东西二月红姑且叫他行尸阵,它是由一大堆没有腐烂的尸体组合而成的群体,似乎还有一定的纪律控制。 他们步伐一致且反应迅速,肢体也是如活人一般行动自如,而且刀枪不入,比起人而言更有了不可或缺的多余优势。 但是相较于对这些尸体的好奇,众人更惊诧的是青衣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闻言后的寨民们纷纷窃窃私语,想是在猜测此话的真实性。 其中一个寨民见此竟还上前道:“寨主,你说的话我们当然听从,但是如今你的婚嫁是寨里任命寨主的大事,我已让人去请了木长老前来商量,我们想请你与未来的寨主一同先回东木寨。” 他的话一出,一众寨民都出言附和。 闻言后的青衣只得走近三人,眼里也不经意间惊起了许多的波澜。她在冲林怀瑾笑了笑后接过了铁盒,又示意二月红同她一起在前头先行。 内心拒绝的二月红更不敢惹得夫人恼怒,他见此只是把询问的目光扫向了林怀瑾,沮丧的林怀瑾不禁瞪了他一眼,欲拽住他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还是以大局为重点头勉强同意,自己当然也随即挽住了张启山的胳膊。 她的心里虽然有些烦闷,但内中有些寨民曾见过他们举止亲密,恐怕不这样混淆视听他们会难以置信。 瞥见这一幕的二月红脸色微变,只好顺之与青衣一同在前头先走,又时不时交谈两句来打消其余人的疑惑。而望着面前交谈甚欢的两人,林怀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清楚这不过是权宜的计谋而已,但心里仍旧是止不住的无比酸涩。 “小瑾,幸好二爷看不到你的这副表情,我觉得格外的惟妙惟肖。”注意着万事动态的张启山一直东张西望,实则只是想掩饰住内心深处的那份悸动罢了,他在发现旁边人一脸不快时微微一滞,有些忍不住出口调侃道。 林怀瑾听此言即刻松开了他的胳膊,“佛爷你怎么也学会了老八的那套胡说八道,难不成你这么快就想他了?” 忍俊不禁的他立即闭口不言,但嘴角的微笑越发夸张,随后又指着泥坑的水面示意她自己瞧一瞧。 疑惑不解的林怀瑾只是苦大仇深地望向浅水,她的倒影自然也同时呈现在了水里。而那里面的幻影此刻确是面目可憎,脸上还有一撮不知何时蹭的黑灰,显得越发的贼眉鼠眼。 处于恼怒的她还是被自己可笑的面容逗笑,正欲掏出手绢擦拭脸上的灰尘,可一旁的张启山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拿出早已沁湿的手巾上前替她仔细地擦了干净。 湿润的凉水在林怀瑾的脸上轻轻划过,怔住的她随即掩饰般地挠了挠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干笑了两声。 而时不时回头打望的二月红正好瞥到的就是他们融洽相处的画面,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东木寨时,果然寨里的格局已经大不相同,似乎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 东木寨的寨民经过一些知情人士的奔走相告,所有的人一齐聚集到了平时商议大事的中场。 他们面目严肃,随口之语都格外正式,更衬托出了场面的宏大与重视性。 远远望去人来人往,其中有一位高高在上的老人更引人注目,包着青头帕的他不苟言笑,仿佛已经目空一切,应该便是众人敬重的木长老。 惊愕的三人不禁纷纷注目,仔细打量之间,竟发现他就是那晚赶尸的老人。而上头的木石见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三人微微地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已经有人把所有的事情重头到尾地告诉了他,他只觉得三人的计谋高深,不过短短数日便得到了青衣的坚信不疑。 其实他更早就已经知道此事必定发生,他本来是不答应青衣与寨外的人联姻,会徒增很多麻烦。可这是青衣自己的意愿他也不得不稍加考虑,但他是不会让心思不纯的人来危害东木寨的。 “请青寨主解绑,新寨主再绑。” 一句高声的吆喝突然传来,二月红与青衣两人随即便被请到了高台之上。闻言后的木石不禁惊诧地站了起来,从没想过青衣此番竟会先斩后奏,他想要立即阻止,可下头是寨中的民众。 恐怕此次若是出尔反尔,青衣以后便再无威信可言。并且他不过只是一个长老罢了,有威望却并无权力。 青衣听此立刻扶住木梯慢慢地爬上神树解开了上面挂着的红丝带,然后把它扔进火盆焚烧,接着又有人献上了一条新的红丝带让二月红绑在树上。 不明所以的二月红拿着红丝带却如烫手山芋一般,更不知这是何意。他与底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在众人的一片质疑声中突地一跃而起直接把红丝带挂上了树顶,下头的问难瞬间变成了欢呼雀跃的响动声。 台上的青衣见此眼神恍惚,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初次嫁进东木寨的场景,那时她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并不知道红丝带是什么含义,若是她早就清楚,一定不会系上它。 “好了,既然如此大局已定,那一切的事情都等这位新寨主与青衣完婚后再说。”木石清楚事情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有些无力地瘫倒在了座位上。 随后便命令下面的人为二月红安排房间,至于林怀瑾二人则被安排在了离他很远的客房。但是他们是一同而来的人,木石也不好阻拦他们见面,便没有对他们的行踪加以控制。 “门外一直有人把守,我们该如何才能顺利拿到火果逃脱?”目光如炬的张启山好不容易摸索到了二月红的栖息之地,又扫了扫外面的寨民,轻声细语地商议道。 但仍在赌气的两人皆是背对而坐,也不答话,无奈他只得自己寻思寨中有没有什么漏洞。 第六十二章 猜测有密道 齐铁嘴曾经讲过一个关于五大苗术家族里的大事,那是在清朝嘉庆年间发生的。当时的山间苗寨也并没有分散而治,还是一个偌大的杂居群体,来往间也十分熟悉。 据说长沙城中有一位长居的贝勒爷看上了寨里神奇的秘术想要进一步了解,但是苗寨之术从不外传,当家人不愿意他深入学习便拒绝了。 贝勒爷一气之下集合了许多的士兵,预备上山灭了他们族人,可等他趁黑赶到山间时却扑了个空,寨里的民众竟在一夜之间部消失不见,且没有遗漏的踪迹。 誓不罢休的贝勒爷由此三天三夜在原地长寻,但侦察了部地方依然没有丝毫结果,无计可施的他只好心有不甘地离开。而在他走后的第二天便听说寨里的人又都毫发无损地归来了,于是他认为一定有人从中作梗,又迅速去了一趟,可仍旧无果。 一连三次都无功而返,他便信了邪没再踏足过,寨里的人因此也得到了保。 当初听到这个故事时张启山只以为齐铁嘴又在炯炯而谈便没怎么在意,如今仔细一想,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他一直信誓旦旦的强调是书中白纸黑字所记载的,那便应该不会弄虚作假。 若是说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人数众多的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明目张胆的逃跑而无漏网之鱼,其中定有庞大的暗道可以藏身。 但是贝勒爷等人在此地寻找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发现,可见它的位置一定十分隐蔽,是寻常人根本不会想到的地方。 沉思中的张启山不禁蘸了蘸茶水,随即在桌上画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大概地形,便是准备排除一些绝对不可能的地方。 正在仔细思虑的他信手拈来,刚标记完几个地方,一旁不言不语的林怀瑾却突然回头趴在桌上,打乱了他部的想法。瞠目结舌的他急切地拨弄开那些痕迹,可是却已什么都不剩。 “小瑾、你……算了我再想办法。”张启山很清楚现在并不是理论的时候,更何况某人的气性还没消除,自己便先忍耐几天,等过后安回到长沙城再与两人算总账。 他即刻站起身踱步而行,又细细地回想着自己所画的地形,预备部记在脑海中。 沉默不语的二月红发现林怀瑾的异样后不由偷偷地望了她一眼,闷闷不乐的她只是紧紧地捂住整个脸,更看不清内中的表情,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身体又有不适。 “瑾儿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我过来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担忧不已的二月红随口为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之后立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所有的闷气早已散去,他更舍不得夫人有任何的难过,于是便凑近一脸心疼的小心认错。 蒙着头的林怀瑾听此终于扑哧一乐,随后不禁又大笑不止。 其实她刚才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擦掉了张启山费心费力作画的地形惹得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时就已忍俊不禁,这时二月红又如此一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僵持下去。 可当她正欲抬头同他和解时,刚行至门外的青衣却敲门进了来,她的一旁还跟随着一位满脸喜气的女子青儿,是青衣一直以来的左膀右臂。 这时进门的青衣还未有所言语,一旁的青儿竟上前一步道:“寨主、二爷,恭喜你们,这是我们东木寨的姑娘精挑细制的衣物,请二爷务必收下。” 她只在说话之间便迅速地递上了自己手中之物,一旁的青衣听此目色乱转,人也变得十分不自然。 微笑着的青儿则替他们展开来看,里头除了琐碎之物以外,竟是一件大红的圆领大襟短衣,应该是代表东木寨婚俗的喜服。 “林姑娘如果你有意,其实也可以留在这里办一场东木寨独有的婚事,我们都欢迎寨主的朋友。”青儿见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喜服上,内心有些自豪姐妹们的灵活的巧手,特别是在发现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的林怀瑾后更不由打趣道。 笑容可掬的她盯着面前的女子瞧了又瞧,就是不点明意思。气急攻心的林怀瑾正想询问自己与谁办一场时,却发现青儿竟又朝着张启山点了点头,神色似乎十分了然。 她见此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二月红一直都在凝视着她,居然还对着她傻傻一笑。 她立即装作无比正经地偏过了头,当作无事发生。 但闻言后的青衣却是内心一动,但其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示意青儿先行下去,自己还有话要单独说。 摇摆不定的她在站立了一会儿后,又心神不宁地坐下,随即才忍不住轻声道:“二爷,今晚三更,神树底下相见,我送你们出寨。” 青衣在说完后立即朝外头小心翼翼地扫了扫,又示意另两人先回屋,“我想同二爷一起四处闲逛,否则肯定不能打消那些眼线的疑惑。” 闻言后的二月红知此并不好拒绝她的这番好意,但他还是万事以夫人为先,只是疑问地望向了目瞪口呆的林怀瑾。 ”你们请自便。”如坐针毡的林怀瑾闻言只是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见他们一走,握拳的手忍不住狠狠地砸向了桌子。她很清楚如今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大,若是自己三人轻易逃走可能会对青衣不利。 他们于情于理都不能这么做,但是要把她的红红留下来成亲绝对是万万不可能的,她第一个就要闹得东木寨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疑惑不解的张启山见此则摇了摇头,老八说得对,果然他还是适合行军打仗。回过头的他只是凝视着木桌上被林怀瑾蹭掉了一半的图,突然就有了其他想法。 苗寨本有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可今日青衣如此明目张胆的进来与他三人单独呆在一起是不符合规矩的。外面众多寨民必定因此起疑心,一定会加紧防备出路,若不是她还有其他的意图,那便真如齐铁嘴所说藏有暗道? 心事重重的两人随后还是离开了这里,各怀疑惑地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只等约定的时间来临便立即前往。在客房百般无聊的林怀瑾则掏出了阿婆千叮咛万嘱咐的奇怪石头,认真思考它的用途。 第六十三章 一生不圆满 这块石头的大小与形状并无规则,质地又坚固脆硬,看不出有软化的痕迹,唯一有点异样的是它比起粗糙的石头略微光滑,倒是有些肌肤的触觉。 撑着头紧盯着石头的她思来想去也探不出其中的奥秘,便决定先放弃研究它,想着还是趁机歇息一会儿为好,毕竟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在林怀瑾趴在桌上休憩的时刻,日头逐渐西移,如醉的月色透过窗纱照亮了屋里熟睡的女子,半梦半醒的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弹琴复长啸的古衣男子。 他不再有那份梦初时的闲情逸致,而是整个人倒在血泊里没了一丝生机,那眼里的悲伤无限放大,可最终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小瑾在屋吗?快些准备,约定的时间就到了。”三更虽还未到预备妥当的张启山已开始轻声细语地呼唤她,不过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却听不见任何回应,又耐着性子等待了几分钟也仍未有声响动静,于是忍不住直接推门而入。 借着外头的丁点亮光便能隐约发现屋里的女子此时正在呼呼大睡,张启山见此立即上前十分无奈地摇了摇睡梦之人的手臂,而迷糊休眠的林怀瑾在外界的干扰下也终于有了反应。 揉着眼的她即刻缓缓起身,“佛爷,时间到了吗?”随后又晃晃悠悠地朝着门口而去,竟直接哐当一声撞在了木门上,萎靡的精神便瞬间清醒了大半。 摸了摸脑袋的她顺之干笑了两声,只是自顾自地先行了几步,生怕后头人只言片语的笑话。 一脸笑意的张启山摇了摇头,如此逃亡的时刻或许只有她还能安稳入睡,这幅万事不愁的模样看似痴傻,但至少在他的眼里能让旁人十分安心。 两人一前一后奔着约定的地方而去,另一头的二月红也恰时与他们会合,重聚的三人默契对视几眼之后不发一言,但心里却已有数。 神色紧张的青衣依旧在神树下徘徊不定,她早就等待多时,见此便也只是淡漠地望着神树顶上的红丝带,随后才把用布包裹起来的铁盒递给了二月红,又特别嘱咐道:“记住,当初所赠的信物沉香珠串便是开启火果的钥匙。” 不吭一声的她随即又带领着三人左避右藏地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停在了熟悉的竹屋前。 “这竹屋是木长老独居的地方,无人能随意进入,而他今日恰好不在算是天助自助者,白日里我与二爷又已稳住了其他人,你们今晚就从东木寨的密道逃离罢。” 说话间她已率先进了去,警惕的张启山自然也随之上前,林怀瑾则偷偷地瞥了一眼一直紧握住自己的手,心下的闷气突然消去,内心深处却是一暖。 里屋不出所料还是如从前那一模一样的摆设,它竟无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是沉静了许久的无人之地一般。那条蹲坐着的黑猫还是畏缩在墙角轻声叫唤,颇有些诡异的味道。 目中无物的青衣却视之平常,只是朝后头的三人示意需要爬上屋顶才行,沉思着的三人觉得所言并无不妥便点了点头,于是紧跟而上。 一上到房屋顶的最高处就能清楚地看到满天零丁的星光,它隐晦半明,虽未照亮四人的神色,却仍旧能称为不可缺少的光明灯展。 张启山不由放眼望去,层林尽染的深山里静谧非常,而这地方果然也十分高明,若是由自己一人思考,恐怕是遍寻不到。 毕竟密道几乎都是位于地底下,一般也会在陆地上留下一条进入的途径,但是这位设计者却反其道而为之,确实出乎平常人的意料。 三人望着一旁的烟囱皆已明白所有的意思,便不由抬头真诚道谢。闻言后的青衣却诚恳地摇了摇头,只是示意林怀瑾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不明所以的林怀瑾听此怔了怔,虽奇怪她突如其来的谈话,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待那两人走远了一些后,笑容可掬的青衣压住心头的一丝期盼,随即郑重其事地道:“据我所知你中的情蛊已是无解,不管二爷知道与否,恕我冒昧多言一句,他一生都不会圆满。” 说完之后的她微有深意地望了林怀瑾一眼,随即又转身对二月红两人细说道:“你们不必顾及其他,我作为东木寨的寨主是不会有寨民胆敢为难,趁现在赶快离开吧。” 她一番大义凛然说得平淡,其实也是因不想有寨内人抢权躲利罢了,怎会一点私心都没有。 闻言后的两人感激地点了点头,大恩不言谢,便只欲即刻往烟囱里去。 但因一句劝告呆立当场的林怀瑾却并未动弹,她的内心由此惶惶不安,倒应了那句不圆满。疑惑的二月红见此则立即拽过她,又护住她的头让她先行下去,自己则最后才进去。 烟囱内十分狭窄,应该是不想有任何人发觉,因此只勉强能容纳一人。 三人分次而下,在最后转道处往右下跳,终于进入了该条密道。这条小道初极狭,越往里走,才知道什么是传说中的别有洞天。 这应该是一条上了些年龄的古道,或许已很久都没有通过人气。张启山沉思着点燃烛火,一边步履匆匆地前行探路,一边又小心地打量四周的设置。 不过据他观察来看十分可惜,积满灰尘的暗道里除了宽阔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后头停滞脚步的二月红在下道之后即刻掏出了怀里的手巾替林怀瑾擦了擦额头的灰尘,手法轻柔且仔细。心事重重的林怀瑾凝视着他温润的笑意却是莫名有丝酸意袭来。 书中虽未明说二月红的后人,但曾提到过在三十二岁病逝的丫头曾育有三个儿子。如今尽管二月红与自己心有灵犀,可真的能算得上圆满吗? 最终又能改变故事的结局吗?而自己的突然出现是否算得上已改写了大部分的事情?对于这些关乎她存在的问题她真的不敢再深思下去。 三人又疾步快行了一会儿,终于出现了其余的分道。其中一共有五条,一路标记的张启山判断应该只有一条路才是能下山的,另四条应该是通往其他寨子的路。按照方位来计算,他们已到达了中地,下山之道应该是平稳不分向行。 他犹豫再三地对比着几条路的陡峭度,最终选择了一条稍微平面的密道,两人见此自然也十分信赖地跟上了他的脚步,果然没过多时前头便出现了一扇门。 第六十四章 他掌握全局 这扇小门虽然出现得并不突兀,但它却十分奇怪,其意所说的并不是它的价值,而是指吸引局的那副古画。 门的大背景是一片疯狂生长的绿竹林,那上面所临摹的人物则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白衣男子,两相会合之后颇有竹林七贤的淡泊气质。 如此这般,倒是与出尘绝世的小哥有些相像。惊诧的三人见此皆是远远望去,又在画像的遐迩中各自思绪万千。 淡然一瞥的林怀瑾倒是未有过多注意,毕竟只凭画像的侧脸她自然没有认出那男子便是当初在北水寨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人,她只觉得密道之下空气受阻,又因多年的封闭聚集了多种复杂的味道,便只想要先行一步踏出密道呼吸外头的清新空气。 “好闷啊,我先……”惊喜万分的她见此于是更加兴奋地跑到了正门前,正欲大力推门,可还未所动作竟被那门吸了进去。待不远处惊诧的两人急切地飞奔过去之时,她人已经消失不见。 就那么一瞬间的失去感知,但却仿佛穿梭了一种神奇的平行隧道。 林怀瑾呆滞不动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暖气,并没有发觉到背后的青龙图案也逐渐现身。而她被吸入的这间地下小屋说来也很平常,它与众多密室如出一辙,如果没有正对着男子的喃喃自语。 那在中央细语的男子只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琴弦,如此时刻见到了突如其来的来客也并不惊讶,似乎已沉浸于自我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反应迟钝的林怀瑾见此却是大惊失色,一眼就辨认清楚出他是那个当初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男子无疑,自己这样出现分明是上门送死,恐怕今日难逃一劫了。 惶恐不安的她眉头一皱,即刻转身使劲地拍了拍了身后的大门,但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此门只能由我才能打开,我在此已专候你多时。”那男子轻声细语地提醒完后竟起身朝她走来,闻言后的林怀瑾望着他逼近的脚步只能畏缩着紧贴大门,又快速地思考权宜之计。 可这密室非常狭窄且又封闭,她于慌乱打量四周后得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真的无处可逃。 如今已是民国了,剪发易服又在国逐渐通行无阻,可坦胸露臂的男子却身穿魏晋时期的衣物,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那时代的洒脱豪放。如果他不是一个千年粽子,就一定与小哥一样是长生的完整体、拥有变态生命的长寿者,或许也可能是故弄玄虚? 难道他就是苗人首领?思索中的林怀瑾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又随着男子的渐步靠近,她已能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麒麟纹身确实与小哥的无二。 但自己与他甚至苗寨都无冤无仇,他又何必特意设局加害,岂不是无事生非。 “算我为上次的无礼赔罪,这是我的血,你拿去吧。且要记住,出门右边的第二条路才是下山的正道。”男子嘴角微微一扬,只是走近递给了她一瓶血红的液体,并没有如当初的痛恨敌意。 林怀瑾听此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这人的转变太出乎意料,或许是当时小哥说了什么解开了误会? 沉吟着的男子并未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只是细心地收拾着擦尽灰尘的琴,又上前道:“这把古琴送给你,你带走吧。” “你送我东西?”不知所措的她在接过他的赠予后,还未等到回答,他直接上手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如同来时一般的奇妙之旅,穿梭便在一刹那的体验后迅速结束,林怀瑾再一次反应过来之时,门外等待已久的两人已经围拢了过来。 满脸焦急的二月红见此立即上下检查她的状况,发现她一切安然无恙后,他不禁心切地搂住她的头,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一旁的张启山自然也是极其担心的,便也不准备在此刻询问。 但惊魂未定的林怀瑾心中十分惊惧,于是没等缓和过来就自言自语道:“我在里头遇见了一个怪人,就是这幅图上的古人,他还给了我麒麟血与这把古琴。” 她扬了扬手中之物,示意自己有信物为证,完是实话实说,绝对不是一个梦。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便认为没几人会相信如此荒唐无稽之谈。 闻言后的二月红如她所料般不明所以,而张启山却皱了皱眉,心思涌动。这图画上面的人经过他的再三观察就是花锦寨的巫师月如锦,他当时虽然身中疯蛊,但在屋里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巫师虽救过他,但是他的用意未明,实在是不得不防。何况这地方虽说确实是五寨共有的密道,但是他的出现未免太奇怪了,仿佛是掌握了局的偷窥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还有他的麒麟血或许也与张家有关,那个他至今都觉得迷雾重重的张家。 思及此,他立即打断了二月红的温声安慰之语,只是谨慎地道:“好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两人见他神思有异也收敛了表情,还是根据那男子的说法往回而去,果然很快便找到了出路。 三人一路走到了土坑的尽头之下,上头便终于透出些许光亮。 带头的张启山谨慎地吹灭了烛火,正欲完跃上去时却听见了地面似乎有零零散散的说话声,他即刻阻止了下头将要跟上来的两人,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他的听力果然很灵敏,那不远处确实有一堆火光,在夜色深处更是显得格外妖娆。那些交谈的人似乎是山间的寨民,他们早就困意来袭,却不能违背命令擅自离开此地。 步伐轻快的张启山顿了顿,趁着没人注意到一些轻微的动静,便径直摸索过去迅速地打晕了几人,确实身手敏捷一气呵成。 接着疑心升起的他又蹲下仔细地捻了捻土质,因为晨间露水极重,这里如此多密密麻麻的脚印分明能显示出问题来。 很明显此处根本不像是只有几个人无意经过,肯定有一大群人曾多时驻留。晨时又几乎不会有行人,而他们在此仿佛如守株待兔一般,如果不是巧合,那是谁出卖了他们应该不言而喻。 在他的示意下顺利跳出土坑的另两人见此也是一惊,都觉得此地不能久留,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恐怕必须抓紧时间快往长沙城赶去。 此时已是深寒时候,细心的二月红注意到一旁的林怀瑾不停地打着寒颤,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然后才拽着她跟上了张启山的脚步。 第六十五章 终恢复如初 幸好三人在密道里阴差阳错地绕了一段错路,否则下山之行恐怕不会如此顺利。不过他们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抬高望低的张启山察觉到前头有些不对,于是微眯着眼目视而去,只见山脚的汽车旁边躲藏了十几个寨民,他们不停地探头探脑,似乎对自身的任务已是手到擒来。 想必那背后千方百计都要拦截住他们的人也是深思熟虑的高深之士,一处必经之地设埋伏不成,又开了另一处更必要的路。 此时天色微微明亮,山色空蒙云烟深处有人家。困倦的林怀瑾打着哈欠,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事,她只鼻头突痒,一个喷嚏便欲下来,幸得眼疾手快的二月红及时拦截才并未有声响,不过这更让三人认清了一个事实。 在此处多待除了容易暴露外,还会有许多麻烦。估摸山中被打晕的几人已经辗转醒来,恐怕许多东木寨的民众也要因此赶来。 心下一横的张启山示意二月红尽快动手,两人正欲绕到众人背后出其不意之时,却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人拽住了肩膀。灵敏的二月红即刻侧身一转,转身挥拳时才发现竟是那个好心的阿婆,又及时收了手。 “你们不用动手,还是由我亲自出面会更好。”警示的她摇了摇头,又喃喃细语地走了过去,心里只道天下痴人皆一般,总是迷茫痴狂,可却不知有些事无论如何都强求不来。 那些寨民见到她后面色恭敬,随后她又不知与几人说了什么,一脸倦意的他们竟欣然接受,不一会儿便与阿婆越行越远。 不远处时刻细心眺望着这一幕的三人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他们也能看得出阿婆应该是五大苗术家族的长者一辈,不然定不能号令他们。 不过这些别家族的密事他们并没有兴趣了解,三人只等寨民们稍微走远后便即刻上车出发,只待白日与长沙再会。 …… 在一路不停的行车飞速之间,满脸正经的张启山早已困乏过度,但他仍旧强撑着倦怠打足精神,后座的二月红为了预防突出的不测也极力配合他保持着清醒头脑,而他怀里的林怀瑾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汽车到达城外时正逢秋挂朝阳初升而起,暖意逐渐与大地相融。睡眼朦胧的林怀瑾起身之后已能隐约听到城内早起小贩的吆喝声以及熙熙攘攘的行人,她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似乎那一切未知的烦恼突然远去,新生将要来临。 三人见此大好之日都仰头一扫而去,目光皆是炯炯有神,但他们却并未立刻进城,毕竟如今是什么情况还是未知。 张启山自然十分相信张副官的办事能力,但万事都需警惕为好,一定要保证所有的危机都已解除,否则进城也是毫无意义。 “张副官,在这里,我们回来啦。”眼尖的林怀瑾望见守城上熟悉的人时,激动不已地挥了挥手,又忍不住大声疾呼,接而直接快步跑进了城里。那一旁的两人听此也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放心地跟了上去。 每日只小憩一会儿的张日山一直都在此约定的浏阳城门专注等候,就是不想错过他们的归来之日。他也是刚刚歇下就被彻夜守在城门的张夜唤醒,闻言后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没想到还真是佛爷三人。 他见此又立即吩咐底下人快些准备早点,猜想他们此时一定是饥肠辘辘,至少林怀瑾一定是的。 其余驻守城门的张家士兵见到他们平安回归自然也是喜出望外,心里都有了更多的斗志昂扬。 “佛爷你放心,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南京方面已经批准你官复原职。”欣喜的张日山正经八百地报告着这些天的情况,在分开之后,他携带着二月红从古墓里带出的所有资料奔赴南京。 上头很是重视这些书籍,还召集了许多专研之人试图研发上面所说的军支弹药,并且已对江易海的诬告置之不理,如今的局面算是大大扭转。 “不过老八那边不太顺利,黑背老六只说那人是可靠的伙计推荐的,并无人知道他的踪迹。”张日山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如今无意中已得到了麒麟血,不用再寻找到小哥也已是大功告成。 在他们说话的空当,林怀瑾却瞥见眼内微红的张日山一直躲藏在身后的手臂,不禁张口提醒道:“张副官,受了伤还是要多休息才行。”他总是心隐忍以佛爷为先,数次都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就算是一片赤诚也不能如此行事。 闻言后的张日山愣了愣,随即便道出了他在中途中埋伏的经历,不用多说是田中惠子等人捣的鬼,意图也很明显,还好没有得逞。 张启山见此眉头一皱,顺之叮嘱道:“既然受伤了,那最近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烦杂的文件可以交给张夜兄弟俩去办,他们也是靠谱之人。” …… 四人就此一边谈论,一边往城中步行。心绪远去的张启山只念着一刻工夫都不能再耽误,必须加紧扳倒江易海以及他纠结的多方势力,此人不除,长沙城一定危在旦夕。 于是他便以军务繁忙为借口食不下咽地往张府方向疾步快行,张副官见此自然也立即跟随而去。 望着两人匆匆忙忙的背影,二月红也只是随意地吃了几口便没了食欲,而一旁的林怀瑾则慢悠悠地品尝着热腾腾的清茶。 神色微扬的她没有想到张副官竟还记得她曾在张府居住时的爱好,以往她每日一早都有喝早茶清胃的习惯,便会特意叮嘱小葵翌日准备,原来他也记下了。 几杯热茶加上许多小点下肚,林怀瑾已是八分饱,两人由此并肩一路行走,但她的心里又担忧起二月红的伤势来,便立即拿着麒麟血到附近的医馆检查血液的可用性,又在一旁亲手开启了铁盒。 随着扭转的盒盖而产生的是一阵突然传导的灼热,在热度逐渐加大之后,立刻有种火烧的即感。深刻注视的二月红发现她表情有异后立即双手接过,而医馆的老大夫则立即把血液倒在了火果上面。 眼见一阵飞烟轻轻飘过,那种灼烧的感觉消失殆尽。 “这种果子入药十分罕见,我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过而已,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老大夫惊讶地摇了摇头,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兴奋,而林怀瑾变得若有所思,似乎渐渐地明白了麒麟血的用途。 原来它只是用来降温而已,是食用前消温的辅助且必不可少,否则单凭你得到了火果也毫无用处。 一旁的二月红凝视着面前颜色逐渐暗淡的火果,在老大夫的肯定下立刻服用。他只觉得背后突然一阵舒适,似乎散去了一切的阴霾。 等到林怀瑾再检查他的伤口时,那黑色的小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见此立即使用伙计打好的清水擦了擦流出的黑色杂物,不多时后背肌肤白皙竟恢复如初。 第六十六章 门前的花轿 火果不愧是以火攻火著称,待二月红体内的阴湿之气都燃烧过后,毒性更是祛除得十分迅速,完如同常人一样。不过就如此一会儿他的脸色也突变红润,老大夫把完脉惊喜地点了点头,很明显他的身体已经然康复。 林怀瑾见此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忧愁,她一直反复地检查着二月红的后背,又在去柜台结完账后不放心地买了些大补之药,生怕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旁的二月红倒是宽慰一笑,便与老大夫随口交谈几句,随后两人才离开了医馆。 一路上人流拥挤仿佛夹道欢迎一般,欢喜的林怀瑾不由在街上东奔西转,好不娱乐。她本就强烈的玩乐之心也在小贩的热情呼喊中凑来望去,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搜罗了许多的小玩意。 “你看这个面具好不好看,等会儿回府之后我就送给陈皮,然后骗他说是苗寨里买来的特色品,他肯定开心不已;还有王叔、桃花的礼物,他们肯定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拿起摊前的面具欣喜比划,脑海里已经出现了那齐齐落泪的场面,便忍不住扑哧一乐。 一旁的二月红认真地望着她手中的猪头面具,心里不禁腹诽陈皮不会如此痴傻,但嘴上还是正经地附和着她的观点,不停称是。 “红红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付账的。”林怀瑾瞥见一旁人的满面笑容,便是顺之扬头仔细打量。闻言后的二月红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只轻轻地道:“夫人喜欢便好,我都无所谓的。” 此时深思远虑的他心里其实已在默默地计算着冬至将至,也不知桃花有没有预备妥当他嘱托的事,内心更是忍不欲往红府赶去询问。 但是难得林怀瑾今日这么有兴致,他也不好扫兴而归,于是更加耐心地陪着她转转悠悠,等她自己困乏后才揽住她的肩膀回了府。 …… 两人在半路间开始朝着红府之地走走停停,人迹散去,耳边的喜乐声却是越来越响亮。好奇的林怀瑾不禁思量今日是否有谁家娶亲,为何会这么喧闹?其实她刚才就听闻到了若隐若现的杂乱声,只是未曾重视罢了。 如今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想必都跑去看热闹了。她也不想错过民国时期的新旧婚礼,更何况这一次还算第一回亲眼目睹,心下也忍不住趋之若鹜,于是她便随手逮住了一个行人,又立即上前询问。 “你们竟然都不知道吗?那可是轰动城的婚事,便是大富商周家的大小姐与长沙城江大尉的大喜之日。据说场面空前盛大,我也不和你说了,先去了……”被叫住的行人感慨地摇了摇头,随即也欢天喜地地跑向了江府,欲目睹那惊天动地的大场面。 闻言后的林怀瑾顿了顿,有些感叹随之油然而生,她没想到周兮辰最终还是没有摆脱自己的命运嫁给了不爱的人,而自己对于命运又能做主吗? 她的心里又升起太多的伤感,毕竟那些板上钉钉的事情是不能磨灭的。二月红也有一瞬间的恍惚,接着他便坚定不移地抓住了林怀瑾的手,又沉默不语地加快了脚步。 等两人匆匆赶到欲进红府时,只见红府的大门紧闭,外面还有许多的百姓也围绕在附近议论纷纷,更让人惊讶的是,门口石狮子处有一顶花轿竟安然地停在了此处。林怀瑾内心有许多疑问,而道边的百姓则指指点点地说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真是怪事,也没有听说红府的二爷今日娶亲,怎么会有花轿在这里?而且还没人迎进去。” “胡说八道,这是周家小姐与江大校的亲事,与红府有什么关系!” “什么?那这周家小姐的花轿怎么会抬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嫁入江府吗?是不是底下人办错事了。” 听着耳边之人的风言风语,眉头紧蹙的二月红只是拽紧了林怀瑾,又有些害怕她因此徒生闷气。可此时他明显是不能出面解决的,否则百姓之间不知道又会怎样传言。 “二哥哥,我不管你在或者不在府里,如今花轿停在门前,我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真正相见了,以后的我不再是我,并且在我的心里,其实今日是嫁给了你。” 直到花轿里传出一阵叫喊后,闻言后的围观百姓才炸开了锅,皆是从不声不响的轻声交谈变成了大声吵闹。其间之人都认为她胆大妄为,就算如今已是民国的开放风气,可也由不得如此胡闹。 紧接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轿里悲痛欲绝的周兮辰随意揭开了喜帕,又直接走出轿门,随后小步上前叩了叩门,神色确是万分激动。 后面的林怀瑾见此心中极乱,是怎么也言说不出苦涩与烦闷,她真的害怕了,不仅是为别人,也为了自己。 在周兮辰叩门之后,红府的大门终于一开,心思热切的她抬头殷切地望去,可最后却是失望不已。 原来出府的竟是眉目怨怒的陈皮,若是从前的他也懒得多言解释,不过如今谈到二月红两人,他不得不出来制止。愤怒的他于是立即上前大声呵斥:“你们别扰人清梦,我已经有师娘了,师父永远都不会另娶任何人。” 群众之中闻声后见再无热闹可看便开始逐渐散去,但有的人发现说话的只是小孩罢了,于是仍旧丝毫不惧怕地堵在府门口。陈皮见此早已不耐烦,若不是林怀瑾向来不喜他打打杀杀,他恐怕不会留下活口。 在最后的一片哄闹下,泪眼朦胧的周兮辰还是于自家丫鬟的劝解下起轿离开了。回头凝视着的林怀瑾眺望那远去的十六人抬的大轿子忍不住叹息一声。 如此情深意长,嫁于自己不爱的人,虽终究是逼不得已,但也足以毁之一旦。 她开始质疑自己真的会是万里挑一的红夫人吗?悲伤的她不由凄凉万分,这算是是无论说什么心里都挥之不去的纠结。 目光微沉的二月红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与周兮辰算得上青梅竹马,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见人群已走得差不多后才拽着她的手进了府。 第六十七章 矿山始显露 刚跨进半院内,两人便发现府里张灯结彩,满面红光的丫鬟小厮停停走走,似乎是有什么大喜事将要举行。 进门的陈皮见到两人安然无恙,二月红又精神完好,不禁嘴角微扬、难掩喜悦之情。 不远处的桃花正在忙忙碌碌地摆酒庆贺,王叔见此也跑去后院设酒杀鸡,厨房里的下人更是忙成一团。 困惑不解的二月红转念一想,这才记起今日竟是红太爷的生辰,但因为做寿有年龄上的讲究,红府向来又并不乐于承办宴宾,因此逢时只会邀请一些比较亲近的人来热闹聚会,从来都比较低调。 一般午时的宴席在前两个时辰才开始陆续来人,刚才因为时辰过早,又有周兮辰在府门堵住了许久,现在打开大门之后,倒一瞬间拥入了些许人。二月红见此便拽着林怀瑾前去门口迎客,毕竟婚事临近,也需要让自己的夫人认识更多的红府族人。 心神不宁的林怀瑾微笑着摆了摆头,扫去了内心的许多烦忧,今日既是红太爷的贺喜日,她自然不能如此愁眉苦脸,触了霉头不说,还扫了众人的兴致。 “二爷、小瑾,我祝老爷子人如天上珠星聚,春到筵前柏酒香。”一脸嘻笑的齐铁嘴送上了自己的寿礼,又忍不住笑语几句,“下一次来的贺词我都想好了,春色绣出鸳鸯谱,月光香斟琥珀杯,小瑾,你觉得怎么样?” 今天他说什么都要等吴老狗、佛爷他们一起不醉不归,并且上次输的银票也要部讨回来。 而闻言后的林怀瑾则是一怔,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同他计较。齐铁嘴见她的表情如此反常,正欲继续夸夸其谈,后头的解九爷直接把他拽了进去,在屋里立即用点心堵住了他的嘴。 …… 转眼之间午时一过,宾客已部到齐,只等着寿星发言开席。但此时应该在上头安坐的红太爷却并不在这里,惊讶的众人一愣,二月红不由轻声知会王叔立刻派人四下寻找。 “红红,我知道红太爷在何处,你等着我去叫他。”下首的林怀瑾突然想起自己似乎看到红太爷往书房的方向而去,应该是又去了密室。 她轻轻地笑了笑,这么大好的日子也不得闲,确实值得赞叹。自己正好也需要把包袱里重要的物品放进里面,于是即刻快步离去。 轻车熟路地踏过红家的那些机关,她径直走进了最后一间密室。故意忽略掉那些阴森的东西,又仔细地放好石头,这才转身在墙角发现了红太爷。 此时的他正低着头不停地翻阅着什么,林怀瑾轻声唤他也不回应,于是她悄悄地走了过去,还没有大叫吓唬他,却注意到了石桌上面的模型竟然是矿山。 矿山她是最清楚的,故事的来头,局的核心,更伴随了太多不可磨灭的骇事。 是以宗教考察进行地理勘探的日商鸠山美志在长沙城北部的一座山镇里发现的墓穴,与红家息息相关且关乎了二月红族人的存活。她见此十分惊诧,复杂的内心不停颤栗,右手食指突地一动,不禁想要上前触碰。 “别动,我好不容易刚摆弄好的,可别打乱了顺序。”突然抬头的红太爷打断了她欲伸展的手,随即表示这是自己刚研究的成品,还在核实之中。 惊恐万状的林怀瑾猛烈地摇了摇头,不会是这样的,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她恐怕日本人已经找上了红家,他们终究都会死去,事情的起源在出现后,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瞪大双眼的她张口想要劝说什么,但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离开的离开、死去的死去,与庞大的历史相比,他们都太渺小了,只是一粒非常不起眼的尘埃。 清风一吹起,终究会变得面目非。 有句话叫作由此及彼,由别人的悲惨遭遇联想到自己的不堪回首,她从此也不再是伤春悲秋,而是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命运二字,运确实乃后天周期变化,但命却是由天而定,她害怕她的命到底是与二月红相背离。 苦读的红太爷瞥见她迷惘的神色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书籍,随后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密室。而众人见寿星已到,祝酒便也由此开始。 轮流祝酒时,你一言我一语的祝福之句争先脱口而出,一旁齐铁嘴出口成章的模样更惹得众人笑不拢嘴。 耳旁欢声雷动,但林怀瑾却越发心不在焉,她只是失去味觉般草草地吃了几口,竟是满口干涩、味同嚼蜡。一旁的二月红早就发现了她的神色不对劲,且对满桌的佳肴又兴致盎然,正欲备仔细询问一番,却被匆匆忙忙的王叔打断了。 “老爷、少爷,门口的江易海带着自己的新婚夫人前来祝寿。” 王叔的几句传话让在场的宾客无不惊诧万分,有的竟直接怒目站立,表示不能让此人进来打扰。 毕竟今日是江易海的大喜之日,他此时本该忙宴宾客,但却急不可耐地赶了过来,一定是知晓了刚才在红府门前的糗事。就算他再能气度沉稳,也抵不住百姓间对他的大肆耻笑。 可此刻怎么说也是红太爷的寿宴正起时,若是让他进来岂不是扰乱了所有的气氛,可高声敲门的江易海已引起了太多百姓的驻足,若是丝毫不搭理倒显得红府无礼了,因此沉着脸的红太爷还是让王叔请进了他。 屋内的众人虽忿忿不平,但见此仍旧纷纷望去。只见院子前身着大红的江易海眉头高飞,与平时静默的形象十分不符,他嘴角又似笑非笑,看起来无比怪异。 但更为奇怪的是,他一旁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根本就不是周兮辰,而是周兮辰不过刚满十二岁的妹妹周兮颜,两人如父女一般小步往来,还像模像样地献上了寿礼。 “今天除了祝寿以外,我还因一件事特意上门赔罪。很抱歉二爷,你的新娘子可能弄错了,她的花轿现在都还停在我江府的门口,不知你何时去迎接呢。” 第六十八章 九门欢乐多 江易海冷冷一笑,表面上随口一问,实际内心颇为讽刺。 他始终想不明白早先寻死觅活的周兮辰为何突然开了窍同意嫁给他,还每日到江府游荡一圈,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怪不得结婚前夕还提出接亲时不用亲自到周府的要求,又必须按照她定的线路走,结果唱的竟是这一出。不过也幸好有了她的自作聪明,否则今天不会这么轻易收场。 他好好的大喜之日变成了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是可忍孰不可忍,锱铢必较的他可不会让二月红好过。若不是顾及周家的颜面,他定会直接让轿夫把花轿抬到红府门口来。 而江易海的话一出,红府的宾客皆是怒不可竭,眼神微变的二月红正欲回话。 一旁的林怀瑾却突然拍案惊起,语声愤怒:“他是我林怀瑾的夫君,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新娘子!江易海请你不要信口开河,大门在那边,恕不远送。” 她手向外一指,接着又把桌上的酒杯狠狠一扔,看得目瞪口呆的众人都想拍手称快。 目中深静的江易海见此微微一怔,反正都达到了预料的效果,他与周兮辰的关系已撇得一干二净,又何必在这里继续找不痛快。于是轻哼一声,“这我管不着,反正那里的不是我的新娘子。”话毕随即牵着周兮颜气势凌人地转身离开了。 周兮辰的刁蛮任性是长沙城出了名的难伺候,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有所转变,但哪里能有一个小孩好控制。 也幸好江易海深谋远虑,又当场直截了当的换成了周兮颜,否则恐怕百姓间笑掉大牙,自己在长沙城更是失去了立足之地。 况且娶谁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在乎的是周家,富商大贾的周家。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注目了,还是继续吃喝吧。”高座上红太爷扬起手的高声一言唤回了众人的思绪,他对于一段插曲并不在意,但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却是打断了好好的寿宴。 众宾客虽又陆陆续续地坐下笑言,可仍旧回不到刚才的和谐,于是只过不一会儿大部分都已散去。而林怀瑾也泄了气,她看似强悍,可到底来说还是惆怅的。 “小瑾,可别不开心了,要知道跟着二爷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少,我们早就见惯不惯了,如果每个姑娘出嫁都来闹一闹,那你岂不是每日都要窝火憋气。”有些醉意的齐铁嘴举起酒杯喝了半口,又瞧见她的愁眉不展,不禁笑着上前安抚。 林怀瑾听此偏过头瞪了他一眼,果然就他废话连篇,不过仔细一想其实说得也很在理。 从前的二月红风流韵事不少,若真的整日为了外事忧愁,恐怕白了华发也无济于事。豁然开朗的她还是坐了下来,过去的终究会过去,自己再去思虑也没什么用处,不管未来如何,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老狗、九爷,麻将都摆好了,别磨磨蹭蹭的,难道是怕了不成?”齐铁嘴一边洋洋得意地不满催促,一边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自己刚画好的逢赌必赢咒摆好,又掐指算了一下方位,随后自顾自地坐在了对南的朝向,内心更是暗自庆幸这次是稳赢不输了。 二月红听此笑了几声,吴老狗则对他的这套迷信嗤之以鼻,不由询问:“除了银钱以外,还有没有更有趣的赌注?”如果只是输钱那太过无聊了,他可没有兴趣。 后到的张启山点了点头,思虑了几秒,嘴角突地微微扬起,佯装正经得道:“依我看谁输了谁就喝下小瑾自制的的冬瓜汤,而且必须是一整碗一滴不漏。” 还没等他说完诧异的齐铁嘴就做出呕吐状,一脸是数不尽的嫌弃与拒绝。 林怀瑾见此噎了他两人几句还是不解气,暗自教唆二月红等会儿一定要让两人一败涂地,她可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二月红自然遵从夫人的嘱咐,立即提起精神,只等让几人措手不及。 “好,赌注就如佛爷说的这般,谁输了谁就喝。”二月红笑了笑,“不过若是等下我赢了,我也自愿喝,辛苦夫人,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 他几句无意的温言润语更是让齐铁嘴怀疑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暗自腹诽这就是有夫人的毒害作用,不知不觉间中毒太深且无可救药。 牌桌上的几人自然也冷意四起,皆是撇了撇嘴,立即开始洗牌摸牌。几场下来,齐铁嘴果然输得一塌糊涂。 笑意深深的林怀瑾端着刚从厨房里亲手做的黑糊冬瓜汤来到牌桌前,又朝着众人挤了挤眼。 “什么灵符,一点用都没有!”齐铁嘴见此愤怒地撕掉了自己画的符咒,还是在哄笑下苦着脸捏住鼻子,接而深呼吸往嘴里大灌。 虽然一干而净,但恐怕没有三五天是提不上食欲了。 他在一旁反胃了许久,却发现另几人都慢条斯理的一勺一口,似乎是在享受美味一般。他本以为这只是他们在做样子唬他罢了。 可无意间却注意到几人的汤色微橙,几片小姜块还漂浮在上头,不但与自己的汤色不一样,而且他上前尝了尝解九爷的汤,味道鲜美,根本就不是出自一口锅,于是不由上前抗议:“你们几个作弊不公平,这汤根本就不一样!” “抗议无效,我看老八你品尝得也挺快乐,其实都是小瑾做的,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微笑着的张启山也慢悠悠地喝了几口,他其实早就知道林怀瑾的厨艺大有长进,若不这么一唱一和,怎么会让老八轻易下套。 恍然大悟的齐铁嘴愤怒地放下碗走上前颤抖地指着几人,他刚卖货的银钱就这么一分不剩,还说他计较,明明就是几人串通一气。“好啊,你们几个一起骗我,这几把都不算,快点还钱来,重新开过。” 十足不满的他顺着伸出手,几人见此哈哈大笑,也不接话。 吴老狗索性放出自己的三寸丁,而下地的三寸丁灵敏地嗅了嗅,随即冲着齐铁嘴凶狠大叫,不一会儿就追得他满屋乱转,大叫救命。 屋内的几人看得又是笑容满面,林怀瑾还站起来拍了拍手,又深切地表示同情。可没想到三寸丁竟朝她跑来,大惊失色的她一下跳到二月红的怀里,正瑟瑟发抖之时,惶恐不安的桃花却突然进了屋。 她扫了扫笑闹的几人,只是轻轻地在林怀瑾耳边一阵絮絮叨叨:“夫人,不好了,你让我打理的古琴……它的琴弦断了。” 第六十九章 琴中有真迹 闻言后的林怀瑾遐想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便出现了花锦寨巫师月如锦的影子,而他赠送的那把古琴的轮廓也逐渐显现了出来。是清褐色小巧玲珑的琴身,旁侧雕刻了弦月与竹影,乃地道的鹤鸣秋月式。 等她随着桃花到后院里细细检查时,果然中间的那根琴弦已经断了。 她下意识捻了捻长弦,是上好的白铜制成,绝不是一般凡品。如今七根弦只剩下六根,倒还未曾试过音。思及此随后她便拨弄了几下,触感一生,心下不由一惑。 蚕丝做的琴并不容易断,更何况还是从中间崩断,桃花再不懂得保养也不会轻易碰坏。这倒像是有人故意剪断后衔接上的,有点可惜,不过音色仍是极好的,只遗憾缺少一根罢了。 “上好的古琴,不高弹一曲可惜了。”屋内跟随而来的解九爷拍了拍手,倒是十分识货。林怀瑾见一起的三人皆是好奇探望,索性坐下欲抚琴一首。 她虽未曾弹过古琴,但乐理还是基本通晓的,不至于分辨不出五声音阶。如此便就如白居易琵琶行所说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一般,看能不能有乐音出现。 “各位,那我就献丑了。”转轴拨弦了两三声,她即刻像模像样地勾起大拇指弹了数下。余音逐步袅袅响起,错误的手法之下,勉勉强强才能寻得一点音乐的影子。 “停、停,小瑾,你真的是大师之材,我服气了。”齐铁嘴捂住耳朵阻止了她继续弹下去的兴致,自己便也上手试了试。 琴确实是好琴,不过这弹琴的人他就不敢苟同了,而远处的解九爷在闻曲后也早就悻悻地散开了。 不过张启山向来是不爱欣赏这些的,他对于单调的断音只是点了点头,那淡淡的模样似乎是觉得还不错。 “高山流水难遇知音,我看佛爷你就是钟子期本人,伯牙我马上就要绝弦了。”林怀瑾说着假装悲愤欲绝的模样要立刻摔琴,接着又不忍心地把古琴上下摆弄,一副纠结的样子。 可正当她再一次缓缓拿起琴身演戏时,轻放的右手却是一滑,古琴立时掉地。 “不会吧,我的琴一定不要有事啊!”她见此哀叹一声,又急忙跑过去捧了起来,可这把古琴还是少了一根弦,现在真正成了五弦琴了。不由悲叹真是可惜了如此好的琴,辜负了月如锦的一片心意。 “你们快过来看这是什么?”一旁的齐铁嘴疑惑地拾起地上从古琴里掉出的黄纸展开,只见上面隐约可见一行字, “月牙何在?吾知否?吾不知,今吾不明,后吾不见。得天日而望,与我之时相距甚远。竹下月影斑驳,或终成空,或有一聚,雾里看花知多少,万望卿多保重。” 根据字面意思来看不过就是一封普通的离别信而已,似乎没有其他的含义。 只是,难道这月牙其实是一个人?林怀瑾大吃一惊,不知此月牙是否乃彼月牙?古墓的设计既然有月牙两个字,那么一定与邹光漠有关,如今这段话又说明此人与花锦寨也有一定关系,事情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夫人,门牙有两个巡警说有重要的事情求见。” 脸色沉沉的王叔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闻言与张启山对视一眼,随即快步朝红府走去。 王叔所言的两个警卫果然还站在门口,他们见此立即上前拿出证明递给几人扫视,便是一脸冷漠地道:“街头的王二麻子无故死亡,请您配合与我们走一遭。” 疑惑不解的林怀瑾笑了两声,脸色突地一变,恐怕她不会配合。自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有什么案件第一个就会牵扯到她,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奈何总会有各种莫名其妙的证据指向她。 齐铁嘴听此则是呸了一声,“你们就会无故抓人,证据呢?” 那警卫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随即道:“通过成衣店掌柜的供词,上面有情报员您的衣物,况且还有尸体上的血指纹可以对比一下。” 他这么一说,林怀瑾不去似乎说不过去,她于是转身吩咐桃花等会儿一定知会二爷一声,自己先去一趟监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闻言后的张启山朝她点了点头,“张副官就在监狱里,绝对不会有事的。”林怀瑾愣了愣,随即便同那两人上了车。 …… 等她跟随两人到达牢狱之后,果然成衣店的掌柜也在此地,他此时十分惊惧地坐在木凳上惶恐不安,在望向林怀瑾后即刻站起身颤抖着指向她,可仍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怀瑾见此立马上前温和地握住他的手,“掌柜的你不要害怕,实话实说就行,再好好回想一下,那款新式的青色旗袍只有我一个人购买过吗?” 掌柜慌乱的眼神在她的宽慰下有了好转,随后又顺着她的话回忆起了早前的事。 他记得很清楚,那款旗袍十分昂贵,一般的女子是不会购买的,所以警卫在一提起后他就立刻想到了林怀瑾,不过如今又仔细回味一番,便突然忆起前几日周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杏儿也鬼鬼祟祟地来买过。 林怀瑾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便道:“我建议让周兮辰也前来对质,抓我一个人似乎不太合适。” “不必了,经过指纹检验,上面就是你林情报员的指印。”江桥递给她一份对比单子,上面确实是写着百分之九十吻合。 他一旁还有张家的人在,一定做不了假。闻言呆滞的林怀瑾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恍然想起了前一次她与周兮辰的会面。 上回张启山危机时周兮辰曾在江府外帮助过她,让她顺利脱离了江桥的控制。原来这难得的好意竟是她蓄谋已久的阴谋,怪不得非要同自己握手言和,居然是长久的陷害之计。果然在情敌之间,没有任何的友谊可言。 她冷冷一笑,这一次她似乎百口莫辩了,讽笑着的江桥见此立即拿起一旁的刑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就看您招不招供了!” “这样殴打犯人违背了新下发的监狱法则吧。”从一进门就一直没有发言的江离忍不住阻止了一句,沉思中的林怀瑾听此不禁感激地冲她一笑。 不知为何,江离从东木寨返回后,江易海便一直没有把她这个左膀右臂再调回到自己身边,可依旧留在张启山身边也得不到任何讯息,这么做并没有丁点好处。 除非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不再被信任了,她的义父丢弃了她这颗棋子。 第七十章 毒刺换清白 其实江离一直都不敢想象,也不敢承认,自己这么快就成了一个废弃的人。她知道没用意味着什么,像她这样从小就在最底处摸爬滚打的人,最怕的就是被用者舍弃,那将比失去性命更为可怕。 但她也有了丝庆幸,因为她过惯了刀光剑影的日子,如今这番闲散,是不是就代表她不用再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不用再为那个名义上的义父烧杀抢掠。 没错,她根本就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她很清楚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肮脏之事。 不如就此让这一切都结束吧,她太累了,她很想如同林怀瑾一般无忧无虑,身旁有一个深爱的人彼此担忧。不过,这不可能,这样的安稳永远不属于她。 “这上面的报告又不是百分之百的合适,你如此断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林怀瑾白了他一眼,心中稳稳当当没有丁点慌乱,仿佛胜券在握。 闻言后的江桥十分不屑,心里暗讽今日就算任你林怀瑾能说会道,在铁证如山下,也没有翻案的可能。“不要再狡辩了,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指纹都是丝毫不吻合,你的吻合程度虽没那么完,不过是医学并未精准而已。” 林怀瑾淡然一笑,“张副官你拿好检查报告再看一看其中的不同点,你们能否先看一看我的右手食指?” 张日山点头示意,另几人听此纷纷朝她的右手望去,不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灵敏的江离于是又凑近几步认真瞧了瞧,总算看清了上面的微小端倪。 她的食指上光滑一片,远看并无二致,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其中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划口,所以检验报告才会有区别。那里似乎是被一种十分微小的东西叮过,不过并不像蚊虫,也不像绣花针类尖物,但很明显不是刚弄上去的伤口。 “这又能证明什么?王二麻子失踪了好几天,依伤口检验来看是被人虐待而死的,出现在街头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人畜,还故意抹去了损伤程度混淆死亡时间,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受了伤。”江桥自信地瞥了几人一眼,把王二麻子的案子一口气说了个明白。 听他这一番话的描述,能看出此凶手残忍至极,比之一般杀人越货之恶还要狠毒。林怀瑾有点不敢置信那刁蛮的周大小姐为了嫁祸她,竟然会这么动手,从前她再任性,也不可能学会这等凶残的手法。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绝对不至于痛下杀手。 不过这似乎不是她该担忧的事情,现下最主要的还是尽快洗清自己的嫌疑。 她思索片刻,便是举起手指解释道:“我是在去东木寨时受的伤,今日才回的红府,很多人都可以证明。而我手上的伤则是本地山野才有的毒刺,没有三个月不会轻易恢复,你大可以让大夫前来对质。” 她一说完,江桥脸色一变,尸体上然清晰的食指绝对不可能是受伤的食指所印记,他清楚此时自己已是占了下风。不过他并不想让几人得意看笑话,便寻来了一位大夫像模像样的细致答问,终于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去。 “很抱歉林情报员,您请。”在大夫说完后,他再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关押林怀瑾,只能放她毫发无损的离开。一旁的江离冲她点了点头,张日山立即欣喜地送她出了监狱,最后狱中只剩下江桥一个人目露凶光。 其实死一个街头混混并不算什么,可以说是太平凡了,平凡得可以被任何人忘记。 在这动乱的年代就是走在路上被人劫走也是常有的事情,打架斗殴死去的混混还少吗?但是这事如今被他闹得人尽皆知,他必须尽快找一个替死鬼结案,让百姓满意。 “这个周兮辰,人走了也不安宁!”气愤的江桥不由怒骂一句。 本来他听说不堪羞辱的周兮辰突然远走,她身边的杏儿又疯掉了,就知道此案件与她有关。想着死无对证,林怀瑾此番必死无疑,没想到她还是能巧妙躲过。就算真的有个证据也能被推翻,果然这个情报员不是他想的那么好对付。 …… 离开后的林怀瑾在行车间听张日山讲完周兮辰的事情后一愣,一切的因果循环,真的说不清楚,对错两分,错中有对,对中含错,谁又能十十美?她冲着车上的张日山挥了挥手,径直踏入了红府。 进门后的她一眼便望见残留的饭局与正在收拾牌桌的王叔,府里更多的人迹已远去,他们应该都归家了。 “夫人,你有没有事?”不远处疾步匆匆的二月红在发现她的踪迹后心中一动,随后又一脸焦急地拥她入怀,最终才稳定了心乱。 刚才他在听到桃花的禀告就让齐铁嘴他们先离开了,正欲赶去监狱探望,却发现她平安归来了。不过真好,现在这一刻正是时辰,他即刻抓住她的手,“走瑾儿,随我去中院一趟。” 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莫名其妙的林怀瑾就被他牵着走了好远。她有些疑惑,待看到满院的月季后,更是瞪大了双眼。二月红指了指满庭的月季,这些都是他这几天偷偷准备的,就想给她一个惊喜。 “自从香暧透帘烟,待得春风拂翠钿,道韫新词传柳絮,晋秦密意报柳笺。” 不一会儿,桃花竟带领着一众丫鬟拍手念诗而来,她朝着林怀瑾挤了挤眼,随即同另几人托起了手中展开的大红嫁衣。 那嫁衣上面绣的图案有别于其它的龙凤褂,所有的样式竟都是月季,满满的是五颜六色的月季。 转眼冬至即将来临,原来他早就预备好了一切。 “夫人,依旧风情三月在,斩新花叶四时开,月月红在,二月红也在,你当初在墓穴中说的可还作数?”二月红轻轻地揽住她的两肩,正对着眼神期盼地望着她。 怔怔的林怀瑾下意识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她欣喜眼前之喜,欢乐此时之情。而她与红红,已满心相对。 但除却盼望之外,竟还有了些惊慌,其实她害怕这只是一场华丽丽的梦,更害怕所有的一切美好终将散去,因为她所知道的客观事实与之并不符合。不由极力忽略掉心中的隐约不安,目色微微,怎么也没想过恐慌也是有源头与预兆。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城里采办,看夫人你还缺少什么,我都一一添置上。-”二月红小心翼翼地别了一枝红色的月季在她的发髻中,一脸温柔。 闻言后的林怀瑾点了点头,不由踮起脚尖,轻轻地覆上他的唇,此时此刻满眼情深。 可事情上,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所有人都说不清楚,于是明天也到了,意外也到了。 第七十一章 救不救丫头 翌日一早,天刚翻腾着微亮,长街的细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给本来就入寒的天添了一阵萧索。 红府里的人急匆匆地吃过早饭后,就已在开始着手今日的计划。 食欲不振的林怀瑾望了一眼天边的乌蒙,虽突生些许苍凉,但她早就惦记上了外头的美食,昨晚又一笔一划记载了许多的清单,此时的心早就飞向了天边。一旁的二月红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吩咐王叔点好银票,领着十几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就我们几个不就好了,你干嘛偏要带那么多人?又不是去打架示威。”林怀瑾望着后面紧紧跟随着的冷面伙计,还有不远处低头窃窃私语的百姓,不由埋怨道。 二月红听此笑了笑,虽并未正面应答,但心中却不由暗暗轻言。 他二月红的夫人自然要威风凛凛,他不但要让长沙城的百姓都知道这是他心尖上的夫人,而且等娶亲的那日一定要万人空巷、锣鼓喧天,铺十里红妆前去迎娶,并且还得绕着城走上几圈,让百姓都沾沾喜气。 这也并不是争强好胜,他只是想让夫人风光出嫁,不受一点委屈。 举目四望的林怀瑾半天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不由白了一眼面前傻笑之人,也顾不得后头的言语,只是拉着陈皮往快活楼上跑去。 他们早就预定好了里头的雅间,等上去之后,立即有人前来招待。 此刻楼上早已高朋满座,卯时便有了许多达官显贵于此风流,其中往来飘香,惹人垂涎。二月红知道她有用早茶的习惯,便吩咐桃花四处给她收集了许多的糕点小吃,预备让她先大吃一顿,其余的事情稍后再作安排。 趴在桌上的林怀瑾无聊地扫了扫房间的摆设,目触之处,都算得上整洁。其实这里的整体环境较好,不过隔音效果太弱,她紧盯着复式窗帘旁的小花瓶闭耳倾听,还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喧嚣。 但一见到美食的她立马忽略了周围的一切,自然是一顿胡吃海塞且半刻都不曾停歇,与饿了三天三夜的人没有两样。 “瑾儿你慢点吃,还有很多的,不着急。”二月红一脸笑意地望着她,自己却只是淡淡地抿了抿茶,“等你吃完后再去街上悠逛采买,最后去照相馆取照片,觉得如何?” 闻言后的林怀瑾点了点头,又给陈皮夹了一个最大的龙虾,继续头也不抬地狼吞虎咽。 “你们快看,下面又有热闹了。” 突然的喧哗之间,整楼的一大群人都一个个地往外头望去,林怀瑾听此扬头一乐,她生性便好热闹,自然不会错过。在发现了那些人的聚集之地后,也一手抓着点心忙不迭失地跑了过去。 挤上前的她疑惑地随着众人朝下面望去,只见有一位十几岁的丫头正被背着游街,四面围观的人比上头的人还要多几倍,那丫头在人贩子的背上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还一边往人群里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而她不是别人,就是丫头,书中二月红唯一真情以待的夫人,也是一直残留在林怀瑾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 闲坐着的二月红一人在雅间内又饮了一杯茶,见她半天都没有回来,也不由往外寻去。在发现了栏杆旁的那抹倩影后,不由凝视着呆滞的她询问道:“瑾儿怎么了,下面是什么?” 林怀瑾望着越来近的二月红,有种恐慌也不断接近,终于要失去他了吗?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然一疼,她知道如果自己此时上前拦住他,然后丫头的事情就会不了了之。自己依旧是红夫人,未来也不用再担心丫头的来临。 但丫头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果袖手旁观,她会经历的事情自己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犹豫再三,思绪混乱的林怀瑾还是没有这么做,随后她佯装淡然地指了指了外头的景况,走近的二月红困惑地瞥了她一眼,便是如期而至地望见了下面悲戚的丫头。 “哥!”绝望的丫头认出了楼上的二月红,一刹那间撕心累肺地喊了一声。 她乞求与期盼的眼神让林怀瑾心里重重下沉,果然一切都发生了吗?丫头的到来,可能就是自己的最终谢幕了。她慌乱地低下了头,本以为二月红已经下去,可他只是眼神灼灼地望向自己,强颜欢笑的林怀瑾不由道:“愣什么愣,还不快救丫头!” 二月红听此点了点头,果然他的夫人还是如从前一样侠骨丹心。他即刻把帽子一摘,施展绝技就从茶楼壁虎游墙而下,伙计们自然也跟随了下去,身手不凡的几人就此拦在了那个人贩子的面前。 目视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头脑空白的林怀瑾忍不住扫了扫下头的两人,一股苦涩的味道徐徐袭来。她重重地瘫倒在了地上,甚至不敢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却突然想到那句话:“这样的男人,是丫头的大幸,又是世间其他女人的大不幸。” 原来,他只是自己的大不幸。 其实二月红救丫头的决绝她早已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种非救不可的坚定,他如此多情的人,很多人都会以为理所当然,可当时一无所有的自己在进红府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好久,孰重孰轻还需要再仔细分析吗? 林怀瑾想到这不由自嘲一笑,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让二月红坏了九门的规矩,挣扎着站了起来的她又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去,一旁的陈皮不由担忧地扶住她,不知她热烈的心情为何突然转变。 刚挤进人群,便听到那人贩子对二月红道:“这丫头是平二的老鸨点的货色,这位爷如果拿不出这个钱来,那么还请让开。要真对这丫头好,今天晚上不妨去点那个灯,头一夜你柔点儿就是她的福气了。” 闻言后的林怀瑾无名火四起,她挡在了丫头的面前,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对他道:“钱我们有,我也要劝你一句,这财为不义之财,这么大桩的富贵,你要想想你担当不担当得起。你要觉得你担得起,那我给你取来,不过我劝你,小心富贵烧身。” “你这小丫头不要掺合别人的事情,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人贩子望着突如其来的女子不由瞪了她一眼,讽刺她不明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道理,也不相信有人会花天价来赎一个丫头。 林怀瑾懒得搭理他的威胁,也拦住了即将发怒的二月红。她从来与这种人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扯过二月红嘱咐道:“红红你千万不要冲动,我回去求红太爷,他一定会答应的。记住,无论如何都要等我拿钱来。” 说完后她便迅速地往红府快跑去,陈皮怕她会有危险也是立刻跟了上去,背后的二月红望着两人背影皱了皱眉,心中竟有些隐隐不安。 第七十二章 苦求红太爷 细雨消去、微云探出,于长沙街头奔跑的两人恰如一缕炊烟般地赶到了红府。 林怀瑾顾不上自己略湿的衣物,顺着门口王叔的指点直奔大厅,一见到高堂上的红太爷便顺势跪倒在地。正在喝茶的红太爷端杯的手轻微地颤了颤,不明白她这一出是何意。 “大叔,求你救救丫头可好?”跪地的林怀瑾仰头深深地望着他,随之又诚恳地道。 红太爷愣了几秒,瞬间明白了下头的人所求之事。他虽人在府中坐,但耳目并不闭塞,二月红拦街触人霉头的事情他都已经听人说了,由他看来便是太过冲动,丁点不可取。 九门红府虽在长沙城内有一定的地位,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与外八门轻易起冲突。他向来行事稳重中立,不由摇了摇头,这事他决不会答应。 为了一个丫头在九门中闹僵,实在是太不值当。 满脸期许的林怀瑾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脸部下移表情的变化,不由变得更加着急起来,怪不得二月红情愿自己动手,看来红太爷确实不好说话。 而随着两人冷场的是逐渐消逝的时间,她等得,外头的几人可等不得。万一到时二月红冲动坏了规矩,去西郊撬了人家的新坟,不说其他人会满城说道,于他自己也是大不吉祥,绝对不能如此发生。 “大叔,丫头她很可怜的,你一定要大发慈悲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你知道妓院是什么地方,一个小姑娘进去就是毁了一辈子。”说得动情哽咽的林怀瑾跪着走近,又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企图以情动人。 可他红太爷是什么人,理智从来都大于情感,便只是瞥了她一眼,又踱步转身背对着她道:“你又何必管别人的闲事,今天让你们出门不是去惹事的,你快走吧。” 林怀瑾摇了摇头,“今日大叔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在此长跪不起。” 闻言后的红太爷愣了愣,他不明白二月红明知道他不会同意让他去做这样的事情,为何还会让林怀瑾回府求情,他更加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缘由,要说是二月红来此言语还情有可原,而她与丫头不过才见过数面,谈不上一点情分。 甚至他怀疑林怀瑾连拦街的含义都一点儿不明白,拦街是为了显一个义字,不但人贩子收的钱会比在妓院收的钱低两成,而且搭救的一方也会余下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 这意思便是丫头在被二月红救了之后,无依无靠的她一定会留在红府,但救人是善举,定不会让她来做伺候人的丫鬟。 难道她这么肯定,就不怕她的心上人变成心上有别人的人?毕竟他的儿子他自然十分清楚,向来风流潇洒,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最近是比之从前大有不同,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月红身旁换过的姑娘千千万万,未来的事谁都料不定。 长跪着的林怀瑾并不知道他脑海中的思虑,只是见他似乎越发坚决,心中便如同大火熊熊燃烧,不是一句焦急万分就可以说清的。 丫头游街的时间快到了,她不能辜负二月红的信任,更不能眼见着原事发生。“大叔我求求你……求求你……”紧咬着下唇的林怀瑾一边高声言语,一边对着面前的红太爷咚咚磕头。 红太爷一刻不同意,她就一刻不停地在这里磕着。就算磕得头破血流又能如何,二月红就是她的部,他的意愿就是自己的意愿,哪怕自己疼痛难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怔忪的红太爷听闻耳边的响声一惊,望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重重碰地,坚定不移的心也有了一丝动摇。门外等待多时的陈皮见此不由皱着眉无奈地砸了一下门边,心一横就往外头跑去。 没有听到红太爷的任何应答,呆滞的林怀瑾由此已经磕了数十下,额头早已沁满了大片的鲜血。她今日特意精心梳妆的髻发也散乱下去,像一个街头的疯婆子,哪有当时出门的无限风光。 一下一下地砸在冰冷的地上,林怀瑾早已痛得窒息麻木,但她不能停,停了就是认输,停了便对不起仍旧在等候的任何人。 目光如炬的红太爷眺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不禁长吁了一口气,终于也有了些松动,“为个不认识的小丫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摇了摇头,立即上前扶起了她。脑中晕眩的林怀瑾苦笑一声,为了丫头她定是不会的,可若是为了二月红,哪怕是要她的性命又有何妨。 二月红是她命系前生的人,前世已是求之不得、弃之不舍的万里隔离,今生好不容易能遇见他,因此她的生命里除了二月,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希望二月红不会辜负你,我想我也不会允许他那么做的。”红太爷无奈地凝视着她,随后又转头吩咐道:“王叔,去拿钱来。” 心里早就有不忍的王叔听此立刻前去点钱,可闻言后的林怀瑾却愣了愣。 红太爷提到二月红可会负她? 当初他确实说过无论沧海还是桑田,他的心意都永不会变。可是言语终究抵不上意外的变化,如今丫头又当如何呢?她不是傻子,既然二月红管了这桩事,一定就有了不多不少的责任。 这个责任或者说是爱情,在书中就是一辈子的不离不弃,甚至倾家荡产、不惜一切地为丫头求药,照这么看来,自己似乎是个多余的人,多余得本不该出现。 从此以后自己真的还会是红夫人吗?林怀瑾的脑海中闪过为救丫头一脸坚定的人后,她更加不敢确定了。 “林丫头,把头上的伤处理一下再出去。”红太爷见她把钱仔细包好后就要往外头去,不由唤住了她。 不知那里到底有什么力量在召唤,她竟连自己头上的伤都不管不顾。且不说女子最怕的就是留疤,刚才她用力砸地的伤痕还比较深,恐怕失血过多便会导致晕厥。 王叔见此立刻准备出门寻大夫,心疼不已的桃花也赶快跑去打水。 可心急如焚的林怀瑾哪里还能等下去,只在稳稳接过油纸伞后便往快活楼方向跑去。二月红还在那里等着,她不能耽误时间,她也不敢赌,赌二月红会一直等着她。 趁着现在天色还早,一定来得及,等会儿可能就迟了。而此时的雨也下得更大了些,溅起的积水打湿了她的裙摆。 但林怀瑾的步伐并不见缓,她目光沉沉,不由料想二月红见到她这幅样子一定又会心疼,于是接住伞檐下的雨洗了洗额头上的血迹。突然便感觉有丝痛楚袭遍身,可能触水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好转,倒是加剧了。 “等会儿我一定要让红红给我买长沙城最好吃的冰糖葫芦,否则我就再不搭理他了。”林怀瑾一边想着自己的说辞,一边又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越来越接近快活楼。 第七十三章 桃酥糕难吃 可欣喜的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快活楼前聚集的人都散去,早已恢复了往常的平淡。等慌慌张张的她终于目视着眼前的一片空无时,希冀的眸光随之暗淡得没有一丝光辉。 林怀瑾绝望地摇了摇头,在前前后后地绕着长街寻了不下十圈后,终于还是相信了那个事实。 二月红真的没有等到她的到来,他还是选择了背弃与自己的承诺,毅然地带着丫头离开了,可自己却还像个傻子一样在街上乱转,只是为了那句夫人之命、莫敢不从。 这样可笑的行为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被丢弃罢了,她手中的伞突然滑落,眼里也再没了一点神色。 她承认,她去求红太爷不是为了丫头,不是为了二月红,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以为能改变一切的私心。 从故事一开始就战战兢兢地捧着那份视如珍宝的情,努力拔出丫头这颗心头刺,可那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还是上演了,自己在其中还是个见证者。 她想,当二月红把三只金钗交予给人贩子的时候,自己就输得一塌糊涂,也就是说两人从前的情谊便什么都不剩下。 内心悲戚的哀叹声连连不断,心也随着渐强的雨声逐渐死去。她的脚步停滞不前,而一旁茶楼交谈甚欢的两个妇女的言语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耳里。 “你听说了吗,二爷用三只金钗换了一个小丫头,我看那丫头这下可有福了。” “那是,好一出轰动城的打抱不平,一掷千金除了二爷谁能有这样的魄力?我亲眼目睹二爷带她回了府,说实话两人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你们别胡说,二月红他有夫人了、有夫人了……”哽咽的林怀瑾痛苦不堪地捂住耳朵,不禁怒气冲冲地上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她是二月红的夫人,是二月红亲口承认的夫人,那方特别的嫁衣还在府中,一切都不会因为丫头的到来而改变的。 那两人听此鄙夷地扫了扫面前的乞丐,心里有丝怜悯油然而生。她的额头上血迹斑驳,头发松散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似乎比一般的乞丐还要不幸。 于是便也没有即刻轰开她,只是淡淡地回道:“有夫人又能如何,二爷在长沙城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且不说一个夫人,就是五个、十个也算不得什么。” 林怀瑾苦笑一声,“是啊,自己算什么,自己什么都不是。”她的脚步突变踉跄,转身便朝着外头跑开了。背后的两人望着莫名其妙的女子目瞪口呆,不禁疑惑地摇了摇头。 …… 任凭雨丝飞扬飘散,林怀瑾漫不经心地走在街头,目视着这繁华的长沙城人来人往,却有丝寒意突然而生。她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感到惧怕非常。 她不知道现下该往哪里去,红府是她的家,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可是那里还属于她吗?或许以后便是二月红与丫头的家了吧,而以前所有的温暖都将会消失殆尽。 “自以为是的自作多情,林小姐,你以为二爷真的会娶你吗?” 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她的沉思,她转身望着走近的女子,眼神依旧空洞无物。 人群中的小红妖娆多姿、新装美人,与她格格不入。而小红却忽略掉过往之人的困惑目光,只是巧笑倩兮地把自己新置办的衣服拿给身旁的丫鬟放好,随之便朝她走来。 “上次在怡红院你抢走我的二爷,如今丫头又抢走你的二爷,你说是不是天意如此?”小红冷冷的声音无情地飘进她的耳廓,“对了,我是说过你是二爷梦中的声音,但又怎么抵得过丫头的青梅竹马。” 闻言后的林怀瑾悲痛欲绝地瞥了她一眼,不由朝着远方跑去,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是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声音。小红见此笑了笑,当初在怡红院愤怒砸酒杯的人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她差点就认不出了。 只道是多情之人留不住,何必当初要真心,而动情容易,守情却难比登天。 …… 就算是跑得再快,林怀瑾也忽略不了心底的那个声音:“这种感情在哪里,我们无法知晓,也许是在那一声哥中,也许是飞奔回城的马上。” 二月红终究没有等她,他终究还是去西郊盗了那座新坟,破了九门的规矩。而那三只金钗是对丫头的情,也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原来自己拼尽力换来的一人心也抵不过一句哥,她最后果然还是陷入了自己亲手设下的二月局。 想到这些,苦痛不堪的林怀瑾心脏更加难受得厉害,她不禁握紧拳头,便是狠狠地往自己的额头砸了两拳。本来停滞的鲜血又开始簌簌流淌,像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混着雨水打湿了脸庞,而她的心里也总算好受了一些。 “留疤又如何,毁容又怎样,反正都无人在意了。”林怀瑾不禁仰天大笑了两声,“二月红,果然你的那些话,都不是对我说的吗?原来穿越百年,我始终得不到自己的挚爱。” 怪不得前几天她看到周兮辰苦求一面时会那么哀愁,原来这便是兔死狐悲,而她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一路乱行之中,在路过长沙的老字号糕品店时,林怀瑾忍不住掏出钱买了几块桃酥,还未等小二包好就一大口、一大口地吞咽,可是怎么吃都没有了以前的味道。 “红红,你不是说过这里的桃酥是最甜最好吃的吗?可我怎么觉得那么难吃、那么苦。”反胃的她扶着墙角如数呕吐了出来,终于忍不住蹲下环抱住自己哭出了声。 这雨也似乎与她作对一般,突然间便倾盆如注、没完没了。 泪流满面的林怀瑾只觉得脑中动荡,又撑着步伐僵硬地朝着西郊而去。她知道金钗对于墓主来说是珍贵的,如若里头是个女子,那一定是她心爱之人所赠,怎么能如此夺人所好,让长眠在地下的人死得不安心。 所以她要去赔罪,她要让这些都能得到解决,不止是活人的事,还有死人。 第七十四章 玉镯情意断 西郊深处是有名的风水宝地,因此那里坟地众多,间距也比较小。 一路寻找而来的林怀瑾在雨中的泥路上不时便会摔上一跤,走走停停不下十次,身上下由此是泥泞,没有一处能幸免,但她却不曾怯懦一分。 不过才三个多月的新坟虽说比较好认,但是坟地里最不差的就是时间,每日只要有人降生就会有人死亡,更何况还是如今这个不太平的年代,许多人死后连一块地都不曾拥有。 她虽在红府的密室里看过不少关于盗墓的知识,但是二月红手法高超,她需要一座一座地仔细辨认其中的微小区别,以此来断定到底有没有破过土、开过棺。 最主要的是,还必须辨别出其中是否有红家的印记,免得认错墓主、道错歉。 满山寻遍了大大小小的墓冢,林怀瑾望着眼前熟悉的裂痕,呼吸突然一滞,簌簌的眼泪又止不住一般地往下掉落,她愣愣地凝视着眼前新立的墓碑,终于肯定地跪倒在它了的面前。 可来时想好的言辞都已经大部分忘却,此时此刻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说,对不起,二爷盗错了? 她说,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二月红并没有丝毫犹豫,相反他是那样的坚定,坚定到让自己窒息。 心死的林怀瑾只是闭上双眼,接着苦痛地拜了几拜,“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比你……更希望他没有盗墓,我真的……不能失去他。可是,我留不住他,丫头才是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人……” …… 就如此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林怀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恨不得自己就这么长埋地下,那样就不会再想了,也不会再痛了。 原来这个时候,她只能同一个死人诉苦。 雨后的斜阳穿过重重乌云照射在她的脸上,那一片突如其来的金黄静谧得仿佛是一棵大树,沉默且安详,或许习惯了狂风暴雨就不会再对阳光期许,而雨后似乎是一个吉祥的词,但对于如今的她又有什么意思? 木然的林怀瑾一把抹掉眼泪时,那双眼睛已肿得有些睁不开。 于是她索性眯眼双手合十,又轻轻地道:“我知道金钗确实是我夫君盗的,请你不要怨恨他,这所有的一切都算在我的头上,还有丫头的病也一律报应在我身上,让我的红红能同自己心爱的人相伴终生。” 她并不是慈悲心肠,可若是舍弃自己能换他百年无忧,那她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道歉的话说完了,但拿了人家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她不禁搜遍身,却只有一身的铜钱恶臭。这些人间的钱财对于死人来说是没用的,正当她不知该用什么来抵债时,却突然望见了两手上的镯子。 这左手的二响环是张启山送的,虽说怎么也拽不下来,但她始终都没有当成过自己的所有之物。而那右手上的玉镯则是二月红亲手送的定情信物,她曾经一眼就认定非它不可了。 “我答应你,一定会替你找回三只金钗,口说无凭,我先把玉镯……押在这里,烦你一定要看住它。”林怀瑾抚摸着手腕上二月红送给她的翡翠玉镯,若是这个也没了,恐怕两人最后的一丝联系也断了。 说话间她便是轻轻一转,那玉镯竟直接脱落了下来。不是说玉也是认主的吗?为何这么轻巧就取下来了? “难道我与二月红的情便同这玉镯一样,看似密不可分,其实轻而易举就能瓦解?”神不守舍的她最后忍不住亲了一下手上的玉镯,那余下的体温逐渐散去,她的心一横,闭着眼把它埋在了坟前。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只金钗归来之日,一定就是她取回玉镯之时。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戴上?如果二月红最终与丫头相濡以沫,恐怕自己也没有在这里存活的意义。 …… 当林怀瑾再一次徒步回到长沙城时,天色已经暗淡不明,本来停滞的长街小雨又逐渐变得密密麻麻起来,很快便驱散了街上零丁的几位行人。 但是身湿透的她依旧不管不顾地漫步前行,反正浑身早已冰冷,也不在乎这雨是停或是不停。 她本想即刻赶回红府验证自己的想法,但又突然想起晨间在快活楼里说过的照片还未取回,便又一溜烟地往照相馆而去。 此时当然不会还有人在拍照,懒洋洋的照相馆老板在火盆旁朝着手心哈了口热气,正想过去打烊关门,却注意到一身泥水的乞丐似乎想往屋里来,他于是不由上前呵斥道:“要饭上别家去,别弄脏了我的地。” “老板你误会了,我是为了取照片而来。”林怀瑾扬头笑了笑,闻言后又忍不住低头扫了扫自己的装扮,浑身脏湿,雨水从自己的裙摆处往下滴落,倒是因此清洗了大部分的黄泥,不过还残留了许多。 她随之又忍不住轻轻地触了触额头,立即便疼得轻叫一声。那伤口似乎化脓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不过看起来一定很丑陋。 怪不得人人都对她避之不急,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已成了这副模样,她揉了揉酸疼的脚踝,又立即脱下鞋,尽量不沾染里头洁净的地。 老板见此微微怔了怔,也并未阻止,不过在接过她的钱后却顿了许久,不知道她要取的照片是什么时候的,在他的记忆中谁人前来照相不是盛装出席,倒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客人。 林怀瑾见此撩开遮挡住自己脸颊的头发,又凑近些许道:“前几个月我与二爷曾在这里照过相。” 闻言后的老板不由一惊,震惊的眼神中也是不可置信。 当时在来往的客人中确实不少,但郎才女貌的二爷与夫人他却记得尤其清楚。来时便十分恩爱且又举案齐眉,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如今这样。 他可惜地摇了摇头,随即便转身找出了当初所照的那几张照片,又一次询问道:“你可是这照片中的女子?” “没错,那就是我。林怀瑾接过之后就反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后又轻声地道了一声谢,头也不回地往外去。 第七十五章 我彻底输了 可是途穷天地窄,世乱死生微。 所谓穷途末路之时,人走到何处都只是过客。但世人都说世道混乱之时人的生命便贱如蝼蚁,可是二月红为了丫头却打破了这个定理,在乱世中决然救下走投无路的她,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 但是为何上天捉弄,林怀瑾却好巧不巧地失去了这个家? 嘴角微恙的她只是随意地坐在木门紧闭的阶梯下,又用空荡荡的右手接住那些从屋檐上滴落的雨,随之放眼望去,天沉入夜的人迹稀少,一天又这么悄然无息地离去,最后只剩下回忆。 而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一天,却毫无预兆地留给了丫头。 想到这,她不由掏出了那几张照片仔细打量。老板的照相技术确实到位,有许多不经意的细节都抓拍得十分细致,比如那个吻下惊诧的二月红、比如他时不时偷看自己的温柔眼神,一切都还恍若昨日。 如若不是真爱,岂会这么恰当? 陷入回忆的她用手轻轻地抚摸过照片中的男子,一眉一眼入心中,当时红衣道寻常,却不知上面的少年今可还是从前人?如此来看,果真是一分也舍不得承让。 她狠下心想要漫天散去这些往日的回忆,但扬起的手还是猝不及防地停下了,因为撕毁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况且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自怨自艾,是确认那件事情的真实性,她给自己一个理由,也给二月红一个理由。于是思虑之间,她即刻便往红府跑去,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一切都还有翻盘的机会。 …… 匆匆步履忙忙碌碌,等林怀瑾赶到红府之时,一切依旧是从前的样子。 那两盏暗淡的红光闪烁无常,是她初次所见,当时曾陪伴过的一个雨夜也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而府门只是虚掩着,门外踱步的桃花低着头来来回回,似乎很是焦急,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却拦住了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连桃花也把她认成了乞丐,看来自己的这一身确实非常不妥,林怀瑾不由轻轻地道:“桃花,是我。” “夫人?”惊诧的桃花闻言一愣,只见她满身泥土,又赤着脚在雨水中行走,已没了八分人样。她见此忍不住上前拨弄开她的头发,只见上头的伤口发展剧烈,本来的裂痕也扩大了不少。 眼眶湿润的桃花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夫人你先回院子歇着,我马上出门寻找大夫。” “不用了,丫头住在哪里?你带我去。”林怀瑾拽住将要离开的桃花,示意她不用忙活,留下给自己带路。 她回府本就只是为了求一个答案,若是这个答案是否定的,那便皆大欢喜,若是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她一刻都不再耽误,立马离开,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桃花不明白她这时候还管什么丫头,自然是伤口的处理要紧,况且她的身上冰冷,若是不早点换洗,恐怕会引起高烧不退。 如今情况急迫,她自然想要去找王叔商量,但实在是拗不过林怀瑾的执着,她望着那双拽紧自己的手,并且又不发一言的人,只能暂时妥协。 不过桃花此时虽说无计可施,但她也绝对不能听之任之,眼看着事件逐渐朝不好的方向发生,于是便趁机偷偷地让远处的丫鬟赶快去通知二爷前来,毕竟夫人只听二爷的,而自己依然在前头小心翼翼地带路。 …… 一前一后的两人绕过院子不远,便来到了丫头暂住的地方。 桃花肯定地指了指面前的屋子,确认这就是丫头的房间,而林怀瑾这时却犹豫了,她害怕自己的料想都是真的,越是要接近事实时,她越是不敢面对。 但桃花却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她只是疑惑地愣了愣,不由先行大步跨了进去。 “哥,是你来了……”听闻脚步的丫头欣喜又怯弱地往外张望而去,只见着眼前盈盈一笑的桃花默默进来,内心不禁失望不已。不过她还是浅笑着点了点头,两只手依旧在身前不安地紧张拽扯。 “丫头,这位便是夫人。”先进门的桃花拽住林怀瑾介绍道。闻言后的丫头微微点头一怔,虽说对她的装扮十分诧异,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便是当时在面摊同二月红说笑的女子,却是没来由的感到失落万分。 进门后的林怀瑾也不坐下,只是尴尬地站在中央不言不语,不一会儿又恍然大悟地转身吩咐桃花赶快去打点水过来,等会儿好好地替丫头清洗一下。 桃花闻言点头答应,实则偷偷地去寻了王叔。等她彻底离开后,剩下的两人相对无言,时间静默得仿佛停滞不前。 丫头不明白她如此这般是什么意思,但瞥见她头上的伤势,还是忍不住道:“夫……姐姐,你先回去吧,我看你头上的伤很严重。” 不知为何,一想起二月红对她微笑的模样,她的嗓子眼似乎便被塞堵住,是怎么也唤不出那句夫人。而林怀瑾则不在意地笑了笑,毕竟这个夫人的头衔到底是谁,现下她也不敢确定。 “是哥让你来的吗?他……自己会过来吗?”丫头扫了扫她欲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询问道。林怀瑾听此愣了一秒,便是轻轻地随口回道:“他会来的。” 她也不知道此话是对丫头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她更加不清楚这是一个疑问句还是陈述句,她只是在说完之后便迷糊地走了出去。 外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影影绰绰,恍惚间她脚步一晃,不由轻呼一声,顺势栽进了花坛的泥泞里。 陷入麻木的她呆滞地蹲下揉了揉扭伤的脚,不经意间却望见了疾步而来的二月红。他似乎比起早晨更加容光焕发,林怀瑾正欲出口呼唤几声,他却是眺望着远处端着热水的丫鬟,又上前仔细询问道:“这里是丫头的住处吗?” 他笑容满面,是别样的意气风发,仿佛等到了一生的希冀。 等他的轮廓彻底消失在眼前时,林怀瑾终于肯承认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让桃花去打水替丫头处理,只是想趁机错过二月红罢了,却没想到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悲痛欲绝的她终于忍不住疯狂的内心催动,捂住耳朵便是慌不择路地逃窜,似乎已能想到后来的故事了。 第七十六章 何处是归途 其实后来的故事哪里还用得着回想,她就是背也能背得一字不差。二月红依旧会承诺的吧,他会说,“丫头,以后就跟着我,没人敢再欺负你。”由此这个丫头后来成了二月红的夫人,且从此刻起一世无虞。 故事的一字一句都没有提到林怀瑾,有的只是二爷与丫头。世人只知二月红对丫头情深不寿,却不知他曾经负了她,负了他的小霸王,负了他的月月红。 难道这一切果真应了那句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 “红红,你说过不会离开我,定会护我一世无忧,真是如此,所以你也舍不得让丫头漂泊无依。”林怀瑾的泪珠子如掉了线的珍珠簌簌下落,明明早已干涸一片,但只要记起曾经在这院子嬉闹的两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流出了许多。 按照分别的时辰来算,她已经失踪多时,可二月红却不闻不问,依旧欣喜地来此看望丫头,“我与丫头之间,你还是选择了丫头。” 有心只会疼痛,或许无心便能无忧无虑。痛彻心扉的林怀瑾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默地漫步在这红府的每个角落里,其中的一点一滴都是无穷无尽的回忆。 一路走来,她在经过中院时,只见着满地的月季凋零,可反季节的海棠却开得十分妖艳。 海棠花开,丫头最爱的就是海棠,原来这院中的海棠也正迎接着它真正的主人归来,月季算不得什么,自己更算不得什么。 她不禁用手轻轻地捧着海棠花仔细打望,那红褐色的花苞簇拥成一团,如西方的晚霞一般温暖。而海棠一向是不惜胭脂色,它真的很美,很配丫头。 看来如今也是时候兑现自己当初许下的诺言了,丫头回来了,自己便该走了。心中释然的她最后掏出那几张照片淡然地瞥了一眼,随即心上一滞,下意识便把手中的部回忆撕成了碎片,又轻轻地往天空飘洒。 漫天飞舞的照片悠悠下落,如纯白的飞雪降临人间,一尘不染。望着散落在各处的碎片,她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她始终都持着怀疑的态度,可如今亲眼所见、亲耳听闻,还会有错吗? …… 彻底想通之后,林怀瑾依旧赤着脚向外跑去,就算是脚底偶尔被小石子划破,直到鲜血涌出她也丁点不在乎,这些与她心中的疼痛相比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 但她不知此时该往哪里去,也不知何处才是属于自己的真正归途。她就想这么跑下去,跑到天涯海角,跑到海枯石烂,只是再也不要掺合进一个故事。 就如此蹚过无数的积水,跨过无数的街角,就像刚刚来到这所陌生的长沙城一样,无助且恐惧。不过当时是希冀大于一切,如今剩下的已是绝望。 林怀瑾闭着眼睛神思苦涩,且冲击速度又过快,便没注意到前头迎面而来的行人,因此一下子竟撞了上去。但那人灵敏一闪,她却是直接撞向了墙壁。 只听得哐当一声,突然被迫停下来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随之不由摸了摸肿痛的额头,看来这下不破相都不可能了。 “姑娘,你这么晚还往哪里去?”莫名被冲撞的男子本欲立即发怒,但见着墙边是一位身姿妙曼的女子,心中歹意突然升起,语气也不禁放柔了许多。 “滚。”目不斜视的林怀瑾扫过男子猥琐的面容后,本想道歉的她愣了几秒,只是平静地吐出了这个字。可那人闻言也不生气,烈性的女子也见过不少,他与王二麻子不同,不但不会自找麻烦,还懂得斩草除根。 于是便只凑近了几分,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样,不过天黑难辨,眼前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轮廓。 眯着眼的男子又忍不住急切一望,通过天边突如其来的微微月光照射,他这才发现此女子脸上血迹斑驳,像是刚从坟墓里爬来的血尸出土,在夜色深处,更显得无比可怖。他见此不由大叫一声:“有鬼啊!快……” 那一句话还未说完整便是往后逃之夭夭,他后面的男子听此也跟着撒腿而跑,不过那人比较谨慎,回头瞥见并未追赶过来的女子,不由镇定地道:“大哥,别跑了,她好像……是人。” 大惊失色的男子听此愣了愣,顿下快速的步伐之后,又掩饰般地扬了扬头,即刻转身回到原处,“我叫你大半夜装鬼!” 他一边叫嚣着,一边上拳往她肚子袭去,吃痛的林怀瑾不由捂住肚子后退了几步,幸好她闪躲得快,这几拳都并未打到实处。 男子见此更是怒火中烧,正欲招呼后头的两个兄弟一起上前狠狠揍她,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道:“大街上聚众闹事,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 敏感的林怀瑾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不禁怔了怔,却只是静静地低下了头。而男子等人听言后只道是有人强出头做好汉,不由立马围拢上前,预备好好地教训那人一顿。 可是等到一脸凶恶的几人望清了张日山手里的东西之后,他们只是惊惧地大喊饶命,不一会儿便跑得无影无踪。 这是自然,他把玩着的手枪可不是玩笑。 等所有的人都散去之后,张日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刚从小吴门换班过来就听到这边的动静有些异常,才制止了一出惨剧。又见面前的女子依旧蹲在墙角丝毫未有动弹,不由提醒道:“姑娘,晚上不安,你快回家吧。” “张副官,我……没有家了。”林怀瑾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抬头愣愣地望着他,眼神是无比的深邃与悲哀。闻言后的张日山仔细一看,忍不住大吃一惊,“小瑾,你这是怎么了?快我先送你回去。” 林怀瑾摇了摇头,她不会回去,不止是此时此刻,是永远都不会回去。张日山没有办法,又见她一身狼狈,许是与二爷有关,也只能先带她去张府,回禀一下张启山再做决定。 思绪万千的他随之扫了扫林怀瑾湿透的衣裳与额头上的伤口,似乎脚下还有血液在缓缓流出,他于是脱下自己的军装替她擦了擦湿寒的头发,又仔细地披在她身上,便是一路背着她去了张府。 第七十七章 心事知不知 此刻的月色朦胧且寂寥,它又若隐若现地投影在水中,恍若镜中捞月、雾里看花,清冷且缥缈。在这静谧的夜巷深处,只听闻那一人的脚步声突兀响起,不知由此扰醒了几户人家。 寒风凛冽,步行多时的张日山冷得一激灵,不禁又加快了些许速度。而他背上的林怀瑾却只是瞪大眼睛,又扬头痴痴地望着那一方弦月,想象着它映射出的是广寒宫里的仙子嫦娥,并且如梦似幻的她依旧在舞一曲绝美而凄凉的长歌。 神话里皆传嫦娥的万年孤寂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可自己的一往情深何尝不是作茧自缚,两人不过是殊途同归、异曲同工的可怜人罢了。 “小瑾,其实没有什么事是不能与二爷解决的,可不要再同二爷置气了。”平时呆愣的张日山注意到她一直闷闷不乐,也不由劝说了一句。 其实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根本无济于事,但这种情况下能劝一句则是一句,怎么也要阻止她继续犯傻。他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扫了扫了张府明亮的夜灯,看来这件事情确实很棘手,还是交给佛爷处理比较稳妥。 闻言后的林怀瑾并未说话,她只是低着头仔细地数着步伐,但脑袋却在这时候突然间有了些晕眩感,便是抵在他的肩膀上揉了揉太阳穴。 两人如此进了张府之后,守门的张夜瞥了一眼张日山这副窘迫的模样,又好奇地打量着他后头的女子,不由打趣道:“长沙城的百姓都在传二爷今天英雄救美的义事,我看张副官莫不是也要学上一学?” 他笑嘻嘻地说完之后,直接放行让两人过去,虽知这样做并不恰当,但他想着佛爷自有定论,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惹人不快。 而张日山听此则明显感受到了背后的人一僵,心里有了些明白。果然小瑾是在与二爷生气,不过他倒是没曾注意到白日里城中的动态,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思虑着的他刚踏进屋内,还未来得及解释,尚未睡眠的张启山却是抬头一愣,见此一瞬间便轻蹙了下眉。 他培养的张家亲兵向来军纪严明,且又严格管理。张府怎么说也算是军政要地,张副官就算与自己关系匪浅,也绝不会因此徇私枉法,而像他这样随意带人进入府中便是一种违反纪律的行为,不能草草了事。 如此严守也是为了严查奸细、肃清间谍,排除一切来路不明的人。 “佛爷,烦请听我先行禀告。”张日山依旧背着林怀瑾,似乎是觉得放于何处都不得当,他在望向张启山深沉的目光后,立即解释道:“我背的人是小瑾,今日不知出了何事,我是在街头的流氓中救下的她,这可该怎么办?” “什么?”张启山闻言一惊,在亲自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后,眉头更是紧锁。 看来她此番又是因二月红的缘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还能如何处理。他立即便让小葵先带她下去清洗一番,又嘱托张日山即刻出门寻找大夫,顺带通知二月红一声。 “不要告诉二月红,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呆愣的林怀瑾听此突然疯狂地大叫了一声,冲他们痛苦地摇了摇头,她不想再见到二月红,更不想打扰他与丫头的会面。 闻言后的张启山扫了扫她神智不清的模样,心头顿时不忍,不禁放松语气安慰道:“那好,只请大夫,二爷的事……等再说吧。” 林怀瑾由此抬头凝视着他真实的目光,在听他答应后这才安静下来,又木然地随着小葵而去。虽说她并未有任何反抗,但她的神思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仿佛灵魂已经出窍,且彻底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 等林怀瑾沐浴完毕之后,被张日山强请来的大夫也等了多时。 漫不经心的她长发齐腰,又只是随意地挽在了一旁,素面朝天,但却并不突兀。而新换上的衣服则是小葵临时找来的,虽有些不合身,但若不细看是不会发觉的,只是她的眼神太过冰冷,惹得几人为之动容。 一旁惊惧许久的大夫见此立刻上前诚惶诚恐地替她把了把脉,生怕有了错误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因此他思索用词良久才道:“佛爷,夫人没有大问题,身上的也只不过是外伤而已,虽有些微热,但待我开两幅退烧药即可,只是额头上伤可能会……留疤。” 吞吞吐吐的他话刚说完,林怀瑾就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真的会留疤吗?虽说这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但心中还是迷茫的。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了,她要走了,从此以后,走得远远的。 张启山见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禁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懂女子对容貌的执念,只是吩咐张夜送走了大夫之后,便立马上前轻轻地替她擦药。 而在药性的刺激下,反应过来的林怀瑾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还知道疼,那还有救。”张启山笑了两声,又准备上去涂抹,不过林怀瑾见此却退后了一大截,又使劲地捂住额头不让他触碰。张启山哪会顺着她,便是立即凑近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直接就是往上涂抹。 “哎,疼……”林怀瑾在他强制的阴影下抹完了药膏,疼痛难忍的她还未说出一句话,便眼泪汪汪地往楼上跑去。 沙发上的张启山望着她萧索的背影思绪混乱,心下有种复杂的感觉萌生。他清楚当时受过多大的难,在枪林弹雨中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女子,可这时却无意掉泪,看来她与二爷的矛盾激化很严重,自己一个外人并不好劝解。 “小葵,你今晚上去陪着她。”思虑着的他立即嘱咐身旁的小葵,或许多个人的陪伴就没时间乱想了。小葵闻言立即走了上去,而正欲哭泣的林怀瑾在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后擦了擦眼眶的泪珠,然后才让她进了来。 小葵在进门之后一切都听从着张启山的安排,一直闲话家常没有离开过半步。本无意搭话的林怀瑾听此还是与她时不时说上两句,不久竟累得睡着了。 睡眠中的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听到了二月红在院子里唤她夫人,可秋千上的她正准备回答,丫头却突然出现了,然后笑容满面的二月红便挽着丫头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红红,不要离开我……丫头,你们……”陷入梦魇的林怀瑾眼角滑过一滴泪珠,突然间变得辗转不安起来,她浑身不停颤抖,直到抓住了身旁的那只手之后才稳定了些许。 二月红(其一)远方的思念 第一封信: “瑾儿,你说的天马行空我大概是不相信的,不过我还是这样照做了,并且为此格外认真。” “近几年来,我终于快等到你口中的这个年月,连握笔的手都忍不住颤抖。因为我怕你会孤独,以后每一年都会给你寄一封信,直到我不再能写字为止。” ――写于一九八九年二月八日,寄于一九九八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二封信: “瑾儿,晚春牡丹纷飞尽,夏初芍药居故里,深秋丹桂飘香远,冬寒腊梅雪中情。四季轮回,但犹记得这些都是你最爱的花,你看到了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家里的月月红与二月红都只有你才能照顾好,你这一走,我与他们都已枯萎死去。而且我也只吃得惯你的手艺,别人做不出那种味道,你知道你这一走给我带来多少麻烦吗?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先走,知道了吗?” ――写于民国二十年(一九三一年五月二十一日),寄于一九九九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三封信: “瑾儿,原来这十多年的恩爱都不过是黄粱一梦,人生百年,也不过如此。原本还以为能有幸与你白头偕老,可你却丢下我独自留在冷清的红府孤独终老。” “你走之前炖的冬瓜汤还在厨房里依然如故,当时我只尝了一口便放下未动,只想等你回家一起品尝,不过我终究没有等到。如今虽然还能一遍一遍烧热,但我也不敢喝光,因为太害怕你留给我最后的东西都会消失殆尽。” ――写于民国十八年(一九二九年四月十二日),寄于二零零零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四封信: “瑾儿,今日佛爷拿了一枚南北朝时期的戒指来梨园求我帮忙,这可真是可笑,当初我那么求他,他都义无反顾、大义凛然,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倒还敢找上门来。” “你说我应该去吗?我始终都不能原谅他当初的行动,便是他的孤注一掷间接害死了你,可你为何这么容易便原谅了他,要不是因为你留下的绝笔,我肯定不会思虑再次碰地下的东西。” ――写于民国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八月六日),寄于二零零一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五封信: “瑾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实哪有那么重要,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二月红心之所向。再次下斗之后,我们一行人到了陨铜的幻境,因为阴阳颠倒的缘故,我终于见到了你。你还是如从前那般唤我红红,更答应会陪我一辈子。” “就算佛爷、老八他们都说这些是假的幻象,可那又如何,只要能与你相随,就是我最大的盼望。不过我始终错了,就算是走出了幻境还有更多的幻境,你只能一遍一遍地唱着霸王,却不知道虞姬就在身旁。” ――写于民国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十月六日),寄于二零零二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六封信: “瑾儿,我对不起你的嘱咐,未能顾及到陈皮的异常。他还是变了,并没有依照你的遗言生活,还残忍地杀害了许多无辜的人,成了老九门中四门的当家主。” “我知道他的本意是为你报仇,可还是与他断绝了师徒的恩义,不过每到你的忌日,他都会带着你平日喜爱的小吃过来祭拜,也再没有踏进过红府一步。” ――写于民国三十年(一九四一年三月十五日),寄于二零零三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七封信: “瑾儿,最近我赴上海听了梅兰芳的新戏《生与恨》,戏中的程鹏与玉娘历经磨难,却不得重圆,夫妻遂成了永诀。你说是不是与我们的故事很相似?” “这些年我看过无数的霸王,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你满脸认真佯装悲壮的模样,而你虽然不是四面楚歌中的霸王英雄,但却是我一个人的霸王。” “你上次明明说过要陪我唱一辈子的戏,可走了之后却没有再回来过。求你快回家吧,难道你真的舍得你的红红只一人在诺大的红府自己对戏吗?” ――写于民国二十五年(一九三六年二月二十六日),寄于二零零四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八封信: “瑾儿,红妆素裹多妖娆,我恐怕人渐老去,再配不上最爱的红衣。你曾说过我穿红衣最好看,可如今娇艳欲滴的红色却有了旧时的痕迹,岁月如梭催人老。” “当初的誓言再美,恍不过一生已逝。” ――写于一九四九十年二月三十一日,寄于二零零五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九封信: “瑾儿,战国帛书之后,九门已经名存实亡,彻底成为了故事中流传的回忆,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存在过。大家也都东躲西藏、四分五散,长沙还是从前的长沙吗?” “从前的熟人都一个一个地搬离了长沙城,我更加孤独念你。” ――写于一九六七年,寄于二零零六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封信: “瑾儿,你走了几十年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特意染黑了满头的白发想要去镇江探望你,可我怕自己老得你都认不出了,更怕你也会随着小花叫我一声二爷爷,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便只林家大门外远远地望了你一眼,粉雕玉琢的你十分可爱,一举一动都有当年的影子,但是我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而你还不到我的零头,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 ――写于一九九五年二月八日,寄于二零零七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一封信: “瑾儿,这些年以来,我越发老得不成样子,苍老的生命恐怕时日无多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又能再写几封信。如今故乡的风景再美,也不会倒退到从前的模样,更不会出现一个你。” ――写于二零零一年三月三日,寄于二零零八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二封信: “瑾儿,近几日我连下地都略显迟疑,我知道自己就快逝去了,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以前我还能骗自己死之后就能再见到你,可是我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了你。我去的地方又是一个没有你的地方,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写于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寄于二零零九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三封信: “瑾儿,安好,这封信是我让小花代笔所写,我真的再也提不动笔,也守不住我们的承诺了。” “当初说过要等你回来,可我等不了了,而你此时正当年华,我已是迟暮之年,距离真的太远。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现在该换你等我了,可是我不希望你等我,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一辈子里幸福快乐。我走了,永远的走了。” ――写于二零零五年四月九日,寄于二零一零年农历七月初七。 (注:由于特殊的原因,所有的信皆是解雨臣所寄,二月红并不知情,因此顺序年份混乱。) 月牙(其一)与君初相识 月牙直到躺进棺材的那一刻都还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临湘县车水马龙的街头上,一位迎面而来的白衣公子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命运,“你以后就叫月牙,跟着我便是我月竹唯一的亲传弟子。” 就是这位名叫月竹的公子在战乱纷飞的尘土中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让她由此拥有了令人神往的亲情与族人。 而相对饱受劳苦的南朝来说,那片净土确实是一个十分宁静祥和的地方,她便也在此度过了整整十多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且学会了一身的高强本领。 可是,她却始终都没能做到自己初入苗寨时信誓旦旦所发的两个毒誓。 在这短短的一辈子之中,她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对不起的唯有她这个师父,护了她一生一世的师父。 此事的交集还得从元嘉五年说起,当时以乳名相称的女孩阿彩经过多方人手的再三转卖,终于趁牙子们的一次大聚首逃出了魔爪。历经三天三夜的风雨,她好不容易才逃离了深不可测的密林,回头却又被一群泼皮无赖盯上。 在他们的强制逼迫下,阿彩只得答应与他们一同以偷窃为生,并且这样一做就是三年。在这误入歧途的三年里,她风餐露宿间吃了上顿没下顿,倒是练成了一把灵活的好手。 每年的正月十三与八月十七为陶公叔侄生辰,声势浩大的赶集会准时热烈举行,见人便要逢喜。此时长街上欢呼雀跃的声响震破云霄,从大观出来的阿彩摇了摇头,佯装深沉地望着门联轻声道:“鸦林滴翠,狮岭流丹。” “竹林春霭,朗水波深。”不远处的男子负手一扇,白衣胜雪微真挚,在人群中被惊为天人。 当时灰头土脸的阿彩混在其中正预备找人下手,倒没想过会有人接话,转身又发现是如此不食烟火的公子,便不由自主地偷偷上前顺走了他身上的沉香木串,反过头竟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倒卖给他。 “大哥哥,你喜欢这串沉香珠吗?十个铜板很便宜的。”女孩传出的声音脆脆弱弱的,脸上又笑容可掬,月竹如果没有看清她的手上之物,可能都会迷迷糊糊地受到彻底的欺骗。 惊讶的他见此不禁轻轻地反手擒住那只细小的胳膊,正欲加大力量,却在扫过她手臂上一块一块的伤痕后,最终放弃了为难她,“小小年纪,怎么偏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月竹下意识摇了摇头,心下突生不忍。 他活了将近一百年的时光,不平事自然见过不少,却唯独对眼前这个挑眉邪魅的女孩上了心。或许是她低低的一句求饶,或许是她不服输的倔强脸庞,也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身手孺子可教,竟破天荒地放过了她。 初生牛犊的阿彩也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好看且又温柔的男子,他不但把沉香木串送给了她,还给了她许多的银两,并且又带着她去了有名的大酒楼吃那些她从来都不敢奢求的佳肴。 “大哥哥,你是好人,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好人。”吃饱喝足的月牙还是继续往嘴里胡吃海塞,没有人知道这是她有史以来最饱最顺心顺意的时刻。 而闻言后的月竹却突地哑然无语,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他可真当得起这句直白的好人? 谨慎的阿彩忍不住轻轻一笑,虽有些卸下心防,但依旧不忘东张西望,毕竟此地结下的仇家遍地遍野,若是寻觅上前恐怕少不了大麻烦。 又或许是本身养成的一种既定的习惯行为,等她再一次不经意间回首时,手中已多了一样东西。而旁侧眼尖的魁梧大汉立时便抓住了她的手,“不学好的小东西,本大爷的东西你也敢偷。”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何时顺走了他的钱包,只能暂时出于本能地把银钱藏在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不知到底该怎么应对。 这种情况她遇得多了,强悍的人会爆发愤怒狠狠地打她一顿,不善言辞的人则会被她的巧舌如簧顺利击退。不过今日,可能便是前面所说的那种情况了。 况且阿彩本就招摇撞骗多时,附近的百姓几乎都与她有过冲突纠结,不少怀恨在心且认出她的人见此不由都一拥而上,势必要让她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旁的月竹怔了怔,对于这一出倒是预料之外,而苗寨内一贯秉持着中立正当、不沾世俗的原则,可他此刻不禁上前阻止道:“快住手,她是我的徒弟,她欠各位的账我便还了。” 闻言后的百姓皆是疑惑不解地瞥了他一眼,虽不知他为何自愿承担后果,但还是快速地往他的方向而去,生怕分不到自己的一份钱。 阿彩木讷地望着人群中淡然处之的白衣人,心里是说不出的犹豫。在她懵懂的意识中,亲生父母为了还债卖掉了她,自此颠沛流离,再没人真心相待过。 而月竹依照自己许下的承诺,立即还清了阿彩所有偷窃的钱财,抬头又见天时不早,才预备赶回苗寨,“以后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再做违背道义的事。” 说完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冲她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走了许远。 心中惶恐的阿彩见此不由自主地一路跟随着他,且怎么都不肯离开。斜眼乱扫的月竹瞥见随着他走走停停的脚步,有了丝恻隐之心,“那……以后你便叫月牙吧,是我月竹的弟子。” 他于是决定带着她回到花锦寨,必须亲手洗去她的污浊。 在夕阳西下的时刻,月竹牵着一边囫囵冰糖葫芦的阿彩,不时便回到了苗寨。 但她身为汉人,且又来历不明,寨民们都反对她的到来,扬言要立即赶走她。可尽管如此,月竹还是强压了下来,并且在以后的十几年里,始终待她不变如一。而月牙也在他的呵护与教诲下茁壮成长,变得越发亭亭玉立。 可在她成长之后,却违背了师命,让她的师父陷入生生不灭的轮回。 生于世道,死则已矣,可他却流连于人间永远不生不灭、不老不死,甚至不言不语地处于无比的苦痛之中。 周兮辰(其一)年少的日子 北平的天空广阔无垠,可以让人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希望萌发,又使人念想昭昭而上的气息,或许这些都不是肉眼之相。 日光此下的周府突生出一片喜悲之气,周老爷含泪默垂,一旁的管家几经劝导,而嚎啕大哭的周兮辰终于也在这自由之地出生,但对于府里而言,却说不上是好是坏。 于这不久之后,周家因缘南下。 在北平时就不曾安生过的她即使举家搬迁到长沙城自然也不会有所收敛,这一条长街走到尾,没有一位商贩不知道她的恶名,可奈何周府是商贾大户,赔礼道歉丝毫不会手软,便也无人计较太多。 那日清晨时分,因管家的糕点送达得不及时,她于是又起了小性子。一路下去,砸坏了满地的新鲜蔬菜与鸡蛋鱼肉,可恰巧杏儿出门太着急忘记带银两,这些人大概也是容忍她太久,这次宁愿不要赔偿,都纷纷想给她一个大教训。 恐惧的周兮辰被挺身而出的杏儿护在身后,不由捂住脑袋,眼睁睁地望着前面的丫鬟挨了好几巴掌,竟吓得忘记逃跑。 “李大伯,你们何必与两个小女孩较真。” 闻言后的众人都抬眼朝说话的人望去,就连周兮辰也有些呆滞地探着脑袋好奇不已。只见一位精致的少年出现在眼前,他有着一双女子般的灵动双眸,万分迷人。而他与自己见过的只会调皮捣蛋的男孩不同,却有一股干净至温雅的气息。 其实二月红根本不愿多管闲事,这个小女孩的性情比男孩还野上几分,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又从不知错改正,所以每次周府的人来访时他都尽量躲避,但是周家不管如何都曾对红府有恩,他于情于理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大伯等人听此点了点头,并不好再作为难。此少年虽小,但十分明事理,对自己又比较关照,况且民谣之事绝不是道听途说,自己便亲眼见过红太爷杀人灭家之事。 一月开花二月红,二月红开没爹娘,红府的凶横可不是自己能惹的,因此他点头示意,二月红便也赔钱了事,倒很是顺利。 一路同行的回家途中,周兮辰不知为何对这大哥哥生出无限好感,从开始的一步到最后都未曾闲过嘴,可二月红只是时而回应几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周兮辰见此不禁失望地问道:“二哥哥,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她虽说平常捣乱得厉害,但心如明镜,这长沙城恐怕除了她爹爹,不会再有人喜欢她。闻言后的二月红微微一怔,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可他却不知道,就是他随意的一个假定答案,却让女孩心中的火焰再未退却半分。 …… 打听清楚二月红确实是红太爷的儿子之后,周兮辰与红府的往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开始,她只要一有了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立即拿去分享,从不为自己留下丁点。 一向敏锐的二月红自然发现了她的惊奇转变,对谁都不屑蛮横的她唯独对自己非常不同,甚至有时候连周老爷的劝告都听不进去,不过只要是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便立即奉若神明。 因此他对这个女孩的态度也逐渐温和,不似从前那般敷衍塞责,眼见着两人的关系似乎好了太多,但才不过几日之后,却因一件事情决裂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周兮辰向那个小丫头低头道歉。 那个小丫头不是别人,就是如今的丫头,是他用三支金钗赎回的妹妹。 脾气逐渐好转的周兮辰以为自己于他是不同的,可原来还有人更为不同,若不是偶然去梨园听戏,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现。 儿时的二月红并不爱戏,可是红太爷却总带他去梨园帮衬,一来二去,总算上了心思。而周兮辰逢戏必困,这是从北平带来的习惯,不管怎样都强忍不住,若不是因为二月红的缘故,可能她一辈子都没准备再去戏园受罪。 当时瞒着二月红前去梨园的她是兴奋且激动的,如果没有眼见着那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 可命中注定的事情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止的,她亲眼目睹走在前头的二月红牵着一位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女孩的手,两人正旁若无人的有说有笑。 性情火爆的周兮辰当时便扔下了手中热乎乎的糕点,心里突然有股怒气上升。其实小孩的嫉妒攀比心理是最强的,望着自己日日讨笑的二哥哥对着另一个女孩笑面如花,她怎么都忍受不了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于是她快速地跑了过去,又重重地拍落他们相连的手,“你是谁,谁让你同二哥哥一起的。” 回过头来的丫头被突如其来的她吓得目瞪口呆,转眼便要哭泣,二月红见此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挡在面前,“兮辰,不要胡闹,她也是我的妹妹。” 望着如此维护她的二月红,周兮辰不由突地鼻头发酸,便是想要上前教训丫头。 可是二月红一直横在中间,她如何都够不着丫头,倒是自己跳脚未稳摔倒在地。坐在地上的她时而望山,时而望云,内心伤感犹豫了一会儿,便是转身跑开了。 这件事情过后,她便时常纠结府里的丫鬟小厮跑去面摊捣乱,经常都会让相依为命的父女难堪不已且生意也一落千丈,她为此暗自高兴,却没想过二月红会专程来府告诫她。 一身红艳的他并未进门,只是头也不抬地在窗外冷漠地道:“兮辰,若是你再不知悔改,那就别来红府找我了。” 绝交这般的言语对于小孩来说应该是最为严重的了吧,房间里的周兮辰摔坏了所有的瓷器,还打了杏儿几拳,最后才捂住脸狠狠地哭泣许久。 根本没有人了解她,也没有人真正在乎她,所有的人都以为作怪是她的天性,她好像生下来便是个尖酸刻薄难管教的女孩。 轻掩房门的周兮辰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又悄悄地打开了一丝缝隙,望着客厅里咿呀学语的妹妹周兮颜,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因为自己的母亲难产去世,所有的人都在背地里胡言乱语,只为讨好那个新来的女主人。 决裂的那段时间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二月红最为重要,所以后来她便答应向丫头道歉认错。可是她从来都不敢想,二哥哥永远不是自己的二哥哥,她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霍锦惜(其一) 奈何爱不得 有些人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背负责任的,这样的能人古往今来多不胜数,可霍锦惜没曾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年少无知的她不清楚自己是怎样坐上那个位置的,她只知道,自从与霍当家三字相连之后,便必定与许多的事情无缘。 当所有女子正值豆蔻年华,找寻春来秋去的寻常伴家时,她面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血腥与残忍,于是便只能强作镇定地独当一面,似乎自己胆大包天。可每次回府拿起那方手帕时,仍会卸下伪装,心也跟着不自觉地疼了几下。 但爱而不得的人比比皆是,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霍锦惜永远都忘不了八岁那年,那是她第一次夺刀杀人,杀了一个与霍家作对的叛徒。女子生性本来便是胆小的,哪怕是从小经过无数遍的培训,可真当望着一个由自己亲手解决的活人了无生机时,也禁不住害怕了。 那时大部分的家中长辈都训斥她最没有出息,不像是霍家的传人。赌气的她于是立时便离开了霍府,预备自食其力,可真正出去后,扫了扫街上的陌生面孔,却不由蹲在长沙城的街角,偷偷地哭泣起来。 谁都盼望她能快速成长,可是除了利用以外,其实没有人真心实意地为她好。 “你怎么?可是摔伤了?” 随着温润的一声而来的,是一方干净的手帕,手帕上还绣着一个大大的红字。当时她便警觉起来,人虽尤小,但对于九门之事最是清楚知晓的。 除了红府,谁还敢明目张胆地惹人注目,因此她只是掩面不语,暗自盘算。可没想到此人却一直没有离开,直到夕阳西下,都没有动弹过一步,踌躇的她揉了揉蹲麻的脚腕,还是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少年就像是雪地里唯一绽放的那抹红梅,美得惊心动魄,却丝毫没有维和感。 “回去吧,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少年对她轻轻地说,温暖了她长久而往的冷漠。二月红大抵对弱势的女子都有一种不忍卒读的感觉,丫头如此,周兮辰如此,却是连霍锦惜也如此。 不过林怀瑾或许是不同的,哪怕她刚到红府时也是狼狈不堪,没有一点人样。可就是偏生与其他的女子不同,这种不同旁人是无法体会的,并不是早与晚的问题。 而后一瘸一拐的霍锦惜才在二月红的搀扶下回到了霍家认错,当晚她便被罚跪在祠堂家法,可每当轻轻地抚摸过那方红得并不真实的手帕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欢喜。 两人由此以往也算是真正认识了,虽说二月红总是视为平常,但霍锦惜却因此珍藏了一生。 因为心中仅存的一份柔软,霍锦惜倒是没再怕过什么,做事也更加果断勇猛,让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于是在十五岁那年,霍家的一众人便顺势推举她为当家,但她又一次萌生出了退缩之意。 外人面前铁面无情的霍三娘其实也有内心感性的一面,她只怕坐上当家人的位置,会与自己的心愿越走越远,因此左思右想的她大着胆子跑去了红府,就想问一问二月红,是否两人会有希望。 一路上慌乱不已,手脚冰凉,倒从未这么紧张过。 刚进门的她便教训了一个时常讨人嫌的姑娘,此时整个红府似乎都在为她拍手叫好,她不由气势如虹地高昂着头,可本来无惧的心在望向二月红突变的目光之后,还是下意识颤了颤。 那随着桃花过来的女子似乎与平常的丫鬟很不一样,发髻上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小结,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她的直觉便是二月红与此女子的关系不一般,果然不出所料,二月红挽过她的肩膀,便是直唤二夫人。 随后两人目光交汇,甜蜜而幸福。 不过那不是属于自己的,霍锦惜敛下目光,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或者是许多许多步,反正她不能像周兮辰一样指手画脚的苦闹,只能违心地说着祝福的话语悄然离开。 下定决心的她本预备抛弃一切,甚至整个霍家来赌,可是没想到自己却连赌局都还没上去便已输得彻头彻底。 后来她便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连他的大婚都没敢前去观礼,只是让自己专注于霍家的事务,直到他的夫人去世,她才又生出了一丝希冀。 只是无论怎样,她都没能得到些什么。 初夏过后,霍锦惜便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拜访红府的路途,一进府门便发现正在修理花枝的二月红紧锁眉头,不由上前无奈地打断他的思绪,“月季还不到时辰,自然是没有完绽放开来的。” 二月红闻声一怔,也不抬头,只是自言自语地道:“我说怎么找不着,原来最喜欢的跟着去了。” 闻言后的霍锦惜自然明白他口中所指,却是下意识劝慰了一句,“夫人已死,节哀顺变。” 二月红依旧没有回话,只苦笑了两声,是啊,他的夫人已经去世了,直到现在他听到外面的一阵风响,都会以为她回来过,可是事实却并没有。不过他会一直等下去,他坚信她不会骗她的红红。 不过才一瞬间的工夫,霍锦惜便觉得他又安静了下来,像一块旧木未死得完,一时间忘记挣扎那般。 她不忍心望着他越发沉沦,于是不禁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二爷你瞧这老旧的手帕,这么多年我硬是没有换过,可能对你而言,只是一瞬间的无心之举,可对我来说,却是一辈子的魂牵梦绕。” 闻言后的二月红瞥了她一眼,目光越发呆滞,“对不起,我的心里只有夫人。” 霍锦惜注意到他更加坚定的神色,突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二爷,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我一心一意跟你,你就不能正眼看我一次,看我啊?” 她声嘶力竭地吼完过后,二月红却仍是淡淡地放下剪刀,脑海里突地闪过那个滑稽的花脸,苦涩一笑,“你会唱戏吗?与我走一场真正的霸王别姬。” 霍锦惜听此后退了几步,又努力地睁大双眼走出了红府。她什么都可以学,但是学会了又能如何,终究比不过一个死人。 也许就此以后,她的人确实走出了红府,可心却半分未动,仍旧死死地留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雨中二爷在 不过与她相反的是,那只手的主人被她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抓,内心却突然波动起来。他除了惊异之外,倒隐约生出了些什么,但说是情感并不恰当,可若一点异样也没有只能算是自欺欺人的骗词。 刚才还在痛苦反侧的人儿自然不了解他的想法,沉寂下来的林怀瑾不仅如此,还抓住了身旁的手往她的脸上轻蹭,一脸安详之间,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那抹温暖,因此又突然变得霸道起来,“红红,你不能离开。” 闻言后的张启山啼笑皆非,终于忍不住抚了抚她额头上的伤口,那溃烂的伤痕在黑色的药渣下显得丑陋不堪,但他也并未产生抵触,只是嘴里喃喃置问:“为了二爷,值得吗?” 他的神情忽然之间变得很郑重,与许多年后开国大典上的二月红模样相似,是那么的迷茫。当时楼门下的两人望着天空中的飞机飞过,广场是一阵欢呼,可他们却很惆怅。 那时候的张启山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二月红,随即便往城楼走去。 他十分清楚,这楼不是那么好上的,上去之后虽有荣耀加身,却不得不与九门为敌。可是他的心里更清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只有做与不做。 没有他,照样会有人成为刽子手,他只是当了那把利刃。所以后来他选择了清洗老九门不过是无奈之举,就像林怀瑾毫不犹豫地选择二月红一样,都是心甘情愿。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旁的情感,林怀瑾又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睡熟了。不过她依旧紧紧地拽着那只手丝毫不松开,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以为二月红仍旧在自己身边,且还是那一脸的温柔入微。 反应迟钝的张启山见此不由抽了抽手,不过并没能打开,“这小瑾睡着的力气也是挺大。”他见此嘀咕了一句,又突然想起古墓里英勇的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也是,不然当时可能就出不来了。” 他于是一手端过小葵刚煎好的药,接着反手拿掉了勺子,直接用小碗一咕噜地倒进了她的嘴里。 细致的小葵立即上前替林怀瑾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药水,不由感叹佛爷确实不会照顾人,怪不得不如二爷擅得女子芳心,不过能这样或许是他最大的能力了吧。 她谨慎地撇了撇嘴,又见张启山只是在一旁静静而坐,且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自己便垂手轻轻地退下了。 …… 或许是因为心中郁结的缘故,低烧虽然退却了,可林怀瑾仍旧静默地昏睡不醒,一躺就是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张启山一边抓紧时间看公文,一边寸步不离的陪伴,因此她再也没有了噩梦。 只是偶尔在恍惚中感觉到似乎一直有人在耳边轻声低语、唠叨絮絮,她害怕二月红会担忧,所以她强忍住不适清醒了过来。 可等她睁开双眼后不由失望透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一片惨白,原来一切都没有变。 面无表情的林怀瑾扫了扫愁眉苦脸的小葵,正准备说上几句笑语讨她欢喜,却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正被另一只宽厚的手紧紧握着,她疑惑地四处打望,终于注意到了旁边困乏得不行的张启山,以及散落一地的资料。 惊愕之时,慌乱的她不由一把抽出手,瞬间感到无地自容。被惊醒的张启山迷茫地瞥了她一眼,意识终于重新聚拢,他低下头眼神乱转,“既然你没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只在说话间便直接离开了,连头也不曾回。 林怀瑾凝视着他慌忙离去的背影愣了愣,又疑惑地望着远方不发一言。 小葵见此顺时端上汤药,又忍不住道:“林小姐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又一直拽住佛爷的手,因此佛爷在这里半步都不曾离来,昨日的药都是他喂的……” 呆呆的林怀瑾闻言一滞,心下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张启山总是淡淡的,使人看不出他的情绪究竟如何。记得他在新月饭店点天灯后对尹新月刚开始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可后来却变成了赴汤蹈火、怜爱非常,算得上佳人天下两不负。 可是她从前子便说得很明白,“愿得红红心,白首不分离。”若是如此定会引人非议,看来自己连张府也不能久留,而且以后还必须减少睡眠,免得在睡梦时生事。 “瑾儿、瑾儿,红红就在这里,别害怕,你怎么样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呼唤。激动不已的林怀瑾顾不上穿鞋就跑去窗户旁小心张望,那一种思念的心情急切浮动,打破了早已积怨的怒火。 冬日应该是少雨干燥的,可这两天却总是绵绵阴雨不绝,今日竟还是少见的滂沱大雨,倾盆而一泻千里。 寻来多时的二月红一直呆在铁门外不曾动弹,连声音也有了许多的嘶哑,雨水顺着他的发际流下,可他依旧不管不顾,只是不停地大喊大叫。 “林小姐,佛爷他说过,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便没让二爷进来,二爷从昨晚就……”小葵望着她越发忧愁的神色,声线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已近似无。 林怀瑾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她好不容易淡然的内心又重新被唤醒,她的红红怎么可以这么傻、这么执着,“红红,我在……” 但她的一句话还未说出来,却突然发现了一旁打着伞的丫头正缩在门的另一头,嘴里不停地一张一合,似乎一直在劝说着什么。 “小瑾,二爷的情况你都看到了,要不……”刚上楼的张日山一句劝言还没有说完,林怀瑾却笑了一声,决绝地道:“让二爷马上离开,说我不在这里。” 她突然好想开怀大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勉强作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张日山见此欲言又止,便是听言地走了下去。 一刹那的工夫,只见铁门旁的他不知与二月红说了些什么,但二月红却摇了摇头,腰着背咳嗽了好几声,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怀瑾在窗户旁紧紧地盯着他,她好想上去替他拍拍背顺气,告诉他,其实她好想回家,可是她的心不容许自己掺合在里面,她也不敢再去赌历史。 下面的丫头见此应该也是慌乱了,她直接扔掉伞,陪二月红在其中淋雨,二月红不禁回头望了她一眼,似乎是说了一句话,可丫头不为所动。 又过了不一会儿,上前扶着铁门的丫头眼神悲伤,或许是支撑不住了,一只腿已半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二月红又朝二楼的窗户深深地望了一眼,犹豫之间,便带着丫头离去了。 闪躲在窗户后的林怀瑾紧紧地捂住嘴默默哭泣,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而当她再一次抬头眺望时,只瞥见了两人离去的背影。“二月红,你做得对,她才是你的夫人,是你未来拼命求药的人。” 颤颤说话间她便冲了出去,任凭大雨打湿她的一切,只再不想心痛一分。 第七十九章 林家出大事 此时那黑云翻墨哗啦如下,白雨跳珠乱入长沙。 雨下的林怀瑾突然想起了二月红求药那日的绝望,当时他的眼里心里唯丫头一人足矣,而男儿膝下有黄金,本应饮茶唱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人,却只为珍惜的人续命一跪,那是她看书时第一次为之动容。 所以后来她便爱上了二月红,谦谦君子陌上如玉。可他终究是丫头的二月红,自己如今还在奢望些什么呢?一直以来如履薄冰,却没成想初时感叹书中事,回首已是其中人。 那紧闭的铁门依旧无人打开,而该离去的已经远走,错就错在她这个过客妄图改变一切,妄想拥他入怀。 张启山望着在雨中痛哭的身影看似神色自若,可突然停下了的动作却出卖了他。情之一事究竟是为何让世人欢喜哀愁,他从前不懂,但现在却有了几分明白,于是下意识地走了出去,上前拽住那人的衣裳,“你这是疯了吗?” “疯又如何?傻又如何?自从莫名其妙地认识了二月红,我早就不是我了。”林怀瑾挣脱不开他的手,不禁冲着他大吼大叫,又始终抱着铁门哭得不行。 她哭什么,二月红找到了自己的丫头不是件值得开心的大事吗?想到这些,随之她又笑了出来,笑声凄厉,“你是天下的佛爷,你不懂,你不懂我……” 闻言后的张启山见此用力地拉她站了起来,一向冷静的人情绪也有了点失控,“我是不懂,可你看看你这个颓废的样子,林家的事你又如何去管?” 在积水成渊下,林怀瑾凝视着那个大雨声中的自己,一脸上除了伤疤,就是万念俱灰的黯然,她听此终于愣了楞,便是止住了心如枯槁的疯狂,林家?林家会出什么事? 瞥见她疑问的眼神后,张启山只是摇了摇头,其实他也并不完知情,只是在来往的密函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由此猜测镇江一定出了大事,而且是一件天大的事。 林怀瑾扫了扫他颇为凝重的表情,知道这时候逼问对他毫无作用,便自顾自地上了书房,既然他不说自己就到处翻找,反正张府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她于是上下乱转乱寻,不一会儿书房就从整洁有序变成了杂乱无章。 刚从外头处事归来的张日山无意间从这里经过,他还未疑问一句,林怀瑾便直接上前拽住他,“现在你也不用隐瞒了,佛爷让你把同林家来往的书信部给我。” “小瑾,你都知道了?”张日山不由呆滞几秒,有些不敢置信。他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张启山让他们方位封锁了外头的消息,且绝对不能透露出一丁点异常动静,结果他自己倒是先坦白了。 于是他顺势进入书房,又从花瓶底下掏出了那些东西。林怀瑾即刻接过一看,里面除了林瑜发出的两封家信以外,还有自己的离职信。 谁都知道这小小的情报员在她这不过是一个虚职罢了,设与不设对任何人都没有妨碍,但是南京方面却突然紧急撤职,除非事情有变,否则只有一个原因。 林瑜一直以来身居要职,且又直系总统府,他一定是惹了大祸,连性命都自顾不暇,当然也就谈不上保护别人。想到这个可能,她随即颤抖地打开了那两封家信。 “小涂,你最近还好吗,可有什么烦忧?记住,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表哥一声,表哥一定尽力而为。你放心家中一律安好,更无需时时挂念,表哥我能照顾好这个家。” “佛爷,冬至那日我可能不去长沙见礼了,最近的事务实在是太过繁忙,劳烦你一定转告小涂,让她不要生气,我会一直在远方替她祝福。” 其中只有一封信是给她的,另一封则是给张启山的。 这些温言润语确实让人感动,但她的表哥林瑜一直以来对她都是疯言疯语,什么时候会如此正经说话。这么看来,林家一定是出了大事,惶恐不安的林怀瑾正要转身进去收拾行囊,却被一句突然而至的话语打乱了行动。 “不要冲动,明日一早我便让张副官陪你回镇江打探消息。”上楼的张启山即刻拦住了她急匆匆的脚步,刚好来得及阻止这个行动。他早就知道她定不会平静等待,于是便立马上来查看,果然不出他所料。 闻言后的林怀瑾愣了愣,她没想到张启山竟最是明白她的想法,随口一说就能道出自己的心思,于是她只好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个决定。 …… 既然暂时不能离开,白日里一直焦急万分的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因此反复梳理已知的信息,终于在夜色沉沉的浮动下,按捺不住离去的步伐。 她确实答应过张启山翌日再启程,不过那只是她的缓兵之计罢了,她自然不可能遵循承诺。 其实林怀瑾并不傻,她何尝不想要张副官的一臂之力,可是她更加清楚,林瑜能惹的事情除了政务,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而张启山上次才被无故免职,回归的他本来才刚刚稳定住长沙城的局面,何必再连累他,让他也白白蒙受怀疑,自己是林家人有责任刻不容缓,她于是决定即刻出发。 因此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思虑再三的林怀瑾已下笔写出寥寥数句道别之言,本想立刻放手离开,却在突然瞥见书桌上的毛笔后一愣。 她以前对毛笔挺有执念的,可奈何一直都写不好,二月红当初曾说过要教会她使用也未来得及,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这个不可能。 轻轻一笑的她坚定地把毛笔放在了包袱中,也当缅怀那逝去的念想,随即便顺着窗户往下爬去。等到她将要从旁侧离去之时,这才注意到大铁门的旁边似乎多了个影子在不停闪动。 竟然会是思念多时的二月红?他怎么会去而复返? “或许我真的错怪他了,他一直以来都待我白首唯一。”林怀瑾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突然间生出了一些希冀,可是就算如她所想,那丫头又当如何?他不可能摒弃她而不顾。 第八十章 注射的东西 顾此便会失彼,她与丫头,总是不可能兼顾的,若是左右为难,他就不再是那个一生只寻一碗面的二月红了。这样的二月红,她也要不起。 “瑾儿,是二月红哪里做错了吗?红红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原谅我好吗?” “夫人,你额头上的伤还疼吗?别怕,我们回家,回家都会好的。” 她正遐想间,外头竟突然传来了二月红的声音。此时他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纯白绷带,一直在张府的外头徘徊不定,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那只红色月季。 那是他特意在后院里精挑细选的,最配她的夫人。可就算如此,这一株也快要同其它的花那般完凋谢。冬日苦寒,月月红也不再能继续绽放颜色了,她也没有理由不让海棠快争早春。 可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又是轻易就能忘却的吗?那长达一个世纪的回首,是她两生的迷梦,梦若在,人便在,梦若亡,人便亡。 眼角湿润的林怀瑾动了动嘴,只见二月红单薄的身影快与月光融为一体,似乎是彷徨与无助的化身。 要是从前这个时辰,他们一定在院子里牵手赏花,看月起月落,而如今虽然依旧近在咫尺,但却被外在的因素阻隔得天各一方,变成了永远不能触碰的伤疤。 从第一次阅读的二月花开,从第一次那抹红色映入眼帘,从第一次靠在他的肩膀上开始,她便再也放不下了,又如何能舍弃内心强烈的情感,于是不由呼唤道:“红红……” 可林怀瑾还没有发出丁点声音,背后的一双手竟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便只觉得眼见一花,再站定时,人已身在了长沙街头。而站在她眼前的是行踪诡秘的胡月,他见此随之缓缓地放开了手,表情近似无。 “胡月,又是你!你到底是何人?不如直接说出来,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打哑谜。”林怀瑾实在是被这一切折磨得不成样子,如果原主的所有之事她都单接受,恐怕她承担不起。 况且她也不想再被蒙在鼓里,到底古墓与自己有什么关联,为何大家都要处心积虑地对付她。 闻言后的胡月只是淡定地摇了摇头,虽心中有所动容,但他没有理由揭示他的毕生守候,“青龙再现,一切皆是天意,现在还不到透露的时候,到时你自会知晓,我只是来告知你一声,林家危在旦夕。” 他说完之后脚步一转,只自顾自地朝着街边远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长街。 林怀瑾经他一提点也忆起了林家的正事,便只是遥远而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铁门前的身影,目光变得越发茫然起来。原来这万事万物皆有定理,且不知错过了这次相聚,下次又会是何年何月。 心事重重的她随即转身向着火车站奔去,预备连夜离开长沙城,便是在守夜人顾庆丰的招待下,终于顺利买票上了车。 坐在动荡不停的火车上,林怀瑾只是默默地凝视着窗外飞逝的夜景,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些困意,不禁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林小姐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她正要陷入深睡眠,一句打扰之言却突然而至,不耐的她不由抬头望去,只见笑意盈盈的巴蒂斯特恰似巧合地坐在了她的对面,似乎对此很是荣幸。 闻言后的她假意一笑,一瞬间便冷却了脸色。其实哪有什么巧合,他只是一直都有派人在暗中监视她罢了,不过以前竟不知她的血液如此珍贵,上次倒是大材小用了。 暗自盘算着的巴蒂斯特见她如此冷漠应对也不生气,只是佯装诚恳地邀请道:“我想能不能再有一次合作,法国商会决不会亏待你的。” 林怀瑾听此笑容灿烂,却又立即把头一偏,便是直接一口拒绝。若是从前的她绝不会那么冲动,可这一次她的心情十足不佳,也不想再昧着良心应付。 “那恐怕,就得罪了。”一旁站立的田中惠子突然上前一使劲,竟用针管往她体内注射了一种白色的液体,林怀瑾大惊失色,但手还未动弹,眼皮却忍不住一眨,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 如此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终于朦朦胧胧地醒了之后,已是晴天白日、阳光明媚。 揉着眼的林怀瑾忍不住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声色杂乱、人群喧闹,轰隆隆的汽笛声又是急速刺耳,自己居然仍旧在火车上,并且毫发无伤。 难道昨晚是在做梦?惊诧的她无意间瞥见了手上的针眼却是沉思着摇了摇头,这些原来都是真的。 可是为何会这样?他们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昏昏沉沉的林怀瑾立时四下张望,不过遗憾的是,周围确实没有任何人探头探脑,她又注意到镇江站近在眼前,不由起身下意识地随着人流往下挤去。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如也,身上的包袱竟留在了座位上。不过好在里头除了银钱以外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物件,此时还是林家的事情要紧。 想到这些,她于是疾步匆匆地朝着林府赶去,正欲踏进林家大门,却突然被一人大力拽住,她疑惑地往后一望,嘘着声的长白趁机把她拉到了很远的另一头,“小姐,你怎么还敢回来?” 林怀瑾端视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也隐约猜到了些许。而长白则在扫了扫她一无所知的模样后变得更加紧张,不由把近来所有的事情部娓娓道来。 原来林家确实出了大事,有人密告林瑜暗中造反,林府的老老小小部入狱,可能再无出头之日,“要不是长沙那边压住了你的事情,恐怕小姐你也难逃一劫。” 长白哀叹了一声,当日她幸得因回家省亲才逃过了一劫,便按照林瑜的嘱托每日偷偷地在此专候林怀瑾的到来,让她不要掺合此事,逃得越远越好。 “小姐你也赶快离开吧,恕长白不能再相送了。”说话间长白便对她挥了挥手,又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跑去不远处的地方端过来一盆月季,“小姐,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回长沙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茫然失措的林怀瑾木怔地接过花盆后对着她惨然一笑,林家之事确乃大事,根本不是她一人之力能够扭转的。 自古以来谋朝篡位的就是乱臣贼子,肯定逃脱不了凄惨死亡的命运,她不知怎样才能相救家人,更不知自己还有哪里可去。 长沙,那真的是她一生都盼望的地方,只可惜,终究还是落空了。哭笑不得的她顺着街头晃晃悠悠,如今才是什么都没有了,也再没有家了。 第八十一章 终改变不了 毕竟长沙已逝,镇江且又渐离,只可叹这碧空万里,却容不下一个异空的孤魂。若是长久如此下去,又将是如何的悲凉,且又孑然一身。 林怀瑾紧紧地盯着摊铺上的早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那疲倦不堪的身体早已饿得面目非,而本就因病情反复的缘故又一直未怎么用食,如今被这香味诱导,自然移不开半分脚步。 “刚才那边有一群军阀迎面走过,不知是在搜查些什么?难道镇江又出大事了?” “好像不是,听说是长沙方面特意派遣过来寻找一个人,刚才来得仓促,现在应该大街小巷都贴满告示了。” 路边的两个小商贩四下不停张望,紧接着又津津有味地议论着刚才亲眼所见的怪事,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不过是百姓间随口一谈的闲言碎语,却恰巧被眼前的女子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后的林怀瑾心里不禁刹那燃起了一丝希望,似乎隐隐约约间已瞥见了张日山的高大身影,他依旧灿烂如初、俊美刚毅,犹如一个英雄传说,让人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其实距离自己出走不过才数十个时辰罢了,可他们却这么快便寻迹而来,想是马不停蹄、一夜未眠。原来在他们心中自己早已不是什么外人,而是甚似血肉骨亲的重要存在。 喜极而泣的她虽有些不敢置信,但仍忙不迭地急着上前相认,可是她依旧晚了一步,在听清了两个商贩接下去的言语后,却是苦笑着停滞了脚步。 “对了,我记得长沙城有位唱旦角的二爷,那身姿体态,真是一绝。” 二月红的名头竟有这么响亮吗?不过刚登台数月便已远传千里,她听此不由暗自得意,又耳闻另一人感慨地摇了摇头道:“听说他近几日便要娶亲了,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幸运。” 此话一出,悲从中来的林怀瑾气流急速上涌,许久尚未进食的胃又突然饿得不行,便不得不捂住肚子顺势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再一次埋头痛哭。 他应该是要娶丫头了吧,娶他的半生思念。 如今时机已经成熟,确实该是良辰美景奈何天,可铁门一别不过才一日罢了,为何竟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还记得书中二月红第一次见丫头,那时候她更小,瘦得像个小男孩儿,脸还没有碗大,本以为只是过路客罢了,却不想竟结下一世姻缘。 其实当年林怀瑾不过八岁时,父母为了奔波生计从而骨肉分离十几载,但瘦骨嶙峋的她没能遇见二月红这样的哥,只是在冷言冷语下顽强过活。 她本以为这阴差阳错的一生能依靠在二月红的怀里忘却前生的三千烦恼,可一切似乎都是上天注定,他们这一世虽有缘百年相聚,却是无分相携一生。 静默哭泣的林怀瑾已抽搐得头晕目眩,又仿佛感觉到脑袋上隐约传来了一股轻拍的力量,疑惑的她不禁擦着脸扬起了头,眼前猝不及防地呈现了一个白面馒头,她愣了愣,便是不顾一切地接过胡乱吞咽。 却不想那人见此也并不介意,竟又体贴入微地掏出了另一个热乎的馒头,在等她吃下之后,面前还适时地出现了一壶温水。 “谢谢你,好心人。”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便不由抬头仰望,阳光下的男子正淡雅地凝视着她,他的头发半遮眼睛,在与她视线交汇之时又突然移开了目光。 “小哥,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真的是你!”或许是由于他乡遇故知,林怀瑾的心情突然变得激动不已,可是面前的人只是波澜不惊地瞥了她一眼,随即便是朝着街头离去。 站稳而立的她撑着身体扫了扫张起灵仓促的脚步,心一横,不由大声地询问道:“小哥,你要去哪里?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 问话间也不待他答应便即刻亦步亦趋,生怕由此跟丢了人,而张起灵听此并未说话,只是我行我素地渐渐远走。 ……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就行到了东郊一处静谧的旷野山林。 或许是朝冷寒凉,枝丫干枯,此地的动物大部分都已无声无息地陷入了冬眠,林怀瑾下意识扫了扫手中的血红月季,心中立时生出了一个决定。 以后的自己终究是漂泊无定的,不如给它寻一个扎根的家,也不枉此行一趟,“小哥,你先等我一下。”她一边叫唤着前头的人,一边四下一望,终是选择了一棵高大常青的松柏树底,便立即开始行动。 也是时候该真正放下了,“二月红,你定要一生无忧,此生我亦无悔与你曾经相随。” 闷着声回头一瞧的张起灵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便直接扔过去一把小刀,她随之感激一笑,又蹲下亲手掘土移植后,才对着月季与蓝天许愿,她希望来生这里将是一片月季花海,并且二月必要一生红。 感慨的她终于释然地笑了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了开,或许在这山中深林,才是它真正的好去处。 一路寡言的张起灵见她已经处理妥当,于是继续带路向上攀登,没过多少时辰便到达了一个奇怪的山洞。 只见那荒草丛生处,下方的洞口朝上,里面隐约可见着五颜六色的古壁画争相出彩,而在下头不但不会感到压抑,还有一种冬暖花会开的错觉。 两人坐下之后,累得气喘吁吁的林怀瑾即刻枕着温和的石壁昏睡过去,一旁的张起灵见此索性去摘了些野果、又打了一只野兔后才归来。而他在生火烤熟之时,自己却并未食用,只是直接递给了林怀瑾。 “小哥,你人真好,我们一人一半。”林怀瑾浅笑着接过,腹内空空的她大口撕咬,终于饱餐了一顿,不过内心对此还是有些窘迫。 张起灵听言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在扫向她额头的伤疤后眉头一皱,竟突然站起身划破手心,又逐渐靠近她,接着径直把血液滴在了她的伤痕处。随着他血液的流淌,那伤疤逐渐消失不见,肌肤居然重新变成了洁白的一片。 闭着双眼的林怀瑾在一瞬间的不安下,只觉得一阵冰凉的触觉袭来,随后她不可思议地抚摸着额头,果真已消失殆尽。 退后几步的张起灵见此沉吟着点了点头,终于挤出了一句话,“青龙血液也有这种恢复的功能,这便是宿命的眷顾,也是使命。” 闻言后的林怀瑾微微怔了怔,只是认真地问道:“你自始至终穿越古今,难道真的一点不曾后悔?” “我没有别的选择。”张起灵决绝地斜视了她一眼,“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赶路。” 第八十二章 嫁给张启山 他这般的平静淡漠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而那一份安之若素则是在茕茕孑立的追寻下,早已磨练得随遇而安。这种毫不在意的目空一切看似无人能懂,但林怀瑾却是最明白不过的。 自从她莫名其妙地占据了这副不明不白的身体,便一直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迷局之中,命运早就随着墓穴的迎来送往而添上了部的未知符号。 一旁的张起灵顺手添了几把柴火,在火焰的映射下,通红的壁画栩栩如生,如所有的丹青妙笔相聚,是难得的时光荏苒之遇。 略感孤寂的林怀瑾抚住双膝凝视着外头的斜阳落日,这个时辰她实在是没有睡意的,但身在此处,便也无任何能够消遣的娱乐方式。 于是她不由偷偷地绕着洞穴装模作样地走动了一圈,最后依旧如心地停在了张起灵的面前,又仔细地打量着他背后用灰布包裹起来的黑金古刀,好奇的眼神随之却划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特别长,应该是自小苦练童子功的结果,那稳若泰山的极大力量在后来惊诧过许多的人,不过虽说如此,但可想而知其背后所受的痛苦肯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沉思着的林怀瑾只是愣愣地端视着面前打盹的人,他俊美的模样真是相当惹眼的存在,果然便如吴邪所言,张起灵的脸确实相当有特色,不是一个会淹没在人群中的人。 她倒觉得他的身上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深深地吸引着一切的外来之人,心脏竟也不由漏掉半拍。 就这么目色沉沉地注视了良久,直到斜躺着的张起灵突然翻身动弹了一下,林怀瑾才急速地跑回了自己的角落,又装作早已鼾声雷动的闭眼安静。 诚惶诚恐的她由此不动声色地倾听了许久,却未听闻到有其它的动静,又忍不住半睁开眼偷偷地往那旁扫了扫,可是张起灵仍然安睡着,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她见此无奈地撇了撇嘴,便也只能让自己强行入睡。 …… 夜深沉重,月影倾斜,此时洞内早已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两人虽相隔甚远,但或许是有小哥在的缘故,十分安心的林怀瑾依旧睡得很熟,一夜无梦。 直到翌日阳光落地,清晨未染时分,火焰仍然持续旺盛,但巳时睡醒的她睁开眼便敏锐地发现了张起灵并不在洞里。 她的内心一紧,半分迷糊也突然变得万分清醒,便是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洞外,随后不禁疑惑地大叫三声,“小哥,我还在这里,你去哪里了?我等你回来。” 可是山林里除了传来她空荡荡的嘹亮回声以外,并无任何人应答,“难道小哥,他自己便走了?”嘀咕着的林怀瑾有些失望地转身回洞,张起灵总是神出鬼没,其实这悄然无息的消失于他也很正常,只是可怜自己又变成了独自一人。 失落不已的她漫不经心地坐下思量等待了些许时日,终于相信了摆在眼前的事实,于是开始起身细心收拾东西,回过神的她闷闷不乐,这才注意到了洞壁上竟然留了几个小字,“天命所归,人己旧梦,一朝向前,莫要回头。” 又是几句不明不白的话语,而且地上还多了一块铁牌,林怀瑾捡起粗略打量,一眼便已认出那块令牌便是李侠如当初赠予她的战利品,可是不久前不小心弄丢,原来是被张起灵给顺走了。 她恍然如梦地摇了摇头,看来他的出现是有原因的,又品味着尚还炙热的食物,林怀瑾不由衷心地道:“希望下次再会,小哥你还能记得起我。” 在当时最困窘无助的时刻,是张起灵的到来让她重新精神振作,这份若有若无的轻声为伴其实也不知不觉地注入了许多的温暖,而那句最是难得同心人,便是形容他们的相识吧。 同心才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到对方的真实感受、且知微恙的变化,如果未来有机会,他们一定能因此成为知心好友。 不过现下不是思虑此事的时机,既然张起灵已经离开,林怀瑾便预备通过他留下的这个线索即刻去寻找李侠如。她记得此人的确不凡,就在那北固仅有的一次见面足以证明一切,便想着能不能因此解救林家之事。 …… 又是一段困乏的长途跋涉,等林怀瑾来到江西的都督府门外时,又是几日之后的事了。 眼前的李府同林府有些相似,虽同是军人之家,但都残留了江南的烟雨情调,显得格外的典雅婉约,甚至多了些女子的柔美情意。 扫过面前站列士兵的冷漠面孔,她直接上前掏出了令牌示意求见,那门人见此脸色惊骇一变,立即传唤了专门引入之人带着她往前厅而去。 此时聚精会神的的李侠如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焦头烂额的他有一大堆事务要去处理,而在得到下人的传话后,内心有些许诧异流出。 谁都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还是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林小姐找我,可是有事?”李侠如一向公事繁忙,对于小辈的会面他从来都是一语中的,也不屑于拐弯抹角。 闻言后的林怀瑾歉意地点了点头,表情也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直言不讳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而她在接过丫鬟刚冲泡的碧螺春后更是有些紧张不已,不过犹豫再三还是吐出了那些话,“不瞒你说,我是林家的人,我表哥林瑜他……” “对不起,这件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浅笑着的李侠如立即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言语,甚至一点情面都不曾残留。 他自然有自己的考虑,更不会傻到引火上身,且不谈身居高位的他不愿去管这等关乎性命担保的大事,就是算上隔墙有耳这一层也不能毫无遮掩的任她随口一说。 但林怀瑾听此不仅不慌忙,内心更是了然一笑,她十分清楚李侠如是何许人也,怎会这么容易便答应帮忙,不过事情总能存在转机,准备充分的她当然不愿失去这个唯一的机会。 虽然她对于林家人根本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自己已经占据了这具身体,便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挽救原主亲人的生命,“李都督,感谢的话我不怎么会说,我知道我们并无交情,但我可以为你所用,相信你也会考虑的。” 坚硬如铁的李侠如突地一愣,如果面前的女子是匍匐跪地,像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根本不为所动,可见聪明的人都清楚只有利益的交割才会让人心动。 在听到所用两个字时,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随即便是沉思着点了点头。欣喜若狂的林怀瑾立刻上前几步认真道谢,心里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不过是在权衡利弊,但是没有关系,反正自己一无所有,不在乎再失去什么。李侠如望向她的喜形于色,终于复杂地开了口,“这倒是可以,不过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这个算作交易的请求都是她刚才亲口许诺的,林怀瑾自然下意识地点头应答。 李侠如见此微微一笑,又才不急不缓地接着道:“据说你曾去过长沙城多次,恐怕那里的布防官张启山你应该不陌生吧?我想让你……代替我的女儿嫁给他。” 第八十三章 三支金钗现 深思熟虑的再三斟酌下,他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目地。这番不早不晚的话偏偏在此时脱口而出,不管如何来看,都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趁火打劫、居心叵测,可是他没有理由让自己的女儿受到任何人的摆布。 其实整个局面到达今天这般也是事出有因,他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所谓的逼迫总的来说都是上级多疑多思的结果,但就恰似这平常的小小决策却会造成其他人的困扰与悲剧。 不久前李侠如接到了上头的紧急通知,让他的女儿择吉日嫁给长沙城的布防官不得有误,当然长沙方面也同样收到了这份报告。 而南京指示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来是为了监视张启山最近的所作所为,顺便调查他是否私藏古墓资料。二则是为了牵制两方的势力,以防他们反心独大,割据称王。 但刚从法国游学回来的李烈儿受国外自由平等的熏陶,自是强烈反对这场精心策划的政治联姻,更坚决抵制他人施于己身的阴谋。 不过李侠如在听闻了张启山的事迹后倒是颇有几分欣赏他,只可惜李烈儿十分厌恶这场婚姻,他又总是护短的,便只得放弃了这个说合的想法。 他的女儿是温室的牡丹,必须由他本人来守候,而他也更希望李烈儿是因为真心所致去嫁人,尽管平凡一生,也好比卷入一场权力的纷争来得珍贵,甚至可能还会无辜成为牺牲品。 因此殚精竭虑的李侠如一直在策划其它的方法来解决这件联姻的大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怀瑾的突然到来也并不是刚好撞上了准点。 从他在北固山上第一次遇见这个胆大的女子时,便觉得她的机灵不失为一种遵从内心的本质,假若剖开这种本质,里面是有很多的计算与谋略的,如果再顺势稍加引导,便能成为可利用之人。 “我答应你,希望你也能说话算话。”林怀瑾轻笑一声,现在只要能救林家人于苦海之中,让她怎样行事都无所谓。 反正二月红已经娶亲丫头,然不顾的自己早就不再畏惧,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亲熟之人,这么算上来根本无妨。 闻言后的李侠如有些意外突生,疑心极重的他不禁揣测这种不问缘由,却又直接同意的心思是否对自己有利,如果到时候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太可笑了。 沉思着的他轻轻地皱了皱眉,又反向思考了一会儿才稍加理解。他的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当然要拼死相护,而林瑜也是林怀瑾唯一的亲人,她没理由对此不上心。 这样的解释推敲一下便觉得有些合理,但他也只是勉强接受了这句情由,因为那毫不在意的一口应允还是太过蹊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有些困惑之间,李侠如仍是已下定决心。常言道宁为玉碎不为瓦,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忖量,于是随即心有欢喜地亲自把林怀瑾带去了自家的另一处大院子。 “爹,你回来啦,我都等你许久了!”突然出屋的欢腾女子模样身材均是上等,声音又带着小女儿撒娇的腔调,十分惹人怜爱。她只是不满地拽住李侠如的胳膊,一句两句话逗得他合不拢嘴。 父女两人本就多年未见,一时间自然十分亲近,眼里便忘却了旁人的存在。直到两人又叙了几句旧语,李烈儿才对着后头的林怀瑾点了点头。 林怀瑾见此心下一动,这是怎样的一位女子,似乎一切美好的代名词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除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众星捧月,虽多了点小姐的性情,但那种能者高傲与周兮辰时常表现出的胡搅刁蛮却是不同。 “烈儿我忘了介绍,这位是林小姐,你必须好好地感谢她,过几天也是她将代你出嫁。”望着李烈儿疑惑不解的目光,李侠如立即欢笑着解释道,闻言后的李烈儿又才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即请人进里休憩片刻。 她的屋子也与平常女子的闺阁布置相似,不过见多识广的她非常懂得色彩搭配,每当放眼看过去时都会觉得很是舒适。又因为李侠如常常打扫的缘故,更有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温馨感。 进屋的三人相对而坐,李侠如这才把所有的事情一一清楚道来,说话间又顺势打开了旁边的几个大黑箱子。 那里面竟都是为了不久后嫁娶补办的预备嫁妆,其中琳琅满目,金银首饰更是多得不可估量,使人不得不感叹朱门酒肉臭。 可一旁的李烈儿只是淡然地瞥过了所有的物品,又见着林怀瑾惊讶的神色,不由傲然地瞪大了双眼,随之把自己旁边的绿色小盒子打了开。 而包装精美的小盒一经揭开,林怀瑾却是微微地愣了愣。 只见里头有三支金钗正规矩地平躺着,凭她的肉眼所见一定是二月红赎走丫头的女子陪葬品,她在长沙城打探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着落,原来它们早就流落异乡。 看两人的意思这也是送给自己的嫁妆,如此便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只是就算真正寻回了金钗,也找不到回当初的路了。 “爹,你找的这个姑娘靠谱吗?可真的不会露馅?”坐立不安的李烈儿抿了抿嘴,不由嚷嚷着质问几句,实则也是对林怀瑾能力的怀疑。 她自然不相信一个平常的小丫头能比得上她的博识,若是嫁过去之后被对方拆穿可是欺瞒上头的大罪,倘若又牵扯下来,势必整个家族都会受到影响。 李侠如笑了笑,在他的心里女儿当然是最厉害的,不过他仍旧以为林怀瑾也确实不是泛泛之辈,“你相信爹的眼光,爹不会害你。” 他都如此明言,李烈儿也不好对这件事情紧抓着不放,便是笑容满面地点头欢笑,又是几句甜言蜜语哄得李侠如心花怒放,竟换得自己能去城中溜达几圈的自由。 沉着脸的李侠如同她唠叨数语,又见她扮作男人的正经模样还是忍不住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等人走远后,他才回过头转身叮嘱道:“记住,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女李钧儿,而烈儿她是你的姐姐,千万懂得谨言慎行。” 林怀瑾听此点了点头,又再三确定林瑜已经安然无恙后,才答应住进了李府,闲暇的她只是苦等着一日复一日的飞逝时光,待数天过后,果然婚期如约而至。 第八十四章 她盛装出嫁 民国初期的政治变革是一场推翻封建制度的正义革命,但其实在初始时候对社会民风的改变并不太大。 当时的婚礼喜俗如同前清那般复杂繁琐,需要完整的六礼纳采,但他们的时间极其紧迫,自然不能依据以前的规定行事,便只是勉强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即刻进行婚嫁之礼。 而结婚这样喜庆的头等大事,在当今世人的眼里,自然皆认为凤冠霞帔更为合适。 不过为了象征新时代的意义,破除百姓间的守旧思潮,上局出于更新社会的考虑,预备替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西式婚礼,一开风气之先河,但又担心其中的形式太过大胆反而引起人们的抵触情绪,最后折中决定了采取中西合璧的方式。 在上头迅速做出抉择后,这场策划便算是完成了一半,又等婚讯的消息一经放出,五湖四海收到诚约的客人不禁都驻足前来观礼。 因此喜宴当日晨时便已鞭炮齐鸣,往来的万千宾客之间觥筹交错、笑逐颜开,李府上口的祥云之气竟也久久不曾散去。 席中得到邀请的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忙碌的李侠如一边迎接着源源不断的贵客,一边又听闻着各式各样的恭贺之语,不苟言笑的他也渐渐地绽开了笑容,忍不住多陪了几杯。 而府里的下人同样忙得不可开交,前杂后厨的人手加起来都远远不够支配。 但里屋一袭落地长裙的女子却显得尤其悠闲,她此时正在一众丫鬟的巧手下完成妆扮,暗淡的眼神也不由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那一脸无奈的女子涂抹的红唇如火如光,很是耀眼夺目,一件层层叠叠的清纱弥漫,满身洁白无瑕下,却增添了缀满软缎织的紫蓝郁金香与艳红的玫瑰拼镶,倒是浑然天成,美得不可方位。 从前以为的盛装出嫁终于梦想成真,但是对象却换成了另一个人,不知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不过好在二月红已经有了真心的依托,自己不用再替他担忧,至于这场做戏的婚礼,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吉时已到,请新娘出门拜别双亲。” 屋外的一句高声吆喝打断了她忧愁的思绪,一旁的小丫鬟听此没有任何停顿,立即抬手扶着她稳步往前门而去。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算得上是李府最为人多眼杂的一刻,不过除了少许的真心道贺以外,更多的则是不确其意的观望看戏。 不明所以的林怀瑾随着前头红衫引路人的步伐来到了大厅,这才装模作样地拜了三拜上头的高堂李侠如,又挤出了几滴晶莹剔透的眼泪。父女俩双双挥洒后不禁抱成一团,似乎有太多的难舍难离。 围观的不知情外人都被这情深意长感动得有些酸意萌发,上前劝止的更是不在少数。 等按照惯例拜谢完养育之恩、见谢过家中的重要长辈后竟占据了不少的工夫,因不能误了拜堂的时辰,她更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自行活动,只在繁忙间便即刻启程前往长沙。 真正坐上车之后,林怀瑾才呼了一口大气,幸好方才谨慎小心没有出现任何的错误。但一直四处张望的她始终都没能看到身为新郎的张启山,只是隐约觉察到了张副官的身影,不过来不及上前攀谈言说。 毕竟民国时期虽大力改革旧俗,但待迎的新娘还是不能直接抛头露面,必须等到了夫家过时之后,端庄的礼仪才能有稍微的松懈。 “你真的心甘情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吗?”一直打量她的李烈儿见她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由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天性好动的她最喜热闹,便央求能扮作新娘的贴身丫鬟前往送嫁,其实也并非只是如此,她那颗奇怪的心更是想亲眼目睹能得到自己亲爹欣赏的到底是何许人,但她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后悔。 且悔不当初,无可奈何。 林怀瑾轻轻地笑了笑,忍不住调侃一句,“这有何难,你也可以试一试。” 她看似嘴上功夫了得,但若是嫁给其他人肯定不会如此气定神闲,不过既然对象是张启山,那便另当别论了,曾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怎么说都用不着有任何担忧。 “你这人可真奇怪,事到临头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李烈儿听此白了她一眼,“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还是你根本早就爱慕上他?” 闻言后的林怀瑾摇头撇了撇嘴,即刻收敛了笑容不再说话,她装作闭目养神的模样沉睡过去,其实是心脏处不知为何突然传来了一阵隐隐作痛。 李烈儿本还欲语还休,但已无人再同她搭话,闷声的她气结地扫了扫面前无趣的几人,便立刻决定还是下去同李侠如搭乘同一辆汽车作伴。 …… 几日之后,吹吹打打的一大队出行人马如期而至。彼时长沙城依旧是从前的模样,不过林怀瑾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在城百姓的好奇簇拥下,前头的张副官先行一步,又径直打开了稍后处新娘的车门,按照规定,他们必须换乘专门的婚庆马车前往张府。 此刻典礼已经进行到了一定的阶段,但一直不曾露面的张启山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其实他本就十分抗拒这场阴谋大婚,不过因受到上头的挟制,不得不假意顺从。 而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张日山一定会然代劳。比如这次的男方迎亲便是他一人带着张家亲兵前去江西替迎,因此那些在场却无所闻的人皆以为他便是布防官张启山本人,竟纷纷朝他贺喜。 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低头一瞥的张日山不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连背熟的喜词也一并忘得一干二净。但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失态的他只能窘迫地随口言语了几句,不过一直都没有回过神来。 面前的女子分明就是他们寻找了许久的失踪人口,镇江、长沙,里里外外好几层人至今仍旧没有放弃追查,可都没有任何的结果。如今又以这样的方式再遇,他差点便脱口而出,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一时之快。 待新人登上马车之后,轰动一时的迎亲之行自然要围绕着长沙城大肆流转。 心不在焉的张日山一路上欲言又止,但又不能正大光明的直接交流,便只是回头扫了扫淡然处之的女子,对她的这番表现实在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城中如此热闹,便少不了眼尖之人的存在,里面除了几位疑惑的议论百姓外,边摊上用食的陈皮也目光炯炯地望向了众星捧月的新娘,他在思考之间脸色不停变化,终是一拍脑袋欣喜若狂地朝着红府跑去。 早前的张府也准备好了一切,喜宴、人手多不胜数,甚至是尚未普及的留声机也比比皆是,那清脆的歌声激扬地流传到了每个角落,但在张灯结彩的艳红之下,乃是然的无奈与抵触。 不过人生本就不会一帆风顺,在天下的面前,张启山做不得二爷。 尚在途中的队车马又围绕长沙城行了两圈,直到吉时不可误,才转向而离。等车马都到达了张府时,姗姗来迟的新郎终于露了一面。 目光平常的他虽在西装革履的映衬下英气逼人,但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悦的痕迹。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扫过张日山比划的异样眼光后,不禁疑惑地随之望去,可就算是做足了几手准备的他也大大变了颜色。 在一刹那的惊讶间,他的心里突然有丝喜悦横生,可又被更多的复杂所代替。纵然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他要娶的女子真的是心里的人,虽明知是逢场作戏,但皱着眉头的他嘴角仍不由轻轻勾起。 两人目光交汇,其意味不言而喻。而此时南京方面的代表还在宴席中入微观察,他当然只能继续佯装,当然也愿意如同从前那般,配合她演好这出戏。 “嫂子你好,初次拜访,今天我老八也来讨个喜。”一脸喜悦的齐铁嘴并未察言观色,只是嘴里喃喃道着祝语,接着又伸出双手,想得个吉祥的喜庆钱。 不过当他微扬的目光触及到眼前的新娘后,同样变得惊诧万分、慌乱不语。林怀瑾见此小心翼翼地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一定要稍安勿躁,而旁边的丫鬟立即上前打发封喜,呆愣的他才由此退后了几步。 其间除了心知肚明的几人之外,竟还有一人更为惊愕,当然也可以说是热切激动。 “既然宾客已经到齐,那便开始吧。”心思翻涌的李侠如微笑着对下面的来宾大声宣扬,他当然没能错过几人的神色转变,但木已成舟,不管如何都只能继续主持下去。 “慢着!大家先等会儿,我有件事情……宣布。”人海之中突然出现的一句话打断了接下去的正常进行,所有的人闻言一动,皆是好奇地望向了那头说话之人。 第八十五章 从前的渊源 随着体目光的快速聚集,只见不远处一身喜红的女子不卑不亢地走近了堂中央,她蓬松的金黄短发飘逸可人,腰间系着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粉裙,耀眼得甚至可以说是掩盖了新娘的光芒。 不明觉厉的林怀瑾在看清了上前的来人竟是李烈儿时,突地一惊,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即刻望向李侠如拼命地不停使眼色,可李侠如却是忧虑地摇了摇头,对此更丝毫不知情。 不等两人思索清楚各自的说辞,冲动的李烈儿已经挣脱了丫鬟的束缚,接而大气磅礴地朝着下面的人道:“其实我才是今天的新娘,刚才只是与大家开个玩笑罢了。” 她这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观礼的人听此皆是纷纷嚷嚷、追根究底,质疑问难由此声势浩大。在吵闹与议论之中,许多不怀好意的人更是突变得无比兴奋,都想要把这场好戏看透。 此时的喜堂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闹堂,任谁都稳定不住喧哗的人声。南京的代表严于帆见到这样的局面气上心头,脸上生出的黑雾之气更甚,对李侠如的语气也不再客气,“李都督,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李侠如一时半会儿确实不明其意,又急需应付这么突兀的意外,倒说不出个条理清晰的所以然来。暗自捏了把冷汗的林怀瑾立即帮腔道:“爹,现在婚闹还不是时辰,快打发喜钱让她先退下吧。” 待她表明身份的声言之后,下头的人终于逐渐了然,便也安静了些许,只是继续等待后话的发展。 而里面少部分沉不住气的人皆是适时指责此女子的行为不合时宜,失了分寸,不过仍有更多的人对她的说法不屑一顾,欲掀起更大的风波。 稳定了心绪的李侠如内心极其恼怒李烈儿此刻的胡闹,不禁沉声道:“你快过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爹,我并没有疯,我是你的女儿,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代表了什么。”李烈儿头也不回地又上前了几步,努力忽略掉耳边的一切喧哗,只是怔怔地望着张启山,眼眶一刹那竟有了些湿润,“你,还记得我吗?” 闻言后的张启山轻蹙了下眉,随之偏头思索许久,可对眼前的女子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他向来观察敏锐,女子的相貌又如此不凡,如果真的见过应该会有记忆,但回忆里居然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念完李之仪的上半阕诗词,失望的李烈儿苦笑了一声,接着又无不激动地道:“长江,我们曾在长江结缘。” 顺着她一句一句的引导话语,木讷的张启山突然遥想起当年之事,算是有了点眉目与猜想。 其实自从扎根长沙城之后,他不曾再去过长江的临近城市,更不敢翻开旧时的伤疤。不过虽说如此,但在从前的记忆中,他确实有过一次意外,那是他所能想起的摧毁一切希望的源头。 几年前的他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一直久居在自己的东北故土,机灵不失顽皮地随同亲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也是他最为幸福的日子。 不过一触即发的战火没能让他们安生下去,他的老爹早就预感到形势大为不妙,便先把女眷送到了长沙的岳父岳母家里,自己则打点营盘细软,准备和儿子以及几个伙计等船,顺长江下去。 但他们没有等到船,日本人却先打了过来,一行人随后被困在了辽省之间的乡村里,他的老爹在包围圈的机关枪扫射下死亡,他与伙计也进了集中营。 而进了这种地方就意味着要被带到黑龙江挖煤矿去,那是永无出头之日,必死无疑,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几日几日的对外观察,苦思冥想的他敏感地发现了其中的契机,在毒死肢解狼狗且顺利挖掘了深坑后,总算有了逃跑的计谋。又因老天感应的一场一天一夜的暴雨毫不停歇,他们终于开始了出逃计划。 “求求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离开。”正在算计时辰的张启山闻言望去,营中深暗处是一位年纪较轻的隽秀小伙,他依稀记得他也是不久前同时被逮捕的人,看穿着似乎还是一位贵公子,不知为何竟突然生出了恻隐之心。 不过伙计们都不太同意带那人一起走,因为她的身都是显而易见的血口,这样一来无疑凭空多了个累赘负担,更提高了成功的风险。可张启山年轻气盛,偏偏在走的那天顺带救了她。 但她的伤势太过严重,每一次的剧烈走动都会血口崩裂,人高马大的张启山见此不由扛起她快行急奔,幸而几人终于到达了墓顶。 他们由此在古墓里待了两天,直到躲过日本猎狗追查的一劫后,散去的几人才分道扬镳,而当时的张启山也真的没有想过那可怜的少年竟是一位女子。 “我一直都在到处寻找你,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感谢你的缘故。”李烈儿的声音有了一丝忧伤,当年的她年少无知又对外界太过执着热血,一直不听到处征战的李侠如叮嘱,可没想到第一次出门便遇了难。 在集中营时她曾逃跑过一次,差点就被刺刀捅死,本欲同归于尽殊死搏斗,谁知道上天却好巧不巧地给了她希望重生。也是从那之后,她的心中就住了一位大英雄,可万水千山遍寻不得,如今竟还差点错过。 “事情如果真是她说的这样,那婚礼也没必要再办下去了。”严于帆可不乐意再听这些哭哭啼啼的叙旧故事,他直接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外头便进来了许多士兵。 院中的所有人见此皆是惊惧四起,观望热闹的百姓更是吓得躲在了旁边瑟瑟发抖,还未感叹完的齐铁嘴也大叫了一声,接着紧紧地抓住了随之剑拔弩张的张日山。 第八十六章 婚礼小插曲 他这一番召集人马的动作很明显是想要对违反命令的人就地正法,此事可能之前便已经预谋好,但在场的谁又真的会懦弱无能,任凭这众目睽睽的欺辱上演。 在这种对立的形式下,只要三方的领头有一人发话,情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如若交涉顺利,停战熄火不过一念之间,一旦失败恐怕是刀光剑影,甚至在场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都会受到牵连死亡。 深思熟虑的张启山自然明白这个深刻的道理,但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又一手搂过林怀瑾的腰身,让她躲在自己的背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张启山娶亲还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他的话挑得很明白,尖锐清晰,甚至隐含着不屑的嘲弄,严于帆听此冷哼了一声,变得更加不悦,“佛爷说笑了,李都督是一种欺骗行为,恐怕这由不得你作主。” 此言一出,下头整装待发的士兵变得更加慌急,不知是谁竟还趁乱放了一枪,却是无意中击伤了一位百姓。其余人闻声立时传来了一阵尖叫,皆是失控地抱头逃窜,后悔当时冲动参加的居然是一场鸿门宴。 惊异的张日山立即拖着齐铁嘴奔过去查看,那受伤之人疼痛难忍,躺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神色不显的张启山也变得怒火中烧,“严代表无故伤我长沙百姓,你作何解释、又怎么赔罪?” 严于帆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那人手臂上涌出的鲜血,“擦枪走火常有的事,在军营里长大的人何苦对此纠结为难?” 好一句低劣的话语,竟然这样便想撇得一干二净,若不是那人只是擦伤并无大碍,张启山一定让他以命抵命。 敏锐的他扫过体张狂的士兵,只一眼便判别出了其中的始作俑者,随即一枪过去直接废掉他一条腿。伤他百姓者,无论是谁,都必死无疑,这一次算是手下留情了。 “各位安静听我一言,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侠如的心中确实有其他的打算,但计划之事时辰未到,不能贸然行动。 因此他绝对不会眼睁睁地望着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于是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上前解释道:“我本就有两个女儿,这是我的小女李钧儿,族谱上记得明明白白,上头也没指定点名要谁。” 李家的族火世代相传向来严格,除了嫡亲,连六亲都不能入。所以在他抬出了族谱之后,异议的人很明显少了许多,不久又在张日山的高声稳定下,惊魂未定的一众人终于不再惶恐惧骇。 愣了愣的林怀瑾也不由赞他一句好计谋,一箭双雕,既让人无错可挑,还趁机赚得一把民心,原来李侠如这几日神龙不见首尾一直忙活的就是这件事情,果真是深谋远虑。 不过由此来看,有些疑虑重重的问题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家族的谱字是身份的象征,只要入写便不能退出,可如果她自始自终都是林家人,那李家族谱上一定查无可寻。而换族可谓是天大的事,除却婚嫁以外,几乎不能实现,就算是被逐出家门也断然不会再有续写的机会。 他的这句话除了让林怀瑾陷入了沉思,也顺利让严于帆骑虎难下,“李都督果然棋高一着,我自愧不如。” 此时他的嚣张气焰瞬间降下去不少,脸上是歉意的微笑,只恨自己逞一时之快,没想到却被钻了文字的空隙,本来早就做好的准备部破败,如此一来,倒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并且这里的百姓又为他的人所伤,他自然没有脸面继续留下,于是不再多话,直接拂袖而去。 站立的几人见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旁欢喜的齐铁嘴忍不住几步上前,“小瑾,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特别是二爷。” 林怀瑾听此扯出了一个微笑,又反常地握住他的手,心中既痛又暖,竟说不出一句话。 “爹,我后悔了,能不能让我嫁给张启山。”依然沉浸在自己往事中的李烈儿没等回过神的几人叙旧,不禁一字一句地对着李侠如要求道。 闻言后的李侠如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可不管如何,对这个任性妄为的女儿都实在下不去手。明明是自己当初一口拒绝的婚事,如今已经板上钉钉又想要回头,哪有那么容易? 惊愕的林怀瑾脸上同样也是一阵红一阵白,敢情这李烈儿与张启山是旧识,又是如此情深意长、非君莫属的模样。若是当时摊开话早说清楚自己就不用掺和进来淌浑水了,还正好能成一段姻缘。 可如今自己却是尴尬地夹在了中间,退婚是一个笑话,不退婚又是另一个笑柄。 “佛爷好福气,我看你不如考虑一下,反正又不亏。”一脸笑意的齐铁嘴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忘调侃一句,他顺势拱手道喜,在张启山的横眉竖眼下,不由干笑了几声,立即噤声不言。 而除了怪异的几人之外,旁人见此更是笑面如花,有的百姓还高声建议张启山不用犹豫,直接一齐娶进张府,能同时拥有两个美娇娘何乐而不为。 “要不你……”傻笑着的林怀瑾退亲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却听得张启山突然言语道:“张某是无心之人,顾不上什么夫人。” 他坚定地拽过了一旁的林怀瑾示意自己的选择,其中的言外之意十分明确,他只要一个夫人即可,其余的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林怀瑾被他突如其来的的动作惊吓,内心竟是一动,眼神不禁有些心虚地漂浮不定。呆愣的李烈儿不甘心地摇了摇头,见此正欲言语些什么,但却没有机会再说出来。 狠下心的李侠如发觉场面越演越烈,便趁她不注意立刻举起手刀朝她的后脑袭去。一旁的小葵也很机灵,立即示意自己带人上楼休息,李侠如担忧地点了点头,也随之而去。 就这一时半会儿间,人也散去了不少,因为没有了哄闹的打扰,接下来的场面更是好转了太多。 第八十七章 二爷当场现 一切事宜都顺利回到了正轨,似乎只待最终的完美结束。此次当局更是下了血本,除却明面上的稀奇玩意,还有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西方礼仪也部显现出来,企图由此渗透人心。 为了模仿教堂的庄严肃穆,他们早先便在请柬上对来宾定了规矩与要求,心有奇怪的众人见此都明白地配合着静谧无声,只盼望这场婚礼能尽快地朝着正常的模式进行下去。 缓过劲的林怀瑾心中不安地接过了不远处丫鬟的捧花,又按照步骤挽着张启山的胳膊,随后他们几步走近正对上头的两位证婚者,皆是紧紧地注视着面前的喜堂。 今日的证婚者除了自告奋勇的齐铁嘴以外,还特意邀请了长沙城著名的传教士穆拉德前来见证这场喜讯,以示改革婚丧习俗的决心。 异常活跃的齐铁嘴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只是郑重其事地对着下面清叫两句安静,便开始念道:“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这缓缓而坚韧的语声击打着在场所有人的内心,更让等待宣誓的两人思绪混乱,各怀心事。 等他声情并茂地朗诵完婚约的致词之后,一旁等候多时的穆拉德紧随着上前一步,接着便是环手抱胸絮叨一阵上帝阿门以及圣经里的嘱咐话语。 最后才用一口流利的中文问道:“李钧儿,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犹豫不决的林怀瑾顿了顿,这份誓言太过沉重,就算明知是做戏都恐怕担当不起。可扫过面前所有人投来的希冀目光,她还是下定决心咬了咬牙,不过话还未说出口,却被外头突如其来的喧闹所打断。 里头竖耳倾听的众人也隐约闻到门外确实有些争吵传来,没想到等那些喧哗声过后,竟闯入了一个人。 “佛爷,我听陈皮说瑾儿找到了。”那人急促的一声高喊由远及近,殷切的林怀瑾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随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头眺望,却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不过短短数日未见罢了,面前的男子整个人都似乎瘦了一大圈,他本就轻盈的身形已宛若一阵会随时飞散的轻风,体态更是羸弱得不忍直视。而那额头上的厚重纱布也还未摘除,不知是于何时受的伤。 一口气说完的二月红是在陈皮欢腾的叙说下马不停蹄地奔到了张府,气喘吁吁的他见此欣喜得双目一红,径直快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嘶哑地道:“瑾儿,我好想你。” 他并没有别的煽情话语,但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林怀瑾心头越发疼痛难忍,手中的捧花也立时掉地,只是呆愣着不知所措。贪恋这份温暖的她手指逐渐变冷僵硬,一腔热烈更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刻她等待了太久、太久,从前是那般的希冀,如今还是那般的不舍,可现在只能佯装着丁点不在意地推开他,“二爷,请注意影响。” “瑾儿你别生气,那我们回家再慢慢说。”语气温柔的二月红似乎并不清楚眼前的形式,或者这若无其事的模样都是在装傻充愣,他只是如获至宝地牵起她的手,随之便要往外头离去。 底下的人见此重新轰动起来,刚才的余波未平,另一波竟又荡起。 抢亲这种习俗从古至今汉族都向来罕见,如今有所目睹,自然不会轻易消歇。甚至有眼尖的百姓认出她就是曾经与二月红出双入对的女子,不由引起了更大的众所分谈,质疑声也突生四起。 神色莫名的张启山即刻稳定住越演越烈的情势,却并未多话言语。 他知道二爷要做的事情自己阻止不了,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而林怀瑾的选择他也早就不期待了。就算是一场戏,她都舍不得让二月红伤痛一丝一毫,何况还是此时此刻的半真半假。 “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林怀瑾的一句话还未道出完,却突然发现了人群那头冒出的一个小小身影,不由决绝地甩开他的手,“二爷这是要抢亲吗?但带着自己的夫人前来不太合适吧。” 闻言后的知情几人心思各异,脸色皆有诧异变化,又是仔细一看,果然通身绿色的丫头正在外围不停张望,苦涩的她绝望地摇了摇头,嘴里只是喃喃细语,“二爷,今天是佛爷与林姑娘的大喜之日,求你别再闹了。” 今日大街小巷都在传说张启山的风光大娶,街头路过的丫头早已有了不详的预感,她的内心深处只企盼二月红千万不要来此扰乱,可是自己终究是错了。 以前她以为不管怎样他都会重新振作,可自从林怀瑾在红府无缘无故地消失之后,茶饭不思的他便神思恍惚,从未正眼相望,甚至欢喜一分。 “瑾儿,你先听我解释。”二月红听言只是淡淡地往外不偏不倚地瞥了一眼,仍旧惶急地想要讲清楚个中的误会。 可大步向前的他正欲言语,却敏锐地发现了她空空如也的右手腕,不由颤抖着声问道:“那个镯子呢?就是我送你的信物,它在哪?” 林怀瑾不敢看他,只是缓缓地背过身去,“二月红,自从金钗出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其实那玉镯丢了也好,在它埋葬以后,我的心也就跟着死去了。” 心如刀割的二月红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可林怀瑾没等他再继续说话,只是对着穆拉德清晰地道:“我愿意。” 说话间她又黯然神伤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只是仰头欲倒回眼眶里的湿润,并且一直不曾回头。而心急如焚的二月红听此突地咳嗽不止,只觉得喉咙腥甜,一口老血竟喷涌而至。 第八十八章 仪式终结束 他的一颗心受急火一攻是说不出的泛疼与麻木,与林怀瑾亲口所述的冷言冷语相比,这段日子的寻寻觅觅都算不得什么。那嘴角残留的血液无比鲜红,可失去斗雪红,他却再不能红下去了,哪怕是在二月。 慌急的丫头见此惊呼一声,接着不管不顾地几大步推搡过人群跑去扶住半躬着身子的他,大惊失色的齐铁嘴也急忙上前查看,他凝重的面色纠结复杂,虽说在把完脉之后稍微好了些许,但仍旧十分愁思。 焦急万分的林怀瑾见此脸色差到极致,同样不受控制地跑近了那旁,可最终仍是悲痛的停滞不前。她再怎么不顾一切,都明白此刻的不合时宜,况且暗处不知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监视观察,只等拿住他们的把柄。 二月红意料之中的没能等到那份关切,悲不自胜的他拂去了身旁的手,只是艰难地转过身,随之目光炯炯地望向她,“瑾儿,院中的月季都过活了,你随我回去看一看好不好?” 林怀瑾闻言却始终不敢望向他半分,只是眼神闪躲地摇了摇头。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念红府的一草一木,可是她不会回去,也不能回去。毕竟红府已经存在一位女主人,她的回归又能代表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世人传递这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吗? 二月红苦笑一声,他始终不明白两人茶楼一别后为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呵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心上情,却抵不过残酷的距离。 可他至今为止都未明白她的怪异究竟来自哪里,人走茶凉,他等到的只有残败的月季与满地的碎片。此刻终究多说无益,一切强扭的瓜都不甜,今日的他是带不走她了。 而只要是她选择认定的,他便会听言成,“希望你一直平安快乐,祝你与佛瓜瓞延绵。”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脱口所说的竟是瓜瓞延绵这个大有深意的成语,这是祝颂子孙、繁衍不息的吉利话,对于两人来说,也是最为讽刺的话。 按照草鬼婆的说法,她与张启山情蛊相连接或者解除都是改变不了的永远,并且东木寨的青衣又再次警示与强调过一生不圆满的含义。 不过此刻君已娶,她也另嫁,两人也该圆满了。 说完后的二月红微笑示意,仿佛来此只是给予祝福罢了,更无人知晓他的离别堪悲。 在齐铁嘴的搀扶下,转身而走的他悲从中来,林怀瑾见此心口堵塞,下意识张口欲唤,最后却只是轻轻地道:“二爷,朝起暮歇,注意身体。” 朝朝暮暮如一日,朝思暮想念一人,这是他们曾经约定的作息规律,可以后永远都不会再重聚了。 记得平日里林怀瑾总是晨时贪睡,二月红便每日都会准时唤她起床吊嗓,而二月红则是彻夜不归的次数较多,或是于墓中,或是于密室,更多时间林怀瑾是无法陪他的,便与他定下约定,希望双方都能尽量遵循。 “我的身体就不劳张夫人挂心了。”二月红愣了愣,从前的回忆又一次涌上心头,但他却只是淡然地道了一句,又最后憔悴地瞥了她两眼,随即径直出了张府,后面的丫头见此也赶紧欢喜地跟了上去。 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努力表现得很平和,但那双颤抖的手却骗不了任何人。 林怀瑾仔细地凝视着那悲戚离开的映像忍不住捂紧脸部,企图遮盖住那些奔涌而出的泪水,模糊的眼眶只见着一张突然递过来的手帕,她这才接过胡乱地擦了擦泪,但仍旧心疼得无以复加。 张启山见此鬼使神差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只道此时的安慰不需言语,静谧最好。而尴尬立于上头的穆拉德扫了扫底下的百姓,只得无奈地挤了挤眉。 似懂非懂的他自然看清了这一切,毕竟他作为神父曾在自己的国家主持过许多的婚礼,都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便有些试探地摇了摇头问道:“你们,还继续吗?” 闻言后的林怀瑾呆愣数秒,又扬起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大局上来讲,这种情势下绝对不能有任何不利的变化,况且她的心都走了,完不完成进行的仪式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张启山不由目光微变,面对着神伤的女子,许久才状似无意地拉起她的右手说:“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其实看似他说得淡然敷衍,可已是内心最大的真诚许诺。惊恐的林怀瑾不禁认真地打量着他,心下突地有些隐隐担忧,且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作为是不是真的错了,更惧怕此后会击伤两人心。 “新娘新郎互相发誓毕接受了戒指,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上帝将你们结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十分严肃的穆拉德郑重声明之后,又左右拉起两人的手道出了礼成的最后步骤,“我已见证你们互相发誓爱对方,我感到万分喜悦向在坐各位宣布你们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他的言语刚落,不止是莫名惊诧的两人,群众中更是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唏嘘声。他们在以前的婚礼中都从未见过这样的仪式,一时间众人皆是东张西望,心中有些难以接受,又有丁点期许能得之一见的矛盾存在。 张启山也是狠狠地愣了良久,他望向低垂着充耳未闻的林怀瑾眼神迷离,心里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他仍旧轻快地笑了笑,又并未应答些什么,只是仔细地牵起了她的手,便是直接往楼上而去。 一路走过,二楼还是从前的那般模样,不过这一次却到处贴满了双喜,比起以往单调的格局,倒显得更有些人味。心中异样的两人并肩穿过长廊,张启山则径直带她留在了小葵布置的喜房里。 第八十九章 假想的情敌 这间精心设计的喜房便是他一直以来的长居卧室,在那份宽阔广博的恬静下,无处不飘逸着喜跃蓬勃的气息。其中的色调又以大红为主,入眼则突彩明亮,光润有泽。 远处望去,木桌上竟准备了一大捧温馨自然的粉红玫瑰,那散发出的浪漫清香扑面而来,令人十分向往瞩目。更惊喜的还是放置在窗前的许多团簇状葱绿花草,它自发成长间的生机勃勃象征着奋发之春的寻常意义。 这种特殊的搭配不仅会使人焕然一新,而且对于视觉的冲击起到了有效的缓解作用。 “你先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张启山面对着她的愁眉苦眼随之也不经意地蹙了蹙眉,心中有数却知不可劝导。 毕竟如今的这种情况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好时机,他此刻心中又添大事,更是愁绪繁多,不过还是思索着劝告了两句,“其实你该听二爷解释,无论你们是因为什么误会。” 盯着窗外的林怀瑾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只是紧紧地握住掌中的三支金钗,手心早已泛红疼痛。刚才那抹落寂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二月红苍凉的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痛楚,可为何他却娶了丫头? 眼中有一丝泪珠闪动,她不由冷不丁地道:“那又能怎样,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与我可还能回到从前?” 这清悠的语气如飞雨细细飘过,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有些让人猝不及防的心疼。而历史是改变不了的,自己这虚假的人很快便会随着故事的进程消失殆尽,彻底磨灭留下的所有痕迹。 张启山听此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嘴上已无话可说。他们的事情终归是双方的矛盾,自己本不该插手,可却因这一场排斥的婚事无故参与了进来,其中的关系又如同线索环环相扣,让人不得不深入其中。 初前他在同意接受上头安排的亲事之后,心中其实有太多的无奈,可当出现在张府的是那灯火阑珊人时,内里触动的情感突然不受控制般袭来,竟也想过有此一人足矣,不过这样的缘分可遇不可求,万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况且此时外头不知还有多少人正在费尽心思的收集证据,而前来试探他的严于帆又并未走远,不谈自己的个人安危与情感的变化,更重要的是维护岌岌可危的长沙城,它已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如今的一切事情都乱成了一锅粥,百姓的生命又受到严重的威胁,这个赌注他实在是下不起,也不敢下。 沉默不语的两人皆是心事重重且又相对无言,发愣的林怀瑾木讷地站立在一旁扯出微笑,脑袋竟突然有了种晃荡的感觉。她立即扶住床沿强作镇定,却又是一阵晕眩传来,便不受自身把控地往一旁倒去。 眼疾手快的张启山见此惊吓乱扫,即刻便上前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手又反身扣住她将快被撞击的脑袋,可由于她向外的力量过大,倒引得两人惯而斜躺直下,落地之时,她则整个人往他的怀里扑去。 “佛爷,下面的来宾都已招待开席,不知你何时……”进门的张日山半路言语报告未完,却突然发现了眼前的怪异一幕,便是连忙捂住双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急匆匆往下而去。 倒地的两人此时正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张启山的双手依旧小心翼翼地护住她的身体,竟未顾得上自己分毫。 其实这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可从远处的角度来看,两人确像是紧紧地环抱在了一起,中间似乎还有太多不可名状的亲昵举动。 反应过来的林怀瑾率先干笑了几声,又挣扎着起身甩了甩迷蒙的脑袋,可却仍旧未有半分清醒。不知为何,近几日的她总是困乏得厉害,时不时就会有一种疲倦的感觉警示,想来是烦杂的思绪混乱过多伤了身心的缘故。 张启山也随之拍了拍衣裳的灰尘,表面上并未有任何异常的状态,内心却有丝小小的触动,“这些天你先在我这里休息,等隔几日风头过了再迁去原住的屋子。” 说话间他只是急速地往楼下而去,企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但似乎这种状况更加明显了几分。 等他离开后林怀瑾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内心也突地多了几分愁绪,只祈求那些隐约的猜测千万别成真,因为这份情她实在是受不起。 躺在床上的她仍旧浮想联翩,但不适的身体让她来不及顾虑其他,不过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微眠起来。等傍晚张启山上来之时,她早已进入了梦乡。轻笑着的他便仔细地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己则坐在了一旁的桌上处理文件。 …… 等迷蒙的她再次起身时已是翌日的早晨,阳光初升,百鸟齐鸣,似乎春天将要来临那般。揉着眼的她一跃而起后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怔怔地望向窗外的盎然,不由变得更加懵懂。 除了刚来到这里的有段特殊时间,她从未如此长久嗜睡,一瞬间除了奇怪以外,倒是多了些饥饿感。于是不由呆愣地嗅着弥漫的饭香顺之而走,却突然听到了楼下传来的一阵欢笑女声。 疑惑的她紧接着小跑一望,目视之处,更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下头笑语嫣然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昨日被李侠如打昏的闹事者李烈儿,她一直在屋内不安分地走走停停,一句两句的幽默风趣又连篇如珠,倒是为诺大的客厅带来了格外的欢乐气氛。 按照昨日的情况来看,李烈儿对张启山有严重的感情倾向,李侠如又对她十分纵容,这种情形应该是他最终同意之后的意思。 不过如此是否太过不妥,毕竟婚礼上的事情众人都亲眼目睹,如果她无名无分地留在陌生的长沙城,百姓间不知又会生出怎么的传言,但她显然多虑了。 “你起来了,用点早饭吧。”正在看报的张启山不经意间发现了楼上目色空洞的女子,抬头的眼神瞬间便顿了顿,但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不同。 而李烈儿则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仍旧自顾自地多言多语,似乎不太乐意她的到来。不过林怀瑾对她的态度并无所谓,只是直接坐在了沙发中央,又小心地揉了揉太阳穴。 “夫人,这是佛爷早就吩咐备好的。”一旁的小葵见此即刻递给了她一杯清茶,因两人相处过几日的熟稔原因,虽也清楚她的习惯品行,却不由调侃一句。 这句话在旁人的耳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可李烈儿听此脸色更加难看,便是不悦地纠正道:“小葵,昨天只是一个意外,我才是真正的夫人。别人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身为张家多年的仆人难道还不明白吗?” 闻言后的小葵愣了愣,再不敢多言半句。毕竟昨日之事她确实在场,但下六亲之礼、结秦晋之好的明明是李钧儿的名字,于是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朝着张启山眺望而去,有些害怕因自己的口无遮拦惹恼几人。 但低垂着头的张启山一直未有言语,更无心同她计较,只是上前拉住了林怀瑾的衣袖,“走吧,我找你有事。” 第九十章 阴谋再次现 还未有所准备的林怀瑾一口茶水便顺而喷吐,眼神又不自然地一转,终于忍住了怒意。 这张启山不会是故意作戏吧,可自己一口白粥都还没喝到,如果真要配合怎么说也得是在吃饱喝足之后才行,不满的她暗暗地腹诽了几句,一旁的小葵忙拿出手巾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不禁偷偷一笑。 毫无防备的张启山见此同样嘴角上扬,可却并未放开她,只是紧紧地拉住她便要往楼上而去。 眼见着这样的一幕场景,怒火攻心的李烈儿更是反感多余的女子,她并不清楚两人已是故知,不禁生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倒是有些烦恼李侠如引狼入室的行为。 虽说她当时也有意向找一位替身,但那是因为不知情另一方到底是谁的缘故,如今已经了解清楚,便再也不会放手错过了。 她一向强势过人,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属于自己的一切被别人心安理得的占有,气性逐渐更甚,“夫君,你们能有什么好说的?她只是李府雇佣的一个丫鬟。” 这一句嘲讽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不过,但闻言后的张启山依旧没有回应,只是直接带着林怀瑾到了二楼的书房,接着又打开了密室的门。 里头的东西还是如从前那般整洁清冷,相对而言摆放的位置也并未有所变化,但由于上次的教训,其实大部分地下之物都已被转移到了更安的地方,而明面上留下来的只有不值钱的小物件以及可以随时携带走的重要物品。 沉默不语的张启山进门后径直轻敲东墙打开了其中的一格密箱,随即便掏出了里头收集的古墓资料,而林怀瑾则随处转悠查看,又顺手拿起了台桌旁的一张泛黄报纸。 但在仔细阅读后却是目光微沉,不由颤抖着手翻来了其中一张关于血液的报告。 一旁的张启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心里莫名地突然一动,有些预感不好。 果然林怀瑾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这里面的东西确实让她惊诧不已,自己竟然被他怀疑了那么久,难道当初的信任都是假象?便不由脱口质问:“你调查我?” 怔了两秒的张启山也不犹豫,点了点头后却是步步逼近,“就事论事,这上面写得很清楚,还记得第一次宁远村会面时有人指证你的杀人事件,后来我开棺验过尸,那上面确实有你的指纹,不知你为何……杀她?” 他的语气很正经,表情更是无比郑重,但心里却一点都不希望自己侦查的那些是事实。 “我没有杀人。”林怀瑾正视着他的目光,心里越发坦然自若。她知道此时如果有半分躲闪就真的坐实了凶杀血案,反正自己确实没有杀害过任何人,也不会有行凶者的慌乱无措。 不过原主有没有动手就不得而知了,根据自己以往的种种遭遇来看,原主本来便怪异无常,她不由突然想起刚到这里时的满手血液,难道原主便是在杀人之后导致的各种死亡原因?这样一想,确实很可疑。 张启山打量着她的细微表情,又陷入了沉思。随着时光的匆匆流逝,他与她相处的日子也不短暂,双方在加固了解之后,其实他并没有再怀疑过她,只是觉得这中间有更大的阴谋。 林怀瑾见他移开了探究的目光下意识松了口气,这才接过古墓资料一看,随后不由坚定地道:“当时古墓里的邹光漠确实是具假尸,不过带出来的资料应该没错,至少记载的蛊术方法以及老八仍在研究的那几本书是完符合预期的。” 沉吟不语的张启山听此紧锁眉头,思绪万千。军方研究的武器制作已经陷入了僵局,因此怀疑是他私吞了古墓的真正资料,于是明里暗里地开始对他展开了广泛的调查。 若是要摆脱这个嫌疑必须要肯定资料的真假,可至今无法获得证明清白的有力凭证,看来有必要的话还得再下一趟古墓,找出真尸一探便知。 但是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已经炸毁了已知的所有墓道,古墓的山行蜿蜒曲折且地段十分特殊,要想开辟新的穴道更是难上加难。 “我想你可以找一个名叫胡月的人,据我所知他和古墓有很大的关系。”恍然大悟的林怀瑾突然回想起了可以自由进出古墓的胡月,他不仅对墓道十分了解,而且行踪与为人都十分奇怪,似乎是一位亦正亦邪的高人。 据陈皮所说,上次在通泰码头出售玉佩给二月红的就是他,他似乎是在引人入局,又像是在扰乱他们深入进程的脚步,其间也说不清是进是退。况且按照月牙两字的路线图提示,应该还有最后一条陆道可以通向墓穴的方向。 经她点醒的张启山突然有些惊喜,他怎么能忘记这位关键人物。 此人虽与长沙并无关系,但他却时时掺和进所有的局面,而他的身世隐秘,更值得大规模调查。如果弄清了来处,恐怕对于后来之事也再简单不过,看来必须让张日山在这方面再多下工夫,务必顺利完成任务。 而要谈到进入古墓,林怀瑾可比他们更为了解其中门道,不过她重要的东西都还留在红府,如果没有工具是无法下墓的。 其余的物件倒是可以暂且缓一缓,但不管这个墓怎么下,都需要那两块玉佩作为引子打开墓门,看来自己还得抽时间回去一趟。 两人一边闲说着自己的怀疑事件,一边整理清楚所有的思绪,这才往外走去。 “有人吗,快过来救救我啊!”同步的二人刚踏出密室,便听得一阵惨烈的声音传来,又皆是往前疑惑一瞥,原来是身着明黄的李烈儿被大网吊在了半空中。 此时的她不比刚才的气势汹汹,倒像是一只被捕获的猎物一般狼狈挣扎。 林怀瑾见此忍不住扑哧一乐,就知道她不会在下头安分等待,果然如此沉不住气。而李烈儿在听闻到她的笑声后感到非常羞辱,便是胡乱地动弹了起来,随着她的不停晃动,暗处的机关即刻射出了一支箭矢。 眼睛一眯的张启山随即奔跑过去顺手一抓,手掌上立时鲜血一片。 扯开网纱的李烈儿急切地跑上前去,又心疼地抓过他的手,“你怎么这么傻,都不知道用东西挡住。”她的言语虽说是在抱怨,但心里却十分窃喜,原来他表面上对自己不理不睬,可看到自己受伤时还是如此奋不顾身。 目睹这一刻的林怀瑾面上尴尬一闪而逝,脚步便是一转,预备偷偷地溜到楼下去,毕竟这种时候局外人是该主动躲避退出,免得会惹人不快。 张启山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想法,不由调侃道:“夫人,你上哪里去?” 他的一声叫唤成功惊愕了另两人,林怀瑾转身一笑,心道这个时候还把自己当作挡箭牌不太好吧,如此行径分明是往枪口上撞。果然李烈儿大眼一动,又撅着小嘴气势恢宏,恨不得她此刻立即消失不见。 第九十一章 亲人间相会 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之时,女子间的战事似乎一触即发,不过还好她立刻机智地大笑了两声,又是一副装傻充愣的无知模样,“佛爷,我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毕竟她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本来已是万般不得安宁,若这种情况还不采取有效的措施避免矛盾,恐怕下一次便会有连连不断的针锋相对。她倒不至于惧怕些什么,只是尚且没有时间去应付这种琐碎杂事。 “你真的认为我说的是玩笑话吗?”张启山单手直立而起,目光随着真挚的反问炯炯有神。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是何意思,而他也早该明白她放不下二爷,可内心似乎变得不能自已。 闻言后的林怀瑾心头一慌,甚至不敢注视他的眼神。 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言语一出,她虽然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因此却更为无措。来不及思考的她面目僵硬,只在瞥见门外张日山一闪而过的身影后便立即大声地追喊着他且快速地跑出了书房。 但如此逃避问题并不是长久的办法,若是一直不明不白,只怕于自己于他都是不好的。虽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她的心里已经住了一朵百年四季花,并且永远都不会凋零,哪怕海棠存在,也改变不了曾经的相许心意。 心事重重的她思量着有时间一定要同他揭示自己的所想,也免得以后徒增伤悲,而她半路刚走到楼间,就听闻到底下的齐铁嘴笑意吟吟地道:“嫂子,老八叨扰了。” 林怀瑾这才回过神来,又似想到什么事情一样,大脑直接忽视了这个称呼,只是急切地跑到下面握住他的袖子问:“他可还好?” 齐铁嘴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又明知故问地多言了一句,但林怀瑾却是仔细地重复了一遍,复杂的神色并未有任何不耐的变化,只是显得更加紧张心悸。 知道她的心思后他也不再废话,便是正经八百地讲述了自己的所知,“二爷只是心内郁结,没什么大碍,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心里的情感谁又能说得清楚。” 这一番话都是他昨日一五一十的真实感受,焦急心伤的林怀瑾有些恍惚地低下了头,心中太想回红府探望,但事实却摆在眼前。 大局已定、身不由己,二爷丫头本就该情深意重,这又如何能由她胡作非为。齐铁嘴见此不禁想起了从前无比恩爱的两人,明明是长沙城最令人羡慕的夫妻,如今竟变成了这样的结局,便也忍不住安慰了几句。 他们正说话间,楼上的两人也顺时走了下来。前头的张启山一脸凝重地垂头不语,似乎已听清了他们所交谈的内容,而他手掌上的鲜血仍旧没有任何的处理,李烈儿不由尴尬地扫了扫下头的几人,又急躁地召唤小葵赶紧过去帮忙。 毕竟她自小锦衣玉食且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不会懂得这些救急之术,惊吓的小葵一时半会儿听命地忙前忙后,林怀瑾见此也立即拿过医箱,又熟练地用棉签沾上药水手法轻柔地擦洗着创面。 张启山打量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回想起当初受伤的她来到张府时的狼狈,还是自己亲手上的药,不过并没有她此刻的细心。而他能想到的,林怀瑾自然也已记起,于是手上忍不住使劲了些,疼得他轻轻地皱了皱眉。 “你不懂这些就别逞强,伤口加深了我有你好看。”一旁观望的李烈儿注意到了张启山的细微变化,又直接推开了她的手,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愤懑。 毫无所谓的林怀瑾也不生气,只是把白布随手交给小葵快速包扎,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画本。 还未见过她忍气吞声的齐铁嘴以为她受了委屈,于是上前搂住她的肩膀,不满地替她打抱不平,“那个谁你算老几,昨天闹事我们都没有找你算账,你倒还敢指手画脚。” 李烈儿听此白了他一眼,“我是张府的女主人,这里是我与佛爷的家,你一个外人就不要质问掺和多余的事情。” 闻言后的齐铁嘴瞪大了双眼,又不可置信地望向另两人示意询问。先不谈她此话的真假如何,就是这么嚣张跋扈的语气也让人不能容忍,于是他便要同她争个输赢,而李烈儿更不胆怯,因此一时间屋里是两人的吵闹声。 只在一阵你言我语的争辩之下,外面竟突然传来了两句熟悉的呼唤,疑惑张望的林怀瑾在见到消瘦的那人时一瞬间便上前抱住了他,“你还好吗?现在真的没事了吧?” 这是她唯一的血缘亲人,不止是如今的民国,就算将来的百年世纪、甚至世世代代都一样乃抹不去的血亲之情。 虽说之前她嘴上一直不怎么待见这个看似无所事事的二表哥,但林瑜一直以来的那份真挚关切是能深刻体会的,因此在危急时刻她当然会拼力相救,哪怕明知道会失去很多,也会如此奋不顾身。 林瑜见此鼻头一酸,心上的愧疚更加深刻,“是表哥的错,表哥来得太晚了。” 他这才相信了原先胡月所说的部的无稽之谈,又突然有些后悔利用眼前这么重情重义的女子,更觉得对不起如此担忧自己的她。可若是当初的事情还会发展重来,为了家族,他不能犹豫,也只能这么选择。 “行了你们可别煽情了,小瑾好不容易才同你再一次聚首,是该开开心心的才对。”齐铁嘴冲着她眨了眨眼,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于是她不禁也回之一笑,这才看清了林瑜一旁的女子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江离。 不善言谈的江离不施粉黛,脸色甚至有些苍白无力,她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并没有打扰到他们的兄妹叙旧。而少了许多锋芒毕露的她,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疏离与淡然,整个人的面貌似乎都与以前不同了。 第九十二章 江离的心思 “我还有要事处理,你们继续吧。”张启山淡淡地扫了扫喜极而泣的林怀瑾终于露出的微笑,自己不禁也随之变得几多欣喜,又知道他们亲人之间才刚重聚一定会需要单独谈话的空间,于是便以军务为由预备立即离去。 走之前他不由朝着齐铁嘴眼神示意此刻的见机行事,但齐铁嘴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暗示,依旧在兴高采烈地不停比划,时不时还说上几句逗得旁人忍俊不禁。 虽说几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但有心人总会时刻地关注着心上人的一举一动。了然的李烈儿见此便赶忙地跟随了上去,迅速的脚步似乎一刻钟都不想在此耽误停留。 况且她还应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今日一早便已让赶回江西的李侠如把任职申请递呈了上去,只等着一份正式的入职报告下达,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如影随形。 待他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之时,屋里便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旁的江离见此也识趣地站了起来,预备先出去等待一会儿,但林怀瑾又一把拉她坐下,觉得如此避开并没有任何必要,于是四人这才相对而坐。 林家因有了李侠如的担保作证,所有的人都在这几天的工夫里部获释,只不过仍然限制了与政权有关的任何事情,换而言之就是林家此时已成了平常百姓,要想重振雄风只能从别的方面赖以生存。 但幸好求得了一线生机,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在林瑜滔滔不绝的仔细述说下,林怀瑾得知了林家最近已经安,他又准备包揽茶山的生意,不由喜悦地无话找话,“表哥,你与江离如何会认识?” 毕竟她与林瑜主要是由于骨血的亲近,要说家常倒真没什么可谈,她又不是真正的林涂,因此相当于同过去的十几年断了轨。不过她这句戏谑的话一出,平时嬉笑的林瑜竟别扭地转过了头。 但江离似乎没有听闻到她的言语,那深沉的眼神依旧展向张启山离开的方向,刹那间又突地恍惚起来,心里的感慨也变得颇多。 便不由回想起了自己调职之前的一桩往事,她至今都记得那晚军务处的月色很明,明得有些比之白日。当时不眠不休的张启山连续几夜都在紧急处理文件长时未合过眼,可无论是谁也不敢多加劝阻。 一旁配合整理的江离三番两次望见他疲惫的目色欲言又止,虽更加觉察到他一颗国民天下的心,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觉得乏累的她又去大厅外兜了半刻,而当她清醒且回到军务处时,张启山似乎累得睡着了,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突然轻轻地叫了两声小瑾,表情是那般的纠结无奈。 闻言后的江离并没有上前半步,心中更说不上是悲或喜。 她只是有些感念当初在宁远村的生死关头下,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舍身相救,其实从那次之后,处于动荡窒息的江离便动摇了从前的信念,她对他,确实是有一点什么的。 不过,求与不求,他们终究是敌对的。在血色的斗争中,诡谲云涌的人早已心死。而这一幕也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不久她便自请调回了江易海的身边。 可当她回归的时辰还未落定,江桥竟以少尉的身份立即把她抓了起来,又随口诬陷她是特务叛徒,甚至严刑拷打无所不用其极,绝望的她终于对有养育之恩但却冷眼旁观的义父江易海彻底死了心。 幸好她也留了一手,自己亲手培养的心腹在此时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人才不至于困死在监狱。 于是成功逃亡的江离正式脱离了管辖,可她曾经替江易海办过的哪件事情不是见不得光的不明暗杀,他们怕由此泄露机密当然不会放任她逍遥自在,因此便源源不断地派出杀手高价悬赏她的人头。 历经人情冷暖的她好不容易才从街头乞讨求得看似安稳的十多年,如今却不得不又一次走上了五湖四海为家的境遇。 被逼无奈的江离本不愿再掺和其中,但江易海根本不想让她安宁。她便想要去南京告发江易海近年来做过的恶事,一了百了。但中途又被人截止,后来便流浪到了镇江。 “小涂,你不要管那么多,小小年纪不学好。”林瑜憋不住说了几句,不经意间回想起救下满身伤痕的江离时,她倔强的神色傲气凛然,如第一次在长沙城见过的那般咄咄逼人,男子也比之不足。 林怀瑾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天气这么冷,我看你却有发热的迹象,是应该请一个大夫拆穿某人的把戏啦。”齐铁嘴听此也笑了笑,随口附和一下,“小瑾她都成家了,可不小了,过两年恐怕……” 他的声音越变越小,也自知说错了话,害怕待会儿林怀瑾找他算账,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张府,而他的一句笑言又让刚开始活跃的三人重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相对而望,本以为会继续静谧下去,沉默寡言的江离却突然来了一句,“我还没有来得及祝你们新婚大喜。” 她一向不多说一句闲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林怀瑾恍然大悟。她的眼光不停地在林瑜与江离之间转悠,不禁有些感叹自己单相思的表哥,林瑜见她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自己,立时上前敲了敲她的脑袋。林怀瑾偷偷地笑了两声。 不适应的江离也窘迫地低垂下头,前不久无路可逃的她藏身在了林家,一直衣食无忧。后来才牵扯进了林家的谋反事件锒铛入狱,她心里怎会不清楚林瑜对她的好。 因此她虽不想再为此担惊受怕,但林家对她有大恩,便决定把今日拜访的来意摆上明面,揭开所有的阴谋,“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闻言后的林怀瑾惊愕地点了点头,知道她已决定统一战线,心里还是非常喜悦的。江离见此这才脱口而出,“江易海曾说过,古墓里不止你们带出的那些资料,应该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 第九十三章 风云再次起 不过他口中所觊觎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至今应该都无人知晓,因为根据长沙城最近的动向来看,显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发展尚且也还处于平缓的边缘。 而一入棋局深似海,半路不得见日光。总之一句话,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愿意踏进,反正退出是太难办到。 其实从第一次江离在古墓下的山林与她仓促的会面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已经找上了她。长沙街头抢走玉佩的确实是江易海调派的人,就连宁远村的血案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布局者更入局,入局者是局。后来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也随着古墓的开发越来越深刻,直到各方的计划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而他们如此做无非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得到古墓里改变命运或者是变换天运的东西。 江离虽说曾经是江易海的左膀右臂,但主要处理的是杀人越货中的棘手问题,对于其中的惊天大秘密清楚的也并不多,只能话尽于此。细心分析的林怀瑾在听完后不可思议地揉了揉鼻梁,突然想到一个更大的可能。 或许别人都没有资格去猜测,但她可不是不明所以的纸上谈兵。一个对墓穴的路线了如指掌,又曾经三次进入里面探索追寻,的确算得上是彻头彻脑的局内人,对于墓地的通晓发掘也更为实际。 并且根据月牙两字的相对路线来推算,外头应该还有一条能进墓室的通路,而里面也确实少了一条相连的墓道。 于是她不禁大胆猜疑其中的构造实则乃墓中有墓,一个大墓里葬了两人,且绝大可能不是合葬,是有预谋地先后葬入相邻的地方,最后才封了墓口。 由此可见,他们打开的那口棺材也是作假的诱饵,真正重要的东西可能还存放在邹光漠的身上,也就是胡月让她见过的白衣尸体,那具保存得非常完好的古尸。 而另一条至今都未出现的墓穴更是所有事情的关键,里头葬的何人她暂时不知,但那一定是邹光漠誓死捍卫的一生信仰。 遐想间的她恍然大悟,正预备说出自己的部预测,外头的张日山却突然走了进来,他见此有些难以为颜地打断了沉思中的三人,“小瑾,我刚才发现陈皮在外面,他也不肯走,不知是何时来的。” 林怀瑾听此一惊,脑海中刚形成的条理清晰的推理瞬间烟消云散,只是忙不迭地冲着几人示意,又迅速地跑出了屋。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的天色,寒冷的朝气迎风而呼,果然在铁门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瑟瑟发抖,她不由立即喊道:“小橙子,你怎么过来了?” 眼前的他似乎比以前高了些许,不过依旧瘦骨嶙峋,像一只无人照料的猴子,林怀瑾见此有些后悔自己对他的疏忽,明明是他亲近的姐姐,却没有尽到丁点责任。 闻言后的陈皮迅速地转过了身,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眼里刹那间便有了一股横生的笑意,但呆愣地没有回话。他记得上次街头的救人之后,回到红府的她随后就消失不见。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在生师父的气,肯定连带着自己也不愿意再搭理。 林怀瑾扫过他的退缩,忍不住上前搂住他冰冷的胳膊,接着又哈了口气,紧紧地捂住他僵硬的小手,“对不起,姐姐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被她拽住手的陈皮心里欢喜如初,那份遗落的不安定总算稳定下来,便是希冀地望着她,“那你回家吧,师父我们都很想你。” 闻言后的林怀瑾隐去目光,却不知该怎么应答他的话。红府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费尽心思乞求的二月红已经与她分道扬镳且又另有家室,他真的还会想念曾经许诺的一生人吗? 陈皮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默认了,于是不由分说地拽紧她直接往红府而去。林怀瑾并没有做好面对二月红的准备,但等她回过神时,已走了许远的路了。 两人一路走过无数次笑闹的地方,长沙城里那些抹不去的回忆也顺时涌上心头。林怀瑾见此已下定决心,虽然她惧怕时过境迁的曾经,但无论如何都得回红府一趟,不过是提前罢了。 …… 红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从前的模样,或许二月红骨子里还是念旧的人,从前林怀瑾亲自换的牌匾还在,那个大大的红字刺痛着她的心,就像心脏处流出的鲜血摆在眼前,剖析的是过去的日子。 当时她书写毛笔成狂,便想换了府门上的牌匾给他们一个惊喜,结果红太爷气急攻心,那可是几千年流传的仿怀素真迹,却被她当作垃圾扔掉,于是好几天都没有搭理过她一句。 二月红也因此受到许久的苛责,但他每次走到府门口望向上头歪歪扭扭的字体还是忍不住笑意盎然,又在她的逼迫威胁下,答应下一次一定教会她,可最终却没能实现。 他们还未踏进红府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丫头脆甜的声音,林怀瑾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忧从心起,不可断绝。但前头兴奋的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于是她便猝不及防地被带进了府门。 里头的一切霎时间映入眼帘,竟令人侧目移不开眼。 明明是大寒之冬,却如春风吹绿一般,欢笑着的丫头正在前院冒着热气的大盆里清洗着丝帐,而伙计们也三三两两地四处忙着自己的活事,只有二月红在一旁安静地修剪着枝丫,他手上硕大的海棠娇艳欲滴,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原来是自己叨扰了他们的岁月静好,林怀瑾想到这些眼神突地暗淡无光,整个人都低到了尘埃里,她于是阻止了将要说话的陈皮,想要偷偷摸摸地逃离此处。 但事情不如人意,偶然回头的二月红一眼便发现了她。他恍惚间望着远处怔了怔,在发觉到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心突地一动,但嘴上却道:“张夫人,是红某招呼不周,来府里可是有事?” “不必了,我取点东西。”压抑住低落的情绪,林怀瑾即刻闷着头往里头去,鼻头一酸,差点就没能忍住早已积蓄的眼泪。果然如今他对自己只有疏离与礼节,这样的二爷是淡如水的君子,一个再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一路过去,悲哀的她突然看到了后院里的月季,似乎刚刚存活,生命力不堪一击。她正欲轻轻触碰,却听见一声道:“哎,那是二爷精心培养的,珍贵得紧,不许任何人碰。” 第九十四章 突然的一吻 月月花开月月红,月月红去独芳菲,海棠它虽无香但几千年来依旧无比灿烂。而月季若真是珍爱之物,便不会如此轻易地遗弃了。 二月红你既然选择了佳人,何苦还要如此用心栽培这朵处处可见的胜红瘦客,难道这些还是为了丫头?为了你一掷千金得来的夫人? 浮想联翩的林怀瑾苦笑一声,是说不出的难受苦痛。也是,月季确实不属于个人,但海棠却属于丫头,自己配不上名花倾国,有的只是一颗如野草一般的顽固之心。 那说话之人以为她是府里新进的一批丫鬟,上前正预备仔细叮嘱几句,却在看清了她的模样之后,突地惊诧泪流,“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林怀瑾听此转过头呆愣几秒,在望向一脸忧愁的桃花后,忍不住打开手抱住了她。本想要张口安慰,结果自己却哭得更加厉害。 毕竟相处了那么长的日子,不止陈皮,她们之间的感情也已深厚如至亲,还有红太爷、王叔,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她才会安心地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是为何仅有的一次温暖,都被上天残忍剥夺。 挥手替桃花逝去泪珠后,林怀瑾拽过月季花簇,又一把掐掉它的花根,接着竟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地上。 念念不忘又能如何,还不如直接断绝一切来得干脆,免得自己还会留有幻想。一旁的桃花抽泣着扫了扫地上的残红,对她的一举一动非常不解。 “红府的月季可是惹到了你,居然阻断了它们的生机。”突如其来的二月红眼神漂浮不定,却只是柔和地微笑着,似乎眼前的人只是一位再平常不过的来客而已。 林怀瑾被他的笑容刺痛,不禁正经地解释道:“二爷可懂得孟子的顺时而长?时到自会繁花似锦,过了时又何必让它徒增煎熬。” 闻言后的二月红稍许怔了怔,并未即刻应答她的解释,只是悠然地捡起丛花,一脸认真地问:“那我想请教,它们还会有时吗?” 他这句疑惑表面上指的是花的时节,实际上问的则是两人如今的再遇,是否还能够回到当初的相依相守。而他从来也都是发自内心的,那些许诺更没有一句是骗人之语。 未等二月红的话音落下,林怀瑾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但却始终未有言语。如今这种状况,她已没有资格再说些什么,也不敢轻易尝试众叛亲离的下场。 到底他的身旁有了丫头,若是她横插一杠,百姓间还不知会如何说道,不过想来那无数的责难与谩骂一定能让她生不如死。 更何况她愿得的是一心人,不是二意三心,更不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二月红见此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一刻便已明白她木讷的坚决态度。 林怀瑾不由生硬地回之一笑,也不作停留,直接便往密室而去。她迅速地淌过机关,接着轻车熟路地翻出了自己深藏在暗格里的重要东西,又把玉佩仔细地安妥收好后,随即才拿出了其余的资料预备先查询里面记载的问题。 “原来你果真是因为佛爷。”还未等她整理完毕,一句轻轻的叹息突然从她的耳旁飘过,惊惧的林怀瑾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立时回头,便是正对上了那双眼睛,于是又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随之而来的二月红只是紧紧地凝视着她的脸,又逼近了半步,目光如炬地望着她,“瑾儿,我真的不相信之前的一切你都可以弃如敝屣。” 一直佯装安定的林怀瑾听此下意识偏过了头,却是躲避着他的询问。 其实她又何尝会忘记,曾经那些深深沉沉的回忆部都已深刻在了她的心里,怎么都抹不去。可那又如何?每每想起只会是蚀心之痛且痛不欲生,这段日子以来,骨髓都逐渐麻木了。 沉下双眼的二月红虽没有等到她的答案,却未能错过她一闪而逝的痛苦。他的心里突生出些许希望,竟不由上前几步抚住了她的头,紧接着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 惊慌失措的林怀瑾没有任何防备,这突然拉进的距离触手可及,甚至能清楚地发现他额头上的一块淡淡裂痕。在他炙热的温柔下,她手中的资料散落一地,不由结巴地推开了他,脸色潮红便欲往外头跑去。 二月红心潮澎湃地收敛住表情,但下垂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此刻低落的心境,他只是忙不迭地拽住她的手,又黯然地念道:“张夫人,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原来当初不过一出戏,只怪我入戏太深。” “二月红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明明就是我上了你的当!”林怀瑾大叫一声,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摔,忍耐了多时的委屈终于开始口不择言,“是你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我,如今却怪我薄情寡义,那我是否还要称赞你一句多情潇洒?” 闻言后的二月红愣了愣,对于她口中所有的言语都不甚明白,便欲说话疑问,却又听她继续一字一句地道:“二月红,从此以后,你、我,再不相关。” 她这话刚一出,二月红便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更不敢相信她会如此决绝。 其实林怀瑾在说完之后悔意横生,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的水,已没有收回的权利。转身离去的她眼眶红润,还未站稳脚跟,那扔掉的石头竟突然弹起砸中了木头机关,上头的绳子于是在落下的一瞬间便缠住她的头发。 眼疾手快的二月红见此惊恐交加,立即用铁弹子打断了她的一截秀发,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瑾儿,你怎会样?疼不疼,等我检查一下。” 他一边替她轻揉着脑袋,一边又往她身上打量,刚才的平静与悲伤消失不见,只是越发紧张不已。 落地的林怀瑾也突地十分害怕,毕竟那机关还差一米就能让她粉身碎骨,若不是二月红反应迅速,可能她这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第九十五章 受困于密室 虽说生死于她不过是半睁半闭的一瞬间,但只要真正经历过那种生死存亡的场合,便没有人能够逃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退缩。 焦虑的二月红见她放大的瞳孔装满了无措与恐怖,便是轻声细语地不停安慰,扬起的手挣扎着前进退后了无数次,还是没有碰到她的一丝一毫,矛盾的内心更不知如何是好。 听着他温柔似水的声音徐徐传来,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两人还是从前的样子,可以无忧无虑地携手并肩同行。稳定心神的林怀瑾逐渐有了丝心悸的感觉,忍不住扑倒在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自从离开红府,林家又经历了没落之后,她就像是一条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却不得不装作藐视一切,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更不会有人为她强出头。 二月红见此呆滞半秒,不禁用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虽未发一言,但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忧愁,“红红就在这里,除了你,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恰似轻巧却沉重的一句在意,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在这段分别的时光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与担忧,只不知她过得可好,是否有人在身旁嘘寒问暖、添衣加被。 其实他又何尝不清楚她内心的无奈伤痛,但那些归根结底的千错万错都是因自己没有做到当初的承诺,让夫人经受数日的流离失所,承担异于常人的巨大苦楚。 闻言后的林怀瑾埋头哽咽,心中依旧悲不自胜,但哭声随着他轻柔的拍打渐渐变小。而这时候流泪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人嘲笑自己的无能,于是她硬挤出了一丝微笑,扬起的目光却是不经意间落在了不远处的石头上。 那块阿婆托付的石头经过她用力的一扔已经彻底断裂成两半,当时掂量起还沉甸甸的,没成想里头竟然是空心所连接,并且随之掉出的还有一小片陶瓷。两人见此皆是一惊,但原因分明不同。 林怀瑾迷离的肉眼大致一扫,有些怀疑那片陶瓷是她先前得到的青花瓷花瓶的小缺口,当时在她手上时其实已经落了一片,不过她只以为是父母保存不当的缘故便没有在意,原来它从一开始便是碎的。 而二月红与她不同,他和花瓶又有另一种渊源。 几年前红太爷下斗时曾经获得过一批唐朝的古董瓷器,敏锐的他第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青花瓷花瓶与其它冥器的不同之处。 又根据红家族人的判断研讨,都断定这花瓶是经过后来人的再次烧灼而成,它的真正起始年代应该是南北朝时期。 而从青瓷变成青花瓷的一次回炉再造表面上更胜一筹,实则不然。 真正的古玩之人都知道保留前物的美好,况且破坏了其中的缺憾便失去了所有的价值,他们于是觉得此瓶十分古怪,便决定留下来研究,一直没有同那一批冥器一样拿出去贩卖。 不过可惜那花瓶的边角断裂了一块,不仅显得不太完美,还缺少了重要的查询资料。 二月红想到这些过往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捡拾起,又在一旁点燃小火试烧,穿透不久才闭上眼感受其中的细砂,眉头一皱,果然是南北朝的物件。 于是即刻打开暗格中的青花瓷花瓶进行简单的拼凑,连接之后,竟半点都不突兀,看起来还十分完整。 一直观望的林怀瑾也接过花瓶仔细打量,这确实是自己从前获得的礼物青花瓷花瓶。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早就联系上了,也注定此生会相遇。 “这块缺口上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但整个花瓶暂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后来才记载上的。”二月红抚摸着上面似懂非懂的文字,能大概猜出应该是关于制药的记载,原来阿婆让他们保留的本意是这块瓷片,并不是什么石头。 “那它还是先由你保管吧。”林怀瑾潜意识里觉得这瓷片似乎很重要,但应该与古墓没有多大的关联,如此看来还是先留在红府比较安。 说话间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回头一望,不由木讷了许久。 因为当时无意间触动了机关,出密室的通道由此人为损坏,已无路可走了。这自然是红家为防止外人误闯的一种手段,于是她真切地望向二月红,可二月红却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办法。 接着他又随意地拿起一本书坐在地上翻看起来,眼角瞥过她无可奈何的身影,脸上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林怀瑾见他如此悠然自得的模样,便明白他是在装腔作势,索性自己跑上去查看机关的修理,预备按照书中的说法拼凑木板。 但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同的,比如二月红半天便能研究通透的书籍,她十天半个月都是一知半解或者干脆懵懂不知。焦头烂额的她偷偷地望了一眼二月红的方向,不得不腆着脸虚心求教,“你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二月红扫了扫她挠头苦思的样子,对于这恰似命令的语气也并无所谓,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又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 林怀瑾见此一愣,脸色突然变得红润起来,不禁腹诽二月红不应是如此的,何时竟也学会了趁人之危,居然趁机要挟占便宜,于是她不由拂袖而去,又再次拿起绳索自顾自地研究起来。 不过事实证明,她对古文机关这一类真的一窍不通,又苦大仇深地思量了一段时间,她才下定决心地凑到的二月红的身旁坐下,依旧犹豫再三地顿了良久,还是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脸,“你、现在可以去看了吧?” 二月红被她突然的举动惊诧,下意识愣了再愣,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举动,便以为她已答应同自己和好如初,心中突然欣喜不已,又立时站起身替她擦去了脸上刚蹭的灰尘。 目瞪口呆的林怀瑾见此一阵后悔,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还是自己想得过多。 第九十六章 梦中诉真心 如今有了这突然的一吻,不知又会引发怎样的误会。强作淡定的她思虑万千,扫了扫面前热烈的目光,不由没好气地偏过头道:“你盯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还有灰吗?” “没有,我就想这样一直看着你。”二月红认真地撩过她眼前的发丝,依旧深情厚意。心跳加快的林怀瑾白了他一眼,接着掩饰般地大步上前拽过他的衣袖,示意他赶快去查看机关的问题,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 本来晨间便没怎么用食,又奔波劳累良久,自然早就有了饥饿感。不过在这空旷安宁的一刻响起确实显得十分突兀,二月红听此也不禁哑然失笑,却是立刻转身到高处存放书籍的地方翻找出了自己备好的干粮。 这些吃食隔几天便会定时更换,基本上来说都算比较新鲜、可以食用的。他这么做也是因为早就知道林怀瑾一向毛手毛脚,可能一不注意便会密困于此,今日一看果然派上用场,也算是未雨绸缪最及时的一次了。 当然如此筹划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这主要来说是以保存红家的秘密为主,又怕围困于府内所设计的狡兔三窟。 恍然若失的林怀瑾望着他点燃火焰的侧脸怔了怔,似乎现在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醒来之后,他仍就在自己的身旁不离不弃,执手相看万山红遍。 二月红端详着眼前紧蹙眉头且陷入沉思的人,她与第一次相见的模样太过分明,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总是不同寻常的。虽说如此,可那深深浅浅又惧怕失去的不安一直贯穿到现在。 如此别样的小心翼翼不知她到底在担忧些什么? 他见此突然一疼,只是轻轻地晃了晃手,随即把特意烤热的馒头递了过去。林怀瑾倒也不客气,便在一旁大口吞咽,又仔细地观察着他熟练的操作,准备偷学技巧。而心里的感动莫名窒息,有些压得心脏喘不过气。 一窍不通的她一直都睁大双眼在旁边观看研究,多时之后终于忍不住困乏与迷糊,只得无奈地撇了撇嘴,即刻寻找到了一块可以斜躺的地方坐着等候,又轻抚着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不过一会儿工夫竟逐渐安睡过去。 等二月红终于大功告成地修好通往外面的前路时,一旁的女子已经睡熟许久,他立即凑近一把抱住她冰凉的四肢,又顺手在周围点了许多的蜡烛。 “红红,我好想你。”喃喃有词的林怀瑾在梦里十分不安静,眉头怎么也解不开,二月红听此微微一笑,果然他的夫人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装,其实心里一直有他,“不管你在或者不在,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的。” 在这间狭小且充斥着无数红光的密室里,他忍不住抚摸上她的脸庞,一脸郑重。 …… 当顺着原路返回到红府的书房时,又过去了一段不多不少的时辰。 于外面等待已久的丫头见此终于露出了微笑,又立即迅速地跑了上去,正欲备关怀几句,却在看清他怀里的人后,明显有了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不过她还是迅速地张罗着桃花赶快帮忙,但二月红只是并未多言地摇了摇头,随即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安置好酣然入睡的女子,且替她仔细地掖了掖棉被之后,又立刻点燃火盆,室里一下便回转了温暖。 林怀瑾本来久住的院子虽时常派人前往打扫得非常干净,但少了许多的人气,终究呆着阴冷了些,况且现下天气本就寒气逼人,恐伤了风寒。 “二爷,时辰不早了,你也需要休息,还是我留在这里照顾林小姐吧。”站在床头的丫头望见忙前忙后的人不由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过二月红淡然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只道是让她自己安心睡觉,又让桃花去通知王叔一声,派人去张府回个信,毕竟她此时是张府的人。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虽然确实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情况就是如此,不得不让人默默低头。 思绪万千的二月红吩咐完之后便一直在木桌旁等候陪伴且一夜未眠,可难眠的人又何岂他一个。 丫头便是辗转反侧的其中之一,心烦意乱的她久久睡不下,不由溜到二月红的房门前长时伫立,又呆呆地望向他若隐若现的脸颊,直到腿脚发麻也没有离开。 而张府里刚处理完文件的张启山在收到红府来人的传话后,过度劳累的精神竟突然有了些清醒,心中滋味复杂,任凭旁边的李烈儿叽叽喳喳,却没有听进去一句话。 如此不平凡的一夜,恐怕只有林怀瑾睡得最为安详。 沉睡的她直到第二日的午时才睁开双眼渐醒过来,在迷茫地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后,立即想起了昨日之事,不由惶惶不知所措地一跃而起。她嗜睡的事情自不必提,是最近常有的状态,只是自己留在红府这事确实有些荒唐。 不谈丫头的想法与难堪,张启山那边肯定也不好交代。 “林小姐你醒了?吃点午膳吧。”迎面而来的丫头端着一大碗清汤面,一脸的微笑与关切。 尴尬不已的林怀瑾在接过之后真心感谢,只是低头拨弄不语,更多了些愧疚心虚。从前她对于二月红与丫头的感情是一位见证者,如今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破坏者。 “比以前能睡多了。”通宵达旦的二月红刚出去休憩一会儿,便听到了几句小声的叫唤,不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但他在一进门瞥见桌底间却不由话锋一转,“天气凉,怎么不穿鞋袜就过来了。”闻言后的林怀瑾随之一望,可能是刚才自己太过慌张不安,竟什么都忘记了。 她于是干笑了几声,正要掉头回床边重新穿上,二月红却径直拿过那旁的棉鞋蹲下,又用手紧紧地捂了捂她的脚,直到转热之后才替她仔细穿上。 坐立难安的她在二月红触碰的一瞬间立即闪躲,不过没能挣脱开来,便不由谨慎地扫了扫丫头有些变化的脸色,又听着耳边的温柔关切,瞬间感受到无比的窘迫。 第九十七章 丫头的请求 毕竟在此情此景的压迫下,二月红不但不收敛对她的过度关心,实际行动上却更加体贴入微,怎么说来都与自己想象中的恩爱印象太格格不入。 这以从前的相处来看确实并无异议,可如今他二人已背道而驰另行婚配,实在是应该稍微避嫌为好。而此刻的动作不光是刚迎门进入的一屋子丫鬟亲眼目睹,就连他的夫人丫头也突然有些晦暗不明。 虽然民国初期的社会制度尚未完善与普及,除了敢为人先的新潮女子外,大多数还是较为传统,对于维权的意识也不太强烈,并且世家大族都是三妻四妾居多恐怕早已司空见惯。 但不管事态如何发展,对于书中深情不变唯有一夫人足矣的他来说太过诡异。 “好了,谢谢你们的招待,我已吃饱喝足,今日便先回去了。”林怀瑾扫了扫低头的丫鬟不怀好意的抿嘴偷笑以及二月红满心的温润叮嘱后,实在是不能忍受这种压抑的气氛,不由讪笑着站了起来,想要迅速逃之夭夭。 她正欲还谢完快跑出门,却不想二月红竟立时反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不肯让她离开半步,“这里便是你的家,你还要回哪里去?” 听到她要回张府的迫切口气,他不由自主地加强了语调,便是目光殷切地盯紧她的脸。闻言后的林怀瑾翻了一个白眼,还未来得及接茬,丫头却道:“都过去一晚上了,二爷你就别再为难林小姐,佛爷那边也该着急了吧。” 待她此话一出,满屋的人不禁面面相觑,更加深了其中流动不停的尴尬。 但不管不顾的二月红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甚至还紧了几分,林怀瑾只能哭笑不得地坐在桌旁半撑住脑袋,思索决定暂时使用权宜之计,答应他肯定不会离开。 而作出这样的决策也不是她非要厚颜无耻地挡在中间摇摆不定,只是现下这种情况不能拂袖发怒。 “你今天说话可是作数?”二月红知此只是再三确认其间言语的真假,毕竟他的夫人不止一次心口不一地胡说八道,他这回当然不敢再轻易相信。 但留下又能如何呢,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罢了,善感惆怅的林怀瑾向来唾弃三心二意的多情多义,又不想在此接受众人的打量注目,于是欲回到自己的院中停息。 闻言后的二月红自然乐意至极,可他还有事情未能解决,便顺势让桃花必须时刻陪同在她身边,而目瞪口呆的她没能拒绝也只是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 …… 经由她的建议与疏导,桃花即刻便一路领着她往熟悉的方向而去,目不暇接的林怀瑾在千愁万绪的笼罩下,不由木愣地扫了扫院中井然有序的不规则摆设,随即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药香,这突然及至的宁神聚气让人为之一振,且长期闻嗅还会有神清气爽的功效。 此草名曰荆芥,是一种解热病的良药,因为她背上的图案时常显现,发热之后又久久不能散去,二月红便特意去别处移植了些放置在房中,一直皆是细心培育,而且定时会更换枯萎的花簇,屋中的香味由此也长盛不衰。 怔住的她目光又是一移,望向了木桌旁放置的一套六成新的茶具。那是她当初在阅览陆羽的茶经时兴致勃勃买回来实践的,曾于多次毒害了府里许久后,茶艺终于才稍有进展。 “夫人,二爷他每天都会在这里小坐半刻,从来不曾间断过。”桃花顺着她感叹的神色认真解释,其实自从她失踪之后,二爷的变化府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十分清楚,而拿起床头几张细心粘贴照片的林怀瑾闻言心中更是一滞。 这些照片她当初都因丫头的出现部销毁,没想到二月红竟已完整地拼凑组装,连一小块碎片都整理得清晰可见。上面相片中的女子此时仍旧笑容甜美,倚靠在男子的怀里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桃花见此正想要诉说几句,随之而来的丫头突然叫住了她,“林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与之前在面摊时的怯懦模样不同,举手投足之间越发自信温婉,应该是近日以来受到的周呵护,说起话也底气十足。闻言后的林怀瑾有丝酸涩流淌,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即刻便跟随她到了另一间房屋。 “招待不周,您请先用茶。”沏了一杯茶的丫头有一股主人的气势,倒没有说其余的话。林怀瑾抿了抿嘴,两人相向而坐。扫了扫屋中的场设,在注意到挂强的新丝帐时不禁心头一慌。 丫头紧盯着她的动作,稍作片刻才道:“有一句话我说出来可能会冒犯到您,但我不得不明言。” 林怀瑾听此顿了顿,心下已猜出了她接下来的大概言语,不过仍旧表示洗耳恭听,深思熟虑的丫头笑了笑,这才继续道:“其实,既然你已嫁给了佛爷,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再打扰到二爷的正常生活。” 她的一字一句态度坚决,表情更是十分郑重,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原因,此刻的她倒是与书中描述的性情不太一致。就从上面寥寥可数的言语便能可见一斑,与她当时久病下的温和柔弱也是不同的,当然那时她已有三十大概。 她这么说,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就以这短短的半月时光而言,二月红一直魂不守舍,梨园也不曾去过,连通泰码头也权交给了陈皮处理,似乎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呆在后花园望着月季一整天不吃不喝。 而昨日刚有的好转又被林怀瑾的突然造访所打破。 生出愧疚感的林怀瑾心里清楚丫头作为二月红的夫人,提出这个要求自然应当,而自己怎么说与张启山也是名义上的夫妻,两人相见本就不妥。 更何况还像如今一样亲密往来更是天理难容,尽管她还深爱着二月红,也能感受到他的那份绵绵情意,可是两人真的回不去了,自从快活楼救美事件之后,他们便注定无分,“你放心,我会的。” 第九十八章 有一双玉镯 哪怕是爱别离苦的依依惜别,哪怕是死生不复相见的东劳西燕,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决绝离开,再不会打扰到红府两人的恩爱光景。而此时除了舍弃,真的别无其他的选择。 但那每一次的分离其实都是外在的逼不得已,看似淡然,实则内心沉痛。毕竟二月红是她的一切,没有他,她便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在乎了。 就算活着,也不过只是一具可有可无的行尸走肉罢了,再无生命迹象。 认真盯着她的丫头听言后眉头逐渐舒展,又温润地点了点头,心里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接着便是一阵闲言琐事的随口家常,但面前的女子目色万分悲戚,早已心不在焉。 正当她自顾自地说话间,思绪混乱的林怀瑾突然发现了屋内铜镜旁精致的首饰盒,那盒子或许是由于太小的原因,在半开半闭之间,能隐约可见其中是一块透绿色的翡翠镯子,且带了一片鲜红的图案,一看就价值不菲。 旁侧的丫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不由随之望去,回过头又轻轻一笑,即刻走动几步递给她仔细端详。接过镯子的林怀瑾摸索着上头的红杜鹃顿了顿,小心上捧的双手稍微多了些颤抖,连声音也变得低沉,“这……是二爷送你的?” 她这突然的一问,倒是让丫头一时间不明所以,见她神情变,犹豫两秒之后下意识点头确认。 处于恍惚中的林怀瑾见此瞪大双眼地凝视着玉镯抽声一笑,突然摇着头站了起来,又不敢置信地朝着外面跑去。 可那不知所措的脚步还未彻底踏出红府大门,便被急步回归的二月红出声叫住,“瑾儿,我才刚回来,你又想上哪里去?” 笑意盈盈的他把手里的话本严实地藏于身后,预备给她一个惊喜,却不知面前的人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万念俱灰。 “红红,真的还是你吗?”她强装淡定地唤了一声,随后偏过头,不带任何表情地吐出了一句话,“放下吧,你与我终究是错过了。” 闻言后的二月红立时收敛了笑意,未有明白她突然变卦的缘由,不禁上前几步拽住她的胳膊,舍不得她走远一分。林怀瑾扫了扫胳膊上的一只手,随之又缱绻地瞥了他一眼,不由抬眼向高处望去。 远山青黛,白云苍狗,似乎隆冬的飞雪将至,竟增加了许多的苍凉。 而两人就这般在前院僵持不下,直到门外突然而至的一声打破了他们对峙的沉静。 “二爷打扰了,我来接我的夫人回家。”突然而至的张启山晦暗不明,不过短短的一句话,便让三人正式相对。闻言后的林怀瑾并未犹豫,只是呆愣地点了点头,“二爷,既然我的夫君已到,就不麻烦你了。” 这番干脆利落的回答倒是让张启山突然怔住,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如何接话。而在她的话音落了许久之后,二月红忽明忽暗的脸经过多时的沉沉浮浮,终于一点一点地松来了她的衣角,便是背过身去,作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张启山见此小小地作了一个揖,与平常的不苟言笑不同,在一边欢声笑语地带着她出门而去的同时还细心地慰问了解她的情况,俨然是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不经意间回眸的二月红听此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心,那精心收集的戏词话本戛然掉地,接而长叹苦笑一声。霸王与虞姬终究是一出悲剧,而众所周知的梁祝、生死恨可又是什么好结局?原来唱戏,唱着唱着就成了自己的人生。 出府后的林怀瑾立即上车,直言便是要去西郊一趟。前座的张启山对于她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请求也没有多问与拒绝,只是望着她急匆匆的模样有些担忧油然而生,便快速地朝着她所说的地方飞驰。 ……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顺利地寻到了西郊的墓地。林怀瑾见此即刻下车照着那方坟墓前头清晰的痕迹细细一挖,只一刻那绿色的镯子便探出了头。 仰天长嗟的她擦点翡翠上的泥土放于怀中,又把三支金钗深埋后,再没了其余的动作。时过境迁,果然她当初所料的那番话不假,这镯子真的没有戴上的必要了。 其实作为信物来说,玉镯是有一对的。从红家的族谱记载可知,那两个镯子都是世代相传的东西,算是红家人的标志之一。它们上面分别隐藏着前后的两个族花标记,便是一开始的红水仙与后来变换的红杜鹃。 可不管是哪一种,据说只要那玉镯真正认主之后,族花便会显现。由此可见,丫头手中的镯子已经认主,可自己的镯子戴了许久却丝毫没有起色,还是翠绿的一片。 最重要的是,二月红竟把那杜鹃翡翠送给了丫头,这意味似乎不明而喻。可他目前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往无异,难道只是多情之中的一人罢了? 想到这些,她却是有些伤心,进而导致脑袋空白晕迷。一路开车而来的张启山望着她莫名其妙的动作良久,见此则立马下车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即刻带着木讷的她准备赶回张府。 行车之中,林怀瑾忍不住愣愣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是误会让他们聚拢,最后倒成为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友人。 但她心里也隐约明白,在他的心中应该不止如此。而且他今日的突如其来绝对不是所谓的心灵感应,恐怕他很早便来了,但一直都没有进府,只是在外面等待而已。 “你一直望着我干什么?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吗?”张启山从后视镜中发现了她复杂的打量,终于忍不住疑问出口。而林怀瑾像是被人捉住了把柄一般,摇着头朝窗外望去,正思索要怎么婉言为好,却被外头的景象所惊住。 他们一路开车过去,还未回到府中,汽车的行止便被热闹的街巷所包围,便只能缓慢地行驶在其中,少不了看到不必要的人或物。 “这可是周兮辰?她竟然回来了?”林怀瑾惊讶地打量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女子,不由十分惊讶。毕竟她当初的出走不是一个好的迹象,且又与一个血案相关联,若想返回长沙城哪有那么容易? 心不在焉的张启山听此则点了点头,他早就有所耳闻,周兮辰嫁给了老四水蝗,坐实了第四门当家首位的夫人。 第九十九章 重现的古衣 城中的百姓无人不晓,水蝗是长江上来往的凶横匪徒,杀人砍头看自己的心情好坏,伙计乃是一群贪得无厌的无赖之徒。他们中的人大多都声名狼藉,为人所不齿。 而早就逃之夭夭的周兮辰不但毫发无损地顺利回归,还不知暗地里运用了何法蛊惑或者利用到那群贼匪,不但让当家水蝗迅速与之结亲,还对她指示的一切事宜都唯命是从,绝无二心。 总而言之,不管其间的事情有多么的蹊跷,归根结底此刻她才是四门的幕后当家人,掌管了道上的部大小事物。 并且自从她执掌权力以来,内策便有了许多的惊天变化。众所周知从前的水蝗臭名昭著,百姓背地里虽对他唾弃不已,但明面上还是又畏又惧地恭维退缩,更害怕与这群亡命之徒有丁点的接触。 周兮辰知道这一点后却一反常态,她毕竟是商人的女儿,在转行商道之后,便采取亲和人心的措施,尽量用低价的出售与百姓做交易,预备先打通市场价格,进军商业间的残酷竞争。 又由于利欲交织的复杂性,一开始推行虽因信用问题较为艰难,但不久便异军突起,一时间竟笼络了许多无知民众的大力支持与一片赞扬,在九门中倒是有大起之势。 随着汽车的放慢行进,两人都逐渐陷入了沉思,不禁料想其中的真正蓄意,从她当初设下的王二麻子血案来看,指向的证据充足,连细节也非常谨小慎微,若不是因为受伤的偶然性,恐怕那次便已经得逞。 且如今她又是强势控局,恐怕如此计划不单只是为了上次的城侮辱,其中应该还大有深意。 敏锐的周兮辰其实也早就发现了不远处熟悉的面孔,只在似笑非笑的遐想之间,打发了围观讨喜的群众,竟直接走了过去,“大佛爷、红夫人,许久不见,你们可都还好?” 这一幕如故人相会的场景似曾相识,但同当时的人心已大有不同。 脖颈上依旧戴着祖母绿玛瑙的女子笑了笑,内心激愤的情绪突然有些隐藏不住,明明她恨透了这所有的人与事,却还要装作一点无所谓的高深模样。 当初她的花轿从红府门流连到江府外被拒,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可如今又如此阿谀奉承,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墙头草罢了,能含有什么真心。 而她对于林怀瑾的厌恶就更不必说,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以为处心积虑便能得到二月红的真心,其实根本配不上且不可能拥有洋洋得意、幸福美满这八个字。 若不是因为她在之间捣乱,自己还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每日往来于周、红二府之内,如一只天真烂漫的小喜雀那般无时无刻期许着真情相对。 可如今的现实却是不得不与周家决裂,被向来疼爱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出家门,且又与不好对付的江易海结下深埋仇怨,还有那件一生都不堪回首的伤痛之事,若不是自己已变得机警灵敏,或许早就成为了丧命的亡魂之一。 反正什么都再回不去,她也因此失去了部,这般下场又岂能让别人美满如意。 林怀瑾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暗讽含义,不由针锋相对,“可比不得你水夫人,栽赃陷害还能逍遥法外,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闻言后的周兮辰轻微地皱了下眉头,随之又淡淡地瞥了前头的张启山一眼,突地嘴角低垂,心下也变得思绪万千。 不禁有些疑虑当初证据确凿她还能轻易逃脱,或许不是因为自己棋差一招,而是她背后有人在力照护。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不再是一无所有,既然要回到长沙城这个风起云涌的地方,不可能半点把握都没有。 “我府上有一件粉红色的古衣,似乎是南北朝时期之物,若你们有兴趣,欢迎前来观望。”她说话间只是紧盯着林怀瑾严肃的脸部表情,果然没能错过她变化莫测的大骇颜色。 林怀瑾也不是愚昧无知的人,不过稍加言语便明白了周兮辰话中意有所指。又不知何时那粉裙竟落到了她的手里,毕竟宁远村惊现粉衣纸人的事件过后,南朝折裥裙早已不翼而飞,且并未有任何人知晓它的踪迹。 闻言的张启山自然同样十分惊讶,毕竟那衣物他也略有耳闻,未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过周兮辰似乎不准备继续解答两人的疑惑,便只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随即无可奉告般转身离去,内心深处那无限放大的恨意迫使她的一步不回头更加无比坚定。 “你认为她可是在说谎?或者又乃一场设局?”待那影子刚走远,林怀瑾却是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心中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似乎是什么要紧事情的真相已被别人控制掌握。 紧蹙眉头的张启山摇了摇头,此事并不好直接下定义,不过接下来一定会有不妙的大事发生。思索了下的他正欲漫不经心地发动引擎,手下的动作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所打断。 “张启山,你快等等我。”两人听言一同困惑地回头望去,只见道路中央疾步飞奔而来李烈儿满脸堆笑,身后还跟随着大包小包且落后一大截的小葵。 她只是径直欢喜若狂地上前拦住了车头,又自顾自地打开后车门便要进去,不过待她望清了后头的林怀瑾之后,忍不住把车门一摔,突然心生闷气,“你怎么也在这里?真是扫兴!” 被她大声刺激到的林怀瑾顺之白了她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第一次相见时的高傲自信原来都只表面现象罢了,她的骨子里还是有许多无边宠溺的痕迹。 由此导致就算学识渊博,哪怕能者的性情得到很大的提升,却依旧停滞在自我中心的阶段。因此她对这些质问也实在是无话可说,只是偏过头望着窗外逐渐散去的人群。 而本就有些不耐烦的张启山在她喃喃不休的话语间,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是我接她回家的,张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作主吧?” 第一百章 吴老狗的猫 他的话一出便惊住了争锋相对的两人,林怀瑾不由佯装拨弄额前的碎发,而那心下剧跳,除了窘迫以外,更多的是由此及彼的感动。终归家这个词,总是奢求不得的,可要真有难得的机会,是否还要一味地执念下去? 气急败坏的李烈儿听他如此言语相护内心更生出了许多的怨愤,本先便对两人表现出的毫无所谓的态度十分不满,于是正欲继续大声嚷吵,语气却在一瞬间变得仔细起来,“佛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一份重要的文件想要单独同你报告。” 盛怒之下,必有透悟。 游学几年的她见多识广,并不是真的愚不可及,此时又突然想起李侠如走之前叮嘱的那句话,“爱之深,情之切,记住,若是失去本心的思考,终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的父亲历经风雨,早已洞悉万事的本质,说出的话自然不假。而这几日她的确因等候几年的感情冲昏了头,如今便是缓下心谨慎一想,对面的敌手并不是好对付之人,强夺也确实不如智取更有利。 况且军职令又已正式下达,此刻虽并不是处事时机,但要求单独汇报机密档案无可厚非,何必再咄咄相逼惹得一身火气不散,倒让两人逐渐相背离,旁人从中得逞。思及此,李烈儿便笑意凛然地坐上了车。 因她突变诚恳的话语,张启山也不好再多加责难,索性低头沉默。后面的林怀瑾听此便打开了旁侧的车门,径直走了下去,“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言。” 她说完之后便悠悠地往前漫步,外表十分淡然,其实心悸得无以复加。张启山望向她的背影突地顿了顿,竟身不由己地呼喊了一声,“小瑾,你等一下,其实不需要多少时间。” 闻言后的林怀瑾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们先走,自己步行便罢,不需要再麻烦等候。李烈儿见她如此有自知之明不免有些喜悦,嘴角轻轻上扬,随即催促张启山尽快发动汽车。 而林怀瑾则假装顺着前头的张府方向而去,在他们目光不及的右拐角之处思绪一秒,即刻悄悄地踏进了那方低矮的小巷。 其实自从记事以来,她从来最害怕的都是抛弃,小时父母远行,如今二月分离,世间可真存在永恒的陪伴?不过话本里编写出来欺骗如她这般半生期许的人吧。 行走之间,回想起这些不堪的往事,竟莫名有些酸涩涌出,恍惚中又生出了许多的委屈,于是她顺着小道快速地跑到齐铁嘴算卦的摊子外面,又大声地发泄道:“神棍,明明算出的日进斗金,今日我要砸了你的摊子。” 此话一起,其间的来客皆是以为他又摊上大事,瞬间便跑得无影无踪,齐铁嘴见此吹胡子瞪眼地出门一扫,“是谁敢质疑我齐铁嘴的招牌,有本事别躲藏,立马出来对质!” 或许是由于他算术越发精湛的缘故,说话声也变得底气十足。不过在发现面前是笑容满面的林怀瑾后一时便没了怒气,惊诧也由此一闪而逝,随即才呼了口气。 但心中依旧疑虑她言出必行便警惕地挡在门前,且不知这捣蛋的凶丫头为何会突然造访,心里更摸不准此时突生的情况。 “老八我想你便来了,怎么都不带我进去逛一逛。”林怀瑾笑嘻嘻地拉住他的衣袖,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齐铁嘴也不敢招惹她讨打,但又害怕她真的进去挑走自己部的宝贝。 毕竟林怀瑾在红府无事时总是日复一日地看书学习,对于鉴定真物也有了一定的能力,于是他不禁立即拦住她的脚步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正好吴老狗邀请我去他的府上吃猫肉,要不小瑾你也一起去吧。” 食猫肉?林怀瑾听言愣了愣,吴老狗的怪癖她从书中有所了解,虽说是爱狗人士,但平素也爱吃此肉,非常奇怪,不过对于猫肉倒是没有什么传闻。 齐铁嘴见此眉头一闪,便神秘地拉着她往街上而去,倒是第一次无论怎么询问,都沉住气没有泄露出任何的消息。 两人一路此去东逛西闲,只掐着晚膳的时辰才奔向吴府,又在丫鬟的指引下顺利进入了府内,而堂上的吴老狗早已等候多时。 他向下一望,明显觉得林怀瑾的到来不可思议,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先行上座。但惧惊的齐铁嘴只是藏在林怀瑾的身后躲避着东闻西嗅的三寸丁,不时还发出挑衅的声音,另两人见此忍俊不禁。 随后待他们三人真正坐定之后,林怀瑾也顾不上客气寒暄,便是把自己的疑问道出了口。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这还是托二爷的福。”吴老狗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即长话短说地把所有事情讲了个明白。 原来他不久前专门拜访了一趟东木寨,本来是想借走那只异味黑猫,或者干脆抢劫。但青衣二话不说,直接送给了他,可他回城之后用此猫研究许久不透,一夜之间竟还招来了更多的流浪猫,于是一气之下便预备把它们部炖汤。 闻言后的林怀瑾点了点头,如果他不提起,自己倒忘了二月红在东木寨还有这一事故未处理清楚。不过现下不宜提起往事,她此刻最想的便是见上一见那只黑猫,当初自己在木石的竹屋内没有多加打量,如今有机会当然想得之一见。 幸好时辰未到,黑猫还没有来得及下锅,不时下人便抱了上来递给她瞧看。林怀瑾接过之后不由认真地凝视着这只毛色纯黑光滑的弱猫,突然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而那只黑猫同样端详着她,竟也是泪流不止。 “小瑾你这又是哪一出,佛爷知道肯定算在我头上。”齐铁嘴虽疑惑哭泣的原因,但更加觉得不过是她又在逗弄自己的把戏而已,便没有太多的惊讶。 但吴老狗的心中倒不是这般想法,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事,眼神也禁不住在黑猫与林怀瑾的身上来回转悠,却仍然分析不透其中的故事。 第一百零一章 李府出了事 其实林怀瑾自己都不知为何会有这样奇特的感触与反应,只觉得被强烈的痛入骨髓所注,怎么都忍不住那股奔腾急出的泪水,似乎是从原身体发出的极难的复杂感情,由此竟影响到了如今的本身,甚至可以说是灵魂。 自从她占据了这具身体以来,如这般的肝肠寸断根本就没有经历再现过,哪怕是在梦中隐约可见的诡异梦境,都只是如掠水面一般轻轻点过的隐约悲凉。如此可见,或许这一次的突发状况是真的不比平常了。 一旁的齐铁嘴见她越发哭得涕泗横流,终于有了明显的慌乱。他这时才发觉事情太过不对劲,于是立马便让人上前抱走黑猫,可林怀瑾却怎么都忍不住惶恐中的心如刀割,甚至若不是最后齐铁嘴一把抢走,她都不想放开那只黑猫分毫。 一直都未言语的吴老狗敏锐地目视着其中的细节,虽仍旧未看出任何端倪,但不得不半心戒备其中的诡异。 毕竟古时候的人们皆认为玄猫乃辟邪不可缺少,古书中也曾记载黑猫为镇宅、辟邪、招财之物,会使所有的妖魔鬼怪不敢靠近,还能为主人带来吉祥。所以,在古时的富贵人家,都有养黑猫、或者摆放黑猫饰品的习惯。 而他们干这一行的,总会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忌讳,哪怕这些只是个胡编乱造的传说,也不敢轻易忽略里边隐含的蕴意。 “猫素生有九命,或许这只黑猫与你有缘,既然如此那就拱手相送了。”吴老狗沉吟了一会儿,觉得事情确实大有蹊跷,还是放生处置比较妥当,于是背地里又偷偷地让伙计把其余还未下锅的流浪猫也部喂饱赶走,千万不能因此惹祸上身。 闻言后的林怀瑾点了点头,心里竟不由舒适了许多。而齐铁嘴则恨铁不成钢地摇着脑袋,虽对于他们之间的言语不明所以,但仍然下意识地开口替她拒绝道:“得了吧,这只黑猫身带诅咒小瑾可不敢收留,你爱给谁便给谁罢!” 吴老狗就此眼神一横,作势立起,两人于是便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喧闹吵嚷。身为局外人的林怀瑾只得无趣地倚在门前望月怀远,又不自觉地回忆深沉,且不知二月红可好?是否也能望向这共同的弦月,感应自己的思念? 一念起,便不觉时辰飞过,因此等她再次回味过来时,部的菜肴都已经徐徐上桌了。 “老狗,敢情我来赴宴就是让我吃斋,我看下次应该是要念佛了?”齐铁嘴丁点都不满意地瞥了一眼桌上大片的青绿色,食欲突然也变得不振起来,不由猛地放下手上犹豫许久的筷子,又哀怨地望向另两人淡定咀嚼的模样。 波澜不惊的吴老狗听此继续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菠菜,随即才回了一句,“不吃你大可离开,三寸丁它们可都空着肚等候了多时呢。” 只在他说完间,那只西藏獚竟带领了一群大小狗摇着尾巴眼巴巴地追跑了过来,又带头欢快地行了一个揖,眼神里带了许多的期待。 齐铁嘴见此急忙拿稳木筷,便只能不情不愿地小口吞咽,其实这厨艺的味道倒还说得过去,但他怎么会放过奚落吴老狗的机会。 嘀咕不停的他一边用食,内心还忍不住一边腹诽这三寸丁的耳朵实在是极为灵敏,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得明明白白。 一旁的林怀瑾也笑了笑,立马便用更多的菜推满了他的碗,又正欲备说几句安慰话之时,门外突然大步急进了一位面生的伙计,且出声打断了三人,“五爷,九爷让人来报说李府出了大事,他目前已经赶去,传话就不方便过来了。” 三人听此言语皆是愣了愣,内心想法更是颇多。 早先聚首时吴老狗确实邀请他二人赴会,正奇怪这解九爷为何还没赶到,原来是因三爷府绊住了脚步。众所周知半截李此人对一切都没有丝毫在乎,若说真是出了什么大事,那定是关于嫂子的。 齐铁嘴思及此后怕地吞了吞口水,不由分说地小声建议道:“老狗,要不你先去看看,然后再回来知会我一声。” 闻言后的吴老狗立即白了他一眼,说得轻巧,在这种情况下,一定是有大不妙的问题发生。恐怕他在进入李府后一有不对,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的行为,他可从来都不会犯傻。 那下人随之小心翼翼地扫了扫三人,不禁又道:“林姑娘,我路过城中时,还有一种传闻,说是……三爷如今正派人满城查找你的行踪。” 瞠目结舌的林怀瑾听此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回头瞥见后头两人更加惊诧的眼神,不由忒自心惊胆寒地站得更稳,示意自己可以立马前去。 既然半截李在城中费尽心思遍寻自己的踪迹,肯定是有他自认为的重要原因,若是自己明知不往,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况且她本来便与半截李无冤无仇,何必因此结下仇怨。 齐铁嘴见她信誓旦旦的一腔热血腾达,心下隐隐有些担忧地掐指一算后,还是即刻站立起愿意陪同她前往李府。 既然两人都要往去,吴老狗本又是干亲,自然也不好找些借口推辞。于是三人说行动便立刻行动,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到达了李府的门口。 门前排列的下人依旧如从前那般井井有条,虽说较之人数多了些许,但外人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而那其中似乎有一位识人的伙计,他眼神一亮,立即便把林怀瑾迎了进府。但紧跟着的另两人居然并未受到下人的搭话,像是被排出在外了一般。 吴老狗对此倒是无所谓,但齐铁嘴却撇了撇嘴,一脸不满。 三人进门之后,半截李望着林怀瑾造访而至的方向竟突地有一激灵,目光随后变得微扬之时,也算是第一次没能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后头的两人自然没能错过他一闪而逝的惊喜,不由诧异得面面相觑,还是边上的解九爷最先反应过来,并走近了她,“干姐中了七彩蛊的毒,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零二章 血液间混乱 闻言之后的三人立时顿了顿,都清楚七彩蛊的毒性非常恶劣,常人根本难以想象,且只要活人一碰,定是死相凄惨、生不如死。除了在传闻中了解过,其实他们都曾有幸得之一见。 此物是半截李上回在码头的一次混战中偶然得之,便放于书房高处的瓷杯中,结果忘了提醒家中仆人,今日一早,进门打扫的嫂子横遭恶难,幸好他的库存里有保命之药吊着最后半口气,不过生命已经垂危。 这样的危机关头,幸又在突然赶到的解九爷那里打听到林怀瑾当初在苗寨受噬咬后无任何异样,于是傍晚便开始派人四下寻找,不过因为两府交往不深,其实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了解完整个事情的林怀瑾微微怔住,在解九爷的恳切诉说下却是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它的原因,但很有可能是我的血液百毒不侵,你看如此能不能救嫂子。” 说话间她立即挽起衣袖坐下,一旁的老大夫也迅速上前把脉,于神色半隐时突变得颇为怪异。 验证血液的精细活计需要费时且费力的繁琐操作,作为多年的医者,他并不能依靠简单的把脉便确定其是否算得上真正的特殊,但他能明确地感觉到林怀瑾体内里面的动态十分混乱,似乎有一股气息在阻止身血液的循环转流。 这老大夫因缘际会去过红府几次,自然也与林怀瑾有了往来间的熟识,他深知以前掌脉时她的体内温和正常,倒是从未出现过这种异常的状况,并且暂时竟探查不出有任何的病理现象。 疑惑不解的他不禁摇了摇头,又谨慎地拿出医箱里合适的细针,即刻便从她的胳膊处放了少许的鲜血仔细保存下来,恐怕此事他回医馆必须抽空认真研究一番。 而经过多次的脉象表体来看,这血脉特殊之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她的身体正在隐约地显现一种难以觉察的危险,虽说仍然处于微小之中,但不久绝对会由此扩大几倍、甚至数十倍不止。 在如今这种上下不得的情况之下,依照保险起见,只有取指尖的鲜血才能保证血液的纯正度,于是思索了下的老大夫犹豫再三,随后还是用此针取出了大半碗红血,又预备配合着半截李珍贵的解毒药丹,“三爷,这个可以一试。” 他的声音极为胆怯,似乎非常惧怕出现丁点差错。虽说因医术有限的缘故,无能为力确是人之常情,可此时此刻,自己的性命已同病人一样命悬一线,如若有任何属于意外的责任,自己肯定立刻没命。 一直观察许久的解九爷听此在半信半疑地接过鲜血之后,又退出去亲自监督丫鬟煎服不得有误,而因半截李则一直守在旁边照看,气氛也变得十分压抑,屋里的下人又在此徘徊太多,另三人于是一致决定暂时退却出门等候。 刚行走半步,脸色突地变得苍白不堪的林怀瑾竟顺势晃荡了一下,不由偷偷地扶住木门,又小心翼翼地甩了甩已半迷半醒的脑袋。 不过才半碗血罢了,想当初英勇献身时,那可都是一大袋一大袋毫不在乎地定时抽出。不知是因为指尖血的缘故,还是这具身体本来存在的隐疾,竟变得如此弱不禁风。 旁侧的齐铁嘴早就发觉到她的气虚病弱,忍不住即刻上前搀扶住她,轻声细语地叮嘱道:“这么多的血一下就没了,回家一定得多吃点肉。” 他的言语之间,像是不满,又像是责备,实则颇为心疼。 林怀瑾点头冲他笑了笑,原来老八也有温情的一面,还以为他一直粗心大意,视外在为无物。不禁感动自己身旁的人都是肝胆相照的铁友,哪怕齐铁嘴平时实在絮叨胆小,但对自己最为真心不过。 待药汤熬好之后,端药的丫鬟赶快进屋上前伺候病者服下,陷入昏迷的嫂子嘴唇微动,不过一会儿,果然便有了丝不大不小动静。 双腿微微打颤的老大夫见此终于呼了一口气,便是上前仔细把脉,接而继续徐徐道来,“这种办法确实有用,继续服用一定能顺利康复。” 悬着心的半截李闻言后内心深处逐渐平静了下来,大手一挥,便让管家重酬送老大夫出府。老大夫见此不由又多嘱咐了几句,直言病人需要静养为妙,最好是清净的空气流通才更利于迅速解毒。 知晓的几人自然都不便于此,于是出了去。 “今日之事多谢夫人前来搭救,小九十分感谢。”刚到厅堂,半截李都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解九爷便诚挚地上前几步缓缓道谢,由此可见他果然行事谨慎细微,旁人不能及也。 闻言后的半截李也觉得此事是自己做得不太妥当,既然恩谢已经存在,不管如何,都不能无所表示。 思索良久的他不禁抿了抿嘴,正愁思以何物相送为好,却在恍惚间突然记起林怀瑾曾经拜访过李府,并扬言寻觅圣水。于是他立刻让人前去拿出自己珍藏的圣水,只料想着最起码也要表达出足够的谢意。 林怀瑾见此愣愣地摇了摇头,示意只要嫂子安康便罢,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夫人,你就接下吧,这算是三爷所尽的绵薄谢意。”解九爷怎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但还是依言劝道。 不过林怀瑾听言后还是固执地拒绝接受,自己本就不是为了利益关系才前来救人,如果取了此物,算得上与其它的交易并不两样。就旁人看来,岂不是一个两面反复的小人之举。 便在两人持续地推搡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随后不久李府管家竟带着一脸严肃的张启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小瑾,我就疑虑你为何还没到家,原来是在三爷的府里作客。”张启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在瞥见她惨白的脸色后突地一顿,随即毫无顾忌地直言不讳,“各位,抱歉打扰到你们,我的夫人气色很不好,我就先带走了。” 他同几人示意不再作陪便转身离开,也不管在座的人有何模样。而他的内心除了担忧外,竟多了几分窃喜。本还以为她又去了二爷的府里,结果在满城风雨的传言之中,便知情况不对寻来了李府,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第一百零三章 圣水效果烈 刚坐定的齐铁嘴见他们如此便要作势离去,不由收起了愁容嘱咐几句,“佛爷,一定要好生照顾小瑾。”毕竟张启山向来公务繁忙,且凡事不拘小节,可没有二爷温柔细心、体贴入微。 林怀瑾听言笑了笑,转身朝众人歉意地点了点头,又笑容满面地寒暄两句辞别之语后,两人这才跨步迈出了李府的大门,直接往停靠汽车的方向而去。 沉思着的张启山本一直在前头行走,只不经意间回过头注意到她微颤的步伐,不禁立刻沉静地后退几步且小心地搀扶住她的徐徐慢步,怎么看都有种生疏的姿态。 等上了汽车刚一坐定,他便径直关上后座的车门,正欲备扬长而去,却注意到林怀瑾手指尖的点点鲜血,不由扯过她的左手随之找出车里备用的手巾,预备先替她缠住那显而易见的伤口。 “不必了,这点小伤口无碍于事。”林怀瑾反手推辞,刚才已经过大夫的处理,应该很快便会恢复。但张启山却并不因此妥协,直接拽过她的左手包扎,不过几次三番都缠得奇形怪状、不忍直视。 林怀瑾淡然地摇了摇头,不好拂却他的盛意,也只能听之任之。在此间的慌神之中,她竟有些忍不住仔细地注视着张启山手上笨拙的动作,又眼睁睁地望着认真的他包扎了一次又一次,且仍旧与先前无异。 她见此便掏出了老大夫留下的纱布,自己重新缠了一遍,“张启山,以前我觉得你一定拥有大的聪明才智,现在……嗯是有所改观了。” 说话间女子轻轻的笑声微扬、眉眼如画,要论近几日以来,着实难得一见。一旁的张启山听此深深地扫了她一眼后又划过那手腕上的二响环并不言语,只是去前头发动了引擎。 汽车随之飞逝一般地晃过无数高灯亮丽的长街,可无论是谁都不会得知,在不远处的夜色沉沉里,突生的红艳逐渐暗淡无光且直至消失消散,而那一腔急切的心也几乎停滞流转。 …… 一路飞奔回归,行车之中的林怀瑾不禁木讷地望向车窗外归于平静的花花世界,也许此时也只有怡红院仍然是纸醉金迷与花天酒地,但沉沦在醉生梦死的人儿,又能有几分真意? 她移目凝视着高处的月亮起誓,只祈盼二月红与丫头安好一生,便愿用自己一切的幸运去交换,哪怕最后残缺不,亦绝不会后悔。 此情到深处时心脏竟突地一滞,她的右手禁不住微微一动,不经意间便触碰到了解九爷强行给予的圣水,人由此一刹那愣了愣,即刻不由自主地掏出小瓶细致观察。 这圆瓶是最为平常的玻璃瓶,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透过外面的丁点光亮,能清楚地看到里头深蓝的圣水透彻湛清,在波澜涌动之时,似乎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色彩。也罢,不管到底有没有用处,试一试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思及此,毫无顾忌的林怀瑾立刻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随之谨慎地倒于手心成团,只犹豫一秒,便往脖颈的熟悉处拍打涂抹,又暗自决定等会儿回到府里时再仔细查看那七彩蛊的图案是否已经消失。 而圣水经她这么挥霍一用,只剩下半瓶留存。吝惜的她不禁掂量着慎重摇晃,在收好之后才倚着车窗小憩,那目色微凉、于风起云涌之时,竟逐渐入了眠。 再次睁开眼时,她是被身体内一阵剧烈的疼痛意识所唤醒的,便只在朦胧的一瞬间突地感觉到手指伤口处钻心的疼,且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并不限于局部,几乎已延续到身上下。 起身的她透过隐约的月光,这才发现那扎孔的小小针眼竟扩大了数几倍,而那些睡梦中滴落的鲜血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裙角。不仅如此,似乎体内所有的血液生扯乱窜,整个身体都要由此爆裂开来。 还未等手上的血色有所止住,随之而来的是后脖颈撕心裂肺的疼痛,这种苦痛仿佛触及到灵魂深处,与前者相比,不知多了几千万倍都不止。 敏锐的张启山早就从后车镜中发觉到了她的异样变化,于是脚下即刻重心一动,更是加快了速度。不过车行的速度再迅猛,都抵不上伤口的扩展速度快捷。 因此当林怀瑾再次伸出左手时,那整个手掌居然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张启山你快看,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疼痛得焦虑不安且又惊恐万状,内心竟是一股脑不管不顾的冲动,甚至在面目狰狞非之下,只要可以稍微解除疼痛感,连生命都愿意立马放弃。 “不要害怕坚持住,马上就到家了。”张启山斜眼扫过她手面的诡异发展后面上虽仍然未变,但心中却不受控制地烦杂乱跳,只待迅速地赶回到了府中,直接便是往二楼的卧房里狂奔。 厅内等候多时的李烈儿还未来得及与他说上几句话,又望见他怀里的林怀瑾身满是经由手传而来的血腥,那伤口还以肉眼可见的时速不停扩大。她不觉神色不耐地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咽下了口中太多的絮叨言语。 而此时林怀瑾早就陷入了神志不清的自我意识中,不但情绪非常狂躁,又因失血的原因,十分虚弱。惊吓过度的张日山也不经他的再三强调,立即便吩咐小葵先烧好热水备用,自己则带了几人急匆匆地出门寻找大夫。 楼上楼下又折腾了许久,等到大夫赶到之时,林怀瑾早已疼得晕厥过去。一旁紧张照看她的张启山坐立难安,但依旧没有半点办法能用。 此刻屋内的床单以及棉被的一大片都被她流出的血液染红沁透,她的伤口也已经有了巴掌般的大小,并且还在往手腕的内壁收缩,实在是非常诡异。 火烧眉毛的大夫注意到这样的现象不禁大吃一惊,他行医数十年,确实从未遇见过此等异事。于是不等坐下便立即上手把脉,可这一时半会儿根本无计可施。 第一百零四章 传血生波折 毕竟这等怪病来时十分急促,表象又未曾探明,怎么说也得遍查医书数日,看里面是否有前迹可寻,才能依葫芦画瓢,勉强进行一系列的拯治。 但现今不说有无把握,他连上手都不敢轻易尝试。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怀瑾左手的伤口更加宽广,已经越过手腕,眼见着便要移到脉象处,并且其间的失血量也越发许多。 先不提伤口的延伸性,就是失血量过多也会造成生命的死亡。如今这个情况,只能暂时输血保命,但是几人都知她的血液特殊,平常的人根本不能与之匹配输血。 刚赶到的洋医生见此也有些无措,只建议立马进入医院查明血型才能做余下决定,不过张启山却直接挽起胳膊,思虑自己有穷奇纹身,应该不能算普通。 “张启山你今日是疯啦!这不会行的!”从走廊路过的李烈儿听到里头的交谈,不由跑进去一把扯过他的手力阻止。她好歹曾经过科学的教化,明白这么做一定无用,甚至还会引起反噬。 不过她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如此奋不顾身,当初在集中营那种危急时刻,都是十拿九稳之后才行动的,可现在哪怕是毫无根据的破绽百出,也愿搭上自己的性命尽力一试。 被她扰乱的张启山用力地抽回手,随即下了逐客令。此时他不管能不能行得通,只要可以有一试的机会便不会放弃,于是更加坚定地厉声道:“病人已危在旦夕,医生请你赶快不要再耽误时间。” 洋医生从英国而来,自有一套专业理论与知识素养,本不想胡乱行医,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还是拿出了注射器,答应用他的血进行输送。反正自己已经规劝过,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你知道这么做危险多大吗?我绝对不允许!”李烈儿急忙上前拦住洋医生,一旁的张日山见此直接让张夜强行带她出了屋。 直到临出门前,也还在不停阻抗,不过毫无用处。她的心微微收缩,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动他一星半点,原来一心一意终究比不上两情相悦,哪怕在很久的长江头已经倾心,也算不得什么。 可她不会因此放弃,这么多年的寻找,其实也放不下了。 …… 输血的过程还算平和,连洋医生都惊奇没有进行配对,不可能如此出奇的顺利。事情也果然应了他的所想,希望总不会如期而行,随着源源不断的血液输送,林怀瑾的身体逐渐发热,后背的纹身也开始有所显现。 因体温的慢慢上升,这其实并不足为奇,只是不过一刻钟,昏迷的她竟已半睁开眼,且不等几人细致的询问两句,又突然站立起地拔掉针管,却是直直地往门口大步冲去。 “你们快拦住她!”有些晕眩的张启山诧异地大喝一声,幸好一直守候于旁侧的张日山反应迅速,便是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可是她并不罢休,在挣脱开来之后又突然撒腿满屋乱窜,还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似乎如野兽发狂一般,连力气也随之变大了好几倍。 众人见此无可奈何,只能商议先把她捆绑住。张日山几人于是立即四处围堵,终于成功地把她固定在了床上。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停地大力反抗,在其间的嘶吼下,更加快了血液的流速。 担忧不已的张启山别无他法,只能转头示意洋医生可以行动,事不关己的他这才上前打了一针镇定剂。而一旁探究的大夫则目睹了这所有的一切,摇了摇头不禁猜测:“不好佛爷,我看是你的血液与夫人相冲从而产生了排斥。” 洋医生听此无知地白了他一眼,这根本就是血型不匹配的缘故,倒是真能胡说八道。 而张启山也并不管制他们之间的争论,只是突然注意到林怀瑾脖颈处的七彩蛊图案若隐若现,似乎是被什么压制住一般,又仿佛在绽放光芒。他不由即刻屏退屋内的部人,随即上前犹豫半刻,还是轻轻地撕开了她背后的衣料。 失去了遮挡之物,那纹身便由此映入眼帘。 大吃一惊的他怔怔地盯住她后背的图案,一眼便已辨别出乃是青龙真身。怪不得血液特殊,原来是有如此的缘由。且青龙又为灵兽,自然与凶兽穷奇相冲,早知应让张日山试一试,或许还能有用。 但此时血液循环,已经来不及再后悔。 陷入沉思的张启山正细细地料想里面的关系时,房门外竟突然传来了混乱的敲击声,反应过来的他即刻用被子掩住林怀瑾露出的白皙,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应答了一声。 进门的张日山只是愣了一秒,又下意识望向他的身影,无不慎重地道:“佛爷,张府外面有人想硬闯进来,是上次帮过我们的人,你看这该如何处理?” 既然曾经有过恩惠,他们便不能随意对待,而不等他汇报的言语部说完,只听外头又是一阵巨响,随之而来的竟然是目光平静的张起灵。 三人目光交汇,张起灵依旧安之若素且不为外物所动,他只是轻启嘴唇淡淡地道:“我能救她。”在说话之间也不管旁人如何,便是直接上前连人带被一同卷起,又要往窗户外跳去。 “我们能相信你吗?”张启山即刻唤住将要离去的他,那神色间升起的忧心与紧张恐怕自己都没能发觉。 而闻言后的张起灵却并没有回答什么,他做事向来不愿多言多语,只是在量丈完高度后,于跳窗之前终是解释了一句,“十日之内,人定归来无虞。” 此话只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面前的人竟已不知到底走了多远。 张副官见此不禁疑惑不解地扫过张启山沉默的面容,似乎是在询问用不用让人后行跟踪,但紧蹙眉头的张启山只是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齐铁嘴曾经的话,日出东方,远北而来,恐怕是张家人无疑了。 第一百零五章 梅花入心尖 一阵轻灵而沉闷的钟声不知是从何处缓缓敲响,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呢喃梵语,让一直被梦魇缠住又没日没夜颠簸的林怀瑾恍若置身其中,不由猛地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似乎身心重新处在一个宁静至极且格外圣洁的地方。 人也随之变得有些翩翩轻盈,更没有半点愿意清醒的痕迹。 此地可谓是一方人间乐土,它净、且静,神、且圣,有一种出乎意料的美感。可就算如此祥和的神游一番,生命到底也是经受不住饥饿的催促,因此良久之后,居士寮房里昏迷了两天两夜的女子还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起身的她眼中在一刹那的迷茫飘过便是惊诧莫名的不知所措,但也只是木讷地目视着眼前的一切,不过随意一瞥便望清了墙面上有浓重藏传佛教色彩的鎏金铜饰法器式八宝,随即思绪一闪,竟不由自主地出了许远。 这里静谧非常,又与千山万水相交映,似乎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庭院,倒像是精美绝伦的宫殿那般雄伟壮观。林怀瑾虽不知此地是何地,但仍旧陶醉于这美得不似凡尘的境内。 又放眼眺望而去,只见这窗檐是标准的木制结构,飞檐外挑之下的屋角翘起,又用鎏金、经幢、宝瓶、摩蝎鱼和金翅乌做脊饰。 难道这僻远的地方竟然是拉萨布达拉宫的一角?她从前虽未曾有机会近景参观过,但据史书的记载来看,红、白、黄三种色彩的鲜明对比,分部合筑、层层套接的建筑型体体现的确实是藏族古建筑的独特风俗。 自己竟一梦之间从长沙城飞跃到了西藏?可是为何却对先前所发生的部事件没有任何的印象,只记得从李府出来以后左手针眼上的伤口便突生怪异,而晕倒之前瞥见的也是张启山忽然的慌乱,至于后头到底是怎样的结果真的已忘得一干二净。 深入回忆的她不禁同时举起受伤的那只手仔细打量,上头的伤痕的确比初时大了许多,不过已经被人小心翼翼地进行过专业的包扎处理,也再没有了大量出血的怪事横生。 如此细细思虑料想,难道这事真与自己经历的梦境有关?得出结论的林怀瑾下意识地凑近眼前的花簇,随之又嗅了嗅白梅的清香,突然便忆起了梦中的相似场景。 那应该也是一个大雪无痕的绵绵冬日,寒风瑟瑟吹响,在山脚下一个普通得丝毫没有特点的茅草屋外,她同样轻轻地捧住绽放的白梅兴高采烈。 而站在她对面的男子见此开怀一笑,竟随口赋了一首词,“梅花点点纷飞尽,月下枝头,莫等闲。衾枕暖暖火炉起,美人倾城,何以堪。” 或许是情景交融的缘故,林怀瑾直接凭借自身的感觉便已能判定出这位英姿焕发的男子一定是多次入梦的那位熟悉将军,且这次他不同以往的战袍加身,只是十分素雅的装扮,与寻常老百姓无异两样。 两人由此相视一笑,而絮絮叨叨的他随后口中所说的一字一句似乎是在感叹祈祷战火的延续性,也仿佛是在羡慕平常人家的阡陌交通,给人一种随性洒脱的不羁形象。 可他最终也仅仅一笑而过,只是走近女子紧紧地拥她入怀,那心里眼里部都是温暖与在意,或许还带了那么些许的惆怅与浓得化不开的家国情怀。 这个梦境很长,便不再详细描述。不过里面是数不尽的温馨与幸福,也是自己期待多时的携手相守。情上心头的林怀瑾感慨万千,却不敢念想二月红的一眼一眉,只怕又会惹得心动难受。 随着远处缓缓停止的大钟撞击,她脑海中依依风华的往事也因此戛然而止,便不禁遥遥望去。积淀下的层层白雪皑皑随风飞舞,日光斜照药王山,无人问津的白日异常清冷。 但却是在突然之间,廊道交错与殿堂杂陈之中,一位少年从曲折莫测的空间漫步而上,眉眼如初,镇定淡然。 林怀瑾见此神色变化万千,许久未见的满面笑容也蓦然而生,不由惊喜地大叫一声:“小哥,盼星星盼月亮,我们果真又见面了!” 走近的张起灵不由睥睨了她一眼,只是迅速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却闭口不言任何情况。林怀瑾见此怔怔地撇了撇嘴,觉得此地确实不应太过喧哗,但还是忍不住郁闷地耷拉脑袋,有些失望。 便不由怀疑他又失去了记忆,于是正欲备讲述几句,张起灵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随即低垂着头道:“我认得你。” 闻言后的林怀瑾笑了两声,精神又恢复原状,甚至比刚才更为兴奋。在这一低一高的欢喜叙旧之间,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上同样缠着半块一模一样的白纱布,且伤口的位置也是一致。 自己失血过多本该无比虚弱,可仍旧能如平日里一样活泼跳动,想来是小哥为自己输了血的缘故,而两人就算近的来说,最多也只能算熟悉的陌生人。 这么一看,他与自己的每一次见面,应该都是一种负担压力吧,“谢谢你小哥,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与你,或者是一种什么联系?” “麒麟嘉瑞,孟章重聚,苍生无穷。”张起灵突然变得饶有兴味,眼里总算有了一种名叫认真的意味。但林怀瑾听此却愣了再愣,这句话她曾在梦里听闻他讲过,当初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终于明白通透。 孟章即是青龙的别名,青龙与麒麟都自有其宿命可为,因此负有纹身的人从出生起便逃脱不了成为祖先世世代代的守护人,而自己当时却不明所以,企图以圣水洗涤掉标志的痕迹,所以才会平白无故地遭来祸患。 至于血液扩大流通的问题,应该与此事无关,不过也是一个不得其解的大麻烦。 张起灵点了点头,知道她并不愚笨应该已大概明白,便也不多作解释,只是示意她记得注意休息,且必须按照桌上纸条的规定准时完成每日的任务。 第一百零六章 凤凰纹身人 二零零七年的八月尾末,杭州的金桂盛开得与往年无异,它不仅散发出迷人的幽香,还引来了世界各地游人的长时驻足。大约那些前来西湖观览的人儿,终究是念着江南的小桥流水,念着那段美好的人蛇传说。 可人来人往行远方,到底何处才为归宿呢? 吴山幽静青门悲,钱塘左带第一峰。卖葱包桧的商贩依旧在大声吆喝着,旁人大概是无法注意到的,在西冷印社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吴山居里,吴邪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许久未曾动过的大件古董。 一身疲惫的他卸掉了远方的烦忧,又一次回到故事最初开始的地方,竟有些不自觉地回想起小哥告别前最后的模样。那一腔孤勇不辱使命,却道不尽无数的离别堪悲。 不过才短短两年的工夫罢了,却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复杂,踏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异,更不敢再去回想其中的幸与不幸。 陷入沉思的他并不知道那个一身火红的女孩是从何处打听到自家的地址,又是从何处奔赴吴山,但这些都不足为奇,好笑的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里时,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吴邪哥哥你好,能否……让我看一下你的那本私家笔记?” 女孩胆怯而又期待的模样实在让人有些心悸,可这本笔记是自己珍藏的东西,除了特定的人以外,应该无人知晓,如今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女该这么直白询问,吴邪自然哑口只未回应,且装作不知所语。 不过女孩的第二句话却让他忍不住扑哧一乐,“我真的喜欢二月红,其实只是想知道这个世间,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 “小姑娘,你真的懂得什么是喜欢吗?”吴邪打量着这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高中生,不由又多问了一句。 林怀瑾偏头思考了一会儿,随之默默地背出了自己刚学会不久的诗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大致就是爱情吧。” 她脸上的憧憬更甚,似乎对此势在必得。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才瞒着家人从镇江一路风尘仆仆且不远万里地急速赶来,便只想圆了心中的那个梦。 吴邪被女孩认真的模样逗笑,却禁不住顺势想起了后一句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也许真的只有心中的那份遗憾永远无法消除吧。 他当然早就从私家笔记里清楚了解过,二月红二爷此人在记载内确实不曾有假,但若非九门中人,绝对不会知晓这些内部信息。 于是疑上心头的他眉头一皱,几秒的思索之间,依旧没有应答半句,可林怀瑾也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十分固执且不愿离开。 两人一经对峙便是一下午的光阴,直到傍晚自己示意快要打烊,女孩都只是怔怔地望向他不言不语,眼眶似乎突有泪水涌动。他心下终究不忍,还是决定让她立刻阅览。 欣喜若狂的林怀瑾眼珠一转,又诧异地接过吴邪递给她的笔记,下意识激动地对他鞠了一躬,不禁飞快地翻出了诉说二月红的那一页。 “二月红不止唱腔优美,身怀绝技,更是个美男子。所以风流韵事不断,和很多名媛都有暖昧的关系,喜欢泡在妓院里。” “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他的夫人,可是死人就是死人,她终究不会变成活人。只是可惜了一出戏,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味道。” 原来世上果真有二月红,他竟是这样的人,林怀瑾不知为何心生难过,也正是因为这本私家笔记的肯定之语,便再也没有忘记过书中如玉的二月红。 …… 二零一五年的八月五日,整装待发的吴邪怎么都没想过,他还会再遇见七年前那个死皮赖脸的小女孩,那个不再喊自己哥哥,倒与自己论起辈分,变得有些呆滞的女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他等了整整十年,再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古董店小老板。当两人再次相遇时,女孩似乎也一瞬间成长了许多,而她来到这里,不为别的,竟然是要同自己一起去长白山接小哥回家。 “你真的认识小哥?”吴邪不禁轻声询问,这个女孩出落得越发水灵,可自己的内心只生出一种说不上的奇妙到别扭的感觉。 林怀瑾听此则点了点头,何止是认识,都过去一百年了,虽然两人的交集并不多,但怎么也算得上是世纪挚友了吧。若是她可以如他一般不断地失去记忆,或许内心就不会有苦痛,更不会再有麻木至极的波澜。 思绪万千的吴邪抿了抿嘴,他此次的行动并不想太过招摇,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丧命,于是劝解道:“墓里很危险的小姑娘,放心我会亲自带小哥回家,你也不必去冒险。” 林怀瑾听语嘴角苦笑,忍不住调侃一句,“小花都唤我二奶奶,依据辈分,其实你也可以随他叫的。” 尽管历经千万种磨难,闻言后的吴邪也不禁大吃一惊,这才扬眼观望起面前的女孩来。几年不见,正值韶华的她竟有了一种不属于年龄的苍老,似乎是骨子里的萧索。如她所言,小花的二爷爷定是二月红无疑,若是如此,她岂不是? 他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只是再一次把私家笔记递到了她的手上,觉得如此一定有必要。其实认真来讲,小哥拥有长生的力量,下过的墓穴哪一次不是怪事连连,万事真的皆有可能。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接过之后的林怀瑾没有再与他搭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老旧书页上的一字一句,竟觉得人生似乎已是尽头。 从原则意义上来看,自己是在这里认识的二月红,想不到百年之后,一切都恍若隔世。而这次去接小哥回家,她除了不负故人之外,真实的目地正是进去守门。 反正自己的一生再不会有人在意,或许长白山的青铜门也是个好去处。过去的宿命已经完成,后代都有其命运,所谓九门的使命倒不如让自己继续守护。 况且红红、佛爷、老八他们,以至于曾经的九门旧友都走得一干二净,不管以前怎样,一切的终极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第一百零七章 藏民的怀疑 而如此来说,就不得不提到汪藏海此人,一个虽参与权术,但却出世的智者。 永乐十一年,因成祖朱棣的授命,他便一直都醉心于研究邹光漠遗留下来的长生之道,又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融会贯通,最后甚至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超境界,所以汪家一派才得以发扬光大。 听完了小哥的徐徐解释,情绪已经镇定的林怀瑾不禁思考着其中的关键信息,随即又站起身来围绕屋内转悠了两圈,欲凭借自己几日以来的了解,发现其中是否不同。 而她也只是再次一扫,心下便有了大概。 老人顿珠卓玛虽说已完融入了西藏的生活,但她自幼随父祖辈信仰道教,与藏民的佛途有所不同,又怕因这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于是便把供奉的香案摆放在了角落比较不显眼的地方。 但一日三香绝对不会耽误,又加以时勤拂拭,所以这香案平常便十分整洁,规格严谨。 可今日却摆放得杂乱无章,供牌也东倒西歪,不仅如此,那燃尽的香灰竟还洒了一地。而如此的错误一般人肯定不会犯冲,更何况还是这种大大不吉祥的过失。 仔细观察的林怀瑾呆愣一秒,立时便拿起了香案中央前几日与神位同时被供上的小蓝本,又大致一扫后才惊讶地道:“顿珠卓玛的这本先辈自传被撕了好几页,看来里面是有什么特大的秘密被不怀好意的人知晓了。” 思及此,她不由回想起顿珠卓玛讲过,这上面是她的祖先亲手记下的一些关于过去的生活生产以及奇闻异事的描述,而且因为她的祖上本就是风水学家,里头便有同时期时邹衍北迁的许多重要文案,以及邹家独特的标志特征等。 不过她人虽总是在林怀瑾的面前反复念叨,但却只如试探她一般空口白话,从未给她翻看过一眼,只是近日到了特殊礼仪的日子,才拿出来放在神位旁瞻仰天光的。 而她长达数千年都保存得完好无损的东西,可如今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惨事。由此可见,这情况应该不是早就有人盯梢,或许是恶人临时起意的缘故,此次动手才会让人措手不及。 且其间肯定是刹那之中因为一个隐秘突地惊现于世间,才会让那人不得不杀人抢夺此本。 由此她便生出了一种预感,可能这个意外的出现就是由自己携带而来的,毕竟暗处到底还有多少人在把持观望,谁都不清楚。 闻言后的张起灵眨了眨眼,也顺势接下她高举过头顶的自传细细翻开,在阅览完之后,又不禁摩挲着上头并未撕尽的痕迹,神色越发深重起来。 而两人正于沉思对疑时,门外早就探头探脑的一群西藏人终于注意到了地上惨死的尸体,又掐准时机冲了进来。 他们的脸部表情皆是格外愤怒,嘴里还喃喃有词。不过在听闻到声响的张起灵却依旧情绪未动,一副然不慌张的模样,直接便是上前与他们交涉起来。 几位农奴主见他懂得藏语倒是怔了怔,随即才开始回应起来。 西藏在民国时期仍旧处于封建农奴制度,不过总体来说比较安稳,于外几乎独立。可虽说突然间死了一个奴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真正要处理起来,还是困难颇多。如此两方这时所言的对话自然是争论凶手的问题。 一边解说的张起灵立时取出刀柄,此刀尖长,且刀身两侧铣有血槽,呈尖锐的倒三角形,倒是有些像日本人用的三八大盖刺刀。 他在拿出来后才又与前头的几人嘀咕两句,但他们依旧未消去怒火,且开始大声呼喊。林怀瑾见此疑惑一顿,在头人的再三暗示下,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真正意图。 顿珠卓玛虽说是半脱籍的农奴,但终究未真正脱身,算不上自由人。这一群农奴主这么纠缠不休恐怕只是为了钱财,她知道淡泊明志的小哥肯定不会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自顾自地上前几步掏出了身上仅存不多的贵重饰品。 领头的农奴主眼冒金光,这才淡淡地扫了扫两人的沉静模样,随之终是点了点头,接着便洋洋得意地出了屋子。 一旁的张起灵眼见着她的行为稍微一愣,却也并未言语,只是在扫向她凝重的神色后才思索着道:“时间差不多了,记得收拾妥当,明日一早回长沙城。” 林怀瑾立即点了点头,这下一定能算小哥与她说过的最多语句,于是也管不住话匣子突地打开,便是连续不停地问道:“就我一个人吗?那恐怕不行吧,你知道最近的情形比较特殊,外头有很多人都……” “我也会去。”张起灵后怕地打断了她接下去的更多絮叨,随即当先出了去,而林怀瑾见此自然也笑意横生地如影随形,生怕自己会掉落后头,又徒生出许多的麻烦事情。 …… 日出东方,蓝色苍穹,恰逢白得如纯棉似的云朵飘渺而过,映照出古老且遥远的神山传说,更引领了无数朝拜者的广阔心境。此时布达拉宫里早间就已预备完毕的两人趁着天日奔波而走,便是迅速地离开了这片神圣的净土。 他们在下了高原之后不久,一路的行进自然皆是以火车的前探为主,而接连着行驶了些许时辰,林怀瑾自然有些发觉头闷眼花,来时不知是如何来的,便并无任何知觉,这一回去,倒是开始晕乎起来。 坐立难安的她倚在座位上稍微感觉到一阵痛苦袭来,又忍不住扫了扫低头无事的张起灵,正欲言语两句轻松的话,他却沉默不语地径直走了出去。 她见此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便想好好地小憩一会儿,可一叠资料竟突然扔在了她的面前,她见此先是困惑地抬头瞧了瞧,禁不住又是一个白眼。 面前的女子阴森森地冷笑着,分明是那好久未曾谋面的田中惠子,不过两人在火车上见面的偶然次数似乎也太多了,难道自己的行踪他们跟得这么紧迫,连张起灵都甩不掉这些个尾巴? “邹小姐好久不见,看来一直自导自演并不容易。”田中惠子脱口而出的言语让人听了十分别扭,林怀瑾本就不想搭理她这个莫名其妙且又格外讨人厌的家伙,于是便低头捡起那些资料认真翻查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原是邹家人 这上面的内容似乎是由日语排列组合而成的深奥讯息,其中还添加了许多的不明暗语,的确是一般人不甚明了的。 不过此一叠之中还夹含着有三张旧皮蓝纸的黑体字,它应该便是昨日顿珠卓玛消失的那几页自传,但里头的叙述文字是古文与藏语,非常艰涩难懂。 紧锁眉头的她捋了捋杂乱的思绪,正欲凑近细看,一旁的田中惠子不由冷哼一声,又趁她还未有所思考,竟直接开始上手。林怀瑾见此轻轻一笑,却是不慌不忙地朝外大叫了一声,“小哥快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她刚言语间,不远处隐蔽埋伏已久的张起灵飞扑反手一弹,被击中的田中惠子猝然不防,又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随之右脚向上一提强顶了些反作用力,便是预备抢过资料逃走,可张起灵当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波澜不惊的他下手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直接便长手空拳准确地袭击到了她的肩膀,又是两个防不胜防的扫堂腿一出,田中惠子自然不敌被多次摔翻。 可正当他预备最后一踢时,却不料准时巡逻的乘警突然走来,眼疾手快的倒地之人立时拖住措手不及的来警,且用力一拳狠打他的后背,接着又把他当作无敌的挡箭牌,用来护住自己的整个身体。 张起灵见此顿了一刻,可仍是左右都不好下手,得逞的田中惠子见此得意大笑,随即竟径直而快速地穿过人群逃得无影无踪。 事件也因这次的捕捉失败就此打住,但好歹并不是一无所获。 幸好他们设计的欲擒故纵与引蛇出洞之计策顺利实施,才能瓮中捉鳖让暗人暴露无遗。张起灵扫了她一眼,立刻按住忿忿不平欲继续追赶而去的她,自己则直接坐下来认真阅览这些资料,林怀瑾见此泄了一口气,也只能好奇地探头张望。 那唯一丢失的蓝皮页上记载的不是其它,果真便是对邹光漠的一系列透析,而里面的内容林怀瑾几乎都看不明白,但其中有一行字她倒是能差不多辨认。 上面准确无误地记载着邹光漠逝世后,不知经过何种药物的控制,他的传人自此之后,只要出生起,后背都会自动生出青龙的图案,并且从此以往绝无例外。 此字的旁边还有由田中惠子曾各处配置收集的资料,其在解释中便大概画出了青龙的具体形象,那傲世风华的姿态,竟真与林怀瑾背上的纹身无二。 因此她在看懂后愣了再愣,以至于急切得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自己真的会是邹家人?如若照这样的推断,她大胆猜测当初的自己可能是由于某种原因被林家收养,且知晓此事的人恐怕皆已不在人世了。 看来回去之后必须去找林瑜秘密讨论,甚至有需要的话,可以进行血缘的检验与推算。想到这些,她便也没有再询问小哥这之中具体是何内容,毕竟因果自有循环,恐怕时机未到,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果然如她所料,张起灵在看完之后便直接收了起来,倒真的没有问些什么,但眸光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淡然到几乎不能察觉的痕迹。 接下去的行程无人烦乱便顺利了太多,因此他们的最后一趟回路倒是安定无事,可直到下火车分道扬镳之时,两人都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只是陌生人的分别罢了,而这也不为其他,其实是林怀瑾顺应小哥缄默的结果。 …… 长沙如初,繁华香尘,不过短短数日,却好似做了一个深长的梦,不由让人内心呼喊,长沙城,我们的久别重逢,你可还好? 还未回到张府,林怀瑾就叫唤着太饿,因此才过大老远,府里的小葵便听到了她的熟悉声音,又见到她完好无缺地归来,竟有些高兴得说不出话。只是立刻把准备好的午膳端了上来,林怀瑾见此感动地笑了笑,自然不会客气。 而或许是鱼肉飘香的缘故,二楼抄写文件的李烈儿以为张启山已归来,正欲备说上几句大为想念,却发现了一位大快朵颐的不速之客,不由即刻沉声吼道:“小葵,佛爷未到谁允许你开饭的,况且今日还要招待客人。” 一脸不满的她从楼上下来以后,便把手中未看完的书随意地摔在了桌上,自然是想表达自己的怒火。 而小葵近来受她使唤教训许久,心下也有些不乐意,如今又有人撑腰便并不觉得惧怕,只是言之凿凿地道:“佛爷说过,不管任何原因,只要夫人说饿,什么时候开饭都可以。” “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我才是府里的夫人,别不知好歹,可是不想继续留下!”边说话间李烈儿便使气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赶快出去,自己立马要与林怀瑾单独谈话。 一旁吃饱喝足的林怀瑾知此便冲小葵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该解决都要一一解决,拖延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只等屋里的下人一经离去,李烈儿却也懒得左顾右盼,便是直言不讳,“我想请你离开张府,你也知道我爹的真正意思。” 她搬出自己的父亲镇压别人也是内心之中的逼不得已,但是林瑜如今已经沉淀成为普通百姓的一员,且开始了自己的商行之道,恐怕不会再受到任何方面压抑控制。 闻言后的林怀瑾思虑了一小会儿,自然不愿继续当软柿子任人拿捏,在一次一次的逼迫下,自己都因缘忍下,可这并不代表她天生便要受人鄙夷,低人一等。 于是便即刻字正腔圆地还击道:“这是我夫君的张府,便也是我的归宿,难道我的家我还做不得主吗?” 她的一番话冠冕堂皇,说得知情者拍手叫好,连刚听闻她回归且还未来得及进府门的张启山也是一阵笑意,不过紧随其后的二月红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李烈儿听此眼神一眯,这才后知后觉地警觉起来。她虽一直把林怀瑾视为情敌,但总体而言,于情于理都是自己占了上风,可如今一看,好像是疏忽大意了。 第一百零九章 蛇蝎日本狠 当初林怀瑾昏迷不醒时张启山不顾一切的放血挽急,倾尽力的拼命营救,这无论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因缘际会的结果,莫不是他们原本早就相识?李烈儿疑从心起,便是不由问道:“你说实话,你与佛爷是不是在婚事之前就已经有过交集?” 气势磅礴的林怀瑾听此眼珠一转,随即点了点头,其实还不只如此,曾经都算是过命之交,不过她也并未多此一举地言语明白,毕竟此时没有必要和盘托出。 失落的李烈儿见她肯定之后微微怔了几秒,嘴角突地下垂,倒失去了刚才针锋相对的汹汹恢宏。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也难怪张启山对自己冷言冷语,对她却格外不同寻常,可能真应了自己当时的那句话,人的心中有份爱慕,不然何至于毅然替嫁?就算是因家人入狱的缘由,也会犹豫一阵的。 她的心里突然有种难过漫出,但反念一想,其实早先如果真的是自己出嫁,张启山也不得不答应迎娶,否则就是违抗命令,祸患很大。况且丝毫不知情的他本意便是与自己成婚,只是突发状况导致的异常问题罢了。 思及此,她才稍微宽慰了一些,于是便欲再次向林怀瑾强调李侠如的掌控之力,可一时哑然之间,却发现了门外归府的张启山,又禁不住欣喜地唤道:“夫君,你可回来了,我一人正烦闷呢。” 一脸无奈的张启山未有言语,干脆彻底沉默。他摸不清上方到底是何意思,于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在知道替嫁风波之后,一定会有所行动,可是上头的人不仅没有任何表示,还默许了两人的同时存在。 因此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从而成为了他的大麻烦。这样一来,当两人情绪冲突时,他既不能对此表现得太过明显护短,也不能卸掉好不容易建立的伪装,变得进退皆为两难。 闻言后的林怀瑾也立时转过身去,但却仿佛拥有透视眼一般,直接便望见了他身后的二月红,其余的人似乎从这一刻起,在她的眼眶中便模糊成了一堆轮廓。 不过静默的二月红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如她期待的那样顺之望向她。 而更后面的齐铁嘴则上前几步冲她一笑,接着又探头打量桌上的食物,忍不住撇了撇嘴变得失望不已,“今日佛爷宴客我老八本想大吃一顿,可怎么佛爷也开始吝啬起来了,准备的竟然是剩菜残羹!” 他刚怨声载道地说完,落后一段路程的解九爷便推着半截李进了来,随后的吴老狗抱着三寸丁,后面居然还跟着十分沉静的黑背老六。 林怀瑾的第一感觉便是不太好,肯定有大事发生。果然张启山见人员到齐,转头便道:“今日我有要事商议,屋里的闲杂人等先下去吧。” 她听此顿了顿,正在思考自己是否为他口中的闲人,李烈儿便愤慨地推搡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离开,二月红见此神色一沉,倒是齐铁嘴最先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小瑾自然也是要留下的。” 他说完后冲张副官眨了眨眼,张日山自然明了,便上前预备带着李烈儿以及其他下人离去,可李烈儿脾气也不小,从来都是娇生惯养,更容不得别人对她大呼小叫,“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干什么也不需要你来管。” 说话间她便顺手砸了几个凳子,随后才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也不知顺便带上了门。 而其余几人对这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憋得脸颊通红的齐铁嘴只得无语地侧身坐下,又苦大仇深地撑住脑袋,林怀瑾见此便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们依旧面面相觑,只待片刻后二月红才缓缓地道:“闲话少言,大事要紧,锦惜说日本人要对付我们。” 这种精心策划的阴谋自然是指对付其余八门,不过唇亡齿寒,霍锦惜当然害怕自己到头来也是死路一条,便暂时放下前尘恩怨,又即刻暗地里联系了二月红。 众人闻言禁不住眉头轻蹙,都在思虑此事时,心不在焉的林怀瑾便是不禁道:“二爷这么说,我们可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了。” 听着他唤别的女子如此亲切,她的语气下意识有些酸涩涌出,旁人都能闻到一股发酵的味道,二月红却忍不住笑了一声,“自然是霍当家,霍三娘。” 一旁的张启山见此目光炯炯,内心竟有一种急躁让他禁不住打断交谈的两人,又是直接脱口而出一句,“你们听说过日本在南京成立的细菌研究专门机构吗?” 此话一出,自然而然地又把话题引入了正轨。 这种机构十分隐蔽,几乎不可闻。而日本进行细菌研究,自是想利用细菌或病毒作武器,以毒害人、畜及农作物,造成人工瘟疫的一种极端灭绝人性的罪行。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霍锦惜的心腹伙计偷听到的,并且他们想以此来对付的不只是九门,还有整个长沙城,甚至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九门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绊脚石罢了,他们真正想要的太多,这点根本不足以描绘他们的狼子野心。 如若要伤害百姓,涉及国家的利益,张启山第一个便不会答应,可是田中惠子方面是以军医大学研究所的外表进行伪装,日军的保密工作又极好,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捉拿相关人等。 林怀瑾学过历史,自然也知道细菌的厉害性。难不成未来细菌战的打响,现如今进行的研究便是前戏?可是历史终究是历史,他们怎么都改变不了七三一部队的诞生,以及后来惨绝人寰的事情出现。 “不管如何,在他们行动之前,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危。”解九爷趁着几人沉默之际,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毕竟只有先稳固了九门的地位,才能再谈其余的问题。 闻言后的几人皆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而二月红扫了扫木讷的林怀瑾,有些不放心地如从前那般细心叮嘱,“瑾儿向来大意,可定要注意安。” “我?何时大意过了?”林怀瑾闷闷地横了他一眼,又似突然回想起什么一样,开始吹嘘起来,“你可别得意,红太爷说过要教我功夫,以后我就厉害了,恐怕还不在你之下呢!” 第一百一十章 联手对大敌 其实这番大言不惭的话一出口,她便已后悔交加,毕竟这里面谁人不知二月红身怀绝技,身手十分了得,平时自己口出狂言还无人知晓,如今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实在是比较难堪。 可几人听此却只愣了愣,倒是联想到了其他的含义。 事实上每个族中都有硬性规定,本门的功夫绝对不能外传,因此非本门类的人,是不可以学习家族里的任何技能,哪怕是最简单的布置机关都不能沾染。 所以她这般言语,众人自然有些匪夷所思,而二月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心下也突地欢喜连天,暗自认为她一直都还是自己的好瑾儿,唯一的红夫人。 “好了,我承认只是随便说说的好吧,有那么好笑吗?”林怀瑾打断了他的笑声,又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撇嘴咂咂有味。一旁的解九爷听此却突地思绪一转,不禁问道:“二爷,难道日商鸠山美志现今还在梨园?” 愁思生起的二月红点了点头,由这笑容骤停,便是突然间变了颜色。 最近日本人对矿山的把控变得更加疯狂,曾多次邀请红家的人一同前往山镇进行地理勘察,红太爷虽犹豫再三,又闭口不谈此事,但他的舅姥爷似乎很有答应的意思,且恐怕背地里已经在打理计划之中。 齐铁嘴扫了扫目色逐渐沉沉的几人忍不住偷偷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有了未来的预感,却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嘟囔一句,欲打消远忧的不愉快,“怎么总是提这些不好的事故,我看别便宜了佛爷,还是快用膳吧。” 他说话间只是干笑了几声,又即刻抢下几块剩余的桃酥饼,同时替自己盛满了白饭。 不过几人见此只是淡淡报之一笑,并未有所行动。 而一直未发一言的半截李让解九爷又推近了几分,眸中有一缕思绪闪过。他从进府开始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此时场沉默,于是解九爷便替他说了出来,“上次感谢夫人的相救之情,不知后来是否还有大碍?” 他们早就打听到了张府之中的失血诡异,便以为是给嫂子输血的原因,因此都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表情也有了丝微小的动容。 茫然无知的二月红听此却是一愣,又下意识直接拉过她的手焦急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为何都没人知会我一声!” 本就有些忧患忐忑的他在听完那日所有之事后更是无比懊恼,看向张启山的目光也有点失去往日的平和。心中暖暖的林怀瑾朝他顽皮地眨巴了下右眼,随之点了点头,“我没事,多谢大家的关心,一切都过去了。” 她这么轻巧一说,众人听言不禁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并不知她今日会完好归来的张启山,但二月红依旧担忧不已地打量着她,又反复查看她手上的隐约伤口,更气恼她做事冲动鲁莽不顾后果。 而这一幕似是而非的真实,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佛爷,四当家夫人求见。”正当几人决定摒弃烦忧,终于开始用食之际,突然进屋的张日山歉意地拱了拱手,立刻禀告出了外头的意外情况。 张启山闻言眉头一皱,一时倒未想好该如何发话。若是从前的水蝗,他们是没有任何联系与交集的,也不会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关系,甚至可能因为念想不同而敌对下去。 可是如今因周兮辰转变策略的缘故,水蝗的名声大噪,且又是美名远扬。而两人本就同为九门,平时还能闭门不出,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不好拒绝,于是思索着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与她的此次会面。 “哟,可真没想到今天的人还挺齐。”进门的周兮辰妆容比从前更为精致,唇色也变成了突兀亮眼的大红,孤身一人的她冷笑一声后环视四周,只是在扫向二月红的瞬间微微怔了怔,又很快移开了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酒足饭饱的齐铁嘴见此立时站起身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好奇的他忍不住装作主人的气势直接询问了一句,“水夫人光临张府,可是有何事?” 闻言后的周兮辰轻轻地点了点头,“身为九门的当家人夫人之一,当然是替水蝗来谈合作的,毕竟我们也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说话之时她便递给了张启山一张纸条,又稍微离近些坐下。其实也并不是想隐瞒什么,只是这件事大概别人没有必要、也不想认真过问。 接过之后的张启山由此正经地望向她,随即才打开细看。 原来周兮辰是想与他合力扳倒江易海的部势力,得手后地盘便对半平分。精明的她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这一举两得之计策,既解决了她面临的商往问题,又能报仇雪恨。 但最近南京的事务越发烦杂与敏感,水蝗一个闻风丧胆的匪徒,上面的人是没有能力也没有闲工夫再去管辖,可若是处理张启山的问题,却很容易。 不过他还是决定仔细考虑一番,毕竟这于自己也是有很大的帮助,况且江易海本就一直是自己的政敌,又常与外国人进行不怀好意的通信交易,多次陷害自己不得,两人早就积怨颇深。 周兮辰见他许久未给出明确的答案,便觉得此事必定会有机会,讪笑着的她嘴角勾起,接着又有意无意提了一嘴刚才百姓中的传言,“对了,刚才我路过城中,听闻浏阳门格外热闹,据说是江易海在墓底捕捉到了罕见的奇大野兽。” 这件事情看似毫无意义,但她清楚总有人会想要知道,因此才特意点明地点。果然知情的人听此皆是一愣,其中以林怀瑾尤为激动,她有预感此物说的一定是救过自己的那只梼杌。 按捺不住的她思虑再三,随即忍不住往城门跑去,二月红见此突地闪过一丝慌乱,虽不明所以,但很自然地也立马跟随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似真似假事 待两人健步如飞地赶到浏阳门时,观看的百姓已经围绕了城门里外好几圈,不过因人群大体是在城楼之下,因此外围也同样清晰可见。只见不远处的大门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应该便是周兮辰口中的那头野兽。 放眼望去的林怀瑾眉头一皱,只一扫便已认出那笼中之物就是那日在黑暗中为自己引过路的凶兽,此时的它血迹模糊,身虽被深绿的毛色遮住,但其内枪眼明显,肯定是被机枪扫射过许多次。 并且可能由于长时间活动于墓穴地下的缘故,一时又突然受到阳光普照,所以它的眼睛未曾睁开。不过其听觉依旧灵敏,一直没有动弹的它耳朵便是突地一动,似乎也感应到了来人的身份,竟呜咽了两声,吓得众人节节后退。 “听说午时三刻一过,江大校便要当众射杀这头野兽。” “是啊,江大校可真厉害,这东西一看就不好捕捉,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大本领呢。” 议论纷纷的众人又异口同声的欢呼雀跃,大多都称赞江易海一句身手敏捷,其间还有些许胆大的男孩对这凶兽十分好奇,竟忍不住上前跳高摸了摸它的黑爪,旁边的士兵见此大骇,便是快速地把他们拉开一大段距离。 而听完事情起因经过之后的林怀瑾内心深处变得格外复杂,更有一种想要救下此凶兽的冲动。 据古书记载,梼杌向来桀骜难驯,又是大凶之兽,拥有的杀伤力自然不可估量。可这只曾经救过自己的梼杌本性不烈,且应该已被驯服,如此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逃出古墓出山作恶的。 但凶残的它确实也会伤害人类,并且在墓地里不知要了多少探墓者的性命,可那只是在墓中罢了,像它这样的凶兽本就是专门培养出的守墓者,守护墓主不受到外界干扰便是它的责任,它自然会竭尽力,不让任何人触碰到丁点界线。 因此它的一切来源都是古墓作为的前提条件,只要离开了熟悉的墓穴,它根本就一无所有,丝毫没有存在的意义。 同行的二月红见她只是不言不语地盯住前头的凶兽,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尽管对她怪异的举动十分不解,但依旧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要放宽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而这才过去一会儿的工夫,不慌不忙的张启山等人也已到达了此地,不过他在环视之后思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既然古墓的墓道于之前已经被严实封闭,那这梼杌又是在何处被抓获的? 虽然按照林怀瑾推理的月牙二字来看,其内确实除了已被发掘且炸毁的四条通道之外,还应该有一条极其隐蔽的暗道,可这都不过只是理论罢了,并没有任何的依据来源。 但就如今的情况看来,果然真的存在一条不为人知的秘道,且已被江易海先行找到,自己竟晚了一步。如果他已经进行深究,或许也可以说是大难临头。 “张启山,我觉得这个凶兽对于寻墓的作用很大,你能不能先设法救下它?”林怀瑾到了此时此刻的节骨眼,也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闻言后的张启山立时愣了愣,这梼杌的厉害他当然见识过,留着它对墓地的保护一定有很大的作用,但其残暴凶狠怎么看都是一个天大的祸患,他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作为,便没有即刻应答,却是陷入了沉思。 而林怀瑾眼见着张启山多时都没有任何的行动,不由下意识抬头一望,此时天色早过午时二刻,江易海已经开始在众人面前立下保护一方安宁的滔滔誓言,不远处的众枪手也都做足了准备。 看来自己真的需要另想办法,转念一思的她几欲脱口而出,“江大校你是怎么看出它是凶兽的?我看它的出现其实是祥瑞的征兆呢!” 她的话一出,底下的人在一刹那的安静之后,竟突然哄闹成一片起了兴趣,皆是要听言解释,哪怕江桥掏出手枪都没能阻止这样的突发状况。林怀瑾见自己的计谋已达到理想的效果,于是便一五一十地讲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书中描述此物是獬豸,又称为法兽。它拥有很高的智慧,还能听懂人言,对不诚实不忠厚的人就会用角抵触,乃是不折不扣的正义之兽。而且据说在商周时期,它曾化身为人助过武王伐纣,最后成为了姜子牙的坐骑。 这样拥有通天本领的神兽,如若随意处置,恐怕天将降大祸临头。 胡说八道的功夫三分靠真实与传闻,七分自然靠谈论夸大的能力,因此百姓在她惟妙惟肖的讲解下越发变得半信半疑。 毕竟如今的封建思想未能彻底改变清除,还有许多的错误信仰横在大部分人的心中,谁又没见过真正的梼杌与獬豸,又如何能分辨出来其中的同异。 况且对于这类民间传说,多数人都是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观点去看待。 “大家听我一言,此神兽本藏得极深,绝对不会无故出现于世间,我觉得还是放它回归得好。”齐铁嘴在二月红的迫使下紧接着上前一步,不得不随之胡编乱造。 这胡话不但肯定林怀瑾所言非虚,顺便还奚落江易海一番,暗语更是指明了他不怀好意。 毕竟如今的他算术十分精准,又自前不久算准了香客的一系列大麻烦之后,长沙城的人都知晓了他的能力信服不已,因此听他也这么赞同,众人的徘徊更加动摇。 江易海看这形势不利,眼中刹那便闪过一丝决绝。近几日因有裘德考的帮助,他终于率先寻觅到了古墓剩下的且唯一的道路,由此占尽先机。而不舍昼夜又历尽艰险抓住这只凶兽,竟又意外得知了另一个更大秘密。 所以他本不想多此一举,预备直接杀死梼杌取物,但又想在百姓的面前树立威信,便缓了些时辰。可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如今倒是不好无理由的痛下杀手,不过谁都不能阻止他得到那个东西。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凶兽出危险 那个令许多的人都神往已经的东西,它的作用虽然暂时还未有谁研究透彻,但根据文献的记载来看,绝不是一般的普通之物。毕竟也是天外往来的少数灵石,或许那可比古墓里隐藏的力量还要巨大很多倍数。 思及此,江易海的手指便如传达一种指挥命令的手势一般微微闪动,只在一刹那,铁笼边居然突地生出一股滔天烈火,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悬空,让惊恐万状的众人硬生生退了数十步不止。 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并没有任何的预兆与熄灭的痕迹,只旺盛之间便烧红了半边天空,比之朝霞还要灿烂上几分。被扰乱得疼痛昏迷的梼杌即刻也开始剧烈跳动,又不停地撞击着铁面,试图逃离大火焚身的切肤之痛。 可既然江易海早已生出置它于死地的心思,那么束缚住的粗壮铁链自然相当牢固,至少在外力之下,几日之内应该都是坚不可摧的。 因此梼杌逃脱不成,火焰一时之间便已席卷了它的半身绿毛,底下的人见此哄闹喧哗,又立时传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却不知到底该不该救火。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张启山也不由暗骂江易海果真老谋深算,他一定是事先在里面设置了许多根隐蔽的导火线,还浇了不少的油才会产生如此熊熊不灭的燃烧,而能想出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真让人防不胜防。 呆愣的林怀瑾满眼被火光完充斥,内心也不禁激昂愤懑,更不忍眼睁睁地望着凶兽如此死亡,于是便想要冲上前去趁乱救下它。可是这火势太大,已经延续了城外大部分的树木,而城门也被烧得黑焦分明,只剩下一股呛人的浓烟滚滚。 二月红最是知晓她的所有心思,因此便紧紧地拽住焦急万分的她不敢有一丝马虎,生怕放手之后人就会立马不管不顾地跑离自己的身边,由此突生不可预料的危险。 就这僵持不下的一会儿工夫,疯狂的梼杌于痛苦中变得越发狂暴急躁,又在发出一声朝天怒吼之后,竟已顺利突破了坚硬的牢笼。便听得哐当一声,那铁笼顺之掉地,跑出去的它重获自由,便立即朝着人群中央冲了过去。 而它的身形极为庞大且本就不是凡物,加上又是用尽力气的狂奔,速度自然飞快如影。 惊吓过度的百姓见此皆是疯狂逃散,城门上的士兵也是呆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胡乱射击,这混乱不堪的枪声于是在零丁的带动下逐渐响起,可他们未曾击中梼杌分毫,却有几个老百姓不小心中枪倒地。 一旁的张启山闪过几分凌厉,终是按捺不住自己中烧的怒火,扬头向城楼大声叫喊:“狙击手快准备,上面的人伤害百姓者军法处置!” 可是此时所有的人都慌乱无比,他们虽历经不少战争,但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庞然怪物,因此握枪的右手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已。下头指挥的江易海禁不住大骂了几声,自己则掏出手枪瞄准目标,不过很可惜只擦身偏离而过。 但不远处的梼杌似乎有所察觉,它只顿住一秒,又竖起耳朵辨明方向,竟直接准确无误地向他冲了过去。瞳孔不断放大的江易海颤栗着大喝一声,自然也变得惊惧惶恐,可却未想好此时该如何设法自救。 便眼见着不可估量的危险即将来临之时,却不知是何处袭来的一阵白雾突然之间从天下降,恰好阻止了这个悲剧的发生。 此朦雾飘过的一瞬间便遮住了外界的一切,所有的人眼里都充满了一片白色的静谧,其他的事物由此逐渐模糊,随后竟消失殆尽。 而迷雾最能惑乱人心,让人找不到真正的出路。林怀瑾见识过它的几次厉害,暗觉得这应该是胡月的手笔。 思索了下的她摇了摇头,只是努力地去辨听二月红呼喊自己的方向,又感觉到一只十分熟悉的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竟不由自主地跟随那只手的主人悠远而去。在这迷迷糊糊中,且不知走了许久的时辰。 而那近在眼前的喊叫声逐渐变淡,直至无。 …… “醒复眠,眠亦复眠,睡梦之人快清醒吧,你已经到了。”一阵轻柔的声音徐徐传入了她的耳里或者是心里,沉睡无梦的林怀瑾闻声后眨了眨眼,迷糊之中目光更加呆滞。 入眼的便是那只有缘的黑猫,此时它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十分悠闲,且那只爪子还拍打着她冰凉的脸颊,莫不是错觉,它的神色竟有些狡黠。 林怀瑾于是顺势一把抱住它,这才发现此地竟然是北水寨的隐秘山洞。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前的摆设,只不过面前的并不是上次那个白衣古人,而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他看似普通可实则不然,那面孔虽说格外清淡,但眼神却融入了太多不可言说的沧桑,“老人家你是谁?为何要带我来到这里?” 闻言后的老人依旧目不斜视,只是认真地端详着墙壁上的武学刻画缓缓道来:“我便是花锦寨的巫师月如锦,其实不是我带你来的,是你的心,或者说是故人之心带你往来的。” 林怀瑾听声一愣,果不其然真的是上次之人,可前后面孔为何却大不相同?难道他也懂得易容之术?这么说来,那肯定是原主的心带领着她重回此地,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关联? “时机紧急不可等待,其余的事情稍后再详说,先放血吧。”月如锦嘴角闪过一些释然,似乎是等待许久的愿望即将成真。 但林怀瑾听此不禁愣了一下,立时变得心有余悸,上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万一血液混乱再出现异样的突发状况,自己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放心,绝对不会发生意外。”月如锦说话间便把黑猫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自己便是立刻划破了中指,又挤出了一滴血,预备混合她的青龙之血融入面前的水碗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月下家族灭 此内盛装的水源如平常所见的那般无色无味,鲁莽的人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何区别。但其实只要细心扫望,便能分清个中的小颗粒分子上隐约散发出的阳光七彩,又与青碗上的粘性泥土相结合,即可生出一丝奇异的特征。 一旁的林怀瑾犹豫再三,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咬破食指,勉强挤出了丁点血丝下水融汇。月如锦见此朝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随之又递给她一本书籍,示意她等会儿便照着上面的记载念词,且必须分毫不差。 疑惑不解的林怀瑾下意识翻开一望,这里面竟都是古老的苗语,于是她窘迫地摇了摇头,“巫师,这些我似乎看不明白。” 月如锦闻言瞥了她一眼,思虑之后便是了然一笑,又接过书本一字一句地耐心教学许多遍,记忆力尚可的她立时默记默背,一时学会这些也并不算太难。 她于是坐在石凳上小声朗读,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更加准确,而警惕的月如锦绕着洞内视察了一番,许久之后眉头一皱,“时辰快到,烦跟我来。” 他一边轻声言语,一边又走动几步规律地摸索着其间刻印的壁画,不多时竟转开了左面的石墙,随即另一间稍大的密室便同时出现在眼前。 大步流星的他顿了顿,却只是面色平常地向前走去,而紧跟着的林怀瑾刚随之进入便不受控制地呛了几声,只见里面空无几物,早已积满了无数的灰尘与蛛网。 不过好在中间的香案上有一支挺直摆放且旺盛燃烧的白蜡烛,因此能勉强望清室内的大体情况。 这密室内杂乱无章,似乎并无能引人注目的东西,但其中有一口类似于古代祭祀的小样青铜显得十分特别,它被供奉在上头,神圣且神秘。好奇的林怀瑾不由踮脚走近,只随意打量几眼,便清楚地觉察到了里面的那块石头。 思绪万千的她瞬间便联想到了陨铜,书中记载拥有神秘力量且来自外太空的陨石。 此物一共分裂成三块,一块留在张家古楼,一块落在了长沙城北部山镇的矿山里,最后那块便是于西王母墓中,因此按理说这里是不应该有的。 月如锦自然不知她的所思所想,陷入沉思的他只是把水碗和着血色一齐倒进了青铜器皿内。却只在滴入的一瞬间,居然有一种异样的光芒开始四射闪耀,他见此立即转身走出密室托住早已黄符缠身的黑猫,竟把它也放了进去,“背过身赶快念咒语,不许回头。” 闻言后的林怀瑾手忙脚乱地掏出了书本,随即大声念道。旁边的月如锦神色变得格外紧张,双眼也只是紧紧地闭着,更不敢有半分怠慢,而她知道他没有丁点察觉时,便忍不住偷偷地往后一望。 此时突生的奇妙光亮越发深重,照得洞内犹如白昼,而那只被放置于青铜器中的黑猫竟然逐渐变得透明,抬头回以对视的它似乎冲着自己微微一笑,最后竟消失不见。 林怀瑾暗自称奇,可一心不能二用,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念着咒语,又忍不住打量此苍老的月如锦。他依旧附和自己默念咒语,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似乎是生怕出现任何差错,连嘴角都在颤抖。 两人就如此这般一丝不苟地进行到底,等那咒语已三遍轮回过后,所有的一切才归之于平静。 睁眼的月如锦见此便呼了一口大气,又上前吹灭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烛火。 如今总算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虽然此刻来得太迟,但他好歹等到了这一天,世代祖上都期盼已久的一天,“事情已圆满解决,月族的人终于不用再背负这个命运了。” 疑惑不解的林怀瑾更为急切地扫了他一眼,听他这言语未明,于是不禁疑问:“我记得上次见面时,你好像是苗寨密道里壁画中的模样,可是现在为何?” “那并不是我,是我的祖上月竹前辈。”月如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便也放下心结开始解释起来。 若要提到当时的久远,还真算得上是一段长话,夹含着一些道不尽的绵长故事。 自秦以来,长沙郡外偏居山间的苗人便一直呈源源不断的聚集之势,直至魏晋南北朝也未曾分散过。 与分裂征战的南北相反,他们安稳度日,是难得的大一统群居。且又因苗族的人口构成复杂,其中不乏有大把的佼佼者,月族之人便是从中脱颖而出。他们因生来较为长寿,修习苗术最为灵巧,于是成为了当中的引领者,监任族长的使命。 整个事情的起因便是由此展开,从这元嘉年间月竹带回苗寨的女子开始。记载上只说那是一个汉族的小姑娘,后背上有青龙的图案,但具体相貌性格并未提及。 时任族长的月竹对外宣称她是一位流浪儿,又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收她为徒。本来月族的血缘稀少,是绝对不能混淆的,但当时正值战乱纷飞,其中早已混迹了许多逃荒而来的汉族人,于是他们没有过多计较,只让人立下重誓就罢了休。 也就是从此以后,小姑娘便安地留在了这里,成为了月族唯一的关门弟子。月竹为此女子取名月牙,又身心地教习她精妙的蛊术,抚育她长大成人。可是后来的她却为了一个汉族男子盗取了苗族的秘术,并决定私自修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月牙的诡异举动被人发现之后,寨寨民皆是愤怒不已,一致赞同处死她。可月竹身为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的心下终究是不忍的,便偷偷地把她放出了苗寨。 可众人知此更加不肯退步,因此他为了平息众怒,自己又以血为引,以魂为影向体寨民赎罪,于是才会陷入无限的轮回。 而苗寨自此失去了主心骨,又在有心人的挑拨下陷入分裂与对立的局面,且各自为政建立了以五大寨为主的大家族,不过好歹稳定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似的纹身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看来,你是怎么说都不听劝了。” 听到龙神的话,左护法也是摇了摇头,“你难道真的看不清你现在的局面?” “我当然看得清,不过正因为看得清,所以才不能按你说的做。” 龙神冷冷道,“说白了,你让我带着我徒弟自尽,只是想让你云霄门置身事外而已,这样一来,皇天门就算知道是你们逼得我们,也没借口找你们麻烦,毕竟我们是自尽的,对么?” 这话一出,左护法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杀人就是杀人,明明想杀人,却偏偏还想洗脱自己的嫌疑,你这种做法,真的是很可笑。” 龙神冷笑道,“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你嘴里说着是要维护联盟内的均衡,可实际上,你也在顾忌皇天门的态度,如果你真的不顾及皇天门的态度,你又岂会说那么多废话让我们师徒自尽?你杀了我们师徒,恐怕皇天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日后也一定会和你们疏远,甚至造成你们联盟的崩解也不是不可能,你怕这个,对吧。” 一连串的话语吐出,四周云霄门高手脸上本来的冷笑,也都一下僵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龙神这么厉害,在如此绝境之下,竟都能洞悉他们云霄门内心的打算。 “好,很好,看来,我再一次的小瞧你了。” 看着龙神,左护法也是连连点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的就看透我的打算,不过,看透了也就看透了,那又如何?你真以为,你不自尽,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你了?” “你当然有办法,你大可以杀了我们之后再回去,说没有找到我们,不过,这是最后的选择吧,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杀了我们,回去说找不到我们,或许这能瞒得住一时,但早晚有一天,这谎言会被皇天门识破,而等到被皇天门识破的时候,就是你们联盟出现裂缝的时候。” 龙神冷笑,“那个时候的你们,又如何自处呢?”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白了,就是你死了,也不让我们好过。” 左护法这时候笑着点点头,“也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神武,还是一个很厉害的神武,想杀神武,岂能不付出代价?你说的对,联盟出现裂痕,是我们所在乎的,但是,还万万没有在乎到连动手都不敢的地步,相比于联盟出现裂痕,我们更在乎的是联盟内部的均衡性,为了这个,我们是可以做一些牺牲的。” 话语之间,左护法的手掌就是一抬,轰轰爆炸声立刻开始从周边传出,肉眼可见,那些云霄门的高手,全都在这时候开始爆发出力量,同时压迫向了龙神。 面对这种压迫的力量,龙神的身体也是一震,脸色立刻苍白了许多。 “动手吧,点滴不留。” 淡淡的话语在这时候再次从左护法的嘴里吐出,立刻之间,嗖嗖破空声刚想起,只见这十几个神武,全都在此刻冲向龙神了。 龙神的眼神在这一刻也是收缩到了极致,他知道,此时此刻,是他最为危险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方恒活着!” 脑中划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龙神手中的金色长剑就一下抬起,下一刻,就向着远处的虚空一刺! 嗖! 喀拉! 金色的剑芒照耀天地,瞬息间,就在虚空中形成了一条空间通道,就在这空间通道成形的一瞬,龙神的手掌猛的一丢,把方恒丢向了那通道中。 “方恒,好好活着,有朝一日,为我报仇!” 大吼声从龙神嘴里吐出,就在这时,轰轰爆炸声也猛然从龙神的身上传出,却是那十几个云霄门高手的攻击同时落在了龙神的身上,当即就让龙神七窍喷血,身上的黑衣,都瞬间被血液染红! “啧啧,真是感人啊。” 见到龙神瞬间被重伤,那云霄门的左护法也是点点头,“你若是爆发力量反抗,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可惜,为了让你弟子逃跑,你连反抗都舍弃了,你果然是个好师尊。” 话语吐出,龙神的身体也一下半跪在了虚空之中,手中的龙神剑插在虚空之内,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只是此刻任谁都能看出来,龙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可惜的是,有我在,你这弟子,是跑不掉的。” 看着龙神,那左护法再次淡淡的说了一句,下一刻就身体一动,喀拉拉声音响起,空间通道成形,直接钻了进去。 等到他再次从空间通道中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正在昏睡的年轻人,正是方恒! “啊!” 看到好不容易被自己送出去的方恒再次被左护法抓回来,龙神也是怒吼一声,身体不停的震动,似乎想要对左护法发动攻击。 只是此刻的龙神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在攻击,只能呼呼喘息着,死死的盯着左护法。 “我会亲自杀了你徒弟,把你徒弟打成飞灰,然后在亲自把你杀了。” 看着龙神那血红的眼睛,左护法淡淡道,“这算是我唯一能表达对你们师徒尊重的方法了。” 轰! 话语之间,这左护法的另一只拳头就猛然抬起,对着手里提着的方恒脑袋就轰了过去! 喀拉拉的声音传出,肉眼可见,随着左护法的这一拳出现,方圆万里的空间在这一刻都开始扭曲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左护法动用了世界之力的结果,只要这一拳到了方恒的脑袋上,就算方恒的天资在恐怖,也是必死的结局! 龙神的身体不停震动,鲜血不停从他的身上溢出,只是他却怎么都无法动弹。 左护法的眼神中满是冷漠,拳头一往无前,似乎已经在宣判方恒的死刑。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已经注定。 只是就在这一切的一切中,一个变化,却突然出现。 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间。 他站在了左护法的身前,他的手抬起,向着左护法的拳头抓去。 所有人在此刻都是眼神一变。 只是时间在这一刻却好像是快到了极致的流逝。 众人只看到左护法本来轰向方恒的拳头,直接被那黑影的手握住。 众人只看到左护法那被握住的拳头,直接被扭转的变形。 同时这股变形的力量还延伸,从拳头,延伸到了手臂,从手臂,延伸到了肩膀。 “天云神霄法!” 就在这变形的力量即将延伸到这左护法胸膛的时候,这左护法也是大吼一声,身体猛然一扭,喀拉声音响起,鲜血喷发! 左护法的拳头,手臂,连带着右半边的肩膀,全部在这一刻被撕裂了! 同时左护法的左手也一下松开了方恒,那黑影只是伸手一捞,极为轻松的就把方恒抓到了手里。 “大胆!” “找死!” 这时候,时光好像才恢复了正常的流速,无数道吼声响起,随之出现的就是十余道破空声,以及十余股强横的力量爆发。 云霄门的高手全都在这一刻锁定了这个黑衣人,爆发出了最凶猛的攻击。 只是面对这种力量,这黑衣人却表现的极为轻松。 他没有后退,甚至没有移动。 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轰隆隆! 爆炸声猛然响起,方圆万里的空间,在这黑衣人的手指之下,开始飞快的崩塌起来! 恐怖的空间乱流四处吹拂,随着这股空间乱流的吹拂,那些云霄门高手爆发的力量在这一刻都被飞快击散,甚至那强横的乱流冲击力,让这十几个云霄门高手的嘴角都溢出了一抹鲜血! 下一刻,这黑衣人的手指再次一收。 嗡! 震动声响起,肉眼可见,本来万里崩塌的空间,在这一刻竟开始飞快的重新构建起来。 一瞬间,就恢复了之前稳定的样子。 好像刚才的景象,都只是梦幻。 只是那些云霄门高手全都是眼神惊骇,身体颤抖! 他们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梦幻,那是真实的不能在真实的现实! 他们嘴角的鲜血,能够证明这一点! 他们恐惧的内心,更能证明这一点! “滚。”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刻意辱骂的性质,也没有任何的废话。 只是命令。 “阁下是……” 砰! 爆炸声突然传出,却是一个云霄门高手还没有问出话,就直接身体爆开,彻底死亡! 一个神武,瞬间就死亡! 所有云霄门的高手,只看见这个黑衣人挥了挥手! “如果让我说第二遍,那么你们都会和他一样的下场。” 话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云霄门所有高手的脸色都白了。 “还愣着干什么,走!” 就在这个时候,那肩膀都已经撕裂的云霄门左护法大吼一声,下一刻就身体一动,直接破空消失了。 走的无比干脆。 其他的云霄门高手看到这一幕也都是一愣,下一刻连话都不说,身体纷纷闪动,就直接跟着左护法消失无踪。 没人知道这个黑衣人是谁,也没人知道这个黑衣人为何要帮助方恒和龙神。 只是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要保住自己的命! “呵呵,一群废物。” 见到这群云霄门的人都走了,这黑衣人也是笑了一声,下一刻就转身,看向了龙神。 “前辈是……” “兰风。” 黑衣人一笑,直接吐出了自己的名字,下一刻就手掌一动,直接把自己脸上的黑色面罩摘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c≡c≡c≡阁c≡ “原来是兰前辈!” 看到兰风,龙神也是一惊,之前他潜伏进入皇天门群皇殿的时候,就知道这兰风了。 “呵呵,不要叫前辈,叫我兰兄就好。” 兰风笑着说道,手指突然间一点,一股无比浓郁的白色光华就突地飞出,直接就进入到了龙神的体内,当场让龙神的重伤状态开始转化,瞬息间就恢复到了全盛的状态。 感受到自己的变化,龙神也是大惊,下一刻就抱拳,“多谢前辈救我!只是不知前辈,为何要救我们师徒?” “这个么,有一些私人原因,我不方便说。” 兰风笑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害你们师徒的意思就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湖下有玄机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听到这话,龙神也是干脆的一点头,他相信黑衣人说的话。 就兰风表现的实力来看,他要是真的想对他们师徒不利,怕是瞬息间他们就会死亡。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就在这时,兰风对着龙神问道。 “我打算带着我徒儿离开。” 龙神直接道。 “呵呵,离开么?这可不是一个好选择啊。” 兰风笑道,“这一次有我帮忙,你们师徒才脱离了死境,可是没我帮忙呢?你们师徒在面临这种情况怎么办?你不会觉得,皇天门和云霄门会因为我的出手,就轻易的放弃了继续对付你们吧,不要忘了,皇天门的大护法皇人心,在你徒弟体内留下了力量,这样就算你跑的再远,他们也能知道。” 这话一出,龙神的眼神也一下凝重起来。 “那前辈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我徒儿被他们利用么?” “呵呵,利用?你这徒儿可不简单啊,皇天门的人自认为自己能利用你这徒弟,可是你这徒弟,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皇天门?” 兰风笑道,“至于我的意思么,呵呵,你把你徒弟交给我如何?” “交给您?” 龙神脸色一变。 “不错,就是直接的交给我。” 兰风笑道,“我会带着他回群皇殿,让他参加切磋大会,好好表现天资力量,最后进入守界门,成为守界门弟子,这样一来,皇天门无法在对你徒弟做出任何事情。” “是么?” 龙神的眼神闪烁起来,最终说道,“前辈的话,我不会怀疑,但是我很不明白,前辈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 “呵呵,私人原因,仅仅是一部分。” 兰风继续笑道,“更大的原因,还是你这徒弟,天资和潜力实在是太好,好到了已经难以用好来表达的程度,如此天资,不好好培养,真的是浪费了。” “爱才之心么?” 龙神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 兰风笑着点点头。 “那我接下来该如何做?”龙神道。 “呵呵,这就随便你了,你若是想要重新回去潜伏,那就回去潜伏,你要是愿意离开,那就离开。” 兰风笑道。 “那好,我徒儿方恒,就交给您了。” 龙神这时候认真道,下一刻他的身体就是一闪,竟真的就消失无踪了。 “哦?倒是够干脆。” 见到龙神说走就走,兰风也是眉头一挑,下一刻就笑着点点头。 他知道,龙神不是相信他的话,是相信他的实力。 以他的实力说出的话,不得不让人相信。 只是相信是一方面,真正的亲眼看到又是一方面。 龙神,一定是回去潜伏了,他要看看,方恒到底能不能得到兰风的照顾。 “真个有意思的人,怪不得能培养出这么有意思的弟子。” 兰风一笑,下一刻就手掌一挥,一股白色的光华就进入到了他手里的方恒体内,当即就让方恒身体一晃,清醒了过来。 “醒了?” 看着方恒,兰风笑着问道。 “多谢前辈救我师尊!” 一听到这话,方恒立刻抱拳行礼,对着兰风就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 他刚才是在深度沉睡中不假,只是这不代表他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没有感应,只是养心丹药性正在发作,他无法凭借自主意志醒过来,现在被兰风叫醒,他自然要表示感谢。 “呵呵,顺手而为,小事而已。” 听到方恒的话,兰风也是笑着点点头,手掌轻轻一挥,下一刻,方恒的身体就直了起来。 “我刚才对你师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看着方恒,兰风笑着问道。 “听到了。” 方恒点头。 “有何想法?” 兰风问道。 “好奇,困惑。”方恒道,“我好奇前辈为何要出手帮我和我师尊。” “我刚才不是回答你师尊了么,有一些私人原因,当然,更多的,还是你的天资和潜力,值得我帮。” 兰风笑道。 “没好处的事情没人会做,所以,我相信前辈帮我们的原因,绝不是前辈说的那么简单。” “哈哈,你这小子说话倒是很直接嘛。” 兰风大笑起来,“你就不怕我生气?” “前辈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被人激起怒火,那前辈也万万不会这么强大了。” 方恒却是一笑,“至于直接,和前辈这种高手说话,还是直接一点好,和前辈耍花样,那才真的是找死。” “哈哈,你小子果然是聪明人。” 听到这话,兰风大笑道,“而且你说的不错,是,我帮你,的确有好处,而且这个好处还不小,不过到底是什么好处,这就不是你能知道了,而且,这对你来说也不是太重要吧?” “前辈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不重要。” 方恒点头,“重要的是,前辈能帮我,能让我脱离这个死局,这就够了,至于之后前辈会有什么好处,我知道和不知道,确实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那你为何还要问呢?”兰风笑道。 “关键不是问题,而是借着问题,看看前辈的态度。” 方恒老实道,“如果我问前辈,前辈什么都不说,那我会提高一些警惕,可是我问前辈,前辈回答了,这就证明前辈是对我抱有很大善意的,这样能让我轻松一些。” “哈哈,那你就轻松一些吧。” 兰风大笑,“不过轻松也就是现在,接下来,你要去参加切磋大会。” “前辈能保证我不受到阻力么?” 方恒道。 “当然保证,但前提是,你一定要表现的很好。”兰风笑着说道,“不过我相信这个事情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之后呢?”方恒道。 “之后,自然就是你成为守界门弟子,得到培养,变成高手。” 兰风笑着回答。 “我还是想问,前辈为何要这么帮我。”方恒突地挠挠头道。 “那我还是会那么回答,我不能告诉你。” 兰风笑道。 “那好吧。”方恒点点头,“是前辈带我回去么?” “当然。” 兰风点头,“我已经在群皇殿消失,如果我回去,不带着你回来,那云霄门恐怕立刻就会知道刚才是我对他们动的手了。” “前辈还在乎他们?” “他们我是不在乎的,我在乎的,只是我那朋友飞蝗,如果他们知道是我,他们不敢对我如何,肯定会对我朋友飞蝗发问,就算我朋友飞蝗也不在乎他们,但他们终究是守界门认可的联盟,飞蝗是守界门的大长老,因为身份缘故,到时候也一定是左右为难,脸上无光。” 兰风笑道,“我总不能做让朋友脸面无光的事情吧。” “有道理。”方恒点头。 “呵呵,在走之前,我有个问题。” 兰风笑道,“你是怎么摆脱皇人心的掌控之法的,他的手段,就是我都有些捉摸不透。” “心魔真经。” 连犹豫都没有,方恒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牌,“我有心魔真经在手,把自己真正的意识和灵魂隐藏到了我的识海之内,这样就成功的瞒过去了。” “心魔真经么!原来如此,有这个,的确是能不怕皇人心的手段。” 兰风也是一惊,下一刻就点头道。 “前辈要么?我可以送给前辈。”方恒道,“没别的意思,只是谢礼。” “不了。” 兰风却是笑着一摆手,“心魔真经厉害是厉害,不过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特殊的,所以你自己留着吧。” “那好。” 方恒点头,心中却更加意外了。 他本来以为这兰风是图谋他的什么,只是现在看来,这兰风根本没有任何图谋,就是在帮他。 通过这一点,再结合刚才兰风的对话,方恒就已经知道,对方帮他,绝对是因为其他的人。 一定是有其他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让兰风帮他,不然兰风何苦这么做? “那个人,是谁呢?” 一个念头划过了方恒的脑海,只是方恒怎么也想不到那人。 “呵呵,好了,不说了,是时候回去了。” 兰风这时候一笑,下一刻就手指一点,喀拉拉声音响起,空间通道立刻开始成形。 下一刻,兰风就带着方恒的身影,进入了空间通道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很快,方恒就再次来到了群皇殿的空间世界之内。 刚一来到这里,嗖嗖破空声就随之响起,肉眼可见,皇天门和云霄门的高手全都在此刻围过来了。 “兰前辈……” “呵呵,刚才我出去把他带回来了。” 兰风笑道,“不过那个龙神可真是够厉害的,居然还找了个高手,不过不是我的对手,我直接把这小子夺了回来。” 此话一出,顿时间,云霄门和皇天门的高手都是脸色一变,下一刻就纷纷行礼。 “多谢蓝前辈。” “哈哈,小事而已,不必多礼。” 兰风笑着摆摆手,“对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切磋大会开始了么?” “即将举行。” 皇天门主这时候说道,“请蓝前辈上座。” “好。” 兰风一笑,身体一动,就直接到了那平台中央,找了一个上首处的玉椅做下了。 同一时间,皇天门主却是转身,一下看向了方恒,冷冷道,“你先去找陈长老,陈长老会带你……” “我想参加切磋大会。” 直接打断了皇天门主的话,方恒淡淡道。 “什么!” 一听方恒的话,皇天门主的脸色立刻变了,下一刻就冷冷道,“你这是在不遵守我的命令?” “我想参加切磋大会。” 根本就没有回应皇天门主的问题,方恒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大胆!方恒,门主不让你参加你就不能参加……” “呵呵,凭什么不能参加。” 就在陈长老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坐在上首处的飞蝗大长老却突地说话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重回的镯子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这…” 一听到飞蝗大长老的问话,陈长老的话语也是一下顿住,不知所措的看向了皇天门门主。 皇天门门主此刻也是眼神急转,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的飞蝗大长老竟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飞蝗大长老,实不相瞒,他的修为并不算是出类拔萃,让他参加,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况且,切磋大会现在已经进行到了中途,哪里能让他中途参加?其他的参赛者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一连串的话语从皇天门主的嘴里吐出,立刻之间,就让场中的青年的眉毛挑了起来,看向了方恒。 的确,他们都是好不容易击败了对手,到达第二轮的,方恒一句话,就要加入一个名额,哪里有这道理。 “呵呵,这一次我过来呢,最重要的目的,是挑选天才。” 就在这时,坐在上首的飞蝗笑着说话了,“换句话来说,只要是天才,我守界门都是很重视的,这小子昨天我就注意了,很不错,只是你一直不让他参加,他也没有表露意向想要参加,而现在他表露了意向,说想要参加了,那我当然想看看他的表现。” “呵呵,飞蝗兄的意思,我想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就在这时,坐在飞蝗旁边的兰风也是笑道,“天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至于他的实力,如果真像皇天门主说的那样,不堪一击,那想必很快他就会败下阵来,但是如果他的实力很强,皇天门主却不想让他表现,这可就有点藏才不漏了啊,难道皇天门主,不想让真正的天才加入守界门吗?” 这话一出,皇天门主的脸色立刻变了,当即就抱拳弯腰,对着飞蝗和兰风行礼道,“我万万不敢有这个心思,只是考虑到这次切磋大会已经进行到了中途……” “这都是小事。” 飞蝗大长老笑着一摆手,打断了皇天门主的话,“皇天门主可以挑选一个高手,和他打一场嘛,如果他赢了,那他自然就有了参加的资格,如果他输了,那我也不会多问。” 听到这话,皇天门和云霄门,以及一种联盟之内的门派之人,脸色都是严肃起来。 他们不知道这飞蝗为何会突然这么对方恒感兴趣,只是他们却知道,这一次,方恒是必须要参加切磋大会了。 守界门大长老的意思,岂是他们能随意违反的? “那好吧。” 果然,皇天门主这时候也是点头道,“既然飞蝗大长老都说了,那我等联盟自然不能拒绝,方恒。” “在。” 方恒这时候一点头,直接道。 “你现在就去这平台中央吧,云飞贤侄,你过来。”皇天门主这时候说道,手掌还冲着云霄门一方的云飞招了招手。 听到这话,场中的人都是目光一闪,方恒也是心中一动,却没有多问,直接走到了平台的中央。 云飞这时候也得到了自己父亲云霄门主的点头,直接走向了平台中央,看向了皇天门主。 “皇大伯,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呵呵,说起来,云清贤侄我是见过了,还给了他一块令牌,你我却是今天才第一次注意到,这是大伯的不对,来,这块令牌你拿着。” 皇天门主这时候笑道,手掌一晃,就拿出了一块金色的令牌,递给了云飞。 “这是……” “呵呵,这是可以自由出入我皇天门的令牌,有了这个,你可以随便进出我皇天门,也可以命令长老以下的所有弟子,听你的命令。” 皇天门主笑着说道,“这算是身为大伯给你的礼物。” 此话一出,场中的人都觉得有些怪异,皇天门和云霄门的一众高层,却都在此刻露出了一抹冷笑。 其中的云飞更是明白皇天门主的意思,他知道方恒已经被皇天门掌控了,这令牌,就是控制方恒的东西,有这令牌,就能命令方恒! 皇天门主这时候叫他出来,把令牌给他,暗地里的意思就是让他拿着令牌,对付方恒! 他本来就是在切磋大会中胜过一轮的人,实力不弱,同时他在云霄门中是少主不假,却不是大少主云清。 在身份上,他足够高,在名头上,他却足够低,由他来出面拿着令牌对付方恒,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他赢了,别人无法指责他是以名头压人,他输了,也不至于让云霄门威严尽丧,不会让他们联盟整体在守界门的高手眼里变低。 同样,就在云飞一瞬间就明白了皇天门主意思的时候,站在场中的方恒,也是一瞬间就思考出了皇天门主的深意。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控制我么?那一旦动手,想必我实际上没有被控制的事实就要暴露了啊。” 目中闪过了一道精光,只是很快,方恒心中就露出了冷笑。 “暴露了也好,之前的隐藏,纯粹是没有办法,但是现在有兰风和飞蝗在,我还在乎什么?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收回一点云霄门对付我的利息!” 打定了念头,方恒就沉默下来。 这一次,他非要借着飞蝗和兰风的势,把这所谓的联盟给搅烂! “皇大伯,接下来就让我出场和他切磋吧。” 就在这时,云飞一脸诚恳的说道,“我本来就是第一轮的胜出者,实力方面也肯定是得到大家认可的,他和我切磋,若是能打败我,那肯定是证明他有资格,如果不能打败我,那就让他回去休息便是,毕竟他也是皇天门的弟子,我不会伤他。” “哦?云飞贤侄愿意出这力么?也好,那就麻烦云飞贤侄了。” 皇天门主故作意外的说道,下一刻就转头,看向了飞蝗和兰风,“两位大人,你们觉得我这个安排如何。” “很好。” “呵呵,你本来就是这次切磋大会的负责人,自然是你怎么说怎么定。” 兰风和飞蝗这时候笑道,立刻让皇天门主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看向了其他的年轻人。 “你们都是通过了一轮切磋的俊杰,我让云飞贤侄去,你们也应该没有意见吧。” 这话一出,这些年轻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特别是在人群中的顾雄秋,寒雨和冰拳等人,连话都没说。 方恒的实力他们太了解了,当初在乱武域的时候他们就亲眼见识过,在之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已经注意到了方恒,只是没搞清楚方恒怎么和皇天门搅合在了一起,现在看这情况,似乎不是搅合这么简单,好像内部更有玄机,那他们当然不会多管,只管看好戏。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云飞贤侄,你过去吧。” 就在这时,皇天门主也是一点头,云飞也是身体一动,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到了场中。 “切磋,现在开始。”皇天门主这时候再次说了一声,“当然,只是切磋,不能分生死。” “是。” 方恒和云飞这时候同时一点头,表示明白,皇天门主也是身影一闪,直接就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此刻聚焦到了场中的方恒和云飞的身上。 他们都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是怎么发展。 “呵呵,方兄,说起来,你我还有过数次交手的经历的,不过每一次,都是不分伯仲,难分高下,这让我有些遗憾。” 看着方恒,云飞笑着说道,“而这一次,我们真的有机会能一分高下了,我感觉很荣幸。” “不分伯仲,难分高下?” 听到这话,方恒的眉毛也是一挑,差点没笑出声来,“云飞,不知哪次交手,是不分伯仲,难分高下了?” 直白的话语吐出,云飞立刻就是眼神一愣。 此刻的他已经把力量注入到了手里的令牌之内,命令方恒只要说是就好,只是方恒现在的回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个……” “哦。” 方恒突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是那一次你和我在乱武域交手么?我是用了一只手还是一根手掌来着?我忘了。” 这话一出,全场的人都惊呆了,皇天门的人在此刻更是全部都变色。 就冲方恒的这个回答他们就知道,方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了! 云飞那本来自信的笑容也是在此刻僵住,眼神中同时闪过了愤怒和畏惧两种情绪。 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方恒的脚步就是一迈,刹那就到了云飞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出。 轰! 爆炸一般的巨响传出,肉眼可见,云飞的身体根本连反应都无法反应,当场就被方恒一巴掌抽到了地面上,脑袋直接砸碎了地面的平台,口鼻中鲜血狂喷! “这是不分伯仲么?” 看着倒在地面中喷血的云飞,方恒笑着说道,手掌同时一抓,就把云飞提了起来。 “我认……” “这可不行。”直接打断了云飞的话,方恒笑道,“你不是说咱们数次交手都是难分高下么?现在就想着认输了?这也太丢你这个云霄门少主的人了吧。” 轰咔! 话语说完,方恒提着云飞的手掌再次向着地面一甩,当场就在平台地面上砸出了另一个巨大的深坑,此刻躺在深坑中的云飞,全身的骨骼都已经开始变形了,眼睛完全闭上,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嗖嗖嗖!c≡c≡c≡阁c≡ 无数道衣抉掠动的声音响起,却是在这一刻,四周坐在玉椅上的高手全都站起身来,震惊的看着方恒! 云飞,魂武九重巅峰,在方恒的手里,却只是一巴掌一摔,当场重伤昏迷! 如此震撼的一幕,哪怕这些高手心境在平,也无法在保持淡然。 “方恒,你大胆!” 就在这时,站起身的陈长老大喝道,“切磋大会,顾名思义是切磋,你却下如此重手,这明显就是违反规则!门主,我提议,取消他继续参加切磋大会的权利!” “呵呵,陈长老,你急什么。” 方恒却是在这时候笑道,“切磋大会,只是说了不分生死,又没规定必须使用多少力量,我这才只是随意动了一下手,这位云飞就不行了,那难道是我的错么?飞蝗大长老,还有兰前辈,你们觉得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捉摸不透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听到方恒的话,陈长老脸色更怒,蓦然大吼道,“住口!方恒,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呼唤飞蝗大人和兰风大人……” “呵呵,我觉得他说的挺对。” 就在这时,飞蝗大长老却是打断了陈长老的话笑道,“切磋大会,只是不分生死,又没说规定只能使用多少的力量,如果规定这个的话,那还办切磋大会做什么?” 这话一出,陈长老的脸色顿时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天门主这时候也是脸色阴沉,目光冷冷的看着方恒,只是方恒却在此刻冷笑,毫不畏惧的和这皇天门主对视着。 只是这一点皇天门主就知道,方恒,是真的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了。 “好,方恒,你表现的很好。” 看着方恒,皇天门主这时候冷冷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表现的会那么好,不过现在,你还是我皇天门弟子,所以我在这给你一个机会。” “门主有话直说,何必绕弯子?” 方恒笑道。 “现在,你主动放弃这场比武,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皇天门主道。 “如果我说不呢?” 方恒冷笑道。 “那我无法对你如何。” 皇天门主直接道,“只能把你逐出我皇天门。” 此话一出,场中的人目光都变化起来了,谁都没有想到,皇天门主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种话。 方恒却是冷笑更浓。 “把我逐出皇天门?门主,你还真以为我稀罕这皇天门弟子的身份了?” 直白的话语响起,立刻之间,人群更惊。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方恒会这么和自己的门主说话。 顾雄秋在这一刻却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就知道,方恒和皇天门搅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说白了,若不是你皇天门当初抓住了我,用手段控制住了我,我会成为你皇天门弟子?” 方恒这时候继续冷笑道,“你把我逐出皇天门正好,我正好也不想在皇天门呆了。” 这话一出,皇天门主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同样,云霄门一方的人在此刻也是脸色冷漠,他们知道,事情到此刻,真的已经是无法收场了。 光是一个掌控方恒的事情今天被各大派的人听到,他们的联盟就会成为笑柄,更不要说,方恒此刻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还表现出如此优秀的天资了。 今天要是让方恒走了,那日后,他们几个门派的人,谁都别想好过! “呵呵。” 就在这时,皇天门主突地笑了一声,“我突然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方恒笑道,“这么多高手在这里,晚辈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怎么脱离我大哥掌控的?” 看着方恒,皇天门主直接道,“我大哥皇人心,手段通天,从无一次失败的例子,为何你能做到脱离我大哥的掌控呢?” 这话一出,各大派的人也都是眼神一闪,他们都明白,皇天门主这时候问这种话,已经是无形的承认了方恒刚才所说的事实了。 “这个么,就不能说了。” 方恒也是笑道,“虽然我刚才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这终究是我的手段,所以,我不方便回答,而且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我的手段到底是什么,还重要么?” 反问的话从方恒嘴里吐出,一瞬间,皇天门门主这时候也是点点头。 “你说的对,你的手段是什么,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你已经变为了我们的敌人。” 话语说着,皇天门主的目光就看向了飞蝗大长老,“飞蝗大人,我门内私事,想必飞蝗大人不会插手的吧。” 这话一出,飞蝗大长老的眉头也一下皱了起来。 “呵呵,皇天门主,你所谓的门内私事,是不是就要把这小子杀了?” 兰风这时候笑着问话了。 “是。” 皇天门主毫不迟疑的一点头,“他是我门内的敌人。” “哈哈,当着我们的面,要杀一个天才,你觉得我们会同意么?” 兰风大笑一声,看向了飞蝗。 飞蝗这时候也是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和你皇天门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的表现非常不错,我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所以,你们是不能杀他的。” “那这切磋大会也没必要举办了。” 皇天门主淡淡道,“我们联盟还有些松散,没有整合到位,等什么时候我们联盟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我们会亲自前往守界门,拜见守界门高手的。” 出于意料的话语从皇天门主嘴里吐出,所有人在此刻都是惊呆了! 谁都没有想到,为了区区一个方恒,皇天门,竟要舍弃这种被守界门认可的机会! 这摆明了就是要把方恒彻底的弄死! 飞蝗大长老这时候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皇天门主认真道,“实在是我们内部有一些问题,没有整合好,还望飞蝗大人理解,当然了,如果我们内部整合好了,过段时日,我们会亲自前往守界门,想飞蝗大人致歉。” 软而有力的话语从皇天门主这里吐出,飞蝗大长老此刻的眼神也是阴沉下来。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皇天门主这么够魄力,敢在这个时候,生生把这件大事停止。 这一下,真的让他有些为难了。 他是接到了守界门内的命令,来这里选天才弟子的。 现在倒好,为了一个方恒,他要无功而返,这么一来,他在守界门内,也一定会损失极大,甚至会被罢免大长老职位。 这种损失,他实在是不想承担,方恒是优秀,只是让他来付出这种代价,他也很难做出决断。 “呵呵,皇天门主,明人不说暗话。” 就在这时,兰风笑着说话了,“你所谓的门内麻烦,没有整合好,只是借口对吧,你终极的目的,只是想杀了这小子,是这意思么?” “没有。” 皇天门主直接摇头,说了一句。 只是其他的人却都在此刻听出了皇天门主的意思,这只是否定,却不是强烈的否定,很显然,兰风的话说道他的心里了,只是他不能承认。 “呵呵,这样吧,我在直接一点。” 兰风笑道,“你们,是不想让这小子成为守界门的弟子对不对?换句话来说,如果这小子不成为守界门的弟子,那么你那些所谓的整合不到位,恐怕也会很快就整合到位了。” “这个么,可以这么说吧。” 皇天门主眼神一闪,点点头。 “那好,我给你个折中之法。” 兰风笑着一点头,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方恒,“小子,我叫兰风,不是守界门的人,是一个散修,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么?” 直白的话语吐出,场中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方恒却是立刻一笑,“兰风前辈有此心愿,晚辈荣幸之至,岂会不愿?” “那好,叫一声师尊来听听。” “拜见师尊!” 听到这话,方恒连犹豫都没有,当场就行了一个大礼,深深的对着兰风弯下了腰。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有想到,方恒和兰风之间的拜师,这么的雷厉风行! 这代表什么,有的人能想到一点,只是大部分还在迷茫之中。 兰风却在此刻继续大笑道,“好!从今以后,你方恒就是我徒儿了!谁找你的麻烦,谁就是找我的麻烦,谁敢对你动手,那就是对我动手!所以,今天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怕,明白吗?” “弟子明白。” 方恒立刻大喝一声,脸上露出了笑容。 “皇天门主,你看这个结果如何?” 看着皇天门主,兰风笑道,“这小子,现在已经不会拜入守界门了,成为了我的弟子,那你,还想杀他么?” 皇天门主此刻脸色阴沉,“前辈,他可是我皇天门的敌人。” “那又怎么样?” 兰风笑道,“你动他一下我看看?” 话语吐出,皇天门主的拳头也一下握紧,看向了飞蝗。 “呵呵,兰兄真是雷厉风行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把如此天才收到了囊中了。” 飞蝗这时候却是连理都不理皇天门主,只是笑着对兰风道,“这么一来,我这可不是损失了一个天才么?” “哈哈,哪里来的损失,我散修联盟,一直是是守界门的朋友,如今也有十多万年的历史了,别的不敢说,在守界域之内,我散修联盟的人,就是守界门的人,我把他收了当弟子,不也是替守界门收了么?” 兰风大笑一声,同一时间,听到兰风话的场中之人,此刻都是身体一震! 散修联盟! 这个名字,太震耳欲聋了! 谁都知道,在整个武天域之内,散修了联盟都是赫赫有名的散修组织,只是这个散修组织的人平日里很少参与其他大组织之间的争斗,抢占资源也只是抢占一小部分,是以没什么太大的名气,只是那暗地里的能量,却是没有人一个组织敢小觑的! 传闻无数年前武天域有一个大组织杀了一个散修联盟的高手,第二天,就被无数散修围攻,彻底被灭门! 那一战,就是奠定了散修联盟威名的基石! 哪怕那一战已经过去了无数年,只是从那以后,散修联盟就已经在武天域内站稳了脚跟,只要有散修亮出自己是散修联盟之人的身份,那就无人敢惹!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凭什么这个没听说过的兰风能和飞蝗大长老在一起,飞蝗大长老还对他这么客气。 原来,他是散修联盟的高手。 这一个答案,就已经揭开了无数的谜团。8☆8☆(.*)8☆.$. 同时所有人也都羡慕的看向了方恒。 此刻谁都知道,方恒,已经算是和散修联盟搭上关系的人了,别管怎么样,现在有一个散修联盟的高手是他师尊。 就这一点,皇天门这几个门派,就什么都算不上! “兰前辈,原来竟是散修联盟的高手么?” 就在这时,皇天门主也是脸色难看的说话了。 “呵呵,是里面的一个成员,不过高手么,倒是谈不上。” 兰风笑了笑道,“不过现在不是说我的时候,而是说说你们了,你们不是不想让方恒成为守界门弟子么?现在他不是守界门弟子,他是我的弟子,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了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哨音不寻常 您的看书管家已上线,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领取 听到这话,皇天门主以及一众云霄门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的确,方恒不是守界门的弟子了,现在他却是散修联盟的一个高手的弟子! 这看起来是他们成功的施压了,实际上,处境却完全变得更糟! 现在反过来想想,要是方恒拜入守界门,结果还好些呢,至少守界门内的一个长老,还和云霄门有关系,能借用那个长老对付方恒。 这下好了,方恒不加入守界门,却加入了一个比守界门影响力更加强大的组织,那他们还能怎么样? “前辈,他有什么资格能成为您的弟子。” 终于,一直沉默的云霄门门主忍不住说话了,“我不是说他是废物,而是说他根本没有天才到可以被前辈收为弟子的程度。”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你们好像无权多管吧。” 兰风笑道,听到这话,云霄门主也是脸色一苦,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这一次,你们已经在也找不到什么内部整合不到位的借口了。” 就在这时,飞蝗的目光也看向了皇天门主,“所以我最后问问你,你们这联盟,到底还打不打算成为我守界门的附庸?如果不,我这就回去把这件事情汇报一下。” “飞蝗大人,我们万万没有不想成为守界门附庸的打算!您可千万别误会!” 皇天门主这时候急道。 “那这么说来,切磋大会继续?” 飞蝗淡淡道。 “继续,当然继续。” 皇天门主立刻点头。 刚才他豁出去守界门来拉拢的机会,就是要逼着守界门放弃方恒,现在好了,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这种变化,那他还能怎么办? 方恒已经是散修联盟的人了,要是这个时候他还硬气,找借口说什么内部没整合好,那日后方恒学成归来,怕是他们必然会被血洗,只有现在抓住机会成为守界门附庸,才能在日后方恒的报复中,获得一定的保护! “父亲!” 只是就在皇天门主话语刚刚落地的时候,一道话语却突地响起,却是皇天门的少主皇玄血突地说话了。 “怎么了?” 见到儿子突然说话,皇天门主也是立刻道。 “呵呵,我想和兰风前辈说两句话。”皇玄血笑道。 “这个……” “说。” 兰风直接打断了皇天门主的犹豫,笑着道,“我喜欢听年轻人说话,因为年轻人有朝气,不像我们这些老东西,死气沉沉,考虑太多。” “前辈过谦了。” 皇玄血这时候说道,“我想说的很简单,前辈收方恒为弟子,我没意见,只是前辈能不能把我也收为弟子?” “哦?” 兰风眉头一挑,下一刻就笑道,“为何想成为我的弟子?” “他是我的手下败将,而我的手下败将都能成为前辈的弟子,为何我不能成为前辈的弟子?”皇玄血自信的笑道。 这话一出,皇天门和云霄门的众人也都在此刻目光一亮! 皇玄血这一招,太绝了! 方恒有了身份又怎么样?只要他们和方恒获得一样的身份,那日后,方恒就算在成长,也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他是你的手下败将?” 兰风笑容更浓,下一刻就看向了方恒道,“徒儿,你是不是败给他了?” “是败了,不是输了。” 方恒这时候也是一笑,“靠着他父亲给他的化身之力对付我,那我当然要败。” “这样啊。” 兰风一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我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令牌了。” 话语之间,兰风的手掌就是一招,瞬息间就让皇玄血胸前的一块玉佩到了他的手里。 “呵呵,皇天门主,你可真是够疼爱你这个儿子的,居然肯把一个化身的力量给他?” 听到这话,皇天门主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头。 “我收弟子,从不收投机取巧的废物,只收真材实料,你想成为我弟子,那你就得拿出本事来,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你不用这化身之力,和我这徒儿一对一,你赢了,我让你成为我弟子,他我直接不要了,你觉的如何?” 直白的话语吐出,场中的人都是一呆。 兰风这时候回头看向了方恒,“徒儿,我这算是给你个考验,你不会觉得过分吧。” “哪里。” 方恒这时候却是笑道,“师尊给徒弟考验,这天经地义,不过师尊这考验难度未免太低了一些,这样吧。” 话语一顿,方恒的目光看向了四周所有的天才。 “这里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你什么身份,不管你什么修为,一起上就是,我一个人全接了,如果我败了,不,这样对你们来说太难了一些,如果你们能让我受伤,那好,我就把我的脑袋摘下来,送给诸位,不知诸位觉得意下如何?” 淡淡的话语吐出,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八大门派的人,包括皇天门一众联盟的人,全都在此刻长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人,挑战所有年轻人。 能让他受伤,他就自尽。 如此的话语,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的出来? 疯子?要真的是疯子,他怎么会被兰风看重! 要不是疯子,那他,到底有多大的自信,多强的力量? 所有人此刻都陷入了一阵混乱中,没有任何人能理解方恒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方恒到底哪里来的胆魄。 他们只有震撼,以及呆滞。 面对众人的目光,方恒却是连理都不理,他是笑着看向了兰风。 “师尊,你觉得我这难度提的怎么样?” “无话可说。” 兰风这时候也是笑着回答。 “那就不说了。” 方恒笑道,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皇玄血,“下来吧。” 简短的三个字响起,皇玄血此刻的身体也是震了一震,认真的看着方恒。 许久之后,皇玄血确定了方恒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在唬人。 他的眼中,终于涌上了一股佩服。 “好,非常好,方兄,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高手,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会天才到这个地步,就这一点,你就的确证明了你的实力是超越我的,我也承认我刚才是愚蠢了,自己觉得能够压得住你。” “所以呢。”方恒笑笑,“不要说废话。” “所以,我不会靠着我一个人的力量来对付你。” 皇玄血认真的对着方恒道,“我会靠着场中所有俊杰的力量来对付你,这不是什么诡计,在你的面前,我的诡计只是笑话,这只是我对你的回应,更是对你的尊重。” “是么?虽然你的尊重在我的眼里一文不值,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在提高一点难度吧,也同样算是对你那不值钱的尊重一个回应。” 方恒笑道,下一刻就抬起了一根手指。 “一招。” 听到这话,所有年轻人都是眼神一缩。 “一招之内,我会让你们全都败掉。” 方恒笑道,“如果让我出第二招,我就把脑袋摘下来,行么?” 简短的话语吐出,天地之间,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只是这一刻,寂静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一道道喝声就开始响起。 “好大的口气!我还没见过这么狂的!” “方恒!你嚣张什么!你真以为你是神武之下无敌了!” 无数年轻人在此刻开始大骂起来,之前方恒说一个人对付他们所有人,就已经让他们觉得有些羞辱了,现在方恒竟说一招之内就把他们全部击败,那他们怎么还能忍! 这样都能忍,那也别学武了,干脆自己找个地方一头撞死。 嗖嗖破空声在此刻开始响起,肉眼可见,足足四十几个天才,全都在此刻窜到了场中,重重包围了方恒。 皇玄血此刻也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站在了方恒的面前。 “你们几个,为何不过来?” 就在这时,皇天门主却发现了有几个表现很优秀的天才竟在此刻站立在边缘处,根本不走过来。 这几个人,正是顾雄秋,寒雨,冰拳等几个见过方恒的人。 “我放弃。” 顾雄秋这时候抬起了手摆了摆,笑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也放弃。” 寒雨和冰拳这时候眼神阴冷,却毫不犹豫的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什么!你们居然放弃!”皇天门主眉头一皱,“如果你们放弃,那接下来的切磋大会你们就不能参加。” “那就不参加了。”顾雄秋笑了笑,“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寒雨和冰拳这时候也不置可否,没有理会。 “那好!” 见到这几个天才真的不出来,皇天门主也是冷冷一点头,看向了场中,“现在开始吧!” 轰轰轰! 随着皇天门主的话语落地,一连串的爆炸声也猛然从场中传出,却是这四十多个天才青年,全都在此刻爆发了自己的魂能,向着方恒就冲击过去了。 喀拉拉的声音开始在方恒的周边传出,肉眼可见,只是短短片刻,方恒身周的空间都开始接连扭曲撕裂起来。 皇天门主等一众神武高手看到这一幕也都是露出了冷笑。 这四十多个年轻人共同爆发的气势和力量,加起来已经足有一个神武的威能了,方恒再强,也就是魂武,怎么会打得过这么多高手的联合。c≡c≡c≡阁c≡ “嗯,不错。” 偏偏就在这时,站在场中的方恒点了点头,“联合的力量果然是不错的,值得我认真动用一招,而且,既然我之前说了是一招击败你们,那我就不能在让你们先出手了。” “随便你动手!” “你倒是动手我看看!” 听到方恒的话,这些青年立刻大叫起来。 “哦?那好,我满足你们。”方恒笑着点点头,下一刻就双手蓦然一合。 “黑暗之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分还不上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轰隆!轰隆隆! 随着方恒的喝声吐出,一股无比浓郁的黑色光华也蓦然从他的身上爆发了出来,在爆发的瞬间,就凝聚成了一座漆黑色的大门,瞬间就屹立在了平台之上! 恐怖的吸收力随着黑暗之门的成形向外散发,嗡嗡的声音不停从四周的年轻人身上响起,肉眼可见,这些年轻人之前爆发的气势和魂能,瞬间就被这黑暗之门吸收了一个干净! “什么!” “这是什么招式!” 无数道惊呼声这时候开始响起,此刻所有包围方恒的各大派天才,全都在这一刻惊呆了。 谁都没有想到,方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么厉害,瞬息间就把他们所有人的气势和魂能都给带走! “现在不是关心这是什么招式的时候,我们必须联合力量对付他!” 一道喝声这时候猛然从惊慌的天才中传出,却是那飞蝗大长老的弟子,元太一这时候大喝出声了。 “说的对,大家不要慌!共同爆发力量,先合力摧毁这黑暗之门!” 皇玄血这时候也是大喝一声,身体在大喝的同时就是猛然一震,嗡嗡金色的光华涌动,一股股霸道如帝王的气息开始散发,眨眼间就涌上了虚空。 见到皇玄血的能量一下爆发出来还没有被黑暗之门给吸收走,其他的年轻天才此刻也都是眼神一亮,下一刻就纷纷爆吼,一时间轰轰爆炸声再次传遍场中,却是所有的天才此刻都把自己的力量爆发出来,向着那皇玄血爆发的魂能涌动过去了。 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合力,方恒这手段就算再强,也压不住他们的联合力量! 嗡嗡的震动声不断开始传出,肉眼可见,仅仅是几个呼吸,这群年轻天才联合的力量就融合到了一起,在虚空中凝聚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五彩光球。 这个光球,是场中所有天才年轻人的能量结合,包含了无数种的神通气息,更包含了一种神圣的意味。 似乎这一刻,这一团能量,已经完全超约了魂武的层次,达到了神武的地步! 喀拉拉! 一阵撕裂声响起,肉眼可见,随着这个光球散发的神圣气息变强,方恒施展出的黑暗之门也在此刻飞快的震动起来,一道道裂痕,出现在了黑暗之门的上面,似乎就算黑暗之门,也承受不住这股神圣威压,即将破碎。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天才都在此刻露出了冷笑。 他们知道,方恒快要撑不住了,胜利的即将是他们。 皇天门和云霄门的一众神武高手此刻也都是冷笑起来。 他们也觉得方恒撑不下去了。 以他们的实力,自然能够感觉的道,这些年轻人的能量联合到底有多恐怖,就算是真正的神武站在这种能量融合的面前,恐怕都要避其锋芒,何况方恒只是一个神武八重的武者。 “可惜了一个绝世天才了。” 皇天门中,陈长老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可惜?一点都不可惜。” 皇天门主这时候却是冷冷道,“是他自己选择不成为我皇天门弟子的,既然他不愿意,那死了是最好,而且也能借着这次机会彻底体现我皇天门对待叛徒的决心!” 此话一出,陈长老也是一愣,下一刻就点点头,不再多说。 “呵呵。” 皇天门中的人议论,方恒是没有听到的,他现在,只是看着那些汇聚力量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你们的样子,你们似乎觉得我死定了,对吧。” 话语吐出,那群年轻人脸上的冷笑更浓,皇玄血淡淡道,“方兄手段的确惊人,不过,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这么多人,破你方兄手段还是没问题的。” “要不说你们不入我的眼。” 方恒笑着摇摇头,“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的确对,我也很同意,不过蚂蚁的拳头,能和大象的脚步相比么?人的怒吼,能如天空中的雷霆并论么?” 一连串的话语吐出,皇玄血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方兄的意思是,你和我们虽然都是人,但是你和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大象与蚂蚁?” “总算是皇天门的少主,还有一点理解能力。” 方恒笑着点头,“蚂蚁和大象都是生命,可是所处的生命次元却全然不同,力量也是完全不同,同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是如此,看起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可实际上,每一个人的境界都是不一样的,比如现在。” 嗡! 话语说着,方恒的身体就蓦然一震,本来合在一起的双手,在这一刻突然间松开,一股更加浓郁的黑色光华从他的身上爆发,只是瞬间就注入到了他背后的黑暗之门内。 下一刻,轰隆隆巨响响起,肉眼可见,本来就有数十丈大小的黑暗之门,直接就上涨到了上百丈大小,体积足足大了十倍! 同样,体积大了十倍,吸收力,也在瞬息间就扩大了十倍! 砰砰砰! 爆裂声开始从这群年轻人融合的力量光球上传出,只是一个呼吸,这些年轻人融合的力量就出现了裂痕。 等到第二个呼吸刚刚开始的时候,轰的一声就蓦然响起,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些年轻人融合的力量光球直接就爆炸! 一股股的魂能力量开始飞快的从其中散发,下一刻就一股脑的被黑暗之门统统都吸收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所有年轻人的脸色都白了! 同样,云霄门和皇天门的高手看到这一幕,也全都脸色一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谁都没有想到,本来还是方恒的绝境,现在却瞬间变为了这些年轻人的绝境! “怎么可能!这到底怎么可能!” 皇天门主这时候也是喃喃的道,“魂武八重,怎么会拥有这种力量!” “怎么会拥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拥有。” 这时候的方恒转过头,看向了皇天门主笑道,“当然了,这种力量还不是太成熟,等什么时候我成长到神武,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把这种力量发挥的完全,想必到时候你是有机会见识一下的。” 直白的话语吐出,皇天门主的脸色也是一下难看起来,方恒这句话明摆着就是在说,日后他一定会来找他算账! “杀!” 偏偏就在这时,一道爆吼声开始响起,却是站在黑暗之门上的方恒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却是皇玄血的身体竟冲破了黑暗之门那吸收力的束缚,来到了方恒背后一拳打出! “哦?” 感觉到了皇玄血的攻击,方恒的眉毛也是一挑,下一刻就手掌抬起,砰地一声,当场就抓住了皇玄血的拳头,轻轻一弯! 喀拉拉! 骨骼断裂声传出,肉眼可见,皇玄血的手臂当即就开始扭曲起来,口鼻在瞬间也喷出了鲜血。 “在下面那些废物都陷入了绝望的情况下,你却抓住了机会,向我反击,从这一点来看,你还算是一个优秀的人。” 看着口鼻喷血的皇玄血,方恒笑着点点头,“不过,也仅仅是优秀罢了,在大象的面前,在强壮的蚂蚁,也只是蚂蚁,而且我要提醒你,在遍布蚂蚁的大地上行走,还要防止蚂蚁死亡,这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不要让我麻烦。” 刺啦! 话语说完,方恒的手掌就再次一扯,鲜血迸发,肉眼可见,皇玄血被方恒扭曲的右臂,直接被方恒给扯下来了! 强烈的疼痛瞬间就让皇玄血身体不稳,从黑暗之门上摔了下去。 这时候的方恒却是一笑,目光看向了那些已经完全绝望的年轻人。 “放心,你们不会死的,你们只会重伤而已。” 话语说完,方恒的手掌就向着下方一压。 轰咔! 如天河倒卷,那巨大的黑暗之门,瞬息间就离地而起,平移到了这些年轻人的上空。 下一刻,一股五颜六色的光华就从那黑暗之门中喷发出来,如同自天际爆发的海浪,瞬息间就淹没了那些站在平台上的年轻人,更淹没了平台四周的玉椅,让所有的高手都飞快的腾空站立! 轰隆隆! 毁灭的气息不停的传出,所有高手看到这一幕都是脸色发白,在他们的眼里,方恒黑暗之门所喷发的力量,不光是淹没了这天石平台,更淹没了远处那无穷的宫殿,以及那遥远的山脉。 许久之后,这股喷发的力量才开始渐渐的停止,一切的一切,此刻却都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摸样。 原本的天石平台,此刻已经坑坑洼洼,千疮百孔。 原本平台上的玉椅,也在此刻完全消融。 远处的宫殿已经完全变为废墟。 山脉,更是好像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本来的郁郁葱葱,完全被荒芜充斥。 这,就是方恒的一招。 让人无话可说的一招。 “呵呵。” 就在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道笑声,却再次从站在虚空中的方恒嘴里响起。 方恒手指对着那横立在虚空中的黑暗之门一指,喀拉声音传出,肉眼可见,那黑暗之门直接变为了黑色的光华,进入了方恒的体内消失。 下一刻,方恒的身体就站到了那坑坑洼洼的天石平台上,看向了那些正在昏迷,或者正在吐血的年轻人。 “本来还想让你们保留一定自我意识的,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没有操控好。” 看着这些年轻人,方恒笑了笑,下一刻就转头看向了兰风,“不过我总算是没杀了他们,师尊,你觉得我这考验,算是通过了吗?” “没说的。” 站在天空中的兰风这时候也是大笑一声,“能收你做徒弟,为师可真是捡到一个宝贝了!” “哈哈,能拜师尊为师,也是弟子的荣幸。” 方恒这时候也是大笑,听到方恒和兰风对话的皇天门和云霄门的人,脸色却都苍白起来。 哪怕他们知道方恒很天才,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恒会天才道这个地步。 这才是魂武八重。 要是方恒是魂武九重呢?是神武呢? 没人敢想象,那个时候的方恒有多恐怖。 只是也正是不敢想象,皇天门和云霄门的人,才会感觉到更大的恐怖。 “兰兄,我后悔了。” 突然间,一直沉默的飞蝗转头说了句,“我刚才真该收这小子当徒弟的。” 第一百二十章 这样的佛爷 您的看书管家已上线,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领取 “哈哈,后悔了?后悔了有什么用,他已经是我徒弟了。” 兰风这时候大笑一声,“现在飞蝗兄就是想反悔,也是没可能了。” “你本来不是说要让这小子成为我弟子,进入守界门么?” 飞蝗苦笑道。 “是啊,我当初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你不是没把握机会么。” 兰风笑道,“既然你没把握机会,那你总不能不让我把握机会吧。” 这话一出,飞蝗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们早就……” “不错,我们早就看上这小子了。” 直接打断了皇天门主的话,兰风笑道,“可惜你有些太不识趣。” 听到这话,皇天门主的拳头也是一下握紧。 早知道方恒会引起这两个大人物的注意,那他绝不会让方恒现身在这一次的庆祝大会上。 “行了徒儿,你表现的我很满意,现在告诉我为师,你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为师帮你做的?” 兰风笑道。 “麻烦师尊就不必了,弟子自己会做。” 下方的方恒一笑,下一刻就身体一动,瞬息间就到了那倒在地面上昏迷的皇玄血面前,一手探出,直接就把皇玄血提了起来。 “方恒,你想干什么!” 看到方恒的动作,天空上的皇天门门主也是怒吼一声,身体一闪,就站到了方恒的面前。 “放心,你儿子我暂时还不会杀的。” 方恒笑道,“只是用你儿子来和你谈个条件而已。” “说!” 皇天门主怒喝道。 “丹海前辈,被你们关到哪了?” 方恒淡笑道,“自从我回来之后,丹海前辈就不见了,一定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吧,把丹海前辈带过来。” 这话一出,皇天门主的脸色立刻一变,其他和皇天门联合的人此刻也都是脸色变化起来。 “方恒,你不要得寸进尺……” 喀! 就在皇天门主刚刚说出一句话的时候,方恒的手掌就轻轻的一发力,立刻让手里的皇玄血脖子有了些扭曲。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方恒这时候笑道,“你有没有胆子再说一遍?” 这话一出,皇天门主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却真的不敢在多说,目光直接转头,看向了天空上的兰风。 “兰前辈!飞蝗大人!丹海是我皇天门的重要人物,更是我们开始联盟的钥匙,如果把丹海交出去……” “这件事情不归我管。” 飞蝗摆了摆手,直接道,“你们联盟是怎么建立的,不关我的事,我来这里,只是挑选天才。” “呵呵,我徒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兰风这时候也是笑道,“就算我徒儿此刻不拿着你儿子,但是我徒儿说了要让丹海过来,那我不管那丹海是谁,你们都要让他过来,不然我就自己把他找出来。” 直白的话语吐出,皇天门主和云霄门主一众人的脸色全都白了。 他们知道,此时此刻,局面,真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掌控和预料,向着他们最为不敢想的方向倾斜过去了。 “带过来!” 片刻之后,终于,皇天门主冷喝了一声,顿时间,陈长老也是脸色难看的一点头,身体一震,一个空间通道出现,下一刻就飞出了一道人影。 正是丹海。 “方恒!” 一看到方恒,丹海的目光也是一亮,方恒笑道,“前辈,你过来吧,有我师尊在,谁都不敢动你。” “是吗!好!” 听到方恒的话,丹海的眼中也是立刻就露出了喜色,他不知道事情具体是怎么发展的,只是之前方恒和他有了商议,再加上此刻的局面,他已经知道,这一次的危机,真的是能够解除了。 “皇龙前辈,解开丹海前辈的封印吧。” 看着丹海来到了自己的身前,方恒也是笑着对皇天门主笑道,皇天门主也是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多说,手掌一挥,立刻,那挂在丹海脖子上的令牌就直接到了皇龙的手里。 “现在行了吧,行了就把我儿子放下。” 一揭开丹海的封印,皇天门主就冷冷道。 “嘿嘿,急什么?” 方恒却是再次一笑,“我还有几个人要带走,就是那几位被你大哥掌控的乱武域年轻人。” “你是说陈皇,刘尘,还有王风那几个人?” 皇天门主冷冷道。 “是。”方恒点头。 “不可能。” 皇天门主眼神冷漠。 “是么,那我看你是真不在乎你儿子的命……” “我在乎。” 直接打断了方恒的话,皇天门主冷冷道,“但是,我不会把他们交给你带走,别说你,就是兰前辈亲自动手,我也不会让他带走。” “哦?” 听到这话,方恒的眼神也一下冷了起来,“为何?” “因为那几个人是你的师兄弟,换句话来说,有你那几个师兄弟在手,我皇天门就不怕你日后的报复。” 皇天门主冷冷道,“如果我把你那几个师兄弟放走,你日后对付我皇天门,那我皇天门怎么办?” “你好像没搞清楚情况。” 方恒却是笑道,“你儿子的命可是在我手里,难道在你眼里,你儿子的命,还比不了我那几个师兄弟的命?” “你这个比较不对。”皇天门主冷冷道,“我儿子的命在我眼里当然比你们几个重要,但是我儿子的命和整个皇天门的安全相比,就不是那么重要,如果为了我儿子,我就放弃了我最后能牵制你的底牌,导致我皇天门进入不安全的情况中,那我才是皇天门的罪人!我实话告诉你,你可以杀了我儿子,但是相应的,你那几个师兄弟也会死。”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儿子了?” 方恒眼神一冷。 “你当然敢,但是你不会那么做。” 皇天门主冷冷道,“你方恒在乱武域的表现我都知道,我更知道你的性格,对于朋友,你向来是义气冲天,只要朋友有难,你必然出手相助,哪怕危险在大都是如此,连朋友你都如此对待,何况你那几个师兄?” 听到这话,方恒的心中也一下凝重起来了,他也没想到,这皇天门主,把他吃得那么透。 最后的最后,还留了这么一手牵制他。 目光猛然抬起,方恒看向了自己的师尊兰风,察觉到了方恒的目光,兰风也是身体一动,下一刻就轰的一声降临在了场中,看向了皇天门主。 “如果是我要那几个小子呢?” 看着皇天门主,兰风冷冷的问道。 “我刚才就已经说了,就是你兰前辈要,也不行。” 皇天门主冷冷道。 “嗯!” 轰! 听到这话,兰风的眼神立刻一冷,同时一股无比恐怖的气势也从他的身上爆发出来,当场就让皇天门主的身体震了震,甚至嘴角都溢出了一抹鲜血。 只是皇天门主的脸色却依旧冷漠,没有半步退让的意思。 “兰前辈修为,的确厉害,虽不是圣武,却也无限接近了,这一点我不如,但是,兰前辈想要凭自己就把我皇天门给灭绝,那也是不可能,而且,散修联盟厉害不假,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灭人门派吧,这是我皇天门最后的底线,如果兰前辈非要跨过,那我们也别无选择,只有一战。” 嗖嗖嗖! 话语吐出,无数道破空声也立刻传出,肉眼可见,皇天门的高手以及云霄门和其他组织的一些高手,全都在此刻身影闪动,站在了皇天门主的背后! 此时此刻,局面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了,只是正是局面超出预料,他们才更要团结! 不然的话,联盟就是一场笑话,他们日后,必然会分崩离析,这是谁都不想要的结果。 看到这一幕,方恒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他真的没想到,丹海不是他们的底牌,他那几个师兄却成了他们的底牌了。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面对这么多人的来临,站在方恒前面的兰风却是蓦然大笑起来,笑声瞬间就传遍天地,响彻了整个空间世界。 只是下一刻,兰风的笑声就还是一停,脸上一下被冷色充斥。 “一群连蚂蚁都不如的废物,也敢联合起来反抗我?你们是真想死了吗!” 轰咔! 喝声吐出,兰风的体内当即就爆发了一道纯白色的光华,此光华一出,就当场就向着外围爆发出去,喀拉拉的爆炸声不停响起,肉眼可见,凡是被这白色光华笼罩过的地方,所有的空间全部化为了虚无! 那一群站在兰风面前的高手,更是在此刻身体震荡,纷纷吐血! 一股惊恐的情绪从这些人的眼中升腾出来,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兰风的实力,竟恐怖到了这个地步! 仅仅是一爆发气势,就能让整个空间世界都陷入毁灭的边缘,如此力量,已经是超越神武的层次了! “这…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看着兰风,皇天门主也是脸色苍白,“我们不能退让,也不会退让。” 话语吐出,兰风的眼中立刻冒出了一股杀意。 “兰兄!” 关键时刻,飞蝗的声音也一下响起,却是飞蝗的身影一下来到了兰风的身边,拍了拍兰风的肩膀。 “权当是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在逼他们了,那小子,若是兰兄真的把他们全杀了,那后果实在是太大,我想你也不愿意这样吧。” 话语吐出,兰风的脸色更冷,方恒却在此刻目光急速转动,下一刻就点头,“好,那几个人,我不带走了。” 这话一出,兰风而是眉毛一挑,看向了方恒。 “呵呵,弟子不想给师尊惹麻烦。” 见到兰风的眼神,方恒立刻一笑,下一刻就再次看向了皇天门主,“但是我有其他的条件。” “只要不跨越底线,都可以答应。”皇天门主冷冷道。 “一,我走之后,你们皇天门的人胆敢对我那几位师兄和朋友有半点的不敬,那我就让我师尊灭你皇天门。” 方恒冷冷道,“二,我走之后,如果你们皇天门的人有半点敢伤害我那几位师兄,或者故意让我那几位师兄修炼出了问题,或者去送死,那我就让我师尊灭你皇天门。” “你放心,你那几个师兄是用来牵制你的重要手段,只要你不来找我皇天门麻烦,那我就不会伤害他们,我还没那么傻。”皇天门主冷冷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全都是误会 您的看书管家已上线,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领取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 方恒冷冷道,下一刻就手掌一丢,直接把手里的皇玄血丢了出去,“不过聪明人也会犯错,所以我最后提醒你,不要犯错。” 皇天门主身影一闪,就抱住了自己的儿子,下一刻就冷冷道,“只要你不对付我皇天门,那我就不会犯错。” “哼。” 听到这话,方恒冷哼一声,却没有多说。 不对付皇天门?皇天门对付他和龙神,差点没把他们师徒给逼死,方恒怎么会不对付皇天门? 只是此刻这话不方便说,方恒也就不说了。 “师尊,事情就这样了,我们走吧。” 方恒哥这时候看向了兰风,直接道。 “嗯。” 兰风这时候也是点点头,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皇天门主。 “多了我不在说,不过你和我徒弟之间达成的协议,你最好不要有半点违反,否则来日就算我徒弟不找你报仇,我也会亲自来你皇天门,届时若是你皇天门能留下一条狗,一只鸡,都算我无能。” 喀拉拉! 话语说完,兰风的手指就是一点,一条空间通道立刻成形,方恒立刻和丹海一起跨了进去,兰风也没再多说,直接就走进了通道中。 瞬息间,三人就消失不见。 看着场中消失的身影,皇天门主等一众人也都是松了一口气,其他八大派的人也是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片刻后,群星宗的一个高手站起身来笑道,“呵呵,飞蝗大长老,我突然想起来我宗内还有一些事情,所以就不再这里多待了,请飞蝗大长老恕罪。” “我太一宗也是如此。” “我天海皇朝也有事。” 一连串的话语开始从这八大派的人嘴里吐出,仅仅是片刻,八大派的人都表达了自己想要离去的想法。 看到这一幕,皇天门和云霄门的人脸色更白。 他们知道这些人的意思,什么门内有事,都是借口! 这八大派想走,说白了,就是不想在和他们联盟有联系,以免被那兰风和方恒误会! 他们被孤立了。 “嗯,门内有事,自然都是要回去的,这我能理解,皇天门主,打开通道,让他们都走吧。” 飞蝗大长老自然也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只是却没有说透,只是吩咐了皇天门主一声。 听到这话,皇天门主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的散发力量,瞬息间就凝聚成了无数空间通道,那八大派的人见到空间通道成形,身体纷纷闪动,当场就带着各自的弟子离开了,除了对飞蝗打了招呼,对皇天门的联盟,却是连理都不理。 很快,八大派的高手就已经走光,场中只剩下了飞蝗一众守界门之人,以及皇天门的人。 “切磋大会,现在也没必要举行了,都走了,还举行什么?” 见到那些人都走了,飞蝗也是一笑,目光看向了皇天门主。 “让飞蝗大人见笑了。” 皇天门主脸色苦涩的说了一句。 “见笑?这没什么见笑的,这个世界道理很简单,成王败寇,那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呢?” 飞蝗摆了摆手,“散修联盟你们惹不起,但是散修联盟的人,也不会来惹你们,只要你不惹他们。” “可是方恒……” “方恒是方恒,散修联盟是散修联盟,他现在只是和散修联盟有了关系,却不代表他就是散修联盟的人。” 飞蝗笑道,“而且,你不是有牵制方恒的手段么?那你还怕什么?” 这话一出,顿时,本来脸色苦涩的皇天门主也是眼神一亮,点了点头,只是下一刻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疑惑之色。 他似乎不明白,怎么飞蝗这个时候又和他们站在一起了。 “呵呵,你要搞清楚,守界门是守界门,散修联盟是散修联盟,就算彼此交情再好,这也是两个组织,而你皇天门建立的联盟,却是愿意成为我守界门附庸的。” 好像看出了皇天门主的疑惑,飞蝗笑道,“所以,你们和我们的关系终究是要近一些,哪怕你们得罪了散修联盟,只要你们承认你们是我守界门的附庸,那我们就会照顾你们。” 直白的话语吐出,皇天门主等人都是目光一亮,下一刻就纷纷点头,“我等愿为守界门效死!” “呵呵,效死不用,我们不要你们效死,我们只要你们给我们提供真正的天才。” 飞蝗笑着道,“这一次我过来就是找天才来的,你们这个联盟内,有几个天才不错,比如你儿子皇玄血,还有那个云霄门主的儿子云清,另外还有几个非常不错的天才,这些人,我都可以带入守界门,让他们成为外门弟子。” “什么!” 听到这话,皇天门主等人都是一惊,下一刻就露出了大喜之色! 他们知道,外门弟子不算是核心,只是就算是外门弟子,也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影响力了! 那是守界门!是这一个区域中的王者门派,是实质的统治者! “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提拔你们么?” 看着皇天门主眼中的喜色,飞蝗却是再次笑着问道。 “请大人指点。” 皇天门主认真道。 “一,是因为我看中的几个人的确非常优秀。” 飞蝗淡淡道,“二么,也是变相的让你们增加一些影响力,可以在守界域内成为一个能和八大门派抗衡的新兴组织,毕竟现在的八大派,也已经不同以往了,随着时间的过去,以及我守界门内部的一些问题诞生,他们的忠诚度,已经不在是那么的牢靠,而你们嘛,是新出现的组织,同时你们又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提拔你们,将会给他们也带来一些危机感,让他们那不牢靠的忠诚度,再次变得牢靠一些。” 直白的话语吐出,皇天门主等人也都是眼神严肃,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要绝对的忠心,要绝对的听话。” 飞蝗再次道,“只要你们做到我说的这两点,别的不敢保证,但是保证你们几派源远流长还是没问题的。” “大人放心,从今以后,守界门每一道命令,我们都会遵守。” 皇天门主立刻道,下一刻就抱拳行礼,同样的,云霄门主以及其他一些门派的掌门也都纷纷行礼。 “这个不是说说就行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忠不忠心,那都是以后才能评判。” 飞蝗摆了摆手,“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几个天才,让他们都准备一下吧,一个月后,来守界门见我。” 话语说着,飞蝗的身体就是一动,直接进入了空间通道中,带着守界门的人离开了。 眨眼间,场中就只剩下了皇天门等一群人。 “大哥……” “不必说了。” 皇龙一摆手,打断了云霄门主的话,“虽然局面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局面也对我们不算太糟糕,至少我们还有守界门可以依靠。” 听到这话,场中的人也都是点点头。 “行了,咱们也都回去休息吧,过一段时间,几个掌门跟着我,一起带着之前你飞蝗大长老看上的弟子过去。” 皇龙眼神冷漠,“这是我们最后的保命手段,也是我们最后的崛起手段,都记在心里。” “是。” 听到这话,其他的人这时候也都是纷纷点头,眼神中闪过了坚定之色。 他们都明白,此刻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守界门了,既然这样,那他们还有什么好在多算计的? 同一时间,皇天门之外的一处虚空中,方恒,丹海,正和兰风站在一起,看着兰风面前的一面水镜。 这个水镜上面,正是之前飞蝗和那群皇天门之人的谈话内容! “呵呵,徒儿,你觉得如何?” 看到飞蝗走了,兰风这时候一笑,手掌一挥,画面就直接破碎。 “相比于守界门的态度,我更震撼的还是师尊的手段。” 方恒笑道,“此等神通,简直就是最大的利器,可以料敌先机。” “哈哈,你小子可真会拍马屁。” 听到这话,兰风也是大笑一声,“不过,你拍的很不错,这观察别人的神通,的确是我最为得意的一种本领了。” “得意绝学,是不是该交给弟子。”方恒笑道。 “哈哈,这个你暂时可学不会。”兰风笑着摆手,“以后有机会我交给你,接下来你告诉你的看法吧。” “不意外。” 方恒一笑,“守界门是守界门,散修联盟是散修联盟,彼此之间有隔阂很正常,飞蝗大长老在这个时候拉拢皇天门的人,这太合理了,如果我是飞蝗大长老,也会在这个时候拉拢,因为此刻的皇天门联盟是最为脆弱,也最为容易掌控的时候,不拉拢,才是浪费资源。” “哦?你就不怕守界门这么拉拢了他们,会导致你日后的行动遇到阻力?” 兰风眉毛一挑道。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方恒笑着说道,“通过守界门之前的态度来看,他们拉拢皇天门,就是因为皇天门给他们能带来利益,那日后的我只要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自然就会放弃庇护他们。” 听到这话,兰风也是目光一闪,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恒。 “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厉害?别管是做事还是看事,都那么冷静。” “都是师尊教得好。”方恒笑道。 “哈哈,我收你才一天不到,教你什么了?”兰风大笑。 “呵呵,都是托了师尊的福。”方恒再次一笑,兰风笑容更浓,目光突地看向了一旁的丹海。 “他是不是一直都表现的那么虚伪?” “呵呵,这么明显的虚伪,就是真诚。”丹海笑道,“所以前辈这话不对,他不是虚伪,他是一直这么真诚。”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飞来折裥裙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一直都那么真诚吗?哈哈。,” 听到丹海的话,兰风也笑了起来,下一刻就说道,“好吧,既然他一直都那么真诚,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倒是你。” 兰风笑着对丹海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如果不给前辈添麻烦的话,我是想跟着他,一起到前辈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的。” 丹海笑道,“毕竟这里是守界域的范围,而我又是一个有着仇家的落单炼丹师,以前基业尽毁,自己行走不安全。” “哈哈,给我添麻烦?这给我添什么麻烦,你虽然是一个有着仇家的落单炼丹师,但是,你是一个炼丹师,如此的你,对我来说帮助是很大的,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去我住的地方,那我自然是欢迎。” 兰风立刻大笑,下一刻就看向了方恒,“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只是有些担心。”方恒笑容一收,“担心我的师尊。” “你的师尊么?他没事。” 听到方恒的话,兰风一笑,“那天他把你交给我之后就回去潜伏了,而根据他的气息来看,我们走后,他也走了,只是没和你打招呼。” “走了么?” 方恒眉毛一挑,下一刻就点点头,“走了就好。” “呵呵,放心吧,你师尊龙神修为虽然只是神武初阶,但真实的战斗力已经到了神武中阶的地步,独自一人在这武天域行走,也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嗯。”方恒也是露出了笑容,“只要龙神师尊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 “好,那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前往我的地盘吧。” 喀拉! 话语之间,兰风的手掌就是一挥,顿时间,一条粗大无比的空间通道成形,方恒和丹海立刻走了进去,兰风也在后面跟上。 很快,当兰风的身影也进入空间通道的时候,喀拉一声响起,肉眼可见,整条空间通道瞬间合并,方恒三人的身影,彻底在这一片虚空中消失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很快,方恒三人就来到了一处生机盎然的密林之中。 嗡! 刚一来到这里,方恒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灵气向着自己扑了过来,让他的身体都是震了震。 “好浓郁的灵气!” 感受到体内能量的变化,方恒也是眼神一亮,转头道,“这里的灵气,比皇天门那所谓的核心大殿万皇殿都要浓郁!” “哈哈,废话,皇天门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不入流的组织而已,哪里能和为师相比。” 听到这话,兰风也是大笑一声,“这个地方,叫飞仙林,以这里为中心,东西南北百万里的范围之内,全都是为师的地盘,你是我徒弟,丹海是我朋友,换句胡来说,这方圆百万里的区域,就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可以随意的在其中行走。” “是么!” 方恒眼神一亮,下一刻就露出了喜色,“那这可好了,在万皇殿吸收灵气,万皇殿里的那群人还觉得我吸收的太多,在这里可就是能随便我吸收了。” “呵呵,别的不敢说,灵气,为师管够。” 兰风笑着点头,“当然了,有几件事我还要提醒你一下。” “师尊请说。” “这一片范围,是不在守界域的范围的,不过距离守界域也不算太远,所以没事的话,不要离开这片范围,守界域内你的敌人太多,为师可不想没事就去守界域救你。” 兰风直接道。 “师尊放心,没有足够的实力,我是不会去那里找麻烦的。”方恒立刻点头。 “呵呵,这一点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兰风一笑,“接下来呢,就是在这一片区域内的一些规矩了,这飞仙林虽说是为师的地盘,可也不全然是为师的,里面还有几个为师的好友在,他们也都是散修联盟的人,所以,发现有人的地方,尽量不要去打扰,这几个人脾气可都不怎么样。” “是。”方恒点头。 “还有一点,是重中之重了。” 兰风挠了挠头,“万一你在这里遇到了某个人,而且这某个人还故意找你麻烦的话,尽量要客气一些,我刚才说了,我这几个朋友,脾气都怪的狠。” “放心吧师尊,只要没人杀我,我对这里的每个人都会以礼相待的。” 方恒也是认真的说道,他非常清楚,能让兰风都那么郑重其事的交代他,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一片区域的人性格有多怪了。 “好,你明白我就放心了,丹兄……” “不敢当。” 丹海立刻打断了兰风的话,“前辈实力远超于我,哪里能称呼为我兄,叫我名字就好。” “没那么多规矩。” 兰风立刻一摆手,笑道,“你丹兄的境界和我一样,都是神武,虽然力量方面有所差距,但是你丹兄在炼丹方面的技术,却完全可以抵消这种差距了,所以丹兄不必自贬,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就好。” “这…” 丹海有些犹豫,只是一看到兰风那认真的眼神,丹海也是一点头,“既如此,那好吧,兰兄。” “哈哈,这就对了。” 兰风大笑,“其实我刚才说的,不光是给这小子听的,也是给丹兄听的,还望丹兄能记在心里。” “放心,我一向爱交朋友,不管脾气在怪的人,我也能和他成为朋友。”丹海笑道,“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到达这个地步了。” “哈哈,这一点我倒是相信。” 兰风大笑点头,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方恒,“行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接下来就该让为师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和本事了,动手吧,不要有任何保留,把你所有的手段都对我使出来。” “呃…那好。” 听到兰风的话,方恒也是一点头,“师尊想要知道弟子的实力,那弟子自然不会有半点隐藏,请师尊小心。” 唰! 话语刚刚说完,方恒的身体就蓦然一闪,刹那间就到了兰风的身边,腰间的真武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对着兰风的身影就直接劈了过去! 快! 快到了极点! 嘴里的话一说完,方恒就直接动手,如此行动,就宛如晴朗的天空突然打响了一个炸雷,刹那就是暴雨倾盆的景象一般! “好小子!” 见到方恒说来就来,兰风也是大笑点头,身体一侧,就轻松无比的躲过了方恒的这一道剑光! “万剑化龙!” 看到兰风动作,方恒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意外,手掌突地一震,嗖嗖破空声响起,只是瞬间,无数长剑就从方恒的真武剑上飞了出来,刹那就凝聚成了一条银光闪闪的剑龙,当场就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密林区域! 喀拉拉的林木断裂生不停响起,肉眼可见,随着方恒的剑龙成形,这方圆百里之内的林木,都被方恒的剑龙给彻底绞成碎片,只是兰风的身影却出现在了空中,一点伤都没有受到。 “剑道神通不错,速度也很好,就是范围小了些。” 看着被剑龙包裹的方恒,兰风笑道,“如果范围在广一些,才够气势。” “呵呵,师尊别着急,这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被剑龙包裹的方恒却是一笑,“真正的神通,才刚刚开始。” 轰! 话语之间,处在剑龙之内的方恒就蓦然双手一合,一股无比恐怖的五彩魂能就从他的身上爆发了出来,刹那就融入到了虚空之中。 “哦?” 看到方恒的能量动向,兰风也是眉毛一挑,笑道,“你这神通倒是有点意思,只是我怎么看不出这哪里厉害?” 嗷嗷嗷! 就在兰风的话语刚刚落地的一瞬,一道道龙吟声却突地从兰风的背后传出,肉眼可见,整整十八条五彩斑斓的神龙,突然在兰风的背后出现了,同时在出现的瞬间,就向着兰风扑了过去! “嗯?” 见到这一幕,兰风也是眼神中划过了一道意外,身体猛然一侧,似乎还想躲过,方恒却是在这时候笑道,“这个范围,师尊是躲不过去的。” 轰隆隆! 果然,就在方恒话语刚刚说完的刹那,这整整十八条五彩斑斓的神龙就直接包裹了兰风的身躯,下一刻就同时爆炸开来! 恐怖的巨响混合着五彩斑斓的能量不停肆虐,只是刹那,方圆千里的虚空都在此刻粉碎起来,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站在剑龙之内的方恒却是眼神收缩,死死的盯着一处破裂的虚空内部。 下一刻,他的身体就猛然一震,带着剑龙一起,向着他目光锁定的裂缝空间就冲了过去! 嗷嗷龙吟响起,无数飞剑连连震动,方恒和剑龙的身体还没有到那空间裂缝,那空间裂缝就已经被方恒和剑龙的气势给撕裂出了一个大口,兰风的身影从其中开始闪现! “好威势。” 看着方恒瞬间就在混乱的能量区域中找到了他的所在,兰风也是一笑,“不过对为师还是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 话语说着,兰风的手指就蓦然对着剑龙一点。 一点青白色的光华从他的手指中散发出来,瞬间就到了方恒的剑龙之上! 喀拉! 只是一被这点光华触碰,剑龙的身躯就瞬间传出了一道撕裂的声音,站在剑龙之内的方恒也是眼神一缩。 他知道,这已经不再是普通神武的力量,这是只有高阶神武才拥有的造化之力! 轰! 就在他想明白这点力量的瞬间,一道爆炸声也立刻随之响起,肉眼可见,包裹方恒的剑龙,在这一刻轰然碎裂了,无数飞剑都向着下方掉落下去,如同凭空下了一场剑雨一般,纷纷插在了那方圆百里的大地上。 同时,这一点青色的光华还是没有停,依旧向着方恒的眉心逼过来,似乎要彻底的把方恒的身躯也给打下去。 偏偏就在这时,方恒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他的真武剑依旧在他的手里,依旧向前刺出。 只是在刺出的一瞬间,这真武剑上闪烁的五彩光华却瞬间消失,变为了一点纯黑色的光华。 剑尖与那青白色的光华触碰,刹那间,那点青色的光华,就被黑色的光华完全吞噬! 轰咔! 一道宛若万千雷霆同时爆炸的巨响从方恒体内传出! 下一刻,一股更加浓郁的五色光华就从方恒的背后涌现,让方恒本来前冲的速度,刹那提升了数十倍都不止,真武剑直接到了那站在破裂空间之上的兰风眉心处!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镇江之行程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好!” 见到方恒的这一剑袭来,终于,一直面带笑容的兰风也是神情一肃,喝了一声。 只是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动弹,方恒这凶猛的一击完全不在他的眼中一样。 直到这真武剑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厘之差的同时,他的手才动了。 他的动作很简单,只是抬起手掌的两根手指,向着方恒的真武剑夹了过去。 嗡! 毫无意外,甚至没有丝毫让方恒反应过来的时间。 方恒的剑,就直接被兰风的两根手指夹住了。 方恒那附在剑上的恐怖力量,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师尊果然厉害,不过弟子还有手段……” “呵呵,够了。” 兰风却是突地笑了一声,打断了方恒的话,也放开了方恒的真武剑。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一愣,下一刻却不再动手,直接把真武剑插回了腰间的剑鞘中。 “你所谓的手段,应该就是你刚刚施展出来的能量神龙吧,这的确很厉害。” 兰风这时候笑道,手掌突地向着后方一挥,喀拉拉声音响起,肉眼可见,之前已经爆炸的五彩神龙,在这一刻再次爆炸,彻底化为了虚无。 看到这一幕,方恒的眼神也是一缩,下一刻就认真道,“弟子佩服。” “没什么好佩服的,你那神通很厉害,如果我看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魂兽决?” 兰风笑道。 “师尊连魂兽决都知道?”方恒也是露出了意外之色,下一刻就点头,“是。”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这种顶尖的神通。” 兰风笑着点头,“魂兽决的确厉害,最开始的凝聚,只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凝聚成形,但是一旦成型,就会和周遭的天地灵气建立不可分离的紧密关系,换句话来说,只要这魂兽一旦出现,那除非这一方天地的灵气都彻底干枯,否则就会一直存在,是打不死也无法摧毁的怪物,只有杀掉主人才行,传说这种神通极为难学,而且在太古就已经失传,你居然有机会学会,就这一点来看,你是个有大气运的人。” “不敢当师尊夸奖。” 方恒道。 “我这可不是夸奖,是实话,心魔真经就已经是难求的宝贝,我没想到你还有魂兽决,同时通过我刚才的观察,你的魂能中整整蕴含了八大规则之六,通过这几点就可以看出,你的气运有多大了。” 兰风笑道,“当然,我这不是贬低你的意思,又大气运的人多了,但是有几个能消化这气运给自己带来的机缘?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有大气运,并且还能把大气运给你带来的机缘完全消化的人,这已经从侧面证明了你的优秀。” “呃,都是师尊教导有方。”方恒挠挠头道。 “哈哈,臭小子又拍马屁。” 兰风大笑,“不过你拍马屁,为师倒不反感,因为你是天才,若是蠢材怕马屁,为师早让他滚了。” “师尊威武。”方恒笑道。 “哈哈,什么威武不威武,不说这些了。” 兰风大笑摆手,“说说你的问题吧。” “师尊请讲。”方恒认真道。 “你没问题。” 兰风笑道,“不管是对战斗的把握,还是力量,潜力,天资,武学,灵魂,意志,心灵等等,你全都无可挑剔,你全都完美的不能在完美,为师找不到你的任何问题。” “啊?那为何师尊刚才说要说说我的问题?”方恒愣愣道。 “你的问题,就是你没任何问题,你太完美了,太强了。” 兰风笑道,“平常的武者,不管怎么样,都是有一些缺陷的,换句话来说,平常武者的进步,就是不停的填补自身缺陷,等到把缺陷填补之后,就会获得进步,但是进步之后,又会产生新的缺陷,在把新的缺陷填补,在获取进步,就这么周而复始。” 听到这话,方恒的眼神也是一下凝重起来,不停点头。 “可是你,没缺陷,换句话来说,平常武者的进步方法,在你的身上就不管用的,所以你进步会很难,而这也是你最大的问题和缺陷,因为你没缺陷,那就没有可提升的空间。” 兰风道,“不过么,这万事万物,都是阴阳两面,有句话说得好,最强的一面,实际上就是最弱的一面,你的缺陷是你没有缺陷,可正是因为你没有缺陷,你的提升和进步,相对来说也不算太难。” “请师尊教我。”方恒认真道。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事物,所谓的完美,一定是不完美,你既然各方面都强到了极点,那接下来,那就需要让你各方面再次增强。”兰风目光一闪,“换句话来说,你的各方面,都需要单独的磨练,只有让你各方面在此强到一个极限,你才能进步。” “是这样么?”方恒眼神一缩,“师尊所言的确有道理,不过弟子觉得,规则之石最能帮助弟子。” “呵呵,那的确是一个方法,但是却不是最好的方法。”兰风摇摇头,“我知道这是你,和你那位师尊龙神得出的结论,但这是有些粗糙的结论,吸取规则之石的你或许可以再次进步,但这只是把你难以突破的问题再次延后了而已,你也不想想,如果你在领悟一种规则,变为八大规则之七,那你神武境怎么突破?难道要领悟八大规则之八么?先不说那样有多难,单说规则之石你就需要多少?而且万一你突破失败了呢?那你将变为永远的神武境之下最强,永远也没有问鼎神武的资格。” 接连几句话吐出,方恒的眼神也凝重了起来。 “不要小瞧神武境,虽然你已经和神武境的人有过交手,但那不代表你就了解神武境,这个境界,是从人变为神的境界,是质变,有一个细微的地方没有处理好,就是满盘皆输,而晋级神武失败的人,往往都是死亡或者残废的下场,所以,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要尝试突破神武。” 兰风认真道。 “弟子记住了。”方恒点头。 “记住了就好。”兰风突地一笑,“接下来,就该是给你找找能磨练你的对手了,恰好我这里朋友多,肉身,兵器,灵魂,神通,武学等等,每一个都有极强的,你和他们一一打就是,等打到了极限,你应该就能突破九重,而等你突破九重的时候,才是你吸收规则之石的时候,规则之石很难找,不过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等你到九重巅峰,你所需要的规则之石我会给你。” “多谢师尊!” 听到这话,方恒立刻抱拳行礼,脸上也难以抑制的露出了一抹喜色。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修炼的问题,找到了自己修炼的道路,有了真正的目标。 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在微小的进步中挣扎着,始终看不到任何突破的希望,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规则之石上。 现在却不同了,经过兰风的指点,他已经完全的有了目标! 这对方恒来说,意义无疑是巨大的! 有了目标,他就有信心达到目标,有信心达到目标,他就有信心改变之前遭遇的一切! 之前遭遇的皇天门围杀。 被皇天门掌握的师兄弟。 被迫潜伏的龙神以及乱武域的朋友。 这些,都将会彻底的改变! “呵呵,好了,接下来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两个朋友,让你陪他们练练手。” 兰风一笑,下一刻就对着丹海道,“丹兄,你也跟我去吧,先认识两个人也是不错的。” “那自然。” 丹海也是立刻点头,下一刻就飞了上来,到了方恒的身边。 可是就在丹海的身影刚刚到方恒身边的时候,嗖的一道破空声突然出现,只见一道影子突地到了方恒的身前,一把就抓住了方恒的脖子,身影一闪,就到了下方的地面上。 “谁!” 丹海一惊,就要动手,兰风却是立刻说道,“丹兄不要误会,她是我朋友。” 这话一出,丹海才停止了动手,看向了下方,只见这时候这道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个身穿红衣,长发披肩的美丽女子。 “灵韵!你快把我徒弟放下来!” 就在这时,那兰风也对着这女子喊道。 “你急什么,我又不杀他。” 听到这话,女子笑了笑,手掌一松,就让方恒到了地上。 一到地方,方恒就立刻抱拳行礼,“晚辈方恒,拜见灵前辈。” 之前丹海就已经说过这里面有他不少朋友,同时个个还脾气怪异,这个女子看起来年轻,却敢当着兰风的面直接把他抓走,那方恒岂会不明白,第一时间就行礼,表达自己的恭敬。 “哦?你倒是挺懂事,被我抓走,你不生气啊。” 女子笑着说道,方恒看到女子的笑容,也是身体一震,太美了。 美的不可方物,难以形容! 好在方恒心性非常人,再次弯腰抱拳,“前辈和我开玩笑,晚辈岂会当真生气。” “开玩笑么?” 女子笑容更浓,只是下一刻眼神就是一冷,“谁告诉你我是开玩笑的了?” 轰! 一股无比恐怖的杀气从女子的身上释放出来,当场就让方恒的身体一颤,双腿都有些发软,似乎想要跪下来。 方恒知道,这不是他害怕,这是纯粹的生物次元的压制,这个女子,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厉害无数倍! 好在方恒也通过之前的对话知道了这女子和兰风的关系,强制呼吸了两口气,下一刻就笑道,“前辈若不是开玩笑,那晚辈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哪里能在看到前辈发怒呢?” 这话一出,女子的眉毛挑了挑,下一刻就重新露出了笑容。 这一露出笑容,瞬息间那股恐怖的杀气就一下消失,反转变为了温暖的气息,好似阳春三月一般,让人舒适。 方恒却是在这一刻心中苦笑,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就是这样了,这女子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产生这种变化,可想而知这女子到底有多恐怖。 “呵呵,兰风,你找的这徒弟不错么,天资优秀也就算了,关键还那么有胆有识,不是那种只历练出了一张皮的废物。” 女子笑道,“现在我都想收他做我徒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邹家人胡月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你可别打我徒弟的注意!” 一听到灵韵的话,兰风也是神情一紧,下一刻就身体闪动,直接到了方恒的面前。 “你抢我酒喝抢我丹药宝贝也就算了,我这徒弟你不能抢,你敢抢我就跟你拼了!” 直白的话语吐出,听到这话的方恒心中暗暗咋舌,他刚才就知道这女子不简单,现在看来,这女子何止是不简单,简直就是个强到了极点的女土匪! 女子听到这话也还是一愣,下一刻就咯咯笑了起来,“我不过随便说了那么一句,你还当真了,真是没意思。” 嗖! 话语说完,这女子的身影就是一闪,直接消失了。 看到这一幕,方恒一愣,“这就走了?” “走了好。” 兰风却是在此刻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下一刻就认真的对着这方恒说道,“这灵韵修为奇高,比我还高那么一些,我不是她对手,而且性情古怪,所以以后见到了她,务必要客气一些,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尽量不要反抗,不然她可能真杀了你。” “这样么?我记住了。”方恒也是认真的点点头,“不过我不明白,这一片地盘不是师尊的么?师尊不喜欢她,为何还让她过来。” “理由很简单,一,是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散修联盟的人,而且,论在散修联盟的身份,她还比我高,二,就是她实力强了。” 兰风苦恼的挠挠头,“身份比我高,实力比我强,她要来,我怎么赶的走?” “原来是这样。”方恒点点头。 “丹兄,你可也要小心一点,这灵韵最喜欢抢别人的丹药了,你炼丹的时候最好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兰风认真道,“不然她抢走了,那可真没办法了。” 听到这话的丹海也是身体一抖,下一刻就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那就走吧。” 兰风点头,下一刻就身体腾空,带着方恒飞了起来,很快丹海也跟了上去。 飞行了一会儿,很快,方恒就被兰风带到了一处水汽浓郁的地方,在飞了一段距离,方恒立刻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瀑布! 这瀑布高有百丈,宽有数十丈,白色的河流自上而下轰轰坠落,每一下都如同惊雷一般,无比震撼人心。 “嗯,找到了。” 就在这时,兰风却是目光一亮,带着方恒就飞了下去,只见在隆隆的瀑布之旁,有着两个正在下棋的老者。 这两个下棋的老者,一人背后背着一柄剑,正拿着黑色的棋子,凝眉苦思,另一个老者则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巨石上,呼呼的睡觉。 “呵呵,剑兄,凌兄,你们两位还在下棋?” 看着这两个老者,兰风笑着问道。 “嗯?” 一听到兰风的话,那正在呼呼大睡的老者一下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就笑道,“嘿嘿,原来是兰兄啊,今天怎么有闲心找我们来了?你不一直觉得我们俩无聊么?” “哈哈,哪里话,只是你们下棋下的太久了些,一下就是百年,我有些不耐烦罢了。” 兰风大笑一声,“当然了,这一次来,我还是别有目的的,方恒,去,给我这两位兄台行礼。” “是。” 听到这话,方恒立刻一点头,下一刻就走上前去,对着两个老者就分别一礼。 “晚辈方恒,见过剑前辈,凌前辈。” 话语吐出,那本来躺着的老者也一下坐了起来,看向了方恒,片刻后露出了笑容,“小娃娃不错。” “谢前辈夸奖。” 方恒立刻道。 “哼,我看不过一般,哪里称得上不错。” 另一个背剑老者却是哼了一声,却连看都没看方恒一眼。 “前辈说的是。”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立刻点头。 “嗯?我和你说话了吗?” 背剑老者眉毛一挑,下一刻就转头看向了方恒。 这一下看向方恒,方恒的心神也是一颤,此刻这老者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柄锋利的长剑一样,直接刺入了他的内心,似乎下一刻他就会死亡! “呼!” 只是面临这种强烈的威压,方恒却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下一刻就点了点头,“是,前辈没和我说话,是晚辈错了。” 话语说着,方恒的脚步就是一转,避开了这背剑老者的目光,站到了一边。 “哼。” 见到方恒竟能在自己的目光下移动,老者的眼神也划过了一道意外之色,下一刻就看向了兰风。 “别说废话,直接说你带这小子来想干什么吧。” “呵呵,自然是想让你们二位指导一下。” 兰风笑道。 “凭什么?” 背剑老者淡淡道。 “哈哈,剑兄,你没必要这么见外吧,你在我这地方住了有三千年了,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难道我这点要求剑兄都不同意?” 兰风大笑道。 “就是,你这老家伙也忒不要脸了一些,兰兄放心,他不指导,我指导。” 另一个老者笑呵呵道。 “哈哈,还是凌兄够意思。”兰风立刻笑道,“对了,忘了给你介绍一下了,这位是丹海,丹兄,境界低了一些,但却是一个炼丹大师。” “见过凌兄,剑兄。” 丹海这时候也是客气的笑道,立刻上前抱了抱拳。 “炼丹师!”凌性老者目光一下亮了,“哈哈,丹兄好,我叫凌飞。” “我叫剑一。” 背剑老者这时候也是目光一闪,较为客气的说了一句。 “哈哈,客气客气。” 丹海这时候也是笑道,“以后两位兄台有什么需要的丹药就来找我,如果能提供材料,我免费为两位兄台炼制。” “哈哈,那以后可真要麻烦丹兄了!” 凌性老者这时候眼神更亮了,背剑老者也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冷漠,挤出了一些笑容对着丹海点头。 “方恒,你就在这里好好向两位前辈讨教吧。” 丹海这时候笑着说了一句,下一刻就转头,“兰兄,不知道可否为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啊,没问题。” 听到这话,兰风也是目光一闪,一下明白过来,笑道,“走,我正好有个炼丹的好地方,那里明显就是给丹兄准备的啊。” 话语之间,兰风的身体就是一闪,直接走了,丹海却是再次笑着对方恒一点头,也身影一闪,直接离开。 见到这一幕,凌性老者眼神一下亮了,看着方恒道,“呵呵,小娃娃,你和那丹兄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尊的朋友。” 方恒这时候也是笑着回答,他知道,刚才丹海故意对他说话,就是在向着两个老者展示他们俩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师尊呢?”凌性老者道。 “师尊有些事情,和我暂时分开了,兰风前辈帮了我,又收我为徒,所以我现在有两个师尊。”方恒笑着说道。 “哦。”凌性老者笑着点点头,下一刻就看向了背剑老者,“人家师尊可和那炼丹师是朋友,又是兰风的弟子,你真就不打算指点指点?” “哼,指点什么?学剑就是学剑,非要学些其他的东西,还自己融合到了剑道里面,不伦不类,我最烦这种家伙了。” 背剑老者冷哼一声,听到这话的方恒也是目光闪烁起来。 他知道,背剑老者这是在讽刺他会的太多,学的太杂。 “小子,你对剑道什么看法?” 凌性老者这时候笑着转头,对方恒道。 “剑道也是武道,就和拳掌指腿各类武学一样,这都是武道中的一种,我学的是武道,自然是什么都要会一些。” 方恒一笑,“物尽其用,是我学武的原则。” “物尽其用?” 背剑老者这时候突地笑了,下一刻就从棋盘上转过目光,看向了方恒。 “小子,你告诉我你哪里物尽其用了?剑,你用的好么?” “我还未出剑,前辈怎么就知道我剑用的好不好呢?” 方恒再次一笑。 “是么?” 听到方恒的话,这背剑老者的眉头一下挑起来了,“那你倒是出剑我看看,我就坐在这里,你若能伤到我一根头发,我就把我的剑教给你。” “此话当真?” 方恒认真道。 “哈哈,若不当真,便如此棋。” 喀拉! 背剑老者大笑一声,手指一捏,原本在他手里的黑棋立刻粉碎。 “好,那就请前辈恕罪了。” 方恒点头,腰间的真武剑当即就拔了出来,一剑指向了那背剑老者! 这一个动作,简单到了极致,任何人都能模仿,哪怕普通人都能轻易做到。 只是从方恒的身上做出来,却完全有了一种不一样的韵味。 似乎方恒的剑一出鞘,就已经横到了别人的脖子上,一股森寒的杀气开始散发了出来。 “哦?” 凌性老者一看到方恒的拔剑,也是眉头一挑,下一刻就笑着对背剑老者道,“倒是有那么一些意思。” “也不过就是有那么些意思而已。” 背剑老者却是冷笑一声,“基本功还算不错,但真正如何,还得看看他出剑的火候。” 话语吐出,凌性老者笑容更浓,“我赌这小子必然能断你发丝。” “你输了如何?”背剑老者淡淡道。 “这棋算你赢了,我把我那酒给你。” 凌性老者笑道,“你输了,那你就把你那酒给我。” “公平合理。” 背剑老者淡淡道,“成交。” “好。”c≡c≡c≡阁c≡ 凌性老者立刻大笑一声,下一刻就看向了方恒,“小子,你可得加把劲啊。” 听到这话的方恒却是没有说话,此刻他的目光,他的意识,他的一切,已经完全锁定了他眼前的这个背剑老者。 一个时辰过去了。 方恒没有动。 两个时辰过去了。 方恒还是没有动。 终于,等第三个时辰过去之后,背剑老者的嘴角翘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瑜很奇怪 您的看书管家已上线,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领取 “能用剑对准我三个时辰还能站着,不得不说,你在剑道上还是有点本事的,比之前我说的要高那么一些。,” 背剑老者轻蔑笑道,“不过,仅仅是这样了么?” 嗡! 随着背剑老者的话语吐出,持剑对着背剑老者的方恒也是身体蓦然一抖。 不用剑对着老者不知道,一旦用剑对着老者,方恒才知道这老者是怎么样的恐怖。 剑,就好像是这个老者的臣民。 老者,就好像是剑中的帝王。 臣民,怎么能对着自己的帝王发动攻击? 哪怕是平视,臣民都是心惊胆战,更不要说发动攻击了。 此刻的方恒就是这种感觉。 他的剑看起来是平的。 只是在方恒的感觉里,他的剑却是弯的。 他的剑意一直在汇聚,三个时辰已经让他积蓄到了极限,随时都能爆发的地步,只是在他的感觉里,他的剑意却是毫无斗志。 只要不对这个老者发动攻击就好。 只要不用剑指着这个老者,我可以斩破一切。 这是他的剑意在传达给他的讯息。 好像此刻的他,已经和他自身的剑意分离,变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怎么会如此?” 一个念头划过了方恒的脑海,此刻的方恒心中充满疑惑。 剑意,是属于他自己的,怎么会变为另一个富有思想的存在和他谈条件? “你到底是谁?” 看着手里的真武剑,方恒在心中喃喃道。 “我是你的剑,我是你的力量。” 一道莫名的回答在方恒的心中传出,让方恒的眼神收缩了一下。 “既是我的力量,为何要反抗我的意志?” “不是反抗,是劝告,我不想攻击他,我也无法攻击他。” “为什么?” “因为我是剑,而他是剑中之皇,我怎么可能对吾皇发动攻击?” “你是不是搞错了一点,我才是你的皇。” 方恒眼神冷了下来,心中暗道。 “你是我的主人,却不是我的皇,我可以为你斩杀一切,但我不可以为你斩杀我的皇。” “那你就没必要存在了。” 方恒冷冷道。 “你舍得丢弃我么?丢弃了我,你还有什么呢?” “我还有我。”方恒淡淡道。 “没有我的你,还是你么?” “恰恰相反,没有你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方恒冷冷道。 “为什么?” “因为我要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拦,包括所谓的我自己。” 冷冷的话语在方恒的心中响起,方恒心中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也瞬间停止了说话,似乎它也无言了。 “不愿意跟着我,你就走吧,愿意跟着我,你就来吧,但不管你愿意跟着我还是不愿意跟着我,我都会做我想做的事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方恒在心底再次说了一句,下一刻,他的眼神就是一肃,持剑的手掌,突然间松开了! 当啷! 脆响传出,原本在方恒手里拿着的真武剑,直接掉下来了。 “哦?” 看到这一幕,背剑老者脸上的轻蔑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意外。 凌性老者的脸上,也是一瞬间就露出了笑容。 “我似乎要赢了。” “这可不见得。” 背剑老者淡淡道,“连剑都拿不稳的人,何谈修剑?” “哈哈,你是在自己骗自己么?” 凌性老者大笑一声,“在外人眼里他是剑拿不稳,但是在你我眼里,他是把剑丢了。” “把剑都丢了,还谈什么剑修?” 背剑老者淡淡道。 “他丢的只是一个壳。” 凌性老者笑道,“或者说,他丢的,是自己的畏惧。” “没有壳的剑,还算剑?”背剑老者眉毛一挑,淡笑道,“他是丢掉了自己的畏惧,但同时,他也丢掉了自己的剑,没有剑,只有剑意的他,伤不了我一根毫毛。” “那就拭目以待吧。” 凌性老者再次一笑,背剑老者也是没在说话,只是看着方恒。 同样,对于两个老者的谈话,此刻的方恒是没有半点觉察的。 在他的眼里,这个老者依旧是剑中的皇帝。 只是,他却不再是这个皇帝的臣民。 从丢掉剑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一无所有,浑身是伤的叛军,被这个皇帝率领的无数大军层层包围。 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死境。 只是这时候的他,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之前的他是这皇帝的臣民,他不甘。 现在的他是凄惨的叛军,他却感到一股无比的自由。 这是不在不甘的自由。 “皇帝也好,帝王也罢,这都与我无关。” “我要做的事,就是我自己都无法阻拦,何况你?” “就算你有千军万马,就算你有无上威严。” “只要你挡我的路,我照样让你血溅五步!” 轰! 随着方恒念头的闪烁,他身上始终压抑着的剑意也猛然爆发了出来! 如同腾飞向天的神龙,又如同平地而起的狂风! 只是一刹,两个老者身后的瀑布,都停止了下落,转为了倒流! 似乎这一刻的方恒,已经化为了那太古混沌中的造物主。 他要做的事情,在不合理,也会变为合理。 终于,见到这一幕的背剑老者,脸色终于变了,变得严肃起来。 凌性老者却是不停的笑着点头,似乎非常高兴。 方恒却依旧没有在乎这两个老者的表情。 他眼前的只有挡路者,他只有一个目的,干掉一切的挡路者。 那他岂会在在乎老者的表情? 嗖! 破空声突然响起! 没有任何的迟疑,更没有任何让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只是一刹,或者说一刹都不到。 方恒的身影到了老者的面前,一指向着老者的脑袋刺了过去。 不是点,是刺! 此刻的方恒,手中无剑,只是他却以指化剑! 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剑,斩掉老者的头发。 他只要老者的一根头发,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哼!” 面临方恒这暴起的一击,盘坐的老者却依旧没有动弹,只是蓦然冷哼一声。 轰咔! 如惊雷降世,万物震惶! 只是一瞬,方恒那暴起的身体,就在虚空中停顿住了。 在方恒的眼中,这个皇帝好像已经站起身来。 他周边的御林军,也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指向了他。 只要他的手指碰到这皇帝的发丝,他就会被这皇帝御林军的长矛先一步捅死。 他非常清楚,老者没有站起身来,老者还是那个背剑老者,他还是在盘坐。 御林军也只是精神上的产物,实质上只是老者的剑气。 只是这种无比真实的感觉,却让方恒陷入了一种束手无策的境地。 这不是犹豫,要是犹豫,他不会攻击,这只是衡量局势之后脑海中给出的正确答案。 他想斩杀这皇帝,只是现实却是他用的只是手指,对方用的是长矛。 手指怎么抵得过长矛? “如果我的剑在手就好了。” 一个念头划过了方恒的脑海,这一刻的方恒,心中很是惋惜。 他在惋惜他的剑。 他不是在后悔自己丢弃了剑,他只是单纯的惋惜此刻没有剑愿意最随他一战。 嗡! 一道震动声突然响起。 这不是从方恒体内传出的,更不是从这背剑老者的身上传出。 这是从他之前丢弃的真武剑上传出的! 嗖! 几乎就在震动停止的一瞬,那真武剑就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瞬间到了方恒的手里。 “我一直都在你的手里,哪怕你已经丢弃了我,我也在你的手里。” “可他不是你的皇么?” 方恒心中淡淡道。 “你是我的主人。” “你不是说了,就算我是你的主人,你也不会斩杀你的皇么?” “我没说,我之前说了,我只是劝告,但是你却依旧对着吾皇发动了攻击。” “我发动攻击,不代表你也要发动攻击。” “你错了,你发动攻击,我就必须要发动攻击。”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力量,我是你的剑,你心之所向,便是我斩杀之处。” 听到这话,方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还是忠于我的。” “我一直都是忠于您的。” “那就不要废话了,我要他头发!” “那我就会要他头皮。” 唰! 剑光划过,一片煞白! 天与地是白的,山林水木是白的。 似乎随着方恒这一剑的斩落,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成了白的。 只是在这一片白的世界中,却突然出现了一点红色。 红色很少,只是在完全被白色充斥的单调世界中,却是无比显眼。 如同黑夜中的微光,又如同梦境般的缺陷。 轰! 一道爆炸声突然传来! 煞白的画面突然消失! 瀑布,被方恒削成了两截! 茂盛的林木,完全从中断开! 范围,方圆百里! 凌性老者没有动。 背剑老者也没用动。 方恒却是动了。 他手掌一动,就把真武剑,插进了腰间的剑鞘之中。 下一刻,他双手抱拳,恭敬的对着面前的背剑老者行了一礼。 “本想斩落前辈发丝,却没想到让前辈受了伤,是晚辈失礼了。” 话语吐出,凌性老者愣了愣,看向了背剑老者。 却见背剑老者的额头,裂开了一条不大的裂口。 一抹鲜红的鲜血,从裂口中流了出来,很快就蔓延到了老者的脸颊上,映衬着老者的脸颊,无比骇人。 至于发丝,已经在这背剑老者的身前飘扬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 许久之后,凌性老者突地大笑起来。 “我就说这小子能赢,你还偏不信,现在好了吧,不光发丝被斩了不少,连带着头皮都破了,哈哈哈,剑一,你可是输了。” 话语传出,震得天地都嗡嗡作响,背剑老者的身体也是在这一刻轻微一震,似乎反应了过来。 他抬起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伤痕,下一刻,他就看向了自己的手,一抹鲜红,正在手掌心流淌。 “我输了。” 没有任何的多言,老者直接吐出了三个字,下一刻他的手掌就是一挥,一个绿色的葫芦就被他拿了出来,直接丢给了凌性老者。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凌性老者一把接过葫芦,下一刻就收了起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子,你很不错。” 终于,这时候的背剑老者抬起头,看向了方恒。 “也只是不错而已。” 方恒笑笑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惧梦与白色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听到方恒的话,背剑老者一愣。, 下一刻,背剑老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小子,居然用我的话讽刺我。” “不是讽刺,而是事实。” 方恒继续笑道,“和前辈的剑相比,晚辈的剑,也就是不错而已。” “呵呵,能让他嘴里说出来不错,那就是极强了。” 凌性老者这时候笑道,“或者你可以理解的在深一些,他所说的不错,就是你的剑意,和他已经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是么?” 方恒眉头一挑。 “是。” 背剑老者这时候却是直接点头,“境界不如我,力量不如我,却依旧敢向我挥剑,这就证明你的剑意水平,已经和我持平,冲这一点来看,我刚才的确是小瞧你了,也误会你了,所以,在这里我向你道歉,因为你在剑意上,已经是一个可以和我对等的人。” 话语说着,背剑老者就双手一抱拳。 “万万不敢。” 方恒也是连忙抱拳还礼,“前辈依旧是前辈,晚辈岂敢和前辈相提并论。” “你已经可以和我相提并论,那为何还要那么谦虚呢?” 背剑老者却是淡淡道,“你所欠缺的,只是能量和剑招罢了,我没什么能指点你的。” “欠缺了能量,依旧是欠缺,境界不如,依旧是境界不如,所以前辈,依旧是前辈,不能比依旧是不能比,那又何来谦虚?” 方恒淡笑道,“至于前辈所说的没什么能指点我,我不敢苟同。” “哦?你是说剑招?” 背剑老者道。 “正是。”方恒笑道,“晚辈什么都不缺,就缺能量和剑招,能量晚辈还很难找到突破口,那就是要在剑招上找突破口了。” “呵呵,说的有道理。” 背剑老者这时候也一点头,“我可以教你剑招。” “多谢前辈。” 方恒立刻抱拳。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问你。”背剑老者笑道,“是剑招厉害,还是剑意厉害。” “前辈为何会这么问?”方恒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看法。” 背剑老者道。 “这个问题很简单,都厉害。”方恒道,“剑招是培养剑意的基础,剑意是剑招的延伸,没有剑意只有剑招,那是徒有其表,只有剑招没有剑意,那是歪门邪道,所以剑招是剑,剑意也是剑,没谁厉害。” “好答案!” 听到方恒的回答,背剑老者也是目光一亮,下一刻就大笑道,“你果然是个剑道天才,不是那种剑道上的蠢笨家伙,我有些明白兰风为何让我来指点你了,他说的好听是指点,实际上,却是要你我切磋啊。” “不敢,指点就是指点。”方恒立刻道。 “哈哈,什么指点就是指点,你剑意能和我持平,你就能和我一战,不过剑意战未免太无聊些,兰风是想让我把我的剑招交给你,让你和我用剑招打一场。” 背剑老者大笑,“正好,我也孤独许多年了,今天我就开始教你剑招,咱们边打边切磋!” “好!”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一点头,手掌一下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阴绝九剑!” 见到方恒准备好了,老者也不磨蹭,身体蓦然一动,就到了方恒身侧,背上的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对着方恒的九个要害同时刺了一下! 感觉到危险,方恒的眼神也是一缩,腰间真武剑仓郎出鞘,对着那九剑就格挡了过去。 铛铛铛! 一连串清脆的声音传出,这九剑全被方恒挡下,只是下一刻,老者的剑就到了方恒的脖子之前。 “学会了么?” 看着方恒,背剑老者问道。 “会了。” 方恒点头。 “那好,天星九剑!” 见到方恒点头,背剑老者也是一点头,身影一改之前的诡异,变为堂堂正正,同样刺出了九剑,方位依旧是之前方恒的九个要害,只是却猛烈到了极致! “阴绝九剑!” 看到老者的攻击,方恒也是眼神一缩,身影蓦然闪烁起来,如鬼魅一般,再次向着背剑老者刺出的剑格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铛铛脆响,反变为了擦擦之声,却是方恒的剑如同鲶鱼一般,直接黏住了背剑老者气势雄浑的九剑,让其本来猛烈的气势直接消失。 “哈哈,好小子,我不说,你就知道这阴绝九剑是天星九剑的克星,好好好,继续,接下来是八方鬼剑!” 见到方恒这么聪慧,背剑老者也是大笑出声,手中之剑再次斩出,方恒也再次举剑相迎。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在这一刻响彻了这一片已经化为废墟的山林,方恒和背剑老者的身影也化作了两团风,偶有剑光闪烁,碰撞不停,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呵呵,真是个天才啊,兰风收了一个好徒弟。” 看着这一幕,那凌性老者也是笑着自语一声,下一刻就摇了摇头。 “不过看这情况,他们俩有的打了,我还是别在这里碍眼的好,先去丹海那里看看,套套关系,日后也好弄几个丹药尝尝。” 嗖! 自语声说完,这凌性老者的身影也是一闪,直接消失无踪,场中只剩下方恒和那背剑老者不停的碰撞着。 时光如梭,眨眼间,就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飞仙林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只是对于方恒来说,这种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 飞仙林瀑布之旁。 两道人影,正不停的拼斗着。 这两道人影有时如鬼魅,交替前行,忽左忽右,有时又如神灵,大开大合,以硬碰硬。 轰轰爆炸声与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之声不停的从这两道身影中传出,如同剑道的乐章一般,让人痴迷,却又让人警醒。 终于,也不知道在对拼了多少招以后,这两道人影,突然间停止了动作。 这时候两道人影的面貌才显现了出来,一道人影面容苍老,一道人影面容年轻。 正是方恒和剑一! 此刻的两人,目光都平静的盯着对方。 他们的剑,都互相指着对方。 剑的距离,都是相隔对方的脖颈一毫厘。 许久后,两人同时一笑。 “好小子,只是一个月,你就把我所会的剑法剑招全部学会,第二个月你就开始和我切磋,现在你我斗剑已经两月有余,最后结果却是不分上下,这是让老夫很是不服啊。” 看着方恒,背剑老者笑道。 “前辈何出此言,若真是爆发力量拼斗,我早已在前辈手里死了上千万次,前辈这是让我,可不应该和晚辈计较。” 方恒笑道。 “那小子少拿这些话堵我,单轮剑意剑招,你就已经能和我战成平手,如果你要是和我到了同一境界,我还会是你对手吗?” 背剑老者笑着摇头,“真是不知道兰风那家伙走了什么运,居然能找到你这么一个天才做徒弟。” “在晚辈心里,您也已经是我的师尊了。” 方恒却是在这时候笑容一收,认真道,“传我如此多的剑法,不是师尊,那是什么?” 话语说着,方恒的手掌就是一动,直接把手里的剑插回到了腰间的剑鞘之中,认认真真的对着背剑老者一礼。 “哈哈,小子果然上道。” 看见方恒行礼,背剑老者也是大笑一声,手掌突地一丢,手里的剑就准确的插到了他背后的剑鞘中。 “不过你那师尊可不一定上道,但是咱们俩的交情是咱们俩的交情,关他什么事?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记名弟子了,嗯,他要问你,你就这么说。” “呵呵,是。” 方恒笑着点头,“不过我想,师尊会明白这意思的。” “明白又怎的?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剑一笑道,“而且现在也不是说他的时候,小子,答应我一件事情。” “师尊请讲。”方恒认真道。 “到了神武之后,在和我一战吧,公平一战。” 剑一的神情也一下严肃了起来,“我好久没有剑道上的对手了。” “一定。”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认真的说道,“徒儿若能侥幸到达神武,必然和师尊一战。” “哈哈,说什么废话,什么侥幸达到,你是一定能达到。” 剑一大笑,下一刻就摆了摆手,“行了,我会的剑招你都会了,我会的剑法你也都明白了,剑意你有你自己的,所以就别浪费时间了,走吧,去找兰风去。” “是。” 方恒笑着一点头,下一刻就要转身离开。 偏偏就在这时,嗖的一道破空声响起,只见一个女子,突然来到了场中,站到了方恒的面前。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抓过他的灵韵! “见过灵前辈!” 一看到这女人过来了,方恒也连忙双手抱拳,认真的行了一礼。 他还记得兰风给他的提醒,见到这女的,一定要恭敬在恭敬。 “你来干什么?” 就在这时,剑一也是眉头一挑,淡淡道,“莫非又想和我打一场?” “你那剑我早就领教过了,没什么意思。” 灵韵笑道,“至于我来干什么,怎么,难道我不能来吗?” “你当然能来,不过你不会没目的的来。” 剑一淡淡道,“所以,废话就不要说了。” 听到这话,灵韵咯咯一笑,“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这个小子啊。” “他怎么了?” 剑一眼神一冷。 “哈哈,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对他感兴趣而已。”灵韵大笑道,下一刻就转头看向了方恒,“小子,你学东西很快嘛。” “还可以。” 方恒点头回答。 “哈哈,什么还可以,很快就是很快,这老头会的剑法如同天空上的繁星一样多,你一个月就会了,你可真是个天才。”灵韵笑道。 “不敢当前辈夸奖。” 方恒不知道这灵韵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客气的回答。 “灵韵,你到底想干什么!” 剑一这时候的声音冷了下来,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呵呵,我说了,别紧张,我只是看着这小子有意思而已。” 灵韵丝毫不在乎剑一的动作,只是看着方恒道,“你想不想变得更强?” “如果前辈有办法让晚辈变得更强,那晚辈当然是想的。” 方恒立刻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实话。 “想变强就好,那就跟我走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裘德考会面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你要把他带到哪?” 听到这话,剑一立刻道。, “呵呵,那是我的事情。” 灵韵一笑,下一刻就蓦然转身,“怎么,你要阻我?” 话语说出,剑一的眼神也是立刻变化起来。 “师尊不必为我担心。”方恒立刻对着剑一说了一句,“灵前辈不会害我的。” “哈哈,你小子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灵韵笑道,“说不定我就想害你呢。” “灵韵,你敢害他,那你恐怕真的要领教领教我的杀剑了。” 剑一立刻说道,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灵韵再次笑了一声,下一刻就再次转头看着方恒道,“你这个小子倒是有一套,学东西快也就罢了,还能打蛇随棍上,教你的老家伙都成了你师尊,啧啧,真是好本事。” “算不上好本事,只是以诚待人,问心无愧而已。” 方恒淡淡道,“授业为师,剑师尊教我剑法剑招,便是我师,这是常理。” “嘿嘿,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道理。” 灵韵摇了摇头,“不过罢了,能说出来道理,也算你好口才,我现在就再给你找几个怪人,你若能让他们都收了你当徒弟,那我才服你这道理。” “那请前辈带路吧。”方恒淡淡道。 “剑一,你可听见了,这小子是自愿的。”灵韵立刻笑道。 “哼。” 剑一冷哼一声,下一刻就看向方恒,“小心点。” “师尊放心。”方恒立刻点头。 “那便走吧。” 灵韵再次说了一声,下一刻就手掌一抓,如同拎小鸡一般捏住了方恒的脖子,当场就破空消失。 看着灵韵带着方恒消失的身影,原地的剑一也是目光闪烁,片刻后,脸上突地露出了一抹有意思的笑容。 “呵呵,这小子果然是有个有魅力的家伙,连灵韵这个脾气怪异的人都对他感兴趣,可见他到底有多天才了。” “不过,恐怕你小子会吃不少苦啊,但你要真是那种超越为师想象的天才的话,恐怕你得到的好处也会很多。” “是龙是虫,想必过一段时间就能真正知道了。” 自语了几句,下一刻剑一再次一笑,身体一闪,也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同一时间,被灵韵抓住的方恒只感觉眼前的景色一阵变幻,还不待他看清,他的身体就砰地一声,被丢在了地面上。 “灵韵,你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较为温和的声音响起,方恒抬头看了过去,立刻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出现在了场中。 “嘿嘿,我想来就来,怎么,你很讨厌我来么?” 听到这话,灵韵立刻笑着说了一句。 “哪里有!” 中年人立刻说道,“我只是有些意外你会来到我这地方而已。” “嘿嘿,我看你是怕我再把你的那些书给烧了吧。” 灵韵再次笑道,立刻让这中年人的脸色一下苍白许多。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能烧我那些书。” “哈哈,那简单。” 灵韵笑了一声,手指一点方恒,“这小子,你要指点他,嗯,准确的说也不是指点,就是打他一顿,什么时候能把他打到不想和你打了为止。” “啊?” 听到这意义不明的话,这中年人也是一呆,下一刻就看向了方恒。 “前辈,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到中年人的眼神,方恒立刻回答。 “看你的样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中年人苦笑一声,下一刻就看向了灵韵,“你的意思是,是想让我指点他对吧。” “对,就是指点他,但是要用那种挫败他信心的方式指点他。” 灵韵目光一亮,连连点头。 “你这是图什么?” 中年人苦笑更浓。 “好玩啊。”灵韵笑道,“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子了,你可得让我玩够才行。” “好玩……” 听到这个答案,中年人苦笑的揉了揉额头,只是看到灵韵那带有威胁的眼神,他最终不得不点头道,“好吧,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那就好,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以后再也不烧你的书了。” 灵韵开心的笑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吧。” 中年人道。 “不许收他为徒。” 灵韵认真道,“这小子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让教过他的人都收他当徒弟,剑一教了他三个月,就把他收为徒弟了。” “是吗?” 中年人有些意外,下一刻就点点头,“那好,你放心,我绝不会收他当徒弟的。” “那我走了,一个月后我来看结果。” 灵韵一笑,还大模大样的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下一刻就身影闪烁,直接离开了。 转眼间,场中只剩下了方恒和这中年人。 “你是被迫被她抓来的吧。” 看着方恒,这个中年人温和的笑道。 “呃,算是吧。” 方恒点头。 “嗯,这就对了。”中年人点点头,“你是被迫的,证明你是不愿意的,你不愿意,我正好也不愿意浪费时间,所以,咱们干脆什么都不做如何?等一个月后,她再来把你领走,两全其美。” “呃。” 听到中年人的话,方恒也是一愣,下一刻就说道,“其实,我这也不是被迫。” “哦?怎么说?” 中年人挑眉道。 “她问我是不是想变强。” 方恒道。 “然后呢?” “我说我想。”方恒挠了挠头,“所以她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换句话来说,你不想什么都不干?”中年人道。 “是这意思。”方恒认真道,“前辈如果有什么能指点我的,那请前辈一定要教给我。” “你不一定能学的会啊。”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剑一能收你当徒弟,那肯定是你的剑道资质惊人,我和他却完全不是一样的路子,你学不会,到最后反而会让你陷入混乱中,这不好吧。” “这也不一定。” 方恒认真道,“说不定晚辈学得会。” “我可是答应她了,要以能挫败你的信心为目的的指导你,换句话来说,你若是非要让我指点你,你可能会吃很多苦。”中年人认真道。 “吃点苦是好事。”方恒笑道,“晚辈愿意吃苦。” “真的很苦。” 中年人认真的看着方恒,真诚的说道,“你不一定能受得了。” “晚辈想试试。” 看着中年人真诚的眼神,方恒也真诚的说道。 中年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方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中年人。 “好吧。” 许久后,中年人才点了点头,“虽然我感觉不到你有我这一道的天赋,不过你想试试,那就试试。” 唰! 话语之间,中年人就丢出了一本书,方恒立刻接到手。 “这是……” “嗯,这是我写的阵法精要。” 中年人笑道,“里面有我会的十二万种初级阵法,给你一天时间,你若是一天时间能把这本书读完,那就算是你有我这一道的天赋了,我会认真指点你。” “阵法么?” 方恒眉毛一挑,下一刻就点头,“好。” “读吧。” 中年人笑着点点头,下一刻就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石椅上,手上再次拿出一本书,开始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方恒也是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直接就打开了书中的书籍,盘坐在了地上,认真的看了过去。 轰! 只是就在方恒的眼睛刚刚看到上面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大力就突然间在方恒的脑中炸响,一瞬间,方恒感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都在这一刻粉碎了,口鼻中都喷出了一口血。 “你看,我说过你受不了吧。” 就在这时,那坐在远处的中年人苦笑道,“这里面的阵法知识之雄厚,已经到了自有灵性的地步,不够资格的人,它是不让看的,要不行你把书给我……” “我还想试试。” 直接打断了那中年人的话,方恒擦了擦嘴巴上的鲜血,笑道,“第一次是不知道,第二次我会有所准备的。” “那好吧。” 见到方恒这么说,那中年人也是点点头,“不过你要是在吐血,恐怕我就得停止了,以免你的心神遭到重创。” “不会的。” 方恒笑了笑,下一刻就不在多说,开始盘坐起来。 良久之后,方恒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光华,这时候的方恒,立刻打开手里的书,认真的看了过去! 嗡! 这一次的注视,方恒的身体再次震了一下,只是出奇的是,这一次的方恒去没有在吐血了,反开始飞快的阅读起来。 “哦?” 坐在远处的中年人察觉到了这一幕,也是眉毛一挑,下一刻就露出了笑容,“还真有些意思,不过看容易,理解,你能理解的了么?” 自语一声,下一刻这中年人就不再看方恒,继续看起手中的书来。 此刻的方恒,却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手中的书本中,他现在,也已经完全被这本书迷住了。 以前的他,对于阵法是有一定了解的,同时面对阵法大师也有过,他一直不怎么害怕,理由就是他有完美血脉,能够洞察一切。 只是现在看到了这本书他才知道他之前的想法多么可笑,真正阵法大师的本领,他根本就没见过! 别的不说,仅仅是这一本书内包含的基础阵法知识,就是包罗万象,彼此之间的阵法配合,所蕴含的威能,以及所起到的作用,那是无边无际的。 看起来,这些阵法都是初级阵法,只是十个初级阵法联合到一起,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威能,要是彼此搭配的更好一些,通过属性来分配,那威能更是无边之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危险又出现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时间飞快的流逝着,很快就过去了一天。, 在这一天的时间中,方恒已经把手里的书全部翻阅了一遍,同时脑子里对其中的阵法,也已经有了一定的理解了,现在他在做的只是巩固,把已经理解的知识刻画在脑海里,让其不会随着时间忘掉。 嗖! 只是就在方恒巩固着脑海知识的时候,突然间,一道破空声响起,却是那坐在他不远处的白衣中年人身影一闪,来到了他的面前。 “读的怎么样?” 看着方恒,这中年人笑着问道。 “还算可以。” 方恒一下睁开了双眼,同样笑道。 “还算可以吗?” 听到方恒的话,这中年人眉毛挑了挑,下一刻就笑着一点头,“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可以的水平吧。” 哗啦啦! 话语之间,这中年人的手掌就是一招,顿时间,十几块石头就飞到了他的面前,落到了方恒的旁边。 “用这些石头,给我布置一个阵法。” “好。”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立刻一点头,手掌同样挥出,嗖嗖破空声响起,肉眼可见,这些石头瞬息间就形成了一个九宫格图案,完美的把中年人给包围了起来。 “哦!” 看到这个九宫格,中年人的眼神也是一变,“好,算你有这一道的天赋,不过你的天赋到底有多强,还需要检验。” “请前辈指点。” 方恒站起身来,恭敬的抱拳道。 “阵法布置容易,就是个傻子都能学会,关键是破阵。” 中年人笑道,“破阵,才能真正的看出一个人在阵道上的本领有多大,你是刚刚接触阵法对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给你设置一些你无法理解的阵法,只给你一些简单的阵法,你若能破了,那便算你通过我的考验。” “好。” 方恒干脆的一点头。 “那你看好了。” 中年人双手蓦然一合,哗啦啦的石头开始飞起,肉眼可见,这一处密林方圆十里的石头,全都开始飞了起来,飞舞片刻后,有的石头,融入到了虚空中消失不见,有的石头埋入了泥土内消失不见,还有的石头是悬浮在虚空之内,更有的石头在地面随意散落。 就在这时,中年人的双手一下松开了,回头看向了方恒。 “你觉得如何?” 方恒眼中精光闪烁,不停的观察,最终,他的身体轻轻震了一下。 “神乎其技。” 四个字吐出,中年人立刻笑了起来,“你太客气了,这算不上什么神乎其技,只是一个初步具备神武威能的小阵罢了。” “不,在我看来,这就是神乎其技。” 方恒却是摇了摇头,“前辈用普通的石头,随意布置,就能布置一个具备神武威能的阵法,那若是前辈用灵石布置呢?那威能有多少?或者用神器布置?阵盘布置?那是何等的威能?由小见大,前辈神通,当真是惊天动地,鬼神变色。” “哈哈,虽然我觉得这话有些过了,不过说实在的,我还真挺享受。” 中年人大笑一声,“不过呢,我可不会因为你说这几句话,就真的指点你什么了,你破了阵再说。” “前辈要什么结果?”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一笑,“您是要我把这阵彻底毁了,还是要我把这阵毁一部分?” “你若能一举找到这阵法破绽,彻底毁掉,那我就教教你我阵道上的真本事。” 中年人笑道,“不过你有那本事么?” “呵呵,有没有,前辈马上就会知道。” 方恒一笑,手掌一下握住了腰间的真武剑。 “我可要提醒你。” 就在这时,中年人再次说了一句,“这战法的反击力很强,有神武威能,你若一击破不开,那你遭受的反击,将会让你重伤。” “这一点,我看出来了。” 方恒笑了笑,“所以,这算不上什么。” 唰! 话语落地,方恒腰间的真武剑就猛然劈出! 一道闪亮的剑光突然飞起,刹那间就从阵外掠到了阵内,就在这一刹,轰隆隆的声音立刻从阵法之内传出,却是阵法之力察觉到有能量进入开始发动,一股无边的灵气开始从四周汇聚过来,向着方恒的剑光就包夹了过去。 看到剑光被包夹,方恒却是笑容不变,似乎早就算准了一样。 砰! 一道碎裂声响起。 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被方恒的剑光绞碎! 嗡! 一道震动声传递了出来。 下一刻,那阵法之内汇聚的无穷灵气力量,瞬间消散。 同一时间,那之前隐藏在虚空中,大地中的碎石也都发出了砰砰爆响,全部碎裂开来! 碎石化粉,四处飞扬。 阵法,再无威能。 阵破了! 看到这一幕,方恒脸上的笑容更浓。 白衣中年人的眼神却一下收缩了起来,下一刻就猛然转头,看向了方恒。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是什么阵法,不管是高阶阵法还是低阶阵法,不管是幻阵还是能量阵,不管是复合阵还是单一阵,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是阵,就有核心。” 方恒笑道,“破阵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找到核心进行摧毁即可,前辈之前给我的书,说是阵书,还不如说是破阵之书。” “你居然真看明白了!” 听到方恒的话,中年人也是喃喃的说道,下一刻就认真道,“可是这也无法解释你为何能瞬间破阵,我刚才布置的阵法,核心点一直是在变化的,为何你能瞬间锁定核心进行摧毁?” “阵法核心点的变化在变,也不会变出阵法之外。” 方恒笑道,“而前辈刚才布置的阵法,用的全是前辈给我的书中记载的阵法,只是前辈把它们叠加了起来而已,那我要做的只是把这些阵法的核心点位置全部推算一遍,剩下的哪一个空挡,便是这复合阵法的核心点了。” 简短的话语吐出,中年人呆呆的看着方恒,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中年人才感叹一声,“你真是个天才。” “呵呵,前辈夸奖了。”方恒笑道,“晚辈用的也只是本办法而已。” “你错了,阵法之道精妙无边,想破阵,那就需要笨办法,而这个笨办法,就是推算力。” 中年人摇了摇头,“只有推算力强到了极点的人,才是真正的阵法大师,而你刚才所展现出来的推算力,完全就已经是初阶阵法师的水准。” “所以,前辈打算教我了?” 方恒笑道。 “那是当然,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当然要教你。” 中年人点点头,“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阵算。” “见过阵前辈。” 方恒双手抱拳。 “嗯。”阵算点了点头,“阵法之道,博大精深,你刚才通过了我的考验,证明你有在阵法之道研习的资格,但是我要问你,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学阵,还是学破阵?” “晚辈想变强。” 方恒认真道,“晚辈想让自己变强。” “是么?换句话来说,你想让阵法之道,让你本身变得更强?” 阵算道。 “是。”方恒点头,“我不是瞧不起阵法之道,我只是想让我本身变得更强,以便找到突破口。” “呵呵,你以为阵法之道之是外力?” 阵算却是笑着摇头,“你觉得阵法之道,无法让自己变得更强?” “正要向前辈请教。”方恒恭敬道。 “那我就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阵法之道。” 阵算点点头,下一刻身体就突然间一震,轰的一声,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浪蓦然间从他的身上爆发出来。 方恒距离这中年人的身体极近,只是一瞬,他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一股毁灭的感觉,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方恒把手中的真武剑蓦然插向了地面,这才保持了自己的身体依旧是站立着的。 “哦?在我的一成的气势下还能站着,可见你的实力真不错。” 阵算这时候笑道,“不过这不是重点,你看到了么?” 话语之间,阵算的手掌就抬了起来,一道道金色的纹路,在他的手掌上开始闪现。 同时他的脸上,手背上,甚至眼神中,都出现了无数金色的纹路! “这是……” “这是阵。” 阵算笑道,“什么是真正的阵法大师?会布阵就叫阵法大师?会破阵就叫阵法大师?这都是错的,真正的阵法大师,是把阵法刻画到自己的身体里,血脉中,这才是真正的阵法大师!这种人,出手即是阵法,念头一动,便可布置千万阵法。” 此话一出,方恒的身体也是震动起来。 到了此刻,他才知道真正的阵法大师到底是什么样的。 念头一动,万阵成形,不借助任何外力! 这就是阵法大师的真正威能! “请前辈教我。”方恒认真道。 “呵呵,教你简单,可这过程,却是很痛苦的。” 阵算笑道,“这种痛苦,可比之前我说的那种痛苦强了数百倍,甚至一个不好,就是死亡的下场。” “晚辈想试试。” 方恒认真道。 “真想试试?” 阵算笑道。 “真想。”方恒点头。 “呵呵,那我有什么好处?” 阵算突地一笑,身上的气息一下收了起来,再次变为了那个温和的中年人摸样。 “好处?” 方恒一愣。 “当然,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你不懂?” 阵算笑道,“而且我这一门独门功夫,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是从上古的某个阵法大能的手里得到的,难道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给你?” “那前辈想要什么?” 方恒认真道。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阵算笑道。 “这个,晚辈会尽力给前辈找过来。”方恒认真道。 “那你当我徒弟吧。” 阵算笑道。 “啊?” 方恒一愣,似乎有些没想到阵算会提出这个请求。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吗?你天资这么好,比当年的我还好,我收你当徒弟,你学我的东西,这也算是发扬光大了。” 阵算笑道。 “我有很多位师尊。”方恒挠挠头道。 “我不在乎。”阵算笑道,“而且你师尊那么多,也从侧面证明了你的天才和强大,谁不想收天才当弟子呢?” “呃,前辈没明白我的意思。”方恒道,“我是愿意拜前辈为师的,可是灵前辈那边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解玉佩谢人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灵韵啊,她的确是个问题。f,” 阵算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脑袋,只是很快,他就猛然把脑袋一摇。 “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她了,大不了到时候在给她几本破书烧。” “那弟子拜见师尊。” 听到这话,方恒连犹豫都没有,当即就双手抱拳,深深的弯下腰来,行了一个大礼。 见到方恒这么干脆,阵算也是一愣,下一刻就笑道,“好小子,原来你早就打算这样了。” “呵呵,授业为师,您交给我东西,自然就是我师。” 方恒笑道,“而且师父多了也有好处,日后弟子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师父还不得帮帮弟子?” “哈哈,你这算盘打得到精。” 阵算大笑一声,目光却是认真的打量着方恒。 片刻后,阵算一笑,“好,你既然有心,又有天资,我也有意,那从今开始,你就是我阵算的徒弟了。” “谢师尊。” 方恒再次大喝一声,下一刻就站起身来。 “既是师徒,就不必多礼。” 阵算大笑,下一刻手掌突地一甩,一道光华就到了方恒的脑海中。 方恒的身体也是立刻一震,此刻的方恒脑海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文字讯息。 “我给你的,名为炼阵功。” 看着方恒,阵算认真道,“炼阵功,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把体内的能量,转化为阵法结构的方法,普通的武者运用武学攻击敌人,体内能量随之涌动,其实这也是一种阵法,只是相比于炼阵功,他们的武学功法就简单许多了,炼阵功,是可以无限变强的,但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阵法知识和推算力。” 方恒听着认真点头。 “总而言之,功法是让人体内能量变强的方法,武学是让人能爆发体内能量的方法,这都是阵法,而炼阵功却简单许多,也复杂许多,试想一下,如果你把体内的脉络,血液流动,完全转化为一个聚灵阵,那是什么样的威能?” 阵算问道。 方恒的眼神立刻一变,下一刻就说道,“如果按照这个方法推论,那么仅仅是一个最为基础的聚灵阵,便能比的上神级武学修炼的效果!” “呵呵,这就对了。” 阵算笑着点点头,“但是,这却是不可能的,武学功法都是阵,但是人体,却是最为复杂的一部大阵,不管是血液还是内脏的位置,都是无比完美的,一旦晃动,便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那这炼阵功到底有什么用呢?”方恒道。 “呵呵,炼阵功的作用,就是在人体能改动的范围内进行改动。” 阵算笑道,“血液,脏腑,骨骼,这些想都不用想,动不了,但是能动的,还有一个东西,能量。” 方恒眼神一下亮了,“师尊的意思是说,这炼阵功的终极目的,是让自己体内的能量在自己的体内布置阵法。” “正是这个意思,如果一个人能够把体内的能量布置成阵法,那效果和聚灵阵是一样的!” 阵算点头,“不过这个却有很大的限制,在体内流淌的能量,虽然不如血液脏腑那么重要,但依旧是在体内流淌的东西,而且能量是遍布全身的,所以想要让能量布置成阵法,那就必须要有着对自己能量绝对的掌控力,绝对的推算力,以及绝对的忍痛能力!这三点,有一点不对,那引起的后果,就是毁灭性的,轻则残废,变为疯子,重则当场死亡。”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凝重的点点头。 “换句话来说,想要练成炼阵决,九死一生,但是一旦练成,好处无穷。” 阵算认真道,“比如我,现在的我,的确之是神武初阶,但就是神武中阶的巅峰,也不是我的对手,高阶神武,我也能何其争斗,不落下风,凭什么?凭的就是我能让我的能量瞬间在我体内凝聚成多种阵法,对敌时,我只需要让体内的能量凝成聚灵阵,那我就有极为强大的能量,逃跑时,我只要让我体内的能量变为雷电之阵,我就能获得难以想象的速度,防御时也是如此,就算面对多人围攻,我也可以瞬息间就让体内的能量变化为一个巨大幻阵,让敌人无法摸到我,碰到我。” 听到这话,方恒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亮。 “不过,我现在能做到的,也仅仅是把初级阵法在体内凝聚成形罢了。” 阵算笑着道,“换句话来说,我体内的能量仅仅是凝聚成初级阵法,我就能有这种强度,那我要是厉害一点,凝聚中级阵法呢?那我又是何等的强?” 方恒不停的点着头,“如果师尊能让体内的能量凝聚成中阶阵法,那恐怕圣武境的人,您也能战上一战了。” “是啊,不过这太难了。” 阵算摇了摇头,“当年那位太古阵法大能创造出如此逆天的神通后,也不过是让体内的能量能瞬间凝聚成中阶阵法,配合他的阵盘,几乎是横扫魔道神武,何况让体内能量凝聚成高阶阵法?所以我连想都不敢想,你也不能好高骛远,先做到能让自己体内的能量凝聚成初级阵法再说吧。” “弟子明白。” 方恒认真道。 “明白是一回事,你能不能练成又是一回事。” 阵算认真道,“现在,你开始练,我为你护法,记住,一旦感觉到自己受不了,立刻把能量散去,千万不要强求。” “好。” 方恒点头,下一刻就直接盘坐到了地面上,开始闭目修炼起来。 根据脑海中炼阵决的知识,方恒很快就调动起了体内那庞大的能量开始在体内运转起来。 砰砰砰! 只是就在方恒刚刚让能量按照阵法运行的一瞬间,方恒的体表就开始传出了一连串的爆炸声,肉眼可见,他的身体表面皮肉,当场就炸开了! 一股强烈的痛苦涌上了方恒的心头,往昔方恒那能承受痛苦的粗大神经,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变的无比脆弱! 眼睛一下挣开,方恒看向了阵算。 “是不是很疼?” 看着方恒的眼神,阵算道,“很疼就对了,因为能量是流向全身的,所以它一旦改变原来的路线,那造成的改变将是颠覆性的,换句话来说,以前你所拥有的忍痛能力,会完全消失,这是颠覆性的疼痛,也是颠覆性的摧毁,不然你这么硬的肉身,怎么会这么简单就破裂?” 这话一出,方恒的眼神也是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呵呵,别练了。” 看着方恒眼中的凝重,阵算笑道,“其实我也没指望你瞬间就能练成,我只是想让你先尝尝这个苦头而已,毕竟你的性格我这段时间也算了解了,什么都想试试,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那就……” “我还想试试。” 直接打断了阵算的话,方恒认真道。 “你需要准备。” 阵算的眼神也是一缩,“你更需要把阵法完全的吃透,刻画在你的脑子里,并且你还需要……” “我有信心。” 再次打断了阵算的话,方恒认真道,“这种疼痛虽然厉害,但是还没有厉害到我无法承受的地步。” “到了你无法承受的地步就晚了。”阵算摇头。 “不会到我无法承受的地步的。” 方恒却是摇头。 “我真不想给你收尸,你拜我为师才一个时辰都不到。” 阵算认真道。 “您不会的。” 方恒也是认真道。 看着方恒的眼神,阵算的眼中突地露出了一抹恼怒之色。 “我突然后悔收你当徒弟了。” “我却觉得无比荣幸。”方恒一笑,“我知道师尊担心我,但是师尊放心,我不会有事。” 话语说完,方恒也不再理会阵算,当即就闭上了眼睛,再次按照脑海中的阵法知识,开始布置起来。 看到方恒说试便试,阵算的眼神也一下凝重起来。 他觉得方恒有些冒进了。 只是方恒本人却完全不觉得自己冒进。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就轻易冒险的家伙,没有绝对的把握,他很少出手。 他现在敢出手,就是仗着他的完美血脉。 有完美血脉的他,不管是洞察力,计算力,掌控力,都是绝强,这种对别人来说难度奇高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最为适合他的,唯一的意外,只是疼痛。 好在有了完美血脉赋予他的掌控力,便是疼痛,也在他的掌控之内,那他岂会畏惧? 嗡! 果然,随着方恒进入修炼,一道震动声也突然从方恒的体内响起。 下一刻,一股无边的沉重之气就从他的体内开始散发出来。 好像这时候的方恒,已经不再是人这种生物。 他似乎完全变为了一座山,一块石。 看到这一幕,阵算完全呆住了。 下一刻,方恒的身体突然间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方恒的手掌轻轻握成拳头,向着天空就举了起来。 不是打,不是推,是举。 好像方恒在举着极大的重量一样。 轰! 就在方恒的拳头举到极限的那一刻,一股难以形容的爆炸声也突然从方恒的拳头内传出,随之出现的,就是如同海浪一般的五彩光华从方恒的拳头上冲击出来,刹那间就冲向了高空之上! 喀拉拉! 天空碎裂了! 几乎只是被方恒拳头上的力量碰到的一瞬,天空,就开始飞快的撕裂! 一个宽宥数百丈的巨大黑洞,出现在了湛蓝的天空之中! 同时一股股毁灭的气息还在这黑洞的周边不停扩散,转眼间,就从百丈,扩大到了两百丈! “我的天!” 见到这一幕,阵算大叫一声,下一刻就身体一动,瞬间到了天空中,同样一掌拍出! 这一掌拍出,一股极大的吸收力开始涌现,肉眼可见,随着阵算的吸收力,那正在撕裂的空间黑洞,也开始飞快的被拉扯了回来! 足足过了片刻之后,这天上的黑洞才完全被阵算的手掌给拉扯到一起,下一刻,阵算的手掌再次挥出,无数能量从他的身上散发,瞬间形成了一座座的能量聚灵阵。 飞仙林中的灵气飞快被抽取,注入到了那空间裂缝之中,这才让裂缝开始完全的缝合,变为了之前没有破碎一样的状态。 “呼!” 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阵算身体一闪,再次到了下方。 第一百三十章 送镖不寻常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此刻的方恒,已经倒在了地面上,脸色无比苍白。, “你这小子真是个怪物!” 看见方恒苍白的脸色,阵算也是苦笑一声,手掌一挥,一颗丹药就飞了出来,直接进入到了方恒的嘴里。 片刻后,方恒脸上的苍白才开始恢复,气息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师尊,你怎么没告诉我。” 一恢复过来,方恒立刻苦笑一声,“我若知道把全部的力量散发出来会造成这个后果,那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我来得及告诉你吗?” 阵算也是苦笑,“你说试试就试试,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本来以为你还会吃亏,就没告诉你,却没想到你竟然成功了。” “那师尊也可以在刚才告诉我,不要把全部的力量都转为一种阵法,不然的话我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破坏了。”方恒说道。 “你这话说的到好听,我怎么知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全神贯注的让能量凝聚阵法?如果我说话,打扰了你怎么办?当年我就是被我师父打扰了一下,差点没死掉。” 阵算立刻道。 “您不是说了么?我和您当年不同,我是超越您的。”方恒笑道。 听到这话,阵算也是一愣。 片刻后,阵算也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对,你这小子,的确是超越了当年的我,或者不是超越,而是远远把我甩在了后面,我当年练了整整一千年才初入门径,你才一个时辰都不到就会了,我忍不住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呃,这是弟子的天赋。” 方恒愣愣的道。 “天赋?” 看到方恒的表情,阵算的笑容也一下变为了苦笑。 “我怎么没那天赋。” “在我看来,师尊的天赋可比我强多了。”方恒立刻道,“比如师尊的天赋是擅长发觉天才的天赋,我的天赋不过是个人天赋,师尊却是可以帮助他人的天赋,这多好。” 听到这话,阵算一呆,下一刻就笑着摇摇头,“好个小子,居然这么会拍马屁。” “这是事实。”方恒笑道。 “事实也好,不是事实也罢,你的确让为师大吃了一惊。” 阵算笑着一摇头,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只见此刻的手掌,竟有些发抖。 “我不擅长表达吃惊的情绪,不过看我的手掌,你应该明白了吧。” “弟子明白。” 方恒一笑,“剑一师尊当初教我一个月,我把剑一师尊的剑都学会了,当初剑一师尊的剑也是有些抖的。” “那看来我不是特例。” 阵算苦笑着一摇头,“现在,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本来让自己体内的能量凝聚成阵法,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要吃很多苦,不过你这么快就掌握,那就证明,你已经掌控了这炼阵决,接下来你要做的,仅仅是让自己体内的能量凝聚成更多阵法而已,对了,说到阵法我还没问你,你刚才在体内凝聚的什么阵法?” “最为简单的神力阵。” 方恒回答。 “怪不得。” 阵算点点头,“巨力阵你已经掌握,其他的阵法我想也难不住你了,给你二十天的时间,你好好练习一下吧。” “好。” 方恒点头。 “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要尝试中阶阵法!” 阵算认真道,“中阶阵法我都不敢尝试,别说你了,就算你绝世天才,万古难见,你也不能试。” “师尊放心,我明白,现在的我凝聚初阶阵法就已经是极限,中阶阵法对我来说还太遥远。” 方恒笑道,“我知道那种强度有多大,所以我不会拿我的生命冒险的。” “好,二十天之后,咱们打上一场,我看看你到底能掌握多少种阵法。” 阵算再次一点头,下一刻就身体一动,直接离开了方恒的身边,到了之前的石椅之上,方恒也没有耽误时间,直接闭目盘坐,开始让体内的能量变化起来。 时间就这么飞快的过去,眨眼间,二十天的时间就没了。 这一天,方恒睁开了眼睛,不再修炼,站起身来。 同样,在石椅上看书的阵算也是合起了书本,站起身来。 “没什么变化。” 看着方恒,阵算淡笑道,“不过这才好,没什么变化,才是最大的变化。” “算不上大变化,只是有一些小变化。”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笑道,“当然了,这个变化到底是好是坏,还是要师尊评判。” “说的是。” 阵算身影一闪,直接站到了方恒的身前,“出手吧。” “弟子能用剑么?” 方恒认真道。 “哦?你若是觉得你的阵法之力能够和你的剑道配合的好,那当然可以。” 阵算点头。 “那好。” 唰! 就在话语从方恒嘴里吐出的一刻,方恒腰间的真武剑也当即就拔了出来,对着阵算就刺了过去! “哦?” 见到方恒的攻击说来就来,阵算也是眉毛一挑,手指一下探出,似乎要把方恒的真武剑夹住。 偏偏就在这时,方恒的真武剑却一下加速。 嗖嗖嗖! 无数道破空声响起,只是一刹那,方恒的真武剑就刺出了上万次! 其中每一次刺出,方恒的剑上还都带出了一道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上万次的炸响混合在一起,如同席卷天地的河流一般,传出了轰隆隆的震鸣之声! “什么,雷电阵!” 看到这一幕,阵算也是一惊,只是下一刻他的眼神就是一闪,手指探出,也一瞬间就点出了上万次! 同时随着阵算的手指点出,一道道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开始从阵算的手指上响起,汇聚在一起,同样变为了轰隆隆的震鸣,直接对着方恒的万道剑光就撞了过去! 铛铛铛…轰! 清脆的声响起先传出,密集了一瞬,下一瞬,就变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炸响,却是方恒和阵算脚下的地面都被他们对撞的气劲摧毁,刹那就变为了一个数百丈的椭圆形大坑! “师尊果然厉害,我用剑您用手指,同时同样都是用雷电阵,您居然能把我的力量破了。” 站在大坑的虚空中,方恒对着阵算笑道。 “少说这些拍马屁的话,亮亮真本事吧,让我看看你这二十多天到底掌握了多少种阵法。” 阵算笑着道。 “好。” 方恒一笑,下一刻身体就蓦然一闪,瞬息间化为了虚无,好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在过一瞬,呼呼的声音突然响起,却是一股龙卷风,突然开始从天地中出现,从出现的一刻就瞬间扩大,眨眼间就变得连天接地,其凶猛程度,让周边的无数的林木都开始连根拔起,空间都开始层层碎裂! “飓风阵!” 见到这一幕,阵算也是眼神一亮,下一刻就是一缩。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单纯的飓风阵,这是飓风剑阵! 在这股龙卷风中,还有这方恒那无数道剑光! “好徒儿!你果然天才,居然真的做到了阵法之力和剑道结合!不过在为师面前,你这手段还差了些!” 轰! 话语之间,阵算的双手就是一合,一股恐怖的火焰当即从他的身上爆发了出来,刹那间就凝聚成了无数个巨大的火球,向着方恒变化的龙卷风就轰击了过去! 轰咔咔! 爆炸声响起,肉眼可见,随着这无数火球的出现,方恒的龙卷风,在这一刻都开始飞快的变的火红起来,似乎这一刻,方恒已经变为了一个火焰龙卷风。 偏偏就在这时,噗的一声响起,却是方恒的身体突然从那火焰龙卷中飞出来了,几乎就在他飞出来的那一刻,轰轰的爆炸声立刻响起,他之前所凝聚的龙卷风,在这一刻彻底的变为了碎片,消散开来! 同时此刻这方圆万里内的空气,都在此刻完全化为了虚无,一切都好像变为了失重状态! 阵算用自己的火焰阵,直接把这方圆万里的空气都给烧没了! 方恒的飓风再厉害,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又如何施展? 好在的是方恒没有慌张,当他的身体来到真空中的瞬间,他就施展出了另一种阵法。 “幻影阵!” 唰唰唰! 几乎只是刹那,方恒的身影就遍布整个真空地带,一瞬间,方恒好像变为了数万个。 “呵呵,飓风阵。” 见到这一幕,阵算却是笑了一声,双手蓦然打开,呼呼的狂风立刻从远方涌了过来,疯狂的关注到这个真空地带之内,刹那间,方恒那充斥天地的幻影就直接消失。 “水流阵!” 见到自己欢迎被迫,方恒却是脸色不变,长剑蓦然一划,一股水流就蓦然从涌过来的空气中出现,刹那间就凝成了一条大河,向着阵算就淹没过去! “还是飓风阵。” 见到方恒运转水流向着自己攻击,阵算再次一笑,手掌一挥,顿时,恐怖的狂风再次加大,方恒那如同海洋般的水流根本就到不了阵算的身前,就完全被狂风吹了出去! 偏偏就在这时,方恒却是笑了一声。 “雷电阵!” 噼里啪啦! 无数道雷光突然从方恒的身上爆发出来,当场就注入到了那无穷的水流之内,瞬息间,那如同海洋般的水流觞就多出了一成之色的闪电! 这闪电只是一出,就瞬间破开了那无穷的狂风,水流激荡,向着那阵算就淹没了过去! “什么!” 见到这一幕,阵算脸色一变,身体蓦然一闪,却是无声无息的用上了速度之阵,开始和方恒拉开了距离。 偏偏就在这时,方恒的身影却是如闪雷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背后,真武剑蓦然斩下! 刺啦! 一道衣衫撕裂声开始响起,肉眼可见,阵算的袖子,直接被方恒的真武剑划出了一道缺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样一个人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一看到自己的袖子上出现了缺口,阵算也是直接呆住了,没有在继续动手。∮, 方恒见到阵算的神情,本来还想在攻击的心思,也一下停住。 “师尊,怎么了?” 看着阵算,方恒问道。 听到这话,阵算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你赢了?” “怎么会?” 方恒立刻笑着摇头,“师尊根本没有拿出真本事。” “你是魂武境八重,我刚才动用的力量,也是魂武境八重的力量,以同样的力量来对战,以同样的手段来交手,结果,却是我被划破了衣袖。” 阵算道,“如果我不是神武,恐怕此刻的我就不是衣袖被划破这么简单,很可能手臂都不是我的了。” 这话一出,方恒也是一下愣住,只是下一刻就再次露出了笑容。 “师尊这话说的不对,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您是神武,我是魂武,这就是现在的事实,如果您动用真正的神武之力,恐怕我瞬间就会死了,所以这一场战斗,不能说是我赢了,而是我通过师尊的考验了。” 听到这话,阵算也是呆了一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你说的是,是我把问题想复杂了,不错,你的确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而且,你比我当年还要优秀。” “不敢,弟子就算再优秀,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有师尊教我,恐怕我还是之前那样弱。” 方恒立刻抱拳道。 “哈哈,你之前弱吗?你之前也不弱,你现在只是比之前变的更强了而已。” 阵算大笑一声,“现在的你,已经完全具有和普通神武一战的能力,再配合你那些诡异的手段,魂武杀神,对你来说已经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切都多亏了师尊。” 方恒再次认真的说了一句,行了一礼。 此刻的他说的完全就是实话,没有阵算的教导,他根本就无法让自己的能量喷发变的这么强势,就这一点,方恒就从心底里对阵算是十分恭敬和感激的。 “呵呵,好了,师徒之间,就不必在如此多礼了。” 阵算笑了笑,“行了,现在的你,已经学了我的真本事,我也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了,唯一能在帮你的,就是帮你开拓更多的阵法知识。” 唰! 话语之间,阵算的手掌就是一挥,立刻之间,几本书籍就直接丢到了方恒的手里。 “这些书,是我这些年来研究的阵法,你没事的时候就读一下,想必日后你出去闯荡,面临什么细细古怪的阵法的时候,也能有所准备。” 阵算笑道。 “是,弟子一定会长期研读,不敢有半分耽误。” 方恒认真道。 “嗯。” 阵算点了点头,“炼阵决,是一部拥有无限潜力的功法,我知道,以你的天资,日后一定会接触更多的厉害功法,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得到更好的,就把炼阵决放弃,这算是为师的一点私心吧,为师希望能在你的身上,看到炼阵决的发扬光大。” “弟子谨记于心。”方恒再次恭敬点头。 “呵呵,别那么严肃,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嘛,你日后要是得到了更好的,也别死心眼的不学。” 见到方恒的恭敬,阵算再次笑道。 “师尊放心,弟子从来都不是那种死心眼的家伙。” 方恒也笑了,“有好处的事情,弟子一定是会尽量分一杯羹的。” “哈哈,好,这才是一个聪明的武者。” 阵算大笑,只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就苦了起来。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了,想必那女人又要来了,她来了,我怎么说呢?” “师尊,弟子有个问题。” 方恒突地问道,“灵韵前辈,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你们几位都这么让着她?” “让着她?你以为我们是让着她?” 阵算睁大眼睛,下一刻就摇摇头,“也是,你刚来没多久,根本就不知道这女人的厉害,从头说起太复杂了,所以就简单一点来说,不是我们让着她,而是我们不得不让着她。” “是身份缘故?”方恒疑惑道,“兰风师尊曾经说过,她的身份在散修联盟似乎很高。” “身份缘故只是其一,也是最不重要的一点。” 阵算苦笑道,“最重要的还是两个字,实力。” 听到这话,方恒的眼神也是一缩。 “她的实力,可是你想象不到的恐怖和强大,如果没有实力,只有身份,你觉的她能这么横?” 阵算苦笑摇头,“至于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么,我倒不方便说了,她不允许别人随便谈论她。” “这样么?弟子知道了。”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点点头,只是心中却震惊了起来。 实力! 那个灵韵,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让阵算这种高手连随便谈论她都不敢。 “总而言之一句话,见到她,你要老实,恭敬,客气。” 看着方恒,阵算说道,“当然了,你这几个方面肯定是做的很好的,所以我就不再多说。” 嗖! 突然间,就在阵算的话语刚刚说完的时候,一道破空声响起,却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场中,正是灵韵! “说来就来。” 见到灵韵果然来了,阵算也是露出了苦笑,“实话实说,我已经收他做徒弟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听到阵算的话,灵韵也是一笑点头,“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我就不烧你书了。” “这样么?那太好了!” 听到这话,阵算也是一喜,“那接下来你们忙,我走了。” 话语之间,阵算的身影就是一闪,直接消失无踪,把方恒丢下不管了。 “这……” 方恒愣了愣,下一刻就看到灵韵的目光看向了她,连忙行礼。 “见过灵前辈。” 话语吐出,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方恒一直低着头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只能自顾自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灵韵,只见灵韵正从头到尾的打量着他,似乎他好像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一样。 “呃…灵前辈?” 被一个女人这么看着,方恒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呼唤了一声。 “嘿嘿。” 灵韵突地笑了一声,看着方恒道,“你很厉害嘛。” “厉害?”方恒一愣,下一刻就认真道,“晚辈不知道灵前辈说的什么厉害?指的是哪个方面?” “兰风这人,表面洒脱,实际上最是心高气傲,与他相处千年,我还没见过他收什么徒弟,可你却让他看到了眼里,收你为徒,之后兰风带你来这飞仙林,让剑一指导你,剑一此人我更是了解,心中除剑之外,再无他物,收徒?这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可你和他见面不过三个月就让他把你收为徒弟了,在说阵算,完全就是一个书呆子,天天读书,不问外事,别人请他切磋武学他都嫌麻烦,可你见他一个月,就让他把你收成徒弟。” 灵韵看着方恒,“能让这么多怪人都把你收成徒弟,你说你厉不厉害?” “呃…这个,是各位师尊看得起晚辈。” 方恒愣愣的说道。 “嘿嘿,看得起?仅仅是这么简单吗?这可不见得,你小子似乎很有魅力,而你这魅力么,应该就体现在天资上了,谁见你,都觉得你是一个最佳继承人。” 灵韵笑道,“从这一点,我倒是很佩服你,但同时,我也对你更加好奇,你的天资到底有多强,能让那些怪物们都认可你?” “这个,就不是晚辈能回答的了,因为天资是天生的。” 方恒眉头一挑,“而且,前辈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晚辈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的。” “哦?你问。” 灵韵笑道。 “此地灵气浓郁,地处清幽,无外人打扰,前辈为何不抓紧时间修炼?反而对晚辈这么一个小人物感兴趣呢?” 方恒一笑,“晚辈自问,我与前辈是从未谋面的,第一次见面,前辈就把我抓了起来,第二次见面,前辈就把我抓到了这里,所以晚辈想知道,前辈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的太复杂,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没有任何的犹豫,更没有任何的迟疑,灵韵直接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里的人,我都交过手了,手段么,算不上太厉害,却也都不错,不过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在我没什么兴趣的时候,你这么一个小子突然出现,而且还做出了这么多让我意外的事情,那我岂能不对你感兴趣呢?” “原来如此,看来前辈是高手寂寞了。” 方恒点点头,“不过既然如此,前辈为何不出去呢?想必出去会后,好玩的事情会更多。” “我不出去,自然有我不出去的理由。”灵韵笑道,“所以,你就认倒霉吧。” “呵呵。” 听到这话,方恒再次笑了一声,眼神却已经冷下来了。 “灵前辈,我之前这几位师尊都说过,面对你的时候,要老实,恭敬,客气,我自认为我做的都很不错,不过前辈一再把我当成玩物,这未免太折辱晚辈了吧。” “哈哈,折辱?你说的也是,的确有点折辱你了。” 灵韵大笑一声,“不过,我想问的是,就算我折辱你,你又能如何?” 此话一出,方恒脸上的笑容也一下消失不见。 “折辱我,我就会不舒服,我不舒服,那让我不舒服的人也别想舒服,包括前辈你。” “哈哈哈……” 听到方恒的话,灵韵立刻大笑起来,笑声无比豪放,穿透云霄。 按照常理,一个女子发出如此笑声,是让人厌恶的,只是在方恒的眼里,灵韵的这种表现,却半点无法让人厌恶,反充斥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似乎,这才是这位灵韵的自然姿态。 “好你个小子,很好,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而且,你才是魂武境,就敢对我这么说话,冲这一点来看,你小子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所以呢?” 方恒淡淡道。 “所以,我就不杀你了。” 灵韵笑着道,“我只会打你,打到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厉害的程度。” 嗖! 话语说完,灵韵的身体就是一动,在刹那不到的时间中就到了方恒的面前,一巴掌直接对着方恒的脸拍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中有多思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啪! 没有任何的意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 方恒的脸颊,直接就被灵韵的手掌抽中,红肿了起来。 只是方恒的身体,却依旧站立,没有倒下。 “哦?” 见到方恒的身体竟没有倒下,灵韵也是眉毛一挑,笑道,“你的性格很硬么,不过刚过易折这句话你听过没有?如果你刚才倒下来,我说不定不会再打你了,可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不能停手啊。” “灵韵!” 就在这时,一道喝声响起,却是之前离开的阵算突然来到了场中,对着女子喝了一声。 “你是前辈,他是晚辈,你就这么对待晚辈的?” “你要阻我?” 听到这话,灵韵却是直接转头,看向了阵算。 见到灵韵的目光,阵算也是眼神一变,只是很快,他的眼中就被一股冷色充斥。 “你打我徒弟,我怎么能不阻你……” “师尊!” 就在阵算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方恒却突地喝了一声。 “不要为了弟子,就耽误了您的修炼。” “小子……” “不必再说了。” 再次打断了阵算的话,方恒直接道,“灵前辈觉得好玩,那我就陪她玩一玩,师尊,你走吧,这是弟子和她的事情。” 此话一出,阵算也说不出话来。 灵韵的眼中却再次划过了意外之色,看向了方恒,“你的胆子真的不小。” “晚辈的胆子一向很大。” 方恒冷冷道,“大的前辈可能都会意外。” “是么?” 灵韵的眼神一沉,“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嗖! 砰砰砰! 就在灵韵话语落地的一瞬,一连串的闷响也从方恒的身体上响了起来,肉眼可见,此刻的方恒,已经给完全被一团白色的光华覆盖,这光华内部蕴含着无穷的攻击,瞬间就向着方恒的身上轰击了过去。 片刻后,沉闷的响声蓦然一停,方恒的身体也直接倒在了地面上,七窍流血,骨骼扭曲,完全就已经不是人形了。 “嘿嘿,还有胆子么?” 就在这时,那白色的光华也停了下来,重新变为了灵韵的摸样,看着方恒问了句。 此刻的方恒已经给完全重伤,连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能回应。 唰! 就在这时,那灵韵的身体再次一抖,一把就抓住了方恒的脖子,将其扭曲的身体提了起来。 “现在告诉我,你还有胆子么?你若是说没有了,我这就给你治伤,你要是说还有,我还打你。” 听到这话,方恒的嘴巴动了两下,似乎在说什么,却传达不出来。 “哦?你想说什么?” 见到方恒的样子,灵韵立刻把脑袋凑了过去,就在这时,方恒已经变形的手掌突然一动。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这一刻,远处看着的阵算和灵韵全都呆了! 谁都没想到,方恒在这个时候,竟反手给了灵韵一巴掌! 这切切实实的是打到了脸上! 灵韵的另一只手一下摸住了自己的脸,实际上她的脸没有任何伤痕,一是她修为之高,难以想象,二是方恒已是重伤,岂能伤害她? 只是她依旧呆住了。 这一巴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是这却让她的心一下愤怒起来! 方恒的这一巴掌,直接抽到了她的心上! “你敢打我?” 看着方恒,灵韵的眼神冷了下来。 “打…打你又怎的?” 看着灵韵的眼神,方恒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我若实力再强一些,我会杀了你。” 听到这话,灵韵的眼神更冷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就来杀杀看。” 经过这片刻的时间,方恒那强大的恢复力也让他的伤势恢复了不少,方恒冷冷道,“你觉得我那几位师尊,会让你杀我么?” 轰! 果然,几乎就在方恒话语落地的刹那,阵算的身影也蓦然降临在了场中,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也散发了出来。 “灵韵,放开我徒弟。” “你敢命令我?”灵韵冷冷道。 “这不是命令,是要求。” 阵算冷冷道,“平日里你烧我书也就罢了,你找我麻烦,我也当陪你解闷,不过你敢动我徒弟,我就和你不死不休。” 听到这话,灵韵眉毛一扬,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死不休?” “你不怕,但这是我的态度。” 阵算冷冷道,“你敢杀我徒弟,我就杀你,杀不了你我也要杀你,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灵韵的眼神终于闪过了一道意外。 片刻后,灵韵突地一点头,“好,我不会杀他,这不是怕你,而是杀他也太没意思了一些,但是你要让我放开他不可能。” “那你想如何?” 阵算道。 “当然是给我解闷。”灵韵笑道,“我还没见过敢这么跟我说话,而且敢打我的小子,就这一点,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会天天打他的,当然了,我不会打死他,你放心,我保证让他活着,而且还不伤他的修为。” “这……” “这也是我的底线。” 直接打断了阵算的话,灵韵冷冷道,“否则,我真把他杀了。” “好!” 听到这话,阵算也是一点头,下一刻就看向方恒,“你会受苦,但你会活着。” “活着就好。” 方恒也是一笑,“只要活着,受再多的苦,都是磨练。” “那好。”阵算点头,看向了灵韵,“多余的我不在多说,只要我徒儿丢了命,或者修为被废,我就要杀你。” “哼。” 面对这话,灵韵却是冷哼一声,下一刻身体一闪,直接带着方恒消失无踪了。 原地的阵算看到这一幕,也是脸色阴沉,却没有追赶。 “能让灵韵感兴趣的没有多少,小子,你能让灵韵对你感兴趣,这是你的本领,却也是你的磨难,不过你要闯得过去,那说不定,就是天大的福源了,所以,努力吧。” 看着方恒消失的地方,阵算暗道一声,下一刻就摇了摇头,也消失不见了。 同一时间,被灵韵抓着的方恒只感觉眼前的景物一阵混乱,之后,方恒就被丢到了地面上。 这一次,他来到了一片宽敞的草地之上,远处还能看的道飞仙林,只是他所在的,却是平原地带。 “这里也是飞仙林的范围,所以不必多想。” 灵韵淡淡道。 “我没多想。” 方恒也是淡淡道。 “哼。” 灵韵冷哼一声,下一刻手掌突地一抓,噗的一声,竟直接刺入了方恒的胸膛! 方恒神情一变,却在这时,那灵韵的手掌却是一抽,直接从方恒的胸膛中拔了出来,同时她的手上,也多出了一个散发着金光的圆球。 “我的神武世界!” 看到这一幕,方恒当即神色大变,同时心中更惊。 神武世界,一直在他的灵魂之内潜藏,这是他的东西,只是现在,这灵韵一出手,就把他潜藏在灵魂中的东西拿出来了! 最为关键的是,他还没有感觉到半点的疼痛,甚至没有半点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如此感觉,让方恒的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等力量,实在是太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怪不得之前阵算说此女实力之强,无人敢惹,就这一点他就理解了。 “你这东西还算不错。” 看着手里散发着金光的圆球,灵韵也是眉毛一挑,“只是外面却有些东西。” 话语之间,灵韵的手掌就是一挥,一抹金色的光华就从这圆球的表面被分离了出来,轰隆一声,瞬息间就变为了一座巨大的金色高塔。 “这是,双神塔!” 一看到这塔,方恒的眼神也是一变,就在这时,塔内也飞出了两道人影,正是月仙和莫云! “方恒!” 一看到方恒,月仙和莫云也扑了过来,方恒也是露出意外之色,“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不是一直在龙神师尊的世界中…啊!” 突然间,方恒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当初龙神把他从皇天门救走的时候,遭遇了伏击,后来兰风出手救了龙神,龙神把他交给了兰风,在交给兰风的时候,龙神的一股力量注入到了他的体内。 他醒来之后一直觉得龙神给他的力量有异,只是却没来得及找时间观察,现在看来,原来龙神给他的不是力量,是把月仙和莫云交给他了。 “方恒,你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月仙一下就看出了方恒的伤势,下一刻就冷冷的看向了那女子灵韵,“是她做的么?” “这是灵韵前辈。” 方恒立刻道,下一刻就看向了灵韵,“把我的神武世界还给我。” “哦?” 灵韵这时候也是眉毛一挑,打量了一眼月仙,又打量了一眼莫云,最终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你的两个小情人?” “她们是我妻子,请前辈说话尊重些。” 方恒冷冷道。 “妻子么?” 灵韵眼神一闪,“呵呵,一个是灵界圣血的血脉,不错,一个么,却是体内封印着一个魔道神武的力量,你这小子本事倒是不脆,居然能找到这么两个小情人。” 唰! 一道剑鸣声响起,却是方恒腰间的真武剑当即拔了出来。 “前辈辱我,我能不在乎,但是前辈辱我妻子,那晚辈不会同意。” “哈哈,还很恩爱。” 见到这一幕,灵韵大笑一声,只是下一刻就手掌一挥,两道光华当即就冲入到了月仙和莫云的体内,立刻让月仙和莫云身体一软,直接昏迷了过去! “你……” “别急,我只是给了她们一股力量,让她们陷入沉睡而已。” 灵韵笑着说了句,下一刻就手掌在一挥,顿时让月仙和莫云的身影直接进入到了他手里的光球中,在反手一甩,直接把光球丢到了方恒的体内。 “此刻,她们正在你的世界中沉睡着呢,而且,你应该感谢我,我给她们的力量,足够让她们突破道魂武九重了,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她们自然会突破。”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立刻施展感应力向着自己体内的神武世界看了过去,果然,他看到了月仙和莫云正在神武世界的大殿中沉睡,同时体内的能量还不停的活跃着,正在飞快的进步。 确认了这件事情,方恒的眼神却是露出了凝重之色,看向了灵韵。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静淡如水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前辈为何这么做?” 方恒冷冷道。 “呵呵,正如你之前说的一样,你小子是我的玩物。” 灵韵笑道,“既然是我的玩物,我当然要让你专心,而不是让你分心,那两个女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我要是伤害他们,那你恐怕就不会专心了,你不专心,我也没意思。” “专心什么?” 方恒冷冷道。 “专心挨打。” 灵韵笑道,下一刻手指就突地对方恒隔空一点。 嗡! 一股莫名的震动声当即从方恒的体内传出,瞬息间,方恒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完全被封印住了。 同时他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在他的注视之下,他的手竟然违反了他的意志,反手一插,直接把真武剑给插到了自己腰间的剑鞘里! 直到真武剑完全进入剑鞘之后,他的手才再次恢复了自由。 “我现在,已经把你的魂能,血脉,灵魂力量,感知力量,全部封印,同时还把你使用兵器的力量封印,换句话来说,现在的你,只有肉身力量。” 灵韵笑道,“除了肉身力量,你现在一无所有了。” “然后呢?” 方恒冷冷道,“前辈难道想这么打我?” “哈哈,这么打你有什么意思,而且之前阵算说的对,我是前辈,你是晚辈,前辈打晚辈,这也太不像话了一些。” 灵韵大笑道,“所以说,接下来我不会亲自打你的,我会让别人来打你。” 话语说着,灵韵的手掌就是一招,立刻之间,一道光华就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嗖的一道破空声传来,眨眼间,方恒的身前就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穿劲装的黑衣大汉。 “灵韵,你叫我?” “是。” 灵韵笑着一点头,“我要你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打这小子。” 听到这话,这黑衣大汉眉头一皱,看向了方恒,“他不经打。” “呵呵,你可不要小瞧他,这小子肉身硬的狠,而你又是以肉体成就的神武,所以我这可是给你找了一个上好的对手。” “是么?” 听到这话,黑衣大汉也是眉头挑了挑,认真的看向了方恒,最终露出了笑容。 “的确,这个小子的肉身很不错,很强,不过他的境界太低了,只有魂武八重,这样的我一根指头就点死了。” “所以你不动用神武之力,只用肉身和他打。”灵韵笑道,“他也会只用肉身之力和你打。” “是吗?那他也会被我打死。”黑衣大汉道。 “你不能把他打死。” 灵韵道,“我是让你打他,但不是让你打死他,我要让你把他打到跪地认输,主动投降。” “我为何要这么做?” 黑衣大汉淡淡道,目光看向了灵韵。 “你这么做了,我千年之内,不会找你麻烦,打扰你修炼。” 灵韵笑道,“你不这么做,那我就天天来找你玩。” “这…” 黑衣大汉一愣,下一刻就露出了苦笑之色,“那好吧。” “我呢?” 就在这时,方恒却是冷冷道,“如果他无法让我跪地认输,你又如何?” “那我就在带你去找别人。” 灵韵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把我能找的人都给打一遍,而且都能坚持着说自己不认输,好,从今以后,我不惹你,我见面就喊你兄台。” “一言为定!” 方恒冷冷道。 “八马难追。” 灵韵笑道,“驷马难追少了些,八马难追。” “那就开始吧。” 方恒冷冷道,下一刻身体就猛然一动,竟直接向着那黑衣大汉冲过去了。 见到这一幕,黑衣大汉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似乎没想到,方恒一个魂武,竟敢主动向着他这个魂武发动攻击! “有意思吧。” 看着黑衣大汉的眼神,灵韵也是笑道,“这个小子,胆子大的很,所以你可不要大意,另外,我敢肯定的是,你一时半会儿解决不掉他,所以一个月后我再来,你若能让他跪地认输,那我就遵守承诺。” 嗖! 话语说完,灵韵的身影就是一闪,直接走了,原地的黑衣大汉却是眉头一皱,面对方恒的攻击,他的手掌突地一抬。 轰! 凶猛的气劲从他的手掌中爆发出来,只是一刹那,就让四周的空间都纷纷撕裂,方恒那先声夺人的攻击在这大汉的手掌下,就好像羽毛一般,毫无威力,反被这大汉一把抓住了拳头。 “小子,你怎么得罪的这女怪物?” 一把捏住了方恒的拳头,大汉淡淡的问了一句。 “很简单,她找我麻烦,打了我一顿,所以我给了他一巴掌。” 方恒冷冷道,“另外还有一顿打我没还给他,只是我实力不够,等我实力够的时候,一定让他也尝尝被打的滋味。” 话语吐出,黑衣大汉的嘴巴一下张大,呆呆的看着方恒。 “你说什么,你打了她一巴掌?” “出其不意给了她一巴掌。”方恒淡淡道。 “我不信。” 黑衣大汉摇了摇头,“你要是给了她一巴掌,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信还是不信,那是你的事情。”方恒冷冷道,“而我确实的是打了她一巴掌,所以她现在才这么对付我。” 听到这话,黑衣大汉的眼神再次闪过了一道惊讶。 他能听得出来,方恒没有任何的撒谎。 “算了。” 片刻后,这黑衣大汉突地一摇头,“你怎么得罪的她,说起来和我也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我就不问了,我最关心的还是这女怪物的承诺,所以,你接下来恐怕要受罪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恒淡淡道。 “这真的会很难受的。”黑衣大汉认真道,“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和我动手了,直接认输吧,她这个女怪物,吃软不吃硬,你只要说你怕了她了,她也不会在对你怎么样的,何况你还是个晚辈。” “她把我当玩物,羞辱我在先,打我在后,我怎么可能会按照她说的做?” 方恒却是摇摇头,淡淡道。 “你不怕死么?” 黑衣大汉认真道。 “没人不怕死,我也怕,但是我不会死。”方恒淡淡道,“我师尊已经和他达成了协议,如果我死了,我师尊就会和他不死不休。” “你师尊?” 黑衣大汉眉头挑了起来,仔细的看向了方恒,片刻后道,“啊,你就是那个兰风收的徒弟?剑一也把你收为徒弟了,还有阵算,对不对?” “前辈这才知道?” “的确是这才知道。” 黑衣大汉点点头,“如此看来,我还真要小心一点,不能把你打死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仇视我的对吧。” “受人所迫,自然不会怪前辈。”方恒认真道。 “好!” 喀拉! 黑衣大汉一点头,手掌一发力,立刻之间就让方恒的拳头开始飞快的扭曲起来。 强烈的疼痛涌上脑海,这个大汉的力量,没有任何的真元,纯粹的就是肉体上的摧毁! 看起来,方恒的手臂是扭曲了,实际上方恒却知道,他的那条手臂内的骨骼,血液,全都粉碎了! 这是不下于之前在体内刻画阵法的颠覆性疼痛! “你看,我告诉你很疼吧。” 黑衣大汉苦笑道,“而且这还只是开始,你受得住么?” “受不住也要受。”方恒淡淡道,“总不能让那灵韵得了意,否则日后我在飞仙林恐怕没有一天安宁日子过。” “嗯,你说的倒也对。” 黑衣大汉点头道,“这样吧,我传你一套炼体术,你记下,这样一来,一个月后,如果你能承受的主我的击打,那你进步会很大,到时候我拿你也没办法了,等那灵韵来了,恐怕也说不出我什么。” “前辈肯教,晚辈自然感激不尽。”方恒立刻道。 “嘿嘿,这没什么,反正我这炼体术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神功,只是最笨的法子而已,但同时,也是最为难以练成的法子,所以最后行不行,还是看你小子自己的。” 黑衣大汉笑了一声,下一刻就手指一点,一抹光华直接到了方恒的脑海中。 “碎天决!” 看着脑海中的三个大字,方恒的眼神也一下凝缩起来,只冲这三个大字,方恒就知道这部功法到底多凶猛! “碎天决一旦练成,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威能,不过想要碎天,首先第一步就是要碎了自己,把自己的骨头,脏腑,筋骨,灵魂等等,全都给碎一遍,然后要以绝对的意志力和掌控力,让自己体内的能量运转,把碎裂的自身在重新组合起来,所以想要把这功法练成,是要吃大苦的。” 看着方恒,这黑翼大汉笑道,“好在的是,现在的你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你出了吃苦,没别的路了,而且有我这么一个人在,碎裂自身这种事情你就不用发愁了,我可以让你时刻碎裂。” 听到这话,方恒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此刻的他,心中也凝重起来了。 这功法,实在是他见过的所有功法中,最为残酷的功法! 魔道功法残酷,那是对别人残酷,就算有些魔道的恐怖功法是对自己残酷的,却也没残酷到碎天决这种地步。 把自己的全身都给砸碎,然后在重新凝聚,然后在砸碎,然后在重新凝聚。 如此往复,没有尽头,这是何等的残忍? 就这一点,百万人中,就没有一个人敢炼。 百万敢炼的人,恐怕能炼成的,也没有一个。 也就是他方恒,拥有完美血脉,在自身的掌控力方面有着绝对的自信。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撑得下来。 “害怕了么?如果害怕了,那就跪地认输,这样对你来说也简单些。”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江桥来造访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害怕要是有用,这个世界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听到黑衣大汉的问话,方恒却是摇了摇头,“所以,我不害怕,也不能害怕。” “嘿嘿,你觉悟很高嘛,好,有这觉悟,那我也不用在多说什么了。” 黑衣大汉笑了一声,“吃我一拳。” 轰! 低沉的爆鸣声响起,肉眼可见,就在黑衣大汉话语说完的一瞬,黑衣大汉的拳头就已经完全的击中了方恒的胸膛! 噗! 只是一瞬,方恒的七窍就同时喷血,整个人的身体,直接向着高空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中。 “小子,现在你什么都碎了,同时我这一拳,用了百分之一的力量,估计一个时辰后你才会掉下来,趁着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你用体内的能量修复好你的伤势吧,否则的话等你下来的时候我第二拳打出,你可真就危险了。” 看着在天际中消失的方恒,黑衣大汉笑了说了句,下一刻就盘坐到了地面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似乎根本不担心方恒的死活。 同一时间在天空中倒飞的方恒,也是眼神涨红,脸颊扭曲到了极致。 太疼了! 哪怕方恒以前被龙神打了一年,忍痛能力有了极大的提升,只是这种疼,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这是粉碎的疼! 每一块肉,每一滴血,甚至每一根神经,都疼的他死去活来,疼的他脑中识海都翻滚不休,似乎要化为疯子! 他想大叫,却连叫都叫不出来,他的牙和舌头都碎了,他的肺都烂了。 他想哭,却发现自己的眼球中的世界都开始有了裂痕,似乎他的眼球都要粉碎!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操控自己体内的任何肌肉和能量。 从来没有一刻,方恒感觉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不,或许不是距离死亡近,是他现在已经陷入了半死的状态! 好像在过那么几个呼吸,他就真的要死了。 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开始划过了他的脑海。 这些画面,有他第一次学武的情景,有他第一次拜入门派的情景,有他杀敌,有他大笑,有他失落的情景。 似乎在这一瞬间,他的一生都在他的脑海中飞快掠过,最终融合为一体,在他脑海中破碎开来,最终只剩黑暗和深渊。 “我要…死了么?” 一个念头划过了他的脑海,无数的疲倦涌了上来,似乎再过一刹那,他就要陷入沉睡。 只是就在这一刹中,一道人影划过了他的脑海。 这是一个无比美丽的少女身影。 这是月仙! 蓦然看到了月仙,方恒本来已经昏沉的意识如同划过了一道闪电! 下一刻,更多的人影开始出现,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兄弟,有他的朋友,有他的门人!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方恒的意识越来越坚定。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父母要照顾,我还有兄弟要照顾,我还有朋友,门人要照顾,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我不能死!” 轰! 随着方恒的意志开始开始挣扎,一道如同混沌初开的炸响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内,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让他昏沉的意识开始清醒过来。 从来没有一刻,他这么的清醒,同时,又那么的疼痛。 好在的是,这一次的痛,没有再让他的意识陷入混乱和沉睡。 他冷静的操控着自己体内唯一能操控的一丝能量,让这一丝能量在自己的体内按照碎天决的路线来回穿行起来。 起先,这一丝能量很是微小,只是随着这一丝能量的游走,一丝能量,渐渐变为了一股能量,一股能量,渐渐的变为如同大海奔腾一般的能量! 他那已经碎成齑粉融入血液中的骨骼,开始飞快的融合起来,他的五脏也开始愈合起来,他的经脉,血肉,都开始飞快的恢复过来! 等他终于把体内所有粉碎的伤势全部恢复之后,这一刻的方恒,终于睁开了双眼! 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出现在了他的眼神之内! 破碎,是无尽的痛苦! 恢复,却是无尽的愉悦! 这是如同破茧重生一般的愉悦,这是如同重获新生一般的快乐! 这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极致,苦尽甘来最真实的写照! “碎天决,果然神奇!”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方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知道,此刻他的肉身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却已经有了质的提升! 他的肉身强度,已经提升到了中阶神器的地步! 这种强度,就是神武的全力一击,也无法把他杀死! 如此本领,简直就是逆天至极! “哦?进步的挺快么,居然一下就从低阶神器的硬度进化到了中阶神器的硬度,不错不错,看来你的潜在能量不小,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 就在这时,那黑衣大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方恒的耳中,这让他一下清醒了过来。 这时候的清醒,才让方恒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现在,正在下落! 原来刚才的恢复,已经消耗了他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的他正如同流星般向着之前黑衣大汉打飞他的地方砸落过去! “放心,你不会落到地面上的,因为我会再把你打上去。” 就在这时,黑衣大汉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你进行第二次的粉碎。” “这……” “呵呵,第一关最难过,不过你已经过去了,那接下来,适应就好。” 直接打断了方恒的话,黑衣大汉笑道,“而且我想,你也已经体会到粉碎后的愈合是多么的舒服了吧,苦尽甘来,就是这功法的最妙之处,不然的话这功法没人练得成。” 听到这话,方恒的眼中也是光华一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我知道你会明白的,而且我肯定,你会上瘾的。” 黑衣大汉再次笑了起来,“不过我却有一个问题。” “前辈请讲。”方恒道。 “你是怎么撑过去的?” 黑衣人的声音很是好奇,“我当初练这功法,第一关真的是九死一生,我能撑得下来,第一是因为我有师尊护法,第二就是因为我有血仇,你呢?你也有血仇么?” “血仇没有,一些小仇倒是有。” 方恒道。 “是么?那你怎么撑下来的呢?”黑衣大汉道。 “我只是不想死。” 方恒淡淡道,“因为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话语吐出,黑衣大汉也一下沉默了。 片刻之后,黑衣大汉的笑声响起,“呵呵,好小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经历,不过你有如此信念,那这碎天决,是难不住你了。” “不能说难不住,只是我能扛得住。”方恒淡淡道。 “哈哈,扛得住就行!” 黑衣大汉大笑一声,“你能扛得住,那你就是这碎天决最佳的学习者!我这辈子没什么徒弟,你愿不愿意当我徒弟?” 直白的话语吐出,掉落的方恒一下愣住。 只是很快,方恒就露出了笑容,“授业为师,前辈教我东西,那就已经是我的师尊,只是弟子现在正在掉落,不能行礼罢了。” “哈哈哈……好!我黑神也有徒弟了!好徒儿!那些什么虚礼就不用了!” 大笑声蓦然从黑衣大汉的嘴里响起,就在这时,方恒的身体也即将掉落地面。 “别人当师父,都有见面礼,我当你师父,却没什么见面礼了,只能是更加锤炼你,徒儿,你不会害怕吧。” “之前弟子就说了。” 方恒笑了笑,“怕要是有用,那世界早就不是这个世界,所以弟子不害怕,也不能害怕。” “好!” 黑衣大汉大笑点头,“那你就再次给我上去吧!” 轰! 话语吐出,这黑衣大汉的拳头就猛然打出,瞬间就轰击在了那即将掉落在地面的方恒身上! 这一次,方恒的全身骨骼血肉再次碎裂开来,同时这一次的疼痛,比之前第一次更为剧烈! 他刚刚才修复身体,重获新生不久,就被如此重击,再加上他下落的速度无比之快,再次黑衣大汉打上去,几项叠加,自然是比第一次强了太多! 好在的是,这一次的方恒,不再迷茫,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在天空中倒飞的半个时辰中,他就已经再次修复了自己的身体,获得那种如同重生般的快感! “哈哈哈…好徒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居然这么快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掌握了窍门,看来接下来,为师要加力了。” 黑衣大汉察觉到了方恒的变化,大笑说道。 掉落的方恒也同样露出了笑容,“师尊尽管加力,只要不瞬间打死我,剩下的随便!” “好!” 轰! 喝声吐出,这一次的黑衣大汉没有等方恒落地的刹那发出攻击,反而身体一动,直冲向天,对着下落的方恒就再次打了一拳。 方恒的身体再次破碎,再次开始修复,等到修复的时候,黑衣大汉就会大笑着再次补上一拳,就这样如此反复,一直进行。 一个月之后。 飞仙林,之前方恒被灵韵抓来的草原区域内。 一个浑身破衣烂衫的青年,和一个身穿黑袍的大汉,正相对而立。 两人的目光都很是平静,两人的拳头都握的紧紧。 蓦然间,方恒暴喝一声,脚步重重一踩地面,轰咔一声响,方圆千里的平原都在他的脚下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再看方恒,却已经如同炮弹一般,狠狠的冲向了那黑衣大汉! “呼…哈!” 面对方恒的冲击,黑衣大汉也是双腿弯曲,摆了一个最基本的马步! 轰! 如雷般的声音在黑衣大汉的胸膛传出,肉眼可见,随着这道炸响出现,黑衣大汉脚下的草地,都撕裂起来! 只是黑衣大汉的身体却连动都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胸前拳头的主人方恒。 “就这点本事?” 淡淡的话语吐出,方恒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就请师尊恕弟子无礼了!” 轰轰轰! 如雷般的炸响随着方恒的话语落地开始响了起来,肉眼可见,此刻的方恒,双拳如风,残影道道,向着黑衣大汉的全身就笼罩了过去。 只是一瞬,方恒的拳头就已经打出了上万次!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红府有大乱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其中每一次方恒出的拳,都引起了方圆千里的空间爆炸! 上万次的拳过后,方圆千里的虚空,都已经变为了空洞的黑色,似乎已经完全不在具有世界的摸样。+, 只是黑衣大汉,依旧站立。 他脚下的草地已经碎裂成了深渊,只是他的身体还是悬浮在之前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方恒那如同野兽一般的肆虐,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呼…哈…”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相比于大汉的一动未动,此刻的方恒却是瘫坐在深渊的底部,不停的喘息着。 他的双拳,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甚至其中的骨骼,都已经显露了出来,看起来无比骇人。 只是方恒却好像不在乎,喘息两声之后,就再次站起身来,认真道,“弟子不如师尊。” “哈哈,什么不如,你已经达到了和为师一样的程度!” 面对方恒的话语,黑衣大汉却是大笑一声,身体突然放弃了之前的马步架子,手掌对着虚空一挥! 喀拉拉! 碎裂的声音开始响起,肉眼可见,随着大汉的手掌挥出,一股无边的力量也散发到了虚空中那些裂开的空间之内,让裂开的空间口子开始飞快的愈合。 “不,这不是愈合,这是用蛮力硬生生把空间拉上!” 看着这一幕,方恒心中震惊,他能看得出来,表面上看是大汉在修复空间,实际上这大汉却是用自己的力量,强硬的把空间给拉扯到了一起。 就好像衣服撕开了,这大汉用自己的力量将其拉扯上去,再缝上一般! 武天域的空间世界,在这大汉的手里就是一件破衣裳! 就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这大汉的力量,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上来。” 就在这时,那大汉再次说了一句,方恒立刻身体一窜,上下两下就从深渊中爬出。 同样,就在方恒上来的瞬间,这大汉手掌再次一挥,本来被方恒打出来的深渊大地,在这一刻再次被大汉生生合上! 如同门户被关上一般,这方圆千里撕裂的大地,在中年人随意两手之下,就彻底的恢复如初。 强行的恢复如初! “师尊神力,弟子佩服!” 看着这一幕,方恒立刻抱拳,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 这股力量,方恒真的是太佩服了,这是不服不行的力量。 “哈哈,这不算什么,只是一些小把戏而已。” 黑衣大汉却是大笑摆手,“我的肉身强度,和你是一样的,都达到了高阶神器的地步,你和我的差距,只是境界而已。” “即便如此,不如还是不如。”方恒认真道。 “哈哈,什么不如还是不如,如果你现在是神武,和我一个境界,那刚才你那上万拳打出来,我已经重伤了。” 黑衣大汉大笑。 “可弟子不是神武,世界也没有如果。”方恒笑道。 “世界没有如果不加,但是有可能,而你,绝对会达到神武的。” 黑衣大汉笑着道,“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你现在不是神武又怎么样?你手段还有很多吧,剑一那老东西交给你的剑法,还有阵算那诡异的炼阵决,再加上你本身有的本事,如果一旦解开你的封印,嘿嘿,神武,你照样杀!” “呃,能有这种力量,弟子也是侥幸……” “这不是侥幸。”黑衣大汉手掌一挥,“你能到这一步,必然是吃了无数的苦,有无数的经历,不然的话,你是不可能达到这一步的,以前我在下界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很有道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换句话来说,不用功的人是什么都收获不到的。” “师尊还知道这句话!” 方恒一愣,在他的心里,这大汉就是一个威猛到极点的人物,没有任何有知识的印象,现在这大汉说话却让他吃了一惊。 “嘿嘿,小瞧为师了吧,当年你师父我也是在地界小皇朝中当过宰相的人,论起知识来,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黑衣大汉笑道,“只不过当宰相当久了,我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知识有用不假,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拳头最有用,庙堂之争深似海,若不是我当年侥幸得到了碎天决,练了这一身钢筋铁骨,恐怕我早就不知道死几次了。”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点点头,只从这两句话他就知道,这黑衣大汉当年绝对是遭遇过惨绝人寰的事情,不然这碎天决他绝对练不成。 “呵呵,你这小子是聪明的小子,所以过往的事情我不多说了,为师只告诉你一句话。” 黑衣大汉笑着说道。 “师尊请讲。”方恒认真道。 “量力而行。” 黑衣大汉认真的吐出了四个字。 “弟子记住了。”方恒点头。 “不光要记住,还要奉行,知而不行,是为不知,行而不知,是为知之,换句话来说,知道了正确的道理却不去行动,这和不知道是一样的,不知道正确的道理却无意中按照正确的道理行动了,这就是真正的知道,而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你这小子各方面都很不错,唯有一点,就是性格方面太过强硬。” 黑衣大汉笑道,“拳头要硬,性格就要软,否则就是刚过易折,正如我之前说的一样,那灵韵是前辈,你说两句软话,她就会放过你,那你又何必和她顶呢?” “师尊说的是。”方恒笑着点点头。 “哈哈,你嘴上说我说的是,可心里却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黑衣大汉再次一笑,“不过这也没什么,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路,你有你的做事方法,为师有为师的做事方法,而且反过来想想,你若是性格不这么强硬,恐怕你还不会遇到我,我也不会有你这么一个徒弟。” “呵呵,所以说,一饮一啄皆由天定。”方恒笑道。 “呵呵,天定也是人定。”黑衣大汉笑道,下一刻就摇了摇头,“算了,不扯这些了,我说让你量力而行,仅仅是我认为,以后你遇到事情的时候,想一想就好。” “弟子明白。” 方恒恭敬的一点头,他知道,这黑衣大汉是真的对他好。 量力而行,这个道理他太明白了,做出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那结果都很惨,是以方恒从来都没有做过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只是在别人眼里,他做的事情是超出别人的理解范围之外罢了。 好在的是,他不会反驳,黑衣大汉是前辈,长辈,现在更是他的师尊,他身为晚辈,听着就好。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突然间,黑衣大汉笑道,“你我师徒,只是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未免太好笑了些。” “弟子叫方恒,方正的方,恒心的恒。”方恒立刻笑道。 “为师叫雄傲,英雄的雄,傲然的傲。”黑衣大汉笑道,“只是我穿一身黑,又力气大,身体硬,所以别人都叫我黑神。” “呵呵,弟子方恒,拜见雄傲师尊。”方恒笑着行礼。 “嘿嘿,免礼。” 雄傲摆了摆手,“我现在也算是有个徒弟了……” 嗖! 突然间,就在雄傲话语还没说完的时候,一道破空声响起,下一刻,一个女子就出现在了场中,正是灵韵! “哈哈,雄傲,你居然也把他收为徒弟了?” 看着黑衣大汉,灵韵笑道。 “如此良才美玉,我为何不收?” 黑衣大汉反笑道。 “那你可违背咱们之间的承诺了。”灵韵笑道, “怎么违背了?你说让我打这小子,最好能把这小子打得跪地求饶,可你没说让我不能收他为徒吧。” 黑衣大汉笑道,“至于你说让我把他达到跪地求饶,这小子潜力这么大,我怎么打他都不求饶认输,那我有什么办法?” “哦?” 听到这话,灵韵眉毛一挑,“没想到,你雄傲也这么能言善辩了。” “呵呵,不是我能言善辩,只是我以前不想多说话而已。” 雄傲笑了笑,“今天收了徒弟,那我就得多说两句。” “哼。” 灵韵冷哼一声,“罢了,你有你的道理,之前是我没想到你会收他为徒,所以没说,那也怪不得你,至于这小子没有跪地求饶,是他硬,也不怪你,所以一千年内,我不会打扰你。” “再好不过。” 雄傲笑道。 “小子,你越来越让我意外了。” 灵韵这时候笑道,“连雄傲都收你为徒,而且你进步还那么快,我真的没想到,你的潜力会大到这种地步。” “所以呢?” 方恒淡淡道。 “所以,换人。” 灵韵笑道,“这飞侠林别的不多,就是怪人多,我倒要看看,你能在那些怪人手里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底。” 方恒笑了笑。 “你不要嘴硬。”灵韵笑道。 “我像嘴硬么?”方恒指了指身上的破衣烂衫,“而且说实在的,灵前辈,我突然不怎么讨厌你了。” “哦?” “因为正是你灵前辈不停的找其他前辈对付我,所以晚辈才能进步的这么快。” 方恒笑道,“所以我还要感谢灵前辈,同时我更希望灵前辈,别那么轻易放弃,喊我兄台,如果那样的话,晚辈可真的会很失望。” 直白的话语吐出,灵韵的笑容一下僵住。 “你的意思,你宽恕我了?” “宽恕太简单,饶恕,比较好。”方恒笑道。 这话一出,就连雄傲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方恒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嚣张! 灵韵是什么人物,灵韵又是何等修为,她做事情,向来无所顾忌,连认同都不需要。 就在这时,方恒一个魂武境的存在却对着她说,我饶恕你。 这是何等的蔑视,何等的羞辱! 或者这已经超越蔑视和羞辱的界限,完全达到了一种崭新的高度。 只是轻轻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堂堂神武,失去所有尊严的高度。 “好!你以为这就差不多了,那我告诉你,这才只是开始!” 灵韵冷冷的说了一句,“跟我走吧。” 话语之间,灵韵的手掌就是一动,直接抓住了方恒的脖颈,将方恒带走。 原地的雄傲看到这一幕,也是目光呆滞。 片刻后,雄傲的脸上突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量力而行,量力而行,看来我这徒儿,早就超越了我说的这句话的层次了啊,亏了我还一副前辈摸样教育。”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红太爷逝世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同一时间,就在方恒再次被灵韵抓走的时候,守界域内,天空最高处。 一座座山峰,在这处天空上漂浮着,此起彼伏,蜿蜒连绵。 换成任何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张大嘴巴,难以置信! 让一座山脉漂浮在虚空中,这是何等的力量和神迹! 恐怕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偏偏在这里,就出现了。 这里,正是守界门!守界域最高统治门派的所在地! 此刻,守界门的一处山峰上,几个年轻人正盘坐在最高处,瞭望着下方山脉中的林木,更瞭望着林木下方的虚空。 眼神中,满是傲然! 能在这个地方俯视一切,任何存在都会傲然。 哪怕一些在山林中存在的妖兽,眼神中都满是傲然,何况人? “半年了。” 突然间,一道话语从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嘴里吐出,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云霄门的大少主,云清! “是啊,半年了。”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却是另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说话了,这青年也不是别人,是云霄门大少主云清的弟弟,云飞! 此刻这座山峰上,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呵呵,现在想想,当年你我在门内的争斗,真的是太过可笑。” 听到了自己兄弟的话语,云清突地笑了一声道。 “的确很可笑。” 云飞也是嘴角翘起,“如同林中之猴,互相争王,只是笑话一个而已。” “不错,登高才能望远,望远才知世界到底有多浩瀚。” 云清笑着点头,“和守界门相比,我们什么都算不上,而和那浩瀚武道想比,我们,更只是一颗微尘罢了,与其花费时间在那里为了那点利益明争暗斗,还不如把精力用在修炼上。” “大哥说的是。” 云飞也是点头,“以前我老是看不起方恒,认为他不过是一个从下界而来的井底之蛙,哪怕他数次击败我,我也是瞧不起他,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比他差远了。” “我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初,我也是很瞧不起他。” 云清笑容收了起来,淡淡道,“现在看来,在他眼里,我们更是笑话吧,他的眼里,只有武道,他的心灵,早就凌驾在我们无数个层次之上,仇恨,利益,在他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是啊,虽然这半年我们进步了不少,看清了自己到底有多可笑,但是和他相比,我们肯定还是有距离的。” 云飞这时候沉静的说道,“或者说的直白一点,现在我们的所感所悟,他或许早就达到了。” “这很有可能。” 云清点头,“不过,就算他超越我们再多,他和我们,也是敌人。” “这是当然,事情已经做下,在无回头之路,就算我们不拿他当敌人,他也会拿我们当敌人的,到了他那个层次,可以不在乎一切,但决不可以不在乎被羞辱。” 云飞笑了笑,“而我们,就是给了他最大羞辱的人。” “呵呵,其实有他这么一个敌人也不错,有他在,我们才会进步得如此快,如果没有他,可能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了门派中的一些小事,互相争斗。” 云清突地笑着说道。 “是啊。” 云飞点头,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山峰。 “不知道他们,又进步到了什么地步呢?” “进步一定会有,只是能不能超越我们,还未可知。”云清也看向了远处的山峰,“不过到底能否超越我们,这都不是重点,毕竟他们和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联盟,他们变强,我们也高兴。” “但难免还是有些攀比之心的。” 云飞笑了笑,“不知道那皇玄血进步到什么层次了。” “比起皇玄血,我更在乎的,还是那位元太一。”云清却是摇了摇头,“毕竟是太一宗高徒,飞蝗大长老都把他亲自收为弟子,这样的一个人,却在上一次被方恒那么轻松的打败,不知道这半年修养,他会进不到什么地步。” “很有可能,他无法进步了。” 云飞笑道。 “但也很有可能,他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神武。” 云清却是说道。 轰隆! 突然间,就在云清话语落地的时候,距离他们山峰不远处的一处独峰传出了一道震响。 下一刻,一股五颜六色的光辉如同水中涟漪一般,飞快的从那山峰向外扩散出去,很快就掠过了其他的山峰。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和伟岸气息散发出来。 瞬息间,本来盘坐着的云清和云飞的身体同时站起。 “元太一,在突破神武!” 异口同声的话语从这兄弟的嘴里吐出,下一刻他们两人便相视了一眼,发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看来大哥真说对了。” “不,到底能不能成就神武,还是要在看。” 两道声音响起,下一刻,云清云飞两兄弟就认真的卡了过去。 肉眼可见,那山峰上散发的五彩光华正一波一波的向外扩散着,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光华扩散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后继无力,估计要失败了。” 云飞认真道。 “再看看。” 云清却是说道。 只是再看了一会儿,那五才光华也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 “看来很是后继无力了。” 看到这一幕,云清也是摇了摇头,“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云飞也是淡淡道,“如果他能突破神武,那日后对付方恒,绝对会有巨大的把握。” “方恒,杀!” 突然间,就在云飞话语落地的刹那,一道暴喝声从远处的山峰中响起! 肉眼可见,随着这一道吼声的传出,本来已经渐渐衰弱的五彩光华,在这一刻竟再次勃发起来,一股比之前更为浩瀚伟岸的气息开始传递! 嗡! 最终,这股气息蓦然收回,之前向外散发的五彩光华也飞快的回收,眨眼间就凝聚到了那处山峰之上,形成了一个人影! 看到这个人影,所有守界门的弟子眼神都变了。 他们都能感觉到这个人影的气息有多强,他们也都能感觉到自己那灵魂之内的颤抖和颤栗! 这是次元的差距才能有的颤栗! “神武,成了!” 一道喃喃的话语从云清的嘴里吐出,便在这时,一阵长笑声也开始响起。 “哈哈哈……好徒儿,真是我的好徒儿!” 笑声传出,一个老者的身影也站在了那处山峰之上,正是守界门大长老飞蝗! “拜见师尊!” 就在这时,那五颜六色的人影也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摸样,正是元太一真身! “好!快起来!” 见到元太一对着自己行礼,飞蝗也是大笑,一把就扶起了元太一的双手,转头道。 “从今以后,本门又添了一位长老,这位长老,便是元太一!” 浩瀚的话语吐出,立刻,所有山峰上的年轻人都是脸色剧烈变化,只是下一刻,他们就同时抱拳,对着元太一行礼。 “拜见元长老!” 异口同声的话语吐出,元太一也是笑了笑,“不必多礼。” 话语吐出,这些年轻人才站起身来。 “凡突破神武者,皆可成为我守界门长老,享受无穷资源!今日我徒元太一,便是最好证明!你们也要加紧修炼,争取早日成为守界门长老,为守界门出力!” “是!” 异口同声的喝声再次吐出,飞蝗却是笑了一声,转身就带着元太一消失了,剩下的各个弟子,却全都沉默了下来。 “没想到,他真的成了!” 就在这时,云飞喃喃的说了一句。 “是啊,真的成了。” 云清也是点点头,眼中露出了感慨之色,“看来仇恨,果然是一种极强的动力,当初元太一修为就已经高绝,现在他能突破神武,完全就是因为当初方恒的刺激,二弟,看来你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嗯。” 云飞这时候也是点点头,“不过我现在出了想这些之外,更多的还是在考虑,这元太一成就神武,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冲击。” “什么冲击都不会带过来,反而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 云清笑了笑,“至少我们知道成就神武就可以成为守界门长老,至少我们知道方恒的敌人不只有我们。” “说的也是。” 云飞再次一笑,“那我现在应该把期待放在日后元太一和方恒的对决上?” “那随便你了,不过,我却会把我的期待放在我们自己身上。” 云清一笑,“因为我们自己,才是一切的重点,想别人,没用。” 话语说完,云清就再次盘坐了下来,同一时间,云飞也是一笑,下一刻也盘坐到了山峰上,开始修炼。 飞仙林,一处山洞之中,方恒正在和一个老者拼斗着幻境武学。 这一次灵韵给他找的,是一个幻境神武,方恒引以为傲的心魔真经在这个老者的面前,什么都算不上,他现在只是来回的在各个幻境中穿梭,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幻境,能够瞬间破掉,只是破掉一个幻境,就会再来一个幻境,他根本就无法完全破开。 只是就在这时,方恒突地身体一震,身体周遭蓦然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嗯?” 看到这一幕,站在方恒面前的老者眉头皱了一下,手指一点,立刻让方恒那迷茫的眼神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方恒凝重的说道,“只是有些感觉。” “什么感觉?”老者淡淡道。 “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寻找我。” 方恒淡淡道,“而且我可以肯定,这股力量,对我极为不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离与死别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这样么?” 听到了方恒的话,老者的眼神也是一缩,片刻后淡淡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可能真的有麻烦了。” “为何这么说?”方恒道。 “你修炼的幻境武学是心魔真经对吧。” 看着方恒,老者淡淡道,“心魔真经,的确是幻境武学中最高的一部武学了,修炼到极点,能够化身为心魔,永存众生心灵之中,不死不灭,你虽然还没有修炼到化身心魔的地步,但你是心魔真经的拥有者和修炼者,自然就能拥有心魔的一种本领。” “什么本领?”方恒认真道。 “心血来潮。” 老者淡淡道。 “心血来潮?”方恒眉头一挑,下一刻就道,“请教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一点来讲,就是提前感应和预知的能力。” 老者突地一笑,“换句话来说,如果有人要对你不利,哪怕只是动了动念头,你都会有所察觉,而你刚才的表现,就是已经察觉了。” “是么?” 听到这话,方恒的眼神也是一亮。 “是。” 老者笑着一点头,“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在幻境武学中居然达到了这个境界,就这一点就已经证明,老夫的幻境武学,对你是不管用的了,所以接下来在拼幻境已经毫无意义,你成功的通过了我的考验。” “这……”方恒一愣,只是下一刻就认真的一行礼,“多谢前辈。” “没什么好谢的。”老者摇摇头,“你的心魔真经,和我的幻境武学属于同一个级别,只是我修炼的幻境武学进度比你快而已,所以本来你就不是不如我,之前我给你布置幻境,也只是想看看心魔真经到底多强,现在看来,真的很强。” “那晚辈接下来该怎么做?” 方恒认真道,“怎么才能修炼到心魔真经的第三步?” “你真的想要修炼到心魔真经的第三步?” 老者却是反问道。 “前辈何意?”听到这话,方恒的眉头皱了起来。 “心魔真经第三步,化身心魔,这一个步骤,就是要修炼者彻底的变为一种能量体,不再具有人的形态,也不再具有人的肉身,你可以变化出来,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不会是人了。” 老者淡淡道,“你只是一股能量而已。” “这一点,我知道。”方恒点点头,“不过,我是有信心让自己不转化为心魔的。” “哈哈,凭什么?凭你体内的那两种血脉么?” 老者突地大笑道。 “什么!” 一听到老者的话,方恒顿时一惊!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老者竟能一眼看出来他最大的秘密! 普通武者只有一种血脉,就算有不同的神通,也是双属性血脉造成的,方恒却是有两条不同属性的血脉,同时也正是靠着这两条不同的血脉,方恒才进步到了今天! 无数次,方恒面对高手时,都没有暴漏自己这个秘密,现在,这个老者却一眼看出来了。 “怎么,很吃惊?” 看见方恒的眼神,老者也是一笑,“其实这没什么,别的神武看不出来,那是因为别的神武不是我,我万幻修炼无数种幻境功法,早就练出了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你隐藏的很深不假,只是却瞒不过我。” 听到这话,方恒的眼神也凝重起来了。 “别那么紧张。” 看着方恒,老者再次笑着摆了摆手,“你这种体质,的确是很少人有,但是,不代表没人有。” “什么!”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一愣,“前辈的意思是,还有和我一样,拥有两种血脉的人?” “当然。” 老者笑道,“只不过这种人很少而已。” “前辈见过?”方恒认真道。 “的确见过。”老者笑着点头,“在神武转世之人的身上见过。” “神武转世!” 猛然听到了这句话,方恒也是一惊,他也想到了当初他在妖皇界妖皇圣墓转移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就是神武转世!后来选择成为了死亡之界的人! “不错,就是神武转世,神武境的人很难死,就算肉体死了,灵魂也会活着,灵魂是世间最为脆弱之物,但是神武的灵魂却是足够坚强,所以一旦神武的灵魂彻底的游荡在天地之间,就能体会到以前体会不到的一些细节,厉害的神武,可以从这些细节中领悟出转世不迷之术,投胎转世,保留前世记忆,更可以利用自己灵魂中最后的一点神武之力,创造出生前的血脉,这样一旦降生,就拥有两种血脉了。” 老者回答,“我曾经见过这种人,也和这种人交过手,端得是厉害无比。” 听到这话,方恒放心了不少,只是疑惑却更浓了。 “所以前辈认为我是神武转世么?” “这也是我最好奇的地方。” 老者目光一闪,“神武转世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如果是神武转世,那都是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修炼道路的,换句话来说,他们不需要师尊,同时他们的能量,纯正无比,可你,却很怪,看你的力量,你似乎修炼过很多武学,再通过你灵魂中的一些讯息来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武转世,不是神武转世的人,却拥有和神武转世的人一样的体质,你难道这不觉得很怪吗?” 方恒一下沉默了。 的确,按照老者的话来看,他也觉得这很怪。 自己绝不是神武转世,若是神武转世,他不会什么都不记得。 “看来,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方恒的沉默,老者目光一闪,笑道,“如果你真的是神武转世,那么在我刚才叫破你行藏的时候,你会第一时间对我发出最为致命的攻击,或者会转头逃跑,绝不会问这么多。” “这样么?” 方恒喃喃道,下一刻就在问,“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神武转世之人的灵魂,是最为珍贵的东西,里面潜藏了转世不迷之术,更潜藏了一个神武的一切武学知识,同时还拥有着极为强横的能量。” 老者笑道,“本来是神武境的人如果得到了一个神武转世的灵魂,那简直就相当于多了第二条命,不但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学习转世不迷之术,更能让本人的灵魂境界再次提高一个档次,这无关悟性,纯粹是强大的灵魂能量所造成的质变,圣武境的人得到了这种灵魂,也会有极大进步,相当于数十万年的苦修,换句话来说,神武转世的存在一旦暴漏在神武眼里,是极为危险的,所以一旦神武转世的人被别人发现自己是神武转世之人,要么就会把知道的人杀掉,要么就会远走高飞,而你却什么都不做,这更加证明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呢?” 方恒认真道,“前辈要对我如何?” “哈哈,对你如何?你认为我会对你如何?当然是什么都不做,因为如果我真要是想对你如何的话,那刚才在你和我进行幻境对决的时候,我就会动手了。” 老者大笑,“至于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做,答案也很简单,第一,你是兰风,剑一,阵算的徒弟,这三个人,我得罪不起,第二,我就算得到了你的灵魂也没用,因为我有我修炼的路子,这一条路,必须保证自己灵魂的纯净,不能吸收别的灵魂。” “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话,方恒也放下了心。 他没有理由不放下心,就这老者的本事,真要是想对付他,现在就能把他对付了,就算有剑一等人在,也阻止不了。 “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方恒再次问道,“我真的不是神武转世。”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了。”老者笑着摇了摇头,“神武转世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前世的,你这么特殊,实在是罕见,以我猜测,最有可能的是,你悟出转世不迷之术的时候已经失忆了。” “这一点不可能。” 方恒摇头,他非常清楚自己是来自于哪里,要是失忆,他不会拥有这种记忆。 “不可能么?” 看着方恒的眼睛,老者也是眉毛挑了挑,“那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方恒的心也有些凉了下来,他知道,要是按照老者的话来看,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突然间,看着方恒的老者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我能看的出来,你是真的很困惑,因为我也很困惑,不过,困惑解决不了问题,对吧。”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一愣,下一刻就点了点头,“前辈说的是。” “呵呵,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要是超出常理的,一定是有原因的,而现在的你,恐怕还不具备找出原因的资格,不过,这也没什么。” 老者笑道,“以你的潜力,资质,成长速度,过不了多久,你会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相,这一点,我倒是不怀疑。” “确实。” 方恒也是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如何,我都受益于我的体质太多,以后我会继续受益下去,等我有一天进步到极点的时候,我自然会明白一切。” “哈哈,这一点正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老者大笑,“面临解不开的疑惑,你能飞快的平静下来,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素质,但这正是我幻境武学者必须要有的素质,绝对的冷静。” “还是要多谢前辈开解。”方恒也是笑着一抱拳,“如果前辈不说这些,恐怕我还会困惑一段时间。” “这些话就没必要再说了。”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现在说说你的问题吧,你现在,需要的就是隐藏自己的两条血脉了。” “前辈说的是。” 方恒立刻眼神一缩,他非常明白老者的意思,按照老者的说法,神武转世之人一旦被识破行藏是极为危险的,他不是神武转世不假,只是他却拥有神武转世之人的体质!这样一旦被别的神武强者或者圣武强者发现,他一定是猎物,到了那时候,人家才不管他的辩解。 “呵呵,你是聪明人,那你肯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来客很意外 您的看书管家已上线,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领取 “晚辈知道,万幸是前辈发现了晚辈体内的异常,如果是被别的神武发现,恐怕晚辈早就已经危险了。” 方恒认真点头。 “呵呵,那么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什么了吧,就是隐藏你的双血脉。” 老者笑道,“而隐藏你的双血脉,你的心魔真经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只不过么,有些弱。” “有些弱?”方恒皱眉。 “是有些弱,第一,你心魔真经才修炼到第二步,第二,就算你修炼到了第三步,化身为心魔能量,但你依旧会被别人识破,因为一旦化身为心魔能量,血脉也会转化为能量的。” 老者笑道,“况且,你不可能舍弃你的肉身对吧,这就注定了你无法完全的化身为心魔,你想通过你的血脉之力操控自己,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半吊子,因为心魔真经到了尽头,本来就是舍弃一切,只求一道的功法。” “那不知前辈有什么好方法?” 方恒认真道。 “呵呵,我有一部功法,名为万化真经,来历么,就是当年神武山的一位幻境神武创造出来的,他叫万化神武,而他创造出来的这部功法,就是专门对付心魔神武的,只是心魔神武太过狡猾,从不与万化神武正面对战,所以两人道最后也没分出一个高下,但是这功法,却是实实在在的克制心魔真经的宝贝。” 老者笑道,“听过一句话没有,相生必然相克,那么反过来同样如此,相克必然相生,换句话来说,如果我把我这部功法交给了你,万化真经和心魔真经相结合,会让你达到一种崭新的高度,而你一旦达到了那种高度,那就是我都看不出来你的真正体质了。” “请前辈教我。” 方恒立刻道。 “呵呵,我为何要教你呢?” 老者却是笑道,“这是我的核心功法。” “我用心魔真经和您换。”方恒认真道。 “哈哈,心魔真经,你当就你一个人会心魔真经。” 老者突地大笑一声,手指一点,立刻之间,就是百世千劫的画面在方恒的脑海里出现! “心魔真经!” 看到这一幕,方恒立刻一惊,“前辈居然也会!” “呵呵,我会的不是全部,只是前面两个步骤而已,当年万化神武屡次和心魔神武战斗,通过战斗,他已经推算出了心魔真经的前面两步的能量变化,第三步虽然无法推算出来,但是武学到了极致,都是殊途同归,万化神武也能领会到那种境界,不过他不喜欢化身为能量,所以创造出了这么一部万化真经。” 老者笑道,“所以说,心魔真经,与我无用。” “那前辈想如何?” 方恒认真道,“前辈只管提出要求,只要要求不过分,晚辈一定会尽力办到。” 他通过老者的话了解到了自己体质的特殊性和危险性,同时这个老者又有解决的办法,那当然要尽力得到,不然带给自己的只有危险。 “你,当我徒弟吧。” 突然间,老者笑着说了一句。 “成为您的弟子?” 方恒一愣。 “对,我的万化真经,是我师父给我的,我要传下去,也只能传给我的弟子。” 老者笑道,“你年纪轻轻,修为就如此惊人,明明是魂武境,却拥有杀掉神武的力量,同时,你还会各种顶尖的神通武学,当真就是绝世资质,如此的你当我弟子,日后必然能给我光大门楣。” “弟子已经有了几位师尊……”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又有什么?” 老者笑道,“你如此天资,只有一个师父,那才是笑话,因为那样只会限制你的发展,你的天资,注定了你是要有多位师尊的,所以我是不怎么在乎的,我只是希望我这万化真经能有个好传人,你么,就是最佳的传人了。” “这…晚辈荣幸之至!”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立刻说道,下一刻就抱拳弯腰,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方恒,拜见师尊!” “哈哈,好,为师姓万,名叫万幻虚!” 老者大笑一声,一把扶起了方恒,“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日后为师我要是有了什么麻烦,你可得帮忙。” “即为师尊弟子,自然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方恒重重点头。 “我信你。” 万幻虚笑着拍了拍方恒的肩膀,“不因为别的,只冲兰风剑一他们能收你为徒就能看的出来,你这小子人品可信,不然的话,他们岂会收你?”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一下笑了起来。 “好了,我现在就传你万化真经,你好好体悟。” 老者再次说了一句,下一刻就手指一点,立刻就让方恒的脑海一震,无数的文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当即就让他的身体盘坐下来,开始细细体悟。 同一时间,就在方恒再次拜了一位师尊,修炼万化真经的时候,飞仙林内的一处巨石之上,兰风正在闭目修炼着。 嗖! 突然间,一道破空声响起,却是兰风的身前,突然多出一个白衣人的身影。 “哦?” 察觉到身前有人,兰风的眼睛也是一下挣开,看向了面前的这个白衣人。 “散修联盟传声殿的人,为何来到我的地方?” “有重宝出世,地点在守界域,丹城。” 白衣人淡淡道,“而兰长老的地方,和守界域最近,所以散修联盟让我给您传递讯息。” “是么?” 听到这话,兰风也是站起了身体,“何等重宝?” “太古时期,炼丹神武,丹天地的丹药库。” 白衣人回答。 “什么,居然是如此重宝!” 听到这话,兰风也是神情一变,“既然是如此重宝,那散修联盟可有其他人感兴趣?” “有是一定有的,只不过本联盟炼丹神武都在极远之地,就算有距离近一些的,也是在闭关炼丹,所以通知了也没用,而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您距离这个地方是最近的,所以联盟高层特地下了命令,让我来通知您。” 白衣人再次说道。 “呵呵,这不是强制性的命令吧。”兰风突地笑道。 “自然不是强制性的命令,只是通知。” 白衣人笑了笑,“兰长老清楚的,我们散修联盟,向来是不问外事的地方,除非是某位长老遭遇到了危险,我们联盟才会派人出手相救,换句话来说,我们联盟就是一个散修的自保之地,所以不存在谁命令谁,只是这一次重宝出世,您距离这地方又近,总不能不告诉您一声,您若是愿意出手,而且最后得到,这最好不过,您若是不愿出手,也没什么。” “嗯。” 兰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散修联盟的规矩,有任何消息都要互相通报,至于去不去,那另说。 “所以,您派不派人前去呢?” 就在这时,这白衣人再次说道,“如果您不打算派人前去,那么剩下的消息我也没必要说了,我会去其他的区域通知其他的散修联盟长老,如果您派人去,那我就不要在跑。” “派人前去?什么意思?”兰风淡淡道。 “丹天地是太古丹道神武,他的丹药库,自然是让无数势力眼红的,守界域内的守界门,飞龙域的飞龙教,妖域的妖皇宗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同时立下了一条规矩,参与这次宝贝争夺的,只能是神武之下的晚辈争夺,这样才能避免大规模冲突。” 白衣人道,“所以我散修联盟如果想要参与,那必须也要派出一个神武之下的后辈。” “这样么?” 兰风目光一闪,下一刻就笑道,“那你来得倒是巧了,我正好收了一个很不错的徒弟,只是按照散修联盟的规矩,只有神武才能成为散修联盟的成员,我徒弟……” “呵呵,如果您的弟子愿意代表散修联盟前去,那您的弟子自然就是我散修联盟的成员。” 白衣人笑道,“就算不是正式成员,也是外围成员,他去了,自然就是代表散修联盟去的,我们会和其他势力说明,对他进行保护。” “那好,这件事情我答应了,我会派我弟子过去的。” 兰风当即点头,散修联盟吸收成员的要求是极其严格的,哪怕是外围成员,要求也非常严格,方恒优秀不假,也是他兰风的徒弟,只是想让方恒成为联盟成员还不知道要费多少的力气,过多少道关卡,现在传声殿的人过来无疑是一个机会,能让方恒直接获得外围成员的身份。 就算得不到这丹天地的宝贝,方恒也能得到一个联盟的外围成员身份,这无疑是给了方恒一个巨大的保护。 “好,既然您同意了,那我这就回去通知,另外,希望您能让您的弟子在三天之内前往守界域内的丹城所在地,因为按照推算,三天之后,宝贝就会出现了。” 白衣人再次说了一句,兰风也是点头抱拳,“放心。” 嗖! 见到兰风点头,白衣人也不再停留,身影一闪,就直接消失了。 “三天之后么?那小子现在正在忙着学东西,倒是不好打扰他,两天之后在直接让他过去吧。” 看到白衣人消失,兰风也是自语一声,下一刻就再次盘坐到了自己的巨石上,开始修炼起来。 时间飞快的流逝着,对于武者来说,两天时间,和一眨眼没什么区别。 飞仙林,万幻虚的山洞之内,正在盘坐的方恒,一下睁开了双眼。 轰! 就在方恒挣开双眼的一瞬间,万幻虚的身体就是一动,刹那就站到了方恒的背后,猛然一拳打出,速度快到了极致。 这一拳,是任何魂武都避不开的一拳,更是神武都难以避开的一拳。 同时通过这一拳的力量来看,这是完全能对神武造成重伤,能灭杀一切魂武的一拳。 方恒不是神武,哪怕他拥有抹杀神武的力量,却也不是神武。 神武都难以避过去,何况方恒呢? 诡异的是,面对这一拳,方恒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他的身体只是轻轻一侧,就直接躲过了万幻虚的这一拳。 没有任何的吃力,更没有任何的惊心动魄。 好像从一开始,方恒就已经躲过去这一拳了,好像从一开始,万幻虚的拳头就注定是打不中他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决定再赴山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哈哈,好徒儿,我收你为徒,简直就是太对了!” 看见方恒这么轻松就躲过去了自己这一拳,万幻虚立刻大笑起来,神情中满是高兴。 “一切,多亏了师尊教导。” 方恒却是认真行礼道。 “哈哈,什么教导,你若不是悟性惊天,我在教导又有什么用?” 万幻虚大笑道,“秋风未动禅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你知道为师达到这一步用了多少年?你达到这一步,只是两天!” “悟性再好,面对无字之书,也是不知所以然,正是师尊给了我万化真经,我才能克服心魔真经的缺陷,达到真正的先知境界。” 方恒笑着说道,“所以没有师尊,是没有我现在的进步的。” “呵呵,至诚之道,可以先知,不错不错,你现在在幻境武学上,心灵境界上,已经完全达到了和为师我相持平的地步,唯一欠缺的,就是你的实力境界而已,不过这不算什么难题。” 万幻虚笑道,“以你的本领,神武,你很快就会突破。” “弟子也相信这一点。” 方恒笑道。 “哈哈……” 嗖! 突然间,就在万幻虚大笑声刚刚响起,一道人影,也来到了山洞之中,正是灵韵! “又拜了一个师尊?” 一来到这里,灵韵就看着方恒,怪笑着问了一句。 “是。” 方恒淡淡道。 “他这么多师尊,你居然还收他?” 灵韵目光一转,看着万幻虚道。 “呵呵,正是因为他师尊多,我才要收他。” 万幻虚笑道,“因为收他的人越多,就越证明了他的天才,而这一点,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已经得到了彻底的证实。” “是么?” 听到了这话,灵韵的眉毛也挑了起来,目光看向了方恒。 “嘿嘿,小子,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连他都能拜了师,由此可见,你到底天才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呢?” 方恒淡淡道,“是要继续换人么?” “哼,当然……” “哈哈,换人的事情,就先等等吧。” 突然间,还不待灵韵把话说完,一道声音就突地响起,只见场中再次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兰风。 “见过师尊。” 一看到兰风来了,方恒立刻行礼。 “哈哈,不必多礼。” 兰风笑着一摆手,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恒,最后笑道,“好小子,这一段时间,你可真进步不少了,比当初我收你的时候,强了三倍都不止啊。” “一切都要多谢师尊……” “哈哈,别谢我,谢你自己,再好的资源给一个蠢材也没用,但是给一个天才,结果就是全然不同,所以你能有现在的进步,完全是你自己的本事。” 兰风大笑。 “不管是蠢材还是天才,我这资源都是师尊给的,所以一切多亏了师尊,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方恒也是笑道,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灵韵,“当然了,也多谢灵前辈这么看得起我。” “哼!别感谢我。” 听到方恒的话,灵韵立刻冷哼一声,下一刻就看向兰风道,“兰风,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阻我?” “呵呵,可不是这个意思,是守界域有宝贝出世。” 兰风笑道,“是太古神武,丹天地的丹药库,而且就出现在原来的丹城之地,传声殿的人刚才来了一趟,问我派不派人过去,我同意让方恒过去了,这样一来,也好让方恒得到一个我散修联盟外围成员的身份。” “这样么?” 灵韵眉头一挑,下一刻就说道,“这小子天资不错,成为外围成员,倒是绰绰有余的,既然如此,那就暂时让他西ui西一段时间吧。” 嗖! 话语说完,灵韵的身影就是一闪,直接消失了,兰风立刻笑道,“方恒,灵前辈脾气是怪了些,但是对人还是很好的,这一点你体会到了吧。” 听到这话,方恒却是目光闪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嗯?方恒?” 见到这一幕,兰风再次叫了一声。 “啊!师尊,是的,兰前辈人其实挺好。”方恒这好像才清醒过来。 “你想什么呢?”兰风道。 “师尊刚才说,是丹天地的丹药库?”方恒问道。 “是啊。”兰风点点头。 “那说起来,我真和这位丹天地有些渊源了。”方恒挠了挠头,下一刻手掌就是一挥,一个青色的大鼎就被拿了出来。 “这是造化神鼎,当初我……” 一连串的话语从方恒的嘴里说了出来,方恒很直接的就把当初怎么得到这个鼎,这鼎怎么和丹天地有关系,以及他感应的这鼎的特殊性给说了出来。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一切隐瞒的话都没必要再说了,兰风这几人救了他的命,还教了他这么多,在瞒着也没用,不如直接说出来,让这几位强者替他参详参详。 终于,等方恒把话说完的时候,兰风和场中的万幻虚也是一下呆住。 “这可真是因缘际会了。” 片刻后,兰风呆呆的说了句,下一刻就露出了笑容,“呵呵,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得到了丹天地的造化神鼎?我之前还一直抱着是让你在那里随便逛一圈的想法,回来好弄个身份,现在看来,这丹天地的宝贝,你还非得拿着了。” “嗯,我也能看出,这鼎内部蕴含着一股极为特殊的能量,只是隐藏的极深。” 万幻虚这时候也是眼神严肃的说道,下一刻就露出了笑容,“小子,看来你要发横财了。” “呃…弟子只能感觉到其中的能量有些特殊,只是具体的弟子也不知道。”方恒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丹天地的东西。” 兰风却是笑道,“因为这里面蕴含的能量,便是我都能感觉到一股威胁,好在的是这里面的能量似乎已经被封印了,而且你得到了他,那么等你过去的时候,这鼎一定会有所反应,甚至给你指引,你只需要顺着它的指引过去就好。” “说的是,反是重宝,皆有感应。”万幻虚点头,“你有这东西在手,在丹天地留下的丹药库上,就是占据了先机。” “嗯。” 听到两位师尊都这么说,方恒也是一点头,“那弟子会尽力得到的,不过丹城,原本是丹海前辈的地方,不知道丹海前辈……”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我告诉他了。” 兰风笑道,“不过他是不会过去的,一是因为他的境界太高,二是因为他的身份太敏感,在守界域内敌人太多,所以他说了,他不会回去的,等他什么时候获得了散修联盟正式成员的身份,他才会回去。” “这样么?” 听到这话,方恒也是目光一缩,“成为散修联盟正式成员,这么难么?” “呵呵,你以为呢?” 兰风笑着道,“成为神武,是第一条件,第二条件,就是品性考验了,这一关很少有人过的去,好在的是丹海是炼丹大师,真正的丹道高人,所以品性考验这方面是可以免去的,接下来就看他的炼丹技术到底如何了,我已经把他炼制的一瓶丹药送到了联盟的高层中,想必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成为我联盟中的正式成员。” “原来如此。” 方恒点点头,心中放心了不少,有了散修联盟正式成员的身份,的确是在各方面都会方便许多了,特别对于丹海来说。 “丹海那里你不用关心,最为重要的还是你。” 兰风这时候道,“这一次丹天地的丹药库出世,武天域已经有数个大组织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达成了协议,只允许神武以下的晚辈争夺,但这协议,在我看来不过是笑话而已,什么神武之下的晚辈,丹天地的丹药库何等珍贵,到了关键时刻,定然会有神武出手,所以,虽然你有造化神鼎占据了先机,但不意味着你已经获得了丹天地的宝贝,在争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 “这一点弟子明白。”方恒道。 “嗯,你放心,散修联盟会给你照顾的,一旦有神武对你出手,以你现在的本事,跑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散修联盟也会第一时间派出高手帮助你,所以只要你小心,安全方面没问题。” 兰风笑着一点头,“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不要耽误时间了,我送你直接过去吧,进去之后,隐藏身份最好,如果不想隐藏身份也行,反正取决于你。” “是。” 方恒点头。 “多加小心。” “小子,注意安全。” 就在这时,一道道的传音声突然在山洞中响起,方恒立刻知道,这些声音,都是他那些师尊传递过来的,丹海也让他注意安全。 一瞬间,一股暖意就涌上了胸膛,方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双手抱拳,对着四周的虚空就是一礼。 “各位师尊尽管放心,弟子方恒,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同时,弟子方恒,也绝不会给各位师尊丢人!” 直白的话语吐出,立刻之间,山洞之内就被各种笑声充斥。8☆8☆(.*)8☆.$. “哈哈,好小子,为师没白收你。” “嘿嘿,谁敢找你麻烦,用为师教你的剑,戳死他们……” 一连串的话语再次传出,山洞内的方恒几人也都露出了笑容。 “哈哈,好了好了,诸位兄台别说了,咱们这徒儿是咱们共同教出来的怪物,他还能吃了亏吗?” 兰风这时候大笑道,下一刻就手掌一挥,喀拉拉声音立刻响起,空间通道成形。 “去吧。” 看着方恒,兰风笑道,方恒也是笑着一点头,再次对着四周虚空一礼,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第一百四十章 内部大矛盾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很多人都不希望莫问赢,准确的说,血斗宫里面90%以上的人都不希望莫问赢。 这已经不是地域荣誉的问题,而是与自身的个人利益有关。 莫问赢了,那赌莫问输的人全部血本无归,而有一些好赌的狂徒,从一开始就以为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将自己的身家几乎全部押了上去。 1:10000,这么一个恐怖而不可思议的比例,怎么出来的?全部都是那些人抛出自己的家底,“贡献”出现来的。 这场战斗,莫问若是赢了,那赌局里面的惊天赌资,抽取掉血斗宫的手续费及分成部分,剩下的全部都是给买莫问赢的人瓜分。 买莫问赢的人有几个?根本找不出几个! 而莫问那五十亿的豪赌,几乎占据了这块利益的95%以上。 整个血斗宫,彻底的骚动了起来,一个个都惊恐的望着中央战场,望着依旧在坚持的莫问。 宣判他们死亡的时间似乎在不断的接近 “莫问真的能赢?” 嵇桐望向自己的父亲,她都没有想到,刚才还都在说莫问必输无疑,结果没有过多久,莫问赢的可能性反而越来越大。那个黎奉真的快要油尽灯枯了吗? 嵇岳惊骇的望着中央战场,见女儿望向自己,他深吸了口气,道“不出意外,他应该能赢。” 虎戮雪与扎古丽等联盟之人,闻言一个个都喜上眉梢,相对而言,他们显然更希望莫问赢。 “这种恐怖的轮剑阵,施术者能坚持到150个呼吸以上,已经够厉害了卫相府高冷日常。至少90%以上的太玄后期修仙者都不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甚至,以我的修为,多半也只能坚持到150个呼吸到180个呼吸之间。” 嵇岳有些感慨道。那嗜灵轮剑阵每一个呼吸消耗的灵力都相当的恐怖,一百五十个呼吸,那已经是寻常太玄后期修仙者都远远做不到的事情,黎奉一名太玄中期的修仙者,居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些惊世骇俗了。他体内的灵力,不管是总量还是质量都不会比太玄后期的修仙者差。 “谁叫他施展出这样的剑阵,灵力耗尽了也是他活该。” 嵇桐暗暗兴奋,因为莫问临走前赠与了她修炼心得,所以她现在对莫问特别有好感。 嵇岳望了自己女儿一眼。苦笑道:“原因不是剑阵的问题,而是莫问莫问这个人,看不透,丝毫也看不透” 嵇岳不断摇头,越来越发现,莫问这个人高深莫测,甚至比凤凰一族的上使都高深莫测。 嗜灵轮剑阵的消耗的确很大,但是,陷入剑阵的人。为了抵抗剑阵的攻击,消耗肯定更大,远远超过施术者。 至少,他若是陷入那样的剑阵中。还僵持这么长的时间,体内的灵力恐怕也早已耗尽。 到时候,他能战胜黎奉,恐怕都会因此败在他手中。 常规上。对付嗜灵轮剑阵都是以绝强的力量,强行在剑阵中撕裂一道口子,然后闯出去。 像莫问这般拖延的战术。除非他的修为远远比黎奉高,能经得住消耗。可事实情况却是,莫问的修为比黎奉低了足足三个阶位 另一边,毒娘的目光格外惊奇,一眨不眨的望着莫问,他居然能在嗜灵轮剑阵中坚持这么长时间,怎么做到的! 换成她,以她的修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经得住这种消耗。但她可是太玄大圆满巅峰的修为,而且曾经也是血斗宫著名的血斗士。她能轻而易举撕裂嗜灵轮剑阵,或者在嗜灵轮剑阵中坚持很长时间。 可莫问区区一个斗转后期的修仙者,他怎么做到的。 刚才检验的时候,她就亲自测验过,莫问的境界的确只是斗转后期,因为他修炼的是阴阳气,能量格外凝视,斗转后期的修为几乎能与太玄初期的修仙者相比。但也仅此而已,一名普通的太玄初期,恐怕在剑阵中一个呼吸都坚持不住,瞬间就会被灭杀。 “这个小青年,有些意思。”毒娘妩媚一笑。 聂君雪紧张的握着粉拳,手心里都有些冒汗,越到后面,越是关键,她反而越是紧张。 莫问,真的能赢? 庄启贤几人呆呆的望着战场,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魏大海吞了口唾沫,眼中不可抑制的出现嫉妒之色,莫问若是赢了,那他的收获 仲全景同样嫉妒。 庄启贤亦是如此,嘴唇紧紧地抿着。 “废物青龙雇佣兵!” 赤眉老怪低骂一声,脸上一片冰冷,但却并没有即将输掉的气急败坏的表情。 毒娘瞥了赤眉老怪一眼,眼中有些若有所思。 中央战场,黎奉面色越来越白,气息紊乱,他的确有些坚持不住了。 “你怎么做到的!”他咬牙切齿,一脸懵逼的望着莫问,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个莫问修为不如他,反而将他耗的接近油尽灯枯。 他的确懵逼了,到底是谁才是跨越三个阶位战斗,到底是谁! “你猜。” 莫问嘿嘿一笑,血液不断的渗出融勾战甲,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这种普通的血液,他一念之间就可以大量产生。断个胳膊,或者断个手臂都能很快生长出来。 伤不到他的根本,他就不会有性命之威。 “我猜你妹。” 黎奉面色难看到极点,直接爆粗口。他居然失败了,败在一个斗转后期的修仙者手中。事实证明,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赢不了这个试炼者。 “注意素质,即使面临失败,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乱了方寸,你要沉着冷静,以一个博大的胸怀。接受失败这个事实。你要知道,失败是成功他妈” 莫问站着说话不腰疼,唧唧歪歪的道。 “胸怀博大你麻痹。” 黎奉气得面色通红,不过很快,他又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赢了吗?别做梦了。” 说着,他从衣袖中缓缓取出一物,然后按在自己的脸上。 那是一个银色的半面面具,银光闪闪,上面镶嵌着一颗颗蓝色的宝石。美轮美奂,宛若星空。一道古朴神圣的气息从面具上散发而出,黎奉整个人都瞬间变得空灵飘渺了起来。 只见一道朦朦胧胧的星光从那面具上挥洒而下,笼罩在黎奉身上。 下一刻,他的气息不断攀升,体内的灵力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飙涨,几乎一瞬间,他的灵力就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星辰面具。”莫问面色凝重了起来,想不到星辰面具会出现在黎奉手中。很显然。赤眉老怪这个老东西输不起,把自己的圣宝给了他。 星辰面具一出现,场外亦是一片惊呼四起。 “星辰面具!那不是牟阳城能排入前五的圣宝吗?据说此物相当的不凡,若说特殊。即使排名第一的圣宝都无法与它相比。” “星辰面具!哈哈,赤眉老怪这个老不死到底有多太不要脸,居然将这样的重宝借给了自己的斗士,不过我喜欢。哈哈,我的三千多万元石啊,终于可以不用输掉了。” “赤眉老怪太他妈贱了。我就说这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憋着一肚子的坏水。不过,我就他妈喜欢你这样。哈哈” “哈哈,终于不用输了,我就说赤眉老怪怎么可能会轻易输给区区一个试炼者妙味最新章节。” “我就是冲着赤眉老怪的名头,才狠心赌了四千万元石,这可是我的老本啊。不愧是神虚境的老怪物,果然值得信赖。” 观众席上,一个个观众都兴奋到了极点,一场黑斗可谓是峰路转,一波三折。 不过,赤眉老怪的星辰面具都出来了,总不可能再输了吧,总不可能再输了吧! 若是再输,那黎奉可以去****了,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与绝大多数观众不同,七十二部落联盟与聂君雪等人都是面色大变,因为赌斗的关系,他们也听闻过星辰面具的一些信息,想不到居然会出现在黎奉手中! 庄启贤与魏大海对视了一眼,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作弊,这是作弊!”聂君雪抗议道,眼眸狠狠地瞪向赤眉老怪。 “小丫头,瞪什么瞪,瞪你眼睛大啊。”赤眉老怪瞟了聂君雪一眼,他心情显然不错,望着战场中的莫问。哼,和我斗,你小子还嫩了点。 “你作弊。”聂君雪咬牙切齿。 “作弊?血斗宫可没有不能使用圣宝这一项规则,你不服可以去血斗宫裁判所投诉我啊。” 赤眉老怪冷冷一笑。 的确,血斗宫中没有规定黑斗不能使用圣宝,也没有规定黑斗不能使用别人的圣宝,这种事儿,虽然谁都知道赤眉老怪做的太贱了一些,圣宝都弄出来了,你干嘛不直接自己上啊,那不是赢的更快。 不过,这事儿谁也没有办法挑出什么毛病来。 “小丫头,斗转后期就敢与神虚境这样的前辈赌斗,血斗宫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 毒娘摇摇头,她的意思很明显,即使莫问输了,那也只怪他太莽撞,太过于自信。 “嘿嘿,你再给我嚣张一个看看啊,你不是很嚣张吗,不是很能耗的吗,你再给我耗啊,你能耗尽我多少次灵力,一次,两次还是十次、一百次?” 黎奉桀桀怪笑,眼中得意到极点。圣宝!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摸过,想不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使用一次。他倒是要感谢一下这个狂妄自大的试炼者。 有星辰面具在,他的灵力就会不断的恢复,不可能再出现耗尽的局面。 而莫问,又能抗住多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迟早都会死在自己的剑阵之下。 随着他灵力的瞬间恢复,剑阵的威势也猛地大涨,达到了最强状态。 一道道剑光,疯狂的轰击,整个剑阵内杀气弥漫。 莫问拧着眉头,半响之后,突然一笑,淡淡的道:“既然你叫我嚣张,那我就再嚣张一个给你看看。” 想友一下手机访问.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诡异暗道行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同一时间,守界域边缘之地的高空处。 两个青年,正在高空中站立着,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好像正在等什么人一般。 “玄龙兄,你我二人在这里快有两个时辰了吧,散修联盟不是也下了通知说要派人来么?怎么那人还没到?” 突然间,一个青年淡淡的对着身旁的青年说了一句,立刻让这青年的眉毛也挑了起来。 “这谁知道呢?” “哦?” 听到这个回应,之前说话的青年一笑,“看玄龙兄说话的口气,好像并不关心他啊。” “难道你血眸兄就在乎他么?” 玄龙淡淡说了一句,下一刻就看向了这青年,“还是说,你血眸兄想要试探一下我的意思?” “哈哈,玄龙兄,你警惕心太重了。” 听到这话,叫做血眸的青年立刻大笑,“这重宝还未出世,我是没那闲心算计其他人的,我问你玄龙兄的目的,只是着急而已,毕竟这里是守界门的地盘,虽然我们两个门派和守界门谈好了规矩,但若只是我们两人进入,也难免有些势单力薄,如果那位散修联盟派出来的人能和我们一起进入守界域,那自然是对守界门一个震慑。”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次你我过来,分别是代表飞龙教和妖皇宗来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守界门的地盘,虽然守界门已经今非昔比,连这等宝贝的消息都能走漏出去,但说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两个就这么进去,确实显得太势单力薄了一些,或许还会让他们守界门不舒服,认为我们两派有些太瞧不起他们。” 玄龙这时候也是目光一闪,淡淡道。 “哈哈,到底是玄龙兄,飞龙教的核心天才,看起来木纳,实际上却是把所有事情都看透了。” 血眸也是大笑,“不过既然看透了,玄龙兄为何在刚才还要故意问我是不是试探你呢?” “因为你就是在试探我,而同时,我也在试探你。” 玄龙突地一笑,“不过现在么,我却发现咱们相互试探也没什么意思,正如你所说,宝贝还没出世,那互相算计也没用,同时更重要的一点,现在你我的局面都不怎么样,都是进入了别的门派地盘的家伙,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却是杀机四伏,所以我们有必要联手。” “呵呵,玄龙兄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血眸一笑点头,“咱们俩,立条规矩吧,不管这宝贝最后到谁手里,反正不能到守界门的人手里。” “可以接受。” 玄龙目光一闪,下一刻就同意,“不过只有我们两人有这规矩不好吧,那位散修联盟派来的人,和我们处境一样,不如把他也拉进来?” “我倒是想把他拉进来,可他不是不出现么?” 血眸笑着摇了摇头,“或许他早就已经避过了你我的耳目感应,自己进入守界域了,要当那独行豪杰,再或者,他真的没到。” “这是不确定的事情吧。” 玄龙淡淡道。 “的确是不确定的事情,不过不管如何,你我两人先立下这条规矩就好,至于那位,呵呵,如果我们遇到了,就把我们的规矩说给他听,他若感兴趣,让他加入便是,他若是不感兴趣,那也是我们的敌人。” 血眸笑道,“换句话来说,遇不到他,我们两人就要遵守这规矩,遇到了他,他若不同意,那我们两人就要把他排除在外。” “有道理,就这么做吧。” 玄龙点点头。 “不发下灵魂誓言保证么?” 血眸笑道。 “呵呵,你我之间的规矩,还需要发下灵魂誓言保证么?”玄龙却是一笑,“咱们都不是傻子,对局势都自然有着判断,能联手的时候必然是要联手的,可万一到了不能联手的时候,大家就是各凭本事的时候了,所以说那些没用。” “哈哈,好,既然玄龙兄把话说的如此直白,那我也不强求,毕竟就和你说的一样,咱们两人,都有自己的脑子。” 血眸大笑,“行了,既然现在散修联盟的那位没过来,那咱们俩,就直接进去吧。” “嗯,在耽误时间也不好。” 玄龙再次一点头,下一刻就和血眸,直接飞入了守界门的守界域虚空内,很快就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就在他们两人消失在守界域的虚空之后,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虚空,一道人影缓缓的浮现了出来。 正是被兰风送到这里的方恒! “嘿嘿,有些意思。” 一显露出真身,方恒就笑着自语一声。 他也没想到,兰风会直接把他送到这里,好像要让他和这妖皇宗和飞龙教的两个人一起进入守界域一样。 只是他没有选择在这两人的身前露面。 “师尊若是想要让我和他们联手,一定会提前说明,可是师尊没有说,只是把我送到了这里,那证明师尊是让我自己看着办了。” 再次自语一声,方恒非常明白师尊的意思,说白了,这两个人,也不值得信任。 既然不值得信任,方恒自然不会选择和他们联手,不是方恒怕他们算计,实在是方恒不想和这两个人浪费时间,对他来说,这两个人根本不配他用合纵连横的手段。 “不过冲这两个人的谈话来看,这一次进入守界域,也一定是会面临守界域内的巨大压力的,我若隐藏身份,倒是好办不少,不过这时候的我,有必要隐藏身份么?” 冷笑一声,这时候的方恒,非常清楚自己有多强,不管是神通功法,还是心灵境界,都强的不像话。 神武他现在都有信心杀,那何必再要鬼鬼祟祟? “而且我背后还有着散修联盟的庇护,既然这样,心机手段没必要耍了,大模大样,堂堂正正,我倒要看看他们到时候能如何。” 再次冷笑一声,下一刻,方恒的身体也不停留,猛然一震,就直接进入了守界域的虚空,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守界域内,丹城之地。 此刻的丹城,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繁华,彻底变为了废墟。 自丹海被皇天门控制之后,丹城之内的炼丹师,能逃的逃走,不能逃的,都主动投入到了皇天门联盟内的组织之中,再加上皇天门联盟对丹城的洗劫,以及对不愿意被束缚的炼丹师的杀戮,丹城,自然就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只是就在这些残垣断壁中,却聚集着很多人。 有些人,身穿金色长袍,有些人,身穿白色长袍,还有些人穿着紫色长袍,颜色种种,互不相容,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各自有着各自的势力。 若是方恒在这里,一定能认得出来,这些人,正是守界域内八大门派的人以及皇天门的人,当然,还有一些人,是从其他地域赶过来的组织,更有一些没什么实力的散修。 “哼,听说这次丹天地的丹药库气息,就是在这丹城中散发出来的,可是怎么我们在这里,却一点感觉不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这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是啊,不会是你们八大派和一联盟共同施展了神通手段,把这宝贝的气息隐藏起来了吧!” “哼!别忘了,守界门可是和外面的两大派达成了协定的,你们不过是守界门治下门派,别耍诡计!” 一连串的话语吐出,守界域内的八大派和皇天门联盟的人也都是脸色难看起来, “这种事,是绝对没有的!” 就在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多的时候,皇天门的门主皇龙突地说话了,“既然丹天地的丹药库气息已经传出,消息也已经被你们得知,而且守界门的大人也亲自和外域的两个大派达成了协议,那我们这九大派,岂会在做出这种可笑之事?” “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听到皇龙的话,人群中再次响起了一道声音,只是就在这时,太一宗方位的元太一却是突地站了出来,冷冷道,“如果我们真动手做了这件事,诸位想想,你们现在还能活着么?” 此话一出,本来正在闹腾的众人也都是一呆,下一刻就都说不出话来。 “哼,我们若是真的想要独吞,你们这些来自外域的势力,一个都别想进来,就算进来了,也都得死,可你们现在来了,那只能表明我们是遵循守界门的命令,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元太一冷哼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这些外域势力都保持冷静,别在那胡言乱语,羞辱我等,否则,就将会被我们九大派视为挑衅,我等将会将其彻底斩杀!” 嗡! 话语说完,一股杀气就从元太一的身上释放了出来,立刻让场中那些起哄的人都闭上了嘴巴。 其实谁都知道,这守界门治下的八大派,是绝对不敢做下这种事情的,刚才起哄,只是他们这些外域势力故意给这守界门之下的九大派施压罢了,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这守界门治下的几个大派底气如何,现在元太一的强烈表态,无疑证明了守界门衰败不假,只是终究是有实力的,再加上元太一本身就是守界门的代表人物,那自然让他们不敢在嚣张。 “哼。” 见到没人再敢起哄,元太一这时候也是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大哥,看来当初我们拜错了门派。” 就在这时,皇天门的人群中,一个身穿金袍的中年人淡淡道,“我们应该加入守界门的。” 方恒要是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得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乱武域的天神! 同样,能被天神叫大哥的,自然也不是别人,正是杀星神武! “哼,当初谁知道武天域内的势力居然这么复杂,我要是早知道皇天门之上还有守界门,我一定会去的,可惜晚了。” 杀星神武这时候也是冷哼一声,“不过这时候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时那个情况,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说的是,当初那情况,能加入皇天门得到庇护就很不错了。” 天神这时候也是一点头,“大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自然明白。” 杀星神武淡淡道,“不过这些话以后就不必再说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埋藏的秘密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我知道,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是皇天门长老,若是在随便议论,对我们不利,我只是想怎么才能加入守界门。○” 天神暗中回答。 “这个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第一,就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第二,就是你伤完全好了,我们也有很多的麻烦。” 杀星神武淡淡道,“方恒就不说了,他现在已经被散修联盟的高手收为弟子,这是个大麻烦,除去这个大麻烦之外,还有那个老家伙。” “大哥说的是雷神?” 天神也是眉头一皱,“的确,雷神此人,当初在乱武域和龙神他们组成联盟,咱们兄弟数次对付龙神,也没少对付他,之后更是借着守门人的力量把他追杀的逃跑,早就已经和他结成了仇,现在他却加入了咱们联盟中的雷元宗,成为了雷元宗的长老,连带着他的弟子也成为了其中的核心,他的确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哼,心腹大患倒算不上,毕竟我们是皇天门的长老,皇天门和云霄门才是咱们联盟中的龙头,雷元宗虽然势力不错,却也只是中层力量,所以这雷神暂时是威胁不到我们的,只是我们没办法动他而已。” 杀星神武冷哼一声,“而且相比雷神,我最关心的,还是这老家伙的两个徒弟。” “徒弟?那罗狮虎和雷九云?” 天神眉头一皱,“他们算什么,不过区区魂武罢了。” “错!” 杀星神武却是一摇头,“守界门之所以承认咱们皇天门所组建的联盟,图的什么?图的是天才!罗狮虎和雷九云论修为的确根本无法和我们相比,但他们却是雷神的弟子,还是雷元宗的核心,更是方恒的好友!上一次切磋大会,雷神还没有加入雷元宗,只是现在雷神加入雷元宗了,他的两个徒弟直接被雷元宗设为核心弟子,由此可见他这两个弟子的天才程度,如果这一次不是丹天地的丹药库出世,引起了各方争夺,恐怕雷神这老家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他这两个徒弟举荐到守界门中去!” “啊!” 一听这话,天神也忍不住惊呼一声,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雷神在雷元宗成为长老不算什么,只是雷神的那两个弟子要是被守界门看重,那对他们威胁就大了! “守界门是守界域内最强门派,资源一定极为浑厚,你没看么?太一宗那元太一这都成神武了!以罗狮虎和那雷九云的本事,要是进入守界门那还得了?而且他们俩一旦进入守界门,那带给联盟的变化就太大了,首先就是雷元宗的地位上升,其次就是雷神一定会被雷元宗再度重视,再加上他那两个徒弟在守界门的身份,恐怕到时候就算他实力不如我们,但是只要让他那两个徒弟代替守界门,随意对我们做出两句批评,恐怕咱们皇天门内部就得把我们整死!” 杀星神武冷冷道。 “那这两个小子,绝对不能留!” 天神的眼中蓦然划过了一道杀意。 “当然不能留,只是我们不能明着动手,暗着动手也不行,好在的是天怜可见,丹天地的丹药库出世了,这两个小子也一定会被雷元宗派过去看看,嘿嘿,到时候龙争虎斗,他们两小子一定是危险连连。” 杀星神武冷笑一声,“就算他们没有遭遇危险,不过到时候情景一片混乱,我们兄弟二人暗中偷偷杀掉那两人也不算什么难事,到时候谁又知道是谁做的?就算知道是我们做的,到时候就说一句失手,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可是这一次守界门不是下令,不允许神武出手么?”天神问道。 “嘿嘿,这都是放屁,丹天地是什么人,太古丹道神武,他留下的东西何等珍贵?而且还是在守界域内,守界门怎么可能让别的人得了去?所谓神武不动手,也肯定是守界门的拖延之法而已,直接避免和外域大派正面冲突,不过到了关键时刻,你看吧,守界门,包括咱们这九大派的神武,一定会纷纷出手抢夺。” 杀星神武眼中划过一道精光,“那个时候,就是咱们兄弟斩杀那两个小子的最佳时机!” “大哥高明!” 听到这话,天神立刻佩服的说了一句。 “算不上高明,只不过是一些想法罢了,而且到底能不能成功,不到最后也无法知道,所以我也准备好了退路。”杀星神武目光闪烁。 “那退路是……”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等局势混乱的时候听我的就好。”杀星神武淡淡道。 “好。”天神这时候也是干脆的一点头,以前的他还对杀星神武有一些不服气,只是自从被方恒打成重伤后,杀星神武的每一步都是他没想到的,这已经让他明白了他这个大哥的厉害,自然是唯杀星神武是从。 同一时间,就在天神和杀星神武商量完毕的时候,嗖嗖两道破空声也突然开始响起。 下一刻,只见这残垣断壁之中,就突然出现了两个青年。 “可是妖皇宗的血眸兄,以及飞龙教的飞龙兄?” 这两个青年一出现在场中,立刻,坐下的元太一这时候也站起身来了,直接问道。 “正是。” 听到这话,血眸和飞龙同时一点头,下一刻血眸就笑道,“呵呵,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就是守界门的元太一对吧。” “呵呵,正是。” 元太一这时候也是一笑,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 他知道,虽然他是神武,也是守界门长老,轮身份地位修为,在守界域内都是极高,但是这飞龙和血眸却也不简单,都是代表外域大派过来的,他自然要表示客气。 “请问两位兄台,这次来的人只有你们两位么?散修联盟派来的人呢?” 就在这时,元太一再次笑着问了句。 “呵呵,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等了他两个时辰,他还没来,所以我们就先过来了。” 血眸这时候笑道。 “这样么?既然如此,那就在等等吧。”元太一这时候也是点点头,下一刻就变出了两把椅子放在了他的旁边,笑道,“请。” 见到这一幕,血眸和玄龙也是没有犹豫,当即就坐在了元太一的旁边,核心的位置上,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没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代表域外大派来的,那他们就必须坐在核心位置上。 时间缓缓的过去,很快,就再次过去了三个时辰。 经过三个时辰的等待,终于,场内的人也有些越来越不耐烦了。 元太一脸色如常,只是看到场中的气氛也是皱了皱眉,转头笑道,“两位兄台,不知这散修联盟的人,到底还来不来?” “呵呵,散修联盟既然已经派人知会了守界门,那他们的人肯定是要来的。” 血眸笑道,“只是什么时候来,却很难说了。” “或许,他已经来了,只是不愿意现身而已。”玄龙道,“或许他真的没来。” “玄兄什么意思?” 元太一笑了笑。 “呵呵,你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他来还是不来,那是他的事情,我们这些人都到齐了,自然也都是不想浪费时间的。”玄龙笑道。 “我明白了,玄兄这是让我尽快开始对么?” 玄龙笑道,“这样不好,万一散修联盟那位没有及时赶到,那我们岂不是得罪了他?” “此言差矣。”血眸突地笑着接口了,“他让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那本来就是得罪了我们,也得罪了在场的诸位,怎么是得罪了他呢?” “那好,既然如此,我就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如果大家都说开始,那我这就开始,如果大家都说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如何?” 元太一笑道。 “呵呵,当然没问题。”血眸笑道。 “那不知血兄是同意等等,还是不想再等?” 元太一直接道。 “问我?”血眸目光一闪,“呵呵,我还是最后表态吧,等在场的诸位……” “在场的诸位大部分都是我守界门治下的九大派之人,你们远来是客,怎么能听我们的人先表态?” 直接打断了血眸的话,元太一笑道,“也好,血兄不愿意表态,那玄兄呢?你什么意思?” 话语吐出,玄龙也是眼神闪烁,却不说话。 看到这一幕,九大派的人都是暗暗冷笑,他们就知道这两个域外大派的青年不安好心,明明自己等得不耐烦了,偏偏要怂恿九大派的人说不耐烦了,这样一来,一旦散修联盟的那位生气,矛盾自然转嫁到了他们的头上,这等用心简直毒辣到了极点,好在元太一也不是傻子,两下就给挡了回去。 “呵呵,看来你们两位兄台都不愿意表态,既然不愿意表态,那就再等等……” “不用等了。” 突然间,就在元太一话语还没说完的时候,一道淡笑声突地响起,下一刻,场中就再次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青衣青袍,腰挂长剑,正是方恒! 方恒,到了! “什么!” “居然是他!” 一看到方恒突然来临,一道道惊呼声也从守界域内的九大派的众人嘴中传出,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来的散修联盟代表,竟是方恒! 皇天门主等一众神武看到方恒来临,也是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们也都没有想到,来的竟是方恒!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非常清楚,意味着方恒已经得到了散修联盟的肯定,他们,惹不起! 同样的,就在皇天门主等人脸色难看的时候,另外八大派的高手,也都是眼神闪烁,最终看向方恒的眼中,都露出了一抹敌意。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守界门治下的八大派,方恒却是散修联盟的代表,这种阵营,明摆着就必须是敌人了。 “你真的是散修联盟的代表么?” 突然间,群星宗的一个老者对着方恒问了一句,“据我所知,散修联盟吸纳成员是极为严格的。” “哈哈,这位前辈说话未免太过好笑了些,如果是假的,我为何要过来呢?别忘了,我这里可是有不少仇家的,虽然我方恒平日里嚣张了些,但也没到那种嚣张到找死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衣与南风 我们的客户端上线了,请您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下载! 听到这话,皇天门的一众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们自然知道方恒所说的仇人是谁,当然就是他们! “呵呵,原来如此。” 群星宗的那位老者这时候也是一笑,“不过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拿出来凭证最好。” “哈哈,若是别人让我拿出来凭证,我连理都不会理,不过你是群星宗前辈,那我自然会给您看。” 方恒大笑一声,手掌一挥,一块青色的令牌就到了他的手里。 这令牌是他走的时候兰风给他的,现在拿出来,正好证明身份! 看到这块青色的令牌,场中的人也都是眼神一闪,最终都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都感觉到了那令牌中强横的气息,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做不得假。 “老朽信了。” 见到方恒拿出令牌,那群星宗的老者也是笑着一点头,不再表示异议。 “呵呵,天海皇朝,还有天器门等前辈,你们都信了吗?” 就在这时,方恒却是笑着向守界域内其他门派的人展示,自然都得到了一致的点头。 唯独,方恒没有把征求皇天门联盟的意思。 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立刻开始盘算起来。 特别是八大派的人,眼神闪烁不停,方恒给八大派证明自己的身份,却唯独不理会皇天门,这无形之中就表达了一个态度。 方恒,无意和他们八大派的人为敌,他的敌人,只有皇天门联盟! 这让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方恒的这番表态,无疑是正中下怀,毕竟谁也不想和方恒这种天才结仇,特别是在方恒已经有了如此雄厚的势力之下。 “呵呵,好了,大家应该都信了。” 片刻之后,方恒一笑,手掌一翻,就把令牌收了起来,目光看向了那玄龙和血眸。 见到方恒的目光看过来,玄龙和血眸也都是目光一闪,下一刻血眸就笑道,“见过方兄。” “客气。”方恒拱了拱手。 见到方恒拱手,玄龙目光一亮,下一刻也说道,“见过方兄。” “哈哈,客气。” 方恒再次大笑一声,对着玄龙也拱了拱手,他知道这两人是在对他示好,那他自然也要相对应的示好,方恒不想和他们合作,却也不代表他会随意的地罪人。 “坐呢?” 对着这两个人示好完毕之后,方恒目光一转,直接对着元太一问了一句。 “呵呵,方兄让这里的诸位等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见到方恒直接对他问话,没对他客气,元太一心中愤怒,面上却是笑着说了句。 “表示?” 方恒眉头一挑,下一刻就笑道,“你想要什么表示?” “呵呵,首先我要纠正一点,不是我想要什么表示,而是这里的大家等得太久了,我只是代替大家发言而已。” 元太一笑道,“至于什么表示嘛,方兄是散修联盟派出的代表,身份在这,自然不能表示的太多,就道个歉吧。” “不道歉如何?” 没有任何废话,方恒直接吐出了一句。 听到这话,场中的人都呆了,谁都没想到,方恒这么直接,不辩论,不废话,当场单刀直入,就问不道歉怎么样! 如此态度,让人意外,更让人无话可说。 “不道歉?” 元太一的眉毛也是一挑,“不道歉就是对在场诸位的不尊重,你对在场诸位不尊重,那我们又岂会尊重你呢?所以你的座位没了,站着就好。” “是吗?可我非要坐着呢?” 同样没有任何废话的声音响起,此刻场中的众人全都呆了。 谁都没想到,方恒这么有魄力,刚一来,就直接对着东道主这么嚣张! “非要坐着?” 元太一的眼神也是冷了下来,“那你坐不下。” “我却觉得我坐得下。” 方恒笑道,下一刻就抬起手指,直接指向了元太一屁股下的椅子。 “而且,我要坐你的座位。” 此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此刻谁都明白,这两句话看起来是位置之争,鸡毛蒜皮一般的小事,实际上,却远远不是如此! 方恒要座元太一的座位,这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元太一!元太一是守界门代表,方恒是散修联盟代表,方恒看不起元太一,这无声无息间表达的意思,就是散修联盟瞧不起守界门! 换句话来说,方恒要占据这次众多门派机会的主导! 果然,听到这话的元太一,脸上已经维持不住那虚假的笑容了,只剩下冷漠。 “座我的位置?不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散修联盟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意思。” 方恒冷笑道,“不过,我的意思,也代表了散修联盟的意思。” “是么?” 听到这强硬的话,元太一心中却松了口气,他怕的就是这是散修联盟的意思,只是方恒这么说,他就知道了,这是方恒自己的决定。 那他更不能让了! “想座我的位置,你得拿出来真本事。” 看着方恒,元太一突地露出了冷笑。 “真本事?呵呵,元太一,上次我一指战你们八大派所有天才,你连我一指都撑不过去,现在居然敢叫我拿出来真本事?你也配?” 方恒淡笑道,“还是说,你觉得你晋升到了神武境,就能在我的面前嚣张了?” 直白的话语吐出,元太一的脸上却是冷笑更浓,“方恒,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家伙,实力强横,我从未见过像你这种天才,不过,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最好不要让狂妄冲昏了你的头脑。” “哈哈,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方恒却是大笑起来,“这话要是别人说说我还心,你嘛,马马虎虎,当初我能一指头击败你,现在,你也不过是一巴掌的事情。” 轰! 话语说完,方恒的身体就蓦然一震,下一刻就来到了那坐着的元太一身边,一巴掌照脸就扇了过去! “哼!” 见到方恒的动作,元太一冷哼一声,身体连站都不站起来,只是抬起一根手指,对着方恒的手掌就刺了过去! 他是神武! 方恒,区区一个魂武! 就算方恒很厉害,不能用常理衡量,就算方恒曾经击败过他,只是那都是曾经! 神武和魂武的差距,不是言语就能描绘的,他岂会怕了方恒! “嘿嘿。” 见到元太一的动作,方恒却是突地冷笑一声,拍出去的手掌突然加快。 这一下的加快,快到了几乎没有任何痕迹的程度,元太一只是一愣,下一刻就啪的一声,脑袋猛然一甩,身体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再次传出,却是方恒再次出了一脚,当场就把元太一的身体给踢飞,瞬间就让他落到了场中,张口就喷血! 噗! 带着五彩光华的鲜血从元太一的口鼻中喷发出来,轰轰声音接连响起,却是看到这一幕的各大派高手,在这一刻全都震惊的站起了身子,就连飞龙教的玄龙,妖皇宗的血眸都震惊的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唯独方恒,在众人站立的时候,却直接坐下了,坐在了那元太一之前座的位置上。 “我说了,我座你的位置,那我自然就能座。” 淡淡的话语从方恒的嘴里吐出,顿时间就让场中站立的人身体再次一抖,惊骇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方恒。 谁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谁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恒,是魂武,魂武八重,元太一,是神武,是这一次首届门派出来的代表! 如此人物,怎么就被方恒一个魂武的人物如此轻松的打飞击伤? 方恒是怎么做到的,这没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方恒做到了! 就这一点,就值得他们永远的铭记! “这…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场中吐血的元太一也是大吼一声,看着方恒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不能接受。 他好不容易修炼到了神武境,甚至在突破神武境的时候,他就是靠着自己对方恒的仇视才突破的! 他本以为,达到神武之后的他,绝对能完败方恒! 现在,结果却发生了这种逆转,是他完败! 这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坐在椅子上的方恒却是笑道,“只是看你的理解程度够不够而已,不过现在看来,你的理解程度不够,所以我给你解释,恐怕你也不会明白的,那就不费口水了。” 直白的话语吐出,元太一脸上的神色一下苍白起来,下一刻又涨红,眼神中布满了血色。 “我不信!” 突然间,元太一大吼一声,“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宝贝,不然的话怎么可能!” “怎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听到这话,方恒却是叹息着摇了摇头,“罢了,那我就在让你看看吧。” 嗖! 话语之间,方恒的身影就再次一闪,刹那就到了元太一的身前,再次一巴掌抽出! 这一次,方恒没有给元太一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只是干脆的一巴掌! 轰! 震鸣声响起,所有人都看到,这元太一的身体,直接栽到了地面上,脑袋在地面上都砸出了一个大坑! “呵呵,现在,你看清楚了?” 就在这时,方恒笑了一声,一脚就踩在了元太一的脑袋上。 话语吐出,全场的人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刚才方恒是怎么动的手! 只是现在,他们却能清楚的看到,方恒的脚,踩在了元太一的脑袋上! 一个魂武的脚,踩在一个神武的脑袋上,这种画面,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方恒偏偏却做到了,做给他们所有人看!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逐身变青色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啊!” 愤怒的吼声从方恒的脚下传出,却是被方恒踩住脑袋的元太一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一股股五彩能量从他的身体上散发,所有人都知道,元太一这是要动用自己的世界之力了。 堂堂神武,却被一个魂武踩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如此羞辱,没有任何神武能够承受,更不要说这元太一才刚刚晋升神武没多久了。 “叫什么?” 轰! 听到了这道吼声,方恒却是冷笑着说了一句,脚下再次猛然一发力,当场就让这元太一的脑袋再次陷入了更深的地面中,同时他身上爆发的世界之力,在这一刻都直接粉碎! 看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的眼神都惊骇无比! 刚才元太一大吼,说自己不信,一定是方恒用了什么宝贝才把他打飞的,场中的众人也都觉得差不多是这样。 只是现在他们却知道了,方恒对付这元太一,根本就没有动用任何的宝贝,就是纯粹的力量! 一个魂武境,用自己的力量,生生压制了一个神武的力量! 这简直就是古今未有! “现在,你明白了?” 就在这时,方恒的淡笑声响起,那被方恒踩到脚下的元太一也是身体颤抖起来。 他当然明白了! 在他释放了自己世界之力的情况下,方恒都能把他的力量给打碎,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强?” 一道喃喃的话语从元太一的嘴里吐出,场中的人也都震惊的看着方恒,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呵呵。” 听到这话,方恒却是笑了一声,脚步突地挪开,手掌一招,砰地一声,就直接把元太一的身体从大坑中抓了出来。 “没有什么为什么,硬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你不如我,就那么简单。” 嗖! 话语说完,方恒的身影就是一闪,当场就带着元太一的身体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之后随手一丢,把元太一丢到了他的面前,方恒自己则是直接坐下。 “嘿嘿,好歹你也是这一次守界门的代表,所以面子我还是给你留一些的,就在这里站着吧。” 淡淡的话语吐出,场中的人都是嘴巴张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来就把守界门的代表的位置给抢了,还扇了其耳光,教都踩在了元太一的脑袋上,这还是给面子? 这都是给面子的话,那方恒要是不给面子怎么样?不得直接把这元太一宰了! 当然了,这种念头,只敢在场中的众人脑海里想想,真这么说,他们还是不敢说的,方恒的实力,已经足够他们所有人闭嘴。 “嗯?血兄,玄兄,你们二位为何还站着呢?坐下就是。” 就在这时,方恒眉毛一挑,看着还在震惊的两人笑道,“咱们都是域外大派,处境是相同的,所以不要对我那么生份。” 这话一出,血眸和玄龙也都是身体一抖,下一刻血眸就笑道,“呵呵,方兄实力,实在是惊天动地,今天真是见识了,佩服。” “呵呵,有方兄在,想必我们俩也能安心许多了。” 就在这时,玄龙也笑着说了一句。 这两句话一出,顿时让守界域内的八大派高手眼神变换,他们知道,这两个人的话,已经是一种表态。 表达他们两个域外大派的代表绝不会轻易和方恒为敌。 再看此刻的皇天门联盟的一众人,脸色全都白了。 特别是皇天门门主,眼神中甚至闪过了一抹悲哀之色。 他为自己以前的大意感到悲哀,他更为以前自己得罪方恒感到悲哀。 方恒,真的就是一个天才,当初在皇天门的时候,方恒就已经展示了自己的厉害程度,只是当初皇天门还有组建联盟的大事要做,是以他没有把方恒的事情当做重点,后来方恒引起了守界门高手的注意,他在把方恒视为重点,设下种种屏障,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却已经晚了,方恒直接被散修联盟高手带走。 当初方恒被带走的时候,皇天门主就知道他们多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敌人,只是现在看来,方恒哪里是用一个非常厉害的敌人就能形容的?这简直就是能给他们带来毁灭的敌人! “这才多长时间啊。” 皇天门中的陈长老这时候脸色苍白,喃喃说道,“才区区半年都不到,他就到了以魂武境完败神武的地步,哪怕这元太一晋升神武没有多长时间,修为还不牢固,只是他终究是神武,方恒终究是魂武!可是方恒却有着实力了!我的天,那日后……”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道话语突地打断了陈长老的话,却是一旁的杀星神武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句,下一刻就看向皇天门主说道,“门主,当务之急,就是要除掉这个小子啊,而现在,就是机会!他身为外域之人,却对守界门代表元太一如此羞辱,这是借口!” 听到杀星神武的话,皇天门主的眼神也是一动,的确,要对付方恒,只有趁现在,在等他们只会被方恒越来越拉开距离。 “嗯?皇门主,看你的眼神,似乎想对我动手?” 突然间,就在皇天门主刚刚动念的时候,一道话语却突地从方恒的嘴里吐出,顿时就让皇天门主一惊,更让场中的八大派脸色一变! “我……” “呵呵,不必多说,这肯定是你旁边的那位杀星神武给你出的主意对吧。” 直接打断了皇天门主的话,方恒笑了一句,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杀星神武,“杀星,你这计谋不怎么样啊。” “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听到方恒突如起来的话语,杀星神武立刻冷冷回了一句,只是拳头却一瞬间握紧了。 “呵呵,敢做不敢当,看来你杀星还是和之前一样阴险无耻,没有任何的进步。” 方恒直接笑道,“咱们别绕弯子了,简单点,说实在的,你不就是看到了我的实力,觉得不能在让我活着给你们造成威胁,所以怂恿皇天门主对我动手么?元太一是守界门代表,我打败了他,这对你们来说是绝佳的借口吧,你们大可以喊着为了守界门的威严,对我围攻。” 直白的话语吐出,守界门下的八大派都是眼神变换起来,同样,外域的散修和一些门派之人也都是眼神变换。 方恒的话来的突然了些,只是仔细想想,却是无比有道理的,作为和方恒有仇的门派,他们这么想理所当然。 “不过,你们有那实力么?你们,考虑清楚了么?” 就在这时,方恒的声音再次响起,立刻让场中的人都是心中一动,看向了方恒。 “先不说你们一拥而上能不能杀的了我,单说你们的想法就是天真愚蠢。”方恒笑道,“这里的几位,还有那里,那里。” 话语说着,方恒的手指就指了出去,直接指到了其余八大派的身上。 “你觉的他们,会附和你们,一拥而上么?” 听到这话,皇天门的一群人顿时拳头握紧。 “呵呵,虽然他们几位都是守界门治下的门派,但是我相信,他们几位都是有着眼睛的,更是明辨是非的,我没惹他们,他们当然不会对我动手,至于元太一么,他不给我让座,那就是对我的挑衅,我出手击败他,合情合理,换句话来说,这是我散修联盟,和守界门的事情,你们算什么?嗯?” 带着嘲讽的话语吐出,顿时,皇天门的一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的确,不管怎么样,方恒的身份,只有场中的玄龙,血眸,以及元太一能够持平,他们,什么都不是,既然什么都不是,又哪里有说话的资格。 “所以,我说你们蠢。” 看着杀星神武,方恒冷笑道,“你刚才的反应很不错,可惜你问错了人,你若是第一时间问元太一,他说让你们动手,那你们才能动手,他不让你们动手你们就动手,那你们把守界门当成什么了?把他元太一又当成什么了?” “方恒!你少在那里挑拨是非!” 听到这话,杀星神武立刻脸色大变,立刻喝到,他知道,方恒这是要借着身份给守界门施压,让守界门对付他们俩了! “呵呵,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守界门治下门派的长老,就敢对我直呼其名,看来守界门对于治下的门派管理的不怎么样啊,这还是守界门吗?” 方恒笑了一声,下一刻就看向了元太一。 “元太一,虽然说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巴掌的事情,不过你好歹也是守界门的代表,更是守界门的天才人物,怎么连自己的属下都管不好?这样可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啊,想必玄龙兄和血眸兄,也会失望的。” “呵呵,方兄的话直白了一些,不过道理却是真的。” 血眸这时候目光一闪,立刻笑道,“元兄,我们四个人的身份,才是真正持平的身份,因为我们都是代表一方势力而来,虽然你元兄遭到了方兄的羞辱,那也是咱们几个人之间的事情,用的着让下面的人挑衅么?这未免太可笑了。” “说的是,人和人才能对话,人和狗怎么能对话呢?所以还请你元兄管好你的狗,省的让他乱飞,给你丢人。” 玄龙这时候也是淡淡说了一句。 这么两句话一出,立刻之间,场中的人立刻就明白局势了,方恒,完全占据了上风,两个外域大派的代表都站在了方恒这边,就算这里是守界门地盘,守界门也难以同时面对以方恒为首的三个大派代表的压力。 “呼!” 果然,就在这时,元太一也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强制压下了心中的失败和恼怒情绪,他到底是成就了神武的天才,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 “那个叫杀星的,你过来!” 话语吐出,杀星神武立刻脸色一变,下一刻就转头看向了皇天门组皇龙,“门主!” “元长老!我派杀星长老什么都没有做,更什么都没有说,你岂能轻易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皇龙!你是要违反我的命令吗!” 根本不给皇龙把话说完的机会,元太一直接吼道。 听到这话,皇龙也一下呆住。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形中道别 您的看书管家已上线,前往各大商店搜索“快眼看书”领取 元太一的这句话,实在是太有威慑力了,元太一是守界门代表,违反元太一的命令,就是违反守界门的命令,皇龙哪里有那个胆子。 只是就让他把杀星这么送出去,他也很不甘心。 “元长老……” “门主,不必说了!” 突然间,杀星神武竟打断了皇龙的话,脸上一副慷慨之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散修联盟代表以前和我有着旧怨,所以他才如此冤枉我,既然这样,那也没必要再给门主添麻烦,更没必要让给守界门的元长老为难,所以我过去就是。” 这话一出,皇天门的人都是身体一震,看着杀星神武的眼中露出了敬佩之色,对他们来说,杀星神武此刻的表现,真的能已经称得上是大义凛然了。 元太一的眼中也是闪过了一抹惭愧,只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多言,他非常明白,方恒强势而来,展现实力,直接把场中局势把握,这个时候的方恒,是没办法得罪的。 同时他更清楚,方恒再来的时候,就已经对守界门治下的另外八大派表达了不会和其为敌的意思,八大派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很明显也是默认了同意方恒的提议,不合方恒为敌,那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一个皇天门的长老,就指挥守界门治下的八大派攻击方恒,他没那个胆,更担不起这个责任。 嗖! 就在这时,破空声也直接传出,却是那杀星神武来到了场中,站到了元太一的身边,“请元长老指示。” 听到这话,元太一也是目光冷漠,直接道,“方兄,是散修联盟之代表,你却直呼其名,这是不敬,去,给方大人道歉。” “是。” 杀星神武这时候一点头,下一刻就到了方恒的面前,当场就抱拳弯腰,深深的行了一礼。 “小人不知天高地厚,直呼方大人其名,实在是愚蠢之极,还望方大人原谅。” 直白的话语吐出,场中的人都是眉毛一挑,暗暗对这杀星神武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谁都知道,这杀星神武是一个神武,让一个神武对一个魂武道歉,如此羞辱,很少有神武能承受,他们以为这杀星神武至少还会反抗两句,辩解两句,却没想到,这杀星神武这么放得下身段,元太一让道歉,他直接就道歉。 连神武的尊严都能这么轻易的舍弃,那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这种人,怎能不引起大家的注意? 就在所有人都被杀星神武给吸引的时候,方恒却是露出了冷笑。 别人不理解杀星神武,他却是太理解了,此人城府如海,手段阴毒,当真可称得上枭雄二字,形式不对,莫说让他道歉,就算让他跪下磕头,他也会毫不犹豫,那方恒怎么会想不到这杀星神武现在的动作? “方兄。” 就在这时,站在方恒旁边的元太一冷冷道,“他对你道歉了,不知你方兄什么态度?” “呵呵。” 听到这话,方恒却是一笑,下一刻就突地站起身来,两步就走到了弯腰的杀星神武旁边。 看到方恒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被吸引,杀星神武却是没有任何动弹,他不信,在他已经做出了如此低姿态的身段之下,方恒能对他如何。 “杀星,看来你是胸有成竹啊。” 看着杀星稳定的身躯,方恒笑道。 “不知方大人是什么意思?” 杀星淡淡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向我道歉,我就得必须接受了?” 方恒笑道。 “不敢。” 杀星淡淡道,“方大人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方大人说不接受,那我当然是继续道歉,不过我想方大人堂堂散修联盟代表,应该不会和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计较才是,如果非要计较的话,也太损散修联盟威名了。” 这话一出,方恒笑容更浓,场中的人也都是眼神闪烁,谁都听得出来,这杀星就是吃准了方恒必然会接受他的道歉,正如他说的一样,方恒是散修联盟的代表,这等身份要是还和他这么一个小门派的长老计较,那真的太给散修联盟掉价。 “哈哈。” 方恒突地大笑一声,看着杀星道,“杀星,说实话,你这人的确是有一些手段的,如果你不是遇到我,那不知道你现在是何等的风光,可惜,你却遇到了我,而且次次都在我手下吃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方大人,以前种种,皆是过往,就没必要在提了吧。” 杀星神武却是淡淡道,“至于我为什么不如方大人,呵呵,不如就是不如,哪里有什么理由,我承认我不如方大人,我也无心和方大人为敌,所以……” “你错了,你不如我,是有理由的,而且这理由很简单。” 方恒笑道。 “哦?那请方大人赐教。” 杀星神武眉头一挑,直接道。 “就是因为你老是以己度人,以你自己的想法,去揣测我的想法。” 方恒笑道,“当然了,不可否认,有很多人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但是很多,不代表全部,你认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都是唯利是图,都是算计连连,可你错了,你知道什么是算计么?不是以己度人,而是以人度己,用别人的想法来思考问题,站在别人的身份上去思考问题,这样才能预测一个人如何,最终对那个人进行算计。” 这话一出,场中的人都是目光一亮,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特殊的道理,偏偏,这个道理,他们还觉得挺对。 “这么说来,方大人已经达到了站在他人角度想事情的地步?” 杀星神武淡淡道。 “当然。” 方恒笑道,“如果不是,那我会说出来么?比如现在,你现在就觉得,我一定是虚张声势,故意说些废话找回面子对吧,或者说,你认为我是拿你没办法了,所以才说那么多废话。” 听到这话,杀星神武心中一惊,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脸上却一片冷静,淡淡道,“不,我没这么想。” “你的否定,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方恒笑道,“被人识破想法的人,都会惊慌,之后一定会否定,这是本能的自我保护嘛,我能理解,但是我能很简单的拆穿你的谎言,你信是不信?” “呵呵,本来是道歉,方大人却说了这么多无关道歉的话,这真的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杀星神武突地一笑,“不过既然方大人有这雅兴,小人自然也愿意奉陪,方大人,不知道你怎么拆穿我所谓的谎言?” “很简单,就是这样。” 啪! 话语说完,方恒的手掌就直接扇了出去,当场就准确的打中了杀星神武的脸颊,顿时让杀星神武的眼神一变,露出了惊怒无比的神色来! 同一时间,场中的人也都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方恒说出手就出手! “方兄!你想干什么!你是散修联盟……” “闭嘴。” 直接打断了元太一的话,方恒笑着看向了杀星神武,“什么感觉?” “我……” 杀星神武只吐出了一个字,接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此刻的他,心中很是愤怒,同时更有意外和震惊,当然,在这些情绪中,他更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 “呵呵,看你的样子,你似乎明白了一点。” 方恒笑道,“我刚才打你的时候,没用半分的魂能力量,也没用半分的肉体力量,就是很普通的速度,很普通的打了你一巴掌,你是神武对吧,可你为什么躲不过去呢?” 这话一出,场中的人身体也都是一颤,下一刻眼神就惊骇起来。 方恒不说还好,现在这么一说,的确,方恒的这一巴掌,太普通了。 普通到了任何人都能打出来的地步,按照常理,这是敏捷一点的普通人都能躲的过去的巴掌,更不要说杀星神武这种神武境的存在了,偏偏,他就是躲不过去! “为什么?” 一道念头划过了方恒的脑海,此刻的所有人都是心中发寒,他们不能理解,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 许久之后,终于,杀星神武认真的说了一句,下一刻就对着方恒道,“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意外。” 方恒笑道。 “意外?” “就是意外。”方恒笑道,“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什么吗?我说真正的算计,是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我刚才就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了问题,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你根本不会想到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给你一巴掌,因为你觉得我是散修联盟代表,我必须要顾忌散修联盟的面子和威严,只要你低头,我就没办法对你如何,更不能拉下脸来,所以我给了你一巴掌,很普通的给了你一巴掌,你想不到,你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所以,我打中你了。” 话语吐出,杀星神武的心中终于升腾出了一股寒意,原本的愤怒和震惊,完全变为了惊骇和恐惧。 “这就对了,恐惧我,证明了你已经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了。” 看着杀星神武的眼神,方恒笑道,“你为什么不如我?就是因为你思考的局限很险隘,和我根本就不能比,你的一切举动,一切算计,在我的眼里都洞悉无疑,在我的面前,你一无是处,所以你在我手里,只能吃亏,只能失败,只能被无数的意外打破,然后你每一次都会认为这是意外,可实际上,这不是意外,这是我算计后得出的结果,因为我知道我这么做会让你意外,因为我知道我这么做,你就会失败。” 一连串的话语吐出,这些话,没有任何附加的力量,完全就是言语,只是此刻停在杀星神武的耳朵里,却好像那无数次重击,狠狠的击碎了他一切的信心和布局! 噗! 终于,杀星神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和惊骇,猛然喷出了一口血,身体一下跌在了地面上。 看到这一幕,场中的人眼神更加惊骇了! 他们也不知道方恒说的是真的是假的,只是方恒的这番话,却无疑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撼!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默然付真心 请微信搜索“看书神站”防丢失,点关注不迷路! “现在,你真的明白了。” 看着跌倒在地面上的杀星,方恒笑道,“不过我相信,接下来,你有的,就只是恐惧了。” “杀星长老!莫要被他言语欺骗!他说的要是真的,那你以前对他做的一切,岂会成功?不要忘了,是谁当初把他们逼得四处逃窜,是你杀星!不要被他骗了!” 就在这时,一道大吼声突然从皇天门主皇龙的嘴里吐出,这让杀星的眼神当即一亮。 只是就在这时,方恒却再次笑了一声,转头道,“你觉得我是在骗他么?我如果是在骗他,那我的骗术也太高了一些,而且你话说的不对,我从为说过我是全知全能的,我只是说,杀星这个人,我看透了而已。” 话语说出,皇龙的脸色一冷,“世间人心最是难测,哪怕是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也很难让人看透心灵深处的想法,何况你方恒?我不是否认你方恒的能力,我只是觉得你太夸大其词。” “人心最是难测不假,不过这却不代表人心不可测,难,不代表不可能。” 方恒淡笑道,“不过这个说起来就很麻烦了,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是在故意骗他,用言语攻占他的心灵,那为何会这么有效?不要忘了,他是神武,活了很多年的神武,我,才是魂武,活了连五十年都不到。” 方恒最后一句话落地,皇龙的身体也是一震,有心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方恒的话,太让人难以挑剔了,杀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怎么方恒两句话,就让他成了这幅样子? 仅仅是言语欺骗,心灵打击,是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唯一正确的答案,就是方恒说的是真的,杀星神武感同身受,不是这样,杀星神武岂会如此? 同样,就在皇龙无话可说的时候,场中其他的人,更加无话可说。 他们只是更震惊了。 杀星神武活了这么多年,方恒,才活了五十年都不到。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方恒说的是真的,骨骼年龄,满不了场中的神武,这也是让人震撼的地方! 才修炼五十年就到了这个地步,再给他五十年,他会如何?谁还能治的了他? 畏惧,出现在了一些人的眼里,很多人都有了一个和方恒交好的念头。 方恒这种怪物,真的是没几个人敢得罪的。 “呵呵,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复杂,一半是很恐惧我,一半是不服。” 突然间,方恒再次一笑,对着杀星道,“不过不管你恐惧我也好,不服我也好,这都是你的事情,我实际上并不是在乎的,因为你的行为,将会暴漏你的一切想法,在我眼中,这些都巨细无遗,所以,随便你,随便你挣扎,随便你用手段,因为你终将会死,而且是死在我的手里,就这样,你回去吧,现在,我原谅你之前的不敬了。” 话语说完,方恒的手掌就随意摆了摆,下一刻就转身,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方恒这干脆的身影,杀星神武却是没有动弹,眼神中满是惊骇和恐惧。 他似乎想说这些什么,只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同样,场中的人也都呆呆的看着方恒,眼神中,已经只剩下了敬畏。 好在的是元太一的反应快了一些,突然喝道,“皇天门来人!把你们长老带走!” 这话一出,皇天门的一众人也是如梦初醒,很快就有一人身影闪动出现在了场中,正是天神! “大哥!” 看着杀星神武,天神叫了一声,只是杀星神武却是置若罔闻,只是呆呆的看着方恒。 天神眼睛立刻冷了下来,也看向了方恒。 察觉到天神的目光,方恒却是笑了笑,目光一转,连理都不理天神,转头对着元太一笑道,“事情,该继续了吧。” 见到方恒直接无视他,天神的脸色立刻一红,似乎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杀星神武却好像清醒了过来,手掌一下就放到了天神的肩膀上。 “带我回去。” “可是……” “带我回去!” 杀星神武再次喝了一声,顿时让天神脸色一沉,却不敢迟疑,身体一闪,就带着杀星神武回去了。 “继续?什么继续?” 就在这时,被方恒问话的元太一也是眉头一皱,“这一次我们守界门治下九大派聚集在此,目的,只是为了迎接你们诸位,现在你们诸位到了,还有什么好继续的,直接散场就好。” “散场?” 方恒突地一笑,“呵呵,我觉得可不能散场,说的简单一点,这一次我们大家过来,就是为了这所谓的丹天地的宝库来的,之前规则咱们四大派都已经定下了,神武的人不可以参加,只有神武之下的人可以参加,怎么现在就散场了?” “丹药库争夺,的确是神武之下的人才能插手,不过丹药库此刻还没有出世,大家各自散开,等到丹药库出世之后,在各自凭借本事抢夺就是,至于神武之人不可出手,这是规矩,大家自然会遵守。” 元太一冷冷道。 “呵呵,我信不过。” 方恒笑道,“你们这么多神武在这里,而我们这些域外之人,来的却都是魂武,那我们怎么保证你们会守信用,关键时刻你们出手了怎么办?” “说的不错。” 血眸这时候眼神一闪,淡淡道,“虽然说这里是你守界门的地盘,你们各派神武都可以在这里随意行走,但这个地方,关乎着丹天地的丹药库宝藏,咱们各大派都立下了规矩,神武不得出手,你们总得让我们相信吧。” “哼,那你方兄的意思呢?” 元太一这时候冷冷道,“难道你想让我们守界域内的神武全部离开守界域?” “哈哈,元太一,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夸张?我还没蠢到提出这种要求的地步。” 方恒却是大笑一声,“我的意思,你们守界域的神武,都离开丹城就好,丹城范围不大,你们都去丹城之外,只留下场中的这些魂武境,这样才能保持公正性不是么?” “我认为方兄说得有道理。”玄龙这时候突地开口了。 “不错,神武都离开!这样我们才放心!” “你们守界域神武这么多,离开才是对的,方兄说得我支持!” 一连串的声音这时候也开始响起,却是各个域外组织的人在这个时候都纷纷开始说话了,支持方恒的提议。 “你看。” 方恒这时候一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外乎如此,元太一,你觉得呢?” “我需要和各大派的人商议一下。” 元太一冷冷说道,下一刻身影就是一闪,直接到了那九大派之中,召集了一群神武,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呵呵,正好,咱们大家也来商议商议。” 方恒这时候也是一笑,直接站起身来,一见到方恒起身,立刻,各个域外大派的人都过来了,全都站到了方恒的身边。 “方兄,你可是我们的代表了。” “是啊,方兄,我是飞龙域龙家的人,今日目睹方兄英姿……” 一连串的马屁声开始从这些域外之人的嘴里吐出,这些人见识到了方恒的实力,自然都要争着和方恒做朋友。 “哈哈,大家客气了,我这个人原则很简单,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谁拿我当朋友,我拿谁当朋友,大家这么热情,那咱们大家自然就是朋友了。” 方恒这时候拱了拱手笑道,这么多人示好,方恒也不会都拒绝,自然也要表示善意。 “呵呵,方兄,之前我和飞龙教的飞龙兄制定了一条规则。” 血眸这时候笑道,“这条规则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这次丹天地的宝藏,我们不能让守界门内的势力得到。” “哈哈,血眸兄真是让人佩服,能在这时候想到这种提议,的确是正确的。”方恒笑道。 “哦?那方兄的意思是,你也打算和我们一起?”玄龙立刻目光一亮。 “哈哈,我话还没说完,血眸兄的这个提议,正确不假,只是规模,却太小了一些。” 方恒大笑一声,“在这里的诸位,都是域外组织,别管大小,别管身份,换句话来说,咱们的处境都是相同的,既然如此,那何不让这规矩扩大一些呢?咱们这些人合力,目的一个,就是不让守界域的人抢夺到丹天地的丹药库,这岂不更好?” “是么?” 血眸眼神一闪,下一刻就笑道,“方兄果然是大气魄,大手笔,不过这么多人,最后的宝贝……” “就算是咱们三个人,这宝贝的归属到底归谁也是不确定的事情,既然不确定,那何不让这次域外的人团结到一起呢?” 直接打断了血眸的话,方恒笑道,“扩大合作范围,就能减少咱们之间的矛盾,这样一来,也是不伤和气,如果就咱们三人,最后一定是明争暗斗,结果我想是大家都不想要的吧。” 这么直白的话语吐出,血眸和玄龙也是眼神闪烁,他们立刻明白方恒的意思了。 简单来说,就是方恒不想和他们两个人结成小联盟,避免他们三人的争斗,把矛盾转嫁到更多人身上。 “呵呵,方兄这么一说,倒是也有道理。” 突然间,血眸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这么做吧。” “我没意见。”玄龙笑了笑,“一切听方兄的。” “哈哈,别听我的,我听大家的。”方恒这时候却是谦虚了一句,下一刻就身体一动,道,“接下来就请血眸兄和大家商讨一下吧,我去那边找两个朋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结皆打开 这告别的一词出口,不止林怀瑾诧异不已,二月红也是大吃一惊,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 而丫头见此仍是笑意盈盈,只自顾自地说出了自己早前便已做好的决定,“裁缝铺的老师傅真的对我很好,多谢哥、你们近日以来对我的照顾,今天我就准备搬过去住了。” 低下头的她说得无比恳切,内心的不舍竟半点都没表现出来。林怀瑾不由望了二月红一眼,二月红立即冲她眨了眨眼,不过眸中闪过的那丝惊讶依旧未曾散去。 这时丫头也终忍不住抬眼偷偷地凝视着斜对面的二月红,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却已浮现眼前。这么多年,那双牵起自己的手从来不曾忘却,每日只盼望梨园声起,虽见不着人,但那声长存于心。 苦涩的她心滞地揉了揉眉头,装作默然掩饰住红了的眼眶,紧接着拿出怀里的东西,“这是我自己绣的一对荷包,小小心意,希望哥与林姐姐永结同心。” 闻言后的林怀瑾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立即接过,便是仔细打量。 此荷包绣得生动形象,确实有湘绣的色彩之风,尤其是上面突出的成双红月季,竟显出了逼真之色,想来是费心劳神地绣了多时。她自是自叹不如,还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情绪。 不过丫头的注意力并不在于此上,她只见二月红把另一半荷包放于袖中之后,心下一喜,顺势握住林怀瑾的手,“林姐姐,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林怀瑾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不知她有何话需要与自己说的必要,而不等她询问,拉着她的丫头已径直走到门口,且张口就是言语,“林姑娘,以前的事多有误会。包括上次哥送我的那只玉镯,他绝无其他意思,我知道……他的心里从来不曾无你。”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低的,只顿了片刻,又接着道:“还有,我想你替我转告陈皮,多谢他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说完后她顺之点头示意,转身便回了暂住的院中,想必去意早定,行李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因为不多时的工夫她便携带了一个很大的包袱,上前跟两人再次挥过手后,由王叔亲自送她前往,去铺中打点好所有的一切。 林怀瑾并不清楚她包袱里的东西为何如此满当,看起来又没有任何份量,只觉得挎着包袱的她像一只小老鼠,略微诙谐,自然也有些好笑。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丫头其实别的东西都没带,决心已定之后整整收拾了两天两夜,又思索许久,不过只带走了她第一次进府时,二月红送给她的帐子,那些帐子如今已是半成新,一点都不值钱。 可是在她的心里,就是一辈子的情意,永永远远的念想。 生出异样的林怀瑾见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不禁脱口自言自语,“奇怪,丫头谢陈皮什么救命恩情?” 二月红听此轻笑一声,“夫人你还不知道,那次快活楼下便是陈皮拿出三支金钗救的她。” 什么?居然是陈皮倒出的金钗?林怀瑾因他这句言语大吃了一惊,此事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也从不曾询问过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是人云亦云,便相信一切了。 果真该怨她不分青红皂白,由此横生了许多本不该有的是是非非,又不得不与红红分离这么长的嫌隙日子。 上回二月红随同人贩子计时行街,一直都在等待她取钱的脚步,不过最后没有等到她的到来,倒是带着黄土的陈皮拿着金钗突然出现,最后才顺利替丫头赎了身。而他本欲继续等候下去,却见丫头身体娇弱,想着夫人应该求取失败,就准备打道回府,省得徒生麻烦。 可也是巧了,林怀瑾刚好为了抢时间走了快道,正好错过他们一行人回府。 思及此她有更多的疑惑升起,禁不住下意识抚摸上他额头上淡淡的伤疤,“你头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左右一望的她一边说话,一边又立即折过一旁的树枝,这是记起小哥说过,她的血液同样有那种恢复的力量。 不过二月红没等她继续划破大口子,直接一把抢过她的左手,又跑去雨水积坑处捧出干净的水替她清洗了一番,拿出手帕细细缠上,没等她说话,便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 其实当初他听说夫人求钱之事后,没等红太爷罚他,他便自己去了祠堂认罚,磕跪了整整一天,发誓再不让夫人受一分伤害,一毫委屈。 林怀瑾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原来是自己一直误会了,全部都算错了,根本没有天命,只有值得一生挚爱的眼前人,“红红,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事情都已过去,夫人就别提了。”二月红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深情似海,“只要你以后相信,我一直都在就好了。” 这一刻细雨渐停,天边竟出现了双重彩虹,府里隐约能听到街上行人的哄闹声,那种雨过天晴的雨朦胧,着实美入心间。 站得笔直的林怀瑾仰头看得发愣,刹那间被一阵风吹得冷一激灵,便是打了一个喷嚏,二月红即刻替她掸了掸头上的雨珠,又搂住她往里屋走去,同时吩咐丫鬟生火取暖。 两人廊下同行,林怀瑾也只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转头却发现了走廊对面一闪而逝的身影,竟然是本该昏睡在客房的青衣。 此刻她似乎脸色苍白,但没有任何中毒的青灰色,并且叫她没有回应。二月红也注意到这件怪事,于是拉着她跟随而去,青衣却飞快地跑向红府大门,且不知为何,又不正常地后退了一大步,随即往府内另外的院子跑去。 二月红与她对视了一眼,两人即刻追了上去,一路步履迅速,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只好先去客房探查究竟。 “青衣怎么会跑出去,我刚才不是……”嘀嘀咕咕的林怀瑾正欲询问房中的众人,一眼却看到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青衣,一时半会儿都未拔出那般不可思议。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晚怪现象 此时此刻伙计们仍然垂首或站、或立于屋子中央,三位机灵的小丫鬟也依旧近身看护还未换成旁人,难道刚刚在走廊上闪过的其实另有他人,或者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顿住的她思虑良久,坚信有这么多人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此,自己又曾千叮咛万嘱咐,青衣不管如何,都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偷跑出屋去的。 可是,难不成这府中除了这位中毒的青衣以外,还有另一个隐秘在暗处的青衣?但着实说不通啊。 “夫人别再想了,可能只是看错了罢。”干倒斗的这一行向来眼疾手快,二月红其实也不相信刚才所见只是幻觉,但他必须让自己的夫人以及府里的其他人安定心绪,免得闹得人心惶惶,于红府不利。 林怀瑾点了点头,清楚他的意思后也不再言语,只是再三叮嘱王叔必须彻夜保证客房有人在此看管,她就不相信还真会有什么怪事发生,一定是人力而为的。若是有必要,过些日子再布下机关,让那人自投罗网。 两人就此携手离开了客房,但林怀瑾心中依旧顾虑极多,只让二月红先去忙碌。她早听说水蝗地盘扩张,打上了通泰码头的主意,已有心想要吞并。 虽说红族的势力盘旋交错,可近不久矿山一事损兵折将严重,陈皮又尚小,就算有了一定的威信,大概还是应付不过来的。 闻言后的二月红觉得此话在理,便嘱咐她好生休息,自己确实应该上心了。林怀瑾顺之依言回答,只是等他走后不久,立即便去了密室。她倒是要查一查,上次与小哥在北水寨遇到的青色水怪到底是什么东西,与青衣所中之毒是否又有紧密关系。 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其中果然有迹可循。 《山海经·大荒经》中便有一段清楚的记载: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书中说的这怪物名曰夔,全身都是青色的,没有长角,且如龙只有一只脚,每次出现都会与狂风暴雨相伴,全身又有日月的光芒,发出的吼声譬如雷响。 这么看来,确实通透了一些,只是夔与青色毒素到底有什么联系呢?回想起那日青衣怒吼时的阴雨连绵,加上严于帆头上的青鳞,两者肯定大有关联。 想到这些她突然就有点坐不住了,现在便有想去北水寨一探究竟的冲动,但其中危机四伏,还是需要恰和时间,寻找擒拿之法才是上策。于是她放下了书籍,随后又整理清一些必须的古墓资料,估摸着晚饭的时辰才出了去。 而依旧心不在焉的她于饭桌上只是草草地吃了几口,二月红知道她心有所想,也不勉强多问,便让桃花陪同她先回院子早早睡下了。 这白日的一天倒不算太繁忙,她也已经让王叔把那许多的资料连同玉佩等物全部都送去了张府,想必张启山一定用得着。思索着的她终是放心地闭上眼,逐渐入睡。 可本来脑中事情极其杂乱,睡得就不怎么安稳,丑时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吹醒,睁开双眼的林怀瑾迷糊地望了一眼天色,只觉朦胧欲睡。 外面乌云一片挡住了不太强烈的月光,院内静谧无声,只能隐约发觉窗户的一角被人打开,冷风窜进屋内,因此温度才会如此低微。她见此不由怔了怔,明明记得临睡前桃花亲手关闭的,为何突然会打开了? 想来是没有关紧的缘故,迷蒙的她浑浑沌沌,没有再多想,只是揉着眼上前关上窗户,转身刚脱鞋上床,还未裹上棉被继续睡觉,右眼却在不经意间仔细地瞥见了身后有一人形一闪而逝,如一阵清风,居然没有倒影。 林怀瑾瞬间寒毛倒竖,心惊胆寒,可自我强迫着再用眼睛瞥去辨别时,那处已经一无所有。大惊失色的她目光一变,下意识反手披上被子就往隔壁房间跑去,听到动静的二月红还未来得及点灯,她已一瞬间跳上了床。 睡眠轻微的他其实早就听到了旁门屋子里传来的窸窣声响,这时正欲过去查看情况,没成想她已自己跑了过来,不由点上烛火,先抱住她轻声安慰,“夫人怎么了,别害怕,红红就在这儿。” “我刚才看到、”林怀瑾不由颤栗地躲在他身后,说话间顿了许久,直到感受到他的体温,才接言后怕地道:“外面有……真的好像是青衣。”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人绝对是青衣,但还是用疑问的口吻说出,毕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 不过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可以道理解释?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自己平时还算胆大,要是老八肯定吓得不轻,想到齐铁嘴抱头鼠窜的样子,惊恐的她却是忍不住笑了笑,思考下次一定要把他骗过来住上几日,就算什么怪事都没有,自己也要披头散发地吓唬他一阵子。 又拿出一床被子的二月红刚整理完床榻,抬头见她笑靥如花,想来应是无碍了,不由调侃道:“原来夫人与我同榻而眠,会这么欢喜。” 林怀瑾听他这么说小脸禁不住一红,可是这时让她回屋一人睡定是不敢的,索性便不搭理他,只自顾自地侧过身,盖被躺下。二月红轻笑一声,随后也熄灯睡下。 闭上双眼的她不知是否由于旁边多了一人的缘故,经这一闹,倒有些睡不着,脑海顺时思绪万千。 此刻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次她因为独居害怕,二月红搬进这院子陪她的场景。当时她因心中不安时时敲墙询问,而二月红也应声而回。可后来她睡着了,他却因此一晚未眠,只是担心她夜晚惊醒会突然害怕。 思及此她的心中一暖,不由突然翻过身,直接搂住他的脖子。一旁的二月红预料不及,黑暗之中头一次脸颊一红,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为好。 而林怀瑾只痴痴一笑,内心自然有些羞涩,不过却越发大胆起来,“我还是害怕,抱着红红才能安心。”说话间她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立马便闭上眼睛装睡,再不发一言。二月红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时太多不知所措,整个人也完全清醒过来。 他只是透过隐约的光亮凝视着面前安睡的人儿,笑容满面。 第一百四十九章 缚灵之传说 一夜好眠,情深意切。 直到翌日午时,宿梦安稳的林怀瑾才悠悠醒来,只下意识揉了揉眼,这才感觉到身旁冷冷已空荡无人。她不由一跃而起,还未张口呼唤,门口等待多时的桃花立即端着水盆进了屋,“夫人醒了?快先洗洗脸。二爷说不许打扰你,让你多睡会儿。” “二爷出府了?”林怀瑾不好意思地翻身下床,平日虽说贪睡,但还未如此晚起床,似乎身体里嗜睡的那种病态又开始活跃了。 思索着的她隐约不安,想法又突生颇多,因此回头抬眼时才发觉一旁的桃花笑得合不拢嘴,不由惊奇,“怎么?有什么喜事吗?” 桃花摇了摇头,不禁暗笑喜事就在眼前,可自家夫人却还察觉不到,便只回答了她的前一个问题,“是八爷来了,一大早的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齐铁嘴平常总是守着他的算命摊子,不怎么离开香堂,如今慌慌张张前来能有什么大事?林怀瑾立即坐下简单地梳妆一番,随即步伐急促就往大厅而去。 此时厅中的齐铁嘴坐了将近三个小时,向来喧闹的他今儿倒出奇的淡定,衣服打理得十分整洁,又一本正经地沉吟不语,只是一脸忧愁地喝着茶水,比平时淡雅不少。而在这种苦闷的状况下,连二月红都染上了不多不少的惆怅。 “怎么了老八,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我一定替你出气。”走近的林怀瑾义气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端过二月红桌前的糕点,吃了一小块后便举起递给他。 而齐铁嘴被她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见此也只是撇了撇嘴,只抬头奄奄地望了她一眼,竟没有出言反驳。林怀瑾微微怔了怔,“奇怪,难道真的被欺负了吗?” 按理来说上一次张启山拼死救人的事迹妇孺皆知,武藤一郎已经死去,如今齐铁嘴应该无人敢惹才对。 “瑾儿你过来,是青衣的事情。”二月红不露痕迹地把她牵到自己跟前,又让桃花下去拿出陈皮清晨专门送来的牛奶,在他一旁的林怀瑾便是乖巧地喝了几口,只闭上嘴听他们说话。 这事情较为复杂,还记得上一次青衣二人刚进府不久,鬼鬼祟祟地焚完香又来不及熄灭,此事便与之有关。 细心的齐铁嘴一直都记挂着这件怪事,因此回香堂之后便特意查阅过书籍,后来从一本书中得知两人点香的真正含义,于是这便跑过来告诉具体的缘由与情况。 通常来讲,若想要通灵,焚香便是一个一试就灵的妙计。通灵之术从古至今传来久远,可几千年历史浩荡,倒真没有太多的迹象可寻。而通灵者们遇灵也各有各的目地,但最终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照青儿的仪式以及林怀瑾怀疑的对影三人猜测,她们想要的应该不是的与灵相通,恐怕是念文养灵,困灵为主。阴阳两虚,本就不能同时存在,若是在一个家宅里养灵,誓必会对宅院之人产生莫大的影响。 “不管如何,也只能等青儿回来才能问清楚。”林怀瑾淡定地泯了泯茶,对她们的行为实则有些气恼,不耐的她顺手拿过糕点,却再没了半点食欲。闻言的二月红则点了点头,与她的焦躁不同,反而极为沉稳,并无太过担忧。 不过齐铁嘴十分赞同她的想法,“她们目地不纯,就怕不肯说啊。”他的担忧还未念叨完,没成想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念着青儿何时才能归来,她竟恰好进入大厅。 此刻进门的青儿一脸苦闷,想来是求药失败,但还没等她说出其中的故事,齐铁嘴便是站起身上前一顿,毫不掩饰地问道:“阴阳相隔,你且说说通灵之术是怎么回事?” 闻言后的青儿大为惊吓,又被他炯炯的目光吓退几步,口中支支吾吾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来,表现明显心虚。林怀瑾清楚她是在装疯卖傻,也走近直视她的眼睛,“别再隐瞒了,你可知道,现在府里有两个青衣!” 什么?青儿听此大喝一声,瞳孔随之不断放大,更没想到几日之间,事情竟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恐怕此时一再隐藏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和盘托出才是解决之道。 齐铁嘴所言不虚,宅内通灵术会影响家宅的风水,若是祖宅,效果翻倍,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但其主要作用还是进行准确监视。 而她使用的通灵术可以先施展布置地域,随后凝聚影子的力量而成,但必须在七天之内找到灵魂,不管是杀人夺魂也好,孤魂野鬼也罢,只要能镇困住它,让它留在府中,就可以为自己所用。 只是青衣还没有来得及找到灵魂供上,七天时辰便已快结束。影子为了自保,一定会挑选虚弱的人趁机引魂而出,因此如今红府之中的灵魂便是青衣,中毒的只有肉体,所以才会有两个青衣的怪现象出现。 换而言之就是青衣危在旦夕,七日一到,她必定命丧黄泉,成为真正的宅内灵。 “青寨主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央欧逼得太紧,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伤害二爷的。”青儿说完后悔不已,她跟随青衣多年,最明白她的心意,若不是自己邪心怂恿,怎么会到这般田地。 林怀瑾听此冷哼了一声,懒得再多言质问,青儿于是又接着解释道:“有一个人找到我们,说只要养灵于红府,他就会帮助寨主巩固地位。” “那人是谁?”近处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询问,二月红见他们默契十足,不由上前几步,佯装无意地揽住林怀瑾的肩膀。 闻言后的青儿摇了摇头,那个人是以纸条隔空传话,面目不详,不过可以确定是一位男子,除非声音也是伪装而出的。 思绪混乱的林怀瑾考虑到再问下去也毫无用处,那人隐藏极深,绝不会轻易暴露于人前,但怕就怕他已经掌握了太多东西。 三人就此沉默不语,皆有所想。青儿却是有些焦急,青衣如今命悬一线,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能浪费,“那阿婆说毒入太久,没办法救治,求你们看在从前青寨主帮过你们的份上,一定要救她一命啊!” 林怀瑾微微点头回应,清楚现在除了救她别无选择,通灵术只有施展之人才能解开,也不能让青衣的灵魂一直困在红府,于人于己都不利,倒是让背后的人坐收渔翁之利,“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既然她彻夜慌张赶路而归,又提出这一请求,想必肯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第一百五十章 寻夔不容易 青儿听此立时一喜,进而抬眼小心翼翼地瞥了瞥三人各不相同的面容,内心也觉得自己提出的事情十分棘手,但还是依照那日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阿婆说寨主所中之毒为夔毒,要以夔头顶流淌的鲜血,再加上她赐予我的几味药相和,才能解开。” 说完之后她的目光顺势深深地望向林怀瑾的方向,带了许多的期盼与希望。而林怀瑾见此却眼角刺笑,神色转变成了然。 这阿婆果然不简单,她乃是南山寨的人,年岁又大,肯定知道夔的传说,可却让青儿回府求助,若不是推卸不愿多管闲事,那她肯定清楚府里同样有人也知道夔的所在之处,其所作所为明显别有用心。 而那个地方危机重重,不提势单力薄,就算是以多人之力又怎么能够抵抗强大的兽力。上次小哥与它交手势均力敌,也只能大致相平,控制住它的行为,要想擒住它几乎不可能。 二月红听了也紧蹙眉头,并未应允。齐铁嘴则率先注意到了其他的问题,“就算如此,那解毒之后,怎么能让她的灵魂回归本体呢?” “这个你们放心,花锦寨巫师有引魂灯,我应该可以借到。”青儿以为他有了松口答应的意思,却是又欣喜了几分。 五大苗寨势力范围划分规矩,东木寨与花锦寨又向来交好,况且就算是普通人,持中和之道的月如锦也会拱手相借,绝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这样一来,主要的问题就是如何获得夔身上的血液,若是真能得到,那解救青衣便不费吹灰之力。 思索了下的林怀瑾暗自心想,若是多找几个身手矫捷的伙计跟着去,就算是捉拿夔不成,放它血的希望还是很大的,“那你赶快去花锦寨借东西,我知道夔在哪里,现在分头行动。” 闻言后的青儿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禁不住喜上眉梢。竟不想她这么快就能答应如此危险且没着落的请求,看来阿婆所说不假,不由感激地望了她一眼,“那拜托二爷夫人,我就先去了。” 说话间她便是转身疾步离去,那样子似乎生怕他们反悔一般。 齐铁嘴见此哀叹了一声,只恨恨地凝视着远方,实在不能认同林怀瑾的决定,因此出乎意料而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小瑾这事不能胡乱应承,先不说世界上还有没有夔,就算真的存在,你可知道它有多凶猛吗?” 夔与天地同生,世上仅有三只,第一只乃是黄帝大战蚩尤时所灭,第二只被秦始皇杀死,若是可以肯定北水寨里的怪物是夔,那这只便是最后一只了。 当初他们都曾亲眼目睹过梼杌的凶残,齐铁嘴想必那夔也不是好惹之物,不由再次强调,“要是驱灵,肯定也是有办法的。” 他的意思自然是不管此事,任由青衣死亡,然后他再寻找驱灵之术除去她的灵魂,而如此这般对红府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如今这世道人人自危,他能说出这一番话自然是替自己着想,林怀瑾心如明镜,可是既然已经答应,出尔反尔的作为分明惹人啼笑,况且不管怎样,火果是出自青衣之手,这恩情必须偿还,“老八这次你就别去了。” “你这话是说我老八不讲义气!”齐铁嘴听她的意思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嘴上脱口愤愤不平,但内心深处依旧不希望她去淌这一趟浑水。 “不是,我是觉得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添乱吧。”林怀瑾不假思索,只轻笑了两声,竟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齐铁嘴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呛,确不好再出言阻止,可这一次虽心有不满,却仍然无奈地拿出了自己的护身符,滔滔不绝一通吉凶保佑,林怀瑾正要伸手接过,二月红却先她一步上前,“夫人丢三落四,还是我先替她收下。” 不明所以的林怀瑾愣了愣,没能注意到对面齐铁嘴错愕的表情,闻言不由抬头扫向二月红,心中只道宁愿自己负险,哪能让红红同去冒险。 二月红见此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话里似乎也没提到让自己随同前往,忍不住扑哧一乐,“夫人莫不是要弃我而去?”林怀瑾被他看穿了心思,只能傻傻一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她又想着这件寻夔之事,既然是为了救命,那么就不能再耽搁下去,只嘱托齐铁嘴一定暂时留在红府觉察一切动态,而他们稍作收拾,立即上路。 行事匆匆的几人以极快的速度前行,很快就到了北水寨的地界,又翻山越岭许时,终于到达那条无边无际的河流。 此时的水流依旧无比汹涌,山中又极其清冷,无故给人一种清雅的感觉。 与林中绿叶擦身而过之时,林怀瑾记起那日与小哥无意相会,也只是恰巧路过此地,并没有其余出格的行动,想必夔在水下肯定是有感应力的。 思及此她便牵着二月红的手走近水面跃跃欲试,欲发现其中的端倪,跟随着的伙计见此也变得战战兢兢,而一众人就此张望防备良久,可是传说中的夔却并没有出现。 “瑾儿你先别着急,可能那东西出现也是有巧合的。”二月红转身吩咐伙计搭建驻扎,考虑到下山上山多有不便,今日想来要露营了,幸好天已逐渐回暖,并无大碍。 由此他们便安心住了下来,可是眼看着日复一日,如这般留驻了两天一夜,且另一日的夜晚又将来临时,竟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白日里几位会水的伙计还下水寻找过不下数十次,就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红红你说应该怎么办?我明明亲眼见过那夔的。”此时夕阳西下,林怀瑾倚在二月红的怀里紧盯着火堆,不禁怀疑这夔是不是顺游离去了,他们等得,青衣也等不了。 二月红拿过一旁的披风替她盖上,心里也算不准其中的缘由。现下这种情况,等虽然不是个好办法,但不等又能如何,水怪的行踪不定,岂能尽如人意。 思量着的他正要张口宽慰几句,却不想远处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一众人都变得警惕起来,“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五行相生克 伴随着几阵树叶的沙沙声划过,那方轻微说话之人的脚步一定,不偏不倚。时刻戒备着的几人全放眼望去,只见隐约可觉的两黑影在月色下稀疏如树荫,而那处的一影又瞬间消失,而另一影则从林中快速冒出,给人震慑而强大的感觉。 二月红见此立时站立起把林怀瑾护于身后,手下力量轻动,全身上下全力防备。 但林怀瑾注意到那人背后的大刀时,却不由喜上心头,“是小哥吗?等你很久了。”其实还未来这里之前她就推断张起灵虽说从来都是神出鬼没,但只要一有关键的事情就一定不会缺席。何况自己与他曾在此处受难,想必他也是心有所念的。 果不其然,这人总算是等到了。 同样起身的她直冲二月红无意地摆了摆手,立即迎了过去,且阻止了另几个剑拔弩张的伙计,“大家不要紧张,都是自己人。” 待她言语解释清楚后,伙计们才大致放下了心,可十分不解的二月红心下更是困惑不已,不知只缘一面的两人竟还如此熟悉,看来上次错遇时他们就是相识的,不过此刻他无心快语,还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让我来试一试。”目光低垂的张起灵一直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走到湖边,又扬起左手划破手心,那散落的血滴一接触到水面,不下瞬时湖里的水泄便大肆翻腾,接着长啸声出,夔头猛地一起,近处的几人由此衣服也湿了一身。 二月红见这不凡的架势眸光一凝,下意识把旁边惊惧的人儿紧紧地护在怀里,而早有准备的张起灵则已经上前战斗起来。 只见那水怪碎水而出,接着扬身划破夜空,带来无数的电闪雷鸣,令人生畏。几位伙计虽随红太爷下斗见过不少怪事,但这种实在的大怪物还从没碰到过,心中自然胆怯,但还是积极地上去帮忙。 也就是联手的几个回合之间,夔的头足皆有把控,却仍不能制服它。 且拖延的时辰越久,场面便更加激烈,恐怕速战速决才是真理。毕竟倾盆大雨也已临至,于己方的施展非常不利,还增添了不少难度。 紧握着手的林怀瑾逐渐焦急万分,恨自己没有做足准备,偏惹麻烦。而在这一刻的风雨之下,二月红依旧挡在她的身前,她只能通过胳膊下的丁点缝隙看清外面不妙的状况。 “夫人你别害怕,我们还是先退远些。”一直注意动态观察的二月红有丝担忧,又生怕她受到牵连,便是连忙掩护着她往林中退去,直到数步之后确定安全才稍作停下,自己则准备前往加入斗争。 林怀瑾自是不依地拽住他的手,不想他涉险之时,突然便通透了一些问题。 人有人法,物有物法,那么玄则用玄法,鬼怪之事合称为玄,肯定适合玄法。 玄法博大精深,化繁为简,基础的理论离不了五行的相生相克。如此深思下去,夔居于水中,属性自然为水,土能克水,如果能寻找土之属性物,定能克制住它的主要力量。 “小哥,快用树枝攻击它的口!”思绪逐渐清晰的她不由朝外头大喊了一声,又回过头冲二月红示意,“红红快同我唱一出霸王别姬。” 二月红听言不禁低头凝视着她认真的目光,只微微一笑,随即不急不缓地唱道:“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心。” “小娇儿为出征低声恳请,凭本领上战场娘不担心。我这里暗思忖主意拿定,凭本领比输赢我让儿三分。”等他刚唱落声,林怀瑾一边眺望着不远处的情况,一边胡乱地大声应对了几句,只想着土在五声中为歌,倒没注意到自己唱了些什么。 而闻言后的二月红却是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才反应过来,“明明是穆柯寨,瑾儿你又唬我。” “我只是觉得、那个故事大概不适合我们。”回神的林怀瑾随之干笑了几声,还是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外头的景况。也不知是不是五行的原因,夔已有下风之势,看来自己无论如何,必须加助最后一把力。 思及此她立刻钻入林中,到处寻找未被浇湿的干枝丫,等收集完以后又拿到湖泊边的不远处点上火。二月红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跟着前前后后地忙活起来。 因此不过才一会儿的工夫,那冲天的火势已变得极大,连如此张扬的狂风与大雨都不能浇湿一分。 依旧处在上风的张起灵见此立时明白过来,又快速地把夔往她处方向引导,那夔遇火明显不敌,整个身子立即往水中藏去,张起灵又顺势掏出小刀,往它的头上刺去,夔大血哗啦一出,他又用手一接,悉数装入了瓶中。 其实水火不相容,这也不足为奇,平时的情况确实是水克火,但若是火势过大,反而能制水,再加上刚才用土克了一些水的原因,水自然变弱,火便能趁机反攻。 她的计谋一经成功,受伤的夔便已逃之夭夭,连带着诡异的风雨大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伙计中只有一人轻伤,其余人都完好无缺,并且需要的血液也顺利收集完毕。林怀瑾松了口气,紧接着便率先走了过去,却见张起灵轻蹙眉头,黑暗之中,那手上似乎血迹斑斑。 她于是急忙凑近几分细细打量,又摸索着衣袋中的物品,可是现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充当手绢,只好当机立断,撕下左手袖子给他先包扎上。 向来不愿接触旁人的张起灵下意识缩了缩手,林怀瑾却是直接拽过他的胳膊,表示拒绝无效。张起灵僵持不下,眼见着她为自己细心地处理伤口,那淡漠的眼中,似乎有了从未动容过的温暖。 而随后的他也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淡然地递给她小瓶中的血液,仿佛这不过一场梦,竟丝毫不影响地转身离去。 林怀瑾垂下目光,望向他单薄的背影隐隐有些难过,她知道张起灵有自己一生寻找的东西,且在他的心里宿命大于一切。 可那内心深处对于这三番两次助自己于无形的人总有一些话需要一吐为快,“小哥,我人就在长沙城,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年年朝有你 虽然他总是一副万事都无所谓的模样,时不时还会失忆忘掉一切,甚至他的家也并不是在这里。 但是,若形单影只的他找不到归途,寻不到方向之时,要记得长沙城还有个叫林怀瑾的人,她还是记挂着他的。他们经过这么多次不平常的的巧遇,她同他其实早也是犹如亲人一般的情感,若是他愿意,红府便是他的家。 行走得极快的张起灵目视前方,听此不由顿住了一瞬间,可最后还是没有回答半句,只一闪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一直没有说话的二月红复杂地怔了半刻,这才靠拢过去,瞥见她越发深重的目光,只是揽住她的腰身,仔细地替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心中虽有疑问两人的真正关系,但却没有问出口,只等她自愿揭晓。 皱着眉头的林怀瑾见他郑重其事的表情不由笑了一声,本想解释几句,可脑袋不知为何突地一疼,竟由此晃荡了两下,身体又逐渐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奇热,实在禁不住痛苦地倚在他的肩上,“红红先不提这些,我好像有点头晕。” 二月红听此立即摸了摸她微热的额头,触觉体温异常升高,应该是山风凉爽,又淋了雨的缘故,便顾不得其他,只慌急地带着她往山下而去。而迷迷糊糊的林怀瑾竟越发奄奄一息,趴在他的背上,眼睛几乎都不能睁开,才行到半山腰便已彻底昏迷过去。 “小牙,你就永远不会后悔吗?”在静雅的竹屋下,还是那抹熟悉的白衣,依旧一脸无奈地望向远处的屋舍,随之不久递给了自己一样东西。 林怀瑾知道自己是进入了梦境,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接过碎布包裹好的东西,随即竟直接往远处扔去,“对不起师父,我永远都不会变。” 说完后的她不曾逗留,毅然转身离去,独留下白衣一人,林怀瑾回头扫了扫男子的表情,没来由地替他感到惋惜与遗憾。可梦中的人却毫不停顿地跑出了竹屋,驾着一匹大马奔向了远方。 随着马蹄声由近及远,却是听到了一阵不合时宜的长啸鸡鸣,如梦初醒的林怀瑾木然了许久,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清醒过来,回到了现实之中。 反应迟钝的她下意识扫了扫房间的摆设,窗前月季开,满屋荆芥香,到底是过去了多久?自己竟已身在了红府小院? 便也只大致思索了下,刚想翻身跃起观察时辰,却感觉到旁边的动静,不由瞥眼望去,身旁的二月红呼吸均匀,大概睡得很熟,她轻轻一笑,只是小心翼翼地挪动身躯,又把棉被盖在他的身上,下床推开了木窗。 月落于西,星沉霜满天,天空泛灰,白日还未赶到,不过此时此刻却格外令人神往与难忘,原来每日的黎明竟都是这样的美好、清新,惹人怜爱。 “清晨多风,夫人可不能再受凉了。”随之而来的二月红轻轻地靠近几分,又蒙住她的双眼,林怀瑾闻言笑容满面,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便觉得无限温暖。 而二月红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立于窗前闷声不语,或许只是为了静静地等待着那方太阳初升,眼见第一轮曙光倾城大地。 不过静默的林怀瑾沉语了半天,还是有些耐不住这无声寂静,又突然有些思念江南的美妙,“红红,你可还记得曾说过的杏花微雨?如今正是江南好风景,虽说没了杏花,但肯定是不会食言的吧。” “不急,月季花开,等我们成亲之后,随处全可去。”虽说如今知晓的人都道她是红夫人,可总有人不清不楚,二月红觉得是时候堵住长沙城百姓的悠悠众口,让他们从此别再闲言碎语了。 正在四下张望的林怀瑾心思早已远去,因此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便是又随口催促了一句,“那还有多久?我可不想再等了。” “这事本就应由夫人说了算,瑾儿若真这么急着完婚,那么明日也是可以的。”二月红被她突如其来的焦急逗乐,禁不住哑然失笑地调侃回道。 闻言后的林怀瑾不明所以地愣了再愣,这才清楚他所指为何事,脸颊顺势红透,却是掩饰一般地偏过头,扫过窗外映射的红色,立时指着东方,“快看,朝霞!”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自然是有些惘然的,上一次预备妥善的婚事好巧不巧因丫头作废,这一次不知到底如何,会不会又有什么影响接踵而至。二月红看出了她的担忧,顺势随之望去,那一片红海移动,天已大白。 他想,这就是他一生寻求的意义,有夫人在身边,朝朝暮暮,年年岁岁,一辈子不离不弃。 …… 用过早膳后二月红便去了梨园,林怀瑾本欲同去,可却被他以生病为由,强自留了下来。她这才清楚她这回发热全是因为受了风寒,才导致低烧不退,所以服用了几副药便逐渐好转,也没其余大碍。 可是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的身体她最清楚,这一次的意外患病,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嗜睡发昏时的不良状态,但大夫终究没有检查出任何异常。 “夫人这是青衣留下的东西,让我务必交给你。”敲门进屋的桃花步履轻微,可仍是打断了她的思绪,又立即上前把手中之物递给了她。林怀瑾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画纸后,才听她说清了其中的事。 因为她昏迷不醒了两天两夜,所以才对此一无所知。 当时他们一行人回到红府时,青衣皮肤表面不断生出的青皮已经越来越严重,全身上下大部分都被肉皮所覆盖,没有一点透白。而焦急万分的青儿早就借回了引魂灯,且已等待了多时,幸好他们及时赶回,否则青衣可真回天乏术。 由于影子不甘心的反抗,他们可下了不少的功夫,最后还是齐铁嘴记得引魂灯的功效,以此封住了影子的反扑,才唤回了青衣的灵魂。 后来又经过几味药的调理,她人便也清醒过来,只是觉得心有愧疚,不管如何,就是不肯于红府再多待一刻,而这便是她临走之前留下的一封信。 明白了来龙去脉之后,林怀瑾便是快速地展开了来信,只见上面寥寥数语清晰地写着,“林姑娘,多谢你不计前嫌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只能留下这一份心意相赠,请勿怪罪。”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下葬的是心 其实也不怪青衣不辞而别,这番行径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愈合之后的她身体上大部分的青色虽已退却,但因为脸上曾被抓挠致伤的缘故,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疤痕,再不复从前的貌美。 或许是内心想要留住最初的印象,所以走得匆匆忙忙,连与二月红的照面都不曾打过,不过却硬是留下了一封感谢信与这一样东西,想必此物对于自己来说很是重要。 思咐了许久,林怀瑾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她信中所说的心意,心里不禁料想在这一方小巧的方形盒子内到底是何物,竟会让她特意相送,而在此时,那里面的东西已映入眼帘。 其中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半大手指的透明玻璃瓶,瓶中清晰可见有一粒黑色的固体状丸。 除此之外,上面还附带了一句祝福语,“这是祖先留下的药丸,据说能解开任何蛊毒,世上仅有一粒,特此奉上,望你与二爷早日子孙绕膝,安乐美满。” 从前两人在东木寨会面时,青衣便曾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不圆满之语,自然早就清楚她已身中情蛊,且乃是无解之症,因此如今才会以药相送,表达最诚挚的谢意与祝愿。 脸色突然变得微红的林怀瑾一刹那覆手掩住纸条,又窘迫地挠了挠头,这才半信半疑地托起药丸仔细端详起来。 此药丸的外观倒是与平常药丸无异,黑润均匀,大小精致。不过其中自带有一股奇特之香,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虽说自己与二月红都对青衣有过不多不少的恩情,这一次又是负山涉险,只为求得救命的夔血。想必她不论如何,总是心有感激的。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真如她所言,这东西还是不能贸然服用,最好是有所把握为好,于是她便立即寻求王叔,又让他令人出府找来大夫化验,觉得如此行事才最为稳妥。 而在医馆忙活的老大夫早就受二月红所托,近来几乎每日都会到红府一趟,替林怀瑾检查身体的状况。 因此在见到红府突如其来的伙计时,便以为是她的身热症又反复发作,于是挎着医箱紧急赶到府中,却发现桌前的她正在慢条斯理地作画,而且并无半点病态,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禁疑问,“二夫人,你这……可是旧病复发了?” 此时正专心致志的林怀瑾随着他的脚步放下了画笔,不满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顺势抬头冲他恭敏地笑了笑,又立即让人搬来大凳子,随后才不慌不忙地把手中之物递给了他。 奔波而来的老大夫不明所以地接过她手中的玻璃瓶,在取出药丸之后才明了地点了点头,又细致地捏着闻了闻,眉头一皱,“这药丸我只是初闻便觉得其中掺杂的名药成分极多,可否容我回去仔细查看,等些日子再过来细说?” 林怀瑾听此眉目一凝,照老大夫的这番说辞,想来药丸应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还是多问了一句,“那请问药丸,有毒吗?” “二夫人说笑了,这药丸珍贵得紧,怎么会有毒。”老大夫惊讶一起,这才明白她的真正意思,立即补充了一句解释道:“我适才以为夫人是想要分析其中有几味药材,若你是为了判断药丸可否能服用,那请安心,定没有任何副作用。” 经他语出肯定,林怀瑾不由愣了愣,思考既然无毒,那便不需要再多此一举,于是又抬眼扫了扫那粒独一无二的药丸,直接仰头喝了一杯水冲服下去,随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如今情蛊若解,自己与二月红,算不算得上圆满呢? 思及此她忍不住痴笑一声,在老大夫疑惑的打量下,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红着脸站起身,预备亲自送大夫出府门口。 一前一后的两人才刚一离开院子,她便听到了外面传来滔天的喧哗而哀戚的奏乐,不禁好奇地随口一问,“这是谁家在办丧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声音?难道离府上很近吗?” 闻言后的桃花眼神忽而闪烁不定,立刻便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可她这副欲言又止的异样却恰好被林怀瑾捕捉到,于是她随即纳闷地往府外寻去。 桃花见此一惊,二月红吩咐她必须时刻守在夫人身边,不能让她出门受风,因此她这时哪还敢停留,立马便追了上去,但却阻止不了她坚定的步伐。 而一路都处在寻觅中的林怀瑾此时已停在了城南的另一条长街道上,因为那哀声逐渐清晰,想必离此处极近。 此刻街头的路人都行色匆匆,小贩大多数已收摊离去,比起其它的街道来说,显得格外冷清。或许是有人出丧的原因,百姓们都不愿招惹上晦气,才会如此。 但这样盛大的丧事,若不是富贵之家,断然不会有如此大的排面。所以茶馆之内,总有人满心张望,想要一睹为快。 待又一阵鞭炮齐鸣散过,越发奇怪的林怀瑾刚放开捂住的耳朵,果然便听到了一旁看客七嘴八舌的闲谈。 “唉,真是红颜薄命啊,佛爷才新婚没多久,妻子竟突然暴毙身亡。” “是啊,不过听说佛爷的夫人是江西都督李侠如的小女儿,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阴谋?” “嘘,你们都别乱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林怀瑾隐约听闻到其中的关键字眼,便偷偷地凑近他们几分,又好笑地提醒道。几位交头接耳的看客听此这才停了下来,不禁大惊失色地望了她一眼,又惶恐地向四处张望,生怕谈话泄露。 开始隐隐担忧的林怀瑾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刚移开目光,便看到了随着哀乐声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张启山,毫无波澜的他走在最前头,仿佛遗世独立,目光不偏不倚。 可谁又知道他心头真真切切的忧伤,旁人都说他张大佛爷铁面无情,又怎么会在意儿女情长。不过,如今来看,其实这话说得也没错,或许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情不自禁,随着这副棺材下葬的,是他曾经跳动过的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杀人不眨眼 那颗心还未垂垂老矣,便已蓦然死去,且再也不会有重新燃起复生的可能。 眼见着这般凄凉的场面,林怀瑾蹙眉间略微怔了怔,有丝感触迅速蔓延。看来这便是张启山预定好的安排,以死亡为借口,让本来就不存在的人彻底死去。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李钧儿,只有她林怀瑾。 这一局谋略下得妙极,不仅能掩人耳目,还能冠冕堂皇地昭然若示,全了所有人的台阶。并且张启山的伪装也挑不出半点假意,他面上带有的淡淡伤悲表情,几乎能够以假乱真,让所有人都以为真的是他深爱的妻子香消玉殒,以至于举案夫妻阴阳相隔。 桃花扫过街道上面容不一的百姓,回过头又注意到心不在焉的林怀瑾复杂地低下了头,心下顿时了然,正准备牵过她的手离去回府,却不想一句突如其来的强硬之语打乱了她们回程的脚步。 “尊夫人死得太过蹊跷,我看需要开棺验尸啊。”一脸傲气凌神的江桥不知从何处赶来,他的步伐悠然,眼高过顶,而且还带领了一大群士兵,只要明眼人抬眼一瞧,便知道他没安好心,定是有意破坏此次的丧事。 闻言的林怀瑾二人立即隐藏到了人群更深处,又偷偷地探出头,想要看他到底有什么把戏。 但张启山对此却是见怪不怪,眸光惨淡的他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也并没有命令停止任何行进,相反还冷冷地回道:“张某的夫人今日出丧,闲人勿扰,无事快滚。” “佛爷可不要生气,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江桥佯装客气地鞠了一躬,随即让手下人拦住了前头抬丧吹奏者,此举意味深长。 对于他明显挑衅的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混迹在其中的张日山等人早已满心戒备,正要拥上前拔枪相对,却又听一沉稳的声音传来:”这是我李侠如的女儿,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企图以任何理由来破坏此次大丧。” 原来本该位于江西的李侠如也已到场,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李钧儿名义上便是他的小女,她既无缘无故在长沙城中死亡,他再怎么忙碌都应该出面的。 而随同他一起前来的,全都是李家姗姗来迟的长辈与平辈,此时他们大多数都哭泣得伤心欲绝,且伏在棺材上悲痛得直不起身。 难以置信的林怀瑾见此忍不住偷偷一笑,没想到李家人的演技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比之淡薄的张启山来说,更加难辨真假。 底下的百姓自然也被他们悲恸的情绪感染,听了之后越来越觉得言之有理。丧葬之事虽已移风易俗,但是过去老旧的行为习俗又岂是说破除就能彻底改变的。 况且不管有什么原因,当街开棺都是对逝去之人天大的不敬与侮辱。何况根据民间的说法,在入殓下葬之前,棺材早已人工钉死,视之为子孙钉,若是再贸然打开,完全是麻烦一桩,自触霉头,还有可能会连累到后代。 于是众人不禁开始议论纷纷,心里嘴里都是对江桥行为的十分不满。 本还处在得意中的江桥听到这些熙熙攘攘的喧闹责怪声,脑仁被吵得无比烦乱,直接不耐烦地冲天空开了一枪,百姓立时吓得噤声不语,“今天阻挠我办事的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有这番底气与之抗衡也不是毫无背景,毕竟此时此刻江易海仍未被放出监狱,他进而全权接管了江府的所有事务,上头又对他极为信任,人自然而然就变得狂妄自大起来。 因此双方僵持不下,剑拔弩张。 李侠如对于他这样的黄毛小子自是半点都不肯退让的,而江桥也誓不罢休,敌意颇深。一直沉默的张启山怕延误了入葬的时辰,这才抬头扫了他一眼,“江少尉,你到底要如何?” 闻言后的江桥发觉他松口先问,神色更加傲慢,“实不相瞒,我接到上头密令、”说到这他的眼神却是不自觉的一眯,不由神秘地凑近几分,声音随即轻了不少,似是嘲弄,“长沙城布防官设计新婚妻子李钧儿假死,欲欺骗所有人,设一场大局。” 此话说得坚定恐吓,可张启山听此依旧面不改色,也无惧退之意,且目光并不直视他,只是望向人群深处,“那我便如你所愿,若是证明棺材中真是我夫人,我要你立即陪葬。” 江桥立时迟疑了一下,不知他是否会耍什么花招,但还是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他就不相信亲眼所见的空棺材还能再装死人,于是直接挥手上人动手撬棺。 经他示意,棺材便停在了路中央,等待破棺的时刻。围观的百姓皆是觉得非常晦气,但又都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回事,所以还是有许多的人好奇地不避嫌张望。 林怀瑾的内心也不停收紧,分明捏了一把冷汗。这棺材中明明不是自己,江桥又见过自己的真容,张启山哪里来这么大的自信敢以死赌博。又不是糊弄傻子,若是真为伪装,怎能不被看出端倪。 随着她担忧的思虑渐浓,棺材钉也已全部去除,那上盖刚移开几寸,随之推棺的手下不知从中看到了何物,居然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目光溃散。江桥闻声疑虑重重,欲凑近细望,但只刚走了几步,便被远处突然响起的枪声击中倒地。 伴随着巨大的声音响动,江桥的手下在短暂的愣神中都开始一致行动起来,这时候的场面瞬间一片纷乱,看热闹的百姓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街上随即硝烟四起。 “你们快住手!张副官保护百姓安全。”张启山大声疾呼,奈何阻止不了他人的行动,只能转而分配自己人抢先快速控制局面。 那对面虽不明是何方人开枪动手,不过江桥的手下从前都是跟随江易海出生入死的能人志士,根本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在发现领头少尉已经惨死,一时之间便丧失了主心骨,又忽然觉得可能这一切都是张启山的阴谋,因此数十人眼神交汇间,竟一齐回头倒戈相向。 在混战中早已躲藏到摊位底下的林怀瑾大呼不好,便是不由自主地站立起身,随后却是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胸膛。 “夫人!你怎么……”接住她倒下身躯的桃花大惊失色,瞧见自己满手是血,焦急哭泣着没了主意。而这时的林怀瑾脑中一片嗡嗡作响,只清楚地注意到了周兮辰冷笑着擦了擦手中的枪,逐渐走近。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心待呵护 月儿你看,这是上次征战时我们途经新平镇你亲手所铸,可还喜欢?” 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呼唤,恍惚间的林怀瑾睁开眼第一时间望向自己中枪却又毫无痕迹的胸前疑惑不解,不由又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下意识愣了半晌。 这个小屋子空荡简洁,几乎没有可以使用的家具,应只是一个不长久的落脚居所罢了。而不远处对着自己说话的男子也只能隐约辨别出一星半点的轮廓,与从前相比,连一点能分辨的契机都没有。 看来她似乎又陷入了别人的梦境,且梦里的这个自己应该便是她的祖先月牙,至于男子的模样却是隐隐绰绰,不过说话声倒是好像从哪里听过。 若是据她的所知推理,此人大概就是与月牙关系最为紧密的邹光漠无疑,只是,感觉上还是与古墓棺材里所见的人不太相似。 而且先不提其他,到底这些相连的梦有什么意义?为何月牙与他们所有早已应该逝去的人都会时常托梦给自己。似梦非幻,是否与古墓相关? 说完后的男子浅笑安然,只是小心地递过他手中的那个青瓷瓶,眉眼间喜悦到了极致。梦中的林怀瑾随即双手接过,细看之下,这才发现此瓶竟是那个与自己以及二月红都颇有渊源的青瓷瓶。 原来,真是古物。 两人只在一片静默之后,不发一言的月牙竟稳健地拿住这青瓷瓶的底部,又大力地磕碰上旁边的木桌,经此一砸,瓶口顿时断裂,不过好在只碎了一小片,但始终不那么完好无缺。 她这番突然作为,不止让恰似旁观者的林怀瑾摸不着头脑,饶是男子也不明所以,但还没等他张口询问,月牙便解释道:“我已在上面施了蛊,两蛊会有感应,瓷瓶我不会离身,碎片便由你保留下来。” 与蛊相连,便可传声,这样一来联系倒是非常方便。 男子于是点了点头,整个人却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且林怀瑾又开始头晕眼花起来,只能隐约估摸出一些隐藏的信息,她思考这个地方应该是位于高墙上的城楼,在闭耳倾听时,仿佛能感受到外面有千军万马在呼啸,或许战争一触即发。 邹光漠曾经辅佐过宁远将军,想必此时,正是关键时刻。 越发迷迷糊糊的她刚抬脚踏出了屋子,竟眼见着无数的兵马围攻进城,场面格外血腥,甚至到达了敌我不分的境界。 不知所措的林怀瑾只能顺着多数人群乱跑,行走之时,却突然被攀爬上墙的一士兵握住脚踝,惊惧不已的她立即朝后瞥了一眼,那笑容诡异的士兵此刻满身鲜血,神色木然宛如尸体,她见此不由惶恐地退后半步,“别过来,快放开我!” …… “夫人你,醒了?”床边的桃花听见她大喊大叫的声音,激动得说不上话,只挥手让人快去请二月红回府,又对着外头守候在此的丫鬟喊道:“屋里快来人帮忙,夫人醒过来了!” 听着桃花絮絮叨叨的安排,呆愣的林怀瑾皱着眉揉了揉微疼的脑袋,可能是梦里受累,本来身体又极其虚弱的缘故,一瞬间懵懵懂懂,浑浑噩噩。 “都两个月了,夫人你可算是清醒了。”桃花眼里含有泪水,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睡得不安稳,每每梦到城内的枪林弹雨,都会被噩梦惊醒哭泣。 不过幸好夫人福大命大没有击中要害,又有奇药保命,终于顺利挺过了危险期。 林怀瑾接过茶盏后不可思议地摆了摆手,只是一个梦的工夫,怎么可能已过去了两个多月,半信半疑的她起身不经意猛地动了一下,却是立即捂住胸口,疼得不能呼吸。 “小心点夫人,你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桃花见此立即慌乱地扶住她的手臂,又上前仔细观察,还好胸口的衣物并没有血液渗透。 林怀瑾也随着她的目光低头扫了扫自己胸前的白纱布,记得之前确实在街头无意间中了一枪,看来自己真的已经昏迷长时了。 听闻耳边蝉鸣声起,又嗅着院子里米兰沁人心脾的清香,她只静默地低下了头,这么久的沉睡,想来身边的人都是极其担忧的,不禁有丝愧疚生出,“桃花,多谢你们这些日子费心照料我的起居。” 闻言的桃花立时摇了摇头,“夫人可别这么说,其实都是二爷在近身照顾,他不放心怕我们笨手笨脚,让你伤上加伤。” 什么?林怀瑾倒吸了一口气,近身是有多近?两个月的时间她虽毫无知觉地陷入了深度睡眠,但不可能一直不吃不喝吧,最要紧的是,她迅速地瞥了一眼身上的绿裙,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旁边的人。 桃花见她反应强烈,忍不住笑了笑,肯定了她的怀疑,“是的,两个月以来都是二爷亲自上药的。” 林怀瑾被她这么一说破,立即窘迫地撑住脑袋,脸颊的绯红延伸到了耳朵根。这些换洗之事明明让桃花来就行了,不需要全部亲力亲为、无微不至吧。她尴尬地躲过桃花打趣的眼神,更加不好意思,不知怎么才能她们转移注意力。 偷笑着的桃花见此终不再言语,只是拧干毛巾替她仔细地擦了擦脸。 而此时接到消息已赶到府中的二月红也如一阵狂风吹进了屋,紧紧地拥抱住床上的人儿,“瑾儿,你回来了就好。”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林怀瑾胸口一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夫人是还有哪里疼吗?”二月红担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即刻又转而吩咐道:“桃花快让人去请大夫前来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没事,还能活蹦乱跳呢。”林怀瑾怕他继续担心,欲假装康健地站起身走动示意,二月红却在扫过她强作镇定的面容后,随即便把她打横抱起,“一定是饿糊涂了,你们快去多准备点夫人喜欢吃的。” 猝不及防的林怀瑾木讷过后,虽被他的话语噎住,但仍是轻轻地动了动,“红红我完全恢复了,能走路。” “夫人受伤许久,别乱动,我抱着就好。”二月红自然不肯放她下来,相反紧了紧双手的力度,那一种害怕失去的心绪直到现在都未全部平静。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君子冲冠怒 记得事情发生的当时他还在梨园唱戏,一出戏未罢,直接便从台上飞跃离开,连妆都没卸去便跑着回了府,可见到的却是血迹斑斑,气息奄奄已近似无的林怀瑾。 那一刻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几拳,疼得快要窒息分离。他最畏惧的就是夫人有任何意外会先一步离开他,要是没有她在身旁,以后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因此知晓事故经过后的二月红大发雷霆,直接单枪匹马地奔赴江府,此仇不报,倒还真以为红府是任人欺凌之辈,如今竟还敢动他二月红的夫人,惨死而终便是最后的下场。 世人皆知二月红向来是以温润面人,几乎不会把个人太多的喜怒哀乐展示给外人,又从来没有人能把他逼到发怒的地步,所以才被众多百姓称之为人如玉的君子。 可是谁能想到君子也有这样情绪化的一面,此次不留余地的出手,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同时也是府中的众人第一次见到他勃然大怒,丝毫不逊于早年红太爷杀人劫舍的威震力。 由此之后,二爷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情瞬间传遍了长沙城的每一个角落,在百姓唏嘘不已之时,又有太多女子对这份感情十分艳羡,恨自己没有逢遇良人。 而林怀瑾这一病就是两个月的时光,于她倒是一场大梦刮过,无影无踪。可是二月红却因此日夜忧愁、茶饭不思与担惊受怕,就怕药效无用她回不来,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不过终究病了这么久,体重确实下去了不少,抱起来也感觉轻盈无物,没有份量。 思绪万千的林怀瑾冲他微微一笑,突然又感觉到胸口开始隐隐作痛,索性侧身搂住他的脖子,顺势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她当然能感受到他的紧张,以及那夹含着若有若无的深深恐惧。此次都怪自己太好事,又不能全身而退。想必近日以来为了关切自己的病症,他都未能好好歇息,她不由更加紧紧地拥着他,“红红,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走的。” “说话算话,下次可不许再乱跑了。”二月红下意识顿了顿,脸上终于有了丝笑颜。 而此时早已在厅堂中备足吃食的王叔脸上带笑,知道她已清醒的消息也是极为欣喜,特意命人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生怕她不能吃饱喝足。 上桌的林怀瑾见此自然是目光炯炯,正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二月红却端起另一碗小粥,“刚清醒,还是先喝点清淡的为好。” 她禁不住撇了撇嘴,但最后还是听话地放下手中已经得到的大鸡腿,只抬手欲接过,可二月红仍旧不依她,只是递到她的嘴边,“别动,我来。” “我的手又没事。”林怀瑾偷偷地扫了扫旁边许多小心张望的伙计,立时摇了摇头,但他当然不肯放下,她坚持不过只得喝了一口,二月红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接连着又喂了几口。 可能是许久不曾进食的缘故,一碗白粥下肚,她也没有了刚才的胃口,只草草地吃了几口其他菜肴便无意地摇了摇头。 二月红也不勉强,不过仍然不罢休地拿过陈皮每日都会准备的牛奶,失血过多,是需要多元补充些才好。 有些口渴的林怀瑾顺手一喝而尽,稍许之后,便觉得昏昏欲睡,极其乏累。二月红想她是伤口催生的缘故,正欲抱她回院子休息,王叔却恰好走了进来,轻声禀告,“二爷,八爷说今天外头有一出好戏,你一定会喜欢。” “什么戏?好玩吗?”哈欠连天的林怀瑾听此顿时变得精神起来,不由探头探脑地凑了过去,那颗充满着好奇的心还是没有减弱一分。 笑达眼底的二月红随即摸了摸她的脑袋,果然自己的夫人经过了此次的事故,还是没有长进,不过他算是有了警惕性,绝对不能由她随意出府。 林怀瑾看出了他的心思,可又经不住心中生出的兴趣,忍不住央求了一句,“红红,有你陪着我一定没事的。” 闻言的二月红依旧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其余的都能答应,可这件事情他很坚决。 本来受伤就受不得夏日当空的凉风烈日,而且外头又人多嘴杂,拥挤不堪,对恢复元气只有坏处,没有任何好处。林怀瑾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热闹是与自己无缘了,便是低头扒饭,假装委屈地不言不语。 “好了夫人,听你的,我们还是去看吧。”二月红最见不得她这副沉默寡言的可怜模样,既然拗不过,那只能答应了,“不过我不在时,夫人可不能同这次一样出府乱转。” 林怀瑾听此惊讶一笑,随之便答允了他的叮嘱,立马牵着他的手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二月红则下意识护在她的左边,而两人刚踏出府门,等候多时的齐铁嘴立即迎了上前。 “老八你怎么不进府等着,神出鬼没的又不是吴老狗家里的那只大花狗。”笑嘻嘻的林怀瑾见此退后几步,还是不忘调侃几句。 或许无人知晓神出鬼没与大花狗有何联系,确实一般人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不过齐铁嘴十分清楚她是在拐着弯骂自己,只是打量着她逐渐红润的脸颊,思及她有伤在身便没有出口争辩。 林怀瑾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进而更加不依不饶,“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一场,我都病了两个月了,老八你竟然一点都不过问。” “谁说的小瑾,我早就替你算过了,你命大得很,而且佛爷送去府上的好些人参鹿茸都是从我那里抢走的。”齐铁嘴经她这么一说,嘴里的话源源不断,话匣子彻底打开。 便只是在闲话家常间,三人便已往城西悠悠而去。 长夏的季节早就来临,繁茂的大树恢复成生机勃勃的绿色,同黄昏归巢的鸟儿一起欢声笑语。人来人往,灰尘较重,有属于夏天独特的痕迹与味道。 而今日的天儿虽是阴的,但依旧闷热得厉害。林怀瑾脱下披风后仍然觉着无比炎热,额头也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二月红见此掏出手绢替她轻轻地擦拭着,这时也终于到了齐铁嘴所说的好戏之地。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行刑台上人 只见不远处的小台旁气氛格外活跃,正围拢着一大群同他们一样好事的百姓,把中央处堵得水泄不通,一直在对眼前之事指手画脚地议论纷纷,只是后头的三人目视不见,又听得并不明确,不知到底为何事。 林怀瑾性子急躁,抬脚正想冲进重围,二月红立时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肩膀,又怕旁人不小心触碰到她的伤口,便只允许她慢条斯理地走近打量。 可没想到低台上面被倒绑着双臂的人,竟然是一个熟人,并且他也不是别人,正是被关押多时的江大校江易海。 此时他在临台两旁三五个士兵的押解下老实跪着,背后插上木牌,且用布条遮住了双眼,头发也是凌乱不堪。虽然如此,但林怀瑾只一眼便认出了他的大概面貌,再加上他自恃军功、经常随身携带的两块著名勋章,便能确定是本人无疑。 大吃一惊的她随之不由扫了扫同行的张日山以及众多的张家人,思绪万千。不知这江易海可是犯了什么大事?怎么明明有翻盘的大好机会,突然就要实施死刑。 而齐铁嘴则是从一开始就显得并不惊讶,他自然早就知晓了此事的缘由,这也是他带两人来的目地,才会在红府说出那番话。便只凑近了几分,小心地道:“没错,江易海今天必死无疑。” 若是要说起事情的经过来,那便要提到两个月前了。 在林怀瑾中枪之后,二月红单人独马连夜洗劫了江府,不曾想张启山随后又清洗了一遍,不留半分情面。如今的江府几乎已近灭绝,大势已去,自然没人肯再扶持他这个空有名号的老狐狸,便随便找了个造反的借口,直接进行枪决。 林怀瑾听此不可思议地愣了愣,就算穷途末路,他也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严于帆染上怪病不明不白地死亡后,古墓的事情便陷入了僵局。江易海又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因此估摸除了胡月以外,也只有他才清楚古墓仅存的唯一通道,难道这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都不足以保命了吗? 她正思虑之时,上面的人开始有所动作。 为了防止其他事故的发生,身为长官的宋玉明已亲自出马监管,他又即刻命人上前验明正身,想来离行刑的时辰不远了。 民国时期的罪犯一般是进行斩刑为主,毕竟乱世为了威慑力的需要,多采用重典之类的极刑,但可能他们考虑到江易海曾经领兵过战争的因素,还是决定进行枪决,一死了之。 而此时大多数妇女见这情形已明其意,于是都开始拉扯着自家儿童快速散去,不过还是有许多胆大的百姓依旧当下津津乐道。 “江易海在长沙城作威作福,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干,现在总算是报应来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恶到头终有报,天理难容啊!” 林怀瑾听着耳边大快人心的评论,内心长嗟,十分赞同他们的观点。 这些年以来,江易海在长沙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但却非常不得人心,因为一些官商勾结、且又与外国人合作的拙劣事迹传来,背后更是人人唾骂。可他倒依旧不管不顾地作威作福,苦的全是无力反抗的老百姓。 只是,虽说如此,但亲眼目睹枪决这种血腥暴力的事情,那还是不必了,惊吓的她后怕地转过身牵起二月红的手正欲离去,却被一声急促的呼唤给打破了。 “如果江叔叔死了,那我也不愿意独活!” 闻言后的百姓们疑惑不解,立即探头张望过去,便发现了那不远处一身蓝色连衣襟裙的小女子被几人连拉带拽,可依旧不死心地奔赴刑场而来,并且她的表情中还带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视死如归。 “兮颜,别闹了,快跟我回家吧。”她旁边高挑的妇女风韵犹存,一直在身侧劝阻她的脚步,但显然无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离得越来越远。 而好奇打量着的林怀瑾听清称呼后不禁愣了愣,这个小女子竟是周兮颜? 记得当时她们有过一面之缘,与之初见时才只半高,被江易海当作一枚棋子娶进江府。许久不见,倒是长高不少,越发有少女的活泼洋溢,只是没想到她与江易海的感情竟会如此深厚,有共赴黄泉之意。 长沙城的人都知道,自从精明的周老爷子逝世后,周家就开始支离破碎,且生意无人管理一落千丈,不久便完全成了一盘散沙。 其中作为长女的周兮辰早就被赶出了家门,次女周兮颜便成为了唯一的传人,她既已嫁,周家的一切自然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江易海的囊中之物。 除此之外,最为人风言风语的还是要属江易海把周兮颜的母亲赵氏也一并迎入了府中,接纳照料。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何况周兮颜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又有贵妇人之姿,难保不引人浮想联翩。 “求求你们,放了我江叔叔好不好?”已经挤进前头的周兮颜不为外人所动,但想要冲上去之时却被两旁的士兵拦了下来,只能大声地请求道。 在这种状况下,江易海相反竟十分平静,一直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他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便没有过多的害怕,反而坦荡求死。 不过不知道精于算计的他是否也会感叹,人固有一死,只是他死得不值当。但好在直到最后一刻,终究有人记得他,舍不得他就此死去。 只是一个小女子说出这番话来,众人都全当是笑语,根本不会理会。 “江叔叔,我和娘一直都等着你,他们说了放你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哽咽着的周兮颜本就梨花带雨,此刻哭得更加厉害了,实在让人为之动容。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论过错,何人能看得了这生离死别的凄惨之事,因此一时之间全都变得低沉起来。 二月红注意到身侧的林怀瑾脸色也不太好,便温柔地偏过她的脑袋,“好了,别看了夫人,我们走吧。” 闻言的林怀瑾欲言又止,又忍不住扫了扫周兮颜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点了点头。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江易海恶贯满盈,全都是咎由自取。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送予一绿簪 有一句话叫作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如果放在此刻来说,便是最为恰当的。 只是众人都还依稀哀怜那放声哭泣的小女子,有了江易海这一出模棱两可的婚嫁,加上周家又不再能是有利的靠山,以后她的日子又怎么能够真正快乐地活下去。 因此从刑场离去绕着长街闲步了许久的时辰,林怀瑾都依偎着二月红低低未说半句言语,始终摆脱不了种种哀其不幸的想法。或许也是由于当时身临其境的气氛格外严肃,此时胸口又隐约闷疼,情绪便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中医讲究病者多忧,自然是有道理的。 一直观察着气色流动的二月红思虑她本就大病初愈,不宜出门在外,且发现了她此时的脸色逐渐苍白,便预备即刻带她回府歇息,只是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了王祥记大有这五个大字。 王祥记大有是历来口碑最好且最有名的糕点店,里面的品种多不胜数,而且全是长沙城独有的特色,外形极为可观。他记得她素来爱吃其店内的桃酥糕,便预备进去多挑选些她钟意的糕点,“瑾儿,你们先在附近等我会儿。” 说完以后他又担心她依旧如平常一般到处乱转,便回头轻轻地冲齐铁嘴道:“老八,你一定看住瑾儿,别走太远了。”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红红你放心吧,我们就在这边闲逛。”四处张望的林怀瑾眸光闪烁,恰好竖耳听清了他的嘱咐,便是不满地拽过齐铁嘴的衣袖,假装气呼呼地往前面走去。 二月红望向她忿忿不平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这才转身进入了店中。 而另两人仍然朝着前路步伐缓慢,不时停顿搜寻乐趣,不过街边并没有什么新奇玩意。有些无聊的林怀瑾撸起袖子,又瞥见冲破乌云而出的大太阳,感受到日头有些毒辣,于是放下手中的猴头面具,躲进了最近的一家首饰店。 “小姐你们请进,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门口打着哈欠的店主见突然有人光临,便顺时受宠若惊地迎了上来礼貌微笑。林怀瑾同样也回之一笑,示意自己只是随意打量,不需要引领。 这家首饰店命名青意,以清立意,的确深远。不过其店铺规模并不大,其中的真品又不多,大部分都是仿制而成,但好在比较古朴,又有古风的意味,且只是以贩卖精奇的手工小件物为生,还算得上典雅清新。 闲暇的她一一扫过珠宝柜台里的所有首饰,失望之余,目光突然被角落里一只小巧的簪子所吸引。它的钗头带了点翠绿碧玉,以不规则的弧形相接,钗身却是沉香木制成,比起其它,显得十分独特。 在征得店主的同意下,她立即轻轻地拿起观察,又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的发髻上比划了一下,不由对着面前越发索然无味的人问道:“老八,你看这个好看吗?” 闻言后的齐铁嘴淡淡地望了一眼,随即敷衍般地点了点头,但林怀瑾见此也不甚在意,只是转递给看台的店主付了银钱后,便是回过头把簪子拿到他的面前,“那我送给你了。” “我又不是女子,要这个干吗?”齐铁嘴听言甚是不可思议,立即摆了摆手,自然不肯收下。 而林怀瑾则把簪子认真地递到了他的手中,“以后你有了喜欢的女子,肯定用得着的。”说话间她忍不住偷偷一乐,又开始观览起其他的东西来。思绪复杂的齐铁嘴凝视着手中的绿簪,心中一怔,索性放进了衣袋里。 既然如此,那就当作是一件礼轻情意重的礼物吧,摇了摇头的他随即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只暗自思咐自己的心中事,又见她兜兜转转已不下数十次,突然变得有些困倦。他实在是不明白这小店之中不过就那么几件真品,仔细遍及到底有何意思。 “老八,你来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假的,我实在分辨不出来。”林怀瑾兴奋地朝齐铁嘴招了招手,躲过店主轻言细语地眨了眨眼。寻了那么久,几乎所有的都能一眼识破,就是这对耳坠不知是真是假,较真的她必须要弄明白。 此时陷入昏昏欲睡的齐铁嘴听此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这才知道她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前不久学会那么多鉴别古物的知识,当然要实物观测才能牢牢掌握其中的精髓。 思及此他便是走上前,只扫了一眼后直接摇了摇头。这仿制的耳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常常被初学者忽视,这便是太过完美,没有一样古物是无任何瑕疵的,不论大小,不谈贵贱。 恍然大悟的林怀瑾听他讲解后明了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一些疑问,而两人正要展开另一番谈话时,却是被门外突如其来来的一个人打断了兴致,“我说是谁在这里欢声笑语,原来是大难不死的林小姐啊。” 逐渐走近的小红笑容满面却不达眼底,身后依旧跟随着一位唯唯诺诺的小丫鬟,而她一身橙黄渐变的斜襟旗袍耀眼夺目,只是红唇艳得有些刺眼,饶是店主也看花了双目。 说话之时她又扬了扬手腕上的银链,又是一脸傲然地道:“林小姐可不要在这种小店上当受骗了,我提醒你一句,庆云才是大好的选择。” 林怀瑾禁不住嘴角抽动,便是讪笑着点了点头,不准备多言多语。又疑惑这长沙城明明挺大的,为何遇见熟人的几率会这么高,几乎出府便没有好事。 而此刻进门后的小红绕着店内转了两圈,见她有告辞离去的意向,立即开口言语阻拦,“你瞧林小姐,这钗子还挺适合你的,我便送你吧。” 惊讶的林怀瑾扫向她手中价值不菲的金钗,又诧异地指了指自己,不明白她突送贵物所为何意。小红却示意小丫鬟直接把钗头递给她,随即佯装无所谓地打趣道:“听说二爷对林小姐可是好得很,不知何日有幸沾沾喜气呢?” “没问题,二爷与小瑾的婚期是在下月的十八号,还是我亲自算的黄道吉日,也欢迎你前去观礼。”还未等她想好回应的词语,齐铁嘴直接出口回答,没有半点考虑的痕迹。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终身亦不悔 并且他还说得洋洋得意,又不失欢喜之色,倒像是叙述自己的亲事一般自然而然,无故就给人一种欢呼雀跃的感觉。闻言的林怀瑾愣了一下,也立时惊讶地抬头凝视着他,瞧见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后,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老八平时看似丁点不靠谱,但编起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还演得特别逼真,确实天赋可叹。 而听到他接茬的小红却是怔了又怔,脸色突然之间变得十分难看,心中也不再有刚才的镇定自若,反而惶恐渐升。 她许久不曾关注城内的大事,只以为那些关于二月红的传言全是百姓以讹传讹罢了,哪能当真。 可是如今仔细一打听,原来那都不是假话。失望的她手下一紧,本还想询问点什么,但外头的二月红已寻了过来,一脸温柔的他朝店里招了招手,林怀瑾随即跑了出去,眼睛里全都是如星星灯火的笑意。 “瑾儿你身上有伤,可慢点走。”二月红见此着急地迎近扶住她的双臂,只见她状态迷糊,的确有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的苗头。 但不管不顾的她只是装聋作哑地眨了眨眼,又顺势接过他手里的桃酥糕快速地咬了几大口,随后才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走了几步,“红红你看这样行吗?” 乐呵呵的她傻笑着挠了挠头,也没等回应,便是转身把余下的糕点放到二月红嘴前,他却是笑容依旧地拿出了更多,“夫人你全留着,我们先回家吧。” 林怀瑾听此点了点头,又把袋子中另一种糕点玉米脆拿给了偏爱它的人。齐铁嘴见这倒不推辞,只淡然收下,随后不由又顺口道:“今日我的卦还未算完,就不去红府作客了,二爷小瑾就此别过吧。” 刚踏行几步的他吃着糕点,正欲漫步往香堂方向而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忍不住回头道:“下月的十八号,我定会准时到红府送祝福的。” 来红府祝福什么?好像没什么节日吧。惊诧的林怀瑾扫了扫点头回应的二月红,眼神一眯,八月十八?若是按照已往的旧历来算,那便是农历七月初七的乞巧节。不过它虽是传统节日,但鹊桥相会,好像不算什么大事。 二月红见她疑惑不解,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同她解释清楚。 原来齐铁嘴刚才所言之事并不是随口一说,其实婚期真的是早已定下来的。 上次她中枪陷入深度的沉睡昏迷,子弹虽未正中心脏,但依旧累及心脏以及其它脏腑,因此危在旦夕,朝夕不保。闻讯而来的林瑜虽也找来了许多高明的大夫医生,但依旧束手无策。 医术精湛的老大夫曾断言若是保不住命,三个月之后必死无疑。二月红当时便已下定决心,不管她能否醒来,他都一定会娶她为妻,终身亦不会后悔。 在林瑜等人的一致赞同下,他们一经商议便决定把婚期定在乞巧节那天,后来或许是喜鹊发愿,但最重要的是阿婆途经赐药,她终于醒来。 林怀瑾一边行走,一边听着他的诉说,心内不免有些难过,“红红,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若是我不会醒来,你其实……” “我曾说过,此生此世只有你一个夫人。”二月红打断了她想说出的劝导,又顺势牵过她的手,“瑾儿,下个月的十八号宾客便都要来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林怀瑾听此小脸一红,也不回答什么,只是低下头亦步亦趋地随着他往府里去。 而此时刚跨出首饰店门口的小红望向远方相依偎的那一双被拉长的影子,一种名叫痛苦的滋味不停地缠绕着她的心脏。从到怡红院的第一天起,老鸨就告诫过她们一众姐妹,青楼女子必要无心无情,否则余生的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从她第一眼见到那位红衣翩翩的公子时,便注定要沦落下去。她记得,她永远都记得他对自己笑容浅浅,他与自己一同饮酒。那番行为,也是与别的客人完全不同的。 在所有的姐妹之中,她是最能同他说上话的,可是她依旧清楚地知道,那些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当不得真。可是她还未来得及留住他的心,已没有任何希望。 因为现在的他把所有的情都给了另一个女子,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 两人回到红府之后,二月红便嘱咐林怀瑾歇息养伤,自己则去了码头。林怀瑾本也困乏得厉害,不出半刻,便是沉沉睡去。 等她傍晚苏醒用完晚膳,在院子内乘凉时,暑气已消退了大半,随着满天的星辰闪烁,空气都逐渐清新起来。而那些闲散无事的府中丫鬟也坐于一旁,开始窃窃私语,兴致勃勃。 神采奕奕的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随之不约而同地谈起了今日的大事。 都说坏事做尽的大校江易海已被枪决,可是没想到悲愤的周兮颜小小年纪固执己见,竟当场撞上大树,如今人还不知到底怎么样了。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在发生这些事情之间,周兮辰都没有出现过。 或许她此番也是与周家彻底脱离了关系,达成周老爷死生不复相见的气话。不过,若不是心寒到了极点,她也不会六亲不认,铁石心肠。并且周老爷子已经去世,她同周家余下的两人除了流淌的血缘关系外,也算不上真正的亲人。 而此事纵然由此不明不白地过了去,可其中也还有更多值得庆贺的事情。 如今江易海一死,张启山再没有了绊脚石的政敌,同时古墓的事情也彻底埋没了下去,一切都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岁月悠悠,还没有被战火腐蚀的长沙城大千繁华,百姓大多安居乐业,而林怀瑾也在这玉兰花开的时节,迎来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终身大事。 并且在那过去的一月有余间,她也并不闲着,倒是真的静下心闭门不出,学起了针线活来。 据说古代的女子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赶制的,代表一种长长久久的信念。不过她的绣工实在太差,完全是一团乱麻,贻笑大方。 但虽说如此,她的内心也还想着自己动手尝试,于是便将那件五彩嫁衣的袖口上绣了一只红色的蝴蝶,掩盖之下,倒也还好。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章 花好月圆同 不过只能大体上混得过去,如果真有心观察,那肯定暴露无遗。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火蝶都是与其它多彩月季格格不入的,只是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由她亲自动手绣成,总比未碰一针一线得好。 思绪万千的林怀瑾想到这忍不住扫了扫袖口上那不起眼的蝴蝶,随后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面对这张皎若秋月的脸,陌生而又熟悉。 其上的妆容十分精致,耀如春华,额头上又乃二月红亲手画的红梅妆,虽没有太多复杂沉重的头饰,但发髻上那朵绒花绽放,红妆白日鲜,真的会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挽青丝,双环结,本来美如芙蓉春雨,她却又突然想起昨晚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随即后怕地摇了摇头,十分庆幸今晨坚持没有再让江离替自己画妆扮,否则可是有得笑话了。 “夫……小姐,该启程了。”一直算计着时辰的小丫鬟在屋外催促地喊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称呼还是几天前特意纠正过来的,就怕不合礼数会无意出错。 闻言后桃花便是小跑着进屋替早已准备妥当的林怀瑾搭上红盖头,被遮住脸的林怀瑾不适应地摸索了一下四周,江离立即上前搀扶住她的右手,随之而来的陈皮也于一旁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三人这便预备出屋。 但还未前行几步,外面等候多时的林瑜立即蹲下,依照惯例把她背上了花轿。 按理说新娘子上轿都是需要哭嫁的,可是她却乐得合不拢嘴,毕竟有关心她的亲人在身旁,又可以与自己的心上人真正携手白头,那是她等了多久的期许,哭,自是不可能的。 林瑜恨铁不成钢地轻掐了她一把,听她惊叫了几声,才冲抬轿的人挥了挥手,也因这茬,一路上林怀瑾没少骂他。 待新娘出门之后,红府外看热闹的百姓更加欢呼雀跃,许多孩童一边追着花轿上跳下窜,一边大声念叨着喜词,好不欢乐。 众人见这架势也大为惊叹,恐怕长沙城穿着这样特别嫁衣的人,她还是头一个,并且从夫家出,又进入夫家的,也极难一见。 昏昏欲睡的林怀瑾打了个哈欠,又探头扫了扫街道两旁的行人,轻笑一声。而花轿在城内绕了一大圈,便重新迎回了红府。 此时红府越发热闹非凡,随着一阵鞭炮齐鸣,迎亲的二月红立刻上前踢开轿门,又牵着另一端的红绸缎,只时刻注意着她的步伐,就怕她一不小心碰撞上物。 林怀瑾本就走得磕磕绊绊,索性闭上双眼,心想反正有人在自己身旁,总不会摔倒的。 他们进入大厅之中时,已有许多观礼的亲友恭贺新词,除了红家的自家人以外,九门以及城内的名门望族都有来贺喜,不过今天大概无礼可观。 蒙住盖头的林怀瑾打量了半刻四周,其间隐隐绰绰并不明确,只能听着耳边吵闹的交谈,她不由无奈地蹭了蹭脸。二月红见此立即揭开她的盖头,这一时间嘴角含笑,眸光便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世上唯有夫人在水一方,令他寤寐思服。 不知所措的林怀瑾突然失去了遮挡之物,下意识望向满厅的人,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中着实慌乱胆怯,二月红这便放开红绸搂住了她。 “二爷,这不符合规矩吧。”一旁的王叔见这满堂的人言笑语,不禁劝了一句。桃花听此正想替她再次盖上,东张西望的齐铁嘴却顺势插了一句,“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不都讲究革除旧俗吗?” 他话一出,倒真无了反对之声。 毕竟过去的习俗之中,总有一些糟粕,二月红本就想着她不宜过度劳累,便省了许多繁琐的步骤,且现在这世道也不用再拜天拜地了,但高堂还是要一拜的。 于是两人随后便去了祠堂,给红太爷上了一柱香后才又回到了院中。 由此以来,省却太多麻烦,婚礼进程也差不多全部结束,红府内的众人都在王叔的主持下开始上席用餐,眼尖的解九爷望向两人回归的脚步,立即张口呼唤,“二爷快点,我们就等你了。” 闻言的齐铁嘴见此也欢喜地上前拽住林怀瑾,“小瑾上我们这桌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啊。” “瑾儿伤口未愈,不能喝酒。”二月红听言后斜了他一眼,自不答允。齐铁嘴不由撇了撇嘴,大喜之日不沾酒,那还有什么乐趣。不过转过头的林怀瑾则狡黠地冲他偷偷眨了眨眼,即刻随他同桌而坐。 今日上午一来二去饿了太久,面对着一桌子的菜,她倒是吃得最津津有味的。 那同桌的几人便又接连道了不同的祝福语,且语出惊人。吴老狗在说完后朝对面的张启山使了使眼色,可他却依旧沉默不语,索性偏过目光。本在观礼时他就并未露面,如今一到场,果然还是难过的。 闷头的他饮了一杯酒,不经意间注意到她绣口的蝴蝶,却是怔了怔,不知怎的竟突然忆起府里的那块红梅手帕也是如此,便不由开口道:“小瑾你这蝴蝶很别致。” 林怀瑾随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随即笑容满面,“不得不说,还是佛爷最有眼光。”张启山也回之淡淡一笑,眸中隐约闪过一丝无人能够察觉的忧伤。 而两人正说话之间,齐铁嘴也顺之望去,仔细打量之下自然也看出了优劣,“佛爷你眼拙吧,你看这蝴蝶不但绣法认不出,连线头都乱成一团,哪里好了?” 扑哧一乐的他接着夸夸其谈,讲述自己对于湘绣以及中国四大名绣的了解,气恼的林怀瑾却是立时打断了滔滔不绝且欲语还休的他,脸一阵红一阵白,“老八你废话少说,今天我们就来玩点其它的,谁输了就罚谁怎样。” 齐铁嘴摇了摇头,“小瑾,二爷说你不能喝酒。” “你不用管这么多,快开始吧。”林怀瑾吩咐伙计又搬来了一张大的木桌,半截李想着他们年轻人与自己的玩好不同,便不掺和,去了另一桌同解九爷他们继续吃食饮酒。 张启山不甚玩乐,吴老狗则看出了其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参与。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单打独斗,其余人全当看戏。林怀瑾得意扬扬地笑了笑,正合心意,此次一定要让老八输得一败涂地,并且还醉得不省人事。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场公平战 齐铁嘴自然也知道她的真正心思,不过他却并不畏惧,今天既然是喜庆的好日子,那自然是要大喜大乐才好呢。 忘乎所以的他禁不住朝四周之人欢喜地招了招手,还以为又是一桌麻将同乐,可才刚选好西北的方位,却没想到她说的竟是进行别的比赛,赢者可以处罚输的人。 这场对决比赛的出题由双方各自先后提出,然后再由公证人进行判决,最后分辨输赢。处在思索间的林怀瑾还没有想好到底比什么稳妥,齐铁嘴却是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强项。 在这种关键时候,自然要发挥自己的厉害之处,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命先生,那当然是画符与算卦为本。 思及此他随之笃定地笑了两声,沾沾自喜地提醒道:“小瑾你可别说我欺负你,既然今日是你与二爷的大喜之日,那我就画一张和合姻缘符表达我的祝福如何?” 他的言语分明,很显然提出的对局是比较符咒的高下。 闻言的林怀瑾迟疑了一下,那狡猾的眼神一挑,随即竟直接答应了。齐铁嘴倒没想过她会如此轻易应战,心中还思考是否要放她一马,可结局却并不如他所愿。 两人由此分坐对面,伙计立刻取出书房的黄纸与朱砂,近处的众人见此都纷纷张望,不知最后两人的胜负究竟会如何。 蘸好毛笔的林怀瑾冲他人畜无害地点了点头,手中的毛笔几下一划,自信满满之间,不一会儿就已画好摊开。齐铁嘴不由惊讶地瞥了她一眼,虽不明白她的把戏,但随后还是交上了自己所画的符咒。 裁决人张启山认真地打望着两人所画的姻缘符,这作为局外人,确实不懂符咒的好与坏。一旁的吴老狗眼珠子一转,拿过其中的一张符佯装有模有样地凝视了一会儿,坚决道:“佛爷,依我看不用再为难了,就是红夫人画得好。” “我也觉得是小瑾更胜一筹。”张日山听此虽不明所以,可随即依旧应声附和。 “实事求是,你们不能偏袒人……”齐铁嘴急切地上前抢过符咒,本想斥责他们几人不公平的判定,但比对完她画的符咒后,却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啊小瑾,你怎么会与我爷爷画的不相上下?” “我天赋异禀呗,愿赌服输,老八你快喝酒吧。”林怀瑾冲他骄傲地挤了挤眉,同时满上了几杯酒。齐铁嘴面对此情此景,只得无奈地喝了两杯,可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吴老狗望向他苦大仇深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怀瑾这才把自己藏于桌底下的一张符咒递给他仔细观察,诧异的齐铁嘴打量清楚后不禁瞪大双眼,不满地道:“老狗你什么时候偷走了我香堂里的黄符,你们竟然联合起来作弊!” 忿忿不平的他正想上前辩驳几句,吴老狗袖口里的狗却恰好摇头摆尾地冲了出来,突然一惊的他见此畏缩地退后了几步,立时耷拉着脑袋,不再搭理他们。 几人在偷笑不久后,心虚的林怀瑾不由凑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老八我作为正人君子,其实也不想趁人之危,要不,下面我们来比一下算卦怎么样?” 闻言后的齐铁嘴这时才抬头望向她正经的神色,心中疑惑。自己算卦向来极准,长沙城内谁人不知,她这番岂不是自断人路,于是不曾犹豫便答应了她的挑战。 其余几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她是何意。 而此时的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从午后亲友们便齐聚一堂,本在大树底下乘凉吃食,直到现在这时候太阳落山,大院之中瞬间便凉爽了下来。 露天之下,喧闹有声。思索中的林怀瑾无意间发现了天边升起的第一颗星,不由出题,“那我们以天时计算,算一下那颗星辰接下来会往哪个方向去,怎样?” 最近她没少阅读关于《甘石星经》、《开元占经》等天象之书,对于天体的位置几乎能倒背如流。齐铁嘴听此也笑了笑,自然愿为一赌。 “我觉得不久后它应该会往北移。”林怀瑾认真地掐指一算,随即肯定地道。齐铁嘴却是摇了摇头,“我认为它一定会往东方去。” 惊讶的林怀瑾听此一顿,她所言的与书中所说完全相同,看来自己赢定了。 闻言后的另几人也都随之往黑暗的苍穹望去,在灯笼的照耀下,此刻满天繁星,可他们都紧紧地盯着那颗已经暗淡的星辰,猜测辨别它的走向。一阵凉风习习,张启山却望向那边正掰指默算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 已经确定答案的林怀瑾也眯着眼同众人一起抬头仰望,又竖起手指比对着星辰慢慢移动的距离,可没想到它最终竟真的向东而去,瞬间泄了气,“怎么会这样?书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郁闷的她叹了一口气,端起酒自罚了一杯,还是才疏学浅,比不得老八聪慧过人。 “小瑾,你赢一局,我赢一局,现在已经持平了。”齐铁嘴欣喜地替她满上一杯,但闷闷不乐的林怀瑾索性拿过桌上的大碗,眉头未皱就接连喝了三大碗。 慌张的齐铁嘴见此立即抢走酒壶,随即便郑重其事地给她讲解起来,“你听说过天生异象吗?一般来说天体的运行是有规律的,比如太阳月亮,但也有另外的时候,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 奇门八卦、观天知命,这些哪是那么简单的,林怀瑾了然地点了点头,举起酒敬了他一杯,齐铁嘴也笑着回敬过去。 这时的热闹未过,几人又继续吃喝玩乐下去,他们在欢喜逗笑间过于开心,都不知不觉喝了许多的酒。 “小瑾别喝了,够了。”或许是酒精的原因,她倒是越发来劲,竟开始轮流敬酒。看不下去的张启山终是忍不住上前夺过她的酒杯。迷迷糊糊的林怀瑾见此挠了挠脸,望向他委屈地伸出了手,“那我、喝什么?” 他瞥向她微红的脸蛋,不由轻笑了一声,随后掏出了怀里的翠果放于她的手心。林怀瑾低头扫了扫手中之物,捏紧之后脑中却是一沉,昏昏沉沉地往他肩上靠去。张启山下意识移动半分,只是她已醉得一塌糊涂。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杜鹃寒凄切 既成了如此这般迷离样,哪里还有什么自身意识。 面对着眼前神志不清的人儿,他退也不是,进更不是,实在两相为难。 并且这时候四周又无其他人在场,那些为恭贺而来的亲友大部分都快散去,齐铁嘴害怕怪罪也已逃之夭夭,只有两三个丫鬟轻声细语地交谈着,但都离得很远,似乎正要上前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而二月红应该是同送宾客去了,更不在此。 犹豫不定的他只能反手揽住林怀瑾的脖子,四下一扫,这才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到厅中的躺椅上,又脱下外衣熟练地搭在她的身上,瞬间便顿住了动作。他下意识凝视着她,竟是愣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五彩嫁衣色彩斑斓,她犹如袖口上翩翩起舞的蝴蝶,美得不惹尘埃。还记得第一次相见,她惊恐却又强作镇定的模样,还有那场阴谋的婚礼上她亲口所说的愿意。他明明不相信那些应付之语,可内心又很愿意相信。 可惜,全只是表面罢了。 杜鹃花发杜鹃啼,似血如朱一抹齐,她从未说过喜欢杜鹃,他却一直没有忘记过她称赞的那片红艳之美。如今夜深风露,或许是映山红终究留不住春天,他不是孙悟空,石缝里什么也没有。 思绪万千的张启山由此眼底划过些许悲伤,只突地偏过头,便是注意到了她左手上的二响环,此时正在她的辗转反侧下,叮当作响。最近林怀瑾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归还二响环的事情,他都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接受。 因为现在对他来说,珍贵的不再是二响环,是另一样刻在心上的东西。 想到这他又上前一步替她盖好伸展出的胳膊,忍不住掏出最后一颗翠果放在嘴里,这翠果甜得腻人,可他的心纵然是活不过来了,“从此,我再也,没有翠果了。” 苦笑着的他闭上眼摇了摇头,像是在说翠果,又像是在说会做翠果的人,言语之间,终是往府外的汽车走去。跟随着的张日山小心翼翼地瞥了瞥他复杂的神色,许久之后才发动引擎。只听闻风声呼啸,两人瞬间便离开了红府。 张启山这一次走得旁若无人,终归那熟睡的女子什么也不知情,她依旧在躺椅上微眠着,直到二月红忙活完回过头时,才寻到了她。 方才宾客兴起,他作为东道主,且又是大喜的日子,自当陪同了一些时辰,可没想到不过一时半会儿,这夫人竟已酩酊大醉。 看来自己以后是半刻都不能离开的,皱了皱眉的他见此紧张不已,立即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无事后便搀扶住她的胳膊,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只愣了一下,立即抬眼望去,但四下已无张启山的身影。 他眼神不禁一眯,在桃花的搭手下,合力送回了院子。 有眼力的桃花见此立刻出屋打了一大盆温水,正想上前照顾一二,二月红却摆了摆手,亲自接过脸巾替她擦拭着脸,又细心地给她脱鞋盖好薄被。 等这一切都料理妥当后,同样有些醉意的他正要倒头大睡,没想到此刻林怀瑾忽然睁开了眼,却是迷糊地挣扎着坐了起来,“红红?你终于来了,我们、去看月亮好不好?” 她说话倒还算明朗,不像是醉酒之人。二月红拍了拍她的后背,只轻声安抚,“瑾儿听话,你看天都黑了,该睡觉了。” 闻言后的林怀瑾娇柔地摇了摇头,脸上虽尽是迷茫之色,但依旧撑着床沿要往外面乱跑,二月红无可奈何,只得扶她起身,两人便往窗前探去。 除却蝉鸣蛙跳,无边的夜色已恢复到了平日的静谧,远山隐隐绰绰地与天相连接,呈现出一种过渡的色彩。月光倾城,今夜注定格外圆润,象征着的自然是长久婵娟。 两人由此眺望而去,夏日清凉,被微风吹拂,林怀瑾也清醒了半分,不禁感叹了一句,“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本也是由七夕而感,念完诗后,她痴迷地顿了顿,又望向一身大红的二月红,欢喜地笑出了声,“幸好,我还有红红。” 说话间她左摇右晃地揽住了他的脖子,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他白皙的脸,可是胃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恶心难受,不由痛苦地低头干呕不止,眉头紧锁。 “桃花,快让人去请大夫来!”二月红见此惶恐不安,就怕她饮酒太多,伤口会裂开。 “我没事的,红红你别担心。”林怀瑾神秘莫测地嘘了一声,又冲他招了招手,待他凑近后,便是偷笑着吻了吻他的脸,可还未来得及言语,只抱着他的胳膊便又睡了过去。 二月红无奈地笑了笑,这才把她抱住放回床上,吹灭了蜡烛。 …… 翌日一早,阳光正好。 夏木斑驳,日头渐移,红府里的伙计经过一夜好眠,早开始忙活起来。 听闻到外院的声响,林怀瑾睁眼时才发觉旁侧的人已不在身边,而候在门外的桃花听清动静,立即把那碗醒酒汤端进屋,等她喝下去以后倒是舒服了许多,不由问道:“奇怪,二爷上哪去了?” “二爷去码头交代事情了,他说等夫人醒来,便告诉夫人快些准备一下,今天就启程去江南。”桃花欣喜地替她盘好长发,人倒是极为机灵,早前就替她预备好了旅程中所需的许多物品。 林怀瑾惊讶地点了点头,她是说过梦在江南,愿心同之。但这决定也太迅速了,似乎是身在梦中,真怕人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一旁的桃花瞧她呆滞的模样,忍不住语重心长,“夫人,这说明二爷最看重的就是你,你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了心上。” 林怀瑾听此抿了抿嘴,只感受到手上有些黏糊,便是放下牛奶,疑惑不解地打开了手掌,“这是什么?”自言自语的她觉得十分奇怪,又凑近嗅了嗅,一股特别的香气,而这味道太过熟悉,想来是她亲手制作的翠果无二。 由此看来,昨晚是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情?她认真地想了想,但已经记不起其间的丁点细节。只是,接着她便望向二响环,取出了上面夹含着的纸条,里面包纳着的是杜鹃花的标本。 还有一句话,“小瑾,这二响环我说过作为新婚贺礼送给你,是不会再要的,若是你执意奉还,那便扔了吧。”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梦天地遨游 这冷不防的言语显现,林怀瑾的手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在阅览过后心中更是忽地一闷,说不清是怎样的复杂。她不禁捻起那杜鹃花细细地闻了几闻,一股淡淡的芬香涌入鼻腔,令人身心舒展。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一种朦胧的悲戚,两相空灵的虚幻,可这些都并不是她所愿。烦乱的她禁不住半撑着头,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便是反反复复之间,又把标本放在了一旁常看的书籍中,随后认真地敲了敲手腕上的二响环。 只听得叮叮当当,回声清脆,谓之同音。 如今这张启山既然都如此明言,她如若再纠结于一件物件,那倒显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她在意的是,这二响环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送人的物件,而是以前从来都不曾离身的传家之宝。 思绪混乱的林怀瑾长叹了一口气,又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庭院,只遥望着不远处的长廊空空,视线恍惚。人生难料世事无常,不提他三番五次的相救之情,就算他的一片心意,自己终究都是欠他的。 可又该如何去偿还?似乎一直以来都只是有心无力,平添烦忧。 “夫人,这天气太热了,你还是进屋歇着吧。”跟随着的桃花瞥了一眼强烈的日头,见她还要往外面去,立即劝解道。 林怀瑾听言则是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行走。她是想到今日意义特殊,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去给红太爷以及红家的列祖列宗上柱香拜见的。于是悠悠荡荡的她掩住了心神,随即便往较之偏远的祠堂而去。 桃花自然是在外候着,不能同往。而待她进入屋闭门之后,便是立即恭敬地焚香磕头,又不禁在心里默念,“祖先保佑,希望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让我的夫君能够一生长乐,我愿一力承担全部后果。” 自从红太爷遇难去世后,二月红便将矿山里的所有资料都收集放好,但却再也没有了下一步的研究之意,他当然清楚红太爷死因蹊跷,只是不愿再插手其中,希望能换来陪伴她的安宁时光。 既然古墓封存,那一切的秘密都随之深埋黄土吧,不要再出现了。 等上完香后,林怀瑾心头压着的忧虑终于松懈了许多,又转身关闭上屋门,这才发现门口的桃花竟开始打盹起来,想来是太过乏累了,思及此她便是轻手轻脚地往外而去,生怕惊扰了她的睡意。 只是人还未回到正院,又被满塘的荷花吸引住了目光。夏天与水色本就息息相关,何况此时又有十里荷花别样红,玩心大起的她眼珠乱转,预备脱鞋下水,采荷断叶。 “夫人,你小心点!”醒目赶来的桃花冲她着急地挥了挥手,林怀瑾见此笑着点了点头,正想踏水玩乐,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稳稳地落在了院中。 原来刚回到府中的二月红已然寻觅而来,他淡淡地扫了扫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不等她有所言语,只拉着她去了前厅,“夫人,你要是不注意身体,那我可不敢让你离开府里一步。” 说话间不由又斜视了她一眼,林怀瑾听此立刻苦大仇深地把住他的胳膊,认错的态度极为诚恳,“红红,是我错了,我都听你的。” “夫人可是又唬我,我可不会相信了。”二月红偏过头佯装严肃,不予理会。慌急的林怀瑾脑中一动,正组织好几番说辞,王叔却是欢喜地走进大厅,掏出了一样东西,“二爷,申时二刻的火车,你看能行吗?” “申时?那岂不是就快到了?”林怀瑾瞪大眼睛,又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外头的日头确认时辰,既有些惊喜,又有点不舍。 二月红点了点头,此趟行程或许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太过仓促,可这却是他计划了许久的事情。他从来不曾忘记她的心愿,也早已下定决心,一定会一言九鼎,尽快兑现。 并且现在已是未时一刻,火车通行向来按照正点进行,因此两人只匆忙用过午膳,便决意离去。而到了送别之时,林怀瑾内心深处的留恋竟然更加浓烈。 依依惜别的她扫了扫一众伙计的面容,发现其中唯独没有陈皮,看来应该是又去码头忙活了。虽说他身手了得,但终究让人担心。且最近又不知为何脾气越来越暴躁,对于自己的话还能听得进去,怕就怕重回以前的路。 在前的王叔见她四处张望,瞬间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立刻上前宽慰道:“夫人放心,你与二爷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我会照看好陈皮的,上次你规定的书我也会时刻告诫他背诵的。” 闻言后的林怀瑾这才笑了笑,最终安心地上了火车。 那行车晃荡,不过一瞬之间,便已逐渐同长沙城远去。她突然有了丝难过,或许是心中已把这里当作了家,游子哪有不念故乡的。 旁边的二月红见此揽过她的肩,轻声提醒道:“瑾儿莫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是啊,他们只是去游历山川大河,最终还是会落叶归根的。想到这些,林怀瑾重新恢复了笑容,一心期待着未来的长路。 而这一路东西南北,也的确美如梦幻。 他们在与长沙分别之后,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天地之大,四海遨游。从风花雪月的苍山洱海,到长空栈道的西岳华山,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地重遇了江南,与画船听雨眠相伴了数日。 一夜天将傍晚,那木制的小船儿在西湖中央随意游荡,仰天发愣的她喜悦未减,突然想起了一首诗,“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 作诗她是不会的,但面对此情此景,有感而发总是需要用言语来表达的。 斜躺着的二月红则好整以暇地望向她得意的面孔,又下意识凑近替她盖上披风,认真问道:“瑾儿,这词的后半阙呢?我还想听你念。” 闻言后的林怀瑾立时想了半刻,但绞尽脑汁也拼凑不完整,似乎是忘记得差不多了,她眨了眨眼痴痴一乐,又瞥见一旁仍旧等待倾听的二月红,只无赖地埋在了他的怀里。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十年清风饮 而她这无赖的心一经升起,便是十年清风饮的白马过隙。 两人从这时候起,直到离开苏杭的许久之后,依旧也是恩爱如初,携手并肩同游天下,念想的只是彼此之间能求得平静,过尽一生。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一首词若是忘记过一次,那一旦铭记起来,就会是一辈子的忆念。 因为世上多有美如画的景致,在这地大物博的国土上,又能配上应景的诗词,真可叹是无比的奇特与幸运。 林怀瑾也犹记得那年黄山的夕阳迷醉里,二月红曾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过云海,将奇松怪石收入眼底,心中只愿如普天之下的夫妻一般,相伴到老。因此后来他们观风赏景所归,便一直固守在长沙城这片土地,举案齐眉。 而在这长达十多年的匆匆时日里,长沙城依旧平淡无奇,再不似从前那样处处的惊心动魄,危机四伏。或许也不是这样,只是她一直都活在二月红的羽翼下,才会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任何苦难。 但怕就怕在这番平常的外表之下,不知不觉已涌进了更大的阴谋。 不过好在日子尚且安稳,能得一时幸福已是不易。并且此时她虽不复当初的年少轻狂,但仍然活得潇洒自在,难得随性而为。 不仅如此,在自此之间的时光中,她与二月红还育有三个儿子,个个聪明伶俐,老莱娱亲。 “夫人,你可准备好了?今日不是答应二爷去梨园听戏吗?”门口等待许久的桃花张口呼唤,林怀瑾在她的轻声询问下,思绪终于被唤回。照镜的她这才抬头把簪子插入发髻,决定不再赌气,还是披上厚重的披风出了府。 这一趟极近的短途本来是由王叔早就备好的车辆接送,可她想着春回大地执意步行,桃花怎么都拗不过,只能听从随之。于是步履轻快的两人速度加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城东的中街。 此刻城内众闻欢声笑语,比起前些日子的新春来更为熙熙攘攘,许多百姓都兴高采烈地置办着各式各样的家灯,还有铺上的焰火几乎一抢而空。 东张西望的桃花拿过摊上的花灯看了许久,忍不住脱口而出,“夫人,今天是上元节,晚上会有灯会,每年的这一天从酉时开始都是很热闹的。我记得上一年二爷还送了你一盏兔子灯呢。”可能她也是好久未出府,这一出门十分欢喜,话都多了不少。 同样回忆起过往的林怀瑾点了点头,听着耳边的桃花絮絮叨叨,心情也舒畅了太多,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语。 两人悠闲漫步,却听得不远处的茶楼上传来了极大的声响,还有一些骂骂咧咧的不雅之言,其中有许多百姓探头探脑,但是不敢上前一步。 桃花一听这架势瞬间便明白过来,没有细望就立即拉着她后退了几步,惊惧地道:“前面应该有人闹事,夫人我们还是绕路走吧。” 在抬头扫了扫楼上的吵嚷后,林怀瑾又思虑了下,为了以防不测,还是避其锋芒为好。可是就算她想要离去,却仍然逃不过从天而降的厄运。 只听一阵轻风刮过,刹那之间,突如其来的一把刀便是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且贴得极紧。惊诧莫名的她眼神微微一眯,倒不太害怕。 此人见此怔了几秒,立即狠狠地冲楼内道:“陈皮,既然你把我逼到走投无路,那我们不如就同归于尽吧。” 说话间他紧张地吞了吞唾沫,心绪格外不宁。本以为是一个好糊弄的孩子罢了,却没想到会栽在他的手里,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以年岁论人,根本不恰当。 而那闻言后的少年大约只有十六岁左右,可却同样从茶楼飞扬而落,丝毫不占下风。 慢悠悠的他一脸嘲弄地从不远处走近,本来是丁点不在意,却在望向这路方向的人质时大吃一惊,随即便是急迫地道:“快放开我师娘,不然我要你们全部人不得好死!” 男子愣了愣,本来只是想恐吓路人造成群众恐慌,可以因此引来警卫,大不了一同入狱,反正早就习以为常,关不了多长时间。 可没想到如今倒是歪打正着,在看清对面少年紧张的模样后,他心中喜悦,猜想在这不经意间,他已掌握了敌人的软肋,于是不由威胁道:“今天真是天助我也,陈皮你要是交出货物,我可以既往不咎。” 无所忌惮的林怀瑾听此撇了撇嘴,“大家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是陈皮不对,我可以作主让他认错的。”而她的话音未落,阴翳的陈皮神色冷冷一变,铁弹子迅速出手的同时立即跑上前接过将要摔倒的她,“没事吧师娘?” 林怀瑾淡定地摇了摇头,而陈皮还想继续动手,被她抬手阻止。 那男子经过铁弹子的准确袭击,一只眼睛十分空洞,另一只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不忍直视。皱了皱眉的她正想说些什么,男子手下的人却是一边放出狠话,一边慌乱地跑远了。 旁边大惊失色的桃花见已经无恙,立即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茶铺边上,又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问语。稳住心神后的林怀瑾抿了抿嘴,忍不住轻摔开陈皮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让你不要再随便动手吗?” 陈皮冲她笑了笑,“师娘你不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而已,货沉湖底之后翻脸不承认,就是该教训一顿才懂得道上的规矩。” 他这番话言不由衷,其实在他的眼里,那群人应该一个不留,不过他怕她因此生气,并未说透。 “看来是我老了,叮嘱你的话都不中用了。”林怀瑾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劝诫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徒增杀孽,更不能受害无辜。 急切的陈皮听此摇了摇头,“师娘别胡说,你永远都是那么年轻漂亮,美如天仙。”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全身心护她 行了行了,就你会糊弄我,这件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能把我前日交代的国语课文中的第十一课《友爱》完整背诵一遍。”林怀瑾撇了撇嘴,又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一脸笑意。 闻言后的桃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腹诽果然还是陈皮有办法,这段日子以来夫人因事闷闷不乐了许久,连二爷都没任何辙,可就在这与他说了几句的空档话,不知不觉中眉头居然逐渐舒展。 也不知他最近是不是嘴上抹了蜂蜜,这么会言语讨人欢心。 而陈皮随之收敛了笑容,对于她的要求张口就来,居然还背得一字不差,“徐湛之出行,与弟同车。车轮忽折,路人来救。湛之令先抱弟,然后自下。” 全部听完之后,林怀瑾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随后才满意地笑了笑,正想继续询问他其中标注的具体含义,他倒是趁机直接坐于她的对面,立即关切地道:“师娘,以后出门多找几个伙计跟着,现在街上不一定安全。” 神色开始变得不自然的他接着又掩饰地喝了几大口茶,只心想再不转移话题,可能就会全露馅了。 因为这些文句都是他找人用谐音编成,还变作了普通的大白话处理,自然朗朗上口,使之一读几乎就能牢记住所有字句,不费余力。换而言之,就是他除了能大体背通顺之外,根本不知晓书中的内容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林怀瑾在注意到他眸光的闪躲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不过转念一想,他好歹还能下功夫去学习,也是一个好的转变。便只又絮叨几句,让他对这些课本多上点心,更要多加理解。 陈皮笑着点头答应,伸展胳膊之时,忽然触到了袖里藏着的青鳞,眉目不禁一动,“好了师娘,我那边还有事情就先走了,你一路上慢点。” 继续抚摸着袖子里的奇怪之物,他想有必要再去询人问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怎样的问题,为何沉湖的箱子里会是这个鱼鳞一样的青色东西。 其实此番主要的目地自然不是那些箱子,那里面的只是清末出土的一些凡俗饰品,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冥器而已。像那船中的货物全沉了都不要紧,根本没有多少价值。 可令人费解的是,不过眨眼之间,它又是如何被人偷天换日的呢? 在出海之前所有的箱子明明都是由他亲手封存,并且亲自监测的,但打捞出残箱想取走其中的物品时,里面的东西竟全都已不翼而飞,只有如今这怪异的一片青鳞。 望向他急匆匆的背影,林怀瑾回过身摇了摇头,思绪万千。其实陈皮背后做的事情她几乎都一清二楚,只是这人的年纪越大,竟越来越纵容亲者,懒得再去理会别人的看法。 只是他若真的实在太过分,自己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须大公无私了。 思虑过后,抛开烦恼的她这时忍不住去买了许多的小吃品尝,就这闲暇之余,举目四望的桃花也顺势同往来的相识过客聊了几句,突然便想起了一件事,“来不及了夫人,恐怕二爷的戏应该都开锣了吧!” 她其实说得比较牵强,真要依照现在的天时来看,大约都已全部散场。林怀瑾听此一顿,只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口味虾,两人这才往梨园赶去。 等她们终于到达梨园时,里面果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或许是曲终人散,早就闭幕谢场。门口一直不停张望的王叔见到她到来的脚步,满脸瞬间堆笑,却是欲言又止。 而林怀瑾随即回之一笑,顾不得问话其它,便就走了进去。 此时内园里的伙计大多离开,一路走近,戏台下果然也已经打扫干净,桌椅板凳摆放得规规矩矩,而那台上早已拉下帷幕,昏暗不能辨,显得格外静悄悄。 “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突然之间,堂中暖暖的灯光一亮,候时已久的虞姬念白出场,林怀瑾惊呼一声,下意识急回道:“怎么!” “免你牵挂。”二月红自此念完之后轻轻一笑,没有再继续下去,便是立时下台捂住了她的双手,又哈了一口热气,欢喜不已:“夫人,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在此连演了三场虞姬,就是没等到她的现身,只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闷气,正要卸妆回府,却听闻到了她独特的声音,不由又装扮上台。 可闻言的林怀瑾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禁不住偏过身体哼了一声,低下头更没有一句言语。眉眼紧张的二月红跟着近了一步揽住她的肩头,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明知道我会生气,那你为何还要瞒着我,那么大的事情都不与我商量一下,自己一个人就做好了所有的决定!”林怀瑾见他同样沉默寡言,终是忍不住一通说辞,紧接着又变得担忧不已,“大恒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我们身边,阿兴又最小,还不会照顾自己,你到底把他们三个送到哪里去了!” 说起这些,她就有许多的忧愁一阵又一阵快速升起。 明明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团圆合家,可这一切的幸福却在一个多月前的某一天,彻底变了。不知为何,二月红竟然不经过她的同意,暗地里就把府里的三个儿子一时间全部送出了国,还不告诉她关于他们的任何行踪。 她便是为了此事一直怒火攻心,这半个月以来都不曾搭理过他一言半语。 其实她的心里也明白他们劝说的全都在理,孩子总不能永远生活在爹娘的护佑下,是该离家出门历练一番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尤其舍不得,也不放心。 “瑾儿你不要难过,他们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二月红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话虽这么说,但内心深处已经下定决心。 恐怕他一生都不会再接他们回家的,除了如今的时局变得更加的动荡不安,以及想让他们彻底摆脱九门的宿命以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林怀瑾。 他早就说过只为她一生长乐无忧,其余的都是其次。 如今他的夫人因在十多年前的那次枪伤中落下了不大不小的病根,不仅身子骨较弱,体内还有一种怪异的病情反复无常。他为此一直心神不宁,生怕由于其他的缘故无暇顾及到她的身体。 所以他才会如此行事,除此之外,甚至连通泰码头的事情也全权交给了陈皮,没有再去过一次。 只想着全身心照顾她,陪伴她,或许也只有如今这样孑然一身,才能真正护她一世无虞。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奇怪寻人客 此情此举,此念此思,分明惜若珍宝,爱似唯一。 而这样倾心相负的一心一意,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人不求得之盼之,但始终与这种真心之情隔得太远,终其一生,也是遥不可及,未曾寻到过这份得天独厚的万分幸运。 刚进园中的王叔听到两人高低不平的说话声,看遍大千世事的他自然早就洞明了其中的真相,也忍不住帮腔了一句,“夫人,二爷说得有理,等他们学业有成之后,你还愁见不到他们吗?” 林怀瑾听此抽泣一声,深深地望了二月红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太过在意便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气恼。 这种莫名难受别扭的心情,早从三年前她体内的火热病重新发作,就一直影响着她的生活。记得当时她因痛昏死了过去,二月红就一直在床前陪同不离,直到后来她终于醒来。 虽说最后有惊无险,但自此之后,她常常会感到惶恐不安,心悸非常。 本来自己这具身体就极为奇怪,现在又仿佛出现了一个小漏洞,正在永无止休地破败下去,不知道是不是终有一天,便会是一死才能了之。死也并不可怕,不过闭眼的一瞬间罢了,可怕的是,自己说了谎,根本就不能陪他一辈子。 书中曾说过二月红的夫人只活到三十二岁便因病离世,而如今自己不但离那岁数越来越近,而且还同样患有隐病,难道全都只是巧合吗?想到这些,她不由更加恐惧,害怕那所有的一切都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如果历史当真不变,那当又是何其的苦痛与伤悲。 眼眶湿润的她愁眉不展地叹了一口气,依旧不能放下心中的大结。 本还念着若是自己真的走了,好歹还有阿兴他们几个陪伴在他身边,可是如今偏偏不如所愿,“天气虽然渐渐变暖了,但是不知道阿兴他们的衣服够不够穿,你有没有给他们带上今年我新缝制的棉衣?” 二月红点了点头,听此心内不免伤情,思虑走得匆匆忙忙,不知解九爷能不能安顿好。 而一旁的桃花见他二人目光越发深重,也有些着急上火。 她跟随了林怀瑾多年,知道她嘴硬心软,应该早就不生气了,于是不禁调侃了下氛围,“好了夫人,你忘了去年阿兴的衣服是谁剪了个大洞,要我说,你做的衣服也只有陈皮那傻小子才会当作宝贝吧。” 林怀瑾瞪了偷笑着的她一眼,正想要辩解几句,王叔又接着道:“是啊夫人,前不久你还偷吃了大恒的螃蟹,过后他好几日都食欲不佳呢。”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十分默契。林怀瑾被他们堵得说不出话来,这才破涕为笑,随后又扬起手朝桃花袭去,桃花立即迅速闪躲,可她见此也不放弃,只快步追了上去。 二月红见她终于露出了笑容,也随之一笑,便是抬脚去了后台卸妆更衣。 而前后跑动的那两人依旧欢喜笑闹,时不时说上几句,王叔则跟在她们的后面摆放好那些又重新变得混乱的桌椅,且就这般不知不觉间忙活了许久。 时间流逝飞过,等她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后,眼疾手快的王叔立即上前递过一杯温茶。 林怀瑾见此笑了笑,望向他脸上喜悦的神情,突然便想起了自己今日出府之时听到的闲言碎语,不由轻声询问道:“听说三天前有个不爱说话,疑似哑巴的奇怪之人来找过我,然后被二爷知晓了?” 近年来不知为何,前往红府寻找她的人极多,其中形形色色、男男女女都有,可无非就是一些闲杂琐事,利益关系而已。 不过这次似乎不同,她想仅凭不爱说话这一条,虽然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她除了小哥,便不识得别的人是这般性子。 闻言后的王叔吃了一惊,那件事情发生过后,二月红一早就封锁了消息,随后又紧急通知府里的伙计,让他们对于当天的所见所闻都当作没有出现过,千万不能传进她的耳中。 不知道她此事又是从何得知,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思及此他于是不自然地朝桃花瞥了一眼,桃花随即无辜地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是从自己的口中传出。 好奇打量的林怀瑾目光片刻都没有遗漏他转变的表情,只近了一步,又诚恳地抓住他的袖子,再一次认真地重新询问。 王叔本就无心欺瞒,犹豫再三,便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个男子的嘴里只是奇怪地念着夫人的名讳,问他什么都不回答,二爷疑心有异,就让人打发他走了。” 林怀瑾愣了愣,心里已有七八分肯定是张起灵无疑,便想细问其相貌年纪,可是不巧,此时二月红刚好微笑着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王叔见此立时退了几步,他则又上前牵过她的手,预备坐车回府。 可林怀瑾此刻正当心有所想,当然不想这么早回归。 一来她需要捋清这些线索,想来三天还不算太晚,最好能有缘在城中寻到小哥的身影;二来今晚会有灯会,上一年便因觉错过,今年她再怎么也是要留在街上玩耍一阵的,于是便紧拉着他往街口去。 “现在还未到酉时,夫人可是想看热闹?”二月红早就知道她一旦出府就不会轻易回去,毕竟每一次都是这般变着法耍无赖,不过还是顺从地陪着她兜圈闲逛,大不了在街上多待些时辰罢了,只要夫人能开心,又有何不可。 两人同从前那般漫步长街,又兴高采烈地买了一些小玩意与吃食,随后不久便打道去了百坪楼,寻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下。 上元节是汉魏之后形成的民俗节日,除了猜灯谜以外,还有许多例如踩高跷、耍狮子等表演。林怀瑾想到这些笑容满面,又隐隐有些困乏,正想撑着脑袋小憩一会儿,突然竟从隔壁飞过一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出声询问:“林怀瑾?”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百坪楼打斗 为何要说此人是飞跃而来的呢?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任何的身影,他就已经突然降临在了眼前。 出其不意,不可不防。 且不说白坪楼作为非一般酒楼的自身性质,就提其独特的构造而言,便难以随便横跨。 由于它的屋子之外并不相连,几乎都有一段长达五米的距离,因此它虽然是一个公共场所,但以隐秘隔绝而闻名,不仅减少了顾客之间的矛盾,还发挥了一种秘密行动的功能。 由此可知,此人不但功夫了得,耳朵也十分厉害,不然何以听到隔壁的谈话。 而经过他这一突然出声惊扰,昏昏欲睡的林怀瑾立时吓得一激灵,便在这凌厉的问话下陷入了沉思,只惊讶地退后了半步,又抬头打量着此人。 面前的这男子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头上隐约可见其喇嘛的发型,身形还算得上俊朗,不过一脸的严肃与汹汹来势让人望而生畏。并且此时他仍然紧紧地抓着不曾放开,目光依旧炯炯。她在愣了许久之后终于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男子见此眸色一动,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二月红却走了进来。 诧异不已的他在发现屋里的场景之时手上的糕盘瞬间掉地,又见那突然出现的男子面色冷漠半掩,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于是直接飞扑上前,铁弹子随手四射。男子侧身敏捷几躲,竟一点都没有被打中。 二月红有些惊讶,只趁机把林怀瑾护着退到了老远处,又继续上前打斗。而林怀瑾则定了定心神,开始观测起局面来。 按照二月红不凡的功夫,一般人不说拥有对抗之力,就是能有接近的机会都很困难。 可是这个男子身手一点都不落下风,不仅已经轻易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而且还转变手势开始了还击。看来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只是为何会突然找到自己,难道又有什么不知名的联系? “瑾儿,你先走!”二月红趁着防守的时机冲她喊了一声,眉头一皱。林怀瑾立时明白过来,自己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一边对付敌人的他还要一边注意自己的安危,恐怕会让他因此分心,妨碍施展。 于是她只回应了一声,便冲着楼下快速跑去,没有停顿。那男子见此快速地掏出了身后的猎枪,随即便冲着她那边的方向开了一枪,慌急的林怀瑾随之移动了许远,贴靠在墙壁上,思绪万千。 她很明白,男子既然身负猎枪,绝对枪法极高。可如今射出的子弹却偏离得这么厉害,一看就不是想要她的性命,只是想留下她而已。 那么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思及此,她眼珠一转,突然便有了另一个主意。既然无法往下逃离,不如剑走偏锋,往楼上而去。 思索了下的她脚步一转,不过几秒,便渐渐地接近了三楼高处的栅栏。 朝下眺望而去,一阵锣鼓喧天,有许多踩高跷的人从远处出行而来。或是绑扎在小腿上的双跷,他们各自的技艺与绝招层出不穷,而其余装扮成小丑的单跷则以双手持木跷的顶端上下动态,十分风趣。 对于下面的喧哗与热闹,观完后的她忍不住轻笑一声,毫不犹豫,直接飞身而下。看来此刻也是时候证明自己的实力了,怎么也不能拖后腿吧。 这些年她一直都没有放弃练习功夫,虽谈不上苦练,但总会有小成。不过她的身体状况不好,并且实战经验太少,二月红又怕她有危险一直没有同意让她学习飞檐走壁。 因此自信满满之后,她只能大致踩过墙沿,后面的步伐却已经把控不住。 惊惧的她眯着双眼,想着还好足够稳妥,如今不过只还有两米的高度,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大不了就是崴脚闪腰,保命要紧。只是她想错了,自己竟稳稳地着了地,“看来我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这就是天赋异禀啊。” 目瞪口呆的她惊奇地感叹了一句,又是傻傻一笑,转身却对上了一个人。 “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有心思在这里舞狮子玩乐。”张启山举起将要落到她头上的狮子头,转身递给了一旁的百姓。林怀瑾木讷地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本想要感谢他一番,可听到他的话后,只是挠头笑了笑,无话反驳。 “以后别玩这些了,身体不好,还是安静点赏灯猜谜吧。”张启山摇了摇头,随后解下摊上的一盏红灯递给她,十分无奈。这么多年过去,她果然还是如从前一样,而他又何尝不是,心中的梦,一点都改变不了。 林怀瑾错愕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是与意外相伴而生,随之一次一次地救她于危难之中,不顾后果。她也不知,这份恩情,何时能报。 “启山,你看这个怎么样?适合放在客厅里吗?”突然的一声急促呼叫打断了她的思绪,使她回到了现实。 沿街挑选花灯的李烈儿手中捧着龙灯而来,笑得合不拢嘴,只是在望向凭空出现的她时,立刻转变了神色,只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奇怪,李小姐不知道上元节是民俗节日吗,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闻言后的林怀瑾白了她一眼,长沙城这条街又不归她管辖,可每次遇上她总是如此,就好像自己是讨债者一样。她撇了撇嘴,此时也没心思同她斗嘴,只仰头打量着二楼的灯火,看来必须要尽快想到一个应对的策略。 “这里很危险,小瑾你赶快回府吧。”张启山以为她又是瞒着二月红偷偷跑出来玩耍,不禁规劝了一句。 今日他出府可不是为了上元节观灯而来,只是以此名义当作掩饰的借口,暗中观察。并且他们已在这里设防多时,只是想抓住一名重要的逃犯,却没想到会遇到她从天而降。 “佛爷,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激动的林怀瑾立即拉住他的袖子,想着怎么说才能更为清楚。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来自康巴洛 毕竟如今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的。 本来她还思虑他今日的出现绝不是偶然,一定是有公务在身,便不想多事打扰,而且楼上男子的真正目地是她才对,只要自己成功逃脱,想必他也不会再多留为难。 可若是转念思考一下,既然张启山已经在此,还不如联合他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瓮中捉鳖。只有弄清楚这个男子的真正原因,才能解决所有的麻烦与问题。 “怎么,难道是你忘记带钱在白坪楼白吃白喝,才跳楼逃跑的吗?”张启山听言后温暖地笑了笑,装得一脸认真。林怀瑾不由气恼地哼了一声,暂时不想同他计较,只是转变语气,郑重其事地道:“我的意思是,楼上有……” 但还未等到她言语道断,上头的窗户竟是响彻一动,随后二月红与那男子飞身而下。警惕性强的张启山眼神犀利,下意识上前一步,手中已掏出了手枪,只待探明真相动手。 而那些出门赏月的百姓则是在一片狼藉下,变得慌乱不堪,只胡乱丢下手中的太平鼓与脚下的旱船高跷惊成一团,其中摆摊的小贩也顾不得精心制作的花灯,一时间作鸟兽散去。 “红红小心!快攻击他的腹部!”林怀瑾惊吓地望向那边的打斗,心绪牵连,变得无比紧张起来,只能勉强看懂其中的招式,也立即出口提醒。 而一旁的李烈儿突然间龙灯掉地,但却顾不上地上燃起的那片奄奄一息的火焰,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张启山,亲眼看着他毅然地挡在了林怀瑾的身前,且毫不犹豫。 不对,不止这一次,是从来,都没有任何犹豫。 所见之后,她的神色因此变得微恙难看,心中也全是内心涌入的落寂。不知为何,这几年她只要是跟踪张启山出府,总会同时遇上她。从前只以为是巧合罢了,如今看来,或许全是故意的吧。 “张启山,你每天守着这副空棺材,有什么意义!”她突然便回想起那场假葬礼上,曾经质问过的话。当初他整整守灵了一个月,闭门谢客,愁眉不展。 明白真相的人都说他戏真,不明所以的人则说他情深,两相戏谑的争辩之下,他由此隐瞒了所有人,却逃不过她的眼睛。情深不寿,于他如此,于自己也如此。 而她正思绪万千时,对面的情况也已经大体稳定下来,不过打斗仍在继续。 观望许久的张启山眉头一凝,顾及到有太多的百姓还没有来得及撤离,便没有开枪,只是深深地望向不远处的两人,等待时机。 可短兵相接之间,恐怕总会有意外发生。林怀瑾见此想要上前帮忙,张启山立即拽住她的胳膊,自己迎了上去。如今变成了两人对一人,力量逐渐悬殊,总算是占了上风。 因此旁边的百姓们在心绪缓和之后大部分都并未离开,竟开始有意无意地围观起来,而且人越来越多,皆是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模样。 此时的战况已经转向了近身肉搏,两人一前一后突击得十分激烈,男子头上的遮挡物也突然散开,本想要隐瞒的事情由此竟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其中有人看清之后立时惊呼了一声,随即出声质疑,“你们快看,竟然是个喇嘛。” “是啊,不知道喇嘛来我们长沙有何居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佛爷可一定要把他抓住啊!”一旁有一男子听此同样好奇心齐聚,随即呐喊助威。 悲切的李烈儿听到他们的言语瞬间清明了过来,只愣了一下,立即便冲着男子喊叫了几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而男子听完后动作竟变得慢了下来,她见自己的话有一定效果,随之便对另两人道:“启山你们先住手吧,应该是误会一场。” 闻言后的张启山愣了愣,又待她再次言语之时,同那男子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三人终于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红红,快让我看看!”忧心不已的林怀瑾随即一溜烟跑了过去,盯着他好个瞧,二月红摸了摸她的脑袋,刹那间笑容满面,“我没事,放心夫人。” 而轻微一怔的张启山掩住眸光不动声色,只是低了低眉,转头与男子对峙起来,“你到底是谁?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动手?” 如二月红所言,他就是那日在红府外寻找林怀瑾的人,只是当时装扮太严密,于是刚才便没有被认出。男子听此疑惑地摇了摇头,随后望向了李烈儿。 李烈儿扫过众人询问的目光,顿时变得傲气凛然,洋洋得意地道:“他说的是藏语,你们当然听不明白,不过我没有准备给你们充当翻译。” 从前的她走过大江南北,又漂洋过海上过洋课堂,自然会说几门外语,甚至连藏语也略懂,对于一般的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别闹了,赶快!”张启山瞥了她一眼,目光炯炯。李烈儿见他十分严肃,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只转过身与那男子聊语几句,又回过头不耐烦地简洁解释。 男子名叫顿珠拉措,不仅来自西藏,还是康巴洛族人,并且与顿珠卓玛有亲属关系。这些年来一直在调查她的死因与族里的秘密下落,于是凭着当初留下的丁点线索,寻到了这里。 林怀瑾友好地笑了笑,心念一起,忍不住急迫地问了一句,“那你可认识小哥?他现在又是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同他分别了许多年,倒是颇为想念与担忧。 闻言后的二月红突地惊讶,不过没有插话。又在李烈儿的翻译下,深入交流。 顿珠拉措扫了扫她期盼的神色,只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林怀瑾见此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张起灵向来行踪不定,何谈有人知其去向,只盼求人能安好足矣,“好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如今事情既都已明白,不如开门见山。男子也点了点头,正想要继续深谈下去,不知从何处赶来的张日山有丝慌乱闪过,只立马禀告道:“佛爷,计划失败了!” 他见长街人多嘴杂,便走近嘀咕了几句,张启山越发眉头紧锁,不知难以捉摸的状况竟然已深到了这般地步。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商贾运禁品 如果要仔细说起这件棘手的事情,恐怕便需提到五个月前的下午。 那次他在回府时,收到了一封书信。浏览完内容过后才知,原来是有民众匿名举报长沙城内有商贾私自贩卖鸦片,不仅乃国外偷渡过来,而且从中获得了巨大的钱财利益,其数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上头知晓后便有些坐不住了,立即要求张启山尽快解决此事。众人皆知,鸦片暗售的问题从中英战争前后就屡禁不止,由此毒害了万千国民,毁灭了太多人的一生。他于是也决定就这件事情进行大力打击,杀鸡儆猴,势必找幕后的黑手,严惩不贷。 经过线人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便已大概清楚,长沙不过只是个幌子,其实是鸦片经由此地转移而已。换句话说,就是驻扎于本地的都是一些起小作用的喽啰,他们负责秘密押送,最终的目地的其实是运往山西,货到后再进行暗地的大肆出售。 且不知是何人胆大妄为,可真以为他的触角到达不了其余省市,联通商人便敢与他明面作对,干这些贪赃枉法的事情,简直可恶至极。 “佛爷对不起,是我失策了。”随着张日山而来的男子本未一开始混迹在百姓间沉默不语,直到过一刻才低头向前几步,规矩答话。张启山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眉角下垂,“不怪你,是我的计划不够严密。” 这个说话的男子名叫彭四戟,约莫二十五六,是南京派来协助他办案的,刚到地方也没有多久,对自己还算恭谨有礼,但到底可不可信尚在观察之中。 不过也很巧合的是,此人就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一口地方语言说得十分流利,于是他便派遣他潜入了敌人的内部组织,以求能打探到第一手准确消息。 彭四戟机灵聪颖,且身体羸弱,便假装是吸食鸦片者,随后成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并且还时不时买上一些,又以钱财贿赂他人,打消了怀疑。 一切行动因此进行得很顺利,资讯收集也比较迅速,几乎掌握了长沙城内外的所有据点。但可惜的是,他假装被捕后以逃犯的身份联系到山西的上家时突然无故败露,让那人逃之夭夭。 这样一来,恐怕如今再想要寻找其中的线索就比较困难了。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事吗?”林怀瑾听言也随着几人的目光打量着男子,心中觉得他明明面容陌生却又有些眼熟,便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陌生感大概是以前从未在张府见过他,不过十多年了,府里增添新兵也不足为奇,不过那种无名的熟悉越发强烈,总是感觉在哪里见过此人一样,或许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也不一定。 时刻保持警惕的彭四戟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始终盯着自己凝望,不禁也抬头扫了扫,最后定格之后,冲她微微一笑。 就这么对视两眼之间,林怀瑾终于认出了他。 怪不得似曾相识,原来他就是十多年前林瑜大婚时,镇江警局派来的那个管理秩序的小警卫头,当时怯懦无为,不知怎么竟突然调到了长沙城? “二爷小瑾,我恐怕要先走了,有机会再会。”眉头紧锁的张启山随后只冲他们点了点头,便朝着张府快步而去。李烈儿见此摊了摊手,自然没有继续留下来做翻译的打算,也跟着前头的几人焦急离了去。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没有中间人当然交流不通,并且此地不宜久留,人云亦云,二月红思考还是先回到红府再说。 “你先跟我们一起离开好吗?有什么问题慢慢来。”林怀瑾一边大声说话,一边不停比划。顿珠拉措愣了许久才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也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刚才考虑时二月红就已想过,解九爷曾经留过洋,为人低调,大概也精通藏语之类,请他来当翻译最好不过,于是便备上了好酒好菜,只待来人入席。 而不明其意的解九爷进门之后却只叙旧,倒是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缘由,他向来严谨,自然沉得住气。 只是跟随而来的齐铁嘴就与他不同了,那满脸的好奇刚一显现,嘴里的言语也是说来就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请了个喇嘛来府上做法,恐怕鬼神之事九爷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老八不瞒你说,这是我和二爷专门从西藏请来的高人,打算先留下等着为你以后超度的,你看可还钟意?”林怀瑾一听到他这张乌鸦嘴一张一合,就忍不住戏弄回应。 齐铁嘴立时瞪了她一眼,“那我还要多谢小瑾你们破费了,不过老八我的日子还长着呢,谁愿意用谁先用吧!” 林怀瑾听此大笑三声,又得意扬扬地甩了甩手,一旁的王叔不由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夫人,你与八爷一见面就吵嚷,还是先用餐吧。” 这些年只要齐铁嘴一到府里作客,总会如此你言我语,连他都习惯了。便是转身立即示意丫鬟上前摆好饭菜,又请几人即刻入座。 今夜的菜肴荤素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还多加了几道特殊的素食,就是专门为顿珠拉措所准备的。林怀瑾大概走得饿了,只低头扒饭不语。解九爷便与顿珠拉措交谈起来。 同样沉默的二月红在替她夹了许多的菜后,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提醒道:“夫人你别光顾着吃,顿珠拉措正询问你呢。” 闻言的林怀瑾瞧了瞧桌面上的几人,除了齐铁嘴与自己一样埋头吃饭以外,其余的三人都紧望着自己,满脸困惑。她见此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回答问题,“你调查得没错,顿珠卓玛的确是被日本人杀害的。” 她说话间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但顿珠拉措终已了然于心,又开始询问起关于汪家先辈的自传内容,林怀瑾自然也如实回答自己并不知情,只道如今除了田中惠子那边查看过以外,应该只有张起灵才清楚其中的真相。 顿珠拉措点了点头,其实之前他早已探查过,但城中的日本人最近不知在进行什么阴谋研究,里外看守都极为严密,看来他还得从张起灵方面下手。思及此他沉吟不语,随即拿出了一份检验报告。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章 身份又扑朔 这份所谓的检验报告是当年由康巴洛的族长亲眼目睹邹光漠本人后所手写的,全部与邹家有关,绝对不存在任何错误,甚至比顿珠汪家的自传更具有权威。 因此纸张刚现,几人皆是好奇地凑近阅览,不过其中的内容还是以藏文为主,只能由解九爷念出。 还是一千多年前的冬雪日,邹光漠就曾去过一次康巴洛族,当时宁远将军不幸战亡,士兵群龙无首,百姓处于危难苦痛之中。 在这种严峻的形式下,他当然不能无所作为。而在此之前,他已前往远北求助过当时的张家族长张起灵,虽然失败了,但张家人却给他指了另一条明路。 传说康巴洛雪山深处独有一种金露梅,与一般的单菊不同,它的花根一旦同苗人高明的血蛊入药,便能使人死而复生一段时间,不过存活的时间有限。此法也因人而异,一般的寿命是在一年之内,不少于一个月。 阴阳颠倒终究是违背天命,天理难容,施术者必定要遭受天谴,并且复活的人没有自己的意识,其人力大无穷,完全听命于施术之人,如同傀儡一般行走于世间。 这短短的两页纸张讲述的基本就是这个故事,并没有提到邹光漠研究的长生灵魂之术,后言只说邹光漠死后,其亲传的弟子合成一派,他们世代牢记他口述的使命,一直为之不懈努力,守护着埋藏在长沙城邹月古墓的秘密。 其中还有寥寥几语记载了邹家人最重要的特征,青龙为证,血可入药。这句话倒是与几人所了解的事实没有区别,但全部听完之后,林怀瑾不由大吃一惊。 报告内所说邹家人身上的青龙纹身如果要长久保持,必须时不时使用特殊的药物强化控制,待五日过后,才能重新复原,那换而言之,便是真正的邹家人根本没有天生的青龙图案。 怪不得当时在林府见到邹光漠时,明明温度没有变化,他身上的纹身也显现无疑,原来那不过是假的而已,全是药物加持的原因,竟然以假乱真了世世代代,不仅是顿珠卓玛的先辈,以至于所有的业内人士误会深刻。 而这么一来,她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邹家人,因为她身上的图案着实不假,只有温度升高时才会出现,也没有用任何药物维持。 难不成一切都是记载出错导致的误会?可既然如此,为何通晓所有事实的邹光漠当初会顺着她的话欺骗她?他根本没有理由撒谎。 “夫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旁侧的二月红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放下了筷子,摸了摸她的额头。 林怀瑾佯装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没事,想必是今天行走多时太累了。” “那小瑾你必须喝点莲藕鸡汤,专门解乏的。”闻言后的齐铁嘴立即替她乘了半碗汤汁放在一旁晾凉,也不再自顾自地闷头用食,开始说起话来,且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了更多的关心。 不知为何她的日子明明过得滋润潇洒,但人却越发瘦削,都快撑不起衣服了。他忍不住偷偷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世事最终不是自己料想的那般吧。 林怀瑾听此笑着接过喝了几口,好不容易齐铁嘴也能体贴入微,她当然是不会拒绝的。而忧心忡忡的二月红也早就退却了笑颜,只草草地吃了两口,食不知味。 “二爷,外面有人找这位客人。”正当桌上的气氛逐渐变得尴尬之时,刚从府门口赶来禀告的王叔抬手示意了一下顿珠拉措,顿珠拉措愣了愣,立时站立双手合十半鞠了一躬,便随之转身出了府。 心不在焉的林怀瑾见此更有些心虑横生,不由歉意地笑了笑,“我有些头疼,九爷老八实在不好意思,失陪了。” 眼疾手快的桃花听言立即上前搀扶住她,解九爷却摆了摆手,“多谢二爷夫人热情招待,既然已吃饱喝足,天色太晚,我与八爷也该回了。” 说话之间他又扯了扯仍旧吃着糕点,且不知所措的齐铁嘴,齐铁嘴这才明白过来,只冲她一乐,赶紧跟上了前头的九爷。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还未说话,又一伙计匆匆而来,上前禀报,“二爷,是顿珠拉措已经离开,不用再等候了。” “也好,那些事情反反复复,本就与夫人没有干系。”二月红点了点头,只喃喃细语,微微忧思。 这日子过得平淡归真,他只想与夫人红府终老,再不愿招惹那些无关的是非。想到这些他又立即抱起一旁的林怀瑾,林怀瑾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快放我下来,府里还有那么多的伙计未睡呢。” “我二月红抱自己的夫人,伙计们能有什么说道。”二月红嘴角勾起,步履匆匆过庭,只觉得怀里的人儿还是不安分,这才多言了一句,“既然说是头疼,就不要勉强了。” 林怀瑾愣了愣,看来以后找借口也不能张口就来,否则红红又该担心自己了。这些年也总是他在忧心她的一切,她也想不负所望,只是害怕这身体不听使唤。 两人就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很快便到达了小院,有眼力的小丫鬟立即打来热水,洗漱一番过后,二月红守在床边给她盖好了被子,面上仍旧担忧,“瑾儿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就会回来。” “那你一定要早点,我一个人睡不着。”林怀瑾拉着他的衣袖,只不舍而又乖巧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当然不会害怕,只是若不这样说,恐怕因为今日之事,他又要在密室呆一整夜了。二月红听此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无事才出了门。 等他离去之后,林怀瑾便屏退了桃花,可人躺在床上,却是思绪万千,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刚才的那份真实报告,又联系到身体里出现的一些奇怪现象,更加惧怕。 如若她真的不是邹家人,那邹光漠隐瞒的,一定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经出世,或许会摧毁很多东西,包括她来之不易的真挚之情与相守之望。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巧不成书 既到了如今这地步,实话实说,她真的一点都不愿再徒生任何的风波来打扰到长沙城以及他们的安宁,十多年前众人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换回置身事外的权利,为何又要被迫入局? 并且依照现在的情势来看,事情的真相无论是谁都隐藏不住了,它会偷偷地顺风传播,不仅自己,整个有关联的一切都是逃不掉的。 而这个太过惊天的大秘密虽然是在突然间浮出水面的,但它到底是什么直到如今都不为人知,其隐藏极深,令人堪忧。 不过若真的与她有关,那将来又该如何应对?或许此刻除了坐以待毙,已经无路可走。 “苍天在上,我林怀瑾能来到这里就是得到了您的眷顾,我不求其他,只希望您一定要保佑我的夫君万事胜意,至于我如何,都没有关系。”心事重重的林怀瑾轻启朱唇,愁眉不展,映照着月光投影的她脸色格外苍白,与白纸可比。 只默默喃语良久,才又小心翼翼地挽起衣袖,便是透过丁点亮光打量着上面触目惊心的两道血痕,突地一跃起身走到窗前,对着天边的明月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火树银花月团圆,岁岁春寒星如雨,如此良辰美景,本就该是笑语欢声到天明的。可是,风云莫测之间,不知他们还能团圆多久,安稳多长,只叹为何这原主偏偏不是一个普通人。 思虑许久的她更加心烦意乱,禁不住掉下一滴热泪,待轻轻拭泪之时又转念一想,突然便记起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只惊异地瞪大了双眼,瞬间便有了另一个猜想。 从前因为推算出古墓相连的是两副棺材,月如锦的那番话也明显意有所指,再加上胡月的默认,她便总是把全部的思考都往古墓的关系上连接,一直以为自己是邹光漠与月牙的后人。 可仔细想来,那方古墓虽说是连带着的,但估摸里面的棺材各自分隔了一大段的距离,且并不同穴埋葬,倒像是故意分开布置而成的,并没有包含特殊的意义。 而且两人若真的是相爱无疑的情深伴侣,此举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再加上自己不是邹家人,却因为青龙图案一定与月牙相关的这件事情非常诡异,如果把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相加,很能说明一个问题。 是否月牙偷练苗族禁术,为的那个汉族男子另有其人?因为直至今日,她都犹能记得那首梦境里的朦胧诗,“梅花点点纷飞尽,月下枝头,莫等闲。衾枕暖暖火炉起,美人倾城,何以堪。” 其实说不定月牙心仪或者嫁予的男子根本就不是邹光漠,而是时时进入梦中的将军,或许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极可能是齐铁嘴口中守护宁远村而战死的那个宁远将军。 想到这些,慌急的她即刻穿上外衣,预备去一趟密室。如果不捋清资料记载里的全部联系,查明原主的真正来历,今晚注定不眠。 本在离屋匆忙闭门之时,内心复杂的她却是随意斜眼乱瞥,不经意间竟注意到房梁上似乎有一黑色人影,其若隐若现,匍匐得有些可怕。 林怀瑾心下一紧,强压住心头生出的惊惧,只挠了挠脸,有意无意地抬眼探查虚实。 红府一向戒备森严,伙计又全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居然还有人能趁此不备,混进了府内?并且此人一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手,否则二月红刚才在屋里不会半点没有察觉,容忍他继续潜伏。 思绪万千的她关门的手也变得十分缓慢,只低眉思量不久,便想好了应对的措施。 若是她现在佯装着若无其事地直接离开,说不定这人留府的阴谋就会得逞,然后凭着一身本领,逃得无影无踪,可此时出声叫喊明显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待完全镇定情绪之后,她便是咳嗽两声压了压声线,忍不住轻轻地道:“梁上君子,可否下来说话。”能这么大胆言语,她自然不是毫无防备。而上面的人听此一惊,怔了半晌,竟径直纵身跃了下来。 立马上前小心关上房门的林怀瑾又默默地张望了半刻,发觉并不旁人之后,这才回头放眼望去。 眼前的男子眸子充满警惕,面容故意由黑泥涂抹得十分黝黑,且身穿布衣破裤,看起来与乞丐无二,分明是为了隐藏身份。别扭的他不禁遮了遮面,语气轻微,“夫人勿怕,我也是迫不得已,没有恶意。” 一边说话,他又一边拱手示敬,并不像唐突之人。 闻言后的林怀瑾装作无所谓地滑过目光,随即疑问道:“那不知阁下此番作为,又是何意呢?” 男子听此真诚地摊了摊手,随即毫不犹豫地回应,“说来也是巧了,上午我因一些原因躲藏在这方衣柜里,不知晚上竟会莫名出现在了这里。”他的模样极其无奈,内心也开始暗想今日之事太过离谱。 上午田中惠子派遣的日本人一直在进行全城范围内的大搜查,他没有办法只能随意避进一家铺子,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阴差阳错。 其实刚进院子时他没有一刻不想着逃离此地,奈何府里高手如云,又恐有人发觉他的存在,便飞身上了房梁暂避锋芒。 准备等到夜深人静再寻找离开的机会,却没想到两人竟突然回了院子,他又觉察到二月红功夫颇深,于是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暴露了人气。 本以为此刻已经安全,结果还是被她发现了。 林怀瑾听言立即抬头瞧了瞧衣柜,这确实是上回在怀雅轩时二月红精心为她挑选的衣柜,上面的刻画还是由他亲手习作,应该是刚运到府里不久,木质的味道并未完全散去。 思及此,对于他的话便也就有了些半信半疑,正当沉默考虑他话中的真假之时,便是眼尖发现了他腰间熟悉的玉佩,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记得当初在张启山的密室里她随意挑出过一件紫玉,后来在武岐山中不幸被江桥抓走,又于火车上得陌生男子出手相救后,作为谢礼,曾送给了那个有缘人。 此人难道就是当时救过她的好心男子?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丧心惨人寰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许多的困惑不明,必须先问清楚才能交心长谈。 记得当时的他英姿飒爽,举手投足之间全都是贵气的影子,连坐火车都要打理得一尘不染,细节上也风雅十足,令人瞠目。 可如今就算是时运不济,大概也不会故作污秽,把自己装扮成这副模样。当然也不排除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不得不出此下策。 男子听此笑语一顿,又不明所以地扫了扫腰间的玉佩,思虑了再三便是立即解下双手递给她瞧看,“怎么,是这玉佩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还未从上一句怀疑的话语中回味过来,下一秒竟硬生生地与玉佩扯上了关系。 对于她这番快得离谱的转变,的确让人不得不心存探究。收敛笑容的林怀瑾随即摇了摇头,可知他心有警觉也不避讳,说话照常直言不讳,“不是,只是曾经我也有一块相同的,不过……” 说到这里,她没来由地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下去。 男子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的来历,那双眼微微一眯,正想胡言两句打消她的疑虑,却在打量清楚面前真诚的面容后恍然大悟,随之便是一本正经地道:“夫人有所不知,我生来心肺火燥,后来有幸得到了这独特功效的玉佩,自然会长期佩戴。” 解释完一句话他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似乎是有些窘迫,“这件事,说来话长,而这块玉佩还是十多年前,乃一位姑娘给予我的。” “难道当初真的是你?我的救命恩人!”林怀瑾瞪大双眼,无巧不成书,原来眼前的男子真的是当年施恩之人,怪不得此时的他虽面孔黝黑,但却隐隐给她一种眼熟的感应,果真不是错觉造成的。 闻言后的男子则抿嘴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其实刚才他在细望之时,就已经笃定她便是当年那个不惧外物的姑娘。只是凡事都有意外,为人还是谨慎点比较好,此时非彼时,谁都会有不同以往的变化,于是他便没有一口承认。 而林怀瑾确认清楚来人的身份后,立即笑逐颜开地过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生恐他觉饥饿,又端出二月红平常为她备下的糕点招待,一脸欢喜。且不知道当初明明意气风发的人,为何会落到这般地步。 男子见此略微有丝错愕闪过,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饶是有缘相识一场,也不由诚惶诚恐,警惕她的用心不良,笑面实虎。 不过却并未推脱那些端上桌面的精细吃食,毕竟这一路从北到南舟车劳累,一直都没有好好地用过食。 只是他人虽然早已饥肠辘辘,头晕目眩,可依旧吃得慢条斯理,没有半点狼吞虎咽的影子。 毕竟皇家子弟自有其内外风范,而乃是皇室正统的贝勒爷爱新觉罗嘉成的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就不容许失去规矩与气势,在任何情况下,哪怕是极度落魄,甚至大敌当前,都必须保证庄严体面。 虽说早在一九一二年清朝就已覆灭,可根植于骨子的东西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何况溥仪在东北地区建立的大同又死灰复燃,他作为他的弟兄,在当地虽无任何实权,却也拥有极大的荣耀与万千百姓的尊敬。 可这看似华美的一切恰好是他所深恶痛绝的,伪满洲国不比从前的政权,全部皆是日本人的策划而已,民族团结的傲骨,人人生而有之。 想到这一件又一件的烦心事,他彻底没有了食欲,只犹豫片刻,便严肃地掏出了怀里一直小心保护着的东西,“这个你先收着,一定要妥善保管。若有机会,销毁更好。” 这表面上半点不起眼的东西就是他的来意,他千里跋涉的原因。 若不是走投无路,他定要亲自动手解决此物,可惜外头的日本人查得太严,这东西放在他身上十分不安全,随时都有重新回归原主的可能,只能临危托付,安放于此。 木讷的林怀瑾不由拿起透明的瓶子扫了扫,鬼使神差地想要打开瓶盖,幸好爱新觉罗嘉成情急之下摁住了她的手,才没有生出危机。她捏着瓶子的手颤了颤,突然间惶恐不安。 “快放开我夫人!”推门而进的二月红本来就发觉里头不对,却见一男子在此更是大惊失色,几乎是一拥而上。 林怀瑾回过神来,立即上前几步捂住他的嘴,轻言噤声,“红红小声点,你别误会,他是我的朋友。” 闻言后的二月红立时怔了怔,这才没有了另外的动作。不过他还是没有一点好脸色,毕竟有哪个朋友半夜三更随意进人卧室,怎么来看都是无礼的。他不由揽了揽她的衣服,随即闷头坐下。 林怀瑾哑然失笑地挠了挠头,正想要说上几句,爱新觉罗嘉成却是上前拱了拱手,“二爷夫人多有叨扰,但事出有因,你们可知南京的军医大学吗?”一边言语,他又拿出一个小本递上,“这就是我真正的目地。”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实话实说,把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长沙城的九门他也略有了解,绝不是奸恶之徒,至少在大是大非上,全国的大多数百姓都是一心的。 作为国人的一份子,怎么都不能对危害国家的事情坐视不管。另两人听此也变得严肃起来,立马接过他手上的小本阅览。 知情者都十分了解,南京日本人办的军医大学其实就是变相的细菌专门研究机构,本部驻扎在东北地区,但逐渐向中原地区扩展,已经大有所为。 并且根据爱新觉罗嘉成的调查,多年以前,日本高层就已研究成功过一种细菌,只是当时出了特殊的状况,资料丢失,最终无疾而终。 而近年来在不懈的追查以及一次一次残忍的实验中,本部的教员终于寻回了当初的药物,地区划分过后,由驻扎长沙的田中惠子紧急前往护卫,预备一一送往分部继续研究。 长居东北的他机缘巧合之下知晓了此事,自然不愿他们的阴谋得逞,于是一路跟踪,终于有机会下手抢物。这瓶中所得的液体便是军方的唯一成品,极难制作,只是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恐怕再三再四也很迅速。 二月红听言不由愤恨地砸了一下木桌,本来就是惨绝人寰的实验,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怪不得南京当初有百姓无故消失,原来就是这个道理,如今长沙城虽暂时安全,但很有可能他们暗地里已经蓄势待发。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半夜未眠忧 面对现在这种复杂的情况,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各界名士,都不能置身事外,一定积极抵抗外敌。看来必须要尽快通知张启山,告知全部的麻烦事情。 如今大概只有研究本部才有精准的细菌衍生资料,最好是能想办法夺取那里的有关材料全部销毁,趁现在研究出的细菌还未流传,只要抓紧时间抢夺过来,再杀掉研究所里的知情者,或许还是能够解决难题的。 只不过面前的细菌成品也是一个问题,不仅暂时销毁不得,还要提防正在查找它的人。这没有试验过的东西,不知道它的感染范围,不能贸然行事,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事故。 “红红,你说该怎么办?真是恨不得手刃这些小鬼子!”说话间林怀瑾小心翼翼地烧掉了小本,眼看着它化为灰烬,同样气愤不已,扬手凶狠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陷入沉思的二月红默想了一会儿,立即抓过她冰凉的手,又唤来伙计把煎好的汤药端上来,这才缓回了心神,“好了,东西我暂时保管,至于其余的事,自会找中间人管制。” 这趟水若是淌过一次,临时回头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倒不是怕事,只是事情牵扯甚广,仅凭他的力量是有限的,还不如托付给另一个可靠之人。 毕竟此时的张启山已然不同,在十多年里逐渐拥兵自重的他不仅人多势众,且祖籍又是东北,怎么都比自己行事要好太多。 林怀瑾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便没有追问什么,只撇了撇嘴,“下午的药我已经喝过了,不必了吧。” “这是晚上刚配的新药,快趁热喝下。”二月红出言直接,并且递到她的面前,眼神却悠悠而过,并不望向她的方向。 一旁的爱新觉罗嘉成见此面上讪笑,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再次拱了拱手,“既然事情已明,那我就先行离开了,若是还有需要的地方,只要通知就行。” 这些年他于东北本就受制于日本人,受尽煎熬,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进行的此番行动更是极为艰难,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灾祸。 如果真如二月红所言,有当政之人把控,那是再好不过。再加上如今日本人的阴谋已经泄露,他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不过暗地里仍然会继续调查,向各方面的爱国者透露消息,一定引起当局者的重视。 而且此次他的行动诡秘,逃离的速度飞快,因此押送时没有任何士兵发现偷窃之人的相貌如何。 闻言后的林怀瑾点了点头,嘱咐他安全为上,万事多加小心。二月红却是立时站起身,“外面危机四伏,我送你出府吧。” 爱新觉罗嘉成下意识摇了摇头,正想要拒绝,惊讶的林怀瑾不由上前一步拽住二月红,“那,我也去。” “月黑风高,夫人头疼未愈,还是留下早点休息吧。”二月红说话间指了指桌上的汤药,口气仍然不容拒绝。 此时外头的景况虽不明,但绝对充斥着未知的危险,他之所以如此作为,只是感念他的爱国情怀罢了,愿意护送一程,至于夫人,自然是不肯让她跟着去冒险的。 林怀瑾听此低下头不语,有外人在这里,她也不好强行随往,只得一饮而尽,假装淡定。不过在望向他们远去的背影时,便是随手喝了一杯热奶冲淡嘴里的苦涩,眉头却怎么都解不开。 经过今日这一闹,其实她也早就失去了睡眠,思来想去未有困意,便决定到书房一趟。而听闻动静的桃花却偏要跟随而去,困乏的她在摆放好笔墨纸砚后连打了几个哈欠。林怀瑾见着轻笑一声,随即强迫她下去休息,自己则小心研墨,开始挑灯写信。 凡事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而今日之事便是重中之重。她于是悉数写上,准备明日一早让王叔送到张府,想必这也是二月红的想法。 组织完全部言语,又最后检查了一遍信中的口气,这才装入了信封。她满意地笑了笑,不愧是二月红亲自教习的写字,倒是越发有模有样,与他的字体更是八九分相似,只是她的字略小一些,不仔细看倒几乎没有差别。 等理清所有的烦恼思路,又把全部事情打理妥当之后,她才回到屋内,正欲闭眼入睡,却发现了桌上的玉佩。 这玉佩是刚才爱新觉罗嘉成解下给她瞧看的,应该是忘记带走了。思虑再三,她脑中担忧闪过,想着两人应该并未走多远,便预备循着足迹,跟上他们的步伐。 只是那两人身手矫健,怎么会有踪迹可寻。苦大仇深的她行走多时,不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莫名感到无比恐惧。 这一路过去,白日里的日本兵已经逐渐减少,不过还是有残留下来的依旧在城中巡逻,刺刀见红。并且此时城内的喧闹早就安静下来,她一个独行女子尤其引人注目。 不过幸好天色已入深夜,并未有人察觉到任何异常。在月光与灯光的杂糅下,凭着感觉的她不露声色,躲躲藏藏地摸索在长沙城的阴暗处,又因有一些小功夫傍身,倒是相安无事。 “站住,前面鬼鬼祟祟的到底是谁?”走过了日本兵的集中区,她正要继续放胆前行时,远方却突然迎来了一个不断拉长的黑影,她见此后怕地退了几步,又捏紧拳头,难道正巧遇上了日本人? 而来人的警觉甚高,步伐轻微,手中握抢,随时有行动的准备。不过在凑近打量了她几眼后,语气陡然变化无穷,“小瑾,深更半夜,你倒是胆子不小啊!” 他问得漫不经心,但眸光却透过丁点光亮上下打量着她,生怕她受到了任何伤害。毕竟今日田中惠子全城戒备,且不停地出动他方隐藏的精甲部队,实在是事出反常。 因此他便派遣张家亲兵多方隐蔽,自己暗地也加入了行动,斗争一触即发。 只是他正想要深入探查与日本商会密切相关的水府时,却隐约瞥见一单身女子行踪诡异,便奇怪地跟了过来,却没想到是她,“你难道不知道城内危机重重!好了,别再乱转了,我送你回府吧。”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四章 瓮中捉鳖计 不过此刻手中早已聚力的林怀瑾正思索着自己的应对之策,所以并没有听清他的任何言语,且依旧不知面前的是何许人也。 于是下意识顺风挥去,抬拳便击中了他的腹部,本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空手接白刃,却没想到竟然会是相遇频繁的张启山,因此收手之后颇为尴尬。 “许久不见,怎么这功力一点都不见有好转。”张启山下意识折住她的肩膀,十分淡然。 闻言后的林怀瑾随即抬眼瞧了瞧四周的情势,紧张的心情立即变得舒畅起来,“大半夜的好在是你,我还以为午夜惊魂呢。” 她一边笑嘻相对,一边又拍了拍胸脯,“多谢佛爷的好意,但我想去一趟火车站,就先不回去了。”回答之时又偷偷地扫了扫他暗淡的脸色,不知怎的,内心总有些畏惧他的威严,因此请求的声音更是小如蚊蝇。 “不行,我不同意,快走,我顺道送你一程。”心绪不定的张启山听此皱了皱眉,立马拽过她的胳膊,拉着她就是往回疾走,大有不听解释之意。 只是水府与红府相隔甚远,哪有顺路一说?心如明镜的林怀瑾吃了一惊,可挣脱不开,连解释几句的工夫也没有,但又急切地想要辩驳解释,因此便没有注意到脚下碎细的石子,竟在大步往前时踩进了泥坑里。 恰好前几天刚下了几场绵绵小雨,坑坑洼洼处早已积蓄了满满当当的雨水。而这溅起一身泥水不仅让猝不及防的两人衣物瞬间半湿且脏污不堪,甚至连她的膝关节也轻微扭伤了。 吃痛的林怀瑾本能地坐下抓住膝盖旁处,又苦着脸轻轻揉了揉,小脸皱成了一团。张启山见此惊吓,来不及擦拭自己身上的水泥,立即蹲下身细心查看,“怎么了,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嘴里虽说仍然嘲讽,但他的心中慌乱,连低头揉腿的林怀瑾都发觉到了他认真炯炯的目光,忍不住偏过头,干脆移到另一旁的高处,耍起无赖,“黑灯瞎火的本来就看不清,佛爷你就说怎么赔偿吧。” “那你想怎么解决?直说无妨。”张启山听她语气轻松,立时松了口气,想是没有多大问题,不禁也顺着她的话回问,又凑近径直背她起身,且反手抬起胳膊替她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佛爷,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粗鲁!”林怀瑾的心思还未来得及生出异样,却是忍不住不满地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这突然经衣物触碰,竟比脚上的疼痛还要烈上几分。 怪不得与李烈儿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恐怕只有尹新月那样的女子才能忍受与之偕老的苦恼。张启山听此顿了顿,眼角带笑,“你倒是变化大,不过,比以前更笨了。” “反正我说不过你,作为伤者的补偿,上次去府里看到白玉翠碗就是我的了。”林怀瑾轻哼了一声,不知何故,每次都能成功呛到齐铁嘴,但同样的情况面对他,便会显得特别嘴笨,一句两句全说不过,只能甘拜下风。 思索了下的张启山回想片刻后禁不住轻笑出声,怪不得上次在张府作客时她一直都心不在焉地随意附和,原来是惦记上他府里的东西了。 那白玉翠碗晶莹透亮,小巧精致。名字的来由也与白玉和翡翠有关,其用餐时纯白如雪,喝水时又碧绿如油,据说是唐太宗时期的御用之物,她倒是识货,“好,抽时间我让张夜给你送去。” 笑容满面的张启山心底欢喜,说完后便是脚步一转,正要往红府踏足,却听到不远处传彻了两声突如其来的枪响,他随即闪躲在墙壁后,小心倾听。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听到枪声过后,林怀瑾喃喃自语,那丝愁思更甚,深入骨髓。 毕竟长沙城是张启山的地盘,且那培养细菌之事又见不得光,田中惠子自然不会傻到宣泄张扬,想来于火车站内都不敢大肆排查,怎么今晚居然会有枪声?难不成还另有其人不可? “不好,看来是副官那边出了点状况。”辨别清楚枪声的方位,张启山的眼神展向南方,想要放下林怀瑾,却又思考留她一人在此实在是危险不已。 闻言的林怀瑾顺势瞥了他一眼,抓着他衣服的双手半放,“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府,几步路而已,很快就到了。” “别废话,抓紧了!”张启山无奈地撇了撇嘴,自然没有认同她的想法,手上一紧,背着她便立即往那方向寻去。木讷的林怀瑾愣了再愣,那眸子深深,终是变得沉寂。 或许是由于他飞速前行的缘由,此段路途变得非常颠簸,她只能更加靠近他的后背,尽量减少负担与压力。 反正这隔空大放的枪声无比突兀,不仅遥远而且短暂,她是分辨不出地界何处的,只能听之任之。但张启山何其敏锐,只凭着自身的感觉,很快就寻找到了准确的地方,居然正是他想要一探究竟的水府。 此时的水府房门紧闭,暗夜乌云,看起来也像是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心生奇怪的张启山环目一扫,随后腾空而起,往后墙翻了进去。 林怀瑾见此瞠目结舌,不由称赞他一句好功夫,从前只知道二月红的身手极好,原来除了用枪以外,张启山也并没有弱去太多。 而落地的两人刚一接触到府中的环境,就被里面的阴森暗黑所惊住,最为诡异的是,平时诺大的府里,居然空无一人。按理来说,就算是天色再黑,都会留下守夜的伙计打更报时,九门之中,几乎没有例外。 “糟糕中计了,快躲起来!”林怀瑾是觉得太不对劲,又突然想起水府门前的灯笼都已熄灭,更是豁然醒悟。就算再不喜灯光,也不会灭掉府前的灯笼,这是一种非常不吉利的做法,水蝗混迹道上多年,不会不清楚其中暗含的意义。 同样思索明白的张启山主意一定,听言便闪身快速而随意地进入了其中的一间屋子,屏息静默,果然不大一会儿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隐藏在门前深处的两人立即竖耳细闻,只一刻就听到了府里主人周兮辰的声音传来,“张副官就算是为官,也没有私闯民宅的道理吧。”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地下室供像 很抱歉水夫人打扰到你,我只是为了抓贼而已,你知道这是我的本分。”透过隐隐绰绰的窗纱,张日山指了指手里的一件蓝衣以及一支猎枪,感到格外的遗憾与惊叹。 自己经过多年的训练,武力已不算低,没想到今晚竟然半点都不是那人的对手,不仅让他逃之夭夭,还打乱了本来的计划,而他除了抢到男子的信物以外,别无所获。 “不知道水府里到底有什么是大家都想要的东西,竟然会让你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进来三番探索。”周兮辰冷笑一声,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望向张启山二人躲藏的那间屋子,随后又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佛爷辛苦了,快出来吧,可真是让人恭候多时呢。” 她这一句笃定的话脱口而出,不仅是屋内的两人突生惊诧,连院子里的众人也皆是惊讶不已。镇定自若的张启山心中一凝,果然还是大意中计了,近年水蝗的声势越发浩大,他的夫人又怎么会是寻常之辈。 自己倒是不惧任何斗争,只是百姓间不知会怎么传言,你来我往的七嘴八舌,恐会影响到长沙城的整个风向。 想到这些事情,沉吟不语的他眯眼寻觅一圈,接着便顺势打开了一方空的衣柜子,又小心翼翼地把林怀瑾放进了里面,“小瑾,你先藏在这里,等会儿我就来接你。” “万事小心,多思少言。”林怀瑾冲他点了点头,望向他将要出门的影子,不禁又轻声地道了一句,“佛爷,这个屋子有点渗人,你一定要早点来啊。” 闻言后的张启山怔了半秒,可最终并未应答什么,只径直往外现身而去。 林怀瑾见此脑袋一偏,又揉了揉腿,倚在柜门上闭目养神。终归躲在里面空间狭小,必须把呼吸调解得更加深长,而隔离物太过遥远,因此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只能静候消息。 可左顾右盼地等了许久的时辰,一直都不见来人,乏味至极的她木讷地摩挲着怀里的玉佩,突然发现了一个刚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因思及氧气的转化,她的位置便略有挪动,但上中下坐了个遍,却从来都没有触碰到柜子的边角。仿佛这无边无际,大到出乎意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衣柜,而是另一个隐藏着的密室,且大得有些可怕。 好奇心逐渐增强的她自然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于是立即摸索着环绕了一周,果真这柜子像一个小密室一样,有边有角,大约是外头一间屋子的一半。并且里头的光滑木板没有任何特色,根据以往的经验,一定是有暗格控制。 打量清楚之后,她立即把住那块有些突兀的方格子,轻轻转动。便听得面前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随后一秒就自动打开了另一间与之相连的地下室。 这个突然发现的地下室虽说并不算暗,但她依旧不敢下去,只是张望着探头探脑,试图看清里面的具体摆设。而目视完下方的火烛摇曳与环视幽静之后,加上似暗非明的既视感,竟无故令人无比压抑。 她见此一愣,又不由自主地猫着腰走动了几步,放眼仔细望去,刹那间对下面的摆设一览无余。 幽长的过道两旁摆了许多的蜡烛,有点像墓中的长明灯,格外诡异耀眼,且一路通到最里边的角落,由此点亮了人眼可见的一切,包括正中央的诡谲。只见供案上放着一尊雕像,尖面獠牙的黑长发下,粉衣遮身,那眼眸血红,随后竟冲她眨了眨眼。 “有鬼,有鬼!”看得一清二楚的林怀瑾脸色大变,只惊呼两声,就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可一瘸一拐,跑不了太远。 好不容易踱步有了一段距离,回过头时却发现衣柜的门紧闭,立时吓得大惊失色,“快开开门,救命啊!”她一边大声呼喊,一边使劲地敲击着柜门,再顾不上暴露身份。 “怎么了,小瑾?”闻讯赶来的张启山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立马把她从衣柜里抱了出来,全身警惕,语气却变得更加柔和,“别害怕,我就在这里。” 林怀瑾惧骇地瞥了他一眼,只惊恐万状地指了指身后的怪事,竟吓得晕厥了过去。 这里面能有什么东西?忧虑的张启山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脸,心里着急。又忍不住回过头扫了扫半大的衣柜,疑虑重重。却只单手抱住她,迅速地离开了水府。张日山见此也与带领的几位亲兵紧跟而去,只留下水府的伙计面面相觑。 而周兮辰望向几人远去的脚步,仰头长啸多时,忍不住讽刺地笑出了声。 …… “木下有水,水里见血,你作的孽,为师再也不能帮你解决了。”这里好像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白雾茫茫,恰似无人仙境。而耳边的声音无可奈何,长嗟叹息,只是那腔真意不假半分。 林怀瑾如同一阵微风飘洋过海,轻得像是一片白云在天边无忧无虑地飘荡着,没有任何忧愁。她见过了阳光与山川,品尝了万千的滋味,可最后却被乌云盖顶遮挡,随即小雨哗啦,似乎是轻风敲打着风铃,美如画卷。 而这雨如牛毛,竟从梦里下到了现实。 醒来的林怀瑾听到一阵淅淅沥沥,雨打碎瓦,下意识扫了扫四周的环境,顿时安下心来。果然,无论如何,苏醒后都会是在家里。 想必红红又会全程护照不离了,想到这些她不禁忘却了记忆中的恐怖片段,咧嘴笑了笑,随即又抬眼看了看外头的雨势,不由慢慢地起身走了出去,正好听见外面的谈话。 “二爷,此事没有你成不了,国家大义啊。”一个书生按着二月红的手,眼睛通红。二月红想到内屋昏迷不醒的林怀瑾,目光微沉,“你刚才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解九爷愣了愣,“尊夫人、” “这个世界,能让我牺牲性命来保护,只能是她一人。什么国家,什么民族,如果没有她,于我有何意义?”二月红说得轻声细语,似乎是怕惊扰了谁的清梦,可那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全部的意义 在很多年前,还是他大婚之时就曾在心里暗自下过决定,要一生一世陪着他的夫人,朝起暮歇,外物再不与他二人相关。 可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居然又重新被打破,那一件又一件的谜事接二连三地找到了红府,实在令人担忧。所以他的这番话不止是说给面前的书生听,还有持观望态度的张启山,以及九门众人。 被他问住的解九爷再说不出一句劝语,只是呆讷地凝神迷离,又静默地数着屋檐下的雨滴声,陷入了沉思。门外那有节奏的雨点一声接着另一声,滴滴答答,静谧得仿佛空旷无人。 而此时,天边的小雨更加密集围布,午后的连绵阴雨犹如傍晚的阴暗归心,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滴到天明的错乱。 里屋闻言的林怀瑾目愣当场,扶着墙壁的手微微动了动,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复杂感念。谁人都不知,这句话她背了很多年,从十三岁到十九岁,没有一刻不在等待。可当真能有耳闻时,却希望它是假的。 因为她实在是惶恐,实在是惧怕,实在是赌不起未来的大势所趋。 “夫人?你醒啦!”角落里打盹的桃花突然睁眼之间,瞥见空空荡荡的床榻吓了一跳,在慌急地打望四处发现了她的身影后,一时间又变得十分欢喜。 林怀瑾淡然地点了点头,刚伸出食指想让她小声一些,外屋听到声响动静的二月红已飞速寻了进来,只是那惊喜的眸光在注意到她穿得单薄,又半贴着冰冷的墙边时,瞬间蹙眉。 “夫人,这天阴冷,怎么刚醒就起来了。”说话间他不由重新环抱她回到床上,话言语重心长,转头又吩咐桃花热药,自己则摸了摸她微热的额头,越发忧心。 林怀瑾望向他紧皱着的眉头,不禁抬手轻轻抚摸上去,竟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看见他的笑容,“红红,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要再担心了好不好?” 十多年的时光流逝,他虽仍旧如从前那般无二,但还是有许多的沧桑感突显。而这份若隐若现的沧桑是他在翩翩公子时从来没有过的,大概全是由于她而生出的。 “我可再不敢相信夫人了。”二月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即刻接过桃花递上的汤药,扶她起身一勺一勺细喂。性急的林怀瑾喝了两口后摆了摆手,干脆一饮而尽,脸上尽是真挚,“红红,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二月红听此眨眼一笑,勉强接受了这句说辞,但一听她能这么说,其实已刹那明白了她的小心思。本来又不是什么君子,自然不用驷马难追了,每次都会挑选这些似是而非的文字来糊弄他,暗自早就为下一次的行动打好了掩护。 不过他还是没有揭穿,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只要夫人说到做到,那我们明年就去你上次说的雪乡,好不好?” 雪乡在远北地区,常年积雪期多达七个月,积雪深达二米,皑皑白雪如同童话小镇再现,当阳光轻轻透过,纯真得犹如初生婴儿的眸色,不悲不喜。 并且北国的风光,向来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林怀瑾作为出生在南方的女子,还未能见过大雪纷飞的景色,听言后便是欣喜若狂地瞪大了双眼,只激动地点了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果然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放在了心上,早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但因为战火绵延的原因,一直没有往太北的地方游览,再加上她身体的突发状况,许久都没有出过远门。 这一次他能满口答应,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好了,夫人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二月红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桃花见此识相地接过空药碗,随即退了下去。见到这样的场面,并未踏进屋内的解九爷下意识脚步一转,临行之前,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佛爷所言果然不假,二爷的心思只在夫人身上,谁当说客都没有用的。只可惜这些资料,恐怕研究无望了。思绪万千的他扫了扫手中的泛黄页纸,遗憾地离开了红府。 心神不定的二月红瞥见门外之人一闪而逝的背影,禁不住揉捏着怀里的信,内心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红红,刚才那药可真苦。”林怀瑾没能错过他一闪而逝的愁丝,只抿了抿嘴,偏头倚在他的肩上,随口转移注意力。 且昏睡了那么长的时辰,她当然是睡不着了,可这天气又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玩乐,便索性掏出枕头一角的旧书,仔细地翻看下去。 二月红见此眯着眼,左手仍搂紧她的肩膀,右手则点上烛火,为昏暗的屋子点亮了几丝温暖。屋内也立时静悄悄起来,思量着的他不由眺望着遥远苍穹越来越深沉的黑暗,思绪恍惚。 只期盼能这样永远同夫人在一起相依相守,一辈子也不分离,至于其他的全部都不重要,他也不想再沾手一分一毫。 “二爷,裁缝铺的丫头来了。”前来通传的王叔步履轻轻,可那一声响亮的叫喊还是打破两人的安静,林怀瑾闻言不由自主地朝着他那边的方向看去。 只见着他慌急的身后跟随了一身俏绿的丫头,裙角微湿的她闭上雨伞盈盈一笑,“老爷,夫人,今天闲来无事,不打扰吧?” “雨天路滑,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了?”林怀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想来她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学习进度,又指了指一旁的丫鬟,“你们,快下去沏壶热茶来。” 因为前些时候她突然对刺绣生出了丁点兴趣,又总念着要亲自给二月红绣一个荷包,真正缝补衣服,便想要习学这一门技艺,都知道丫头的绣工在城中闻名,因此便托了她亦师亦友。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风雨无阻地前来教学。 只是林怀瑾的身体不太好,集中注意力的时间更不多,又待那兴奋劲一过,很快就学不下去了。可是丫头还是会定时定点来红府一趟,不论早晚,虽然有时候只是坐上一阵便起身离开,但从未食言过。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七章 缎子有蹊跷 而她这般的准时,这般的坚持,或许不是由于简单的一诺千金,而是梦中残留的诺大希冀还在心脏处快速地奔涌荡漾,恰似那年冬天,她第一次为二月红下面时的白雾蒸汽。 不过恍恍惚惚一瞬间的红衣少年与回眸生笑,竟迷了一生的眼。 在裁缝铺的老师傅死后,经由媒人提亲做主,她便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他的儿子,另一个平凡朴实的裁缝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乎无人考量她的真实想法。只是那又有什么打紧,一生所求不得,浑浑噩噩不过半载而已。其实大体来说,那男子待她是极好的,人又忠厚老实,只是她福薄,经不起那样的福分。 大概上天注定她终究孑然一身,男子外地进货时中流弹而死,之后华硕成衣铺的生意便日渐惨淡,几乎全盘崩溃。景况因此不如意了许多年,也全靠红府尽力照拂,才没有完全破败,勉强能维持生计。 这些年到底过得如何,也只有她自己亲身体会,但在这个不太平的年代,能温饱存活已是幸运,要求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毕竟她曾经深有感悟,不敢再胡乱期许,可若只有那方梨园斜对面摊,或许一切便不会复杂了。 并且人越年老,越容易深陷回忆,每当过去的种种念想浮现眼前时,她只能清楚地告诫自己,人生百年,不管如何,全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略有拘谨的丫头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见林怀瑾脸色苍白,也没想再继续教予刺绣的功课,只是拿出了最近才新进的布匹,“最近铺里的生意不太好,我只想老爷夫人给我出出主意,兵荒马乱的,不比从前了,不能乱着来。” “呦,好齐缝的缎子!”林怀瑾上手细摸之时,笑得格外灿烂,“不过丫头你这,可是铺子出什么事了?” 多年以来,不论陷入怎样的困境,不论产生多大的困难,丫头都从未主动求过什么。今日似乎变得有些奇怪,她心中自然疑惑不解,便问了问身旁心不在焉的人,“二爷,你觉得这块缎子怎么样?” 二月红愣了愣,听言后才重新回过神来,只是迅速地把怀里紧抓着的信掏出来大致扫了几眼,立即便放到蜡烛上烧毁,“夫人喜欢就都买下来吧。” 林怀瑾点了点头,随后便让桃花收好缎子,吩咐间又不由瞥了一眼木桌上未燃尽的灰烬,这信应该是解九爷带来的,大概是什么不好的消息,烧了更好。 烧了,或许就能忘了。 丫头见此微微一怔,“多谢老爷,雨天夜晚来得快,既然夫人无事那我就先告辞了。”说话间她淡笑示意,随即抬脚起身,却又禁不住再次回头深深地望了望,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提步离去。 有些担忧的林怀瑾立即嘱咐王叔遣人护送她出府,待屋里的几人全部散去,她才重新翻开书页。一时间不过才回身一动,那种困乏的感觉竟突然又袭遍全身。 想来还是心神不宁在作祟的缘故,毕竟前不久再三奔波,又亲眼目睹一些不太好的东西,确实招致身体乏累。后怕的她回想起水府柜中的怪事,只闭眼沉默不语。 那诡异的长灯,加上柜子密室里的雕像实在是太过骇人,恐怕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仔细想来,为何会与十多年前宁远村烧掉的粉衣纸人如此相像? 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思及此,她眉头一皱,越发忐忑难安。 而心中恍惚的二月红不知其中之事,仍在料想着解九爷的话,且不知怎样才能拒绝那些一切的烦恼。也没想到这一沉静思索,在不知不觉中竟用了两个时辰。 因此当他回过神时,身旁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夫人?这么快又睡着了?”听不见应答的他下意识哑然失笑,便是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被子,又前去吹灭几盏烛火,顺势躺在了一旁。 火光一经失去,屋内瞬间变得更加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风雨交加的午后,就适合浅眠微躺。他搂住旁边人的肩膀,又垫高一点枕头,翻身假寐。 可这正有睡意来袭之时,却在不经意间,突然发现了缎子的异样。 那布匹既为物,就该有物的状态。虽说是上等品,但并未用珍贵的金丝银线,因此处于黑暗之中时,本就应是同为暗淡的。 但意料之外的是,这些缎子居然略有光亮出现,惊讶的他随即翻身下地,又摸索着一一铺展开来,那亮光果然更甚。 他见此有了一丝想法,于是吹灭了旁侧仅存的一息蜡烛,上面光亮拼凑的小字便立时全部显现出来。 “鸦片所在,请速到山西。”二月红轻轻念叨,在明了后瞬间大惊,又瞥了一眼熟睡的林怀瑾,迅速收拢缎子。看来就算不为其他,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张府之行了。 想必聪慧的丫头早就察觉了这批缎子的不同,又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便拿到红府来。大约她是怕惹恼了幕后的买卖人,又不敢明说,才这样贩卖给自己,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思绪万千的二月红随之魂不守舍地点上蜡烛,心头极乱,事情既然有了头绪,他断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此心又突地一横,索性拿过门前的油纸伞,往府外离去。 只想着这一刻林怀瑾正当睡眠,府里应该是安生无事的,并且他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便会赶回府的。这一来一回的工夫,又能发生什么。 可是事情就偏偏不如人愿,他前脚才刚走,王叔后脚就十分急切地从院中快跑过来,情势火急火燎,“不好了二爷夫人,陈皮在码头出事了!” 还未陷入沉睡的林怀瑾听到他的大声疾呼立时苏醒过来,一时间惊诧莫名。门口候着的桃花也立刻进屋,一同进门的王叔下意识瞥了一眼她微变的脸色,当然全部脱口而出。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有人发现陈皮、还有码头的那些伙计全身呈现青色并且蜕皮严重,竟都出现了十多年前青衣的状况。百姓见之恐慌,皆以为这是瘟疫的传播,口口相传又如清风,已闹得满城风雨。 为了杜绝后患,恐怕不管事情到底如何,过不了多久,张启山都会命人把他们关押隔离起来。 “夔毒?可怎么会……重现于世?”林怀瑾颤颤巍巍地穿上披风,立马就要动身通泰码头,自然是想抢在张启山的前头,否则他一旦插手,可能会错过救援的最好时机。 一旁的桃花被她惊恐的面容吓住,不由按住她的肩膀,“夫人你别慌,还是等二爷回来后再同去码头处理吧。” 二月红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夫人离府一步,大概是他已思量过让她一个人留在红府肯定会徒生伤悲,只是果然不出所料,他还未走远,事情又一股脑找上门来。 “不行,小橙子危在旦夕,没有时间再等下去。”林怀瑾摇了摇头,至今都记得青衣曾经患过的这种怪病,要是没有解药的缓解,恐怕整个人都会生不如死。 而且她记得当初的夔血已经用尽,青儿所求的药材或许还残留一些,因此当务之急是确定陈皮本人的真正情况,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 桃花对于她的行动自然没辙,只能紧跟着那慌乱的步伐,又赶快让人去通知二月红回府,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希望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指证病原体 不过无论事实如何,天下之间的因果,终究会朝着应有的轨迹前行。 小跑着的她并未作任何停留,可仍然跟不上林怀瑾快速的步调,于是便越发急促,几近健步如飞。而当她终于追赶上正欲言语规劝之时,却被面前的景象惊住,一时半会儿反应出神。 只见外门不远处,成千上万的百姓正源源不断地从四通八达的大道阡陌将红府团团围绕,大多来势汹汹,且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也是因为如此,才刚踏出红府大门恰欲扬长而去的林怀瑾只在木讷之时,已被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一大群百姓围困在了中央之处,立时形成了一种水泄不通之势。 此事说来也颇为奇怪,因为就在不久前,府外还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路段上也只有零丁的几人奔走叫卖,吆喝漫天。而他们之中确实有人探头探脑,似乎是不怀好意,不过无人抓住任何把柄。 这迹象虽有些可疑,但分明不足为惧。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出现居然打破了所有的平淡,不过才几秒的工夫,情势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仿佛那些人皆是有备而来,再加上已久的预谋,目的更是昭然若示。 “大家听我说,红府的红夫人就是病原体,我们一定不能再放她自由行走,以免传染更多的百姓啊!” “抓住她,给无辜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说得对,瘟疫绝对不能再扩散了,必须把她隔离起来。” 那群百姓来势汹汹,且并不友好。一时之间,竟已聚集在红府下方处不停吵嚷,又只不一会儿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看法,不满怒吼时更是挑明了全部的原因以及事情的所有起因与过程。 此事毕竟关系重大,又与人命息息相关,若不是惧怕红府之威,他们早就直接围困抓人了事,正好省却多费唇舌的时间。 “不知道这些百姓们所说,是什么意思?”林怀瑾听言后更加不明所以,便只是有些为难地退后了几步,又细细琢磨半刻,总算大致捋清了其中的关键。 “夫人,想必是陈皮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所以百姓都知道了。”挤进她身旁的守门伙计满脸愁苦,又小心地讲述着城里流传的谣言,接着困惑地摇了摇头,“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为何会污蔑夫人您……” 林怀瑾听此一顿,思索良久后终于大概通透,果真竟与自己的猜想无异。 只是陈皮出事不过才一时半会儿罢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不可能会搅得全城皆知,恐怕是幕后有人在操控此事,否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得这般偶然。 何况码头间的来往除了商客便是同道中人,哪里会存在普通的百姓,看来不知不觉,居然又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狡黠一笑,坐以待毙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擒贼先擒王,任何一次大规模的活动,都不可能是自发组织而成。思绪万千的她缓缓地环视一周,轻易就识破了其中有一人的怪异,此时他不同常人的愤怒,正奋力地鼓动着众人的情绪,大约便是罪魁祸首无疑。 但不得不提一句,当时青衣中毒入住红府的往事,知情者都是府里的心腹,除此之外,只有当事人清楚,可是青衣早已远走,不可能成为幕后黑手,那照这么推算,或许便是当时身在东木寨的人了。 而在这样的敌暗我明下,实在是不好应付。 并且这群百姓仿佛是有针对性一般,恰巧就在二月红走了之后不久一拥而上,立即堵住了红府大门,想必是早已确立对策,不可小觑。 虽然府里的伙计不少,且个个也都是武艺精湛的好手,但此刻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分明不是解决矛盾的方案。可人多嘴杂,言语上明显说服不了。 因此空有优势却如同摆设,更堵不住悠悠众口。 “空口无凭,你以为你们随便一说,就能诬陷我?”盘算着的林怀瑾丝毫不露怯,行走于人群之中,一句话就指出了其中的重点,接着又反问一句,“不知你带领众人到底有何居心企图,若是趁早离开,我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 笃定的她自信地指着人群中隐藏着的那面相平平的男子,笑得无比淡然。 而男子听此则是一顿,脸上竟突变惨白,更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能辨别出自己的身份,除惊讶之外,多了些许惧怕。 与红府为敌,明显自不量力,可他受之有命,不得不佯装镇定,便只是心虚地瞥了她一眼,“红夫人,明人不说暗话,这老大夫你还认识吗?” 说话间他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位老人,林怀瑾随之望去,那位颤颤巍巍的老人年老体迈,但身体健朗,确是红府经常来往的老大夫。 男子自然没能错过她转瞬即逝的复杂神色,不由微微一笑,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些纸张类的东西分传给众人观望,大概是他收集的一些所谓证据。 而那老大夫一经点名,不禁木讷当场,随后有丝歉意地望向林怀瑾,目色全是愧疚。 可是医者有医德,他自然不能撒谎,更不能不顾全家性命。 因为红太爷早年曾施恩于他,他于是便秉承感恩之心,时时关切。平常红府内有人头疼脑热,一般的刀剑之伤,他都会立即前往医治。凭借着本就与红府的匪浅关系,他的话当然威信极重。 而前些年的来往更加频繁,他又因缘收集过林怀瑾的血液,确实从里面检查出了一些不同,但具体有什么问题,他的医术还到达不了那种境界,不能妄下定论。 只是没等他研究通透,这几天竟有人找上他,以妻儿老小相威胁逼迫。 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没有办法,又想来那人没什么把柄,便一一讲述了检验结果,并同意他拿走了血液。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谁知道你有没有买通大夫,这样就想嫁祸于人未免也太好笑了吧。”林怀瑾淡淡地扫过老大夫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只是扑哧一乐,更加不把男子放在眼里。 闻言后的男子终于有了慌急,“今天我们并不想为难红府,但事关重大,希望红夫人能同我们走一趟。”他一说完,底下的百姓都跟着厉声附和,声势浩大。 林怀瑾下意识捂住耳朵退后几步,眉头深皱,暗自思虑。 其实她要是强留不同往,谅他人群再多也无可奈何,只是这男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未明,不可贸然反对,可她若随之,肯定是麻烦缠身。 “想带走我的夫人,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突然而至的二月红一声怒火,彻底打乱了此时的尴尬局面。大步流星的他一走近,百姓便自觉让出了一条小道,并且停止了继续喧哗。 而心切的他只是轻轻地拽过林怀瑾的手,温暖一笑后,又自然而然地把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回身时脸上一冷,怒意不外露,可总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在府里小厮的紧急通知下,飘然若翔的他从张府极速赶回来,本还不敢置信,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不知好歹,敢来红府找茬,简直是胆大包天。 “二爷勿怪,你看这么多百姓在此,总要有个交代吧。”男子明显有了些退缩,面对眼前的二月红,咄咄逼人的面容突然变得毕恭毕敬。 “除了夫人,别人如何想,与我无关。”二月红听此冷哼了一声,只回头摸了摸林怀瑾的额头,确定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既然夫人无事,今日我便不计较了,就到此为止吧。”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能化险为夷 如这般突如其来的集结布局,自然是有幕后之人精心策划与密切掌控,更何况这等有组织的民众想必也早已商讨清楚各种意外情况的应对,怎会由他三言两语就此作罢。 可二月红二爷的名号素传已久,长沙城内举足轻重的人物,谁有胆量正面与之相对。因此这强有力的话一出,忿忿不平的百姓虽皆是低语细叨,不过却畏惧发出任何确切的异议。 而他口中所言任谁一听,都明显极力护短,只是这底下之人就算是心知肚明又能如何,终究也无勇气站出来否定一句。 林怀瑾越发眉头深深,听他如此言语虽甚为心安,但望向下面噤声而又东张西望的众人,不免有些担忧,于是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二爷,这恐怕不好吧。” 既然今日他们有胆拉帮结派质疑问难,那么此事如果不能彻底解决,恐怕以后无论如何,也总会有用心不良的奸诈者使尽千方百计为难的。 “夫人别多想,只需跟在我身后。”二月红揽住她的肩膀,又谨慎地瞥了一眼四周的动静,面色看似温和,可丝毫不逊色于从前的威慑力,“放心,不会有人敢动手的。” 他自然明白她话中的妥协意味,但语气仍然不容拒绝,更不愿与其他人多费半句。 真是天大的笑话,红府近年来一向安稳度日,可当年威风仍在,何惧人多势众。并且欺他夫人者,哪怕对面是天下人,他也毅然与之为敌,绝不轻饶。 旁边的男子极力察言观色,见他实在无意配合,眼珠一转,随即便恰似无意地脱口而出了早就算计好的另外打算,“二爷既然这么说,那请恕在下唐突得罪了,依我看……能否有请大夫亲自为大家证实一番呢?” 他的此言看似为疑问之语,可哪有一丝请求的意思,说话间也只一挥手便从不远处涌进了一大群的人。这便是他们商议清晰的后续办法,先下手为强。 周兮辰昨日信誓旦旦地说过,只要能介入调查,那林怀瑾绝对会暴露无遗。想必这一刻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的时辰了。 从他身后突然出现的几人这时早就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他们身形迥异,服饰多样,有长袍马褂者,亦有白衣大褂生,目视环肥燕瘦,人员医箱格外齐全。 其余的百姓听此不禁疑惑抬头打量,在多次的细看之下瞬间明了,人群中立时哄闹一声,随后便有一妇女指出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这拥堵过来的几人都是长沙城内有头有脸的大夫,他们一脸信誓旦旦,再配上刚驻扎不久的洋人医师,使人不得不完全信服。 而二月红见此眼光一凝,手中的铁弹子正欲出手警示,林怀瑾却立即按住了他的手,“无妨,我问心无愧。” 破除谣言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事实公之于众,再三躲藏只会加深百姓的误解,让有心人得逞,且事情也会变得更加复杂多变。 “大家找来的大夫都是城里德高望重的医者,由他们亲自检验,我没有任何异议。”林怀瑾思索一番后,宽慰地给了二月红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即大胆地走上前,立刻宣扬了几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很有力度。 闻言后的百姓这才彻底鸦雀无声,既然红府都如此大度作为,他们当然也再无话可说,不过这时带头男子却突生出一丝紧张慌乱,更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举,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便有劳各位了。”林怀瑾扫了扫围拢过来的各式大夫,立刻对着神色微变的二月红微微一笑,虽然毅然决定尽量配合,但内心里却闪过一丝犹豫。 她其实根本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正完好,对于这变化无常的身体,从前便无法正常控制,如今又病态已久,谁知里面到底有无百姓所说的病毒感染或者潜伏已久。 不过那一拥而上的几人倒是没有顾虑其他,在得到当事人的首肯后,立时便上前轮流把脉观象,查五官之色,寻有变之机,以及摸须细听。 而在其中便有一位性慢的洋医见此一哼,对他们的作为十分不屑。 随后他又不甘示弱地拿出备好的干净针筒,准备利用简单仪器化验分析血液,而细致探看的二月红眼疾手快,即刻阻止了他,“别动,我夫人体弱,受不得针灸同类。” “红红你多虑了,失点小血,我能有什么事。”林怀瑾无所谓地笑了两声,自然不在乎这些于现代存在的必要检查。并且她清楚若要堵住众口言论,这便是最好的方法,于是偏过头,毅然地伸出了胳膊催促道:“别拖延了,赶快检查吧。” 二月红听此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想要阻止这句应答,可却十分清楚她的秉性,便只是有些落寂地低下了头。这么多年,凡事都习惯听她安排,倒真有些失了方寸。 “二爷您放心,科学是万无一失的。”洋医余光扫瞄到他沉默的模样,不由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又鄙夷地望向其余一脸高深莫测的大夫,正经八百地摆弄漂洋过海而来的学识。 不过闻言后的二月红并未接话,依旧不动声色地立于一旁,只是紧了紧林怀瑾的手心,神思恍惚,瞬间升起万千思绪。 曾经说过倾心相护,却又一次让她身陷囹圄,哪怕近在眼前,也不能无所不至。思及此,他忍不住轻声长叹了一口气。 终究,事实是由不得人的。 而此刻在他遐想间,经过大夫多时的检查,最终结果已然浮出水面。 如此多的严格工序,男子本有十足把握,但最后大夫都得出一致结论,林怀瑾的身体只是一般虚弱之人的体质罢了,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这怎么可能?”闻言后男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可是结果乃多位大夫亲口说出,并且还是他亲自邀请而来的医者,根本就不会有作假的可能。 难道会是的谎言?可多年往来的合作伙伴,分明没有理由瞎编乱造,害人害己。 百姓之中有人听到这话,除了唏嘘不已,都有一丝愧疚生出。说来红府夫人一向乐善好施,待人温和。记得那年长沙城在突然间涌入了无数的战乱流民,还是她发起组织动员九门施粥建营,暂时解决了住所与安全问题。 像这样心里存有善心的人,怎会携带瘟疫,危害百姓。 王叔大致了解了此事,望见林怀瑾示意的眼神,以及底下百姓有些惶恐的目光,立即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好了,二爷相信你们都是受人蛊惑,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就快散开吧。” 人群听到他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大肆消散,不一会儿就恢复成了原先的街道,甚至青天白日,竟有些冷清之气袭来。 可就算所有人都能一一离去,领头男子却不敢动弹一步,他清楚,自己作为号召的头目,一定是在劫难逃。 果然二月红脸色一凝,转身便对那着木讷的男子警告道:“红府与水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水蝗不安分守己,再有此事发生,恐怕就不是今日这么简单了。” 这贼匪水蝗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夫人的身上,大约是这几年活得太过顺风顺水,不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事不留余地,这才有了自寻死路的想法。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八十章 陈皮中诡计 误会了二爷,全都是因为四爷……盲信了谣言才错办了事。”四肢僵硬的男子听言后怕不已,生恐多有一动作都会命丧当场,连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夫人二爷你们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小的一命吧。” 作为水蝗手底下一个惜命的扶保柱而言,身份不高,但总揽的大小事务却十分繁杂,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喽啰罢了,低三下四太久,自然明白见什么人应该讲什么话。 长沙城内虽传二月红素来脾性温和,待人平淡优雅,可据说万事只要一沾染上红夫人,那便犹见晴天霹雳,完全不一样了。 而如今自己平白无故触人软肋,岂不是自取灭亡?想到这些,点头哈腰的他更多出了万分恐惧,不禁又开口再三地道歉求饶。 “眼不见为净,记住下不为例。”林怀瑾烦恼地摆了摆手,懒得听他的成章废话,索性不再计较。 连连称是的男子见此越发低眉顺眼,在得到这句宽恕之语后,下意识惶恐地往远处退去,且清楚地知道若不是需要通风传信的使者,恐怕二月红留不得他了。 发愣的林怀瑾望向那移风换影的步伐诧异地撇了撇嘴,转眼又苦大仇深得扫了扫二月红凝然的面孔,忍不住欣喜地拽住他的胳膊,“还好红红及时回来,我就知道……”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沉默以对的二月红竟直接旁若无人地偏过头,眉目高低难平,显然是对此事有些气盛于心。其实这件事情只是一根导火线罢了,他至始至终气恼的都是自己不能护她周全。 当每一次危险来临之际,就算强大如他,又有何用? 林怀瑾当然明白他的想法,一时间收敛住絮叨之语,只是转向侧身抱住他不肯撒手,脸颊依旧像从前那般带点无赖的模样,笑容更恰似春风拂面。 二月红抵挡不住她的一脸笑意,无奈之下,终究还是消了气,便只是细心地抬起她的手腕,又轻轻地擦拭那胳膊紫红针眼处的少许血液,声音逐渐低沉,“这些年夫人还是没变,如以前一样爱胡闹出头。” “红红,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嫌弃我了。”林怀瑾眨了下眼,装作十分委屈,实际上狡黠已现,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不过,闻言的二月红却避开她的问题,只是望向她目光如炬,十分认真地问道:“瑾儿,你还记得当年第一次在梨园时,我曾说过的话吗?” 碧玉年华初逢君,红府跪地再拜师,一心踏戏园,只听得刘戏开锣,虞姬未曾现。 林怀瑾愣了愣,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往事,但还是一刹那便忆起了往昔的情景,随即疑惑地点了点头。她自然从未忘记过当日他随意描绘的红梅妆,以及那些真挚的言语。 他说,跟着我,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 从前年少,自然有说不完的欢喜话,而如今的他们,哪里还需要任何承诺的渲染,一路走来,便是最长情的陪伴与真实。 二月红轻轻一笑,“既然瑾儿铭记在心,那往后凡事都退避三舍,全部皆由为夫处理可好?” 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夫人就远比性命更重,只想着日日相伴,白头到老。若是中途真的不慎丢失,那么他独自苟活于世还有何意义?宁愿黄泉作陪。 “你说的便是极好的,我自当听从。”林怀瑾偷偷地叹息一声,伏在他的怀里,内心满满的全是安稳。其实她从来都知道背后有他照看,所以才会大胆行为,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事态的发展。 本以为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哪里知道会惹出这一系列风波。 “对了,陈皮中毒还不知……”突然回想起码头发生的怪事,已经平静的她又一瞬间挣脱开来,重新变得心不在焉,愁眉慌乱。 二月红心知她素来疼爱陈皮如子,虽不知夔毒之事是真是假,但也不再停留言语,立刻让伙计备车,雇佣司机快捷地驶向通泰码头。 在危急面前,速度与行动才是解决之道。 …… 两人乘坐的这辆汽车还是前些年委托前往上海滩的林瑜所挑选,平时毛病颇多,关键时刻倒是变换及时,引擎一经发动,瞬间便冲向远处。 于车内的林怀瑾依旧如坐针毡,万分忧愁的她双手交叠紧握,只希望千万无事。从前青衣的种种怪异还历历在目,亲眼目睹过的她又怎能放心得下。 显然此时此刻言语上的安慰太过暗淡苍白,二月红扫了扫她紧蹙的眉头,只是半抱住她的肩膀,催促司机更一步加快了进程。 而随着这行进而焦急的,是时间飞速的流逝。 在怀疑的料想中,都以为这时通泰码头的现场一定混乱不堪,或者是万人空巷。可当急匆匆的几人赶到现场时,不但没有一丝人声喧哗,相反,事情竟然已经有了好转。 前不久还七横八竖地平躺在码头的伙计大部分都已经清醒了过来,并且身体可见的淡青色逐渐退却,俨然是有了变化之势。 不过其中还有几位大约深度中毒的伙计并未恢复神智,他们通身为深绿色,残蜕下的肉皮也没有散去,显得有些狰狞怪异。 林怀瑾见此已确定是夔毒无疑,可按理来说,陈皮等人既然中此怪毒,没有相应的配置解药,那是不可能自动痊愈的。 “小橙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让我检查一下。”顾不得多虑,思绪过后的她慌急地迎了上去,抓住少年白皙的胳膊,仔细地寻问了起来。面对她的一腔关切,木然的陈皮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师娘你放心,我没事了。” 为了打消她的担心,回话间的他还趁机站立起身像模像样地行走了几步,那步伐铿锵有力,完全与正常人无异两样。 紧随其后的二月红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两圈,注意到伙计全部安然无恙,不由也走近几步,将同样的疑惑不解问出了口,“陈皮,今日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疑问还没等迷茫的陈皮回答,一旁中毒浅显最早回神的伙计已脱口而出:“二爷,这次危机无缘无故,不过多亏有高人出手相助。” 他这么回应也不无道理,从前跟随二月红四处冒险,大江南北的墓道随意穿行,自然见过许多诡异不符常理之事,但从未如今日这般,发生得毫无理由。 记得当时正午刚打点完货物的伙计正欲畅饮几杯,可待举杯觥筹交错之间,却不知何故,竟都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晕迷当中,接着全身肤色逐渐地变化起来,体内更是令人痛不欲生。 并且那剧烈的程度越发加深,后来几人在毒素的折磨下已痛得窒息,只隐隐绰绰地感觉到有两位蒙面的青衣女子曾靠近施药,大概便是服下药丸的原因,才得以复原活命。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们似乎只是喂了一颗小小的药丸而已,码头中的全部伙计竟然不久便一一恢复了正常。 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良药,林怀瑾落下病根已久,不知是否能借此一用,陈皮思索一番后突然有了一丝强烈的想法,对于女子的去向更是变得上心起来。 “身穿青衣的女子?难道是……”林怀瑾听完伙计的大致描述,略一思咐,脑海中立时闪过一丝映象,内心里有些怀疑是当年不告而别青衣主仆。 十多年未见,对于这些只言片语进行推断当然只能是以猜测为主,可是这样的想法最符合客观现实,并非自己凭空捏造。身侧的二月红瞥了她一眼,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没有正式提出确对。 “师父,都怪我中了东边码头的诡计。”渐渐清晰的陈皮则懊恼地摇了摇头,下意识愤恨地锤打了一下平铺的木板。 那坚硬的木板受到重击,立即碎成两半,而他脸上的狠厉也同样一闪而过,他如今想的,是要找到那群人,以解心头之恨。 一旁的二月红抬眼时恰巧发现他眼中的杀意,不禁眉头轻蹙,陈皮在外头的行事他也有所了解,可又怕林怀瑾知晓气急,便几乎一直隐瞒,放任自流。 可这一次若是再增杀孽,分明违背他当年收徒的初衷,“这件事情你无需再插手,由我亲自打理。” “师父,这……”陈皮向来睚眦必报,当然想要自己出手狠狠打击报复,可他也顾及林怀瑾在此,便没有提及反驳。而大部分伙计见有二爷做主,忧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开始一五一十地道来讲述。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惊天大发现 便只随着这七嘴八舌的仔细叙叨,又是好一番说道,那松散的一字一句徐徐连接,终于将当时的画面清晰地拼凑在了眼前,其中的联系也越发明确起来。 码头之间,自然有大小之分,九门崛起之初就几乎垄断了绝大多数地盘,互相约定留下东面的一小部分给百姓捕鱼为生,一直以往,很是平和。 只是,谁知几年前发生了一些变故,大部分渔民被驱逐,逐渐聚集了一群为所欲为的奸诈贼匪。九门中人都守着约定,无人破坏规矩,因此听之任之,反正这个变化危害不了自身利息。 并且这群贼匪倒也十分懂得规矩,一直俯首称臣,避其锋芒。不过他们潜伏已久,虽不敢正面与九门为敌,可奈何生意惨淡,私下总会有些作为。 如今看来,是彻底坐不住了。 据几人的再三推断,青鳞一定是中夔毒的原因,由于码头之间明争暗斗的设计,冥器贩卖的利息垄断关系,他们早已无利可得,有时便会雇道上之人以买冥器者的身份造谣生事,想借机打压生意。 如这类的事情并不是一次两次,早已怪不怪了。 如此想来,那就不得不提上次在茶楼与东边码头的伙计因为冥器的丢失当街打斗。那一场打斗最终由东码头伤亡逃跑结束,只是谁知,他们背后竟会留有这一手。 思绪万千的二月红目不转睛,听完陈皮不分青红皂白地残忍夺眼之事,更有些心寒,可这到底是码头混迹已久的结果,他卸掉的责任,怪不得旁人。 林怀瑾敏锐地捕捉到旁边之人的脸色变化,下意识站到陈皮的前面,讪笑着替他打掩护,“好了细节就不必一一说道了,还是挑重点说吧。” 其实她自然也不想包庇陈皮任何罪恶,只是当日之事,与自己也有关,若不是对方劫持了自己,想必他不会那般狠下毒手,这样一来又怎能完全怪罪于他。 只是她明显低估了陈皮残暴的手段,如今的陈皮,早就不是当日懵懂无知的孩童了,更何况,从前的他,也只是略微收敛一些罢了,谈不上良善心肠。 二月红听她护短之语,禁不住转过脸,虽是有所缓和,但仍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闻言后的几位伙计听此恭敬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向了事情真正的起因。 其实一切都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就算陈皮再凶狠目中无人,但总不会随造杀孽。不过这倒不是不敢不愿,只是没必要多此一举罢了。 当然这所有的事情都得从客人购买冥器开始,于码头亲自封箱的东西,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片青鳞,他自然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调查,才发现所谓的客人就是东码头的舵主,想必是故意为之。 知情后的陈皮见怪不怪,如从前一样派人打杀了东边码头的匪徒示威,又因自身事务繁多,也就没闲心再继续追究。 后来没成想竟无故得了这怪病,想来除了东码头放于箱底的青鳞,没有其余的接触物,只是那片青鳞已不翼而飞,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中断了。 看来眼下必须去东边的码头打探一下,毕竟那是一切缘由的开始,二月红心头闪过一丁点思绪,直接牵过林怀瑾的手,决定东去一探虚实,“夫人,我们走。” 林怀瑾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头嘱咐道:“王叔你先带陈皮回府,再请个大夫好好瞧瞧,一定要完全排查病机。”说话间她意味深长地摸了摸陈皮的脑袋,一脸忧心与严肃。 这陈皮是她眼见着长大的孩子,在她心中,与阿兴三人无异,她当然是无比关切他的安危,只是如今这孩子功夫虽然突飞猛进,可是总有那么多的发展与期望不同。 只希望多年以来的教诲没有白费,以后绝不能归于书中所说才好。 “师娘你放心,我没事的。”陈皮一向最听她的话,虽然清楚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却还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回握住二月红,又冲着王叔了然地摇了摇头,眼见着陈皮等人随他一一离去,才逐渐收回了目光。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对眼前之事听之任之。 抬步漫漫的她遐想了片刻,面对自己的精心策划,愁眉不展终于一扫而空,嘴角有些掩饰不住向上翘起。 “可是有好事发生,夫人怎么突然欢喜起来了?”低头沉思的二月红不经意抬头,又认真地瞧了瞧她面孔的喜色,困惑不解。 林怀瑾并不直接回复,却是故作困惑地转而问道:“奇怪,平时在府里二爷看管得紧,怎么今天主动让我前去?” “我哪能不应允,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夫人在打点。”二月红顿住脚步,这中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不少的麻烦事情,他自然不想她跟随冒险,只是这恐怕由不得他。 林怀瑾洋洋自得地挑了挑眉,“二爷这句话,真的是在夸我吗?” 记得前些年她兴致勃勃地打理过家事,结果王叔就一天不在府里,她就算漏了账,并且是大账。最后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她倒是再没动过其余心思了。 这次她也不是真的好奇什么,只是觉得二月红许久未出山,今日的一言一行似乎却有些奇怪。 不过想来这地盘被九门霸占了太久,哪有什么阴谋诡计能逃之夭夭。并且不管如何,这青鳞之事与古墓有关,间接便与她有了联系,况且又牵扯甚广,实在是不得不防。 各自思量的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相偕向东探查,四处观望询问,打量得更加仔细。 这样一来,于是很快便找到了上次与陈皮产生矛盾的码头之人所驻扎的地点,并且还有一些熟悉的清末古董瓷器未被处理掉。此事果然如陈皮所说,那些人果然不是买客,而是同道中人。 这块码头分处好几手,是外八门所设,占位较小,几乎没有任何上门生意,狗急跳墙,若真是他们所为,倒也不足为奇,只是选择与他红府为敌,多多少少都算有些胆量。 毕竟陈皮虽然年少,但掌管通泰码头也有了些年头,不仅不会任人宰割,甚至较二月红的温和更是狠辣非常,从正式接管以来,还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意外。 “这里,怎么会全是……” 林怀瑾稍前两步,只见本就潮湿的地板上突然散落了许许多多的青鳞,与一旁一股有些发干的血迹相混合,令人无端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作呕。 退后的她思考片刻,又疑惑地摇了摇头,实在是颇为不解。 二月红则是眼神一凝,仿佛恍然大悟般地牵起她快速跨进木屋,而等他们靠近之后,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扫视过去,内屋的尸体横躺竖卧,刀插枪口,实在是惨不忍睹。 惊骇的林怀瑾下意识掩住口鼻,眉头一皱,二月红谨慎地拽紧她的肩膀,又顺势蹲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众人的气息,接连数次之后,终于确定此地已无人生还。 看来这件事情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想必不久之后还会有更大的阴谋出现,恐怕不久之后的长沙城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救命,救、我……”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八十二章 鱼腥死人味 两人正相对怔住思量间,外头的一声虚弱呼唤立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而靠后林怀瑾听到声响后顿时一惊,率先抬脚出屋往外四处一扫。 此处正是阳光热烈,碧水波光粼粼的时分,远山近水相映成趣,并且今日停泊的船只极少,似乎都有预谋一般,显得格外辽阔空旷。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终于发现了是何处传来的动静。于是便不由惊奇地指了指独有的木船上隐隐绰绰的蠕动人影,嘴里急呼:“红红,那里好像还有一个活口。” 闻言后的二月红突地一定,又迅速而谨慎地用余光扫了扫周围的所有,思绪一闪,静默数秒之后,确定此地暗处确实无人之后这才缓慢地拉船上岸,且仍是保留了一定的距离,以防万一。 随着波动船移,能清楚地望见那船头侧趴的男子艰难地动弹了两下,生命迹象非常微弱。此时全身衣衫褴褛血腥且布满无数的伤口,再加上更加急促的呼吸,显得无比苍凉可怖。 “这到底……是谁会,痛下杀手?”这残忍的手段,一为赶尽杀绝,二为斩草除根,虽然如这类的贼匪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早就是死不足惜,但杀人者的确够狠。 狠得让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思及此,林怀瑾愣了两秒,生怕是陈皮暗中所下的毒手,声音已然颤抖,本想着蹲下悄然细问,可却被二月红反手拦住,只得直接问出了口。 眼前的男子左眼失明,眼睛内里的伤口逐渐结疤,大致可以辨认出是陈皮当时的手笔。听到人声的他嘴唇一张一合,竟多了几分激动。或许也由于依稀辨别出此刻发声之人并无恶意,变得更加兴奋,嘴里不停喃喃细语。 二月红见此闷沉住气,想着他是有话相好,随后才凑近了些许,终于听明口齿不清的男子一直重复的话语,“他,他……没死……” 此话说完之后,呼吸困难的男子仿佛已是回天无力,支撑不住的他长嗟一声,那喉咙处憋着的大气一出,人便彻底没了生机。大吃一惊的两人下意识相视半秒,除了叹息,皆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疑惑之色。 此事说来也真是奇怪,男子无故惨死,而他口中说的人到底是谁?是否是杀害他的人?林怀瑾诧异地思索一番后还是否决般地摇了摇头,脑中并未有任何思绪。 “夫人,既没有头绪,便别想太多了。”此事虽说诡异,但与二人而言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何必为此多思多虑,徒伤脑力。二月红见她眉毛都拧成了一团,忍不住失声而笑,“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府再说。” 人类只要死去后,便再无生命迹象。又因时间的长久逝去,则会产生显而易见闻的病菌和异味,这种滋生的病态因素会不断扩展,对于活人的身体有一定的害处,尤其是身体虚弱的人,最容易由此感染上疾病。 而且虽说如今人命不如草芥,但一瞬间死了那么多人,还是如此怪异的死法,难免不会引人注意,保险起见,他红府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插手,还得通知张日山尽快处理一下为好。 “是我多虑了。”林怀瑾甩了甩头中凝聚起的疑惑,抬脚就往东码头外离去,除了赞同他的言语,对于这里死人之味,也确实有些不适应,甚至于肠胃突生恶心。 说话间,谨慎的两人早已步伐一致,移步远走。他们小心翼翼,尽量闪躲着往来的人群,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又顺着城中过去,无人所见。只是还未走太远,竟在忽然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清香。 此香极具淡雅,不浓不腻,使人恍若飘飘何所似的天地沙鸥,自由畅快,于是林怀瑾不由小声道:“好特别的香气,而且有点熟悉。” “这,一定是月季散发出的。”低头行走的二月红不曾犹豫瞬间脱口而出,在每日闲时,他必定修剪院里枝丫,又以月季为主,自然十分肯定。于是也疑惑地眺望而去,目光炯炯。 按照常理来推断,像码头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咸湿,汗水,甚至与血腥,什么味道都可能会出现,但一定不会有这样特殊的味道。 闻言后的林怀瑾怔了怔,忆起庭院里茂密的各色月月红恍然大悟。 近来又是时节,怎连府里最爱的都忘了。抿嘴一乐的的她遐想片刻,还没反应过来,一束月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不由惊呼一声,随手反应接过,一时又见着面前无一表情的脸,愣了许久。 随之才转化为太多不可名状的惊喜,“小哥,这些年,你终于想起我了。” 张起灵听此依旧不置一词,只是眉眼之间除了闪过的迷惘以外,还有些许深刻隐藏的激动,不过这微小的变化近似于无,以至于无人能够发觉到。 于他带来的这一束月季极为罕见,竟是蓝紫色的花蕾绽放开来,混合着底下葱绿的枝丫,妖艳而珍贵。此色确实罕见,红府曾经移植过,不过很遗憾未能存活。 “命有有无,运有长远,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张起灵摇了摇头,轻轻地嘀咕了一句,似乎早已看透一切,可事实上,却连自己都未曾明白一分。 眉眼若笑的林怀瑾没有细致听清,只是又深深地俯鼻闻了闻胸前的花香,倒也奇怪不过几朵花而已,香味怎么会如此浓厚,比之满园栽种的红府有过之而无不及,竟然意外地压制住了鱼腥恶臭。 她正要抬眼疑问些什么,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唤,目光一凝的张起灵又无痕迹地消失在了眼前,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此间来来去去,都不过一刻工夫罢了。 “夫人,你的这位朋友怎么如此奇怪?”刚才稍有不便,二月红见无危险并未上前言说,此时他停留的脚步终于走近,内心惊惧异常,更是疑惑那多年不曾变化的容颜,可这问题却兜了一个圈子,只是模棱两可,并没有直接问出口。 更不知此事,是否适合拿出说道,毕竟这天下的奇闻异事多如牛毛,有许多都是经不得口的。 闻言后的林怀瑾忍不住笑了笑,“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得很。” 根据以往的规律来看,张起灵的来来往往,都不是偶然的。 他每一次的现身,肯定是有很大的缘由。而作为张家族长的他向来是追逐自己宿命的脚步,如今说来,或许这里又有他寻找的目标物了。 “听夫人这话,应是很了解他?”说到这里,二月红稍有异色,忍不住询问了一句。林怀瑾顺而抬眼扫了扫他认真的神情,接着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哥此人,她多是从书中所言里猜测判断,真正的接触倒也没有几次,不过虽说相处时两人话语向来缄默,但记得从前在多日的同路之下,倒是格外轻松自在。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陈皮犯大错 会是这样吗?见她这般怪异的神情,暗自料想的二月红感慨间虽说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依旧存在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情绪。 毕竟似这般的奇人,不仅外在身躯来去自如,居然还能逃过生死的轮回束缚,定是非同凡响的。可林怀瑾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结识的人,竟多多少少都有些可疑。 想来这么多年夫妻情深,夫人对自己从来又情真意切,可两人之间,终究是有秘密的,就算他清楚,她的隐瞒绝不是由于任何的躲避,或许还是为了他的缘故,但这内心深处仍然止不住情思蔓延。 他隐隐地皱了皱眉,不由仔细地牵住她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便会丢失掉仅有的人。 林怀瑾反握住他的手心,分明能感受到那份焦急患失的惶恐不安,她禁不住复杂地摇了摇头,张口欲要解释些什么,可最终却吐不出一个字。 对于这些似是而非的事情,解释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何况她也不知如何说起。且这些于他二人,不过都是次要之事,小小插曲。 “回家吧,陈皮还等着呢。”二月红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往红府而去。不久前林怀瑾递给王叔的暗示眼神他看得真真切切,看来也时候教给陈皮一些除却武功的为人道理了。 一路沉静的林怀瑾听此迟疑了半步,只想来他是要处惩陈皮了,心知不可劝,也不能劝。可思及陈皮的倔强劲,在跟随二月红跨进府里之后,遐想片刻,还是忍不住突兀地来了一句,“红红,这次陈皮的事,还是我来处理吧。” 知心者,莫如夫人是也。二月红顿了顿,果然他的所思所虑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这一次陈皮实在太过了,又怕她心怀偏袒,恐怕还是由他亲力亲为更为妥当。 林怀瑾瞥了他一眼,知他如此,实在不便再勉强求情,只是同他点了点头,踱步回身进了自己的院子。想来两人这么多年的师徒亲情,罚也不会罚得太厉害。 进屋之后,她喝了一杯茶,刚小心翼翼地把故人月季插进屋内的花瓶之中,步履蹒跚的王叔竟没有提声通告,火急火燎地就跑了进来,突变冒失的他还未仔细瞧见人影,竟扑通一下,不管不顾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彼时林怀瑾刚转身站定,不由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直接上前一把扶起王叔,可他却并不起身,居然更为坚定。细看脸上全是愁容,“二夫人,陈皮的事,是我帮着隐瞒了你们。” 颤颤巍巍的他说话之间老泪纵横,不等继续解释,只接着沉声道:“求你快劝劝二爷,饶恕陈皮这一次,他一定会改的……” “陈皮,又犯了何事?”林怀瑾愣了愣,下意识追问了一句。难道除了码头之事,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王叔摇了摇头,未有动弹,“夫人,你先去祠堂,我怕二爷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怀瑾也从言语之中明白了此事的重大,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十多年以来,二月红只在梨园唱戏,向来不愿沾染码头的任何事务,可这一次不仅决定探查一番,还要亲自过问陈皮。 本来师徒之间,她确实就不好插手。可若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如王叔所言所为,何必会如此惊惧,想必此时整个红府都已有麻烦。 想到这,她又加快了步伐。等人总算赶到祠堂之时,只见里头对着祖先牌位喃喃的二月红手持竹制的荆条,而地上的陈皮直跪着,膝盖与后背处血迹斑驳。 “杀人嗜血,这就是师父教你的吗?” 抬手的二月红正准备又一次挥动荆条,门外的林怀瑾见此大惊,立时欲上前挡住。幸得一直低头不语的陈皮眼疾手快,脸上一动,比二月红还快了一步,只慌乱地站起身握住了挥舞之物,“师娘,你怎么样?” “瑾儿,你没事吧?”焦急的二月红立即托起她的手臂懊恼地瞧了一瞧,见那处毫发无损,才彻底松了口气。 林怀瑾倒没怎样,只是扫了扫陈皮淡漠的模样,轻轻地拽住二月红,“二爷,陈皮到底犯了何事,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她只想着陈皮就是心狠了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过错的。闻言后的二月红揽住她退了几步,心内还有些愤怒,却不愿她再伤神,只是叹息了一声,“夫人,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陈皮如同我的儿子,他的事,我非管不可。”林怀瑾扬声一句,不由扯过他手里的荆条,心一凝,使出全身力气向陈皮身上挥去,“他既然犯了事,我不能不惩罚。” 一边挥舞着鞭子的她一边开口,“别怪师父师娘,你做错了事,就该受到处罚。” 陈皮听她这么说,尽管身上疼痛难忍,却半步未退,只是恭谨地跪在地上,彻底沉默了下去。 而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可终是心疼,泪水也忍不住流淌。二月红见此随即握住她的手臂,可林怀瑾只是郑重其事地把荆条递回给了他,“子不养,父之过,二爷,我是他的师娘,自然也该受到惩罚。” “夫人,你……”二月红望向她说不出一句话,俄尔终是消了火。这世间,他唯一没有办法的,只有夫人。夫人如此,他哪能背其而为,于是不禁走了出去。 也罢,林怀瑾与他向来极好,自己的管教还真不一定有她的一句劝说重要。林怀瑾知他心有妥协,这才过去扶起陈皮,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伤痕,立即让桃花请了大夫。 可是这大夫都未来得及进府,二月红又进了院门,他的身边还有解九爷,两人走路带风,想起有大事发生。林怀瑾见他二人来势汹汹,下意识挡在了陈皮的面前。 二月红怔了一秒,“夫人,事已至此,你别再袒护他了。” 事已至此?到底是何事?林怀瑾望向他闪避的目光,转眼示意解九爷。解九爷被她这么紧盯着,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大概。 他们本以为陈皮只是顽劣了些,可是如今已到了不辩是非的地步,不但私底下与日本人联络,最可恶的是,竟居然偷偷把爱新觉罗嘉成托付的细菌成品给了他们。 “小橙子,九爷说的可是真话?”林怀瑾疑问的话有太多不敢置信。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八十四章 榆钱藏深意 以前她从未想过,今日今时,竟真会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难道是她错了?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正地正确过,所以才会有这番下场。 此话一出,躺定的陈皮禁不住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又注意到她越发严肃的表情,自然是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甚至没敢正眼相对。 可她却并不放弃,直接按住他的肩膀,十分坚定,那模样誓必问明。心中不安的陈皮不由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眼角下垂,心下一变,脑海里竟突然闪过许多年前,她曾讲过的那个关于老鼠的故事。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只老鼠的命运最终会如何,因为过街老鼠,总是人人喊打的,就算偶尔得到怜惜,但更多的,还是无缘无故的恨意。 可他与老鼠完全不同,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咎由自取,既是如此,便怪不得任何人。沉默不语的他思绪万千,良久后终于轻轻而忐忑不安地道:“对不起,师娘。” “怎么?”林怀瑾失神地摇了摇头,“难道真如九爷……所说?” 她的声音分明有些颤抖,内心其实一开始就已经生疑,但潜意识里还是不愿相信。 陈皮可是她眼见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少教诲,虽然书中所说其行为的确令人发指,可真当眼见着,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心中有巨大的失望,而更多的是痛心。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记得当初,她第一次教会陈皮念的便是这首诗,虽说他这些年没一点长进,可最根本的,总不会全都忘却吧。 林怀瑾又深吸了一口气,只深深地望向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解释,可陈皮依旧静默。 “我说过的,你什么都不长心不要紧,可是日本人,你怎么能……”林怀瑾恨铁不成钢地怒斥了一句,痛惜更甚,心脏竟突然传来不适,即刻便有晕厥之相,“跪下!” “师娘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陈皮忽略掉自身的疼痛,翻身而起,可二月红却是直接揽过她,语气明显有了慌张,“大夫呢,快去请!” “红红我,没事,你让我继续说下去……”林怀瑾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空洞的眼神依旧望向陈皮沉声道:“密室里藏匿的细菌,到底是不是你给了日本人?” 陈皮也是焦急得厉害,听此脸色一变,如坐针毡地点了点头,倒也敢作敢当。站立的解九爷略通医术,可急病治标他不敢胡乱下手,也有丝忧心闪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且是由他所揭露,若眼前之人有个三长两短,他断是脱不了关系的。 二月红此时没有心思想太多,只见着仍旧立于屋内的伙计,急呼:“大夫可来了?” 伙计垂手不敢言,好在赶过来的王叔及时,见此立即低下头立刻道:“二爷,城内瘟疫盛行得厉害,出门不妥,而且佛爷已把全城的大夫聚集到了一起,好像是挨家挨户逐一排查呢。” 瘟疫?混乱的林怀瑾经他一提醒,迅速抓住了关键词。原来当时百姓围住红府,不是因为青鳞夔毒的事情,而是瘟疫传播的缘故。 当时或就有人已经感染,百姓大概发现此病有传染性之后,便开始怀疑病源的来处,水府就趁机将事情引到自己身上,不过没能得逞。怒不可遏的二月红脸上阴沉,转头扫了一眼陈皮,“你干的好事!” 前几日他唱戏回府时,就觉得密室的机关不对劲,里面的东西似乎有人翻找过,本以为是夫人莽撞进出,便没在意。后来随口询问了王叔,才知道陈皮竟偷偷摸摸地溜进过书房,不知干了些什么。 是他太大意,竟没想到这一层面上来。 “你可知如今长沙城内无数的百姓感染病毒,日本人根本就没安过好心!”林怀瑾咯了一口黑血,二月红握住她的手,陈皮更是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师娘,你等着我,我去他们那里拿药。” 说话间他已欲往外跑去,其实,他早就料到了终会有这一天,只是比预料中来得快了一些罢了。之前他就清楚,林怀瑾看着康健,其实病情越来越严重。 这多少年来的病痛时不时折磨着她,他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记得上次他在厨房打杂,亲眼目睹她手臂上莫名而来的青紫痕时,就已心生怀疑。并且她还不让告诉二月红,就说只是他想多了,无意的撞击而已。 因此只要有方法,他都会一试的。 既然田中惠子说有能让她复原的药,哪怕失去一切,他也要得到,哪怕是抢夺回来。不管任何人,任何事,只要能让林怀瑾平安顺畅,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日本人狡诈,不可相信。”一旁的解九爷终于说了一句,出奇地平静,不过却没能挡住陈皮的脚步,林怀瑾望向他毅然的身影,还欲说些什么,可头昏脑涨,容不下多余的话。 …… “木已毁,可道仍在,你是知道的。”白衣人在她眼前模糊闪过,林怀瑾知道自己又进入了梦境,索性听之任之,可仍旧忍不住好奇心凑近了几分,并且仔细地望向面前的那棵巨大的榆钱树。 它形状似钱而小,色白成串,因其形圆薄如钱币,故而得名。想来是一年的阳春三月,桃花颜色好如马,榆荚新开巧似钱,一簇一簇的紫褐色花蕊争相夺艳,惹得那抹嫩绿更加显眼。 恍惚之中,似乎身躯逐渐缩小,回到了月牙小的时候,那一撒欢就爬上了高高大树,兴奋地采摘榆钱。 “小牙,就你我二人食用足矣,用不了太多。”树底下的月竹悠悠地唤了一声,却见那小猴子一般的小人听言迅速从树上飞落点地,宛如一片叶子,不留痕迹。 月牙从树梢下来之后,细心地用背篓收好采摘的榆钱,拽着师父的袖子,一蹦一跳地朝竹下小屋而去。 林怀瑾眨了下眼,突然感知到前几日那场梦,月牙悲戚的模样,以及不敢置信的言语,“师父,你何苦为我?” 林怀瑾身不由己,自是随着月牙的脚步,眉头紧蹙,这两人之间,除却师徒情深,仿佛又多了点什么其余的意味,而且他们口中的哑谜自己如今还是一知半解。 她眨了下眼,突然感知到前几日那场相似的梦,月牙悲戚以及不敢置信的言语瞬间涌上心头,“师父,你何苦为我?” 记得当时的月竹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可那种深意,又岂是平凡之辈能明白。 这不可名状的感觉混杂在一起的迷迷糊糊,居然有一种物我合一的感觉。 难道,他们是在暗示自己什么?林怀瑾放下背篓,突然有了些思绪,可好巧不巧,却没一句天外的语言所打乱了,“小瑾,你快醒来吧,否则我可把你最喜欢的宝贝都拿走了。” 影像顿住之间,刚晾晒好榆钱树叶,林怀瑾就被这絮絮叨叨的声音弄醒,她睁眼一望,不出意料,果然苦大仇深的齐铁嘴在旁侧一脸凝重,愁眉不展。 见他如此,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就说你和老狗家里的大花狗长得很像,这样一看,就更像了。” “小瑾,你可终于醒了。”自言自语的齐铁嘴没听清她的喃喃,只是十分欢喜,立刻让桃花端来一杯温开水上前。 刚清醒的人确实比较缺水,林怀瑾咕噜地一干而净,这才四周扫视了一圈,屋里点着一炷香,除却燃去的一地香灰,还有他算命的工具。 这番境况让人摸不着头脑,因此她本想询问之事又重新回到了嘴里,变成了另一句,“陈……二爷呢?” 闻言的桃花立时低声回道:“二爷一直在这里,刚去了祖祠。”齐铁嘴听此撇了撇嘴,“一醒来就找二爷,我可来了很久了。” “是吗?那红府现在还有余粮吗?”林怀瑾听他哀怨之语瞬间笑出了声。 “看来我是走错地了。”齐铁嘴哼了一声,“还是回我的香堂去为好,二爷再派人来,也只能推辞了。” 她晕倒不久过后,张启山派来的大夫只是说体弱,再加上气急攻心,才会晕厥。可二月红心突突不平,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于是又让伙计请了齐铁嘴前来,只是没想到他的脚步十分迅速。 “好了老八。”林怀瑾转了转神色,装得一本正经,“桃花,你快去准备些八爷平日喜欢的,然后让王叔进来回话。” 桃花点头退下,齐铁嘴知她有事处理也不多话,何况自己刚才为她算的卦还未通透,也没心思再过问其他,于是也顺之离去。 世无其人,悬空魂淡。 好诡异的一句话,他刚才一口气算了三卦,其中有两卦皆是无任何显示,第三卦好不容易有了隐秘的提示,却这么深奥艰涩。 林怀瑾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怔神等待着,不一会儿王叔便进了来。他似乎清楚此次是为问讯何事,连寒暄的话都没说上,就跪拜在地,“夫人,陈皮的事情,我都清楚。”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吾一力承担 林怀瑾经他一动作惊吓,下意识反弹站立,自是极其不自在,便是立即搀扶住王叔,表情谦卑,“王叔,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 表面上王叔只是红府的管家,但事实上他是跟随了红太爷多年不弃的伙计,于红府不同,对于她而言,更是亲人的存在,哪有亲人之间客套。 王叔清楚她的心思,这才起身,原原本本地说了个明白。 解九爷说得确实不假,陈皮的确与日本人存在交易,不过交往并不深。事情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细菌的去处竟被巴蒂知道,田中惠子梨园求见二月红遭拒,注意便打到了陈皮身上。 陈皮虽说小小年纪,可谨记林怀瑾的教诲,对他们并无好脸色,只是后来田中惠子抓住他的软肋,欺骗他说有神药能彻底治好林怀瑾的隐疾,陈皮时刻想着她,所以才会上当受骗。 林怀瑾愣了愣,心里不是滋味,果真是上次下厨时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怪不得他时时就会检查她服用的药材,殷勤地往医馆询问情况,原来又是为了自己。 看来不仅自己不信大夫那套说辞,陈皮也开始怀疑了,而他纵然有天大的错误,也都是因她而起,她那番话是否太严重了。 “王叔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林怀瑾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往祠堂而去,此时应该同二月红商量一个对策,想必张启山很快就会查到瘟疫的线索了,陈皮当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可是叛国通敌的大罪,又连累无数百姓受难,罪孽深重,不知会有怎样的处置。 思绪万千的她急步快走,正要推门而去,却听到里面似乎传来了几句低低的述语,不由小心翼翼地覆上门,侧耳倾听。 自从红太爷去世之后,二月红很少会过来,或许是心里仍旧抵触那不明不白的死亡吧,可矿山之行不敢动,也不能动。 除却里头的复杂,可能夫人是最大的牵挂了。 怔神间,只听闻里面一字一句,“祖先在上,不孝子二月红敬启,如今内子病重,有感是否因家中祖业阴德有亏导致此报,故决定不再沾染祖业,内子无辜,若有业障吾愿一力承担,万望先人保佑。” 闻言后的林怀瑾顿了顿,隐隐约约地望见那人点上了香,又拜了三拜,可丝毫没有出门的意思。 原来他心里全都清楚,可是在自己面前,却装得十分淡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日在梨园唱戏,唱到分离时,他眸光明明带有悲哀,可回到家中,还是对着自己笑语嫣然。 不由自主地,她滑落在地上,强忍住伤悲,心里免不得骂他几句。 并且这些话都是作不得数的,祖先在上,既是我的业障便由我自己承担。未来之人,本不信这些,可奈何因他不得不信。 二月红在屋内呆了好一阵子,林怀瑾便在外面静静地望着他。 他今日一身素白,静静地站在祖先供案前,仿佛睡着了一般。原来他是这样的隐忍,每日为自己费心费神,又怎能免得了心中的疼痛。 这样凝视着他,更加难过,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踢门而进,抱住他好声好气地哄着,可如今这副样子,如何才能使他重现开心颜呢。 病痛之事,本就身不由己。 “夫人,你怎么还没进去?二爷不在里面吗?”一旁经过的伙计刚才便眼见着她在走廊快步,所以心生疑惑,出言问了一句。林怀瑾听他出声内心一慌,只一瞬间便重新换上了笑容,“不着急。” 二月红听到门外的动静一惊,不知她何时而来,立时走了出来,见她神色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夫人,你怎么来了?”他急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不能平静。 他似乎眼里从有了她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光彩飞起,林怀瑾有些隐藏不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红红,我想你。” 二月红因她突如其来的话愣了片刻,随即笑得温和,“夫人你说什么呢,我们一整天都在一起,我刚不过走开了一会儿而已。” “那不够。”二林怀瑾摇了摇头,“一年、十年、一百年,对我来说跟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够。” “好,那我们这辈子不够,下辈子还做夫妻。”二月红轻轻地搂住她,拍了拍后背。泪眼朦胧的林怀瑾这才抬头望向天空,忍住了泪水。 蓝天之下碧空万里,不管多大的风雨,都总会过去的。 “对了红红,陈皮的事?”压制住哀伤的林怀瑾总算想起了来此的正事,于是转移心神,脱口问道。 “夫人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二月红也不具体说来是怎样的结果,但林怀瑾知道事情已到了这份上,红府绝不能包庇,今后如何还能立威得信,不过二月红能这么说,大概都处置妥当了。 他清楚她与陈皮的情分,自然不会敷衍了事,何况师徒一场,怎会眼睁睁望着他走向不归路,不过陈皮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必须吃点苦头。 二月红本不想再提起此事,可又怕林怀瑾整日担心,于是添了一句,“佛爷并不知情,不过免不了一段时间的牢狱之灾。” 林怀瑾点了点头,幸得百姓感染未深,还有得救,这一次,是得给他点教训。 “夫人,我记得你上次好像学着雕刻了一只木雕?”二月红笑了笑,似乎不愿深谈那孽徒,竟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林怀瑾不明所以,不想他会提及此事,倒有些遗憾。明明二月红是那般模样,可自己却雕刻得尖嘴猴腮,不知是那个师傅教得不好,还是自己太过愚笨。 二月红瞥见她的懊恼,“没关系,夫人已经很厉害了,不过,或许我们再去云冈石窟观摩学习会更好?”听他一言,林怀瑾吃了一惊,确有好多年头都没出过远门了,这一次他突然有这样的决定,绝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既然一切都有身旁人打点,自己又向来好走动,只要相信跟随即可,何必想太多。不过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又有几月之差,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完成,她眯着眼睛笑了笑,正要说话,二月红却是掏出了手里的东西,“佛爷说路途遥远不安全,送给你防身的。” 他眸中没有丁点颜色,甚至都没有低头打量,林怀瑾好奇地接过手枪,一眼便已辨认出这是张启山的贴身之物,当年她在张府时,曾经玩弄过几次。 这把德国毛瑟手枪并未新式,可精度非常之高,火力值长时间更是较为持续,不知跟了他多少年,大约在他刚崛起之初便从那处夺得了,有眼光的人,谁不知此枪的威力。 送一把防身用的手枪,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不过易事,又何至于把自己从不离身的家伙拱手相让。她撇了撇嘴,正在考虑是否接受,却突然忆起一件古怪的事情来。 当时在东码头上,那位瞎眼舵主身旁有一大滩血迹,里面还有人为画的几条波浪线,加上圈中的一个数字七,有暗示之意。其实那时她就有些怀疑图案的原因,只是没有分析出,如今由这手枪一提醒再细想,难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知人死活 这么一会儿料想开来,她突然有了非常重要的头绪,不由意味深长地道:“红红我想到一个可能,快马上让人招佛爷过来,这件事情必须昭示出来才好。” 她握了握手里的手枪,突然想明白了那关于图案的隐藏秘密,于是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回了大厅。二月红耳听她着急的口气,心知是一件不容懈怠的大事,立即便派了伙计出门请人。 本以为很快就会迎来脚步,结果是等过了大些许的时辰,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某人。 心怀激动的林怀瑾早已踱步行走多时,心里全都是源源不断的想法,结果等来的却是张启山不紧不慢的步伐,便不由瞪了他一眼,“都说了是大事佛爷还慢吞吞的,存心让人慌张。” “不管任何事,都要保持平静。”张启山头也不抬,顺而坐下,自然无人发现他迷蒙的神色。这几日不眠不休地控制病毒的传播,转移没有感染的百姓,来去无停止,好在现下终于有了气色。 至少没有出现新的病人,已染上的人也得到了暂时的医治,除了重度深入之外,还没有出现其余的不利情况。 而早就到府的齐铁嘴更是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嘴里还咂咂有味地品尝着府里的新鲜糕点,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由于他们不以为然的态度,林怀瑾更加觉得受到了歧视,刚燃起的信心受挫,只奄奄地停住了步调。敏锐的二月红见此不由安抚道:“早就恭候多时了,瑾儿你快说吧。” 这般气定神闲的态度,是有一点期待的样子?林怀瑾环视扫了大厅一圈,随即哼了一声,想着不和他们多作计较,才轻轻地吐出那句较为笃定且压抑已久的话,“江易海,他……可能还活着。” “什么?”一杯茶水刚下肚的齐铁嘴瞪大了双眼,着实吃了一惊,竟脱口而出率先发出疑问。 另两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重要性,皆是抬头望着她,似乎是等待下文。林怀瑾本想多卖一会儿的关子,让他们也急上一急,可想到事情的紧迫性,索性说了个明白。 此次的推断由来,就是那东码头边上的奇怪图案。 一个手掌印,几条波浪线,数字八当头,再加上围绕的血迹圆圈。 这几样单独来看,都没有什么能令人恍然大悟的,可若是相互关联,就大有不同了。她大胆假设,人若是用手比划八字,那就是枪的形状,圆圈是否代表监狱?那波浪线是不是可以料想上博大精深的汉字呢? 自古以来,波浪都有江、河、海的意思,这样一路想下去,不就是身在监狱的江易海被枪毙的意思吗?并且诠释完之后,再联想起那日那位瞎眼男子的喃喃自语。 “他,他……没死……” 这样一看,是否全部通透了? 毕竟当初的情况谁也不敢做出其余的判断,不过确实十分险峻,又由张日山亲自监控枪决,监狱死囚江易海又是如何逃过死结的?难道在长沙城的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偷梁换柱。 可若是此人说谎,那他又有何理由故意欺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怀瑾思绪万千,回想之时,突然闪过当初刑场上一直未有言语的江易海,那披头散发确实有七八分真切,只是若真有人伪装,也能造出不料真假的效果。 “哈哈、”本还静谧的厅堂被齐铁嘴几句笑声打破,仍然憋不住笑容的他摇了摇头,“小瑾,你的脑袋真能够抽象的。” 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本不在一条线上还能胡乱凑成一堆,不得不感叹,没有人会有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老八你什么意思?”林怀瑾被他这么调侃,自然脸上挂不住,于是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向他。齐铁嘴哪禁得住她犀利的眼神,直摆了摆手,不敢再说话。 “其实,我觉得小瑾的想法也并不全错。”张启山望向她,饶有趣味地笑了笑。闻言后的林怀瑾期待地转向他的方向,果然是千古知音,心中更盼望他能赞同自己的想法,并发表客观的看法。 不过让她失望了,他接下去的话,只能让她更为尴尬。“至少她还能想出天方夜谭的故事,以后颠倒黑白的事情也难不倒的。” “好啊你们,合起伙欺负人。”林怀瑾无可奈何,面对有人帮腔,只能干生闷气,不过心里却在盘算下一次捉弄他们的办法。 女人心海底针,二月红嘴角微扬,倒不敢落井下石,“夫人其实分析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好了,不信就不信,有什么大不了的。”林怀瑾恨恨地盯紧他们。却不料张启山突然沉下眉头,“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他虽然不相信江易海还活着的事实,毕竟这么多年,他若是真没有死去,那绝对不肯一直沉寂下去,等到现在才出山。 放大来说,灭门之仇,夺妻之辱,哪一样不是心头大恨。可是最近确实有些诡异的事情,若说江府的余孽未除,那倒很有可能。 “佛爷你信了吗?”林怀瑾注意到他突然转变的脸色,又重新变得兴致勃勃,且跃跃欲试,可张启山此刻却不发一言,她只得自己憋不住说了下去,“若此事真如我所料,那我大概知道哪里能得到他的消息。” 说话间,她突然一机灵,走几步凑到二月红耳边神秘莫测地嘀咕了一句,笑得十分奇怪。二月红闻言神色更立时变了几分。 想来若江易海真的活着,那么他的出现就一定不会是巧合,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了。 齐铁嘴疑惑地望了两人一眼,心里不解,下意识问道:“什么办法?”只是这话一出口,他的心里便有了些悔意,总觉得眼前的笑容藏匿了许多的阴谋诡计。 其实,林怀瑾口中所说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长沙城内有名的妓院怡红院。 江府破碎之后,身为四门实际当家人的周兮辰并没有施以援手,甚至背地里没少使绊子。没到一个月江府内孤苦无依的两人就已负债累累,挣脱不了,被逼债的人卖入了怡红院。 那母女俩走投无路,本就无处可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死心留在了怡红院。经过十多年的挣扎与摸爬打滚,以及不俗的美貌,在妓院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大有直逼花魁之势。 特别是正当年华的周兮颜,一支轻盈灵秀的孔雀舞一舞倾城,长沙城的富商大贾无不趋之若鹜,称若珍宝。赵氏雅名赛金花,虽说年岁稍长,可风姿犹存。 想必江易海若是活着,暗中定会与她们联系的,就算他已毫无人性,也懂得利用该利用的,在利益的眼光中,物尽其用才是真理。况且就算并无她所想,怡红院里人多嘴杂,打探消息也是最为方便的。 如今再怎样也总要试一试,绝不能坐以待毙。 听言后的林怀瑾冲他眨了下眼,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佯装正经八百地坐下,口气却充满诱惑力,“听说怡红院又来了许多新的姑娘,三位想不想去看一看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探寻怡红院 二月红愣了愣,因她突如其来的言语愣住,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去过怡红院?” “红红这话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林怀瑾眨了眨眼,一副洋洋得意,信誓逼迫的模样。齐铁嘴听此也忍不住偷偷地咳嗽了几声,笑容延绵深长,一时间厅中画风一转,只有张启山依旧端坐着,保持着那份仅有的严肃。 “夫人,你可是空口无凭,指鹿为马了。”二月红怔住半秒一笑,这么多年,他连怡红院的影子都未抬眼瞧过,何谈进入。倒是他这夫人越来越不让人省心,行踪竟一点没泄露,看来以后半步都不能放任了。 “佛爷你们评评理。”林怀瑾随之不满地摇了摇头,装得一脸委屈,“我可是亲眼见过二爷送给花魁小红的玉扳指,哪里还会有假。” “是……吗?”张启山突然被点名,像是被问住了,一时半会儿答不上话。而齐铁嘴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个我作证,二爷他以前送出去的何止这些……” “小瑾你知道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吧?上回二爷得到一幅同时期陆探微的佳作,居然说送人就送人,当时我都还没来得及观摩,二爷转手就送给了霍三娘,只想想就疼。” “还有冬天,山西的那次……” 不仅如此,他的话匣子一经打开,还越说越起劲,全不顾另一人的多时怒目,要不是张启山拦着,能说个三天三夜不歇息。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好好的,八爷你提它作甚。”二月红看着夫人的眼神,扬声提醒道。他少时戏班是红太爷做主,又不太得意那些名人之作,且喜好广交天下好友,送出的东西确实多不胜数。 这些一被齐铁嘴揭发出来,他只得后怕地摇了摇头,怎奈却没有言语能否认。 再加上早些年风流韵事数不胜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了,还是安静下来,立场鲜明为好,“佛爷你若执意查探青楼,恕在下不能陪同了。” “二爷真不自个前去?听说怡红院的姑娘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不后悔吗?”齐铁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之中,只是偷偷地笑了笑,并不放过三言两句的机会。 林怀瑾尖锐地扫了他一眼,可却觉得他说得并不道理,于是回头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二月红。 “八爷真是说笑了,世上哪个女子能有我的夫人貌美。”二月红笑着抬手蹭了蹭她嘴角的糕渣,怕他们继续揪着往事不放,这才转移话题,“佛爷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时间,还是讨论正事吧。” “既然如此,我是非去不可了。”得到他的暗示,张启山这下灵光起来,立即接过了话茬。 “嗯,那我也去。”林怀瑾点了点头,“还有老八,他以前就十分想去,今天怎么能错过呢。” “小瑾你可别胡说,那地方我从来没去过。”齐铁嘴差点因她这话被干脆的噎住,又见那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的方向,不禁无辜地摇了摇头。 实在是太冤枉了,上回出门去解府蹭吃喝没有算好日子,好巧不巧竟在街头遇到了林怀瑾。既是已四目相对,他不得不寒暄几句以表关心,谁知三言两句两人又起了冲突,她就顺势把他算命的东西往窗户一抛,竟准确地落入了青楼。 你说这种情况,他能如何。硬着头皮都不敢进的地方,可谓是进退两难,好在有人骂骂咧咧地把他的东西扔了下来,否则天塌下来,他也真得进去。 “老八,你就帮个忙吧。”林怀瑾拽住他的袖子,对着他耳朵诉说了几句,齐铁嘴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府门而去,“小瑾,那地方我可去不得。” 林怀瑾见他如此坚定,且离去的步伐也越走越急,终于忍不住摆了摆手,“八爷,恐怕今日由不得你啦。”只等她的手势一出,早已准备好的伙计见此立即堵住了红府的大小之门。 齐铁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暗自腹诽她何时也学得张启山一般威逼利诱,正话反说,可脚下还是转身讨好地笑了笑,“其实,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同样疑惑不解的二月红不明所以,不禁适时插了一句,“瑾儿,若是八爷不愿,那大可不必如此。”齐铁嘴听此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脸认同,“还是二爷深明大义。” “不行,老八今日必须去。”林怀瑾不管不顾地扯住齐铁嘴的衣袖,作势便要拉着他往外去。学了多年的功夫,虽说是半吊子,可应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足矣。因此齐铁嘴被她大力抓紧,不得不紧跟几步一脸哀愁。 两人一来二去,确是有些滑稽。 目视一切半刻,起身活动的张启山不由向前几步,似要出府。齐铁嘴见到他如同救星一样,立即就躲在了他的身后,十分委屈。 林怀瑾逮人不成,不由讪笑了两声,这才没了动作。 二月红对她这番行为着实无奈,也走了过去拽住她的肩膀,“夫人你别闹了,那种地方,你也不许去。” 闻言后的林怀瑾撇了撇嘴,她都已在怡红院设下了全部,就等前往引路了,这关乎终身的大事,可绝不能功亏一篑,于是想都没想就低声求了一句,“红红,我也是怕佛爷他不识得路。” “我一定不会惹事,好不好?”她双手拽住他的胳膊,温声请求。二月红从来抵不住这样的她,加上这套,于是不过几分钟就已妥协,“佛爷,务必看好她。” “二爷你放心,事无巨细。”张启山打量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所以才没有同二月红一齐拒绝,不过这缘由暂时是预测不到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此事,肯定与怡红院相互密切。 “时候不早了,佛爷你们尽早去吧。”如青楼这类的营业场所,人多嘴杂,较为混乱。而白日里的客人少许多也许更安全,风气不那么浓烈。到了夜晚,虽说行事是更保险一些,但怕出现其余的问题。 “夫人,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等不久就在楼下接应你。”二月红自然不放心,吩咐桃花替她装扮一番,转而又嘱咐了伙计几句。 得了他的允许,林怀瑾如脱缰后的野马,佯装淡定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顺利同张启山上了车,一路朝怡红院驶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们的结局 他两人倒是合作得极为愉快,可是被逼迫上车的齐铁嘴就显得比较勉强了,他不时张望着外面,想着到底能不能逃脱这次行动,不过很明显是徒劳无益。 话说怡红院这个地方,在城内算是较为有名的青楼了。 林怀瑾从前曾因一些事情去过几次,不过都是匆匆来往,没有真正体验感受。因此后来在闲来无事时,就曾瞒着二月红去了几次,倒是最为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就摸索了上楼。 “老鸨,我有事想向你打听一下。”林怀瑾讪笑着招呼了一声倚靠在二楼栏杆上的老鸨。闻言后的老鸨眼神敏锐,也不想早早时辰竟来了几位俊秀的小生,于是欢喜地招呼道:“好嘞爷,你先上面请。” 在她谄媚的目光下,林怀瑾凑过去同她低语几句,又拿出了几张大额的银票,看起来倒是个非常阔绰的主。 张启山浅笑地望向她麻利的脚步与娴熟的交流,又瞥了一眼尾随着畏手畏脚的齐铁嘴,不由感叹二月红果然是出乎寻常的纵容,这可太不像是新手刚来的反应。 “佛爷,东南角落的独立两间便是周兮颜母女的房间,你先过去吧。” 也不知道他的探访方法如何,是直接还是间接?不过自己不用思考太多,只要把方位说清楚,就没有自己的事情了。林怀瑾挑眉指了指,张启山则疑惑地扫了扫她明显不正常的神色,疑问涌上心头。 “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等会儿走的时候再汇合吧。”林怀瑾见此随即捂住肚子,生怕他怀疑,又丧脸低声,只是扯了扯齐铁嘴,“老八,你陪我一起去。” 闻言的齐铁嘴错愕地瞥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拒绝,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已被她拉了许远,“小瑾,你出恭我还是跟着佛爷比较合适。”顿了顿的他实在不知她今日是唱的哪一出。 林怀瑾对于他的呆头呆脑十分无奈,“老八,平时你那么聪慧,今天怎么犯傻了,佛爷他是来办公的,可咱俩不是,我们可以……” “这地方,我可不是这样的人。”齐铁嘴摇头如波浪鼓,立即打断了她源源不断的言语。 “乱想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怀瑾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他一眼,没等他继续问,直接就拽着他走进了一间较小的房间里,“老八我知道你肯定没吃饱,你看,可还满意?” 屋内的桌上摆满了美味,齐铁嘴扫了扫齐全的菜肴鱼肉,有一瞬间的怔神。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细致,自己当时确实是空着肚子去的红府,又在几人的打扰下,只吃了几块糕点,完全来说,确实稍有饥饿。 林怀瑾看他面相就知晓了一切,冲他笑了笑,“老八你先吃就行,我先去行个方便。” 她做事向来没个准,齐铁嘴点了点头,自然不会客气,早就坐下,只等大快朵颐。林怀瑾刚出房门,不禁瞥了隔壁紧闭的房间,那里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希望他不要辜负自己的心意,这些年,或许是该有人照顾他。 想必他二人一定会有很多的话要说,得逞的她拍了拍手,转而往楼上的房间走去,也是应该去看看故人了。 思量片刻,踏上四楼,还没有进屋,就听见此时房间内的女子正不停地咒骂着什么,一人一句,似乎里面还有旁人在。 林怀瑾推门的手顿住许久,不知是否打扰,于是敲了敲门,在女子的应答之下,才不紧不慢地退开了门。里面的几位女子本以为是添茶丫鬟,不甚在意,后来扫视到她的面容时,便适时退了出去,只是那身侧的胖女人不懂察颜观色,还是未走一步。 但她作为后来者,也不太好出言提醒。 “小妹,你今天怎会有空来我这里?”艳红色衣服的女子阴暗的脸转变了许多,终于有了丝平常不易显现的真挚笑容。林怀瑾顺势坐下,喝了一杯茶水,“又是谁惹白姐姐不开心了?” 这女子便是白梦,多年前流落妓院,辗转许久。实在不甘心在小城伺候那些土汉子,最后就留在了长沙城的怡红院,一直到现在。而林怀瑾至今不知缘由,只知道她非常憎恨黑背老六。当初她预备替她赎身也被拒绝,只记得她醉酒后的那句话。 既已不清白,何谈离开?从此过后,她再没有半句真心之语。 其实林怀瑾很想告诉她,泥泞只是被想象中的困难无限放大了而已,只要有心,一爬就能出来,若是深陷于此,不肯自救,那才会成为终身之悔。 “打算在我这里坐多久?这样算时辰的话,岂不得打赏一些陪费?”白梦朝她伸出手,脸上全是调侃与市桧。林怀瑾扑哧一乐,“白姐姐如今是连我也不放过了吗?” 白梦摇了摇头,“夫人这话说的,红府家大业大,听其他姐妹们说曾经二爷可是一掷千金的主。” “他倒是敢!”林怀瑾瞪大双眼,一副傲气凝神的当家模样。 “如今有这样的悍妻管严,倒是再没来过。”白梦脸上有一瞬间的落寂流逝,又接着道:“就算来了,也是来接某人回府的。”她不露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生是不会有这般的幸事了。 一旁的胖女人本以为是哪位俊俏的公子看上了白梦,有些妒忌,才不肯离去,可听两人聊过之后,那故作出的矜持就彻底泄了气。 又见她们聊得极其融洽,于是也想插上几句,便装作无意地转回了她们刚才的主题,“你们说,那疯子的钱从哪儿来的?就他那样子,疯疯癫癫的,每次倒都有钱付账。” “他啊,这种疯子,不是偷就是抢,你看这大烟抽的,做什么肯定都不行。”白梦鄙夷地摇了摇头,林怀瑾听得不着边际,顺着旁侧小厮恭敬一指,这才抬眼望去。 只见茶馆门口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抱着一把破刀晒着太阳。他拿出大烟枪,塞入烟土点上,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于这景况,林怀瑾有一瞬间的怔神,且一眼便认出了她们口中的疯子,居然是黑背老六。人不会有假,那把刀更不会有假。只是不知为何竟成了这般光景,当年虽说也是衣衫褴褛,但总算精神抖擞。 可如今,她回头望了一眼白梦,怪不得,一切都不会避开的。 “白姐姐,你不识得那疯子?”她说话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怕惊醒了什么别样的东西。白梦头也未抬,只不在意地吐了一句,“不认识。”回过头来,又对胖女人接着道:“老娘再不济,也不能找个疯子。” 从前的白梦总盼着一个人,只是世道不允许,破灭之后,便彻底沉沦下去,眼里再没了别的光彩,只有那一身的世俗还能证明她依旧活着。她也想摆脱污浊,曾经真心对过很多人,都是痴人错负罢了。 林怀瑾出神地望向那门口的黑背老六,有些替他们感到难过。她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她清楚从前的白梦也有傲气,等的也不会是这个疯疯癫癫的黑背老六。 “小妹,不说这些了,我给你说个奇怪的事情吧。”白梦小心地凑近她,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小的误会 既然她都这么明言了,林怀瑾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洗耳恭听。 “小妹,来,吃酒。”白梦扑哧一乐,像模像样地给她倒了一杯酒,又小心地瞥了瞥门外的动静,这才开始讲口中的趣事。 其实怡红院能有多大,一传十十传百,每当发生点什么鸡皮蒜毛的小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能一清二楚。活着,总要打发无聊的时间,姑娘们除了学艺接客,闲暇时间,就靠着这些八卦过活。 “哎,你不会是想说那丽仙玉?我可呸她一脸。”胖女人努了努嘴,面上全是不屑。 丽仙玉是何人?她就是周兮颜如今的用名,既然是有关于她的,那就更应该仔细倾听,了解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怡红院的姑娘都知道小红是当之无愧的花魁,她从小辗转流离,到长沙城时,才有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一曲凤囚凰悦耳动人,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她这些年来琴艺力不从心,没有任何进步,容颜又变化飞快,虽保养得当,可仍不似青春年少。因此如今的她不复从前,只要客人打赏得多,几乎都会抢着接待。 当初心心念念的人,也不再执着,索性破罐子破摔,金钱成为了她如今的目标追求。而周兮颜不同,她视钱财如粪土,就似当年的小红,为人心高气傲,就算是接达官贵人,也要挑选再三的考验,并不谄媚投怀。 这样的自视清高,竟没有让客人流失,相反引来了极大的追捧,老鸨乐见其成,由此更加器重她。不过其余的姑娘们对她不甚乐意,可她毕竟是怡红院力捧的人,没人敢当面招惹,可底下说三道四必不可少。 只是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些嫉妒之语罢了,落不到实处。 但自从上回来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后,风向一变,倒真有了说道。 对于这种无风度,无钱财的人,连粗使丫鬟都不待见,可周兮颜二话不说,竟接待了去。这番奇怪的行为,为多数人惊奇,许多本就看她不惯的姑娘开始大肆当面唾弃,说她假装清高。 “呵,我们都是捡人剩下的,她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白梦鄙夷地斜了一眼,那胖女人也开始附和几句。可林怀瑾却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周兮颜定有缘由,或许,真是江府的人找上门来也有可能。若是有机会,谁愿意沦落至此。 “小瑾别玩了,我们走!”寻觅多时,如无头苍蝇的张启山总算闯对了门,突然进门的他有丝慌乱地拽住她的手,都忘记一直谨记的避嫌,又转头一扫,“快,老八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林怀瑾从未见他这样慌张过,一时惊吓,立即往齐铁嘴处方向寻去,只是还未推门而入,就听见里头茶杯摔碎的声响,以及黑着脸出门的齐铁嘴。 “赶紧走,往后门撤退。”张启山并不知此事缘由,只惦记着情况紧急,容不得再停留,他于是上前又一手拽住了齐铁嘴,可齐铁嘴这次倒颇为硬气,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林怀瑾瞥见他显而易见的怒意,想来是事情出了差错,突然有些惶恐,忍不住半躲在张启山的身后,不过依然被齐铁嘴发现个正着。他的脸色不断变化,最后竟然是长吁了一口气,“小瑾,我以为,你是最明白我的。” 闻言后的林怀瑾不敢望向他的眼光,却还是径直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老八我,对不起。” “事情危急,我们先回去再说。”张启山疑惑地打量了几秒,没有明白两人的哑谜。 说实话,其实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齐铁嘴,因为平时的他总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一向又以笑脸示人,似乎没有别的情绪,就连生气都不太显露,这一会儿工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巧,他们还没来得及动身,便听见外处突然传出枪声,怡红院的男男女女慌乱逃窜,保命要紧,闹声一片,甚至大过了全城的吵嚷。 “你们就在这里不要声张,我去引开他们。”张启山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这才刚黑入夜一点而已,竟敢当街行凶。看来是太过疏忽城内的巡查了。 想必此次他们也是冲着自己而来,只要自己离开了,这里才会平静。 “佛爷,注意安全!”张启山的身手她是相信的,就怕人多势众,打得措手不及,不过凭借对长沙城地形的熟悉度,甩脱敌人,是没问题的。 目送他远走,林怀瑾便冲着齐铁嘴招了招手,“老八我们进屋躲一躲。”可他没有任何动作,仍旧一脸失望。她又不得不上前拽住他的衣袖,但齐铁嘴却并未正视她,只待她说话之后,使劲地挣脱了她的手,“我一个算命的而已,命不值钱。”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转身往楼梯口去。 林怀瑾望着他萧索的背影,突然忍不住有丝彷徨袭来。从前她无论怎么愚弄他,他都会一笑而过,最多嘴上不饶恕,唠叨几句,这几天却不同了。 他应该是真的生气了吧,“是我做错了吗?” 可是这次并不是为了捉弄他,而是真正为他着想。 想来此事还得以后再说,不过现在,必须保障绝对的安全。犹豫一瞬间,林怀瑾冲了上去,朝着齐铁嘴后脑勺打了一下,随后吃力地他把拖进了屋。 而此刻里屋正木讷的小姑娘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竟一点没有受到外头的惊吓,只是在发觉屋中有了动静时,才缓缓地转过头,错愕地盯着地眼前一幕,惊讶非常,“夫人姐姐,八爷这是?” “快,先搭把手。”这人倒是挺沉的,不过才移动了十几米,林怀瑾就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姑娘见此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帮着把人抬上了床。 害怕他闹腾不听话,用了些大劲,应该是要昏睡到天明了。林怀瑾检查了一下他的脑部,又用清水擦拭那后脑勺的隐红伤口,最后替他盖上了被子,才移步到了桌旁。那小姑娘一直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竟突然来了一句,“夫人姐姐,我觉得你别忙活了,八爷肯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自己大字不识得一个,除了会忙活厨房的活,其余的,大概什么都不会。这样又怎么会得八爷喜欢呢,甚而至于连骗子的话都深信不疑,不然也不会被贩卖到青楼了。 “小小,你可真敢想。”林怀瑾头摇得像是波浪鼓,对于她的说法,差点就笑岔了气。她和老八一见面必掐架,说是关系好,都勉强了。 小小听此低下了头,被她的笑弄得不好意思,脸上霎时红透半片。 对了,自己应该询问一下,绿簪的事情。林怀瑾思量一起,眼神已越到小小头顶上的小绿色,想来若不是齐铁嘴相送,她怎会有?可是看刚才老八的反应,好像确实有什么误会,于是她不由道:“小小你头上的簪子,是老八送的?” 听言后的小小脸上的红色更甚,随即迅速地摇了摇头。林怀瑾这才惊诧过来,脸上讪笑尴尬无比。原来是自己误会了,闹了一个大乌龙,怪不得齐铁嘴会这么生气。 她本来就想老八独身多年,佛爷好歹还有张副官照料,李烈儿又时刻前往送温暖,加上张府家大业大,不需要操心。可众所周知,八爷只有一个小小的盘口而已,香堂又人丁稀少,肯定缺少人气。 所以她才想着替他计划一下,谁知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小。当时她畏缩在一团,头上绿簪分外显眼,齐铁嘴可是终于开窍了?林怀瑾记得那绿簪,于是当即替她赎了身。 可没想到,全身一场错乱。 第一百九十章 失魂症发作 “夫人姐姐,多谢你的好意,我想,我还是回茶楼吧。”小小对着她绽开笑容,一脸纯真。 在此之前,她本就是茶楼老板招收的丫鬟,负责清扫楼道,收拾客人用餐完毕后的残羹冷炙。上回在楼里听有的客人说起城中来了个神医,包治百病。 家中父亲顽疾多年未愈,便想去试一试,可没想到那人是人贩子,幸得红府夫人路过救下,本也准备安排她早日回茶楼的,只是不知林怀瑾为何在见到她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还频繁地向她提起齐八爷。 这目的十分明显,她也心知肚明,清楚夫人撮合之意,只是齐铁嘴原来早已不记得她了。只当她是怡红院的姑娘,连抬眼都未正视。 歉意的林怀瑾不安地眨了下眼。本就该如此的,只是恐怕这次,老八这里,不太好解释了。 “里面有人吗?不开门我进来了!” 思索中的她了解了其中缘由,正要想办法去红府找伙计解救,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真是怪事,明明枪声早就远走了,为何还会查门?不过这次应该并不是那波人,否则大概早就闯进来了,还管什么礼貌询问。但外头何人暂时还是不敢确定,只料想那人现在不敢进门,是估摸不出里面的人能不能得罪。 “夫人姐姐,你快藏起来。”机灵的小小立即拉开宽敞的衣柜,轻轻地道。林怀瑾抿嘴摇了摇头,“这样没办法躲过的,你来伪装一下,替我照顾好老八。”说话间她就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飞身而下。看得小小一阵诧异,想来随后那门已被推开。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此时此刻,自己绝对带不走昏睡的齐铁嘴,若是不先离开,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怀疑。转念一想,要只有一男一女在屋内,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落地后林怀瑾呼了口气,脚步迅速地移到了墙角,估摸这时辰,张府的救援兵马上就要到了,自己只需要等待时间,找到接头的人就行。 “跟我走。” 探头探脑的她正不停张望着,试图从远方的零丁夜灯里辨别来往之人时,突然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林怀瑾冷不丁抬头一望,只见苍老的月如锦目光淡淡,拉着她就要离开,怎么来看,都有种恐怖的氛围。 “怎么了,巫……师?”她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确实被神出鬼没的他吓了一跳。 “你的朋友出事了。”月如锦扫了她一眼,在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就一直闭口不言,埋头赶路。无论林怀瑾如何追问,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既然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也只能随他而去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朋友,算来算去,难道会是小哥? 她心内惶恐,只是紧随着坐上牛车,连夜赶往北水寨。 这时天已大黑了,山色晦暗相连,野外说不上静谧,黄牛朝天低吼,却平添了一分诡异。 一条山道陡峭行,路上没少受到颠簸。因此赶到那密洞中时,体弱之人,自然累得不成人样。那方昏暗的烛光闪烁不定,眺望而去,石壁之下躺着的果然是张起灵无疑,旁边还有顿珠拉措一直守望着,明显无计可施。 “小哥,怎样了啊?”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林怀瑾飞快地跑了过去,四下慌急打量,才发现他的伤口源于手臂。 这伤说来并不陌生,竟与自己当初在湖中被夔所咬伤的几乎一致。这月如锦是怎么想的,自己又不是大夫,请来了能有什么救治办法。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考虑,一旁的顿珠拉措这才道:“他的伤口没事,只是皮外伤。”想必是一直跟随着小哥走南闯北,又在中原混迹太久,此时此刻他的汉语已经说得相当不错。听言后的林怀瑾翻了一个白眼,“不早点说清楚,害我担心一场。” “他确实没有大的问题,只是失忆了。”月如锦说话轻微,似乎是怕惊扰了张起灵的睡梦。其实对于这种异于常人的表现,他也很清楚,没有什么是凭空出现的,不管是否因宿命所致,想要不同寻常的长命,肯定要付出代价。 只是没想到,他们张家的代价竟是失忆,与自己祖先所传方法不同。不过殊途同归,终究是一样的痛苦。 林怀瑾摇了摇头,禁不住低头端详着张起灵。这时的他眉头紧蹙,睡得很不安稳,一定是又陷入了无数的疑惑中了吧,可能帮他的,也只有他自己。“他这是祖传的失魂症,我又有什么方法!” 失魂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期间忘记任何故人,于人于己都有些残忍。不过要不是趁着这次突然发作,月如锦还不能把他安置在这里,说不定凭他的本事,早就消失无踪了。 其实失忆没什么,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他若是遗忘了,可能有点麻烦。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关系到青铜门,那个属于长生的秘密。 很久很久以前,月竹就曾获得过天外而来的陨铜,知道它的神秘力量。为了大地的安宁,且不让心怀叵测的人欲念加深,他就把三块陨铜分别安置在三个地方,一块由邹家带给了张家,应该留在了张家古楼里。 另一块本是由月族保存,不过十多年前月如锦完成最后的使命后,已给了张起灵,让他,拿走了。 还有最后一块,就在梼杌的肚子里。他本计划让回到邹光漠精心布置的古墓里,可张起灵却觉得那里已经被发掘了,并不是一个安全之地,所以把它引到了另一个地方。 至于在哪里,无人能知。 怪不得江易海非要枪杀梼杌,原来是为了它体内的陨铜,竟有这样的动机?林怀瑾感慨万千,所以他现在是想知道陨铜的下落?不过她又猜错了,月如锦并没有这个打算。 既然把陨铜分开放置,自然是为了安全着想。张起灵绝对信得过,那他也不必知道具体地点,多一个人知情,就多一份危险。 现在最主要的是,其实是另一件事,与他无关,是关于顿珠拉措的。 “什么,你真的……要复活一个人?” 在与小哥同行中,顿珠拉措不仅寻到了苗族失传的秘术,还得到了一些别的重要资料,至于他们西藏独有的金露梅,更是得之容易。只是可惜,那个秘术中的方法还有没有弄明白。林怀瑾说话间有些怀疑地扫了扫他镇定自若的面孔。 而顿珠拉措恰好有一瞬间的痛苦闪过,“没错,我想复活她。” 他的回答倒也直言不讳,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目的。其实远赴各地,不仅是因为家族的原因,还有早就觊觎许久的失传的复活之术,那对他才是致命的吸引。 林怀瑾叹息一声,不由劝道:“斯人已逝,节哀顺变。” 顿珠拉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话说得那么轻松,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心情,这样迫切地,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一个人活着的心情。 既然无法劝解,那便随他去了,若真是挚爱之人亡命,无论是谁,都会难以释怀。可是天道循环,自有天理,规律客观,无法改变,人活一辈子,只能顺变。林怀瑾感慨不已,心知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自己,于是又问道:“这次,是我能帮到什么忙?” “我想,或许他能记得你?”月如锦扫了一眼两人不一的神色,倒是替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决斗无人境 对于小哥而言,自己不过是一个数面之缘的寻常之友,就算勉强沾得上知己的名义,但实际上能有什么特殊?他哪里能记得起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一位平凡女子的点点足迹。 是他们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林怀瑾显然诧异不已,随后便掏出手巾替张起灵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动作格外轻柔。 向来习惯了独自承受,他其实很需要陪伴,这一点,别人不知,可吴邪懂得。所以后来的铁三角难得可贵,令人羡慕。 擦拭了片刻不过,只没想霎那之内,突然清醒过来的张起灵立刻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三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此时他的目光多了一些迷茫,明眼人也能看得出他那点隐约的警惕。 “小哥,你好多了么?”林怀瑾冲他欣喜地笑了笑,试着走近他几步,不过他却是随着她的脚步不动声色地又退后了许多,动作之间,没有一星半点的熟悉亲切。 看来他果然是失忆症犯了,面对他不停地退缩,林怀瑾除了担忧之外,对另两人有了一股无端的火气,“我就说他不认得我,你们还偏不相信!” 顿珠拉措被突然的吼声弄得不知所措,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本来确实带了极大希望的,可如这般境况,再明显不过了。 闻言后的张起灵疑惑半秒,又不动声色地扫了扫三人的异色,可除了静态以外,没有另外的什么情绪。 他只是转身往洞口而去,大概是要离开此处。林怀瑾见此随即小跑两步上前,想先帮他处理一下手臂的伤口,虽说咬痕已经凝固了,但若是被他跑掉了,他一个人沉默寡言,又能有谁注意到。 不过她刚一上手,就被张起灵轻松躲过,林怀瑾想了片刻,不由开始情感攻势,“小哥,你不记得了没关系,可是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难得地,她的话说完之后,张起灵竟轻轻地嘀咕了一句,抬头望向她的眼神里,不再是空洞无物。恍惚之中,隐约记得曾经有人对他这么说过。 林怀瑾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又立即缓缓地伸出了右手,想先把他留下来,“你要是不相信,你过来握住我的手。”这样的情况,就看自己的灵敏度,虽说他就算离开也不会有危险,但作为他的朋友,有责任保他无事。 顿珠拉措见她的话有了起色,也顺时走了过去,不过张起灵发觉他的行动时,又退后可几步,只听见外头一声长啸,刹那间电闪雷鸣,他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我去追他。”林怀瑾还没反应过来,顿珠拉措随即也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里,独留下两人面面相觑。月如锦自从入内之后就一直坐在石凳上,这之中没有他的事情,当然选择静观其变了。 不过此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举目四望,禁不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若有不共戴天之仇,必定要手刃仇人才会释放雪恨之耻,自古以来,就连君子都会陷入的仇恨之中,那兽性使然,自然更不能避免。 这也是所谓天道,因果循环。不过如今会让无辜人受难,倒有点失去本先之意了。作为月族之人,祖先所犯之错,无须狡辩,应该忏悔才是。 此刻的天雷滚滚越发声势浩大,闪电如洪,想必那水中畜生已是怒气冲天之势,破局不易,自己不用以身犯险,还是等待时机,配合一举歼灭。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林怀瑾扯了扯嘴角,开始没话找话,明知故问,“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两人的功夫的确都是数一数二的,可面对的,不是凡人,断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想必就算有一些麻烦,也不会太大的。 人有智慧,终究更甚一筹。 月如锦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轻易下结论,因此这一会儿的工夫又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之中。 “巫师,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大啊。”林怀瑾指了指外头,才想起如今外头是乌云密布,笑得更加尴尬。 其实又何尝不想如他们一样,一跃消失,只是自己的实力不允许。看这天日离天亮还早得很,这时候又是瓢泼大雨,山路溜滑,底下的水流越来越湍急,根本出不了半步。 且不知道佛爷老八脱险了没有,红红应该早就去怡红院下等着了吧,只是自己身在此处,又不能鸿雁传书告知安好,可谓急煞人也。 “时间尚早,不如来一壶?”月如锦颇为淡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壶酒,老远就散发着酒香,是一种特殊的香气,和长沙城酒巷里买的不同,总之一闻便觉得特别。 林怀瑾是不爱喝酒的,记得当年同二月红成亲时曾喝得酩酊大醉,后来二月红管得紧,便没让她碰过了。其实她也是当时太过高兴才贪了几杯,酒的苦涩于她而言,最是不喜的。 月如锦也不管她喝与否,已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林怀瑾在那里坐着,慌忙得如坐针毡,干等着他送自己离开,也要些时辰,于是只好拿过一旁放置的酒杯,轻微抿了一口。 这酒味之干醇,只带有淡淡的酒味,近似于无,旁人一喝,定不觉得是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月如锦笑了笑,他们花锦寨独有的美酒是用山上甘甜的山间水制成,到桑葚红得透紫之时投入,加之阳光充足的葡萄,埋于花间树下受此熏陶,足足二十年整。 二十年的时光逝去,才能开坛破酒。 本来没有动弹的林怀瑾此时品尝得津津有味,“好酒,真是好酒。” “这酒说不上好,只是祖上喜爱,所以才流传至今。”月如锦又给她添了一杯,倒忍不住讲述从前的故事。 南朝多是风流人,大多文人墨客最爱饮酒,月竹正是如此。后来月牙怕师父喝酒伤身,自己根据古书亲自晾酒,在当时还成为了争先模仿的对象。苗寨里因此成风,才会一代延袭一代。 两人推杯换盏,不一会儿满满的酒坛竟已见底。喝得畅快的林怀瑾脸色红润,像是得了蜂蜜水那样,趴在石桌上酣然大睡。月如锦扯出密室的羊毛毯披在她身上,自己则悠悠然往洞外飞去。 拨开云雾见天明,雷雨停下,想必他们那边,已经搞定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分都不舍 夜去朝阳起,雨破晨风归,湿漉漉的山林淋漓尽致,没有人会想到昨晚,竟是一场大到引起山洪的暴风雨。直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林怀瑾还未睁开双眼,只觉得耳边熙熙攘攘,头又疼得厉害。 这一睡可不打紧,竟是青天白日, 毕竟是饮酒,量又太大,虽无烈性,但少不了酒意。耳闻闹声的她正要不耐烦发作时,才发觉竟已身在长沙城内。此时长街上人来人往,自己则躺在堆满稻草的牛车上,引起了不少行人的驻足。那黄牛倒也自在,仍旧不紧不慢,悠然自得地往前拉车。 说通人意,实实在在又不通人意。 这月如锦可真算不上一个靠谱的人,自己明明是随他而去,结果就这样被遣送回来了。虽说不再是年轻貌美姑娘家,可这一路上也不太安全吧。何况山间露水重,撇了撇嘴的她忍不住抱怨两句,顾不上百姓的指指点点,立即跳下牛车,往红府而去。 一夜过去,作为一名失踪多时的人口,想必府里又是极其混乱的。记得上次便是,在吴府做客时听说吴老狗最近收了一种新的犬类,结果她好奇去探看时,竟发现是自己最喜欢的法国狼犬,于是留在那儿看了很久,欢喜得很,居然都忘了归去的时辰。 当她回到府里时,家里就好像招贼了一般,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一个伙计。过后才知道,府里的每一个人全都出门寻她去了。 想必今日,也不例外吧,可能会更甚也说不定。 林怀瑾回想起往事后怕地加快了步伐,果然她才刚到府门口,到处张望的桃花就小跑着惊喜上前,已急得不成样子,“夫人可真是担心死我了,好在你回来了。”念叨着口中的话又仔细打量了她一圈,松了口气,又转身指了指门口的伙计,“快去通知二爷。” 林怀瑾看她面目紧张,不由小心地扶了扶额,看来自己又闯祸了。果然桃花瞥了她一眼,后怕地道:“夫人你要是再不回来,恐怕二爷就要与佛爷决裂了……” “什么,有这么严重?”林怀瑾抽了抽嘴角,想必昨日自己是随同张启山出门的,自己这番凭空消失,倒是连累他受责怪了。 下次见面,需得赔礼道歉了。 可能是找到她的缘故,桃花一时欢喜得不知东南西北,摇头晃脑张口就道:“夫人要我说啊,二爷平时待人温和,可只要一遇到夫人的事,就大大不同了。” “你这小丫头,还打趣上我了,我看是不是……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林怀瑾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桃花立即慌张地摇了摇头,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夫人,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林怀瑾冲她摇了摇头,正想要再说几句女大当嫁的话,只被一声远来之声打破。 “夫人!” 远远的,二月红仿佛是在发现那抹身影的一瞬间,就大声呼唤着,眼里心里都是喜悦与定心。 还好,他的夫人还好好的;还好,他的夫人没有离开;还好,他们还能相守。 这一触碰到,他就不肯再放手,这一种急切到融入到骨髓的起伏,想必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被他拥入怀里的林怀瑾心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脑海里想了许多的理由,但都放弃了,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编造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红红,我是从怡红院逃跑后,发现街上有许多枪声,所以才藏到早晨回府。” 她正想继续言说几句免去斥责,二月红却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这不要紧,饿坏了吧?”他似乎不在意这些托词,只是紧了紧十指相扣,牵着她进了府里。 彼时府里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佳肴,王叔指派着丫鬟一一端上桌,而二月红连一句责备之语都没有,反而嘘寒问暖,不提旁事。 若是他问责自己两句,心头还好受一些,可相反他这样若无其事,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林怀瑾更加心虚难安。 “怎么了,是太烫了吗?”二月红见她握住汤匙久久不曾食用,便凑进替她细心地吹了吹,不由疑问道。林怀瑾摇头笑了笑,这才装模作样地喝了两大口。 惹得一旁的伙计也禁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难道你眼馋了?那我给你们做乱炖去,等着。”林怀瑾不知怎么突然一机灵,挽住头发就想要往厨房去。可是都还没等二月红出手,那伙计就吓得哆嗦,“夫人我们刚吃完,不饿。” “怎么,夫人做的,难为你们了吗?”二月红不知怎的也不阻拦,倒是觉得很好笑。 记得一九二六那年饥荒闹得很厉害,红府虽说是财大气粗,可无奈农民庄稼收成不好,光有银子也买不到吃食。就是那时候,二月红的戏班子又开始走南闯北起来,一路上风风雨雨,林怀瑾自然要跟着,小墓也去,大墓躲避。 直到后来不久,她在一个东北妇女那里学会了乱炖,就不再下墓,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得研究厨艺,为着就是改善伙计们的伙食 整整一年,伙计们也跟着吃了整整一年。若说是荒山野村吃点没什么,可就算到了大城,什么都变了,就这味道还是不变。 其实说来菜是不停换新的,可不管是猪肉、牛肉,还是羊肉,或是白菜、芹菜,还是花菜,只要是菜就一锅炖,换汤都不换料的。 不过当时也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苦点没什么。可是去年张启山到府上做客时,不经意提到了他东北的乱炖,由此以来,林怀瑾厨兴高涨,又吃了一个季度。 这整日炖下去也不是回事,要不是后来她身体不好,二月红拦着,可能直到现在,还没能过得了乱炖那坎。 “你们真的不饿吗?”林怀瑾有丝失望,在伙计的再三点头之下,才又坐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她这一放弃,顿时救活了无数人的绝望。 等她吃饱喝足后良久,二月红才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夫人,这次去山西路途遥远,你就留下来吧。”他本是打算带她一起远行,可是事出突然,又怕她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 想来还是留在府里,多派几个伙计轮流跟着,是不会出事的。再说她这性子急,出门在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跟着自己才是非常不安全的。 “红红,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呆愣的林怀瑾摇了摇头,木讷地放下了筷子。她终究是害怕了,害怕自己与他分离。几日还好,可是多了些时日,万一自己等不到他归来呢。 那可能再不回相见了,真的远离一分都不舍。 二月红并不看向她,“跟着我,不安全。” “我不怕。”林怀瑾痴痴地盯着他的脸,“我就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不许胡说,再胡说下次不带你出门了。”二月红听她这么说,最终点了点头,“王叔,备车吧。” 张启山说得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需要尽快启程才好,否则错失良机,后悔莫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同车不同路 更何况,他也舍不得离开夫人。这些年他们出门都是一同而往,偶尔分离都从未超过五日。人人都说,爱情可贵,所谓情之至矣,可男女之间成为夫妻久矣,则激情不见,随之而来的便是冷淡。 可他的感情,不仅没有退却一分,甚至比起以往,更加难分难舍。林怀瑾倒不想他这么快就同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手脚麻利的桃花就已帮她把远行的行李都准备妥当了。 此次算是来去匆匆,并没有来得及带太多的行李,多的几乎是一些日常用品而已,倒是非常轻便。林怀瑾不知二月红为何对这趟山西紧迫成这样,又弄不明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不询问。 反正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他们这一路行驶得很急促,林怀瑾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躺在二月红怀里跟着下了车,到了车站,拿票入车厢之时,才发现张启山竟也在其间,而且他的旁边还坐着喋喋不休的李烈儿与沉默闷声的彭四戟,一动一静一不语,画面看起来竟还格外和谐。 只是突然多了他二人,或许就不太对付了吧。 “快坐下吧,车快发动了。”张启山瞥见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闻言后的李烈儿一见到两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他们也会同去,更加不悦。只是想起张启山不太喜欢自己口不择言,所以并没有太过直白,“我说,还是佛爷大人有大量。” 二月红听言皱了皱眉,似是有话要说,可并未说出口。而林怀瑾则眨了下眼,虽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可见几人表情怪异,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便没有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五人相对而坐,心有怒火的李烈儿自然恢复不到刚才的能说会道,而其余几人顾忌着也暂时无话可说,林怀瑾颇感无聊,只觉得火车稍微动弹了一分,想必是快要发动了。 她刚稳稳地喝了一杯热茶,想要再睡一会儿,却见车厢口衣冠整洁的齐铁嘴步伐铿锵,还是那一贯的笑,只是在注意到她时,没了笑容。 看这样子,他还是记得自己昨日之事。林怀瑾思索了下,随即起身朝他而去,还未开口,齐铁嘴就低下目光摇了摇头,“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了。” “那太好了老八,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林怀瑾开心地扯着他的手臂,齐铁嘴却侧身躲过,离她远了几步,“佛爷,我饿了去餐车用餐。” 只说话间就往外而去,倒是让张启山觉得十分奇怪,这人一上车就去打探了,不是刚从餐车回来吗?看来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林怀瑾有些难过,也忒自气闷。 李烈儿注意到她灰暗的目光,禁不住嘴角上扬,吆喝了一句,“是有人热脸贴了冷屁股。” “我也去餐车用餐了。”林怀瑾此时没有心情与她争吵,只想着怎么劝和才好。张启山阻止了她,“小瑾,给老八一些时间。” 这件事情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解释起来也很容易,不过就是一场误会罢了,一根簪子,一个茶楼丫头,说来非常清楚。 只是与平常不同的是,齐铁嘴偏偏上了心。 平时的他,马马虎虎,嘻笑不正经,一听说有事就想逃跑,看起来没什么担当,可真当关键时刻,他哪一次不是同心面对。 这一次林怀瑾自作主张,他当真也伤了心。 不为她无意的错误,只是那多年的情分却不懂得,也足够让人难过。 林怀瑾同他对视了一眼,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张启山说得很对,步步紧逼不一定是好事,毕竟老八从未这样过。这突如其来,让她也拿不定注意,还是过些时间再说吧。 时间会带走一切的,包括矛盾。 “二爷,此次一路上,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张启山拿出足够的子弹,递给了他们。如今真不仅仅是江府余孽的事情了,从那日在周兮颜那里发现的线索,以及怡红院想要杀人灭口的枪声来看,他怀疑,林怀瑾的推测有很大可能成立。 而这次自己来势汹汹,又有足够的把握与后路,所以,江易海找上他们的可能性会更大。 虽同是去山西,但他们其实并不同路。张启山是为了鸦片与江府之事查找元凶,二月红则不一样,主要是为了带她去云冈石窟。要真说去观摩那太可笑了,不过想必他有自己的原因。 “与我们会合时,你们可以去彭家稍作歇息。”在张启山的示意下,彭四戟立即把彭家地址递上,又拿出一封亲笔信,特意说明道:“这是我远房表哥的住所,绝对安全。” 二月红点了点头,迅速道谢收下,动作一气呵成。此时不过才到湖北地界,火车确实比马车快不少,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又是几日的时光。 直到三四日过后,武周山南麓才初见端倪。道别之后,两人下了火车,压抑了许久的李烈儿兴高采烈,不禁与他们挥手告别,笑靥如花。 林怀瑾自然不会吝啬,也回之一笑,又努力地冲齐铁嘴挥了挥手,随后才同二月红顺着打听好的路线前行而去。 云冈石窟为中国规模最大的古代石窟群之一,与敦煌莫高窟、洛阳龙门石窟和天水麦积山石窟并称为中国四大石窟艺术宝库。 而它其中的昙曜五窟,布局设计严谨统一,是中国佛教艺术第一个巅峰时期的经典杰作。要说是石雕能观摩学习到这种程度,那一定能称得上大艺术家这个名号。 今日天气不冷不热,没有阳光,一切恰到好处,正适合徒步观赏。刚到大同西郊时,二月红便拿出披风替林怀瑾披上,这才往石窟方向而去。 世人眼睛所见,假多过真,但不自知,仍然沉缅不通。若有心之所见,才为天人,此之天,是一种造化修养的说法。因而在玄极中,多是强调善,或有仁爱,或有无为,而四大皆空,极其难彻底顿悟。 将来,也会成为两人毕生不可寻的痛苦。 第一百九十四章 灵岩会故人 云冈石窟有画有乐,有历史,无一不散发着文人雅士所留的不朽名篇。 只见那正门门联:佛境佛地乘建佛心成佛像,云山云岭带将云水绕云城。这山山水水带佛境,配上门楣联:山色随云秀,佛灯共日长。 如此雅兴,含意禅深。 且刚一眼见,就被宏伟大势所震撼,此东边起,两窟为双窟,位于云冈石窟东端,凿于孝文帝迁洛前,窟内中央雕造方形塔柱,四面开龛造像。 一窟中央雕出两层方形塔柱,后壁立像为弥勒,四壁佛像大多风化剥蚀,东壁后下部的佛本生故事浮雕保存较完整。 二窟主像是释迦像,中央为一方形三层塔柱,每层四面刻出三间楼阁式佛龛,窟内壁面还雕出五层小塔,是研究北魏建筑的形象资料。两窟南壁窟门两侧都雕有维摩、文殊。 三窟传为昙曜译经楼,四窟有北魏正光纪年铭记,第五、六窟为孝文帝迁洛前开凿的一组双窟。六窟平面近方形,中央是一个连接窟顶的两层方形塔柱,高约15米。 由此以往,直至四十五窟乃止,每窟各有千秋,令人目不暇接,不禁感叹造化之灵秀,鬼斧之神工。 一路途经写经院,观摩崖石刻,向着礼佛大道而去。所谓礼佛大道:“恩泽普武周,慈航通法岸。”过阙门,乃见古寺。 若有唐诗宋词之作,岂不大开眼界,游兴只盛不衰。 并且要是细致观摩,肯定是漫步游览极佳。 可谁知二月红却疾步不停,不时已跨过大半路程,因此也来不及怎么细看观赏。林怀瑾诧异随后,虽说不明真相,但仍一直配合着他的脚步,只是腿脚有长有短,那颤动的腿部终于不再利索,“红红,我实在走不动了。” 如果说是从前的她,登山长跑不在话下,当然不至于平缓之地就累得气喘吁吁,可如今不同,随着年龄的增长,又体弱多病,确实不如以前健硕,且二月红本就武功极高,走路轻巧不点地,她自是不敌。 闻言后的二月红侧身望了她一眼,刚才都只思考着那神医是否离开,倒没注意到这么多,现下反应过来,便环抱住身旁人,“夫人再坚持一会儿,上了寺庙就休息。” “红红我还是自己走吧。”林怀瑾愣住,动弹着就要下来,二月红笑了笑,“夫人别乱动,安心倚在我肩膀上睡会儿,睁眼就能到了。” “可是我听说上寺庙都要步行,才显得出诚意。”半靠在他身上,林怀瑾依旧想说服他,但是奈何腿脚无力,慵懒的身子早就完全妥协。 二月红摇头一笑,不管那么多,继续前行,“瑾儿,心诚则灵。” 是的,物质与精神,当是精神先行。心中有神佛,比挂在嘴边,光说不练的人强上太多。 听他说得有理,林怀瑾才听话地点了点头,舟车劳顿几日,确实有些累,于是躺在他的怀里,没过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次的睡眠,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没有噩梦,安静清明,恍若朝阳初生,生气勃勃。 果然二月红不曾说谎,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身在了寺庙之中。 想必这就是他寻找的地方了吧,一斗三升人字拱,名为灵岩寺,香火扑鼻而过,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整个寺院为三进院落,是按照北魏著名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中的描述而仿建的。清醒之后的林怀瑾从居士寮房出去,在湖边淌了下脸,又前去千佛殿询问了寺庙里的师父,才朝着大雄宝殿的方向寻去。 后殿的外面,刚绑上了祈福带的二月红正与一青衣裳的女子低声絮语,时而眉头紧蹙,时而舒展开来。而那女子从远看来风姿绰约,显现出天人之姿。 林怀瑾顿住脚步,暗自估摸此人身份,且承认自己可能刚才在客栈里吃面时,山西老陈醋放多了,突然的酸意涌上了,难以控制。她正欲呼唤半句,女子却先看到了她。 没有想到竟是青衣?难道二月红寻找的人,便是她了吗? “夫人,多年不见,过得可好?”青衣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相逢,不咸不淡,不谈过往,只是寒暄,经年一别,已是物是人非。 她的脸上虽还残留着夔毒遗留下的淡淡伤疤,可这丝毫不影响一种得天独厚的气质,当年所见,本就极其貌美,如今比之当初,竟更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美。 一旁的二月红注意到她偷偷捂住嘴角,不由担忧,“怎么又咳嗽了,上次的药,是不是没什么用?” “没有,都好多了,你知道,病最是急不得的。”林怀瑾装作无事地笑了笑,脸上依旧挂着没有消退的苍白。其实旁人谁看不明白,只是不愿拆穿她的自欺欺人而已。 青衣摇了摇头,曾经灵光的女子,似乎不再意气风发。也是,就算健康无忧,女子最美好的年华也已过去,青春一过,总是遗憾的。 她又瞥了一眼着急的二月红,不由轻叹一声,可就算病痛缠身,哪怕逝去,只要心上之爱还在,总会有一个归宿。若是自己,就算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想必也会义无反顾的吧。 “二爷,夫人的脉,我还需好好研究一下。”刚刚她已替林怀瑾把过脉,不过没查出任何问题,但又觉得脉象十分奇怪,按理说她身体反复疼痛,是该有异常的。 除非是有什么东西吸释了体内恶化的病因,可是药物的作用最多坚持不过几个小时罢了,怎会这么强大?除非是一种持久之物,但在她的认知里,极其罕见。 “不过你放心,旧时所受之伤,我开几剂药就能病除。” 闻言后的林怀瑾扫了扫二月红希冀而喜悦的目光,同样也十分欢喜。原来跋山涉水,他要寻找的就是为了治疗自己病痛的方法,而自己却被瞒着,丁点不知晓。 “多谢!” 这次寻找青衣的踪迹,的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早年就听说有一位女神医治病救人的故事,可一直寻觅不得,前不久陈皮所中夔毒之后,他才猜测出了她。 于是立即派伙计去了东木寨一趟,不过没有任何结果。听央欧说她多年不归一次,实在难寻。要不是此地饥荒产生的怪异病种,有人探寻到她,那还是没有机会遇见。二月红诚恳道谢,青衣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往佛堂走去。 这些年来,她跟随阿婆走了许多地方,体会到了悬壶济世的快乐。后来阿婆过世,她就继承了她的衣钵,同青儿继续游历,未有停息。 这一次她快速赶来此地,平日在山下治病,安居寺庙,也从来没有想过,今生还能见到他。当年的心性不见,唯有释怀,才能真正放下。 “这是寨主的习惯,别见怪。”青儿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手上还端了一些吃食,“二爷夫人可先用些糕点。” 一听到有糕点,奄奄的林怀瑾立时一激灵,二月红被她表情逗笑,可仍不忘叮嘱,“夫人水土不服,不能吃太多。” 青儿听此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扬手示意相邀,又带几人回了居士寮房。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绑架入虎穴 居士寮房与寺庙其他的房间构造不一样,显然还是临时打扫出来的,因为平日里香客来去匆匆,基本没有什么人会在这里居住。 因此只有很简单的一张床,一对陈旧的木桌与两把相对的椅子,不过清扫得一尘不染。作为佛家清静之地,自然不在乎华丽,只遵循自己的本心即可。 迫不及待的林怀瑾坐下之后,就从青儿带来的当地特色之中,拿出一块闻喜煮饼,又一眨不眨地望着滚圆状裹的那层芝麻,随后才小心翼翼地瞥了二月红一眼。 二月红轻笑出声,点了点头,她这才开始动了起来,手忙嘴不停,“真好吃,红红你也来一块吧。” 说话间就把那块晶莹透亮,遍体金黄,而又酥脆香甜的泡泡糕递给他,此远看呈蘑菇状,如晚霞绽放异彩,近看似绽丝吐絮,如金菊斗开争妍。传说是那慈禧太后的御膳,自然美味无比。 二月红猝不及防,嘴还未张开,就被她接连喂了三块,直摆头拒绝才得以解脱。 不过这糕点吃下去,确实回味无穷。 津津有味的林怀瑾又品尝了莜面窝窝,且配合冷菜拌黄瓜丝与盐汤辣子炝油,加上清香可口的羊肉臊子,口感柔滑,美不可言。不过嘴此时是痛快了,吃了这冷热相间的东西,胃里竟开始难受起来,“红红,我有点难受。” 她半蹲下身捂住疼痛的部位,二月红见状立即搀扶住她的手,青儿则随即掏出一药丸给她服下,“这是助消化的。”她也有些担心愧疚,“确是我不对,山高水远,吃不得这些。” “青儿,怪我,太好吃了。”林怀瑾摇了摇头,抬头冲她一笑,二月红光顾着她,还来不及斥责几句,她又突然一跃而起,“不行,我得方便一下了。” 胃受寒有些疼痛,又吃了消食的药,肚子也开始折腾起来了,于是被逼着一溜烟跑了出去已不见人影。 奔跑的身影从寺庙后殿到前殿,左右方向都转悠了几圈,可始终没找到茅房。实在忍受不了,才不好意思地问了一个小和尚,打听到是在北边那头,名曰东司。 出家人的地方果然不一样,连茅房的名字也这么文雅,刚才从这里经过两次,都不料竟是茅厕。她随之进去慌慌张张地解决了事情,虽还有点微疼,不过比刚刚好太多,大概青儿的药也开始起作用了。 呼吸着新鲜空气,松快的脚步渐渐,不禁放眼望去,一片美色。 三月名曰桃月,应是桃花开的时节,长沙城里的桃花虽已红艳艳,但冬日的寒冷并未远去,而这里居然还有腊梅香,不见乍泄的春光,相比长沙,寒气更多了些。 山间且又多风,午时虽回暖了很多,可人还是冻得厉害。 她这么想着,就加快了步伐,想回屋中暖和,只是走了没一会儿,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就没了知觉。 …… 这里是一条贯穿南北的湖,汹涌澎湃,林怀瑾惊吓地望着自己满手的血液以及手中绿绿的圆形物,感觉世事之间,难辨真假。 “小牙,醒悟吧,该回家了。”月牙无奈地望向她,眼里全是关怀。 而她只是摇了摇头,“我不会回去的师父,天下与他,都在等我。” 说话间她越离越远,只是那白衣男子仍旧没有动作,他本有机会出手控制住的,但他却没有使用武力。月牙从小犯了错,他就不舍得体罚,如今大错已生,只怪自己教不严师之惰。 林怀瑾转了转灵秀的眼珠,又偷偷地回头扫了扫顺风飘起的湖水白衣,总算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有始有终,无人幸免。 直到梦中景象散去时,她才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正想揉一揉酸疼的眼,才发现此地完全陌生,并且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绑得非常紧,嘴里还被塞了块布,呜咽着一声都叫喊不出来。 “睡了多久了?不是让你少放点迷药吗?坏了大事,就等着被龚老板惩罚吧。” “您这可冤枉我了,我就用了一点迷药,平常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谁知道她竟然昏睡了五日,到了龚老板跟前,你可要帮我求求情啊!” 外头传来一阵细索的说话声音,敏感的林怀瑾立时一静,在竖起耳朵听清楚后,才知道他们说的人是自己。原来已经过去了五日?而且这里不像是寺庙,倒像是大户人家专用的柴房?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何要绑架自己? “要不再给她弄点黑疙瘩,听说还有亢奋的作用,反正多的是,只要她能醒过来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就推门走了进来,林怀瑾闻声立即紧闭双眼,心中越发惶恐不安,只是偷眯着眼迅速扫了一眼,立时大骇。 那两人窸窸窣窣,不知从哪里拿出的鸦片,似乎刚点上准备抽几口,看这两人如此娴熟的手法,想必就是运鸦片的喽啰了。张启山踏破铁鞋无觅处,却让自己不费工夫得来。 “点上的也给她多来两口,再不醒,咱俩的命就没了……” 又听一男子说了一句,林怀瑾随即便听见了逐渐走近自己的脚步,立刻害怕地睁开了眼睛。这玩意可不是随意能沾的东西,要是自己染上了,那肯定生不如死。 “她醒了!”眼前的男子回头冲命令他的人喊到。那人听言走了上前,四目相对,不由喜悦地点了点头,“这样正好,不用麻烦了。老板等了很久,你赶紧蒙住她的眼睛,跟我走。” 那男子闻言恭敬回应,随后上前解开她脚上的镣铐,竟只用单手掌蒙住了她,不过那人也没说什么,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立刻推门而出。 林怀瑾被他押解着,本来是提心吊胆的,可这男子也许是见她配合,一路往前走之时,手也逐渐松懈,而敏锐的她透过手指缝隙,算是初步了解的环境。 只一眼所见,就知这座院子非常大,因为房间十分密集,围墙还离得有一定距离,似乎这里只是一个小院而已,还有几套独立的大院。整个院落是城堡式建筑,四周是高达十余米的全封闭青砖墙。 大红灯笼举目皆是,有种俗气显出。 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 这么显眼的地方一看就是资产丰厚的富商,若是贩卖鸦片,肯定很容易泄露。但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张启山应该还没有发现玄机,要么是此人只手遮天,要么是上头查勘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 不过如今有李烈儿在,想必他很快就会闻讯而来了。 李侠如与晋地称王的阎百川多有交情,李烈儿既带了他的手令来,一定会被礼待,更加方便行事。而如今自己不能只靠着等待营救,必须要想法自救,再不济,也要拖延时间。 听他们说来的话,自己对那幕后的龚老板一定很有用,至少目前为止,生命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思索着的她屏气凝神,亦步亦趋地随两人走动了多时,那领头的男子总算推开了一扇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计谋断发香 “龚老板,人带来了。”带路的男子刚才的飞扬跋扈消失,竟朝着屋里的人恭敬地鞠一躬,甚至都都不敢抬头,就是听声音也能感觉到他的害怕程度之深。 男人听言,只是冷声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两男子点了点头,林怀瑾随即就被推攘了一把,差点倒在地上。等她稳定好身躯之后,才抬头朝那人看去,目光交汇,心中瞬间凝成了一团。 面前的人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衣着非常简朴,可就算皮肤黝黑,也能从狡黠的眼神中,依稀辨认出就是江易海本人。他果然还活着,居然化姓为龚,干起了鸦片这勾当。 “故人相见,二夫人就没什么可说的吗?”江易海脸上挂笑望着她,比起以前来沉稳与精明了不少。林怀瑾深吸了一口气,“果不其然,江大校的命可真大。” 江易海听此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竟回头把桌上仆人刚送的饭菜递给了她,“快吃吧,等会儿还得劳烦夫人赶路。”他看起来倒是十分客气,恍惚中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林怀瑾再次愣了愣,接过他手里的食物犹豫片刻,不知他还想带自己去哪里? “怎么,怕有毒?”江易海大跨一步坐在了椅子上,也不生气。疑惑不解的林怀瑾摇了摇头,他现在如果想要自己死,那就恰似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何必多此一举,岂不麻烦? 于是便也毫不犹豫地小口吃了起来。五天以来,想必他们也曾给自己喂了些汤水维持生命,不过那些怎么能够代替正餐,现在必须补充点体力,没有力气何谈逃跑。 江易海见她还算识时务,也不再同她说话,只是掏出火,点上了随身携带的大烟,暗自思咐自己接下来该走的步骤。既然踪迹已经泄露,那下一步也不用故弄玄虚了,还是直接探囊取物,打个措手不及之战。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已下定决心,可他依旧陷入沉思,手中的大烟隐隐冒着火花,弄得满屋都是缭绕的烟雾,乌烟瘴气。 刚吃饱的林怀瑾禁不住剧烈地呛了两下,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正想着说点什么,外面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老板,彭老板让我们赶紧离开,说是有人……” 外头的人清楚屋里的情况,也只是点到为止不再说话,可就算如此,林怀瑾也心如明镜,自己消失多时,二月红应该是联系上了张启山,大约是他们顺藤摸瓜找上门来了,毕竟这个院子出奇的大,想必已是多方虎视眈眈,算得上是极其危险的地方。 而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江易海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 “想要玩玉石俱焚,没那么容易。”江易海冷笑一声,张启山就算能找到这里,也需要大费周折,上头的人肯定会替自己掩护,如今来得这么迅速,除了在寺庙行事露出了马脚之外,大概是因为有人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他。 从大同到这里,嘱咐过龚二行事必须特别谨慎,因此换乘了很多车次,这样想来,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真算得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到裘德考对自己的提醒,他摇了摇头,只是可惜,自己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江易海了,“东西都转移了吗?” 男子点了点头,谄媚点头。林怀瑾看他们信誓旦旦的模样,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是让他们逃跑了,别说是查封鸦片,就算是这些同流合污的人以及罪魁祸首江易海,天大地大,都很难再有抓住的机会。而这个院子非常庞大,寻找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容易,看来自己必须要留下点记好,否则他们探查十分困难。 不过此时自己的身上身无一物,如何才能让他们警醒,而又不被发觉,知道是自己留下的标识呢? 既然没有外物,也只能从自身找了,血液容易凝固,也不能分辨,那么显而易见,头发算是唯一能割舍而较隐秘的了。 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断掉一定数量的头发,而不被怀疑,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眼神转了一圈,突然就落到了木桌旁还未熄灭的烟火上。 无形之中,间接动手。 思及此,她立马假装无意地又去那处夹了不少的菜顺势坐下,随即轻轻地把自己的发梢准确地对准了那处,行动不过几秒之内,倒真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头发,不知会有多少马上就会化为灰烬。不过最近几年面黄肌瘦,本就脱发严重,有时二月红替她梳妆总免不了心疼,现下烧了许多,也更容易打理。 她嘴角适时抽搐了一下,不动声色。 “还有多长时辰?”江易海不禁站立而起,就算院子再大,也禁不住大范围多人地仔细搜索,闻言的龚二吓得腿脚不听使唤地打颤了一下,“龚老板,应该……快了。” 其实龚二心里更加着急,生死攸关的时刻,当然是越快越好,可是工程巨大,并非简单能行。惶恐不安的他手抖了抖,鼻边却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的香气,不禁更加用力地闻了闻。 一旁的江易海发觉了他的动作,脸上立时变了颜色,即刻四下一扫。他从来不喜熏香,这股香气实在来得太过奇特。林怀瑾闻到之后也慌了神,怎么忘了沉香那回事。 中医都知,沉香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的作用,自己心脏有常常疼痛的毛病,又不爱喝药,所以一般都是用沉香洗头发,如此倒成为了习惯。所以如今点燃了自己的头发之后,那味道,自然也跟着散发了出来。 虽说这样一来,对自己更有利,他们如果来到这方小院也容易察觉,但这个味道,也显得自己太明目张胆了吧。心内惶恐的林怀瑾脸上微微一动,在他们发现之前,立即故作疑惑地四处打量,又假装害怕地惊呼,“救命,我的头发烧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古井下怪事 头发本就属于易燃物,这烟上之火虽说不是大火,甚至连火苗都算不上,只有零丁的火星而已,但就这点蓄势,都已能让秀发烧得惨不忍睹。 不仅发尖发黄发焦,而且烧过的头发并未熄灭,竟往上很快蔓延,几乎就烧到了后脑勺。 林怀瑾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如今这头发果然也不用打理了,短得不忍直视。哭天喊地的她欲诉无门,又四处寻找剪刀无果,不得不走投无路打破镜子作为利刃,都没有用力割断,头发就悉数掉落一地,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面对这突发状况,另两人虽说都没有回味过来,不过江易海多年处事不惊,面对混乱的情况自然也能反应迅速,下意识两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面上顿时一冷。 其实声音算不得什么大事,这里的院子层层相隔,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用。不过他怀疑她别有用心,所以当机立断阻止事态的发展。不过看她现在抽泣得断断续续,不像是在耍计谋,不由松了口气。 但事出突然,太过蹊跷,就算是一个事故也不得不防,于是又让龚二重新给她把手脚链子都拷上,同时布条塞住了嘴,且用黑布蒙住眼睛。 林怀瑾双眼突然被遮住,犹如置身黑暗之中,心中的苦痛更无处言说。为了张启山的大计,自己忍辱负重传递信号,不仅有性命之忧,还失去了宝贵的头发,如今这样,再没脸到长沙城闲逛了。 他绝不能辜负自己的一番心意,若是不能尽早营救的话,下次见面,定要烧了头发还给自己的。 就在她可怜悲伤之时,龚三那边也终于传出了好消息,急急忙忙的他跑进屋,小声嘀咕,“老板太好了,电报发过来了,说道通了……” 江易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头大石,随后又示意两人押着林怀瑾,即刻往外面而去。林怀瑾走得磕磕碰碰,幸好这两人力气大,几乎都提着她前行,反正她看不清路况,索性闭着眼睛,听之任之。 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老板您先请。”龚二轻声细语又不失喜悦,江易海扫了扫面前的古井,思索了半刻,随后挥手让他们放开了林怀瑾。不明所以的林怀瑾呆愣地环视了周围一圈,本就不觉得他会大发慈悲,果然如自己所料。 周围与先前的院子并无两样,同样的建筑格局与方式。 不过面前有一口水井,是别的地方没有的,较为特殊。细细看来,井口很小,周围铸造高台,想必是为了安全,只能勉强容纳一人大小,想必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通道了。要是携带没有行动能力的自己下去,根本就不能成功。 一直打量着一切的江易海仍是不放心,于是道:“龚三,你先探路。” 龚三倒是不怕,看这边上的土都是翻新的痕迹,想必他刚才便一直在这里监工做掩护,里面的妥当自然是有目共睹的。动作急促的他下去之后,并没有溅起很大的水声。江易海朝井下一望,又瞥了林怀瑾一眼,她当然明白是何意,随之试探着而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听水声并不深,说不定里面暗藏玄机,会有逃离的机会。所以她显得更为配合,企图打消对方的戒备心。 而上头的江易海又命人处理好了痕迹,才与殿后的龚二姗姗来迟。 井水估摸深半米,潜水一低头就会看到一方小洞,摸索着纵身一跳,就会落入其中。 弹了弹水珠的林怀瑾只觉得此处极其狭窄,氧气不足,应该是夜以继日地赶挖而成,刚才行动过大,脸上都开始泛红起来,当然其他人在里面的情况并不比她好,皆靠着延长呼吸。 因为是通过水井的缘故,所以会有潮湿受水的感觉,土质松散,似乎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 林怀瑾走动几步,突然想起蛇就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倒吸了一口气,心里突突不定,眼睛又睁大了很多,仔细辨别路况。要是遇到只要避开就好了,算时间,蛇的冬眠也还未完全结束,并不会有太大的凶性。 “龚三,还要走多长时间?”龚二或许也是忍受不了这个压抑的空间,忍不住问了一句。龚三摇了摇头,“他们挖通费了很大劲,少说也得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竟然有这么长的时间。林怀瑾皱了皱眉,原来他们并不是临时起意,或许是好几个月的浩大工程,这洞穴通往的一定是另一个地方,不知道张启山他们是否能有警觉迅速赶来。 若是有差错,自己又不得不多应付一些时辰,不太容易。 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几人不再说话浪费精力,只是低头赶路。正摸索着前进间,突然发现了前方的不对劲。 “那是什么?” 走在前头的龚三第一个觉察到不对劲,吓得一激灵。三人由此放眼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黑暗深处,有一些疑似动物的东西缓缓而来,并且数量不少。 林怀瑾见此也吓了一跳,这水井刚才她在进来时,就小心打量过边沿,也算是一口古井,至于年代,就不能单靠肉眼猜测了。 如今随意开凿,里面如果真有点什么玩意,那可半点都不奇怪。江易海认真凝望着那处,屏息凝神地提着煤油灯往那个方向缓缓移去,直到再三打量看清楚后才放下了心,“没出息,是一群乌龟。” 那群乌龟如行军打仗的士兵一般,正整齐排列着行走,虽是一长群的移动,但步子非常缓慢移动,而体型比起一般所见的乌龟大了不少。龚三看到这一幕,气结地吐了口唾沫,几步上前就想要出脚。 “等等,别乱动,乌龟是有灵性的。”惊诧不已的林怀瑾出声阻止了他,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紧第一只领头的乌龟,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据说古人会养乌龟于井中不足为奇,因为乌龟是玄武的形象模型之一,它在五行中属水,在水中便有水缠玄武,发福悠长一说,是一种祈祷的行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试毒的作用,由于古代战争时期投毒事件频繁,而乌龟的寿命一般很长,若龟悬浮,则是井水有异。 只是说来说去,像这样成群结队的乌龟出现着实极其罕见,就算是海龟迁徙确有案例,但从中都找不到如今日这般离奇的活动。 第一百九十八章 似龟又似蛇 并且这样的怪事大概是第一次出现,否则挖道的人肯定会提前告知,再不济,从中泄露的流言蜚语也会四起,根本不会让人进入得如此措手不及。 这群意料之外的乌龟到来,似乎只是巧合,不过有了这个巧合,或许接下来这趟路程,还会发生其余的怪诞,最好不要触碰任何东西,任其自然得好。 龚三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不屑,说话也心直口快,“这有什么,下斗的就是禁忌多。” 说话间还说到做到,脚下立时一出,就要踏上去。而在他即将要出腿的瞬间,只觉得洞内突然略微震动了一下。心道不好的江易海吃了一惊,随即踢了他一脚,目光凝重,“不要乱来。” 当年他在墓中所见的一切,实在无法解释,谨慎为好,对外物心怀敬重。 大意的龚三此时脸上坏笑,没注意到右后边袭来的脚,随即往斜边滚到了地上,下意识痛苦地捂住撞到石块的后腰,嗷嗷叫唤。另两人见此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而等他们再看时,那群缓慢行走的乌龟,竟全部都没了踪迹。 乌龟的速度谁都清楚到底有多慢,何况还是这么一大群凭空消失,龚二声音打颤,“老板,没了……” “快走。”江易海目视着眼前的一切,也觉得非常不对劲。刚才他离得最近,明明看得清楚,那东西哪是什么乌龟,前有蛇头,后有蛇尾,可又有乌龟的标志龟背,龟蛇一体,谁知道是什么物种。 那听言后的三人同样吓得不轻,当然没有停顿,逃命一样往前方冲去,林怀瑾虽腿脚比不上,但是心神镇定得多,也并没有落下太多距离,况且江易海也不会允许她不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而这一惊吓,让一片漆黑的洞内变得更加恐怖起来。林怀瑾不知跑了多少时辰,但依旧没有感觉属于外头的一丁点光线袭来,气喘吁吁的她不由瘫倒在地上,实在没有力气了。 江易海见此,正准备让那两人去抓住她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却突然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她的方向。林怀瑾依旧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有什么绳子类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踝,不禁身手一摸,冰冷的,蠕动的,手下一停,再不敢往后看去。 这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因为那三人已跑得无影无踪。一个蛇头冲着她缓缓靠近。 “不要过来!”她惊呼了一声,右手顺着往上一拳,眼前一黑。 “哎呦,你想谋杀你的恩人啊!”龚三本来就跑累了,又背了林怀瑾一路,刚昏昏欲睡不久,却被拳头打得十分清醒。 这一声叫喊也让林怀瑾的噩梦消散,莫名其妙的她试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离开洞穴,已在一辆汽车之内。原来刚才的都是一场梦,她咳嗽了两声,记得是傍晚出的洞穴,如今天已大黑。 山间荒野行走,车灯昏暗,也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 勉强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对于这样的日夜兼程,林怀瑾身体根本吃不消,又有晕车的晃晃荡荡,竟全吐了出来,脸色十分苍白。幸好他们这边有人接头,安排得非常妥当,否则自己可能在半路就会暴毙。 只是如今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多大的用处,感觉不像是个阶下囚,倒像是请来的上宾。 不过自己还是必须要尽快逃脱,如果到时候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可就真正只有死路一条了。她边想着边无力地倚靠在车座上,闭目神思。虚弱成这副鬼样子,逃跑不到多远就肯定会被抓回来,就算幸运躲过追寻,在这荒山野岭之处,十分寒冷,又有山虫出没,也活不了多久。 前座开车的江易海扫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难临头,身陷囫囵,还能这么气淡神闲,从以前打过几次交道来看,这女子可不能视作平常女子对待,不过若是等待救援,那就打错算盘了。 这一路走过来,为了避免有人盘查,他们挑的路尽量都是偏僻无人的泥泞路。这样不眠不休行驶了好几天,终于有了熟悉感。 竟是无人之地北水寨?那里荒废已久,还有什么值得考量的?他们下了车后,山行蜿蜒,随之直奔北水湖。江易海眼里的喜悦有些隐藏不住,林怀瑾依旧被左右押着走,最终停在了湖水面前。 她的心里有很大的阴影,因为这个地方实在不太平,龚二龚三退退缩缩,显然也有些惧怕,应该曾经来过,并且很大可能见识过这里的可怕。江易海冷冷地笑了笑,“红夫人,这就要看你了。” 闻言后的龚二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掏出怀里的小刀举着朝着她望了一眼,拽过她的手摊开后,又前进几步,回头望向江易海,江易海点了点头,“动手吧。” 犹豫不决的他在接收到命令之后,随即朝着她的手掌划了一刀,并顺之准确入湖。林怀瑾手上一疼,心中更是大骇,跟着他们瞬间逃出了几百步之外。 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事情发生,而血液只是融于水中,丝毫不特殊,为何没有一点动静?江易海望了又望,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又愣了一会儿。 南朝出土的月族遗书上有言,月氏女,血液奇特,不敢置信的他自己亲手,抓过林怀瑾手到了湖边,另一手又是一刀,林怀瑾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依旧毫无用处。 按理说,那人带给自己的资料,是不会有错的,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质疑。他思量了一下,低声道:“龚三,你下水看看。” 闻言后的龚三不可思议地瞥了他一眼,还没行动,就已吓得哆哆嗦嗦,“老板……我不会水。”龚二翻了一个白眼,偷偷上去一脚把他踹进了水里,龚三在触到湖水的刹那间,哭天喊地,拍打着湖水往上挣扎。 不过任凭怎么折腾,湖面依旧平静。 第一百九十九章 瘟疫传播快 北水偏山,一片寒凉,水湿天阴,无一例外,只是远远望去,北水湖边,正有一团烈火燃烧,如天边流星,终是一种希望。 被打捞上来的龚三一直打着冷颤,忍不住离火堆更近了几分,面色通红不惧,他旁边的龚三嘲讽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边,时不时四处一扫,还算警觉。 而其余两人则是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吭声,对比之下,心有困惑的林怀瑾尤其凝重。她直紧盯着湖水,眼神迷离,如水波荡漾,深沉而诡绝。 以血入湖,夔易怒之。 如今青龙血液已现多时,可湖面却未有变化。如若按照当初小哥所言所行,那么这里应该就是夔的老巢,它一定深潜于湖底,可现在这种情况,倒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了。 除非它遭遇变故,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比如,冬眠?这一种状态有其特殊的身体流动,处于这种状态中时体温、代谢和其它生理活动的下降,能有效减少能量消耗。冬眠的典型动物有许多,比如蝙蝠,蛇,松鼠等不计其数。 至于这夔会不会冬眠,还未可知。 这一时间的江易海始终阴沉着脸不说话,龚二呆愣多时,丝毫没有主意,又见天色逐渐暗淡,不由把问题抛给了他,“老板,您看这该怎么处理?” 但问出许久没有等到回应,顺而尴尬地抬头试探着询问,“那她,还留着吗?” 说话间他努了努嘴,示意林怀瑾方向。毕竟带着她确实不太便利,他早就劳累不少,当然不希望累赘继续。林怀瑾经他示意,瞬间回过神来,紧张地等待着回答。 她这一急切,被划上几刀的手臂又逐渐隐隐作痛,强忍着的她又扯下了衣袖重新包扎了几层,嘴唇打战地哈了几口热气,仍是死死地望着江易海。 江易海无意间回瞥了她一眼,毫无表情的脸立时变得轻蔑。废物就是废物,枉费下心思培训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头脑。 只是想来此事确需要再三考量,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的,这人自然不能擅作主张轻易处置,毕竟等归途后,他可以再去拜访一下那个人,询问清楚方可明了。 如今,还是静观其变得好,便顿了一会儿,道:“立刻去长沙城给红府送一封信,务必快去快回。” 既不可取道,那便先取进墓门钥匙,反正两者缺一不可,不过是先后关系而已。 林怀瑾吃了一惊,随即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江易海想法非常,大概是要用自己换取什么东西,至于二月红又是否归来,值得考量,不过他那么信誓旦旦,说不定早就掌握了张启山等人的行踪。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此算计,真是可怕。 “老板,不知他们有没有回到长沙城?”龚二有此一问并不奇怪,还是存了些心思的,既然要传信,当然是传到红府主人的手里,恐怕府内无人做主的话,他又得来去几回。 闻言后的江易海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自有主张,无需多问!” 听他如此一说,龚二彻底放下了心,可一旁的龚三瞠目结舌,显然不解他们的谈话,“老板,那我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受冷风轻吹,头疼脑热之间,又吐了一口涌上头的湖水,一阵疑惑麻木。 江易海白了他一眼,并不想多作回答,只是转头朝不远处踏去。林深处寒风刺骨,绿意盎然,较量之下,两种极端,各有千秋。 而此刻机灵的龚二则已送信而去,剩下的两人停顿许久,暖火睡意,直到火势减弱,由江易海出声发令,才一前一后起身往北水寨方向去。 那里仍旧山清水秀,本就是人杰地灵的好去处,可经过十多年前的亡村悬案,如今早已荒无人烟,隐隐让人毛骨悚然。 一条小河潺潺,还漂浮着几块未消融的冰面,白碧交错。高地上起了一大片青苔,杂草横生,彻底成为了人迹罕至之地。 龚三本身并不胆小。可在井下才遇怪事,自然十分害怕,无奈身为下属,又不敢出言劝说,只好畏缩着小心翼翼地躲在林怀瑾的后方,步伐跟得很紧。 林怀瑾回头扫了扫他的窘态,故意快走了几步,看他吃瘪惊惧,暗自发笑。江易海没有注意两人的反应,只在前头认真探路。 因着此番缘由,他们之间也越离越远,直至他一个人踏进了草鬼婆曾经居住的那间草堂,林怀瑾便故作慌张地停了下来,“我看这个地方风水不对,诡异得很,我们就在外头等候吧?” 她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只看这环境越发恐怖,自然是不能错失良机,趁机逃离才为上策,此时龚三本就处于疑神疑鬼之中,又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林怀瑾这才打量起这片土地,想必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熟悉,可自己走过数次,只要能逃离一段距离之后,顺利躲藏其中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龚二又能成功引来红府救援,那于自己,更是易如反掌。 不过如何处置这个龚三,还是得考虑一番,不能太大意。 有些迷糊的龚三不知她的算计,只听着林中的怪异鸟声,又觉一阵寒冷袭来,不由抱住双臂,惊骇地打量着四周,更听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这恍惚地一看,正中下怀,扬起手的她眯了眯眼,正要动手解决时,远处却突然传来急促的窸窸窣窣,龚三下意识逃窜了几步,“什么东西?” 她立时放下没有得逞的手,撇了撇嘴,状丝无意,且定睛一看,那飞速而来的人居然是送信的龚二,算时间的话,来去需要几刻的工夫,他竟然如此迅速,想必是出了意外。 “老板人呢?”果然龚二一见着两人就气喘吁吁地问道。失望的林怀瑾淡定地指了指里面,压住了逃跑的心思。 草堂里头乌黑一片,当初的北水寨寨民存在时,还用的是老旧的蜡烛,这些年头过去,自然不会有任何亮光之物。只是奇怪,手携手电筒的江易海竟然没有使用,任由黑色更黑。 他在里头也有了一些时辰,并且从进入开始就没有任何动静传出,三人惶恐,也不敢呼唤打扰,只得提起心等待着。除了无聊时低语几句疑问,倒颇为静谧。 许是江易海完成了其中之事,不久终于走了出来,眼神一扫,没有刻意的停留,“怎么回事?” “老板,长沙城出大事了。”刚才还沉得住气的龚二刹那间神色变得极为紧迫,只见他眉飞色舞,三言两句就言说个大概。 据他所见与打听,此刻的长沙城城门紧闭,过往行人车辆不许过站以及停靠,好像是因为瘟疫的扩散,不得不闭城隔离。 本先得到控制的病毒由留守的张日山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竟然朝不保夕,传言城中人人自危,已有大半人感染不治。 龚二送信得知这番状况当然赶了回来禀告,不过书信已托付城中靠谱的人送达,绝对不会有差错。他其实也有机会混进城打听真实情况,不过谁会愿意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办事显忠诚。 听言的江易海冷下了脸色,没想到自己的调虎离山计还能被其余人所利用,防不胜防,那女人不可小觑,最终会算到自己头上来的,“打听清楚,张启山那边的动静如何?” 龚二点了点头,“老板神机妙算,他们已经销毁了那批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