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穿帮了》 序言一 【序言一:没有谁应该等谁】 等待是人生中必经的课题,小至平时与三五好友相约,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迟到,大至工作机运的出现、白马王子的降临,大家在等的人事物或好或坏,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耗费在等待上,最近我深深有所体悟。 许是出了社会,大家的时间都变得很宝贵,当好友b再一次迟到半个小时以上后,身为大忙人的好友a终于发火了。 因为好友b不只不珍惜时间,也不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每每迟到不仅不道歉,甚至还振振有词的表示她的朋友都会迟到,却没人会生气。 她不明白我们已经不能再像学生时代那般任性了,当时仗着自己年轻,尚能挥霍岁月,没有谁会真的把那区区半小时放在眼里。 现在却不一样,我们浪费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潜藏在那些时间中的机会,例如抓紧时间赶稿,又例如看本书提升自己,那浪费的是我们的人生。 没有谁应该等谁,这不仅是我想对好友b所说的话,同样也是风光老师的新作《太子,你穿帮了》中,女主角谷凝香的心声。 身为宫中最顶尖的太医,她的目标是存够钱之后依照师门门规出外云游四海,增长见闻的同时精进自己的医术。然而这个目标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她那精湛的医术,让她发现了太子突然变成假货的事。 男主角陆樽因故假扮成太子,向来吊儿郎当的他靠着一张嘴令谷凝香不得不帮他打掩护,这对冤家就这样展开了半胁迫半服从(?)的暧昧生活。两人都是彼此不曾遇过的类型,在加上双方性格都存在着反差,这下不擦出火花也难。 虽然是个冒牌货,但陆樽是个很负责任的假太子,不管是兄弟的争权、对头的找碴抑或是大臣欲嫁女儿给他,他都必须处理完善,因此他希望她能等他,等他处理完一切再娶她回家。 但她的目标还没完成呀!她也有自己该执行的事,再加上她当初邀请他一同云游四海,他否定的答案多少伤了她的心,又得看着他与别人逢场作戏,让她决定放下一切,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至于最后陆樽是怎么发现自己理所当然地要她等待是个错误,展开迢迢追妻路,又是怎么在这个第一神医面前重病晕倒,可怜兮兮地使出苦肉计挽回她,就请继续翻下去吧! 没有谁会在原地等着谁,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若一方能体谅另一方,那他们走的路终归能通往同一个方向。 序言二 【序言二:乞丐变王子 风光】 大家好,我是风光。欢迎在豆豆网阅读我的作品。 读过风光上一本书《手拿锅铲打太子》的读者们,应该知道这个系列的发想来自童话故事乞丐与王子。 上一本是太子兰书寒的故事,而这一个故事,写的就是乞丐变王子——陆樽的故事。 其实陆樽的故事,风光在思考故事大纲时,是排在兰书寒的故事之前,所以大家可以想像得到,对于这个故事,风光自己都抱持着无比的期待,因为陆樽的性格实在太有趣了,无耻卑鄙下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以前风光也不是没写过纨裤子弟,但纨裤到这么没底线的还真的很少。不过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性格,在胡搞乱来之余,也让他在爱情的路上吃了很多苦头。 至于女主角谷凝香,性格的反差却是直到真正动笔时才硬生生改过来的,因为风光自己不喜欢太正经太古板的人,而谷凝香也需要独特一点的个性,才能与陆樽并驾其驱不是吗?所以这个谷太医,身为一个专业人士,性格却是一点都不符合她的专业,大家不觉得很有趣吗? 《太子,你穿帮了》这个故事的背景,是巫医与正统医术之争,皇室的权力倾轧反而是点缀。而风光在描述其中医疗相关的内容时,因为古代背景的缘故,不能用现代的话语说出来,当真是绞尽脑汁,查资料查到都快斗鸡眼了。 所以眼尖的读者应该能发现,人家谷太医说出的症状及辩证都是有凭有据的,而她所使用的药材,大部分也都是真有其医疗效果的呢! 这和上一本《手拿锅铲打太子》一样,女主角陆小鱼做菜的方法及过程也都是有考究过的,大家不知道有没有照着做一遍呢? 这个系列原本的构想就只有两本书,乞丐与王子的故事各一,风光猜测或许有读者会想看到书中某些配角的故事,不过风光可以在这里先透露,理论上这系列不会再有第三本书了,因为风光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本书,同样是精彩有趣的内容,已经跃跃欲试,忍不住要开始写了呢! 希望大家在喜欢《太子,你穿帮了》这个故事之余,也期待接下来其他精彩的故事! v楔子一 【楔子 交换身分】 陆樽大摇大摆地进了云翔赌场,然而才踏进去一步,他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停下脚步。 这赌场……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啊? 云翔赌场位于金鹰王国北疆的蓬莱镇内,这个镇上除了当地居民,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商旅或军士,所以赌场内的花样是五花八门,以吸引外地人。 除了有各种赌法之外,还备了琴师美酒、美人献舞、唱大戏……等等花样,甚至赌到气血攻心都还有大夫随侍在侧,或者备有厢房供崩溃眼红者休息过夜,因此云翔赌场平日虽称不上人山人海,倒也热闹非凡。 可是今天陆樽明显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先不说他最爱的琴声消失了,热门大戏今日休演,赌客似乎少了大半,连平时熟识的荷官都一个也不见,倒叫他真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想想他陆樽在蓬莱镇也算小有名气,毕竟他义父陆子龙开的蓬莱饭馆在地方上可是首屈一指,没吃过等于没来过北疆,即使他本人只是在店里兼职做一个时常明目张胆偷懒的店小二,但怎么说也算是个饭馆少东吧? 有些排不进饭馆的纨裤子弟,都还要来找他套交情找位子呢! 今日他与那些平时一起瞎混的狐群狗党约好一起来云翔赌场,没想到那些人齐齐放了他鸽子,再加上赌场里的古怪,总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陆樽脚步往后一缩,就要转头离开,却有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迎面而来,便是这云翔赌场的当家。 他笑吟吟地如往常般招呼道:「陆少!还没见你进来露一手呢,怎么就要走了啊?」 陆樽没好气地打量了一下门可罗雀的赌场,「牛当家,你这赌场是要收了不成?人少了这么多,难不成是最近缺现银周转,还是被倒了庄啊?」 「呸呸呸,我们资金雄厚,绝对够你赢的。」牛当家嘿嘿一笑,朝他招手,「快进来快进来,就差你陆少一人呢!」 「少来了,邱少陈少他们呢?还有潘胖子呢?」陆樽拉出一串狐群狗党的名字,还探头左右张望,确定他们都没有出现。 「嘿嘿,陆少你有所不知,朝廷有军队要过来啦!那些少爷们的父亲都是做朝廷军队生意的,当然想趁机大赚一波,所以那些少爷们也被要求守着自家店铺。」 每当北方边防军要换防或增军,蓬莱镇是必经之地,这种大规模的人口移动就是商人赚钱的好时机。牛当家一番解释,倒是解除了陆樽的疑惑。 「他们可不像陆少你,就算不守着家业,那些将士也会死心塌地的往蓬莱饭馆去,而且不够早还挤不进门呢,自然只有你能来了。」牛当家简直将陆樽捧到了天上去。 说到自家饭馆受欢迎的程度,陆樽可是颇为得意,「那是那是,就算我爹现在生病了,也不用我镇守在那里,财源依旧滚滚来啊——」 说话之间,陆樽已踏入了云翔赌场,牛当家不着痕迹地将他引到了一处押宝的赌桌旁。 负责那桌的荷官长得姿色不凡,还朝陆樽眨了眨眼。 陆樽会意地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坐了下来。 他拿出一锭足两的银子还有一张的银票,「全帮我换成算筹。牛当家,你们的荷官都是新来的?怎地我个个都面生得很?」 牛当家知道陆樽的习惯,银子换成小额算筹,通常是他用来赏赐左右的;银票换成大额算筹,便是用来赌的了。 他熟门熟路地让人将算筹拿来,坦然地一边回道:「新人新气象嘛,换了几个美人,大家看上去顺眼,下的注自然多了……」 陆樽颇为认同这种做法,不消说,就他这种正直坦荡的好男儿,看到这些荷官也是心痒痒的,要不是脑子尚存几分理智,说不定拿出来的就不是一张银票,而是十张了! 很快的,赌局开始了,陆樽按他平时的习惯,先小押几把,有输有赢,看准了风向后,开始加大了算筹的数目。 那名荷官不仅人长得妩媚,说话还娇滴滴的,很有几分蛊惑的味道。渐渐的,色令智昏的陆樽出手有些不能自已,一张银票换来的算筹很快就输光了。 「陆少,要不再加一点?奴家还想和陆少你多亲近亲近呢。」荷官面露不舍,那种雨打梨花的姿态,令满场猪哥口水流一桌。 陆樽也没能免俗,他大大方方的又取出几张银票,在美人面前霸气地道:「全换了!」 「唉呀,奴家最喜欢陆少你这种豪爽的人了!」荷官勾引似的一笑,羞不可抑地低下了头,领口顺势开了一点,那种欲迎还拒、若隐若现的模样,看得人头脑发昏,两眼发直。 v楔子二 在这种美人攻势下,一桌子的人都输得惨兮兮的,陆樽自然也不例外。 在他眼睁睁地看着美人荷官将他最后一张算筹收拢时,那眼神都疯狂了起来。 「再加再加!」他往身上掏了老半天,发现没银两了,正觉得晦气之时,牛当家又像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 「陆少,今儿个银两带少了吗?没关系,我私人借给你,绝对比赌场的利息要来得低,金额绝对管够,要几百两、几千两都没问题!」 「哟?老牛,本少还不知道你这么够意思,那就先来个一百两吧。」陆樽毫不犹豫地道。 牛当家得意地拍了拍手,一百两的算筹就送了上来,而他眼底也闪过一抹精光。 眼见赌得越来越大,一旁的赌客也跟着起哄,赌局更加热闹。 陆樽杀红了眼,一百两不够又借了两百两,两百两不够就来三百两,很快地,太阳下山了,而他的欠款也来到了一千两白银。 「真是邪门了,本少就不相信不能翻本!老牛,再借个三百两……」 陆樽此话一出,但牛当家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了起来,带着几分嘲讽对陆樽道:「陆少,你已经借一千两了,要不你先还清,咱们再来赌剩下的?」 陆樽顿时恼怒地道:「老牛,你说什么呢?本少是会欠债不还的人吗?」 「如果只是一百两,我不担心你不还,但这是一千两。」牛当家的脸沉了下来,「而且你以为跟我借钱,只是一本一利这么简单?我可是要收月息两百的。」 所谓一本一利,就是一年后付的利息等于借的本金。而月息两百,一年就要多还两千四百两利息,这可是本金的两倍多,如此利息一加上去,陆樽怎么还都还不完,这次算是被坑惨了。 「你阴我?!」被这么一激,陆樽才冷静下来,回到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道:「老牛,你是知道我的,是什么原因让你以后不想再做我的生意了?」 他看了看美丽动人的荷官,还有一干看热闹的赌客,恍然大悟,「这些赌客在这里起哄鼓噪要我加注,都是你自己的人吧?还有标致的荷官……只怕也是你安排的黑手,专门坑本少的?」他抚了抚下巴,挑眉说道:「把熟悉的人都撤了,换上新的人,还要邱少潘胖子他们都不来,看来你摆明坑我,说出你的图谋吧,你想干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牛当家没料到陆樽才看到一点端倪,就把整个阴谋都推论出来,他还是小看这个纨裤子弟了。 不过反正都撕破脸了,牛当家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里有一位大人要你帮他一个忙,如果你事情办好了,那么这一千两就可以不用还,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樽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会用这种方法请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牛当家可不容他多分辩,迳自进了内间请那尊贵的客人出来。 他所谓的大人一行有数人,带头那位是个年轻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 当他走近陆樽时,陆樽不由目瞪口呆,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娘的!我那不知道是谁的亲生老爹,到处和人偷生孩子吗?还是我那不知道是谁的亲生老娘,偷了隔壁的老王?」 会说这话是有原因的,走到陆樽面前的这位大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长得像陆樽的人,名为兰书寒。他的名头说出来会吓死人,竟是金鹰王国当今的太子。 然后,这个以后会变成皇帝的人,竟然跟陆樽长得一模一样。 听完对方的背景,冷静下来的陆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要跟我说后宫发生过什么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本少是不信的……」 「本宫也不信。」兰书寒淡淡地道,如果真有狸猫换太子的事,那他不成了狸猫了? 「姑且当我们很像是一个巧合好了。」陆樽并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横竖他也习惯了无父无母,没有去追根究柢的意思。「你让老牛坑我一千两,是想要我干什么?」 想都不用想,陆樽也猜得到一定是跟两个人长得很像有关,但兰书寒说出的答案仍然令他傻眼了好一阵子。 「本宫要你扮成我,进宫当一阵子的太子。」兰书寒认真地打量着他,「光看外貌,连本宫都差点以为自己在照镜子,没有易容的痕迹,就更不容易出错。至于我们不同的言语姿态,你可以学,一些细节苏先生也会替你掩饰处理。」 兰书寒所说的苏先生,便是他麾下首席幕僚苏良。将苏良留给陆樽,也算是对陆樽的保障及重视了。 v楔子三 陆樽好奇地问道:「扮成太子要干什么?你又要干么去?」 「本宫有重要的事必须隐姓埋名到外地去处理,所以无暇分身。至于你,就替本宫出席需要出席的场合,执行一些仪式就好。」兰书寒简单地道,说得好像进宫负责吃饭睡觉就好,有事别人会处理。 「有这么简单?」陆樽不以为然地笑了,对当今太子可是一点敬意都没有,谁叫这家伙一出现就坑他。「你别欺我是乡巴佬,我可是知道在皇上病倒后,当今朝廷乱得很……」 「所以太子才需要坐镇宫中,不能久离。」兰书寒的脸色并不因他的质疑而有任何改变,仍是那副严肃淡然的模样。 「那我有什么好处?」陆樽终于说到重点。 这个问题兰书寒没有回答,但坐在一旁的苏良替他答了,「你可以不用还那一千两。」 「这样啊……」陆樽搔了搔下巴,状似思索,之后嘿嘿一笑,正视着苏良,「这位马先生,抱歉,老子没兴趣,你们另寻高明吧。」 兰书寒还算沉得住气,反而是苏良,一听到「马先生」三个字,一张比常人长了点的脸便僵硬了起来,不悦地拿出了几张纸,语带威吓喝道:「我姓苏,不姓马!你想欠债不还吗?你仔细看看你的欠条,欠的对象是我们,可不是牛当家。」 「老马,你当我傻了?我签的时候就看到上面你们动了手脚,不过本少并不在乎。」陆樽才不管他姓苏还姓马,笑嘻嘻地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算筹,而且都是大数额的。「拿去拿去,全部还你,现在咱们两清啦!」 这回兰书寒终于有点反应了,却是皱起了眉,苏良更是一阵哑口无言。 而从正主出现就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牛当家则是惊讶地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在旁边看你下注,然后全部输光的,你这些算筹究竟藏在哪里?」 「藏在哪里是家学渊源,岂能随便告诉你。我妹子陆小鱼还随时藏了支锅铲在身上准备揍我呢,这藏东西的招数我能不好好学吗?」陆樽边说边从身上掏出算筹往外丢,就跟变戏法一样,毕竟一千两换成的算筹,数量也颇可观。「至于我押注的那些,你可要看好了,只有上头第一枚是大额算筹,其他都是小额的,那一点点钱,本少还输得起。」 牛当家脸色惨白地看向美人荷官,那荷官急忙取出陆樽输的算筹,仔细一点,果然只有最上头是大数额,其他都是小数额,只是因为每张算筹都差不多大小,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而当时大家都认为陆樽杀红眼了,也不会认真去检查清点,居然就让他糊弄过去。 现在追究陆樽究竟是早就看出有鬼,还是想以小充大欺骗赌场,已经没有意义了。总之他就是用这种偷天换日的手法过了这一关,让原本认为可以用几张欠条拿捏他的兰书寒等人一下子没了脾气。 陆樽帅气地撕了自己的欠条,朝众人摇了摇手起身要走,他可没兴趣继续蹚浑水。但身后传来兰书寒的声音,却令他定住了脚步。 「你到京中假装太子时,我会到蓬莱饭馆里顶替你的位置,所以你生病的义父不会发现你不见了。」 这太子倒是看出他不希望义父担心了?陆樽回头挑了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兰书寒又说道:「身为太子,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至少在生活享受上,本宫保证你会乐不思蜀,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龙肝凤髓,住的是雕梁画栋,出入有车轿代步,还有美人宫女服侍,而且整个皇宫只有父皇比你大,你大可以抖尽威风。」 兰书寒一眼就看出陆樽的不安分,只消稍微揣摩他那纨裤性子,就大概知道他想要什么。 「有这么爽?」陆樽这下倒不急着走了,回头坐下来。「但你的敌人也不少吧?皇帝重病,说不定等一下就挂了,应该不只你一个人对帝位有兴趣?」 陆樽说话完全没有一点忌讳,兰书寒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发怒,因为这代表着陆樽不笨,考虑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周密,思绪也十分灵活,这样的人伪装太子他更放心。「本宫方才说过,有任何事苏先生会帮你周全,而保护太子的人马,也会拨出一部分保护你。」 听到有这么多好处,陆樽眼睛越来越亮,「还有呢?」 即使沉着如兰书寒,也忍不住想翻白眼了,但他仍按捺着性子道:「事成之后,再给你一千两。」 终于听到最想要的,陆樽笑了起来,「本少真的开始怀疑我们是亲兄弟了,居然我想要什么你都知道。成交!」 v第一章 【第一章 双面女太医】 一个多月后,金鹰王国皇宫,东宫之中。 「你真的病了?」苏良怀疑地看着陆樽。 陆樽躺在东宫的大床上,一边哼哼唧唧的,一边懒洋洋的看了苏良一眼,「对,本少……本宫病了,这也痛那也痛,浑身不舒服。」 「前日你不是还好好的?」苏良仍不太相信。 说到这个陆樽就来气,差点连病都懒得装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因为前日本宫才终于明白,兰书寒和你们这群王八蛋给的承诺打八折之后还要再打六折才够数!」 一个月前,陆樽带着放松游憩的心情由北疆来到了宫里,准备享受一下太子的爽快生活。然而当他真正穿上太子蟒袍时,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套上了一个枷锁。 为了不被拆穿身分,他被苏良押着学习各种礼仪,不断的起身拜下、举手抬脚,连弯腰的角度都有学问,还要练习如何朗诵各种祭文,语调的抑扬顿挫得特别注意。甚至连一般日常对话,他都要想办法改掉自己的北方口音,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腔。 然后说到衣服吧,穿起来确实舒服,但连身上打几个折、腰带要多粗多长、服饰的颜色样式,甚至是底裤要穿什么颜色通通有规定,惹得他烦不胜烦。 而皇宫的食物确实不同凡响,每日膳食摆开来,那桌子比他的床还大都摆不下。可是每一种菜他只能尝一口,因为他娘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太子的口味,避免被下毒,就算看到喜欢的大鸡腿,也要忍住不能用手去抓,什么食物用什么餐具都是固定的,他要是敢拿筷子插丸子,就等着被礼官抓回去再教育个十年八年吧! 衣食都这么惨了,住行也没什么好说的,东宫的确雕梁画栋,出入行止有车马。然而这雕梁画栋只能看,又不能掰下来换银两,连花瓶少一支只怕都要追查是谁拿走的,这让陆樽想偷点皇室用品变卖的心彻底死了。 出入的车马虽是豪华无匹,但速度慢到可能只比乌龟快一点,且太子的规定更是严格,出入一定要乘车轿,就算只是从东宫到大殿这般短短距离也一样,用在陆樽这种急性子的人身上,他都忍不住想冲出去大喊「老子自己走比较快啊」。 其他林林总总诸如朝会时他必须像雕像一样杵在那里不能睡;沐浴时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不是貌美如花的宫女而是太监;书房满坑满谷的书,却连一本画点刺激小图让人放松的书都没有……陆樽觉得,他受够了! 所以他决定摆烂,干脆装病,什么太子的任务都不管了。他来到宫里假扮太子,是要来享受,可不是来遭罪的! 然而他这个决定受到苏良质疑,「若你还想要拿那一千两,就要做到太子应尽的责任。」 说到这里,陆樽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气到都整个人弹了起来,「老马,你他娘的还别说,一说我就来气。太子这个位置果然一点保障都没有,先不说有个平南王兰承志虎视眈眈,趁着皇帝重病想把太子拉下来,现在还搞什么征兵欲在南方平乱……乱个屁啊!根本是想趁机造反吧? 「还有那个在皇帝生病时受封摄政大臣的丞相师效平,一天到晚想找我的麻烦,你替兰书寒写的那些政策、建言,全被他退了回来;甚至还有什么……八皇子兰书殷对吧?听说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也对皇位很有兴趣? 「所以老子来这里腹背受敌,根本是来当替死鬼的!」气愤的做了总结之后,陆樽又躺回了床上,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继续装病。 就苏良的立场而言,陆樽的确是来当替死鬼的。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就得好好发挥他的利用价值,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被人拆穿。所以在陆樽生出反意时,他不能逼得太紧,免得陆樽真的反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在他看来,陆樽就算装病也要装得像,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你坚持病了,那就请太医来看看。你放心,太医是当朝医术最杰出之人,你不必怕会误诊。另外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姓苏,不姓马!」 在金鹰王国,一项专长杰出到了极点的人会被延揽入宫授予官职,名副其实的成为该项专才的天下第一人,比如御厨就是金鹰王国厨艺最高者,那么太医自然是目前公认医术最高的人。 而这些以专长任官职的人,不限男女,通常地位都十分超然,不会介入政争,也不会拉党结派,所以颇受人敬重。苏良相信即使请来太医,就算太医发现陆樽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也不会多嘴什么。 「不用看太医了。」陆樽皱起了眉,「这点小病躺躺就好了,太子的身子骨没那么脆弱吧。」 「若没有太医的证词,你认为太子可以说病就病?」苏良说道。 陆樽挑眉看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说穿了就不美了。 苏良出去吩咐了几句后,过了不久,果然听到太监通传太医到了。 这时,苏良眼睁睁看着陆樽气息变得微弱,脸色当下惨白起来,不由得佩服他手段简直高明。 片刻,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却没有直接来到床铺,而是停在门边。接着,陆樽便听到一个淡然却相当甜美的声音—— 「闻殿下有恙,下官斗胆请问,殿下是何处不适?」 听到这个声音,陆樽一下子忘了装病,猛地坐起望向来人,果然如期待中的看到一个模样俏丽、五官精致,神态却清冷淡漠的女子。 这个女子穿着整齐简单的深棕色医官服,掩不住那窈窕身材,更衬得她冰肌玉骨,清纯干净,俏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却流露出一种出尘的气息。 这是太医?光是太医就这么美,那其他专业的官吏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陆樽完全不掩色心地直瞪着她,只差口水没流出来,忍不住对着身边的苏良低声说道:「赶快把你们什么御厨、御驾、太……御或太开头的人全给本宫叫来!」 苏良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翻了一记大白眼,声音像由齿缝中挤出来一般,同样低声回道:「廖御厨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御驾指的是皇上的宝马,而宫里太开头的就只有这个谷太医了。」 「姓谷吗?」陆樽越看越满意,让门口的谷太医被盯得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叫什么名字?」 苏良无奈地道:「谷凝香。」 v第二章 「好名字,跟人一样清丽脱俗啊!」陆樽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已经不想理会苏良了,连忙朝着谷凝香挥挥手,「来来来,香妹妹快过来。」 谷凝香一听这叫唤,不由内心一跳,心忖自己与太子似乎没有这种直呼名讳的交情,而且这么叫似乎太轻佻了点。不过她也不是第一天在宫里了,什么奇怪的事没遇过,脸色未变的走了过去。 「下官见太子似乎精神不错,应该没有大碍了才是。」谷凝香不知为什么,有些提防地道。 她不是纯因提防才不想靠近他,而是眼前的太子脸色虽然灰败了些,却并没有病症,所以她才大胆推断。 想不到陆樽听了她的话,整张俊脸顿时变得惨白,甚至还捧着心叫了起来,「唉呀!本宫痛啊!我这也痛,那也痛,所以香妹妹,你不帮我看,万一太子死了,那事情就大了……」 他装得夸张,谷凝香微微色变,终于还是迈步过去,伸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那葱白修长的指头碰到自己的手腕时,陆樽当下一阵酥麻,忍不住呻吟道:「好细,好滑,好香啊……」 「什么?」谷凝香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苏良脸都黑了,狠瞪了陆樽一眼。 陆樽嘿嘿一笑,顺势转了口风,「不知道香妹妺是哪里人啊?家里还有哪些人?怎么会来做太医呢?」 这几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谷凝香心中益发纳闷,眼前的男人身为太子,只要查一下皇宫档案就知道了,而且以前她也不是没替太子看诊过,太子从来不关心她的背景啊。 不过她还是如实回道:「下官无父无母,出自医仙谷,是医仙第三十代传人。本门宗旨,在习艺大成后须入世历练,精进医术,所以我便入宫做太医。」 她说话简洁,但稍微推敲一下就能知道,一定是她的医术精湛,传出声名,所以被延揽入宫中。最后能真正成为专门为皇室诊病的太医,就是她的医术在皇宫中,甚至是金鹰王国中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 陆樽听完笑得更开心了,这样的背景,把妹更容易……噢不是,应该说进一步认识认识也比较没有障碍啊。 「原来是医仙谷的高足,果然如同仙子一般啊!不晓得你今年芳龄几何?有没有婚配?如果没有的话,择偶条件是什么啊……」 「咳咳!」在谷凝香反应过来前,快崩溃的苏良已经硬生生插口道:「谷太医,太子殿下约莫是病糊涂了,所以说话有些不着边际、胡言乱语,你可以当作没听到。」 陆樽皱起眉,他可是认真的啊!要认识妞,不先了解她的背景怎么行? 谷凝香听了苏良的话,更觉得这个太子实在太古怪了,明明他的脉象平和中正,不寒不燥,比正常人还要健康,哪里有病糊涂的迹象……等等,脉象? 现下她已经无心管陆樽奇怪的行为了,沉住气又仔细地把了一阵他的脉,在察觉到某件事情后,她突然倒抽一口气,跟着用难言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陆樽潇洒一笑,「怎么?突然发现本宫好帅?」 谷凝香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方才一下激动起来的心情冷静下来,接着以她那人前惯用的冷淡语气说道:「太子殿下的身子无妨,或许是最近诸事繁忙,太过操劳而易感疲累,多休息就没事了。」说完,她表现出了告退之意。 想不到陆樽居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让苏良简直快昏倒。 「就这样?好歹也治疗一下。我不介意让你摸摸手,摸摸腰啊……」 这下谷凝香真的听出来,这个古怪的太子肯定是在拿她取乐,于是她面不改色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替殿下针灸一番好了。」说完,也不管陆樽的反应,她取出银针,眼捷手快地刺进了他后脑接近颈部的位置,令苏良和陆樽本人都心惊胆跳的。 「那个……香妹妹啊,你这几针刺下去,是起什么效果?」虽然她高明的手法刺下去实在没什么痛楚,但针插在身上总是感觉怪怪的。 「风池穴、完骨穴……这些穴位有袪风、清热、宁神之效。」边说着,谷凝香边捻着插在陆樽后颈上的银针。 「是吗?怎么觉得有点胀胀的?」陆樽苦笑起来,他有些后悔自己没事干么搞自己,弄得现在像个刺猬一样。 「会觉得肿胀便是得了气,代表针灸起了作用……」 她话还没说完,陆樽突然痛叫一声,眼神都直了,「痛痛痛痛痛……」 「会觉得痛,可见殿下情况不容乐观,应该要多针灸几次方可见效,百病皆去。」谷凝香停下了手。 陆樽的痛感终于缓和一点,他连忙道:「不用了,一次就够了,我突然觉得好多了!」 谷凝香唇角几不可见地一勾,慢条斯理的取下了陆樽身上的银针,也让他终于松了口气。 「所以下官不用再来了?」谷凝香确认着,手里的银针尚未收起,在陆樽眼前闪了一下。 「不用,不用。」陆樽干笑着。 于是她收好银针,准备告退,只不过在临走前,她淡淡地撂下了一句话,「对了,太子殿下,这风池、完骨等穴除了能清热宁神,对于癔症也有不错的效果呢,相信殿下下次就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v第三章 看着她离去的美好背影,陆樽有些无言,倒是苏良笑了起来。 「谷太医好手段!看来她是看出你在装病了,插你几针就可以不用再来蹚你的浑水,也不用再听你胡言乱语调戏她。」 毕竟以专业为长的官吏,不涉入政治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共识,谷凝香即使诊出了陆樽装病,也不会明说,只是换个方法让他知难而退。 但陆樽可不这么想,反而若有所思地望向苏良,之后白了他一眼,死不承认自己是装的,「我可是真病,谁跟你装病。还有,你以为她溜这么快是为什么?我问你,我来之前,这个谷太医肯定帮兰书寒看过病吧?」 「没错,谷太医是皇室御用的大夫,自然替太子看诊过。」苏良回道,不明白陆樽提起这事做什么。 陆樽斜睨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苏良还联想不到? 「她有着这么高明的医术,还是出自名门医仙谷,你认为她能不能分辨出不同人的脉象?」 苏良愣了一下,接着好像也想到什么,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陆樽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所以我说,我不要看太医嘛,偏偏你又硬要叫她来……」 「我的天啊!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了什么?」 谷凝香回到太医舍后,所有的高傲及淡漠全部丢向了一边,一张芙蓉似的脸皱成一团,大眼露出恐慌,整个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宫里了,否则说不定会被默默做掉,然后尸体被投入深宫的古井之中,怨气不散,从此变成后宫的鬼故事之一……我不要啊!」 因为恐惧,她的脑海里编织着各种惊悚怪诞的剧情,那种漆黑、污浊、恐怖的气氛顿时弥漫着太医舍,天像瞬间暗了,连桌上油灯的灯花爆了一声,都让她吓到跳了起来。 「对,我要辞官,我要跑路,什么鬼太医,我不当了!」她当机立断地抓起一块布,将一些随身物品及衣物随便塞一塞,绑成了个小包袱就要往外走。 现在的她什么都管不了了,保住小命最重要,谁叫她发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她方才帮太子把脉,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太子!他的脉象和太子一点都不一样,医术到了她这个地步,只要仔细分辨,绝对不会搞错。 所以真正的太子究竟怎么了?她不敢想,也不敢去赌那个假太子会不会察觉她发现了什么,然后对她不利,所以她要跑,跑得越远越好,远离这场风波。 然而她才跑出屋子,越过外头的小花园,连大门都还没跑出去,就赫然发现那个身材颀长精实、长相俊美的太子爷,正挂着一脸邪气的笑容站在太医舍外,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谷太医,你想去什么地方?」陆樽微笑问道,他可是好不容易说服苏良让他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才能独自出现在这里。 当然,解决这事的同时也不能忘记泡妞,若能两全齐美那当然是更好。 他的笑容在现在的谷凝香眼中看来,跟黑白无常的鬼脸差不多,她不由倒抽了一口气,「你……太太太太太子殿下,你你你有事吗?你不是应应该在装病……啊不是,应应应该在生病?要好好好躺在床上才对啊!」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几分方才的清冷淡定呢?这令陆樽好奇了起来,「怎么谷太医说话好像变得不太利索?」 「我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她吞了口口水。 「是吗?方才你替我诊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谷凝香用意志力克服了口吃,很想让自己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但她一碰到他那戏谑的目光,就全然遮掩不住脸上的畏惧及惶恐。 「瞧你紧张的,在刚才诊治的时候,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陆樽食指及大拇指来回搔着下巴,状似思索,其实话中的暗示清楚无比,「比如有关本宫的身分之类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发现你不是真正的太子……啊!」谷凝香一时嘴快,急忙摀住自己的嘴,只留一双又大又无辜的眼湿漉漉地瞪着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了。」陆樽一听,马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怪笑,勾着嘴角恶声恶气地道:「瞧瞧你这标致的脸蛋、无辜的大眼、细嫩的肌肤、飘逸的秀发……啧啧啧,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就大大破坏了美感……」 「你想做什么?」谷凝香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倒退了好几步,「我告诉你,我谷凝香背后的师门也是很庞大的势力,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想对我不利,我我我……」 「你能如何?找你师父来打我啊?」陆樽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我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了。」谷凝香本能地老实回道。 「那找你师门长辈来教训我啊?」 「我师门长辈都依门规云游去了……」 「哈,那不就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了?」看过傻的,还没看过傻到把自己的弱点对敌人如数家珍的,陆樽都有些佩服她了。「所以,我现在不管对你做什么,你反抗也没用罗?」 谷凝香回过神来,又往后跳了一大步,抱住自己的身体,狂摇头低叫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对我先奸后杀,再奸再杀,我死都不会屈服的!」 v第四章 「都杀了还管你屈不屈服?」陆樽被她胆小的模样给逗笑了,再说她这反应也太激动,他根本连手指头都没碰她一下。「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变态的兴趣。」 谷凝香一听,终于稍稍冷静下来,不过依旧提防,离了他一段距离。「那你究竟想干么?」 「我只是要和你谈个条件。」陆樽没好气地道:「太子如今是别人假扮的事,你不许说出去,否则不仅我有事,你也会遭受无妄之灾,知道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说出去啊……在这宫里当太医,哪里是能乱说话的?我连皇上有痔疮的事都不能说了……」谷凝香无辜地嗫嚅着。 陆樽在心里苦笑起来,这一国之君长痔疮的事,你现在不就说了吗? 「所以,真正的太子他……」瞧他似乎变得好说话了些,她吞了口口水,斗胆问道。 「你放心,真正的太子有事离京,才叫我来顶替一下,并不是我已经宰了他取而代之。」陆樽摇了摇手,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姓陆,名叫陆樽,你以后叫我杯子哥就得了。」 「那就好……」谷凝香抚着胸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有余裕仔细打量他,不过杯子哥那种名字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只好换了个说法,「不过这位杯具兄,你跟太子真的长得好像啊,五官浑然天成,绝对不是易容的,只不过太子殿下气质高华,举止尊贵,你却像个乡野地痞一样……」 「杯具你个头,你才悲剧,你全家人都悲剧!你要敢不叫杯子哥,你那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要是有什么闪失……」陆樽听她对兰书寒的评价居然对自己还高,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一张俊脸又狰狞起来。 「不要!」谷凝香又抱着自己侧过一边,眼神完全不敢和他接触,像是缩在那里就不会被看到一样。「叫就叫嘛,杯子哥……」 「哈哈哈,你的性格人前人后未免也差太多了吧?香妹妹,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陆樽终于弄明白了,看来现在的胆小畏缩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先前那种清冷高傲八成是装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装,谷凝香那老实的性子随即给了他答案。 「你才中邪了呢!」接触到他使坏的眼光,她肩头一缩,扁着嘴无奈地道:「师父生前就很担心我的性格,出师后无法按照门规安然在这世间云游,所以他要我在人前装得高傲冷漠一点,这样比较不会被人问东问西,也比较不会被人利用……」 「既然你要云游,干么还来做太医?皇宫可是全天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之一啊。」陆樽好奇问道。 「因为……我缺银两啊。」她很坦白地回答,「要云游也要先赚够钱才是,否则连义诊都开不了,不是很丢医仙谷的面子吗?进皇宫当太医是赚银子最快的方法,我一个月的俸禄有好几十两呢……」 「我明白了。」听到一个月好几十两,陆樽差点没笑出来。「医仙谷果然是奇地,竟出了你这种奇葩。」 以她的医术,只要随手救一个重病的富豪,保证财源滚滚来,她居然执着在这一个月几十两的俸禄,这得有多天真? 陆樽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胆小又傻气的小姑娘了,重点是她长得漂亮,很符合他的胃口。 他这评价一出口,马上接收到了谷凝香不满却又不敢宣之于口的眼神。见状,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摆出一张凶脸,语带威胁地道:「看什么看?你这标致的五官、细嫩的肌肤万一有个闪失……」 「啊啊啊,杯子哥你不要欺负我啦,我不看你就是了!」谷凝香吓得将医官帽拉下,盖住半张脸,她果然看不到他了,甚至连手都连忙藏到袖子里,不让他再多看到她一截肌肤,看起来像只无辜又可怜的小狗。 「哈哈哈哈哈……看来在这个无聊的地方,我以后有玩伴了!」 陆樽这下真的开心了,有这样一个太医,相信他未来在皇宫里的生活应该会相当有趣。 在陆樽的威胁……应该说是劝说下,太医舍还是传出了太子生病无法视事的消息。有了谷凝香含泪的保证,陆樽终于尝到了当太子的乐趣。 不用七早八早起床参加朝会,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用去管政策或治理方针,急的奏折不会送来;不用再去学习礼仪及知识,成天打躬作揖比他练武蹲马步还痛苦……总而言之,太子病倒了,什么事都押后再说。 于是陆樽每天睡到自然醒,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因为他病了,担心病人胃口不好,所以只要他吃得下,都可以无限量取用,不再要遵守一道菜只能吃一口的规定。 原本随身服侍他的老太监,他看了不顺眼,全换成貌美如花的宫女,唯一留下的小太监则负责通传。 如今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身边随侍的位置,那无疑是太子心腹,若是能当上就一飞冲天啊。 「殿下,这红宝石葡萄是西域来的极品,奴婢一听到御膳房有,就特地替殿下拿来了。」一名宫女送上一盘葡萄,还一颗一颗的喂到他嘴里。 陆樽享受地嗯了几声,「不错不错,西域的红宝石果然名不虚传,那皮就像你的手一样又滑又有弹性啊……」 苏良在一旁听着这种轻浮对话,只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另一个宫女则是细心地替陆樽搧着风,「殿下,这样的风还可以吗?要快些或慢些?或者要风大些,奴婢去换支大点的扇子?」 陆樽笑着望向那宫女,「这样可以了,你以为你铁扇公主?要让你拿太重的扇子,本宫还舍不得呢。」 苏良在心里做着挣扎,自己明明是个文人,为什么偏偏有出拳的冲动? 第三个宫女则是揉着陆樽的肩,她运气不错,猜拳赢了,所以才能碰到太子的肩膀。 「殿下,那人家替您揉肩呢,殿下会不会舍不得呢?」她似乎特别懂撒娇的真谛,一边说一边弯身靠近陆樽,衣襟一低春光乍见。「奴婢也可以替殿下揉揉腿,揉揉腰,还是揉其他的地方……」 v第五章 其中含意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陆樽的眉眼笑开了花。「揉哪里都可以,呵呵呵……」 另外两个宫女微微变脸,最后这个宫女实在太高明,居然直接色诱,看来这随侍的位置要落在这个宫女头上了。早知道太子吃这套,她们就穿薄纱来服侍了。 苏良已经完全受不了,就要出言阻止时,陆樽唯一留下来的太监突然上前来通报道:「启禀殿下,谷太医求见。」 陆樽眼睛一亮,连忙坐直了身,挥挥手欲驱走那三名服侍的宫女,还十分开心地笑道:「小毛子,你不错,现在本宫的随侍正缺人,就你来当了。」 苏良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头,害他差点咳了出来。 现在是发生什么事?他正要大肆批判陆樽的下流轻浮时,这家伙硬生生来个大转弯,突然变得正直了?居然选个太监当随侍? 来通传的太监小毛子眼睛一亮,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机灵的他当即跪下,「谢殿下千岁,殿下的决定当真是太英明了!殿下对小毛子恩同再造,世泽流长,小毛子一定会全心全意服侍殿下,绝无贰心。」 「你倒是会拍马屁。」陆樽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 「殿下!」那几名宫女倒是不依了,撒娇似的抱怨道:「为什么随侍是选小毛子,不是选我们呢?」 陆樽坦然回道:「因为他会拍马屁啊。」 宫女们面面相觑,「可是奴婢们就算不是宫里最漂亮的,比起小毛子,怎么看都更赏心悦目吧?」 此时,谷凝香走了进来,陆樽顺势指了指她,「要漂亮,本宫看谷太医就好啦,你们谁漂亮得过她?可是论拍马屁,这小毛子倒是首屈一指。本宫不缺漂亮的,倒缺一个马屁精,这样你们明白吗?」 众宫女哑口无言,看向谷凝香的神情又嫉又羡,直叫后者被看得莫名其妙,简直是躺着也中箭。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陆樽挥了挥手,那几名宫女随即退去。 「不知殿下召下官有什么事呢?」谷凝香很是无奈,明明是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却成为了她的把柄,要让他随叫随到,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本宫刚刚说了,因为看你漂亮啊。」陆樽笑嘻嘻的道:「宫里都是些庸脂俗粉,我看得眼睛都累了,只好把你叫来,让眼睛休息一下。」 谷凝香听得傻眼,这是什么理由? 苏良在一旁大翻白眼。他已知道谷凝香晓得陆樽不是太子的事,更进一步知道她的本性不是眼前表现出的这等清冷态度,所以也没什么掩饰,直接削了陆樽的面子,「殿下只是觉得调戏宫女太无聊了,现在想升级为调戏太医罢了,谷太医尽可不必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老马,你这样拆我的台就不对了。」陆樽横了苏良一眼。「你可是本宫的首席幕僚,应该支持本宫所做的决定才是,小毛子你说对不对?」 而今成为太子心腹的小毛子,对于他们打的哑谜很聪明的不闻不问,只是顺着陆樽的话说道:「殿下之言自是金科玉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我们听之行之,前程光明,成功在望,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支持殿下。」 苏良斜睨了这个马屁精一眼,心忖一个陆樽已经够会惹事了,再来一个马屁精,这样的组合真令人替太子的未来捏一把冷汗。「殿下,再说一次,属下姓苏不姓马。而且属下看不出殿下的决定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谷太医回去研习医术,造福更多人。」 谷凝香不由投给苏良一个感激的目光,苏良也回了一记我懂的眼神,这两个同样知道陆樽本性有多么顽劣的人,此时居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陆樽却是不以为然地道:「唉,原以为当太医的傻也就算了,连首席幕僚都傻,本宫都不知道该如何提携你们两人了。还是小毛子得本宫的心啊……」他莫测高深地摇了摇头,在小毛子耳边说了什么,命令小毛子退出去,之后才悠悠说道:「本宫从不做无用之事,我和你们保证,本宫这回叫谷太医前来,过不了多久,老马你一定也会觉得她看起来无比顺眼。」 「下官没有殿下那种癖好……」苏良才没好气地说出这么一句,方才退出去的小毛子突然一脸惊讶地又走了回来。 「殿下,八皇子求见。」他看向陆樽的眼神亮晶晶的,简直钦佩至极。 苏良接下来要说的话说不出来了,反而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陆樽。 谷凝香听到八皇子前来,原本还愣了一下,但想到朝廷里最近的流言,说什么八皇子也对皇位有意,她猛地一睁眼,也怔怔地瞪着陆樽。 八皇子兰书殷前来,八成是来探询太子的病况,看看是真病或是假病,以便做出对应的手段。若要让兰书殷相信太子真的病了,谷凝香的证词便无比重要。 所以陆樽叫她来了,但是陆樽又是怎么知道八皇子一定会在这时候过来? 陆樽端起架子高傲地瞄了一眼苏良和谷凝香,好像看穿了他们在想什么,好心地解释着,「刚才那三个宫女本宫先前看都没看过,一生病就全冒出来了,她们的来历只要稍微查一查便知,一个来自八皇子,一个来自平南王,一个来自师效平。这群人真当本宫是瞎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收啊?动动你的脑啊,首席幕僚!」说到最后,陆樽挑了挑眉毛,「但本宫倒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苏良脸色不由有点难看,他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不让陆樽穿帮身上,居然一时没有想到太子的政敌会派遣宫女太监来探路,这的确是他的失职。没想到陆樽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处在荣华富贵之中,一副纸醉金迷的样子,事实上却是双眼最雪亮的那个人。 他有些难以接受,而另一旁的谷凝香自然也联想到了这一切,对陆樽的看法更是大改观。 难怪太子要找这个杯子哥来假扮自己,原来他轻佻行为下竟藏着一颗那么缜密的心。那他平时那么爱调戏捉弄她,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谷凝香突然觉得心跳加速,有些坐立难安。 【第二章 陆樽的盘算】 v第六章 八皇子兰书殷,是众皇子中十分特别的一个人。 他甚少与其他皇子打交道,倒不是因为什么独善其身的理由,而是因为他打心里瞧不起那些平庸的皇子。 没错,就是瞧不起。 兰书殷虽与兰书寒同为皇后嫡子,但与长相偏向皇帝那阳刚之相的兰书寒不同,兰书殷几乎完全遗传了皇后的美貌,甚至更胜一筹,五官完美得不可思议,举手投足尽是优雅,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长长的秀发如瀑,要不是碍于礼仪规范,他都舍不得将自己这头柔顺长发给绑起来。 这样的他外貌看上去比女人还美丽,即使这令他言谈之间带了股阴柔之气,却不减损他在女性之间的高人气,各家各府的名门闺秀都拼命地想往他的门里挤。 所以即使八皇子还没有封王,但他的小妾却有了好几个,这倒不是他有多好美色,毕竟比他美的女人也找不出几个,而是他处在这些小妾之间,令他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彷佛众星拱月一般。 这般自恋的他自然不会因为身为一个皇子而满足,他想要的是九五至尊之位,认为只有他这般完美的人才适合坐上皇帝的位置,受八方朝拜。所以即使兰书寒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本身的才能也无庸置疑,但兰书殷就是想争一争。 听闻兰书寒病了,好几天没有视事,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这阵子他积极的想在朝廷之中争取一些表现,但卡在兰书寒虽然被皇帝架空,但手里确实掌握着一些权力,也阻碍了他,所以他这回前来,就是想弄清楚太子是否真的生病了?如果是真的,那些政事不能无人闻问,他自当要承接过来。 被小毛子领入了太子的寝宫之中,兰书殷一踏进去,就看到自家哥哥脸色有些苍白,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兰书殷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说明来意时,就见他主动走了过来,而且一反平时那严肃的模样,反而显得很是殷勤。 「八皇弟,你来了!本宫好久没有看见你了,着实思念得紧。你最近好吗?吃得饱吗?穿得暖吗?下人服侍得你爽快吗?」迎上来之人自然是陆樽了。说着说着,他居然伸手想与兰书殷来个兄弟之间的拥抱。 兰书殷好洁,哪里可能让人抱住?本能的退了一步,诧异地盯着陆樽,「皇兄,你……」眼前的人是太子没错,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唉,本宫生病了,这个病连谷太医都尚无办法,只能徐徐图之。」陆樽叹了口气,居然开始诉起苦来,「你别看本宫现在还能走,但只要一看到书案,一碰到那些政事,整个人就会头昏眼花,晕眩不能自制,那些东西只能先搁着了。」 「哦?」兰书殷不疑有他,眼睛一亮,「既然皇兄无法理事,那……」 其实兰书殷这次前来,是想从兰书寒手中争取到一项政事的主导权。南方正处于水患之中,虽然水已退去,但百废待兴,那平南王也是以此为由,说南方有匪趁机作乱,他欲征兵剿匪。 虽然兰书寒的各项政策大多被师效平给箝制着,独南方水患救助这一项,师效平并没有阻拦,反而大力协助,很有可能是师效平本身也是南方人,再加上水患已退只剩收尾。 这项政事简直就是收买人心、创造政绩的绝佳机会,若是兰书殷能承接过来,施政成功,无疑是大大的露了脸,那么他在争夺皇位上也更有把握。 可是不待他把话说清楚,陆樽已经把话接下来,「你来得正好啊!本宫手上正有些棘手的政事,总不能一直耽搁在这里,就先交由八皇弟你来处理了,真是辛苦你了。」 「啊?」就这么简单?兰书殷有些傻眼,他还想着要用什么方法来说服兰书寒将南方治水收尾的工作交给自己,想不到他都还没开口,这礼物就直接砸在他头上。 不过除了南方治水一事,能给兰书殷的显然还有很多,只见陆樽咳了两声,手指向屏风后的书案,「全摆在那里了,你可能要找三、五个壮丁来帮忙才行……」 兰书殷朝着陆樽指的方向走过去,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会需要壮丁,正纳闷着,绕过屏风后看到书案上的一切,整个人不由愣在当场。 陆樽的声音也在此时幽幽传来,「从左边那叠开始算,第一叠是关于南方水患的,这是急中之急,所以摆第一;第二叠是广宁府的山匪清剿,什么派兵援助之事本宫都还没看,八皇弟就帮衬些;第三叠是……」 兰书殷呆愣着足足听了半刻钟,才听到陆樽停下最后一个字。 陆樽说到都喘了起来,「……第十五叠,是西境浏西府一些琐碎之事,来源太多,本宫也搞不清了,总之八皇弟一并处理了。」 整整十五叠案牍,随便一叠都堆得比兰书殷的身高还高,像一堵墙一样挡在眼前,都让兰书殷看不到书案在哪里了。 渐渐的,他一向优雅自信的笑容慢慢化为苦笑,他这是替自己找了什么苦差事啊?皇兄当真有病得这么重?明明还能站立说话,偏偏就是不能劳动? 兰书殷当下真的有种被阴了的感觉。 他连忙由屏风后走出来,却是先望向了谷凝香。 谷凝香面不改色,一如往常般淡定说道:「太子殿下眼下劳累不得。」 她可没说谎,这个假兰书寒只要一工作,就鬼哭神号痛苦不堪,顺带诅咒一下皇室的祖宗十八代。 为了让他安分些,的确此人劳累不得,不然累的就换成她和苏良了! 陆樽此时走上前去,拉住了兰书殷的双手,「八皇弟啊,真是谢谢你愿意帮忙,本宫的身子能不能痊愈,就全靠你了啊!」 兰书殷这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手居然被陆樽握住,鸡皮疙瘩立刻爬了满身,急忙缩回手,干笑道:「皇兄,其实我只想要第一叠……」 「皇弟没带人手,没关系,我已叫小毛子带人将东西搬到你的宫殿去了。」陆樽完全没理会兰书殷在说什么,还是一派热情,「皇弟的援手来得太过及时,本宫感激不尽,如此兄弟之情,着实令人感动啊。」说完,甚至伸出了双手,一个熊抱就要抱上去。 这回兰书殷倒是有了防范,连退好几大步。「皇兄,不不不……不用这么激动吧!」 v第七章[10.05] 「患难见真情,叫为兄如何不激动?」陆樽双手大开,又快步走向兰书殷。 兰书殷有洁癖,要真被这么一抱,大概要换他躺个三天三夜了。于是他再也顾不得形象,拔腿就跑,而陆樽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着。 只见这个八皇子就这么被追着出了大门,渐渐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句还带着回音的话—— 「皇兄盛情……小弟心领了……必不负所托啊——」 苏良与谷凝香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皇宫流行起老鹰抓小鸡?太子欲强抱八皇子,两个皇子毫无形象的追着跑,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是皇宫里应该出现的景象吗? 「苏先生……我好像看到了一出『老爷不要』的戏码……」谷凝香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苏良脸色微沉,点了点头,「应该是『太子不要』的戏码……」 「杯子哥追着八皇子跑,是纯粹想整人,还是因为八皇子实在长得太美丽,比女人还美丽,所以……」谷凝香心里不太舒服地猜测着。 苏良闻言整张脸都黑了,如果陆樽只是在自己寝宫里乱搞也就罢了,若是搞到八皇子头上,那是绝对无法容许的。 这时候陆樽恰巧走了回来,听到了谷凝香那句问话,不由搔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标致的脸蛋,「香妹妹,你会这么问,是不是嫉妒本宫只追着八皇子,没有追着你啊?」 说着,他朝着谷凝香一搂,吃了一把豆腐,她吃惊的脸也差点贴上他的。「没关系,我现在也抱抱你,这样你心中应该比较平衡了吧?放心,本宫喜欢的还是女人,其他男人再漂亮,我都不要啊……」 谷凝香被他抱得心慌意乱,她知道自己应该要推开他才正常,但她发现在他怀里,自己竟是浑身发软,被他的男人味熏得头晕,什么反应都做不了,只能呆呆看着他。 「依你胆小的性子,不是应该尖叫个两声意思意思?」陆樽有趣地瞧着她傻住的表情,「还是其实你也乐此不疲,觉得抱一下不够,最好是能够亲个两口才愉快?」 谷凝香这才回过神来,惊叫了一声想挣扎,想不到陆樽又开口了,而且还笑得阴沉沉地—— 「别动喔,难道你不怕我凶性一起,你这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不要!」谷凝香吓得瑟瑟发抖,闭上了眼睛脖子一缩,还真的不动了。 「太子殿下,请你自重。」苏良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低声喝止。陆樽很显然是色厉内荏,也只有谷凝香这种一心扑进医术的单纯脑子看不出来。 「唉,老马你真是煞风景。」陆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谷凝香,有些埋怨地横了苏良一眼,「本宫才刚刚帮你们解决了麻烦事,你就这样坏我好事?」 他口中的「你们」指的自然是真正的兰书寒等人,但苏良却不明白方才陆樽的一阵胡闹,难道也有什么门道?「解决了什么麻烦事?太子殿下的政绩都被你送出去了不是?」 「方才我给八皇子的那十五叠案牍,都是被师效平卡着没办法进行的政事。」陆樽说得面不改色,似乎其中没有一点他想偷懒的心思。「让八皇子和师效平去扳腕子就好,我就不凑热闹了。」 「竟是如此?」苏良很是意外,想想似乎真是如此,不过他仍然语带保留,「但南方水患一事,师丞相可没有阻拦……」 「叫人做事,总是要给点甜头嘛。」陆樽笑嘻嘻地道。 两人说话间并没有发现好不容易挣脱狼爪的谷凝香表情十分古怪,交杂着放心、失落、惊讶、意外等等诸多情绪,都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她现在终于看出来,陆樽只是逗她玩,倒不是真的想对她轻薄无礼。她忍不住想着,如果刚才让他得逞了,亲上一口,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谷凝香很悲惨地发现,似乎自己也不是非常的排斥,至少那没发生的一吻不会让她羞愤欲死,反而有种心跳加速、羞不可抑的发热感。 陆樽这个男人明明做的都是些偷懒耍滑之事,但他的一举一动背后似乎都有算计。这种特殊的人格魅力,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逐渐被他吸引,这男人简直让人看不透。 自从遇到他之后,她在皇宫的日子似乎跳脱了枯橾及无聊,反而变得惊喜连连、惊吓处处。 在一次的拥抱下,小女孩的芳心似乎有点蜕变成小女人的迹象,思考也渐渐变得自我矛盾。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接近他,但她的身体似乎本能的想亲近他,这种感觉令她既难受又困惑。 此时,小毛子再次跑了进来,这回他看着陆樽的目光简直跟看见神明降临没两样,而他的通报,也再一次让苏良和谷凝香呆若木鸡,大吃一惊。 「启禀太子殿下,师丞相来访!」 师效平由小毛子领入东宫的宫殿,边走边打着心中的算盘。 兰书寒在这个节骨眼生病,是刻意为之?他的盘算是什么?如果他以为装病就可以避过各方逼迫,那未免太过天真,也不像是心思缜密的太子会犯的错啊…… 这个老成持重、城府极深的丞相,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这寝宫里的「兰书寒」会装病,纯粹只是因为懒,没别的原因。 他一踏入宫殿内,便看到陆樽、谷凝香及苏良三人。 v第八章[10.05] 立身在前的陆樽脸色的确不太好,看他这个老臣前来,硬是露出了抹微笑,但这微笑在师效平眼中怎么看怎么奇怪。 「殿下,本相突然前来,望未打扰殿下养病……」师效平上前寒暄,以他的资格与地位,面对太子倒是不用执什么臣下之礼。 当他等着处事严谨的兰书寒朝他见礼时,想不到这个太子却是俊脸一垮,直接抓住他的手哭诉了起来,「师相啊,你知不知道本宫有多惨啊!」 「殿下,你这……」师效平不由呆住,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此「平易近人」的兰书寒。 陆樽可不管他怎么想,一演就是来全套,他的浓眉挤成了倒八字,表情要多苦有多苦。「……本宫现在又病又痛也就罢了,还遭受各方霸凌。你知道吗?方才八皇弟才来过,把本宫辛辛苦苦熬夜抱病做好的政绩全一股脑的端走了。像那个什么南方水患的收尾工作,本宫一心苦民所苦,战战兢兢,不敢一时或忘,但八皇弟一来就说本宫既然病了,那政事就交给他处理,于是他便抢夺了本宫的成果……」 「八皇子来过?」师效平目光一凝,倒是无暇去管太子的反常,反而就陆樽话中给的线索问道:「他说要,殿下就给了?」 陆樽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然呢?本宫虽然病得不轻,但是也知道自己正腹背受敌,万一不遂八皇弟的意,他去联合其他人来倒打本宫一耙,那本宫连哭诉都没有机会了啊。」 陆樽口中说的其他人,自然也把师效平包含进去了,而这老狐狸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只是一股脑地用着狐疑的目光在陆樽身上瞟来瞟去。 「殿下虽然气色不佳,但说话中气十足,不像病得不轻的样子。」 陆樽没有回话,只是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谷凝香。 谷凝香很是无奈,她知道自己被唤来这里的作用了,面对师效平这种老奸巨滑的大臣,她的压力比方才面对兰书殷还大,不过这阵子在宫里的历练也不是假的,她压抑住心头的紧张及恐惧,一如以往般淡淡地开口道:「太子殿下确是有恙,非一朝一夕能痊愈。」 她这回仍然没说谎,陆樽有病,而且还是脑子有病,一发作起来就搞得四周的人人仰马翻,叫苦连天,像苏良就快被陆樽搞疯了,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被他胡搞瞎搞,自然有资格说话。 这种病看来根深蒂固,一辈子别想痊愈了,谷凝香在心中腹诽着。 「太子殿下这里的事情似乎很棘手啊?」师效平闻言却是恳切地道:「本相很清楚殿下的处境,也为之深感忧虑。本相于皇上重病之时接下摄政大臣之职,其实也有意助殿下一把……」 「喔?你愿意帮本宫?」陆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过本宫先前理政,倒是有些事到了师相那里就停摆了啊……」 「本相受皇上重托,自然在政事上的监督会严谨些,倒是害殿下受累了。」师效平索性把话说明了,「如今八皇子野心勃勃,南方又有平南王虎视眈眈,殿下此时病倒无疑是雪上加霜,而本相在朝廷直接面对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亦是非凡。所以本相认为,殿下与本相合则有利,殿下以为如何?」 陆樽非常受用地直点头,「师相盛情,本宫领受了,但本宫该怎么做?」 虽然他的模样在师效平眼中就像一个傻瓜,但师效平可不敢小看这个太子,于是试探性地道:「本相有一女名为青青,尚未婚嫁,年岁与太子正是相配,不如殿下与青青相处看看,说不定能成就一件美事。」 「意思就是,你要本宫娶你女儿?」陆樽直言问道。 说得这么白话?师效平一愣,随即点头,「若是殿下不嫌弃。」 「她长得漂亮吗?」 突然爆出这么一句,陆樽眼神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着老态龙钟加上一张国字脸的师效平,一旁的谷凝香及苏良、小毛子等人也忍不住将眼光瞥向了师效平的脸,简直为之绝倒。 完全没想到太子居然来这么一招,师效平又是一呆,突然被一群人看着,不由老脸一热。 他清楚众人看着自己的原因是什么,这次看向陆樽的眼神已然有些不善,没好气道:「青青长得不像本相,反而像她母亲,美貌气质无庸置疑,在京城士子圈也是小有美名,殿下可以放心。」 「那……有她那么漂亮吗?」陆樽猛地指向了谷凝香。 谷凝香顿时倒抽了一口气,望向师效平射过来的精光,她不由低下头,在心里哀叫着自己简直是躺着也中箭,若是眼下可以草人插针,那她肯定把身上整包的银针都往代表陆樽的草人身上插下去。 不过她也很想知道,师青青究竟有多漂亮?师效平的答案又会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师效平觉得这回和太子交谈,一直有种很想发怒的感觉。他深吸了口气压抑脾气,因不好贬低太医,只能讪讪道:「各有千秋。」 「好!」陆樽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他没忘了继续装病,而是咳了两声才道:「既然师相你大力推荐,本宫也没什么意见,漂亮的话就带过来看看……」说到这里,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腰被苏良狠狠戳了一下,随即一脸正经八百地改口,「师相之女必是仙人之姿,本宫尚未有机会拜会呢。」 师效平老眼一亮,吐出一肚子闷气,难得眉眼终于放松了些。「那就这么说定,本相先告退了,希望殿下早日康复。」说完,他便赶紧退了出去,像是赶着要去安排自家闺女与太子殿下相亲的事一般。 天知道他是怕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朝那一脸纨裤的太子脸上挥一拳。 他一走,苏良便发难,「你怎么会八皇子的要求也答应,师丞相的要求也答应?要知道八皇子是来抢功的,而师丞相则是想透过与太子联姻,谋夺更大的权力,这样你这太子不是被架空得更厉害了?你的立场应该要摆得端正……」 陆樽白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这位马仁兄,你要搞清楚,我现在是太子,至少在皇上换人之前,我都当定了未来的皇帝,所以我需要在意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当今皇上。只要皇上不会生我气,不会认为我搞砸政事就好,我需要什么立场?」 也就是说,他对各方虚与委蛇又怎么样?他过得爽才是最重要的啊!反正他无须讨好各方人马,只要讨好皇上一个,不让自己这个太子被换掉就好。 苏良一听,不由语窒,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惨的是居然有几分道理,驳得他不知如何应对。 v第九章[10.05] 「所以那师青青……」谷凝香突然小小声地开口,「你真的要和她联姻?」 「香妹妹你吃醋?」陆樽挠挠下巴,笑了起来,「放心,就算那师青青国色天香,她始终当不了正宫,正宫我会留给你的。」 谷凝香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嗫嚅道:「我才不要呢。」 「你不要?」陆樽的眼神又凶恶起来,「当心你那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 「你不能每次都用这招威胁我!我、我……我不怕你了……」谷凝香瞪着他,但握着拳的小手微微发抖,泄露了她的紧张。 「喔?你不怕我了?这倒好,你太怕我我还烦恼呢。」陆樽靠上前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既然你不怕我,那么我们就可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不知他在谷凝香耳边说了什么,一只手还在她面前慢慢的收拢、放松、收拢、放松,让她浑身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只见她涨红了一张俏脸,惊叫一声摀着脸飞奔而去,连皇宫里不能奔跑的禁令都忘了。 苏良皱着眉道:「虽然你的计划可能需要谷太医的配合,但是你也不能一再调戏她。」 「不让她害怕她怎么会听话呢?她那性子当真好玩得很。」陆樽仍是一副痞子般的坏笑,但说出的话却让苏良有些胆战心惊,「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话是调戏她,而不是说真的?」 太子一病就是一个月,据闻八皇子与师丞相都分别拜会过他,确认他生病无误。加上八皇子接手了太子的政事,成绩斐然,支持他的呼声似乎越来越高,太子的地位也越见动摇。 各方而来的慰问有之、攻讦有之、窥探有之、拥戴有之,总之不管来者是何方神圣,陆樽就是四两拨千金,况且有着谷凝香的证词,旁人也做不了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谷凝香天下第一神医的地位开始受到了挑战。太子虽然病着,但是能说能走,偏偏就是不能处理政事,那么这个神医的诊断是否有待商榷? 谷凝香虽然不是很在意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但一直背着这个黑锅,受尽大臣们的白眼,却有如芒刺在背。 虽然皇帝也是重病,可没人敢说她一句,因为皇帝本人拒绝治疗,欲采巫医之方,她即使劝阻也无济于事。不过太子的事就不一样了,毕竟从头到尾都是由她诊治,想推卸责任都不知能推给谁。 她原本胆子就不大,现在成天只敢躲在太医舍,偶尔一道旨意或是其他官舍来的命令就让她紧张得要死,怕太子那里万一被拆穿,她十条命都赔不完。 陆樽对她这种胆识着实哭笑不得,索性把太子的令牌暂时借给了她,这块令牌可以要求宫里的侍卫随行保护,甚至是让他们全天守着太医舍,就算有对她不利的命令前来,也能暂时挡上一挡,这才让谷凝香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她希望自己永远用不上。 这一天,小毛子送来的消息让谷凝香瞪大了眼,难得说话也大声了起来。 「什么?你说平南王因为担忧太子的病,要自个儿带大夫来替他看?」说到专业领域,谷凝香就自信了起来,「有哪个大夫知道我在这里替太子诊治,还敢过来毛遂自荐的?」 「听说是个巫医。」小毛子老实说道,还卖了个消息给她,「平南王与当今皇上一样笃信巫医,他说他的麾下有位巫医十分灵验,只要能当面为太子祈福,日后太子必定百病不侵。」 「巫医!」听到这两个字,谷凝香的细眉深深地皱了起来,「竟是巫医,太子怎么说?」 「太子希望你不要涉入这件事,平南王回宫时,他希望你出宫避一避。」小毛子说道。 避一避?怎么可能。谷凝香沉下一张俏脸,「我要去找太子。」说完,她便踏出了她最近躲得很好的太医舍,直奔东宫。 原本以她的品级要主动面见太子,需要经过重重的关卡与通传,但如今因为她正在替太子治病,身上又有太子令牌,加上小毛子跟在后头,所以她很顺利地来到了陆樽面前。 陆樽正悠哉的靠在躺椅上喝茶,不时还咳个两声或装晕。 服侍他的还是上回那三个宫女,只是显然她们都被陆樽那慵懒的俊美模样迷得七荤八素,能传给自家主子多少讯息就不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撤下了几名宫女和小毛子,随即一脸兴味地对着谷凝香说道:「还没到复诊的时候,香妹妹如此兴致勃勃的来找本宫,是想念我了?」 「想念你个……」谷凝香险些骂了出来,但他一记饶有兴致的眼神,让她剩下的话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只能不自然地改口,挑明了来意,「杯子哥,对于平南王回宫时,你对我的处置,我有意见。」 「哦?什么意见?」陆樽挑了挑眉,他这回可是真的为了她着想,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平南王竟带巫医来替你诊治……我绝对不允许!」谷凝香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难得见她如此动气,他不由好奇问道:「为什么?」 「巫医怪力乱神,蛊惑人心,且他们就算有些草药知识,医治人的起因也都是想控制人的信仰及神智,这种不肖之徒还敢挂上医者之名,简直是医者之耻!」 听她说得大义凛然,陆樽更加有兴趣了,「看起来你和巫医的仇恨不小啊,他们哪里惹到你了?」 「不是惹到我,而是我的师门祖训就是与巫医势不两立。」谷凝香难得说起了自己的来历,「我们医仙谷讲求的是济世救人,并秉持医圣之至理,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众生之苦。」 说着,她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然而巫医却是完全与此理背道而驰,救人起于私心贪欲,毫无恻隐之心,也不顾众生之苦,所以本门遇到巫医,能够破坏其阴私技俩是最好的。」 v第十章[10.05] 「所以你真的要自己面对那巫医?」陆樽少见地正经八百起来,居然还有些苦口婆心,「你要知道,平时本宫逗你归逗你,这回本宫可是认真的。因为平南王这次回宫,不管出什么招,本宫都会让他铩羽而归,到时候你肯定会成为平南王的出气桶,你不怕吗?」 「我不怕。」虽然是这么说,谷凝香却是吞了口口水。 「还有那巫医的医治……」陆樽顿了一下,彷佛很为难似的说道:「听说很喜欢以毒攻毒?什么蜘蛛、蝎子、蛇虫蜈蚣之类的,全都放出来爬啊爬……」 「是不会放出来爬,只是会制成蛊。」谷凝香想象着那画面,强自撑住的勇气在她的俏脸上果然有了些崩坏。「只是治病……应该不会用到蛊?」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别出心裁?又或者平南王想趁着这个机会,令巫医用蛊控制本宫?」陆樽思索着,这番话倒不是糊弄她,而是可能性很高。 「那我更要在了。」谷凝香正色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乐得有你在旁帮衬。」陆樽微微一笑,她的勇气倒是令他有些开了眼界,只不过骨子里的恐惧真是那么好克服的吗? 看了她两眼,他又道:「那么你可以回去准备了,平南王只怕近日就会回到宫里。」 「好,我马上去准备。」谷凝香用力颔首,就要离开。 「对了,如果那巫医真要下手,应该是无形的吧?既然你准备充分,若他暗中放虫的话,你可要挡在我前头啊……」 谷凝香表情一滞,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我、我这里有驱虫药,你先带在身上预防。」她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包药,塞到陆樽手里。 「万一他使出了什么迷惑我心志的毒烟毒雾之类的呢?说不定中了会浑身发痒,让我自己抓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你也要替我防着啊……」一听到她结巴他就乐了,她明明心里怕得很嘛! 谷凝香想象那画面,神情越发难看,甚至有些惨白,又急急取出一个药瓶,同样塞到陆樽手中,「我还有宁宁宁神丹,你觉得不对就服、服下,可保神神神清目明。」 「那如果他们暗中的手段用了都没奏效,改为直接对我明枪明刀,让那巫医冷不防的刺杀我呢?你是否也要挡在我前面?」陆樽有趣地问道。 谷凝香这下终于听出他又在逗她了,不由慢慢地转向他。这一次她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包,慢慢地放在他手里,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转身就走。 「香妹妹,你还没说这服药又是什么作用呢。」陆樽对着她的背影追问。 谷凝香的脚步显然加快了些,但她的声音仍清楚地传了回来,而且字正腔圆,丝毫没有结巴,「那是自爆丹,若是巫医太靠近你,欲对你不利,你就自爆吧,来个同归于尽,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在陆樽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她早已溜得不见人影。 他不由神情古怪地打开了香包,动作还不敢太大,怕那自爆丹真的会自爆。 待他从香包之中取出自己的太子令牌之后,他不由噗哧一笑,摇了摇头,一向促狭的目光露出了几分兴味,「靠侍卫保护我?不是废话吗,这傻丫头……」 不出三日,平南王兰承志已然转回京师,然而他尚未述职,也还没拜访师效平,却是直接带着巫医来到了东宫。 陆樽知道他要来,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于是当兰承志来到他面前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脸色惨白、精神不济的太子。 兰承志是武将出身,说话嗓门不说大,还霸气十足。他先向陆樽寒暄问候了两声之后,矛头立刻指向立在一旁的谷凝香,「谷太医,太子因病不能视事,令朝政停摆,你医治太子多时,竟毫无进展,该当何罪?」 「下官……」被平南王这么一吼,谷凝香眼泪差点飙出来,陆樽自己不想好她有什么办法?可是她一向在外的形象是清冷淡漠,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情绪,于是她垂下眼,掩饰了惊慌之后,淡然回道:「王爷言重了,殿下的身子已逐渐转好,相信不久便能回归朝政。」 兰承志还想再骂,却被陆樽给拦了下来。 「王叔,本宫的身体自己知道,与太医无关,这是心病啊。」陆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面对平南王的炮火,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谷凝香去当他的炮灰。 他给了谷凝香一记安心的眼神,她紧张的情绪居然真的就放松了几分,也不再开口。 「太子有什么心病?本王说不定可以替你分担几分。」兰承志一脸关怀,要是不知内情的,还真会以为他有多么慈爱。 陆樽摇了摇头,「王叔应该知道,本宫这个太子不知为何被父皇架空了,各方都要来挑战本宫的位置。师丞相对本宫提出的各项政见诸多掣肘不说,连八皇弟都急着跳出来与本宫争功,本宫着实心力交瘁,无心问政啊!」 那种心痛、那种忧虑,装得正经八百之后,陆樽跟真正的兰书寒简直没两样。先前他面对兰书殷与师效平时还不时的露出本性,但在平南王面前,陆樽演得比真的还要真,让谷凝香看得目瞪口呆。 兰承志听了冷笑在心中,他如何不知道太子口中挑战他位置的各方势力也包含他这个叔父?不过他自然是装着糊涂,还十分有同理心地表达了同情。 「太子为难之处本王也略有所闻,只可惜本王领地离皇宫远,鞭长莫及,无法及时援助。不过太子放心,在知道你久病不愈后,本王特地带了我们南方最厉害的巫医前来,有他施法祈福,太子身上的邪气病征必定很快就会除去,从此之后百病不侵,百毒不入。」 兰承志说完后,他身后一名披着大斗篷的男子便踏步上前,朝着陆樽说道:「本巫施法时,请太子殿下平心静气,专注地看着本巫。」 一些世外高人自认仙家风范,架子总是高些,不将俗世政权看做一回事,所以他对太子说话不带礼数,陆樽也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这令兰承志微微点头,很是受用。 不一会儿,陆樽按巫医所说盘坐在软榻上,巫医将什么法阵、祭礼全都摆出来了,那焚香的小盒子传出的味道很是刺鼻。 v第十一章[10.05] 眼前的一切令谷凝香的眉头皱到能夹死蚊子,不过她并没有发难,因为她相信陆樽能应付这一切,还没有到她出手的时机。 终于那巫医脱下了斗篷,赤裸的上身刺满了各式鸟虫符咒,胸前挂着一串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下身只穿着用草编成的裙子,手持法器开始跳起舞来。 他的口中吟诵着古怪的祷词,声音忽远忽近,像是由天边而来,又像是在耳边响起,焚香的烟雾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巫医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他忽然蹿到陆樽身前,像在找寻什么般压低了身子,而他口中的咒语也念得越来越急。 旁观的谷凝香慢慢觉得头有点晕,简直都快昏睡过去,一转头看着旁边的小毛子,他已经靠着墙睡到天外天去了。 渐渐的,祈福的祷词停歇,跳得直喘粗气、满头大汗的巫医也停了下来,朝着坐在软榻上已然呆滞的陆樽露出了一记神秘的微笑。 兰承志首先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刻意低声问道:「不知道太子感觉如何?有没有全身舒坦?」 榻上的陆樽依旧呆呆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让谷凝香都有些心急了。 她知道方才巫医的手法是一种精神上的蛊惑,加上熏香的效果,能让中术者听命于他,就是不知道陆樽有没有中招。 陆樽的反应令兰承志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得意。 然而下一个瞬间,陆樽眨了眨眼,眼神如平时清明,打了个呵欠后说道:「本宫的感觉?本宫唯一的感觉就是王叔你带来的巫医舞跳得真难看啊,看得本宫差点就睡着了。」 此话一出,谷凝香差点噗哧笑出来,连忙转过身去,忍耐着不让香肩抖动得太厉害。 兰承志的脸黑了一半,至于巫医的脸原本就是黑的,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瞬间散发出一股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服用了什么宁神清心的丹药?」那名巫医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之后沉声问道。 陆樽笑嘻嘻地回道:「是啊,我家谷太医出品的宁神丹,好像比你跳大神要有用一点喔?」 那巫医哼了一声,突然抖手向陆樽射出什么,陆樽还来不及反应,谷凝香则是倒抽了口气。 原以为巫医就要得逞,可他射出的黑影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声音,接着掉在地上。 原来是一条蜈蚣,却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你身上还有驱虫的药物?」巫医简直要抓狂了。 陆樽仍是一副悠哉的模样,一只手支着下巴靠在椅把上,百无聊赖说道:「是啊,本宫最讨厌蛇虺蚊蚋,所以随身携带着驱虫药,怎么了?」 巫医突然发怒,瞪向谷凝香,「又是你?!」 谷凝香很是无辜,不过神情仍是冷漠,这倒不必演,因为她本身就与巫医一挂非常不对盘。「我怎么知道一个怕虫的会遇到一个全身虫的?给太子殿下驱虫药是我的职责,而巫术那些手段大家都清楚,你对着太子射出毒虫已是大罪,若非心虚何必发怒?」 巫医脸色微沉,因为他没有想过失手的可能,所以出手时没有多加掩饰。 此时他不再辩解,只是向兰承志使了个眼色。 兰承志先发制人地喝道:「谷太医,你救治太子不力在先,又扰乱巫医医治太子在后,究竟有何企图?」 「王爷,下官不认为那是医治,那等蛊惑人心的手段不仅对人有害,甚至被控制利用了都不知道。」谷凝香毫不相让地说着。 陆樽在心里为她拍手,真是难为这个胆小鬼了。 「你瞧不起本巫的手段,本巫更瞧不起你的手段。」巫医冷笑着,抢在兰承志面前说:「明明能用最快的方法医治,你们这些中土庸医却喜欢慢慢来,顾忌东顾忌西,不知有多少病人被你们耽误了。」 「难道被你的毒虫咬了,身体就会好了?」谷凝香也冷冷地嘲讽回去,「只怕当下命就去了半条吧?」 这已然是病理之争了,两个流派的人真要论起医术来,三天三夜都吵不出一个结果。 兰承志这回带巫医来,原就是对太子有所图谋,如今中间夹了个谷凝香,他的事显然不可能办成,想来要先除去这个碍事的太医,其后之事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都别争了。」兰承志隐晦地与巫医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朗声道:「既然谁也不服谁,那么就来一次医斗吧。」 「医斗?怎么斗?」陆樽来了兴趣。 兰承志娓娓说道:「方法很简单,选出一名重病病患,由巫医与谷太医两人分别提出医治之方,以其能治愈的程度做为评断,以皇家之名邀来医术大家,加上文武百官,甚至是普罗百姓为证,输的人就退出医治太子的行列。」 这等于是兰承志替巫医向谷凝香提出挑战。 v第十二章[10.05] 陆樽看向谷凝香,并不想影响她的决定。 想不到她抬起了俏脸,却坚决地说了一声,「不!」 陆樽差点从软榻上掉下来,在心里苦笑着忖道:姑奶奶你这么自信地顶撞平南王,最后真要拿出真材实料你却怕了?这叫我怎么收尾? 平南王冷笑着就要出言讥讽,岂料谷凝香接下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差点惊掉屋子里所有人的下巴—— 「我答应医斗,不过条件是,输的人从此不得再行医!」她斩钉截铁地指着巫医说道。 这简直是拿职业生涯下去赌,巫医深深地皱起了眉,陆樽则是慢慢地收起了嘻皮笑脸的神情。 至于平南王,沉吟了一下后望向了巫医,见巫医微微点头,于是他回道:「好,既然谷太医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这条件本王替他接下了。待朝廷选出欲医治之人,期限就订在之后十日,可有疑义?」 谷凝香冷冷回道:「没有疑义。」说完她便告退,依旧是端着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傲然离开了东宫。 没人知道,她硬撑回太医舍后,马上吓得腿软跌倒在地,小脸苦涩得犹如三月的青梅。 「师祖在上,徒孙看到巫医就忍不住冲动,下了重注,万一输了,整个医仙谷都糗了!师祖能不能显显灵,先去吓死那个巫医啊……」 【第三章 医人也医心】 谷凝香与巫医的医斗,背后其实是平南王与太子的斗争,消息一传到朝廷,立刻引起了一阵哗然。 师效平十分重视此事,既然都闹大了,他也只能秉公处理。 一日后,一名全身长满了不明的疮、一脸生无可恋的老人家被抬到了宫中,由巫医与谷凝香亲自检视,限期十天要拿出方法来救治此人。 兰书殷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觉得很有趣,凑热闹看了一眼那病人进宫时的盛况,便回到自个儿的寝宫内,招来所有小妾,兴致勃勃地聊起了方才他的所见所闻。 一群小妾围着兰书殷,莺莺燕燕令人目不暇给,只不过在兰书殷的美貌下,这群姿容不俗的小妾也称不上有多么突出了,所以她们只能在别的地方下手。 知道兰书殷喜欢旁人吹捧,众美女便使出浑身解数巴结讨好,让兰书殷犹如众星拱月,好不风光,当然他自己对这种场面也是乐不思蜀。 「那老人我看到了,换了一般的大夫只有等死的分,尤其是他本人,根本也不想活了。」兰书殷想到那名老者的模样,也不由有些唏嘘,「你们说,平南王与皇兄,谁会更胜一筹?」 他不说巫医与谷凝香,而是说平南王与兰书寒,自然是明白个中巧妙,这次的医斗已经不单单只是两个不同流派的大夫分出高下,更多的是两个势力的比拼,谁胜出立足点就更稳,未来的局面也会对那人更有利。 一个名叫师如虹的小妾心中雪亮,不由媚笑道:「妾身以为,应该是平南王的巫医占的赢面大呢。」 这师如虹出自师家,是师效平的家族堂亲。让她嫁给兰书殷有什么暗地里的盘算先不说,至少她本人很会察言观色,所以颇得兰书殷的欢心。 她方才早就在兰书殷叙述整个情况时听出他的立场偏向平南王,所以抢着锦上添花,果然得到兰书殷赞赏的目光。 其余小妾看了,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她们认为平南王会赢,太子可能会阴沟里翻船云云。 虽然晚了一步,但兰书殷亦是笑吟吟地照单全收,直到他察觉了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的小妾。 这个小妾的容貌没有师如虹那么美艳,却是清秀有加,静静地待在一个小角落,看似离众人不远,但心思却完全没有在众人之中,那种有些疏离的独特气质令兰书殷心中一动。 他自己都差不多忘记是什么时候迎这个小妾入宫的,足见她的存在感实在很低。在他一番思索之后,才好不容易想起她的名字——连莳。 连莳是皇后表妹那方的后辈,因为一家子出了意外全丧了命,剩下这个孤女就被皇后带进皇宫里,硬塞给了兰书殷,反正他小妾都一堆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现在回想起来,连莳进门也有好几个月了,但他与她没有任何互动不说,每每他与爱妾们聊天畅谈,她也从来不开口。 兰书殷难得对一名只能算是中上之姿的女子提起兴趣,遂问:「连莳,你认为呢?」连莳正在神游太虚,突然被这么一叫,顿时回过神来,才发现殿里的人都默默望着她。来自兰书殷的目光是兴味,而来自其他小妾的目光,有羡有嫉有怨有恨,就是没有一道是和善的。 连莳在心中暗叹,她平时已经够低调了,这八皇子干么还把她挖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她虽然注意力不在这聚会之上,却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于是她笃定地开口说道:「妾身以为,谷太医会胜出这次的医斗。」 这个答案一出来,众小妾都睁大了眼,甚至还有人倒抽口气。这连莳是呆了还是傻了,居然公开地与八皇子唱反调? 「你怎么会认为谷凝香会赢?」兰书殷对连莳更好奇了。 连莳淡淡一笑,也不在意其他小妾暗中的敌视,认为她是出怪招博取八皇子注意,她只是坦然地说出心中所想,「谷太医是出自医仙谷吧?医仙谷的祖训便是与巫医势不两立,对于如何破解巫术,或者巫医如何施术等等,一定都有相当的了解,所以妾身以为,在巫医不明谷太医的深浅,但谷太医却很明白巫医手段的情况下,谷太医的胜算较大。」 连莳在尚未进宫前就以好读书闻名,家中的书库读不够,还到皇后的本家去读。要知道皇后可是书香世家所出,这般几十几百卷读下来,她的见识自然不凡。 兰书殷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十分新奇,「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背景,看来谷太医赌上自己的大夫生涯,并不是一时之气,而是有几分把握呢。」他对连莳这个沉默的小妾着实有些另眼相看了,不由语带欣赏地说道:「想不到你竟也有此等才识。」 连莳尚未回答,一旁的师如虹已带着些酸意说道:「殿下不知道,连莳可是咱们宫里有名的书呆子,成天泡在书堆里,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也不奇怪啊!」 v第十三章[10.05] 「哈哈哈,原来本皇子宫里还藏了一个奇才,可惜让你蒙尘许久,是本皇子的疏失。」兰书殷倒是不想管小妾们的斗争,但连莳着实引起他的兴趣了,他很想知道这个小妾还有多少他没有挖掘出来的东西。 「既然你爱看书,那么本皇子便允许你在本皇子的书库阅读。」兰书殷欣然一笑,那模样当真比女人还娇媚,看昏了一干小妾。「本皇子的藏书虽比不得御书房,不过一些珍贵的书籍还是有的。」 连莳一听,心中惊喜,终于露出了她今日进来后的第一个笑容。「谢殿下恩典。」 「看来本皇子的魅力还比不上几本书呢。」不得不说,他在这个小妾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气馁。不过他对自己亦是自信满满,总有一天能让连莳对他的兴趣大过于对书的兴趣。 「所以事情又回到平南王与太子的医斗上,连莳认为谷太医会胜,本皇子倒是倾向巫医技高一筹,那么到时候我们就来看看谁输谁赢好了。」说完,兰书殷挥了挥手,让这些小妾们退下,而他自己又要继续跟从太子宫中搬来的十五迭案牍奋战了。 这群女人出了门后,方才那献媚的笑脸全都收了起来,尤其是带头的师如虹,气势凌人地拦在了连莳身前。 「你倒是高明,想用这种手法博取殿下的注意?」师如虹冷哼一声,「告诉你,不管你谋求的是什么,都不会得逞的。」 连莳不以她的话为忤,只是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我已经得逞了,不是吗?」 「什么?」师如虹听得一头雾水。 连莳懒得和她解释,既然师如虹拦在前头,她便把脚步一转,又欲回到八皇子的宫中。 「你又回去想干什么?」师如虹有些紧张,一个旋身挡住她,心忖她该不会是要去告状吧? 「唉,说你笨你还不懂。」连莳摇了摇头,「不是说过我已经得逞了吗?现在我要去读书了,殿下特许的,你可以闪边了。」 说完,她径自往前走,不再理会气得牙痒痒的师如虹。 看过了那个全身长满疮又生无可恋的老人后,谷凝香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只要有一丝求生意志就好,哪怕只是一丝,她都有办法尽力将他救回来,然而那名老者已是沉癎难愈,他自己也不想活了。药医不死病,却医不了一心求死的病人啊! 偏偏巫医在这方面却有独到之处,管你想不想活,巫医大有办法逼你活,且不论是否违背你的意愿,或者采取什么非人所能忍受的手段,即使老人家因此活下来,那也是生不如死,痛苦万分。 谷凝香郁闷了,而她的困扰,陆樽全看在了眼里。于是一日之后,当她提出想到那名病人的故乡看看,他二话不说将她带上马车,以出外散心为由,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咱们去简平的故乡做什么?」陆樽好奇地问道。 「要知道他为什么一心寻死,只能从他的根去找了。」谷凝香若有所思地道:「心病还得心药医,他的结不解开,救不活的。」 「有道理!简平那老头是京里的乞丐,亏师效平能找到这么一号人物,和死人只差一口气了。但也是这样,才能看出你们医术的高低,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只等着你替我在平南王面前出口气。」陆樽笑嘻嘻的,话里充分表达出对她的信心。 谷凝香终于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纯挚直率地瞅着陆樽直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动,倒让陆樽有些心痒痒。 「你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是存心想勾引我?」 他说得如此露骨,倒让谷凝香的感动有了一丝裂痕。「你同我说话,我自然要看着你,哪里有像你说的那样……」 「色不迷人人自迷啊!」陆樽居然开始打量起她,彷佛在考虑要从哪里下手似的。 「你不会对我下手的。」谷凝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压抑住心中的那丝紧张与说不清的悸动,倔强地望着他。 「谁说的?」下一瞬,陆樽十分干脆的身体力行,大手直接往谷凝香的臀部一拍。 「啊啊啊啊啊——」只听得谷凝香尖叫了一声,也不知道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急忙掀开车帘跳下车,脸蛋涨得比猴子屁股还红。 在一旁策马的苏良及小毛子都吓了一大跳,跟在太子座驾后头的侍卫都警戒起来。左顾右盼之后,发现四周风平浪静,苏良才望向一脸窘迫的谷凝香,心里顿时有了数,朝着马车里没出来的那人斜睨了一眼。 「谷太医怎么了?」小毛子傻傻地开口问了。 「那个……」谷凝香在人前一向淡定高傲,如今一朝破功,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该不会是殿下……」只有苏良隐约猜到大概是陆樽干了什么,他对陆樽的人格一向没什么信任感。 被这么一问,谷凝香觉得自己热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但为了自己的形象还有清白,她只能咬牙道:「我……我看到了一只虫。」 「真是这样?」苏良显然不信。 「否则呢?」陆樽施施然地从马车里下来,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你们知道的,女人嘛!我已经替她将虫赶走了,你说对吧?」 明明自己被欺负,还得附和他替他圆谎,谷凝香十分悲愤,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v第十四章[10.05] 「对,议。」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囫囵过去了。 此时马车已停在简平年轻时所居住的小村外,苏良派人进去村里找了个向导出来,便是这个村的老村长,姓马,名叫马文胜。 「倒是跟你同宗呢。」陆樽瞄了苏良一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小心眼的在报复。 苏良咬牙切齿地道:「我姓苏……」 谷凝香不管这两个无聊的主仆,直接问马文胜,「马村长,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简平的人?今年应该六十余岁,是你们这个村子的人。」 「简平啊!」这马文胜一听到这个名字,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各位官爷是想找简老儿?他离开村子很久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那他的家人呢?」谷凝香问。 「他的家人都散啦,死的死、走的走,连简家的祖屋都破败了,你们要去看看吗?」马文胜说道。 谷凝香与陆樽对视一眼,都有种不妙的感觉,遂答应了马文胜。 马文胜便带着睦樽一群人往简平的祖屋行去。 「这简平啊,也是个可怜人。」行走间,谷凝香向马文胜打听了简平的生平,马文胜说起来也是不胜唏嘘。「他的家境虽称不上好,但尚可温饱,可惜儿子不成材,吃喝嫖赌,连祖屋都差点输掉。 「后来简平替儿子娶了媳妇,想让媳妇管管他,结果那媳妇精明刻薄,知道简家只剩个空壳子,居然霸占了简家的房产,平日对简平苛刻虐待不说,居然怕简平吃家里太多米,把他赶出去。而简平的儿子惧内,却是不闻不问,可怜简平最疼的就是孙子,但孙子才承欢膝下没几年,他就被逼走了……」 「吃喝嫖赌也要有本事才是,还没练好就出来混,难怪整个家都拖下去了。」陆樽听了也是感慨颇深。「还有,简平父子挑媳妇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哪像本少,要是挑媳妇,那绝对是一等一的。」 「少爷是人中之龙,选的伴侣自然也是万里挑一,姿色才能品德必然都是上上之选啊!」小毛子笑吟吟地附和着,一记马屁就这么拍上去。他喊少爷不喊殿下,自是陆樽等人微服出外,有意隐瞒身分。 「那可不。」陆樽得意地一笑,余光瞥了谷凝香一眼,直让后者心跳不止,方才被他轻薄的地方隐隐有着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香妹妹你的表情怪怪的。」陆樽刻意问道。 谷凝香瞪了他一眼,「我想起刚才那只可恶的虫呢,应该将它一掌拍死的。」 「这么狠?」陆樽贼贼一笑,「我倒觉得那条虫挺可爱的。」 小毛子见机又插话道:「少爷说可爱的虫,那肯定是价值非凡的异种,谷大夫切莫太大惊小怪了,下回见到要好好爱护才是。」 「的确是异种,超诡异的,你都不知道。」谷凝香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所以谷大夫你也挺喜欢那条虫的,对吧?」小毛子理所当然地道。 谷凝香被小毛子噎得说不出话来,陆樽却是大笑起来,直道小毛子有前途,只有苏良一路沉默,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已然是铁青了。 陆樽在暗示什么?太子娶妻不是小事,可不是陆樽可以如此轻佻随便决定的。 苏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面带娇嗔的谷凝香,心中有了计较。 步行不到一刻钟,众人已来到了简平的祖屋。这简单的泥砖屋小院,看得出来已许久没有人居住,屋顶被掀掉一大半,墙壁也多处倾倒,根本不能住人了。 在小院之后,赫然有着一座坟墓,上头写着简平儿子的名字。 马文胜解释道:「简平被赶走后,他儿子几年前染病过世了。咱们这村子里穷,生了重病只能等死,也只能凑出一口薄棺材把他葬了。而他媳妇儿没过多久就带着孩子……也就是简平的孙子,跟个外地来的男人跑了。据说有人告诉简平这些事,让他回村,但至今也没看到他……」 听完简平的故事,众人望着这一方坟墓,忽然明白简平哀莫大于心死的原因了。儿子不孝,媳妇不仁,连最疼爱的孙子都再也见不到,这悲凉的余生,生不如死啊! 沉默了半晌,谷凝香突然问道:「马村长,你能带我们逛逛村子吗?」 身处穷乡僻壤,难得有客人到访,马文胜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带着他们又绕进了村子里。 一走进村子,那破败的景象再一次震撼了众人。 许多房子断垣残壁,但只要有一方屋顶,就有人勉强住着。有的妇人在自家外头挖土坑烤食物,他们凑近了看,发现竟是一些树根、田鼠之类的东西。 村子里很多人显然气色不太好,马文胜刚刚说了,这村子穷,村里的人生病就是等死,所以无论老少,只要病了就是奄奄一息地瘫在一旁,运气好一点的能撑过去,运气差一点的就跟简平的儿子一样,成为一杯黄土。 金鹰王国虽然与北方的烈熊王国情势紧张,时有战事,但大体上来说还是繁荣的。住在京畿富庶之地的人,真正来到穷苦偏乡,才知道原来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多么奢侈的天堂。 v第十五章[10.05] 「看来,这金鹰王国的现况真应该改改了……」陆樽意有所指地望了罾员一眼。 苏良却是绷着一张长脸,他不就是因此才支持太子的吗?所以这回陆樽假扮太子之事,绝对不能有所差池,否则不仅对太子不能交代,对整个金鹰王国的百姓都无法交代。 「难怪师门要我们出师后云游天下。」谷凝香深深地被触动了,「不见人生百态,不知民间疾苦,哪里称得上行医?」她突然转向马文胜,「马村长,我要借简平的祖屋小院一用。」 马文胜一愣,「啊?做什么?」 「义诊。请你通知村子里的百姓,帮忙在简平的小院摆几张桌椅,并让他们有病的前来看病,我谷凝香分文不收。」谷凝香说完,淡淡地看了陆樽一眼,并没有询问他的意愿,径自回头朝简平的祖屋而去。 马文胜大喜,心知这几名贵客衣着不凡,一定不是骗人的,连忙叫来四周的村民们准备所需用品,大伙儿急吼吼的去帮忙了。 陆樽等人见谷凝香走得坚决,也默默地跟上,待他们回到简平的祖屋,村里的人早已置办好了一大块地方,摆上桌椅,一旁甚至还摆了一些水杯奉茶,而村里的一些老弱残病也渐渐地聚集而来。 谷凝香二话不说往中间的椅子一坐,指着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被家人抬来的老人,让这名病患上前,开始诊治起来。 陆樽等其他人则是表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幕。 「少爷,谷大夫这……」小毛子抓不准陆樽的心意,但想着总不能让太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呆站着,忍不住开口询问。 陆樽一直盯着谷凝香,眼神不由闪过了一丝柔光,嘴角也微微上勾,「小毛子,你记不记得本少刚才说了,我挑媳妇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说完,他大步走进了义诊的场地,吆喝起来,「要看诊的排成一列,让病情严重的、不能久站的、年纪大的先看啊……」 眼见主子都下去帮忙了,机灵的小毛子也连忙快步跟过去。 对于一些身上污秽不堪、长疮生脓的病人,他原本还有些介意,但看到陆樽居然纡尊降贵的主动搀扶这些人,完全不怕脏的引导他们挪位置到队伍前方,小毛子忍不住停下脚步,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热热的,喉头都酸了起来。 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虽然读了点书,还是被人瞧不起,连饭都有一顿没一顿的。可是当初只要有一个人,一个像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愿意伸出手帮助可怜的他,他何苦还要被送进宫阉割,成为一个太监呢? 这是拍马屁的大好时机,但难得的,小毛子没有大拍特拍,反而主动来到陆樽身边,跟他一起扶住那些脏污不堪的病人。 至于苏良,仍是沉默不语,似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向谷凝香及陆樽的眼神尤其复杂。末了,他叹了一口气,也挽起袖子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看到他下来帮忙,陆樽与谷凝香极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群人从早上忙到傍晚,马文胜才让还没看病的村民先回去,并宣布神医会在村子里义诊两日。 由于村子里的人口并不多,义诊两日差不多所有病人都能看过一轮,原本还有些失望的村民不由欢呼起来。 这时候一个青年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却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在这小院里的村人,朗声问道:「这里是怎么了?你们在我家祖屋干么?」 听到他的问话,马文胜走了过去,先上下打量这名文质彬彬的青年,才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简平的孙子?长得和他年轻时很像啊!怎么回来了呢?」 「你是……马村长?我是简大龙啊!」那青年报上名号,果然是简平的孙子。他离开时已经五、六岁,从小博学强记,所以对马文胜还有点印象。 看到了熟人,他一脸茫然又带着丝紧张地问:「我爷爷可有回来过?」 不待马文胜回答,陆樽已带着谷凝香等人走到简大龙身前,问道:「你的确是简平的孙子?你回来做什么?」 「是,在下简大龙,因为在外地考取功名,所以回乡想找寻爷爷的踪迹。」看到衣着华贵的陆樽,简大龙更紧张了,他不是没有见识,眼前诸人贵气逼人,气质高华,他自然猜得出他们必定身分不凡。「各位大人是……」 「你是简平的孙子,这就好办了。」陆樽等人直盯着他,眼神都是晶亮亮的,一群人简直笑得简大龙心中发寒。「要找爷爷是吧?很好很好,很快我就会让你见到你爷爷了……」 几日后,皇宫难得大开宫门,准备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医斗。 就某些人的心思而言,这场医斗闹得越大越好,于是不到开始的时间,皇宫外的广场就围满了人,架设好的座位也早就坐满了文武百官。 好不容易接近辰时,皇宫里慢悠悠的走出一群人,围观的官员及百姓们顿时鼓噪起来。这一群人多是民间的名医大手,来自天南地北,各个都有相当的代表性,其中一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是退休的太医吴老,也就是在谷凝香出现之前的天下医术第一人。吴老客观公正,由他来做为评判之一,让人心服口服,无人敢置喙。 接着,简平被抬了出来,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身上的疮发出恶臭,让许多人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及声音。 待简平安顿好,兰承志带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巫医出来了,其后是陆樽带着谷凝香,而最后出来的,便是丞相师效平了。 待一干人等坐定,师效平出面说了一些互相砥砺的鼓励之语,这场注定精彩绝伦的医斗便开始了。 「谷太医占有地利之便,那这场比赛,不如先听听看我们的做法?」兰承志朗声说道。 虽说先出手的占便宜,因为大有机会弄些手段,让后出手的人难以医治,但兰承志说的的确有道理,陆樽及谷凝香等人没有异议,便由师效平裁示由巫医先开始。 v第十六章[10.14] 巫医燃起香之后,褪去身上的斗篷,便开始他的祈福袪病仪式。很神奇的是,在他跳舞的过程之中,简平的反应不小,有时候颤抖,有时侯呕吐,到了最后,巫医的咒语停歇之时,简平微微张开了眼睛,那枯瘦的脸庞还多了几丝血色。 「做完祈福仪式后,本巫会再让他吞服一剂巫药,佐以草灸之法,保证一次见效,能够让他立刻站起来。」 他没有施展接下来的手段,只是将一张药方给了做为评判的几位名医大手。总不能让他直接将人治好了,那谷凝香即使医术再出众,也没有表现的机会。 医斗总是要有个高下,反之若是谷凝香先将人治好了,难道就能说巫医的技艺一定比不上她?就像两个考试都能考超过一百分的人,比的是谁超过的多,而不是谁先考到一百分。 众名医看了药方之后,都大为叹服,即使有几位面露犹疑之色,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巫医治病的奇思妙想。 末了,吴老起身,肃着脸道:「这位巫医的药方及医治之法,确实有很大的机会能让病人很快的站起来。」 群众一听顿时哗然,比起来自番邦的巫医,同是金鹰王国的人,他们自然都比较支持谷凝香,这时候每双眼睛都看向了她,期待又紧张着她接下来的表现。 谷凝香的表情十分难看,她上前检视了一下简平的状况后,只是让人替他在全身的疮上擦药,接着提出了一帖安神养身的药方,同样送上去评判之处。 众名医观看之后,无不点头,但个个神情之中却出现了凝重及迟疑。 众人讨论了一番后,吴老又走了出来,表情沉重地道:「谷太医之方同样也能救治简平,甚至比起巫医的药方,在对老人身体的保健上更具优势,可是……」他摇了摇头,「这样的药方需要长期且不间断的服用。我们医者在开药时,必须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简平显然没有财力支持他持续服用此药方,再者,他如今一心求死,就算今日在我们见证喝下了药,日后会不会拒绝服药还是两说。」 他摇摇头,像是感叹地道:「他若不再服药,亦是无用,所以这帖药,老夫等人不能确定一定能让简平站起来。」 此话一出,显然是指巫医的医治方式较为符合本次医斗的标准,巫医得意洋洋地站了出来,正要宣布自己的胜利时,谷凝香却淡淡地开口了。 「等一下!」她无视吴老诧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巫医,冷声道:「你方才的祈福仪式是用祝由之术,让简平陷入某种自己很健康的幻觉之中,所以他的脸色才会透出红润,那与人临死前的回光反照之相颇有些类似。」 她又望向了评判的方向,「而你开的药方,我不用看都知道,必然是服下后短时间内能气血大涨之物,接着再用草灸之法剌激简平的要穴,激发他剩余的生命力。也就是说,用你的方法,他虽然一时间可以清醒,甚至站立,但身上的病痛却是一点也没有去除,甚至还会加重,而且很快就会耗尽生命力死去。」她纤手指向巫医,厉喝道:「你这不是在救人,根本是在杀人!」 只有在她身旁的陆樽知道她镇静的神情下是多么的紧张,于是他在桌下偷偷地捏住了她的小手。 感受到他手中传来的力道与支持,谷凝香娇躯微震,不由低头阖了阖眼,再抬起头时,那眼神更加地清明自信。 群众听完谷凝香的解释,议论之声更大了,都看向了吴老的方向。 吴老叹息说道:「谷太医说的没错,巫医用的方法的确如此,是消耗简平的生命力换取短时间的清醒。」 正是这样,即使巫医真的能让病人「好起来」,他们数字评判对于这份药方都心中存疑,在宣布时也语带保留。 但比起谷凝香缓不济急的药方,甚至病人连吃都可能不吃,巫医的方法确实较为实用。 巫医此时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群众对他的质疑,嚣张地朝着谷凝香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还敢开这样的药方,是你自己笨!当初我们医斗之时,比的是『治好』这个病人,而不是『救命』。只要能让他站起来,就是我的方法有效,而你的方法……哼哼,不过是假慈悲而已。难道你看不出来简平根本不想活了吗?无论你开出什么仙丹,他都不会吃的。」 谷凝香沉默下来,神情晦暗地看向了虽已清醒,却双眼无神的简平,彷佛身旁众人争论的不是他的生死。 在场的官员百姓,甚至是名医大手们,即使不屑巫医的医治之法,但在这种情况下,似乎还是巫医比较占理。 「既然大家都有决断了,吴老你可以宣布医斗的结果了。」兰承志成竹在胸,阴笑着开口,「谷太医,愿赌就要服输,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在本王面前信誓旦旦,说输的人此后不得再行医的事……」 「谁说她输了?」陆樽这时候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医斗不是才刚开始吗?本宫都还没看出意思,你们就急急忙忙的结束,是不是怕巫医使出的手法让病人撑不了太久,等一下死了就换你们输了?」 「喔?」兰承志冷笑起来,「不知道谷太医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陆樽睨了他一眼,也不回话,只是拍了拍手,叫道:「把人带进来。」 他的话说完,马上就有卫兵带着一个身着青衣、表情紧张的年轻人进来,此人赫然是前些日子巧遇的简大龙。 简大龙刚取得功名,初涉官场,遇到过最高级的官员顶多是考场考官,哪里想得到自己不过回乡一趟就被带进京来,如今面对的竟然是金鹰王国最顶端、他需要高高仰望的摄政大臣、太子、平南王等人,更别说文武百官还围在旁边,几百双眼睛盯着他看呢。 「你是谁?」一直沉默不语的师效平替众人开口问了。 简大龙行了个大礼,之后结结巴巴地道:「启、启禀师丞相,草民……啊不,是下官,下官简大龙,回乡寻亲时巧遇太子殿下,殿下说可以帮我找到亲人,所以带我回京……」不想让简大龙为难,陆樽插口道:「简大龙,你的亲人不就在那儿呢。」 顺着陆樽指的方向看过去,简大龙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的简平,他迷惑地看了半晌后,突然双眼暴睁,眼眶通红地冲了过去,即使在众高官面前失态也顾不得了。 「爷爷!爷爷您怎么变成这样?」简大龙不嫌脏的握住了简平的手,顿时泪如雨下,「我是龙龙啊!我小时候您最喜欢抱我在怀里玩,您记得吗?」 简平的眼只能微微张开一些,听到了简大龙的话,似是拼了命想将眼睛睁大,但又力不从心,只能用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用尽仅剩的力气,想摸摸简大龙的脸。 简大龙直接将简平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啜泣道:「是我,龙龙。爷爷我回来晚了,龙龙不孝,没能在您生病的时候侍奉左右,让您变成这个样子……」 v第十七章[10.20] 「龙……龙……」简平用尽全力,终于叫唤出这个名字,一双混浊而了无生气的眼也流下了泪。 方才巫医用祝由之术将他强自唤醒,倒是令他方便认亲,让谷凝香及陆樽占了便宜。然而或许是太激动,简平大口喘了起来,眼看一口气就要喘不过去了,一旁的简大龙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巫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冷笑着旁观。 只有谷凝香一个箭步上前,手上银针飞快的在简平身上几处穴道落下,终于老人家的情况安稳了下来,又昏睡过去。 「他一时情绪激动,差点岔了气,如今我令他再睡下,先安定一下情绪。」谷凝香沉重地说道。 这时候全场的人都为这祖孙重逢的一幕而唏嘘,简大龙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朝着谷凝香跪下,俯地泣道:「大龙不孝,未能承欢老人家的膝下,求求神医救救我爷爷。」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所感,也都看向了谷凝香。 这时候倒是没有人再看向那巫医了,毕竟用了巫医的办法,简平一条老命随即就要完蛋,而在场即使有忠有奸,在利益不损及自己的情况下,大多数人仍是希望简平活久一点,能尽享天伦之乐,弥补他半生漂泊的苦难。 谷凝香正色问道:「简大龙,你爷爷受过太多磨难,我能救他,但也要他愿意配合。若你能将他劝回,那么我便救他。」 「一定一定,我会尽力劝回爷爷。」简大龙惊喜道。 谷凝香转回简平身前,熟练地将方才插下的银针取下。 简平瘦弱的身躯轻轻一抖,慢慢的苏醒过来。 或许有了心理准备,又历经方才的九死一生,简平不再那么激动了,只是殷殷地看着简大龙,无声流泪。 「爷爷,经过马村长的说明,我已经知道当年爷爷突然失踪,还有娘为什么要带我离村的真相了。」简大龙握住简平的手,如今我考取了功名,自信能让家人过上衣食无缺的生活,可惜我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只剩爷爷您了。爷爷,您接受谷太医的医治好吗?等她将您医好,我们祖孙才能重享天伦之乐啊!」 简平的泪流得更急,但这一次却是感动,他辛苦地望向了谷凝香,艰难地开口道:「谷……太……医,求……你……救……我……」 这句微弱却又坚定的话轻飘飘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让众人动容之余,都是感慨万千,甚至有的人已经拿起手帕拭泪。 谷凝香难得在众人面前露出了笑容,「我一定会救你!」 在她话语结束之时,在场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及欢呼声,每个人脸上都是欣慰及喜悦,连师效平都微笑地点了点头。 只有一旁的兰承志及那巫医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知大势已去。 「这场医斗的胜负,不用再多说了吧?」陆樽揶揄地朝着兰承志说道。 「的确,这场医斗是谷太医胜了。」吴老叹息着评论道:「为了救治一个病人,特地针对他的心病跑到他的家乡寻根,甚至找出他的后人,心神及身体兼顾,谷太医不愧是当今的天下第一神医!」 这番话替谷凝香的高明医术定了调,众人都沸腾起来,连软榻上的简平都几不可见地露出了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兰承志带着巫医悻悻然离去。他临走前看向谷凝香的眼神,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第四章 坐山观虎斗】 一场医斗热热闹闹的结束了,毕竟是皇宫里的太医赢了,师效平十分高兴,当众奖赏了谷凝香,而她在皇宫太医舍的地位也更加不可动摇。 对谷凝香而言,那些都是虚名,她在意的不是自己那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而是她成功的击败了巫医,令那巫医再也不得行医害人。 所以她很感谢陆樽,没有他,她根本到不了简平的故乡,而她义诊之时,他毅然决然地放下架子来帮忙,也令她感念不已。 她等不到明天了,即使天已黑,她仍持着陆樽又还给她的令牌来到了太子寝宫,想当面和他道谢。 陆樽看到她只身前来,而且还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他那邪恶的心思开始打转起来。 「香妹妹怎么了?这时候来,还特地挑苏良和小毛子不在的时候,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良企图吧?」陆樽笑得十分风流。 早知道他没几刻正经,但谷凝香仍是被他说得有些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哪里,索性把心一横,支支吾吾地说明了来意,「杯子哥,我……我只是想谢谢你的帮忙,找、找到了那个简大龙,让简平能够安享晚年。」 她说的是让简平能安享晩年,而不是感谢他让她赢得了医斗,这其中的差别,或许就是行医者的道德程度了。 陆樽心有所感,越发觉得这妮子可爱,但口中对她的调侃可是一点也没放松,「所以你打算以身相许了吗?」他一副大野狼的模样将她迎进了寝殿之中,毫不掩饰他的色心,但口中却说得道貌岸然,「既然你那么猴急,那我勉强接受了。你现在可以去床上躺好,顺便把自己扒光了,我也省点事……」 「你……你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方才那点拘束,被他这么胡言乱语捣乱之下,早就烟消云散了。「我才不会以身相许呢。」 「什么?你要为了我终生不嫁?那我岂不是罪过……」陆樽一副惋惜的模样说道。 v第十八章[10.30] 谷凝香终于被他逗笑了,「你忘了,我们医仙谷的祖训是要行医天下,救助更多需要救助的人。如今我在朝为官,等我赚够了旅费就会开始云游,注定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相夫教子。」 也就是说,以身相许的事他别想了!即使她清楚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有些心动,就算他性格飞扬跳脱,又很不正经,成天逗着她玩,但她对他就是没来由的内心悸动,不过这种悸动也只能藏在心底而已。 「说到旅费,你就没想过其他法子?其实在你上次向我提到当太医是为了赚银两时,我已经帮你想遍了无数个更有效的办法。」陆樽突然眼睛一亮,「咱们来合作如何?我帮你出主意,你负责执行,这样保证你的旅费很快就能赚饱,说不定还能多出许多,以后云游的时候天天住高级客栈,肚子饿就吃鱼翅燕窝,出入的马车用汗血宝马。」 「什么主意?」谷凝香一呆,话题什么时候被他转到道个地方来了? 陆樽兴致勃勃地道:「比如说,我现在是太子,你又刚赢了医斗,声势正旺,我来帮你牵线,找几个病得死去活来的高官富贾,你负责医治。到时候你记得病只能治好一半,吊着他们的胃口,另一半留着开高价,反正他们都很有钱,你治好他们之后不仅彰显了你的医术高明,也让他们觉得自己那条命很有价值啊!」 「啊?这样不就违背了我们不得欺瞒病人的祖训吗?」谷凝香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欺瞒他们什么了?他们生什么病,你确实如实以告,而他们的病况,你也确实治好了,只不过中间多了些转折嘛。」陆樽笑嘻嘻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无耻。「这还只是最基础的赚钱方法,毕竟生病的有钱人也是有限,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可以进阶。」 「进阶?」谷凝香开始心跳加速了,就是一时有些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 「是啊,比如你如果看谁不顺眼,大可直言他生病了。这可不是欺瞒,那些有钱人脑满肠肥的,谁没些病痛呢?就是小病说得严重些,大病说得像没救而已……」陆樽的脑子里闪过了几个老奸巨猾的面孔,脸上的笑容也更加阴险,「你就随便卖他们几包巴豆,让他们拉两天,记得价格抬高一点,这可是排毒祛邪啊,谁敢说你错?」 谷凝香听得目瞪口呆,但必须承认的是,她还真有点心动,只不过想到历来庄严正气的祖训,让她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样如果我原本只想当三年太医……」她吞了口口水。 陆樽蛊惑般觑着她道:「那现在可能只要一年半喔!」 「那我很快就可以去云游了。」说到这,谷凝香突然发现,那自己就不能再见到他了?与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她心中突然兴起了一股强烈的不舍,这个男人虽然一直欺负她,但也一直保护她,他让她知道了自己除了是一个大夫之外,也是一个女人,除去那些药材医术之外,她也是有人喜欢的,而且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 「你……」她一时情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果我去云游,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陆搏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踟蹰,只是依着他散漫不羁的性子,本能地回道:「怎么可能,在这京里我是太子,过着这么爽的日子,我还有太多事没玩过,太多美女还没看,才舍不得去云游呢。」 其实他真正的想法是,既然答应了兰书寒要赚那一千两,那事情就要做到底,至少在兰书寒回来之前,他都不可能卸下这太子之位,也不会有去云游的打算。 谷凝香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拳,但她却不能表现出受伤,只能强自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我也只是问问而已,你可别当真了。」 她这才发现,她对他在乎的程度似乎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不能和我私奔是你的损失,别太遗憾了。」陆樽不以为意地在她肩上一拍,却明显感受到她的肩膀一僵。 「好了,时间晚了,我该走了,你……你早点睡吧。」随便寒暄了两句,谷凝香就挣开他的手急忙离开。 她必须找个没有他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与思绪,才能重新回来面对他。 陆樽被她最后的那个神情及姿态弄得有些心绪不宁,顿时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说错了?他还来不及留住她,她就已经出去了。 谷凝香刚举步走出门,就见到苏良迎面走过来,脸色还不太好看。 「谷太医,这么晚了,你来太子寝宫做什么?」苏良原本还有些欣赏谷凝香,但自从发现她与陆樽的暧昧后,即便她知道真相,但陆樽此时的身分就是太子,她的言行在旁人看来就是和太子交好,现在又深夜独自前来,如此不避嫌,便把她归类在想攀附太子扶摇直上的那类人中,故而语气不太好。 「我……我只是来和他讨论,太子生病这出戏码,是、是不是该告一段落了?」谷凝香被苏良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 苏良哪里会相信,他沉着脸道:「太子身分不凡,与你独处毕竟不好,希望谷太医以后多加注意。」就算陆樽是假货,但他也确实以太子身分给谷凝香行了不少方便,多少令苏良不太满意。 这是怪她不应该来找他?把她利用完了就丢?谷凝香突然有点生气,心头的那一点胆怯立刻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马……啊不,苏先生。」她突然认真的打量了下他的脸色,语气不善,「你知道吗,你生病了!头倾视深,精神将夺矣;背曲肩随,府将坏矣,你该多加注意才是!」 后面那句话出自《黄帝内经》,是在形容一个人头低着常觉得抬不起来,视线模糊,精神都要失去了,是失神的表现,而背部总是弯曲,肩也随着垂下,显示出内腑衰败的迹象。 读书人时常垂首苦读,多多少少会有点腰酸背痛的症状,苏良饱读诗书,自然不会听不懂谷凝香在说什么,一时之间居然被她给唬住了。 「我病了?」她说的状况他还真的全部符合,苏良顿时烦恼起来,「我怎么可以病,太子的托付尚未完成……」 「无妨,你病状还轻,我会交代下去,你让人去太医院拿几帖药祛邪排毒,几天就会改善。」谷凝香面不改色地道:「那么我先离开了,苏先生告辞。」 「告辞。」苏良说着甚至还让了一步,目送谷凝香离开,都忘了自己方才还找碴。陆樽在远处听着两人的对话,表情由奇怪变得滑稽,最后忍笑忍到肩膀都抽动起来,不能自已。 这香妹妹现学现卖,果然是可造之材啊! 「老马,谷太医叫你去拿药袪邪排毒,记得一定要拿啊,保证你一吃见效。」 v第十九章[11.07] 「竟是谷凝香赢了啊……」八皇子的寝宫中,又是一幅万红丛中一点绿的景象,阴柔俊美的兰书殷优雅地坐在众小妾中间,硬是比每一朵花都漂亮。 他望向了连莳,「居然是你猜对了,你想要什么奖赏?」 这话问得众小妾都紧张起来。 兰书殷因为自视甚高,极少临幸小妾,也不会强迫。而连莳因为之前太没存花感,一次都没与兰书殷同床过。 众人无不猜测着,若是连莳提出了要侍寝八皇子的要求,八皇子会不会答应? 兰书殷很清楚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所以他也有些意动地望着连莳。 想不到连莳想了一想,很认真地回道:「能否请求殿下让妾身在书库的时间久一点?每次进去一次只能一个时辰,实在不够啊。」 此话一出,一群小妾皆傻眼,而兰书殷本人则是神情奇特的觑了她几眼,最后低声笑了起来。 「果非俗人,倒是本皇子小看你了,本皇子答应你了。」他定定地望着她,冷不防又问道:「所以你认为,平南王与皇兄的斗争,可是皇兄胜了?」 讵料连莳却是摇了摇头,「尚未明朗。」 兰书殷心头一动,挥手让其他的小妾全退了下去。 那群小妾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仍是一脸幽怨地退下了,只不过临走前不忘偷偷瞪连莳一眼,尤其是师如虹的目光,甚至带着忌惮及恨意。 连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被敌视还真不好受啊。若是她一直无视师如虹对她的怨恨,依师如虹的背景,自己会不会有一天默默的就被做掉了? 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了,她只是懒得斗争,不是不会斗争好吗? 「你说,如何说是尚未明朗?」兰书殷极有兴趣地问。 连莳由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既然是兰书殷提问,那么她就依自己的观察说道:「因为平南王还没走啊!按理说,在医斗输了之后,平南王那么死硬的脾气,又是在百官平民面前出糗,还害他损失了一名巫医,他应该会觉得无颜见人,愤而离去才是。然而他却继续留在京里,殿下不认为这十分奇怪吗?」 「留在京里的确不是王叔一向的行事风格。」兰书殷思索着,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声音,让连莳目光不由看了过去。「他留在京里是想做什么?」 「我猜,谷太医有麻烦了。」连莳盯着他葱白似的手指发怔,但还是本能的对问题提出她的见解,「依平南王的性格,他一定不甘心输了这一遭,他动不了太子殿下,所以必然会迁怒于谷太医。平南王留在京师,只怕是想找机会对谷太医动手呢。」 「你说的有理,谷太医虽说是个五品官,但若是王叔硬要对她不利,来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什么的,现在父皇重病,没人管得了王叔。师丞相虽是摄政大臣,对王叔的恫吓力却有限,若谷太医遭劫,最后很可能是不了了之。」 兰书殷的手指敲得越来越快,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少了谷太医,皇兄就少了一个助力。王叔铲除敌人的方法,真是粗暴又直接啊。」 「不过这对殿下来说反而是个好机会呢!」连莳目不转睛地看着兰书殷的手,脸上有几分着迷之色。「若是殿下能趁这个机会向太子卖个好,提醒他一下谷太医的事,最后事情的演变必然会是殿下与平南王的斗争加剧,那么也就更方便殿下渔翁得利了。」 兰书殷细眉一挑,很是认同地点头,心中越来越欣赏连莳。 怎么她的聪慧及机智,他会现在才发现?简直浪费了很多机会啊!兰书殷感叹着。 对话已告一段落,兰书殷却发现连莳的目光仍没有离开他身上,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连莳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呃,殿下,您的手真美啊。」 这个回答差点令兰书殷俊美的脸都歪了。「你不注意本皇子的样貌,却去注意本皇子的手?」 「殿下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妾身自然不会特别注意啊。」连莳说得理所当然,「可是殿下的手又纤细又白皙又修长,真的如《诗经》所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啊……」 兰书殷简直快昏倒。「但本皇子的手也是五只手指,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你怎么就不会观察一下我的脸呢?」 连莳这下当真抬起了头,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兰书殷,后者甚至特地坐正,还摆出了一个自认最美丽的角度。 然而她的话却险些又让他吐血,「殿下,您最近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谷太医替您看一下?」 「……」兰书殷顿时哑口无言,他终于明白这丫头虽是博学多闻,思虑清楚,但在某一方面却是特别的迟钝傻气,也不懂得奉承他这个握有她生杀大权的人。 他若再执着于辩论自己样貌的话,大概会被她活活气死,所以兰书殷只是挥了挥手,收起方才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道:「好了,本皇子明白了,你分析得很清楚,本皇子知道该怎么做了,你退下吧。」 连莳告退,慢慢地走了出去,但在踏出门之后,她突然停步,一颗头又钻回了门内,「殿下,我可以留在您这里吗?」 「什么事?」她终于发现他的俊美无俦了,有了温存之意,所以舍不得走?兰书殷不由有些期待,居然难得地紧张了起来。 岂料连莳只是小小声、试探性地说道:「因为上回我还有一部书还没看完,想在殿下的房内继续阅读……」 v第二十章[11.14] 兰书殷顿时像被盆冰水当头淋下,只能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去吧去吧……」 一个月后,医斗之事渐渐的风平浪静,兰承志回了南方领地,而时常躲在太医舍研读医书、试验药方的谷凝香也多日没出现在陆樽面前,再加上苏良严格监控不许他去找人,令陆樽的曰子又无聊起来。 突然,兰书殷来了邀请,要与太子宴饮,但对于邀宴的目的却是神秘兮兮的不肯说清楚,倒让陆樽更有兴趣了。 反正这阵子也无聊,陆樽便带着小毛子还有坚持一定要跟着的苏良一起去赴宴了。宴会设在皇宫一座拿来招待外宾的宫殿。因金鹰王国现在与烈熊王国情势紧张,对于外 来国家的人都暗中盯着,能进到皇宫的外国人只有寥寥数人,一年接待外宾的次数一双手能数得出来,所以这座宫殿甚少使用,现在倒成了皇族自家饮宴的好地方,被众官戏称为客宫。 当陆樽等人来到客宫,只看到兰书殷及一个小妾在侧,那个小妾便是连莳,只不过她一脸放空的样子,其实是还在思考方才读的书中的内容。 众人一一入座,坐定之后,立刻有宫女端上一道道好菜。兰书殷显然特地在菜色上下过功夫,与陆樽一向吃的宫廷御宴有所不同,看得他食指大动。 在老家蓬莱镇,他可是酒楼的少东家,而自家义妹陆小鱼更是个厨艺高手,所以对于吃这件事,他向来是来者不拒。 他拿起筷子,兴冲冲地往一道红烧狮子头夹去。 兰书殷看得有趣,忍不住说道:「皇兄你一向挑嘴,为弟的还担心皇兄吃不惯呢,现在看起来,这御宴应该还挺符合皇兄的胃口?」 陆樽手上正夹着一颗肉丸,闻言差点没掉在桌上,眼光不着痕迹地转到了苏良身上,只见苏良沉着脸,几不可见地点头。 这老马阴我啊!兰书寒挑食的事居然没有事先告诉我。陆樽悻悻然地放下了筷子,正色说道:「为兄也只是试试菜的味道,一试之下,果然还是不合胃口,唉……」 「既然皇兄吃不惯的话,为弟叫人把菜撤了?」兰书殷问道。 陆樽眉头挑了一挑,顺手把筷子上的肉,丸给吃了。「倒是不用,如今王国情势紧张,许多物资也都紧俏,食物就不要浪费了,全部端回我寝宫,让小毛子带回去吃即可。」 「如此甚好。」没想到兰书寒会做出这种决定,兰书殷多觑了他一眼,叫人来撤下菜肴。 「八皇弟,你今日这么有雅兴邀为兄前来,该不会只是叫为兄来大吃大喝吧?」陆樽顺势转移了话题,也转移自己对食物的注意力。 兰书殷微微一笑,「为弟的今天邀请皇兄,是要告诉皇兄一项消息。」 「什么消息?」陆樽又忍不住看向苏良,这回苏良却是摇了摇头,他在宫里等于兰书寒的耳目,若真有他不知道的消息,那就是他的失职。 当然,若是有人刻意隐瞒,那就不在失职之列了,兰书殷要说的事也正是这个,他缓缓道:「王叔已经回南方去了,这消息皇兄应该知道吧?」 「嗯,我知道。」陆樽等着他的下文。 兰书殷接下来的话没让陆樽失望,更进一步的说,是让陆樽差点失态地站了起来。 「但是王叔偷偷地将谷太医带回了南方,这个皇兄应该就不知道了吧?」 「什么?!」陆樽一直散漫不专心的脸色,当下严肃了起来。 「皇兄果然不知。王叔带走谷太医,是极为隐密之事,应该是特地隐瞒东宫的人,所以皇兄才会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以兰承志的势力,要带走一个太医不让其他人知道还是办得到的。 兰书殷也不就这方面多解释,只是接着说明道:「为弟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想找最近颇富盛名的谷太医瞧瞧,才发现她根本不在宫里,问了问太医舍的人,才知道王叔以医术交流的名义,将谷太医从太医舍带走了。」 金鹰王国正是多事之秋,外有强敌,内部政争不断,兰承志身为握有最大权力、地位最高的几个人之一,要让区区一个太医默默的消失,简直太容易了,而且还不会有人去追究。 或许就是基于这种原因,兰承志才会大手大脚的直接将人弄走,他估计也就是让太子失一臂膀,却想不到谷凝香对陆樽的意义并不是那么简单。 「看起来,有人要倒霉了……」陆樽想了想,眼底精光闪了一下。 「皇兄,你想对付王叔吗?」兰书殷却是一副忧虑的模样,彷佛真心劝说着陆樽不要冲动,「为弟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太医,王叔又是用正当理由光明正大地将她带走,皇兄若因此与王叔斗上,只怕正中王叔下怀,会让皇兄落人口实,挑起朝廷纷争。何况王叔此举显然是要逼皇兄出面,所以皇兄你千万不要受骗了。」兰书殷说得自己都叹息了。 「皇弟,在你眼中,皇兄是那么傻的吗?」陆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兰书殷心头一动,皇兄倒是一语双关,他说的傻指的是他不会中平南王的计,还是他看穿了自己的欲擒故纵? 虽这么想,兰书殷仍然维持着那抹微笑,连角度都没有丝毫差别。「不,我相信皇兄是聪明的。」 他这话就是真的一语双关了,他真的相信兰书寒不会那么容易被平南王扳倒,他只是添一把火让他们斗得更凶而已,偏偏他添了这把火,兰书寒还不得不接,这就是他的底气。 「皇弟你放心,王叔用正当理由光明正大地将谷太医带走,那本宫大可用不正当的理由鬼鬼祟祟地将她弄回来。」陆樽说得理所当然,才不管兰书殷卖什么关子。 倒让兰书殷傻眼了一下,连在一旁神游太虚的连莳都多看了他一眼。 v第二十一章[11.21] 「好了,既然没东西吃,人又被带走了,皇弟你也达成你的目的了,为兄的再待下去也没意思,就此告辞。」陆樽倒是很干脆,直接站起身来,和兰书殷点了点头,便带着苏良与小毛子离开客宫。 兰书殷见他们走远了,冷不防对着一直出神的连莳说道:「看来谷太医在皇兄心中的地位颇为特别啊……倒是不知道皇兄吃美色这一套了。」 「妾身倒是认为,太子殿下对谷太医有几分认真呢。」连莳说道。 「一整个宴席,你的注意力从来没有放在皇兄身上过,也能知道他有多认真?」兰书殷啼笑皆非,这次他不太赞同连莳的话,依旧认为谷凝香只是太子寻衅的借口而已。「只不过皇兄若真的去了南方,那里是王叔的地盘,只怕他会灰头土脸的回来。」 「太子殿下似乎性格有些变了。」连莳回想着陆樽说过的话,「妾身满期待他会用什么鬼鬼祟祟的方法让平南王放人,或许事情会超过殿下您的想象也说不定。」 「看起来,我们又要打赌了。」兰书殷对这个聪慧的小妾当真是兴趣越来越大,他几乎已经不需要其他小妾的奉承,只要与连莳说话就乐趣无穷。 连莳一向涣散目光这次凝聚了起来。「妾身觉得,这次太子殿下会占上风呢。」 兰书殷大笑起来,「那我只好押王叔扳回一城了!」 这宫殿里的对话自然没有传入陆樽一行人的耳中,因为他们已经离得很远,径自走到了宫轿等候处。 在上轿之前,陆樽意味深长地一笑,对着苏良说道:「看来我们真的有必要南下一趟了。小毛子,快去准备一下。」 「是。」小毛子使命必达,转身就想离开。 「等一等。」苏良却阻止了他,直勾勾地回望陆樽,「八皇子很显然在激化太子与平南王的对立,你难道就这样中计了?南方你根本去不得,否则还不知道平南王会怎么设计你。」 「太子与平南王的对立……干本宫屁事啊?」陆樽懒洋洋地盯着苏良,「那个平南王他奶奶的敢捉走本宫看上的女人,本宫若视若无睹,那才是真的落了东宫的威风吧!」 「是啊,殿下前去营救谷太医,正是英雄气概,勇敢果决,相信不仅能把人救回来,说不定还能顺带赢得美人心呢!」小毛子笑吟吟地说道。 「小毛子,殿下若是真的去了南方,安全堪虑,难道你要为殿下的安危负责吗?」对于小毛子这时候还在拍马屁,苏良很是不满。 面对苏良不善的态度,小毛子倒是笑嘻嘻地回道:「苏先生,您赞不赞成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才智过人、智勇双全呢?」 苏良怔了一下,「那当然。」他心里想的是远在蓬莱镇的兰书寒,现在眼前的陆樽拿这些话来形容,简直是污辱了金鹰王国的文字。 小毛子又反问了,「既然殿下这么厉害,那么该害怕的应该是平南王不是吗?苏先生一心阻止殿下,是否对殿下信心不够?也就是说,对于殿下才智双全那些话,您根本不认同啰?」 「我……」苏良被噎得差点没吐血。 「哈哈哈,小毛子说的好,不愧是我钦点的随侍。」陆樽明知小毛子在争宠,可是这小太监用的方式令他听得很是愉快。「看在你如此聪明伶俐的分上,等会儿回东宫之后,从八皇弟那里包回来的御膳,本宫分你一份,哈哈哈……」 此话一出,已经欲离开去准备南下事宜的小毛子差点一头栽倒。 原来只有一份啊……看来他还真是把太子殿下的人格想得太高了…… 【第五章 辟谣越描越黑】 南方幽陵城是平南王王府所在,也是平南王领地的正中心。由于南方不若北方会随时打起仗来,许多北方人渐渐往南迁徙,在兰承志的有心经营下,如今风声鹤唳的金鹰王国,南方居然发展得比以往还繁荣。 街道上满是川流不息的人潮及车轿,此起彼落的商贩叫唤,士子们打着伞在河岸旁吟诗作对,仕女们则是拿着把小扇子娇滴滴的左顾右盼,工人们忙着将货物送到各商铺,青楼的女子们花枝招展地朝着街上挥手……幽陵城有最热闹的酒楼,最高耸的城墙,最华丽的画舫及最多样的娱乐,所以人们到了南方,很容易陷入纸醉金迷的生活中。 其中幽陵城最大的酒楼中最出名的就是说书,由于他们的说书不仅仅是说书人在那儿说学逗唱,同时还会搭配乐器及唱曲儿的姑娘,所以显得故事丰富生动,引人入胜。 只不过每次说的都是金鹰王国的先祖如何推翻旧政、建立王国,或者是一些民间游侠的义勇、青楼女子的爱恋之类的,听多了也会渐渐腻味,幸好最近酒楼里来了一个新的说书人,他的故事是达官贵人的逸事,虽没有指名道姓,却吸引了诸多百姓前来听这个离奇又新鲜的桥段。 「……话说这个岭北王,在与太子的斗争输了之后,就这么离京回府了。可是他回府之时居然胁迫宫里的女太医与他离开,这可怎么是好呢?」说书人像是怕观众忘了,还特地前情提要,「女太医与太子之间那份缠绵悱恻的感情,好不容易突破了重重障碍,得到皇帝的允许了,这岭北王居然把人掳走了?!各位说说,这岭北王把女太医带走,究竟所欲为何?」 「那定是横刀夺爱啊!」 「说不定岭北王有暗疾,这才夺了太医……」 「明明就是岭北王政争失败的报复。」 见観众回应踊跃,说书人笑了开来,语气却更是神秘,「你们都错了,这答案啊,你们想都想不到!」 「那到底是什么?」观众们的胃口被吊了起来。 「原来岭北王对太子有非分之想啊!」说书人像说出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表情惊讶,「太子从小便长得唇红齿白,长大更是英武不凡。那岭北王原本就养着嫛童,看着太子日渐年长,那份心意就越发藏不住了……」 「那是乱伦啊!」有观众入戏地惊叫着。 v第二十二章[11.30]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说书人也睁大了眼,「对啊,这可不是乱伦吗?可是岭北王对太子的爱恋早就扭曲了他的思想,在他眼中,在他心中,只要有人阻拦他爱恋太子,那么他就要毁灭对方。而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才会掳走太子心爱的女太医……」 观众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故事居然会这样发展。正是因为这样,这场岭北王对太子侄儿的畸恋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被说得跟真的一样。 然后,平南王兰承志就悲剧了。 所谓岭北王,岭相对于平,北相对于南,又都是王爷,所以大伙儿很容易就联想到平南王兰承志身上,加上太子兰书寒的确长得英伟不凡,大大的增加了众人的想象力。 最致命的是,兰承志输了医斗,把谷太医从皇宫里带回南方,这下要不让人浮想联翩也很困难。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兰承志一听到这个故事,气得在家中大摔杯子。 「该死,该死!是谁放出这样的消息?」兰承志差点把桌子给翻了,「把那个说书的给本王抓过来,处以极刑!」 「王爷息怒,抓人不妥啊。」兰承志的狗头军师李旻苦着脸建言,「王爷现在抓来那说书人,不就坐实了谣言吗?何况这故事也不只一个说书人在说,流传出去之后,许多说书人都就着这个段子加油添醋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内容,要全抓了,那……那无法向百姓交代啊,王爷的脸也丢光了。」 「那你要本王怎么办?」兰承志把心一横,「干脆宰了谷凝香好了,断了大家的联想……」 「那更不妥了。」李旻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现在反而更不能动谷太医,这个时候她若是出事,反而让王爷您百口莫辩。」 「那本王还能做什么?」兰承志烦得头都快炸裂了。「难道就让那群人一直污蔑本王?」 「王爷,解铃还需系铃人,不如让谷太医出面来替王爷辟谣如何?」李旻突然说道。 「她会愿意帮本王?」兰承志知道谷凝香对他逼迫她来到南方很是不满,视他如蛇蝎,退避三舍。 当然兰承志怎么猜也猜不到,谷凝香其实是生性胆小,怕自己莫名其妙被他宰了,才会避之唯恐不及。 李旻这时候却笑了,而他笑容中的那丝残忍,让兰承志安心许多。 「王爷,谷太医就算再性烈、再固执,毕竟也只是个弱女子,我们多的是方法让她开口啊……」 为了厘清谣言,兰承志特地举办了一次义诊,不仅邀请了幽陵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一般平民百姓也能前来共襄盛举。只不过替百姓看诊的是他另外聘请的大夫,而那些达官贵人则是由谷凝香亲自诊治。 所以有病的看病,没病的强身,在谷凝香打败巫医,挟着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而来时,前来参与的各方仕绅富豪云集,百姓虽然不是由谷凝香看诊,但最近那个名医与太子的爱情故事传得沸沸扬扬,众人也好奇地想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什么性情,就算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啊。 于是谷凝香就这样被推上了台,行进之间还看得出她漠然神情中掩不住的惶恐。 「都安排好了?」看着义诊会场人山人海,兰承志问着李旻。 「都好了。谷太医倒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心高气傲,属下只是稍微威胁了两句,她马上答应替王爷辟谣。」李旻阴恻恻地道。 兰承志满意地点头,朝远处的谷凝香瞄了一眼。「那是她识相,否则落在本王手上,再也没好日子过。」 义诊因为人潮众多,地点便在王府前的大街空地,兰承志甚至为此封街,使得义诊更加火热。 会场中建了一个高台,谷凝香就坐在高台上的诊桌旁,这一块地方是专门给身分高贵的人看诊的,以与其他平民百姓分隔开来。而高台就在正中央最前方,每个人都能看到台上诊治的情况,这也是兰承志要的效果。 他不仅要谷凝香承认那桩荒谬的谣言是假的,甚至还要她身体力行告诉所有人,她来南方真的只是来医术交流,而不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纠纷。 所以在义诊开始前,兰承志昂首阅步地上了高台,对着台下万头攒动的百姓及贵人们朗声开口了,「这一次义诊,难为谷太医千里迢迢由京城前来,本王甚是感谢。不过近来这幽陵城里传出许多荒谬的无稽之谈,将谷太医与本王都卷了进去,不仅严重伤害了谷太医及本王的名誉,对于城内的风气也十分不好,所以本王今日特地请谷太医现身辟谣,以端正视听! 台下群众议论纷纷,谷凝香也从后方的诊桌被逼到台前来。 照理来说,辟谣应是义正辞严大大方方的,但谷凝香的动作显然很不自然,尤其被带着她上前的李旻一瞪,她更是苍白了脸孔,螓首垂了下来,不敢与其对视。 以前在宫里能装高傲,那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宫里是安全的,那些需要她救命的人不会对她怎样。然而现在她可是命悬一线,这个李旻将她从头到脚威胁了一遍,万一她不好好配合,明天她的尸体很可能会被烧成灰,洒在南方的某座山头上,这叫生性胆小的她哪里还忍得住不怕? 所以她这副胆怯的样子还真不是装的,但看在兰承志眼中却是眉头大皱,心中大为不悦。 不过他还是沉住气地开口问道:「相信最近的谣言,谷太医也略有所闻。那么本王问你,本王由京中请你前来,可有任何胁迫强逼之意?」 「没没没有……」一紧张,谷凝香就忍不住结巴起来,脑子也跟着不好使,「王爷绝对没有……绝对没有说过我若不跟你南下……不、不仅官位不保,连脑袋也可能保不住的的的话……」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看向兰承志的目光也古怪起来。 兰承志在心中大骂,表面上却只能忍着愤怒继续道:「你到南方的目的,可是前来与我南方大夫进行医术交流?」 「王爷说是……那就是……下官来了十几天,都、都还没见到一个大夫,等等等王爷引引引见……」谷凝香害怕得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v第二十三章[12.07] 兰承志却是愠怒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她这是拐个弯在将罪名往他身上引? 他的语气渐渐不善起来,甚至更多是带着质问的味道,「谷太医此话差矣,难道是故意给本王引罪?联络有名的大夫原本就需要时间,你到南方这段期间,本王何曾薄待于你?你在本王府里吃好住好,出入有随从服侍,难道过得不好吗?」 谷凝香吓得退了一大步,本能的回答,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是是是……下、下官在王府住的是上好的房间,吃的是山珍海味……就跟养的猪要宰之前得先喂得肥肥的一样,王、王爷绝对没有薄待于下官……」 「谷凝香,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兰承志终于忍不住怒喝。 谷凝香当下眼眶就红了,那模样犹如雨打梨花,深棕色医袍下的娇躯微微发抖,让台下的观众大起同情之心,心里越来越认为平南王掳来谷太医果然事出有因,说不定谣言有几分是真实的。 「我……我没有……你们要我回答什么,我都照实回答了,不然还要怎么样嘛……」谷凝香显然快哭出来了。 还不待兰承志继续发难,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由人群之中传出,清清楚楚地让每个人都听到了。 「是谁在欺负本宫的女人?」 众人往声音来源一看,就看到一名外貌俊朗不凡、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立在那儿,身旁还跟着一个随从。大伙儿忍不住让出一条道来,让那年轻人慢慢的踱步到台上。 他才刚上台,谷凝香立刻忍不住内心恐惧,飞快地朝他冲过去,扑进了他怀中,「你、你来了?」她忘形地抱着他,忘了什么男女之防,蓦然大哭起来,「呜呜呜……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他们好可怕,一直威胁着要我听话,老实回答他们的问题,不然就不让我好过……呜呜,我老实回答了,他们还是好凶,我都快吓死了……」 陆樽这一刻真的有些心疼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陆樽其实早就到了,混在了人群里,原本想一开始就冲上台来个英雄救美,但一听到谷凝香因为害怕所以说出太过老实的回答,反而让兰承志下不了台,他索性在台下看足了好戏才适时出现。 他自认这么做已经非常谦虚了,威风总不能全让自己占去,她也是这出戏的女主角,要给她一点表现的机会,想不到她表现得比想象中还好,让他都不禁佩服,她简直是阴人的天才。他的计划根本不用事先告诉她让她配合,她自己来演就足够完美了。 俊男美女重逢相拥的场面凄美悲壮,让台下的人群们都为之动容。由于其中不乏高官显贵,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陆樽来。 「那个人是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都出现了,难道传言是真的?」 一听到那年轻人是太子,群众简直要炸开了,原本要辟谣的兰承志反而让整件事越描越黑,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语气严肃地朝着陆樽反问道:「殿下,百姓们的胡闹之语,难道你也要跟着起哄?」 陆樽抬起头,轻轻放开了谷凝香,接着站到她身前,面对着兰承志,「本宫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本宫知道,胡闹的应该是你平南王!」这时候的陆樽要多威武有多威武,要多庄严有多庄严,连他在心中都觉得自己帅翻天。「你难道不知道本宫正在生病,需要谷太医救治?你将她由京城秘密带回南方,完全没有向宫里通报,究竟意欲为何?」 「这……」你明明是装病!兰承志在心里呐喊着,却无法说出口。他的巫医败给谷凝香已是事实,这让谷凝香说的话很有权威性,如果他再驳斥谷凝香证实太子生病的话,那就真的是挖坑给自己跳。 虽然他眼前这个坑,已经被自己挖得够大了。 「此外,本宫与凝香两心相许,偏偏被平南王你拆散,让凝香流落到南方来,这又是为了什么?」一连两个问题,看似问得清楚,但事实上都在打迷糊仗,让兰承志根本难以在几句话之间就解释清楚。 也就是说,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会和那谣言扯上关系。 兰承志果然中招,直觉地答道:「本王说过,谷太医来南方是医学交流……」 陆樽冷冷回道:「凝香刚才也说了,她来南方之后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大夫,就被王爷你软禁在王府里。」 越来越多群众站在谷凝香与陆樽这边,而机灵的小毛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加油添醋地接话道:「可怜太子殿下尚在病中,却还拖着病体直接追到南方,连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就听闻王爷您要对谷太医公开问刑……」 「是辟谣!」兰承志气坏了,一时间也顾不得追究小毛子这个奴才居然敢插话。 见没有人追究他多言,小毛子的胆气也大了起来,直接一记马屁拍到了陆樽身上,「所以王爷您就知道我们太子殿下多么坚忍不拔了,谣言不能乱其心志,威吓不能伤其发肤,他与谷太医朝夕相处,如今险些分离,都不知道白了多少头发,谷太医也不知哭掉多少泪水。正所谓日日思君不见君……」 小毛子说得可歌可泣,台下的议论之声更大了,甚至有许多不畏强权的人,直接用着不认同的目光瞪着兰承志,令兰承志大感颜面无光,一张老脸都红了起来。 「凝香,你没事就好。」这时,陆樽才像放下了心中大石,对谷凝香深情说道。 这时机配合之好,不仅他自己得意,连小毛子都在心里鼓掌了。 他眼中的促狭完完全全的落入了谷凝香的眼中,让谷凝香都有些同情兰承志了。如果平南王惹的人是真正的兰书寒,那顶多就是让政治斗争再上一层,谁输谁赢尚待时间证明。但他惹的可是陆樽啊!陆樽绝对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平南王名誉扫地,而且是面子里子都输,败得最难看的那种。 她不忍心地说了句公道话:「其实……其实平南王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啦,只是要我待在王府中不许出去,可能他真的不喜欢女人,所以并未对我毛手毛脚或者行为逾矩,杯子……呃,殿下你放心……」 听着谷凝香基于良心替平南王辩驳,但显然有越描越黑的趋势,陆樽忍笑忍得俊脸都扭曲了,连小毛子都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光是控制身体不要乱抖就费了他好大的意志力。 要不是谷凝香还有医术这更专精的专长,陆樽都想让她来和自己一起为非作歹了,这种害人于无形之中的天赋,根本百里挑一,难得一见啊! 至于兰承志,听完她这一席话简直快吐血,明明很正常的事,怎么这个谷太医说起来就有种变态的感觉?他真的觉得自己几十年来累积的威严及形象,在今天毁灭殆尽。 v第二十四章[12.12] 根本不让兰承志有机会再说什么,陆樽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占了上风,这里毕竟是平南王的地盘,待得越久对自己等人越不利。「平南王,原谅本宫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叫一声王叔,但本宫必须说,本宫喜欢的是女子,心中只有凝香一人,如今我要带她走,若是有人阻挠,那本宫必然与他不死不休!」 连不死不休都出来了!兰承志气急败坏,却又无奈至极。他这回只是想给谷凝香一个教乱,顺便断太子一根臂膀,根本还没到生死相对的地步,这兰书寒有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喊生喊死吗? 兰书寒与谷凝香一搭一唱,他若不让谷凝香走,岂不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变态? 于是他只能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陆樽搂着美人,带着小毛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去。他只觉得太子脸上那副庄重的神情根本是装的,心中应该得意万分,兵不血刃就打败了他这个劲敌一回。偏偏他对自己为什么输、输在哪里,都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台上,兰承志黑着一张脸,却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的随便向众人解释一下,拉一个大夫上来替代谷凝香的位置,便草草离开了义诊的会场。 而台下有人与兰承志的脸色一样黑,却是被陆樽放鸽子、晚了一步抵达的苏良。 「这家伙公开了太子与谷太医的感情,这让我如何与真正的太子交代?」 回京的路上,太子的车队在一处岔路前停下,表面上看是在歇息,但马车里却发生着剧烈的争吵。 「什么,你不回京?你不回京要做什么?」苏良被陆樽叫上了马车,想都没想到陆樽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世界上没有人欺负了我的女人还能那么好过的。」陆樽搔了搔下巴,心里已经浮出千百种算计。「平南王那个家伙最近在南方弄出了好些纷扰不是?又是募兵又是敛财的,不搞得他坐立难安,我就不叫陆樽!」 谷凝香听他这么说,心跳不由漏了一拍。所以他现在决定留在南方不回京,是要为了她出口气?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戏谵诙谐,常叫她雾里看花。不过这一回,她直觉他是认真的,他当真想替她整治平南王。 那他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女人……也是认真的?想到这里,谷凝香又迷糊了。 「你现在叫兰书寒,身分是太子殿」苏良气得发抖,那长长的脸又拉得更长了。 「殿下的安危才是你现在的本分,何必旁生枝节?」 「所以在你眼中,兰书寒就是这么孬的人,女人被欺负了也没辙,好不容易抢回来,却只能夹着尾巴跑掉?」陆搏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抬手声一声肩,「我可没这习惯。总之不捅平南王一刀本少不爽,你要跟上来就跟,不跟上来就回京去。」 他说得轻巧,不过话中的坚决无庸置疑,谷凝香心头一暖,一种甜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应该就是所谓被宠爱的感觉吧?她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互动可以这般令人着迷。以前在医仙谷的老师们待她虽不错,但大伙儿都仙气飘飘的,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只是尽传承的义务而已,难关需要她自己面对,甚至有了生命危险,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度过危机。 陆樽是第一个救她的男人,更是第一个为了给她出气可以不顾一切的男人。 「你……」与谷凝香的动容截然不同,苏良气得头顶冒烟。 「老马,是你说我现在是兰书寒的,那到底是你要听我的,还是我要听你的?」陆樽索性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说一句。 「哼!」苏良说不出话来,终于被气得下了马车,不过这无疑是默许了陆樽留在南方捣乱的意图。 兰书寒严肃端正的形象,这阵子在陆樽的乱搞下有摇摇欲坠的感觉,见陆樽执意留下,他也只能盯紧点才行。 苏良下车后,车上就只剩下孤男寡女?沉默之下,一股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陆樽直勾勾地盯着谷凝香,眼中有着兴味及一种难明的觊觎。 「你……你留在南方,真是为了我?」终于,谷凝香开口了,问出了那个她很愿意相信,但却坚持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的问题。「我以为你在众人面前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只是给自己借口向平南王寻衅罢了。」 「我本来也这么以为……」陆樽看着她,像是越看越有趣,笑容越见深意,目光也越来越深邃。「不过你这小妞越看越漂亮啊,而且天生是阴人的人才,不收为己用实在太可惜了,我只好弄假成真,勉强用一下了……」 这如果是告白,也太直接、太粗鲁了,谷凝香这下真的吓了一跳,心中原本踏出去的那步又忍不住缩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你不要吓我……你又在捉、捉弄我了……」 瞧她言语中没有嗔意,代表心中没有多少不愿,但表面上却是嘴硬,陆樽笑了开来,「你这丫头一紧张就结巴,是在心虚什么?其实你心里正狂喜着本少居然看上你了,对不对?」 「才……才没有……」谷凝香别过头去。 陆樽可没让她躲,他换了个位置与她正面相对,而且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那刚才是谁在我一到义诊会场时,就朝着我冲过来,还强行抱住我?又是谁明明知道我是个假货,却从来没有揭穿我,还替我诸多掩盖?小姑娘,这可是会砍头的滔天大罪,你其心可议啊,啧啧啧……」 谷凝香听得睁大了眼,明明一开始是他威胁她,她才替他隐瞒事实,怎么被他说得好像她是倾心于他,才为他冒死付出? 「我的贞洁都被你破坏了,你不负责怎么行?」陆樽一句话,定下了两个人的事情。 陆樽没有说的是,在八皇子那里知道她被平南王带走时,他当下的情绪足以毁掉整座皇宫,只是他满肚子坏水,有把握救她出来才没当场发飙。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谷凝香的单纯、傻气,甚至是胆小,居然在他心中植下了根,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既然已经认定了她,他自当出手救人,就算对上的是权势滔天的平南王又怎么样?他陆樽何时怕过谁? v第二十五章[12.18] 「我要负责什么?」谷凝香傻眼的看着他,现在两人的感情纠葛倒变成她的责任了?明明是他一直似真似假的捉弄她,拨撩得她患得患失的,这家伙颠倒是非的功力简直炉火纯情。 「负责我的一生啊。」陆樽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冲动,朝她伸出手,「放心,本宫说让你做后宫第一人,可没有讴你。现在既然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先来个仪式吧。」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谷凝香本能的抓紧了衣襟。 陆樽气笑了,他这人虽然无耻一点,下流一点,但还没到要对一个女孩子霸王硬上弓的地步好吗? 「你放心,只是先收回点利息。唉,可怜本宫替个女人劳心劳力,人家却不领情啊……」说完,陆樽伸出的手顺势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就是一记深吻。 谷凝香黄花大闺女一个,从小又在医仙谷长大,性格很纯洁,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顶多从医书上了解一些男女交合的情事而已,而今这样的风花雪月,她如何受得住? 这种剌激令人快昏厥,一种酸麻感由小腹直冲而上,她浑身发软,不能动弹,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直到陆樽终于得偿所愿,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她才娇喘吁吁地盯着他,目光很是复杂。 「感觉怎么样?」他意犹未尽地问,大有再来一次的兴趣。 谷凝香还没能从那种冲击里回过神来,只能直觉回道:「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气从少腹起上冲咽喉,发作欲死,复还止,皆从惊恐得之,难道是奔豚气病脉的症状?」 「奔豚……」这女人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好端端的两人激越的情感交流,居然被她说成飞奔的猪了? 陆樽差点没咽过气,没好气地瞪着她半晌,突然又噗的一声笑出来,「就是这样的傻气,本少才会被你拐了。利息收了,下次就要缴本钱了……」他用额抵着她的,突然觉得这丫头可恶得好可爱,着实令他爱不释手。 谷凝香虽然对爱情模模糊糊的,但她知道自己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否则上回也不会脱口问他愿不愿意未来与她远走高飞、云游天下了。 可是他不愿意啊……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她突然也笑了,顺势窝进了他怀中,似乎一点挣扎也没有的接受了这份感情。 既然自然而然发生了,就不要拒绝,横竖她这辈子注定孑然一身,那么与他相恋一段,将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第六章 除去疯病声势涨】 由皇室马车换成一般马车,众人也将身上的华服改成平民装束,一队人马往西南走了十日,进入了一座城镇。 这座城镇名叫景含隘,望名生义,是位于一个狭窄的山谷中。这片山谷两头宽、中间窄,出了山谷就是一大片充满了瘴气的树林,白天进去是一片白茫茫,晚上更是阴森可怖,极易在里头迷路,所以当地人除了在树林的外围采些草药、猎补小动物之外,很少深入树林中。 「为什么要特地在这个地方停留?」苏良不解地问道,就金鹰王国的版图来说,这里已经算是最鸟不生蛋之地了。 「景含隘位于西南边境的棘州,再出去就是一片不着边际的林子,你不认为这样的地形很适合做坏事吗?」陆樽思考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挠挠下巴。「最近棘州知府曾上奏,谓西南边境似乎因为瘴气导致百姓多有失魂症,可是只上奏过一次就再也没消息。 「后来的奏折只有平南王歌诵他的南方治地国泰民安,你不觉得很有问题吗?老马啊老马,叫你平常要多读卷宗你不要,现在糗了吧。」也就是说,南方报喜不报忧,不好的消息都被刻意掩盖了。 陆樽斜睨了苏良一眼,让后者忍不住想暴走。 兰书寒虽被架空,却仍关心国事,因此他私下买通了御书房负责誊写奏章的大臣,让大臣将奏章摘要做成卷宗送到东宫。但自从太子换成陆樽假扮后,每回卷宗都是苏良在看,陆樽只是无聊的时候把它当成话本小说翻两下,顺便嘲笑一下官员无能。 苏良不解,他怎么就记住了这么多事? 小毛子在旁听得眼睛发亮,不由赞叹,「殿下果然机智过人,才华洋溢,深谋远虑,居然能由小窥大,洞烛机先,小毛子对殿下的景仰,有如……」 「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对吧?」陆樽有些哭笑不得,这小毛子真是抓到机会就拍马屁。「这台词旧了,改改吧。」 「小毛子见殿下之尊,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啊!」小毛子一口气说完,让陆樽忍不住鼓掌起来。 「背得好背得好,要不是本宫读过《论语》,还真要被你唬住了。」陆樽瞥了一眼苏良,「老马,多学着点,当首席幕僚不懂得巴结,迟早被人干掉。」 「我需要向他学?哼!」苏良嗤之以鼻。 「殿下,这不是想学就会的。」小毛子得意地抬头挺胸起来。「奴才虽然不像苏先生饱读诗书,但实际应用方面有自信比苏先生高明不知道多少倍,否则殿下可以问苏先生,他读了《论语》到现在,一生中总共用过几次?」 苏良面色一僵,仔细一想,他虽读过《论语》,但用过的次数自己都想不起来,说不定还真的没用过。 见自己居然在最擅长的地方输给一个太监,苏良觉得别扭极了,却又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小毛子不由偷笑,而陆樽显然也没有要替苏良解围的意思,一主一仆就这样用着调侃的目光上下打量苏良,气得苏良长脸都涨红了。 瞧着苏良尴尬,谷凝香同情心又泛滥了,不由转移话题替他圆场,「殿下,咱们说说眼前的事吧。」她环视了周遭后说道:「以景含隘的地理环境来看,中有溪河流过,山谷沉积湿气,造成瘴气,其引起的病症多是中毒,症状犹如岭北伤寒,其状发寒热,休作有时,皆由山溪源瘴湿毒气而来,久治不愈可成黄疸,黄疸不治则成尸疸。」 v第二十六章[12.21]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谷凝香向众人解释着,「瘴疠分成很多种,会造成精神错乱的大多是鬼瘴,但与景含隘的情况不太相符,所以棘州知府说的的确有问题,其所谓失魂症,应当与当地瘴疠没有关系。」 即使对谷凝香与陆樽走得近颇有微词,但在医术上苏良对她仍是信服的,尤其她现在造了一个台阶给他,所以他就算再不喜欢她,也只能顺着台阶而下。「所以你们认为棘州知府的奏折没有了下文,是平南王在掩盖某些事?那我们就在这景含隘待一阵子,看看这里病人的情况再做定夺。」 说完,苏良不敢再啰唆了,否则他不仅口才输给陆樽,甚至连小毛子都比不过。 一群人徒步进了景含隘,侍卫们先去寻找落脚处,留三、四个人保护陆樽等四人。 这里虽地处边疆,却不是真的有多破败落后,泥砖造的尖顶平房鳞次栉比,小商店林立,只不过与京城不同的是,街上很少人叫卖,路人也来往匆匆,甚少交谈,所以即使有人,还是安静得突兀。 「这里的气氛很奇怪啊……」陆樽狐疑地看着清冷的大街。 谷凝香却是美目一凝,语重心长地道:「看来这里许多人生了病是真的,我曾经到过感染瘟疫的地方,看起来就跟这里一样,人心惶惶,怕自己被病人传染,所以路上的人都对彼此敬而远之。就是不知道令他们害怕的病,究竟是不是如卷宗上所说的失魂症了。」 众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凝滞,不管这里盛行的是什么病,如果真会传染,他们几个外来人肯定首当其冲。 所以要离开?可是这景含隘看起来的确有古怪,说不定真是对付平南王的突破口,就这么离开如何甘心? 还拿不出一个主意,突然从街尾冲过来一个人,边跑还边大吼大叫着。 那人跑得近了,突然跌了一跤,接着就爬不起来,众人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全身伤痕累累,面目扭曲,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他口中毫无章法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有鬼啊,有鬼啊!」 谷凝香定定地看着那男子半晌,想走过去,手臂却被陆樽拉住。 「你放心,他这种情况绝对不是什么会传染的重症。」谷凝香以为他担心,认真地解释。 「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你不觉得,这种事应该由男人走在前面吗?你们女人跟在后面就好。」他勾起唇角不正经地笑了笑,径自朝那呈疯癫状的中年男子走过去。 谷凝香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兴起一股笑意。 他……就连想保护她,都能把话说得那么混账吗? 到了那男人身前,陆樽确信他没有余力攻击别人,才让谷凝香微微靠近,而以陆樽站的位置来看,若是那人暴起,倒是能够第一时间压制他。 谷凝香对着那人看了半晌,也不嫌脏,伸手过去翻开了他的眼睑看了看,试着重按他几个穴道,接着试图和他说话。 但此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口中依旧喃喃自语着,「有鬼,有鬼啊……鬼要吃我了,鬼每天吃一点,每天吃一点,我迟早会被鬼吃光的……」 她终于收回了手,拿出手巾擦拭,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这不是失魂症,记得我上次说的奔豚症吗?他的情况与奔豚症相当类似。」 「上回?你可是比他漂亮多了,何苦拿他来比……」陆樽不由嘀咕着,让谷凝香的俏脸都热了起来。 她地白了他一眼后,才继续道:「奔豚症病者先觉腹部有剧痛,继而感到胃内有气体上冲,而痛处随之转移在喉部、胃部、或腹部。此症多是由于恐惧或惶恐不安造成,因为剧痛,病患易整天觉得自己快死去。 「而此人更是极端,长期处于恐惧之中,肝气郁结,劳倦伤脾,化邪内扰,损及心神,则神失所主,神离其位,只要一点小剌激,他便容易陷入幻觉,成了情志所伤的癔症。这并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症,不用担心。」 她的话才说完,这景含隘的百姓就像来反证她的话似的,一名大婶急匆匆地冲了过来,看到陆樽等人围着那中年男子,不由大叫着让他们退开。 「走开!走开,别碰他,小心被传染了疯病!」大婶的话语虽是好意,但怎么听怎么不友善。 谷凝香试着让她冷静,「这位大婶,这人不是疯了,而是癔症的一种,不会传染的。」 「明明就会啊!」大婶紧张地看着那中年男子,想扶他起来却又不敢。「咱们景含隘光是今年就出了十几个得疯病的,如果不是传染,怎么大家都得一样的病?」 大婶的话让谷凝香的脸色微微变了,看向众人的神情也变得十分凝重。 「如果许多人都得了一样的癔症,只怕他们是全都遭遇了同样令他们极度恐惧的事情,每个人的忍受度不同,才会前后发病。若真如此,那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了……」 陆樽等人协助将那中年男子带回他家中,他们见义勇为,不怕被传染的义行,立刻被景含隘当地的乡官知道了。 由于最近的外来人不多,他们一行人虽分头行事,但还是被猜出了是同一伙人,再加上还有一名显然医术精湛的大夫在场,所以乡官主动邀请他们至景含隘的会所中落脚,还特地宴请他们。 在宴席中,陆樽及谷凝香特地打探了这里病人的情况,果然听到那乡官愁眉苦脸地说,情况发生了约有半年,前些月每几天都有一个人会疯掉,一直到他们上个月请来法师做法,情况才好一些,但是疯掉的人没法痊愈,所以人心惶惶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们还在乡官这里得到了一个关键的讯息,就是这些得了疯症者的症状,除了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日渐消瘦之外,就是对外界强烈的畏惧,每个人都说撞鬼了,但没有人说得出鬼在哪里。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人半夜会梦游,跑出家门,接着人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白天才会默默的自己回家。 v第二十七章[12.27] 久而久之,家人们也不再找了,反正横竖会自己回来,反倒是让整个镇上的人晚上都不敢出门,万一出门撞见一个,自个也染上疯病,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景含隘多少有些有识之士去推敲这整件事,怀疑景含隘外那阴气森森的瘴气树林里说不定有什么在作祟,不过没有人敢深入去查,毕竟这片树林无边无际,毒瘴弥漫,要查出一个可能是莫须有的存在,难度太高也不切实际。 在乡官的安排下看过几名病人后,谷凝香肯定地下了结论,「景含隘的癔症是集体发作,且症状全都相同,代表他们全都有一样的遭遇,非常有可能是受到类似祝由术引导所致。」 真的不是谷凝香要污名化巫医,而是医仙谷与巫医对抗多年,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 「而且这件事背后似乎藏着阴谋,才会让所有人都无法继续追查这件事。他们梦游时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或许是我们出手调查最大的切入点。」 众人觉得她言之有理,于是趁着夜黑风高时,他们偷偷地跟着其中一名梦游的人行动了。 由于景含隘的人大多猜测这次疯症的起因与山谷外充满瘴气的浓密树林脱不了关系,却又解释不出为什么那些得了疯症的人没有中毒,为了预防万一,谷凝香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解毒丹、清神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名有疯症的病人在大街上闲晃了约莫三刻钟,接着不自然地转身,居然真的朝景含隘外行去,身影渐渐没入了树林之中。 「追上去。」陆樽毫不迟疑地吞下了一枚谷凝香给他的解毒丹,接着拉着她就要入树林,却被她狠狠拉住,一回头就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迟疑地望着黑幽幽的树林。 「等……等等等我一下子……我喘口气,不然心跳太快,走不动……」陆樽愣了一下,差点笑出来,「你害怕?」 「我不、不是怕……」她吞了口口水,眼神却泄露了她的恐惧。「只是那树林黑漆漆的,你不觉得黑黑、黑黑的很有风险吗?我们要做好准备才行……」 「黑黑黑黑的,我只觉得很有趣。」他突然恶趣味地在她耳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些有癔症的病人是真的撞鬼了?我们这一去,说不定能看到青面獠牙的饿鬼、脸色惨白的吊死鬼、浑身湿透的水鬼……」 谷凝香倒抽了一口气,用力地搂住了他的手臂,双眼睁得大大地直盯着他。 「姑娘,你这种胆色还想一个人云游天下?」他着实哭笑不得,一脸兴味地打趣她。 「真再不追上去,就追不上那人啰……」 谷凝香实在很想克服心里的害怕,但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行走,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可是他说的有道理,她只好又连续吸好几口气,鼓足勇气,「我快好了,我快好了,再给我一下子……」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良突然低低地在她背后大叫了一声,「啊!」 谷凝香吓了一大跳,揪着陆樽直往前冲,果然很快就进了树林。 余下的小毛子等人不由用着诡异的目光打量苏良。 「女人就是麻烦。」只见这马脸先生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裳,也快步了上去。 众人终于进了树林,也算是没有功亏一篑,还隐约看得到那个病人的背影。 跟了一小段路之后,他们发现那病人似乎有着明确目标,朝着一个方向失魂落魄而去,不管撞到树或是被草绊倒,站起来后都还能认清楚方向。 「香妹妹,你看那树干,像不像一张脸啊?」陆樽突然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谷凝香吓得紧紧抱住他,看都不敢看向那个方向。 陆樽无声地笑了起来,大大方方的享受美人入怀。 他身边的苏良及侍卫们都忍不住给了他一记不认同的眼神,就连小毛子都难得用着奇怪的眼神打量陆樽及谷凝香,说不出一句什么光风霁月、高风亮节的奉承话。 又走了半个时辰,此时已经深入树林之中,瘴气也越来越浓,陆樽突然说道:「咦?这么多影子……」 谷凝香这回整个人跳上他的身体,死死搂住他的脖子,脚也盘在他的大腿上,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若不是本能记得不能出太大声响,她一定会疯狂尖叫起来。 于是苏良及侍卫们更是鄙视了,小毛子也整张脸都歪了。 陆樽看在眼中,在心中大喊自己的无辜,居然没来由的被鄙视,只得无奈地说道:「我是说真的,你们往林子里仔细看,是不是不只一个身影在前面?」 众人朝他说的地方看去,果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身影,而且可以确定那不是什么魑魅魍魉,而是活生生的人。 「难道景含隘里有癔症的病人,全都聚集到这个地方来了?」苏良神情严肃地道。 这是十分有可能的猜测,陆樽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觉得自己被骗、一脸嗔意的谷凝香,一行人继续低调地跟踪着。 终于,月光洒进了树林,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瘴气也淡去不少。这时候谷凝香突然吸了口气,猛然停步,用力地掐住了陆樽的手臂,让他差点痛叫起来。 苏良终于受不了了,「殿下,此时情况特殊,请自重。」看这情况,那陆樽八成是偷袭了谷凝香的屁股,要不是有不知情的人在场,他简直都要骂出下流。 v第二十八章[01.04] 连一直奉行马屁原则的小毛子都指桑骂槐地朝谷凝香说道:「谷太医,你是否又看到虫了?眼下四周阴森森的,不方便让你看到虫,等一下事情一了,奴才替你和殿下兜着,你再慢慢看如何?」 上回与平南王医斗,众人乘马车去那简平的故乡时,谷凝香也尖叫了一声,事后她称自己看到了一只虫,她当时脸上的羞窘与陆樽带着邪气的笑容,小毛子见了一直纳闷不解,直到现在,小毛子才知道那虫是怎么一回事。 但陆樽可无辜了,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这么猥琐吗?他相当无奈,只能龇牙咧嘴地低声道:「本宫是很想再替香妹妹抓一次虫,但这回我真的没做什么呀!是她自己要掐着我,怎么没有人问问我痛不痛啊?」 「谁说我看到虫。」谷凝香脸一热,白了他一眼,「我是要说,大伙儿快看那里。」 朝着她指的方向,大伙儿将眼神转过去,赫然发现一群精神涣散、衣着又脏又破的人,还有几个是谷凝香看过的病人。 那群人围着一个地方又叫又跳的,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陆樽这才明白,自己算是被白掐了,还默默的受了众人的鄙夷,这女人再一次证实了她是阴人的天才,他却也只能摸摸鼻子吞了。 为了看清楚,陆樽等人悄悄潜行,移动到另一个方向,果然看到病人们围着的是几名巫医。 巫医们手中拿着骷髅做法,他们围着一个大巫,大巫嘴里念念有辞。 那些病人疯狂地手舞足蹈一阵子后,居然乖乖地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每个人都张口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见病人们乖乖地一个一个上前,割开自己身上被衣服覆盖的某些部位,放了些血在巫医们的骷髅上。 那巫医摸着他们的头,念了一串咒语后,病人们便摇摇晃晃地又转了出去,走出了树林,朝着景含隘的方向回去。 「这是血祭,巫术里最阴险的血祭!要特定时日出生者的鲜血,每日供奉,直到那人死去。传闻这种血祭可以制成丹药或炼制某种东西,达到施术者的目的,只是我们医仙谷从来不相信这些残忍血腥的偏方,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谷凝香看着血祭的仪式,心头一寒。 「你不怕了?」陆樽突然问道。 「反正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谷凝香还真不怕,她只觉得气愤,一股怒气上涌。 「活生生的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你都不怕,却去怕那些看不到、就算真的有也摸不到你的鬼物?」陆樽好笑地望着她。 「这……」谷凝香被他这么一说,也愣了一下。 对啊,比起这残忍的巫医,她怕鬼干什么? 「以后别再结巴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陆樽不再说了,只是转头眯着眼看着血祭的一切,心中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谷凝香却是在沉默了半晌后,在这样诡谲的气氛里突然心头一松,几不可见地一笑。 他可是在安慰她,顺便将她胆小的性子改正?谷凝香不得不说,他随口的两句话真的带给了她勇气,让她莫名其妙的不再害怕了。 但这真的是因为她变得勇敢了? 谷凝香想了想,最后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她不怕,是因为她确定他会在身边。 「癔病可以人为吗?」 「自然是可以的,巫医的祝由术就是一种,能在精神上导引他人做出特定的事情。尤其是那群血祭的人,在彼此影响之下,对祝由术的内容会更加相信,他们的癔病更牢不可破,才会甘心献出自己的生命。」 「那好,他们的巫医可以来这一套,难道我们就不行?」 回到了景含隘,深夜看到的那幕活人血祭还怵目惊心的留在每个人的心中,然而陆樽心中早有对策,一向众人提出,每个人都认为这简直是绝妙的妙计,而且还符合医理,连谷凝香听了都认为相当可行。 唯独苏良有些抑郁,他发现自从换了这个假太子陆樽后,他的专长就一直无用武之地,提出来的意见往往因为太过正经八百而被推翻,反而是陆樽的一些伎俩能达到奇效,这想令人不沮丧都不行。 好好休息了一阵,等到白天,陆樽又找上乡官。这一次他换回了太子的袍服,谷凝香也披上了太医的标准棕色长袍,连那些侍卫都穿回了甲胄,很是威武。 被这个阵仗吓得不轻的乡官马上听从陆樽的话,带他到城里正中央的广场上,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能召集来多少民众就召集多少。 听闻太子驾临,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广场上已站满了人,有不少人还是携老带幼,大家都想来看看太子长什么模样。 而更重要的是,乡官说太子这一回是要来解决困扰了景含隘大半年的疯症,还带来天下第一神医,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谷太医。所以大伙儿都是抱着无穷希望前来,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原本清冷寥落的景含隘顿时有了热闹的气象。 v第二十九章[01.09] 「本宫在朝廷看到了棘州知府的奏折,谓西南边疆多有百姓染上失魂症,于是特地亲自前来察看,果然让本宫看到了蹊跷之处。」 陆樽站出去对着百姓说话,那气度、那胆识还真的有东宫太子的霸气及领袖气质,看得谷凝香神往不已,小毛子也满心景仰。 苏良则是摇了摇头,心忖这家伙明明可以装得这么像,平时为什么不用点心? 虽只是一段客套话,却因为陆樽身分特殊,很快就引起了百姓的共鸣。众人鼓起掌来欢呼着,内心充满了希望,至少朝廷有照顾他们,他们不再是等死的一群了。 「肃静。」陆樽淡淡地说了一句,明明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至每个人的耳中,让群众很快冷静下来。 「那些你们所谓得疯症的病人,本宫请谷太医看过了,并不是没有复原的希望。」陆樽这番话让众人低声讨论起来,但他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可是这件事需要大家的配合,你们愿意帮忙吗?」 「殿下,我们愿意!」 「一定愿意的,上刀山下油锅都去啊!」 大伙儿有了死里逃生的机会,哪里还会犹豫,你一言我一语地出来拍胸脯答应,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陆樽满意地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冷静,接着他若有似无地瞟了眼谷凝香,见后者微微点头,他转了回来,语气变得极具蛊惑力,开始施展了他陆大公子的祝由术了,「依据那些病人的情况,可以判断你们村子里这是闹了鬼,而我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正气,所以本宫需要你们装扮成天兵天将,找一天跟着本宫入深林里打鬼。至于安全,你们放心,有本宫的皇家正气护持,更有皇室护卫在侧,鬼都不敢近你们的身……」 三天后子时,这一日正是月圆之夜,树林里透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一堆穿着奇装异服的群众怪模怪样地走在林子里,有的拿耙子装扮成天蓬元帅,有的拿枪扮成二郎神,有的持家中的拂尘扮成太上老君,甚至有的刀枪剑戟都拿全了,扮的却是千手观音。 来的人每个都兴致勃勃,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敢情把这次打鬼当成换装大会,这也是陆樽别脚的祝由术奏效了。 这些人并不是失了理智,而是当陆樽已取得众人信任,在群众的互相影响及互相导引下,大伙儿会做出一样的事情,而且随着参与的人越多,会越来越狂热。 「苏先生,你扮的可是牛头马面里的马面将军?」小毛子一直观察着怪里怪气的苏良,终于忍不住问了。 「哼!我扮的是范谢将军的谢将军,你这小太监瞎了眼吗?」 说到这个苏良就来气,扮成天兵天将打鬼只是权宜之计,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要跟着扮。不过陆樽一口咬定演戏要演全套,苏良即使再不愿,也只能从景含隘中提供的有限戏服里挑一件比较顺眼的。 可是苏良的身材撑不起戏服,又长得一张马脸,所以扮的明明是谢将军,看起来却像牛头马面的马面,这种效果简直令他呕到天边。 小毛子扮演的是金童,他的模样与年纪倒也符合,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苏良看到谷凝香就不服了,指着她说道:「她又为什么穿件男装就作数了?不是说要扮成天兵天将?好歹她也该变成嫦娥或何仙姑吧?」 谷凝香无辜地解释,「要去打鬼,穿裙子多麻烦?所以我扮成花木兰了啊。」 花木兰也行?这算哪门子天兵天将?苏良差点呛到,又指着陆樽说道:「那殿下呢?根本连装扮都没有。不是说戏要演全套?依殿下的地位,好歹也要变成玉皇大帝或佛祖什么的吧?」 陆樽听到话锋被引到自己这里来了,朝着苏良笑嘻嘻地道:「我装扮了啊!我装扮成当今太子,那可是未来的天子,有什么不对嗯?」 苏良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这根本是实话中的实话,他完全无法辩驳。这几个人说什么一定要穿上戏服,现在看起来根本只是想整他,偏偏他还非得中计,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无视苏良怀着一肚子闷气,这群乌合之众组成的虾兵蟹将就这么出发了,陆樽要求他们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免得打草惊蛇。而这回来的人多是年轻力壮的壮丁,在疯症的事情传出时,也时常在这深林外围打猎,所以要默默行进如同夜行军一般无声无息,对他们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 走了快一个时辰,他们又悄悄的来到了那群巫医行血祭的地方。 百姓们一看到血祭的现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接着当自己的亲人邻居——也就是那些犯了疯症的人上去献血的时候,所有人的内心都沸腾了,如果原本还有一丝丝的畏惧,现在就是热血上涌的愤怒。 就在一朵乌云飘过,恰恰掩住月光时,也正是血祭到了最高潮的时候,陆樽猛地大喝一声,「众天兵天将,跟着本宫冲啊!打死这些恶鬼,救我们景含隘的百姓!」 「救我们百姓!」众人也跟着大叫出声,接着拿耙拿枪的就往血祭的地方冲了过去。 那些巫医们正专心一致的念着咒语,被突来的变故骤然打断,都不得不停下来,这下咒语反噬,还没被打就各自先喷了一口鲜血。 站在中间的大巫反应极快,看到苗头不对,也顾不得打来的天兵天将是什么,急急喊着,「我们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樽等人早就冲到巫医们面前,对着就是一阵痛打。 巫医们也是练有功夫的,虽然一开始来不及招架,但久了也反应过来,开始反击。 众人毫无章法的打成了一团,最后天蓬元帅拿着二郎神的枪,二郎神抓着太上老君的拂尘,千手观音更厉害了,抡着巫医们的骷髅,一阵大乱斗。 陆樽不必亲自出手,只要站着看到哪里势弱就派人过去帮忙,何况他必须盯着那个大巫,不能让其逃走。 看到这群天兵天将打得兴起,连苏良都忍不住在巫医倒地后抽空过去捅一刀,谷凝香也凑热闹去补了一腿,踢完就跑,倒让陆樽哈哈大笑。 v第三十章[01.13] 景含隘的天兵天将有人数上的优势,虽然各个鼻青脸肿、眼歪嘴斜,从神明被打成了恶鬼,但毕竟还是打倒了所有的巫医,将他们全部五花大绑,那个大巫更是被特别照顾,模样惨得连他娘恐怕都认不出来。 「太子万岁!皇家正气万岁!」不知是哪个百姓突然发泄似的喊了出来。 「太子万岁!皇家正气万岁!」 众人跟着呐喊,那种热血澎湃的感觉充塞在每个人的心中,谷凝香也内心激越地望着陆樽,默默地与他牵起了手。 苏良看到了这个画面,第一次没有出言阻止他们的亲密,因为这种众望所归的激动感觉,他也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陆樽享受着这种气氛,却没有被冲昏头,一向自认自私自利又下流的他,居然也难得的反思起来。 他做了这个太子,就算是假的,是不是也多多少少能为这些纯朴可爱的百姓做一些事呢? 【第七章 师青青入东宫】 得了癔病的百姓在亲眼看着巫术散去、那群巫医当面被击溃后,等于失去了巫医祝由之术的核心及信仰。 谷凝香开了几帖回魂汤,再加上清心顺气的药方,渐渐的有人恢复了神智,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休养三个月到半年就能康复。 抓了好几个巫医,再加上解决了景含隘的失魂症风波,等于解了西南边境疫病之危,这些消息传入京中后,太子的声望节节上升。 苏良想都没想到陆樽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这是连兰书寒都没有达到的成就。然而脱离了低调之后,太子又会成了各方势力的靶心,这便是苏良新的忧虑。 「有什么好忧虑的?」 一回到皇宫里,谷凝香便回了太医舍。陆樽见苏良不去歇息,一直绷着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问之下知道他居然在烦这个,不由觉得好笑,「本宫问你,在这件事之前,难道太子就不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了吗?」 「但是至少不会太出风头,成为他人头号攻击的人物……」苏良仍是担心着。 「所以就是迟早会被攻击,只是看谁先来而已嘛!」陆樽相当不以为然。「而且你们不是做好准备了?本宫都不担心了,你们担心什么?」 他说的自然是兰书寒找他来做假太子的事,反正死也是死他陆樽。 苏良听了,竟是一时无语。 「而且本宫这么做,你们这些幕僚才是得利最大的啊!」陆樽突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说道:「这次本宫可是一怒为红颜,去了南方,才『恰巧』查出这么多事,逮了那些巫医。以后每个人都会知道,本宫身边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要动你们之前,还得先预防本宫报复呢。」 苏良心头一动,思忖着的确是如此,小毛子更是双眼放光。 「殿下为我们下人诸多着想,着实令人感激涕零,小毛子对殿下的崇敬,有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马屁精!」苏良忍不住骂了一句。 「苏先生,这马屁也不是人人能拍的。奴才这一句话出自……」小毛子有心卖弄,却被苏良打断。 「出自司马迁的《史记》,引用的还是《诗经》中的句子!真不凑巧,无论是《史记》还是《诗经》,本人都熟记于心,而且多次运用。」这次总不会再被个太监调侃了吧?苏良心有不忿地说道。 「但你用对地方了吗?」小毛子不在意他的反驳,仍是笑嘻嘻的,「奴才拿来拍马屁,至少殿下高兴,但苏先生你用的时候,都是用来教训人吧?谁又高兴了呢?」 苏良再一次被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得咬牙切齿地道:「你一个太监,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小毛子嘿嘿笑了两声,「就算当奴才也要精益求精啊!能哄得主子高兴,肚子里没两滴墨水怎么行?难道苏先生你《史记》、《诗经》、《论语》读完就不再读书了?要有点职业道德嘛……」 这下不仅苏良无语,连陆樽都为之失笑。 他原本是看这小家伙机灵才调来做随侍,一方面也是有小毛子在,苏良有很多话不能直说,他也就多了很多操作的空间,不用像个木偶一样一直听命行事。结果这小家伙显然有些侍宠而骄了,连首席幕僚都越来越敢当面直呛。 但是陆樽不得不在心里说,呛得好啊! 就在一屋子人各有盘算之时,东宫一个老太监行了礼进来。他忍不住先看了小毛子一眼,藏下眼底的仇怨。 原本太子的随侍是他,小毛子后来居上,两人才交换了工作。 不过老太监毕竟资格老,不露一点情绪,尽忠职守地禀报道:「启禀殿下,丞相大人知道殿下回来了,特地请殿下带着这次前去南方的近臣们于用膳时移驾客宫。」 又有人要请吃饭了?陆樽挠了挠下巴,「有说什么事吗?」 「奴才不知。」老太监说道。 v第三十一章[01.17]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陆樽挥了挥手,让其退去。 「八成是为了那些巫医的事,师丞相想问个明白……」苏良猜测到一半,却被陆樽打断。 「景含隘里巫医的事,先送回来的奏折写得很清楚了,也暗示了此事平南王可能有所牵扯,这下师效平有理由将他查个底朝天了,本宫不认为他会只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设宴,而且还捎带了你们。」陆樽忖道。 「哦?难道他还有别的打算?」苏良反问陆樽,倒是真心诚意,没有像和小毛子说话那样夹枪带棍的,毕竟陆樽虽然浑蛋,但观察事情的眼光及解决问题的手法,还是引起了他相当的重视。 「你们忘了他说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叫什么青的?」陆樽可是一直没忘了这个人,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师效平一直想加强与东宫的联系,这次更是连手打击平南王的好机会,看来那个什么青的要出场了。 「捎带你们只是消除平南王及宫里其他势力的戒心而已,也是刻意让他们认为师效平要问的是这次南方的案子。」陆樽一口气说出了他的猜测。 苏良恍然大悟,认可地点了点头,「很有道理。在师相提出联姻的要求后,我去打听过了,那师青青的美名及才名我也曾有所闻,应该当真不差,要匹配太子确实拿得出手。」 「那谷太医不就没戏唱了?」小毛子讶异道。 陆樽笑嘻嘻地逗着小毛子,嘴里没两句正经,「香妹妹是正宫啊,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的。」 小毛子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正宫个屁啊,你想娶还得太子同意呢!苏良在心中腹诽着,但这么没水平的话自然不会从他这个文人的口中说出来,他只是就着话题说道:「那么这件事倒是不能让谷太医参与了,毕竟太子与谷太医的绯闻正传得甚嚣尘上……」 「谁说我不能参与?」三个人口中谈论的女主角谷凝香,此时正一脸不豫地站在门口,脸色难看,不知道听了多久。 「丞相既然邀请了所有去南方的臣子,那么我、也、要、去!」 来到客宫,师效平果然带着一名娇滴滴的美人亲自出来迎接。在场多为男性,看着这青春娇艳的美人,都不由眼睛一亮。 师青青身着白色纱裙,行进之间摇曳多姿,犹如芙蓉亭亭,光是这外貌就不输给谷凝香。不过谷凝香虽是一席深棕色太医服,但姿容清丽,宽大的衣袍反而显得清新出尘,两人各有千秋,也难说谁上谁下。 众人寒暄几句,师效平先介绍了一下师青青以及在场众人之后,几人便一一落坐。 「此次太子殿下在南方立了大功,抓回来的巫医竟在我金鹰王国境内做出血祭那么残忍的仪式,老夫必会严刑拷问,让他们把背后的主子说出来。」师效平率先开口。 「师相,只怕真的查出来是谁,案子反而办不下去了。」陆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次他倒记取了上次的教训,直接叫送菜上来的人打包,说要让小毛子带回去加菜,只留了壶酒在桌上。 站在他后头的小毛子听到这番话,扬起了一个苦笑,也没有太高兴就是了。 太子的挑食是众所皆知,所以陆樽这一手没让师效平觉得奇怪,他只是思索了一下陆樽的话,接着轻叹了口气,「殿下所暗示的意思老夫明了,那个人,凭老夫一个人的确是办不了的……而这也是老夫请殿下前来商谈的用意。」他一句话将话题带到了重心。 「师相想和本宫连手对付那个人?」陆樽明知故问。 「太子聪明。」师效平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他之前就不只一次表明过想与太子结党的意愿,但前提是太子要娶他师效平的闺女。 这自然是师家想将手伸入皇室的开端,但师效平却是挑了个好时机。 「师相打算怎么做?」其实陆樽对与师效平连手并不完全反感,可是想到这其中有太多的政治算计,他就有些敬谢不敏。 所以他打算先听听师效平的说法,如果能找到彼此都退让一步的折衷做法,说不定他真有机会和这老头联合,阴那平南王一回。 「老夫以为,若要加强我们双方的连结及合作,并且表明彼此的诚意,殿下可与我家青青尽快成婚,日后青青在殿下后宫,也方便传递讯息。」师效平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了他的意思。 虽然只提到了与太子成婚,但以师效平的地位,师青青不可能只做太子良娣,必然是太子妃。 这可与陆樽想拖时间的计划有些出入。 师青青也不着急,素手替陆樽及自家父亲添了一杯酒,接着耐心等他们几人交头接耳。「这师青青着实不错,若真想成为太子妃,我给八十分,说不定师效平的话真能考虑……」苏良小小声地道,接下来的话虽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想说什么,却也只有他会这么想。 坐在陆樽身旁的谷凝香不着痕迹地冷冷瞪了他一眼,这位首席幕僚没来由的觉得背脊一阵凉意。 「正宫另有他人了,师青青只是备选,六十分。」陆樽可是清楚感受到那阵凉意,干笑着说道。 然而这个分数谷凝香仍是不太满意,射向陆樽的目光更不屑了。 「不不不,只能有四十分,离及格还差得远!只有漂亮是没用的,至少也要有点专长啊。」站在后头服侍的小毛子不愧是机灵鬼,反应快,说出来的话针对性十足,也算适时救场。 这终于让谷凝香的寒光微微收敛,只是表情仍然不太好看而已。 「对于本相的提议,太子殿下觉得如何?」师效平见他们讨论热烈,却是会错意,以为他们正在讨论与师青青联姻的事,故而忍不住发问。 v第三十二章[01.23] 「啊?」陆樽正为了背后的冷箭冷汗涔涔,师效平突然来这么一招火上加油,他的笑容更不自然了。 「这个……师姑娘慧质兰心,必是良配,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本宫不得不慎重考虑啊……」他只能打个哈哈,想蒙混过去。 想不到一听到「慧质兰心、必是良配」,谷凝香的俏脸整个都沉了下来。 陆樽只能在心中苦笑,他怎么不知道,原来这个胆小鬼实际上还是个醋桶呢? 师效平也知道这等事不可能一次就成功,于是他换了个方式,一派温和地道:「也是,太子后宫之事的确不能马虎。这样吧,我让青青到东宫做客几天,与殿下好好熟识熟识,之后殿下再来打算老夫所提之事如何?」 「这个……」陆樽感觉到自己的腰被狠狠狞了一下,不由尴尬地笑了起来。 一直温婉端庄地坐在一旁的师青青突然开口了,那声音犹如出谷黄莺,「不知道殿下是否因为谷太医,所以才一再拒绝青青?」 「啊?」陆樽终于正眼看向她,在这种场合敢这么直言提出来,她也算是有胆识了。 师青青微微一笑,「殿下与谷太医的故事遍传南方,把平南王弄得灰头土脸,这件事青青也略有所闻。无论其事是真是假,殿下毕竟到南方去将谷太医带回来了,足见两位交情匪浅……」 「殿下与谷太医往来密切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只不过南方的谣言为什么会传得那么离谱,就不是我等所能了解的了。」苏良见陆樽怎么开口都不对,索性以自己的立场出言替陆樽开脱。 在他心中,谷凝香即使身分超然,却对太子的功业一点帮助也没有,是万万配不上太子的。如果陆樽看上谷凝香,那陆樽得自己想办法去追求。但在陆樽还是太子之尊的时候和谷凝香牵扯不清,他绝对会极力阻止。 陆樽也知道他的想法,对于这个说法并没有反驳。原本他以为身旁这个醋桶随时会偷袭他,谷凝香却收手了,一脸漠然地喝起茶来,好像这些事都与她无关。 陆樽偷偷地抛了个纳闷的目光过去,想不到谷凝香根本不看他,就像在说「事情到了这地步,她已经无能为力做什么,随便他去」。 她这种态度让陆樽的心里像提了七八桶水,七上八下。 师青青暗中观察着几人的反应,终于满意地暗自点头,脸上却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既然如此,那么青青这几日至东宫拜访,想来应该不会碍了殿下的事?当然,如果殿下看不上青青这蒲柳之姿,认为青青比不上谷太医,那青青虽然会黯然伤神,也不好勉强殿下……」 「怎么会呢。」陆樽皮笑肉不笑地道。 师效平让闺女出这一招,也算霸王硬上弓了,毕竟师青青一介弱女子,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若拒绝,到时候她羞愤欲死,那两家仇就结大了。何况她话里还捎带上了谷凝香,等于他的拒绝也会让谷凝香同时得罪师家,所以他只能答应。 这也代表着这几日师青青必然会待在东宫,那么旁人自然会认为太子与师家有什么合谋,甚至根本联合起来了,而这就是师效平的用意。 「谷太医,青青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瞧目的达到了,师青青转向谷凝香,柔声说道。 「师姑娘多虑了,我只管太医舍的事,东宫可与我无关。」谷凝香一如在他人面前的伪装,冷然回应。 只不过她越冷,陆樽心里头越觉不对劲。 他以前遇过的妞可都是热情如火,大家合则来不合则分,这次遇到真的喜欢的,却没意识到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这下立刻踢了个大铁板,眼下的情况反倒令他满心的别扭。 「那好。」师效平接下了话头,笑吟吟地道:「青青这阵子就麻烦殿下了。」 「不会,嘿嘿嘿……」陆樽干笑点头,手在桌下想去找谷凝香,却发现摸不到她了。 她两只手捧着茶杯,目不斜视,彷佛真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偏偏在这种时候是他必须屡行义务扮好太子,不能直接拂了师家父女的面子,只觉一阵无奈。 不管了,只能听天由命了!女人真是麻烦啊…… 「谷太医,青青方才倒是失礼了。」师效平自然一直注意着谷凝香,只不过后者在人前一向清冷高傲,所以他反而看不出什么端倪。 「无妨。」谷凝香突然看向了师效平,淡淡地道:「丞相大人近日是否觉得胸口气闷,吞酸吐酸,胃中翻滚,时常头晕?」 师效平脸色微变,收起了方才有些轻蔑的态度,虚心问道:「确是如此,谷太医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妥?」 所谓太医也有分等级,一般在皇宫里替人看病的大夫,医术之高明自不必多说,但像谷凝香这般只帮皇族的人看病,待遇可是大大不同,所以谷凝香的地位才那么特殊,连师效平病了都不一定请得动她。 如今她主动提出,师效平自然重视,何况他位高权重,越老可是越怕死。 谷凝香冷冷一笑,「怒则气上,恐则气下,丞相大人这是气机不顺。待我为丞相大人开药方,按时服用……几天即可排毒袪邪,气机通畅,胸腹的不适便会缓解。」 「谢谢谷太医。」师效平听了后大喜,连忙道谢。 一旁的陆樽听得冷汗涔涔,心中充满了荒谬及滑稽的感觉。 v第33章[01.30] 苏良则是整张长脸都微微发白,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也曾经吃了谷凝香的药「排毒法邪」,可是上吐下泻好几天都没办法好好走路啊…… 师青青果然随着陆樽等人回到了东宫,一时之间皇宫里传来各种流言蜚语,都认为这是师效平准备与太子结盟的讯号。 师青青十分得体地做足了与太子友好的模样,不仅她一到,整座东宫的太监、宫女及管事全都得到了一份礼物,三餐的膳食也都丰盛了起来,连太子幕僚都得到了自己平时梦寐以求的珍品,比如苏良,拿到了一幅古代书圣的真迹。 此外,若有前来拜访太子的人,离开时师青青一定会「碰巧」遇到,然后有礼地与对方闲聊,不小心聊到方才与太子商谈之事,她也会很有见地的提出自己的看法,所以不久后,宫里开始盛传着师青青见识不凡,极有手腕的传闻。 由于她不是在东宫捣乱,而且有她在,陆樽着实轻松不少,所以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 「我觉得师青青似乎真的适合入主东宫……」拿了人家一幅真迹的苏良与小毛子在后院抬损起来,等着陆樽议事出来。「外貌先不说,她应对得体,见识不凡,家世利用得好的话,太子来说又是一大助力……」 「但殿下比较喜欢谷太医。」小毛子皱起眉。 「长得漂亮的,太子哪个不喜欢?」苏良没好气地道,在他眼中,陆樽可是好色又风流,要不是他极力掩盖,太子的好色之名早就遍传天下。如今只得一个深情之名,那还是他极力运作,让陆樽身边只有谷凝香能靠近。 虽然对于谷凝香,他也不满意就是了。 「苏先生得了师姑娘送的一份真迹,当然替她说话啰!」小毛子嗤笑道。 「难道你就没有收到师姑娘送的礼物?」苏良斜睨着他,心忖五十步不必笑百步。 「呃……是有啦……」说到这个,小毛子还真有点心虚。 「她送了你什么?」苏良有点好奇。 「她送我一把……那个……文士佩剑……」小毛子支支吾吾地道。 「就你这斤两,还想佩剑?」苏良嗤之以鼻,但心里却大叹师青青很会送礼。 人都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太监因为负责服侍,通常会被禁止习武,再加上身体缺陷,所以对武者有种憧憬。送一把文士佩剑,就算不会武功,挂在身上也能沾染些英武之气。 「你都能戴帽子了,为何我不能配剑?」小毛子翻了记白眼。 这倒说到苏良心上的伤口,他脸长所以习惯戴着顶冠,想遮掉一点脸的长度,想不到在他人眼中却是越描越黑,看起来更长。 苏良讪讪地将话题转回来,「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比谁的礼物强,而是我认为,师青青比较符合太子的需要。」 小毛子摇摇头,「我还是觉得谷太医会是殿下的选择。」 「太子需要的是名门闺秀,师青青显然更适合。」苏良没说的是,如果有更适合的,他也不认为师青青会是好对象,毕竟师青青背后还有个师效平。「你都收了人家的礼物,总该有些表示。」 小毛子迟疑了一下,「那不然,殿下两个都收了?我记得殿下说过,他心目中的正宫是谷太医,那另一个当小妾不就好了……」 「说的好,哈哈哈!」陆樽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师青青和她的婢女。 两人会一同出现的原因,自然是陆樽议事完出来送客,又「碰巧」遇到了师青青。 既然都碰到了一起,陆樽就带着她一同来寻苏良,恰好看到苏良与小毛子闲聊,他们在两人身后听了半天,陆樽觉得两人越说越不象话,才故意现身制止。 而一旁的师青青可是听得满脸笑容。 「殿下真的有说过,您心目中的正宫是谷太医?」师青青一副打趣的模样问道,心里盘算着什么没人知道。 陆樽倒是大方点头,戏谑地回道:「本宫先认识谷太医的嘛!不过她们医仙谷的传人以后可是要云游天下的,她一走,这正宫不就有位置了……」 师青青掩脸一笑,「殿下作弄人呢!」 众人笑成一团,只有苏良仍是那副拉得老长的苦瓜脸。 这时候谷凝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神情冰冷地瞪了陆樽一眼,「我听到了。」她表面冷淡,心中却气炸了,因为她在不远处将众人的对话听了个全。「殿下放心,下官从来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该走的时候,我会走。」 陆樽眉头一皱,总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却猜测不出来。不过被她骂成茅坑,他可是很清楚。 对于方才的对话,他只认为是个玩笑,漫不经心地打住了,也不打算解释,反而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这时候她应该在太医舍中研读,她从来没在这个时间跑来东宫过。 怎么?东宫里有了师青青,她就来不得了吗?谷凝香有些受伤地想着,给陆樽的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是我请她来的。」师青青抢着替谷凝香回答了,一脸歉意地对着她说道:「谷太医,真不好意思,公忙之余还请你来这一趟。」 v第34章[02.05] 「太子有恙,需要看诊吗?」谷凝香冷淡地问。 「不,是我的婢女。」师青青将身边的春儿往前一推,「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上吐下泻,怕是染了什么病。听闻这宫里谷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所以才斗胆请谷太医过来……」「你都说是斗胆了,那我走了。」谷凝香看了一眼师青青所说的婢女,虽然脸色苍白,但有没有病,以她的医术一眼就知道。 师青青急忙出言阻止,「谷太医,你就这么走了吗?你还没替春儿看诊呢。」 谷凝香要极力忍住才没翻记白眼,一样是那副高傲的态度说道:「我可是专门为皇室看病的,你的春儿是什么妃子?还是姓了国姓?」 师青青像受了什么委屈般,有些为难地道:「她只是一介平民。」 「那我走了。」说完,谷凝香当真转身想走,然而师青青讥诮且不善的话,却由她背后传来—— 「听闻谷太医仁心仁术,却因为春儿只是一个平民,而不愿意替她看诊?谷太医,我们当真看错你了。」 这番话显然是说给旁边的陆樽等人听的,谷凝香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他们正在用什么质疑的目光看她。 「我只是不想帮人抬轿而已。」明明那个春儿就没病啊,是要治什么?谷凝香很无奈地想。 这个师青青想在东宫里扮好人给别人看,何苦踩在她的头上? 她虽然单纯不与人争,却不代表她傻。师青青有办法请太医来替自己的侍女看病,这光环可是都在师青青头上,若是她陪师青青演戏,只会更显得她的医术没价值,所以她宁可被误会,也不想做这等傻事。 「好了,让她走吧。」陆樽突然说道。 「殿下,这……」师青青犹豫了一下,难得有这个机会打压谷凝香,她还想多表现一点。 陆樽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你做得够多了。」 这句话有很多意思,可以解释为师青青为了她的婢女付出许多,甚至请来太医,已经做得够多了,太医不治那也没办法,但也可以解释为,陆樽看出了那婢女装病的端倪,暗示师青青打压谷凝香不要太过分了。 然而如何解读就看每个人了。 苏良及小毛子若有所思,师青青则是泰然自若地回了一句谨遵殿下命令。 至于谷凝香,显然解读成对自己不利的那一边,所以她漠然不语,叹了一口气后,潇洒离去。 陆樽心口猛然一缩,像被什么给剌了一下。 【第八章 装模作样演大戏】 师青青的怀柔自然不会只包含东宫,在收拢了东宫大部分的人心之后,她开始向外扩张,抛开重病的皇帝及已逝的皇后,她也开始送礼给皇帝的后宫佳丽、皇子公主等等,甚至有一些人她还特地上门拜访。 这么做,一方面是暗示了师效平的态度,她师青青虽然有野心入主东宫太子妃之位,但师家仍与众人友好,不会因此打压;另一方面师青青也在向陆樽展示着她的长袖善舞及交游广阔,这样陆樽在考虑太子妃时自会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她的地位将更不可动摇。 兰书殷的小妾师如虹是师家出身,师青青抓住了这个契机,特地拜访,当然也分别送了师如虹及兰书殷礼物,虽然没能与兰书殷见到面,东西却准确地送到他手上了。 兰书殷把玩着手上由南海珊瑚打磨作手柄,镶有金框及珠宝的手镜,一边看着自己颠倒众生的美貌,一边笑道:「这师青青当真会送礼物……送一个男人镜子,也亏她想得到。」那是因为你的自恋众所皆知啊!一旁的连莳腹诽着,她从书库中被兰书殷挖了出来,心里头正不痛快,正好偷偷骂他两句。 不过如俨然是兰书殷身边第一谋士的连莳,仍是中肯地发表了她的看法,「师青青在确立她未来太子妃的地位呢……谷太医只怕无法招架。」 「所以你认为师效平真的与皇兄结盟了?」兰书殷饶有兴致地问。 「不,就是因为师丞相与太子殿下尚没有真正联合起来,所以师青青才会使出各种手段让大家误会。」 「误会得久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连莳人在局外,反而看得通透。她大概是八皇子的小妾里唯一没收到礼物的,就是不知道是师青青没送,还是被师如虹扣留了起来。 「如果变成真的,那对本皇子争夺帝位倒是会造成一些困扰。」兰书殷微微皱了皱眉,那种倾国倾城的忧怨美,要是被迷恋他的人看到,应该会兴奋到昏倒。 可惜连莳不在其中,她见兰书殷皱眉,只意识到了他的困难,于是胸有成竹地道:「有时候危机也是转机,殿下你其实可以考虑把师效平与太子结盟的事情闹大。」 「这又是为了什么?」兰书殷好奇地问,她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让他叹为观止。 连莳侃侃而谈,「上次我们透过谷凝香被平南王掳走一事,成功地让太子与平南王斗了起来,最后虽是平南王吃了大亏,但是他们双方仍是有所保留。所以这次殿下你要加点油,让他们之间的火烧得更旺。」 「只要让别人觉得你对师家及太子结盟这件事也束手无策,别人自会认为太子的势力抵达一个全新的高点,这时候平南王还坐得住吗?」连莳微笑了起来,「平南王若先倒了,只剩下师效平与太子是你的劲敌,那么你认为他们两个还会真的齐心合力地联合吗?那个原本就筑基在猜忌及算计之上的结盟,自然会崩溃。」 「妙啊!的确是如此,利用敌人的力量去打击敌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兰书殷赞叹了一声,「看来本皇子要好好的谋划一下,等最后真的变成三强鼎立了,才能好好对付他们。」 连莳的目光突然顿了顿,微妙地笑道:「说不定妾身还能先帮殿下安插一枚棋子呢,届时这枚棋子必然能派上大用场。」 v第35章[02.15] 「哦?」兰书殷还想问,但问题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打住。如果什么都问她,岂不是显得他这皇子太无能?何况他相信连莳不会坑他,所以索性让她自由发挥,届时结果出来,他还能有个惊喜。 这时候的兰书殷内心早已将连莳视为最亲密的自己人,什么秘密都可以分享。上次错失良机不方便招她侍寝,今日他看着她,内心突然升起一阵火热之意。 「今晚你陪本皇子就寝吧,书库就不要回去了。」兰书殷诱惑地道。 连莳定定地望着他,「殿下,上回咱们打的赌,似乎是你输了对吧?」 兰书殷思索了一下,才想起两人上次在讨论剌激太子南下向平南王带回谷凝香一事,他可是押在了平南王这边,如今还真的输得心服口服。 「哦?你要什么?」他勾起了一抹极具魅惑力的笑。 连莳却视若无睹,只道:「殿下,那妾身可以要求今晚先不陪殿下就寝吗?」就在兰书殷露出一丝不悦时,她又道:「……因为殿下的书库有一套《金鹰远地志》,里头介绍金鹰王国的各地风俗民情及名物,实在太有趣了,妾身只看了一半不到,着实心急难耐……」兰书殷听完不由哑然失笑,这一回,他又败给了他的书库? 「既然本宫答应你,那就愿赌服输。」兰书殷知道自己很想要这个女人,她给他的挑战实在太大了,让他与她相处简直乐此不疲,但见到她的态度,他不由有些气馁,「怎么你似乎很不想陪本宫?」 连莳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在脑中盘旋了好多圈,婉转地换了一个方式说道:「殿下,妾身尚未成功助殿下登上帝位,尚没有心情想那等事呢。」 「你有信心帮本皇子走到那地步?」兰书殷果然成功的被她转移焦点。 连莳坚定地点了点头,之后羞涩地一笑道:「到时候妾身可是立了大功,如果央求殿下一件事,请殿下务必要答应。」 即使有无数佳丽曾对兰书殷献媚,却都没有连莳这一抹娇笑令他失神。他脑袋一热,脱口回道:「若你真能办到,那时本皇子权倾天下,答应你一件事又何妨?」 「那妾身就先谢过殿下了。」连莳显得喜孜孜的。 从八皇子的宫殿告退后,连莳一边走向书库,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事,突然觉得前面似乎有一道影子,她连忙停步,但那道影子却主动朝着她撞过来,把她撞得晃了一下。 待她抬头,才看到眼前这个来撞她却自已差点跌倒的人居然是师如虹。 在连莳开口前,师如虹先声夺人地道:「连莳,你这可是想袭击我?居然敢撞我,你好大的胆子!」 这么宽敞的走廊还能被撞到,师如虹显然是故意找碴。讵料连莳一见到是她,却是双眼放光,居然还微笑了起来,什么被撞的事都被抛到了一边。 她才想着要找什么理由去寻师如虹,想不到师如虹却自己送上门来,简直是打瞌睡都有枕头从天上掉下来。 「你真是……我袭击你干么?」连莳挥了挥手,接着神秘兮兮、高深莫测地道:「我刚从殿下那里出来,难道你不好奇我们谈了什么?那可是与你有切身相关的事……」 师如虹硬是被转移了焦点,问道:「你们谈了什么?」 连莳故作轻松地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下次这种挑衅的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我只是想好好的在书库看书,才会在殿下面前求表现,并没有与你争宠的意思。」 这就是讲明了,你不犯我,我也不会砸你饭碗。 连莳才是眼下八皇子面前的红人,师如虹想到这一点,眸光闪了闪,应道:「可以,你说吧。」 连莳这才慎重地说道:「师青青客居东宫,宫中的各大势力都将其解读为师家欲与太子殿下联合,我相信你也是这么想,对吧?」 「那有什么不对?与太子殿下联合,我师家的势力也会水涨船高。」师如虹得意地一笑,似乎颇引以为傲。 「亏你还笑得出来,这件事之中,你可是唯一的受害者。」连莳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怎么说?」师如虹心头一跳。 「是自己人我才告诉你,师家与太子殿下联合,所结成的势力必然胜过宫中的任何一股势力。而你应该知道,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我们殿下也是有点兴趣的……」连莳直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到时候,你要帮谁呢?」 这个问句令师如虹从脚底寒到了头顶。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师家支持太子,代表八皇子会失势,而她身为八皇子的小妾,后果能好到哪里去? 「除非你愿意做师家的内应,泄露八皇子的消息给他们,否则……」连莳故意欲言又止。 「我不会背叛殿下的!」师如虹急忙道。 这样的利害关系兰书殷不可能不晓得,师如虹在连莳这个兰书殷面前的红人跟前表态,也等同于向兰书殷表态。 连莳只是不置可否地道:「可是那也要八皇子相信才行啊。」 这番对话留下了好大的悬念,连莳不再多说,潇洒地转身进了书库,留下失魂落魄的师如虹。 待师如虹回过神来,疾走离去,书库的门才又打开来,连莳的目光恰恰落在师如虹的背影上。 v第36章[02.18] 殿下,妾身可是替你在师家安了一枚好钉子,你答应妾身的事千万别忘了啊…… 景含隘巫医血祭的案子,在师效平积极的查证下有了重大发展。这群巫医利用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百姓血祭以炼制延寿的丹药,但究竟是为了谁炼制,这群巫医却是宁死不说,甚至用了最极端的手段,自爆了身体内的蛊虫,一个个毒发身亡。 这下人死了,死无对证,但平南王可没有因此松口气,因为事情发生在南方,他与巫医又一向走得近,现在连证实他清白的人证都死光了,他反而嫌疑更重。 所以他必须奉旨回京解释,否则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 「该死!到底是谁在本王的辖下胡来?」脾气暴烈的兰承志,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把王府的大厅搞坏了几次,眼下又顺手摔了一只花瓶。 李旻在旁看得胆战心惊。「王爷请息怒,这不就要回京了,您的怒气千万不能太过明显……」 「怎么?现在连生气都不行了?」兰承志更气了,把桌子一翻。 李旻把心一横,索性说道:「王爷,忍得一时之气,免了百事之忧。反正王爷的军队也募集得差不多了,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解决一些可能面对的困难。」 「你的意思是……」平南王问道。 李旻当然不会傻到把「造反」两个字说出口,只是直接说明了方法,「王爷的主要对手也只有师效平及太子,其余像八皇子这等野心之辈,尚入不得我们的眼。」见兰承志冷静了下来,他继续道:「师效平如今与太子连手,八皇子似乎并不反对,反而乐见其成,足见他想让我们几个派系互斗。既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不如顺着他的意,就斗吧!」 兰承志不语,只是看着他。 李旻在心中叹息,这平南王果真是有勇无谋,完全不会举一反三,跟着这样的主子,他真的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感觉,只能尽力辅佐了,否则他也会受连坐之灾。 「王爷,我们手上的兵力已经足够让我们横着来了,所以王爷回宫后,不如设宴同时邀请师效平及太子,表示您想解释巫医一案,假意与他们示好。如今太子及师家声势大盛,很容易生骄矜之心,这宴他们是一定会赴的。」李旻几乎已经挑明了,只不过他尚保留着一点,没有把最后的手段说出来,也算是给自己留一个不算后路的后路。 「本王明白了,把师效平及太子弄到本王的宴席之中,他们身边的防卫自然薄弱,那还不是任我拿捏?我要他们死就死,到时候全死光了,本王称帝顺理成章,看谁还敢阻我!」兰承志一想通,蓦地大笑起来。 李旻提醒道:「王爷,还有一个八皇子,虽然他的势力还看不出来具有什么威胁,不过已经渐渐有了影响力,且他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王爷不可不防。」 兰承志可一点也没把兰书殷放在眼里,「那娘娘腔能成什么事?咱们成功除掉师效平及太子之后,那娘娘腔若识相就闭上嘴,若不识相,本王也不怕再打上八皇子的寝宫。」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神犀利地瞪向李旻,「上回你替本王出的主意,害本王被谷太医阴了一把,如今威名大损。这一次如果仍是无法成事,你的人头就给本王小心了……」 「王爷放心,这次的计谋只要设计得好,没有失败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若是王爷成功了,那么所有对王爷不利的谣言自然会烟消云散。这世界毕竟是有实力的人说话的……」李旻战战兢兢地道。 「说的好!这世界毕竟是有实力的人说话的,哈哈哈……」兰承志听得心中大喜,先前的暴怒来得快去得也快。 负责出谋划策的李旻见兰承志如此骄狂,心凉了一半。 或许他应该先替自己规划一下,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自己该如何逃出生天…… 自从师青青入住东宫,谷凝香再也没有主动前去过。令她有些唏嘘的是,陆樽竟然也没来,两个人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面。 虽然谷凝香心里总认为陆樽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即使他时常天花乱坠地胡说,喜欢美女,好逸恶劳,惹事生非,几乎集所有缺点于一身,但他行事有他的底线。 可是他的确没有出现,连她都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好几次陆樽与师青青在宫中堂而皇之的出双入对,都让谷凝香开始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与太子的绯闻先前传得太过热烈,所以现在她一副失宠的样子,对她同情者有之,感叹者有之,但最多的还是讥讽与嘲笑。 相对于师青青住在东宫师出有名,师效平又在一旁推波助澜,谷凝香几乎找不到自己去东宫的理由,也没有人站在她这方。 师青青对她有敌意,谷凝香很明显感受得到,否则上次也不会叫婢女演那出戏给陆樽看,要彰显她师青青多么爱护属下,而她谷凝香多么虚伪现实。而陆樽,同样没有替她说一句话。 即使有再深的情感,再强的信心,都会被现实给渐渐碾压成碎片,生成了怨。 谷凝香强迫自己专注在手上的医书中,但难得的,她一直很有兴趣的内容却一个字都进不了她的眼,因为她的脑袋里已经被太多的胡思乱想给塞满了。 她索性将书一放,走出太医舍透透气,然而才一出门,就与找上门来的师青青碰个正着。 谷凝香视而不见,想绕开她,却被她拦住。 「谷太医,你应该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师姑娘有什么事吗?」谷凝香有些无奈地道,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和心机这么深的人打交道。 「我找你还能谈谁的事呢?自然是太子的事。」师青青好不容易觑着这个好机会,太子有事离宫,她便径自来找谷凝香。 相信今天过后,她要成为太子妃的最大困难应该就可以解决了。师青青望着谷凝香,心头微喜地思忖着。 「太子与你之间有一段情吧?」师青青把话说明了,「不过你应该知道,太子未来登基当了皇帝,他的皇后必须是手腕极为高明,背景极为雄厚,能替他镇住后宫,以及在大臣的妻子之间从容斡旋的人。你……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v第37章[02.21] 谷凝香无奈地望着她,「你有这个条件,你喜欢太子,那你就去努力,如果你能成为太子妃,那是你的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喜欢的,始终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兰书寒啊!她喜欢的陆樽才是真正有血有肉,会陪她笑、带她冒险的那个人。即使两个人有一样的面孔,但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错认。 所以师青青想当太子妃,谷凝香压根没想过要跟她争。只不过陆樽的事可是欺君之罪,不能随便说出去,她自然就成了师青青的头号眼中钉了。 「你说得倒轻巧。」师青青冷笑,「太子毕竟不是薄情之人,万一在我成为太子妃的过程中,你硬要插上一脚,那我情以何堪?我坦白告诉你,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呢?你要我怎么做?」谷凝香简直快翻白眼了。 「我要你离开宫里。」师青青定定地望着她,「我知道医仙谷的祖训,就是门生出师后都要云游天下行医。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不必为旅费困扰,但你得走。」 「你认为我走了,事情就解决了?」谷凝香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酸涩。 不用师青青说,她也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但是陆樽仍扮演太子一天,她就想留在宫里与他相处,直到兰书寒回来,两人的缘分再也无法继续下去那天。 「否则呢?」师青青似乎感受到她的不情愿,语气越来越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一直不来找你?因为他最近焦头烂额,而你帮不了忙,所以他根本无暇挂心于你,你硬留着只是徒增他的困扰。」 她跟着说出最新情况,以表现自己的消息灵通,「你知道太子今天去哪里了?平南王回宫述职,特地邀请太子及我爹前去宴叙。你说,若不是有与我师家挺着,依太子如今被架空的情况,他如何能赴这个宴?谁知道平南王有么阴谋?」 谷凝香倒是不知道此事,闻言心惊不已,「太子去赴平南王的宴会?」 「没错。你看,你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足见你在太子的心中渐渐的失去地位。」师青青终于占了上风,不由讥讽起她来,「我希望你合作一点,该走就走,留恋只是自取其辱。现在还是我跟你谈,若是你冥顽不灵,下一次若换成我爹和你谈,你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如果师青青找个面孔凶恶的人吓她,或者装神弄鬼吓她,说不定谷凝香还会感到害怕。但是今日她说出此种威胁之语,反而弄巧成拙,将谷凝香的意气都激了起来。 而谷凝香这个人最禁不起激了,生起气来,什么胆小的性格都会先被她抛在一边。 「你叫你爹来,是想用官衔来压我?那么你知不知道,我好歹也是个五品官,而你只是个平民,你敢这么向我说话,我是不是也能用金鹰王国的律法来压你?这叫什么?污辱官员?」谷凝香突然义正辞严地道。 师青青忌惮地一皱眉,「你……你不必用这种话吓我,我爹不会让我有事。」 「那就叫你爹来啊!在这之前,我先让你这个立志做太子妃的人出一个大糗,你说谁才应该害怕?」谷凝香冷冷地道,不若她以前外在的清冷与傲气都是装的,现在的语气及心情倒是真的两相符合了。 若是师青青真的闹出了威胁太医的事情,由于谷凝香与太子暧昧的关系,那么师青青的形象绝对会一落千丈,她之前苦心经营的温婉大气可都白费了。 谷凝香直看着师青青,不由觉得她很可怜。她连太子是假冒的都不知道,还特地跑来耀武扬威,如果是真正的兰书寒,相信也不会喜欢上她。 谷凝香的心中对陆樽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因此她坚定地道:「除非有一天他娶定了别的女人,那么不用你来说,我也会走。但在这之前,我谷凝香是钦定的太医,想要我走,大可叫你爹假借圣意拟个诏令,至于你……还不够那个分量!」 「谷凝香!」师青青死死地瞪着她,摆明了一副「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模样。 谷凝香却是上下觑了她半晌,突然说道:「你……面白少华,唇色淡,爪色白,最近常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浅眠易醒对不对?我不必把脉就知道,脉象必浅,这是肝郁血虚有热,气阴两虚。想必你为了维持纤瘦的身材,不敢多吃,维持少食的习惯已经多年了,只怕连月事都少得可怜。」 完全被谷凝香说中,师青青脸色更是难看。 「你怕什么?虽然你视我为情敌,但我是个大夫,操守还是有的,难道还会害了你?你还不值得我抛弃自己的名声。」谷凝香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以前只有人家吓她的分,哪里有她吓人的分?「你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除了会皮肤干燥枯黄,头发掉落,更重要的是可能会造成不孕。」 看到师青青脸都吓白了,谷凝香在心中冷冷笑了起来,她可没骗人,顶多说得严重些罢了。 这个坑杀肥羊赚钱的法子,到目前为止她只拿来吓过人,真是亏了呢! 想想,这法子也是陆樽教她的,只是似乎没机会让他把更完美的法子教给她了,所以她也只能照着一开始的剧本演下去了…… 「所以你也需要排毒怯邪呢!待我开一帖药,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哼哼哼……」 「每回本宫到客宫赴宴,之后都是平南王倒霉,这次设宴的是平南王,就不知道倒霉的是谁了啊……」 第一次八皇子邀宴,平南王便倒了楣,被陆樽整得七荤八素,还背上一个龙阳之癖的名声,第二次师效平邀宴,倒霉的还是平南王,因为牵扯到巫医血祭一案,在朝廷里几乎被批评得体无完肤,声势大落。 但是今日陆樽与师效平正坐在客宫之中,无趣地看着眼前跳舞的舞娘,身边陪坐的美丽宫婢他也没兴趣,只是在心里直嘀咕着。 这客宫的娱乐真该改改了,来三次跳的都是一样的舞,陪酒的宫婢比宫里的公主都还端庄,连陪笑都不会,根本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就是他们蓬莱镇的云翔赌场,里头的玩意儿都比这些宫里的制式花样有趣多了! 待舞群散去,兰承志敬了两人一杯,撤下了陪酒的宫婢,才缓缓道:「此次邀约师相及殿下前来,着实无奈,为了我南方出现巫医血祭一事,本王也诸多为难。或许你们不相信,但本王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等太子殿下抓到人了,本王才得到通知。」 师效平不动声色,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但心底似乎是不相信。 第38章 陆樽却是有八成信了平南王的话,因为原本就是他想方设法把巫医血祭与平南王连结在一起,准备狠狠阴平南王一记的。至于幕后主使者是谁,隍樽其实也不知道,平南王要说有错,顶多也就是无视南方病疫,在奏折上文过饰非。 谁叫平南王要欺负他陆樽的女人? 想到谷凝香,陆樽不由有些出神,这阵子她也受了不少委屈,那师青青在搞什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但他若与她走得太近,落了师青青的面子,那么师效平那里的反应只怕又会让太子的地位陷入新的危机,连她都会有危险。 所以在苏良的严密监控及师青青的刻意操纵下,加上陆樽有意让这件事快些落幕,他已经有好多天没见到谷凝香了,心里头怪想念的。可是只要她没有受到什么人身上的伤害,那么他只能忍着。 兰承志如今已经被逼到绝境,这阵子就会忍不住动手,只要一动手,那么兰承志的威胁自然会被除去。而陆樽又以太子的身分与师效平结盟,加上太子的声势日渐高涨,地位算是渐渐稳固。 陆樽已经要求苏良去通知兰书寒,要兰书寒没事快滚回来,不要妨碍他追女人。 「听闻巫医血祭是为了制作出延年益寿的丹药,本王如今年纪尚未五十,对那种丹药根本没有需求,真的没有必要冒险做那等事。」兰承志又强调了一番。 这倒是有点道理,师效平狐疑道:「那么,根据王爷分析,那件事背后的主使究竟是谁?」 兰承志苦笑起来,「这本王真的不知,而且主使者在南方行事,无疑是算计到本王头上来,本王也是要追究的。」 「话说这烈熊王国有巫医,但南方一些部族也是有巫医存在,这倒是不好分辨了。」师效平沉吟了起来,「万一这不是北方烈熊王国的手笔,而是南方部族有什么想法,以后我们金鹰王国与烈熊王国大战起来,他们想要得个渔翁之利也不是不可能……」 此话一出,场上三个金鹰王国最位高权重的男人都微微变色。 片刻后,兰承志才道:「本王这几年在南方的经营也算是不遗余力,如今已小有规模,要抵御南方的宵小倒是不成问题。」 提到军队的事就敏感了起来,陆、师两人同时往兰承志看去。 兰承志有些得意,又像是在试探,道:「因为本王离开了幽陵城,为了防患未然,南方军队如今已是备战状态,随时可以给敌人迎面一击!就算是北方来的军队,只怕遇到我们南方军也只有一败涂地的分。」 陆樽冷冷地笑了起来,「王爷的领地在王国南方,北方就是京畿了,难道京畿还会派兵去攻打王爷的领地?」 「呵呵呵,本王也相信不会,不过咱们北方还有个烈熊王国,所以本王不能不防着。」兰承志话说得好听,但事实上已暗示了许多。 三人不再谈军事,话题不知怎么地移到了风花雪月上头,平南王特地取出了南方有名的美酒让两人品尝,师效平隐晦地用银针试毒,眼见没问题才喝了下去。 一场邀宴结束后,像是谈了许多,又像是什么都没谈。 陆樽与师效平同行步出客宫时,陆樽若有所思地道:「按理说,这次邀宴是平南王替自己开脱巫医血祭一事,无论如何应该要得到我们的承诺,将那件事大力举起轻轻放下才是,但我们并没有谈出一个结果,平南王似乎对于我们如何处置及调查他不甚在乎。再加上他方才在宴席上一再强调他手上兵强马壮,随时可以成为征伐之师,这似乎只说明了一件事。」 师效平早就心有所感,直言道:「平南王要造反。」 陆樽皱了皱眉,「只怕他是准备好了,我们可不能只是等着看,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 师效平点了点头,随即又纳闷起来,「如果他要造反,第一个就应该向我们动手,但方才他并没有强杀我们。」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陆樽挑了挑眉,「你银针试的只有酒,对吧?」 师效平顿了一下,原本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突然有些头晕,身体不太舒服,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如果平南王不是强杀,而是下毒呢?只要他与太子不是直接死在平南王的宴席上,而是隔了一阵子才死在他处,便无人可拿此事刁难。就算有点怀疑,可没人能抗衡平南王的权力,平南王要收拢大权受到的阻力就更少了。 师效平犹豫了一下,才像是十分心疼似的小心由怀里拿出一瓶药,对着陆樽说道:「这是我师家一直保存的解毒丹,殿下要不要服下一枚以防万一?」 陆樽只是淡淡一笑,「如果不是青青住在东宫,本宫接下来应该会去太医舍走走。」这句话无疑暗示了陆樽与谷凝香的好交情,要解毒的药如何没有?但同时又安抚了师效平,让师效平认为他将师青青摆在前头。 师效平点了点头,珍而重之地将解毒丹收了起来。「那老夫就放心了。」 两人道别后,陆樽慢吞吞地上了官轿,正要起轿回宫时,他将小毛子叫到了轿边,脸色极为难看地交代着,「送本宫到太医舍找谷太医,除了她,别让其他人靠近。」 他拿出一个瓷瓶,将瓷瓶里的药一口吞下,但药才进到肚子里,他只觉全身一阵剧痛,竟是直接在官轿中昏了过去。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他在心中苦笑着。 自己在景含隘昧下的解毒丹,到底可不可靠啊…… 【第九章 逼不得己的忍让】 太子的轿子直奔太医舍而来,幸好小毛子十分低调,先找了谷凝香出来,让她看了情况后,再遣亲信从后门将陆樽抬进去,直接到了谷凝香的寝室。 「太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谷凝香检察着陆樽的身体,发现他情况颇为不妙,脸色发青像是中毒,但似乎被什么抑制住了。 第39章 「奴才也不知道。太子刚从平南王邀宴的客宫离开,一上轿就要奴才带他来太医舍,而且一定要找谷太医,接着就昏了过去。」小毛子急急忙忙地解释。 「他中毒了。」按捺住内心的慌张,谷凝香深吸口气,恢复一个大夫应有的冷静后,取了一支金针,在陆樽耳后插下,取出了一滴血在某种液体上滴下,嗅了嗅味道后说道:「这是脉阴之毒,并不是下在食物之中,通常是透过熏香的方式传播,所以很容易忽略。」她定定地看着小毛子,「脉阴之毒的起源,在南方。」 「果然是平南王动的手!」小毛子早就觉得今天的邀宴不对劲了,他哭丧着脸求道:「谷太医,你一定要救救太子殿下啊!」 「我自会尽力而为。」谷凝香肃容道,立即开始施针治疗。 在她施针的过程中,陆樽有时会突然急促喘息,然后又平缓下去,有时也会呕吐、盗汗,看得小毛子心惊胆跳。 待谷凝香终于取下所有的针,她自己也是香汗淋漓,微喘不休。 两人静静地看着平静入睡的陆樽,他算是躲过一劫了,但要花多久时间才能醒过来,还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谷凝香数度欲言又止,最后才问道:「小毛子,今日的饮宴,师青青……也出席了吗?」 这个问题大有深意,如果师青青连这种宴会都与太子形影不离,那么太子妃的人选几乎就可以肯定了。可是现在的太子是假的啊!难道是要陆樽娶了她? 即使是假扮太子娶师青青,谷凝香也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何况并不是没有弄假成真的可能。那师青青的手腕高超,说不得真的能将陆樽迷了去。 「师姑娘没有去。其实……其实这些日子她住在东宫里,太子殿下也不好过啊。」小毛子知道谷凝香在问什么,连忙替太子辩解,「奴才看得出来,殿下对师青青姑娘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忍让,毕竟师姑娘没有做出损害殿下利益的事情,所以殿下也无法责怪她什么。」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这才是谷凝香最在意的重点。 小毛子思索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道:「谷太医应该知道,你现在是师家的眼中钉吧?依师丞相的势力,如果在师姑娘前来东宫的这段日子,太子与你走得太近,落了师家的面子,你说师丞相会不会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 「所以……他不见我,是想保护我?」谷凝香心头一跳,心绪复杂地看着床上的陆樽。 「殿下从不告诉别人他怎么想,这也是奴才猜的。」小毛子苦笑。 谷凝香叹了口气,她也只能相信,否则放任思念折磨,凭空胡思乱想,那种痛苦总是难熬。 师青青来找她谈判,其实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理智。她也怕陆樽移情别恋,也怕自己成为弃子,毕竟她过去对感情的经验几乎是一片空白,与陆樽相恋也是依循着直觉,所以一遇到问题,也是靠着本能应对。 现在小毛子给了她一个理由,一个相信的理由,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愿意盲目地抓住,因为她不想再过得这么煎熬,那种日子实在太痛苦了。 「你是个好随侍。」对陆樽而言是,对她而言也是,谷凝香微微一笑。 「因为奴才的前途都系在殿下身上啊,这只大腿当然要抱得紧一点。」见到她笑了,小毛子也松了一口气。「谷太医,殿下没问题了吧?」 谷凝香先是点点头,而后又问道:「他……是否有先服过其他药物?」 小毛子连忙将陆樽昏倒前握在手中的小瓷瓶拿出来,「有有有,他先吃下这个才昏倒的。」 谷凝香一看瓶子,不由兴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她给他的解毒丹,解的却是瘴疠之毒,对于脉阴之毒其实并不对症,反而会激起脉阴之毒反噬,所以原本不会这么快毒发的陆樽,却是一服解毒丹就晕了过去, 然而即使如此,解毒丹仍然多多少少能解除脉阴之毒的致命性。 这与医仙谷制作药丹的原理有关。一般医者开出的处方,都注重君臣佐使,君便是药效最强的主药,臣是帮助主药的辅药,佐或是加强、缓解或反佐君臣之药效,使则是药引子。 而医仙谷所有种类的解毒丹,君药都一定有基本的解毒功能,再针对不同的毒物项目加入臣药、佐药与使药来达到最后的解毒效果,所以即使谷凝香的瘴疠之毒解毒丹无法根治脉阴之毒,至少也能稀释部分毒性。 而陆樽就是这么巧,吃的解毒丹是她制的? 她凝视着瓷瓶,表情难看,「脉阴之毒是一种很阴险的毒,一般中毒的人不会立即死亡,大概要等个三五天才会毒发,毒发之后若没有在一个时辰内救治,必死无疑。通常毒发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先吃下身边有的解毒丹,而一般解毒丹之中大多含有黄连这一味药,但这一味药大苦大寒,所以本门解毒丹的基本丹方并没有使用。脉阴之毒会加强黄连本身的特性,反而变成一种毒素,对肝肾脾造成伤害,严重一点甚至会死亡。」 小毛子听得冷汗直流,突然想到一件事,「幸好殿下没有乱吃,师丞相原本也给了殿下解毒丹,但殿下辞谢了,可见殿下只相信谷太医啊。」 居然还有这段插曲?谷凝香娇躯微震,动容得几乎克制不住情感的奔流,差点在小毛子面前失态的抱住陆樽。 「这傻子,我给他的解毒丹也不能乱吃啊……」她不得不说,她真的被陆樽感动了,他对她的感情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薄弱,但这也让她对这段爱情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如果一定有要离开的那天,她会不会舍不得走?她对他的爱,足够令她等着他将师青青的事处理出一个结果,无论这过程对她而言是多么煎熬吗? 甚至,她对他的爱,足够令她不顾一切的为了他留下吗? 今晚,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第40章 或许是陆樽天生体质强健,又或是上天保佑,才隔了一夜的时间,他居然就醒了过来,只是脑袋仍有些迷茫,身体虚弱。 待又休息了片刻,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体力也恢复了。 谷凝香将煎好的药送来,先将窗户打开,让室内透进一抹温暖的阳光。 在这个难得没有旁人打扰的两人世界中,陆樽接过了药,却是放在一旁,抓着谷凝香的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把将她拥入怀,「天啊,我好想你……」 就这么一句话,差点让谷凝香落下泪来。 过去被他技巧性的忽视,被师青青冷嘲热讽,受到宫里众多异样眼光,她都忍住没有哭,可是只是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她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全爆发了出来。 埋在他的肩窝,谷凝香索性让热泪横流,就这么闷着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种小猫似的撒娇哭泣,却令陆樽更为不舍,几乎要将她揉入自己怀中。 「……你很过分。」半晌,谷凝香才哽咽说道,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话来骂他。陆樽苦笑道:「我知道。」 「你不理我,还让人来警告我。」她不依地抱怨着。 「我想你想疯了,只是老马死不让我见你,我也怕你被牵连。」陆樽叹了口气,之后又挑了挑眉,「谁敢警告你?」 谷凝香没有再说了,只是依偎在他怀中。她不是会乱告状的性子,这时候也只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倒没有想害谁被他报复。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越与他亲近,谷凝香就越觉得他离得很远,似乎怎么样都无法拉近一点。 或许是现实的悲哀让他们无法排除万难只单纯的爱着对方,似乎连分离都比相守简单。 她只知道,未来在她云游天下的时候,她会永远记得今天这一记温暖的吻,以及窗外射进来的一抹阳光。 突然间,寝宫外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小毛子焦急地说道—— 「师姑娘!你想见殿下,也得先让奴才进去通传……」 「我要马上见到他!要是碍了我的事,我让你人头落地!」师青青在宫中一向言语得体,待人亲切,但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让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谷凝香连忙跳离陆樽怀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形容。 陆樽则是一脸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师姑娘,你不能进去……」小毛子似乎快挡不住了。 「让她进来。」陆樽的声音传了出去。 门外的小毛子如蒙大赦,还来不及说话,门就砰的一声被师青青推开。 见到里头只有陆樽及谷凝香,师青青不由脸色铁青,但两人衣着整齐,旁边还放着一碗药,似乎很正大光明,她狠狠地瞪了谷凝香一眼后,便哭哭啼啼地要扑到陆樽怀里。 谷凝香忍不住轻轻拦了一把,她说不上来是自己的私心,还是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师姑娘,殿下身子不适。」 由于陆樽昨日被抬回宫时十分低调,并没有大肆张扬,所以师青青并不知道陆樽中毒之事。 师青青用力地甩开她,「要你管!」 陆樽一个不悦,正想责备,但见谷凝香沉着脸摇摇头,他忍住不发,索性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师青青一听,忍不住大哭了起来,那当真是没有一点虚伪,令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相府里的人来说,我爷爷……我爷爷昨夜回宫,突然重病,眼下好像就快不行了……」她哭着说道。 陆樽心头一动,「是不是中了毒?」 「对,可是我们相府请来的大夫却看不出是什么毒。」师青青有些惊讶,追问道:「殿下你怎么知道?」 第41章 陆樽脸色凝重,「你以为本宫为什么躺在这里?因为我也中了一样的毒。」 师青青眼睛一亮,急忙说道:「那殿下一定有办法救我爷爷,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救我爷爷……」 陆樽看了一眼谷凝香,「能救人的不是本宫,而是谷太医。」 师青青不说话了,今天要不是她硬闯,还不知道谷凝香陪着太子,足见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那么一点。 谷凝香在太子身边,这代表着什么?师青青一边哭,心中却也有了别的算计。 「可是谷太医不救皇室以外的人啊……」师青青哭得更惨了。 谷凝香很是无奈,都这种时候了,师青青还要阴她一记,难道师青青真的认为这么说,太子就会对她印象变差? 无奈之余,谷凝香只能说道:「事急从权,何况师相不是一般人,师姑娘不必再说了,我们快些出发,否则时间拖久了,只怕有变。」 师青青难得认同了谷凝香的话。 于是陆樽急忙换好了衣服,一行人乘着马车低调地出了皇宫,匆匆地往相府行去。 众人赶到丞相府时,气氛十分古怪,每个人都是一脸哀戚,却静谧得可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彷佛只要谁说话大声了点,就会引爆整个紧绷的气氛,让府里压抑的情绪爆发开来。 师青青领着陆樽及谷凝香进到内间。 一踏进房,见到哭肿了眼睛的师家夫妇,陆樽与谷凝香对视一眼,心里头顿觉一阵不妙。 「爷爷……怎么了吗?」师青青颤抖着声音问。 师青青的父亲没有说话,师青青的母亲则是哽咽地道:「公公他……已经去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师青青,让她差点站不稳。 师效平犹如师家的定海神针,师青青的父亲虽然因师效平的关系,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但碍于自身资质,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更不用说第三代的子孙更加不如前辈,都还上不了台面,只有一个师青青算是青出于蓝,可惜是个女孩。 如今师效平去世,师家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也怪不得师青青的双亲选择先将这件事按下不发,否则只怕不仅师家风雨飘摇,连金鹰王国的政局都会动荡起来。 见师家三人哭成一团,陆樽叹口气,暗忖自己这个闲散假太子只怕当不久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可以让本宫看一下师相吗?」 师家的三个人让了开来,陆樽带着谷凝香上前。 谷凝香看了师青青的父亲一眼,他自然知道她太医的身分,微微点头,于是她便检查起了师效平的遗体。 良久,她长吁了口气,脸色凝重地对师家人说道:「师相的确是去了,死因是中毒,请节哀。」 师家人沉浸于哀伤之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的焦虑及恐惧。 陆樽突然问谷凝香,「是否与本宫中的是一样的毒?」 谷凝香点了点头。 师家的人倒抽了口气后,师青青脱口问道:「那为什么殿下没事,我爷爷却死了?」师青青的父亲瞪了她一眼,连忙向陆樽致歉。 这一点事陆樽自然不会计较,他也一起看向了谷凝香,希望她能解开大家的疑惑。 谷凝香没有直接回答师青青的问题,却是反问陆樽,「小毛子昨天说师丞相拿了一颗解毒丹给你,你没吃,对吗?」 「确实没有,有什么问题?」陆樽疑惑道。 平南王下的毒,陆青青只和小毛子解释过,陆樽醒来后谷凝香还来不及说就遇到师青青来寻,她索性一次解释清楚,「你们中的是脉阴之毒,这种毒透过熏香传递毒素,不会令人立刻毒发身亡,至少要等个三五天才会昏迷,在睡眠中渐渐死去。有人对太子与丞相下这种毒,显然是想让自己脱罪。」 虽然谷凝香没说出那名字,但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平南王,心里头益发沉重。 想来平南王一心就是想要让他们死。 谷凝香这时才缓缓说出她的猜测,「脉阴之毒用普通的解毒丹是无法解的,它甚至会与大多数解毒丹里包含的药材黄连起作用,形成致命的毒素,中毒者很快就会死去。丞相使用的解毒丹,如果有加入黄连,再加上他年纪大了,只怕……」 众人恍然大悟,也更加的难过。若是早知道有这种事,他们也不会让师效平服下解毒丹,更不用说府里聘请来的大夫,开的药方里就有黄连这一味。 可是就在众人后悔遗憾不已的时候,师青青却突然浑身发抖,接着一副暴怒的模样,对着谷凝香就痛骂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师青青只想把一腔愤怒发泄出去,尤其她原就嫉恨谷凝香,现在正好将一切推到她头上。 第42章 「我……」谷凝香吓了一跳,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见她不语,师青青得理不饶人,更是指着她一阵狂风骤雨似的无情指责,「你要是早点说,我爷爷就不会死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谷凝香很是无奈,这显然是躺着也中箭,她成了师青青的出气筒了。 前夜她整晚照顾着陆樽,一直到他醒来,这期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太子府知情的人也不会让她在这时候离开东宫,更不用说她有没有那余力去联想到师效平是不是也中了毒,甚至是吃下解毒丹。 在相府的大夫都来不及救了,她远在皇宫之中,更加来不及。何况相府的大夫开出的药方含了黄连,说不定这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她不愿当众提出这种质疑,免得害了那名大夫。 师青青已经失去理智了,纯綷是为了发泄,谷凝香替自己辩驳也没用,不用说师青青不会听,她根本只是想藉题发挥,什么解释都不会接受的。 「你冷静点。」倒是陆樽看不下去,沉声说道:「丞相是中毒而死,并不是谷太医害的。现在我们要注意的是平南王原想害的人是我及师相,如今师相已去,本宫却活着,所以或许还能稳住平南王一阵子,只是他已准备好要成事,只怕稳不住他太久。」 师青青见陆樽发了话,只能将矛头收回,却借机扑进了陆樽的怀中,哭得楚楚可怜,「呜呜呜,殿下,我该怎么办……」 众人一筹莫展,尤其是师府的人,现在唯一能保全自己家族的希望,都系在太子身上了。 师青青的父亲想了想,不由腆着脸开口说道:「殿下,家父已去了,青青与家父一向感情深,我怕她待在这府中,睹物思人之下会悲伤过度,忧思缠身,不知在家父出滨前的这段日子,能不能让青青继续住在东宫?」 「……」这请求听来合理,但陆樽如何不知其中包含了多少政治因素? 继续将师青青与他绑在一块,代表太子不会因师效平死去而对两边的结盟产生动摇。更重要的是这也能稳住师效平死后,他所辖势力的崩解,说不定还能一口气接收。 「父亲临死前的愿望也是希望殿下能好好照顾青青……」师青青的父亲又沉痛地道。这是为人父母由衷的请求,正好打中了陆樽的弱点,他心头一软,忍不住直觉回道:「好吧,便让她先随本宫回宫。」 谷凝香在旁听了这段对话,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悲哀的感觉。 人家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抢她的男人了,她却没办法为自己说一句话。 先前的甜密好像作了一场美梦一样,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两人之间的感情路依旧坎坷,师青青所属的师家更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挡在她与陆樽之间。 陆樽带着师青青回宫,原本来时他与谷凝香走在一起,而师青青在前头领路,可是回程却是陆樽与师青青走在一起,谷凝香只能静静地跟在后头,似乎暗示着某种令人难堪的现实。 不知是不是谷凝香太过敏感,她总觉得丞相府里的每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有敌意与不善,令她脚步不由得加快,直直走向马车。 在上马车前,师青青突然尖叫了起来,指着谷凝香大叫道:「我不要和她坐同一辆车!」 陆樽眉头一皱,「师姑娘,只有一辆马车,我们也是这么来的。」 「那又如何?我不想和害死我爷爷的人坐同一辆马车!」师青青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对谷凝香的嫉恨及不满,将师效平的死怪在谷凝香头上,更能满足她想羞辱谷凝香的变态快感。 谷凝香相信自己真的看到了师青青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 由于此处是师府,众目睽睽之下,师青青又不能受太大剌激,陆樽思索了一下,只能无奈地转头朝谷凝香说道:「谷太医,我请另一辆马车送你回去。」 谷凝香看了他半晌,拿出了她一向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淡然,面无表情地对着陆樽说道: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我不一定要和你们一道,不是吗?」说完,她转头就走,也不管在别人眼中她是否骄矜,是否冲撞了太子殿下。 她也有她的风骨及骄傲,既然不是她的错,她没有必要留下来让人羞辱。这个时候她是谷太医,而不是什么与太子相恋的医官。 陆樽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一凝,他能够感受到谷凝香表现出的冷淡,不只是针对师青青,更是针对他而来。 师效平的死讯最后还是无法隐瞒,传了出去,引起金鹰王国极大的震撼。 陆樽在苏良的死逼活赖之下只能出来主持大局,连结了师效平过去的势力及亲近太子的势力,勉强稳下局面。 如今朝廷里唯太子马首是瞻,至于下毒的平南王,原想做得干净点,但这下关系撇不掉了,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大军集结在京城之南,只是还没发难,等着朝廷的说法,试图以这种压力先铺好未来独揽大权之路。 也就是说,若是朝廷执意追究他的责任,就别怪他大军压境,直接叛变了!到时候要死多少官员与百姓,还不知道呢…… 而师青青住在东宫的事也没有特别隐瞒众人,尤其是原本支持师效平的诸多官员,更是大肆宣扬这件事情,要把师家紧紧的绑在太子的船上,以免他们的势力崩溃之后,大家都要倒霉。 住在东宫的师青青却没有过得如大家所想的那么美好,而是因为忧愤过甚,大病了一场。 太医舍的太医因为谷凝香的关系,全都被迁怒了。谷凝香不希望其他人因为自己受到师青青的刁难,便亲自来替师青青看病。 想不到她才刚进师青青的寝室,便被师青青用杯子砸了出来,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衣服被茶水溅湿,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宫女太监们也不少,没多久便谣言纷飞——师青青容不卜谷太医,所以两个女人,太子只怕无法兼收。 第43章 在这种情况下,谷凝香的境遇就更不堪了,宫中的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还有亲近师效平的势力对她的施压,她都忍了下来,当成感情路上的磨炼,因为她知道陆樽不是不爱她,只是两人面临的困难太多,她始终相信师青青才是他们感情之间的过客,让客人嚣张一点又如何? 然而即使不断的说服自己,谷凝香仍不胜唏嘘,明明是她先与陆樽相爱的,大家却只看表面,师青青的可怜受到了众人支持,而她什么都没做,也没主动去争,却成了众矢之的。 命运的折磨似乎不准备就这样放过谷凝香,就在她撑得好辛苦,忍得好痛苦的时候,她收到了个大消息——太子要娶师青青。 这件事是由苏良亲自来告诉她的,亲近太子及亲近师丞相的势力,不知什么时候整合起来了,他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竟是朝太子施压,逼太子娶师青青过门,且这件事已成定局。 苏良的用意很简单,便是要谷凝香不要再纠缠陆樽,坏了这件大事。至于她的情绪如何,会不会受到伤害,却不在苏良的考虑范围内。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吗?不,我是相信的……」谷凝香几乎忍受不了心中的痛苦,但她忍下了最后一口气,支持着自己要坚强。「不行,我要去问他,我要亲口听到他说,如果他真的承认要娶师青青,那么我才会……」她吸了口气,「才会死心。」 这次苏良意外的没有阻拦她,甚至特地带她入宫,直接来到御书房之外,给了她半个时辰的时间与陆樽当面谈谈。 御书房里早没有了其他人,这也是苏良事先知会了陆樽,要他屏退左右,免得让人见到他与谷凝香私会,落人口实。 当两人一见到面,第一个感觉都是对方憔悴了许多,曾经闪耀在彼此眼中的神采,现在看起来是那么黯淡,那么微弱,彷佛只要轻轻一转身,那种光芒就会再也不存。 「你真的……要娶师青青?」时间不多,谷凝香率先打破沉默。 「……是的。」陆樽有些颓丧。 「为什么?」她幽幽地问。 陆樽抓了抓头,很是苦恼地道:「师效平……虽说我不太欣赏这老头,但他的确试图给我解毒丹,虽然我差一点被他的解毒丹给害死,却不能否认这是个人情。他死前放不下的只有师青青,现在外头喊着太子与师青青要结亲的声浪这么高,万一来个拒婚的话,师青青的名声不就毁了?所以即使我不是真正的太子,也不能不管这件事情……」他仍试图和她解释清楚,「但是其实不是我,而是兰书寒要娶师青青。」 谷凝香定定地望着他,并没有被他的话冲昏头。「我只问你,要与师青青举行成亲大典的人是你对吧?在真正的太子回来之前,也是你要与师青青相处,对吧?」 陆樽脸色很是沉重,叹了口气,重重地一点头,却又连忙辩解,「可是我不会碰她的……」 「你不会碰她又如何?改日太子殿下回来了,你再把师青青还给太子殿下,就算别人都不知道,难道她自己不会在意?她就这样随意的被换了个丈夫,而你也能够就这样将她送出去,没有一丝愧疚及不忍?师青青是个人,不是物品,不是你们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的!」 谷凝香原本对师青青还有些怨怼,现在对师青青倒是同情了。 虽然她自己更需要别人的同情,虽然没有人来同情她。 陆樽欲言又止,半晌才沉重地道:「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到对师青青打击最小的方法了。两家关系一破灭,平南王会立即攻进来,想保全师家,想保住政局,就必须有人犠牲……」 「若嫁的真是太子,那么对师青青来说,算不上是什么牺牲。可是偏偏你不是太子,所以牺牲的其实是我们的感情。」谷凝香鼻酸地道,她一直在等陆樽给她一个答案,让她可以坚持下去,但他给的答案却直接摧毁了她的想望。 陆樽皱着眉,难得露出痛苦的神情,「也许我这么说很自私……你能等我吗?等我解决这一切。我已让苏良快些去找兰书寒,等他回来,我就可以脱身,我不用再管师家及太子怎么样,也不用管政局垮了国家动乱,更不用管平南王会不会攻进京城……」 要不是被这些道德绑架,他根本想直接搂着谷凝香远走高飞!偏偏娶师青青的事与这么多事情全连结在一起,他若不娶,不只对不起师青青及师效平,更可能成为导致金鹰王国陷入内乱的罪人。 他虽然只是个一事无成的痞子,无足轻重的店小二,但遇到攸关民族大义之事,他再吊儿郎当也无法真的扔下一走了之。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参与的那一场义诊,还有景含隘里的怪病侵扰,当百姓知道有一线生机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渴望及欣喜让他无法放手。 可是他却要为此辜负他的幸福,世事真的无法两全吗? 「事实就是,你要娶师青青。」谷凝香目光已然失神,怔怔地道。 她曾经在师青青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会离开他,除非他娶了别的女人,想不到如今竟是一语成谶。 这一回,她真的成了师青青口中的笑话了。 「你要顾全大局,而我却成了碍事的人,对吗?」她终于回过神来,眼眶中含着泪。 她等不到他,一却也从来不想成为他的麻烦。若是平南王就要造反,她再继续纠缠,也不过是变成他的累赘罢了。 有了这种自觉之后,心中似乎没那么痛了,因为痛到了极致之后,反而不觉得还有什么能让人更难过的。 「我曾经说过,在我心目中,你是唯一的正宫。」陆樽感受到了她的绝望,不由深深地望着她,「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我们差的只是时间,我终究能摆脱这一切的。」 他的痛苦及挣扎并不小于她,他也知道她受了很多委屈,像这样必须窝囊地请她隐忍,根本不符合他的个性,如果不考虑黎民苍生,不考虑民族大义,他早就大闹皇宫了。 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忍让成这样,却是以伤害自己的爱人为代价,他简直快疯了,偏偏局势又是这么险峻,他连发疯都不能。 谷凝香眨了眨眼,将泪忍下,或许这是两人最后的相聚,她在他面前已经很胆小了,不希望再留个柔弱的印象给他。 第44章 「医仙谷出来的大夫最后都必须云游四海,你记不记得我曾问过你,能不能陪着我一同游历天下?可你拒绝了。」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其实他们之间早就存在问题,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没有机会。 回头想想都觉得好笑,之前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反正到头来不都是一场空吗? 「所以……」她把泪吞下了,居然还能对他微微一笑,「我们的缘分,就此走到尽头了。」 「不!」陆樽急急地抓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他似乎快失去她了…… 谷凝香不语,只是轻推他的胸膛,挣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去。 【第十章 背后隐藏的真相】 陆樽与其说是公务繁忙,不如说他被苏良硬是看管了起来,几名侍卫一天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地跟着他,让他想去找谷凝香都没办法。 而这也给谷凝香创造了机会,她留下了一封奏折,里头是辞官的陈述。她知道交给苏良后,苏良绝不会阻止她,也会帮她处理好,于是她低调地离宫了。 这几年当太医的身家,加上她从陆樽那里学来的一些……呃,赚钱的方法,虽然不致于让她大富大贵,但至少这一路上的旅费是没问题了。 她买了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向北而去,虽然中间不时停下来购买药材或行医,但最终的目标却是离开金鹰王国。 是的,她要离开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于是她的马车在出关之后,进入了烈熊王国。 烈熊王国虽与金鹰王国交战中,但这只是边境少数试探性的小规模攻击,还远远不到双方大军正面交锋的严峻态势。民间的气氛并没有很肃杀,甚至由于住在边境的两国百姓长期往来,或者以物以物,彼此之间仍勉强算是友好。 怀抱着惆怅落寞离开家乡,来到新天地,看着陌生的风景,谷凝香的心情反而放松了起来。 官道渐渐变成黄土覆盖、沙尘滚滚的小路,远方苍凉幽远的山头,给人一种怎么走都走不到的感觉。风吹过来带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很干燥,却很朴实温暖。 抬头看着天际,她终于露出了离京后的第一个笑容。 她的新生活,要开始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医仙谷的祖训会要求门生云游四海了。如果没有开阔的眼界,广博的见识,一直待在一个小地方,一个人的心会慢慢变得偏狭,最后于医道一事无成。 就如同她如果一直待在皇宫里,最后也会不得已卷入斗争,甚至自己就是斗争的主角,届时她哪里还有余力钻研医术,救更多的人? 马车渐渐进入了树林之中,谷凝香连忙收了看风景的心情,取了几把药材绑在马车两旁。这些药材都有着毒虫走兽讨厌的味道,多多少少能替她避掉一些危险。 「希望在天黑之前能进到一个村子,我可不想露宿在这荒郊野外。」谷凝香打了个冷颤,那胆小的性子又让她胆战心惊起来,对着马车左右探头探脑的。 突然间,一声似叹息又似呻吟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令她狠狠地吓了一跳,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连忙让马车停下,拉长了耳朵仔细听,这次听清了,的确有呻吟的声音,而且应该是从人类的口中发出来的,而不是猛兽。 谷凝香心头微动,连忙驾车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待马车走到一块平地,她赫然发现这里或坐或躺着一群猎户装扮的人。 一见到她靠近,他们立刻警戒地跳了起来,背后护着一个受伤严重、倒地不起的猎人。 他们见到来人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女人,紧张的情绪微微放松,但还是没有降低警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谷凝香乍见这一群人也是吓得不轻,但她发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痕,只是严不严重的差别,而且看上去都是爪痕及咬痕,她立刻判断这群人或许是遇上熊或狼群了。 「我是中原来的大夫,只是来这里游历。」她连忙从马车后面拿出自己行医的旗帜,亮给他们看。「你们遇到熊或狼群了吧?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伤得很严重,我可以帮忙救他,再放着不管的话,他不死也要残废。」 众猎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其中一人发话道:「我们怎么相信你?」 谷凝香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七八个大男人在这里,还怕被我一个弱女子害了吗?」 医仙谷门人云游天下,自然有自保的技巧,就算是弱女子,要毒翻一军队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她当然不会用在这个地方,在她心中,救人还是优先。 她取出一瓶外伤药,说道:「你们身上多少都有伤,可以先来一个人试试我的药,我保证一定有效。」 猎户们有些被她的^打动了,其中一个体格最精壮、目光炯炯的猎户突然站了出来,主动说道:「我来试。」说完他走到她身边伸出了左臂。 谷凝香一看,不由倒吸了口气。方才隔了一段距离没看清楚,现在才知道他的伤口深可见骨,这男人当真是好强的忍耐力,表面上居然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马车上行医的器具齐全,她向他要了水壶,替他清洗好伤口,接着倒上自制的金疮药,仔细替他包扎。 第45章 她全程动作利落,一丝不苟,又一副不怕血不怕脏的样子,倒让众人相信她真的是个大夫。 这个自愿出来当试验品的年轻男子名字叫居奇,是村子里最英勇的猎户,也是每次集体出村打猎时的首领。 血气方刚的他低头看着她仔细替他包扎时,那微微皱起的细眉,还有如扇子般又长又密的睫毛,他才惊觉这个大夫虽是脂粉未施,但美貌不输给村里任何女人,他不由有些心动了。 待谷凝香处理好了他的伤口,他感觉到一阵阵的清凉缓解着他的疼痛,于是他惊喜地朝着众人说道:「真的有用,而且不是普通的药!让她看看居申吧,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淡淡一句话让众人喜上眉梢,连忙让开一条道。 谷凝香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检查地上那名叫居申的男人。 这个居申的情况倒是比她想象的好,虽然倒地不起,却是因为右腿骨头断了,以及一些比较严重的皮肉伤,至于性命倒是无碍,所以他人还是清醒的。比较麻烦的是他的右腿若不快处理,说不定真的会废了。 她先不管他身上其他的伤口,抬起头对其他人说道:「找两块木板来,和他的腿差不多长度,还有几条绳子,快!」而后她看着居奇,「你留着,帮我按着他。」 听到她的「命令」,众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动了,连忙去找木板。 居奇轻轻按住居申,之后,他便听到谷凝香轻柔地对着居申道—— 「忍耐点,可能会有点痛,但你千万别乱动,才能保住你这只腿,知道吗?」 居申显然是被谷凝香动人的容貌及温柔的话语迷住了,傻兮兮地点了点头。 居奇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舒服,像是自己一直觊觎的珍宝,就要有人来抢了似的。 当谷凝香开始动手替居申接骨时,居申惨叫了起来,那声音吓得停留在林梢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众人捡了木板急急忙忙赶回来,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谷凝香利索地替居申接好了骨,接着一脸似笑非笑地道:「瞧你一身肌肉,竟是这么不禁痛,我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能让你叫得那么惨吧?」 居申看着居奇苦笑,「大夫替我接骨倒是没那么痛,可是居奇大哥你按得我好痛啊!」居奇连忙手一松,抓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众人见状,可疑地觑了他老半晌,再看看那个清丽的女大夫,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全大声地笑了起来。 谷凝香虽然不清楚他们在笑什么,却也被这种欢乐的气氛感染,脸上不由带起了一丝笑意。 末了,在众人的帮忙下,谷凝香初步将居申的脚固定住,之后协助众人包扎清理各自的伤口,现在就剩下他们要怎么回村子的问题了。 居申因骨折无法动弹,又不能太过强烈的晃动他,腿也不能弯,代表众人不能背他回去,空抬着更不行,否则伤只怕加剧,众人都苦恼着要怎么将他「搬」回村子里。 此时,谷凝香轻轻笑了起来,说道:「不知道各位介不介意小女子至贵村打扰一番呢?我也正在为今晚要在哪里过夜而困扰呢。」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马车。 众人全领会了过来,简直是求之不得,嘻嘻哈哈地答应了她,之后大伙儿小心翼翼地将居申弄上了马车。 在这期间,居奇终是忍不住靠近了谷凝香,有些笨拙地问道:「不知道大夫能不能在我们村子里住一阵子,等到居奇的脚伤好些?」 「我出来游历天下,在你们村子里停留一阵自然没问题。」谷凝香难得一吐京城出行以来满肚子的闷气,心情大好,也恢复了几许本性,不像在宫里那般以清冷示人。「倒是你们可要管吃管住。」 「没问题!」居奇抢先答应,但实在是答应得太快了,又引来一阵讪笑。 众人终于要出发回村,居奇一直看着谷凝香,厚着脸皮再问:「那个,不知道大夫叫什么名字?瞧你医术那么精湛,在中原应该也是大有来头吧?」 若说出她以前是太医,在中原可是医术第一人,应当会让这群山村野夫吓到傻眼吧。 谷凝香微微一笑,却是带着一丝听不到的叹息,回答道:「我姓谷,叫谷凝香,只是医仙谷门下一个不出彩的弟子,哪里有什么来头呢……」 虽说陆樽暂时将政局稳了下来,但毕竟师效平那摄政大臣的位置是钦定的,现在人死了,摄政大臣的位置空了下来,加上平南王虎视眈眈,他只能在众人的压力之下,来到皇帝养病的寝宫之中。 金鹰王国的皇帝在陆樽的想象之中是个神秘人物,虽是重病,却时常背后出谋划策,暗中运筹帷幄,王国里不少政治风暴说不准就是这个皇帝搞出来的。但皇帝鲜少见人,因为他的病传染性强,所以若有事逼不得已需要他来裁示,往往要隔着一面墙对话。 说到皇帝的病,这又是另一个脆异之处了。皇帝拒绝了宫里太医舍太医的医治,笃信巫术的他请来北方极富盛名的巫医治疗,但整个治疗的过程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太医舍的人要求旁观也不许。 谷凝香为此没有少受非难,曾有人质疑是她的医术不足以令皇帝信任,她并没有辩解,靠着几次替皇室中人治好疑难杂症之后,展露出来的高明医术终是令众人闭了嘴。 只能说,当皇帝的就是任性,众人也拿他没办法。 陆樽与苏良等人来到皇帝寝宫外求见时,皇帝早已得到了消息,所以大门敞开,一名面容阴沉的老太监行礼之后,也不多问,便将陆樽等人带到了寝宫之中。 第46章 果然如传闻所料,在这寝宫里只能闻到浓郁的、剌鼻的药草味,至于皇帝,应该就在那堵墙后面,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突然间,一阵激烈的咳嗽传来,令陆樽吓了一大跳,本能的跳了起来,就想越过墙进里间去看,但那个面容阴沉的太监一个箭步挡住了他。 「让我过去看看。」陆樽眉头一皱,虽说自己是假的,但儿子关心父亲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太子请留步。」老太监说道,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背书一样。 「我是他儿子,见父亲都不行吗?」陆樽不悦地说道。 「皇上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请太子莫要为难奴才。」老太监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似乎里头的人咳到快死了,他都波澜不惊似的。 好不容易里头的咳嗽声暂歇,终于听到皇帝有些虚弱地开口了—— 「太子,此次前来寻朕,是否是为了摄政大臣一事?」这话证明了他即使病着,也很清楚朝政情况。 「是的。」陆樽在老太监的阻挡下,终是退了一步,有些别扭地道:「父……那个父皇,师丞相中毒而死,平南王又预谋造反,现已集结大军在京城之外,所以朝廷需要一个人主持大局。」 「你认为让谁做好呢?」皇帝又问。 陆樽看向苏良,苏良拼命的使眼色给他。 这时候当然是毛遂自荐,将太子的班底及势力重新架构起来啊! 然而陆樽并没有这么做,他看了看那名神情冷漠到像具缰尸的老太监,又看看寝宫中沉寂得过分的内间,心中做了一个决定,突然说道:「儿臣以为,八皇弟书殷是个好人选。」此话一出,苏良瞪大了眼,那瞬间冒出的火气几乎可以把陆樽烧死。 而那老太监仍是一副死人脸,只有皇帝的声音再度幽幽地传出,「为何是他?」 陆樽才不理会苏良,侃侃而谈道:「前一阵子儿臣病了,八皇弟接过儿臣手上的许多政事,做得井井有条,像南方水患善后一事,八皇弟立下奇功,足以撑起摄政大臣一职了。」 「你为何不毛遂自荐呢?」皇帝奇问。 陆樽像是真不在意,淡然一笑,「若是父皇有意立儿臣为摄政大臣,一开始就会立了。父皇不立儿臣,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儿臣若再毛遂自荐,不是显得很不识大体吗?」 「你倒是聪明。」皇帝像是思索了一下,才缓缓道:「那就传朕的旨意,命八皇子兰书殷接下摄政大臣一职,不得有误。」 「是。」陆樽完全忽视苏良的白眼,突然补了一句,「八皇弟虽有才能,却有些疏懒,有时连衣服都懒得换,头发都懒得整理,所以请皇上容许儿臣协助八皇弟,免得在政事上有所疏漏。」 「唔,好吧,准你所奏。」对于皇子之间的斗争,皇帝不以为然。「朕乏了。」 「儿臣告退。」陆樽退了出来,恭敬地与苏良直退到了大门口,出了皇帝的寝宫。 待到终于没有旁人,苏良才半是恼怒半是疑惑地问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建议八皇子做摄政大臣?」 陆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师效平走了,平南王那一仗还没打呢!」 苏良当下恍然,陆樽推八皇子上去,显然是再一次制造鹬蚌相争的局面,让八皇子去和平南王打得不可开交。不过他仍然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求从旁协助?」 「我当然要知道兰书殷在搞什么啊!否则他没事就捅我一刀,我也被他捅过不少次了好不好。」陆樽翻了记白眼,兰书殷算计太子可不止一两次,难道真当他是木头人没感觉吗?只不过他那时候懒得跟兰书殷计较而已,可不代表不会捅回去。 「所以你才编造了八皇子疏懒的理由……」苏良点了点头。 陆樽态度严肃了起来,「你也知道那是理由,但你没发现吗?皇帝并没有任何反应。八皇子自恋好洁的事举朝皆知,怎么可能衣服没换头发也不整理?皇帝却好像不知道一样。」 「你的意思是……」苏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脸色变得铁青。 「你再回想一下,当时皇帝咳到喘不过去,我想进去看看,却被那老太监死命挡住,这也很是蹊跷不是?」陆樽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觉得皇帝很有问题。「我才不相信他真是重病那么简单,那个皇帝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苏良不语,但震惊的内心有了盘算。 「所以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韬光养诲才是正解,何必把自己推到最前线?」陆樽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们这些政治人物一天到晚勾心斗角的真烦!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我的香妹妹?」 说到谷凝香,苏良几不可见地一皱眉,但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宫里已命她去编修医典,没个一年半载的不会有结果,你只要在这段期间好好的做,迟早会见到她的。」 走在后宫的路上,陆樽能远远地看到太医舍的屋顶,嘴上对苏良的话虚应,整颗心却早就飞了过去。 谷凝香很满意自己在溪顶村的生活。 跟着那群猎户来到村里后,百姓的善良及好客深深感动了她,也让她漂泊了一阵子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 第47章 只因为她意外救助了居申,并且将居奇等人的伤治好,不留一点后患,整村的人奉她为神医,感恩戴德,甚至在短短三曰内动员了全村的力量替她盖了一座房子,三餐还有人天天变着花样送来。 在这里,每个人见到她都是热情微笑,小娃子会特地来找她玩,年轻女孩也会来串串门子,除了聊一些女孩儿的事情,从她这里拿到一些能让肌肤柔嫩的雪花膏就兴奋得不能自已,纷纷送来鲜花、织品、首饰等做为礼物。 老一辈的人大多是送一些补品餐食,嫌她实在太瘦弱。南方女子的纤细娇柔,到了壮实的北方人眼中简直不盈一握,彷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她碰倒。 可是她这副别具风情的外貌,却引起了村中男子的疯狂。 没人知道村子里的男人已经为谷凝香打了好几架,最后还是最强壮武力最高的居奇胜出,得到了唯一可以追求谷凝香的殊荣。 只可惜这个丫头似乎不太清楚,对每个人都是一贯的温和友好,让居奇有些气馁。不过在邻居们的鼓励下,他还是硬着头皮施展众人集思广益替他想出来的泡妞奇招。 所以居奇别扭地捧着一束花来了,而且还穿着村里的商人特地到金鹰王国去买的、不太合身的文人服。 听说南方女人喜欢花朵,喜欢读书人,他可是豁出去的想得到谷凝香的好感。 一群来替居奇暗中打气兼出馊主意的亲朋好友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躲在了围墙之外,一起来看个究竟。 在院子里整理药材的谷凝香远远的就看到居奇捧着一大束花走过来,她笑着迎了上去,看到他的装束,突然微微一呆。 居奇不由大喜,她看到他的改变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着他这么久,她当真喜欢他这身装扮? 他吞了口口水,等着她的赞美,心忖只要她喜欢,就算以后一辈子都穿着这种软趴趴又轻飘飘的衣服,他也认了。 想不到谷凝香却是微微一笑,指着他的腋下之处,「这套衣服不是你的吧?都撑破了。也真难为你这身肌肉,却要塞进这套襕衫,是准备参加什么婚丧喜庆的活动吗?」 「什么?参加什么活动?」居奇傻眼,「这不是……呃,南方的文人平时不是都这样穿吗?」 谷凝香觉得有些好笑,「是,但那是有些地位的官吏乡绅才会把这当便服,一般百姓穿这种圆领襕衫,通常是当礼服用的。你们北方也流行穿这个?」 「对啊,呃,没什么事情,试穿而已。」居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余光瞪了偷偷躲在围墙外的几人,买的是什么烂衣服,害他出了大糗。 围墙外的人虽然表情古怪,但急急地比了比他们的手,摆出一个捧着花的姿势,示意要他送花转移话题。 居奇心想也是,便转了回来,将手上的花束捧到她眼前,有些腼腆地道:「那个……那个,这束花……呃……」 还不待他说完,谷凝香就眼睛一亮,从他的手上接过那束花,「给我的?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谢谢你了!」 「啊?你喜欢吗?喜欢就好……」居奇惊喜地笑了起来,摸着自己的后脑杓。 那群躲在围栏外的人用力握了握拳头,一副胜利在望的样子。 想不到谷凝香接下来的动作,差点让一群人吓掉了下巴,全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见她将那束花放在药砧上,接着从旁拿来一把大砍刀,使劲地往花束一砍,接着拼命剁个不停,好像那束花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好半晌居奇才从那种喜悦及惊吓交织的复杂心情中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问道:「谷……谷大夫,难道你不喜欢这束花?」 「我喜欢极了啊!」谷凝香一边像杀人魔一般剁着花,一边朝他嫣然一笑,不仅是居奇,连围栏外的人都觉得背脊一寒。「这种蜡菊加在我最近做的清肺养生茶之中很有效的!所以说你来得正巧,还送这么一大把,村子里的人有福了!」 言下之意,那个什么清肺养生茶是要送出去的,他这把花算是造福乡里了。 居奇的笑容有些僵硬,围墙外的人也都相视苦笑起来。看起来,这送花的计谋失败了,不过他们的招数怎么可能只有这样呢? 在他们的挤眉弄眼之下,居奇鼓起勇气施展起第二招,厚着脸皮对着谷凝香说道:「谷大夫,今天天气好,我们要不要去湖边走走?晚膳我请你到村子的饭馆里吃吧,我们这儿的枸杞羊肾汤很不错,我时常喝,很见效的……」 「见效?」谷凝香一听到枸杞羊肾汤,表情微微一变,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最近是否多疑易惊,失眠多梦,精神不振?」 由于居奇最近苦恼于如何追求谷凝香,朝思暮想之下,还真有她说的那些症状,于是他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谷大夫不愧是神医,怎么知道我有那些症状?」 「因为你说喝枸杞羊肾汤见效啊……」谷凝香有些为难似的,用着最婉转、最不伤人的方式说道:「枸杞羊肾汤通常主治那个……男性的……呃……阳事不举。不过你放心,你还年轻,我可以开副药方给你,很快你就没问题了,一定能重振雄风的。」 听完这段话,居奇死了的心都有了,围栏外的人更是听得张口结舌,看着居奇的表情也都跟着微微奇怪起来。 「我没有那问题!」居奇连忙澄清,就是不知道只说给她听,还是说给围栏外的那些人听。 「我明白的,我明白。」谷凝香朝着他慎重地点点头,接下来的话简直让他欲哭无泪,「因为你喝了羊肾汤嘛!你放心,这点医德我还有,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我真的没有那种病,也不是常常需要喝羊肾汤……」居奇简直无颜再待下去,光是看她那副「深明大义」的表情,他只差没喷一口血出来。「我我我……我走了!」 第48章 说完,他转身就想离开,只觉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他丢光了,这一次的追求别说无功而返,简直是弄巧成拙啊! 「等等!」谷凝香叫住他。 居奇心头一喜,连忙回头。 「你不是要去游湖?」她问道。 「对对对……」居奇惊喜地直点头,围栏外的人也因为这种绝处逢生的变化而兴奋起来,接下来谷凝香却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 她将方才切成细末的蜡菊和一些草药用油纸包起来,拿给居奇,说道:「村子里的刘婆婆住在湖边,最近常听她咳嗽,你帮我将这包药材送去,跟她说像泡茶一样喝就可以了。」居奇脑袋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从这种大悲大喜的转换之中反应,只能木然的点点头,接过药包,动作僵硬地离开。 围栏外的那些人叹气的叹气,槌地的槌地,连忙追在居奇身后。 看来这家伙受的打击,还需要他们好生安慰一阵子才行。 等人走光了,谷凝香才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如果答应你了,才是真的对你不公平啊……」 夜黑风高,几道黑影如入无人之境般避过了皇宫里巡逻的侍卫,朝着皇帝的寝宫而去。 「等等,我……我走不动了。」其中一个黑影在迅疾的奔跑后,气喘吁吁地靠着墙,伸出一只手来直抚着胸。 另一个黑影无奈地说道:「老马,就知道你会是个累赘,叫你不要来的。」 原来那个喘得要死不活的人是苏良,他怒瞪了眼前同样黑衣蒙面装扮的陆樽一眼,「我不在,你控制得了这群太子的死士吗?何况你要夜探皇上寝宫,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被人抓到,我如何向殿下交代?自然是要盯着你。」 「要盯你就盯,我和你保证,那老不死的皇帝一定有问题,这或许是你们家太子重新掌握大权的关键,你可要跟紧了。」 语毕,陆樽不再理他,凭着自己对宫里巡守的了解,带着一群人躲过好几拨侍卫,接着小心翼翼地摸进了皇帝的寝宫。 按理来说,皇帝的寝宫是重中之重,每一个出入口都应该有人守着才对,要这么不知不觉的进去着实是不可能的任务。然而奇怪的是,自从皇帝重病,反而撤掉了其中几个门的侍卫,说是要减少感染皇上那病症的机会,而这也是引起陆樽怀疑的关键之一。 他在面圣时被阻拦不准见皇上已经够诡异了,后来刻意在对话中设了一个圈套,那皇帝也很直接地中计,所以他心中有个很可怕的推断,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只怕今日金鹰王国的政局动荡、朋党相争,都是起因于一个可怕的阴谋…… 众人来到上次面圣的厅内,那面阻挡着皇帝与所有面圣臣子的墙,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矗立在眼前,在漆黑冷清的寝宫里显得可怖。 陆樽与其他人对视一眼,一咬牙,彼此使了个眼色,便轻巧地由墙边的小门冲了进去。 这一进,是死是活就看陆樽判断得准不准了! 然而进到内间后,众人顿时愣住,房里诡异的情况令他们屏住了呼吸不敢开口,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内间倒是点了一盏油灯,龙床上,老皇帝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那里,床边站着一个黑袍人,典型的巫医打扮。 当那黑袍人抬头向众人看过来,大伙儿赫然发现他便是那日负责通传的那个面无表情的老太监。 由于情况太过离奇,每个人都警戒了起来,却没有人先说话。而那老太监……应该说是老巫医,却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得吓人。 「你们来了。」看到他们,老巫医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恍然大悟,「本巫是哪里露了馅,让你们看出端倪?」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苏良忍不住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谁?哈哈哈,我是你们金鹰王国的皇帝啊!」老巫医突然变了嗓音,那声音与虚弱的皇帝一模一样,「你们说,朕扮得像不像?」 「原来是你……所以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苏良脸色大变,立刻对着背后死士说道:「将他拿下!」 老巫医却十分冷静地看着他,「你们想要金鹰王国的皇帝就这么死去,尽可将本巫抓起来。」 他这么一说,苏良反而不敢动了,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难看地问道:「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要是谷凝香在,一定可以马上知道巫医干了什么,苏良不晓得怎么想起了她,只可惜在他的刻意纵容下,可能已经找不回她了。 老巫医一副沉着的模样,像是不怕苏良的反扑,很好心地回答道:「你们这个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一生病便找上本巫,要本巫替他延年益寿,让他可以永享富贵。他也没想过,延年益寿是那么容易的吗?本巫告诉他,一颗延寿丹的炼制可能需要十数个阳年阳月阳日出生者的性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所以那南方景含隘的血祭是你的手笔?你用那些百姓的命替皇上制作延寿丹?」苏良突然想通了,惊讶说道,心忖这回平南王真是背了个大黑锅。 然而,在老巫医回答前,陆樽的声音幽幽地传出—— 「不,老马,他不是替皇上制作延寿丹,他只是趁机控制住皇帝,只怕那延寿丹是这老巫医自己要的。」陆樽思前想后,在亲眼看到这老巫医时,终于全部想明白了。「你年纪也一大把了,搞不好寿元无多了是吧?」 第49章 这是一个阴谋,天大的阴谋!只怕皇帝在找上这个巫医求延寿那时开始,整个金鹰王国就已经落入这老巫医的算计之中了。 「你这太子倒是聪明,多亏本巫第一个命令就是架空你的权力,否则如何瞒天过海?」 老巫医对陆樽表现出欣赏的神态,也不在乎自己的阴谋诡计被揭穿。「本巫的确需要延寿丹,那景含隘虽然只是本巫其中一个血祭的据点,却是最大的,被你们破坏了令本巫十分困扰,本巫还是小觑你了。」 陆樽定定地望着他,索性把自己的推测全部说出来,「你伪装成皇帝,硬将师效平推出来摄政,让他与平南王打对台,同时架空本宫,让本宫成为平南王的眼中钉,甚至在烈熊王国掮风点火,让他们进攻本朝……制造这些内忧外患,都是你一手为之吧?为的就是要掩饰皇上被你控制住的事实,让本朝无力追查血祭百姓制作延寿丹的事。此外,你是用蛊物控制皇帝的吧,否则皇上如何会这么虚弱?」 老巫医笃定的表情终于微微变了,不过很快又放松了下来,冷笑说道:「你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都被你猜出来,这样本巫想留你都不行了。那平南王傻到信奉巫术,偏巧中原的巫医大多系出本巫这一脉,也注定了他要被我利用。」 苏良却是听得张口结舌,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以为他与兰书寒找了个假太子顶替已经是天大的阴谋了,想不到这个阴谋居然还存在于别人的阴谋之下? 不过老巫医所承认的一切,苏良犹有想不通之处,料想这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直接问道:「你扰乱本朝政局就罢了,但你如何让烈熊王国听你的话,在这时候侵扰我国边?」 几乎是不假思索,陆樽淡然地替老巫医回答这个问题,「老马,烈熊王国皇室也是相信巫术的,甚至比我们更相信。而那烈熊王国的皇帝已经很老了,只怕也被这个巫医控制了起来。」 「你……」苏良瞪大了眼,他居然觉得陆樽的猜测没错。 老巫医摇了摇头,一脸钦佩地说道:「你又猜对了。唉,看起来本巫的布局破绽仍多,被你这小辈一口道破,真是一点趣味也没有了。」 他走到了陆樽面前,停在距离他约两步远的地方,与他面对面,「没错,本巫确实控制了金鹰及烈熊两国的皇帝,如今两国的朝政也大多在本巫掌握之中,所以你们最好识相点,说不定你们乖乖的与本巫合作,助本巫取得两国江山,本巫还能让你们继续享有现在的富贵生活。」 「你控制住两国皇帝,想取得两国的江山,又大费周章制作延寿丹,所以是你这老巫医自已想当皇帝?」原来这就是这老巫医最终的目的?陆樽与苏良对视一眼,这次终是忍不住惊叹及慨然。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老巫医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樽,彷佛在审视要如何对付他。 「你口中所谓的合作,是把我们也纳入你控制的范围内吧?」揭穿了老巫医的计谋后,想到他言下未竟之意,陆樽的表情不由阴沉了起来。 「不错,只要你们肯吞下这颗药丸,我相信我们能合作愉快的。」老巫医取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药丸传来一股剌鼻的血腥味,令人闻之倒退三尺。 这死老头之嚣张,陆樽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骂道:「你脑子有什么问题?这里就你一个糟老头,而本宫身边至少有五个武功不俗的死士,你威胁本宫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你想看看?」老巫医冷哼一声,突然手一扬,药丸收起来了,但一条甲壳晶亮,约有一尺长的巨型蜈蚣突然出现,在他右手上爬来爬去,而在他左手的则是只大蜘蛛,大到他的手掌几乎装不下它。 看着手上的「宠物」们,老巫医露出了几许满意的神情,「可别小看了这些小玩意,被它们咬一口,只怕你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陆樽好整以暇地看着巫医,显然他是准备用这些毒虫对付他们。 苏良及死士们都本能的退了几步,陆樽却反其道而行,突然举步走向老巫医,令苏良想阻止都来不及。 那巫医见陆樽自以为金刚护体,居然不怕他的毒虫,迎面走来,不由冷笑了一下,将蜈蚣及蜘蛛朝陆樽抛了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陆樽将为他的大胆付出代价,遭到虫噬的时候,那蜈蚣与蜘蛛在靠近陆樽不到一寸的距离前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接着本能地往外一弹,同时翻了肚,蜘蛛是口吐白沫不停抽搐,蜈蚣则是由甲壳的间隙中流出黑色的体液,看起来都活不久了。 自己的宠物遭到反噬,老巫医脸色大变,「你……你身上藏了什么?」 此时陆樽已走到老巫医面前,他朝老巫医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唇角,接着举起拳往老巫医的鼻头上狠狠地挥了过去,后者喷出一管鼻血仰天倒地,四肢在地上抽搐着,眼看就快要不行了。 「本宫都不知道差点被下几次毒了,怎么可能没和香妹妹拿个十粒八粒什么解毒避毒的丹药?」陆樽得意地回道,说话间还补了那老巫医好几脚。「你都夸了我两次聪明,对付我还用毒虫那么白痴的手段?」 「不要踢了,万一踢死了怎么办?」苏良看那老巫医都快没气了,连忙上前阻止陆樽,用眼神示意了下龙床上的皇帝。 「踢死了就算了啊!」陆樽不以为然地继续踢。 「不,他不能死,死了皇上性命堪忧。」苏良厉声说道。 「好,不踢就不踢,反正现在摄政大臣是八皇子,依兰书殷的洁癖,跟他说这个人满身的毒虫,保证他活着比死了还惨。」陆樽收回脚,做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色看向苏良,「你身在局中所以看不清,你认为这巫医下蛊的手段难得倒香妹妹吗?你请她过来,随随便便就能把皇上救醒。」 听到他的解决方法竟是请谷凝香前来,苏良脸色难看,回避了他的眼神。 这种心虚的神情落在陆樽眼中,令他整张俊脸都沉了下来,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这是什么意思?香妹妹发生了什么事?」 苏良沉默不语,却是答不上来。 陆樽的眼神越来越犀利,语气也越来越冰冷,「不要告诉我,你们将她怎么了。」 「我们没有对她怎么样!」苏良急忙撇清,一时口快地说了出口,「是她自己要走的,我们并没有加害于她!」 第50章 陆樽脸色铁青,「香妹妹走了?谁准的?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苏良很是无奈地道:「她呈上了一份辞呈就直接离开,我们如何阻止?」 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如何瞒得过陆樽?他冷笑道:「你们不是无法阻止,而是不愿阻止吧?因为她不出现,你们就能继续牵制我,甚至让我娶师青青也不会再有阻碍,对不对?」苏良叹了口气,犠牲谷凝香他也不愿,但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啊!「你既然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 「苦你妈个头!苏良,我郑重的告诉你,老子不干了,这个假太子,你们找别人去当!」陆樽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一向调侃地叫他老马,这次连名带姓的叫,足见他真的气炸了。 说完,他转身想拂袖而去,却被苏良带人拦住。 「等等,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师青青怎么办?太子之位空悬又怎么办?」 「老子就是因为负责任,才要去找我真正爱的人,我要负的责任只有她,师青青与兰书寒都是你们自己捅出来的洞,谁捅的谁解决。」陆樽咬牙切齿地道:「我替你们揪出这个鬼巫医已经仁至义尽了,如何维持朝政不崩解,那是你们皇家的事,而且我若找不到香妹妹,老皇帝的蛊毒没人救,最后也得死!」 苏良极力想劝他留下,又不好动用死士之力强迫留下他,毕竟假冒太子事关重大,他还得费功夫解释,无奈之余,只能拿出最后手段。「陆樽,你别忘了,我们的条件里还有一千两……」 「他娘的我不要了行吗!」 陆樽黑着脸走出皇帝的寝宫,这次他真的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 为了什么百姓的安宁,政局的稳定,他们逼走了他最爱的人,又逼迫他去娶他不爱的人,甚至还想继续控制他?门都没有! 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难得一次无私的结果,是失去谷凝香,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无私?难道他的无私,害谷凝香伤心远走,就不是自私吗? 陆樽再也不想理苏良了,直接步出内室。这次苏良或许是心虚愧疚,或许是有些被陆樽说的话打动了,想放他去找谷凝香回来救皇帝,居然没有再让人拦着他,于是他毫无窒碍地走到了皇帝寝宫的大厅。 令人意外的是,寝宫那漆黑的大厅里,竟然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等一等」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是小毛子。他不知怎么也混进寝宫,似乎已经在外头听了许久,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不是太子?你是假扮的?」 「怎么?小毛子,你也要站在老马那边来找我麻烦?」陆樽没好气地道。 「不是,怎么会呢?」小毛子绝口否认,难得一脸认真地道:「蒙假太子殿下提拔,奴才当了好久的随侍,好好地狐假虎威了一把。这次你要离宫,奴才自然也要跟着。」 「你想跟着我?」陆樽倒是相当意外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没搞错?我假扮了那么久的太子,被揭穿的话可是要杀头的。」 小毛子抓了抓头,却是腼腆地一笑,「我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会,但你还是愿意用我,不会因为我是个奴才就颐指气使,跟着你的这段日子,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时候。」他耸了耸肩,很看得开的模样,「反正服侍过假太子,不管知不知情,你的事爆出来我都死定了,那还不如跟着你。」最后,他一脸坚定地望着陆樽,「我相信你不会亏待我。」 他的神情的的确确撼动了陆樽。过去也有个人如此坚定地望着他,相信他,他却让她失望了。面对如今的小毛子,他如何能让旧事重演,再让一个人对他失望一次? 陆樽心意一定,原本严峻的神情顿时软化了不少。 「好小子!那太子首席幕僚的眼光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太监。」陆樽余光瞥向了站在内室门口听得脸色铁青的苏良,接着手一扬,「我们走!」 于是他就这么带着小毛子,消失在深宫的尽头。 至于怎么善后?师青青怎么办?兰书寒怎么办?朝政怎么办? 干他屁事! 【第十一章 苦肉计求留下】 于是陆樽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就他的立场而言,揭发了老巫医的阴谋,他已经对师效平的死有交代,所以不欠师青青任何人情了。更不用说他已经算是对这次的「官场生涯」 仁至义尽了,至少皇帝苟延残喘着,师效平所属的势力自有苏良会处理,摄政大臣扔给了八皇子,政局也大致上算稳定下来,至于能不能敌得过平南王的威胁,那就是八皇子的事了。 突然间像被扔了个炸药般炸得头昏眼花的兰书殷如今有些傻眼,一直到自己坐在御书房里,面对着山一样高的奏折,他还没能回过神来。 「本皇子现在是摄政大臣?」兰书殷抚了抚自己俊美的脸,「为什么是本皇子?为什么?」 被叫到跟前的的连莳饶有兴致地看着御书房里满柜子的书,漫不经心地答道:「听说是太子殿下推荐的。」 「皇兄?」兰书殷倒是没去打听这些,就是不知道连莳从哪里打听来的。 连莳点了点头,「虽说是那名天牢里的老巫医伪装成皇上时询问太子殿下的,但当时大家都还不知道老巫医的阴谋,以为里头真的是皇上,所以太子殿下的确是诚心诚意推荐殿下你的。」 老巫医的事在朝中也只有苏良以及兰书殷等少数人知道,毕竟这是会动摇国本的事,所以他们只能先将老巫医囚禁起来,其他政事照常运作,以待真正的皇帝清醒之后再做打算。 「你认为皇兄的考虑是什么?」兰书殷问道。 第51章 连莳毫不犹豫地指着他面前的奏折,「这一堆奏折里头,提到最多的就是平南王率兵滞留京城南方,有谋反之意吧?推荐殿下摄政,显然是要把你推出去和平南王斗生斗死,太子殿下便可渔翁得利了。」说着,她又像自言自语般说道:「先前我们算计了太子殿下几回,有好几次甚至可以说是阳谋了,太子殿下倒打一耙,好像也不奇怪。」 「本皇子倒是对于处理这些政事有些厌了。」兰书殷皱盾瞪着那堆奏折,一点也不想碰。 兰书殷喜新厌旧的性格,连莳暗自看在眼里。她有些同情那些对兰书殷倾心的女人,比如师如虹,凭美貌或许能得兰书殷一时宠爱,但等他看腻了,她们很快就会和住在冷宫没两样。 所以连莳一直很好地守住自己的心,把兰书殷当成一个一起共事的上司,而不是一个男人。要爱上像兰书殷这样外表俊得祸国殃民,性格又温柔沉稳的男子实在太容易了,但如果真以为他这个人完全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完美,那就真是傻到天边去了。 偏偏这样的傻子还不少,连莳不由得承认,有时候看着兰书殷修长洁白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她会想象这只完美的手抚摸在自己身上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可是很快的,现实又会将她从幻想中拉出来。 两人的心思南辕北辙,很难一起走到最后,她不会爱上他,也不能爱上他。 将心思收回来,连莳对于兰书殷的惫懒也只能摇头苦笑,「殿下,这摄政大臣的位置,你还真的不能不接呢。」 「唉,我也知道,想要以不是储君的身分一跃成为皇帝,这个位置是必经之路呢。」兰书殷有些郁闷地道。 「平南王或许不日就要起事,他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南方军的军容壮盛是没错,但平南王却傻到自己待在京城,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朝廷。只要我们动作快些,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拿下他,切断他与南方军的联系,那他也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连莳若有所思地说着。 兰书殷眼睛一亮,这个他一直烦恼的事,由她说来似乎十分轻松就能解决。或许是他们身在局中瞻前顾后,反而没有她旁观者清,能够一语中的。 「不仅如此。」连莳原本放松的神情渐渐正经起来,「在摄政的这段期间,殿下的权力大增,不如好好利用一番,仔细地调查一下太子殿下。」 「皇兄有什么好查的?如果不出意外,他躺着也能当皇帝,这样的他又不需要造反,查他能查出什么。」兰书殷好奇,理智的连莳居然会提出这么没头没脑的建议。 讵料她接下来的分析,却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太子殿下明知道殿下你对皇位有野心,却仍然敢将摄政大臣的位置推给你,虽说其中有驱虎吞狼之疑,让你去对付平南王,但他也该想到,万一殿下你在与平南王的斗争之中胜利了,那么你的地位便更加不可动摇,届时他要如何将你从摄政大臣的位置弄下来?如果你在胜利之后冒出头争皇位,一个没有功绩的太子,又如何争得过你?」 连莳慢慢整理内心的疑惑,越想自己越心惊,「太子殿下要不就是他有把握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不稳,要不就是他根本不在乎皇位落到你头上。若说是前者,调查太子也是提防他的后手,免得我们自己阴沟里翻船。若是后者,太子如何会不在乎皇位?只有一个可能……」 她深吸了口气,「连一个老巫医都可以伪装成皇帝这么久不被发现,那么谁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何况殿下不觉得奇怪?近来太子殿下的行为很是跳脱,几次击败平南王的手段都算不得堂堂正正,与太子殿下过去严肃稳重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兰书殷听得一般张脸忽青忽白,「你说的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的确不无可能。」要是陆樽也在这里,一定会惊讶连莳的智慧,竟能从一点点蛛丝马迹推断得相当接近事实。和她比起来,太子的首席幕僚苏良真的不如去撞墙,而平南王的谋士李旻更是可以直接死一死算了。 「本皇子会立刻派人暗中调查皇兄。」兰书殷当机立断地道,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惜本皇子身边可用之人不多,若你不是我的小妾,我一定给你一个大官做做……」 连莳噗哧一笑,「殿下,女子要在金鹰王国当官,必须有一技之长在身,像谷太医那样,我何德何能能当一个官呢?」 兰书殷不由得被她逗笑,「你想当官本皇子还舍不得呢,到时候谁来陪本皇子说话,聊心事呢?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那谷凝香已经辞官,不再是太医了,所以本朝的女性官员现在是一个也没有。」 听到这个,连莳不由感叹,「谷太医云游天下去了,太子殿下借口微服出巡,事实上是去寻她了吧?即使有师青青从中作梗,太子殿下爱的还是只有一人……」 「你羡慕谷凝香?」兰书殷觉得新奇,连莳在他心中是理性的,难得显露出这感性的一面。 「哪个女子不羡慕呢?」连莳本能地说道。 「这倒是本皇子的错了,居然让自己的小妾说出这种话。」兰书殷意有所指地道,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 连莳心口一跳,不由掩面一笑,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殿下可别这么想,妾身也只是随口说说。便如你先前所言,你如今需要的不是一个小妾,而是一个言官呢。」 说完,她将手中的书放回了御书房的架子上,突然间没了读书的兴致,匆匆地告退了。兰书殷却是若有所思地想着方才的对话。 「这里可是御书房,架上皆是孤本与珍本,难得她居然放弃了读书的机会……」 时间过了三个月,已是大雪纷飞的日子。 停留在溪顶村的谷凝香成了远近驰名的名医,不仅溪顶村的大大小小遇上疑难杂症会来找她,周围的村落也不时有人前来求医。最夸张的是一名来自烈熊王国京城的富商,大家都叫他牛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谷凝香的名声,大老远的跑到溪顶村来,想着自己的痼疾难以治愈,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想不到谷凝香还真的帮他治好了,让牛老爷感激涕零,连带惠及了溪顶村。牛老爷现在已经与溪顶村建立了合作关系,附近村落的名产及猎物都能透过牛老爷的商队卖到京城,也让溪顶村这一带的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所以大家很感激谷凝香,也越来越不希望她离开。 谷凝香自个儿也喜欢这里纯朴的风土民情,村人们都是真心对她好,再加上今年的大雪下得久,令她一待就待了好几个月。 接近年节的时候,村子里大伙儿正忙着,不知道哪里来了两个乞丐,蓬头垢面,衣着褴褛,村里的人看他们可怜,给了他们几个馒头,看到其中一个咳得厉害,不由指着村里的某个方向。 「瞧你这伤风这么厉害,你年纪还轻,不快些治好落下病根就麻烦了。我们村里有个女神医,快去找她瞧瞧,你放心,她不会收你钱的。」其中一个大婶好心地说道。 这两个乞丐道了谢,互相扶持着往那大婶说的方向行去。 在接近谷凝香的小屋前,年纪比较小的那个乞丐忍不住说道:「少爷,你这苦肉计会不会使得太过火了?万一咱们没找到谷大夫住的村子,你的脑袋都要烧坏了啊!」 第52章 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陆樽摇了摇头,由地上抓起了一些雪,往自己的脸上一冰,打了个激灵之后才苦笑说道:「小毛子,不这样的话,只怕她连看都不会想看我们一眼啊。」 这一路行来,依陆樽的本事,很快就查到了谷凝香的行踪,尤其她又没有特意隐瞒去向。 越往北行,天气渐寒,陆樽忧思之下,竟是难得地染上了风寒,在一开始症状轻微的时候,其实吃一帖药就能好了,他偏偏反其道而行,放着不治,甚至连厚重的衣服也不穿了,就这样任病况一日日加重,直到他来到了溪顶村。 幸好谷凝香的医术高明,大名远播,不算是太难找,才让陆樽少吃了很多苦头,否则他真有可能会死在半路。 而变成乞丐倒是无心插柳,原本两人只是赶路懒得梳洗,日渐邋遢,有一天他和小毛子在路边休息时,竟有人给了他们几枚铜钱,他才发现自己的形容与乞丐无异了。 小毛子原本想清理一番,但陆樽阻止了他。依陆樽对谷凝香的了解,就算她对他有再多的怨怼,再多的不諌解,看到他又穷又病的模样,绝不会撒手不管的。 所以这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计划就这么形成。 两人来到谷凝香的小屋前,同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当谷凝香推门出来时,陆樽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她依旧是那么清雅,那么标致,一身棉布衣裙比起宫里那呆板的太医服更凸显了她女性的柔媚特质。她比他记忆中更美,更迷人了。 然而当另一个男子跟在她身后出来时,陆樽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小毛子连忙扶住他,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他。 他们想得很美好,也很理所当然,陆樽千里迢迢来寻谷凝香,取得她的原谅,之后两个人就能破镜重圆,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但他们却忘了一点——谷凝香很可能有了新的伴侣。 她与那个男子的互动十分热络,那男子出来后,还帮谷凝香贴了春联,挂上灯笼。谷凝香则是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两人有说有笑,真像一对佳偶。 陆樽当下有种感觉,他才是闯进这天地的外人,在这道风景中,他是格格不入的。 在这一刻,陆樽终于明白了谷凝香在宫中的感觉。当他与师青青出双入对的时候,即使谷凝香知道那是假的,看在眼中绝对不会好受,何况她还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质疑甚至是责难。 想到她当时居然要忍耐那些,陆樽顿时觉得自己比想象之中还要混蛋百倍,竟让她受那样的委屈。 突然,屋檐上的雪像是不堪负荷,突然大片地落了下来,扑天盖地将那男人弄得一头一脸。 谷凝香笑了起来,声音像风铃那么清脆,她伸手替那男人拨去头上的雪。 陆樽大受打击,就像被一棒子击中了头,一口寒气倒吸入肺,再也站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少爷!」小毛子倒抽了口气,但一下子也扶不住陆樽,被他带着一起跌倒在地。 谷凝香与居奇被这番动静吓了一跳,齐齐看了过来,发现竟是两个乞丐倒在门外,两人判断这应该是来求医的,连忙快步走来。 在靠近倒在地上的乞丐时,谷凝香只觉一阵熟悉,但因为对方蓬头垢面,所以并没有想太多。 当她伸手想探探那乞丐发烧的情况时,却被一把抓住了手,她心头一惊,正想收回手,想不到那乞丐抓住就不放了,口中还呓语着—— 「香妹妹……」 「你这乞丐想做什么?」居奇看到了,伸手想拨开,却被谷凝香阻止。 「等一下。」谷凝香表情难解,不知是太过意外或是难以置信,她有些颤抖地伸出另一只手,拨开了乞丐脸上的乱发。 虽然那脸上的脏污遮去了陆樽半张脸,但谷凝香仍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谷凝香不由一阵酸楚,抬起头看向跌坐在一旁的小毛子,她现在也认出了眼前的小太监。 小毛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陆樽施苦肉计终于把自已玩死了,只能摆出一副伤痛欲绝的模样,哭丧着脸说道:「少爷为了寻你,吃了很多苦,钱也丢了,还染了病……」 内心的震惊及难过已经让谷凝香无法判断小毛子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她只能本着医者的道德责任,对着居奇请求道:「帮我把他抬进来吧。」 「你认识他?」居奇有种奇怪的预感,有些抗拒帮忙这名乞丐。 谷凝香点点头,却是出奇的沉默。 居奇忍不住又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一名乞丐?他是你的谁吗?」 谷凝香思索了一下,好半晌才幽幽说道:「我半生行医,通常都是我救人,但是这个人,他救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