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紫冥》 第一章 遇袭 腊月寒冬,掌灯时分。 狭窄的官道上挤着一支二十余骑的马队,一辆宝蓝顶的锦篷马车格外耀眼,车篷上的锦缎在暗淡的余晖中不时的泛出银线所勾勒的美妙图案。那车身极宽敞阔绰,十余骑骏马紧紧的贴在车身四周,仿佛露出空隙,马车便会突围而去。 凛冽的西风卷着雪花袭来,雪片细小而坚硬,仿佛是被寒风吹断了晶莹的六角。雪片打得车帘丝丝作响,车前一匹栗鬃马突然仰颈长嘶,似是被雪片打疼了眼睛,也好似在向主人抱怨这漫无休止的旅途。 马车左侧是一匹骏瘦的青骢马,马上一位五十开外长须老者,一条条细密的皱纹在他的脸上深深的刻出了岁月的痕迹。 老者向前方高声喊道:“林儿!得快点走了,这雪要是再刮一阵,今晚就得睡在城外了!”。 一匹肥硕的枣红马引领着队伍,马上是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那青年轻轻的拍打着红马的脖颈,红马好像明白了主人的心思一样,渐渐加快了步伐。青年又将手指放在嘴边,一声清脆的口哨划过天际,响彻四野,似在回应着老者。于是,整个队伍急切的追随着红马踏出的蹄印,狭长的官道一下热闹起来了。 “福伯伯,今晚会赶到洛阳城吗?”马车的锦帘内探出一双纤细的手将帘子掀开,现出一张稚嫩的面庞,是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灵动的双眼一面打量着车外的情形,一面轻声对老者说道。 “少爷,快合上帘子,外面风大的很,你的伤寒还未痊愈,别着了凉。”老者向车内的少年说道,“到洛阳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若不是碰上这场雪,定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到。” “福伯宽心,这一路过来,林哥儿哪次错过了宿头?”车内传来少女温婉的声音。 “少爷,把帘子合上,加重了风寒,这年就得在洛阳过了。”又是那温婉的声音。 那少年将手缩进车内,车外风雪交加,车内却炉火正旺,温暖如春。少年的身旁坐着一位蓝袄裹身的丫鬟,不时的将手靠向炉子取暖。 “晓晴姐姐,还是湘南的天儿好,瞧外面风刮的,当年陈思王若是冬天来到洛阳城,洛神姐姐可早被这风吹到东海去了,那洛神赋没准就由他爹曹孟德来写了,‘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可真要改成‘洛神躲雪,天下冻结’了。”少年抱怨道。 那个叫晓晴的丫鬟轻轻一笑,说道:“少爷这话若是被洛神听见,一定气歪了鼻子。” “娘葬在潇水之畔已有七年了,不知这洛水她却有多久没来过了。”少年喃喃道。 晓晴见勾起了少年的伤心事,只轻轻叹了口气,不便再说。 队伍渐渐抵近了洛阳,官道上的车马突然多了起来,似乎大家都怕了这风雪一样,要赶在城门下匙前入城。 队伍后方几十丈远,两匹黑鬃马悄悄的跟了上来,左边的马上是位六十余岁身形高大的老者,右侧跟随的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两人身披黑袍,那衣料的色泽较之身下马儿的皮毛又似深了许多,衣带被风卷的阵阵作响,仿佛是对前方队伍诉说着什么。 老者紧紧的盯着锦篷马车,目光似已透入车内,一览无余。老者腰间横挎着长刀,刀鞘乌黑,不断的用手磋磨着刀柄,不知是以此暖手还是压抑着内心的紧张或是兴奋。 队伍行至洛阳城南的长夏门,那马车仿佛是被黑袍老者的目光缓缓的推入城门一样。队伍入城不久,便转向城西,两匹黑鬃马也静静的跟随着队伍。一炷香的功夫,队伍来至一间门脸不大却古香古色的百年老店——广川客栈的门前。 已是人困马乏,众人在客栈的南院安顿好。少年由丫鬟服侍着吃了几块精致的糕点,饮了杯家中自酿的梨花酒便匆匆睡去了。 月半中天,客栈极为安静,只有犬吠深巷的声音偶尔伴着西风飘来。 沉睡中的少年忽然转醒,轻揉了下朦胧的睡眼,只见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床边,随即便被一道黑影遮盖,那是一具巍然而立的身影,高大宽厚,将月光遮挡的严丝合缝。惊骇中,少年正欲高声呼喊睡在外间的晓晴,一只冰冷的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一股气流从那只手中急速的进入到了体内。 少年张开了嘴,却无法发出声响,只觉那气流散入了四肢百骸,绵绵密密,却是舒泰无比,抬头仰望那道身影,黑暗中却辨不清面目。 气流源源不断的进入少年的体内,似潮水般涌动着五脏六腑。少年渐渐觉得气闷,恍惚中又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咚咚的声响再次惊醒了少年,抬眼而望,那具高大的身影已不在屋内,又摸了摸自己胸口,已感觉不到那股绵密的气流,不知刚才的一幕是否为梦境。 咚咚的声响再次响起,有人在敲着院门。 一阵脚步声踱至院门前,有人轻声抱怨道:“小二,不是和你说过了,我们需要什么东西会去叫你,我家少爷已经睡下了,你这个敲法惊着了少爷,明天我准得挨管家的骂。”说话的正是晓晴口中的林哥儿。 “请问,这里住的可是韩将军的公子韩潇?”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找我家少爷何事?”林哥儿疑惑的问道。 “北平定远将军府来的急信,要韩公子亲自接信。”那声音说道。 林哥儿刚欲回答,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见是福伯。 “韩管家,外面的人说……”福伯摆了摆手,打断了林哥儿,又用手指了下自己的耳朵,表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外面的朋友,这信是从北平定远将军府带来的?”福伯沉着的问道。 “是,三百里加急的信件,我换了五匹快马,三天三夜赶来的,一定要交到韩公子手上。”那声音回答道。 “如此重要的信是韩将军亲自交给你的信吗?”福伯又问。 “是韩将军亲自交给我的信。”外面的声音无丝毫停顿。 福伯突然向林哥儿急切的摆手,要他立刻远离院门,同时说道:“据我所知,韩将军半个月前便已出兵大漠了。”说着摸出了怀中的匕首。 门外一阵寂静。 突然两道尖锐的破空声从院墙上方发出,直奔二人。 福伯暗道不好!迎着破空之声挥出匕首,“叮”的一声,似是飞针一类的细小暗器,那暗器撞在匕首上,直震的福伯手臂酸麻。 福伯急切的望向林哥儿,却见他已跌倒在地,纹丝不动,似是失去了知觉。福伯窜至林哥儿身前,见一纤细的飞针刺中了他的肩头,伸手探向他的鼻下,可怜那林哥儿已没了鼻息,显然那针上喂有剧毒,见血封喉!同时,一股淡淡的,似有还无的清香飘散在院落四周。 “麒麟针!你是魔教的人!”福伯惊恐道。 第二章 紫冥杀手 院墙上跃下两道身影。 福伯借着月光见二人一高一矮,身披长袍,身材高大的是位老者,年龄不在自己之下,腰间横跨着一柄乌黑的长刀,身材矮小的却看不清面目。 房内的晓晴早已听到外面的响动,此时推门而出,问道:“福伯,这么晚了还在院里做什么?这二位是谁?” “快回房去!千万不能出来!”福伯声音威严,仿佛字字咬着鲜血一样。 晓晴从没听过福伯这样说话,虽不明发生了什么,可本能的知道定是遇到了危险。想到少爷的安危,便立即回入房内,将门栓放下,又来到内间,将房门关死。 那少年便是黑袍人所说的韩将军的公子韩潇。韩潇早已醒来多时,却未曾听清院中的对话,只见晓晴匆忙闯了进来,急急的关上了房门,不知出什么事。 “晓晴姐姐,福伯伯是在和谁说话?”韩潇一脸的困惑,那不知是否为梦中出现的高大黑影还在脑中不断的闪现着,那股气流在体内流动而舒泰的感觉使他无法忘记。 “没事,没事,福伯在安排明天的行程。”晓晴紧张而担忧的情绪表露无遗,却见韩潇似未听见一样,倚着床栏,呆呆的望着洒在窗纸上的月光。 院中,黑袍老者向福伯说道:“惊雷掌张少元,当年一掌震山东,现在怎么当了人家的仆人?” “张少元,嘿嘿,很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即入韩家,还是叫我韩福吧。韩将军于我有恩,有幸曾追随将军驱逐蒙古鞑子,将军的公子我自来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韩福知道二人定是为少主而来,所以表明自己不惜性命也要保住韩潇,同时,脚下慢慢移向了韩潇所住的房门。 “他妈的!惊雷掌在此,牧堂主可没说有这样的硬手。”黑袍老者回身向那矮小之人说道,对那牧堂主很是不满。 此时,韩福借着月光看清了那矮小之人的相貌,只见他四十余岁的年龄,额头青筋凸显,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内力修为不俗。 “动手!”矮小之人的命令道,声音低沉,仿佛再多说出一个字便是浪费了一夜的时间。 韩福不料那矮小之人的身份在这老者之上,不容他有片刻的思索,那老者便已挥掌袭到了自己胸口。韩福急运内力,手掌上扬,与老者对了一掌。韩福只觉那掌上的内力聚散不定,探不出对方功力的深浅,只得发足了内力,两人皆身子一震,各后退了三步。 “惊雷掌,果然名不虚传!”老者赞道。 “天星功!你是魔教天星堂的人!”韩福说道。 那老者不再回答,化掌为拳,击向韩福的面门。韩福将头向左侧一偏,举起右掌向对方手腕劈下。老者又变拳为掌,反击韩福的手腕。韩福将手掌向后一缩,另一掌直劈老者的肋下,只觉对方出掌一抵,那股聚散不定的内力骤然变得刚猛异常,两人再次各退一步,韩福只觉手臂酸麻,对魔教的武功惊惧不已。 随后,两人便以快打快,转瞬间拆了三十余招。韩福只觉每次与对方手掌相碰,那股刚猛的内力便震的自己难过异常。 此时,韩家住在院落中的仆从都被这打斗声吵醒,纷纷来到院中观瞧。那矮小之人突然挥掌向众人击去,韩福见状,心里万分焦急,有心去援护大家,可面前这黑袍老者的掌法十分精妙,自己尚且应接不暇,实无法分身。 只片刻间,韩福由焦急转而为异常的惊惧。那矮小之人穿梭在众人间,手掌迅速的击中每人的心口,无丝毫声响,被击中的人仿佛只是被抚摸一下,便即倒地。韩福与老者只拆了五招的功夫,院中二十余家仆便纷纷倒地。 韩福见他出招如此之快,身形犹如鬼魅般迅捷,心道,今晚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黑袍老者也惊于韩福的武功,本想十数招内便取其性命,可此时已拆了四十余招,对方丝毫不露破绽。矮小之人似是已等的不耐烦,趁两人分掌之际猱身而上,直奔韩福。黑袍老者见他动手,便退到了一边。 韩福知他武功实在自己之上,丝毫不敢大意,出手便是惊雷掌中的绝招。可对方的身法太过迅捷,一掌击出,对方已到身侧,刚欲抵挡一掌,又转到了身后。真是瞻之在左,忽焉在后,只过了十招,福伯便有招架不住之感。 房间内,韩潇和晓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听见二人挥掌而带出的掌风刮得窗纸沙沙作响。晓晴惊恐大过疑惑,她虽知福伯曾是武林中人,可并未身历过这样的江湖打斗。韩潇尚未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摸着自己胸口,还在寻找着那股气流带来的泰然之感。 片刻后,晓晴只觉窗纸的沙沙声渐渐减轻,这变化虽然细微,但是她直觉的感到两人的争斗定是起了重大的变化。果然,她听见福伯“哼”了一下,声音虽轻却带着巨大的痛楚。接着,一个身影从窗外直撞了进来,窗格断裂,窗纸破碎,一地的狼藉。 韩潇大惊,思绪回到了眼前。只见福伯躺在狼藉的碎屑中,双手捂着腹部,鲜血从嘴里不断的淌在衣襟上。 “福……福伯伯,你没事吧!”韩潇惊叫道“晓晴姐姐,他们是什么人?” 晓晴只觉眼前一晃,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不知何时已到了房内。 “他就是韩潇?”老者用手一指韩潇,向福伯问道。 “你……你们要对少主怎样?”韩福说完,口中又喷出鲜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韩潇扑到韩福身旁,用手揉着韩福的胸口,急切道:“福伯伯,你怎么受伤了!”同时,用另一只手指向二人“福伯伯是不是被你们打成这样的!” “少主,快走……快走……”韩福气若游丝的说道。 “嘿嘿,想不到韩公子年纪不大胆识不小,我本以为十几岁的孩童见到这样的场面早该吓的哭起来了,居然还有胆量冲我们喊,可惜可惜,若不是奉命在身……哎。”老者感叹道。 “牧堂主吩咐,不留活口!”那矮小之人似是不耐烦老者之言,打断他道。 “只剩下这三人了,那就从……”老者话音未落,已伸手将晓晴推倒在韩潇面前。 韩潇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晓晴秀丽的面庞上现出了极痛苦的表情,老者手中的长刀已插入了她的心口! 第三章 东海狂生 晓晴一句话也没能留下便香消玉殒。 韩潇的尖叫声被极具的惊恐所阻。 韩福强忍着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二人喝道:“你……你们为什么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 “嘿嘿,惊雷掌,你闯荡江湖多年怎么忘记了,紫冥教向来不留活口!”老者的语气略带讽刺。 韩福知道今天难逃一死,只可惜自己没能保住幼主,叹息道:“你们为什么要杀韩将军的公子?” “韩将军此时早已身葬大漠了,韩公子只不过晚到黄泉几日,待会儿韩公子快走几步,也许追得上他老子呢,哈哈!”老者一脸的狰狞。 “你们……你们说我爹怎么了!”老者的话韩潇是听得明白的。 “你……你们魔教杀了韩将军!”韩福也震惊道。 “这叫铲草除根!我二人只是来打扫战场罢了。”老者说道。 韩福心知今日必死,反而镇定下来,心中疑问丛生,不禁问道:“韩将军此时正与鞑子大汗在漠北交战,魔教为何要杀将军父子?你们助纣为虐,鞑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我紫冥教怎么会去助蒙古鞑子!你今日死了,是技不如人,那个丫头是死在我教的规矩下,至于韩将军父子嘛,嘿嘿”老者得意道“那是因为我教握有的生杀大权!我教纵横江湖,无人能与抗衡,杀人的原因不能说与你听,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杀人的权力和实力,哈哈!” 韩福见老者并不说出杀害韩将军的原因,不知韩将军是否真的遇害,不禁心急如焚!如不能明了真相,真乃死不瞑目! “呸!你魔教为祸武林,当年被各大名门正派赶入西域,销声匿迹,今日只你二人在此欺凌这两个男女孩童,真威风!魔教纵横无敌,此客栈中无人能与抗衡!哈哈!”韩福讽刺道。 “有了权力,武功高强就能随便杀人吗!你们恶贯满盈,早晚会遭报应!”韩潇的正气填膺掩盖了稚气的童声。 老者尚待说什么,可那矮小之人似乎早已忍耐不住他的多言,喝到道:“快动手!” 韩福见大势已去,老者提刀的手腕轻轻一转,刀尖已向韩潇刺去。韩福立刻闭上双眼,不忍见到幼主喋血。 突然,一声洞箫之音传来。 韩福睁开双眼,只见老者的行动也被这箫声所打断,二人正寻找是何人吹箫,从房内可看到院落的每个角落,除了死去的家仆,并无他人。 箫声再次传来,众人只觉那箫声似在极远处吹奏,却又似在耳畔响起,似有魔力般,使人醉心音律,忘却了眼前的杀戮,只愿那旋律永不停歇。 韩潇幼时随母亲习过洞箫,略懂音阶,这箫声悠扬婉转,似在呈现着诗情画意一般。箫声上扬,如雄鹰在天际长鸣,俯视山河,几个盘旋,鹰栖树颠;大风起兮,林叶婆娑,片片枯叶坠落山谷;箫声陡然而低,如涓涓细流穿过密林,汇入湖泊;突然,天降骤雨,打得湖中莲叶作响,一叶孤舟如离弦之箭,将水面一分为二,激起的涟漪迅速被雨滴掩埋;雨骤而复散,夕阳晚照,秋水长天,箫声化作鸿鹄振翅而起,渐渐消逝在余晖照映的水天之际。 箫声早已停止,可众人只觉余音未了,在耳际久久回荡。 矮小之人忽然警醒,不知何时,房内多了一道身影。只见那人长身玉立,背对众人,双手附在身后,衣襟随着寒风飘动不定;一支晶莹碧透的玉箫系在腰间,逆着月光,昂首天外,给人仙风道骨之感。 韩潇等人亦从箫声的余味中回到现实中来,皆发现窗口之人。那人缓慢的转过身,现出一张清癯的面庞,身着青衣,四十余岁的年纪,一双凤眼,不怒而威,目光如闪电般扫视房内,众人与他目光相接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恐惧之感顿生。 那矮小之人料知箫声定是此人所吹奏,箫声未歇而吹奏之人进入房内自己却未发觉,看来此人极为难惹,他若干预今夜之事,不但自己的任务无法完成,还会受到极严厉的惩罚。 于是,趁着众人尚未警觉之际,突然冲向韩潇,右掌直击韩潇的额头,同时左手向那青衣人一挥,一支麒麟针激射而出,直奔青衣人的肋下,他并不为伤到那人,只想电光火石之际能阻他一阻,韩潇便会命丧自己掌底,而后窜上屋顶,破瓦而逃,这攻守的战法和撤离的路线只一瞬之间便已计划完成。 矮小之人只见自己的手掌就要击中韩潇的额头,突然掌心剧痛,像是刺到了尖锐之物,大惊之下,他立即退后,却见那青衣人不知何时到了韩潇的身前,左手挡在韩潇的面前,手中握着一支纤细泛着幽幽碧绿微茫的长针,正是自己射出的麒麟针! 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那青衣人如何在能瞬间接住毒针,又赶在自己之前将毒针放在韩潇额下,而这一切的发生自己却丝毫没有发觉便已撞上了毒针,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的武功!是鬼魅作怪?还是邪术妖法?可他已经没有时间继续惊惧,毒性已攻入心头,只觉眼前一黑,就此长眠于地。 一切皆在刹那之间完成,他人只觉眼前一花,谁也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见那矮小之人倒在了地上。 黑衣老者惊恐已极,他知同伴的武功实高出自己一大截,可眨眼之间横尸在地,不知那青衣人是何方神圣,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韩福借着月光看清了那青衣人的面目,内心激动异常,声音颤抖的说道:“你是袁廷玉袁大侠!真是……袁大侠!有您在就好了……公子得救了……”涣散的目光又重新聚拢。 那老者也似乎想到了什么惊人之事,惊奇的说道:“你是‘东海狂生’袁廷玉,不,是……是袁大侠。” 青衣人并不理会,俯身抓住韩福的手腕,说道:“七年前一面之缘,不想今日相见却是生离死别,你的命门中掌,生死就在这片刻之间了。”声音温文尔雅,如那箫声般听之令人难忘。 “袁大侠有您在,我就是死也瞑目了!韩公子托付给您了,看在韩夫人的份上,您一定要……要照顾好公子……”韩福的话语越来越吃力。 袁廷玉放下韩福的手,起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韩潇说道:“你是韩潇,恩,个子长高了,上次见你还是七年前呢。” 韩潇听那青衣人的话语似是早已见过自己,可仔细回想,却丝毫没有印象,只望着那人锐利的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 韩福心知自己时刻不多,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指那黑袍老者说道:“袁大侠,魔教不知为什么要杀韩公子,韩福今日毙命于此,也算报了韩将军的大恩!将军此时在漠北与鞑子决战,请大侠将韩公子送至北平的定远将军府,韩福来世做牛做马,定报得大侠的天恩!” 袁廷玉见他对主人忠心耿耿,不禁惋惜,叹了口气说道:“五天前,我就在韩清林的大帐之中,不过还是晚到一步,……” 韩福听得主人之死确为事实,喷出最后一口鲜血,身子一翻,就此不动。 第四章 永宁寺 韩潇见到韩福惨死的情状,一声悲号,眼泪夺眶而出。 袁廷玉轻轻的将韩潇扶靠在床栏边,抬头看向那黑袍老者。老者不敢与他目光相接,定了定神,声音颤抖的说道:“袁大侠,您老开恩,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是方云天让你来杀他的?”袁廷玉向韩潇一指,打断了他的话。 “不……方教主哪会亲自……亲自下令给我,是牧堂主命我二人来……来的。”老者的声音更加的颤抖。 “韩清林是谁杀的!”袁廷玉逼问道。 “我……我不知道,牧堂主只说……只说韩将军……死在大漠……”老者惊恐已极。 韩潇悲痛中再次听到父亲的死讯,双手死死的拉住袁廷玉的衣襟,大声的说道:“我爹真的死了吗!我爹真的死了吗!” 袁廷玉沉着脸一言不发,韩潇似是知道了答案,不再追问,突然奔向门旁的老者,大声叫道:“你们为什么要害我爹!”双手向那老者胡乱的拍打。 老者眼见举手之间便可将韩潇立毙于掌下,完成牧堂主郑重其事交代的任务,可碍于袁廷玉在此,眼见他一招未出便杀死了武功高强的同伴,深知此人的厉害,只得任由韩潇乱打一通,心中尴尬之极,不由得看向袁廷玉。 袁廷玉似未挪动脚步一样却突然移至韩潇身后,伸手抓住了他的双手。韩潇又挣扎了几下,仿佛是使脱了力,又或是悲痛入心,只觉头脑发沉,就此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韩潇见自己坐在家中的书房内,父亲站在铁梨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册《资治通鉴》,正在为自己讲述智伯之亡的故事。 房门开启,母亲端着两杯热茶入内,美丽的面庞饱含着慈母的爱意,韩潇有许多话正要向母亲诉说,忽然院中的晓晴急急高喊,要自己陪她放风筝。 韩潇来到院中,只见天淡云闲,秋高气爽,晓晴手中擎着一副火凤样的风筝,韩福坐在梧桐树下吸着水烟。突然间,彤云密布,天色陡然暗了下来,韩潇猛然见到晓晴和韩福躺在院中,嘴角留在鲜血。韩潇惊呼一声,跑入了书房,可房内空空,不见了父母。 “爹!娘!”韩潇一声痛哭,从睡噩梦中惊醒。 “孩子,你爹娘不在这里。”声音如洞箫般清扬。 韩潇定了定神,只见自己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床边一道身影,长身玉立,身着青衣。韩潇认出那人正是袁廷玉,顿时想起了夜里发生的事情。 “福伯伯……晓晴姐姐……我这是在哪?”恍惚中,韩潇喃喃的对自己说道。 “孩子,再睡一下,你受的风寒可着实不轻。”袁廷玉说道。 韩潇见朝阳已从窗纸上透出一丝温暖,顿时睡意全无,昨晚惊魂的一幕尚在眼前,只觉浑身酸痛,无力起身。想起韩福和晓晴的惨死、父亲的丧生大漠,只觉连哭的力气也没有。 “我这是在哪?你……袁……大侠”韩潇不知该如何称呼袁廷玉。 “叫我袁伯伯,我与你母亲是故人。”袁廷玉说道。 “袁伯伯,我爹真的死了吗?”韩潇急急的问道。 袁廷玉不答,只微微的点了点头。 “是福伯伯说的魔教的人杀死的我爹吗”韩潇又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杀死你爹的人武功极强,实不在我之下,据我所知,武林中这样的大高手可没有几人。”袁廷玉眉头紧锁的回答道,似是在回想什么事情。 韩潇忽然想到自己床边那高大的身影,和那冰冷的双手以及传入体内的气流,本想和袁廷玉说起此事,可此时身体毫无异状,实不知那是梦是幻,该如何出口才好。 此时,传来声声敲钟之响,沉重而洪亮,将韩潇沉郁的心境震的支离破碎。钟声停止,随即传来念诵佛经之声,由远及近,声音渐渐变大,仿佛有数百人在齐声诵念一样。韩潇此时只觉自己身在庙宇之中,不知袁廷玉是如何将自己带来。 转眼数日,韩潇的身子已痊愈。几日中,韩潇将寺庙转了个遍。此寺名为永宁寺,占地极大,寺中僧人多达数百人。韩潇曾听父亲讲述过《洛阳伽蓝记》,此寺为北魏时期修建,寺中的永宁寺塔有数十丈之高,在当时为极壮观的建筑,后来毁于大火。塔基尚存,韩潇见那塔基占地广阔,可想见当年的高塔是何其雄壮。 韩潇本无佛家信仰,可刚刚经历父亲的亡逝,伤痛数日不减,每日早晚皆到大雄宝殿,在佛祖面前长跪,悼念亡父。寺内众僧不知韩潇隐情,见这小小孩童如此虔诚,都对他颇有好感。 这几日中,袁廷玉几乎不出禅房,仅有的几次外出皆是到方丈处与之对弈。 这天一早,韩潇刚刚起身,袁廷玉忽然问道:“潇儿,你父母都已不在,今后作何打算?”数日的相处中,袁廷玉只觉韩潇极为聪明伶俐,且自幼读书,谈吐见识亦自不凡,与自己相较虽不过沧海一粟,却每有独特的见解,因此对这小童很是喜爱,此时突然有此一问,也是想看看这孩童如何作答。 “袁伯伯,潇儿早已想好了,袁伯伯可否收潇儿为徒,等潇儿学好了武功,要为父亲报仇!”韩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袁廷玉一愣,没有想到这幼小的孩童会有这样的决心。 “杀死晓晴姐姐和福伯伯的坏人说,武功高的人便可随意杀人,潇儿并不这样想,潇儿练好了武功定要阻止这些坏人!”袁廷玉只觉这义愤填膺的话语从孩童稚气的口中说出似乎好笑,可那坚定的神态却又不禁让人佩服。 “嘿嘿,这可不容易呢!你得将武功练得比我还高才有把握胜得杀你父亲之人。那紫冥教的人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的武功高过他们,所以他们就任我宰割了!”袁廷玉说道。 韩潇正要反驳,忽听窗外一声洪亮的佛音:“阿弥陀佛!袁施主在我佛门净地大谈杀戮,真是罪过,罪过!” 袁廷玉笑道:“方丈大师,你在窗外已听了多时,此乃非礼勿听,哈哈!”说着将房门打开。 韩潇只见一位年老僧人双手合十站在门外,那僧人眉须皆白,脸上堆满了皱纹,身披袈裟,灰黑的僧衣上缀满了补丁。 “袁施主内功深厚,老衲望尘莫及,佩服之至,这位韩施主年纪虽小可真是菩萨心肠,我佛慈悲,愿韩施主多多行善。”老僧边说边走进房内。 韩潇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看袁廷玉。 “方丈大师来此定是有要事相告。”袁廷玉说道。 “施主多虑,并无他事,只为韩小施主在此多日,不曾有过一面之缘,听说小施主身子已大好,今日特来拜访。”方丈说道。 韩潇不知自己小心年纪怎会引得方丈亲自来见,只得说道:“方丈大师言重,韩潇小小年纪无德无能,应该去给大师磕头才对。” “不必多礼,方才老衲在窗外听到小施主有行善世人的决心,老衲便替小施主说句话,就请袁施主收他为徒,结个善缘可好?”方丈语气诚恳的说道。 “真是对不住大师了,袁某实在恕难从命!”袁廷玉语气坚定的说道。 第五章 傲雪山庄 韩潇与方丈见他说的如此肯定,都不觉一怔。 “大师海涵,袁某得罪,潇儿,这几天来,我早看出你资质上佳,悟性颇高,且不论我与你母是故人,就算是萍水相逢,我也很喜欢你,可袁伯伯不喜热闹,离群而居,独自漂泊半生,名山大川概览半世,我若收你为徒,你跟着我天南海北,风餐露宿,孤独半生,你父母地下有知,定不愿你过如此与世隔绝的生活。”袁廷玉说道。 方丈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不必灰心,袁伯伯已替你想到一个地方,你在那里或读书或习武,比跟着我吃苦可强上百倍!”袁廷玉接着说道。 韩潇尚未明白袁廷玉所说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方丈似是有意替韩潇问道:“老衲多言,可也想知道袁施主所说的是何胜地。” “大师虽不是武林中人,可也习练过武功,一定听过‘北端木,南皇甫’的说法。”袁廷玉向方丈说道。 “哦,哦,原来是这两个功夫绝顶的武林世家。”方丈似乎恍然而悟的说道。 “不错,潇儿,我打算将你送至终南山端木世家,端木家的武学实乃武林正宗!你袁伯伯向来是佩服的!”袁廷玉说道。 “袁施主向来傲视天下习武之人,想不到也有施主佩服的武功。”方丈说道。 韩潇虽不明武功实为何物,可这几日来的所闻所见使他隐约觉得袁廷玉的功夫定是天下出类拔萃的,听他说道佩服端木家的武学,可想那端木家定是十分的了不起。 袁廷玉朝方丈古怪的一笑,说道:“方丈大师今日来此,难道不是为了韩潇今后的去处吗?” 方丈仿佛心领神会,也报以一笑,似乎十分满意的样子。 韩潇不甚明了二人是何用意,可方丈为自己今后去处而来是显而易见的。方丈为何对自己之事如此之关心,韩潇始终疑惑不解。 三日后,韩潇随袁廷玉离开永宁寺。此间,韩潇依然早晚在佛祖前为父祷告,闲来就在寺中游玩,领略这佛教极盛一时所修建庙宇的宏伟气魄,但却再未见到方丈,即便是离开的那天。 两人离开洛阳城,出函谷,入潼关,数日后来到西安郊外。两人并未入城,而是直入终南阴岭之中。山路盘旋,韩潇毕竟年幼,体力早已不支,正饥渴难耐间,前方现一竹亭,见此,韩潇似是来了气力,趋步向竹亭走去。 只见亭内摆放一张木桌,一位老者端坐在桌旁。那老者六十余岁的模样,头发斑白,一袭深黄的粗布长袍极为整洁。老者身旁是个八九岁的童子,正在用小巧的暖炉煮着一壶茶水,茶香四溢,童子手中拿着竹扇,不时的扇旺炉中的炭火。韩潇见那老者器宇轩昂,颇有好感。 此时,老者也见到了二人。 “山路难行,远客来此想必口渴了,如不嫌弃,请来品尝一下老夫这杯清茶。”老者说道。 “讨扰了。”袁廷玉亦见那老者样貌不凡,拉着韩潇走入亭内。 “敢问先生可是此山中人?”袁廷玉问老者道。 “老夫自小在山里长大,对这山上的事物还算熟识。”老者回答道,意思是袁廷玉如若有事相询便可解答。 韩潇见到那童子,玩心顿起,忍不住对那童子说道:“喂,小弟弟,这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那童子向韩潇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拿出两盏青花瓷的茶杯,斟满茶水送至二人面前。韩潇早已口渴,端起茶杯便欲畅饮,可茶水刚刚煮完,入不了口,急得韩潇不住的向茶杯吹气。 “我二人来此并非游览,只为了却一件事情,这孩子口渴多时,多谢先生的茶水。”袁廷玉说道,自己却不喝面前那杯茶。 “你要了却的事定是和这孩子有关,老夫猜的可对?”老者说道。 “先生慧眼,正如所言。”袁廷玉回答道。 “深山丛中有缘得见,如有需要,老夫或可帮得上忙。”老者看向韩潇。 袁廷玉不答,见韩潇杯中的茶水已然喝尽,烫得直申舌头,便说道:“潇儿,谢过先生,咱们走。” 韩潇一路之上对袁廷玉傲然的态度虽已习惯,可自己刚喝过人家的茶水,袁廷玉对此人仍是平日的傲慢的语气,暗自吐了吐舌头,向那老者一揖,谢过老者,便跟着袁廷玉出了竹亭。 那老者并不生气,只说道:“前路崎岖,若遇险阻,还是重返此地的好。” 韩潇只觉老者的话里有话,可不明其意,只得加快脚步跟着袁廷玉继续上山。 不知行了多久,韩潇实在支持不住,只想就地而坐不再起身,可刚转过一片松林,一排高大的院墙赫然而显!院墙两侧没入林中,不知这院落究竟有多大。 墙中镶嵌着一道宽大的铜门,大门紧闭,门上一副金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傲雪山庄”。 韩潇不料这深山中竟有如此宽广的山庄,只觉那四字气势如虹,难道这就是那端木世家?韩潇心道。 “寒梅傲雪!果然不凡!”袁廷玉称赞道。 韩潇第一次入庄并不是从这铜门入内,袁廷玉伸手将他揽起,韩潇只觉如腾云驾雾一般,越过高墙,似是从无数的屋顶穿过,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起初尚有些害怕,随后便觉十分有趣。韩潇想到,难道这就是功夫?自己若能在这些屋顶快速的穿行,那一定是极好玩的事。 韩潇第一次见到端木洪是在一间宽敞的院落,院中松柏参差,梅花怒放,很是雅致。 “袁兄海涵,只为这孩子是官家子弟,实不能拜入我端木家。”韩潇见端木洪年纪与袁廷玉相仿,说话的语气却比袁廷玉桀骜不驯的性子谦和得多。 “洪兄,我真不知你端木家的规矩如此之多。”袁廷玉话语带着一丝讽刺。 “袁兄听我解释,我端木家祖上乃是圣人之徒端木子贡,这你是知道的,从唐代始,端木家开始习武,武学传至今日,”端木洪望着枝杈上的梅花说道:“唐末藩镇割据,我端木家收留了一个节度使家的孩子入门,结果招致了大祸,端木家因此几乎灭门!” 第六章 规矩 “唐末宪宗时,彰义节度使吴少元病逝,其子吴元济拥兵自重,匿丧不报,朝廷派兵平定了叛乱。”端木洪似是极不愿诉说这段史事。 “那吴元济有个儿子,叫吴国兴,年纪幼小,在战乱中逃出,辗转来到此地,欲拜入我端木家,我家祖上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端木一声长叹“不曾想,三年后,有人向朝廷告发,说我端木家藏匿钦犯,朝廷兴兵,将这山庄围困,欲满门抄斩!” “我端木家的人皆遇难,山庄被烧毁,亏得一外姓子弟,武艺高强,拼死将两个端木家的孩童救出,又传其武学,我端木家的血脉和武功总算没有失传。” “是谁向朝廷告发的?”韩潇忽然问道。 端木洪不禁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清目朗,双眼灵动有神,对于他颇有好感,于是说道:“怎么,你很想知道是谁告的密?” “我想那吴家虽然有罪,可吴兴国小小年纪,事过三年,朝廷哪还会再追查此事,也许,也许是与他十分亲近的人告的密!”韩潇学着大人的语气说道。 袁廷玉和端木洪都微微颔首。 “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当年的真相谁也无法得知。”端木洪叹息道。 “此后,五代混战,大宋真宗时,这傲雪山庄才又复修建起来,从那时开始,我端木家就立了这样一个规矩,不得收留官家子弟。”端木洪说完,看向了袁廷玉。 “洪兄,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袁廷玉说道。 于是,三人来至厅堂,袁廷玉与端木洪又进至里间,只留韩潇一人在厅内。 “洪兄,实不相瞒,韩潇这孩子险些丧生紫冥教之手,我若是晚到一步,今天也不会来此见你了,你不会也怕有人向紫冥教告发,引来祸事吧!”袁廷玉说道。 端木洪听得这话,不禁脸色一变,“袁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紫冥教罪大恶极,乃武林公敌!我端木家与他不共戴天!别说这孩子是你故人之子,就算是平水相逢,我也应收留他!可我端木家的规矩不能在我这里破掉!” 袁廷玉见他动怒,却哈哈一笑,说道:“端木洪啊,端木洪,你还是二十几年前的老样子,受不得人激,恩,也还是那样冥顽不化,迂腐不堪。” 端木洪也觉自己略有失态,不禁莞尔,说道:“家父也常说我修为颇有不足,若是能和家父见面,你们一定会谈得来!” “端木世家的掌门,端木胜前辈,我神往已久,听说胜前辈一直身有顽疾,近来可曾痊愈?”袁廷玉说道。 “家父腿有伤疾,一直隐居后山,我也很少能见到他老人家”端木洪说道“袁兄,你武功高我十倍,乃武林中凤毛麟角的高手,家父爱武如痴,亦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若是腿无伤疾,你二人切磋武艺,他老人家定会极为开心!”端木洪说道。 “洪兄过奖,不过能和‘一剑寒梅’过招,定会受益匪浅。”袁廷玉说道。 “袁兄,你适才所说,韩潇这孩子乃是定远将军韩清林的独子,韩清林在漠北被魔教众人所杀,韩潇又是你从紫冥教手中救出,紫冥教十几年来罕入中原,韩将军父子如何得罪了魔教的?”端木洪问道。 “我也难以索解,魔教来的杀手只是奉命行事,按说方云天不该……嘿嘿,此中疑问我定会查出!”袁廷玉说道。 “上个月,西安严家出了事!严老爷子带着几位徒弟去凤翔看他的师弟,不想途中遭袭,被魔教的人赶尽杀绝,哎,严泰和也算是关中武林一位响当当的角色,这魔教定是有重回中原之心了!”端木洪说道。 “严家的武功算得什么!技不如人而已。”袁廷玉说道。 端木洪见他还是老脾气,莞尔一笑:“魔教罪大恶极,当年助纣为虐,难道说这次杀害韩清林将军也是为了相助蒙古鞑子,与我汉家天下为敌?”端木洪自问道。 “杀韩清林的人,内力实不在我之下,魔教的几位高手内力皆刚猛无伦,而韩清林所中的一掌,内力柔和绵密,乃是数十年的功力之所聚,精纯之处我也似有不及,我想不出是何人所为。”袁廷玉思索道。 端木洪好似恍然而悟的说道:“难道是魔教的至高武学,紫冥神功!” “这紫冥神功历来只有魔教教主能够习得,魔教退入西域也该有二十年的时间了,方云天亦是在那之后才当的教主,二十年来,他从未在中原露过面,武林中与上任教主交过手的不知还有几人,这紫冥神功的威力不知谁还能说得清楚了。”袁廷玉说道。 “如你所说,韩清林也许就是方云天所杀,连你‘东海狂生’都佩服的内力,除魔教教主的紫冥神功外还能有谁?”端木洪说道。 袁廷玉摇头不答,似在回想着什么一样。 “袁兄,有部‘太玄经’不知你听说没有?”端木洪说道。 “杨雄的‘太玄经’?”袁廷玉答道。 “对!就是杨雄所写的太玄经,此经博大精深,不知是何朝代,一位武学宗师深通此经,从那玄妙中悟出了武学精义,又撰写了另一部‘太玄经’,将所悟武学皆录在内。” “宋朝时,有人得到此经,练成了绝世武功,那人去世后,武林中人为得此经书,掀起了腥风血雨的杀戮,而后蒙古鞑子侵我中原,此经便销声匿迹了。” “近来,有人说徐达攻破大都时,这太玄经从蒙古皇宫中被发现,已传入江湖。”端木洪说道。 “这个传说我也听过,可从没听说有人练成过此经,多半是无聊之人杜撰的。”袁廷玉不以为然。 “袁兄……”端木洪尚待说什么,袁廷玉已站起身来。 “洪兄,看来说什么你也破不得端木家的规矩了?我还是另寻他处吧。”说完起身便向外走。 “袁兄,你这一身天下无敌的功夫怎么不亲自教他,何必非要入我端木家?”端木洪此时道出了早已存于心中的疑问。 袁廷玉傲然不答,竟自来至厅堂,拉起韩潇的手向外走去。 重回山路,由于是下山,韩潇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韩潇见端木家并不收留自己,不知袁廷玉还将会带自己去哪里。二人缓缓而行,当行至上山时路过的竹亭时,只见亭中空无一人,茶具和炉子都已不见,显然那老者和童子早已离去多时。 韩潇喊了声累,直入竹亭坐下。此时天已擦黑,韩潇见那林中寒鸦归巢,自己却是无家可归,凄哀之感油然而生,又想到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心中悲苦,伏在木桌上痛哭起来。 袁廷玉明白韩潇为何哭泣,自己一生桀骜不驯,武艺高强,云游天地间难逢对手,可此时却实不知该如何劝慰这孩童的伤心之事。 “袁兄慢走!”只听山路之上有人喊道。 第七章 机缘巧合 韩潇听到喊声,便即止住了哭泣,擦了擦眼泪,向山上望去。只见一条身影从山间奔下,轻盈迅捷,令人赏心悦目。眨眼间,那人便已来至竹亭之旁,正是端木洪。 韩潇虽不懂武功,可见到端木洪华丽的身法,知他的功夫也定是高明的,不禁对端木家产生了佩服之感。 “袁兄慢走!”端木洪急急的说道。 “怎么?不让我们下山?这也是你端木家的规矩?”袁廷玉微微讥讽道。 端木洪却并不介意,只一脸疑惑的说道:“你们上山时已见过家父了?” “我刚才说过,一剑寒梅我神往已久,却无缘得见。”袁廷玉说道。 “可家父适才回到山庄,我向他说起你二人来过,家父说已经见过你们。”端木洪不解的说道。 “啊!”袁廷玉似乎恍然而悟“我二人上山时在这亭中遇到位老先生,带着个小童,那位老先生邀我二人喝茶,难道他就是……” “不错!那就是家父!那童子有耳疾,听不见别人的说话。”端木洪说道。 “对了!”韩潇像是想到了什么“我问那小弟弟这山上有哪些好玩的去处,他却没回答我,原来是听不见我说的话。”不知那小孩是先天失聪还是发病来的,真是可怜!韩潇心中想道。 端木洪冲着韩潇一笑,说道:“说起来真是有缘,家父已同意收你入门了!” “真的?”韩潇忧愁的眼神顿时一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又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等等!不收官家子弟可是你端木家的规矩啊。”袁廷玉讽刺中带着疑问。 “我将你二人之事转述给家父之后,家父称,素来钦佩韩清林将军的所为,他说韩将军一生戎马,驱逐鞑虏,为我汉家天下立过汗马功劳,此时与蒙古鞑子决战之际却遭魔教的杀害,我大明又少了一位忠臣良将!” “魔教助纣为虐,残害忠良,乃武林公敌!将军的儿子既受魔教的袭扰,我辈武人,侠义为先!定当保护将军的子嗣周全,为忠臣良将留下血脉,端木家的规矩该为此破例一回!”端木洪郑重的说道。 “嘿嘿,这样浅显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何用你家掌门说与你听。”袁廷玉的话里有话。 “袁兄还请谅解,近些年来,家父年纪越长脾气越是古怪,喜怒不定,这破规矩的大事他若不答应,事后责怪我倒是小事,若将这孩子赶出,我哪还有脸再见你袁廷玉!” “家父虽然腿上有疾,可喜在这山中游历,也时有下山出游,数月不见的时候,你二人今天在此见到家父,定是这孩子的善缘,若是今日不能得见家父,袁兄,你这闲云孤鹤的性子哪会在此等上数月呢?海涵,海涵!”端木洪诚恳的说道。 袁廷玉见他说的如此恳切,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说道:“这话你怎不早说。” 端木洪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性子,若不是遇到家父挽留,肯听我如此解释吗!” 袁廷玉也不禁一笑。韩潇见二人说话虽然客客气气,但话语之间似乎情谊深重之极。 “潇儿,从今天起,端木洪就是你的师父了!”袁廷玉说着向端木洪一指“快给师父叩头!”还是那种喜欢为别人做主的语气。 韩潇听得此话,立即走到端木洪身前,双膝跪倒,口中说道:“师父在上!潇儿给您叩头了!”说完便将脑袋向地下的黄土上叩了下去。韩潇不知按照规矩应该叩几个头才对,便连连不断的叩着。 端木洪伸手将他扶起,笑道:“够啦!够啦!孩子,我驳了你袁伯伯天大的面子,不料还有掌门为你说情,你我二人此生注定是有这师徒的缘分!”说着抚了抚韩潇额头上的尘土。 “哈哈!洪兄,想不到你也会相信命理,我的面子可不及你二人的师徒之缘。”袁廷玉笑道。 “潇儿,端木家的武功博大精深,你师父更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你今日拜入端木家可要好好习武,别忘了你父亲的大仇!”袁廷玉又嘱咐韩潇道。 “袁伯伯放心!潇儿会随师父努力练功!将来查出是谁杀害我爹,定会一刀杀死他,为我爹报仇!”韩潇坚定的说道。 袁廷玉和端木洪听他稚嫩的语气中显露出莫大的决心,都不禁欣慰的点点头,暗中再次感叹他的身世凄哀。 袁廷玉转过身,向端木洪说道:“洪兄,韩潇这孩子灵动有余而定力不足,不要因为是我带来的便另眼相看,还要严加训导多方管教!” “嘿嘿,袁兄武功虽高,可并未教过徒弟,此中之道我较你清楚的很呢。”端木洪笑道。 “端木家承袭孔门之风,我适才的话真是多此一举了。”袁廷玉说道。 “袁兄放心,我定会悉心教授,这孩子天资聪颖,将来的成就也许会在你我之上呢。”端木洪说道。 “还有,潇儿的身世……”袁廷玉迟疑道。 端木洪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道:“我端木家虽不惧魔教侵扰,可为了这孩子能够静心修炼,不受干扰,在任何人面前我都不会提起他的身世。” 袁廷玉听到这里,双手一揖,说道:“你我之间不言谢,洪兄,袁某这就告辞了!” 韩潇见他这么快就要离去,相处时日虽短,对他却实有对长辈之情,不舍得与他就此分别。又想到在洛阳客栈的遭遇和父亲的身葬大漠,连日来所发生的事情,真是如梦如幻一般。此情此景,韩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快步来到袁廷玉面,双膝一跪,眼中含泪,颤声说道:“袁伯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这也是韩潇第一次向袁廷玉道谢。 袁廷玉似也感动,离别之际还是嘱托道:“潇儿,你的家事和遇到我之事除了你师父和掌门外,不要和别人说起,袁伯伯过些年再来看你。” “潇儿明白,潇儿不会乱说!袁伯伯,你一定要来……”韩潇尚未说完,忽觉眼前一晃,袁廷玉已沿山路而下。韩潇尚未看清他的身形,袁廷玉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暮霭辉映的松林间。 山风骤起,吹得衣襟作响。月明星稀,只有那寒鸦聒噪之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之间。 第八章 落梅神功 “师弟!该起身了!” 睡眼朦胧中,韩潇听到有人向自己喊道。坐起身来,见天色未亮,大师兄陈石已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韩潇已入门三日,对端木家五更便起的规矩还未习惯。陈石是小辈弟子中最早受师父传授武艺的,也是众弟子中的大师兄,即使是其他三位师叔的弟子也没有他入门早。除师父外,韩潇第一个见到端木家的人便是他。 陈石身形高大壮硕,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的质朴,说起话来声音洪亮,看似威严却平和得多。 连日来,陈石对韩潇照顾有加,不仅为韩潇安排房舍,就连吃饭起床这等小事也亲过自来招呼。最让韩潇感动的是,陈石不知如何知晓他自幼体弱,易感风寒的毛病,送过来许多药材,并告诉韩潇平日用哪几味煮水喝可以驱寒,患了伤风,用哪几味熬煮可以祛病。让韩潇直有长兄如父之感,冲淡了不少父亲遭难带来的沉痛之感。 难道师父和大师兄说过我的事了?韩潇这样想过,可其他师兄告诉他,大师兄对每位师弟都是这样无微不至,也由此,在小一辈弟子中,大师兄是最有威望之人。 “师弟,今天是师父教你习武的日子,快随我来!”陈石催促道。 韩潇所住的院落,房屋便有二十间之多,庭院极为宽敞,可算上自己和其他三位师兄只有四人而已,且大师兄和三师兄并不住在这里,偌大的庭院略显冷清。 韩潇出得房间,只见五师兄冷文成已在院落中,似是在等候自己。 冷文成虽然姓冷可待人十分热情,加之只比韩潇大了两岁,二人年龄相仿,几天的时间里便和韩潇相处的极为融洽。冷文成的额头偏右处有个指尖大小的胎记,圆润赤红,像是在额上印了一个红点,因此大家开玩笑叫他“一点红”。他对自己的绰号却毫不在意,平日里无论见谁都热情洋溢,所以在师兄弟之间人缘儿极好。 也许是冷文成人缘儿好的缘故,他的消息特别灵通,不论是庄内的小事还是江湖中的奇闻轶事,问起他来总是能说得头头是道,且他的消息一向准确,因此,很多师兄都喜和他结交。 韩潇入庄的当晚,冷文成便来向他说个不停。由于他的介绍,韩潇亦对端木世家了解许多。 这端木世家的掌门人端木胜有三子一女,还有几个外姓的徒弟。韩潇的师父端木洪便是端木胜的长子,十几年来,端木胜隐居后山,已不大理会家中的俗事,门派的一切皆交由端木洪打理,由此,端木洪实乃端木家实际的掌门。 端木胜只有一个姓秦的弟子守在身边,其他外姓徒弟和他的幼子不知是何原因,都不在山庄之内。所以,在这傲雪山庄中,韩潇除师父外,尚有三位师叔。 除了韩潇,端木洪尚有五位弟子,皆是韩潇的师兄,其中三师兄是师父的独子,其他三位师叔也各有徒弟。 “小师弟,这是你第一天习武,师兄我可要好好嘱托你一番。”冷文成老气横秋的对韩潇说道。 韩潇本待认真的听他说些什么,可陈石突然笑道:“文成,你也该好好练功了,别整天顽闹,小心师父打你的板子!” 冷文成吐了吐舌头,向韩潇顽皮的眨眨眼睛,转身走回自己的房内。韩潇不知他有何话想对自己说,见他离开,只得跟随陈石而去。 “潇儿,我端木家武学所以能在江湖之上小有名气,就在于这内功绝学‘落梅神功’”端木洪向韩潇说道,“这落梅神功也是我端木家武学之精华,不论掌法还是剑术,都需以此内功为根基才能发挥出招式的威力,修炼端木家的武学当从这落梅神功开始。” 陈石亦在端木洪身边悉心聆听。 韩潇见马上就可习得端木家武学之精华,且是袁廷玉都佩服的武学,内心不禁一番激动。 端木洪继续说道:“这内功之所以叫做落梅神功,乃是因为将此功修炼至化境时,运剑出掌所带动的气流,可将十丈之内枝条上的梅花震落。” “传说我端木家创此内功的先祖,修为已至臻化境,在一次为众子弟习演掌法之时,周围的梅花皆被震落,如漫天花雨般,这内功便由此而得名。”端木洪继续说道。 “修炼落梅神功要循序渐进,初练进境极快,可越是练到后来越是艰难,先易后难,需要修炼者极大的毅力和悟性。” 韩潇听得极为认真,暗下决心一定要勤奋练功。回想袁廷玉所说,杀害父亲的恶人武功实不在他之下,自己若不能将这落梅神功练到至高境界,即便找到了那恶人也难报杀父之仇。 当下,端木洪传授了韩潇百余字的心法口诀。韩潇记心颇好,当端木洪念到第三遍时,韩潇便已一字无误的背诵出来。端木洪见他十分的聪颖,不禁暗暗嘉许。 而后,端木洪向韩潇一一解释口诀中的每句话,韩潇觉得以此修炼并不困难,虽然有十余句口诀尚未弄通其意,可师父的话却都一一记在心中。 “这些就是落梅神功最初境界丹阳境界的心法口诀,这丹阳境虽是基础,可明了易懂,一般人花费半年的功夫便可练成,陈石,”端木洪向陈石说道。 “弟子在。”陈石答道。 “你带潇儿去修炼吧,他有不懂的地方,你便讲与他听。”端木洪说道。 于是,陈石带着韩潇离开,转过几个院落,来至庄门之前。韩潇再次见到那硕大的铜门,可这一次却是在庄门之内。 韩潇见庄门内的这座院落实有数十丈见方,皆是用厚重的青砖铺成的地面,宽阔平整,院中枯枝落叶洒满了一地。铜门内侧亦有匾额,上书“松风院”三个金字。 原来这院落还有名字,可修炼内功怎么会用得上这么大的院子?韩潇内心疑惑。 这时,陈石拿来一把扫帚放在韩潇身前,韩潇的疑问更增:“难道修炼落梅神功需要用到这把扫帚?” “小师弟,从今日起,你便开始修炼端木家的绝学落梅神功。”陈石说道。 韩潇更加糊涂,他本以为修炼内功会像出家人一样,在安静的房间内或是景色秀美的山林间盘膝而坐,专心致志,最终达于物我两忘的境地。可不曾想,会来到这空旷的院落,周围只有狼藉的枯枝落叶和数株高大的树木,此外便是身边那把长长的扫帚。 陈石向韩潇说道:“小师弟,我们这就开始练功了,这习练落梅神功法门的第一步便是打扫院子!” 第九章 受阻 韩潇听得此言大惑不解,修炼内功与打扫院子会有什么关联? “小师弟,你试着拿起这把扫帚。”陈石见韩潇一脸不解的样子,向他一笑,似是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韩潇心道,这有何难,于是走到那把扫帚跟前,蹲下身子,只见那扫帚乃是用普通的竹子制成,毫无奇特之处。双手抓住竹柄,伸手一提,可那扫帚确纹丝未动!由于未曾提防,韩潇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斜,险些摔了个跟头。 没想到这扫帚如此沉重!韩潇定了定神,双手再次抓住竹柄用尽力气一提,由于这次有了准备,竹柄并未脱手,可也只离开地面半寸的距离韩潇便已气力用尽,放脱了扫帚。 “大师兄,这扫帚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如此沉重!”韩潇微微气喘的说道。 “小师弟,不要小看这把扫帚,虽然它的外表是用竹子编成,可里面的骨架却是一根熟铜,重量可实不下一两百斤!”陈石解释道。 “这扫帚比我自己还重了许多,怎么能用来扫地!”韩潇惊叹道。 “哈哈,这就是我端木家落梅神功的厉害之处了,看仔细了!”陈石说着轻轻将扫帚拾起,在院落中扫动起来。 韩潇见这把沉重的扫帚在他手中挥动自如,直如无物一般。陈石又扫了几下,将扫帚向上一抛,扫帚在空中旋转数圈又轻巧的落在了陈石手中。 “好!大师兄,你的力气真大!”韩潇不禁喝彩道。 “师弟,我之所以能够使用这把扫帚,可不是因为我的力气大,而全是这落梅神功威力。”陈石说道。 “师父今天传授你的是落梅神功的基础,落梅神功乃纯阳内力,修炼起来虽先易后难,可打好根底后,这纯阳之气便会散入体内,护住经脉,修炼此功者绝不会像其他旁门左道修炼的内力一样,稍有疏忽便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落梅神功,笃行正道,最是稳妥不过,小师弟,你好好练习,用不多久就可像我一样使用这把扫帚了。”陈石鼓励道。 接着,陈石便将落梅神功的经脉运行之道传授给了韩潇。由于师父已讲解过一次,韩潇领悟极快,按照修炼方法,静心呼吸,很快就在手臂经脉上产生了丝丝的暖流。 韩潇遵照口诀中的经脉运行顺序,将这股暖流沿手臂经脉渐渐运转,只觉那暖流像是一只小动物在体内移动着一样,十分有趣。原来这就是落梅神功,韩潇心道。 一炷香的时间,那股暖流便已行过口诀所说的各处经脉,汇至丹田处,至此,便是心法口诀中所述的完成了一个运行周天,也由此,内力便算是增长了一分。按照陈石所说,内力运行一个周天后,便可从丹田内提取真气,增加武功招式的威力,当内力修炼到一定火候,便可运用真气拾起那沉重的扫帚。 可那道真气刚要汇入丹田时,突然间,韩潇觉得从丹田内涌出一股气流,阻挡着自己的真气汇入丹田!那股气流绵绵密密,沛然无比!自己所炼的真气如若是涓涓细流,那股真气便有如江海磅礴之感!由于两股真气相抵,韩潇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陈石看出他身体的异状,上前关切的问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对真气运行还不习惯吧?” 韩潇似是耳充不闻,使他心惊的并不是那道陡然而现的真气,而是这股真气绵密澎湃之感使他想起在洛阳客栈中,那高大身影传入自己身体内的气流! 难道那不是梦!韩潇惶然的自问道。此时,韩潇只觉那股气流将落梅神功抵送回经脉之中,并沿着经脉逆行而回至手臂,随后,那气流便快速的回入了丹田。 那个高大的身影是谁?韩潇内心疑问重重,理不出个头绪。 陈石见他一脸的茫然,并不回答,不禁担心起来,自己适才对他说过,修炼这落梅神功最是稳妥,此时却见到他身体不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陈石伸手握住韩潇的手腕,将内力运入他的体内,只觉毫无异状,不禁疑惑丛生。 “小师弟!你哪里不适?快告诉师兄啊!”陈石说直了数遍,韩潇才听闻到。 此时的韩潇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即便大师兄肯相信那晚似梦似幻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将客栈的遭遇和袁廷玉等人的之事说出。 “大师兄……我只是……只是忽然感觉的到身体不大舒服,可能是又染了风寒。”韩潇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陈石见他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点点汗珠,以为他真的是染了风寒,于是说道:“小师弟,我这便送你回去。” 回到房间后,陈石亲自挑拣出了数味药材,并用砂锅熬煮了一碗浓浓的药汤,逼着韩潇喝将它喝下。韩潇只觉那药汤味苦之极,可推却不了大师兄的一番好意,又不能揭穿自己的谎言,只得硬着头皮喝完。 房门一开,只见冷文成急急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二师兄陆绍元和四师兄于景安。冷文成似是直“跳”到韩潇的床前,说道:“小师弟,怎么早上还好好的,这么快就病倒了?” 韩潇刚要招呼几位师兄,只听二师兄陆绍元说道:“原来只是生了病!文成,你不是说他受伤了吗?” “二师兄,我见大师兄忙里忙外,小师弟一定是……”陆绍元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道:“真是误了我修炼的功夫!”说完便拂袖而去。 韩潇见二师兄似是生了气,懊悔自己不该装病。 冷文成连忙对韩潇说道:“小师弟,你二师兄就这个脾气,嘴冷心热,对武学又极为痴迷,时间久了你便知道他的好处了。” 四师兄于景安说道:“师弟,你刚上山来,还不知道山风的厉害,你穿得这样少难怪会受了风寒,多休养些时日,等以后内功有了根底便不用怕这寒风了。” “多谢师兄们的关心,我已好得多了。”韩潇感激道。 “文成,你在这里照顾下小师弟,我和你四师兄要去三师叔那里。”陈石向冷文成嘱咐道。 见二人离去,冷文成将房门关好,走回到韩潇面前,古怪的一笑说道:“师弟,你这伤寒可是假的吧!” 第十章 困惑 韩潇心中一惊:“他是如何知道的!” “五师兄,我真的是受了风寒。”韩潇不动声色的说道。 “大师兄已经走远了,你还有什么顾忌。”冷文成神秘的说道。 这和大师兄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大师兄看出我的风寒是假,告诉了他?韩潇更加不解。 “快告诉我砸到哪里了?”冷文成说着将韩潇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砸什么?五师兄,你在找什么?”韩潇实在是被弄糊涂了。 “你没被那扫帚砸到吗?”冷文成一脸的怀疑。 韩潇终于明白他说的是那把极沉重的扫帚。 “你说的是修炼内功用的那把扫帚吧,我还没能拿起它来呢。”韩潇说道。 “这就是了,亏得你没拿它。”冷文成的表情更加的神秘莫测“大师兄武功高强,人又热心,大家都很佩服!”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可头脑一根筋,做事不讲变通,传道授业的本事可比师父差得远了。”依然是那种老气横秋的语气。 “你背后说大师兄的坏话,不怕他生气?”韩潇微微一笑说道。 “只要小师弟你不和他说,他怎会生气?大师兄每天帮着师父打理门派事务,这些俗事多得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你定不会忍心让他更添烦恼的,哈哈!”冷文成顽皮的说道。 “怎么?你第一次拿扫帚时被砸到了?”韩潇好似明白了什么。 “对了,何止是砸到,我的腿可着实疼了半月之久呢。”冷文成仿佛记忆犹新。 “其实那把扫帚需要落梅神功丹阳境的心法炼至二十个周天以上才能勉强扶得稳,可大师兄天生的神力,他只炼了一个周天便拿得起来。所以……” 韩潇不等他说完便已明白,抢着说道:“所以师兄你第一次练功时便砸了腿。” “何止是我,就连其他几位师叔的弟子,开始修炼时也均由大师兄指点,结果不少人都被砸到过。”冷文成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适才二师兄会是那种态度,韩潇心道。又回想起四师兄对自己一番关切的话,此时方明白那话中是有所隐喻。 四师兄知道我终会清楚大师兄的事,既隐隐的传达了此意,又替大师兄在人前挡了嫌疑,真是一箭双雕!不禁佩服起四师兄来。不过,除了五师兄,恐怕没人会相信我没被那扫帚砸到,韩潇心中在想。 “五师兄,你今早想嘱咐我的就是这件事?”韩潇不禁问道。 “是的,你起得晚,被大师兄‘捷足先登’了,不过你真够机灵,瞧出那扫帚有蹊跷,早早装病,躲过一劫。”冷文成一笑。 “师弟,你快说说大师兄是如何传授你内功心法的。”冷文成继续说道。 韩潇便将早晨随陈石走后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那股神秘气流之事。 “师父真是对小师弟你另眼相看啊!”冷文成感叹道。 韩潇不解的望着他,不明白何为师父对自己的另眼相看。 冷文成见到他疑惑的神情,解释道:“师弟,你有所不知,其他师兄弟初学这落梅神功丹阳境,都是由大师兄传授口诀,你的口诀居然由师父亲自传授讲解,难道不是对你另眼相看吗?” 韩潇心道,原来如此,师父虽答应袁伯伯待我和其他人一样,可毕竟还是对我“另眼相看”了。 韩潇连忙说道:“那是因为我比别的师兄蠢笨,师父若不亲自传授,我哪里能学得会。”韩潇这话一半是由于练功受阻,不得不说的“谦虚”话,一半也是为自己开脱,怕冷文成看出自己与端木洪有什么特殊关系来。 “嘿嘿,还可能是师父知道了大师兄传道授业的‘事情’呢!”冷文成一笑,似是又送给了韩潇一个台阶。 韩潇见他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却也无法过多解释。想到大师兄传授自己内功时憨厚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好笑,看似墨守成规的大师兄,原来还有如此诙谐的事。 冷文成走后,韩潇开始认真思索体内那股神秘气流的事。难道这也是内功真气?韩潇这样想道。 思绪回到了那一夜的洛阳客栈中,那股气流充入全身带来的舒适泰然之感仍记忆犹新,那高大巍然而立的身影直如山峰一样伫立在面前。 韩潇又试着运起落梅神功,与在松风院时的情形一样,落梅神功汇入丹田时再次被那股神秘真气抵回,一个周天的修炼再次失败。韩潇发现,落梅神功在没有行至丹田的时候,那股真气并不会在体内出现。 那人为什么将真气传入我的体内?难道是为了阻止我修炼这落梅神功?韩潇心中这样想道。 不会,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拜入端木世家,那人怎会知道我日后要去修炼落梅神功,韩潇实在无法想通。 可是有这道真气存在,自己的落梅神功连一个周天也无法完成,更不用想去使用那把扫帚了。韩潇并不服输,再次运起内力,努力与那道真气对抗,可依然如故,落梅神功还是抵敌不住,无法汇入丹田。 又接连试了三次却连连失败,直累得大汗淋漓。韩潇内心在想,若是连一个周天都无法完成何时才能拿起那把扫帚?更不用说修炼其他的武学了! 此时的韩潇已恨极了传入自己体内真气之人!可这份困苦又怎能和别人说起?越是苦恼,越是激发了他倔强的性子。 韩潇吃了些东西,刚刚恢复了少许气力,便又投入了与那道真气的搏斗中。一个时辰后,连续失败了数次的韩潇终于累倒在床上。天色渐渐昏暗,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傍晚。 韩潇只觉头脑发昏,四肢发麻,便欲就此睡去。可恍惚间,只觉脑海中似有一个重要的念头在渐渐变得清晰。韩潇欲理清思绪,抓住这个念头,便不断的对抗着自己的睡意。 忽然间,韩潇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睡意全无。原来在与那股真气“搏斗”时出现的一个细微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 韩潇只觉适才与那真气对抗时,那真气将落梅神功逆推回手臂经脉的速度与早晨在松风院时相较似是有所放缓,落梅神功的劲力似是有所增长。不过,这变化实在是细微之极,以至于自己还不能确定这变化是否真的存在。 一个周天的修炼尚无法完成,落梅神功的劲力怎会有所增加呢?韩潇否定了自己。 “潇儿,你的身体怎样了?”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温和而浑厚的声音,正是师父端木洪! 第十一章 忆往昔 听到师父的话音,韩潇立刻下得床来,正欲打开房门,只见端木洪已推门而入。 “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韩潇心想,定是大师兄将自己伤寒的事告诉了师父。 果不其然,端木洪盯着韩潇瞧了片刻,见他面色发白,气喘连连,只道他真是染了风寒,实不知是韩潇刚刚与体内无名真气数次“搏斗”之果。 “潇儿,你大师兄说你患了风寒,现在感觉如何?”端木洪一脸的关切。 韩潇见师父亲来探望自己,不禁感动:“潇儿服了大师兄煮的药已好多了,有劳师父挂怀。” 端木洪点了点头说道:“你袁伯伯说你自幼体弱,勤加修炼这落梅神功便可抵御寒气,以后你的内功有了火候,身子自然会强健起来。” 说道练功,韩潇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体内真气的事告诉师父。 韩潇想到自己父母双亡,这天底之下,除了袁廷玉只有师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想到此处,韩潇不再犹豫,于是便将洛阳客栈中那似梦似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师父。 “师父,潇儿真的弄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韩潇最后说道。 端木洪沉思片刻说道:“潇儿,这事你和你袁伯伯说起过吗?” 韩潇摇了摇头,“潇儿不曾和袁伯伯说起,只因潇儿觉得那是梦中之事,而且从那以后身体并无异状,若不是修炼落梅神功,潇儿已快要把那晚的事情忘记了。” “来,把手伸过来。”端木洪向韩潇说道。 韩潇将手臂伸了过去,只见师父抓住自己的手腕,顿时觉得一股浑厚的真气进入了体内,炽热而阳罡,韩潇只觉温暖舒泰,疲惫之感顿消。 原来师父的落梅神功这样的深厚!韩潇感叹道,只觉自己凝聚的一丝真气和师父这浑然的内功相较,直如仰望万丈山崖一般。 韩潇觉得师父的内力充盈在体内各处经脉却未行至丹田之处,不久,便陡然而消,只见师父已放脱了自己的手腕。 “潇儿,你体内的各处经脉毫无异状,”端木洪说道“你方才所说,那道真气从丹田而出,可丹田乃修炼内力之人的命要,实不能为他人所窥探,若将真气导入他人丹田之内,必会使丹田受损,轻则废去他人武功,重则会有性命危险,你要切记。” 韩潇只觉那道真气像是藏在自己身体内一样,平日丝毫不露踪影,若不运内力汇入丹田,实无法探知它的虚实。此时听到师父如此之说,不知还能有何办法让师父对它一探究竟。 却见师父闭上双眼正在思索着什么,心道,若是师父也无法探知那强大异常的真气,难道自己此生便无法修炼这落梅神功了?心中不禁沮丧。 良久,端木洪睁开双眼,沉吟道:“为师实想不出你所描述的真气是天下何种内功心法,不论何种内力,在注入别人体内经脉时,只要运功者停止输送内力,真气也会随之而消。” “我只知湖南白家的内力较为奇特,修炼同种内力之人可将自身内力输送至他人体内,并存留数日,但将真气传入他人丹田之内,又是如此之久,这种内功……”端木洪的语气似是无法相信天下间有这等神奇的武学。 韩潇见师父费尽心思也没能找出原由,不禁说道:“师父,那也许真是潇儿的梦。”既然师父也没了办法,韩潇也只能这样说道。 “不然!”端木洪说道“修炼我端木家的落梅神功先易后难,高深精妙之处皆在后来,这基础的周天运行即便是孩童亦能修习,若无你所说的那道真气阻碍,何至一个周天也不能运转?” 韩潇本以为师父不会相信自己的遭遇,可听他分析得如此透彻,足见师父的内心何等澄明!更增对师父的敬佩之感! “师父,潇儿父母都已不在,只有师父和袁伯伯是潇儿的亲人,潇儿每次想起客栈里的事便怕的要命,我……”想到父母,韩潇不禁心中悲苦,声音已呜咽不清。 端木洪也不禁感叹这小徒的身世,起身搂住了韩潇幼小的身躯,温语安慰他道:“孩子别怕,那些坏人不会再来了,你多休养些时日,练功的事不用心急,待为师来想办法。” 韩潇听到师父关切的话语,心中更为感动,扑在师父怀中,痛哭不已,涕泪横流,直将端木洪的衣裳浸透才止住哭声。 这番痛哭,将悲苦的情绪倾泻了大半,韩潇只觉心头轻快了许多。 端木洪见他止住了哭声,于是嘱咐道:“潇儿,你体内真气的事除了为师不要和其他人说起。” “可以和袁伯伯说吗?袁伯伯什么时候会来看我?”韩潇又想起与袁廷玉在永宁寺中的那些日子,多日不见,不禁对他牵挂起来。 “和你袁伯伯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袁伯伯真可谓行踪不定,了无牵挂,他一生云游四海,概览名山大川,最是洒脱不过,有时我实是羡慕他的放浪形骸,逍遥自在。”端木洪说道。 “师父,你和袁伯伯是不是很要好的朋友?”韩潇早想有此一问,可一直没有与师父单独相处的机会,此时自然而然的将心中的疑问道出。 听得幼徒稚气的一问,端木洪轻轻一笑,随即面色凝重,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端木洪似乎饶有兴致的回忆道“那时还是蒙古鞑子的天下,不过鞑子气数将尽,中原之地群雄并起,起义反抗鞑子的义军多如牛毛,我辈武林中人顺承天意,也参加了反抗鞑子的战斗。” “那时,各大门派举办了武林大会,武林中人共同盟誓,誓死驱逐蒙古鞑子,我与你袁伯伯就是在与鞑子作战时相识的,你袁伯伯武功高超,在武林中很受人敬佩,不过他个性孤僻,不喜与众人结交,但与为师却一见相知,在和鞑子的多次交仗中,我二人时常并肩作战,由此成为莫逆之交。” “我大明皇帝登基后,北方尚在鞑子的掌握之中,其中最有名气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鞑子丞相,被封为河南王的扩廓帖木儿,汉名叫作王保保。” 韩潇此时说道:“我听爹说过王保保的事,听说他极富谋略,连中山王徐达也吃过他的苦头,有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我爹也曾和他交过仗呢。” “此人雄才大略,在当时确为我明军的大敌,所以武林中人决定行刺此人,只要他一死,其他元军将领都不足为惧,我大明军队便可将鞑子赶回漠北,再不会对中原之地构成威胁了。”端木洪说道,“可在刺杀他时,却走漏了消息,行刺的各派高手遇伏,几乎死伤殆尽,为师也险些丧命!” 第十二章 番僧少女 韩潇听得师父遇险,不禁手心捏了一把汗。 “我记得大概是十五年前,元顺帝死在漠北,他的儿子惠帝在上都和林即位,惠帝以王保保为丞相,掌握大军,随时有南下的企图。”端木洪继续说道。 “朝廷为了彻底消灭王保保所掌控的鞑子主力军队,派出大军北上,我辈武林中人为助朝廷一臂之力,亦由武林盟主派出高手前往刺杀王保保。” 韩潇听到师父此言,心中在想,原来武林中尚有盟主,难道习武之人都要听盟主的话吗?可此时却不便向师父问起此事。 “朝廷的大军分成三路,中路军由徐达统帅,出雁门关,直接与王保保正面交锋,当时,武林盟主与徐达约定,只等我们十一人成功后,便发出信号,徐达所派出的先锋便对鞑子展开袭击。”端木洪回忆道。 “当时选出了十一位高手,为师便是其中之一,我们十一人由武当派的高手玄光真人带领,随朝廷的军队北出雁门关来到塞外,此后,徐达派出向导,带着我们十一人探到王保保的行军大帐所在,夜间,趁元军都已熟睡时,十一人悄悄来到了王保保安营扎寨的地方。” “王保保善于治军,即便是深夜,也守备森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杀了十一个蒙古士兵,将尸体掩藏好,换上了他们的衣服,等到子夜时分,悄悄的接近了王保保的大帐。” “师父,我听爹说,王保保狡诈无比,谨慎异常,身边尚有武学高手保护,朝廷多次行刺都没能成功,你们如此轻易便到了他的大帐,一定有什么蹊跷的地方。”韩潇思索着说道。 “嘿嘿,连你这小小孩童都猜得出,我们又怎察觉不到,可当时报国心切,实欲探出王保保的虚实来,即便帐中所住之人不是王保保,也定是鞑子重要的将领,将其刺死,也会打击鞑子的士气。”端木洪频频点头说道。 “加之玄光真人乃武当高手,太极拳剑造诣颇深,少林寺的慧真大师外门硬功刚猛绝伦,其余丐帮、华山、太行等派皆是一等高手,王保保身边不过是些气力过人,善于摔跤的鞑子罢了。”韩潇听得师父数说了如此之多的高手,可语气却毫无自信之感。 “即便行刺不得,凭着众人的武功和一身蒙古士兵的装束也必能全身而退,可大家都料想错了。”端木洪叹了口气。 “王保保大帐外的护卫虽多,可没有一个厉害的高手,我们十一人分散在四周,由玄光真人发射暗器为号,大家便一齐动手,那时,我们十一人每人手中都扣了数支暗器,只待玄光真人动手。” 韩潇听到此处,更增添紧张之感。 “玄光真人的发出数支银镖,鞑子士兵连连倒地,便见各派的十余种暗器如漫天花雨般洒向鞑子守卫,刹那间,大帐外的鞑子守卫便被消灭殆尽”说道这里,端木洪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惊险做好准备一样。 “玄光真人带着五位高手迅速突入大帐,欲速战速决,若是托得久了,被夜巡的军队发现,即便能突出重围也定会大费周章,而且打草惊蛇,让鞑子有了防备,徐达派出的先锋兵将便偷袭不成了。” “为师和其余数人守在帐外,突然,只听得帐内传来阵阵掌风之声,听得声音,那出掌之人功力深厚,显然进帐的众人与敌人动了手。” 此时,天已尽暗,端木洪拿出火折,点燃了桌上的油灯。韩潇只见那灯火摆动不定,忽明忽暗,似也随师父回到了那惊险丛生的蒙古大帐外,听到那帐外火把噼啪作响的声音。 只听端木洪接着说道:“帐外众人尽皆纳罕,怎么王保保的武功如此高强,能与数位高手打得这等激烈!可帐外几人肩负探查鞑子兵的动向之责,不能全部进入帐内,于是由为师和太行派的一位师兄入内见机行事。” “进得帐内,只见玄光真人、慧真大师和丐帮的罗长老正围攻一人,打得激烈异常,旁边的三人皆伺机而上,一个身着汉人衣装的小女孩站在一旁,此外帐中便空空如也,地上便连一张毯子也没有,可见鞑子识破了我们行刺的计谋,这座空帐似已等我们好久。” “被围攻的那人身穿僧袍,身材高大,借着帐中火把的光亮,只见他的头上束着深红色的头发,如鲜血凝结一般,不到五十岁的年纪,是个西域的番僧,那女孩大概不到十岁的样子,为师极为纳罕这女孩却是什么人!”端木洪的语气中感叹多于疑问。” “那番僧双手出掌,力道刚猛,众人纷纷避其锋芒,就连少林慧真大师也不敢硬接他的掌力,转瞬之间,丐帮罗长老肩头中掌,受伤退下,华山派和太行派的高手立即上前动手,那番僧虽受众人围攻却仍似好整以暇,并不急于抢攻。” “西域武学,为师从未见过,只觉那番僧的掌法大开大合,并无奇特之处,可众人的精妙招数却是攻不到他的身前,玄光真人和慧真大师当时都是各派的顶尖高手,两人联手,刚柔并济,却仍是不敌。” “为师扶着罗长老,只觉他肩甲尽碎,手臂已抬不起来,为了不让鞑子发现,罗长老忍着剧痛,一声都未吭。” “玄光真人见那番僧厉害异常,便下令众人退去,那番僧见到众人欲走,便加快了攻势,围攻他的人别说退走,对他的掌法尚应接不暇,只要有丝毫疏忽便会中掌。”端木洪摇了摇头,似是感叹众人的遭遇,又似是佩服那番僧的武艺高超。 “那番僧向身旁的女孩说了声西域梵语,似是在叫她的名字,只听那女孩应了一声,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端木洪皱着眉头说道,“为师至今记得那匕首在烧得通红的焰火下却微微发出幽蓝的光亮,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那女孩挥着匕首向为师和其余二人刺来,谁也没料到这女孩小小年纪却身负武功,青城派的高手只和她过了两招便被刺中心口,她的招法怪异,实不知她所用的是什么功夫。” “大家见青城高手只拆了两招便死在这女孩手中,皆震惊不已,太行派的师兄连忙挥剑向她刺出,那女孩身法灵动,幽蓝的匕首飘忽不定,过了数招,太行派的师兄肋下被刺中,受伤极重。” “此时,为师再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拔剑直刺那女孩,出手便是端木家剑法的绝招,可那女孩身法怪异,将为师的招数一一躲过。” “为师知道今夜实乃生死之战,丝毫不敢大意,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不过那时为师的功力尚浅,收发不能自如,加之那女孩的武功确是在为师之上,我至今也无法想通,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如何能习得这一身高强的武艺!” “只见一道微蓝的光芒直奔为师的心口,可为师的招数已发,瞬息之间再无多余内力能将长剑撤回,只得闭目待死!” 第十三章 能臣 韩潇听得师父遇险,不禁一声惊呼,“师父,你……你被刺中了吗?”随即想到若是被刺中,师父此时怎还会坐在自己身旁。 只听端木洪继续说道:“为师眼见便要死在那女孩的手中,这时,‘嗤’的一声,一道暗器直向我二人射来,那暗器的破空之声尖锐之极,显然发出暗器的人功力深厚。” “暗器不过是枚铜钱,可撞在匕首之上,那女孩便拿捏不住,匕首直被撞出数丈之远,她显然没料到这生死刹那间会有人出手相救于我,不禁向后退出数步。” “师父,难道是袁伯伯来了?”韩潇激动的说道。 “嘿嘿,不错,来的人正是你袁伯伯!他若是迟来片刻,便只能见到我的尸身喽。”端木洪叹道。 韩潇心想,袁伯伯与师父不仅是意气相投,于师父尚有着救命之恩,所以他才带我来拜入端木家,刚上终南山的那天,师父起初并未纳我入门墙,还说驳了袁伯伯天大的面子,原来就是指这件事。 “你袁伯伯虽然救了我,但是其余几位高手均被那番僧打倒,帐外又冲进十余个番僧,那时为师不知守在外面的三人生死如何。” “红发的西域番僧显然对你袁伯伯的武功很是惊佩,出掌直推向他,似是见猎心喜,你袁伯伯和他对了一掌,借着那番僧的掌力退到我身旁,拉着我便出了大帐。” “我二人施展轻功向外逃出,此时,鞑子兵已围了过来,我们趁鞑子的围兵尚未首尾合拢之际,从空挡处逃去,在离开鞑子大营之前又夺了两匹快马,而后便直奔徐达派出的先锋蓝玉将军的大营,想快些将鞑子已有所防备的消息告诉他。” “师父,袁伯伯和那个番僧谁的功夫更高?”袁廷玉是韩潇心目中最佩服的人,听师父说那番僧厉害得出奇,实想知道两人功夫的高下。 “我事后问过你袁伯伯那番僧的来路,你袁伯伯也说未曾见过这番僧的西域武学,那时急于救我,匆忙与那番僧对了一掌,只觉功力悉匹,若是动起手来,实无必胜的把握。”端木洪答道。 韩潇心中想道,袁伯伯这样高傲的个性亦说无必胜的把握,看来那番僧当真厉害! “师父,袁伯伯救了你,其他人逃出来了吗?”韩潇又问道。 “只玄光真人一人逃出,其他人都殉难了!哎!”端木洪摇头说道。 听得十一位高手已死九人,韩潇不禁心中难过。若不是袁伯伯来得及时,师父他老人家便也死于非命了!韩潇心中想道。 “后来,我和你袁伯伯到了蓝玉军中,将王保保发现朝廷行刺的事告诉了蓝将军,不过蓝将军对我们武林人士行刺王保保的事很是不以为然,他说我大明兵多将广,鞑子气数已尽,实乃苟延残喘,十几万的天兵到来,鞑子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何用行刺?便欲连夜发兵。”端木洪继续说道。 “师父,我想起来了!”韩潇突然说道,“我爹曾和我说起过,当时中山王派出两位先锋,一个是蓝玉将军另一个就是我爹!” “我们说起行刺的事败露,鞑子一定会有埋伏,可蓝将军还是发了兵。”端木洪说道。 “我记着爹说他本不同意蓝将军孤军深入,应先稳扎稳打,探明鞑子的主力之后再发兵,可蓝将军不听,第一仗虽小胜鞑子,可并未碰到鞑子的主力。”韩潇点头说道。 “蓝将军一直追至土剌河,在那遇到王保保的大军,王保保装作不敌,又将蓝将军引入大漠深处,中山王的数万铁骑便也随着蓝将军深入漠北。”韩潇继续说道。 “爹还说王保保狡猾无比,前方可能会有鞑子的伏兵,建议中山王谨慎前行,多方侦查鞑子的动向,可中山王欲速战速决,不给王保保喘息的时间,并未接纳我爹的意见,主力军队全速而行,直奔鞑子的上都和林。”韩潇努力回想着父亲的话。 “结果,王保保的手下大将,弟子记得是叫做贺宗哲,带领鞑子大军在和林附近设伏,与王保保夹击中山王,我爹说那一仗朝廷死伤了数万人之多,中山王和鞑子作战还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呢!” “原来韩将军那时也在徐达的军中!”端木洪说道“当时朝廷的三路大军只有西路冯胜将军打了胜仗,徐达和东路的李文忠皆损失惨重。” “爹说王保保不仅兵法谋略过人,且治国理正也有不少见地,确是鞑子的能臣。”韩潇说道。 “能被当今圣上称为‘天下奇男子’的人确有过人之处,韩将军能料到王保保设伏,看来与他正是棋逢对手!”端木洪的一句话对二人各自赞叹一番。 “爹说此役极为艰难,稳扎稳打虽能避免遇伏,但若是探不到鞑子的主力动向,时日一久,粮草难免接济不上,士气一落,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全身而退,鞑子若从后追击,仍不免一败,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及时探到鞑子的主力。”韩潇说道。 “韩清林将军深谙兵法,不愧是我朝有名的儒将!”端木洪一挑大拇指说道。 忽然,韩潇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师父,那个在王保保大帐中的女孩是谁?” “为师实为不知,那女孩的招式好像是专为那匕首而设一样,出招怪异而又灵动非凡,像仙子下凡一般赏心悦目,又似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你袁伯伯也只见她出过数招而已,以他的渊博亦没见过那等招数,我们猜想她的武功应该还是出自西域,不过她一身汉人的打扮,实不知是什么来头。”端木洪摇了摇头说道。 “她的武功真的比师父还厉害吗?”韩潇适才感受过师父浑厚的内力,一脸怀疑的问道。 “她的招式收发自如,可见内力已有了不错的根底,小小年纪能将内力练得有如此成就,可见她确是个武学奇才无疑。”端木洪赞道。 “若是此时,为师自会胜得她,不过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为师若是遇到她,加上这十五年的修炼……恐怕……”端木洪摇了摇头。 听得师父的语气,韩潇心中猜测,师父未说出口的绝不是“恐怕为师的武功还是不如她”而应该是“恐怕当今之世已没有几人能胜得过她了!”。想到此处,韩潇对那神秘女孩的功夫惊叹不已。 “师父,你们在行刺前确是瞧见那王保保在大帐中吗?”韩潇突然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听得韩潇有此一问,端木洪眼中一闪,说道:“玄光真人的师侄轻功极佳,刺探王保保的事都由他去,那晚在动手之前,他的师侄说确已见到王保保在军营大帐中……” 韩潇问道:“师父,你们……” 话未说完,只听端木洪低声喝到:“什么人!” 第十四章 苦药 韩潇一惊,立刻向窗外望去,只见人影晃动,一人低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还在这里呐。”正是五师兄冷文成的声音。 只见冷文成笑脸堆欢的走进房来,端木洪呵呵一笑,说道:“文成,你脚下虚浮,近来落梅神功的进境可真有些缓慢啊。” 听得师父的教训,冷文成丝毫无惭愧之感,只赔笑道:“弟子修炼这落梅神功冲阳境近来遇困,真气不能在手少阳三焦经各处穴位运行贯通,还请师父指点。” 端木洪点点头说道:“那也难怪,这手少阳三焦经若是打通,便可直入昆阳境了,你很多师兄都困于此处,多年无法前进,只能将内力练得浑厚而不得精纯,此时修炼,悟性更重于勤奋,你要多加领悟这落梅神功运用运行之道,这样,你明早到我那里,为师再详加指点。” 冷文成听得此话十分开心,连忙向师父保证自己要如何勤修苦练并多加领悟内力运行之道。 “文成,你是来看你师弟的吧?”端木洪又问他道。 “是的,我听大师兄说您过来看望师弟,大师兄还说等您走后,让我来给师弟煎药。”冷文成答道。 “你大师兄知道我来这里了?”端木洪问道,起身看看天已黑透,便又说道:“文成,好好照顾师弟,你韩师弟刚入门不久,又患了风寒,你这几天多来看看他。” “师父放心,我把小师弟就当成自己亲弟弟一样对待!”冷文成拍着胸脯说道。 端木洪点点头说道:“‘入孝,出悌’,这便是我端木家秉承圣人遗风之处,你们师兄弟俩好好聊吧,为师这便回去了。” 韩潇和冷文成直将师父送出院落。 回到韩潇房中后,冷文成一面煎药,一面迫不及待的向韩潇问道:“小师弟,师父在你房中呆了这么久,你们都聊了什么?” 韩潇见他明知自己风寒是假,却仍是煮水煎药,便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冷文成见到他的表情,知他心里所想,于是说道:“这是大师兄的吩咐,我得把这药煎好,否则大师兄该说我偷懒了,师弟,你快说啊!”又催促着韩潇。 “师父不过是关心我的病情,我只得装作全身上都不舒服。”韩潇敷衍道。 “小师弟,你怎么和我都不说实话,师父在这里快一个时辰了,你难道一直装病来着?”冷文成又说道。 韩潇心道,原来五师兄并未听见自己和师父的说话,看来师父的功力当真深厚,五师兄刚走到窗外便被师父发觉,也许,五师兄刚走入这院中时,师父便已知道了。 “师兄,是真的,我装得很像,师父又是号脉又是用内功助我驱寒,折腾了半天。”韩潇只得这样回答道。 “师父没有问你和大师兄练功时的情形吗?”冷文成神秘的一笑。 韩潇不明其意,便说道:“师父确是问起这事,不过我说自己风寒突发,一个周天的运功都没能完成。” “师父问那扫帚的事了吗?”冷文成追问道。 “师父并未问起,我只说自己连那扫帚都没碰。”韩潇答道。 “我还以为师父发现大师兄的事了呢!”冷文成又笑了笑,见韩潇不解,又说道:“就是大家被那扫帚砸到的事啊!我以为师父发现此事,过来询问你呢。” 原来还是这件事,韩潇心道,这不过是件小事,五师兄怎么总是提起。 “小师弟,师父对你果然是与众不同,亲自来运功为你驱寒,其他师兄可从没有过这种‘恩惠’。”冷文成笑道。 “可能是我自幼体弱多病,师父说我刚上得山来,抵受不住这山上的寒气。”韩潇只得推说道。 这时,冷文成已将煎好的药放在桌上,向韩潇说道:“这药你喝掉没有坏处,若是嫌苦,倒掉也无妨,就是别留到明早让大师兄看到。”说完冲韩潇吐了吐舌头。 韩潇只觉能有五师兄这样与自己年纪相仿且童心未泯的师兄在,真是自己的幸运!两人可以时常谈天说地,能免去多少孤灯黑夜!顿时对冷文成好感大增,也顽皮的向他做了个鬼脸。 冷文成哈哈一笑,说道:“已经二更天了,早点睡吧,大师兄明早还要‘点卯’呢,嘻嘻。”说完便推门而去。 冷文成走后,韩潇再次试着运起落梅神功,依然被那股绵密的真气压倒,且落梅神功的细微增长之感全无。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一个周天都没练成,落梅神功怎会增长?韩潇再次想道。又想起师父的话来,便不再急着修炼。将油灯吹熄,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韩潇此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会想起袁廷玉那孤傲的身影,一会又想象那蒙古帐中的红发番僧;一会仿佛见到母亲美丽的面庞在冲自己微笑,一会又好似看到那手持匕首的女孩向自己挥刺。直折腾了半夜才朦胧睡去。 翌日,已是日上三竿,韩潇缓缓醒来。见到天色大亮,便急急起身,大师兄是不是已经来过了?韩潇想到。 来到院中,见空无一人,韩潇走入冷文成的房中,见冷文成正闭目练功,韩潇怕打扰他,便欲转身而去。可此时,冷文成已知道他进来,连忙说道:“小师弟,昨晚睡的可好。” “五师兄,我昨晚辗转半夜,起得晚了。”韩潇略有难堪的说道。 “我料想不错,你这时候才起,定是没有休息好。”冷文成并不介意。 “大师兄已来瞧过我了?”韩潇问道。 “我一早便去了师父那,并未看见大师兄,方才回来问过四师兄,四师兄说大师兄并未来过。”冷文成答道。 “也许大师兄知道你身体不适,不会那样早来打扰你,哈哈。”冷文成又顽皮的一笑说道。 韩潇这才想起昨晚师父说过,今早欲指点五师兄修炼的事。想到师兄们都可以安心修炼,可自己体内有那道无名真气的阻碍,欲修炼而不得,实不知该做些什么事。 就在此时,陈石走了进来,关切的望着韩潇说道:“小师弟,原来你在文成这里,风寒好些了吗?”声音洪亮而憨厚。 韩潇见大师兄刚一见面便关心自己,心中感激,于是说道:“大师兄,昨晚吃了五师兄煎的药,今早已感觉大好了。”那碗药,韩潇早已倒掉,内心感激大师兄之余不忘替冷文成表功。 冷文成听得此话,向韩潇顽皮的眨了眨眼。 只听陈石急匆匆的说道:“刚才太行派的一位师叔来见师父,他们谈了好久,似是有重要的事情,师父这便要北上太行山了!” 第十五章 松风掌 听得陈石如此之说,韩潇觉得十分突然。 “大师兄,太行派的师叔为何事而来?师父准备哪天动身?”冷文成好奇的问道。 “师父此刻便要动身,只说路上再告诉我发生了何事。”陈石说道。 “大师兄,你和师父一同去吗?”冷文成又问道。 “是的,师姑也和我们同去。”陈石答道。 “小师弟,师父是让我来转告你,我们此去不知何日能归山,修炼落梅神功莫要心急,先养好身体,等他老人家回来再练亦不迟。”陈石转向韩潇说道。 “文成,师父还说,等小师弟风寒痊愈后,你先教他入门的掌法。”陈石又向冷文成嘱咐道。 “是,大师兄,师父还有别的吩咐吗?”冷文成问道。 “师父便是让你照顾好小师弟,文成,师父催得急,我这就得回去了。”陈石说道。 听完陈石的话,韩潇明白师父的用意,不欲自己强行修炼落梅神功,又见师父让五师兄传授自己掌法,可见对自己关心有加,心中十分感激。 二人见陈石急匆匆的向外就走,冷文成连忙说道:“大师兄,你也要照顾好师父,回来一定要把好玩的事讲给我们听!” 这时,陈石已走入院中,遥遥的应了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冷文成回过头,向韩潇吐了吐舌头,拍着胸脯说道:“你想知道太行派为什么要请师父去吗?要不了几天,我便能打听得到!” 韩潇知道冷文成的本事,自己确也很想了解师父为了何事下山,盼望他能快点得到消息,于是说道:“定是一件急事,否则师父也不会这么匆忙便走。” “你有所不知,师姑乃是师父的亲妹子,尊名叫端木清,清师姑与师祖的另一位女弟子情如姊妹,那位师姑许多年前嫁入了太行派,听说清师姑每隔数年便去太行山探望她的师妹。”冷文成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知师父此去是否和那位师姑有关,韩潇心道。 没有师父在山上,韩潇仿佛心里空落落的,只觉才入门数日师父便下山而去,心中实是不舍。坐在冷文成的桌前,拿起一盏青瓷的茶壶细细的把玩。 又想到自己无法修炼落梅神功,虽然师父说过修炼的事由他来想办法,可自己已与那无名真气“搏斗”了十数次,对那真气极为熟悉,与师父昨夜传入自己体内的落梅神功相较,隐隐觉得师父的真气虽然浑厚沛然,可细密之处尚不及那道真气。 韩潇内心体味,如将两道真气比作两条河流,师父的真气便如充盈着泥沙、浑不见底的河流,波涛奔腾,滚滚而来;而那道无名真气却清澈明净,仿佛连水底顽石上的细纹都能看的清晰,虽然水面平静,可水底汹涌着无数暗流,危机四伏。 韩潇想到修炼落梅神功的事,心中顿生疑问,于是向冷文成说道:“五师兄,昨夜你和师父说起修炼落梅神功时,说的冲阳境,昆阳境,那是什么意思?” “师父和大师兄没有和你说起过吗?”冷文成反问道,见韩潇摇了摇头,于是说道:“落梅神功共有五个境界,依次为丹阳、冲阳、昆阳、乾阳和升阳,你现在修炼的便是最基础的丹阳境,你师兄我呢,正受困于冲阳境。” 原来这落梅神功还分了这许多的境界,韩潇想道。 “师父他老人家修炼到了哪个境界?”韩潇又好奇的问道。 “听说师父已练至第四层的乾阳境了,不过据说即便修炼到同一境界也是有高下之分的,且越是练到高深的层境这高下之分越大,他老人家乾阳境修炼得如何,可不足为外人道也,我们作弟子的实不知他老人家的深浅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听他左一句“听说”,右一句“据说”,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见他说话时,额头上的“一点红”微微抖动,心中觉得好笑,又问他道:“那掌门师祖呢?是不是已练成了最高境界升阳境了?” “我连师父他老人家的深浅都不知,更何况掌门师祖?”冷文成为难道,“掌门师祖隐居十几年,若是勤修苦练,也许已练至升阳境也未可知呢。” “小师弟,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让我先交你掌法招式,而你的落梅神功确要等他回来才可以修炼。”冷文成疑惑的说道。 见师兄问到关键处,韩潇只含糊的说道:“也许师父担心我的风寒未愈,内功无法进境。” “不对,不对,修炼这丹阳境何其容易,等你练到冲阳境才能得知修炼的艰难,且我派招式皆以内功为根基,只学招式不练内力,那招式便毫无威力可言。”冷文成摇着头说道。 韩潇听他如此之说,实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怔怔的看着他。 “也罢,既然师父这样吩咐,我便教你,也许会有什么妙用呢!师弟,你的风寒是假,何用再等些时日,来,我们这便练起。”冷文成说完,拉起韩潇的手来到院中。 冷文成迫不及待的退离韩潇数步,伸掌而推,双膝微曲,使开一路掌法。 韩潇平日里总是见他嘻嘻哈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想此时使出掌法来却法度俨然,气定神闲。自己虽不懂武功,但见他举手抬足间稳如山岳,有如迎客的苍松一般。 片刻的功夫,冷文成已使出数十招来,韩潇只觉他掌风呼啸,掠过自己身前时带得自己的衣襟也微微摆动,显然,他的掌法中混着内力真气。一套掌法使完,冷文成稳稳地站在当地,双手抱拳,向韩潇一揖,好似这也是掌法的其中一式。 韩潇大为钦佩,惊叹道:“五师兄!原来你的功夫这么好!” 冷文成此时方得意的笑道:“小师弟,我这套掌法乃本派入门健体的掌法‘松风掌’,便和那山门处的松风院一样,进得松风院便得修习这松风掌。” 接着,冷文成便开始教授韩潇松风掌的招式。 “松风掌不多不少共三十招,这是招松柏参天,这是青松落色,这是松贞玉刚,这是……”冷文成嘴上边说,边做出招式来。 韩潇从未练过武功,一时之间也记不得这许多招式,且无内功根基,不到一个时辰,只学了三招两式便已体力不支。 “小师弟,不修炼落梅神功你哪来气力练习这松风掌。”冷文成叹道。 韩潇内心亦有些沮丧,只见自己出招换式松松软软,毫无苍松挺拔峻峭之意,与五师兄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你还是修炼好落梅神功再练这松风掌,这样练法可说是毫无用处,等你内功有了小成,这出掌之时手臂自然劲力充盈。”冷文成继续说道。 韩潇此时方明白师父的用意,心中想道,师父知我无法修炼落梅神功,在这山中无所事事,时日一久定觉乏味,我没有内功根基,师父却让五师兄教我掌法,当是为了让我打发无聊的日子。 “五师兄,你说这落梅神功怎样才算作练有小成?”韩潇不禁问道。 “你问这个嘛,又要说回到那把扫帚了”冷文成一笑说道,“等你使用那把扫帚,可以在松风院一直扫上一个时辰的地,那便算通过了落梅神功的丹阳境,也算是略有小成了!” 一个时辰!听闻此言,韩潇想起那把沉重之极的扫帚不禁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第十六章 无赖之人 韩潇上得终南山已半月有余。 一改往日好动的性格,韩潇很少出得院落。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讲,父亲的尸骨未寒,恩人又漂泊不定,唯一被自己视为至亲的师父也下山去往幽燕之地,不知何日能归,韩潇顿觉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内心苦闷不已。 况且,这傲雪山庄占地极广,屋宇众多,韩潇见庄内道路曲折繁多,有如迷宫一般,自己只认得出师父的住处和山门所在的松风院,于是,除却去往五师兄那里,便很少离开自己房间。冷文成告诉他,其他院落住着其他师叔的弟子们。 韩潇虽然觉得与五师兄相处得极为融洽,可他毕竟只比自己年长两岁而已,更像是自己的玩伴。四师兄于景安倒不时的来韩潇这里坐上一坐,嘘寒问暖一番便即离去。而二师兄陆绍元好似比韩潇更少出门,只在房内醉心于修炼内功,见了韩潇也不大说话,仿佛与韩潇搭话便会耽误了他的修炼一样。 不过,韩潇最想见上一见的却是师父的爱子,自己的那位三师兄,可从未听冷文成谈起过他的事情。也许三师兄一直随在师父身边,韩潇这样想道。 冷文成在庄内似是无人不识、无人不交,韩潇在这十几天中又结识了秦师叔的两位弟子,一位是马兴汉,另一位是齐胜达。两人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韩潇皆称呼他们为师兄。这马、齐二位师兄便是冷文成向他“引荐”的。 马、齐二人个性极为和气,经常来找冷文成打听事情,每次来都拉着韩潇一齐到冷文成的房中闲聊,韩潇倒也喜欢这两人的热情。 冷文成的消息虽然灵通,可这一次太行派的事情,却未能打探得到。 “既然毫无消息,那件事可比咱们想象的更要棘手得多!”冷文成只得在韩潇面前这样敷衍,并不时的羡慕大师兄可以随师父下山。 “我若是大师兄,便多驯养些信鸽,随时带在身边,在山下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便写下来,让信鸽带回给咱们看,也好让咱们知道江湖上又有了什么样的惊天秘闻。”冷文成无聊时便总是这样和韩潇说起,可韩潇却并不觉得这次师父与大师兄遇到的事情会如何有趣。 韩潇问起冷文成太行派的事,冷文成只说太行派乃在太行山的最高峰小五台山上,距终南山实有两千余里的路程,仅是一个往返便得一个多月的时间。韩潇想到师父此时离山如此之远,何时归来更是遥遥无期,心中闷闷不乐。 一日清晨,韩潇推开房门,见院中覆盖了白茫茫的一层积雪,甚是耀眼。韩潇心中在想,雪夜无声,睡梦中实不知下过这场瑞雪!顿觉心情畅快了许多,吐出一口浊气,踱步而出,踏入厚实的积雪中。 韩潇独自出了院落,顺路而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松风院中。只见宽敞的院落中印下了自己行过的两道脚印,十分有趣。 不远处,雪地中一道隆起,韩潇认出是那把沉重的扫帚。来到扫帚跟前,韩潇伸手抚了抚扫帚上的积雪,想起了那天大师兄教授自己内功的情境。只见那把扫帚仍是躺在大师兄放下的位置,并无人动过。 韩潇伸手抓住竹柄,再次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提,和前次一般,那扫帚只微微离地半寸许自己的气力便已用尽,韩潇不禁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喘了口粗气,心中在想,五师兄说,需用它扫上一个时辰的地才算作落梅神功略有小成,不知我何时才能练到那个境界。 这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笑声,韩潇过转身,见到一位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那青年大概二十岁上下的年龄,一身漆黑的棉袍显得极为精神,浑圆的面颊上满是嘲弄的神情。 “你便是那个新来的师弟?”那青年语气不屑的问道。 韩潇没见过此人,只觉他可能是哪位师叔的弟子,于是彬彬有礼的说道:“师兄好,我是刚拜入端木家的弟子韩潇。” “你到山上多久了?”那青年傲慢的说道。 “快有二十天了。”韩潇回答道。 “修炼落梅神功了吗?”那青年又问道。 韩潇听得此问,觉得自己连一个周天也没能练成,实不知算不算是练过这落梅神功,只得回答道:“韩潇愚钝,练得不好。” “二十天,大概可以练成三十个周天了,这位师弟,你练过几个周天了?”那青年的语气轻蔑之极。 韩潇听他的话语,心中不甚舒服,不知这位师兄是哪位师叔的弟子,说话如此狂傲,便只回答道:“韩潇适才说过,练得不好,一个周天也没能练成。” 那青年听得韩潇此话更是蔑视的笑道:“我见你连这扫帚都提不动,以为你尚未开始修炼内功呢,练了二十天,一个周天都没练成,师弟,你真是笨得可以!哈哈!” 对方不知自己体内真气阻碍的事,韩潇并不生气,只是觉他傲慢异常,语言轻蔑,实不像同门师兄弟间应有的态度,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敢问这位师兄是哪位师叔的弟子?”欲先探明他的底细。 “凭你也配问我?我们端木家这几年怎么总是收些不中用之人。”那青年摇头感叹的说道。 听得此言,韩潇可有些气往上冲,大声说道:“师兄,这么说你定是天赋异禀了!你在二十天之内可修炼了多少个周天?” “嘿嘿,你倒考较起我了!”那青年突然抬腿,将脚下的积雪踢向了韩潇。 韩潇不曾躲过,只觉那四散的飞雪击中了自己的面门,脸颊和双眼都火辣辣的疼痛,不禁一声惊叫,脚下一滑,摔倒在了雪中,显然,那青年踢出的积雪混着内力。 韩潇揉着疼痛的双眼,听他嘲笑道:“你的落梅神功果真一个周天都没有练成,我只不过往你身上撒了点雪,你便摔成了这样,哈哈!” 韩潇心中气愤已极,觉得他欺人太甚,起身恨恨的看着他。 韩潇自幼在官宦人家长大,父亲学识渊博,三岁起便随父亲读书识字,耳目渲染的皆是经世治国的文章与辞藻华美的文赋,若是换做他人,早已将“爹、娘”的市井之言骂出来了。 那青年不再理他,转身便欲离去。突然,一道身影闪入院中,韩潇只听闻一声怒喝:“端木蓝!你眼里还有你伯父吗!” 第十七章 受辱 韩潇一惊,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鹤立雪中,正是二师兄陆绍元! “原来是陆师兄,快来把你这位师弟带回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端木蓝显然也未将陆绍元放在眼里。 陆绍元并未理他,快步走到韩潇身前说道:“韩师弟,你摔伤了吗?” 见韩潇摇了摇头,陆绍元便回头向端木蓝说道:“端木蓝,你欺凌弱小,污蔑长辈,这笔账可怎么算?” “陆师兄,我连一个手指都没碰到你小师弟,怎么算是欺凌弱小?”端木洪亮出肥硕的手指不断的摇着。 韩潇见陆绍元平日勤于修炼,从未理会过自己,不想此时却为自己抱不平,心中感激。 只听端木蓝接着说道:“我又哪里污蔑尊长了,伯父平日繁忙,我替他教导一番新来的弟子,这位师弟如此之笨,伯父教他定会大费心血,我这可是替尊长分忧啊。” 见他强词夺理,韩潇气愤不已。 “端木蓝,你他妈的趁大师兄不在便想作威作福,我呸!”陆绍元可不像韩潇一样文质彬彬,说着便向端木蓝直吐出一口痰来。 端木蓝侧身躲过,满不在乎的说道:“看来,陆师兄这是要替大师兄教训我了?” 陆绍元平日沉默寡言却脾气火爆,此时受不得他言语相激,向前一步说道:“你欺负我师弟,教训你又怎样?” “也好,久未领教陆师兄的‘房中术’了,不知可否有所进境?哈哈!”说着手掌一翻,静待陆绍元出招。 韩潇不明端木蓝所说的“房中术”实乃是讥讽陆绍元经常在房中闭门修炼,只知绝不是什么好话,见陆绍元气得脸色发紫,怕他真的动起手来,便立即上前拉住陆绍元的衣襟说道:“二师兄莫动气,刚才是师弟自己不小心滑倒的,不关这位师兄的事。” “哈哈,陆师兄,想不到你的涵养功夫还不及一个新入门的师弟。”端木蓝嘲笑道。 陆绍元不再答话,轻轻甩开韩潇的手臂,双掌直奔端木蓝,两人就此交上了手。 韩潇见二师兄为了自己与同门师弟打架,心里十分不安,自己又身无武功,无法上前阻止,只得在一旁不断大声劝道:“二位师兄你们别打了!”不过和自己想象的一般,两人皆是充耳不闻。 韩潇不懂二人的功夫,只见双方出掌飞快,直看得眼花缭乱。他虽不会武功,却也察觉到两人所使的掌法与冷文成教他的松风掌似是一脉相承,不过招式的变化又繁复了许多。 韩潇实不愿他们动手,心里又盼着二师兄能赢得那个端木蓝,替自己出口气,可又想到拳脚无眼,二人无论是谁因此而受了伤,这件事便无法收场,因此,只盼二师兄能赢得个一招半式,让端木蓝知难而退便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韩潇隐隐觉得二人在动手之前,端木蓝从容的神态似是很有把握,难道二师兄会输吗?韩潇心里实不愿这样想。 过了快一炷香的功夫,韩潇不知二人已拆了多少招,只觉他们出掌渐渐的缓了下来,二师兄表情越发的凝重,而端木蓝依然轻松自如,不禁为二师兄担心起来。 果然,两人又拆数招,只听端木蓝大喝一声“中!”,便迅速后退数步,而陆绍元已蹲下身子,手捂左肋,脸色苍白,显然疼痛已极。 韩潇见二师兄受伤,急忙奔了过去,却未注意地上的积雪,脚下一滑,身子失去了平衡,直摔在陆绍元身旁,面颊跌在地上,虽有积雪覆在青石板上,却也疼得韩潇捂着脸揉个不停。 见此光景,端木蓝不禁大笑起来,满是嘲弄之意。 韩潇见陆绍元的额头上淌下豆大的汗滴,知他难受已极,便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扶着陆绍元的身子说道:“二师兄,你伤得怎么样?” “他没事,我可是手下留了情,陆绍元,你服不服?”端木蓝轻蔑的说道。 陆绍元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服你妈个头!”显然已真气不足。 “功夫差,脾气又臭,陆师兄这些年来可毫无长进啊。”端木蓝老气横秋的说道,“看来伯父年纪大了心昏眼拙,净收些个不中用的徒弟。” 韩潇见他辱及恩师,气往上冲,直奔了过去挥着小拳头朝端木蓝的身子乱打,口中喊道:“你敢骂我师父!你敢骂我师父!” 陆绍元见状怕他吃亏,急忙说道:“韩师弟,快回来!” 端木蓝不欲和他纠缠,长袖一抚,韩潇只觉迎面一股劲风袭来便仰天摔倒。 “陆绍元,快带着你师弟回去修炼‘房中术’吧,什么时候筋骨发痒想挨打了便来找我,哈哈!”端木蓝狂妄的一笑,转身离去。 听得此言,韩潇愤慨之极,可端木蓝那长袖一抚实蕴含着落梅神功的内劲,虽然他只使出半成的功力,韩潇却也抵受不住,直摔得浑身欲裂,眼冒金星,一时无法动弹。 此时的韩潇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张开双眼,视线所及,只见到阴沉沉的天际中掠过几只黑鹰,便如夜空中的流星般一闪而过。 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尚在京城定远将军的府邸,虽无“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百味”的奢豪,却也每日里“上人宠,下人拥”,衣食无忧,自在逍遥。可此时却瘫倒在地,浑身疼痛难忍又动弹不得,上有刺骨的寒风,下有冰冷的积雪,真有再世为人之感。 若不是那恶人杀害了父亲,自己怎会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想到父亲惨死在蒙古大漠,韩潇更加的伤心难过。父亲的血海深仇似是冲淡了自己委屈,想起自己立誓要练好武功,为父报仇的话语,体内生出一股劲力,挣扎着坐了起来。 只见陆绍元已缓缓的走到身旁,伸手将自己扶起,关切的问道:“小师弟,可摔疼了吗?” 韩潇见他脸上疼痛的表情不减,心中愧疚不已,于是摇着头说道:“对不起二师兄,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小师弟,我们师兄弟同气连枝,端木蓝那狗贼欺负了你便算是欺负我,你不用自责。”陆绍元慢慢的说道,显然每说一句便会牵动伤处。 “二师兄,他打到你肋骨了吗?我给你揉一揉。”韩潇自小受到伤痛时,母亲总是慈爱的为他揉搓,而后便减了疼痛之感,此时便也想为陆绍元减少些许疼痛。 听他稚气的声音,陆绍元却笑不出来,只低声说到:“先扶我回去。” 此时的松风院中只剩下这师兄弟二人相互搀扶,缓缓的在雪地中蹒跚而行。一阵凛风刮来,卷起地上的积雪直扑向二人的身躯,若不是有陆绍元可以倚靠,韩潇早已被这风雪击倒在地。 只剩下远处的扫帚依然静静的躺在地上,望着两个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庭院中。 第十八章 秘闻 “他妈的!端木蓝这个王八蛋!又欺负到我们头上!”听过韩潇的转述,冷文成破口大骂。 韩潇和三位师兄都聚在陆绍元的房中,韩潇虽然一时摔得疼痛却无大碍,而陆绍元卧在床上,显然伤得不轻。 “二师兄,你的肋骨还疼吗?”相比于端木蓝,韩潇更为关心陆绍元的伤势。 “若是受了内伤可得赶快将秦师叔请来为你疗伤,拖得久了可不得了。”于景安权衡利弊的说道。 “不碍事,端木蓝虽然可恶但并不傻,他还不敢当真将我打伤,只不过是筋骨外伤而已,将养些时日便没事了。”陆绍元缓缓的说道。 于景安见他如此说便劝道:“师兄,你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还受他的激,这火爆脾气可得改改了。” 韩潇听得这话连忙说道:“四师兄,是二师兄见到他欺负我才出手的,这怨不得二师兄,而且那个端木蓝无礼之极!” “那个王八蛋自来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冷文成补充道。 听见冷文成如此说,韩潇心中想道,原来几位师兄和那个端木蓝早已有了过节。 “二师兄你安心养伤,等大师兄回来,我定要把这事告诉大师兄,让他去教训端木蓝!”韩潇此时仍是浑身疼痛不减,对端木蓝的出手伤人愤恨不已,便附和冷文成说道。 陆绍元听得此话,挣扎着坐了起来,说道:“不可!韩师弟,此事千万不能让师父和大师兄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大师兄知道?受欺负的可是咱们。”冷文成也帮着韩潇说道。 “二师兄,韩潇无用,让你受累,等我练好了武功定要揍他一顿为师兄解气!”韩潇稚气的声音却颇为坚定。 陆绍元本想说话,可适才坐起得急,动了伤处,不禁咳嗽起来。 于景安连忙扶他躺下,并对韩潇说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二师兄的意思是说,以师父他老人家谦和的风度,即便知道此事也定会置之一笑,何况二师兄伤得不重,待师父回来时,这伤早已痊愈了。” “而且先动手的是二师兄,师父若是当真追究起来,二师兄也逃不过一罚,即便咱们只告诉大师兄一人,那端木蓝是师父的侄儿,看在三师叔份上,大师兄难道还当真会去打他一顿?所以此事还是不说为好。”于景安善解人意的说道。 韩潇听于景安分析的入情入理,更加佩服他的见地。见二师兄也不断的点头,知道这事便只能吃得哑巴亏了,心中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三人待陆绍元睡下后,一齐退了出来,韩潇随冷文成回到房间。 冷文成一进门便拍着桌子嚷道:“真是便宜了端木蓝这小子!等有机会我定要为你和二师兄找回这场子!”韩潇听他满口的江湖气,心中虽有些好笑,却也感激他维护自己。可是心中十分不甘,于是说道:“二师兄是为我受的伤,我更要为他出这口气,可惜我不会武功,否则定要去找端木蓝算账!” “端木蓝武功高强,在小一辈弟子中是有数的高手,又仗着自己是三师叔的儿子,平日无人敢惹他,嘿嘿,他武功既高又地位尊,其他师兄弟们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冷文成愤愤不平的说道。 韩潇听得此话,不禁想起在洛阳客栈的那夜,紫冥教的黑袍老者所说过的话语。为什么那些武功高强的人要去欺负别人,甚至残杀弱小?想起福伯和晓晴惨死的情状,心中顿生难过之情。我若是练得武功高强,定要阻止那些恶人!韩潇心中坚定的想道。 回过思绪,韩潇向冷文成问道:“那个端木蓝便无人制得住他吗?”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方才四师兄不让你告诉师父,那番道理也只说了一半而已。”冷文成的脸上又现出惯常的神秘表情。 “师弟,你刚来山上的时候我便和你说起,掌门师祖共有三子一女,师父便是长子,咱们的三师叔叫做端木浩,行二,也就是端木蓝的父亲,清师姑行三,师父还有一个幼弟,不过我从没能打探得到他的消息,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 “那二师叔便是秦师叔了?”韩潇问道。 冷文成点了点头说道:“秦师叔尊名秦天成,他入门习武时,三师叔与清师姑尚未开始练功,所以他便是二师叔了。” 冷文成继续说道:“掌门师祖已隐居快二十年,众人皆知他身有伤疾,万一哪一天”说道此处,冷文成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是说万一,掌门师祖他驾鹤西游,这掌门的位子……” 韩潇不由得一惊,脱口而出:“掌门的位子该由……该由师父接掌啊!” “嘿嘿,也只有咱们师兄弟几个是这样想。”冷文成说道。 “怎么?师父现今虽无掌门之名但有掌门之实啊!还会有什么变故吗?”韩潇不解的说道。 “师祖健在的话却是这样,但是端木家可没有‘长子袭爵’的规矩,只要是师祖的儿子都可以成为掌门。”冷文成咬着牙说道。 听冷文成如此说,韩潇顿时明白了什么:“难道……难道三师叔要和师父争这掌门的位子?” “我可没这么说过,这傲雪山庄里也从没人敢这样说,我只是从种种的迹象察觉到的。”冷文成说道。 “五师兄,这种事可不能胡乱猜测啊!”韩潇担心的说道。 “小师弟,这事我便只和你一人说起,不过我想其他的师兄们心里面也都该清楚得很。”冷文成说道。 韩潇摇了摇头,似是不认同他的说法。 “小师弟,这端木蓝时常与二师兄闹冲突,便是为了要在咱们面前立威!”冷文成解释道。 “话又说回来,师祖百年之后,这掌门的位子师父可不是十拿九稳的!虽然清师姑与师父的关系极好,但是秦师叔的态度很不明朗,师父能否顺利接得掌门的位子尚未可知。”冷文成说着摇了摇头。 韩潇觉他分析得也有理,但口中却说道:“我从没见过三师叔,我想师父和他即是亲兄弟,他该不会和师父为难来抢这掌门的位子吧。” “我亦很少见到三师叔,我想他是在韬光养晦,平日不与师父争锋,可有了机会却也一定不会放过。”冷文成不屑的说道。 韩潇笑了笑说道:“五师兄,你这么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嘿嘿,端木蓝常与二师兄为难,难道是他闲来无聊,没事可做吗?”冷文成说道。 “难道说,这……”韩潇吞吐道。 “你已经想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定是三师叔指使的!”冷文成说道。 第十九章 山谷之美 “三师叔为什么要让端木蓝这么做?”韩潇心中疑惑不解。 “以端木蓝的武功并不是大师兄的对手,而况大师兄常在师父身边,即使他能胜得大师兄也没什么动手的机会,况且他也不便和师父的爱子为难,所以便挑准了二师兄下手,只要威服了二师兄,四师兄和咱们两人便不敢惹他了。”冷文成说道。 “端木蓝武功虽不错,可我不相信他有这样精明的头脑,定是三师叔在背后的指点,”冷文成又是老气横秋的说道,“不过二师兄性子犟得很,对端木蓝向来宁死不屈。” “师父和大师兄难道不知二师兄被欺负的事吗?”韩潇问道。 冷文成摇了摇头说道:“我几次想告诉大师兄,可四师兄总是拦着我,他只说三师叔也许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见韩潇仍是不解,冷文成又说道:“如果闹到师父那里,端木蓝向来嘴皮子不饶人,强词夺理一番,二师兄又嘴笨人犟,定然吃亏,师父的面子可就下不来了,时间一久,师父他老人家的威信便不如从前了。” 韩潇心中在想,原来四师兄不让我去告诉大师兄是有这番用意!不过仍是觉得这事有些空穴来风,于是说道:“五师兄,也许是你多虑了,三师叔干嘛要抢掌门的位子?” “小师弟,这你就不懂了,端木世家的规矩,掌门人一言九鼎,权力便如豪门世家的族长一样,而且我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向来尊贵,当了掌门或许还有机会被推举为武林盟主,那时候能够号令武林,真可谓威风八面了!”冷文成似也向往的说道。 又是为了争权夺利!韩潇已厌恶听到这些言语,便推说筋骨疼痛,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韩潇的心中纷乱已极,不曾想自己在这天清晨引起了如许的“风波”。躺在床上,浑身欲裂,强打起精神理了理思绪,只觉端木家可比自己料想的又复杂得多。 此时回忆起父亲曾经读过的一句诗来,“借问路旁名利客,何如此处学长生。”,也许不只是这端木世家,父亲说过,只要有世人的地方,这“名利”二字便始终是他们的向往,韩潇这样想道。不过,自己上得终南山来,虽不是为了这“名利”二字,可也不是来“学长生”的。 在经历了洛阳客栈内的生死惊魂,并得知了父亲的惨死,韩潇只觉练好武功为父报仇是自己此生唯一要做的事,而后遇到袁廷玉和端木洪,又觉得他们对自己的恩情实难报答。 韩潇心中在想,袁伯伯云游四海,武功超群,不知天下有何事能难倒他的,真是欲报恩而无门,此时只有孝对师父才算报答他对自己的一番恩情。 几位师兄对自己实是关爱有加,看到二师兄被他人欺侮,心中难过之极,希望自己能习得一身的功夫,保护诸位师兄不受人欺。 想通这些,韩潇不去理会冷文成所说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只觉父亲的大仇和保护师兄们,都需将功夫练好。 可那道无名真气将自己挡在修炼内功的门外,真可谓一事无成!韩潇痛恨自己无用又痛恨那道真气!师父归山的事遥遥无期,韩潇隐隐觉得,即便师父归来也未必能将那精纯的真气驱逐体外。想到此处,韩潇坐起身来,运起了落梅神功。 若不能战胜那道真气,何日才能报了父亲的血海深仇!韩潇心中这样想道。 一股倔强之意涌上心头,韩潇内心发誓,定要凭一己之力战胜那道真气!于是,再次投入到与它的“搏斗”之中。 接连失败了数次后,韩潇累得大汗淋漓。可最后一次与那真气对抗时,韩潇又察觉到自己的落梅神功似是微微的增长了些许。于是,运起真气,细细的体味与那真气对抗的过程,可这一次那落梅神功的增长的感觉却又消失不见。 韩潇内心既困惑又不服输,接连运行了十数次真气,不知不觉间天已黑透,疲累与困倦袭来,便就此而昏睡过去。 那场雪似是隆冬最后的寒意,自此,天气渐渐转暖,十余日后,山间顿生新绿,青草奋勇的冒出头来,连那苍劲的松柏似也换了新衣一样。 经过韩潇的悉心照料,陆绍元的伤势已好转了大半。可师父仍是杳无音信,冷文成也没能打探得出太行派的事来。 接连的运功失败,并没有击垮韩潇的毅力,仍是每日里与那真气对抗。时日一久,韩潇渐渐发觉那真气似乎并无恶意,只觉与它之间不再是硬生生的撞击,而是由它将自己的落梅神功不断地从丹田引导回手臂一样,此感一生,自己所运的真气便只顺着那道真气在经脉中运行,疲累之感也渐渐的减轻了许多。 韩潇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许是与它接触的时日一久,敌意消减的缘故吧。 上得终南山已一月有余,韩潇从未离开过傲雪山庄。这一日,但见阳光温暖和煦,韩潇心情大好,只想到山间走上一走。于是,便来至松风院中,从铜门一旁的角门而出。出门之前,韩潇尚没忘记向那把扫帚瞧上一眼,仿佛与它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出得山庄,踏上山路,韩潇又回忆起与袁廷玉初来时的情景,心中想道,不知袁伯伯此时又身在何方。 韩潇初次上山时无心领略这山间的风景,此时闲庭信步之余,见那山路曲径通幽,两旁树种繁多,偶转一弯,又踏临山崖,极目远眺,但见云海无际,直有万马奔腾之势,便如登临仙境一般。终南阴岭之秀美果然名不虚传!韩潇不禁连连赞叹。 在山间行进许久,隐隐传来涓涓溪水之声,韩潇顺着声响继续前行,只觉水流的声音越发响亮,又行片刻,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较为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 湍急的溪水从谷中流下,顺着溪水望去,但见一道瀑布如水龙般从山崖间腾飞而下,在谷中化为一泓潭水,那溪流便是潭水溢出汇聚而成的。 韩潇只觉眼前的景色秀美之极,攀登至一侧的山坡,从此望去可概览山谷的全貌,山涧倾泻,潭水如镜,有如一副天然的水墨风景。 韩潇找到一块山石,在上面盘膝而坐,观赏着如画的美景,呼吸着山间的灵气,耳听着溪水的鸣奏,体味着云深不知处的恬适。 合上双眼,不知不觉间运起了落梅神功。当内力触碰到丹田时,那神秘真气陡然而现,韩潇不再将内力向丹田内输送,只顺着那道真气一同向手臂经脉运行,两道真气犹如两条溪水并肩流淌,终于合水而聚,直达终点。韩潇只觉浑身舒畅,修炼落梅神功以来从无此泰然之感,于是再次运起内功,那份舒泰使韩潇达于忘我之境。 韩潇正沉醉于这山水景致与真气运行的舒泰中时,忽然有女子嬉戏的声音传来。 第二十章 霓裳羽衣舞 韩潇张开双眼,向谷中观瞧,只见远处两个女子的身影一前一后,正沿着溪水向潭边缓缓走来。 待二人走近,韩潇见她们年纪和自己相仿。前面的女子身着黄衫,蹦蹦跳跳,一身的顽皮相,不时的回头向后面的女子说笑,鹅蛋脸上点缀着圆而小巧的双眼,显得稚气可爱。 韩潇向后面望去,不禁全身一震,只见那女子白衣如雪,样貌清丽脱俗,虽年龄尚幼,可绝世的容颜已现。 但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韩潇虽未到得动情的年纪,却也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在这幽谷清潭遇到如此佳人,也只有用“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来形容她才略显恰当吧,韩潇这样想道。 这时,前面那稚气的黄衫女子说道:“灵姐姐,这么多天才肯出来陪我玩,你的剑法一定更为精进了?” 那白衣女子说道:“师妹,你整天只顾着玩耍,疏于练功,何时才能有所长进?” 韩潇只觉她的话音婉如清扬,动听之极。 “灵姐姐,你的口气越发的像师父了。”黄衫女子边说边做了个鬼脸。 “师妹,你若是再和我贫嘴,等师父回来我可要把你做的好事告诉她了。”白衣女子笑道。 “灵姐姐,我知道你是吓唬我,快把凌霜剑法使给我瞧瞧,我既不能练得这等精妙剑法,你总该让我见识一下。”黄衫女子哀求道。 韩潇心中在想,这两个女子身携长剑,显是习武之人,不知这终南山上除了端木世家尚有何门派。 “这凌霜剑法我亦初学不久,还无法融会贯通,不过这里四下无人,也不怕被人笑话,便练给你瞧。”那白衣女子说完向四周望了一番。 韩潇身在半坡之上,又有大石蔽体,所以两位女子不知尚有人在一旁观瞧。 那白衣女子手中一抖,似是一道闪电划过,一把雪亮的宝剑已擎在手中,韩潇竟没瞧清她拔剑的手法。但见长剑飞舞,人随剑往,那长剑早已化为一道寒光,在那如雪般晶莹的白衣四周翻飞着。韩潇只觉她飘逸灵动,若不是手拿长剑,定将她当成下凡的仙子。 那女子的招式逐渐加快,舞到后来,韩潇已分辨不清哪是长剑而哪是如雪的白衣。眼前一花,那白衣女子已收住招式,娉娉袅袅的玉立当地。 韩潇心旷神怡,只觉那女子所舞动的并不是剑法,而是在演绎霓裳羽衣舞一般。真可谓“一舞剑器动四方”,韩潇内心赞叹道。 韩潇见这白衣女子只与自己年纪相仿,可剑法高超,不禁羡慕之极。 “好!”那黄衫女子拍手攒到,“灵姐姐,我真是羡慕你学到这么好的剑法,师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传授给我,好姐姐,不如你教给我吧。” 白衣女子抚着师妹的额头说道:“你这个鬼灵精,既贪玩又爱偷懒,当我瞧不出你这心思。” 黄衫女子吐了吐舌头,说道:“灵姐姐,你在这里教我没人会瞧见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带我走了这么远,又要看凌霜剑法,当我不明白你要做什么?”白衣女子说道。 “好姐姐,你便教了我吧,我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黄衫女子撒娇道。 “师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白衣女子正色的说道,“第一,你的内力修为不够,强练这凌霜剑法实是有害无益,我若是传授给了你那便是害了你;第二,师父她老人家武学高深,就算无人得知我将剑法传授给你,你想瞒过师父的法眼,可也是千难万难。” 黄衫女子见她如此认真的说,便低声嘟囔道:“我不学便是了。” 白衣女子似也觉得自己的话说过重,便温言说道:“师妹,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也该用心努力一番,等你内力修为有所长进,就算你不来求师姐,师姐也会把这凌霜剑法传给你的。” 听得此话,黄衫女子开心的一笑,口中却说道:“灵姐姐你真坏,我可没有你的武学天资,等我能练得凌霜剑法时,也许头发都白了呢。” 白衣女子伸手在她脸上轻轻的拧了一下,笑道:“叫你贫嘴。”黄衫女子伸手去挡,两人便嬉戏打闹起来。 韩潇实是无意中撞见二人,不过此时却也不便现身而去。他拜入端木世家时日虽短,可也知道偷看他人习武是犯了武林大忌,于是隐在大石之后丝毫不敢动弹,生怕被下面的二人发觉。而况那白衣女子容颜绝世,韩潇只盼能多瞧她几眼,怎会就此而去? 这时,只听白衣女子说道:“师妹,这道瀑布真是好看,我上得终南山这许多年,怎不知这山中有如此美景之处。” 原来她已在这终南山上多年了,韩潇想道。 “灵姐姐,你平日只专心练功,从不到山中游玩,这山上的景致可多着呢!”黄衫女说道。 “你经常到这里玩了?”白衣女子问道。 “这潭水我早便发现了,到这里的山路曲折的很,很少有人会来此处,我听人说这潭水里藏着一头蛟龙,要不是带着武功高强的灵姐姐,我还真不敢一人前来呢。”黄衫女子说道。 “这都是哄小孩子的话,你怎么也信?”白衣女子笑道,“这潭水近瞧清澈见底,远观又倒映天光,真如一面镜子。” 见她赞叹这潭水,黄衫女子便说道:“灵姐姐,不如你来为这潭水取个名字吧。” “我哪里读过什么书,怎么会像那些读书人一样走到哪里便将笔墨题到哪里,”白衣女子又笑道,“不过这潭水确如镜面一样,不如就叫做‘小镜潭’吧。” “好名字!简单而又别致,没有那些读书人起名字的酸意。”黄衫女子赞道。 韩潇也觉得这个名字取的实在是高明之极,若是由自己来取,定会是“聚寒潭”、“卧龙潭”这样的生硬的名字,不禁对那白衣女子更为刮目相看。 韩潇实想再多瞧那白衣女子片刻,可二人嬉闹一阵便相携而去。 此时,谷中只余韩潇一人,那白衣女子的绝世样貌还萦绕在思绪之中,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一样。难道那女子果真便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下瑶台月下逢”的仙女?否则人世间怎会有此容颜!韩潇这样想道。 良久,韩潇凝视着“小镜潭”倒映的美景,只觉怅然若失。 第二十一章 灵药 韩潇回至院中,迎面撞见了冷文成。 “小师弟,你去了哪里?瞧你面无血色的,是不是又患了风寒?”冷文成见到韩潇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说道。 “五师兄,我不要紧,只是到山里转了一下。”韩潇说道。 “这天气乍暖还寒,山里冷得很,小师弟,你还是别一个人乱走的好。”冷文成说道。 韩潇胡乱答应了一句便回到自己房内。攀了这如许的山路,韩潇确是疲累不堪,卧在床上,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小镜潭”之畔,那如雪的白衣仍在眼前舞动着。 又想到方才运功时的舒泰之感,韩潇坐起身来,再次运起落梅神功,与那道真气合流而归,只觉疲累之感减轻许多。又运行数次之后,韩潇张开双眼,便又精神十足。 在小镜潭时,韩潇未曾来得及仔细体会这两道真气“合流”之事,此时细细想来,两道真气能够相辅相成实不知是何原因。虽说如此,可落梅神功毕竟没有运行一个周天,内功的修炼仍无丝毫的进境,这真气“合流”不过是能消除疲累罢了。 虽不能有所进境,韩潇还是很是喜欢两道真气“合流”之感,只觉那道无名真气似是有生命一般,与之对抗,则它顿生强大阻力,与之顺势而行,则它辅以源泉之力。“逆”之不行,那便“顺”承吧,也许哪一天,它能网开一面,让我的落梅神功汇入丹田也未可知呢,韩潇这样想道。 于是,韩潇一次次运起落梅神功,只觉神志清明,直达于物我两忘的境地,可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却仍是不时的浮现在眼前。 以冷文成消息的灵通,韩潇几次想问起那白衣女子的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韩潇接连去过小镜潭数次,不只希望能再遇到那白衣女子,实也觉得领略不完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可那雪白的身影却再未出现在这小镜潭之畔。 韩潇的落梅神功虽与那无名真气产生了共鸣却始终无法运成周天,时日一久,内心焦急。每当想到为父报仇,韩潇便心急如焚,恨不能一天便将落梅神功练至最高境界。总是如此修炼,不知何时才能有所进境,韩潇想道。 每次将内力运至丹田,若不顺从那道真气,便会激起汹涌的“巨浪”。韩潇数次都欲放弃,可一想到父亲,便又冲回那浪涛之中,挣扎不已,进和退仿佛都不是自己该走得方向,实不知应如何行进。为此,韩潇痛苦不已,只有在小镜潭边,才能略略减轻这剪不断的烦恼。 一日,韩潇在小镜潭运功良久仍是无所突破,便沿山路缓缓向傲雪山庄返回。此时的终南山上春雨绵绵,雨后的山路湿滑,韩潇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前行着。 师父下山已快满两月,仍是音信全无,韩潇既是想念又很担心,期盼他能早日归山。与那无名真气缠斗又是二十余日,韩潇确是察觉落梅神功似乎微有增长。刚察觉此事时,韩潇兴奋不已,可仔细一想,自己修炼落梅神功已快两月,所运真气不过只增长了一丝一毫而已,待练得和那道无名真气一样精纯、可以与之抗衡,实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达成。 又想到那日小镜潭边的白衣女子再未现身,心中略有惆怅。胡思乱想间,韩潇未注意脚下,踏到一片落叶之上。那落叶早已被雨水淋湿,韩潇不禁脚下一滑,身子失去了平衡,顺势沿山路翻滚了下去。 此时的韩潇想起了五师兄的告诫,自己为了去寻那美好的“景致”实有些“舍身犯险”,只怨练不得武功,否则怎会摔跌。好在这段台级较缓,韩潇翻滚之势不急,但坡下一块顽石赫然而立,自己势必撞在其上,非受伤不可。韩潇无计可施,只将眼睛紧闭,伸手护住头顶,听天由命而去。 刹那间,韩潇觉得自己的身子陡然而停,撞到了一物之上,却无疼痛之感。韩潇张开眼睛,只见身前一人用双手将自己拦了下来。 韩潇站起身来,虽未撞在大石之上,可翻滚时与台级相蹭,身上许多部位皆疼痛不已。抬眼向那人看去,只见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足高过自己一个头来。那壮汉一脸的须髯,看不出年纪,一身青棕的布袍极为干净整洁。 “小朋友,别忙着起身,感觉可有摔伤了哪里?”那壮汉说道,话语中气充沛。 韩潇听这声音,觉得年纪大概和师父相仿,见他一张国字脸,样貌正气凌然,心中好感顿生,于是说道:“多谢这位大叔相救,韩潇感激不尽。” “你的右腿、左臂还有两条肩膀此时都已跌得淤青了。”那壮汉说道。 韩潇心中纳罕,他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哪里跌坏了?可细细感觉,似如他所说,于是撩开衣襟观瞧,自己身上这四处地方却已大块的淤肿,于是惊奇的说道:“你怎么猜到我这几处跌伤了?” 那壮汉哈哈一笑,说道:“你方才跌下台级,身上共十三处与台级相撞,撞得最重的便是这四处。” 韩潇听他此言,心中惊佩不已,不禁说道:“大叔,我跌的天旋地转,你是如何瞧得这样仔细?” 那壮汉却不答,只说道:“你这四处淤患若不及时涂抹伤药,明日便会肿得厉害,你我有缘相见,我这里有一瓶跌打的良药,你这便涂抹一下,回去连用五日便无碍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递给韩潇。 韩潇见他既将自己救下,也觉不必多礼,于是便将瓷瓶接过,同时说道:“多谢大叔,韩潇感激不尽。” 韩清林甚喜收藏古玩,韩潇自小看惯了汉玉唐彩,虽不懂鉴赏,却也略知一二,只见那瓷瓶上着黄釉,透着古朴的气息,于是说道:“大叔,看这瓷瓶的釉理,乃是唐代之物,用它作药瓶岂不可惜。” 那壮汉听得此言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个书呆子!你不关心自己伤来,却管什么油里?这里面装的可不是油,这药之灵,别说是唐代的,便是秦始皇的酒杯也值得一装!你若是喜欢这瓷瓶尽管拿去,把里面的药还给我就是!” 第二十二章 允诺 听他此言,韩潇也觉自己过于迂腐,于是笑道:“大叔责备的是!”便打开瓷瓶,将药倒入手心少许。 韩潇见那药晶莹剔透,无色而黏稠,闻之则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肺,顿觉舒畅。又将那药涂抹在伤处,只觉微微清凉,疼痛之感立消,不禁对这药刮目相看起来,本以为那壮汉适才所说秦始皇的酒杯是句玩笑,此时方知这药的灵验。 那壮汉见他一脸的惊奇,知道药效显灵了,于是说道:“怎么样,这药还有些效验吧。” “这真是灵药!”韩潇攒到,“不过大叔,自来伤药不是末面便是药酒,可这药如粥般粘稠却是什么配方制成的?”韩潇又问道。 “嘿嘿,你尽管拿去用就是,啰嗦什么?小朋友,我且问你,这山路如此湿滑,你这小小孩童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那壮汉问道。 韩潇听得这话,便抬手向山路上一指,说道:“从那边转过弯便是一座山庄,我便住在里面。” 那壮汉听得此言,眼中一闪,急忙说道:“你是端木家的人?不对,端木家乃武林世家,武学高深莫测,你若是端木家的人,方才怎会摔在这山路上?” 韩潇一脸惭愧的说道:“我刚拜入端木家不久,还未学得武功。” “嗯,你方才说姓韩,又是刚入门的弟子……”那壮汉喃喃自语的说道。 韩潇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只觉那药似已透入皮肤,伤处的肿胀之感也减轻许多,对那灵药更是钦佩。 那壮汉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你是正月里到得终南山上,我说的可对?” 韩潇惊奇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我是何时上的山?”心中略有所警惕。 那壮汉哈哈一笑说道:“你上山的时候我在路旁瞧见过你,此时才想起来。” 韩潇回忆同袁廷玉山上时,确是在正月里,那时上山烧香的善男信女着实不少,也许在路上遇到过也未可知。这样一想,便放了心。 “大叔,您救了我,可我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呢,韩潇真是失礼了。”韩潇说道。 “我姓宋,小朋友,这端木家武学深甚,能拜入便是你的机缘,日后可要好好修习。”那壮汉说道。 “宋大叔,你也是习武之人?”韩潇问道。 “我不过是来这山中太乙观烧柱香罢了,对了,这瓶内的药物只可外用,千万别不能服食,切记。” 韩潇点了点头,那壮汉接着说道:“回去之后将这药瓶收好,不要让别人瞧见,还有遇到我的事也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你能做到吗?” 韩潇不知他是何用意,只觉此人救了自己,这个小小的要求该当答应,于是说道:“宋大叔,我答应你绝不和别人说起今天的事。” 那壮汉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小朋友,前路湿滑,可要慢行,后会有期了。”那壮汉语气深重的说道,随即便转身离去。 “谢谢宋大叔相救之恩!”韩潇冲他喊道,可那壮汉头也不回的转入了山路之中。 回到院落,只见冷文成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在院中散着步,韩潇见他如此便问道:“五师兄,你又闲来无事了?” 冷文成摇了摇头回答道:“这落梅神功我实在是练不下去了,冲破手少阳三焦经的各处穴道真是困难之极啊。” 韩潇记起师父曾和五师兄说起,修炼这手少阳三焦经乃是达于落梅神功昆阳境的关键,许多师兄多年来都困于此处,料想那定是极难练成的。自己虽远未达到冷文成所修炼的境界,却也早已感知“修炼”的艰辛,于是学着冷文成平时的语气说道:“五师兄,这练功最忌讳心浮气躁,心平气和才能有所体悟。” 冷文成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我的话都被你学全了,小师弟,你又去了山里?师兄可真该劝一劝你了,这许多日子,你不勤加修炼内功,总是在山里游玩,师父虽然不在,可也要勤修苦练才是正途。” 韩潇听惯了他这种语气,笑了笑并不答话。 “你的落梅神功运过几个周天了,可应该扶起那把扫帚了吧?”冷文成又问道。 韩潇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支支吾吾的发不出声响。见他催得急了,便直说道:“五师兄,我便连一个周天都没练成。” 冷文成一脸惊奇的说道:“小师弟!师父临走时说的话是怕你的风寒加重,而且师父也不会知道自己能耽搁这许多时日,这才让你等他回来才开始练功,你怎么当真没开始修炼?” 韩潇实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只说道:“我等师父回来再练。” “小师弟,你太也认真了,”说着拉起韩潇的手,边走边说道“走,我这便传授与你。” 韩潇的手臂还隐隐作痛,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摔跌的事,便忍着疼痛说道:“五师兄,你要带我去哪?” “去找那把扫帚。”冷文成冲他一笑说道。 两个月来,韩潇每去往小镜潭须得路过松风院,那把扫帚从未移动过半分。 “小师弟,其实这把扫帚是专门为修炼落梅神功而制成的。”冷文成说道。 韩潇仍是不解,只知自己无论如何是拿不起它的。 “落梅神功的丹阳境,主要是修炼手少阳经和足少阳经的部分经脉,运起落梅神功,可将这把扫帚拿稳,而运用这把扫帚需使用手臂和足力,也正是手少阳经和足少阳经的真气发力才行,所以用它扫地又可辅助真气的运行。”说着,冷文成一把将扫帚拾起,在院中扫了起来。 韩潇曾见过大师兄陈石使用这把扫帚,可陈石身形高大壮硕犹有可说,冷文成的个子只比自己高出寸许,重量也不见得在自己之上,可见他使用那扫帚如此举重若轻,韩潇此时方知这落梅神功的威力。 冷文成回头向韩潇笑道:“你看,我当年只练过五十个周天便能这样使用它了,这丹阳境可着实简单的很。” 冷文成将扫帚立在韩潇面前说道:“还是师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你这便运功用它来扫地,有我扶着它,不必担心它会砸到脚,嘻嘻,这样练法比你一个人练可又快了许多。” 韩潇知他实是一番好意,可自己有苦难言,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此时已骑虎难下,只得擎住竹柄,运起落梅神功,与那真气“合流”之时,用尽气力挥起了竹柄。 第二十三章 啸声 壹 那扫帚在冷文成手中却纹丝不动,而韩潇由于过于用力,加之右腿的伤势疼痛,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冷文成见状连忙扶住韩潇,说道:“不对,不对,小师弟你的真气尚未运过丹田便去挪动扫帚是不会有效用的,周天不成,真气便不能为你所用。” 听得这话,韩潇实是无法解释,只得说道:“这落梅神功我还未练得,不知这真气运用之法。” “难怪,难怪,不过此中道理浅显得很,等你的真气运成周天之后,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运行真气,手脚逐渐发力,那便可以将它移动了。”冷文成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可韩潇何尝不知此中的道理,无奈自己运不成周天,便只敷衍道:“师兄教导得是,等我将落梅神功运成周天便依照这法门使用真气。” “还等什么?小师弟,按照我所说咱们再试一次。”冷文成将那把扫帚晃了晃,一脸期待的神情。 韩潇实不想继续这样的练法,可又找不出推脱的理由,只得抓住竹柄,运起落梅神功。此次有了准备,韩潇站得较稳,可依然未能将扫帚移动半分。 冷文成在一旁看得焦急,于是指点他道:“慢慢运起真气,运行至手少阳经和足少阳经……” 可无论他如何导引,韩潇仍然不能挪动扫帚。又试了数次,冷文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小师弟,我真不明白你的真气为何不能运成周天,这便和吃饭睡觉一样容易啊。” “可能是我天资愚笨,无法习得这高深内功吧。”韩潇只得胡乱回答道。 “这落梅神功运行周天如此简单,你这样机灵的人怎会练不成?那是什么原故,快和师兄说。”冷文成好似明白了什么,冲韩潇做了个鬼脸说道。 韩潇见他有所发觉,只得说道:“是师父让我等他回来再练的。” 冷文成似有所悟的说道:“原来师父真的是另有安排,你怎么不早说,咱们在这瞎折腾了半天真是浪费功夫。” 韩潇实不想编出谎言来欺骗他,可又不能说出真相,只得不语。 冷文成闪着眼睛向韩潇笑道:“小师弟,快告诉师兄,师父可是寻到了什么另辟蹊径的办法来修炼这落梅神功?” 韩潇见他胡乱猜测,于是说道:“五师兄,你这是想到哪去了?我不过是等师父亲手教我罢了。” 冷文成不相信他的话,于是说道:“你不说也罢,师父对你如此另眼相看,等他回来之后,若是传授了你什么练功的法门,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韩潇见他越说越远,无奈之极,只得胡乱的答应了他。 这时,院中闪入三道人影。韩潇见其中一人是秦师叔的弟子马兴汉,另一位却不曾见过,而最后一人正是端木蓝!三人匆匆忙忙,似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马兴汉见到二人欢然说道:“冷师弟,韩师弟,多日不见,你二人在这里做什么?” 冷文成冷眼看着端木蓝却不答话,韩潇见到端木蓝便想起陆绍元被他打伤的事,更是向端木蓝怒目而视。 马兴汉不知他们之间的过节,只是察觉出两人异样之感,于是连忙热情的说道:“韩师弟,你刚来不久,这二位师兄还不认识吧,来来,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三师叔的弟子刘人俊刘师兄,这位是三师叔的爱子端木蓝,你便叫他端木师兄吧。” 韩潇见那刘人俊皮肤黝黑,趴鼻阔耳,实在谈不上一个“俊”字,只低声说道:“刘师兄好,端木师兄好。” 冷文成更是不向他二人瞧上一眼,冲韩潇说道:“我们走!”说完拉起韩潇便要离开。 马兴汉见冷文成如此,心中略觉难堪,想拉住他说几句话,可刚欲开口,却听端木蓝抢先说道:“二位师弟慢走!” 冷文成见他拦在身前,便停下了脚步,没好气的说道:“干什么?” 端木蓝笑吟吟的冲韩潇说道:“小师弟,我见你冷师兄拿着扫帚,定是在帮你练功了?这可有月余不见,落梅神功可运成一个周天了?哈哈。” 韩潇见他满口的讽刺,心中气愤,也学着他的语气说道:“多谢端木师兄挂怀,师弟愚钝,功夫无所进展,还不能像师兄一样可以随便欺负他人。” “你说什么!”刘人俊向韩潇喝道。 “哎呦,刘师兄的声音真如这树上的乌鸦,响亮的很,文成佩服。”冷文成捂着耳朵讥讽道。 马兴汉见刘人俊一脸怒气的向冷文成走去,赶紧将他拦下,哈哈一笑说道:“刘师兄干嘛和这两个小师弟动气,大家都是同门,文成,快给刘师兄赔不是。” “刘师兄,对不住了,文成有口无心,你就当我是这树上的另一只乌鸦,呱呱的乱叫一通,不必理会我。”冷文成一边说着眼皮一边向上翻。 听得此话,韩潇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刘人俊更加恼怒,大声说道:“你他妈的……”话未说完,端木蓝抬手阻断了他的话,只听他说道:“人俊,发什么脾气,我们可是来帮韩师弟练功的。”说着,将那把扫帚拾起,像冷文成一样摆在了韩潇面前。 冷文成伸手去拉韩潇,可刘人俊闪在自己身前,只听他说道:“先别急着走,你师弟可是在练功呢,能得端木师兄指点,真是他的造化。” 冷文成知道自己不是刘人俊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端木蓝在,便说道:“看你们敢动我师弟!”,他是在提醒端木蓝,若是韩潇有所闪失,师父端木洪必然会追究此事。 端木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帮他练功,别无他意,韩师弟,运起真气挪动它吧。” 马兴汉见事情似要闹大,便向端木蓝笑道:“端木师兄,教他何用你来,兴汉虽武艺不精却也能教得了他。”说着伸手便要去拿扫帚。 端木蓝挥手一架,说道:“兴汉,你只在一旁瞧着好了。” 马兴汉听他如此说,便只得退在一旁不再言语。韩潇见冷文成被刘人俊拦住,马兴汉对端木蓝也颇为忌惮,知道今天在劫难逃。 “韩师弟,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端木蓝催促他道。 韩潇把心一横,知道端木蓝不敢当真伤害自己,最多不过是摔几个跟头罢了,今天的跟头已摔得如此之多,再多摔几下也无妨了。想到此处,便出手推向竹柄。 第二十四章 啸声 贰 韩潇用手搭住竹柄向前推动时,只觉从那扫帚上传来一股大力,直震得手臂酸麻。韩潇连忙放开手,可那力道未消,沿着手臂直撞到胸口,似是被人打了一拳,韩潇不由自主的扑倒在地。显然,端木蓝在那柄扫帚中传入了内力。 “小师弟!”冷文成大声叫道,便欲上前扶起韩潇,可刘人俊一掌挥出,封住了他的去路。 “冷师弟,别着急,我只用了两成的功力,他自己起得来。”端木蓝向冷文成说道。 “你他妈的欺负刚入门的师弟,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冲我来!”冷文成骂道。 端木蓝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欺负他了?我是在帮韩师弟练功啊,你难道忘了这隔物传功的法门?” 冷文成确是知道本门有这样一种练功的方法,由一人在树干或大石上传入内功真气,另一人也在其上运功,两人真气对抗,既能在对抗中增加真气的韧度,又隔着一物,避免了失手而受伤的危险。眼见端木蓝用的便是这个法子,可冷文成知道韩潇体内实则无丝毫的内力,便想还手也无从还起,当真是心急如焚。 韩潇站起身来,适才他左肩着地,胸口虽被端木蓝震的疼痛,可还不如肩膀伤上加伤那样难以忍受 只听端木蓝说道:“韩师弟,你可要抓牢这扫帚,嗯,你刚上山不久,我最多只用五成的功力,你的手若能抓得住扫帚而不被我的内力弹开,我以后便不会再寻你和你师兄们的麻烦了,怎么样?哈哈!” 刘人俊也在一旁附和他笑道:“师兄这个主意好,既能帮助韩师弟练功,又能免去他们的麻烦,真是一箭双雕,韩师弟,你可要加把劲了。” 冷文成听到刘人俊无耻的话语,心知端木蓝五成的功力,别说是韩潇,即便是自己也不能抓得牢那柄扫帚,端木蓝不过是找个欺侮人的理由罢了。 韩潇不知端木蓝的狡诈,实料想不出抵挡他的五成功力对于自己来说是绝不可能做到之事,即便知道,为了师兄们以后不受他的侵扰,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端木师兄,你可要说话算话。”韩潇咬着牙说道。 冷文成知道韩潇是上了端木蓝的当,便高声说道:“小师弟,别听他的!他五成的功力连我也挡不下,他们不过想看你出丑!” 韩潇似是充耳不闻,双手牢牢扣住竹条,一股坚毅之气充满胸膛,心中想道:“说什么我也不会放手!” 端木蓝见他抓牢,哈哈一笑,便运起三成的功力传入扫帚。 韩潇只觉一股大力冲来,拼命的抓牢竹柄,如上次一般,端木蓝的内力震得他手掌发麻,一股倔强之意充满心头,硬是挺住了那股内力。 端木蓝的真气早已震裂了韩潇的虎口,韩潇的手上渗出了丝丝血迹。端木蓝见他挺住了自己三成的功力,内心惊诧,便又加了一成功力。 这便苦了韩潇,手掌被这股内力震得似是失去了知觉,而那股内力沿着手臂再一次撞入胸口,韩潇便觉像是被一只大锤击中一样,“啪”的一声,手握的竹条折断,同时身子向后直摔了出去。 “小师弟!”冷文成边喊,边冲向韩潇冲了过去,可背心一麻,却是被刘人俊点了穴道,顿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却不依不饶的说道:“刘人丑,你个王八蛋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让你们加倍偿还!” 见冷文成骂自己,刘人俊轻轻踢了他一脚,转向端木蓝说道:“师兄,这小子很有胆量啊,再让他试一次。” 端木蓝似是满意的一笑,说道:“那便看他撑不撑得住了?” 韩潇只觉难过之极,此法虽不会受到内伤,可被端木蓝的真气撞击也着实痛苦难忍。正在地上挣扎欲起时,只听冷文成喊道:“小师弟!快别试了!咱们不怕他!端木蓝,你有种下次在大师兄面前欺负我们!” “哈哈,你拿陈石压我,他若有胆子和我动手,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吹牛!”端木蓝笑道。 听得这话,韩潇心里难过,知道几位师兄不是端木蓝的对手,被他欺负了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即便告诉了大师兄,他也不能和师叔的儿子为难。 如果冷文成以前所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是真的,若是让师父知道,恐怕会伤了师父的手足之情,甚至会影响到师父继承掌门之位。 想到此处,韩潇顿时来了一股力气,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向端木蓝说道:“咱们再来一次。” “不成啊师弟!你不会武功,又伤成这样,咱们就忍了这一次!”冷文成喊道。 马兴汉见状也劝道:“韩师弟,你伤得不轻,快和文成回去,别再试了,端木师兄的武功在咱们师兄弟中数一数二,你就忍了这口气吧。” 听得这话,韩潇再次想起了洛阳客栈中黑袍老者的话,胸中顿生一股怒意。“有了权力,武功高强就能随便杀人吗!你们恶贯满盈,早晚会遭报应!”那一夜自己所说的话还萦绕在耳畔。此时想道,你端木蓝武功高强又怎样?便可随便欺负人吗? 只听端木蓝说道:“好,我就再让你试一次,小师弟,可要抓牢啊,嘿嘿。” 冷文成急忙喊道:“端木蓝,这次算我们服了,你武功高强,我师弟不用再试了,你快让我们走。” “哈哈,我可从没听见过你冷文成服输,那好,冷师弟既然服了输,人俊,我们走。”端木蓝笑道。 听得这话,冷文成和马兴汉都松了口气,马兴汉立刻上前解开了冷文成的穴道,将他扶起。 端木蓝刚要转身离去,却听韩潇低声说道:“你刚才说的话作不作数?” 端木蓝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说道:“你是说不再为难你们的事吗?当然作数!马兴汉可以作证,不过你可没有做到啊韩师弟。” 听他如此说,韩潇便说道:“作数便好,端木师兄,我们再来一次!” 第二十五章 啸声 叁 在场众人听得韩潇如此之说,都感惊诧不已,端木蓝明明已放他二人离去,可身无武功的韩潇却仍要继续向其挑战,不知他方才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小师弟,你这是何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来日方长,机会终归会有的!”冷文成不解的说道,他知道这隔物传功的法门在切磋内功时确是无甚危险,可韩潇无丝毫内力,如果端木蓝莽撞行事,后果也是无法想象,于是上前伸手拉住了韩潇。 马兴汉也连忙说道:“韩师弟,快别和端木师兄顶撞了,赶快回去,我明天再来看你。” 可谁也不知,此时的韩潇内心深处正激烈的挣扎着,他再次提出挑战不仅是为了师兄们日后不受端木蓝的侵扰,更是因为马兴汉适才所说到,端木蓝武艺高强,让他忍气吞声的话。 自洛阳客栈那一夜,韩潇见到韩福和晓晴惨死在紫冥教手中,并得知紫冥教杀害了父亲的噩耗,他的内心便埋下了对武功高强而欺凌弱小、强权在握便涂炭生灵的强烈不屈之意,且埋藏之深,即便是韩潇自己也不能清楚的知晓。今日被武功高强的端木蓝如此欺凌,这不屈之感便被激发了出来。 韩潇甩开冷文成的手臂,走到了扫帚跟前。 “嘿嘿,韩师弟,看不出来你这么有骨气,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太也小气了。”端木蓝说着便又拾起扫帚放在韩潇身前。 冷文成不知此时韩潇内心的想法,只见他比自己尚小着两岁,手无缚鸡之力,又未曾练得武功,可为了几位师兄甘愿受得端木蓝的欺凌,忍受对方内力的撞击,不禁感动异常,本欲向端木蓝开口代替韩潇,可觉得韩潇甩开自己手臂的力道充盈着深深的坚定之感,遂不再开口,只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个幼小的身躯。 韩潇颤巍巍的伸出双手,缓缓的握住了扫帚,面无表情,只待端木蓝发功。端木蓝见他虎口迸裂,身体摇摇欲坠,已是强弩之末,再过片刻,用不着自己动手便会瘫倒在地,于是便只用了一成功力,打算弹开他的双手便就此了结。 端木蓝见韩潇的双手仍是牢牢的抓着扫帚,于是说道:“韩师弟,快松手,你的脾气很对我的胃口,冷文成他们几个废物可远不及你,我爱惜你是个可造之材,今后不再和你为难,你若是非要替他们几个废物出头,别以为我当真不敢伤了你。” 端木蓝本以为自己这柔中带刚的话语定能使韩潇松手服输,却见他闭目不答,也佩服他的坚毅,便又加了两成功力,可韩潇仍是死死的抓住扫帚不放,虎口的鲜血愈发的渗出。 冷文成见状心疼韩潇,只希望他能立刻松手,免受这煎熬之苦。 端木蓝见他仍是紧握不放,心中想道,这小子真是不撞南墙不落泪,不拿出点真本事来,可让他看扁了自己,于是便又提高了两成的功力。 此时的韩潇何尝不是难过之极,他被端木蓝的内力撞得撕心裂肺,只剩一股信念不断的支撑着。忽然发觉对方的内力陡然而增,韩潇知道今日成功与否全在此刻,便越发握紧了扫帚,心中只想到:“我便是死也不能放手。” 众人只见韩潇的身子不断地震颤,知他已难受之极,都担心他会因此受伤。端木蓝见自己已使出五成的功力,可韩潇仍是死命抓着扫帚不放,那便是输给了韩潇,不禁恼羞成怒,心中在想,我难道会输给你这个刚入门的小子?便将内力源源不断的推送过去。 刘人俊见状,也怕端木蓝当真伤了韩潇,事情可就无法收场,于是提醒他道:“师兄手下留情,这小子知道你的厉害了!” 端木蓝并不理会,只想将韩潇的双手震开,便不再守那五成功力的约定,不断的增加内力。 韩潇只觉眼前一黑,心口剧痛,脑中一片空白,已抵抗不住那股内力,紧握扫帚的双手渐渐的松了开来,他知道自己便快要失去知觉,心中难过之极,实不甘心输给端木蓝,霎时,一股悲愤之气填满了胸膛。 就在韩潇即将松开双手之际,突然,一股绵密的真气从丹田内迸发而出,似是在与胸中的悲愤之气相互呼应一般,直抵心口。那真气化解了端木蓝袭来的内力,并逐渐散入浑身经脉之中,韩潇只觉双手充满了劲力,便又将扫帚紧紧的握住。 端木蓝眼见韩潇便要放开双手,可突然间不知为何又握紧了扫帚,不禁恼怒之极,再也顾不得韩潇的死活,直使出了十成的功力。 韩潇觉得那道迸发而出的真气正在各处经脉中不断运转,且渐行渐快,好似一股急流无法找到出路,在体内不断的积蓄,片刻之间,但觉真气充盈已极,像一只茶杯,水满则溢,自己的身体也似欲炸裂一般,不由自主的大喊出来,顿时,那澎湃的真气倾泻而出。 冷文成见端木蓝早已不守约定,此时更似是全力而发,担心韩潇性命不保,便欲上前相救,他向二人行进数步,大声喊道:“端木蓝!你卑鄙无耻!自己输了还要杀人灭口吗?”他故意说的如此严重是为了不欲刘人俊阻挠自己。 果然,见刘人俊正紧张的望着手执扫帚的二人,好似也在担心端木蓝失手伤了韩潇。冷文成便欲上前伸手抵住韩潇的后心,助他化解端木蓝的内力。我拼死也要将小师弟救下来,冷文成心中想道。 可刚迈出一步,只见韩潇仰头而啸,一道清扬之音从口中发出,澄澈而又浑厚,直插云霄,有如龙吟一般响彻天际,良久不绝。众人听得啸声,但觉头疼欲裂,身子不禁摇摇欲坠,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双耳,运功抵御,可仍觉那啸声如急流般涌入耳内,难过万分,只盼啸声快些息止。 端木蓝早已被韩潇传来的真气震出三丈之远,立时昏厥过去。众人震慑于韩潇的啸声,又见端木蓝被韩潇震得飞跌出去,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不知他是死是活,可那啸声压得众人无法挪动半步,便是想去查看端木蓝也无能为力。 又过得片刻,啸声渐缓,便如一条蟠龙,消失在云中。韩潇只觉体内充盈的真气从口中一泻千里,周身顿时畅然而舒泰,此时那道真气回入了丹田,如以往一般,自己丝毫察觉不到它存在于体内,直似一只脱缰的野马回入了圈中。 众人放下双手,缓缓抬眼,见韩潇一脸茫然的站在当地,那柄扫帚的竹条早已碎裂殆尽,满地的狼藉,扫柄中的那根熟铜也已跌落在地,只见厚重的青石板上被砸出深深的一条裂痕。 第二十六章 震惊 良久,众人缓过神来。 韩潇见到昏厥在地的端木蓝和碎裂一地的扫帚,不知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自己将他震出?韩潇疑惑道,只觉将那无名真气在体内运行后,周身舒畅,适才“苦战”的伤痛也仿佛一扫而净,此时更是精神十足。 刘人俊正欲上前扶起端木蓝,忽见院中跃入一人。那人迅速奔至端木蓝的身畔,伸手搭住端木蓝的手腕,转头向众人说道:“那贼人逃向何处了?” 韩潇见那人瘦长的脸颊,嘴上一道八字胡,四十出头的年纪,动作矫健利落,显然是武功高强之人。 只听马兴汉说道:“师父,那贼人并未来在这里。” 韩潇听得此话方知他便是秦天成秦师叔,不知他们要找的贼人是谁。 “蓝儿难道不是被那贼人打伤的吗?我听得这里有人长啸不止,便赶了过来,可还是晚到一步,”秦天成摇了摇头,松开了端木蓝的手腕,说道:“幸亏伤得不重,我方才让你们三人来此查探那贼人动向,他逃往何处了?” 韩潇和冷文成此时方明白,马兴汉和端木蓝二人一同来此,原来是欲找贼人。 只听马兴汉说道:“师父,这里实是没有贼人。” “那贼人没来过?蓝儿是被谁打伤的?又是谁发出的啸声?”秦天成接连问道。 刘人俊正扶着端木蓝的身子,听秦天成问起,于是说道:“二师伯,是这位韩师弟发……发出的啸声。”说着向韩潇一指,声音微有颤抖,似是对那啸声仍心有余悸一般。 秦天成听得此话转过头,疑惑的看向韩潇,说道:“这位韩师侄是……”他并未见过韩潇,不知是何人的弟子。 冷文成见状连忙说道:“二师叔,他是我师父新收的徒弟。” 韩潇向秦天成躬身说道:“二师叔好,弟子韩潇给师叔行礼。” 秦天成听见两人所说,脸上的疑惑更深,只听他说道:“你便是师兄新收的那个徒弟,你拜入端木家前学过什么功夫?” “弟子惭愧,弟子从未学过功夫,就连落梅神功也尚未能运成周天。”韩潇回答道。 “刚才的啸声是你发出的?”秦天成怀疑的说道。 韩潇方才倾泻真气时确是知道自己高声叫喊过,可不知自己的声音实让众人惊恐之极,听得秦天成问道,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天成见他不说,便向马兴汉说道:“兴汉,你说,刚才是谁作的啸声?” 马兴汉见师父发问,不得不回答道:“确是韩师弟发出的啸声。” 秦天成听得此话,仍是不相信的说道:“兴汉,你们当真瞧清楚了?这作啸之人内力深厚精纯之极,为师尚远为不及,这位韩师侄入门不久,年纪又轻,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适才那贼人武功虽高,似也没有这等修为,难道是……兴汉,方才有看见你掌门师祖吗?” 听得此话,众人震惊之余也实有同感。震惊的是韩潇本已一败涂地,却突然释放出如许的内力来,作啸的功力竟然远较秦天成为高,然而小小年纪便练得如此修为确是令人难以相信。 马兴汉定了定神说道:“兴汉未见到掌门师祖来过。” 秦天成似有些焦急的说道:“那是谁作的啸声?这终南山上除了掌门外,可好久没来过这样的高手了。” 众人见他不相信是韩潇作啸,却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听秦天成又问道:“兴汉,是谁打伤你端木师兄的?” 刘人俊却抢着说道:“是韩师弟打伤的我师兄,大家都看到了!” 秦天成又是疑惑的说道:“韩师侄刚入的门,怎么会比你师兄的武功好?” 听得此问,刘人俊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天成再次来到端木蓝身前,俯身细细查看他的脉象,片刻之后,秦天成脸色一变,急切的向马兴汉说道:“你端木师兄也许正是那作啸之人打伤的!若无此等内功修为,怎会将他经脉尽封而又不伤及性命?我们端木家也许来了大敌!快说,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马兴汉将方才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秦天成。 “我们也确是不相信韩师弟能有如此的功力。”马兴汉最后说道。 秦天成听完,脸色缓和下来,仍是疑惑不解。只听他说道:“端木蓝如此欺负他的两位师弟确是不该,我定要将此事告诉他父亲,可这位韩师侄作的啸声……” 只见他起身来走到韩潇面前,伸手抓过韩潇的手腕。韩潇不知他用的何手法,但见他只袖子一抖,自己的手便被他抓起,随即感觉到一股浑厚的真气传入体内,便如师父传入自己体内的真气一样,炽热而阳罡。 片刻之后,秦天成放开了韩潇,摇着头说道:“韩师侄,你毫无内力根基,果然尚未运成周天,怎会作此啸声……” 众人见他如此说,皆糊涂不已,方才明明见到他震飞端木蓝,又作啸而鸣,怎么此时却又毫无内力根基? 此中最感兴奋与惊奇的当属冷文成,因他与韩潇常伴左右,对韩潇最为了解,确知韩潇身无丝毫的武功。可突然见到韩潇将武艺高强的端木蓝震飞,又发出如此骇异的啸声,内心较任何人都更为诧异,不知道这小师弟何时练得这等高深的武学。 可韩潇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实是借助了那道无名真气,但平日丝毫无所察觉,便也奇怪它为何会突然迸发而出,可这真气之事又不能说与众人知晓,只得随机应变一番了。 秦天成接着说道:“韩师侄,会不会是某人藏在暗处帮到了你?” 韩潇明知无人相助,可也不能说起这些确是自己所为。 秦天成见韩潇并不回答,便又向他问道:“你端木师兄向你运功时,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人将内力传入你的体内?” 韩潇仍是摇头不置一词。秦天成见他如此,以为他有所隐瞒,于是提高了嗓音严肃的说道:“韩师侄,我方才在后山见到一人跃入山庄,便追了上去,那人轻功高强,我也只跟得片刻,你可知此人是在何处?” 第二十七章 隐情 听得此话,韩潇心中一惊,知道秦天成是在怀疑自己,连忙解释道:“弟子确是不知,也未见过山庄内出现过什么贼人。” 秦天成见韩潇说得诚恳,于是说道:“我也不相信端木家的弟子会和那贼人有什么关系,不过你需得告诉师叔,那啸声的内力是从何处而来。”说着便向四周不断的查看着。 冷文成此时也极为纳罕,听秦天成如此之说,便是认定了韩潇的内力得自他人相助,可这松风院中除了几颗高大的松柏之外便空旷如也,毫无蔽体之处,若是有人相助于韩潇,也必是掩藏在院落周围,可相距如此之远又如何能够将内力传入韩潇体内? 更何况方才秦师叔说这啸声蕴含的内力高深之极,误以为掌门师祖来过,如果真有这样的高手到来,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现身相见,却在暗地里窥视我们几个低辈弟子呢?冷文成心中也是疑问重重。 韩潇听得秦天成发问,便硬着头皮,吞吞吐吐的说道:“二师叔,确是无人相助弟子。” 听得此话,秦天成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再仔细想一下,端木蓝用内力撞击于你时,你身体经脉穴位可有内力传入?” 韩潇见秦天成误会愈深,只得说道:“二师叔,方才除了弟子和几位师兄,这院中确无外人来过。” “韩师侄,你尚未修炼内功,若无人相助这啸声是如何发得?”秦天成见韩潇始终在避重就轻的回答自己,便对他越发的怀疑。 刘人俊见端木蓝被韩潇震的昏迷不醒,心中对韩潇敌意颇深,听得秦天成怀疑有人相助韩潇,自己也不多想,便嚷道:“二师伯,定是他暗地里勾结了贼人,否则凭他那点本事怎能将我师兄伤成这样!” 冷文成听得此言,心中恼怒,冲刘人俊喝道:“你血口喷人!二师叔,是他们先动手欺负我和韩师弟的,端木蓝这是罪有应得!” “冷文成!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刘人俊怒道。 “刘人丑!你个王八……” 秦天成见两人话语不成样子,不等冷文成说完便大声说道:“你们两人住口!” 见秦天成发怒,刘人俊和冷文成不再言语,只是怒目相对,那激烈的氛围只增不减。 “端木蓝的事自有你们师父来秉公处置,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贼子和韩师侄背后的高人。”秦天成边说边走向韩潇,“韩师侄,你当真不知有人相助于你吗?” 韩潇想到师父曾叮嘱自己,体内真气之事不能向任何人说起,可此时若是不说,秦天成势必会更加误会,见他满是怀疑的走了过来,不知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于是灵机一动说道:“二师叔,弟子不懂武功,若是有人相助于我,不知他是如何可以做到。” “这隔物传功的妙用可不止我端木家的内功才有。”秦天成说道,显是认为暗中相助韩潇之人是用了隔物传功的本领。 “可适才弟子周围无人接近,如何能有人传功给弟子。”韩潇说道。 秦天成并不回答,只低头看着韩潇身下青石板上那道被熟铜砸出的深长的裂痕。韩潇见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知道这青石板有何奇特之处。 突然,秦天成抬脚向青石板踏去,韩觉得脚下一震,不禁退后了几步,只见那道裂痕周围两块五尺见方的青石板被这一踏震得松动些许。秦天成又是一脚踏去,那两块松动的青石板被这一踏之力掀起,秦天成顺势伸手一推,将青石板掀翻开来,露出一大块坚实黑黄的泥土。 众人见那青石板每块足有百斤之重,秦天成只一踏之力便将其震起,足见内力之深厚,皆暗中赞叹不已,却也不明他此举何为。 韩潇脑中闪过念头,心中想道:难道二师叔是怀疑这青石板下藏得有人吗?否则怎会将这两块大石板掀翻开来。 这时,马兴汉似是明白了什么,上前说道:“师父,可是有人用‘遁地’之法到了韩师弟脚下?” 秦天成点了点头说道:“江南岳家的‘遁地’术千变万化,名动江湖,在此施展轻而易举,不过这里泥土厚实,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韩潇心道,果然如此,二师叔确是认为有人用遁地之法在地下传功给我。见秦天成折腾了半天,丝毫无所收获,韩潇心中好笑,可想到此事不知如何收场,又担心他会继续逼问自己。 此时,天色逐渐转暗,夕阳西下,院落中松柏的影子被余晖拉得极长,仿佛是一支巨大的长戟直插在高大的院墙上。见到一地的狼藉与卧地不起的端木蓝,韩潇只觉自己身处在战场一般,四周寂静而又充满了危险。 秦天成皱眉凝思,像是在考虑什么难题一样。少顷,开口向韩潇问道:“韩师侄,你当真不会武功?还是故意收了内力?” 韩潇刚要回答,却听冷文成说道:“二师叔,这我可以作证,我师父只教了韩师弟一天便下山去了,韩师弟怎会练得武功。” “韩师侄,大家都听见你的啸声,你又作何解释?”秦天成威严的说道。 韩潇见无论如何不能避开这个问题,只得说道:“弟子不知是何原因……” “你还不知是何原因!大家都见你伤了端木蓝又发出啸声,既然此处无人能帮助得你,你怎会不知?”秦天成打断他的话并逼问道。 韩潇心知此时若是东拉西扯一番,也只能拖得片刻的功夫,只有等师父回山,将此中情形向他禀报,由他来做主,才能化解此事,于是说道:“二师叔,弟子确有隐情,可只能和我师父一人说起,他在下山之前也告诫过弟子,此中隐情不能告诉他人,还请师叔谅解,待师父回来后一切由他老人家定夺。”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振振有词,冷文成听了心中佩服,小师弟果然聪明善辩,将这么大的事推给师父,二师叔看在师父的面上也不好为难他,等师父回来再编出一套言辞,这件事就可以瞒天过海了,不过我回去一定得问出是谁帮了他。 冷文成始终认为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韩潇,只是秦天成没有找到那人罢了,只觉那人打晕端木蓝实是大快人心,可想到那龙吟般的啸声也不禁有些恐惧。 第二十八章 无色海棠 秦天成却并未像冷文成料想的那样,听得韩潇的如此之说便不再过问此事。 只听秦天成向韩潇说道:“若是平常之事,便由得你师父做主,可他如今不在上山,而且你可知那贼人施展的是何轻功吗?” “是何轻功?”冷文成却忍不住问道。 “火云功!”秦天成一字字的说道。 众人听了都茫然不知这是何等武功,只马兴汉脸色大变,“师父!兴汉曾听您说过,这火云功是魔教的……”声音略有颤抖。 “不错!便是魔教烈日堂的轻功!”秦天成大声说道。 听得此言,众人瞠目结舌。韩潇更是惊惶,心道,魔教可是为杀自己而来?袁伯伯将自己带到终南山,一路之上实无人知晓,若是有魔教的人跟随在后,以袁伯伯的武功岂会不知! 韩潇心中一片慌乱,不知魔教那人会不会来找到自己。只听秦天成说道:“兴汉,告诉韩师侄,我们端木家若是遇到魔教中人应当怎么办?” “魔教勾结鞑子,作恶多端,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马兴汉坚定的说道。 “韩师侄,你听到了,魔教的人既已来过我端木家,这件事可等不得我师兄回山再作处置,快说!端木蓝是如何受得伤!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天成厉声说道。 韩潇似未听清他的话一样,只是在想魔教的人来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秦天成见他不语,内心焦急,伸手拍了怕他的肩旁,说道:“你没听到吗!” 秦天成虽未用力,可韩潇在山路跌伤了肩部,此时被他一拍,又复疼痛起来,身子不禁一歪,两手一缩护住肩头。韩潇这一抖动,从怀中掉出一物,正是在山路上救了自己的宋大叔给的那瓶伤药! 秦天成手疾眼快,那瓷瓶尚未落地便已接在手中,见那瓷瓶有些古怪,便问韩潇道:“这是何物?” “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灵药。”至少在韩潇用过之后是这样认为的。 韩潇并未在意药瓶落入秦天成手中,却见秦天成将瓶中的药倒入手心少许,轻轻一闻,便即面色凝重,阴沉沉的向自己说道:“这无色海棠是哪里来的?” 韩潇听闻,心中纳罕,原来这药叫做无色海棠,那个宋大叔为何不肯不告诉自己?二师叔又怎知这药的名字,难道这当真是味名传江湖的灵药? 马兴汉从未见过师父如此骇人的脸色,知他愤怒已极,似是要将韩潇当场立毙一样,料知这“无色海棠”定是极为要紧的伤药,于是急忙说道:“师父,这无色海棠是什么灵药?” “嘿嘿,这无色海棠恶名虽响,却实难分辨,这终南山上无人比我更认得它了,当年我险些丧生其下,我掌中倒出的这些许,便可要了我们全庄人的性命!当真是剧毒无比!”秦天成咬牙说道。 韩潇听得此言,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这明明是治伤的灵药,怎么成了毒药?又想到那姓宋的壮汉确是叮嘱这药只可外用,不能服食,难道真是剧毒之物? “这无色海棠天下罕有,令多少武林人士闻风丧胆,你怎会有此毒物!”秦天成厉声问道。 韩潇此时心乱如麻,只觉那姓宋的壮汉实不像是坏人,这药涂在患处又是如此灵验,怎会是害人的毒物?而且那宋大叔于己有恩,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没准自己便会撞得筋断骨折,早已死在那山路之上了。又想到承诺过宋大叔的话语,且这药未害得何人性命,自己怎能不信守诺言? 秦天成见韩潇并不回答,眼珠不断的转动,显是在隐瞒什么,更是认定他确是和魔教有所勾结,暴喝一声:“你还不快说!”恼怒之余一掌向韩潇推去,虽未运真力,韩潇自也抵受不住,直摔倒在地。 秦天成俯下身子,冲着韩潇举起手掌,怒道:“我再问你一次!这无色海棠是哪来的?魔教的贼人在哪?你若不说,这便将你立毙掌下!” 韩潇恨透了这样的以强欺弱,把心一横,问心无愧的说道:“我没做过坏事!不知道什么魔教的人,我的事只能和师父一个人说!” 秦天成听得韩潇此言愤怒之极,“好!我便替我师兄收拾了你这逆徒!”说完便一掌拍向韩潇的额头。 冷文成急忙喊道:“师叔!手下留情!”可也无法阻止。 众人眼见秦天成的手掌便要击落在韩潇的头顶,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物,正撞在他的手腕之上,秦天成的掌力由此而消。那飞来之物跌落在地,却是一枚小巧的松塔。 “嘿嘿,小朋友,想不到你年纪不大骨头却硬得很!宋某佩服!”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院中那棵高大的松树之巅传来,话音未落,众人只见跃下一人,身法飘逸而又霸道十足! 韩潇见那人身形高壮,满脸胡髯,正是在山路上救了自己的那位宋大叔! 秦天成见那人如此身法,不禁说道:“火云功!阁下终于肯现身了。” 那壮汉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你便是秦天成?在下紫冥教宋毅,那瓶药是我给这位小友的,他并不知我是何人,你要动手便冲我来。”声音豪迈,气魄如虹。 秦天成听得此言,身子一震,说道:“宋毅!你便是魔教烈日堂的堂主!” “不错!打伤那个混蛋的也是我”宋毅说着向一旁仍是昏迷不醒的端木蓝一指,“不用为难你师侄!” 韩潇听得宋毅之言心中诧异之极,想不到他是魔教的人!可魔教的人不但不杀自己,反而两次出手相救,且又将打伤端木蓝的事揽去,显然对自己并无恶意,越发的不明此中原委。 秦天成说道:“宋堂主,你此番来我端木家,不只是为了打伤一个低辈弟子吧。” “我是来瞻仰你端木家承袭圣人的遗风,嘿嘿,以大欺小,以长欺幼,果然是恪守孝悌,长幼有序,当真名不虚传!哈哈!”宋毅大笑道。 秦天成正色道:“你魔教恶贯满盈,居然也在此大言不惭!你可是为我韩师侄而来?” 韩潇见宋毅既已现身,又听得秦天成此话,本就心中无愧,便想说出被宋毅相救之事,可刚欲开口,只见宋毅向自己微微了摇了摇手,显是不想让自己诉说此事。 只听宋毅说道:“这毛头小子我哪里认得,只不过在山上碰巧遇到罢了,到了傲雪山庄,当然是要领教你端木家的寒梅掌!”说着便向秦天成一拳袭来。 第二十九章 拳掌相较 秦天成听他话语显是不欲说出为何而来,又见他一拳直击面门,势若惊雷,无暇再问,连忙向后退去,同时脱口而出:“烈焰拳!”,他虽然早已躲过这拳,却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面前涌过,心中暗暗骇异这拳法的威力。 秦天成让过一拳,出掌直击对方肋下。宋毅见招,将拳下压,砸向秦天成手臂上的穴位。秦天成见他第一拳力道雄浑,显然此招已全力而出,却未料到瞬息之间,这势大力沉的招式说变就变,急忙将手掌撤回,那一拳虽未击中自己,却也在掌缘一蹭,秦天成只觉手掌如火烧一般疼痛,急运内力,另一掌向宋毅的肩头拍出。 宋毅前行一步躲过这掌,展开轻功,绕着秦天成奔走开来。秦天成知道宋毅的轻身功夫“火云功”实为了得,端木家的轻功虽也独步天下,可方才与他追逐片刻,知道自己平日在轻功上下的努力不够,还差着对方一截,如果让他绕着自己出招,将立于不败之地。于是看准时机,抢前一步,封住了宋毅行进的去路,又连拍两掌,一掌击向对方面门,另一掌攻对方下盘。 这两掌果然奏效,宋毅停下脚步,避开下盘的一掌,又抬手架住击向面门的另一掌,虽化解了对方的招式,可欲施展火云功的打法确是被阻挡下来。 秦天成不再给他施展轻功的机会,掌势一变,尽出小巧的招式,与他贴身肉搏,身子绝不离宋毅三尺之外。宋毅见他识破自己意图,反而豪气顿生,心想,就算不用这火云功,老子照样赢你!于是,拳上的劲力陡增,数招之间,便将秦天成逼得连连倒退。 两人瞬息间便拆了二十余招,各施绝学,打得难解难分。宋毅招式逐渐加快,只见秦天成侧身躲避自己击出的一拳,露出了破绽,见此机会,当下变拳为掌,拍向秦天成胸口。这一掌实为虚招,乃是烈焰拳中掌惊扰敌人的妙式,同时另一拳直袭敌人后心。 秦天成不知是计,刹那间未曾想到对方本是用拳,忽然化拳为掌定是有诈。只顾得身前的一掌,未曾提防后心,只觉劲风袭来,躲避不及,回手一掌拍出。 宋毅便是在等此招,手掌伸入秦天成怀中,拨出一物,正是装得无色海棠的瓷瓶。那瓷瓶被他拨出,直飞了出去,落入了韩潇的手中。此时,宋毅的另一拳击中了秦天成手掌。 两股内力撞在一处,秦天成不禁退出两步,见对方稳稳的站在当地,知道对方内力实在自己之上,心下骇然,可他那一掌显是手下留情,只拿出瓷瓶,并未用真力击打自己,不明对方何意。 宋毅却不再给秦天成喘息的机会,出拳如风,如雨滴一般洒了过去。秦天成知道对方是生平难得一遇的大敌,内力又是如此刚猛,便连出绝招,盼得对方能露出破绽。 韩潇见宋毅将那瓷瓶抛回自己手中,明白他是关心自己的伤势,抢回这无色海棠是给自己疗伤之用,心下十分感激。 二人已拆了数十招,韩潇虽不能领会其中的精义,却也觉宋毅的拳法大开大合,无甚复杂的变化,却是气象万千,霸道十足,便如一头野蛮的雄狮不断的扑咬,威猛之极。而秦天成的掌法似缓实急,如翩翩君子一般潇洒灵动,令人赏心悦目,虽无霸气,却是暗藏杀机。 两人拆了五十余招,秦天成只觉对方出拳的力道越来越大,自己渐感吃力,不禁对这烈焰拳甚为佩服。忽听宋毅说道:“寒梅掌果有过人之处,不过你内功的火候还略有不足,无法将这掌法的精要发挥出来。” 秦天成见他在如此激烈的打斗中尚能好整以暇的开口说话,心中既惊骇又也佩服他内功了得。有过十数招,秦天成只觉自己虽已全力施为,仍是奈何不得对方,而宋毅出拳总是避开自己要害,显是有意相让,不欲伤害自己,心中更是奇怪,只道他有何阴险的用意。 百招一过,秦天成虽知对方并未使出全力,此时却也接不住他力道雄浑的拳势。挡下他击向自己腰间的一拳后,一时内力不济,眼见他又是一拳砸向肩头,再也无法挡架,只得拼着受他一拳。 眼见秦天成便要中拳之际,突然,一只手从他的身侧陡然而现,抓住了宋毅的手腕,那一拳便就此而停。 宋毅心里一惊,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此人从侧面袭来,不知是否还有后招,立刻甩开他的手掌,以攻为守,另一拳如闪电般向那人击出。那人也反手出掌,刹那间,两人拳掌相交,却无丝毫声响。宋毅只觉对方掌力阳罡沛然,不由自主的退出三步,方得化解,却见那人只轻挪半步,功力显然胜得自己一筹。 “烈焰拳!果然了得!”只听那人说道。 这时,在场众人皆听见有人大喊喊道:“师父!”,那声音好似悲鸣,饱含了无限的委屈,又似是欣慰之极。只见救下秦天成之人站在当地,势如山岳,形如松柏,正是端木洪!那声“师父”也正是韩潇所发。 宋毅哈哈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何方高手到此,原来是‘气贯终南’!” “承让,久闻烈焰堂宋堂主拳法刚猛绝伦,在下拜服。”对方虽是魔教中人,端木洪仍是彬彬有礼的说道。 “嘿嘿,端木洪,你不用客气,果真动手的话,我是输多赢少,不过,我实没料到你此刻便回了终南山。”宋毅说道。 “宋堂主,你怎知我不在山上?”端木洪问道,心中警惕魔教是否有什么阴谋,徒儿韩潇是不是已被魔教发觉。 见宋毅笑而不答,端木洪又问道:“宋堂主此番来我端木家所为何事?” “‘北端木’果然名不虚传!宋某此来不是与你端木家为难,后会有期了!”宋毅说着向韩潇瞧了一眼,展开轻功就此而去。 秦天成高声说道:“这傲雪山庄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说着便向宋毅追去。 端木洪知道凭自己的功夫虽能胜得宋毅一招半式,但想留下此人,确也十分困难,况且这里小辈弟子众多,动起手来难保不会伤及他人。因此,见秦天成动身去拦宋毅,便说道:“师弟,由他去吧。” 韩潇见师父刚一现身便艺压全场,连那威猛的宋毅都向他服输,内心兴奋不已,对师父更为钦佩! 端木洪此时归山使韩潇感到欣慰之极!那些遭受的委屈也好似一扫而光,心中有无数的话语立时便要要对师父说起。 余晖已尽,天上的闲云散去,露出一轮新月挂在梢头,几颗星点朦胧的缀在夜空里。院中的松柏傲然挺立,枝杈随风而动,仿佛在向众人指指点点,评说着那些是是非非。 第三十章 妙手嫦娥 端木洪自在松风院击退了宋毅便带着秦天成去了后山,过了两日,韩潇仍是未见得师父。 两日中,韩潇只觉出奇的平静,既无秦天成的兴师问罪,亦无师父的召见。韩潇几次三番的想道,不知我的事师父是如何向二师叔等人说起。 冷文成却未闲着,打探到不少消息。最重要的却是端木洪严令那日在松风院中众人,不得将韩潇和宋毅等事说与他人知晓。 “我尊师父的吩咐,可未曾和二师兄、四师兄说起过,马兴汉与端木蓝那边会不会守口如瓶就不得而知了。”冷文成这样和韩潇说起。 韩潇知道师父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欲他人泄露魔教中人到过山庄的事情,可又觉得那宋毅慷慨豪迈,实无半分的邪魔之气,实不像是为杀自己而来。 冷文成说起端木蓝经脉被封,全身无法动弹,虽由他父亲端木浩运功相助,却也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得以解开。而且,端木浩为了此事还要重重的惩罚儿子。 “谁知道三师叔是不是真的要罚端木蓝,也许不过是说说罢了。”说起这些,冷文成满口的讥讽。 马兴汉也来看过韩潇,并告诉他,端木洪回来的当晚与秦天成长谈过很久。韩潇心道,怪不得二师叔那面毫无动静,定是师父对他有所解释,不过师父既答应过袁伯伯,就一定不会将我的事告诉二师叔,他老人家能说服二师叔当是费了不少口舌。 至于太行派的事,冷文成却无法打探得出,因为大师兄陈石与师姑端木清并未随师父一同归山,师父若是不说起此事,他人便无法知晓。 韩潇早已料想到冷文成定然会追问自己那啸声与端木蓝被震伤等事,只说这些都是宋毅所为。冷文成虽有所怀疑,却也不知宋毅武功的深浅,见秦天成尚且胜不得他,只道魔教的武功却有怪异之处,可以借助韩潇的身体伤得端木蓝也未可知,遂不再究根问底。 那瓶无色海棠,韩潇早已收好,宋毅既然是魔教中人,韩潇便决定不再隐瞒山路之上为其相救之事,不过也只等向师父一人说起。 事过三日,又是一个云霞明灭的傍晚。韩潇在房中运行着落梅神功,连日来,他实想不出那无名真气为何会从丹田内迸发而出。可自那之后无论韩潇怎样运功,仍是和往常一样,如不将落梅神功汇入丹田它便绝不出现。 韩潇对那无名真气运行全身之感仍记忆犹新,只觉当时体内犹如江海澎湃一般,真气虽运转极快,却条理分明,每条经脉都似在与之呼应。 正回味时,只听有人在门口说道:“潇儿,你在房里吗?”正是端木洪到来! “师父!”韩潇激动的叫道,立即打开了房门,将端木洪让进房内。 端木洪尚未站定便被韩潇一把抱住,只听他呜咽道:“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端木洪摸着韩潇的头说道:“潇儿,你的事我听你二师叔说过了,端木蓝确是不该,你三师叔定会罚他。” 韩潇觉得受端木蓝的欺侮和被秦天成误解尚在其次,更委屈的是师父下山两月有余,自己实是没了主心骨一般,此时见师父归来,当真是开心之极。 “师父,你下山这么久,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大师兄怎么没有回来?”韩潇终于能向师父问起此事,觉得这次自己可比冷文成先行知道此中原委了。 “我此去太行山,却也和魔教有关。”端木洪说道。 又是魔教!韩潇心道,不知魔教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潇儿,你二师叔说那瓶无色海棠是魔教宋毅给你的,可有此事?”端木洪问道。 韩潇将那瓷瓶取出交给了端木洪,又把被宋毅相救之事原原本本的说出。 端木洪听完,眉头紧锁,良久才说道:“看来那宋毅非是为你而来,魔教四堂,日月星辰,烈日堂乃是四堂之首,宋毅在魔教的地位非凡,他亲来终南山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情!” 韩潇心道,原来魔教尚分四堂,除了宋毅的烈日堂,不知其余三堂都叫什么名字。 “潇儿,那宋毅救过你,从此以后你会感恩于他吗?”端木洪紧盯着韩潇问道。 想道父亲被魔教所害,韩潇对魔教中人确是恨之入骨,见师父如此严肃的问道,便毫不犹豫的说道:“师父,潇儿不敢忘记魔教的杀父之仇!早知那宋毅是魔教的人,潇儿宁死也不肯让他相救!”可内心仍是有所疑虑,难道宋毅真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吗? 韩潇说完却见端木洪出奇的平静,对自己的回答不置可否,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端木洪拿起那瓶无色海棠,拔开瓶塞,探鼻闻了一闻,说道:“这无色海棠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二师叔曾经‘有缘’得见,没想到这毒中之王却是如此清香。” “‘海棠无香’,可这瓶药却幽香沁人,师父,不知它为什么叫做无色海棠?”韩潇不解的问道。 “这药乃是名动武林的医仙‘妙手嫦娥’所配。”端木洪说道。 听得这医仙的称号,韩潇说道:“师父,这‘妙手嫦娥’可是女子吧,她也是位武林高手吗?” “‘妙手嫦娥’确是女子,她名叫常依,医术高超,救过不少武林中人,‘妙手’是说她医道之高,她的样貌又是极美,且是姓常,所以大家又都叫她‘嫦娥’,当年追求过她的人不计其数,皆是武林中的名门俊俏之辈,可她皆未看中,后来不知是何原因隐居不世,也终未嫁人,这可有十几年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端木洪似在感叹道。 韩潇只想脱口而出:“师父,您当年是否也追求过她?”,可终于按捺住好奇心,没有问出此话,只说道:“师父,那‘妙手嫦娥’却是在哪里隐居?” “有人说是在锦城附近的‘鸳鸯谷’,有些受了重伤的武林人士却也曾找到过她,不过听说她自隐居之后,若要得她施展妙手医术,便有了个规矩。” “是怎样的规矩?”韩潇问道。 “我只听说这个规矩有些荒诞,难倒了许多求医之人,若是不能按照她的要求所做,便是用金山银山也换不得她的妙手回春之术。”端木洪说道。 “师父,这几日我涂了无色海棠,伤已大好,那‘妙手嫦娥’所配之药确实灵验之极,可它怎会是毒中之王?”韩潇疑问道。 “无色海棠确是以剧毒之名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我今日才知这毒物竟又是医治筋骨外伤的灵药!”端木洪感慨道。 “潇儿,这天地间的事物我们总是观其表面,比如看那松柏参天,高大挺拔,若是隔山而望却又微如茅草。” “又如这无色海棠,毒性之烈可杀人于无形,药性之灵又可疗伤止痛,世间万物之玄妙正在于此。”端木洪说道。 第三十一章 太行轶事 韩潇听得此话颇有所悟,于是说道:“师父,我想那‘妙手嫦娥’制得无色海棠定是为了疗伤救人,并未想到这药服食却又是剧毒无比,心术不正之人得到此药,便成了害人之物。” 端木洪连连点头,神情十分欣慰,缓缓的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潇儿,你悟性颇高,为师没有看错你,不过以妙手嫦娥医术之精,虽是为了救人,却也应当知道无色海棠是剧毒之物。” 韩潇听得师父夸赞,心里高兴,可口中谦虚道:“潇儿不懂之事尚多,还望师父多加教导。” 想到师父此次下山与魔教有关,便又问道:“师父,魔教的人可是去太行山为恶?” 端木洪说道:“这事还得从这‘妙手嫦娥’说起,常依有个双生的妹妹,也叫作常伊,两人名字音同字不同,姐姐是依山傍水之依,妹妹却是在水伊人之伊,这妹妹后来拜了你掌门师祖为师,便是我的师妹,你该叫她三师姑。” 韩潇心道,不知师父还有多少师弟师妹,这位三师姑难道便是五师兄所说的嫁入太行派的那位师姑吗? 果然,听端木洪说道:“你这位三师姑与你清师姑两人感情极好,便如亲姊妹一般,后来,你三师姑嫁给了太行派掌门人的儿子卢长风,我端木家与太行派的来往便多了起来,你清师姑更是隔着两三年便去太行派住一段时间。” 韩潇心中奇怪,为什么清师姑一直守在师祖身边没有嫁人?却不敢问起师父,只说道:“三师姑既拜入了我端木家,她的姐姐妙手嫦娥定是常来终南山看她了?”心中又想,难道师父便是在常依来到终南时追求过她? 却听师父说道:“她们虽是亲姊妹却怨恨颇深,你三师姑自来到终南山便再未见过妙手嫦娥。” 韩潇见师父显是不愿提及两姊妹间的事情,心中纳罕,亲姊妹间却有什么怨恨是化解不了的? 端木洪接着说道:“三个月前,那时你还未上得山来,卢长风被魔教的人打成了重伤。” 韩潇想了想说道:“三个月前我随袁伯伯尚在洛阳的永宁寺里,那时我爹刚去世不久,难道是杀害我爹之人伤了那位卢师叔!”越说越是焦躁,急欲找到杀父仇人。 端木洪摇了摇头说道:“你袁伯伯说过,杀害你父之人武学已登峰造极,伤这卢长风之人却无如此等修为。” “师父,魔教的人为什么要伤卢师叔?”韩潇听得这话急着问道。 “便是为了一部经书!”端木洪说着眼前一亮。 “太玄经!”韩潇脱口而出。 “潇儿,你也知道这部经书的事了?”端木洪微微吃惊。 “我听五师兄说起过,只知道这是部武学秘籍。”韩潇说道。 “不错,这太玄经的事看来已天下知闻了,卢长风便是由此而受的伤。”端木洪说道。 “卢师叔可是得到了这部经书?”韩潇惊诧道。 端木洪说道:“这太玄经之事不过是传闻而已,至今也没有人见得过此经,你卢师叔和他的几位弟子去往北平,途中谈论起经书之事,恰被魔教的人听闻,那人出言不逊,两人动起手来,你卢师叔不敌,被打成了重伤。” “卢师叔的伤势要紧吗?三师姑一定急得不得了。”韩潇担心的说道。 “性命是无碍,可将来他的武功能恢复得几成,就很难说了,你清师姑还要在太行山住一段时间,我将你大师兄留下听她调遣。” “伤你卢师叔之人用的是‘天星剑法’,嘿嘿,果然了得。”端木洪感叹道。” “那是魔教的功夫吗?”韩潇问道。 端木洪点头说道:“‘天星剑法’乃魔教天星堂的绝学,那人一剑斩断了卢长风的右手经脉,一掌打得他内脏受伤,端的是狠辣无比。” “师父,三师姑应该去找他姐姐妙手嫦娥来给卢师叔治伤啊,就算有什么过节,姊妹之间又有什么不能开口?妙手嫦娥医术如此高明,定能治好卢师叔的伤。”韩潇说道。 “我也和你三师姑这样说起,可她说姐姐的规矩谁也破不得,我问他是什么样的规矩,她只摇头,说那个规矩便是用来为难他人的,世间从无人做到过,若是去求他不过受辱一番而已。”端木洪说道。 韩潇心想,怎么治病救人还要这许多为难人的规矩?这个常依不知是何等样人。 “师父,那魔教的人虽然厉害,太行派难道便怕了他,不寻他报仇吗?”韩潇又问道。 “太行派的武学虽不如我端木家精妙,可掌门人卢峰却也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此事本也用不到我和你师姑前去,不过卢峰在山中闭关潜心钻研武学,太行山绵延千里,一时无法找寻到他,你三师姑便送信给我,邀我和你师姑同去赴援。”端木洪答道。 “师父,你这一去,那魔教的人定然是闻风而逃了?”韩潇说道。 “嘿嘿,那魔教的人叫做牧齐远,魔教退走西域二十年,我实未听说过此人,不过他剑法高超,定是天星堂中极重要的人物。”端木洪说道。 “师父,你和他交过手了?”韩潇听得此话,心中好奇不已。 “那牧齐远明知我已到得太行派,仍是暗中约我切磋武艺,为了太行派不再受他骚扰,我便答应了他。”端木洪说道。 “那一晚,我和他在南台比剑,‘天星剑法’确是高明,嗯,此人武功实不在那宋毅之下。”端木洪感叹道。 “师父,定是你赢了!”韩潇说道。 “为师总算没输。”端木洪缓缓说道。 韩潇知道师父一向谦逊,听他如此说定是胜了对方,心中兴奋不已。 “不过此人计谋颇多,狡诈之极,他的功力虽与宋毅在伯仲之间,不过要胜得他可要比胜那宋毅又难了一些,他几次三番示弱,故意露出破绽引我上当,为师若是少了几年的修为,这胜负之数就很难说了。” 韩潇听得此言,才知道师父胜得十分惊险。 “这太玄经之事仅是传闻,便已引起这样的风波,若是当真有人得此经书,从此武林中可就不得安宁了。”端木洪又担心的说道。 韩潇心中的想法亦是如此,只希望那经书永不现世。 “太行派的人从未将此事说与外人知晓,潇儿,这件事你也不要乱说。”端木洪嘱咐道。 韩潇答应了一声,心中在想,怪不得五师兄打探不到太行派的消息,这事无人瞧见,太行派的人若是不说,别人又怎能知道。 想到冷文成,韩潇知道他定会知晓师父来过,没准明天一早便来自己这里打听师父下山的事,于是说道:“师父,若是五师兄问起,可以说与他听吗?” 端木洪一笑,说道:“文成虽然爱多嘴,可也知道此事的轻重。” 听得这话,韩潇知道师父是默许了自己,不受冷文成的连连追问,心里顿感轻松。 端木洪又说道:“潇儿,我这次北上太行,还得到了朝廷与元主用兵的消息,此事也算和你父有关。” 第三十二章 漠北之战 听得这话,韩潇急忙问道:“师父,那场战事已打完了?” 端木洪点点头说道:“自你父遇害后,朝廷命蓝玉接替了元帅之职,率军继续北上,而且打了个大大的胜仗!北边的百姓都在口口相传!” “师父,蓝将军是如何获胜的?元主难道被他活捉了吗?”韩潇急切的问道。 “那元主,也便是顺帝的儿子脱俗思帖木儿,他一直躲藏在极北面的捕鱼儿海。”端木洪说道。 “这捕鱼儿海我听爹说起过,虽然叫做海,可不过是个极大的湖泊罢了,那湖水又是咸的,所以叫做海,听说那湖水极深,里面的鱼儿不计其数。”韩潇说道。 “那里是漠北之地,人烟罕至,蓝将军起初未能探到元主的踪迹,孤军深入,粮草难济,又怕被敌人率先发现,便想引兵而还。”端木洪讲述道。 “后来,蓝将军听从了部将之计,多方侦查,终于探得元主的位置,朝廷兵马又是穴地而饮,不令元军见到炊烟,隐藏得踪迹。” “元主以为明军粮草缺乏,难以深入大漠,便大意轻敌,加之接连的狂风,刮得黄沙漫天,敌人更无法得知蓝将军的行军路线,结果,蓝将军突发奇袭,元军仓促迎战,死伤惨重,只元主和他的太子等几十人北逃而去。” “这场胜利抓住了元主的另一个儿子,叫做地保奴,还有他的公主、妃子,俘获的士兵有数万人之多,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元主世代沿用的传国玉玺,真可谓一场大胜!” 听得师父说完,韩潇想道父亲尚未引兵深入大漠便惨遭横祸,顿感伤痛,于是说道:“师父,蓝将军本是我爹的副帅,我爹死后,他能率军赢得元主,我爹他地下有知,也能略感安慰了。”语气极为的悲凉说道。 “非也,非也,”端木洪却似不认同韩潇的说法,“潇儿,你曾说过你父和蓝将军随中山王征讨王保保的事,为师觉得蓝玉将军虽勇猛过人,可运筹帷幄之能还无法与你父相提并论。” “为师虽不懂兵略,却也觉得此役蓝将军的运气颇好,若由你父指挥,也许那元主便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当今圣上虽将蓝将军比作卫青和李靖,可他虽有卫、李二人之勇,却无二人之谋。”端木洪侃侃而谈道。 韩潇觉得师父说得确有道理,可无法见到父亲亲自指挥那场大战了! 端木洪又问起那无名真气的事,韩潇便将近来运功之感与松风院震伤端木蓝的事详细的说与了师父。 “没想到那真气如此厉害,你二师叔说起那啸声所含内力之精纯本以为是掌门亲为,看来种下那真气之人果如你袁伯伯所说,实是绝顶高手,不知天下有哪位宗师的内功是这样的玄妙。”端木洪听了韩潇的描述不禁感叹道。 “师父,这真气如此厉害,潇儿何时才能练得内功?”想到习武不成,为父报仇的事终是空谈,心中焦急却又是无计可施。 “潇儿,那人为什么将真气注入你这小小孩童体内,为师实是不明,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那晚洛阳客栈发生的事。”端木洪说道。 听过韩潇的叙述,端木洪又问道:“你袁伯伯是在那人之后到达客栈,他是否知道那人来过的事?” “那人将真气注入潇儿体内之后,潇儿便睡了过去,等袁伯伯来时不知已过了多久,也许袁伯伯并没有见到他,况且潇儿说过,以为那是梦境,也未再提及。”韩潇说道。 端木洪在房内来回的走动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突然向韩潇说道:“潇儿,为师以为,将真气注入你体内之人似乎并无恶意,就算是有什么图谋,也应该是和你袁伯伯或者和我端木家有着关联,那人一定是跟随你们到得洛阳,怎会不知魔教那两位杀手也已跟随你们多时,你袁伯伯行踪不定,天下无人知晓,如果……” 韩潇听到这里,似是明白了什么,急着说道:“如果袁伯伯没有来的话,那人便会出手救我!” 端木洪点点头说道:“也许正是这样,不过以你袁伯伯的修为,有人在旁窥探又怎会瞒得过他?” 韩潇对武学之事不甚明了,只说道:“师父,那人会不会知道我上了终南山?” “能一路跟随你们来到终南山而不为你袁伯伯发觉,天下当无此高手。”端木洪否认道。 端木洪又接着说道:“我回山之后便去山中寻过你师祖,本想把太行派的事禀报他老人家,可我寻了三日仍未找到他的踪迹,他老人家此时不知在何处饮茗观景呢。” “以掌门人见闻之广,武学之深,也许会解开这重重的疑问。”端木洪说道。 韩潇听得此话,想起刚上终南山时,在那竹亭中遇到掌门师祖的情形,此时仔细回想,只觉师祖和蔼近人,谈吐不凡,像个教书的先生又似父亲将军帐中的谋士,实看不出他竟是端木一派的武学宗师。又想到他腿有伤疾,以他武功之高,不知是如何受得伤? 端木洪离开后,韩潇心潮澎湃。 师父的归山,令自己高兴不已,端木蓝之辈再也无法胡作非为!又想到太行派的那位卢师叔不知已恢复几许,三师姑与姐姐妙手嫦娥又会有什么样的恩怨?便是亲妹妹的丈夫也不能出手相救。那妙手嫦娥的规矩又是怎样难倒天下求医的众人? 想到朝廷在漠北的大胜,父亲英雄一世,令蒙古鞑子闻风丧胆,眼见便要将鞑子大汗捉于马前,却又惨遭魔教杀戮,不禁又是一阵心痛。未能亲手战胜元主,定是父亲的生平大憾!习武报仇二字虽铭刻在心中,可连师父对那真气也没有办法,自己又能如何?听过师父的见解,韩潇更是不明那人为何将真气种入自己的体内。 辗转反侧之间,依稀入眠之际,一道雪白的身影再次舞动在眼前,韩潇仿佛看见那山涧激起的薄雾映出了一道彩虹,映着碧绿的潭水好似见到那绝世的面庞在向自己微笑。 第三十三章 存乎一心 骄阳似火,转眼便是盛夏时节。自端木洪归山已有半年的时间。 蓝玉这一仗将蒙古天元皇帝的主力大军打得七零八落,从此一蹶不振。蓝玉也由此被皇帝封为凉国公,威震大漠,这场大明开国以来对元朝最大的胜利传遍了天下。 傲雪山庄内却是平静得很。端木清与陈石早已归山,太行派的卢长风伤势恢复得极为顺利。端木蓝再未找过韩潇等人的麻烦,甚至这半年当中,韩潇便未曾见过端木蓝之面。 端木洪和韩潇说起,已将韩潇之事禀告过掌门,不过掌门亦不知那真气是何等武学。 “你掌门师祖说,天下有此等功力之人不过寥寥而已,以他所知,这几位武功绝顶的高手中,没有哪一人的内功可以种入他人的丹田,修炼落梅神功的事,你师祖要好好琢磨一番。”端木洪这样和韩潇说道。 韩潇只觉若是连掌门师祖都无能为力,看来自己习武之事便无望了。想到此,韩潇伤心之极,不能为父报仇,自己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韩潇只盼袁廷玉早日上山看望自己,说不定袁伯伯会有办法呢,韩潇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端木洪知道他的心事,也盼望能有办法使韩潇练得内功,否则自己如何能向袁廷玉交代此事?更如何尽到身为人师、传道授业之责?因此,时常来找韩潇闲聊,虽不能传授武功,可韩潇乃书香门第,端木洪亦自小熟读圣贤书,两人的话题不离孔孟之道、程朱之学,偶来还论起诗赋。端木洪担心他人问起韩潇之事,便告诉几个徒弟,韩潇体弱,还不能修炼内功。 端木洪觉得,自己的几个徒弟中,实未有像韩潇一样让他如此费心之人,而最费心之处却是在武学之外。 最感奇怪的便是冷文成,他见师父常来韩潇的住处,起初以为在秘密传授武功,可后来听到两人谈论的竟是孔孟之言,诗赋之美,不禁诧异之极。问起韩潇来,只说师父欲先教自己读书。 “难道你要去进京考状元!”冷文成不得不这样问道。 即便如此,韩潇并未彻底放弃修炼落梅神功,虽然无法突破那真气的阻碍,可也知道落梅神功产生的真气在一丝丝的增长,虽然和那道真气相比如高山仰止一般,却也聊胜于无,仍每日坚持运行真气。 每当韩潇心绪不好之时,便去往小镜潭。自从被宋毅相救之后,韩潇走起山路便格外的小心。那谷中的景色由于夏季的滋养更是达于极致,直有桃源仙境之感。那胜雪的白衣仍是未曾得见,便连那黄衫女子也未来过。 韩潇再次怀疑那日所见二女之事是不是自己做的梦,可明明记得自己那天未曾昏睡,而那容颜也清晰的印在脑中。也许她们来时我却没来,也许我来之时她们又不曾前往,又或是她们发现了景色更美的地方也未可知,韩潇只得这样想道,心中不免失落。 这一日,韩潇又来到小镜潭之畔,望着山涧与潭水,运起了落梅神功,与那无名真气的“合流”使得疲惫之感顿消,终而达于忘我的境地,这是他每到这里必做之事。 韩潇张开双眼,只见日头微微的偏西,决定再运行数次落梅神功便返回傲雪山庄。可真气刚刚从手臂运起,韩潇便觉饥肠辘辘,原来自己只顾着享受那泰然的境界,却忘记了饮食,于是停止运功,去拿怀中带的干粮。 自己的心法虽停,那道真气却依旧沿着经脉行进着,这是修炼落梅神功以来从未出现之事。韩潇顿感奇怪,便又运起心法,按照口诀,将那道真气行回至手臂经脉。 韩潇起初并未在意,正抓起干粮准备放入口中,可突然想到,那道真气可以自行在经脉流动,若是此时再次运起落梅神功,难道会有两道真气一前一后的在经脉之中吗? 想到此,韩潇只觉十分有趣,好似忘记了饥饿,连忙像方才一样运起真气,并停止心法。果然,那道真气自行在经脉中流动,韩潇又一次运功,如料想的一样,另一道真气出现在手臂经脉!两道真气一前一后的向丹田行进着。 韩潇觉得落梅神功心法可以同时掌控这两道真气,真是趣味横生!而后,两道落梅神功也使得丹田内先后生出两道无名真气,回至手臂经脉。韩潇只觉两道“合流”的真气在经脉中运行后,那舒泰之感顿时倍增。 韩潇实是饿得发昏,拿起干粮,大嚼起来,急切间,觉得头脑之中似有一个极重要的念头。韩潇的思绪在快速的涌动着,突然见,兴奋的叫喊出来!他想到了对付那道真气的办法! 既然可以引出两道真气,如果自己先后运起两道落梅神功,分别从冲脉和带脉汇入丹田,那么第一道真气在返回丹田内时便会与另一道真气在阳明经中正逆相冲,若是返回丹田的真气较另一道强劲,便会将自己混入的真气也冲回至丹田之内,那便有机会运成周天了! 想到此处,韩潇兴奋不已,恨不得立时便欲一试。不过按照他的打算,自己运行的第一道真气定要比第二道真气强劲许多才有可能应验。 可是自己的修为极浅,实难掌握这真气运行的强弱之别,尝试了半个时辰也没能使两道落梅神功有强弱之分。韩潇不禁有些沮丧,难道这个方法便不会成功吗? 韩潇见那一汪潭水由飞流直下的山涧慢慢汇聚而成,潭水满而溢出,又化为潺潺溪流。韩潇颇有所悟,水之一物本无形态,却能由无形化为有形,大如潭溪,小如津滴,这水是微是宏、是静是止、是清是浊、是急是缓,万千的变化皆由承载之物所定。 这真气便也如同无形之水,运用之道,存乎一心。于是运起内力,想着那流水的变化,意与神会,一强一弱的两道真气从手臂经脉运行起来。 便如自己所料,那道无名真气由一生二,在阳明经内相抵。略强的那道真气极缓慢的将另一道真气抵入至丹田。两个时辰后,无名真气混着韩潇的落梅神功终于汇入了丹田之内!韩潇只觉落梅神功贯通全身经脉,真有“表里忽通透”之感!各处经脉皆有丝丝细密的落梅神功流动着,一个周天的运行终于达成! 第三十四章 一气化双 韩潇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高高跃起,却从怀中落出一物,见是装有无色海棠的瓷瓶。这瓶无色海棠韩潇常带在身上,由于心情大好,此时见到它又与初见时的心绪完全不同,回想起宋毅,只觉那满面的乱髯似也好看了许多。 手握瓷瓶,韩潇忽然忆起师父归山时对自己说过的话来。这无色海棠既是救人的灵药,也是害人的毒物,全在于运用之法,这正与自己丹田内那道无名真气一般,阻挡落梅神功汇入时,便如一面厚重的盾牌,通过疏导却又成为锋利的矛戈,助自己运成了周天。 这无色海棠与那真气皆如水一般,是善是恶、是正是邪、是顺是逆、是弱是强全在乎运用之道,韩潇由此领悟更深。 不知不觉间,日薄西山,百鸟归林,韩潇只顾得练功却忘记了时辰。回到傲雪山庄时,天已黑透,此时他最想把运成周天的好消息告诉师父!于是直奔端木洪的住处而去。 听过韩潇的讲述,端木洪却惊讶的说道:“潇儿,你运出的两道真气乃是落梅神功中的‘一气化双’,这可是练至昆阳境才能悟得的妙用,你在运成周天之前便可做到,这真是令为师难以索解!”韩潇听得此话,也未料到自己所化的两道真气却是练至昆阳境才能得以领悟的妙法。 其实,二人不知,那道无名真气虽阻止了韩潇的周天运行,可这半年之中,韩潇自身运成的真气每日与那无名真气“抵抗”、“合流”,虽未能贯通经脉,却远较他人初练时精纯坚韧,也由此能够“一气化双”。 端木洪又说道:“潇儿,你做到‘一气成双’实属难能,不过你能善加利用那道真气为自己所用,终运成周天,更说明你悟性非凡,真可谓‘君子善假于物也’!” 韩潇心里极为兴奋,不仅是因为师父对自己的夸赞,更多的是困扰自己多时的难题终于得以突破。韩潇激动的说道:“师父!潇儿终于可以习武,为我爹报仇了!” 端木洪听他如此坚定的话语,知他半年多来委屈之极,想到徒儿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心中也不禁一阵酸楚,便鼓励他道:“潇儿,你悟性颇高,为师在你这个年龄,若是与你易地而处,便想不出那运成周天的巧妙办法,只要你打好内功基础,习武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何况有你袁伯伯这样的大高手作为奥援,他若是能教你几套高明的功夫,将来你的武艺终会在师父之上!” 韩潇听得此话,知道师父对自己期盼之极,于是说道:“潇儿定会勤奋练功,不负师父的重望。” 自此,韩潇每日修炼不辍,自己的落梅神功虽在不断增长,可那道真气仿佛遇强则强一般,每运一次周天须得百般努力的掌控,到得后来,运行一次周天须得用上四个时辰之多,每当一个周天完成,韩潇便疲累不堪,无法再提起真气来,多日不能恢复。端木洪知道此事后,常来运功助他恢复元气。韩潇心中感激师父,更是加倍努力的修炼。 也许,自有这落梅神功以来,从无人修炼这最为浅显的丹阳境能像韩潇一样如此艰难,可他的内功根底之牢固却也是无人能比。 待韩潇运成二十个周天,便又过去了两月有余的时间。 韩潇记得冷文成所说,落梅神功运成二十个周天后,便可试着扶稳那把沉重的扫帚。于是,这天清晨,韩潇邀了冷文成同去松风院,请他指点自己使用那把扫帚。 冷文成只觉韩潇的落梅神功已运行二十个周天实是一个突然而至的消息,“小师弟,你是何时做到的?我以为你还在用功读书,做那金榜题名的美梦呢!”冷文成说道。 韩潇哈哈一笑说道:“我可是下了快三个月的苦功,终于完成了二十个周天。”想到此中的艰辛,韩潇略感欣慰的说道。 冷文成听了此言更为讶异:“不过是二十个周天,你便用了三个月!师兄看你为人机灵,怎么练起功来这样的慢法?” “师父说我体寒多病,所以修炼的进境较他人为慢。”韩潇只得这样答道。 冷文成便是聪明绝顶也想象不出韩潇体内真气之事,虽有所怀疑,却也不知症结所在,于是便随他一同来到松风院中。 那把扫帚早被韩潇震得碎裂,陈石归山后,找到新的竹条又将那熟铜裹入,编成了一把崭新的扫帚。 韩潇按照冷文成所授的法门,运起真气,缓缓将扫帚移动起来。这一次,有了二十个周天的落梅神功相助,韩潇只觉那扫帚确是轻快了许多,自己虽不能像冷文成一样举重若轻,可也不必他帮助自己扶稳竹柄,只自己便可将扫帚拿稳,缓缓的移动了。 “小师弟,你真的只练成了二十个周天?”冷文成问道。 韩潇此时正运着真气,无法说话,便只点了点头。 “我当年可是练了五十个周天才能像你一样用这把扫帚!”冷文成赞叹道。 韩潇将扫帚缓缓放下,说道:“五师兄,待我继续修炼,终有一天能像你一样,使用它便如使用柳枝一般轻盈了。”韩潇兴奋的同时不忘称赞冷文成此时的功夫。 “你不用练成五十个周天,这扫帚便可成为柳枝了,小师弟,当年我完成二十个周天时可不能如你一般,拿得如此平稳,你是如何将真气练得这样深厚?”冷文成仍是认为师父传授了韩潇修炼的秘诀。 这全在于那无名的真气使得韩潇内力生得精纯,不过他只知自己进境极为缓慢,却不知扎下了牢固的根基,听得冷文成这样问起,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松风院的角门开启,两道身影走了进来。冷文成见到二人喊道:“三师兄!灵师姐!可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韩潇听他这样说,连忙转头望去。想到自己拜入终南山快有一年的光阴,今天终于得见师父的爱子,可那灵师姐却又是谁?韩潇心中在想。 回头观望,韩潇全身一震,映入眼帘的却是令自己朝思暮盼的绝世容颜!此时见到那胜雪的白衣,又忆起小镜潭边,如霓裳舞动一般的身姿。 二人并肩走近,韩潇定了定神,此时方向三师兄看去,只见他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才修长,面目清秀,像极了师父。两人并肩而立,真乃一对璧人!韩潇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第三十五章 天造地设 韩潇听得三师兄说道:“文成,你怎么还在用这扫帚修炼?这位小兄弟是?” 冷文成连忙笑道:“他便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咱们的小师弟韩潇。”说着又向韩潇介绍到道:“小师弟,这便是三师兄端木芸,……” 冷文成尚未说完,韩潇却抢着说道:“韩潇拜见三师兄。”同时向端木芸一揖。韩潇觉得师父待相自己实是无微不至,自己出于一片至诚,也应对三师兄礼敬有加。 端木芸温言说道:“啊!你便是韩师弟!我早听爹说过他又收了位新弟子,今日终于得见。” 冷文成笑道:“小师弟,这位是师姑的弟子白沐灵,你同我一样叫她灵师姐便好了。” 韩潇恍然大悟,那日见到的二女原来便是师姑的徒弟! “韩师弟你好。”白沐灵微微一笑说道。 韩潇再次听到那清扬一般的话音,不敢直视她的美貌,只低头说道:“灵师姐好!” 白沐灵向冷文成笑道:“你这只小猴儿,从来没有正形。”又向韩潇说道:“韩师弟,你便叫我师姐好了,这‘灵师姐’的称呼便只他调皮这样叫我。” “是,师姐。”韩潇也报以一笑白沐灵,只觉她年龄与自己相若,语气神态从容大方,自己若是扭捏拘谨岂不显得小气。 冷文成笑道:“灵师姐,去年服了你配的灵药,我的胃疼之症再未犯过,何况你的名字又有这灵药之‘灵’我不叫你灵师姐却叫你什么?” 白沐灵也笑道:“你又来贫嘴。” 韩潇见冷文成的年纪明明较白沐灵为长,却口称师姐,想起他曾说起,端木家师兄弟间的称呼皆按入门习武的顺序而列。既然冷文成称白沐灵为师姐,她应是早于冷文成拜入门墙的,韩潇想道。 “文成,你这是在陪小师弟练功吧?”端木芸这时问道。 “是,三师兄。”冷文成回答道。 “我记得小师弟上山习武该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了,怎还在此用这把扫帚?”端木芸又问道。 “三师兄,韩潇愚钝,修炼内功的进境缓慢。”韩潇说道。 “不对,我亦无甚聪明之处,可修习这丹阳境也不过用了两月而已,有半年的时间怎会修炼不成?”端木芸奇道。 韩潇看了眼白沐灵说道:“我怎能和三师兄相提并论。”众人以为他是在谦逊自己的天资无法比拟,而韩潇实是在说自己的武功品貌不及,如何能配得上白沐灵。 只听白沐灵说道:“我听师父说过,这丹阳境进境缓慢也并非一定是坏事,端木家世代的高手也曾有丹阳境练得较慢之人。” “不过……”端木芸还想再说些什么,白沐灵又抢着说道:“师兄,师父急着见我,你快陪我回去吧。” 韩潇觉得白沐灵定是怕端木芸再说下去令自己难堪,便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感激她的善解人意,并为自己打了圆场。又听见她对端木芸温柔蜜意的话语,虽在懵懂之年,心中却也略有酸意。 听得白沐灵的话语,端木芸不再继续评述此事,两人向韩潇和冷文成告别后,便相伴而行,回入了庄内。 韩潇目送着白沐灵的背影离去,若有所思的转过身来,却见冷文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五师兄,三师兄究竟住在哪个院落?我在师父那里也从未见到过他。”韩潇不明冷文成的笑意,只得问道。 “这你便有所不知,”冷文成说着向后一指,“这后山有一座别院,虽不及傲雪山庄宽敞,却也是屋宇众多,清幽典雅。” “三师兄自己住在那里吗?”韩潇问道。 冷文成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师父,二师叔、三师叔还有师姑都在那里。” 韩潇奇怪,这傲雪山庄如此广阔,师叔们为何还要住到别院。 “那别院十分清净,师叔他们可以潜心修炼,不似这里有着许多弟子,能免去很多吵嚷。”冷文成又说道。 说起清净,韩潇不得不问道:“五师兄,我到这傲雪山庄时日已久,可这山庄内地广人稀,屋宇之多便再有十倍的人也尽够住了,实谈不上‘吵嚷’二字,这是为何?” “这……我却也不知晓,似乎很多年以前,这山庄里实是弟子众多,那时确是吵嚷,不知从何时起拜入的弟子便少了许多。”冷文成摇头说道。 韩潇见他也不知便又问道:“三师兄为什么会在别院,难道也是怕咱们打扰他练功吗?” “不只是三师兄,小一辈弟子中可有五人在那边修炼呢。”冷文成答道。 “这又是为何?”韩潇不明。 “将落梅神功练到昆阳境之人便可以去那边修炼了,能在别院修炼的师兄们都是小一辈中的佼佼者,与几位师父住在一处可是方便得紧,随时都可受到他们的指点。”冷文成羡慕道。 “在那里修炼的五位师兄却都是谁?”韩潇又问道。 “其实是四位师兄,除了三师兄还有大师兄,还有刚才那位灵师姐,二师叔的徒弟丰兆年丰师兄,最后便是端木蓝那个王八蛋!”冷文成仍是对端木蓝怀恨在心,每当提及必与“王八蛋”三字连在一起。 韩潇此时方明白为何大师兄不与他们常在一处,原来他也在那别院修炼。 “五师兄,落梅神功炼至昆阳境才可以到那边修炼,难道这许多师兄们便只有他们五人达此境界?”韩潇问道。 “嘿嘿,别以为初练这落梅神功容易得很,便可突飞猛进,等你炼至冲阳境时就知其艰难了,突破冲阳而升昆阳难倒了无数人,就如二师兄一般,他已在冲阳境挣扎了五年,仍是毫无进展。”冷文成感慨的说道。 韩潇心道,可你冷文成有所不知,我便是初练这内功也是万分的艰难呢!口中却问道:“那位灵师姐和我年纪相若,她这么小的年龄便练到了昆阳境?” “你怎能和她相比!我和你说,这位灵师姐武学天资异禀,练起功夫来进境极快,便如这周天运行,听说她只用了二十天便完成了这扫地的修炼!真是前无古人,也许以后更不会有来者!”冷文成赞叹道。 韩潇惊诧不已,实施看不出如此美貌的佳人,学起功夫来却较这些须眉男子高明了许多。 “师姑对她真是爱若性命,便如对自己的亲女儿一般看待,只盼她的武学有所大成。”冷文成又说道。 韩潇回想起白沐灵在小镜潭边舞过的那套剑法,虽不懂其中精妙,却也觉得那定是高明之极的功夫。 “灵师姐好像和三师兄很要好?”韩潇忍不住问道。 冷文成笑道:“嘿嘿,小师弟,你不要胡思乱想,三师兄与她青梅竹马,天造地设,一个是师父的儿子,小辈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另一个是师姑的爱徒,终南山上的第一美貌,已有无数的痴心人知难而退,打消了非分的念头!” 第三十六章 书信 韩潇听得此言更觉自己与端木芸无法相比,内心不禁微有失落之感,可毕竟年纪尚小,虽喜观瞻白沐灵貌美的容颜,却不懂那“花自飘零水自流”的相思之苦,见她二人形影相随,本是欣羡之极,可此时却只有“乐只君子,福履成之”之感。 “三师兄与灵师姐真乃才子佳人,我怎会有非分之想?五师兄便爱说笑。”韩潇微笑着答道。 “这对神仙眷侣人尽皆知,我不过是怕你害了相思病,提前为你下一剂药罢了。”冷文成说道。 “师父和师姑也知道吗?”韩潇问道。 “师姑当然知晓,师父便难说的很,灵师姐未到二八的芳龄,师姑便算是默许了他们却也不便和师父提起吧,小师弟,你问得这样仔细是想干嘛?”冷文成笑道。 韩潇不再答话,拾起扫帚继续扫动起来。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韩潇只觉内力不济,便将扫帚放了下来。 冷文成仍在一旁不断的出言指点,此时知他内力用尽,于是说道:“小师弟,你只修炼二十个周天便能打扫这样长的时间,看来用不上五十个周天便可完成这扫地的修炼。” 韩潇报以一笑说道:“若不是五师兄的指点,我哪会有如此的进步。” “你这小鬼头,便会捡好听的说。”冷文成笑道,他只大得韩潇两岁,却总是把韩潇当成孩童一般。 韩潇冲他做了个鬼脸,说道:“这都是跟五师兄学来的。”两人都不禁大笑起来。 韩潇直练至日上中天方罢,满地尘土的松风院尽被他打扫干净。 自此,韩潇便可自行使用扫帚修炼而不用冷文成在一旁相助。冷文成将入门的松风掌再次传授给韩潇,这次习来,由于二十个周天的内力相助,韩潇的进境极快,他此时方得领略到内力与招式相得益彰带来的畅快淋漓之感! 一日,韩潇早早起身。 来到院中,只见晴空一鹤,秋高气肃。想到连日来的勤修苦练,已许久未曾去往小镜潭,便带足干粮,沿山路而下。韩潇此时已学全了松风掌,虽是入门的掌法,出招换式间也略略融入端木家的轻功之态,走起山路来既快捷又灵便,早已抛去刚上山时那笨拙的步伐。 小镜潭的秋景格外的素雅,落叶不断的在水面激起涟漪,而后便顺着水流汇入溪径。潭水较盛夏时清浅了许多,溪流中也露出了水下的顽石。见到此景,韩潇不禁心中念到:“清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当年王右丞隐居终南作此句时,也许所见便是此种景致。 韩潇坐在初见白沐灵时的那块大石之上,俯瞰着山谷的秋意,体味着终南萧瑟之感。与此同时,运起了内力,进入到掌控无名真气,周天运行之中。 也许是山谷美景带来的舒畅,韩潇在午后便完成了这一个周天的运行。此时深感疲敝,便倚住大石,直想就此昏睡过去。 忽然,听得有人交谈之声从远处传来:“灵妹,这山谷之美令人难忘,怎么今日才带我来此。” 韩潇听得此话心中一惊,困意全无,向远处望去,只见一男一女相携而来,正是端木芸与白沐灵! 二人来至潭水之畔,白沐灵笑道:“芸哥,这下你可相信终南山里有这样的景致了?不过,我也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莲儿那丫头带我来的呢。” 韩潇自从知道二人之事,对白沐灵已然释怀,可听到她说出“芸哥”二字时仍是心中略有酸意。原来那黄衫女子叫做莲儿,可不知全名是什么?韩潇心中又想道。 “小莲素爱游玩,也亏得她能找到这样一处景色。”端木芸似是在夸小莲的慧眼发现了这处美景,又似是在赞叹这景色之瑰丽。 “芸哥,你我自小便整日修炼,很少能在山里赏顽一次,有这样好的去处,我当然要带你来了。”白沐灵说道。 “亏得你功夫进境得快,姑姑才肯放你出来,否则这样美的山谷我何时才能得见。”端木芸说道。 “你这样一说,好似我勤于练功便是为了和你出来游玩,真不害臊。”白沐灵笑道。 “姑姑对你太也严格,再这样下去你便真成了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了。”端木芸取笑她道。 “我知道师父是想我早日将功夫练好,下次与皇甫家比武时定要我胜得湶师姑的徒儿。”白沐灵说道。 “姑姑总是争强好胜,上一次比武,湶师姑的弟子胜得两场,当时湶师姑得意之极,直将姑姑气得脸色发白。”端木芸回忆道。 “我那时还小,只记得师父回来大发脾气,定要我勤修苦练。”白沐灵说道。 “姑姑丢了面子怎会就此罢休,灵妹,虽然她对你很是严苛,也亏得你天资聪颖,若换作他人,不是将自己累倒便是将姑姑气倒,哈哈!”端木芸笑道。 “你拿姑姑说笑,等回去看她不打你才怪!”白沐灵也笑道。 韩潇听见二人说到皇甫家,想起了在洛阳永宁寺时,方丈曾提及,武林之中素有“北端木,南皇甫”之称。难道他们所说的皇甫家便是这“南皇甫”?韩潇心中疑问道。 此时的韩潇实不敢乱动,他知道这两人的武功了得,若是发现自己在一旁偷听他们的谈话,定会认为自己是无耻偷窥之徒!于是,便连大气也不敢喘。 两人说笑了一阵,只听端木芸说道:“灵妹,你还记得去年此时,皇甫家的掌门皇甫朗带着泽师叔他们来拜望我爷爷。” “当然记得,朗师祖那时已经十几年没有上终南山了。”白沐灵答道。 “当时还有谁一同前来?”端木芸又问道。 “还有泽师叔的爱子皇甫茗,便是上次比武时你的手下败将,有泽师叔的徒弟,是……对了,是云良师兄,还有英妹,嘻嘻,英妹的顽皮不在莲儿之下,泽师叔为他这个小女儿定是费了不少心。”白沐灵回忆道。 “爷爷当时高兴得很,还要指点茗师弟和英妹的武功呢。”端木芸说道。 “芸哥,你说有要事和我讲,便是皇甫家的事?”白沐灵问道。 端木芸点了点头,声音陡然而低:“灵妹,前一阵泽师叔派人送了封信给我爹,信上说要为英妹提早订一门亲事。” 白沐灵欢然一笑说道:“泽师叔看中了哪个倒霉蛋,娶了英妹可有得他受。”可笑声突然凝住,望着端木芸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 深坐蹙峨眉 “灵妹,我也是刚刚得知,泽师叔在信中所言,是要将英妹许给我。”端木芸艰难的说道。 白沐灵听得此言脸色苍白,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师伯答应了泽师叔?” “信中不过是提起这事罢了,并未正式征询我爹的意见,而且我爹也未立即回信,只和来人说要好好斟酌一下,也许是英妹年纪尚小,我爹有所顾虑的缘故吧。”端木芸说道。 此时的白沐灵心中似有无限的心事,缓缓的说道:“你当时和师伯说起咱们的事了吗?”说到最后声如细蚊。 端木芸摇头说道:“灵妹,我娘死得早,咱俩的事看来只有姑姑能替咱们做主了。” “你自己不去和师伯说,我师父又怎好说这事!”白沐灵似是微微的发火。 “你是姑姑的徒弟,你的终身大事她当然要替你做主了。”端木芸不知她为何生气,便解释道。 “芸哥,自小到大从穿衣吃饭到习武练功,你都由别人一手操办,向来不用自己费心,你想娶哪家的姑娘自己不去和师伯说却也要我师父做主!”白沐灵激动的说道,“是我回去和师父说,我非要嫁你不可,还是要师父去央求师伯定要把我许给你!” 见她数落自己,端木芸觉得冤枉,可也不便和她争吵,只温言说道:“灵妹,你别生气,我爹又没答应泽师叔,况且这事我爹只和我一人说起过,除此之外无人知晓,咱们想办法让我爹回绝了泽师叔便行了。” 韩潇在上面听得莫名其妙,不知端木芸哪句话得罪了她,可仔细一想,以师父的为人,实不好驳那个泽师叔的脸面。听他们这样说来,师父应该尚未知晓二人之事,灵师姐当是在怪三师兄没有尽早在师父面前尽早提起了。 “师伯虽然平日很听我师父的话,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我师父说不说得动他可就不得而知了。”白沐灵担心的说道。 “灵妹,你放心,这事咱们回去便想办法和姑姑说。”端木芸好言好语的说道。 白沐灵仍是生气道:“说什么?难道让我师父去驳泽师叔吗!” “谁说要却也驳泽师叔,爹只要写封信,说咱俩之事早就定了下来,泽师叔还有什么办法?”端木芸说道。 白沐灵叹了口气,说道:“哪会有这样简单,去年泽师叔来时定是暗中问过师伯了……” “你是说当时泽师叔便已向我爹说过这事了?”端木芸惊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想,这样的大事,泽师叔若是从未和师伯当面说起过,应该不会贸然在信中提及。”白沐灵说道。 听得这话,端木芸似也没了办法。过得片刻,不知他从哪来了股勇气,起身说道:“我这便去和爹说咱们的事!”说着拉起白沐灵的手便欲离去。 白沐灵轻轻甩开他的手,幽幽的说道:“这事只得你一人去说,我想在这里坐会,你若要去那边先回吧。” 端木芸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灵妹,天要黑了,你还是早点回来,事不宜迟,我这便和爹去说。” 望着端木芸渐渐远去的背影,白沐灵自言自语的说道:“芸哥,师伯若是当真不答应咱们的事,我便……我便……” 白沐灵的声音已变得呜咽不清,韩潇没有听见她最后所说的话语,心中只是疑惑不解,以灵师姐这样的品貌,师父怎会不应允三师兄和她的事?只要三师兄去和师父说起,就算驳了那个泽师叔的面子,师父也不能忍心硬生生拆散这对鸳鸯啊。 此时,韩潇也不禁感叹,想不到五师兄口中人尽艳羡的“神仙眷侣”却也遇到了这样的麻烦,刚好又被我撞见,这真是世事难料。 眼见潭水之畔,深坐蹙峨眉的佳人,韩潇怜悯之心顿起,可又不能现身相见,看那渐暗的天色,心中不免焦急。此时的韩潇久坐而觉双腿酸麻,心道,灵师姐在下面想着心事,我悄悄站立片刻该不会被她发觉,于是便缓缓站起。 韩潇运功修炼已有小半天,早已忘记吃食,所带的干粮丝毫未动,起身后方觉腹中饥饿头脑发昏,再加上掌控真气带来的疲累,脚下不稳,伸手去扶大石,可那石头光滑无所借力,心中暗叫了声“不好!”,不由自主的从石上摔了下去,“噗通”一声落入小镜潭中。 韩潇虽生在江南水乡却不会游水,想大声叫喊反而喝进不少的水来。他双手不断的乱挥,可未能碰到任何可借力的事物。正自慌乱中,突然,自己的右手似是被绳索之类的东西缠住一样,便立刻双手拉紧那“绳索”,只觉自己被快速的拖拽,很快到了岸边。 韩潇趴在地上大口的吐着水,只听一人说道:“你不要紧吧?”正是白沐灵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她手里拿着长长的藤条,原来是她用这藤条救的我,韩潇心想。 白沐灵此时也已认出了他,惊奇道:“咦?是韩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见他还在吐着水,白沐灵立刻附身替他敲打背脊,良久,韩潇才得以缓过,于是轻声说道:“多谢师姐相救。” “韩师弟,你是何时来的,怎么会从上面摔下。”白沐灵向山坡的大石一指又他道。 “我……我在上面睡觉,不小心便滑了下来”韩潇掩饰道。 “韩师弟,你和我说实话,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和你师兄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白沐灵显然不相信他所说。 眼见山谷只有一条出路,韩潇知道骗她不得,便实话实说道:“师姐,我一早便来这里练功,绝不是有意听你和三师兄说话。” 见他如此说,白沐灵松了口气说道:“也罢,这山谷只有一条回去的路,你怎能事先知晓我和你师兄要来这里。”又见韩潇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连忙说道:“韩师弟,我来助你驱寒,这样下去你准得生一场大病。” 白沐灵拉起他的手腕,韩潇只觉一道真气汇入体内,温暖而柔和。这便是灵师姐的内力!见这美艳佳人运功为自己驱寒,韩潇真有受宠若惊之感!自己冰冷的身躯仿佛被她的内力融化了一般。 第三十八章 湘南白氏 韩潇望着白沐灵美妙的面庞好似忘却了辰光一般。 许久,白沐灵放下了韩潇的手腕,停止输送内力。 这落梅神功本就是纯阳之气,白沐灵武学天赋奇高,这内功已有了不少的火候,韩潇由她运功相助,早已没有了寒冷之感。与师父的内力相较,韩潇只觉白沐灵的真气虽无甚沛然浑厚之感,却也不乏悠然细密之处。 “灵师姐,劳烦你为韩潇运功驱寒了。”韩潇高兴的说道。 白沐灵一笑说道:“同门之宜,何用相谢,况且是举手之劳嘛。” “灵师姐,若没有你这份举手之劳,我可就喂了这潭水里的蛟龙了。”韩潇说道。 “是谁和你说这潭水里有蛟龙的?”白沐灵问道。 韩潇心道不好,这蛟龙的事本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她时,听那莲儿说起的,这可说漏了嘴,便连忙敷衍道:“是五师兄告诉我的。” “是冷文成?他也来过这里?哪里会有什么蛟龙,他平日最好评论是非,这蛟龙的事定是他编造出的。”白沐灵笑道。 韩潇心道,这也不算是冤枉了五师兄,他若是见了这小镜潭,说不定还要编造出什么花样来。于是点了点头说道:“灵师姐,你也听说过蛟龙的事?” “我和师妹陈莲来过这里一次,她也说这潭里有条蛟龙。”白沐灵答道。 韩潇如此相问,便是等她这句话。原来自上次在这里见过她,她果然再没来过,韩潇想道。 “你怎么也和冷文成一样叫我灵师姐?”白沐灵说道。 “五师兄受过你灵药的恩惠,我的性命更是为你所救,灵师姐,你较那庙里的观音菩萨更为显灵,我当然也要这样称呼你了。”韩潇笑道。 白沐灵听她这样一说,忍不住笑道:“韩师弟,你说话真是有趣,是不是和冷文成学的?” 韩潇见她此时笑得畅怀,已无刚才凄楚的模样,心中也**藉,实不愿看到她伤心难过。 “韩师弟,上次在松风院相见,你正用那扫帚练功,现在可是完成了丹阳境的修炼吗?”白沐灵又问道。 韩潇脸上一红,说道:“我天资愚笨,只练成二十余个周天,如今也只能打扫上半个时辰。” 白沐灵听了这话似是若有所思,“韩师弟,我方才助你驱寒时察觉你的内力虽然尚浅,可精纯坚韧之处直若昆阳之境,这是何故?” 韩潇并不知是那无名真气的所致,听她夸赞自己的内力,想起虽师父也曾如此说过,却终究不知是何原因,于是说道:“师姐谬赞,我练成这二十个周天实是用了几个月之久,像灵师姐的功夫才可称为精纯呢。” 白沐灵并未向他究根问底,叹了口气说道:“别人都说我是练武的奇才,可谁又知道我实是不喜武功,整天与内功真气、拳掌剑法为伴,就算是能练得天下第一,我也宁可过那普通人的生活。” 听到这里,韩潇微微吃惊,实未曾想,灵师姐这样天资异禀之人却原来不喜练功,若是让二师兄和四师兄这样勤修苦练而无法进境之人听见,还不气歪了鼻子。 白沐灵接着说道:“如果能找一处僻静之地,盖得一间草屋,再养些小鸡小鸭,闲来做些女红刺绣,心情好时可以常来这里赏赏风景,恬适惬意,就此了却一生不也很好?” 韩潇见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隐居不世之意,也许和那位泽师叔的来信有着不小的关系,于是说道:“灵师姐,有些事韩潇不知也不懂,有句话不知自己说得对是不对,若是说错了,师姐不要动气,便当韩潇是个年少无知的人。” 白沐灵听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实看不出他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很想听他说些什么,便说道:“韩师弟,你这古灵精怪的性子不在冷文成之下,可说起话来却比他强得多,定是家学渊源,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来,师姐又怎会怪你。” 听了这话,韩潇心里有底,于是说道:“适才我在上面听到,皇甫家的泽师叔要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三师兄,我师父好似还不知道三师兄和灵师姐很……很要好,我想师父他老人家向来通情达理,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回绝泽师叔,师姐你还在担忧什么?” 白沐灵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连你都看得明白,可芸哥他,哎,或许我也错怪了他。” 韩潇心道,她如此说定是另有隐情。 果然,白沐灵说道:“韩师弟,既然我和芸哥的话都被你听见,也许便是老天安排的机缘吧,今日之事你如能守口如瓶,我便说与你听也无妨。” “灵师姐,你和三师兄天生一对,我想帮你们还来不及,怎会到处宣扬你们的私事。”韩潇说道。 见他说得诚恳,白沐灵点头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湘南有个武林世家?虽然和咱们端木家的声势无法比拟,可在湘南一带也是很有名气的。” 韩潇心道,师父在谈及自己体内无名真气时曾说起过,湘南有个白家,武功奇特,可将内功存入他人体内数日之久。这时听得白沐灵说到白家,不免心中一动说道:“灵师姐,你便是那武林世家之人?” 白沐灵赞道:“韩师弟,你真是聪明,只听我说了一句便能猜到。” “我只是猜测,我娘也是湘南人,也许她知道白家的事呢。”韩潇说道。 白沐灵听得此话眼睛一亮,欢然说道:“令母也是湘南人!这可真巧,她此时尚在家乡吗?” “八年前,我娘便已去世了。”韩潇说道。 “对不起,韩师弟,我不知……”白沐灵歉然的说道。 不等她说完,韩潇便抢着说道:“灵师姐,你不必介怀,听你方才所说,我猜定是师父和你们白家有了过节。” 白沐灵更为惊讶:“这样的事也能被你猜中!韩师弟,你真是聪明之极,修炼内功又怎会这样缓慢?其实,那也算不得过节。” 听她如此说,韩潇知道自己所料不错,便笑道:“我想白家在湘南这般有名,白家之人定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豪侠之士,若是和师父有着嫌隙之处,那定然是……” 白沐灵说道:“你便是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的。” 韩潇低头思索,白沐灵见他年纪不大却一副官家师爷的模样不禁好笑。韩潇自幼和父亲的西宾谋士熟识,潜移默化间,遇到难事便自然而然学起他们的模样。 突然,韩潇心智清明的说道:“对了,三师兄的母亲,我师娘可是姓白?” 听得此话,白沐灵当真惊诧万分! 第三十九章 佳人相伴 “韩师弟,我师伯和你说起过芸哥母亲的事了?”白沐灵一脸的惊叹。 韩潇摇头说道:“师父从未和我说过。” 白沐灵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师伯若是未说,你怎会猜到?” 韩潇不即回答她的话,只说道:“师姐,咱们再不返回山庄,三师兄说不定等得急了!” 白沐灵见天色已暗,知道回程尚有不少的山路要走,于是与韩潇结伴而行,走向山谷之外。 两人顺着山路而上,白沐灵又问起方才之事。 “灵师姐,既然师父对白家心存芥蒂,三师兄才迟迟不肯向师父说起你们的事,这些定是和师母的早逝有关,师母若不是白家的人,以师父虚怀若谷的胸襟又怎会和白家有如此深的嫌隙?你又何必担心他老人家不能应允你们的事?”韩潇说道。 听得韩潇如此入情入理的分析,白沐灵诧异不已,久久才说道:“确是如此,师父当年收留我时,师伯并不同意纳我入得门墙,韩师弟,你小小年纪怎会这等通于世事。” 韩清林的谋士西宾皆是学问极高、谋略深甚之人,这些人历经过乱世的磨难,早已人情练达、世事洞明,韩潇常与他们在一处读书,听他们讲述人间百态,久而久之,对世间琐事也有了自己独到的见地。 此时听她这样问起,心中却起了警惕,自己卖弄聪明,不懂藏拙,在她面前还好,若是遇到魔教的人,极有可能会被看出自己的家世,丢得性命事小,不能报得父亲的大仇,九泉之下真是无颜得见父母!于是说道:“我哪有通什么世事,都是胡乱猜的,若是碰巧说对一两句,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白沐灵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但也不再相问,只是关心着自己的“大事”,轻轻的说道:“既然你已猜到,我便告诉于你,我师兄的母亲确是白家的人,而且是我的姑母,我和师兄其实是表亲。” 原来三师兄和灵师姐却是表兄妹!怎没听五师兄说起,韩潇微微吃惊。 “这事知道得人极少,二十年前,芸哥刚出生的时候,我姑母难产而死……”白沐灵说道。 听得这话,韩潇心想,原来师母早早便已去世,三师兄真是可怜,我娘虽死得早,可我尚与她相聚七年,三师兄便连母亲的面都未曾见过,心中不禁替端木洪父子二人伤心难过。 “可白家的人却未曾来得终南山吊唁。”白沐灵接着说道。 “这又是为何?”韩潇奇道。 “当时我还未曾出生,师父后来说,白家只与当地的家族通婚,我姑母对师伯一往情深,破了家规,嫁给了师伯,白家便不认姑母是白家的人了。” “白家和当地家族世代通婚?哪来的这种规矩?自己家的女儿过世,娘家再怎样也该消了气才对,如此不讲血亲之情,又对咱端木家这等失礼,真是贻笑江湖,不知这白家是如何能在湘南小有名气的!”韩潇愤愤说道。 “我听师父说,当年师伯的口气和你是一样呢!我幼时便到了终南山,不知我白家的规矩从何而来,不过白家却是苗裔,并非汉类,也许和那苗裔的习俗有关吧。” 原来灵师姐却是苗乡之人,韩潇心道,我娘亦是极美,难道这湘南苗地多出绝代佳人? “师伯气白家的人不通情理,不讲宗族礼法与武林之义,遂对白家成见极深。”白沐灵说道。 “既然这样,灵师姐又是如何拜入的端木家?”韩潇不禁问道。 “我问过师父,她只说我尚在襁褓中时,中原武林和魔教起了争端,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惨重,师父说她和我娘的姊妹感情很好,我爹娘当时都死于魔教之手,他们临终时将我托付给了师父,她将我带到终南山来,欲把我抚养成人,收我为徒……” 韩潇抢着说道:“定是我师父不答应!” 白沐灵点头说道:“师伯说应将我送回湘南白家,可师父说我父母双亡,又是从终南山上回去的,到了白家也不会有人疼,便驳回了师伯的意思,硬是将我留了下来。” 韩潇听得这话心中酸楚,原来灵师姐的身世更是凄惨,她便连父母都没见过!那魔教真是可恨之极! 韩潇说道:“灵师姐,你的父母也是为魔的人所害,我爹也是他们杀死的,杀你父母是魔教中何人所为?将来我为爹报仇时,也将灵师姐的大仇一并与魔教做个了却!” 白沐灵听他如此说,心中感激,“韩师弟,原来你父也死于魔教之手,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父母死于那场乱战,实不知是何人所为。” “灵师姐,其实我也不知杀我爹的仇人是谁,但终归都是魔教所为,将来便找他们的教主算账,总不会冤枉得他!魔教为祸武林,当真罪大恶极!”韩潇拍着胸脯说道,毕竟是年少之人,说起话来稚气未消。 白沐灵摇摇头,虽感激韩潇的一番好意,却也觉得此事渺茫之极,于是说道:“谢谢韩师弟,魔教乃武林公敌,虽盘踞在西域仍是实力雄厚,说到报仇谈何容易。” 韩潇也知此是实,自己不过是在她面前夸一番海口,令她略感慰藉罢了。 韩潇继续说道:“灵师姐,虽然师父与白家很不愉快,可你长在终南山,他也未必便不能应允你和三师兄。” 白沐灵点了点头,说道:“哎,其实我和芸哥虽然……虽然青梅竹马,可对终身之事也未曾多想,若不是泽师叔这封信,也不会……” 韩潇见她害羞,便说道:“灵师姐,你放心,我师父通情达理得很,三师兄既是他的亲生骨肉,你们又是姑表之亲,那些事已过去多年,即便看在过世师母的份上也不会阻挠你们。” 白沐灵听了此话低头不语,韩潇借着黄昏的微光,见她似是脸色发红,和自己一个外人说起这些事来,也难怪她害羞得很。 山路漫漫,有此佳人相伴而行,韩潇实是心中大乐,可转念一想,灵师姐满心所想的都是三师兄,若不是机缘巧合,我哪里会得知此事,又哪里会和她在这山路形影相谈。 此时的韩潇只盼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便是和她如此刻一般相处,也尽够满足了。 第四十章 流沙帮 行至半山竹亭。 亭内坐卧数人,二人以为他们是上山的香客在此休憩。 这时,亭中之人也已见到韩潇二人从此经过,其中一人说道:“二位慢走,老朽有事相询。” 听得这话,韩潇二人站住了脚步,只见从亭中走出四人来,天色暗淡,瞧不清几人的面相,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两位小友,老朽打听件事情,终南山上可有座傲雪山庄?” “老人家,我们便是傲雪山庄的人。?”韩潇回答道。 “你们是端木家的人?那真是巧了,老朽询问你们也是一样。”那人老者说道。 此时那老者身后三人也已看清韩潇二人,当见到白沐灵绝世的容貌,三人皆惊呆不已,直直的盯着她看,十分的无礼。 韩潇见此,心中不快,闪身挡在白沐灵身前,向那老者说道:“老先生有事快问,您这几位同伴似是得了眼疾,怎么眼睛也不会眨了,还是快些带他们下山看郎中吧。” 白沐灵听了韩潇的话轻轻一笑,也觉那些人无礼之极。 “你个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老者身后的一人冲韩潇骂道。 “住口!”那老者喝道,又笑脸相迎的相韩潇说道:“失礼,我们只是来打听端木家的一位弟子。” 韩潇本想拉着白沐灵便走,不再理会这几个无赖,可听那老者言语有礼,耐着性子问道:“不知你打听何人?”心道,我也入门不久,傲雪山庄内认识的人只十个手指就可数得来。 “端木家是否有一位姓韩的弟子,叫做韩潇,应该和你的年纪相近,入贵派当不超过一年的时间。”那老者说道。 韩潇见他们想找的人便是自己,可这几人自己却一个不识,心中奇怪,眼见白沐灵亦是好奇的看着自己,张口正欲说话,便抢在她之前说道:“端木家没有此人。” 白沐灵见韩潇骗那老者,不知他是何用意。 “请问小哥尊姓大名,还望小哥好好回想一下。”那老者又说道。 “我姓冷,名叫文成,我在这傲雪山庄五年有余,从未听说过有韩潇这个人。”韩潇仍是摇头说道。 白沐灵听他说自己是冷文成,心中有些好笑,可对那些人实无好感,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何事而来。 “冷少侠,请你帮帮忙,我们是西安隆盛镖局的镖师,那韩潇武艺高强,打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又夺了我们护送的珠宝,你若是知道此人的下落还请相告,我们需得去讨个公道。”那老者恳切的说道。 韩潇心中纳罕,此事太也奇怪,有谁会知道我入了端木家,特意冒充我来?便问道:“劫镖之人难道还会告诉众位他姓甚名谁,所在门派?” 见那老者迟疑不语,便又大声问道:“那人亲口所说他是端木家的弟子韩潇?” 老者又是犹豫了下,便即镇定的说道:“不错,他说自己叫韩潇,是傲雪山庄的人。” 那老者的神情哪逃得过韩潇的眼睛,知他说谎,便欲得知是谁派他们来此,于是大声说道:“你们镖局趟子手的口号是什么?” 几人未料到韩潇突然会问此事,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就连白沐灵也已瞧出他们是冒充镖师。 白沐灵亦知韩潇没有劫镖的能耐,又见那几人如无赖一般,便说道:“隆盛镖局的镖师最是讲江湖道义,怎会有你们几个贼眉鼠眼,满口污言秽语的镖师!” “你个臭婆娘,不要命了,敢骂老子!”刚才骂过韩潇之人说着便上前挥掌打向白沐灵。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脸上早挨了一巴掌,正是白沐灵所打。 “打得好!”韩潇喝彩道。 被打的那人骂道:“这小娘们够狠的,等我制服她,拿她回去当压寨的夫人。” 另一人说道:“她当压寨夫人,那大嫂可怎么办?不如把这小美人让给了我,嘻嘻。” “杜老三,你雄风早已不振,这美人跟了你岂不可惜,还是让给我吧,哈哈。”一个身材矮壮之人一脸淫笑的说道。 韩潇见白沐灵一脸的怒气,知他们说的绝不是好话,便打断他们道:“你们几位是哪个山头的匪人?快滚下山去!我师姐岂是你们可以玷污的!” “杜老三,和这位冷少侠学学怜香惜玉的本事,你总是抢来这个压过几天的寨,便又抢那个睡得几天,真是俗得很。” 只见白衣一晃,那三人脸上早挨了打。白沐灵恨这几人出口不逊,便用了三成的功力,那三人被打得嘴角流血,乱骂一通,将白沐灵团团围住。 那老者见身份被拆穿,也不再假装斯文,冲白沐灵说道:“小姑娘,你快说,端木家有没有韩潇这个人!你要是不说,嘿嘿,可别怪我这几个小弟兄对你不客气了。” 韩潇见白沐灵的出手如电,知道这几人绝不是她的对手,也盼着白沐灵能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那老者正要动手时,忽听山路之下有人喊道:“是小师弟吗?你在这里做什么?”正是陈石的声音。 韩潇见大师兄到来,心中高兴,虽然白沐灵不惧这几个无赖,可总觉得会污了她的玉手一般,自己又不是这几个无赖的对手,大师兄到来正合了心意。 于是,韩潇大声喊道:“大师兄,有几个匪人要欺负灵师姐!” 陈石几个起落便跃到众人面前,只见他身后背着个硕大的竹筐,不知里面装得何物。 陈石一见到白沐灵便说道:“原来是白师妹在此。”随即瞪向那几个无赖,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关你鸟事!别挡着大爷快活……”话未说完早被陈石一拳打下台级,顺着山路便滚了下去。 剩下三人见状一齐出招向陈石攻来。只见陈石稳如泰山,两只脚钉在当地,只用一手便接下三人的招式,身后的竹筐丝毫没有晃动。 “你们是流沙帮的人,敢来终南山撒野,真是自不量力!”陈石喝道。 老者眼见陈石武艺高强,喊了声:“扯呼!”几人便欲逃走。 见他们要走,陈石掌势一变大声说道:“你们流沙帮平日作恶多端,哪容易便走!” 陈石运掌如风,直击了过去。那几人便连他一招也是接不下来,被他一一推下台级,似是在追赶最先滚下之人一般,鬼哭狼嚎的直跌向山下。 韩潇见大师兄三招两式便将几个无赖赶走,当真开心之极,拍着手哈哈一笑,见他们仍自向下翻滚着,便冲那几人喊道道:“诸位这‘乌龟下山’的轻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白沐灵见状也不禁抿嘴一笑,韩潇见她笑起来更是华若桃李,不禁心中一动。 第四十一章 感激之情 陈石打退流沙帮众人,回过身向二人说道:“小师弟,白师妹,这么晚了你们怎会在此?” 韩潇抢着说道:“我去太乙观给娘上柱香,回来时见灵师姐被这几个无赖纠缠,幸好大师兄你来得及时!” 白沐灵见韩潇如此说,知他是替自己掩盖山谷中的事而想出来的说法,心想道,他果然是个守信之人,对韩潇的好感增添了不少。 “大师兄,你背的却是什么?”韩潇又指着陈石身后的竹筐问道。 “这些是师父让我去采的几味药材。”陈石答道。 韩潇果然闻到一股清香之气,正是新鲜草药的味道。 “多谢大师兄相助。”白沐灵向陈石笑道。 陈石也咧嘴一笑,说道:“白师妹,我便是不来,以你的武功收拾他们几个也是绰绰有余,又有什么好谢我的。” “大师兄,那流沙帮是什么门派?”韩潇问道。 “流沙帮算是什么名门大派!”陈石一脸鄙夷的说道“不过是凤翔一带专门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贼人罢了。” 韩潇疑惑不解,这旁门左道的小帮派怎会来到这里打听我的事?听他们所说,也并不确定我便是端木家的人,应该只是来探问一番。 “大师兄,这流沙帮的贼子怎么敢到终南山来撒野?”白沐灵问道。 韩潇听她这样说,知她心里的疑问与自己相同,欲知这几人为何来打探自己的事。 “白师妹,你常在山上,难怪不知道江湖中的事,这流沙帮本无此胆量,近年来为魔教所收服,定是仗着魔教撑腰才到这里来胡闹!”陈石说道。 又魔教!难道魔教知道我入了端木家?韩潇心道,是那个宋堂主告诉了别人?不会,宋堂主对我毫无恶意,若是和别人说起,何用刚才那几个草包来打探我的事? 韩潇实在不明自己为何会被流沙帮所知晓,心中生了警惕,暗自决定,不再贸然向外人吐露自己姓名。 白沐灵听了陈石所说,心中亦是在想,这流沙帮不知是从哪里听来韩师弟的名字,到这里来胡言乱语一番,定是不安好心,韩师弟的父亲被魔教害死,不知魔教是否还要寻他,若是如此,便不能让那些个旁门左道知晓他在终南山。 想到此,白沐灵对方才韩潇冒名冷文成的机警很是佩服,于是对韩潇说道:“韩师弟,这流沙帮的人虽然武功不济,但你习武日短,独自一人还是少出得山庄,免得遇到麻烦。” 韩潇知道白沐灵的心意,见她关心自己,心里十分高兴,却又不便表现出来,怕大师兄由此看出端倪,于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是,灵师姐,我若是再出得山庄,一定带着五师兄。” 陈石未听懂二人的言外之意,也向韩潇说道:“小师弟,你下次出来烧香找我相陪也是一样。” 韩潇向陈石报以一笑,见他大步流星的顺路而上,不知何事着急,便也加快了脚步。 此处距山庄已近,三人片刻即至。 陈石一踏入松风院便说道:“这些药最是娇贵,再过得一会便萎烂无用了,我得快些将它们晾好。”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白沐灵住在后山别院,过得此处,两人便需分开来行。 韩潇见分别在即,连忙向她说道:“灵师姐,谢谢你今天相救于我,你和三师兄一定会……”虽然四下无人,韩潇却也似怕人听见一样,不再继续说下去。 白沐灵知他想说什么,心里既感激又害羞,只低头说道:“韩师弟,别忘了你今天答应我的事。” “灵师姐放心,便是有人动用大刑,我也不会将山谷里的事招认出来。”韩潇一笑说道。 “你又瞎说,哪有人会来逼迫你?”白沐灵也是一笑。 眼见她便要离去,韩潇只觉尚有许多话要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站在白沐灵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白沐灵先开了口:“韩师弟,你的内功根底很好,只要努力修炼,过得几年定能有所小成,入别院习武的事,真是指日可待。” 韩潇听得白沐灵鼓励自己心道,你和三师兄也定是指日可待,口中却说道:“师姐,天色已晚,你再不回去,三师兄可等的急了。” “韩师弟,谢谢你一路陪我回来。”白沐灵低声向韩潇说道,然后便转身而去。 韩潇听她话中好似另有含义,细细想来,只觉在小镜潭时,她定是伤心不已,心里喜欢三师兄,又怕我师父不能应允,若不是自己跌入潭中,引得她分了思绪,只她一人返回这漫漫山路,形只影单,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她这句感谢的话,实是感激大于谢意了。不禁想到,她若是能为自己伤心难过一回,便是死也值了! 韩潇推开房门,见冷文成正坐在自己房内。对于他的到来,韩潇已经习以为常。 借着灯光,冷文成仔细的打量着韩潇,奇怪的问道:“小师弟,你这是去了哪里?衣服怎么弄湿了?” “我去山里转了一下,林子里湿气大得很。”韩潇敷衍道。 “哈哈,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冷文成一笑。 韩潇心中一动,平静的说道:“五师兄,你又想出了什么花样来?” “后山有条小路,顺那路行出二里有条溪流,那里顽石很多,你还没练过轻功,定是摔在水里了!我猜的可对?”冷文成笑问道。 本以为他看见了山路上发生的事,听他如此说来,韩潇松了口气, “我哪里去过后山,我是去太乙观为娘上香,这傍晚潮气重,才弄成这样。”韩潇说道。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江湖奇闻要来告诉我?”韩潇又说道。 “今日太行派的一位师兄来找过师父。”冷文成说道。 “可是三师姑派来的?卢师叔的伤势定是大好了。”韩潇猜道。 “不错,卢师叔的伤势痊愈,武功也恢复得大半,多亏了师父配制的伤药。”冷文成说道。 “五师兄,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太行派的师兄今日刚来找过师父,你便知道了此事。”韩潇说道。 “他来的时候,我和大师兄恰好在师父那里。”冷文成一笑。 韩潇听得此话心想,大师兄既要帮师父打理门派琐事又要到山中采药,前些天更是被掌门师祖派往西安,为丐帮的许长老送去七十大寿的贺礼,真是日无暇晷! “清师姑知道此事定是欣慰之极了。”韩潇说道。 “两位师姑情同姊妹,清师姑当然会安心了。”冷文成答道。 韩潇虽未见过那位清师姑,可从白沐灵方才的话语中察觉得出,她定是位性情中人。未曾谋面,便已对她有了好感。 “五师兄,你要和我说的不只是这件事吧?”韩潇问道。 冷文成一笑:“嘿嘿,小师弟,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接着又神秘的说道“你可听说过西安府有个隆盛镖局?” 隆盛镖局!韩潇心中一惊! 第四十二章 劫镖 在山中刚刚遇到冒充隆盛镖局的人,此刻又听得冷文成说起,韩潇心中不免微微一惊。 但是韩潇知道,路遇流沙帮的事绝不能告诉冷文成。大师兄的心思迟缓,冷文成却精得像猴一样,瞒得住大师兄,却骗不得冷文成。若是和他说起,定会被看出蹊跷,他也绝不会相信自己与白沐灵是偶然相遇,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那隆盛镖局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这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隆盛镖局被人劫了镖!”冷文成说道。 韩潇心道,那几个流沙帮的人虽然冒充镖师,原来却真的有劫镖的事。 “隆盛镖局被劫了什么镖?”韩潇问道,实想知道流沙帮和此事有何关联。 “小师弟,你好像还不知道这隆盛镖局的名气,隆盛镖局在关中可是第一大镖局,南到琼州,东至蓬莱,都有他们保的货物。”冷文成说道。 韩潇心想,隆盛镖局为什么不向西北两方送镖?随即明白北至大漠,西出阳关此时皆是蒙古鞑子所属,朝廷用兵,连年战事,当然无人运镖。 “隆盛镖局的龙总镖头可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他武艺高强,又有少林寺撑腰,当真是威风八面,连官家也不得不买他的面子。”冷文成接着说道。 “这次护镖的是隆盛镖局的二镖头刘庆忠,他是龙总镖头的师弟,那镖物是一批珠宝。” 当真便是珠宝!和那流沙帮所说完全相符,韩潇心道。 “二镖头亲自出马,护送的珠宝定是极多了?”韩潇问道。 “非也,听说那些珠宝不过是盛装在一个小小的锦盒之内。”冷文成说道。 “那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韩潇说道。 “太行派的那位师兄从西安府来,他说实是打听不出锦盒之内所盛何物,隆盛镖局只说是一批珠宝。”冷文成说道。 “若不是宝物,这刘二镖头怎会亲自护镖?”韩潇问道。 “此中原委便不得而知了,只听说那锦盒是从北平府起的镖,不知送往何处,刘二镖头刚入得潼关便即遇害,一众镖师皆被杀死,锦盒也不知所踪。”冷文成说道。 “却是何人劫的镖?”韩潇问道。 “太行派的师兄说,江湖中到处在盛传是流沙帮劫的镖。”冷文成说道。 韩潇内心诧异,原来是流沙帮干的! 冷文成以为韩潇从未听说过流沙帮,便说道:“流沙帮是个左道的小帮派,无恶不作,不过以刘二镖头的少林功夫,这流沙帮怎会是他的对手,除非……” 韩潇见那几个流沙帮的人武功低微,形如无赖,定不会是少林弟子的对手,于是说道:“除非是有人故意散播这个消息。” “虽然都说是流沙帮所为,可流沙帮向来听从魔教的号令,大家心里怀疑,却都不敢公开谈论魔教与此事有何关联,皆怕引火上身。”冷文成感叹道。 韩潇不禁想道,魔教的势力当真可怕!虽远在西域,可关中武林却不敢公开谈论其事。 “师兄,你是说这镖是魔教的人所劫?”韩潇问道。 “即便不是魔教亲为,也脱不得干系,凭流沙帮这些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除非他们西岐四派的帮主到齐,或许能伤得刘二镖头。”冷文成说道。 “西岐四派却又是什么?”韩潇问道。 “便是凤翔以西的四个旁门左道的帮派,流沙帮便是其中之一,这是他们向自己脸上贴金,起了这样一个江湖称号。”冷文成解释道。 “那隆盛镖局被劫了镖,一定会去找流沙帮讨回公道。”韩潇说道。 “话虽如此,我想隆盛镖局自然知道这事和魔教有着关联,龙总镖头一定会请来几位少林寺的高僧,若当真是魔教所为,有了少林寺的奥援,也尽可和那劫镖之人斗上一斗。”冷文成说道。 韩潇听他说得在理,点了点头,说道:“此事的关键便在于刘二镖头所护送的锦盒,那里面是什么要紧的事物能让他亲自出马?还有,又是什么人托隆盛镖局将这件事物送往何处?知道了这些,也许便会知晓那劫镖之人的身份了。” “小师弟,师兄我真是佩服于你,再复杂的事,你总是能看到要紧之处”,冷文成向韩潇赞道,“太行派的师兄在西安住了数日,早去拜访了隆盛镖局,你问的那些事便连隆盛镖局的人都回答不来,我想,现如今除了龙总镖头之外,镖局里应该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听了这话,韩潇心中实是理不出头绪,这鼎盛一时的镖局,接下重要的宝物,无人得知镖主的身份,亦不知此镖送往何处。二镖头更是因此而丧命,江湖传闻实为流沙帮背后的魔教所为。可流沙帮为何到得终南山来寻找自己,还声称这劫镖之事是自己所为? 继而又想道,父亲死于大漠以及自己在洛阳被魔教追杀之事,那魔教的宋毅知道与否?他若是知晓,那天的两次相救却又有何企图? 年少的韩潇再怎样聪慧,也无法解开这一连串的疑问。 冷文成见韩潇皱眉凝思,不知他心中所虑,以为他还在想着隆盛镖局的事,知他素来见解独到便说道:“小师弟,你可是知道了这劫镖之人是谁!” “我怎会知道?江湖上的事若不是你说给我听,就连这鼎鼎大名的隆盛镖局我都不曾听说,哪会知道是谁劫了镖。”韩潇说道。 “哈哈,我以为你已经‘明察秋毫’了,却原来是在‘枉凝眉’。”冷文成常与他玩笑,这话却也逗得韩潇一乐。 “我想,以师父他老人家见闻之广也未必能明了其中的隐秘。”韩潇说道。 冷文成刚欲说话,韩潇好似想道了什么,突然说道:“五师兄,这隆盛镖局和咱们端木家的关系却是怎样?” “两家的关系近得很,你便忘了,今年师父大寿的日子,他尚在太行山,可隆盛镖局还是派人来送了份大礼。”冷文成提醒他道。 韩潇点点头,心想,隆盛镖局的人上山时,我定是去了小镜潭,否则怎不记得他们来过? “这龙总镖头和师父熟得很,他一向佩服师父的武学与为人,何况端木家与少林寺交往也颇深,龙总镖头既是少林俗家子弟,与端木家当然很是要好。”冷文成解释道。 “如此一说,真是奇怪,隆盛镖局出了这样大的事,即便我端木家帮不上忙,龙总镖头也该派人来相告此事,师父怎会从太行派的师兄那里才得以知晓呢?”韩潇不解的问道。 第四十三章 傲雪寒梅 “师父说,隆盛镖局连日来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既要追查凶手,又得准备刘二镖头的后事,还要派人到少林寺告知刘二镖头的恩师慧闻大师,定是无暇顾及别派。”冷文成说道。 韩潇心道,师父一向虚怀若谷谦和守礼,怎会在意隆盛镖局没有及时相告,说不定还要前去凭吊一番。 果然,冷文成说道:“师父还说他本想亲去吊唁,可隆盛镖局正是忙乱之时,实不愿他们分身相待,便只让大师兄明日前去送上端木家的一番心意。” “师父真是思虑周到。”韩潇说道,心中仍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定有隐情在内。 韩潇只觉和冷文成在一起,时常听他讲述一些江湖轶闻,为自己打发了许多孤独的时光,也使从未混迹过江湖的他,看到了一个武林模糊的轮廓。若将武林比作那春秋之世,各门派便是林立的诸国,有着大小之别强弱之分,又有着亲疏远近纷纷扰扰,更隐藏着千愁万恨和那血雨腥风。 端木家有着终南阴岭之蔽,与许多门派相比,算得是世外桃源了。也隐隐觉得师父虽然为人谦恭,不喜炫耀,可在武林各派中的地位着实不低,端木家之所以能闻名江湖,除了武学之外,定是师父与师祖多年来急人之难、笃行正道的结果。 想到此,韩潇对师父更是尊敬有加,心道,我若能有师父一半的建树,便是不枉此生了。 两人又闲聊数语,见韩潇乏累,冷文成便起身回房去了。 从清晨见到的晴空一鹤,到夜里灯烛之下听闻的江湖恩怨,韩潇只觉这一天过得实是漫长。换上干爽的衣裳,斜倚床栏,疲累袭来却又无甚睡意。 想到白沐灵,不知师父是否已应允了她们。师父虽然为了师母对湘南白家有所介怀,可灵师姐毕竟自幼在端木家长大,与当年之事更是无关,他二人如此般配,师父当不会有异议。 闭上双眼,却仍是见到白沐灵的身姿,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面庞,实是令自己难以忘怀。 自此之后,韩潇便未再见得白沐灵和端木芸二人,亦不知师父是否应允了他们的事。两人在别院习武,可自己内功低微,实无资格去往后山,于是下定决心勤于修炼,有朝一日达于昆阳之境,入得那别院之中,便可时常与白沐灵相见了。 天气渐寒,韩潇未再去往小镜潭,只闭门修炼落梅神功。偶尔去得松风院,用那扫帚习练一番,顺便打扫院里飘散的落叶。打扫完毕,便又使开一趟松风掌,只觉自己的内力若能精进几分,再遇到流沙帮那四人,用这入门的掌法也尽够收拾他们了。 隆盛镖局的事,却未像冷文成料想的一样。陈石从西安回来之后,说起少林寺只来了一位龙总镖头的师兄,住了数日便返回了嵩山。其他门派亦无人来吊唁,只临近的华山派来了数位弟子前往。镖局的人说,不敢劳烦各派舟车前来,便未广报丧闻。 而且,隆盛镖局亦未向流沙帮兴师问罪,丧事一毕,好似全无其事一般,仍是照常走镖。用冷文成的话来说,这真是扑朔迷离! “本以为可以看到少林寺与魔教相斗一场,不知是少林和尚的胆子小,还是魔教的人无迹可寻。”冷文成觉得十分扫兴。韩潇对此却不感意外,始终觉得这并非普通的江湖恩怨。 待韩潇将落梅神功运行至四十个周天,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两月中,天寒地冻,山中雪大得很,除却常去冷文成之处与拜见师父,韩潇几乎足不出户。 虽然久未见面,韩潇对白沐灵的思念之情只增不减,却又无从打听她的消息,每当见到师父都想问起她和端木芸之事,却知这话绝不能出口。时日一久,只觉自己的心也像这终南山一样,被大雪埋得不见了踪影。 好在他少不经事,不懂“情”字为何物,否则与心念之人近在咫尺又不得相见,每晚面对孤灯残烛,岂不是“一寸相思一寸灰”。 修炼落梅神功占用了韩潇大半的时间,在运成四十个周天后,韩潇发觉自己用这“一气化双”的方法将落梅神功汇入丹田后,便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周天再也无法继续运行。 连续多日的尝试皆是如此,于是,韩潇将此中的困惑告诉了师父。 “这运行周天即便是为师此时亦是可以做到,只不过对内功修为的提升已毫无帮助,你的真气汇入丹田毫无响应,周天不成,为师可从未听说过此事。”端木洪说道。 “师父,会不会又是那真气在作怪?”韩潇见自己修炼内功的事又让师父为难,看到他凝眉思索的神态,只觉有趣之极,顽皮的想道,师父这等大高手可又被我难倒了。 随即便暗自惭愧,自己实是让师父费了不少的心。掌控那无名真气当真是艰难之极,这半年多来,若不是师父无数次耗费内力帮助自己恢复真元,这四十个周天便是几十年也未必能够练成。如此一想,更加感激师父的恩惠。 端木洪凝思片刻,突然眉头舒展,好似想到了什么。 “潇儿,你有多久没用那柄扫帚了?”端木洪问道。 “大概已有两月。”韩潇答道,心中不解师父为何问到此事。 “走,为师这便陪你去练这扫地的功夫!”端木洪说道。 韩潇心中讶异,师父亲同自己去练习那把扫帚,真有些受宠若惊!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连续打扫上一个时辰,不知师父会有什么诀窍相授。 师徒二人来到松风院,只见白茫茫的一片空旷,地上的积雪厚已盈尺,不知那扫帚此时却是在何处。韩潇回想那扫帚的位置,寻了好半天才从雪中将它抬出。 “潇儿,你要记住,未将这院子的雪清扫干净不可停下来。”端木洪说道。 “是,师父。”韩潇清脆的回答了一声,便运起扫帚清扫起地上的积雪来。 已许久未曾触碰这把扫帚,此时运起落梅神功,只觉它又似轻便了许多。打扫这积雪可比打扫落叶有趣得多,只见自己每挥动扫帚,雪地中便露出一道青石板的痕迹来。 韩潇觉得好玩之极,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事物。 端木洪正自看着徒儿打扫,突然见他用扫帚在雪地中划出长长的痕迹来,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不过,很快便明白,他原来是在积雪上写字。 只见韩潇满院行走一番,在雪地中留下了四个大字“傲雪寒梅”! 第四十四章 积雪浮云 韩潇平日只习惯笔纸书写,用扫帚在雪地中写出如此巨大的字来确是第一回。他自幼便在父亲的督促下练字,实是下过一番苦功,在雪地之上虽无法收放有度、笔墨横姿,却也写得似模似样。 “好字!难得在雪中能写出欧阳询的笔体来。”端木洪望着院中硕大的四字大声赞道。 韩潇笑道:“师父你有所不知,这四个字是袁伯伯带我上山那天,在这庄门之外所说过的话,潇儿便将这四个字写了下来。” “也难得你袁伯伯看得起我端木家。”端木洪也笑道。 “师父向来谦和仁厚,弟子时常以您为榜样,谨遵教诲,袁伯伯的武功高强但是卓尔不群,能和师父成为莫逆知交,定是佩服您这‘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品格,潇儿这四个字便也是在写师父您的。”韩潇说道。 韩潇的夸赞很是巧妙,端木洪心中高兴,见韩潇写这四字暗喻自己有着梅花的风骨,对他的灵秀喜爱之极,心想,自己的几位徒弟中,若论悟性聪慧,实无人在他之上。 端木洪不禁笑道:“哈哈,潇儿,你倒夸起师父来了。” 韩潇玩耍过一番,便开始认真打扫起来,那四个大字一一消失在他的扫动之下。不知过了多久,这松风院已被韩潇打扫得干干净净。 韩潇见师父正冲自己微笑,不知他是何用意。 “你可知扫完院中的雪用了多少时间?”端木洪问道。 韩潇听得这话不禁一愣,自己只顾着扫地,却忘记了时间,于是摇了摇头。 “嘿嘿,实有一个半时辰了!”端木洪笑道。 韩潇一惊,一个半时辰!如此说来,自己已经完成这扫地的练习了!见师父向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知道所料不错。 自修炼内功受阻到这丹阳境的达成,已过去整整一年的时间!想到常人只需三个月便可完成,自己却多用了数倍的功夫,不禁感慨万千,内心激动不已,实未想道自己能有此一日。 若不是自己的勤修苦练和对那无名真气的善加引导,又怎会有此小小成就?更重要却的是师父于己的雪中送炭,否则,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达成丹阳之境。感激师父之余,想到为父报仇之事又有了希望,只觉练功受阻时的苦恼与怨愤,以及被端木蓝欺侮与嘲弄之事都值得了。 “潇儿,若是这院中还有积雪,你便是再扫上半个时辰也是能够做到,其实你早已达成这丹阳之境,只是你自己不知罢了。” “你能冲破那道真气的阻碍,皆由你的悟性与坚毅所至,有徒如此,为师真感欣慰之极!”端木洪高兴的说道。 听得师父的夸赞,韩潇兴奋之余谨记谦恭之道,于是说道:“潇儿能达成丹阳境的修炼,全在于师父为潇儿的运功理气,若无师父相助,潇儿便是再练百年也无法进境。”由于受端木洪的潜移默化,韩潇不知不觉间,言行举止皆在效仿着师父。 端木洪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骄矜那便很好,完成丹阳之境虽然不易,可修炼这冲阳之境才是真正入得落梅神功的要义,此中困难,等你习得口诀便知,何况有那真气作怪,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麻烦,你明日一早到我那里,为师传授你落梅神功其余的口诀。” “潇儿谨记师父的教诲,定会勤加修炼!”韩潇回答道。 端木洪摸着韩潇的头笑道:“我真是没有看错于你!难得有这等开怀之事,潇儿,陪为师到山里走走,观赏一下这终南的雪景。” 见师父来了雅兴,韩潇亦十分开心,已经两月未曾出得山庄,此刻能和师父入山同游,真是惬意之极! 师徒二人出得山庄,踏入了积雪浮云一般的终南山巅。 雪覆得极厚,看不清台级的方位,不过韩潇早已走熟这条山路,又有师父在一旁照应,便大胆的迈着脚步。 只见两旁的松柏被雪压弯了枝杈,阵阵山风掠过,那雪整块的从枝上落下。望眼之处皆是一片苍茫,天上的彤云便如山中的积雪一般厚重无际。这时,雪片从空中洒下,密而轻缓,可转眼之间便如起了大雾,目之所及,已分辨不出哪里是苍山而哪里却是云端。 两人走入半山的竹亭,韩潇为端木洪抚下了身上的雪。只听端木洪说道:“本以为这雪已积得够深,没想到片刻之间又下得这样之大,老天难道真想把终南山盖得不知所踪吗?” “师父,潇儿记得去年随袁伯伯上山时却无这样大的雪。”韩潇回忆道。 “终南山上已好些年没积下过这样厚的雪了。”端木洪望着亭外茫茫的“银沙”说道:“提起你袁伯伯和这雪,我却想到当年与他在一座雪山之上的事来,那山里的雪可又较终南山大得多了。” “师父,您和袁伯伯去了哪座雪山游玩?”韩潇问道。 “我二人可不是去游玩,而是去救人。”端木洪说道。 “去救什么人?”韩潇又问道。 端木洪擦去竹椅上的浮雪,坐了下来。韩潇见状也学师父一般,坐在椅上待他讲述那雪山上的事。 “十三年前,你掌门师祖令我到凤翔府去救一人,所救之人却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那是谁的孩子?”韩潇问道。 “是一位江湖义士的骨血,当年与蒙古鞑子作战时,那位义士实是立下了大功。” “当时,蒙古将领接连被刺而亡,鞑子士气不振,其实那皆是这些豪侠之士所为,暗中为我大明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些侠士虽立下如此功劳,却是淡泊名利,武林中很少有人知晓是何人所为,那位义士便是其中一人。”端木洪说道。 “这些豪侠之士真是令人钦佩。”韩潇赞叹道。 “潇儿,这些人武艺高强忧国为民尚在其次,最难能可贵的却是那‘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风骨。”端木洪说道。 韩潇听得此话,对那些豪侠之人神往不已。 “当时,那位义士夫妻二人皆被魔教中人所害,留下这唯一的骨肉。”端木洪接着说道。 又是被魔教的人所杀!不知这魔教害了多少忠良侠义之士,当真是无恶不作!此时的韩潇对魔教实是倍加痛恨! “师父,您定要将那孩子救出!”韩潇不禁说道。 “那义士夫妇是在西域遭难,他们的孩子却寄在凤翔府一个普通人家里,魔教欲斩草除根,便前来寻找那孩子。” “你掌门师祖说完此事,我便急忙下得终南山,连夜赶到凤翔府,找到了那户人家。”端木洪说道。 听得师父的语气消沉,韩潇不禁说道:“难道那孩子已经遇害了!” 端木洪摇头说道:“那户人家亦是一对年轻夫妇,我到时,他们正在家中,可那孩子却被人带走了。” “还是被魔教的人抢了先!”韩潇恨恨的说道。 第四十五章 西域雪山 壹 韩潇略觉奇怪,便向端木洪问道:“师父,我听说魔教向来是赶尽杀绝,只将那孩子带走,未杀这夫妻二人,却是为何?” “为师问那夫妇二人,是何人将孩子带走,他们说一月之前那位义夫妇士到来,将孩子寄养在这里一段时间,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那义士是何身份。”端木洪说道。 “七日之前,有位女子来到这里,说是这孩子母亲的表姐,还说孩子的父母本欲亲来接这孩子,却有急事分身不得,便托她将孩子带到父母那里,又给了他们二十两的黄金作为这一个月的酬劳。” “那夫妻二人本也怀疑,便问起那女子这孩子父母的样貌年纪,那女子的一番描述,实比他二人亲眼所见还要真切。” “为师又问起那女子的样貌,他二人说那女子不到三十岁的年龄,长得极美,一身衣服华贵之极,言语毫无恶意,实不像是坏人,而且出手便是二十两的金子,若当真是坏人,即便将这孩子卖给他人,也不会得到这样好的价格,二人便将孩子交给了她,没再疑心。” “魔教的人却是用黄金将那孩子换走,真是奇怪。”韩潇疑惑不解的说道。 “为师当时的想法和你一样,也觉得蹊跷,以魔教的狠毒,实不会做出此事。”端木洪说道。 “难道那女子不是魔教的人,也和师父一样是去救那孩子的?”韩潇说道。 “嘿嘿,他们说,那女子临行之时让他二人立即搬走,搬得越远越好,对这孩子的事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而那夫妇二人却未觉事态严重,也未曾准备搬离。”端木洪说道。 “师父,那女子定然不是魔教的人,她让那二人搬走,是怕他们遭了魔教的毒手。”韩潇肯定的说道。 端木洪摇头道:“那女子临走之前,夫妇二人问过她的姓名,那女子却未相告,只说她是紫冥教的人!” 听了这话,韩潇有些糊涂,那女子显是做了件救人的善事,却说自己是紫冥教的人,又是为何? “为师听了这话也很纳罕,那夫妇不是武林中人,当然没有听过紫冥教之名,不会故意欺骗为师,可那女子到底是善是恶却不得而知,掌门既然让我将那孩子带回终南山,为师便决定先去找到那女子再做定夺。”端木洪说道。 “临走之时,为师又催促那夫妻二人,让他们连夜搬走,随后便去得附近的酒肆茶楼,打听那女子的踪迹,询问一番,终于有人见到一个美貌的女子抱着孩子向西而。” “为师出得凤翔,沿着官道向西而去,只行得两里的路程,便见前方月光之下一人昂首而立,好似正在等着为师一般。” “是袁伯伯!”听得师父的描述,韩潇脱口而出。 “正是他!他见到为师,开口便说‘你这样慢法,那孩子明日便出了阳关了!’”端木洪笑道。 “袁伯伯也要救那孩子?阳关离着凤翔如此之远,怎能一日之间便可到达?”韩潇问道。 端木洪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他说的玩笑话,为师到那夫妇家中时,他便在窗外,我们的话他都听见了。” “袁伯伯为什么不在凤翔见你,却等在半路之上?”韩潇问道。 “他是去弄了两匹快马,此去向西不知得走多远的路程,没有好马确是很难追得上。”端木洪说道。 “袁伯伯为什么也要救那孩子?”韩潇又问道。 “他只说受人之托。”端木洪说道。 “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袁伯伯效劳?”韩潇奇道。 “嘿嘿,以你袁伯伯的性格,他若是不想说与我知,便是问他也无用,能救得那义士的骨肉总归是件善事,既然有他同去,救得那孩子的希望又大了许多。”端木洪说道。 “我们一路打听那女子的下落,每到一处总是晚她几日,行了几千里的路,还终是在阳关找到了她的踪迹。” “其实,那女子这一路行来当真不易!带着数月大的婴孩,喂得饮食之余又得马不停蹄,真不知她是怎做到如此之速。”端木洪说道。 “师父,你们在阳关见到了那女子?”韩潇问道。 “到了阳关,我们打听到那女子一日之前刚刚出关,这样算来,与她相距不过百里上下的路程了。”端木洪说道。 “西出阳关,戈壁茫茫,师父,你们却是朝哪个方向寻起?”韩潇疑惑道。 “那女子即便不是魔教的人,也一定和魔教有着关联,你袁伯伯说,魔教在天山以南,我们便向着天山而行。塞外雨雪风沙,又无饮水吃食,我们实是担心那孩子能否挺得住这苦寒的天气。” “又行得一日,见得迎面一座高山孤立在大漠之中,需得绕路而行,这时,你袁伯伯听见前面有孩子的哭声。”端木洪说道。 “师父,你也听见了吗?”韩潇问道。 端木洪摇了摇头说道:“你袁伯伯功力深厚,闻声数里,那时为师可无此等修为。” “我们疾驰了五里有余,为师便也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此时已到得那高山脚下,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向那雪山之上奔去,两人所骑的马匹已散在一旁。” “我们与那二人相距虽远,却也看得出行在前面的是个女子的身形,孩子的哭声便是从那里传来,她怀中抱着一物,便是那婴孩!我们见那孩子尚在人间,都略感欣慰。” “后面追赶之人是个男子,看他们全力的飞奔,他定是欲抢夺那孩子,我和你袁伯伯担心孩子的安危,便也下得马来,展开轻功,向远处的两道身影追去。” “那山实是陡峭,山中的积雪较终南山上又厚实得多,且人迹罕至,又没有这终南山上的台级,只能踏着厚厚的积雪而行,轻功较平地之上只能发挥得五成而已。” “那女子的轻功实是不错,手中抱着婴儿,可脚下丝毫不慢于身后之人,两人始终保持着七八丈远的距离。” “我们渐渐追近,你袁伯伯又将我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这轻功之道,短途的腾跃之速全在各人的天资,而这长途疾奔的胜数,却得看内力的深浅了。” “半个时辰后,那二人脚下丝毫未缓,为师虽已追近,却仍有不少的距离,可见他们的内力只逊得为师一筹而已,那女子的身法却又较身后之人高明,否则她怀抱婴孩早应该被赶上才对。”端木洪说道。 韩潇问道:“师父,袁伯伯一定是追到了他们?” 第四十六章 西域雪山 贰 “你袁伯伯与那男子已不过十丈之远,两人也已发觉到他,更是加快了脚步。此时,天降大雪,那雪便下得如此刻一般,为师加紧了脚步,只怕再过得片刻,便瞧不清前面几人的身形了。”端木洪说道。 此时,韩潇见亭外之雪刮得更疾,漫山之中,只剩得亭内这小小一方“净土”。 端木洪接着说道:“你袁伯伯几个起落便追至那男子的身后,而前面那女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等为师到得跟前,只见前方是一片断崖,实已无路可走。那男子一身道士的打扮,为师认出他乃是武当派的靖安道人。” “靖安震惊于你袁伯伯的武功,向他寒暄一番,你袁伯伯并未理他,只盯着那女子手中的婴儿,‘你是邀月堂的人!’你袁伯伯向她说道。” “师父,那邀月堂定是魔教日月星辰四堂之一了?”韩潇问道。 端木洪点点头说道:“为师当时在想,那女子果然是魔教的人!” “潇儿却觉得她并非坏人,否则在凤翔时便应该杀了那孩子,何苦千里迢迢带在身边。”韩潇说道。 端木洪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为师见这女子确如那夫妇所说,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美貌之极,她年纪不大武功却是惊人,只听她说道‘你们武当派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你袁伯伯也早已察觉那女子对孩子实无恶意,便说道‘我不是武当派的人,你将孩子交给我,我袁廷玉便放你回天山。’,那两人听到你袁伯伯的名字时,都震惊不已,我向靖安道人说道‘靖安道兄,你也是来救那义士的孩子?’。” “靖安道人刚回答了声‘是’,那女子却突然说道‘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之人真是虚伪之极!想要这孩子的性命,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满是讥讽的语气。” “为师听了这话,心知此中定是有所误会,那女子站在崖边,脚下皆是冰雪,山风正紧,她虽轻功高强,我们却也担心她失足跌下山崖。于是,为师便向她说道‘在下终南山端木洪,我们实无恶意,都是为救这孩子而来,刚才袁大侠说过,你将这孩子交给我们,这便下山去吧。’”端木洪说道。 “师父,那魔教的女子为什么说你们要害那孩子?”韩潇问道。 “嘿嘿,为师至今也是不明,也许魔教并非人人皆恶,那女子也想为那义士留下这唯一的骨肉吧。”端木洪猜测道。 “若是如此,她便应该把孩子交给你们才是,难道还要带去魔教抚养成人?”韩潇说道。 “魔教与中原各门派势不两立,她怎会听从于我?那女说道‘原来是气贯终南,久仰大名,你也是来杀这孩子的?想不到堂堂端木家也做这等灭绝人性之事!’” “你袁伯伯听得不耐烦了,便要上前硬夺那孩子,我知他有此能耐,可那女子显是要护得孩子平安,此刻实非敌人,为师怕他伤了那女子,便抢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这时,山上的雪刮得似雾一般浓密,快已瞧不清那女子的身形,你袁伯伯知我心意,便停了下来,耐着性子盯着那女子。” “为师向她说道‘姑娘有所误会,我们确是来救这孩子,想必姑娘和我们目的相同,既然如此,保住这孩子的性命便是我们当务之急的事。这山上如此寒冷,孩子又多时未得喂饮,恐怕过不多久便得冻饿而死,我们即便要杀这孩子也不必动手,只将你困在这里便可,何必非要你将孩子交出来?听我一言,此刻你不交出这孩子也罢,现在随我三人下山,我们的马匹上带有饮食,先将这孩子喂暖,保住性命,再寻一处市镇将孩子安顿下来,至于此中误会与你我教派之间的事,咱们过往再论,终归不过一个理字罢了。’” 韩潇听得师父这刚柔并济、入情入理的话语,内心由衷的佩服,心道,袁伯伯的武功虽强,可性子清高,遇到急难之事,还需师父这样人情练达、平和谦冲之人才能办得周全。 “那女子似是被我的话所说动,于是说道‘我信得过你气贯终南,可不相信这个臭道士,这一路下山,难保不会有他人伤害孩子,我武功低微,若是没能护得孩子周全,岂不伤了你气贯终南的好意。’”端木洪说道。 韩潇心道,师父果然名闻江湖,这魔教中一个无名女子尚且知道他的名号,我刚入门时,师父说起刺杀王保保的事,又说自己当时武艺低微,那些话当是在谦逊了。 “师父,那女子定是想把孩子交与你。”韩潇说道。 “当时,为师也是这样想来,便说道‘这孩子便由我带下山可好?’,那女子却说‘你心地仁善,可少了防人之心。’,你袁伯伯忽然一笑说道‘我向来是邪性之人,你把孩子交给我吧。’” “那女子似是在等他这句话一样,笑道‘有你东海狂生在,便是皇帝来了也夺不去这孩子。’,为师亦觉下得这雪山更比来时艰难得多,脚下稍有不慎便易滑跌,孩子在你袁伯伯手上确是最为保险。” “那女子缓缓走了过来,将裹住婴孩的毯子向你袁伯伯递了过去,为师瞧她的装束果然奢豪,只见她身披锦裘,脚着鹿皮长靴,就连包裹婴孩之物皆是波斯国的绒毯,那毯子毛绒厚实,显然毯中的孩子尚能坚持许久。” “你袁伯伯也迎上一步,正欲接过那孩子,忽然,毯中传来响亮的哭声,那孩子似是睡醒饥饿,又似不愿离开那女子的怀抱,在毯中啼哭挣扎起来。” “你袁伯伯武功绝顶,武林中还没有哪件事可以难得倒他,可对这嗷嗷待哺的婴儿,却是无从下手,只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女子缩回手臂,将孩子抱入怀中抚慰一番,过得片刻,哭声仍是不止,那雪山之上极为开阔,孩子的哭声不断的回荡在山间。” “那女子见孩子哭闹不止,便向你袁伯伯说道‘袁大侠,孩子定是饿了,咱们快些下山找些吃食来。’说着便将孩子递了过去。” “就在此时,突然从那浓密的飘雪中冒出一道身影,迅捷无伦的将孩子从女子的手上夺下!”端木洪一字字的说道,虽已时过境迁,他的语气仍是充满了惊诧。 第四十七章 西域雪山 叁 韩潇听得此处亦是吃惊不已,急急的说道:“师父,那山上原来还藏得有人!” “那人并非事先藏在那里,而是跟随我们而来。”端木洪说道。 “那人跟着你们上山怎会无人发觉?”韩潇问道。 “我们皆留意那女子的动向,山中又刮着大雪,百丈之外皆瞧不清人影,那人定是远远跟随我们的足印追来的。”端木洪解释道。 “袁伯伯一定会将那孩子夺回来!”韩潇信心满满的说道。 “我们实未曾想到身边尚有人窥视这孩子,都感意外之极。那人从你袁伯伯身前一略而过,你袁伯伯虽觉突然,可随即便向那人拍出一掌,那人侧身躲过,脚下丝毫未缓。”端木洪说道。 “师父,那人可知袁伯伯身负绝学?”韩潇这时问道。 “我们刚入山时还未曾下雪,那人定会瞧见你袁伯伯的身法,当然知道他绝顶的功夫。”端木洪答道。 “他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夺那孩子?即便他和袁伯伯的武功不相伯仲,可带着那孩子也定不是袁伯伯的对手,何况还有师父您在。”韩潇又是疑问道。 “潇儿,你说的不错,那人武功的深浅为师不得而知,不过他的轻功却是极强,你袁伯伯紧追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未曾缩短,最让为师惊奇的却是他突然跃起,跳下了山崖!”端木洪沉沉的说道。 韩潇听得这话惊恐已极,“他……他为何要寻死……”韩潇不解的问道。 “那时,我奔到崖边向下瞧去,那山崖之下是道深谷,虽非极高,与谷底之间却也有几十丈的距离,那人的武功便是再强,也非摔得尽断骨折不可,可惜那孩子也会随他一同丧命谷底。”端木洪说道。 韩潇听到这里实是为那孩子惋惜。 “为师见那人急速下坠,身子却突然一顿,原来那崖壁上斜斜长出一颗粗厚的松柏来,那人的下坠之势被树干阻了一阻,随后落进了谷底的积雪中。他的下坠之力皆由松柏受得,随后落在雪中丝毫未曾受伤,那孩子也稳稳的在他怀中,那人落地后便沿着山谷向南而去,身法迅捷,犹如快马一般,片刻之间便消失在我们面前。” 韩潇直听得惊心动魄,想到那孩子未曾受损,心中略觉安慰。 “师父,你和袁伯伯也借用那松柏到了谷底吗?”韩潇问道。 端木洪摇了摇头说道:“那棵松柏挡得此人之后便已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被山风刮落,无法再用其借力,况且以为师的轻功,就算那松柏完好,也无法做到如那人一般。” “他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韩潇感叹道。 “岂止是胆量,那人轻功之高确是罕有,后来你袁伯伯说起,虽然他不知那人的武学修为如何,不过轻功实是厉害异常,下落的方位又是拿捏得极准,落至松柏时,脚下踏出的内力丝毫不能有错,否则非死即伤,如让他来效仿,实是不能万无一失。” “你袁伯伯还说,那人修炼轻功的天分极高,尤其擅于短途的奔袭,若是和他比试脚力,十里之内定会输给他,二十里之外便得看那人的内力修为了,不过从他借助松柏卸力时的真气运用来看,武功也定是极强的。”端木洪说道。 “他怎知崖壁上会有棵松树?”韩潇问道。 “定是趁我们与那女子说话时,暗中看到了崖下的情势,计算好跃下的方位。”端木洪说道。 韩潇实是觉得此事震慑心神,长长出了口气又问道:“师父,后来你们知道了那人是谁吗?” 端木洪摇头道:“从出手夺婴到跃下深谷,只不过瞬间之事,那人始终背对于我们,实未曾瞧见他的面目。” 韩潇赞道:“那人真是厉害!能在袁伯伯面前将孩子抢去!” “应该说是天意如此,那崖壁上若无松柏,也许此时,那孩子已和你住在同一院落中了。”端木洪也叹道。 以师父的宅心仁厚,救了那孩子便一定会收其为徒,这天理运行便如师父所说,一颗松柏即改变了一人的命势,不知那孩子此时身在何处,每天可否开心愉悦,又或许早已被那人杀死也未可知,韩潇内心不禁感慨万千,胡乱思量。 “师父,潇儿却忘了问,那孩子是男是女?”韩潇忽然问道。 “这便不知晓了,在凤翔时,为师急着追查那孩子的下落,不曾向那夫妇问起此事,在雪山之上,那孩子始终裹在绒毯之中,就连面容都未曾见得,更不知是男是女。”端木洪答道。 “那魔教的女子后来却又怎样了?”韩潇又问道。 “她见孩子被人夺走也是吃惊不已,随后便即平静下来。”端木洪说道。 “她千辛万苦将孩子带到这里却突然被人夺走,怎能平静得来?”韩潇急切的问道。 “那人若不是为了相救孩子,怎会堵上性命,行此极险之事?”端木洪说道。 韩潇恍然而悟,那人若是为了杀害婴儿,只将其扔下山崖便可,又何必冒此大险?想道那婴儿此时多半尚在人间,心中宽慰许多。 “师父,魔教与我们势不两立,你们却如何处置她的?”韩潇只觉那女子虽是魔教中人,可千里迢迢救出孩子,对她实有好感。 “那时,靖安道人向她说道‘魔教妖女,你可认得那夺走孩子之人?’,那女子说道‘姑奶奶便是认得他也不会告诉你这个臭道士!’,接着又向为师说道‘气贯终南,你们名门正派是不是这便要抓我回去拷问一番?’” “为师听得此话便说道‘魔教虽然作恶多端,我们却也知你是要救那孩子,袁兄,你说呢?’,为师知道你袁伯伯不会难为她一女子,便这样问他道。果然,你袁伯伯只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并未答话。” “为师又向靖安道人说道‘靖安道兄,这女子虽是魔教中人,可未见她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看在她不远千里护得那孩子平安,便网开一面,由她而去如何?’”端木洪说道。 韩潇心道,师父果然谦和恭让,孩子既然被人夺走,袁伯伯更不会理那女子,那个靖安道人在武林中的身份显是不如师父,可师父仍是彬彬有礼的向他寒暄一番,他定是无甚可说的了。 “只听靖安道人说道‘贫道全凭端木大侠吩咐。’,‘不敢。’为师也向他说道,那女子突然一笑‘端木洪,你的面子果然大,就连东海狂生都肯听你的。’,为师向她说道‘姑娘,你这便下山去吧,希望你能多行这等侠义之事,好自为之,他日江湖再会,也给彼此留个见面的余地。’” “那女子一脸鄙夷的看着为师说道‘端木洪,你这些教训弟子的话我可是听不懂。’,为师又问道‘还未请教芳名?’,那女子却笑道‘本姑娘是邀月堂的萧燕燕,恭候气贯终南前来拜访,哈哈!’说完便展开轻功向山下奔去,转眼之间已行得数十丈之远。” 第四十八章 口诀 此时,骤雪忽停,彤云渐渐散去,一道阳光从云端透了出来映在竹亭之上,山巅的积雪也被这光芒染得微微的泛红。 听完师父的讲述,韩潇久久不能平静,只觉此事太也奇妙。萧燕燕的千里护婴与师父等人的侠义之举尚在其次,那突然而现的神秘之人跃下断崖,实是震慑自己的心神,只觉那人此举已不单是行侠仗义之所为,实不知那婴孩何值此人甘冒性命之险。 韩潇又想,师父说那夺走孩子之人武功极强,这等大高手自己定是难以得见,他日若是有缘遇到那孩子,定要好好相询这位高手之事。 师徒二人见雪已落净,便沿山路徐行回至山庄。 第二日清早,韩潇便到得师父那里,端木洪传授给他千余字的口诀。 “潇儿,这些便是落梅神功剩余的口诀,你先将它背熟,待为师慢慢解给你听,口诀虽然不多,可变化繁复,真气的运用之道更是奥妙无常,为师至今也只领会得六成而已。”端木洪说道。 韩潇心下一惊,这些口诀就连师父也只领会得六成,若是将其学全,也许当真会成为袁伯伯那样的高手! 端木洪又说道:“昨夜我见过你掌门师祖,向他说起你无法运成周天之事。你掌门师祖说,这便是丹阳之境已达于了极致,嘿嘿,为师虽早已练成丹阳之境,却还未能像你一样练到极处。” “你掌门师祖说,普通之人运行三百个周天,便可将丹阳之境练到极处,到那时,内功根底之牢无人能及,以此根基修炼,前途无可限量。” “不过,运成这三百个周天,实得花费穷年累月的功夫,所以人人皆越过此处,探寻那更为深奥的境界,你在四十个周天便已将丹阳境练至极处,掌门说,也许便是那道无名真气的缘故,它虽然阻得你修炼的进境,却也机缘巧合为你带来无人能比的根底。” “潇儿,你好好用功,以你的根基,往后定能将我端木家的武学发扬光大!至于是何人将真气注入你的体内,咱们慢慢查寻,况且有掌门和你袁伯伯在,你便安心好了。”端木洪说道。 听得师父如此之说,韩潇内心感激师父的关爱之余,却也未曾想到那无名真气将自己带入至丹阳之境的极处,而数月之前,自己对它尚自痛恨有加,真是应了师父的话语,世间万物之玄妙正在于此! 当下,韩潇将口诀反复的背诵起来,饶是他记心好,待将这些口诀背诵得一字不差却也用了两天的时间。 韩潇那日随师父回到山庄后,便直接找到了冷文成,将自己达成丹阳之境的事告诉了他。 “五师兄,有件事,你能否猜到是什么?”韩潇一见面便向冷文成笑道。 冷文成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只说道:“难道是端木蓝那个王八蛋又闯了祸,还要受三师叔的罚?”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提他干嘛,你真的猜不出?”韩潇又问道。 “嘿嘿,我不用猜也知道,你可是将丹阳之境练成了?”冷文成笑道。 “五师兄,你真是厉害,这么快便想到了。”韩潇竖起大拇指说道。 “我哪里会知道?刚才我见松风院被打扫得这样干净,如今只有你一人还在练那扫帚,若不是将丹阳之境练成,清扫那些积雪着实得费一番气力呢。”冷文成说道。 “多谢五师兄!若不是有你指点,我还不知何时能够练成呢!”韩潇边笑边向冷文成一揖。 “哈哈,你又来客气,快和师兄说说你是何时练成的?”冷文成问道。 韩潇便将方才的情形告诉了他,只隐去了随师父出庄的事。 “师父亲自陪你练习那把扫帚?”冷文成似是不信的说道。 韩潇听得这话连忙说道:“是我见师父今日无事,便央求他来的。” “小师弟,你打扫松风院可用了一个半时辰,这么说来,你早已达成这丹阳之境了,怎么今天才来告诉我。”冷文成得知韩潇将丹阳之境练成,替他开心之余又略带埋怨的说道。 “我已有两个月没有碰那柄扫帚,若不是今日有师父的指点,实是不知自己却是已经练成。”韩潇解释道。 听得这话,冷文成释然道:“哈哈,恭喜你小师弟,这下你便能和我一同修炼这冲阳之境了。” “谢谢五师兄!”韩潇也报以一笑。 之后的两天,便有冷文成相助韩潇记诵那繁长绕口的心法。经过冷文成的不断提点,韩潇终于将其记得一字无误。 “小师弟,你的记心真好,只两日便全记了下来,师兄我当年可是连背了五日才成。”冷文成夸赞韩潇道。 “这可不是我的记心好,若没有师兄从旁相助,我也许得背上十日呢。”韩潇说道。 “那也说得是。”冷文成笑道。 记下这些口诀后,端木洪便开始一一讲解口诀中的义理与真气运行之法,韩潇虽尚有许多不懂之处,却将师父所说一一记在心里。自那冲阳之境始,便不再是真气运行周天,而是全身经脉的修炼。 “修炼落梅神功需将四处紧要的经脉打通,便是这手少阳三焦经和足少阳三焦经,冲脉与带脉,当这四处经脉贯通后,落梅神功便算修炼已成,剩下的只是不断将真气练得精纯。” “打通手少阳三焦经便算是达成了冲阳之境,为师这便将真气运用的法门说与你听。”端木洪直讲了一个时辰之多。 韩潇果觉自冲阳之境起,落梅神功当真是奥妙不已。怪不得那许多师兄都无法达成,确是繁难之极!韩潇内心在想。 “潇儿,自今日起,你便可以修炼,切记勤奋之余还要多加领悟,若是那道真气作怪,要及时告诉为师才好。”端木洪向韩潇嘱咐道。 “潇儿谨记师父教诲,定会勤于用功!”韩潇答道。 回到房内,韩潇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冲阳之境的修炼。韩潇按照口诀心法,将真气运行至全身经脉,便如师父所说,真气无法通过那四处经脉中的几十处的穴道,只得绕其行径。 韩潇心想,师父说打通这些穴位便可使真气贯通,从而使内力得到增长,按这落梅神功的心法,先是从打通手少阳三焦经的七处穴位开始,且口诀所述的真气运行变化万千,如何能够掌控真气的运用之道,还得好好体悟一番。 第四十九章 教学相长 除却那四处经脉,韩潇察觉体内尚有十一处穴道未曾贯通,不过,这些穴道只零散于其他经脉之中,较之那几十处而言实是少之又少。 韩潇想起师父所说,打通这十一处穴道较之四处经脉中的穴位更为容易。于是,韩潇便决定先将那十一处的穴道打通。 当下,选定了一处京门穴,欲从其入手,那穴位在左肋之处,韩潇照口诀心法运起了真气。此时,虽不必运成周天,可丹田仍是真气运行的必经之地。当韩潇的落梅神功通过丹田时,那无名真气仍是被激发而出,阻断了内力的运行。 韩潇心中有备,知道它多半便会作怪,所以并未感到惊奇,只是思索如何能够令它为己所用。 这时,韩潇记起了师父在传授口诀时所说的话来:“人之躯体经脉,本不能自行畅顺,落梅神功的周天运行虽将部分经脉贯通,可仍有数十处的关键穴位阻塞,修炼内力之人,若不能将这些穴位贯通,实难有所大成。” “待将这些穴位打通,内力的修为便会增加,再配合心法运用真气,内功至臻精纯之化境,实是指日可待,这便是修炼内功的本源,只不过各门派在打通经脉穴位时顺序有异,真气运用的法门有高低之别而已。” “便如武功招式亦有强弱之别,入门的松风掌便远逊于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不过,若将内功练得精强,便是寻常招式也能发挥得莫大的威力,如果两样皆得,便可成为世所罕有的高手。” “我端木家的落梅神功实是武林中奥妙之极的心法,其真气运用变化莫测,掌法剑式更是第一等的绝学,你若能将这两样练得精纯,那便成为如掌门和你袁伯伯那样的绝顶高手了。” 想到此,韩潇只觉自己丹田之内藏有如许骇人的真气,若是能善加利用,便可早日突破那冲阳之境。 韩潇又由此而想到那“一气化双”的妙用来,可自己对冲阳之境的真气运行尚未熟练,实不知该如何能够利用那“一气化双”。于是,韩潇便潜心下来修炼,探求那奥妙之法。 一连数日,韩潇都没能找到可行之道,若不能利用那无名真气,落梅神功的运行便仍阻在丹田之处,这小小的京门穴也没有打通的指望。 自韩潇始练冲阳之境,冷文成每日必至,见了面便即说道:“小师弟,穴位可有打通?” 每当韩潇否认之后,冷文成便长篇大论一番,讲述如何运用真气来冲破穴道。韩潇知他说得在理,不过自己有那无名真气的阻碍,实是不能照他所说去做,内心不免焦急。 韩潇本欲自行解决这些困难,但已实无办法,便将此中情形告诉了师父。 “潇儿,这落梅神功的真气运行皆由丹田为中枢,实无法绕过,看来你今后的修炼仍需利用那无名真气才可达成。”端木洪说道。 听得此话,韩潇又有些灰心,只说道:“师父,难道潇儿便又被那真气所阻住了?” 端木洪不答,低首沉思,突然间,只听他欢然说道:“潇儿,为师早该想到,你掌门师祖曾说你的根底无人能比,也许此刻你早已逾越那‘一气化双’的境地,你且试看能否多运成一道真气来!” 听得这话,韩潇也似有领悟,于是默念心法,果然发觉可以运成三道真气!心中不禁想道,我只知能够“一气化双”,却原来还可有这第三道真气! 韩潇并未停止心法的运行,于是第四道真气也应运而生。最终,他发觉自己实能运起五道真气之多!那五道真气在经脉中穿行而过实是有趣之极!于是便将此中情形告诉了师父。 端木洪听后心中一惊,“潇儿,我本以为你只能运起三道真气,没想到却有五道之多!这便是落梅神功中的‘五气朝元’,为师也是只近来才得以领悟,你根底之佳实是罕有,我越发的不明,将真气种入你体内之人是何目的了。” 韩潇听得这话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到师父说起自己功力虽然极浅,根基却是甚牢,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才得以领悟到的“五气朝元”,自己此刻便能做到,诧异之余略带兴奋之感。 “潇儿,相较于旁人,你修炼这落梅神功时尚需掌控那无名真气,更是难上加难,好在你已达成了‘五气朝元’,为师这便来想办法。”端木洪说道。 这一说便又过去数日。 连日来,韩潇无事可做,想起白沐灵,不知她近来可好,实是盼望能与她见上一见。他只觉师父一定没有答应那个泽师叔,否则端木芸定会去与师父分辨。这些天来,自己常在师父身边却从未见过端木芸,心中不知是该替白沐灵高兴还是应该替自己惋惜。 胡思乱想间,便欲去往小镜潭,可想到山路被积雪覆盖,道路实是难行,便打消了此念。好在每晚孤灯之下有冷文成讲述那些江湖趣闻,有青城掌门炼得丹药被盗,丐帮何长老的妻妾争宠等等,冷文成又善于添油加醋,直听得韩潇瞠目结舌,忽而又捧腹大笑,这才得以减缓练功受阻与思念佳人带来烦郁的心情。 这一日,韩潇闲来无事便去往了师父的庭院,一见面,端木洪便说道:“潇儿,为师正要找你,这几日来,我想到了一个练功法门,不知可行与否,你这便试得一试。” 于是,端木洪便传授给韩潇一套真气运行之法。韩潇只觉那法门皆是以这“五气朝元”为根基来运行,五道真气在经脉中正逆相冲,曲折回环,当真是复杂之极。 当下,便按照那法门修炼起来。五道落梅神功与激发而出的无名真气,在经脉中穿行而过,实有千百般的变化,韩潇不禁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每当迷茫之时,端木洪便悉心指点,韩潇也将那无名真气运行的情状说与师父知晓。师徒二人便共同参悟解决之道,多番探讨真气运行的奥妙之法。几日下来,就连端木洪也对真气的运行有了更深的见地。 这真是教学相长也! 第五十章 不胫而走 韩潇按照师父传授的法门修炼,一月之后,逐渐得以掌控数道落梅神功的运行,从而引导无名真气为己所用。这些真气时而正逆相抵,时而遥相呼应,那肋下的京门穴渐渐被贯通开来。 韩潇只觉这京门穴被打通之后,自己的内力确是明显增长了许多,心中兴奋不已,于是想道,只小小一处京门穴,便可增长如许的内力,若是将那四处经脉中的穴位一一贯通,内功的修为当真是无法想象! 运用此法打通穴位虽然极为缓慢,可仍使韩潇对修炼内功增加了不少信心。每当真气运行的繁复使得自己心焦气躁时,便想想父亲的大仇,心中的奋进之感也油然而生。 再忆起那胜雪的白衣,内心更会平静下来。韩潇不断期望自己早日突破这冲阳之境,能去得别院习武,哪怕只是远远的瞧她一眼,便也心满意足了。 一日晚间,韩潇正在房内修炼,冷文成匆匆的走了进来。 冷文成几乎每晚都来给韩潇讲述江湖趣事,韩潇一见到他便问道:“五师兄,你昨日说那雁门五虎和泰山七雄为争那翡翠玉棋盘打得不可开交,可还没告诉我最后是谁夺到了棋盘。” “谁也没能得到,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叫做荆门怪僧的大和尚给捡了便宜。”冷文成说道。 韩潇欲待再问时,冷文成神秘的说道:“小师弟,我这里却有个消息,虽然十几天之前便已听说此事,可实不知那是真是假,这两天可传得人尽皆知了,外面的师兄们都在谈论,你也有所耳闻了吧?” 韩潇心中纳罕,不知是什么消息能让大家如此看重,便摇头说道:“我平日里除了去师父那,便是在此练功,你若不说于我知晓,我哪里会听见什么消息。” 冷文成搓着手说道:“哎,小师弟,这件事你也不知?真是奇怪。” 见冷文成摇头感叹,韩潇便催促他道:“是什么事,师兄你快说呀,可是师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父?” 冷文成的脑袋摇得更加急促,“非也,你这是想到哪去了,我和你说,外面都在谈论,两个月前,师父收到了皇甫家的一封信,这信中是说,皇甫家欲把皇甫英许配给三师兄!” 韩潇虽然早已知道此事,可听到冷文成说起,心中仍不免一惊,脱口而出:“师父答应此事了?” “这却无人得知,大家都在猜测师父会否应允此事。”冷文成见韩潇十分紧张的样子,便又问道,“小师弟,这些天你常去师父那里,难道已知晓师父是否答应了皇甫家?” 韩潇听得师父尚未应允此事,眉头一松,又见他这样问起,便说道:“我怎会知道师父心中所想,便是这个消息也是此刻才听你说起。” “哎,不曾想,大家眼中的龙凤鸳鸯却未有眷属之缘!”冷文成感叹道。 韩潇知他说的是白沐灵与端木芸二人,便故意问道:“五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的便是清师姑的弟子灵师姐啊!那一次在松风院见过的,你怎忘了?”冷文成提醒他道。 韩潇心想,你却不知我和她在小镜潭的事呢,但口中却只说道:“原来是灵师姐,我记起来了,那时还有三师兄,他们一同回到山庄的。” “就是他们这对鸳鸯,那皇甫家便是与我端木家齐名的‘南皇甫’,皇甫英是掌门人皇甫朗的宝贝孙女、皇甫泽师叔的掌上明珠,端木和皇甫两家世代交好,泽师叔与师父更是情同手足,如果师父知道三师兄和灵师姐的事,那可真要为难了。”冷文成感叹道。 听得这话,韩潇心中奇怪,这件事怎会传得人尽皆知?三师兄那天离开小镜潭便是去和师父说起与灵师姐的事,即便师父没有应允,也不该这样快就答应了那位泽师叔为女儿的提亲,记得三师兄说过,皇甫英的年纪尚小,师父对送信之人说要好好斟酌一番的。 况且五师兄只是说大家在谈论那封信的内容,师父作何态度却不甚明朗,由此而看,师父也未必应下了泽师叔,否则,外间的传言便应该是“师父答应了皇甫家的婚事……”而不是现今的“皇甫家有一封来信……”。 冷文成见韩潇面色不定,不知他在想什么,于是又说道:“也不知三师兄与灵师姐知道了这封信会作何感想?” 韩潇不答,他忽然对皇甫英有了兴趣,于是问道:“五师兄,你可知道那皇甫英是何样的人?” “何止知道,你入门的前一年,皇甫家来过终南山,我和她见过数次,不过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大概十二三岁,模样嘛,虽然没有灵师姐秀丽,确也是个美人。不过,她顽皮得很,到终南山的第二天,便将端木蓝那个王八蛋的宝剑给弄丢了,气得端木蓝脸色发青,只是不好发作出来,哈哈,此时想来真是大快人心。”冷文成想到此事不禁开怀一笑。 “皇甫英和灵师姐二人可是极为亲密,这真是造化弄人,不知她二人今后见了面可说些什么好。”冷文成感叹道,似是在惋惜白沐灵的竹马之恋,也似是在叹息她的闺中之情。 “师兄,你看皇甫英对三师兄怎么样?”韩潇问道。 “她那时还小,怎懂什么男欢女爱,虽然顽皮,但对三师兄却是尊敬有加。”冷文成说道。 听了冷文成的话,韩潇心想,皇甫英那时还是个孩童,对三师兄的尊敬应当是由于他乃师父爱子的缘故,而并非对他有所情意。 如此看来,是泽师叔相中了三师兄的一表人才,或是两家世代交好,泽师叔欲亲上结亲,而非皇甫英对三师兄生了情意而让泽师叔试探师父的态度。 想到这些,韩潇只觉在小镜潭那天,三师兄既然已去和师父说起他和灵师姐的事,师父更是会对泽师叔的来信“斟酌”再三!师父需得想个极恰当的理由,又需好好润笔一番,才能起草那封“婉拒信”来。 突然,韩潇却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湘南白家!怎能把白家置之事外!灵师姐最担心的便是不知师父对白家的芥蒂尚有多深! 当年师姑欲留下襁褓中的灵师姐,她的一番言语若是说动了师父,他此时自然不会反对二人。若师父仍是心存芥蒂,那时虽扭不过师姑,可今时今日,便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们二人! 白家不通情理的习俗,却报应在了自家一个父母双亡的不幸女子身上! 想到此,韩潇的心情当真是复杂之极! 第五十一章 不期而遇 在小镜潭相遇的那天,韩潇从白沐灵的一言一行中感觉得到她对端木芸的深恋之情。 师父若是反对二人之事,她定会极为伤心,韩潇实是不愿想到白沐灵那“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凄苦,只觉她若是伤痛悲戚,自己也定会难过不已。师父若是成全了他们,自己此生虽无望与她结好,可同在傲雪山庄之内,便是偶得相见也是心满意足。 所以,韩潇的内心实是盼望师父能够虚怀若谷,尽释前嫌,玉成这对龙凤鸳鸯。 不过,便连韩潇自己也未能明了,他已对白沐灵有了深深的眷恋之情,只是他年少懵懂,还远未达到那刻骨铭心、死生契阔的境地。心中所想到的,只是盼望白沐灵得以两情久长,而自己能与她朝朝暮暮同在一山,便是无从相见,也算得是胜却人间无数了。 冷文成见韩潇脸色阴晴不定,默然不语,只在房中来回的踱步,不知他在思索着什么要紧的事情,心中奇怪,便开玩笑道:“小师弟,你走了这许久,若是在外面,尽够下得终南山了。” 韩潇的思绪被他的话语所打断,于是站定下来,突然问道:“五师兄,这件事你是听谁说起的?” “是马兴汉与齐胜达告诉我的。”冷文成答道。 “他们又是听谁说的?”韩潇急急的问道。 “你是想知道谁最先透露的此事?”冷文成问道。 韩潇点了点头,冷文成继续说道:“这便难说的很,第一,绝不会是师父。师父若是答应了泽师叔,定会召集弟子,传讯喜事,我想师父或是犹豫或是不急,毕竟皇甫英年岁还小。第二,也不会是灵师姐和三师兄,透露这个消息对他们毫无益处。第三,清师姑定已默许了他们二人,也同样不会和别人说起那封信来,所以我实是想不出谁能有如此灵通的消息,能够先于大家得知这等大事。” 韩潇心想,自己便是那个从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人。 不过,连冷文成都认为师父尚未答应泽师叔,那这封信的事是谁宣扬而出? “五师兄,那封信定是收在师父的书房内了?”韩潇问道。 冷文成心中一惊,说道:“你是说有人在师父的书房内看到了那封信?” “能够顺理成章得知此事的人,都不会向外人说起,只能是有人无意间看到了那信上的内容。”韩潇说道。 “师父的书房向来是禁地,便是三师兄也很少能去得,如此重要的信当然会放得稳妥,如何能被他人瞧见?”冷文成否定的说道。 韩潇也知自己所料想之事不能令人信服,只是想不出是何人所为。两人又闲聊数语,冷文成便回了房间。 韩潇急切的想见到白沐灵,可后山别院又非是自己能够涉足之地,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只觉无论师父的态度如何,这封信中的内容传出,灵师姐都会烦心不已。 韩潇仿佛已看见白沐灵愁眉不展的样子,自己的心中更是烦乱不已。 自打通了京门穴后,韩潇继而着手攻克气海穴。打通这气海穴可又较京门穴困难许多,加之心境烦郁,一连五日,皆无进展,韩潇觉得自己对真气的运用还远未达到精熟的地步,如何利用那无名真气还需细细体悟一番。 又是初春时节,韩潇上得终南山早已满了一年的时间,山上的积雪被春光融得消失了踪影,化为潺潺溪流浸润着四野的离离新绿。 见此勃勃生机,韩潇便想去山间领略严冬过后的清新之感。想到冷文成曾说起后山有条溪水,景色宜人,自己又从未踏入过后山之地,便想到那里走上一走。 从北侧出得山庄,韩潇但见一片浓密的松林,行得片刻,三条岔路出现在眼前。右侧的一条通向山下,狭长而窄小,应当便是冷文成所说通往溪水的道路。左侧的一条由青石铺地,只望得十数丈远便拐入了林中。中间那条直通后山之上,台级宽厚,抬眼望去皆是松柏,不知这后山尚有多高,而上面又是何去处。 韩潇只沿着那条小路而下,积雪初融,道路略有泥泞。行得二里有余,果见一条溪水向山下流淌。水面不宽,两旁堆积了许多大小不一的顽石。那些顽石早已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韩潇心道,踏着这些石头果然容易摔倒,怪不得五师兄上次以为我跌入了这溪水之中。 韩潇跃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大石,向山下望去,只见松林细密,远处的溪水已被密林所遮挡,不知溪水汇向了何方。 想到多日来勤修苦练的烦闷,此时见到这山中的雅致,韩潇的心中很是惬意。附身坐在石上,深吸一口沁人的初春之气,吐出胸中的烦浊之感。 这时,韩潇忽听得有人长叹了一声,不禁向四周望去,心中在想,原来这里尚有他人在。 细细寻去,只见林中似有人影晃动,于是,韩潇便走近松林观瞧,想知道是何人在唉声叹气。 及入林中,只见一道身影背对着自己。那人身着白衣,体态轻盈,虽未见得面庞,韩潇却很快便认出她来,实未曾想,自己会在这里遇到白沐灵! 韩潇不禁脱口而出:“灵师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沐灵显是被他的话语惊扰到,回过头来见是韩潇,也惊呼道:“韩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所问相同,韩潇不禁一乐,“灵师姐,这可有好久没见到你了。” 此时,韩潇有一肚子的话想对白沐灵诉说,可实不知该从那一句说起。 白沐灵略带怨愤的看了韩潇一眼,便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你。” 韩潇听她的语气便是不想见到自己一般,心中奇怪,于是问道:“灵师姐,这几个月你过得可好?” “当然好,好得很。”白沐灵轻轻说道,似是有些气恼。 韩潇不知她为何生气,心想,灵师姐心境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之事?难道她和三师兄的事师父没有应允!或是师父已暗中同意了泽师叔? 韩潇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可也不知这些话该如何出口,便只说道:“灵师姐,韩潇还要感谢那天的相救之恩。” 白沐灵抬头向他看了一眼,然后说道:“那天怪我心慈手软,不如让那潭水中的蛟龙把你吃掉算了!” 第五十二章 蒙冤 壹 韩潇心中一惊,不知白沐灵为何说出此话,只觉如此温柔和煦的她却突然怨怼自己,不知是和原因,于是笑道:“灵师姐,那头蛟龙定是见到了你这西王母身边的白莲仙子,这才没有吃我,韩潇一天也不敢忘记师姐的大恩。” 他口中说着,心中飞快的在想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 白沐灵听得这话,盯住韩潇的眼睛大声的说道:“我且问你,那日在山中你自己说过什么话来?” “那天咱们说了几百句的话,不知灵师姐指的可是哪一句?”韩潇答道。 白沐灵冷笑道:“天下男子皆一般,都是言而无信之人!” 听得她话语严重,韩潇笑容顿敛,正色道:“灵师姐,韩潇实是不明自己却如何言而无信?” 见他说得诚恳,白沐灵不再冷嘲热讽于他,一本正经的说道:“韩师弟,你自己答应过我的话难道忘记了?” 韩潇迅速的回忆那天两人对话的情形,不知自己说了哪一句令她如此生气。 白沐灵见他低头不答,又是冷笑一声:“韩师弟,你虽然年纪不大,花样却是不少,我真是看走了眼,见你人虽风趣,可还算是老实可靠,以为你能够一诺千金,实未曾想,你却是个背信弃义之徒。” 听得这话,韩潇好似明白了什么,刚欲开口,只听白沐灵说道:“我问你,你可敢承认‘便是有人动用大刑,我也不会将山谷里的事招出来’这句话是你所说?” 原来如此!韩潇这下明白了她为何冲自己发火,她定是认为大家都在谈论皇甫泽的那封信是由自己所说。韩潇却也不曾想到,她能将自己的话记得如此清楚。 可此时,他实是不知如何能令白沐灵相信自己的“清白”。看来,只有以诚相待了。 想到此,韩潇说道:“灵师姐,我不仅说过这句话,而且守口如瓶,对任何人都不曾说起。” “你若是没说,那大家怎么会……怎么会到处谈论泽师叔的那封信。”白沐灵显是不信韩潇的话。 “我前些天也曾听五师兄说起这事,当时还在想是谁将这事说了出去。”韩潇说道。 “你还不承认,这件事算上我师父也只有五人知晓,若不是你所说,难道还有他人?”白沐灵愤愤道。 韩潇见白沐灵生起气来脸色微红,更加的楚楚动人,不禁看得呆了。 白沐灵见他凝视不语,以为他做了亏心事,被自己问住,此时无言以对,便又讽刺道:“还说什么动用大刑,那日回去,你多半便告诉了向来多嘴的冷文成。” 韩潇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得问道:“灵师姐,那日三师兄匆匆回庄,要和师父说起你们的事,我师父可是同意了?” 白沐灵听了这话脸上又是一红,似是害羞又似是提起了伤心事一样,只轻轻说道:“他哪里是去找了师伯,他是去将此事告诉了我师父。” 韩潇听过这话,当真是吃了一惊! 心中不禁想道,三师兄那日却未和师父说起!怪不得她刚才说什么天下男子皆一般,原来也将三师兄一起骂在内了。师父此时还不知道二人的事,可如今大家都在说泽师叔要将皇甫英嫁与三师兄,这样一来,师父作何态度就更是难说了,怪不得灵师姐这样生气。 韩潇这样想来,可口中仍是问道:“三师兄为什么要和清师姑说?” “他是想让我师父去和师伯说……说我们的事,芸哥自小便没有母亲,一向将他姑姑当成亲娘一般,我师父也实是疼他,哎,我早该料到他不会去找师伯的。”白沐灵说道。 “清师姑呢?她已和我师父提到你和三师兄的事了?”韩潇又问道。 “哪有这样快,师父说她当年为了我的事,着实违拗了师伯的意思,虽然他们兄妹之间不伤和气,可这婚……婚娶之事与授徒不同,需得找个恰当的时机才好和师伯谈起。”白沐灵说道。 “我师父通情达理,有什么事他们兄妹之间不好说的?”韩潇反问道。 听了这话,白沐灵心中奇怪,只觉韩潇实是希望自己和端木芸能够结得良缘,可他又何必与人说起泽师叔的信来?可转念之间只是说道:“你倒关心起我的事来,你和冷文成谈笑风生时怎不曾想起这话?” 韩潇见她对自己误会已深,只得将双手一摊,苦笑道:“灵师姐认定是我所说,韩潇实是百口难辨。” 白沐灵玉口一翘,轻轻的“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师父说,师伯虽然谦和达理,性子却是执拗得很,这件事若不能有十足的把握,反而会适得其反,她要慢慢和师伯讲来,哎,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芸哥。” 韩潇听得这话心中顿生酸意,不怪你的芸哥,却怨起我来! 心中虽这样想来,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清师姑也已知晓,泽师叔那封信的内容闹得沸沸扬扬了?” “我师父当然知道,怎么,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吗?”白沐灵说道。 “清师姑既然知晓,定会心急,说不定这便要将你们的事说与我师父。”韩潇说道。 “何止是心急,她气得很,也想找到那多嘴之人!”白沐灵瞪了韩潇一眼说道。 “灵师姐,你可告诉清师姑我也听到了这事?”韩潇不禁问道。 “我若是和师父说起你也知道,以她那火爆的脾气,说不定早去替我打你一顿出气了。”白沐灵说道。 韩潇笑道:“清师姑定会明察秋毫,知道不是我多的嘴。” “哼,你是说我冤枉于你?”白沐灵说道。 “我有没有多嘴,天地相信,而你却不信,不知这算不算得冤枉?”韩潇笑道。 “你就会耍嘴,难怪此事会传得人尽皆知,本以为你的身世与我相仿,同是可怜之人,我才将这些事情讲与你听,实未想道你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白沐灵气道。 韩潇听她这话说得如此之重,知道她心中恼怒得很,当下也不强来与她分辨,只说道:“灵师姐,此时我无凭无据,又找不出那多嘴之人,便算是我说的好了,不过你尽骂我也是无用,如何说得动师父他老人家应允了你和三师兄才是当务之急啊。” 白沐灵抢白他道:“此时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谁都知道皇甫家要把英妹嫁过来!” 第五十三章 蒙冤 贰 韩潇心中暗笑,都说灵师姐天资聪颖,蕙质兰心,可被这情爱之事所缠,也会迷了心智,于是说道:“灵师姐莫急,听我慢慢道来。第一,我问过五师兄,大家虽然都在谈论泽师叔的那封信,却也只说皇甫家有意将皇甫英嫁来,而未说我师父已经应允。” “第二,师父就算知晓大家都在谈论着那封信,可这等大事,全在他自己拿定主意,这些闲言碎语又怎会左右得了他?所以清师姑尽可去和师父提起你和三师兄的事,那些话语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韩潇与师父相处日久,便连说话也像极了他。 可白沐灵显是没能听得进他的话,只说道:“你倒说得轻松,师伯本就对我白家心存不满,即便我师父能劝得他心思活动,可他听到外面如此传言,定会觉得英妹是……是更适合芸哥的。” 韩潇摇头道:“我方才说过,师父做事向来极有定见,怎会受那些言语的左右。” 白沐灵听了此话,突然盯着韩潇说道:“这些言语本就是你故意说与他人,现在还来和我说这些倒是安了什么心?” 韩潇急切的说道:“灵师姐,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 “你人小鬼大,我看较那个冷文成,你又机灵得许多,我便是后悔相信于你,这才将那些事说与你知,也才……也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地步。”白沐灵略带幽愤的说道。 韩潇听得这话也不禁摇头叹气,缓缓的说道:“灵师姐,事到如今,我还是刚才那些话,如何挽回局面才是我们最紧要的事。” “我们?我和芸哥的事与你何干?”白沐灵气道。 “师姐不是说这都是我多嘴而酿成的吗?我当然要想法子挽回了。”韩潇说道。 “你终于肯承认了?”白沐灵说道。 “我便是不承认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无意间听见了你和三师兄所说的话来?”韩潇说道。 “多亏你那日落进了潭中,让我知晓还有人在一旁偷听,否则我到哪里去找你这个罪魁祸首!”白沐灵说道。 “既然如此,灵师姐怎至今未来找我?”韩潇问道。 “你却连这点道理也想不通,我去找了你,弄得人人皆知我们在潭水那里的事,岂不更是乱中添乱?”白沐灵说道。 “师姐,你光是怨我也无用,倒是想想如何化解这件事。”韩潇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样‘聪明’倒是说说该怎么办?”白沐灵略带讥讽的说道。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由三师兄去和师父当面说起,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终身大事,师母早逝,由清师姑去说怎样都会隔着一层,虽然嫁娶要听父母之命,可师父就只师兄这一个儿子,且不论师父与你白家的芥蒂,我想师父无论如何都会希望师兄能够娶得心仪之人,怎能忍心他抱恨终身?”韩潇说道。 “芸哥却不这样想,他便是指望着他的姑姑。”白沐灵有些害羞的说道。 “灵师姐,皇甫英却是怎样的人?”韩潇忽然问起。 “那小丫头和你一样的古灵精怪,和我却是很和得来,不过她年纪还小,我想泽师叔写这封信的事她应该不会知道。”白沐灵答道。 “她知道你和三师兄很……很要好吗?”韩潇早已想问出这句话来。 “上次见她还是两年之前,她那时还是个孩子,顽劣的很,应该不会看出我和芸哥之间……”白沐灵说道此处已细弱蚊声。 韩潇听得皇甫英不知白沐灵二人的事,便无从在她身上着手,只安慰白沐灵道:“灵师姐,师父看在你和三师兄表亲之近,也会应允你们的。” 白沐灵听得这话突然冷笑道:“韩师弟,你打算何时将我和芸哥是表兄妹之事公之于众?” 听得这话,韩潇急道:“师姐,韩潇可以发誓,若是做了对不住你的事,那便天打雷轰,死于非命。” “你也不用赌誓,我只信自己眼中所见。”白沐灵说道。 韩潇见她认定那封信是自己所说,无可奈何之余仍想解释一番,可刚欲说话,只见白沐灵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激动的对自己说道:“师父说得真对!世间人心险恶,我真是领了你的教训!韩师弟,今后我和芸哥的事与你无关,请你不要再说那些……那些话来,我……”白沐灵说这话时双眼含泪,到得最后已有些泣不成声,于是掩面而走。 韩潇见她泪珠滚滚,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难过,听见她这样说来,自己的心里也是难受之极。见她转身离去,韩潇只觉尚有许多话还未曾说完,心中一急,于是紧走两步,去拉她的手臂。韩潇此举实是未曾多想,只欲一吐自己的“衷肠”而已。 白沐灵忽觉韩潇拉住了自己的手臂,以为他是轻薄于己,心中恼恨之极,便将手臂一抖,震开了他,同时纵跃而起,反身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白沐灵虽未用真力,可她的武功实是高出韩潇太多,这一掌直将韩潇击退数步,仰天倒在草地之上。 白沐灵见自己将韩潇击倒,却知他不会受伤,且恨他无礼,更不再向他瞧上一眼,展开轻功,转眼没于松林之中。 此时的韩潇当真是气苦之极,不但被佳人误解,更是被那玉手所打。眼见白沐灵离去,便也懒得起身,躺在草地上回想着适才发生的事。 仔细想来,韩潇却又觉此事实不能怪得她,如果与她易地而处,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自己未守诺言。 不仅未曾埋怨白沐灵,韩潇更是对她起了怜悯之心,想到她身世凄苦,与深恋之人又是遇得坎坷,那些与自己说过的话,对于她这样的妙龄少女而言本应是藏在心中的羞赧之语,能向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诉说,正是因为那日跌入潭水而引出的巧合与无奈之举。 自己虽未曾做过对不住她的事,可此时被她打过一掌,心中反而好过了些,只觉若是能消除她的烦恼,便是再挨她一百掌一千掌也值得了。 然而令他难过的是,白沐灵认定了自己是那言而无信之人,她本对自己无甚好感,此时在她的心目中更是一落千丈,韩潇实是沮丧之极,不知如何能够证明自己的无辜。 左思右想间,仿佛又见到了白沐灵反身回掌的曼妙身姿,那回眸一望、梨花带雨的面庞令韩潇久久不能忘怀。 第五十四章 白云回望 连日来,韩潇始终无法忘记后山之事。每想到白沐灵对自己的误会便愁眉不展,却又怜惜她所处的境地,恨不得能替她分担这份忧愁。 烦恼之余,韩潇实欲找出是何人将那封信公之于众,害得自己如此下场。他知道以冷文成的消息灵通,也许能够办到,却又不能和他说得如此详尽,否则他定会疑心自己目的为何。 心烦意乱之时,韩潇便修炼起落梅神功,用那变化繁复的真气运行冲淡自己内心的无奈与愤懑。 打通那气海穴当真是困难重重,韩潇又用了近二十天的功夫才得以贯通,不过由此而带来的内力的增长,也让韩潇略感欣慰,且又领悟到不少真气运用的法门。 自气海穴之后,韩潇又连续打通了五处穴位。此时,他已发现,随着自己内力的增长与不断领悟到的真气运行之法,每当打通一处穴位,便较前一处轻松了些许。 可能是自己功力不断增长的缘故,掌控那无名真气越发的得心应手,对真气运行之道体悟更是深刻有加,这才使得打通穴位变得变得易与,韩潇这样想道。 可他不知,这实与自己将落梅神功的丹阳之境练到极致有关。正因为有了那无名真气,他才得以拥有如此精纯的内功根底,这真是祸兮福所倚! 修炼内功虽谈不上福祸之分,韩潇却也因那无名真气的缘故,逐渐窥视得上乘武学的金门。 端木洪得知韩潇打通了七处穴位后十分的欣慰。 “潇儿,为师本以为掌控那道真气困难之极,实未曾想你的悟性如此之高,只三个月的时间便打通了七处穴位。”端木洪夸赞韩潇道。 “师父,潇儿近来察觉,此时贯通穴道反而较之前更为容易,若是再打通七处穴位,定用不上三个月之久。”韩潇说道。 “嘿嘿,那是你体悟到了更为奥妙的内力运行之法,真是孺子可教!由此看来,再有两年的时间,你便可练成这冲阳之境了。”端木洪说道。 “若不是您传授的运气之法,潇儿哪会有今天的小小成就,只凭得自己,潇儿便是一道穴位都无法贯通!”韩潇心中感激师父,此话实是出于一片至诚。 “不然,为师不过是传道授业解惑罢了,此中的修行全在于各人的领悟与天资,若是资质愚笨,便是圣人在世也无法教他聪明颖悟。”端木洪说道。 “师父,这么说来,能否练好功夫全靠的是各人的资质了?”韩潇问道。 “不错,世间习武之人大体如此,有的人勤修苦练几十年仍不过是二流的武功,可有的人只练得数年便入得武学一流之境,这实由天资的高低所定。”端木洪解释道。 “像袁伯伯那样的绝世高手,武学天资定是世间罕有了!”韩潇说道。 “像他那样的高手,除了天资之外更需机缘与常人所没有的胸怀。”端木洪答道。 韩潇疑惑的问道:“师父,习武却和胸怀有什么关系?” “为师所说的胸怀并非一定是心胸广阔,而是对武学之道甚至是世间万物的独道见地,也可称其为灵慧,这灵慧却又是在资质悟性之上,具有这灵慧之人,便是千百万人当中也实难得见。若无那灵慧,便是天资异禀也无法将武学炼至极处。”端木洪解释道。 韩潇实是不明白这灵慧却是何物,只得问道:“师父,有了这灵慧便可成为绝世高手了?” “非也,为师说过,除了这灵慧尚需机缘,若是有这灵慧之人生在农家,一生务农,无缘习得武艺便也不能成为高手,所以你袁伯伯那样的高手便是这灵慧得遇到了机缘。”端木洪说道。 “灵慧,灵慧,那是什么啊……”韩潇喃喃道。 “为师也无法讲明那灵慧究竟是何物,有朝一日,你若是成了绝世高手便,那便豁然所得了。”端木洪说道。 韩潇困惑的点了点头。 “潇儿,既然你的内功已有小成,为师这便将‘寒梅掌’传授与你。”端木洪说着便拉起韩潇走入了院中。 韩潇见师父庭院中的梅花早已凋落殆尽,剩下那梅枝傲骨却另有一番姿态。 “潇儿,我端木家的寒梅掌虽只有三十六式,可变化繁多,实是武林中第一等的掌法。”端木洪说道。 “师父,这落梅神功乃是纯阳之力,以此内力运掌,掌风到处皆是阳罡之气,为何却叫做‘寒梅’?”韩潇疑问道。 “问得好,你读过易经,定然知道这‘否极则泰来,阳极则阴’的道理,这落梅神功虽然是纯阳之气,可将其炼至精纯的化境,便会由阳而化阴,那阴寒之气便是这傲雪的梅花也无法抵御,‘寒梅’说得便是我端木家武学的最深甚之处。”端木洪说道。 “师父,你定已练到这个境界了?”韩潇问道。 “自端木家习武以来,实无几人可以达于此境界。”端木洪感叹道。 听得这话,韩潇知道师父向来谦和,即便没有达到这个境地,也定是相去不远了。 随后,端木洪开始悉心传授起韩潇这寒梅掌来。寒梅掌共有三十六式,每一招均有名称,这些名称却也令韩潇记忆许久。 “潇儿,为师先传授你十招掌法,看好了!”端木洪话音未落便运起掌法来,“连山接海,积雪浮云,山回路转、暗香浮动……”一边出招一边喊出招式的名字。 十招出完,韩潇只觉寒梅掌果然不凡,较之松风掌实是高明了太多,虽然只有十招,却也令韩潇瞧得心旷神怡。 端木洪详细讲授这十招掌法的运劲法门与变换的后招,韩潇悟性极佳,只一个时辰便将这十招学得似模似样。他只觉这掌法的运力辅以落梅神功,使出来实有畅快淋漓之感。 端木洪见他如此聪颖,心中高兴,便又再传得十招。韩潇见他运掌而出,口中又是不停的说道:“这是分野中峰,这是太乙临天……” 突然间,韩潇见到师父纵跃而起,反身回掌,姿态潇洒之极,口中说道:“这是白云回望”。韩潇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这“白云回望”正是白沐灵击倒自己所用的招式! 端木洪正自演得招式,却也察觉到了韩潇的异常。当下收掌站定,只见韩潇脸色惨白,脚下不稳,直若摇摇欲坠一般,他赶紧抢前一步扶住了韩潇,并关切的问道:“潇儿,你这是怎么了?” 韩潇只见到师父张口说着什么,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刹那间,自己仿佛又看见了白沐灵那曼妙的身姿与温和的笑容,突然,她的笑脸一转,纵跃而起,回身一掌击向了自己的胸口,韩潇顿感无力躲闪,只呆呆望着她眼角的泪痕。随后,韩潇但见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五章 光阴荏苒 壹 花开花落,终南雨雪更迭。 松风院中不知何时种下了数株梅树,那殷红的梅枝点缀在松柏之间,使得那几棵苍松似也变得新艳了一般。 只见院中两道身影高低纵跃,掌风连连,时而贴身巧斗,时而大开大合,身姿洒脱而又稳健。 其中一人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两鬓微白,面庞清瘦,一缕长须随身飘动,步伐稳重如山。另一人却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纤瘦,眉清目朗,双眼灵动之极,掌势小巧而又敏捷。 两人拆了三十余招,那青年侧身避过对方一掌,中年人直趋他的身后,一掌击向青年的后心。那青年虽背对于他,却好似知晓对方要出此招,于是纵跃而起,回身一掌相迎。 两人手掌相交,那青年连连倒退,中年人却稳稳的站在当地,气若山岳一般。 只听那青年说道:“师父,你的内力越发的深厚,弟子真是望尘莫及。”话中似是在说那中年人乃是以力取胜。 中年人手捋长髯,哈哈一笑说道:“这寒梅掌你也算练得熟了,只是火候还差得远,不过,为师看得出,你在那一招‘白云回望’上,实是下了一番苦功,嗯,气贯手臂,力透掌缘,难得,难得。” 那青年听他夸赞,不禁笑道:“师父,这‘白云回望’可是我败中取胜的绝招,不过用在你老人家身上当然是不灵了。” 中年人说道:“你能将此招运用得如此精熟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以你的悟性,五年之后,这寒梅掌定会有不小的成就,不过……” 那青年不等他说完便抢着说道:“不过这内力是招式的根基,欲使招式发挥得威力,还要好好在落梅神功上下一番苦功。” 中年人说道:“难道不是吗?我方才出招时本未运内力,见你那一掌力透掌心,便也加了一成的功力,否则被震开的便是为师了。可见这内力的深浅,以及运用得法与否,便决定了招式的高低之分。” 那青年惊讶道:“师父,您只用了一成的功力?弟子方才若不是退的快,早已经摔倒了,您老人家的功力真是让人佩服,不知何时我才能练得和您一般。” 中年人笑道:“修炼内功切记心焦气躁,要静心安神方能有所进益。” 那青年说道:“谨遵师父教诲,弟子修炼内功时一向是心绪平和。” 中年人笑道:“嘿嘿,说这起心焦气躁的事来,记得两年之前,为师初次授你这寒梅掌,那时你修炼落梅神功虽然极是勤奋,可也贪多冒进,致使内力聚入经脉不散,在与我切磋掌法时运差了真气,那天你实是昏睡了两个时辰之久。” 那青年听得这话脸上一红,似是敷衍的说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当时……当时确是内息混乱,气血翻涌,这都是因为……因为弟子心浮气躁,想早日将武功练好,为我爹报仇。” 中年人说道:“为师并非责怪于你,勤于修炼乃是正途,力不从心时却亦不能强求,我辈武人终归要沉心静气才能够有所大成。” 院中正是韩潇与端木洪师徒二人。端木洪所讲述的,也正是两年前传授韩潇掌法时的情形。 不过韩潇的昏厥却并非差了内息,而是见到师父突然使出那招“白云回望”来,想起白沐灵用同样的一招将自己击倒,她那回眸一望中饱含的怨愤与凄婉之状,引得自己激动不已,无名真气由此迸发而出,打乱了内息,这才失去了知觉。 此时的韩潇早已长高,脱去了刚入门时的孩童之气。只见他长身玉立,温文尔雅,酷似书生之貌,实看不出却是习武之人。 韩潇的变化最是令冷文成感叹不已。 “小师弟,我记得你刚入门时可比我矮了半个头,怎过得这几年我却得向你抬眼而望了?”冷文成每说起这话来都连连跺脚。 韩潇听了总是笑而不语,他记得冷文成不过高得自己寸许而已,哪有半个头之说? 不过,冷文成的埋怨得确是很有道理,这两年来,他的个子和他的内功一样皆是无甚长进,眼看着韩潇的变化之大,心中难免“妒忌”。 两人间的友悌之情却越发的深厚。冷文成仍是常常讲述那些江湖轶闻,几年下来,韩潇听得趣事繁多,便向冷文成开玩笑道:“五师兄,你讲的这些事,我决定编排成一部《江湖奇闻录》可好?” 两年之中,傲雪山庄始终平静无事,终南山上除却往来香客也无甚喧吵,既无宋毅之辈的造访,也无流沙帮的小丑挑梁,实有些‘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感。 在此期间,韩潇的内力大进,对真气的运用之法也越发掌握的精熟,可那无名真气却仍是隐在丹田之中。 早年不懂武学为何物的韩潇,只知那无名真气绵密沛然,可随着内力的增长,他已渐渐领略到那真气的精纯醇厚,也由此,更觉那种下真气之人的内功修为实是骇人之极。 此时的韩潇早已将散落在周身经脉中的十一处穴位贯通,便连手少阳三焦经中,也只余下神门和少冲两处穴位而已,达成冲阳之境已是指日可待。 自学得寒梅掌后,韩潇常与师父还有冷文成拆招习练,切磋技艺。与师父交掌时,端木洪总是引得他将一套寒梅掌的招式全部使出,韩潇虽毫无胜算,却也能将寒梅掌发挥得淋漓尽致。 与冷文成的切磋又自不同,起初与他只能拆得十招便即中掌认输。随着内力的增长与掌法的熟练,韩潇渐渐能接得他更多的招式,一年之后,两人直拆得旗鼓相当。 而此时的冷文成早已不是韩潇的对手,两人若认真比拼,冷文成最多能够接得韩潇五十招而已,这也是他“妒忌”韩潇的原因之一。 在一次输招后,冷文成苦笑着说道:“小师弟,我真是不明白,论起习武,我的勤奋不在你之下,若论饭量我又较你大得多,怎地功夫和个头都落后于你?” 第五十六章 光阴荏苒 贰 韩潇听得这话总是轻轻一笑说道:“五师兄,我知道你每次比武都是故意让着我,韩潇初学乍练,火候尚浅,怎会胜得师兄?” 自此,韩潇再与他拆招时,便时而故意输给他,且每次皆输在细微之处,让冷文成察觉不到自己在相让于他。 由于白沐灵的缘故,这三十六式寒梅掌中,韩潇练得最精熟的便是那一招“白云回望”。每当使出这一招,韩潇便会想起她来。尤其是当自己独自练习时,总会不知不觉间的重复起这招,每一次的反身回掌,都好似是由白沐灵所击出的一般,那细腻纤长的玉手,掌掌击在了自己的心头。 自与白沐灵在后山相遇,两年中,韩潇只在掌门师祖的寿辰宴中才又得以见到她。 那天,端木家一众弟子聚在端木洪的庭院中,齐向掌门祝寿。掌门端木胜格外的开心,扶着一根长长的竹棒在院落中踱来踱去。韩潇素知掌门师祖腿有伤疾,随袁廷玉上山的那天便已在竹亭见过,可那时端木胜坐在椅中并未起身,不知伤势若何。此时,见他脚步虽然缓慢,却看不出伤在何处。 冷文成悄悄对韩潇说道:“小师弟,你别瞧掌门师祖手中的竹棒细小,里面装得可是一根陨铁。” “什么是陨铁?”韩潇问道。 “说起这陨铁,据说是那太上老君炼丹炉中掉落的金丹,那金丹从九重仙天摇落而下,见过的人都说金丹陨落时,光芒万丈,耀眼夺目。那金丹落入人间化而为铁,便是这陨铁,陨铁坚硬异常又沉重之极,别看它纤小,可较那柄扫帚又沉得许多。”冷文成绘声绘色的说道。 “五师兄,我真是佩服于你,连掌门师祖手中竹棒的来历都能了解得这等详尽。”韩潇不禁感叹道。 “你这下知道师兄我的手段了吧。”冷文成得意的说道。 韩潇连连点头,不禁又问道:“听说师祖腿有伤疾,为何不用一根普通的手杖,却非要用这根沉重的陨铁?” “师祖虽有腿疾可武功之高世所罕有,那陨铁虽重却怎奈何得他老人家,说不定常用那竹棒也是在修炼功夫呢。”冷文成说道。 韩潇觉他说的有理,不禁对那根竹棒感了兴趣,也想拿起它来一试究竟。 除却掌门师祖,韩潇目光巡视众人,首先撇见了端木蓝。只见他仍是那副高傲的神情,与上次被自己震伤时一般无二。端木蓝的身边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韩潇险些将他当成了师父。那人确是像极了端木洪,韩潇心道,这一定就是三师叔端木浩了。韩潇只觉端木浩相较于师父多了几分闲适之态,却也和师父一般沉稳如岳。 转过视线,白沐灵赫然出现在眼前,许久不见,韩潇不禁仔细向她打量一番,只见她已脱得稚气,绝世的面庞更是增添了些许文秀。 白沐灵不时的和身边的女子说着话,那女子正是陈莲,只见陈莲笑语盈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十句中,白沐灵往往说不上两三句。 白沐灵的另一侧是位年近四十的女子,那女子虽已入得中年,却是雍容端庄,清丽脱俗。只见她目光如电,扫视着庭院中的布置,显是性子厉害之极。她应该便是灵师姐的师父端木清!韩潇心道。 从前听冷文成说起端木清的古道热肠来,韩潇心中对她着实有着好感,可这次见了面,又觉她是极严厉的人,不禁对她有些惧怕之感。 韩潇再次将目光转向白沐灵,见她边和陈莲说着话,边向这边望来。顺着她的目光,韩潇发觉她所看之人正是自己身旁不远处的端木芸。见此,韩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突然,白沐灵的目光无意间与自己相接,随即便避了开去,不再向这边瞧来,直待宴席散去,白沐灵也未向韩潇瞧上一眼。韩潇知道她仍是在怨恨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气苦。 自那天后,韩潇又多次前往小镜潭和后山的溪水松林,可始终未曾见到过白沐灵的身影。 大家对泽师叔那封信的谈论,果然像韩潇料想的一样,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韩潇实想知道师父究竟是否应允了白沐灵二人,可从师父那里始终未能传出任何消息,便连冷文成也无法打听得到师父是何态度。时日一久,那沸沸扬扬的谈论便也逐渐销声匿迹了。 韩潇时常在想,既然那些闲言碎语早已无影无踪,此事又已过去了两年之久,灵师姐便仍认定是我所说,也应该消了气才对。 于是,韩潇只想快些将手少阳三焦经的神门和少冲两处穴位早些打通,达成冲阳之境,便能入得别院习武,亦可以时常见到白沐灵。 可他实未料到,打通那两处穴位却是如此之困难。其他穴位的贯通,即便花费些时日,却也能够循序渐进,一一而解,这两处穴位却是冥顽不化,无论韩潇的真气如何运行,皆是无甚效应。 韩潇心中想到,这冲阳之境果然如师父所说,欲要达成,确是困难之极,否则如何能将众多师兄困于此处多年而无法进境? 想起师父教导自己的话来,韩潇不再心焦气浮,苦练之中任其自然。 这一日清晨,韩潇刚刚起身,冷文成却突然闯了进来。 韩潇已习惯与冷文成在夜里孤灯畅谈,此时见他到来,知道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果然,冷文成一进门便说道:“小师弟,昨夜里皇甫家派人送了封信来!” 韩潇听得此话,心中微微一惊,难道又是泽师叔为皇甫英提亲的事? 却听冷文成兴奋的说道:“皇甫家的人下个月便要来终南山了。” 韩潇忍不住问道:“难道是师父答应了泽师叔那件亲事?” “你想到哪去了?这可是端木与皇甫两家五年一次的比武。”冷文成说道。 “比武?为什么要和皇甫家比武?”韩潇奇道,心想,那日在小镜潭,也听得灵师姐和三师兄说起和皇甫家比武的事。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这比武的场面,我也只见过一次而已,便是你入门的前两年,那次是师父和清师姑带着大家去往太湖的皇甫家,这次可轮到皇甫家上得咱们终南山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实是好奇此事,追问道:“五师兄,你快说说这比武却是何缘故?” 冷文成说道:“小师弟,你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第五十七章 圣人门徒 “‘北端木,南皇甫’素来齐名,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你可知这两个武林世家的由来吗?”冷文成拉着长音说道。 韩潇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五师兄,你就别再买官司了。” 冷文成笑道:“我本也不知此事,不过五年前去往皇甫家时,有幸听得师父说起过。” “这端木皇甫两家的祖上都是大大有名之人,尤其是咱们端木家。”冷文成说到这里却起身要茶水喝。 韩潇耐着性子为他沏茶了一壶清茶,看着他将茶水慢慢喝尽,便催促道:“师兄,你倒是快说啊,别再吊我的胃口了。” 冷文成见他着急,轻轻一笑,放下茶杯,缓缓的说道:“说起端木家的祖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圣人弟子端木赐,这端木赐字子贡,也常叫他端木子贡!” 韩潇此时想起,随袁廷玉刚上得终南山时,曾听师父说过端木家的祖上乃是圣人之徒子贡。 “子贡敏而好学,乃是孔子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徒弟之一,不过这子贡随孔子学了多年的修身治国之道,却不愿为官,他更喜商贾,经商的本领可是出类拔萃!”冷文成说道。 韩潇说道:“不对,不对,子贡可是在鲁、卫两国都当过相国这样的大官呢。” 冷文成肚子里那点墨水怎能与韩潇相比,此时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是吗?我以为他爱经商便不会去做官。” 冷文成继续说道:“师父说,当年孔老夫子带着一众弟子周游列国,宣讲儒学,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临近的卫国。卫灵公对孔子非常尊重,礼敬有加,不过卫灵公惧内,最是听她夫人的话,卫国实际的掌权者也便是他的夫人南子。” “孔子以为,要在卫国站稳脚步,实现那治国平天下的愿望,便需得到她的支持,于是决定择日去拜会南子。”冷文成讲道。 韩潇说道:“这我确是知道,那个南子不守妇道,名声狼藉,众弟子都劝他老人家不要前去,可他还是拜见了南子。南子却不理会孔子治国安邦的言论,只想让他老人家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孔子不卑不亢,抵住了南子的诱惑,最终全身而退。不过,他在卫国却也没能实现自己的治世之道。” “小师弟,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冷文成奇道。 韩潇不答,只是问道:“这些和端木皇甫两家却又有什么关系?” “孔子在卫国理政不成,便拜别卫灵公而去。可刚走到蒲城,恰遇到卫国的公叔氏发动叛乱,孔子和他的弟子被围困在内,情况十分危险。这时,卫国的一位贵族豪侠发兵平定了叛乱,救出孔子,这位豪侠早已仰慕孔子的学问,也由此拜了他老人家为师。”冷文成说道。 “那豪侠却又是谁?”韩潇不禁问道。 “嘿嘿,这位豪侠后来与咱们的子贡先师意气相投,结成了通家之好。”冷文成说道。 “啊,他便是皇甫家的祖上。”韩潇恍然而悟。 “不错,那豪侠叫做皇甫绪,自此端木皇甫两家世代交好,延续至今。”冷文成说道。 “原来这‘北端木,南皇甫’却都是圣人门徒。”韩潇不禁说道。 “师父还说,端木皇甫两家本是世代读书,到了唐朝时才开始习武。唐末,我端木家遭了一场大难,山庄被毁,几乎灭门。”冷文成说到此处看了一眼韩潇,“小师弟,我知道你定是想问这遭难的事,不过,我当时问起师父来,他只是摇头不语。” 韩潇心道,我随袁伯伯上山时早已听师父讲过此事的来龙去脉,这等被祸之事,难怪师父不愿提起。 “师父后来说,到了宋朝我端木家的后人重建起这傲雪山庄,才得以与皇甫家再聚江湖。”冷文成说道 “皇甫家既在太湖,那景色定是极美了?”韩潇问道。 “皇甫家依山傍湖,较之终南山别有一番秀丽,如能去住上一年半载,真是浮生一大幸事。”冷文成羡慕的说道,眼中闪烁,好似见到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般。 韩潇笑道:“五师兄,你可还没说这比武的事呢。” “哈哈,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冷文成继续说道,“自端木家重振江湖,与皇甫家的礼尚往来更是频繁,这比武的规矩不知是何时定下的,两家每隔五年便选出数名优秀的子弟切磋武艺,以取长补短。” “这比武却是如何比来?”韩潇问道。 “师父说,起初这比武不过是两家为了得以常聚而设,由武艺高强的长辈向众弟子指点一番便即了事。后来,这‘北端木,南皇甫’的名头实在太响,各大门派均来人观瞻,两家便渐渐看重了这胜负之数,比武也更加激烈起来。”冷文成答道。 “这么说来,下月与皇甫家的比武,各派也要来人参加?”韩潇问道,他还从未见过其他门派的武林人士。 冷文成摇头说道:“非也,如今各派却是不再来了。” “这又是为何?”韩潇问道。 “昔年的比武,两家均派出第一等的高手,那切磋武艺的场面也是精彩纷呈,各派高手均以自身的武功印证,以补不足,由此,这两家的比武便成了武林中的一大盛事!” “可后来,两家的子弟不知为何骤减,比武也均是在小辈弟子之间进行,场面远不如从前一般精彩,各派遂不再遣人来观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这比武能有师父和泽师叔那样的高手,各派定会前来一观。” “那是自然,师父号称‘气贯终南’,武林中也是有数的高手,他老人家若亲自下场,各派定会云集我傲雪山庄的!”冷文成说道。 “师父可有说两家的武学高低和比武胜负的多寡?”韩潇又问道。 “师父说端木皇甫两家武学各有所长,武艺的高低全在各人的修炼,几百年来已比了数十次之多,胜负大体相当。师父还说,他只参加过一次比武,对手便是泽师叔。”冷文成说道。 “师父原来当真和泽师叔比试过,不知是谁赢了?”韩潇关心的问道,心中不住的猜想师父和那泽师叔谁的功夫更高。 “那时我也这样问道,师父只一笑了之,说那都是少年时的事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心道,师父向来不喜炫耀,他若不说,八成便是赢下了泽师叔。 “这比武却是要比试几场?”韩潇又问道。 “每次的比武,两家都聚得一月有余,从前各门派尚来参加时,需比得十余场方罢,如今由咱们这些小辈弟子比试,就只比得数场而已。五年前在皇甫家,双方都只派出五位弟子,比满五场即罢,胜得三场便是赢下这一次的比武。”冷文成说道。 韩潇顿时来了兴趣:“上次的比武,咱们端木家可是派出了哪五位师兄?” 第五十八章 鹤翔云端 冷文成正襟危坐的说道:“大师兄武功高强,向来是打头阵的,三师兄自小在师父身边勤修苦练,当然也少不得他。还有二师叔的得意高徒丰兆年丰师兄和清师姑的徒弟叶师姐,最后就是端木蓝那小子。” “端木家可胜了几场?”韩潇问道。 “大师兄的头阵打的顺利之极,端木蓝他妈的也侥幸胜了一场,不过丰师兄和叶师姐接连输给了皇甫湶师姑的两位弟子,还好三师兄在最后一场比试中赢了泽师叔的儿子皇甫茗,我端木家惊险赢得了比武。”冷文成兴奋的说道。 听得冷文成如此说,韩潇也不禁想象着那精彩纷呈的场面。 “那一次在皇甫家着实住了有一个月之久,江南的美景真乃‘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冷文成羡慕不已的说道。 韩潇第一次听得冷文成调文,心中不禁好笑,自幼便在江南长大的他无法体会得冷文成艳羡的心情。 “这一次不知我端木家又会派出哪几位师兄来。”韩潇自语道。 “小师弟,你应该料想得到,后山别院恰有五人在修炼,这五人的功夫在小辈弟子中乃是凤毛麟角,若不由他们下场比试,难道会是你我参加?”冷文成反问道。 韩潇点头称是,心中想到,灵师姐曾说起清师姑对她习武之事极为严苛,要她在下次比武时赢得湶师姑的弟子,看来不出一月,便能得见她一展身姿了。 陈石和白沐灵的武艺韩潇是领教过的,端木蓝的厉害,他更是清楚,端木芸既是小辈弟子中武功之冠,定会取胜,韩潇虽不认得丰兆年,可觉得他即便是输了比武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想到此,韩潇很是期待皇甫家能够早日上山,于是兴奋的说道:“五师兄,我想这次比武,咱们端木家还是会赢的!” “不错,不错,相较于五年之前,我端木家已是更上得一层楼!”冷文成说道。 皇甫家却姗姗来迟,自那封书信送达近两月才上得终南山。 自与冷文成那番交谈过得十余日,韩潇便已等得焦急不堪,只盼皇甫家能快些到来,便可一睹众师兄精湛的武艺。不过他最期待了仍是由此而得以见到白沐灵。 连日来,打通余下两处穴位丝毫没有进展,更使得韩潇心烦意乱。 端木洪看出了他的异样。一日,韩潇向他请教打通穴位之法,端木洪说道:“潇儿,以你此时沉心静气的功夫,便再有十年也无法打通这神门与少冲二穴。” 韩潇心中奇怪,师父曾说以我的内功根底之佳,再过得半年便可达成这冲阳之境,怎的又变成了十年? 见韩潇一脸疑惑,端木洪责备他道:“你心浮气躁,最是修炼内功的大忌,如不能心静如水,怎会悟道那内功的奥妙?” 韩潇心中惭愧,知道师父看出自己心绪不宁,可又不能将自己的“幽思”直言相告,只得低声说道:“师父责备的是,潇儿知错了。” 端木洪见他如此,心中一软,于是说道:“潇儿,你平日的刻苦为师知晓,你正当年轻气盛,也难怪浮动一时,这几日不用练那落梅神功了,为师另有功夫传授于你。” 见师父宽恕了自己,韩潇心里一松,待听得另有功夫相授,又不禁兴奋起来。 “师父,您要授潇儿什么功夫?”韩潇的眼睛一亮,振奋的说道。 “便是端木家的轻功绝学鹤云功。”端木洪说道。 “好名字!鹤翔云端,这鹤云功定是厉害得很!”韩潇虽未见过此功,可觉得师父传授的武学一定是极上乘的。 “为师至今才传授于你,便是因为这鹤云功与那寒梅掌一般,皆以这落梅神功为根基,你内功已有小成,如今可以练得此功了。”端木洪说道。 当下,二人来至庭院,韩潇只见端木洪身影一晃,早已站在一棵松柏的枝干上。只见他轻轻一纵便有三丈之高,所立之处不过是根细小的枝条,那枝条虽载得一人,却无丝毫的晃动,韩潇心中佩服之极! 只听端木洪说道:“这纵跃之法还在其次,鹤云功最精妙之处却是在步法上。” 韩潇见师父轻轻跃下落在自己的面前,真如白鹤一般轻盈,不禁拍掌叫好。 端木洪微微一笑说道:“潇儿,咱们再来练习一下掌法。” 韩潇纳罕,自己刚看得师父的轻功,尚未学起,怎又练起掌法来了? “这次却有个规矩,你一人出掌,为师只躲避你的招式,若是出手挡驾,便是为师输了。”端木洪说道。 韩潇奇怪,这又是什么规矩? 只听端木洪接着说道:“可你若是在三十招内连为师的一片衣角也触不到,那便是你输了。” “我若是碰到了师父便是我赢?”韩潇问道。 “不错。”端木洪答道。 “这有何难?”韩潇说着便一掌直拍了过去。 手掌已出,韩潇却发现师父不见了踪影。回过头来,却见师父已到了自己身后。 韩潇顺势一招白云回望,只见他又移到了身侧。韩潇又是连连发掌,却见师父脚步灵动,身姿潇洒,无论自己招式如何迅捷都无法碰到师父丝毫。 三十招将尽,韩潇知道师父步法之妙,自己无论如何碰不到他,于是收了掌势大喊服输。 端木洪笑道:“潇儿,这鹤云功如何?” “弟子拜服,若能练得和师父一般,与别人动起手来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韩潇感叹道。 “也不尽然,与毫无轻功之人动手确是如此,不过你的招式若是不如对方,就算轻功再高,也只能避其锋芒罢了。”端木洪说道。 当下,端木洪传授了韩潇鹤云功的步法,韩潇只觉这步法变化之繁复丝毫不在寒梅掌之下,可习练起来却又远较寒梅掌为快。 只一个时辰,韩潇便将那步法走得似模似样,行将起来,实有说不出的畅快之感。自习武以来,第一次觉得修炼武功乃是这般易与。 韩潇精进之快,也使端木洪微觉惊叹。只见他一套步法走完,气定神闲的站在当地,满脸的兴奋之态,不禁说道:“潇儿,这轻功一道,为师曾和你说过,近身的腾跃全在个人的天资。” 听得这话,韩潇想起师父曾讲述与魔教女子等人在西域雪山之上比拼脚力的事,于是问道:“师父,潇儿可有那习练轻功的天资?” 第五十九章 跃上枝头 端木洪点头说道:“为师见你不拘泥于步法的束缚,转换之间能够任意而至,习练轻功的天资实是不低。” 听得此言,韩潇心中一乐,向端木洪笑道:“师父,自潇儿习武以来,这鹤云功练得最是轻松自在。” “为师也未想到这鹤云功与你如此相适,待你的内功有了火候,运用起来更会得心应手。”端木洪说道。 韩潇此时来了兴头,在庭院中奔来奔去,步法越走越熟,到得泰然之处,提气纵身,直跃起丈许之高,身子在空中连转数周才轻巧的落下。 “好!”端木洪此时也不禁赞道,“潇儿,这轻功一道和你灵动的性子相和,所以学这鹤云功才如此之快,便如你大师兄沉稳敦厚,他拳掌的根基扎得极牢,但欲如你一般纵跃却是为难了他。” “大师兄身体魁梧壮硕,练这鹤云功确是少了几分轻盈。”韩潇笑道。 “也不尽然,想那魔教的宋堂主亦是魁伟之人,他的火云功却练得轻灵之极,这人之天资实是无从预料。”端木洪说道。 韩潇只觉却是如此,宋毅较陈石又高大得许多,想到那日受秦天成的逼问,宋毅跃下松柏的情形,他身法之巧妙确是与其壮实的身形不相符。 此时得以感受到轻功之妙的韩潇,不禁又想起在那西域雪山上,夺走婴孩,跃下山崖之人的惊骇举动,于是说道:“师父,两年之前,您说起西域雪山上的事,那轻功极强之人的天资定是世间罕有了!” “不错,你还记得此事,那人轻功之高,为师此生实是从所未遇。”端木洪说道。 韩潇想象着那人跃下山崖、踏松借力的之举,心下一沉,只觉若由自己所为,且不说能否落在那棵松树上,也许刚跃出崖间便会眩晕过去。 自此,较之寒梅掌,韩潇更是喜欢修炼这鹤云功。 不过,修炼轻功实得在极空旷之处才能淋漓尽致的发挥,那松风院便成了韩潇的常去之处。起初,韩潇总是拉着冷文成与自己在松风院中一同修炼。两人追逐奔嬉,将习练轻功当成了玩耍一般。 十余日后,冷文成只觉无论自己如何飞奔纵跃,都已追赶不上韩潇,于是顿感无趣。 “小师弟,你再练下去,只怕三师兄的轻功都要被你比下去了。”冷文成感慨道。 “三师兄的轻功很好吗?”韩潇问道。 “那是自然,三师兄得天独厚,自幼便由师父教导,我曾见他轻轻一跃便到了上面。”冷文成说着抬手向头顶一指。 韩潇见他所指的这棵松柏正是宋毅那天的藏身之处,而两人的头顶上方却是一横碗口粗的枝干,那枝干之高较之师父跃上的枝头好似又高出数尺来。 韩潇运起落梅神功,真气沉于双足,默念着鹤云功提气的心法。冷文成见韩潇抬头望着那枝干,如入定一般,不知他在做什么,刚欲出口相问,只见韩潇腾空而起,如云中白鹤,轻飘飘的落在了枝上! 韩潇见自己跃上了枝头,望着树下满脸惊诧之情的冷文成笑道:“五师兄,真没想到这鹤云功如此神奇!” 冷文成满脸惊诧的感叹道:“小师弟,你是让我意想不到!我方才说三师兄跃上这枝干不过是吹牛罢了,没想到你却真的能够做到!下次见到马兴汉,我可又有得炫耀了。” 韩潇却似未听清他的话,只见脚下的枝干晃动不已,想到师父跃上的枝干,较之自己足下所踏更是纤细了许多,且那枝干文丝未动,不像自己这般震颤连连。看来师父的轻功较之自己实是高明了太多,韩潇想到。 就在此时,陈石急匆匆的奔入了庄内,见到韩潇二人不禁奇道:“小师弟,你怎么爬到了树上?快下来,别跌伤了身子。” 冷文成见陈石匆忙的样子不禁问道:“大师兄,出了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皇甫家已到了西安府,明日午时上山,我得赶快去告诉师父!”陈石口中说着,脚下丝毫未停,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韩潇听得陈石的话,心中微微一动,真气略有散乱,不禁从枝上跳落下来。 旁晚时分,韩潇点燃的油灯刚刚亮起,只见墙上人影一闪,冷文成迎着泛黄的灯光直闯了进来。 “我刚见过大师兄,你猜这次皇甫家可都有谁前来?”冷文成尚未站定便急着说道。 韩潇摇头答道:“皇甫家的人我只听你说起数人而已,怎知道会有谁来?不过一定会有你经常提到的那个泽师叔。” “这个自然,除了泽师叔,尚有其弟皇甫瀚,还有那个湶师姑,皇甫家可是一齐来了三位长辈。”冷文成说道。 “不知可来了几位师兄?”韩潇问道。 “大师兄也未曾见到皇甫家的一众弟子,只听泽师叔说,上次比武时下场的几位师兄都已到来,对了,皇甫英那小丫头也来了,嘿嘿。”冷文成笑道。 听到皇甫英的名字,韩潇又想到了白沐灵,不知她姐妹二人见了面可有怎样一番话要说?亦不知泽师叔会不会向师父旧事重提? 思来想去,韩潇却只问道:“皇甫家却是何时到得西安?” “大师兄说是昨天夜里。”冷文成答道。 “为何今日却不上山?”韩潇又问道。 “皇甫家的掌门皇甫朗和丐帮退隐江湖的许长老交情甚好,皇甫家每到得终南山来都要去西安拜会于他,这两日中,他们定是被安顿在丐帮分舵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点点头又问道:“这比武可是在明日?” “不会,不会,皇甫家舟车劳顿,明日午时方上得山来,众位师兄一路风尘仆仆,怎能刚到山庄便即刻比武,我料想定是后日。”冷文成说道。 “比武那天,我端木家的子弟便会齐聚一堂,我见你习武的天资不错,你可要好好观瞧,这印证自身武功的机会可不多得。”冷文成武功寻常,可说起话来仍是老气横秋。 “五师兄,皇甫家的武学可有什么独到之处?”韩潇不禁问道。 “说起这来,我只不过略知一二而已。”冷文成答道。 第六十章 比武 壹 “皇甫家的内功掌法皆是武林一绝,这内功叫做碧海诀,素与落梅神功齐名,不过碧海诀乃是阴柔内力,与落梅神功的纯阳之气大有不同。” “还有一套掌法叫做烟波掌,五年前在太湖时我可是见过这掌法,不过我那时功夫低微,领略不到其中的精义,这次可要好好观瞧一番。”冷文成说道。 对于皇甫家的武学,冷文成所知也仅此而已。 翌日午时,皇甫家登临终南,入得傲雪山庄。端木洪亲将众人接入后山别院,韩潇等人虽欲前往一观,可陈石早来来告知大家勿要前去打扰,只等明日比武便得相见。 比武这日清晨,端木皇甫两家齐聚在松风院中,偌大的院落突然间热闹起来。 韩潇见皇甫家此来有二十余人,师父端木洪正和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谈论着什么。 冷文成向那人一指说道:“小师弟,他便是泽师叔。” 听得这话,韩潇不禁仔细向皇甫泽打量一番,只见他一张国字脸,凤眼浓眉,不怒自威,与端木洪的温文尔雅实为不同。 韩潇四下观望,终于见到了白沐灵。只见她正拉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亲切的交谈着,那女子清秀可人,双眼灵动之极,笑将起来,如桃花般娇艳,虽不及白沐灵绝世的容姿,也只逊得三分而已。难道她便是皇甫英?韩潇心中在想。 这时,又见端木芸走到二人身旁,与她们谈笑风生起来,韩潇虽听不见三人的交谈,可端木芸喊得那声“英妹”却是清晰之极。 果不其然,她便是泽师叔的爱女皇甫英!韩潇见白沐灵虽然笑语盈盈,可眼波流动不定,显是在想着心事。心道,她们二人如此亲近,若师父应允了泽师叔提亲之事,不知她们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正自胡乱思量,突然一阵喧哗之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掌门师祖端木胜由陈石搀扶着慢慢踱了过来。众人纷纷上前行礼参拜,端木洪神情愉悦,笑着扶起了拜倒在身前的皇甫泽。 松风院中早已布置停当,待众人坐定,端木洪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自两家先祖结成莫逆之交,千百年来,端木皇甫情如手足,这比武的盛事虽已不如往夕之隆,可欲发扬各家武学之精华,须引得源头活水……” 韩潇边听着师父所讲,边打量着皇甫家众人。只见皇甫泽身旁一位矮胖之人,四十余岁的年纪,嘴上一撇八字胡,应当便是冷文成所说的皇甫瀚。又见师姑端木清与一位年纪相若的中年女子并肩而坐,那女子相貌虽不及端木清秀丽,但是神情之萧肃却远过于她。韩潇心道,她定是那位湶师姑了,为何她二人皆是如此严厉之人? 此时,端木洪的话已讲完,只见秦天成起身说道:“这次比武的规矩便和五年之前一般,两家各由五位弟子参加,每日比试两场,诸位弟子要谨记‘点到为止’这四字,不可因为争强好胜去行险招,若有人因此受伤,那便得不偿失了。” 秦天成话音一落,双方好似早已选定了比武的人选一般,只见陈石和另一位身形魁梧之人走入了场内。 “五师兄,大师兄对阵的可是谁啊?”韩潇不禁问道。 冷文成亦是摇了摇头,显是不知此人的来历。 坐在一旁的马兴汉听见韩潇问起,便说道:“他是泽师叔的开山弟子云良,上一次比武本应由他与大师兄切磋,可那时恰遇丐帮的急事,这位云师兄被派去了洛阳,未能得与大师兄交手,这回可真是一饱眼福了。” “这位云良师兄武功很好吗?”韩潇问道。 马兴汉说道:“放心,他便再厉害也胜不得大师兄。” “这是为何?”韩潇心道,大师兄的功夫真有那么高吗? “大师兄乃小辈弟子中武功第一,这个云良又怎是他的对手?”马兴汉说道。 “小一辈弟子中不是三师兄的功夫最高吗?”韩潇看了一眼冷文成问道。 冷文成也说道:“马师兄,这你便错了,咱们师兄弟间确是我三师兄的武功最高。” 马兴汉神秘的一笑:“嘿嘿,虽然大家都是这样说,不过以大师兄的聪明,怎会与未来的掌门人争那武功第一的名头呢?” 二人听得这话顿时语塞。可韩潇仍是觉得陈石憨厚老实,无论如何看不出他能够如此机灵来。 这时,只见陈石和云良相互一揖,云良说道:“陈师兄,还望手下留情。”声若洪钟一般。 “云师兄掌法惊人,陈石久闻大名!”陈石说道。 二人客气一番便各自退开数步,准备应战。 云良抢先出掌,拍向陈石的面门。陈石抬手一架,卸去对方的力道,同时右掌顺势前送,直击云良胸口,动作利落之极,正是寒梅掌中的分野中峰。韩潇本觉这分野中峰威力极大,是用来将对手迫退的招式,不曾想在陈石手底下却如此巧妙,心中暗自叫好,对大师兄钦佩实是不已。 云良也不示弱,翻掌砸向陈石手臂上的穴位,但陈石毫不理会,手掌仍向前送。韩潇微微一惊,随即明白大师兄实是抢了先机,云良那一掌即便击中大师兄,最多封住几处穴道而已,可他胸口若是被拍中,说不定便就此输了招。 果然,云良疾闪而避,让过了一掌。陈石一招之间便声势夺人,端木家的弟子皆感振奋。韩潇向白沐灵望去,她虽在观看场中二人的比试,可见到陈石这精彩的一招却无甚欢愉之情,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身旁的端木清却连连点头,显是对陈石颇有嘉许,而那皇甫湶仍是一脸的肃穆,对两人的比武视而不见一般。 云良对陈石的武功也略觉讶异,直到此刻方把他当做劲敌看待。 场外众人皆是端坐在椅中,见到这场比试一上来就如此精彩,知道今日定会一饱眼福,都想仔细观望一番。于是,坐在后面的弟子嫌那前排的木椅高大宽厚,遮挡住了视线,于是纷纷起身。韩潇等人亦在后排,便也随众人近前观瞧。 到得后来,除了几位长辈尚在座中外,其他弟子早已将木椅撤去,只把陈石和云良二人围在偌大的一个圆场中间。 第六十一章 比武 贰 皇甫泽这时说道:“良儿,你陈师兄深得洪师伯的真传,你可要当心了。” 此时的云良不用师父提醒,也已知道陈石的厉害。待众弟子乱过一阵,两人四掌翻飞,又斗在一处。 只见陈石掌势凝重,力大招沉,稳健之极。云良的掌法虽无泰山压顶之势,却也自有一股烟波浩渺之意。 韩潇看出云良的掌法亦是厉害之极,轻柔中暗藏着磅礴之态,心中不再小看那烟波掌,只认真观瞧二人拆招换式。 场中二人直斗得旗鼓相当,云良的掌势忽然变得迅捷,似在身前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陈石的掌力虽劲,可击在“网”中,便好似打中棉花一般毫无着力之处。 这时,马兴汉向韩潇与冷文成说道:“没想到云师兄的碧海诀修炼得这等深厚。” “马师兄,此话怎讲?”冷文成问道。 “大师兄的掌力刚猛,全在这落梅神功的纯阳之气,云良看似是在防守,其实是在消耗着大师兄的内力呢!”马兴汉解释道。 “我看是大师兄打得起劲,云师兄快要招架不住了。”冷文成说道。 “不然,我方才说云良的碧海诀功力颇深,这内力阴柔绵密,最是善于化解刚猛的招数。”马兴汉说道。 “这么说,大师兄岂不是要糟糕。”冷文成担心的说道。 “那就需看他二人的掌法与内力是谁修炼得更为精纯了,我瞧云良始终在以逸待劳,大师兄想过得这关实是艰难。”马兴汉说道。 韩潇也已看出云良内力的独到之处,只觉马兴汉能察觉到云良的掌法似弱实强来,他的武功亦是不俗,较之冷文成可是高出了不少。不过,韩潇的所见与他略有不同,只觉云良的掌法虽守得严密,却全非为了消耗对方的内力,陈石招式雄浑,云良确也确有应接不暇之感。 此时,二人已拆得五十余招,陈石的寒梅掌虽使得淋漓尽致,却始终无法破得云良烟波如水一般的掌势。 又过得片刻,韩潇见陈石的掌法稍有放缓,而云良的烟波掌好似有股滞碍之力,将陈石的手掌渐渐粘住一样。 只听马兴汉担心的说道:“刚不可久,柔不能守,云师兄这掌法真是得到了泽师叔的真传。” 韩潇只觉云良的掌势似是有股无形之力一般,锁住了陈石的双臂,无论陈石如何增加掌力,始终无法脱出那柔力的缠绕。又拆得二十招,陈石的掌法更是被云良的内力绕得略有偏斜。但见他使出寒梅掌中,气势惊人的一招“连山接海”来,双掌同时推出,可被云良手掌一带登时拍空,掌力顺着云良的身侧而过。 “哎,大师兄这头阵怎可输掉,若当真不敌,后面几位师兄便很难提得士气了!”冷文成急切的说道。 “真不知云师兄的武功如此之高,五年前若有他在场,那胜负之数便不得而知了。”马兴汉也感叹道。 韩潇听得两人如此说,心中自也为陈石担心不已。又瞧得数招,见大师兄招式越发的慢了下来,仿佛每出一掌便需带得百斤之力的阻碍一般。 “如此下去,大师兄定会内力不济,俯首认输的。”马兴汉也焦急的说道。 韩潇听得心急,见情状也确是如此,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突然,韩潇看出了端倪来。陈石的一招一式虽有滞碍,可脚下的步法丝毫不乱,无论云良将他的掌力引致何处,陈石依然稳如山岳,每行得一步,脚掌便如钉在地上一般,身形毫无晃动,显是真气充沛未曾衰竭。 反观云良,脚下的步法略有散乱,每带得陈石的一掌,好似用尽全身之力一般。看到此处,韩潇恍然而悟,表面而看,陈石为云良的内力所困,早已处于劣势,随时都有脱力的危险。其实,正恰恰相反,却是陈石的掌法将云良带得真气渐渐混乱,云良每化解得一掌便需耗掉大量的真气,时间一久,脚下虚浮,内力渐渐不济起来。 想通此处,韩潇心头一松,知道暗地里实是大师兄占了上风。 冷文成忽见韩潇面露喜色,不禁奇道:“小师弟,大师兄便快要输了,你怎还笑得出来。” 马兴汉听得冷文成的话,也向韩潇看来,他知韩潇平日见解独到,于是问说:“韩师弟,你可是瞧见有何蹊跷之处?难道大师兄还留有反败为胜的绝招?” 韩潇微微一笑,只说道:“我猜,再过得十余招,云师兄定会服输!” 四周的人皆听见了韩潇所说,不禁向他看来,所不同的是,端木家的弟子都面带疑惑而皇甫家人却是一脸的鄙夷,显是认为他在痴人说梦。 韩潇看向皇甫泽,见他一脸的肃然之气,好似对二人的胜负处之泰然一般,可嘴角时而抖动,却未逃得过韩潇的双眼。显然,他是在替云良担心,这更是印证了自己所料不错。 果然,又过得半盏茶的功夫,场中二人已拆得百招有余,韩潇见云良的脚步更是散乱。 这时,却听皇甫家的一位弟子说道:“云师兄的烟波掌使得真是畅快,怪不得师父常自夸他。” 另一人接着说道:“那是自然,云师兄的功夫在咱们江南武林可是赫赫有名,除却我皇甫家的诸位师长和几位成了名的前辈高人,便数他的功夫为一绝了,这烟波掌最是善于以柔克刚。” 韩潇知道,这话显是说给自己所听,话中之意也似是在说,刚才自己的话语实是妄言。那两人所说虽有些夸大,可云良的功夫也确是令人佩服,自己若和陈石易地而处,只怕用不上三十招便得输给了他,所以,那话语虽然微有刺耳,可韩潇并未在意。 冷文成听得有人讥讽韩潇,心中恼怒,忍不住说道:“哈哈,几位成了名的高人定是那太湖里的……”话未说完却被韩潇一把捂住了嘴。 韩潇知他平日最爱生事,无理还要辩得三分,见他开口,料想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若是话语难听,与皇甫家的弟子伤了和气可就因小失大了。 冷文成兀自不服,还想出言痛快一番,韩潇急忙低声向他说道:“五师兄,稳住气,此时辩白个什么劲,就让他们嘴上痛快一番,等得大师兄赢下这场来,看他们还有何可说。” 冷文成却一脸疑惑的问道:“小师弟,你刚才真不是在吹牛?我瞧大师兄这回可是输多赢少啊!” 第六十二章 比武 叁 韩潇轻声一笑:“这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年来,冷文成嘴上不说,可心中早已对这个小师弟钦佩不已。只觉他不仅功夫进境神速,看法往往也是别出心裁,遇事更是极有定见,一言一行直如师父一般。听得他这样说来,虽然疑惑不解,却也不再多言,只仔细瞧着场中的情势。 冷文成见陈石的招式越来越慢,转眼便要给云良压得动弹不得,心中不禁怀疑韩潇的话语。 突然,云良手掌一带,将陈石的掌力直引向身侧,同时另一掌直击他的肩头。陈石这招已反复用过多次,接下来便需回掌当下云良的招式,可此时的陈石好似真力使尽一般,再无力回掌挡架。 众人都觉云良便是在等待此刻的时机,而后就会使出制胜的一招来,冷文成心中一紧,暗道不好,却听身旁的韩潇兴奋的叫道:“妙招!” 只见陈石突然矮身避过,近身直贴住云良,双掌连连攻向他的下盘。众人本以为陈石的内力早已用尽,却不知他哪里来的如此掌力。云良不防,连连倒退,本已脚步凌乱的他此时更是无法躲过陈石的连连击打,只得硬接陈石的掌力。 陈石似也在等待此时一般,丝毫不给云良喘息的机会,出手皆是硬碰硬的打法。云良欲稳住身子便运用不好手上的力道,顾上顾不得下,且他内力消耗亦是极大,接了数招再也支持不住,见陈石一掌击向胸口,手掌与之相接,无力化解此招,心中一急,脚下不稳,向后直仰跌过去。 陈石见状,手掌一翻,不再击下,而是握住了云良的手,一把将其拉起,云良借力起身,并未摔倒,心中感激陈石未让自己当众出丑。 只听陈石说道:“云师兄承让。” 二人动作极快,场外众人并未瞧得真切,以为云良是为躲避陈石的招式而身子后仰,可突然见到两人相对而立,似是在握手言和,不知却是发生了什么。 这时,云良向陈石一揖,由衷的说道:“陈师兄掌法惊人,云良甘拜下风。” 众人听得此话,又见云良面有惭色,这才明白是陈石胜得了比武,但见他始终被云良掌力所困,实不知他如何能够反败为胜。 皇甫泽在一旁看得真切,这时起身说道:“良儿,你陈师兄不仅掌法在你之上,内功更是远胜于你,还不快谢过他。” “多谢陈师兄相让。”云良低声说道。 皇甫泽令云良相谢,正是因为陈石免其当众出丑,可众弟子不明所以,不知云良为何输了招还要感谢陈石,且又见陈石内力几乎被云良耗尽,以为皇甫泽所说陈石内力远胜云良的话乃是谦逊一番。 “不敢,云师兄的烟波掌柔中带刚,陈石侥幸,若是再拆十招,我是非输不可。”陈石说道。 皇甫泽又向身旁的端木洪说道:“师兄,你真是授了个好徒弟!这陈师侄不骄不躁,稳健从容,又是如此的功夫,实属难能!” 端木洪说道:“师弟过奖了,我这徒弟一向忠厚老实,练功还算刻苦,不过论起机智聪颖实是不及云师侄。”端木洪这话并非谦逊,他见云良几次露出破绽引得陈石上当,亏得徒弟功力更胜一筹,否则早已输掉了比武。 “师兄不用客气,良儿技不如人,这一场是我们输了。”皇甫泽说道。 “侥幸之至,侥幸之至。”端木洪拱手说道。 这时,场边的众弟子早已议论纷坛。 “小师弟,真的让你说中了!”冷文成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拍着韩潇的肩头说道。 马兴汉也向韩潇说道:“韩师弟,你是如何瞧出大师兄会赢?” “我见大师兄脚步不乱,显是真气充足,手上虽缓,是为了让云师兄误认为他内力不济,便可择机而发了。”韩潇说道。 “这样说来,好像确是如此,韩师弟真乃慧眼如炬,不想大师兄这等憨直之人却也能够用到这样的妙法。”马兴汉一句话连赞了两人。 “我总觉大师兄的功夫应当高出云师兄很多,何至百招才取胜?”韩潇疑问道。 “不会,不会,我还是觉得大师兄胜得惊险之极。”马兴汉显然是认为陈石赢得比武实属不易。 冷文成只顾着高兴,并未深思,见方才讥讽韩潇的二人脸色难堪,又是大惑不解的神情,不禁一乐,笑道:“这烟波掌果然善于以柔克刚,妙哉,妙哉。” 那二人听得这话无从反驳,只狠狠看了一眼冷文成。马兴汉见状立刻向冷文成递过眼色,轻声说道:“冷师弟,别得理不饶人,那二人毕竟都是泽师叔的弟子,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也该让他们三分。” 此时的冷文成心中畅怀,于是不再多言,只咧嘴笑个不停。韩潇虽然同样高兴,却觉大师兄胜得实是费时费力,以他最后出手之力道,显然内力真气尚充沛得很,若自始至终将寒梅掌全力而发,云良便是守得再密,最多接得五十招而已。 难道大师兄在故意示弱?韩潇想道,大师兄等到百招之后再行险而胜,可是为了让大家认为他二人的功夫相若,能够胜出实是他的侥幸,以此保住了云良的颜面? 心中这样想来,却无法肯定实情便是如此,只觉自己的功夫尚浅,也许看错也未可知。这时听了冷文成在一旁冷嘲热讽,于是说道:“五师兄,稍安勿躁,你看端木蓝要出场了,不知他可否能赢。” 冷文成果然见到端木蓝站起身来,又附在端木浩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于是低声向韩潇说道:“小师弟,端木蓝那个王八蛋虽然讨厌,可现如今我们却得盼他获胜,这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师兄,端木蓝虽然厉害,可不知他的对手是谁,他若能赢下这场来,明日皇甫家的气势便弱,这次的比武多半还是我端木家会赢!”韩潇说道。 “其实,这次的比武我最担心的便是端木蓝这小子。”冷文成说道。 “此话怎讲?”韩潇问道。 “端木蓝平日得意忘形,目中无人,他若下场必会轻敌,没准便会输掉比武。”冷文成担心道。 韩潇却并非这样认为,只觉端木蓝虽然自大无礼,却实有一股狠辣之气,和他对敌很难讨得好去。 韩潇又望向白沐灵,却见她与皇甫英低声交谈着什么,对陈石的胜利仿佛漠不关心一般,脸上是喜是忧亦是瞧不出来。而一旁的皇甫英却是笑语盈盈,好似亦对师兄云良的失利毫不在乎。 韩潇心道,皇甫英这小丫头果然天真烂漫得很,根本不懂这得失忧烦为何物。 此时,陈石与云良相互抱拳一揖,转身退向场边。突然间,一道身影闪入场中!身法迅捷之极,直奔陈石而去。那人转瞬间便到得陈石的身后,一掌拍向了他的后心! 第六十三章 比武 肆 陈石察觉有人在背后偷袭,于是纵跃而起,反身回掌。两掌相交,陈石只感气血翻涌,退出数步,抬头观瞧,见偷袭自己之人却是皇甫湶! 众人正自惊奇时,皇甫湶又是一掌拍出。眼见陈石匆忙出掌抵御,忽然一人跃如场内,伸手化解了皇甫湶的掌力,来人正是端木清。 只听端木清说道:“师姐,怎么教训起我师侄来了,刚才的比武你若是不服,让我来陪师姐练几招如何?” 皇甫湶却说道:“清妹,不关你的事,我方才不过试一试陈师侄的根底罢了,我瞧他内力尚自充盈得很,怎会被我云师侄带得掌势不顺。” “师姐,便数你得脾气火爆,除了这些小辈弟子外,谁看不出我师侄是在让着云良。”端木清直言说道。 听得此话,众弟子一片哗然,云良更是满脸通红。 韩潇亦是不明皇甫湶此举是何用意,不过听到她和端木清的交谈,更是印证了自己方才所想。此时见她二人表面和气,可言语实在暗中较着劲,于是明白了什么,向冷文成脱口而出道:“五师兄,我猜这二位师姑从前定是在比武中交过手的。” 冷文成也似恍然而悟,轻声的说道:“对,对,小师弟,你这样一说,师兄我亦觉得如此,不知道她们当年的胜负如何,哎,两个女人一台戏,这回可有的好看了。” 冷文成本以为二人会就此较量一番,却听皇甫湶说道:“这我当然知晓,我不过是想看看他有何能耐可以瞒得过我云师侄。” 端木清还待说话,坐在阶上的端木胜忽然笑道:“石儿,快谢过你湶姑手下留情,小湶,几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硬得很啊。” 见掌门人出来打圆场,二人不好再说什么,陈石向皇甫湶谢过“罪”后,几人便退回了场边。 韩潇见那位湶师姑已是中年之龄,可仍似年轻弟子一般莽撞,心中有些好笑,不过对她耿直的性子却甚有好感。 众人乱过一阵,秦天成来到场中,宣布第二场的比试就此开始。 果然,韩潇见端木蓝走入场中,而皇甫家出场的却是位身材矮小之人。那人的年龄似是大过端木蓝,两人相对而站,本已身形修长的端木蓝直高出他半个头来。 “五师兄,端木蓝的对手却是何人?”韩潇向冷文成问道。 “我记得他好像是叫做雷昊。”冷文成回忆道。 “是雷昊空雷师兄。”马兴汉这时说道。 “对,对,便是雷昊空,我少记得一个字。”冷文成说道。 “五年前的比武也有雷师兄吗?”韩潇问道。 “这雷师兄的拳法惊人,上次的比武中便是他胜得了我丰师兄。”马兴汉说道。 韩潇见马兴汉对雷昊空其人记得如此清楚,定是因为马兴汉与丰兆年皆是秦天成弟子的缘故,胜得自己师兄之人他又怎会忘记? “既能赢得丰师兄,这雷昊空定是厉害得很了?”韩潇问道。 “雷师兄一套苍浪拳威猛之极,五年前,他的功力实在丰师兄之上,不知这五年来又精进得多少。”马兴汉沉声说道。 韩潇听得他的话语,显是对那雷昊空忌惮得很,自己虽忘不掉端木蓝的“劣迹”,此时也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此时,场中的二人已动起手来。 雷昊空的拳法干净利落,声势浩大,挥动中似有浪涛之声一般。而端木蓝尽使小巧腾挪之法,在雷昊空的拳隙间钻来窜去,不时的出指点向对方周身要穴。 韩潇知晓了雷昊空的拳法,却未见过端木蓝所使的本门武学,不禁问道:“端木蓝用的却是什么功夫?” 马兴汉较之冷文成显是见多识广,听得韩潇发问,便即说道:“这叫松针指,亦是我端木家的绝学之一,端木蓝最擅用此指法,我也只见他使过一次而已,这是他在后山别院中学到的功夫。” 韩潇见端木蓝的指法变幻繁复尚在寒梅掌之上,不过威力之盛却又有所不及,实是灵巧迅捷的武技,确是适合端木蓝轻佻的性子。 只见端木蓝力透指尖,每一指皆如暗器一般射向雷昊空,且他脚下步法灵活,闪转腾挪间一一避过了雷昊空的拳力。 韩潇见端木蓝所踏的步法正是端木家的轻功绝学鹤云功,心中不禁想道,端木蓝的鹤云功着实厉害,与这松针指配合默契,实是相得益彰。 韩潇从前虽知端木蓝的功夫甚强,可那时身无武功,领略不到其武学的精妙之处。而此时自己的功力大进,也方知端木蓝的可怕之处。两人虽斗得不分轩轾,可时辰一久,雷昊空的拳势略缓,而端木蓝仍似闲庭信步,以逸待劳一般。 “小师弟,虽然你我恨透了端木蓝,可不得不说,他这身功夫真是令人佩服。”冷文成冲韩潇说道。 韩潇站在冷文成的身后,他需得回身仰头才得看见韩潇。只见韩潇看得仔细,好似并未听见自己所说的话,与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潇回过神来,向前挪出半步,与冷文成并肩而立,口中说道:“端木蓝在这鹤云功上定是下了苦功。” “我见你也是整天在练这鹤云功呀。”冷文成想到韩潇轻功进境之速不禁苦笑道。 “我怎能和他相比。”韩潇说道。 “小师弟,和我你还谦虚什么?你能跃上那松柏的枝头,端木蓝的轻功便是再好,肯定也无法做到的。”冷文成说着便向那日韩潇跃上的枝头一指。 “五师兄,我是说端木蓝能将轻功用于招法变换之间,这当真是巧妙得很,那松针指本就是迅敏的招法,配合这鹤云功更是珠联璧合一般。”韩潇确是由衷的称赞端木蓝,心中渐渐领悟到鹤云功在与人出招换式时的运用之法。 此时,马兴汉越瞧越是兴奋,不禁说道:“看来端木师兄定会赢得那个雷昊空。” “丰师兄应该感谢端木蓝为他报了一拳之‘仇’。”冷文成仍是挖苦的语气。 果不其然,又过得一炷香的功夫,端木蓝大喝一声:“中”,众人只见他的手指连连闪动,而雷昊空的右臂却再也抬不起来。 第六十四章 比武 伍 端木蓝后退数步,双手抱拳,笑吟吟的说道:“多谢雷师兄手下留情。” 雷昊空本应抱拳回礼,可手臂被端木蓝点中了穴道无法抬起,站在当地实有些难堪之意。 “对不住雷师兄,你的手臂被我封了穴道,我来帮你解开。”端木蓝看似一片至诚,可这话在雷昊空听来刺耳之极。 雷昊空“哼”了一声说道:“不劳师兄动手,雷昊空自愧不如,甘拜下风,承师兄手下留情了。”说着便走回场边。 这时云良起身扶住了雷昊空,在他手臂上轻轻推拿一番,相助他解开穴道。 韩潇与冷文成见端木蓝已然得胜,可话语仍是略带轻薄之意,心中对他实是有些愤恨。 “他妈的,端木蓝这小子真是可恶,装得一副好心的样子,我真想看看他若输了却是什么表情。”冷文成说道。 韩潇却说道:“五师兄,我今日才知端木蓝的武功原来如此高强,我想那云良师兄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端木蓝那小子真有这么厉害?”冷文成不信道。 “他的指法不凡,内力又很精强,再辅以鹤云功来,当真是运转如意……”韩潇兀自喃喃的说着。 冷文成却听得不耐烦,向韩潇说道:“小师弟,你从前被他欺负得如此之惨,此时还来称赞于他?” 韩潇尚未回答,只听马兴汉说道:“文成,无论如何,咱们端木家可是又赢下了一场。” 冷文成也高兴道:“马师兄这下也能安了心,有人替丰师兄找回了颜面。” 这时,端木皇甫两家的长辈纷纷起身。端木洪向皇甫泽说道:“师弟,今日的比武到此为止了。” 皇甫泽说道:“师兄,端木家连赢两场,看来这五年中你实是教导有方,我皇甫家的弟子虽是勤修苦练可仍是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还有两天的比武,这胜负之数还难说得很。”端木洪虚怀若谷的说道。 皇甫泽好似也未将胜负看在眼中,只说道:“师兄,多年不见,我可要陪胜伯与你好好聊上一聊。” 于是,两家长辈簇拥着端木胜缓缓而去。 韩潇见掌门师祖对两场比武始终不置可否,只为皇甫湶打了个圆场便再无话语,不知他对两家弟子作何评价。可转念又想,以师祖高深莫测的修为,这几位师兄的功夫他怎会瞧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小孩打架一般了。 见众弟子纷纷散去,冷文成向韩潇说道:“小师弟,咱们也该回去了。” 韩潇依依不舍的望着白沐灵离去的身影,只见她拉着皇甫英的手,两人相携而行,一旁的端木芸不时的与二人低声说笑。走在三人身前的正是端木清与皇甫湶,只见她们兀自大声的说着什么,看似一团和气的二人,却微露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韩潇兀自不肯离去,眼中只有人群中那一抹飘动的雪白。这时,他见到端木蓝走至了端木芸的身旁,兄弟二人不知在交谈着什么,而白沐灵的身影也由此被端木蓝所遮,直至消失在去往后山的延廊中。 冷文成见韩潇呆立不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说道:“小师弟,你若未曾看够,明日可还有两场呢。” 韩潇听得此话,怅然若失的离开了松风院。人群散尽,院中的松柏梅枝被山风吹得作响,好似仍在评论着方才两场比武的胜负得失。那柄沉重的扫帚正立在院中一角,巍而沉静,仿佛已将众人的心思一览无余。 晚间,冷文成的房内灯光摇动不定,四道人影正在灯下交谈。 “文成,你可曾打听到明日的比武由谁来应战?”马兴汉问道。 “我端木家自然是由丰师兄和灵师姐出马,至于皇甫家,听说是皇甫瀚师叔的高徒耿徽与湶师姑的弟子唐兰。”冷文成说道。 “这便清楚得很了,丰师兄定是与那耿徽对阵,而白师妹自然要和湶师姑的弟子一较高下。”齐胜达说道,他亦被冷文成邀约而至。 “不错,湶师姑这次只派一位弟子出场,定是要好好和师姑比拼一番。”冷文成说道。 韩潇在小镜潭曾听得白沐灵与端木芸的交谈,知道这二位师姑都是极争强好胜之人,两人明争暗斗多年,为了这场比武,皇甫湶一定在她弟子身上花费了极大心血,以便明日的比试能够“扬眉吐气”。 想到此,韩潇问道:“马师兄,你说的那位唐兰唐师姐定是湶师姑最得意的弟子了?” “我想多半如此,唐兰在上次的比武中,轻而易举的赢下了叶师姐,师姑可是恼火得很。”马兴汉说道。 齐胜达也说道:“唐兰的映月刀法快捷无伦,我尚记得她那刀身泛起的光亮,直晃得我张不开眼睛。” 冷文成笑道:“齐师兄,你的眼睛虽未张开,可心里早已将人家瞧得清楚了。” 齐胜达脸上一红,说道:“文成,你可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马师兄,你需得为我作证,上次唐兰赢下叶师姐时,端木家就只有齐师兄一人喝彩可对?如今见了面,叶师姐眼里的三昧真火快把你这‘齐天大圣’给化成了灰,哈哈。”冷文成取笑道。 听得此言,韩潇心中在想,那个唐兰的功夫定是极好的,不知灵师姐可有几分获胜的把握。正自为白沐灵担心,见冷文成仍是对齐胜达不依不饶,害得齐胜达窘得满面通红,于是便岔开话题道:“马师兄,明日丰师兄定是会旗开得胜了?” 马兴汉摇头道:“那位耿徽我们都未曾见过,上次比武时他随云良师兄一同去往洛阳,无人知道他的武学造诣究竟如何。” “皇甫家已连续输掉两场,明日实是背水一战,能够登场的弟子定是极厉害的,丰师兄可有一番苦战了。”齐胜达说道。 “齐师兄说得不错,不过亦不用过多担心,丰师兄这些年苦练内功,气力过人,我瞧那丝毫没有名气的耿徽定讨不得好去。”冷文成说道。 马、齐二人听了此话连连点头,亦觉丰兆年仍有获胜的把握。而韩潇的心思却早已落在了白沐灵的身上,只盼明日的比武快些到来。 第六十五章 比武 陆 翌日清晨,韩潇便拉着冷文成早早来到了松风院,此时院中只寥寥数人而已。 “小师弟,今日又不是你下场比武,何必到得这样早?”冷文成睡眼惺忪的说道。 韩潇却不理会他的抱怨,只说今日端木家定会取胜,要他早些到来,找一处方位较好的地方观看。 直到半个时辰后,两家弟子才陆续来到了松风院,这日的比武也便要开始了。 韩潇见掌门师祖今日未曾前来,心中奇怪,难道师祖嫌小辈弟子武艺低微,入不得法眼,便又去了山中游览?正自思量,只听冷文成说道:“丰师兄下场了。” 韩潇连忙望向场中,他只在师祖寿辰那天见过一次丰兆年,而此时的丰兆年好似较之从前又精瘦了许多。只见他身材挺立,目光如炬,显是内力修为颇具火候。 这时,听得秦天成说道耿徽的名字时,便见一位十八九岁,中等身材的青年走入了场中。韩潇心道,怪不得五师兄他们不曾见过这位耿徽,五年前他不过和我刚入门时是同样的年纪,怎会参加比武。 转而又想,耿徽和自己的年纪相仿,在连输两场之后,皇甫家仍派出这样一位年轻之人,难道这耿徽当真如此厉害?韩潇心中疑问丛生,只觉得这位耿徽定非易与之辈。 韩潇正思量间,场下的二人已交上了手。与第一场的比武相同,二人所用皆是掌法,不过较之陈石和云良,两人斗得更为激烈。 三十招一过,韩潇果觉如自己所料一样,那耿徽的掌法虽无云良烟波浩渺之意,却尽是惊涛骇浪之势,丰兆年的寒梅掌虽然功力深厚,不知能否顶住那股浪涛的轮番拍打。 两人又拆得二十余招,突然四掌相接,站立不动。韩潇知道二人正在比拼内力,知道丰兆年的功力深厚,定不会输给对方。 可转眼之间,丰兆年的脸色一变,向后连退三步,而耿徽却稳稳的站定,双手抱拳说道:“丰师兄承让。”显已赢得了比武。 韩潇心下骇然,眼见耿徽年纪同自己一般,可武功却是如此厉害,心中既是羡慕又感惊诧,只觉自己若与他对阵,不知能否接得住他二十招。 这时,马兴汉与齐胜达同时长叹一声,对丰兆年的失利甚是惋惜。 “哎,想不到丰师兄会输给这个毛头小子。”马兴汉抱怨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料到耿徽年纪不大而武艺却这般精湛。”齐胜达也感慨道。 “丰师兄不过是运气略差了些,让那个耿徽抢得了先机,若是再来比过,丰师兄定会赢他,何况下一场比武,以灵师姐的武学天资定能获胜,这次的比武仍然是由咱们端木家斩获。”冷文成连连劝慰马、齐二人。 耿徽的胜出,保住了皇甫家获胜的希望,场外皇甫家的弟子皆是满脸的欢愉之情。 吵嚷一阵,众人见秦天成走入场中,便即安静下来。 只听秦天成说道:“前三场的比试均是拳脚功夫,下面两场,还需两家弟子相互印证兵刃上的造诣。” 场下的白沐灵听得秦天成说到自己的名字时,便即走入了场中。皇甫家的弟子多不识得白沐灵,此刻见到她的绝世容姿,不禁哗声一片。 连日来,韩潇便是在等待此刻,只见白沐灵手持长剑玉立场中,如雪的长发在风中飘摆不定,眼波的一动一颦皆震慑着自己的心神,但觉她所站之处已非凡尘之地,眼前的身影直如玄天上的仙子一般清丽脱俗。 只听秦天成继续说道:“皇甫家由唐……” 刚说到这里,忽听一人高声说道:“且慢!”,众人转头望去,见皇甫泽起身而立。 “秦师兄,这场比试我皇甫家应战之人并非唐兰。”皇甫泽说道。 秦天成听得此话微有诧异,于是向皇甫泽说道:“不知师兄要另派哪一位师侄出场?” “便是小女皇甫英。”皇甫泽说道。 听得这话,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冷文成不禁说道:“这……这却是为何?早已定下是由唐兰出场啊!” “难道皇甫英年纪虽小,在这映月刀法上却有着惊人的造诣?”马兴汉也疑问道。 韩潇更是较旁人惊异不已。皇甫泽要为什么让皇甫英与灵师姐比武?难道真的是这小丫头武艺惊人? 这时,只见皇甫英窘迫的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爹,我怎会是灵姐的……” 皇甫泽不待她说完,只沉声说道:“英儿,该你出场了。” 皇甫英好似很怕父亲一样,只得低着头慢慢走入场中。见此情形,韩潇不禁望向皇甫湶,只见她亦是面带诧异,却是未曾开口相问。韩潇不禁想道,以湶师姑耿直的性子皆默定不语,看来这位泽师叔在皇甫家实是一言九鼎!又见师父的脸上毫无异状,不知他是早已知道此事还是对皇甫英的入场并不在乎。 韩潇的目光又转向了白沐灵,只见她的身子突然微微震颤起来,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心中似是激动不已! 韩潇心中略觉奇怪,不知白沐灵为何会有这般表现。正自沉吟间,忽见她恢复了神态,平静如常。这些只不过是瞬间之事,众人皆未能察觉,若不是韩潇的心思全在她的身上,确也很难发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此时的白沐灵面色苍白如雪,失去了往日的一丝桃红。韩潇见她眼中早已没有了平日的灵光之气,目光涣散,知她此时定是极为难过,可又不知为何事伤怀,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这时,皇甫英说道:“灵姐姐,咱们真的要比武吗?” 场下端木家众人听得她稚气的话语暗中好笑,却是谁也不敢发出声响来。 却见白沐灵一脸的肃煞,话音苍白的说道:“皇甫英,今日领教你的映月刀法,动手吧!” 皇甫英只觉她突然间似是变过一个人,平日只称呼自己“英妹”的她再也不是那个温柔解意的“灵姐”了,顿时害怕起来,只呆呆的望着她,动弹不得。 白沐灵突然喝道:“皇甫英!你在做什么?快拔刀啊!” 韩潇更是察觉出了白沐灵的异样,不知她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不禁向场内挪动半步,紧张的观察着白沐灵的变化。 这时,皇甫泽在场下说道:“英儿,你白师姐在等你出招呢。” 第六十六章 比武 柒 皇甫英听得父亲催促,颤巍巍的擎起了银刀。 韩潇仔细向那柄银刀瞧去,只见它细若长剑,通身如水,刀刃微微的向外弯曲,确是把难得的利器。 白沐灵见她举起刀来,便一挺长剑直刺了过去。皇甫英尚在害怕,见她一剑刺来却忘记了躲闪。白沐灵收回长剑说道:“皇甫英!我们可是在比武!你难道还未睡醒?” 皇甫英虽知白沐灵情状有异,可被她连连呼喝姓名心中也微微有些气恼,便就此丢开了害怕之感,挥起银刀与白沐灵战在一处。 韩潇见皇甫英的映月刀法确是第一流的功夫,不过她的火候浅显之极,与白沐灵的凌霜剑法相较实是差得太远。可二人连拆了二十招,白沐灵丝毫不出重手。韩潇心中不禁奇怪,本以为皇甫英的刀法高超才会与白沐灵比试一番,却原来如此差劲,可白沐灵为何又不快些将她赢下? 韩潇转而又想,皇甫泽既然知道女儿的武功低微,为什么还要临时改了主意让她出场?联想到白沐灵刚才的那番变化,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渐渐的浮现出来! 韩潇实是不愿承认此事,却又不得不将这一丝丝的脉络理清。如此看来,皇甫泽定是知晓了白沐灵与端木芸的事,而且他仍是欲将皇甫英许给端木芸! 皇甫泽知道此事最大的障碍便是白沐灵,若是直接向师父提出结好,师父如若抵不住儿子的央求,也许便会驳了此事。只有让白沐灵对端木芸死心,方能万无一失!皇甫泽绝不是临时改了主意,定是早已想好这场比试要让皇甫英出场。他的心计当真可怕之极! 而皇甫英的出场便是要让白沐灵在端木芸和比武的胜负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来。白沐灵当然知晓皇甫英不是自己的对手,以她的冰雪聪慧也定会明白皇甫泽的心思。 她若是胜得皇甫英,端木家就此赢得了这次的比武,那也便是答应了皇甫泽,自己会主动离开端木芸,不再阻挠两家的结好之意。 她若故意输给皇甫英,那便是驳回了皇甫泽,以他的手段定会留有后招,也定能让皇甫家赢得最后一场的比武,也许还会利用两家世代较好的关系,硬生生的拆散他们! 这一胜一负之间只能选得一样! 不过,皇甫泽想是早已料到,以白沐灵温柔敦敏的性格定会答应自己,绝不会因为自己一人之事而影响到端木皇甫两家世代的交情!与其说是让她选择,莫不如说是在晓以利害,威胁逼迫她放弃端木芸! 所以,白沐灵在见到皇甫英出场时,才会有那番异常的变化,却原来是在一瞬之间向皇甫泽做出了妥协! 韩潇想到此,不禁心疼起白沐灵来。只觉她自幼父母双亡,虽入得端木家习武,可白家不通情理的规矩却也在端木洪心中埋下了“刺”来,牵连到她这个无辜之人。本应该与意中人双宿双飞,此时却又被人逼迫自己放弃那刻骨铭心的竹马之情。刚才在她那一瞬间的变化中,她便如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一般! 此时的韩潇实想替她痛哭一番,继而又对皇甫泽痛恨之极!便想当场揭穿他的诡计!可恼怒过后,又察觉到一丝丝的恐惧,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身负心机之人! 韩潇虽已想明此中原委,可实不知此时的自己能为白沐灵做些什么。眼见皇甫泽那成竹在胸的神情,仿佛正在等待早已知晓的答案被揭开一般。 韩潇却是未曾察觉,自己已深深的眷恋上了白沐灵,她的一颦一笑无时不刻的牵动着自己的心。白沐灵若是开心,他便也心中欢愉,她若是伤痛,韩潇更会难过万分! 他实欲帮助白沐灵脱离这苦难之地,不过此时也只有她的师父端木清能够阻断她二人的比武,使得白沐灵能暂时脱离那“苦海”。但是场中瞬息万变,自己实已来不及向端木清一吐心中所想,况且她能否相信自己的话更是未知之数。无奈之余,韩潇只得盯着二人,仔细观看这场中的变化。 此时,场中二人仍旧如练习招法一般,你来我往,不疾不徐的拆招换式。众人早已看得烦腻,却不知两人为何如此。 韩潇见白沐灵依旧不出手获胜,知道她的内心定是在不断的煎熬,只要胜得皇甫英,那便永远的离开了心爱之人,她每出得一招,仿佛都是在与爱人告别一般,每挥出一剑都似在向爱人挥手。 这时,只听皇甫泽开口说道:“英儿,你的刀法毫无劲力,难道忘了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 这话在他人听来只以为皇甫泽是在出言指点女儿,可在韩潇听来却好似是在催促着白沐灵。 眼见她的神情较方才更显沉郁,韩潇心头一颤,难道是……,韩潇不敢再往下想,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 又拆得二十招,只见皇甫英左手勾住白沐灵持剑的手臂,右手反身一刀挥出。这招大家早已看了多次,接下来白沐灵便该用内力震脱皇甫英的手掌,回剑击挡。 可此时的白沐灵似是内力用尽一般,并未挣脱皇甫英,好似只待这一刀砍将下来! 两人这招已拆了数遍之多,皇甫英以为白沐灵会如前次一般回剑挡架,却不料她丝毫未动。眼见那一刀便要刺中白沐灵,皇甫英急欲收回银刀,可自己功力尚浅,招式不能运用自如,这一刀刺出,再也无力收回! 霎时之间,韩潇好似听见了白沐灵的叹息之声,顿时明白她是想以死来反抗皇甫泽的阴谋!不禁悔痛之极,心中充满了怨恨之气!那无名真气再次迸发而出! 在场的众人一片惊呼,无论何人都相距甚远,均已来不及夺下皇甫英的银刀。端木洪等数位高手本可发射暗器将皇甫英的银刀打落,变化突然,任谁的手里事先都未曾扣得暗器。 眼见这绝世的美人便要横死刀下,突然间,只见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冲入了场内,好似流星一般,快过了世间任何的暗器,刹那间,挡在了白沐灵的身前。 众人正自惊讶世间能有如此迅捷的轻功时,皇甫英已一刀将那身影透胸而过,随后,鲜血洒向天空,似是遮住了耀眼的天光。 正是韩潇在千钧一发之际为白沐灵挡下了银刀! 白沐灵只见到韩潇那无怨无悔、疼惜怜悯的神情在眼前一闪而过,随即便摔倒在自己的身前,苦楚万状。 突然见,那痛苦的、哀伤的、惊诧的、绝望的、悲悯的、悔恨的,诸多滋味一齐涌在白沐灵的心间,她不禁双手掩面大哭,而后便失去了知觉,直跌在那血流如注的身躯之上! 第六十七章 九死一生 小镜潭之畔,密柳成荫。 韩潇正倚靠大石望着那山涧激起的水雾在明净的阳光下化成了阵阵光影。一阵笑声传来,只见白沐灵正自双手拨弄着清澈碧透的潭水,不时的撩起阵阵水花洒向韩潇。 忽然,天色陡暗,雷鸣之声响彻天际。猛然间,韩潇见到皇甫英手持长刀站在眼前,那如水的刀身光亮之极,仿佛是空中劈下的闪电一般。随后,皇甫英举刀砍来,韩潇想躲开身子却发觉已无法挪动半分。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韩潇的身前,只觉胸口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随之一股绵密之气涌入体内。韩潇顿感通身舒泰,继而又觉那股气流充盈之极,身体似欲裂开,只想张口大声叫喊,却又发不出半点的声响。 就在难受已极时,韩潇张开了双眼,阵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胸间传来,一片昏暗笼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时,只见人影晃动,可自己的视线模糊,无法瞧清眼前之人;只听得阵阵话语之声,却又辨不出是何人所说。不知不觉间又自昏厥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辰光,韩潇再次转醒,此时已能够看清眼前的事物,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极宽阔的床上,眼前是交错的房梁。侧身而瞧,一人端坐在床边,正是师父端木洪! 此时,端木洪也已见到韩潇转醒,附身欢然的说道:“潇儿,你终是无碍了!为师这几日真是怕得很!” 韩潇艰难的说道:“师父,我这是在哪?”声音嘶哑之极。 “这是为师的卧房,你已睡了三天三夜。”端木洪仍是担忧的说道。 韩潇不知自己为何会躺在师父的房内,仔细回想片刻,终于忆起了比武的事来,只记得最后所见便是白沐灵泪水盈眶的双眼,心中对她十分惦念,急急的问道:“师父!灵师姐可有受伤?” “潇儿,你白师姐无事,你为她挡下一刀,却是差点送了性命。”端木洪叹道。 听得此话,韩潇放下了心,想坐起身来,可刚一运力,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禁叫喊出来。 端木洪见他如此,连忙说道:“不要乱动,小心撕裂了伤口。” 韩潇忍着疼痛又问道:“师父,比武可是咱们端木家获胜?” 端木洪听得这话笑道:“你还在乎那比武的事,你九死一生,谁还会再去比武?” 韩潇心中尚有许多疑问,可实是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觉心头之事好像也被那一刀所斩断。 “亏得英儿功力尚浅,出手偏得半分,你才保住了性命,更亏得那瓶无色海棠灵验之极,涂得少许便止住了血,否则你这伤势仍然危险得紧。”端木洪又说道。 听得这话,韩潇知道师父这些天来为救自己定是夜不能寐,不禁说道:“师父,潇儿又让您劳心了。” “你刚刚转醒,还是少说些话,安心在为师这里静养,过些日子便可好转了。”端木洪说道。 韩潇重伤之余实是虚弱已极,虽只说得数句话,却也感到中气不足,遂不再开口,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三日后,韩潇已可缓缓坐起,微微进些饮食。这三日中,冷文成对韩潇照料有加,陈石、陆绍元和于景安也是为他忙前忙后,韩潇颇有些不好意思。 冷文成对韩潇救下白沐灵之事颇感惊讶,待韩潇稍有好转便急着赞叹一番:“小师弟,真没想到你的轻功这等骇人,我只见你一闪身便到了十几丈之外。” 韩潇想起自己见得白沐灵快要被皇甫英刺中,内心如焚,似欲滴血一般,只想将她救下,那无名真气再次充盈体内,不自觉的用到了鹤云功的步法,冲向场内。可他不知那雷霆万钧的速度震惊了在场的众人。 但是这些却不能对冷文成说起,韩潇只敷衍数句便岔开了话题,想到白沐灵能够安然无恙,自己就算伤得再重也是无妨。 一日午后,冷文成将韩潇扶起,又端过一碗粟粥来,慢慢的喂他吃着。韩潇只觉伤口已没有前些日那样疼痛难忍,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这时,一阵轻缓的敲门声传来。冷文成将粥放下,起身去到外间。房门开启的声响刚刚传来,韩潇便听见冷文成说道:“灵师姐,你怎么来了?”声音略有一丝讶异。 韩潇知道门外之人正是白沐灵,也不免微微惊讶,未及细想便听白沐灵说道:“韩师弟今日可又有好转?”声音略带一丝紧张之情。 “他今日好着呢,灵师姐你可要进来亲眼一观?”冷文成笑道。 静得片刻,随即传来一阵脚步之声。韩潇只见一袭蓝衫映入眼帘,正是白沐灵!心中不免奇怪,平日的白沐灵总是身着白衣,此时为何换了颜色? 白沐灵本已苍白的面庞在那蓝衫的映衬下更似寒冷如冰。只听她说道:“韩师弟,你……你的伤口还疼吗?”声音微有颤抖。 韩潇努力的让自己坐得挺直些,可周身无力,实无法动弹。冷文成见状连忙将他扶坐起来,韩潇本欲向白沐灵一笑,但重伤之下虚弱不堪,脸上兀自僵硬得很,那笑容只变为嘴角的一抖,似是牵动了伤处一般。 “灵师姐,韩潇无法起身,真是失礼了。”韩潇心中实有千言万语,却不料只说出了这句话来。 冷文成说道:“小师弟,你伤成这样还客气什么?灵师姐这些日子天天来问你的伤势,你们这便慢慢聊,我到院子里走动走动,有事的话便来喊我。”说完便出了门。 白沐灵见到一旁的粟粥,知道冷文成定是在喂他饮食,于是端起粥来说道:“韩师弟,我来喂你。” 韩潇受宠若惊的说道:“这怎么行?还是我自己来吃。”可嘴上虽这样说来,身子仍是动弹不得。 白沐灵已将一勺粟粥端在韩潇的嘴边,轻声说道:“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我喂你这碗粥又算得什么?” 韩潇听她如此说来,便张口将粥吞了下去,只觉那粟粥仿佛变得香甜了许多。 韩潇也学着她的语气说道:“灵师姐,你没事就好,我这点小伤又算得什么?” 听了这话,白沐灵的眼泪似欲夺眶而出,连忙在眼角轻轻拂拭。韩潇本是略有玩笑之意,却见她忽然泪满双眼,不知自己这话为何引得她伤心落泪。 于是,韩潇好似明白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灵师姐,你别难过,泽师叔的那封信我绝没向别人说起!” 第六十八章 玉佩 白沐灵抹去了泪痕,又将粥递到韩潇的嘴边。韩潇觉得这口粟粥又似甜中带咸,定是滴进了白沐灵的泪水 韩潇不免瞧向她的面庞,只见她双眼微红却无甚伤心之意,嘴角反而略带一丝笑意。韩潇实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方才哭得伤心而此时又似开心了一般,只觉女人的心思便如体内真气运行一般繁复,实难令人一探究竟。 白沐灵欣然的说道:“此时此刻,我自然相信于你。” “灵师姐,你终肯相信我了。”韩潇很是高兴的说道。 “我不仅这次相信,你再说些什么我都会信的。”白沐灵笑道。 “哈哈,我可是很会说谎,你只信得这一次便已足够。”韩潇也笑道。 随后,韩潇将那碗粟粥喝尽,他见白沐灵仍是心事无限的样子,便问道:“灵师姐,你和皇甫英师妹的比武却是谁赢了?” 白沐灵微一皱眉说道:“你险些送了命,谁还会在乎那胜负之数,英妹……英妹刺中了你,这些天来都怕得很呢。” “哎,当时真是惊险万状,灵师姐,以你的功夫却为何没能躲过那一招?”韩潇问道,连日来想起白沐灵和皇甫英比武时的情形,又自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了皇甫泽的君子之腹了。 “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只要你的伤势无碍,我便安心了。”白沐灵低声的说道。 “灵师姐放心,师父说我恢复得很快,再过几日便可下地走动了。”韩潇欢然笑道。 白沐灵见他愉悦得很,奇怪道:“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怎还高兴的起来?” “你肯信我守口如瓶,我自然高兴了。”韩潇又笑道。 白沐灵也不禁笑道:“我虽那样说,也保不准没有冤枉你呢。” 听了这话,韩潇急道:“灵师姐,我若是言而无信,那便……”话未说完,便被白沐灵的玉手按住了双唇。 “我是说笑,瞧你这样认真,就算是你所说我也不来怪你。”白沐灵说道。 韩潇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不免奇怪,那日在后山松林之中,她气愤已极的神情依旧历历在目,可今时今日怎又忽而释怀?不过,自己实无精力深思此事,只说道:“多谢灵师姐。” “你谢我做什么,应该是我谢你才对。”白沐灵又是低声说道。 重伤之余的韩潇心思迟缓,实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却又问道:“皇甫家可是已经下山了?” 听他说起皇甫家,白沐灵冷冷的说道:“他们怎能就此而去,你一天不能好转,他们便需得在山上为你祈福。”语气略带怨愤。 “这也不能全怪皇甫英,我……我……”韩潇本想说那一刀是我心甘情愿为你而受,可知道这话决不能冒然出口。 “皇甫英小小年纪诸事不明,谁来怪她?”白沐灵说道。 韩潇本欲回忆一番白沐灵与皇甫英比武时的情形,可时过境迁,白沐灵又是安然无恙,只觉已不必去深究那些是是非非。 “灵师姐,我的伤已恢复得很好,你回去便告诉皇甫英和泽师叔他们,不用再替我担心了。”韩潇说道。 白沐灵不禁叹了口气说道:“韩师弟,你心地如此良善,我真是后悔不该……哎,此时再说又有何用?” 韩潇不知她后悔什么,只不愿见她伤怀,于是岔开话题道:“灵师姐,湶师姑的弟子唐兰你可熟悉?” 白沐灵听他问起唐兰,不免奇怪,摇头道:“我只见过唐师姐一次。” “那场比武若仍由唐师姐下场,你可会赢得她?”韩潇问道。 白沐灵说道:“我只在五年前的比武中见过唐师姐,那时我功夫尚浅,瞧不出她修为的高低,听英妹说她是湶师姑最得意的弟子,武功绝不在云良师兄之下,与她比试我实是没有把握。” 韩潇点头说道:“那位湶师姑性子耿直,与你师父真是像得很。” “你别看湶姑和我师父在一起时总是剑拔弩张,她们姐妹可好着呢,不过是爱争强好胜罢了。”白沐灵微微一笑。 “我猜她二人一定在比武中交过手,你可知道是谁赢了?”韩潇问道。 白沐灵捂嘴笑道:“我从前亦这样问过师父,她便是不肯告诉我,问得烦了就板起脸来教训我几句。” 韩潇听了也觉得很是好笑,可心中仍想知晓她二人的胜负如何。 两人又闲聊一阵,白沐灵从怀中拿出一物,乃是一块白皙精致的玉佩。 白沐灵脸上微微一红,低声说道:“韩师弟,这块玉佩便……便送给了你,这玉乃从关外雪山中所得,最是能够理气化瘀,对你恢复伤势很有进益。” 见韩潇艰难的抬起手来,白沐灵便按下他的手轻声说道:“我来帮你带好。” 韩潇见那玉佩浑然天成未做雕琢,一侧镶嵌着细小的丝绳,白沐灵将那丝绳环过韩潇的脖颈,又轻巧的打了个结。韩潇只觉她的手指滑腻而又冰冷,不禁身子微微一颤。 “灵师姐,你把如此贵重给我,韩潇实是感激不尽。”韩潇说道。 白沐灵站起身来,低声的说道:“与你性命相比,这玉佩又算得什么?韩师弟,今日见到你好转,我便……便放心了,你有伤在身该当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见她起身离去,韩潇有些依依不舍,可是欲言又止,但觉浑身乏力,只得目送着那一抹淡蓝飘然而去。 又过得十日,韩潇已可下地缓缓走动。冷文成每天都搀扶着韩潇在院中散步片刻。 期间,皇甫英随白沐灵来此看望过韩潇。 皇甫英实是内疚得很,见了韩潇之面只低着头说道:“韩师兄,将你砍伤真是……真是对不住。” “师妹又不知我会突然挡在身前,怎能怪你?何况我的伤已无碍,你不用放在心上。”韩潇说道。 冷文成最爱玩笑,向皇甫英说道:“小师妹,这位韩师兄身体好得很,你便是再刺他一刀也是无妨。” 白沐灵嗔道:“文成,你别胡说!小心我去告诉师伯。” 冷文成连忙说道:“灵师姐莫要动气,再有此事便让我也来挨上一刀。” 几人的嬉闹缓和了皇甫英歉疚的心情。韩潇早已听说皇甫英顽皮之极,可见了面却觉她很是老实文静,心中微有奇怪。 而后,皇甫家的几位长辈也来探望了韩潇。 皇甫泽是随端木洪一同到来,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未向韩潇说得一句话,只盯着韩潇仔细看了一会,继而又与端木洪聊得数句便即离开。韩潇心中有气,不知皇甫泽为何如此的盛气凌人。 韩潇伤满一月,创口已然愈合。行动虽略有缓慢却已不需搀扶,于是他便搬回了自己的卧房。外伤虽渐渐愈合,可内功却大受影响,端木洪对韩潇说起,若要恢复功力尚需三月的时间。 韩潇亦是将自己借助那无名真气,从而救得白沐灵之事告诉了师父。他那骇人的轻功早已让众人震惊不已,皇甫家的人更是向端木洪问起韩潇的轻功来。端木洪只是说韩潇习练轻功的天资异于常人。这话虽未能让人尽信,渐渐的,大家却也不再谈论此事。 这一日,冷文成匆匆找到韩潇说道:“皇甫家后日便要下山了。” 韩潇心道,皇甫家已在终南一月有余,自己的伤势又好转了大半,此时入得初秋,天气渐凉,确是该返回太湖了。 冷文成又是兴奋的说道:“我听大师兄说,明日却还有最后一场的比武!” 第六十九章 心不在焉 韩潇本以为由于自己的受伤,两家比武之事便会就此终了,可未曾想,在皇甫家临行之前却还要比试一场。 “五师兄,明日可是由谁来比过?”韩潇问道。 “自然是三师兄和泽师叔的爱子皇甫茗。”冷文成答道。 “没想到这最后一场终归还是要比。”韩潇缓缓说道。 “依师父他老人家的性子,当不会在此时提出比武,这定是泽师叔的意思。”冷文成说道, “明日若是比武,灵师姐和皇甫英又算得谁赢?”韩潇疑惑道。 “这却不知,终归明日的比武定是最精彩的一场,咱们只盼着三师兄赢下便行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仍是对白沐灵与皇甫英的胜负之数不解,只待明日一观究竟。 第二日,韩潇与冷文成到得松风院时,两家之人均已到齐。韩潇见众人皆向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心中很有些难为情。继而望向场中,见到了自己救下白沐灵时的那一方寸土,血迹虽早已被擦拭干净,却仍似透着殷红的色泽。 这时,端木洪起身说道:“上一场的比武突生意外,小徒韩潇由此受伤,不过那场比试若无韩潇在场,白师侄也定会受伤,所以应当是皇甫英得胜。” 听得这话大家又是纷纷议论起来。 “小师弟,这些话定是泽师叔说与师父的,谁不知道灵师姐的武功高过皇甫英?”冷文成向韩潇说道。 韩潇自受伤之后,好似变得淡然许多,听得冷文成的话只说道:“也罢,师父怎会和泽师叔计较,只要有三师兄在,获胜的还会是我端木家。” 冷文成觉得这话在理,于是不再多言,只等观看这最后一场的比武。 此时,端木芸与皇甫茗均已走入场中。韩潇见皇甫茗与皇甫英两兄妹间长得极像,而皇甫茗更是一脸的精明之气。 场中二人各执刀剑,身形俊瘦,英气勃勃,正是两家小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 刀光剑影,两人很快便动起手来。 韩潇见端木芸的剑法与白沐灵如出一辙,正是那凌霜剑法。皇甫茗长刀舞动,威猛迅捷,较之皇甫英所使的映月刀法更加的狠辣。 两人很快便拆了三十招余招,场外众人对二人的武功皆赞叹不已。 “端木师兄的剑法原来这等精纯,真是得了师伯的真传!”马兴汉称赞道。 “那位皇甫茗刀行厚重,也不见得比端木师兄差得多少。”齐胜达显是对映月刀法很感兴趣。 这时,端木芸连连舞起几个剑花来,将皇甫茗逼退数步,随即听得“当”的一声,二人刀剑相交,那一声清脆回荡在偌大的松风院中。 二人各自退开三步,看似功力悉匹,实则众人皆知皇甫茗的宝刀较端木芸的长剑重过数倍,以重击轻,二人退后的步数相同,显然端木芸的功力更胜一筹。 端木芸心中略有得意,不禁向心上人看去,只见白沐灵正望向他处,对自己占得上风视而不见一般!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所看之处正是韩潇! 起初,端木芸未曾多想,只觉她刺伤了韩潇,难免会多瞧他几眼。过得片刻,端木芸又在拆招换式的空当瞥向白沐灵,只见她此时虽然看着自己,却如神不守舍一般,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情深脉脉,不免心中奇怪。 端木芸手中拆招,可心思全在白沐灵的身上。又见她连连看向韩潇,那柔和的眼神中略带一丝的欣慰之感,与对自己的默然之态实有着天壤之别,心中不免一颤。 韩潇见场中刀来剑往激烈之极,只觉此二人确是小一辈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二人,且端木芸始终占得上风,心中很是高兴,只盼着他能够早些获胜,为端木家赢得比武。 突然间,众人听见“嗤”的一声,场中二人已然分开。却见端木芸的衣袖被皇甫茗劈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幸得未伤及手臂。 端木洪起身说道:“芸儿,你怎如此心不在焉!再比下去,定会受伤。” 转而又向皇甫泽说道:“师弟,芸儿已然输招,这次的比武是我端木家输了。” 听得此话,场外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明明见三师兄占得上风,怎的突然输得一招,真是奇也怪哉!”冷文成摇头晃脑的说道。 韩潇亦是不解,眼见端木芸输掉比武,自己不免向白沐灵看去。本以为她会对端木芸的失利扼腕叹息,失落不已,此时却见她无甚失望之情,好似对比武之事漠不关心。 对于白沐灵如此表现,韩潇心中的疑惑更较端木芸的输招而深。 这时,白沐灵转头向这边看来,与韩潇的目光相接便立即转过头去,好似害怕他的眼神一般。 端木芸与皇甫茗已退向场边,皇甫家的弟子欢声不断,而人数更众的端木家却寂寂无声。韩潇只见端木芸走到白沐灵的身边,两人正自交谈着什么,自己却无法听见他们所说的话语,随后二人并肩走向了通往后山的延廊。 韩潇刚欲随冷文成离去,忽见端木芸转过身来向自己一瞥,随即便和白沐灵一同消失在延廊的转角之处。 韩潇不明端木芸此举为何,用手轻轻抚拭着白沐灵带在自己胸前的玉佩,心中若有所思。 皇甫家下得终南山已是第二日的午后,端木家众人直送至山门方回。 “真不甘心就这样输了这次的比武!”冷文成一进门便说道。 “五师兄,这话你从昨日说至今日又有何用?”韩潇早已听得腻烦。 “三师兄怎会输给皇甫茗那小子!”冷文成又说道。 “上次我端木家在太湖赢得比武,师父一向‘礼尚往来’,定是暗中告诫三师兄要与人为‘善’,故意让皇甫家胜出的。”韩潇说道。 “非也,非也。”冷文成虽然不信韩潇的话,可也找不出其他的缘由来。 比武之事众人不过议论得数日,随后,傲雪山庄便恢复的往日的平静。 又过得数月,韩潇不仅伤势痊愈,而且内功早已尽复。他发觉将那无名真气激发出来,更可加快内功的复原。不过,除却那两次心绪激荡的时刻,自己始终无法将无名真气融入到武学招式之中。 第七十章 铸剑 壹 数月之中,韩潇已将手少阳三焦经中的少冲穴打通,只余下一道神门穴便可入那昆阳之境。 白沐灵偶来看望韩潇的伤势,每次与她相见,韩潇便觉心情大好,就连运行真气都顺畅了许多。 自韩潇受伤之后,白沐灵再未穿过那件如雪的白衣,一身淡淡的幽蓝总是如影随形。韩潇很想问起此事,却又觉不便开口,只得暗自纳罕。 白沐灵的态度却让韩潇捉摸不定,她时而温婉,时而羞涩,有时与自己说起话来,又如姐姐对待兄弟一般。可论起年龄,她居然又小着自己数月,韩潇总是开玩笑说自己冤枉。 “这几年我便是叫你灵师姐,谁知你比我尚小,这真是何处说理。” 听得韩潇如此说,白沐灵总是笑道:“端木家的规矩不能改,你入门习武晚得我许多年,自然得叫我师姐。” 韩潇听了这话便又说道:“那我岂不是也要向陈莲那小丫头叫声师姐了。” 其实,韩潇心中更是惦念她与端木芸的“竹马之情”,不知泽师叔此来终南山,是否又向师父提起那封信的事来。不过,白沐灵绝口不提此事,便是端木芸,她也未在自己面前说起。 韩潇见她近来心绪畅然,仿佛已不受那些“琐事”的烦扰,心中在想,只要灵师姐能够开心愉悦,那便是“天下太平”了。 这一日,端木洪唤来韩潇,查问他修炼落梅神功的进境。待听得韩潇只余下一处穴位没能打通后,便即说道:“潇儿,为师料想,再有一月的功夫你便可达成这冲阳之境了。” 韩潇听得这话心中一乐,只觉自己距那后山别院仅是一步之遥。 “你的内功也算有所小成,此时可以修炼这凌霜剑法,为师这便传授于你。”端木洪又说道。 韩潇不禁想起在小镜潭初见白沐灵时,陈莲嚷着要学凌霜剑法的情形,见师父此时便要授得自己,心中不免一番激动。 端木洪拿出两把木剑来,将一把递与韩潇,然后说道:“这凌霜剑法的精要全在于内劲的运用,所以内功未成之人实无法习得,你虽未入得昆阳之境,可根基扎得极牢,当可练此剑法。” 端木洪说完便将剑招一一授予韩潇。韩潇只觉这凌霜剑法虽无过多的繁杂之处却也是变化莫测,待将招式学全,已是五日之后的事了。 端木洪见韩潇已将剑招记牢,便又说道:“潇儿,这凌霜剑法威力宏大,不仅在于内力的运用,还由于我端木家独有的铸剑之术。” 韩潇心中奇怪,这铸剑却和剑招有何关联? “且随我来。”端木洪说完便向外走去。 韩潇跟着端木洪出得山庄,来到了后山的岔路。端木洪迈上台级,直向后山之上行去。 这两年中,韩潇曾来此数次,可均是去往那条溪水,从不知这上面又有何事物,此番随同师父便可一观究竟。 那后山却没有韩潇想得一样高耸入云,两人只行得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到了尽头。只见一间硕大的屋宇横在面前,厚重的大门之上书写着三个大字“铸剑堂”。 韩潇心道,师父难道是要我在这里锻造一把长剑?可自己实是不懂这铸剑的法门。 进得铸剑堂,韩潇见堂中横七竖八满是锈迹斑斑的长剑,一张宽厚的铁桌上摆着许多黝黑的铸铁。 端木洪走到一具极大的壁炉旁,拿出火折,将炉内的木炭引燃。不久,整个铸剑堂便充盈了燥热之气。 “潇儿,端木家铸剑的独到之处便是将自身的内力化入剑中,所以锻造这长剑需得你自身才可完成。”端木洪说道。 韩潇摇头说道:“潇儿仍是不明怎样才可铸得长剑。” “你且看好。”端木洪说着拿起一根铸铁放入炉内。 片刻之后,那根铸铁被烧得通身发红,只见端木洪用铁钳将其紧紧夹住,手上微微一颤,那通红的铸铁陡而化为长剑之型。随后,端木洪将铸铁抽出放入一旁的清水之中。 水汽升腾后,韩潇见师父钳中的铸铁已变为一把锋利之极的剑身。端木洪又剑柄装好,一把雪亮如银的宝剑便呈现在韩潇的面前。 韩潇见得这等神技,不禁拍手称赞。 “潇儿,这铸剑之道便是将内力化入铸铁之中,看似容易实则很有些难处,内力运用过急,那铸铁便不成宝剑之状,过缓则剑钝无锋,而且还要观得炉内的火候,当真需得下一番功夫。” “一旦宝剑铸成,剑中便含得铸剑之人的内力,运起剑法来能与自身内力呼应,直如手臂一般,以此出招对敌,较之寻常利剑更是威力倍增。”端木洪说道。 当下,端木洪便将内力的传送与铸剑的诸般诀窍授予了韩潇。 韩潇拾起一块铸铁来,学着师父的样子将其放入炉中,待那铸铁灼红,便用铁钳夹紧,将真气运送过去。果然,那铸铁渐渐变得形状,由于真气推送过急,那铸铁不禁散落开来。 “潇儿,你的真气还需恰到好处才可,我终南山盛产精铁,你便慢慢铸炼吧。”端木洪说完便出了铸剑堂。 由此,韩潇在数日之中用掉了数十根铸铁也未得将宝剑炼制而成,心中不免焦急。 这日,韩潇又去往铸剑堂,刚出得山庄却迎面遇到白沐灵。 “灵师姐,这几日我可真成了干将莫邪徐夫人,练功之余还需锻得长剑。”韩潇苦笑道。 “不要说那些铸剑名家,你便有师伯一半的定力,这宝剑也该炼至而成了。”白沐灵取笑他道。 “这铸剑和定力又有何关联?”韩潇奇道。 “你这等心急,别说铸剑,便是让你老实坐上半个时辰都只怕是强人所难。”白沐灵又笑道。 “干将莫邪为铸绝世宝剑以发投炉,徐夫人为荆轲铸那刺杀秦王的匕首又以自身鲜血浇注,这才炼制而成,难道说我亦需在炉中洒些鲜血来?”韩潇说道。 白沐灵嗔道:“你伤势刚好便又开始胡说,铸剑何需用得到血?” “我便是不明这真气如何能将那铸铁化为长剑。”韩潇摇头说道。 白沐灵见他苦恼,不免一笑,“韩师弟,咱们这就到铸剑堂去,让我看看你究竟哪里做得不对。” 第七十一章 铸剑 贰 韩潇听得这话高兴之极,于是笑道:“灵师姐,有你相助,我定能成功!”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铸剑一事只有靠你自己才成,我不过是瞧瞧你哪里弄错罢了。”白沐灵说道。 二人到得铸剑堂,韩潇照着之前所做再次将一块透红的铸铁震断。 “不对,你的内力送得太急。”白沐灵说道。 “师父也是这般说来,可真气出得体外便很难掌控。”韩潇摇头说道。 “将内力送出后还需得急收三分,这样才能恰到好处。”白沐灵指点他道。 “为何还要收回三分?”韩潇不解的问道。 “这铸剑之法,我曾听得掌门师祖讲述过,他老人家说,兵刃乃凶危之器,若只知全力而战却不懂藏得三分锋芒,继而悬崖勒马,久而久之定会害得自身,所以在铸剑之时亦需急收三分真力,才能使这兵器剑术得以共存长久。”白沐灵说道。 “灵师姐,这样深奥的道理我怎能懂得,你便告诉我此中诀窍吧。”韩潇说道。 “师祖所说我亦不曾体悟明了,不过你若是不懂这收发的道理定是炼制不成的。”白沐灵说道。 韩潇将白沐灵的话细细琢磨一番,心中似有所感,不过仍是不能解得透彻。 于是,韩潇又一次试着运出内力,想着那真力收发的道理,可仍是没能成功。 这时,他忽然见到墙壁之上悬挂着一根铸铁,心中好奇,便伸手将其摘下。那铸铁刚到手中,韩但觉沉重之极,险些脱手而落。 “这根铸铁怎会这般沉重?”韩潇不禁说道。 白沐灵说道:“这不是普通的铸铁,我听芸……师兄说,这是天上的陨铁,较之普通的铸铁可又沉重坚韧得多了。” 韩潇听她不再称呼端木芸为“芸哥”,而是叫起师兄来,不知是何缘故。又想到冷文成曾讲述过陨铁的事,于是说道:“掌门师祖的竹杖中便也是此物。” “你怎知道?”白沐灵奇道,随即明白过来,“定是冷文成和你说起的。” “五师兄见多识广,他说这陨铁可是太上老君的金丹陨落而成。”韩潇说道。 “你别听他胡说,师兄说这几根陨铁已在此处百年之久,不知是从何处所得。”白沐灵说道。 韩潇见其他墙壁上果然另挂得两根同样的铸铁,于是问道:“这陨铁也可铸为宝剑吗?” “我师父曾用这陨铁铸剑,不过它坚韧之极,以师父的内力都无法将其化为长剑。”白沐灵说道。 听得此话,韩潇又是仔细观瞧那根陨铁一番,只觉除了沉重之外毫无异处。 “灵师姐,我失败了数十次之多,不知这陨铁的韧度却是如何?”说着便将那陨铁投入了炉内。 白沐灵也不来阻止他,只说道:“师父说,若要铸得这根陨铁须内功入得之人化境才可,我想端木家上下便只有掌门师祖能够做到吧。”显是在说韩潇的内功浅显,锻铸这陨铁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那陨铁虽入得炉内,可许久之后,仍是通身的黝黑,并未被炼化开来。于是,韩潇又向炉内曾添了许多的木炭,将那炉火直烧得耀眼之极。 过得片刻,炉中的火焰已泛出青色的光芒。韩潇知道此时炉内的炽热已达于极限,果见那陨铁慢慢被青焰灼红。 于是,韩潇直将内力运至陨铁之上。果然,如白沐灵所说,那陨铁丝毫没有变化。韩潇直将全身的内力推送而去,可那陨铁仍是“无动于衷”。 “师弟,我说得没错吧?以师父武功之高尚且无能为力,你又怎能炼化得了它。”白沐灵说道。 韩潇内心不服,用那“五气朝元”的法门将五道真气先后“砸”了过去,却见陨铁不过连连颤动,仍是毫无动静。 白沐灵知道韩潇是在白费功夫,多日未见确也想和他聊上一聊,于是轻声说道:“师弟,那块玉佩你可曾……可曾放在身边?”炉火早已将铸剑堂内映得光亮,掩盖了她绯红的面颊。 “灵师姐,这玉佩我每天都带在身上,将它放在胸口确是能够减缓疼痛。”韩潇答道。 “你带着它便只为疗伤吗?”白沐灵又是羞涩的问道。 韩潇盯着那根陨铁,并未注意到她语气的微微异样,只说道:“灵师姐,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 “是我娘临终前交给师父的,我自小就将它带在身边。”白沐灵说道。 听得这玉佩竟是白沐灵母亲的遗物,韩潇顿觉她此番情意的贵重,呆在当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弟,我一直便想问你,那天你……你为何要救我?”白沐灵的声音婉转清扬,情深脉脉。 韩潇从未对此深思,只觉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白沐灵若是遇险,自己便是送了性命也要救得她安然无恙。听她这样问起,实不知该如何说出心中所想。 白沐灵见韩潇始终不语,以为他正在运行真气,没有听见自己所说的话,也不再追问,只温情的望着那个被火焰映得微微泛红的清秀面庞,自言自语道:“那天我很是难过,便如天塌下来一般,只想……只想……可是,当我见你挡在我的面前时,你那不顾一切的神情好似……好似心甘情愿为我……为我而受那一刀,我从未见过有人将我看得如性命一样重要……便是师兄也未能……未能如你一般,你虽中了那一刀,可我心中很是喜欢……” 听得白沐灵的心中之言,韩潇心中猛的一颤,难道灵师姐是在说她喜欢我?随即便又否定自己,不会,不会,灵师姐对三师兄恋之极深,怎会喜欢我这个毛头小子?韩潇,你不要一厢情愿痴人说梦了! 可白沐灵的那番话着实令韩潇迷惑不解,想起她与皇甫英比武时的情形,又不禁替她心疼起来。 一时间,困惑的,明了的;希望的,失望的;痛苦的,欢快的……韩潇早已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突然,那道无名真气从丹田内再次迸发而出,体内真气充盈之极,韩潇未及多想,直将那股精纯之气送入到陨铁之内。 陨铁在这道真气的作用下渐渐变得形状,见此变化韩潇照着师父传授的运功诀窍,陡然全力而发。 那道真气果然世间罕有,陨铁受力化为剑身。韩潇兴奋之余忽然想到白沐灵说过要收得三分锋芒的话来,于是急收真力,只听“轰”的一声,陨铁两旁的焦炭被震得碎裂开来,火星四溅。 韩潇急将陨铁抽出放入水中,“嗤”的一声,那道炽热激起的水汽好似浓雾一般充盈在铸剑堂内。 第七十二章 铸剑 叁 白沐灵本自一诉柔情,却见变化陡生,心下一惊,顾不得自己的羞涩,走到韩潇身前一观究竟。 只见韩潇从水中抽出一把灰黑的长剑来。 “这便是那根陨铁?”白沐灵奇道。 韩潇亦是迷茫的点了点头,实未曾想,自己能将其化为利剑。 其实,正是白沐灵的那一番话使得韩潇心绪激荡不已,那无名真气才会激发而出,韩潇便以此绝世真气将那陨铁铸而为剑。 韩潇伸出手指向剑身上弹去,却无清脆的裂帛之声,只传来一阵厚重的鸣响,便如洪钟之音久久回荡。 “师弟,你是怎样将这陨铁炼化开来的?”白沐灵实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韩潇亦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笑道:“定是太上老君将他的金丹化开了。” 白沐灵深深向他望上一眼,轻声说道:“师弟,我听师父说,那日我和英妹比武之时,你奔入场中的身法惊为天人,师伯说是你修习轻功的天赋奇高,要不是今日见你将这陨铁炼化,我便当真相信了师伯所说。如此看来,此中定有别情,你若将我当成毫不相干之人,我便是问你,你也一定不会对我说起的。” 韩潇当然知她不会相信太上老君的事,可是听了这柔中带刚的话语,直有招架不住之感,于是说道:“灵师姐,我不是故意对你隐瞒,我的事只有师父和师祖二人知晓,而且是和魔教有关。” “啊,你曾说你父亲死于魔教之手,便是和这件事有关?”白沐灵问道。 韩潇点点头,忽然心地澄明的说道:“灵师姐,我便是将性命也交给了你,此时还有什么不能说与你知晓?” 白沐灵脸上一红说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不过,为了我爹和袁伯伯,我只能讲给你一人听。”韩潇说道。 “你袁伯伯又是谁?要不要我也来发誓,对你的秘密守口如瓶?”白沐灵笑道。 “不用,不用,灵师姐一言九鼎,何用起誓?”韩潇也不禁笑道。 于是,韩潇便将自己的身世与洛阳遇袭等事一一说与了白沐灵。 白沐灵听后,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你却是忠良名将之后,韩将军枉死大漠,那魔教真是罪恶滔天!” 说起父亲,韩潇不禁难过道:“我之所以习武,便是要为爹报仇,可不知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那位袁大侠既然如此厉害,他便可帮你报仇啊。”白沐灵说道。 “袁伯伯说杀害我爹之人的武功已入化境,实不在他之下,既然袁伯伯也没有把握胜得那人,我怎能让他冒此大险,况且这杀父之仇又怎可以假以他手。”韩潇说道。 “那位袁大侠急人之难,真不愧是武林高人!”白沐灵赞道。 “有这道真气在,我的内功进境实是缓慢,不知何时才能杀得那恶人!”韩潇愤愤道。 “你说这真气踪迹不定,是因为那日见我遇险,才得以运用它化入鹤云功的步法之中?”白沐灵问道。 “这道真气何时能为我所用实是掌控不得。”韩潇说道。 “你方才铸剑之时却又怎会用得到它?”白沐灵奇道。 韩潇想到刚才的胡乱思量,不禁面色微红,只说道:“也许是一时心急,才会……才会用得到它。” “我便是不明,在你体内种下真气之人是何用意。”白沐灵疑惑道。 “就连师祖他老人家也没见过这等内功,他人更是无从知晓了。”韩潇说道。 “不知那人是正是邪,我担心终有一天,这真气会反噬于你。”白沐灵说道。 “灵师姐不必担心,它已在我体内数年之久,着实帮过我的大忙,最多不过阻得我修炼落梅神功罢了。”韩潇满不在乎的说道。 韩潇挑拣出一把最是沉重的剑柄将其与剑身筑牢,手握长剑仔细看去,只觉那灰黑的剑身在灼红的炉火下仍是泛出幽幽的寒光。将内力送入剑身,便听得丝丝的响声,那柄长剑似是在回应着韩潇的内力一般。 “以落梅神功铸炼的宝剑皆是雪亮如银,你这柄剑仍是陨铁的本色,看来这剑身的色泽定是和你体内的真气有大有关联。”白沐灵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想起白沐灵为小镜潭起名的事来,于是说道:“灵师姐,不如你为这把剑取个名字吧!” 白沐灵有些窘迫的说道:“你家学渊源,何用我来献丑。” “灵师姐,今日若没有你在此显‘灵’,这宝剑便无论如何也铸炼不成,这名字当需由你来取!”韩潇坚定的说道。 白沐灵沉吟道:“这剑的铸炼全在于你体内那道真气,又与我何干?不过,谁又能料到数年之前,那人将真气种入你的体内,我却由此而因祸……得免一死,这真是世事无常,因果循环难以预知,你说它是无名真气,这剑便叫做无名如何?” “好名字!”韩潇拍手说道,“真是一语道破天机!无常实为有常,有名则需无名,世间玄妙皆在于此!”韩潇不禁又将师父的话语道出。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可不懂,你若喜欢这名字,那它便叫做无名剑吧。”白沐灵说道。 韩潇举起无名剑,那剑身又是丝丝作响,仿佛很是喜欢自己的名字一般。 自此,韩潇用那无名剑习练起凌霜剑法来更是得心应手。便如师父所说,无名剑感应之灵直如手臂一样,且剑中所含内力远较自己的落梅神功精纯,与之呼应但觉那沉重的剑身好似变得轻盈许多。时日一久,韩潇只觉它更像是一位武林高手常伴自己左右。 自铸得这无名剑,韩潇与白沐灵便时而到后山铸剑堂前拆练凌霜剑法。韩潇剑法未熟,二十招内,白沐灵便能迫得他认输。习练数次后,韩潇逐渐悟得剑法要义,已能接得白沐灵拆得五十招的剑法。 连日来,两人相处极为融洽,浑似忘了从前的纷纷扰扰与那死生之险。韩潇只觉上得终南山以来,这些日子自己过得实是最为开心。 不过,二人始终以礼自持,韩潇虽对白沐灵极是喜欢,不过懵懂间,只觉能时常与她相见便已满足。心中所盼便是这快活的日子能永远如此下去。 第七十三章 冲阳之境 这一日,韩潇将剩余那道神门穴打通,终于达成了冲阳之境。只觉将手少阳三焦经悉数贯通后,内力实是倍增。不过,最使韩潇感到兴奋的是,从此便可去往后山别院修炼,武学之道实乃更上一层楼。 也由此,韩潇对于报得杀父之仇同样增添了不少的自信。况且在别院中能常与白沐灵相见,韩潇更是心满意足。 不过,每当想起端木芸亦在后山别院,韩潇也不禁微有失落之感。他只觉正是为白沐灵挡下了那一刀,她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但终归是感激之情罢了。他表兄妹二人恋之极深,将来定会结得百年之合。想道自己终生无望,便只盼能多瞧得她几眼而已。 端木洪得知韩潇达成了冲阳之境,便向他说道:“潇儿,以你这无人能及的内功根底,我早已料到冲阳之境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师父,若没有那无名真气,我便不会练成这般的内功根底,也不会达成冲阳之境了。”韩潇说道。 “非也,就算没有那道真气,以你的悟性,这些亦非难事,也许更是会快上许多。”端木洪说道。 “潇儿对师父的恩情一日不敢或忘,若没有师父耗费内力为潇儿复得真元,此时我便连那丹阳之境也是无法达成。”韩潇感激的说道。 端木洪温言的说道:“潇儿,为师的修为有限,无法应付那道真气,实是惭愧,不知在你今后的修炼中,它还会如何作怪,等到那时,可能为师亦是无能为力了,须得靠你自身才能有所进益。” “师父的大恩,潇儿便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韩潇恳切的说道。 端木洪轻抚韩潇的肩膀说道:“潇儿,你将那真气用在武学招式中,所发挥的威力实是惊人,不过这终究福还是祸,为师也预料不到了。” “师父,潇儿近来觉得种下真气之人也许无甚恶意,那真气精纯绵密,实无半分的邪戾之感。”韩潇说道。 “人心险恶,就算是正人君子,若少了防人之心,亦可为小人所利用,从而去做那害人之事,潇儿,对此你要时常提防,那真气无论有何异状都需及时告诉为师才是。”端木洪嘱托他道。 “是!师父,潇儿谨遵教诲。”韩潇说道。 “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去那后山别院。”端木洪说道。 冷文成等人得知韩潇达成了冲阳之境更觉意外之极。 “小师弟,你是何时打通这手少阳三焦经的,也不来相告于我?”冷文成既是羡慕又略带埋怨的说道。 “恭喜师弟!你小小年纪便能有此等修为,将来更是无可限量。”于景安的话总是让韩潇受用得很。 陆绍元亦是替韩潇欣喜:“师弟,不曾想你入门最晚,可武学一道却已超过了几位师兄,我真是怀疑自己是否还有那习武的天分了。” 韩潇听过几位师兄的话语,于是说道:“韩潇不过是运气略好罢了,说到用功,实不及诸位师兄,以师兄们的勤奋,不用多少时日便可入那别院习武,我不过先行去为大家将房间洒扫出来而已。” 冷文成乐道:“小师弟,我本以为这院落之中,灵牙利嘴当以四师兄为最,没想到你这说话的本领和功夫一样,都进步得如此之快!” 师兄弟间寒暄过后,便各自散去,冷文成蹦蹦跳跳的出了院落,要将韩潇的“喜事”说与大师兄知晓。 韩潇想到明日便要去往别院,离开自己居住三年有余的房间,实有些不舍。又想到三年来,与冷文成情同手足,今后不能常伴左右,听不到他讲述那些江湖轶事,也不免有些失落之感。 韩潇料想冷文成定会早早归来,这一晚与自己联床夜话,各诉心中所感。可从午后直等到天将黑透仍不见他的踪影,韩潇不免焦急,心想,定是有重要的事将他绊住了。 果然,二更时分,冷文成匆匆来至了韩潇房内。一露面便急急的说道:“小师弟,出了大事!师父明天便要下山!” 韩潇连忙为他倒了碗茶水,关心的问道:“五师兄,你别心急,慢慢说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丐帮的许长老被魔教的人给害死了!”冷文成说道。 “便是西安府的许长老?”韩潇问道。 “还会有谁?前两年,许长老的七十大寿,大师兄还去送了寿礼呢。”冷文成说道。 “许长老却是如何被魔教害死的?”韩潇问道。 冷文成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坐下来略略喘息片刻说道:“具体的情形可是不知,我下午在师父那里找到了大师兄,没想到却有两个丐帮弟子到来,他二人是西安分舵派来的,便是传讯许长老的噩耗。” “许长老是何时遇害的?”韩潇问道。 “说是昨天夜里,师父明天一早便要去往西安府了。”冷文成说道。 “师父亲自下山,那许长老定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了?”韩潇问道。 “这是自然,小师弟,你有所不知,丐帮中除了帮主之外,便属许长老的地位最尊。”冷文成说道。 “难怪师父要亲自下山。”韩潇点头说道。 “这还在其次,许长老与当今丐帮的狄帮主乃是前任老帮主的弟子,老帮主本想将帮主之位传给许长老,谁知道许长老说什么也不肯接这个位子,后来便让给了如今的狄帮主。”冷文成说道。 “放着帮主的位子不坐,却让给别人,这又是为何?”韩潇奇道。 冷文成摇头道:“这就不为外人所知了,想来那许长老性子谦和,不喜热闹,按说他的七十大寿师父本该亲自前去,可只由大师兄送了份寿礼,也许便是许长老一片冰心的缘故吧。” “如此说来,许长老被害,丐帮上下定是震动之极了!”韩潇说道。 冷文成点头说道:“听丐帮的弟子说,狄帮主一定会从洛阳总舵赶来的。” “且不说许长老以位相让,便是他二人师兄弟间的感情,狄帮主也一定会来。”韩潇说道。 “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狄帮主前来,师父当然要下山前去。”冷文成说道。 “许长老是为魔教何人所害?”韩潇很想知道此事。 “这却不知,那两位丐帮的弟子也不知此中详情,只说许长老是身中魔教的麒麟针而亡。”冷文成说道。 麒麟针!韩潇仿佛又听见洛阳客栈内韩福惊恐的喊声! 第七十四章 举荐 见韩潇脸色苍白,冷文成不禁说道:“小师弟,你一定听说过这麒麟针的厉害!” 韩潇不自觉得点了点头,只听冷文成继续说道:“那麒麟针最是狠辣无比,针上喂着见血封喉的毒药,中者立毙,丐帮弟子说,许长老身中数针,哪里还能有性命!” “五师兄,魔教如此猖獗,就连丐帮的帮主都已动身前来,那定是要和魔教较量一番了。”韩潇说道。 “许长老遇害,实是武林中的大事!我猜想各大门派都会前来支援丐帮的。”冷文成说道。 “我端木家便只师父一人前去?”韩潇问道。 “是我方才心急忘了说,端木家前去支援丐帮,怎会只有师父一人?二师叔和师姑也一同前往,而且师父说,此时正是小辈弟子历练的时机,还要带着几位师兄一同前去。”冷文成答道。 “师父要带谁去?”韩潇又是问道。 “大师兄不离师父左右,自然不用说,还有丰兆年师兄和灵师姐。”冷文成说道。 听得白沐灵也一同前往,不禁问道:“为何没有三师兄?” “三师兄和端木蓝此时已下山去往太湖,联络皇甫家的人了,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可势力主要是在北方,丐帮出此大事,人手定是不够,且皇甫家又在太湖较为隐蔽之处,实不容易找寻得到,师父便让他们弟兄二人替丐帮奔走一趟。”冷文成说道。 韩潇心道,师父果然是急人之难,侠义慷慨! “过一段时间,西安府到得这许多武林人士,可真是热闹得紧。”冷文成不无向往的说道。 “师父明日便要下山,此去不知需得多少时日,也许还要与那魔教交手,我真是替大家担心!”韩潇说道。 “这也未必,魔教害了许长老不知有何用意,我瞧不像是要与中原武林大动干戈,各大门派名义上是来支援丐帮,其实多是来吊唁一番罢了。”冷文成说道。 “我想明日一早在松风院送师父下山。”韩潇惦念着师父,心中自也想见得白沐灵一面。 “遇到这样大的事,大家当然会齐来相送,我这就去告诉二师兄他们。”冷文成说完便转身离去。 能够去往后山别院习武的喜悦,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淡得一干二净。于是,韩潇吹熄了灯火,匆匆睡去。 第二日一早,众弟子已齐聚松风院,端木洪等人陆续到来。 白沐灵见到韩潇,连忙走到他身边说道:“丐帮的事你都知道了?” 韩潇点了点头,说道:“灵师姐,此去西安若是遇到魔教,你可千万要当心。” “师弟,你放心,有师父和师伯在,不怕魔教的人作恶。”白沐灵温言说道。 望着韩潇一脸不舍的样子,白沐灵不禁又是一笑:“师弟,我们若是去得久了,一定会写信给你的,这段日子你便在山上用功习武,等我回来后,这凌霜剑法你可要接得住我一百招才成!” 韩潇见她一颦一笑,动人心扉,激起了心中无数的话语来,可刚欲开口,却听见大门之处有人喊道:“灵姐姐!” 众人回头观瞧,只见皇甫英正玉立在院门之前! 随她一同进来的还有皇甫茗和一位身材高瘦的和尚。 端木洪见到三人颇感意外,只听他说道:“茗儿,英儿,你们怎会在此?这位大师是……” 韩潇见那和尚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形瘦弱,面目清秀之极,若不是一身出家人的打扮,直欲把他当做女子一般看待,心中纳罕连连。 只听皇甫英抢着说道:“他是少林寺的永明和尚。” 端木洪说道:“原来是少林高僧,端木洪有礼了!”说完便双手抱拳一揖。 那和尚也双手合十说道:“小僧永明,参见前辈。” “不知永明大师是哪位高僧的弟子?”端木洪问道。 “小僧恩师乃是智远大师。”永明答道。 “原来是智远大师的高足,我年轻时与智远师兄可没少切磋过武艺。”端木洪仿佛想起了往事一般。 韩潇不禁向白沐灵问道:“师姐,这少林僧人怎称我师父为前辈?” “如今少林寺有慧、智、永、信四代弟子,师伯和智字辈的大师同是一辈,所以这永明要称师伯为前辈了。”白沐灵答道。 此时,众人叙礼已毕,端木洪又问起皇甫茗等人是如何来到终南山。 皇甫茗向端木洪说道:“师伯,许长老的事想必您已经知晓了,我和英妹还有云良师兄昨日正在洛阳,恰巧听说了许长老的噩耗,家父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前来,我们商量之后,便由云师兄返回太湖告知家父此事,我想师伯与丐帮近在咫尺,今日必会前去吊唁,那魔教阴险毒辣,所以我们连夜从洛阳赶到,特来听师伯调遣。” 端木洪说道:“早知云师侄已返回太湖,昨夜我便不用让芸儿他们前去了。” “芸哥已去了太湖?”皇甫茗说道。 端木洪点头说道:“还有你蓝哥也一同去了,不过无妨,过些时日,他们便会随你父同来。” 皇甫茗说道:“师伯,丐帮狄帮主明日便可到得西安。” “狄帮主来得好快!我想这事也许比我们想象得更为严重!”端木洪担心的说道。 忽然,只听端木清说道:“永明师父,你怎和我两位师侄一同到了终南山?” 皇甫英又是抢着说道:“姑姑,我们是在赶来的路上遇到永明师兄的,他也正为此事前往西安,所以我便邀他同行了。” 永明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小僧亦在洛阳听得许前辈遇难,少林寺与丐帮一向交好,所以便前来献一份微薄之力。” “有少林大师相助,丐帮更可安心,大师便与我们同去如何?”端木洪向永明说道。 “永明一切听前辈调遣。”永明说道。 端木洪拱手说道:“不敢,事不宜迟,咱们这便下山吧。” 韩潇见有皇甫茗和少林僧人一同前去,亦是放心不少。 众人正要出得松风院,忽然听得“咚,咚”的响声传来。回头观瞧,却见端木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那“咚,咚”之声便是他那沉重的竹仗砸在地上的声音。 众人连忙迎了上去,端木胜已知晓丐帮的事,不过是来嘱托大家一番。 韩潇心中奇怪,此去未必便和魔教有什么干戈,何劳师祖亲来送行? 这时,端木胜问起由谁前去丐帮,端木洪一一回答。 端木胜听后连连点头说道:“这些弟子确该下山历练一番,洪儿,我再向你荐得一人如何?” 端木洪听得这话连忙说道:“爹,您尽管吩咐。” 端木胜擎起竹仗向韩潇一指说道:“便是你徒儿韩潇。” 韩潇突然听得这话,心中讶异,不知师祖为何会举荐自己。 众人更是奇怪,掌门赶来此地,难道便是为让韩潇与大家同赴丐帮? 却听端木胜缓缓说道:“洪儿,听你所说,韩潇的轻功天资极佳,你便带上他一同前去吧。” 第七十五章 深夜遇害 西安,丐帮分舵。 韩潇等人由丐帮弟子接入一间极大的厅堂。 这是韩潇三年来第一次下得终南山,也是第一次入得西安府。韩潇只觉城内由于连年征战,破败不堪,早已没有那“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的雄伟之气。 丐帮分舵位于西安城东,屋宇宽敞,庭院深深,算得是闹中取静。 厅堂内,端木洪等人依次安坐,丐帮舵主冯树海面色悲楚的说道:“许长老一生与人为善,从不争名夺利,到老来却遭了魔教的毒手……”说到此处,声音已哽咽不清。 “冯兄节哀,那魔教当真可恨之极,我端木家此来便是担心魔教又有何企图,会对贵帮不利,在此期间一切听得冯兄吩咐。”端木洪说道。 冯树海连连摇手说道:“不敢,不敢,端木家各位侠士到来,我丐帮实是感激不尽,只要有洪大侠在,哪里轮得到我冯树海说话。” “冯兄无需客气,听说狄帮主明日便到,想来他老人家早已心急如焚了。”端木洪说道。 “狄帮主与许长老师兄弟间感情极深,帮主此时定是伤痛不已。”冯树海说道。 “许长老是如何遇害,冯兄可否相告?”端木洪问道。 冯树海说道:“此时还有什么不能向洪大侠所说,哎,每逢初一和十五,许长老便去城隍庙烧香,可前日却是初七,许长老不知为何仍是去了城隍庙。” “他那天回来得很晚,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我便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许长老只说没事,我也并未多心,只觉他在外一天也许是精力不济。” “那晚,许长老又喝了不少的酒,我劝他不要贪杯,可是许长老不听,直喝的酩酊大醉,他平日可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 “到了夜里,我担心许长老会口渴,就沏了一壶茶水送到他的房内。见他睡得正熟,我便将茶水放下出了房间,可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后来想起,许长老平日睡觉鼾声如雷,可如今喝了酒却无丝毫的声响,岂不怪哉。” “于是,我返回许长老的卧房,仍是一丝声响也听不到,便点亮了灯烛,却见许长老坐在椅上,闭目而睡,可我明明记得已将他扶到了床上。” “我想把他叫醒,再扶他上床,可他的脸色不对,手脚冰冷,早已没了气息,哎。”说道这里,冯树海又是一阵叹息。 “许长老去得太过突然,当时我实在是害怕得紧,以为许长老是饮酒过多才宾了天,自责不已,只觉没有颜面去见帮主,等见到他背心和后颈上插着数根黝黑的毒针,这才知道他是被人所害。”冯树海继续说道。 韩潇听得这话,想起洛阳客栈内,那黑袍矮者被自己所发的麒麟针刺中,当场毙命的情形,心想许长老身中数针哪里还能有性命。 这时,秦天成开口说道:“许长老年轻时酒量可是惊人得很,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功力愈加的深厚,不该醉得人事不醒才对。” “秦大侠说得不错,不过我确是很久没有见过许长老这般饮酒了。”冯树海说道。 “冯兄,你发现许长老遇害时,这四周围可有什么异状?”端木洪又问道。 “那晚,好似没听见什么响动。”冯树海答道。 “许长老除了身中毒针可还有其他伤处?”端木洪说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伤。”冯树海说道。 “冯兄,听你所说,许长老前日归来既是心事重重,又是一反常态的饮了许多酒,可知他那天在外面见了何人,遇到何事?”端木洪说道。 “我也是这般想来,跟着许长老的一直是我的徒弟李三槐,三槐说,那天许长老上完了香便说困乏,要去庙后歇得片刻,他给了三槐二十个铜子,让他自己去买些吃食,半个时辰后再回来找他。”冯树海说道。 “许那长老定是在此见了什么人!”秦天成肯定的说道。 “三槐说那几个铜子他很快便花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了城隍庙,他说见到许长老在庙后倚墙而立,神色很是黯然,以为他是累了,便扶着许长老进了庙中的厢房休息,到了晚间方才归来。”冯树海说道。 “你徒儿当时对许长老的异样没有疑心吗?”秦天成又问道。 “三槐还是个孩子,人虽机灵,却也未曾想到许长老会有性命之危。”冯树海说道。 端木洪点头说道:“这也说得是,谁会想道许长老当夜便会遇害,冯兄,你可查问过城隍庙里的小道士,那天许长老可是见过什么人?” “我昨日一早便去了城隍庙,庙里的道士说许长老在庙后休息时,他们正忙着接待香客,那日的香客众多,鱼龙混杂,许长老做过什么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冯树海说道。 “这便蹊跷得很,许长老若不是在庙里见过什么人,怎会有此反常的变化?”秦天成说道。 “可能许长老在庙里便是见到了那个杀害他的魔教中人。”冯树海说道。 “冯兄,你和我料想的一样。”秦天成说道。 韩潇却是暗自摇头,只觉并非如此,许长老若是在庙中见到了魔教的人,定会知晓自己身处危险,如何还能饮下如此多的酒来? 果然,端木洪说道:“许长老若是见到魔教的人,怎会坐以待毙?” 韩潇听了这话语心道,师父虑事当真细致得很。 “那也说得是,这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冯树海说道。 “许长老的功夫我向来是钦佩之极,他老人家的内功更是惊人得很,即便是饮了酒,也不至没能发觉有人偷袭,除非那人的功夫极高,举手投足间能够深藏杀气,我自信还无法做到如那人一般。”端木洪感叹道。 韩潇听得师父自承尚不如那魔教的高手,心中实是骇然。说起功夫,韩潇心中又想道,便连魔教日月星辰四堂中的第一大堂,烈焰堂的堂主宋毅尚逊得师父一筹,杀死许长老的人既然武功如此高强,不知在魔教中是何等尊贵的地位! “师兄,你是说许长老并未和那魔教的人动手?”秦天成向端木洪说道,他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二人动了手,那时夜深人静,以许长老的掌力,冯兄怎会听不到有打斗之声呢?”端木洪沉吟道,继而又向少林寺的永明说道:“永明师父,少林武功天下第一,请问对此可有何高见?” 第七十六章 又见麒麟针 永明沉吟半晌,却并未说话。 这时,一旁的皇甫英冲永明笑道:“小和尚,你有什么主意便说呀。” “英妹,不得对永明师兄无礼!”皇甫茗向她说道。 皇甫英噘了噘嘴说道:“我见过的和尚都是七老八十的模样,却从未见过永明师兄这样年纪的,当然要叫他小和尚了。” 皇甫茗知道自己管束不了这个顽皮的胞妹,连忙向永明说道:“我这妹子顽劣得很,她言语有何冒犯之处,还望师兄多多包涵。” 永明说道:“无妨,无妨,大小轻老皆是和尚,女施主如何称呼小僧皆是一般。” “师兄佛法甚深,在下佩服之至。”皇甫茗的话语中仍带着歉意。 只听永明向端木洪说道:“前辈此言实不敢当,小僧武功辈分皆低微得很,不敢说有何高见,前辈说偷袭许施主之人的功夫极高,小僧本也认同,不过却有一事不明,既然那人身负绝学,何用偷袭?便是现身出手,许长老年迈力衰,也定非其敌。” 秦天成听了永明的话说道:“永明师父所言不错,不过魔教的人阴险毒辣,难道会和许长老讲什么江湖道义?” 这时,韩潇低声向身旁的白沐灵说道:“灵师姐,我亦觉这事蹊跷,永明师兄说得不错,那人若是比师父还要厉害,何用偷袭?” 白沐灵担心的说道:“师弟,魔教定是狡诈之极,也许还会有什么后招,这些时日你可不要随意乱闯。” 韩潇微微一笑说道:“谨遵师姐吩咐。” 白沐灵正要答话,却见皇甫英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和韩潇,不禁面上微露羞涩,于是不再说话。 只听永明说道:“魔教中这等高手屈指可数,我听师父说,那麒麟针多是武功低微的教徒所用。” “可能许长老醉后不曾注意有人偷袭吧”冯树海也猜测道。 “冯兄,那麒麟针在下可否一观?”端木洪问道。 “当然可以。”冯树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来,将盒子打开,里面现出数支通身皆黑的长针,那针上兀自泛着碧绿的光泽,显是剧毒无比。 韩潇见那麒麟针正是洛阳客栈中所见之物,由此而想到福伯和小梅的惨死,不禁悲从中来。白沐灵瞥见韩潇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以为他是怕了这麒麟针,于是低声向他说道:“师弟,这麒麟针除了毒性厉害,亦无甚奇特之处。” “便是这毒药不知已害了多少人。”韩潇感叹道。 白沐灵又是轻轻一笑:“师弟,掌门师祖亲点你下山历练,只见到这麒麟针你便怕成这样,可真是辜负了师祖的一片苦心。” 韩潇也轻声说道:“三年前,我在洛阳被魔教追杀,他们便用了这麒麟针!” 白沐灵想起韩潇曾向自己说过洛阳之事,只觉他小小年纪便见到身边之人被魔教杀害,不禁又是感叹一番他的遭遇,目光怜悯的看了韩潇一眼。 端木洪观察片刻说道:“这确是魔教的麒麟针!五支齐发,当真狠毒!” “洪大侠,那魔教是否还会再来?”冯树海不无担心。 “这却难说得很,不过冯兄亦无需过多顾虑,明日狄帮主到来自会住持大局,何况各大门派也正自赶来西安,魔教若是有何异动,各路的英雄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端木洪安慰他道。 “洪大侠,魔教猖獗,还望诸位大侠助我丐帮一臂之力!”冯树海说道。 “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冯兄怎还客气,许长老后日的殡礼尚需你忙碌一番,如有事情只管吩咐就行。”端木洪说道。 “不敢,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洪大侠多多包涵。”冯树海说道。 客气一番后,冯树海便匆匆而去。 此时,厅堂内只剩下一行前来的众人。 只听端木洪说道:“丐帮出了如此大事,这丐帮分舵的弟子人手确是不够,我见冯舵主在那城隍庙查问得实是不够仔细,石儿,你带着潇儿还有你丰师弟与白师妹这便去一趟城隍庙,细细查探一番。” 陈石正要答应,却听皇甫英突然说道:“师伯,我和哥哥也要去。”接着又对永明说道:“小和尚,不如你也和我们同去。” 这时端木清却说道:“也好,英儿你可不许胡闹,须听你陈师兄和灵姐的话。” 皇甫英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永明师父意下如何?”端木洪问道。 “小僧无事,同诸位施主前去亦是无妨。”永明说道。 端木清最是快人快语,当下便说道:“我本还担心你们这些人中只有陈石的江湖经验算得丰富,现在有少林大师同去,就算有何状况也定是应付得来了。” 秦天成向端木清笑道:“师妹,我端木家的弟子不过是去一趟城隍庙,你又有何放心不下?” 当下,几人出得丐帮分舵,随陈石去往城隍庙。 唐时,这长安城内共分为一百零八坊,此时仍然见得当年坊间的模样。那城隍庙是在西市的崇贤坊与延福坊之间,与这城东北面的丐帮分舵相距较远。众人走街穿坊,慢慢向城西而去。 陈石和丰兆年陪着永明走在前面,韩潇与皇甫茗断后,将白沐灵与皇甫英二人护在中间。 韩潇与皇甫茗聊着数月之前两家比武之事,正说得起劲,却不料被皇甫英一把拽了到身边,只听她说道:“韩师兄,你胸前的伤可是全好了吗?” 韩潇学着冷文成的话笑道:“早就好了,你此时再刺上一刀也是无妨。” “人家关心你的伤势,你却来耍嘴。”皇甫英说道,随即又是神秘的一笑,向白沐灵问道:“灵姐姐,怎会这样不巧,师伯偏偏这时把芸哥派了出去?” 听得这话,韩潇心中一惊,难道说皇甫英早已知道灵师姐和三师兄的事了?不然她说这话却又是何用意? 白沐灵脸色也是一红,只听她说道:“英妹,我是怎么和你说来的?这话只可……” 皇甫英接道:“只可咱二人说起。” 白沐灵不再答话,只是低头含羞,缓缓的向前走着。 皇甫英笑道:“灵姐姐,是我说走了嘴,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韩潇更是糊涂,实不明她二人话中之意,于是向皇甫英说道:“师妹,我可真要感谢于你。” 皇甫英奇道:“我将你刺伤,你却谢得我什么?” 第七十七章 城隍庙 韩潇不禁向白沐灵瞧了一眼,又向皇甫英笑道:“谢谢你手下留情,剩得我一条小命在。” “你如此会耍嘴,灵姐姐帮你铸炼这柄无名剑时,可真是磨破了耳朵。”皇甫英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心道,原来灵师姐已将铸剑的事告诉了她。 这时,白沐灵说道:“英妹,韩师弟铸成宝剑可全是靠了他落梅神功真气的汇聚,我已和你说过,此事与我无关。” “好了,好了,此事与你无关。”皇甫英学着白沐灵的语气说道。 白沐灵嗔道:“你再胡闹,我可不理你了。” “好姐姐,你便是不理我,也要……嘿嘿”皇甫英笑道,转而向韩潇说道:“韩师兄,我这辈子最佩服两个人,你可知都是谁?” 白沐灵却笑道:“师弟,你别听她瞎说,英妹最是爱捉弄人。” 韩潇听她说话风趣便说道:“这我从何知晓?不过我只知这两人中定然没有我。” “这你便说错了,我最佩服的人中便有你一个,另一个是我爹。”皇甫英说道。 “师妹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韩潇不才怎能与泽师叔相提并论!”韩潇说道。 “这自然有个道理在内,虽然我爹武艺高强,与洪师伯一样,同受武林中人的敬重,但是这些我都不稀罕,他让我佩服的便是她救过我娘的命。”皇甫英说道。 韩潇心道,不想这顽劣的小丫头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 只听她继续说道:“至于韩师兄能够让我佩服,自然是你救了灵姐姐的命,我娘和灵姐姐便是我心中最喜欢的两人,救得她们的性命的人,你说我能不佩服吗?” “有道理,有道理,师妹,你心中自有见解,这番话是谁也驳不倒的。”韩潇顺着她说道,可不知皇甫英是否还有言外之意。 白沐灵听了这话,低头沉思,心中好似在想着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来到了城隍庙前。 只见庙门两侧挂着一副对联,“善来此地心不愧,恶过吾门胆自寒”,中间一副硕大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莫去害人”! 众人入得庙内,见这城隍庙占地极广,几进殿宇依稀得见,庙中香客仍是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见此情形,韩潇不禁向陈石问道:“大师兄,这城隍庙香火如此之旺,不知里面供奉的却是谁?” “听说是汉高祖刘邦手下的大将纪信。”陈石答道。 于是,韩潇想到了纪信救刘邦的故事,心想,这里原来供奉的是他。 皇甫茗说道:“陈师兄,我去过一趟开封府,那里的城隍庙却也供奉的是纪信。” 丰兆年说道:“过了这千百年的时间,这里供奉得到底是何人,谁还能记得这样清楚。” 这时,陈石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厮说道:“张兄弟,我正要找你呢。” 众人见那小厮十三四岁的样子,人虽不大,却一脸精明之相,显是常在庙中,见得世故已多。 那小厮听得陈石叫他,连忙笑道:“呦,终南山的陈大哥,您可有半年多没来了。” “张兄弟,我有事问你,咱们找个说话的地方。”陈石说道。 那小厮领着众人到了后进偏殿之中,陈石见四下无人便说道:“张兄弟,这几位是我的师弟和师妹,我们今日来是向你打听件事。” 那小厮见陈石郑重其事,于是说道:“原来是终南山的侠士们,不知有何事要打听,张小祥定会知无不言。”可他见了永明,心中纳罕,这和尚也难道也是你陈石的师弟? “我问你,前日初七,你可见到丐帮的许长老来过吗?”陈石问道。 “你们也是来问许长老的事?昨天一早,丐帮的冯大叔也是来问这事。”张小祥说道。 “冯舵主可是问过你?”陈石问道。 “冯大叔怎会问我,他直接找到庙里的大师父,我是听别人说起的,许长老可是出了什么事?”张小祥问道。 韩潇见陈石略有犹豫,似是不知该如何出口,于是说道:“没事,许长老丢了样东西让我们帮他来找一找。” 张小祥显是不信韩潇的话,不过他也未多问,只说道:“我确是没见到许长老来,可和我一同入庙的王二尘倒是见过他。” “王二尘又是谁?”陈石连忙问道。 “他是厨下王大师傅的儿子,和我关系最好,你们等着,我这便叫他过来。”张小祥说着便出了偏殿。 少顷,张小祥领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回到偏殿。 “二尘,他们是终南山上的侠客,有些事想问你。”张小祥冲王二尘说道。 王二尘见韩潇众人佩戴刀剑,心中略有惧怕之意,不禁退到张小祥的身后。 陈石见状便向白沐灵说道:“白师妹,还是你来问他。” 白沐灵走到王二尘的身边,温言说道:“小兄弟,别怕,我们便是向你打听丐帮许长老的事。” 王二尘见白沐灵美貌绝伦,语气和善,渐渐消退了惧之意。 白沐灵接着说道:“前日你可是见许长老来过?” “见过的,许长老常来这里,有时还给我们带些糖来。”王二尘仍是有些窘迫。 “你前日见到许长老,他可在做什么?”白沐灵问道。 “我是在后殿见到他,当时我在劈柴,许长老和冯大叔的徒弟三槐哥在一起,后来三槐哥又不知去了哪。”王二尘说道。 见他言语有些混乱,白沐灵又问道:“除了李三槐,许长老还见过哪些人?” 王二尘回忆片刻,缓慢的说道:“我当时并未注意到他,这院落里人多得很,许长老好像一个人站了半天,就进了东厢休息。” “他在里面休息了多久?”白沐灵说道。 只见王二尘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这才摇头说道:“这可真是记不起来了。” “小兄弟,可否带我们去那东厢看看?”丰兆年说道。 王二尘点头说道:“这有何难,那东厢离这很近。”说着便出了偏殿。 王二尘领着众人来到一间屋宇前,只见那东厢不过是供香客住宿之地。众人在房内查看片刻,却是未能发觉有何异样之处。 陈石见无甚收获便向永明说道:“师兄,你看许长老在这里做了什么事?” “我想,许施主在此定是见了某人才对。”永明说道。 陈石等人知他想说的是,许长老即便见到的不是杀他之人,而此人也定和魔教有关,只碍得一旁的张小祥与王二尘不便如此出口。 众人正自彷徨无计时,忽听韩潇说道:“你们看,这是何物?” 第七十八章 西肆 众人只见韩潇从床下拿出一块绿锈斑斑的铜牌。上面刻得数个篆字,显是样古物。那篆字早已模糊不清,韩潇无法辨认是何文字。 陈石接过铜牌惊道:“这可是西岐四派共奉号令的三秦牌,却如何在这里?” 韩潇想起冷文成曾说过西岐四派的事来,那流沙帮也正是四派之一。 “小兄弟,请你仔细想想那天许长老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陈石又向王二尘说道。 王二尘见陈石面色凝重,于是低头努力回忆着。 张小祥亦一旁说道:“二尘,你慢慢想,可别记错了。” 突然,王二尘好似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许长老从这房间出来后,紧跟着又出来一人,那人一身黑袍,这装束可有些奇怪。” “那人却是什么样子?”陈石问道。 “他用袍子盖着脸,我没看到他的长相,而且他走得很快,一转眼便从那小门出了庙。”王二尘说着向不远处的一道门指去。 韩潇听得这话不禁想道洛阳客栈中,魔教二人亦是身着黑袍。难道许长老便是在此遇到了魔教的人?韩潇想道。 “看来那人定和这西岐四派有关,咱们这便回去禀报师父。”陈石说道,又谢过了张小祥和王二尘,嘱托二人不要将今天众人来过之事说与别人。而后便带着那块三秦牌出了庙门,欲返回丐帮分舵。 这时,韩潇忽然说道:“呀,入了庙却忘记给爹娘上柱香,大师兄你们稍等我片刻。” 陈石说道:“你尽管去上香,大伙又不赶这片刻的功夫。” 于是,韩潇再次进了城隍庙。过了好半晌,众人才见他出来。 韩潇出得庙门便说道:“大家定是等得心急了,大殿里上香的人多得很,我排了好久这才有机会上了两柱香。” 韩潇四下观望却不见了永明,不禁问道:“永明师兄怎不见了?” 皇甫英说道:“你刚进去,丐帮的人便来找到我们,说是少林寺的前辈高僧来了,让小和尚这就回去。” “师弟,我们也回去吧。”白沐灵向韩潇说道。 于是,众人离开城隍庙,向东市而去。 只行过两个坊间,皇甫茗忽然向陈石说道:“陈师兄,后面……”话未说完,只见陈石一摆手,显是知道自己欲说什么。 皇甫英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哥哥,后面怎么了?” 白沐灵低声向她说道:“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韩潇也已发觉,便向陈石说道:“大师兄,不只一人跟来,武功高低确是瞧不出。” 陈石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连忙说道:“快向北走,前面过了永达坊便是西肆了!” “这西肆确是什么地方?”韩潇不禁问道。 “那西肆专是负责炼死人的,冬天饿死的乞丐都被抬到那里去。”丰兆年解释道。 白沐灵与皇甫英听了不禁面色一变。 “那些人定是要在西肆里动手!”陈石担心道。 此时临近西肆,路人渐少,众人方欲向北行进,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传来,确是有人用暗器偷袭! “麒麟针!”陈石一声惊呼。 众人纷纷躲避,丰兆年骂道:“他妈的!是魔教的人!我们可是被围住了。” 这时,韩潇却说道:“大师兄,此地人多,别伤到无辜之人,咱们将计就计,便去那西肆再寻出路。” 陈石答应一声,带着众人直奔西肆而去。 果然,到了西肆,周围宽敞了许多,由于是炼化死人的地方,四周阴森悚然。此时虽已入冬还好未得大冷,尚无饿殍被接踵而至的送来。 这时,众人只见身后行来四人。韩潇见其中三人皆是通身的黑袍,与洛阳客栈中所见二人衣着相同,心想,果然是魔教的人! 却见三人身后是位女子,那女子闪身走到众人面前。韩潇见她虽已年近四旬,可样貌仍是极美,衣着锦裘,脚踩皮靴,全身上下甚是奢豪。 陈石向那女子说道:“魔教妖人!一路跟着我们却是为何?” 那女子说道:“将那铜牌留下,姑奶奶放你们条生路。”话语中好似已将众人看做了囊中之物。 韩潇心道,原来她们是来夺许长老的那块铜牌。 “许长老可是你们所害?”陈石喝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许长老当年做过的事,你们几个后生晚辈却知道什么,快将那铜牌交出来!”那女子催促道。 “那铜牌也许与我们无甚用处,若是一个乞丐来讨,我便给了他,不过,你们魔教想要却比登天!”韩潇对魔教早已恼恨之极,他知这女子绝非易与之辈,便想激怒于她,凭着己方人多或可将其击退。 那女子却并未生气,只向那三个黑袍人说道:“你们可听见这小子的狂言了?” 那三个黑袍人也不答话,抽出长剑直奔众人而去。 陈石、丰兆年与皇甫茗三人相继迎战,过得数招,那女子惊奇道:“你们原来是端木和皇甫两家的人!今日能将‘北端木、南皇甫’双双遇齐可真是巧了!” 陈石和皇甫茗二人功夫精深,渐渐占得上风。丰兆年的对手却老辣得很,他已连遇险招。于是,韩潇挺剑而上,与丰兆年双战那人。场中只剩下白沐灵护在皇甫英的身旁。 韩潇除却和师父等人习练剑法外,此时却是生平第一次与人动武,而且对手又是害死父亲的魔教,心中略有激动,连连舞动无名剑,使出凌霜剑法中的绝招,只盼能杀退敌人。 韩潇的功夫虽不及其他三位师兄,可有了他的相助,丰兆年亦是轻松了不少,二人亦是渐渐占得上风。 那女子见己方三人不敌,于是闪身来到陈石面前,只见她出指连连点向陈石周身穴位,陈石勉强拆了二十招便接连中指,坐倒在地动弹不得。 其他人素知陈石武功高强,见他毫无反抗之力,心中骇人之极!此时,一位黑袍人从陈石的怀中将那块铜牌搜了出来。 那女子用同样的手法将皇甫茗点倒,皇甫茗不过接得她十招而已。 韩潇见她如此厉害,不禁向白沐灵二女喊道:“师姐,你们快走!” 白沐灵何尝不知道那女子武艺高强,只觉自己便能逃得出去,可皇甫英的武艺低微定会被捉到,且众人若就此死于魔教之手,自己又怎会安心,更何况她牵挂于韩潇,无论如何是不会离去的。只见她抽出长剑,玉立当地,并未挪动半分脚步。 这时丰兆年也已被那女子点中,韩潇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肋下一痛,浑身酸麻,就此动弹不得。 “师弟!”,“韩师兄!”,白沐灵与皇甫英同时叫道。 白沐灵由于见到韩潇遇险,关心之极便脱口而出。皇甫英却是觉得韩潇中招后,马上便要轮到自己而感到惊恐的呼喊。 那女子听见后,不禁向韩潇说道:“你姓韩?可是叫做韩潇?” 第七十九章 两难之选 韩潇知道今天在劫难逃,把心一横说道:“我便是韩潇,要杀要剐随便你!我若皱得眉头便不是端木家的弟子!” “小师弟,说得好!”陈石虽不能动,可口中仍是赞道。 那女子听了这话反而笑道:“呦,还真是有骨气!有你这样俊少的男子,难怪这两位美人会为你担心。”说着便走向白沐灵与皇甫英二人。 只见她又是连出指法,白沐灵武功虽高可也只接得她十数招便被点中,皇甫英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那女子笑道:“韩潇,这两个美人我见犹怜,我且问你,你可是更喜欢哪一个?” “魔教妖女,你要杀便杀,说什么风言风语!”韩潇气愤道。 “我最爱撮合那有情之人,这两人中你便选出你喜欢的一人来,姐姐我放你们众人走路,不过你没选的那位嘛,我可便要带她走了。”那女子说道。 “带去哪里?”韩潇急着问道。 “带去我紫冥教啊,或许哪天我一生气便杀了她也未可知。”那女子郑重其事的说道。 韩潇知道无论是谁若被带去西域紫冥教,实是有去无回,眼见那女子武功奇高,内心实是焦急不已。 “韩潇,你这便选来,若是两人都不选的话,这两位美人我便一齐带走了。”那女子催促他道。 这时,白沐灵黯然的说道:“师弟,你选英妹吧,英妹若是出了事,师伯可怎向泽师叔交代?” 皇甫英哭道:“灵姐姐,你不用管我,韩师兄,你快选灵姐姐啊!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话未说完,便被白沐灵打断道:“英妹!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师弟,你快选英妹!我……我走之后,你便忘……忘了我吧。”白沐灵亦是留下了泪水。 “呦,两位美人如此多情,韩潇,你可是选好了?”那女子笑问道,同时伸手抽出一把极为纤细的长剑来,只待他选好便要动手杀人一般。 韩潇忽然说道:“好!我便选来,不过你也是女人,知道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女孩儿家会难为情,我没选的那人也会恨死了我,不如这样,你走过来我轻声说与你听,然后你再将我打晕,如此我便听不到另一人骂我了。” 众人听得这话不禁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女子不解的说道:“这又有何分别?你的花样还真多。”她虽这样说来,可还是向韩潇走了过去。 那女子来到韩潇身边对他说道:“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韩潇抬头看着她说道:“你站得这样高,我怎能轻声说给你?” 那女子轻轻踢了下韩潇的身子,附身说道:“你这鬼精灵想和我耍什么花招?” 韩潇见状轻轻在她耳畔说了一阵话,那女子先是面带惊奇之色,随后便哈哈一笑说道:“好!你果然是个多情的种子。” 韩潇无所谓的说道:“现在悉听尊便。” 那女笑道:“我不过是和你们开个玩笑罢了,本也未想伤得你们,咱们走。”说着回头向白沐灵与皇甫英又是一笑,便与那三个黑衣人转身离去。 众人只听“嗖嗖”之声,那女子并未回身却是发来数道暗器将韩潇等人的穴位解开。韩潇见那暗器不过是小小的铜钱,心中对那女子任穴之准钦佩不已。 见她离去,众人仍是惊魂未定,那女子的武功之高仍在其次,更让大家纳罕的是韩潇在那女子耳畔说了什么,使得她放过了大家。 皇甫英好似委屈之极,扑在白沐灵怀中落泪不止。 韩潇见众人仍是呆立当地,于是向陈石说道:“大师兄,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些回去向师父禀报!” 回到丐帮分舵,众人心情略定。此时,秦天成与端木清恰好有事外出。永明得知众人归来,便与大家一同来到端木洪的房内。 端木洪听过陈石的讲述却向永明说道:“永明师父,你看那魔教女子却是何人?” “这二十年来,魔教少履中土,小僧实不知魔教中有何武功高强的女子,不过,听得陈施主描述,那女子所用的武功当是月轮指法。”永明说道。 众人从未听说过这“月轮指法”,永明只凭陈石的描述便知道那女子的武功,大家不禁对他甚是佩服。 “永明师父说得不错,我猜那也是月轮指,她应当便是邀月堂的人,石儿,你全力一搏可与那女子过了几招?”端木洪向陈石说道。 “师父,那女子的月轮指法怪异得很,我只能接得她二十招上下,不过与师父相较她似乎还逊了一筹,石儿平日与师父习练招法最多接得十五招而已。”陈石说道。 “潇儿,你在那女子耳边可是说了什么?”端木洪向韩潇说道。 韩潇只是说道:“潇儿便是求她放过大家,潇儿愿以命相抵。” 众人想到当时那女子的话来,心中对韩潇所言不免疑惑。白沐灵更是目光羞涩的望着韩潇,好似也想知道他在那女子耳畔说了什么话,可韩潇却只向她调皮的眨了眨眼。 端木洪素知这个小徒弟聪明灵巧,便也不再究问,只说道:“我想是那女子手下留情,或是本无意伤害你等,否则凭你一番话又怎会说得动魔教的人?”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暗自吐了吐舌头。 只听端木洪接着说道:“好在大家相安无事,闯荡江湖遇到挫折亦是常事,我在你们这个年纪遇到的败仗可又比你们多得多,大家不必介怀。”继而,又向皇甫英安慰道:“英儿,你不用害怕,有师伯在定会护得你周全的。” 皇甫英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听了这话惊惶之心立减,于是说道:“师伯,我怎会害怕,倒是灵姐姐……”忽然一笑却不再说下去。 端木洪向陈石说道:“你将城隍庙里的事再细细说来。” 听过陈石的描述,端木洪说道:“那块牌子应该便是三秦牌,乃是汉代的古物,不知这西岐四派从何处得来。” “师父,这三秦牌有何用处?”韩潇问道。 “三秦牌不过是西岐四派自己看得贵重罢了,有这牌子便可号令四派帮众。”端木洪说道。 皇甫英不屑的说道:“西岐四派有什么稀罕,谁愿意去号令他们?” “师父,王二尘所说的那个黑袍人会不会是西岐四派的人?是他杀了许长老或者是方才那魔教的女子所为?”陈石连连问道。 “杀害许长老的人武功极高,西岐四派中不会有这等修为之人,那女子功夫最多和我不相伯仲,亦无法悄无声息的便害了许长老。”端木洪摇头说道。 “这些年来,西岐四派都听得魔教的号令,也许是魔教的人借了四派之手也未可知。”丰兆年也说道。 “魔教若是借他人之手怎会用得麒麟针?”陈石否定道。 端木洪见韩潇眼见闪烁,素来知他见解独到,于是问道:“潇儿,你对此事有何见地?” “城隍庙里的张小祥与王二尘对咱们说了谎。”韩潇不紧不慢的说道。 众人听他又是语出惊人,都不禁瞠目结舌! 第八十章 顽童 “师弟,你怎知他们说了谎?”白沐灵好奇的向韩潇问道,好似忘记了方才的羞赧。 “张小祥说那天没见到许长老,其实他何止是见过,还说过一番话呢。”韩潇神秘的一笑。 “若说没见过许长老的却是那个王二尘!”韩潇又说道。 “你怎知道?”陈石更是奇怪。 “我见大师兄问起许长老的事,那个张小祥一脸的阴晴不定,显是已知晓许长老遇害,他去找王二尘其实是教他一套说辞好将咱们打发走罢了。”韩潇的一番话着实令在场众人迷惑不解。 “韩师兄,真是每次见面,你都有惊人之举啊。”皇甫英感叹道,又向白沐灵望了一眼。 端木洪微笑的望着韩潇,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向来便是“出人意表”。 “其实我也很是疑惑此中情由,在东厢时,永明师兄在我手上写了两个字,这才让我确定他们二人的小把戏。”韩潇看着永明说道。 众人不禁也向永明投去疑惑的目光,只见他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小和尚,你可在他手上写了哪两个字?”皇甫英急急问道。 “永明师兄在我手上写的便是‘床下’二字。”韩潇说道。 见众人不明,韩潇解释道:“那块牌子便是张小祥在东厢时,趁我们不注意放在床下的,永明师兄在我手上写过那两个字后,我便向床下瞧去,果然发现那块铜牌。” “原来如此,那小子真是鬼得很!”陈石着恼道。 “大师兄也不必怪他,我那时说是去上香,其实便是回去找了王二尘。那王二尘一看便是个老实头,若要知道真相当从他的身上着手。” “我在后厨找到王二尘,劈面就说‘张小祥教你话,你刚才为何没有说全?’,其实我不过是吓他一吓,可王二尘脸上一红说道‘一时之间我也记不得那许多’,听了这话,果然便如我所料,他向大家所说的话便是张小祥所教,我又敷衍他几句便去找了张小祥。” “他见到我回来,心中似是有些害怕,我趁此时机便向他说道‘你教给王二尘那些话,他可是没有记全,那些未说之言还是你来告诉我吧’,张小祥听得这话面色一变,可并未承认,只是东拉西扯一番,我知道他心中顾虑,于是说道‘许长老的死实是恶人所为,我们来此正是为了找出那人,你知道什么原原本本说给我听,若是由此替许长老报了仇,他地下有知也会感谢于你,否则他的冤魂时常来找到你,这可不好玩吧’”韩潇说道。 “韩师兄,你便是会吓唬小孩子。”皇甫英笑道。 “那张小祥人虽鬼精灵可毕竟年岁还小,被我这样一吓,支支吾吾的便承认了。其实,许长老和张小祥熟得很,他那天将李三槐打发走后,便把张小祥叫了过去,他对张小祥说要在这里见一个老朋友,不想被人打扰,还把那块三秦牌给了他,让他在庙中逛得几圈,如果有人搭话便领那人到东厢来。” “张小祥说,他将牌子挂在腰间在庙中逛得片刻,便觉好似有人在跟随他一般,可回头看去又没什么异状,他渐渐有些害怕,便想回去东厢找许长老。” “可刚走出数步便觉有人拿住了他的肩膀,他说当时害怕得想喊出声来,可有人用手捂住了他的嘴,那只手冰得便如死人一般。” “他说那人一身的黑袍,瞧不见面目,只是让他带路去找给他铜牌的人,听得说话声音年纪定是不小。” “那黑袍人进了东厢,许长老看见他好像十分意外的样子,随后房门关死,便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了。张小祥直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得那黑袍人出了东厢,紧接着从巷门离开了城隍庙。” “张小祥平日多受许长老的照顾,这时见他如醉了一般走出东厢,神情黯然,便扶着许长老站定,问起方才那黑袍人是谁,许长老说那人是凤翔的一位朋友,并嘱咐张小祥勿将此事说与外人。” “凤翔便是西岐四派的势力范围,看来那人多半是四派中的人。”陈石说道。 “李三槐回来后,张小祥不便把牌子当面还给许长老,打算第二天再去归还。昨天一早,他到了丐帮分舵,却得知许长老当夜遇害的消息,所以他害怕得紧,担心这牌子引火上身,便趁我们去东厢时,将这牌子悄悄放在了床下。”韩潇说道。 “小和尚,你却是看见那小鬼头偷偷把牌子塞入床下了?”皇甫英向永明问道。 永明只是摇头不语。 “我想永明师兄并未看见,我当时将牌子拿出时,见牌子旁边还有一块棉花,定是他怕放落牌子弄出声响,用这棉花隔了音。”韩潇解释道。 “若无声动,他怎知道我们会找到这铜牌?”皇甫英又问道。 “咱们便是找不到,我猜他也会假装发现铜牌交给咱们的。”韩潇说道。 “两年之前我便认得这个张小祥,可从不知他有这般多的心思!”陈石说道。 “永明师兄是如何知晓的?”皇甫茗也是好奇的问道。 韩潇好似正欲解释,忽听端木洪说道:“定是永明师父的内功深厚,放落牌子的声响虽小,却没逃过少林僧人的耳音。” 韩潇看向永明说道:“若不是永明师兄内力深厚,咱们便都被张小祥给骗了。” 众人见永明不答,知道端木洪所料不错,均对永明的内力修为钦佩不已。 “张小祥还说那黑袍人说起话来确像是凤翔一带的口音,而且吐字还带些铿锵的似是金属之声。”韩潇又说道。 “那便也夹杂了西域胡语的发声。”端木洪说道。 这时,皇甫英一脸好奇的问道:“小和尚,你既然听见张小祥放落了东西,为何不当场拆穿他?事后却只告诉韩师兄一人?” 永明说道:“此事也只有韩施主返回才办得成。” 韩潇替永明解释道:“那张小祥已是风声鹤唳,如果当场拆穿他,或者我们一齐回去向他逼问,说不定他还会编出什么言语来,只有我悄悄回去,这番软硬兼施,才能套出他的实话来。” 白沐灵听了这话不禁笑道:“你这鬼灵精可又比那张小祥厉害的多了,也确是只有你才能制得住他。” 韩潇听了这话,只向她微笑不语。 第八十一章 初入凤翔 这时,只听端木洪向陈石说道:“方才丐帮与隆盛镖局的人说,西岐四派在凤翔附近欲弄一个献宝大会,我本想让你和几位师弟去一趟凤翔,看看他们要搞什么名堂,现在更有城隍庙的事,看来许长老的死与那黑袍人有着莫大的关系,无论此人是否在得凤翔,你们都要好好打探一番。” “是,师父。”陈石答道。 端木洪起身踱着步子,忽然又向永明抱拳说道:“永明师父,端木洪有一事相求。” “前辈可是想我陪着几位师弟去往凤翔?”永明双手合十说道。 “不错!这是我的不情之请,各大门派过些时日便会陆续到得西安,我和秦师弟实是分身不得,丐帮中人正自忙于许长老的后事,又无力顾及,我端木家向来急人之难,何况武林同道有难更应全力相助。” “我这几个弟子武功低微,江湖经验不足,方才遇得危机,真是惊险得很,还需仰仗永明师父一路之上主持大局。”端木洪请求道。 “前辈吩咐,永明不敢推辞,主持大局却是不敢当,陪得诸位师弟游历一趟却也荣幸之至。”永明说道。 “永明师父不用客气,以你的功夫,此去凤翔我便放心了。”端木洪拱手谢道。 “师伯,若是再遇到那魔教的女子,大伙可打不过她。”皇甫英忽然说道。 端木洪尚未说话,只见永明说道:“魔教中有如此武功之人少之又少,能够得遇一位已是偶然,以诸位的上乘功夫,无需过多担心,何况凤翔亦有丐帮的分舵,在凤翔若论人数之众,我中原武林却是较魔教为多呢。” “永明师父说得不错,英儿,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等你爹来,这凤翔可是去不得。”端木洪说道。 皇甫英听了这话可不干了,连连吵着要去。端木洪拗不过她,最后决定由永明带着陈石、韩潇、白沐灵还有皇甫茗兄妹同去,丰兆年留在西安办些琐事。 皇甫英见端木洪同意自己前去凤翔,心中高兴之极。白沐灵却向她说道:“英妹,你真是淘气得很,此去凤翔说不定会有危险的。” 皇甫英笑道:“灵姐姐,你一路之上若没有我的陪伴可有多么的清苦,哈哈。” “事不宜迟,等许长老殡礼之后,你们便即出发吧。”端木洪说道。 第二日,韩潇等人随端木洪见到了丐帮的帮主狄阳。韩潇见狄阳六十多岁的年纪,须发皆白,脾气却是急得很,当场将魔教大骂了一通。许长老的殡礼只有少林、华山这些距离较近的门派遣人参加,其他各派尚在赶来西安的路途中。 而后,韩潇等人出得城西玉祥门,直奔凤翔而去。 一路之上,皇甫英只是磨着韩潇,“逼问”他在那魔教女子耳边说了什么话。韩潇东拉西扯一番,皇甫英问得急了便说这是替他人相问。韩潇听得这话却见白沐灵低头不语,心中暗自一动。 此去凤翔府实有三百多里的路程要走,众人购得马匹,晓行夜宿,第三日午时进得了凤翔城内。 韩潇等人早已饥肠辘辘,陈石来过凤翔多次,对城内很是熟悉,于是领着众人到得一家阔气的饭庄。韩潇见饭庄的门脸上横挂一块古朴的匾额,上面写着“西凤楼”三个字。 众人上得二楼,只见宾客甚多,热闹之极。由于永明的缘故,陈石便点了一桌丰盛的素席。 众人正自喝着茶水等待菜肴,却听得远处传来阵阵哀嚎之声。众人奇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陈石叫过店小二来问道:“伙计,那边哭声震天,可是什么人过逝了?” 那店小二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那不是在办丧事,不过和丧事也相差仿佛,哎。” “小二,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英好奇道。 “说来是我们凤翔的不幸,我们凤翔的知府大老爷可是位包青天一样的清官,可惜,可惜。”店小二摇头道。 “你们知府大老爷可是病重了?”韩潇问道。 “不是,这可是比得病严重得多。”店小二低声说道。 “你倒是说啊!”皇甫英急道。 “我们大老爷得罪了皇帝!”店小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一个小小的凤翔知府,如何能够得罪皇帝?”韩潇不解的问道。 “哎,我说这话真是要掉脑袋的,可是郝大人实是冤枉!”店小二气愤的说道。 “你放心,我们又不是锦衣卫,谁来治罪你不敬的罪名?”韩潇说道。 店小二听得“锦衣卫”三个字更似是怒火中烧一般,大声说道:“便是掉脑袋我也要说,胡乱杀清官便是皇帝的不对!” 众人听得那郝大人犯得死罪,心下骇然。此时,西凤楼上人声鼎沸,其他食客亦是在谈论此事,早已将店小二的声音盖了过去。 “那位郝大人可是获了什么罪名?”韩潇问道。 “我对那些刑名律例也不甚懂得,只知前一阵郝大人为皇帝献上万寿贺表,皇帝说郝大人在贺表里骂了他。”店小二说道。 “什么叫万寿贺表?”皇甫英问道。 “便是皇帝过生日,各地的官员都需上书为他庆祝寿辰。”韩潇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贺表里便都应当是好话啊。”白沐灵也奇道。 “当然是好话,谁不要命了敢骂皇帝?可皇帝非要说有两句话是在骂他,这便和谁去说理?”店小二无奈道。 “是哪两句话?”韩潇不禁问道。 “听说好像是叫做‘体乾法坤,藻饰太平’二句,皇帝硬是诬赖郝大人,说这两句是骂他发髡,又咒他早失太平,便要杀掉郝大人!”店小二继续说道。 “什么法坤发髡,这是什么意思?”皇甫英问道。 “法坤与发髡同音,发髡便是对和尚的蔑称,这两句本是颂圣之言,可当今圣上早年出家做过僧人,他定是认为郝大人在讥讽他出身低贱。”韩潇解释道。 “我明白了!皇上是认为郝大人在骂他秃驴!哎呦,小和尚,我可不是说你。”皇甫英向永明笑道。 永明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无妨。” 那店小二说道:“没错,皇帝牵强附会,这叫做欲……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韩潇说道。 “对,对,便是欲加之罪。”店小二说道。 “那边却是在哭些什么?”陈石问道。 “皇帝派来锦衣卫,要抓郝大人回京问罪,这几天就在知府衙门审问大人呢,凤翔的老百姓知道这事后天天都到衙门口替大人喊冤,希望锦衣卫能上奏皇帝放过大人。” “这郝大人当真是明镜高悬,凤翔的百姓多受过他的恩惠呢!”店小二叹道。 第八十二章 明察秋毫 “诸位客官,小店今日人多,你们的菜还需得些时候才能做好,这样,你们边等我边为大家讲一讲郝大人的事请如何?”那店小问道。 只听皇甫英拍手说道:“快讲,快讲,我最爱听故事了。” 店小二于是说道:“说起这郝大人断案明察秋毫,从不冤枉好人。便说去年,灵台县报上来一桩杀人案,府衙上下都觉得此案铁证如山,可郝大人从判词中看出了蹊跷,决定重审此案。” “可是什么样的命案?”韩潇问道。 “投毒杀人案!灵台县有一个无赖叫做郑三,这郑三平日游手好闲,专爱打架生事,虽非什么大奸大恶,可左右邻里却也对他烦恨不已。” “一天,这郑三与临街的王魁吵了一架,两人素来不和,郑三扬言要弄死王魁,大家早已见惯了两人打架,都未在意此事。” “可到了晚间,那王魁却突然暴死家中,王家便报了案,县大老爷派人查验王魁的尸身,发现王魁双唇发紫,应当是中毒而死。” “王家的人想起白天王魁与郑三吵架时,郑三说要弄死王魁的话来,于是便告诉了县大老爷,那县大老爷派人去搜查了郑三的家,果然找出了一包砒霜来,便将郑三抓起来审讯了一番。” “郑三起初并未承认,只说这砒霜是用来毒鼠的,可当地百姓说起他平日的劣迹来,都认为王魁便是他毒害的。县大老爷便派出衙门的捕快去找寻证据。” “那些捕快确是找来了证人,灵台县药铺的石掌柜证明王魁死的当日,郑三确是来买过砒霜,不过,郑三仍是坚持那砒霜是毒鼠用的。后来,捕快又找到了卖馒头的李二狗,李二狗说郑三当天傍晚在他那里买过馒头。” “经过几番审讯,郑三终于承认是自己将砒霜放入馒头中将王魁毒死。”店小二说道此处停顿了一下。 皇甫英却好奇的说道:“既然他已承认,又是人证物证齐全,可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店小二接着说道:“郝大人看了判词,便将一干人证都传到了知府衙门来。审案那天来了许多百姓观审,都想看看郝大人有何高见,我当时也随大家去看过了呢。” “郝大人先问那药铺的石掌柜,石掌柜所说与之前的笔录完全一致,便又问那卖馒头的李二狗‘你和郑三熟吗?’,李二狗说他到得灵台县时日较短,人生地不熟,并不认得郑三。” “郝大人又问‘你每天能卖出多少个馒头?’,李二狗说‘草民生意还过得去,一天大概能卖五百个馒头’,郝大人说‘每个人都来买几个馒头?’,李二狗说‘大概三四个’” “郝大人便说道‘如此算来,你每天要和一百多个人打交道,这一百多人的相貌,年龄,哪一天在什么时辰来卖你的馒头,你可记得住吗?’,李二狗说当然记不住,郝大人便说‘既然如此,你为何只记得郑三在何时买过你的馒头?’” 听到这里,陈石重重的捶了下桌子说道:“对啊!郝大人当真聪明!” 店小二继续说道:“其实,县里的捕快认为郑三只买了砒霜却证明不了他毒死了王魁,于是便找来卖馒头的李二狗,教他在堂上如此这般说来,这便有了人证,也可以了解此案,郑三熬不过刑于是画了押。” “这郝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韩潇不禁赞道。 “郑三买那砒霜也确是用来毒鼠的。”店小二说道。 “可那王魁到底是如何死的?”韩潇又问道。 “郝大人后来查到,王魁前些时日被恶犬给咬过,那天正是犬病发作而死。死于犬病的人嘴唇都会微微发紫,看着便向是中毒一般。”店小二解释道。 “那郑三虽不是什么正经人,可是没有郝大人,便也被枉死了。”白沐灵感叹道。 “谁说不是!郑三当真是对郝大人感激涕零,当场便说要悔过自新,不再做那些无赖之事。郝大人见他年纪轻轻又是身强力壮,便收他在身边做了捕快。这郑三其实精明强干得很,后来着实破过几个大案,也抓到过不少盗贼,现在提起知府衙门里的郑仁钧郑捕快来,谁人不挑大拇指!”店小二也赞道。 “原来他的大名叫做郑仁钧。”韩潇说道。 “这也是郝大人为他取的名字,是希望他将来能够成为正人君子。”店小二说道。 “郝大人不仅明察断案,遇事更是能讲得变通,且慧眼识英,若是换作别人谁会去用这郑仁钧来做捕快呢?”韩潇赞道。 “郝大人福泽百姓的事还多着呢,可惜,这样好的父母官却遭了冤难,真是老天不开眼啊!”店小二扼腕叹息道。 众人只听身后饭桌的一人说道:“这便是皇帝老儿的不对了。” 韩潇回头望去,只见那桌共是四位客人,刚才的话是右边的一位中年之人所说。 “这位客官有何高见?”店小二问道。 此时,韩潇等人桌上的菜肴已经上齐,众人一面吃菜,一面听那中年人说道:“当今皇帝虽将蒙古鞑子赶走,复了我汉人的江山,可他出身贫微,很在意别人对自己身世的看法,这类贺表之事年年都有,被这样处死的官员实不在少数。” 店小二说道:“皇帝怎会如此疑神疑鬼?” “皇帝年轻时做过和尚,四处化缘讨饭,便和那乞丐也差不多,如今拥有四海,锦衣玉食三宫六院,这可真是天上地下一般,当然会在乎别人对他以前的经历作何看法。”那中年人说道。 “听说近些年,皇帝的脾气越来越是暴戾,动不动便要杀人,我想这和他早年低微的身份不无关系。”中年人沉声说道。 “此话怎讲?”店小二问道。 “你想想看,假如你从乞丐一下变成了皇帝,那些你没吃过的美味佳肴你是不是要尝上一遍,那些没享用过的绫罗绸缎是不是穿上一遍,从前要看别人的脸色,不能乱发脾气,此时为了彰显权力,那真是想要谁死谁便得死,多么的威风!”中年人叹道。 店小二连连点头说道:“果真便是这番道理。” 韩潇听那人所说虽然略有夸大,可想到那郝大人,却也是恼恨皇帝随意杀人的做法。心道,如此看来,皇帝的所作所为与那魔教又有何分别? 这时,那中年人身旁一位胡髯大汉说道:“五哥,你说得不错,不过却少了一样。” “可少了哪一样?”中年人问道? 那大汉笑道:“皇帝想睡谁的老婆便都要睡得一遍,哈哈。” 第八十三章 少年郎君 “这又是怎么回事?”中年人向他问道。 “当今皇帝好色得很,早年未曾享受过的事,此时能不百般享用一番吗?而且,他在当上皇帝之前便已如此了。”那大汉说道。 “这却未曾听说过。”那中年人奇道。 “皇帝最是喜欢睡人家老婆的事,其实知道的人多得很,当年鄱阳湖大战时,皇帝早就听说陈友谅的妻子阇氏年轻貌美,待胜得陈友谅后,便将阇氏霸占,阇氏当时已怀有陈友谅的骨肉,后来生下一子,皇帝还封了他为潭王。” “赢了陈友谅,皇帝又败得张士诚,他将张士诚的一众貌美妃子纳入了后宫,后来歼灭了方国珍,那方国珍的妻妾也未能幸免,均为皇帝所临幸了。”那大汉讲述道。 “原来如此,这些事我还是第一次听闻。”那中年人说道。 韩潇见白沐灵不断的皱眉,好似觉得那大汉讲述之事龌龊得很。永明亦是连连摇头,口念佛号。 那大汉笑道:“不止是这些,皇帝还喜欢睡自己大臣的老婆,听说……” 这时,那桌上的一位老者忽然说道:“老四,少说两句,锦衣卫就在城里,别惹上麻烦。” 那大汉听得此话便不再出言。 韩潇见此处虽是天高皇帝远,可这里的人却敢公开谈论皇帝的是非,实是令自己感到惊讶,也由此看出皇帝的做法确实过于极端,所以才引起了百姓的不满。 韩潇等人虽已饥饿,听过这些话来却又是没了胃口。 “想不到皇帝是这样的人。”皇甫英说道。 “可叹那位郝大人,一生清廉,爱民如子,却落得这样的下场。”韩潇感慨道。 “师弟,郝大人的事就无可挽回了吗?”白沐灵问道,她知韩潇是将军之子,对朝廷的事多少会有所了解。 韩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便连锦衣卫都已出动,郝大人确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白沐灵听了这话面色悲戚的说道:“这些锦衣卫到此,便是来杀郝大人的吗?” “不会这样快,锦衣卫此来是为了表明郝大人乃皇帝指名捉拿的钦犯,在这里先初步审查尚有何人与案子有关,然后将一干人犯带到京城,下入诏狱。”韩潇说道。 “诏狱却是什么?”白沐灵又问道。 “诏狱便是锦衣卫的监狱,这锦衣卫分为南北两个镇抚司,诏狱便由北镇抚司署理,专办这样的钦案,连刑部、大理寺还有都察院这三法司都无权过问。” “那诏狱中疫疠充斥,水火不入,而且刑具繁多,刑法极其残酷,入得诏狱有死无生,与其说是监狱不如说那是地狱。”韩潇解释道。 众人听得那诏狱如此恐怖,想到郝大人便要入内,心中更是难过。 “我明白了,诏狱便是皇帝法外屠戮异己的地方。”白沐灵说道。 “大概便是这样。”韩潇说道。 这时,韩潇听得身旁有人说道:“这位仁兄原来对那锦衣卫如此熟知,在下有一事请教。”声音清脆悦耳。 韩潇等人转过头来,只见说话之人便是临桌的客人。那人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宇清秀,面庞白皙,双眼灵动之极,一袭青缎长衣仿佛是为那纤小的身躯量身而做一般,更显得他神采奕奕! 真是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君!众人心中赞道。 那少年身旁只坐得一人,却是位年迈的老者。那老者头戴斗笠,一身的灰衣,面上的皱纹如刀割一般显眼。 众人见到那少年俊美的样貌,都对他颇有好感。 韩潇向他说道:“不敢,我不过是随意而谈罢了。” 那少年问道:“请问仁兄,这位郝大人被送入诏狱,皇帝会不会亲自审他?” “我想不会,郝大人不过是言语不敬,又非谋反的大罪,皇帝不会亲自审问。”韩潇答道。 “郝大人便连申辩的机会也没有了?”那少年问道。 韩潇摇头道:“欲加之罪,申辩又有何用?皇帝杀人便是要令百官震恐,也要让天下之人不敢对他有不敬之心。” “就算他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又怎能管得了别人怎样想他?”那少年不屑的说道。 “兄台想来也受过郝大人的恩惠?”韩潇见他处处替郝大人说话贬低皇帝,便这样问起。 那少年说道:“我们并非本地之人,不过方才听店小二所讲,那位郝大人真是好人无善报,我若是见了皇帝非得大耳刮抽他不可!” 皇甫英听他说得有趣,便笑道:“好!这位小哥,你也替我抽他两下。” 那少年冲皇甫英一笑说道:“我若是能见得皇帝一定带上你。” 韩潇与白沐灵见他二人说得有趣,也不禁相视一笑。 “这位仁兄,天下没有绝对的事,以你对锦衣卫的了解,这郝大人便没有得救的可能了?”那少年又向韩潇问道。 韩潇沉吟道:“除非,这郝大人能够重金贿得锦衣卫的指挥使,从中做一番手脚,免去皮肉之苦,再写得一篇为他开罪的奏疏,待皇帝心情大好时将其呈上,如此或可免去一死。” 那少年愤愤道:“郝大人一生清廉哪来的钱去贿赂他人,这样看来他是必死无疑了!” 韩潇点头道:“不错!确是九死一生!” 众人听得这话知道郝大人之事已毫无转机,又是纷纷叹息。 “仁兄见识广博,小弟佩服,想来是和官家颇有关联?”那少年向韩潇说道。 “非也,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韩潇连忙解释道。 “仁兄可否再说说那锦衣卫的事?”那少年好似对锦衣卫颇为好奇。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也想听韩潇继续讲来。 于是,皇甫英向韩潇央求道:“韩师兄,你再来讲个故事吧。” 韩潇本不欲说,可拗不过皇甫英,便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故事,锦衣卫本多是皇帝的仪仗卫士,后来又成为侦查缉捕大臣的机构,他们在哪位官员的宅里出现,那便是宣判了这位官员的死刑,真如阎王一般。” “那锦衣卫的首脑岂不是权势熏天?”那少年问道。 “确是如此,不过锦衣卫也不是胡乱抓人,上有皇帝和内阁,锦衣卫大多是按内阁草拟的圣旨来缉捕办案。”韩潇解释道。 “原来朝廷却有这许多规矩。”那少年说道。 韩潇正待说话,忽然听得那些百姓哭声大震,又夹着阵阵喊叫之声,直向西凤楼一侧的街道涌了过来。 第八十四章 奇谋妙计 众人见此乱状,不禁向街中瞧去。只见百姓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足有二百余众。 韩潇见远处有数百兵丁向百姓挥动长鞭与矛戈,将他们赶了过来。那些兵丁尚有马军,横冲直闯,许多百姓被都撞翻在地。官军又将街巷封锁,把这些百姓围了起来。 这时,只见兵士散开,从中行来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马上一人身着青绿锦服,腰间横跨长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韩潇向马上的人一指,向众人低声说道:“他便是锦衣卫!” 韩潇在京城时常见到锦衣卫,此时更是一眼认出那锦衣卫所穿的飞鱼服来。 众人听得是锦衣卫到来,都不禁仔细的打量着马上之人。 那俊美少年向韩潇问道:“这些官军也是锦衣卫中的兵丁吗?” 韩潇摇头道:“锦衣卫办案不会带如此多人,而且那些官军的装束也不是锦衣卫的服饰,我想,除了这个锦衣卫之外,其他人应当是地方派来弹压百姓的兵卒。” “这个锦衣卫官职很高吗?”少年又问道。 “看他的服饰应当是位千户。”韩潇说道。 果然,一位军官走到那个锦衣卫的马前躬身说道:“千户大人,这些乱民已被围住,该如何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那锦衣卫年纪不到四十,全身上下的官派之气,只见他向那些百姓说道:“你们这些乱民连闹了三天,还真以为朝廷不敢杀人吗!郝文轩乃是钦犯,你们胆敢扰乱锦衣卫办案,定是有他的同党在内!惑乱这些百姓聚众闹事,难道是想劫狱不成?我劝郝文轩的同党这便出来认罪,明日随他进京伏法,否则,我便将这些百姓统统抓回,待禀报了圣上,这些人都得掉脑袋!” 那些官军也附和道:“郝文轩的同党快出来!不然将这些人杀得统统不留!” 店小二见状连连叹道:“这些百姓都是自发去为郝大人伸冤的,再说郝大人妻子早亡,一辈子无儿无女,家中只有一个老仆,哪来的什么同党?” 眼见那些兵丁用皮鞭连连抽打百姓,街中哭声震天,众人实是不忍心观瞧。 白沐灵见到那些百姓的惨状,心中急切,拉起韩潇的手便说:“师弟,你主意最多,快想想办法救下这些百姓!” 那少年将白沐灵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禁望向韩潇,奇怪他会有何办法。 韩潇心中自也一片混乱,此时正飞快的转着心思,实不知有何办法可以将这些百姓救出。 思索片刻,韩潇突然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于是,韩潇立即走到皇甫茗身旁,站在他身边耳语一番。皇甫茗本自担心这些百姓,可听了韩潇的话后,哈哈一笑,说道:“韩师弟,真有你的!事不宜迟,我这便去了!” 众人都惊奇皇甫茗要去做什么,皇甫英更是喊道:“哥哥,你这是去哪?” 皇甫茗好似急迫不堪的样子,并未回答,一溜烟的下了楼。 “韩师兄,你让我哥哥去了哪里?”皇甫英问道。 韩潇笑道:“你一会便知。” 白沐灵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也不禁笑道:“你这次可又要使出什么花招来?” 那少年更是好奇的看着韩潇,身旁的老者此时也深深的盯了他一眼。 这时,韩潇向大家说道:“再过得一会,我便下楼承认自己是郝大人的同党,你们千万不要来救我。”一副嘱托众人的语气。 白沐灵听了这话关切道:“师弟,你为什么要去认罪?” 韩潇笑道:“师姐不用担心,我自有道理。” 白沐灵急道:“你可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是出了事,我……这可怎么向师伯交代?大师兄,永明师兄,师伯可是要你们住持大局啊。” 听了这话,陈石说道:“小师弟,你确定有把握救出那些百姓?” “大师兄放心,韩潇从不做无把握之事。”韩潇坚持道。 这时,永明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韩施主真是菩萨心肠,能救得那些百姓当真是行善积德,若是失败被俘,大家亦不要出手惹得麻烦,小僧自有相救韩施主的办法,晚间咱们仍在这里碰面。” 大家虽知永明的功夫高强,却是谁也未曾得见,听他说得如此自信,便也只得照办。 街中的锦衣卫仍是不断的向百姓逼问,可这些百姓自发而为,实未有人指使,只听得皮鞭阵阵,白沐灵和皇甫英已不忍再看。 那俊美少年忽然向韩潇说道:“不知我或可帮得什么忙?” 韩潇冲他笑道:“也好,待会你便向街中大喊‘有人劫狱’就行。” 那少年奇道:“可是什么时候喊?” 韩潇笑道:“你到时自会知晓。” 又过得一顿饭的功夫,东街好似传来一阵锣声,韩潇听此便向大家眨了眨眼,只见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炉灰,在脸色擦抹一遍,众人顿时认不出他的面目,韩潇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便下楼而去。 白沐灵关心则乱,手心似是捏出了汗水一般。 韩潇下得楼来,向那锦衣卫走去,同时大声喊道:“住手!我便是郝大人的同党,你们要抓便来抓我,放了这些百姓!” 那锦衣卫转头向他说道:“你是谁?” “这里又不是审问之地,待会回了衙门,我自然告诉你。”韩潇说道。 那锦衣卫尚未答话,突然,又听得远处有人喊道:“千户大人住手!这些百姓是我指使的,你放了他们抓我就是!” 韩潇不禁奇怪,怎会又有人出来认罪? 却听一位军官说道:“是郑捕快!你怎么来了?” 韩潇听得这话心道不好!定是那郑仁钧来替百姓解围了!自己面目不清又不是这凤翔府的人,不怕官军能找到自己,可郑捕快若是认了罪那便插翅难逃了! 韩潇当真是心急如焚。众人在楼上见到这样的变故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俊美少年忽见不远之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想起韩潇的嘱托,只觉便应当是在此时,于是大声喊道:“有人劫狱!”声音清脆婉转。 众官军惊诧中,只听得远处喊声震天锣鼓齐鸣! 那锦衣卫叫道:“不好,有贼人烧了知府衙门!带上这两个乱党,快去支援祁大人,别让贼子劫走了郝文轩!” 第八十五章 夜探府衙 壹 官军听了锦衣卫的命令,齐刷刷的奔向韩潇与郑仁钧。 与那些官军相比,韩潇是何等功夫,使开鹤云功的步法来,左转右转,片刻之间便消失在街巷当中,可那郑仁钧却无甚抵抗,被官军捆了起来。 只听远处的喊声依旧,官军见抓不到韩潇,知府衙门又是情况紧急,便撤了包围,尽皆向衙门奔去。那些百姓纷纷散开,一会的功夫便都不见了踪影。 楼上众人正自纳罕,却见韩潇不知何时擦去了脸上的炉灰,又不知在哪里弄来了一身漆黑的挂袍穿在了身上。此时,谁也不会认出他便是方才承认自己为乱党之人。 这时,皇甫茗也回到了酒楼。 众人见韩潇果然解开了百姓之围,心中均是对他佩服之极,更是疑惑他用了什么办法。 那俊美少年更是望着韩潇,直乐得合不拢嘴。 皇甫英不禁向皇甫茗问道:“哥哥,你刚才去烧了知府衙门?” “不是我,韩师弟方才让我去了趟丐帮分舵,丐帮弟子收到冯舵主的信一直在等着咱们呢,我先说了这里的情形,又让他们去烧了衙门的后院,然后假装劫狱喊杀一阵,这便是韩师弟告诉我去做的。不过,我见知府衙门里着实还有不少的锦衣卫呢。”皇甫茗说道。 韩潇说道:“师兄干的好!若不是丐帮出马,却哪里能找来这么多的人手,而且丐帮人人身有武功,喊得一阵待官兵赶来,便都走得不知踪影了,那个锦衣卫便再厉害也拿他们没办法,如此一来,这里的百姓便可逃得性命了。” “师弟,那你为何又要去认罪?”白沐灵关心道。 “我便是怕丐帮的声势不大,官兵仍会留得一部分在此,他们见我认罪来抓我时,我便趁乱与他们打打逃逃,将他们引得远了,百姓便也能脱身,不过丐帮的声势果然惊人!一会还要好好感谢他们一番。”韩潇解释道。 听得此中情由,众人对韩潇的机智当真心服口服! “小师弟,看不出来你这等厉害!真应该叫你‘在世孔明’!”陈石高兴道。 皇甫英也笑道:“韩师兄,每次相见,你都会让人出乎意料啊!” 白沐灵担心韩潇之余,亦想起他的父亲来,心道,他机智多谋,果然是名将之后! 可韩潇此时却是一脸的沮丧,皇甫英奇道:“你做了一件这样大的好事,还不心满意足吗?” 那少年却忽然说道:“仁兄定是担心那位郑仁钧了?” 韩潇点头说道:“不错,他的出现实是在我的意料之外,那郑仁钧果然已是位正人君子,郝大人救过他的性命,他便也以命换得众多百姓之命,且这一路之上又能陪得郝大人,也算得是与君同生共死了!” 众人听得此言,也不禁为那郑仁钧感叹一番。 韩潇等人与那少年拱手拜别,而后,便径直去了丐帮分舵。 丐帮众弟子从皇甫茗口中早已得知韩潇智救百姓的事,不禁向韩潇连连夸赞,寒暄了好长的时间。此后,大家亦对郝文轩之事叹息不止。 等静下心来时,韩潇对郝文轩的蒙难久久不能释怀,更对郑仁钧的被捕略感自责,只觉自己若是早些下得酒楼,引开官军,郑仁钧便无需挺身而出了。如今,他却要与郝文轩同受屠戮,心中佩服他深明大义的同时又不免恼恨起皇帝来。 洛阳客栈内,那黑袍老者的话又似在耳畔响起,韩潇对权之一物痛恨更深。只觉那些权力在握的人,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的私欲罢了。 韩潇心中暗自决定,到得晚间,要夜探知府衙门,就算不能救得郝文轩也要听听他还有何未了之事,若能助其达成遗愿,也算解得他悲痛之万一了。 想到此,韩潇便和大家说自己有些疲乏,然后倒头便睡,只待养足了精神,晚间好入得“虎穴”。 快到得三更时,韩潇见众人皆已睡熟,便身携无名剑,悄悄的出了丐帮分舵。 凤翔城规模不大,韩潇很快便来到了知府衙门的后街,只见到院内兀自冒着缕缕轻烟,那把火尚未燃烧殆尽。韩潇轻轻跃到院内,倚墙而立,隐身在月光的阴影之中。 只见三三两两的兵丁在不断的巡逻,韩潇心想,这定是锦衣卫被白天丐帮的声势给唬到了,便加派了人手,否则何用得着这许多兵卒?可不知那郝大人是关在哪里。 过得一会,韩潇隐隐听得有人交谈之声,便寻个空挡向那声音闪身而去。韩潇轻功的天分本就颇高,此时早已将那鹤云功练得精熟,院中游散的兵丁根本从无发觉身边尚有外人。 但见前方屋内烛影晃动,交谈之声正是从那里发出。于是,韩潇缓缓走至窗边,身手欲捅开窗纸向里观瞧。突然,有人在自己的肩头轻轻的拍了一下。 韩潇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自己已被发现,回身一掌拍出,身后那人轻巧的将他的掌力化开,轻声说道:“别做声。” 韩潇心中奇怪,借着月光看瞧去,只见那人正是白天在西凤楼遇到的俊俏少年! 此时与他相遇,韩潇实是惊奇不已,刚欲说话,那少年向他摆了摆手,拉着他朝那屋宇的另一侧走去。转过两个弯,已看不见那烛火的光亮,那少年在韩潇耳畔轻轻说道:“小心别踩到瓦片。” 韩潇只觉他吹气如兰,心中奇怪,亦不知他说这话是何用意。 那少年却闪身跃上了屋顶,招手示意韩潇也上来。他这才明白那少年是怕自己跃上屋顶踩到了瓦片弄出声响。 韩潇见他身法轻盈潇洒,又想到方才他随手便化解了自己的掌力,不禁对他的功夫十分佩服。于是,韩潇看准了方位,一跃而上,这屋顶虽高却也难不倒他。 到得上面,韩潇发觉自己所站之地仅是一足而宽的屋脊,两侧皆为大块的瓦片,若是不小心踩到,确是容易发出响动。 这时,那少年向韩潇轻声笑道:“你的轻功不错嘛。” 韩潇谦逊道:“在下武功不及兄台多矣。” “你刚才可是危险得紧。”那少年说道。 韩潇心下一凛说道:“在下初入江湖,还望兄台多多指教。” “这屋里的锦衣卫可不是那些虾兵蟹将可比的,他们的功夫着实不低,你若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捅破窗纸,早就被他们发现了。”那少年说道。 韩潇细细想来果觉如此,于是说道:“多谢兄台,否则我已打草惊蛇了。” 那少年又是轻轻笑道:“武学一道你虽经验不多,不过真可谓足智多谋,你白天救下那些百姓,我外公可是连连夸你呢!” 韩潇想起酒楼上的那位老者来,于是说道:“那位老先生便是你的外公?” 那少年点头道:“我还从未听外公夸过别人呢!” 韩潇也笑道:“那我真要多谢他老人家的夸奖了。” 那少年说道:“你难道不该被夸吗?外公说,有时候计谋可比武功管用得多。” 第八十六章 夜探府衙 贰 韩潇说道:“兄台的功夫如此厉害,你外公他老人家更是武学与智谋俱佳了?” 那少年却不回答,只笑道:“我听得你姓韩,可是叫什么名字?咱们兄台仁兄的叫个不停,我都听得烦了。” “我单名一个潇字,潇湘之潇。”韩潇答道。 “你定是生在湘南了?”少年问道。 韩潇摇头道:“我娘是湘南人,所以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我叫江晚,外公叫我晚儿,你也便这样叫我吧。”那少年笑道。 “可是哪两个字?”韩潇问道 “江便是湘江之江,外公说我是旁晚时出生便取了这个晚字。”江晚答道。 韩潇见他年纪着实较自己小着几岁,身形又是瘦弱纤小,心中顿生了兄长之情,不禁说道:“晚儿,你的名字秀气得紧。” 江晚忽然好似害羞一般低下了头,随即轻声说道:“韩大哥,你来此地是要救那郝大人吧?” 韩潇见他知道自己的意图,于是说道:“凭我的功夫看来很难救得郝大人,不过有晚儿相助那一定便成了。” 江晚笑道:“谁说我要相助于你?” “晚儿,此时夜深人静,你不是来相救郝大人,难道是来这里赏月的不成?”韩潇说着向天上的圆月一指。 江晚抬头望了望那银亮的月轮,心中似有所思,喃喃低语:“今天却已是十五了……” 韩潇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借着月光只见他俊美的面庞另有一股秀丽之气。 江晚被他瞧得有些羞涩,急急俯下身子,轻轻将一片厚瓦抬起,房内的烛光登时照射出来,将他的面庞映衬得更加红润。 韩潇见状也蹲下身子向房内瞧去,只见那房间极为宽敞,里面坐立不等十余人,皆是青绿绣服的锦衣卫,更有一人端坐正中,而白天所见的那位千户却是站立一旁,不知那人又是何等官职。 只听那千户说道:“镇抚使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按您的吩咐办理。” 韩潇听得“镇抚使”三字心中一惊,这镇抚使乃是锦衣卫中的高阶官员,南北两个镇抚司各只有一名镇抚使而已,郝文轩不过是名知府,朝廷怎会派镇抚使亲来? 疑惑中,听那镇抚使说道:“这次的案子兄弟们都辛苦了,我入得四川时便听说了郝文轩的清名,此次从成都赶来,一是怕这案子会生得变化,二是兵部吴尚书特意嘱咐我要关照你老弟。” 韩潇心道,原来这镇抚使却是从四川赶来的,并非专办此案。 那千户笑道:“多谢祁大人照顾之恩。” “如我所料,郝文轩官声不错,难怪有人替他伸冤,这些百姓也真是不要命了,连府衙都敢烧来!”那祁大人微微有些生气。 “这都怪卑职顾虑不周。”那千户低头说道。 “与你无关,这都是刁民作乱,那领头之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那祁大人问道。 “是,祁大人,他便是知府衙门里的捕快,听说曾经受过郝文轩的好处,便召集了百姓打算劫狱。”那千户说道。 “他胆子倒是不小,敢劫钦犯,等回了京城难逃一剐!”祁大人说道。 听得这话,韩潇与江晚不禁对望了一眼,只觉那郑仁钧为救百姓却要遭此非人的屠戮,心中难过不已。 江晚在韩潇耳边轻轻说道:“咱们便连那郑仁钧也一起相救。” 韩潇早已在筹划如何能将两人救出。 这时,那祁大人说道:“庄千户,明日启程的事都已安排好了?” “大人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囚车虽然行进缓慢,想来年下也能到得京城,大人可以安心过年。”庄千户笑道。 江晚这时说道:“韩大哥,咱们这便去找郝大人吧。” 韩潇点点头,江晚将瓦片轻轻放好,二人跃下了屋顶。韩潇问道:“你可知郝大人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可以找人来问。”江晚笑道。 二人转得片刻,见到有两个落单的兵丁,江晚随在他们身后,出指如风般将二人点住。韩潇见状同他一齐将这二人拖入假山之中。 这时,江晚从腋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低声向一个兵丁问道:“想活命的便老实告诉我郝大人被关在哪!” “你们是来救郝大人的?”那兵丁问道。 江晚在他身上一捶,轻声喝道:“要你管那么多!快说郝大人在哪!” “郝大人便关在签押房里,其实大伙都知道大人冤得很,可是谁敢和朝廷作对?二位大王若是能将郝大人救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那兵丁说道。 “签押房在哪?”江晚又问道。 韩潇这时说道:“我知道签押房的位置,你们说的可是真话?” 那兵丁说道:“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韩潇见他说得诚恳,更觉郝大人深得人心。 “我姑且相信你们,要是敢说谎,哼哼,等我回来收拾你们。”江晚举起匕首在二人眼前一晃,随后便连连出指,那二人就此昏了过去。 韩潇见他点穴的手法快捷无伦,心下极是佩服。 “那签押房可是在哪?”江晚问道。 韩潇对府衙里的布局很是熟悉,于是说道:“便在公堂的东侧,你随我来。” 二人辗转来到签押房,果见门前有两名锦衣卫把守。 “晚儿,你去将右侧那人点倒,左边的由我来对付。”韩潇向江晚说道。 江晚冲他顽皮的一笑,轻声说了一声:“遵命。”说完便要动身。 韩潇却突然拉了他一下说道:“我先上,你看好了时机。”说完便在那两名锦衣卫面前现身而出。 那二人均是一愣,只听韩潇说道:“祁大人有急事让你们赶快过去!” 夜色正浓,那二人并未瞧清韩潇的身形样貌,只听一人说道:“可是出了什么事?祁大人……”话未说完便软倒在地,显然是被江晚点中了穴道。 另一人不禁回头看去,韩潇趁此机会连点他周身大穴,那人便也动弹不得。二人把这两个锦衣卫抬入房内,又将房门关好。 那签押房中却不止一个房间,二人细细寻来,却听最里侧的暖间内有人说道:“仁钧,你为了那些百姓却也苦了自己。” 另一个声音说道:“大人常将‘爱民如子’四字挂在嘴边,仁钧虽不懂得这些大道理,不过换做大人当时在场也一定会挺身而出,仁钧的命是大人所给,这便算替大人救得了百姓,何况能与大人同生共死实是仁钧的福分。” 韩潇听到这里,知道房内便是郝文轩与郑仁钧二人,此时刻不容缓,当下便推门而入。 第八十七章 夜探府衙 叁 二人见韩潇与江晚突然闯了进来,不禁一愣,而后郝文轩向二人说道:“怎么?祁大人还有事问我?” 韩潇刚欲出言解释,忽听江晚说道:“不错,祁大人尚有事要问问二位,你们随我来吧。” 韩潇听他如此说,心中不免奇怪,可随即明白,若是和他们在这里多说一刻的话,那便多了一分的危险,不如先将二人带出衙门再来讲过此中原委。 想到此,韩潇也不禁佩服江晚心思之快,于是假装催促道:“祁大人急着问话,这便走吧。” 郝文轩与郑仁钧也不多言,随二人出了房间。可刚到得院中,只听一人说道:“不出我所料,刚才房上果然有人偷听!” 韩潇听这话音,辨出正是方才那位祁大人。只见人影闪烁,十余名锦衣卫已将四人团团围住。 江晚却是一笑:“锦衣卫里果然还有些好手,我刚才却是低估了你们几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劫皇上亲点的要犯!”祁大人喝道。 郝文轩本以为韩潇与江晚是锦衣卫的人,可听得这话方知二人是要将自己救出,然而见到周围皆是锦衣卫,于是说道:“祁大人,这二人不过是想为郝文轩送行罢了,并非劫狱,我们马上便回去,请大人放过他们吧。” 韩潇听得郝文轩此时仍在为他人开脱,可见他是多么的宅心仁厚!心中不免感动。 江晚说道:“郝大人,不用和他们废话,少爷我今天救定你了!郑仁钧,你护好了大人!” 郑仁钧听得此话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眼前一晃,江晚已与那祁大人动上了手。 江晚的掌法迅捷之极,过得片刻,韩潇只见他的一双手掌似是化为了数十掌之多,身前皆是手掌一般,直看得自己眼花缭乱,若与那位祁大人易地而处,实不知该躲得哪一掌才对。心道,他的功夫可比自己高明得多,看来郝大人今晚也许能逃得一劫。 那祁大人的功夫亦是不弱,可十余招后,仍是不敌江晚,渐渐落得下风。庄千户见状连忙挺刀上前相助,两人双战江晚。 手无寸铁的江晚,却将锦衣卫的两把绣春刀压制的无甚还手之力。韩潇见他功夫似是较大师兄陈石还胜过一筹,心中兴奋之极。 这时,庄千户向其他锦衣卫喝道:“还不动手!” 于是,那十多名锦衣卫分散开来,有的去帮了祁大人,剩下七人却是将韩潇围住。韩潇知道今夜必得动武,于是抽出无名剑,使出凌霜剑法来,与那七人周旋在一起。 其他锦衣卫的功夫较那祁大人与庄千户可差得一大截,不过他们人数众多,韩潇凭着无名剑中浑厚内力的感应,每与对方的长刀相碰便将其震开。 韩潇虽然无法借用剑中的内力,却也逼得敌人的长刀不敢与自己的无名剑相碰。到得后来意与神会,落梅神功与那剑中内力遥相呼应。当韩潇使出凌霜剑法中的一招极为凌厉的“风雪夜归”时,只听“噼噼啪啪”的响动声,锦衣卫雪亮的绣春刀,被那无名剑一一震断开来。 围攻韩潇的锦衣卫见他的宝剑上的内力怪异,都吃惊不已,于是撇去残刀,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仍将韩潇围困在内。韩潇虽有利剑在手,可对方的人多,堪堪的僵持不下。 围攻江晚的人数虽少,可个个功夫高强,一时之间也是难分轩轾。 又过去一盏茶的功夫,那庄千户突然喊道:“李总旗!你快去东城找周指挥使,让他这便带兵来把知府衙门围上!” 只见围攻韩潇的一名锦衣卫答应了一声便撒腿而去。 韩潇见状,心中着急,知府衙门若是被围,再有这些个锦衣卫,不但救不得郝文轩,自己与江晚也会有身陷此间的危险,此时凭自己与江晚的轻功当可全身而退,可是那便再也没有救出郝文轩二人的机会了。 江晚心中所想与韩潇相同,二人皆是心急如焚。 这时,郝文轩看明了情势,大声说道:“两位义士与在下素昧平生,你们的好意文轩心领了,国家法度不可破,郝文轩对皇上从无不敬之心,便是到得京城,只凭心中这份浩然之气也未必不能使得皇上开恩,你们这便去吧,待指挥使的兵马一到,那便插翅难飞了。” 韩潇听得这话,只觉郝文轩在如此危难之中仍是舍身为人,心中更是坚定了将他救出的信念。于是剑法陡然变急,将锦衣卫众人迫退开来。但是江晚那面仍是胜不得那祁大人等众人的围攻。 此时,已远远听得军马的步伐之声,正是那周指挥使的军队向这里赶来! 郝文轩又催促二人道:“周指挥使的军队快到了!二位义士请速速离去,郝文轩谢过了!”说着便向二人一揖,郑仁钧见状也向二人连连作揖。 韩潇既是气愤又是不服,怎能让如此仁义君子冤枉而死,可听得军队不断靠近,心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咬牙出剑,希望能将锦衣卫杀退。 正在这迫在眉睫的关头,忽听得阵阵暗器的破空之响,直奔场中众人射来。那暗器的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显是发射暗器之人功力深厚之极! 随后,韩潇见身边的锦衣卫纷纷倒地,便连那武功高强的祁大人也不曾躲过。一时间,众锦衣卫无一幸免,皆被暗器打中了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韩潇见那跌落在地的暗器不过是细小的石子,对那发射暗器之人实是佩服不已,于是,向暗器射来的方向瞧去,却丝毫不见人影,显是那人不欲现身相见。韩潇便高声说道:“多谢这位侠士相救郝大人!” 江晚这时对郝文轩二人说道:“快和我们走!” 韩潇与江晚助得郝文轩二人越过院墙,直向城西而去。四人到得城墙下,江晚拿出一根长绳来,一端系好一个圆圈,向城墙上一甩,只见那绳子套住了城墙的石垛。韩潇用那绳子首先上得了城墙,接着将郝文轩二人拽了上来。最后,江晚才上得城墙。 众人又用同样的法子到了城外,此时听江晚问道:“郝大人,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能够躲上一躲?” 郝文轩正自沉吟,却听郑仁钧说:“向西十里有座龙王寺,庙宇十年前便已荒废,不如先去那里吧。” 郝文轩点点头向韩潇与江晚问道:“还未请教二位义士的尊名?” 韩潇说道:“此地非是说话之所,咱们到得那龙王寺再好好盘算一番。” 郝文轩点头称是,众人怕官军追来,便急急向西而行,半个时辰后,在一片密林之中找到了久矣破败的龙王寺。 第八十八章 龙王寺 壹 众人进得大雄宝殿,里面已是积厚尘土,荒草丛生,可佛祖的金身却是完好无损。 此时,江晚对着佛像说道:“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否则今夜可便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郝文轩听他说得有趣便也说道:“佛祖面前,二位义士可说得姓名了吧。” 江晚笑道:“这可不能骗得大人,否则定会被降罪,他叫韩潇,我叫江晚,大人不必言谢,我们这样做也是看不惯皇帝老儿胡作非为。” “哎,这真是如梦幻一般,几日之前又怎能想到我此时会在这龙王寺中。”郝文轩感叹道。 “大人,这位江小哥说得不错,这确是皇帝冤枉了你。”郑仁钧也说道。 “我一生为民,不负皇恩,却不料落得这样的下场,二位侠士的大恩,郝某人只得来世再报答了。”郝文轩激动的说道。 “大人先不忙慨叹,家里尚有何人?今后确如何打算?”韩潇安慰他道。 “我妻子早亡,未再续弦,一生无儿无女,此时真可谓是‘天地一沙鸥’!”郝文轩又是叹道。 “大人便无处投奔了吗?”韩潇又问道。 郝文轩沉思片刻说道:“我早年随韩将军征战蒙古,确是结识过一位西域的商人朋友,他此时在陇西经商,到了那里或可投奔于他……” 韩潇听得他说道“韩将军”三个字时,心中一颤,不待他说完便脱口而出:“郝大人,您是随的哪位韩将军征战?” 郝文轩见韩潇略有激动,不禁疑惑道:“还会有哪位韩将军?便是从前的兵部尚书,如今的定远将军韩清林,你认得韩将军?”说到此处,郝文轩突然明白了什么,身子一抖,大声叫道:“你……你姓韩,叫韩潇……”不禁捧起韩潇的脸,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好久,喃喃自语道:“真像……真像……” 江晚听到这里好似也明白了什么,向郝文轩说道:“你是说他像那位韩将军?韩大哥,你难道是将军的儿子?” 郝文轩好似没有听见江晚的话语,仍自说道:“真是像极了韩夫人……你……你……” 韩潇不曾想,自己所救之人便是父亲昔日的部下。又联想到父亲的惨死,悲痛之情涌上心头,于是说道:“郝大人,韩清林将军便是家父,大人却是何时……” 未等韩潇说完,郝文轩大声说道:“啊呀!你便是将军的儿子韩潇!怎能想到救我之人便是你!孩子……你这可长高了,我上次见你时,你还只到得我的肩头呢,如今却……”郝文轩似是激动得无法再说得下去。 郑仁钧见此变化更是一脸惊奇的望着二人。 江晚得知韩潇果然是韩将军的儿子,不免奇怪,于是向韩潇说道:“韩大哥,你既是定远将军之子,不在那京城享受富贵,怎拜入了终南端木家,又习得了这一身的上乘功夫?” 韩潇见他看出自己是端木家的弟子,于是说道:“晚儿,我这点肤浅的功夫怎么和你相提并论,这些事实是说来话长。” “韩公子,前几年我听得韩将军征战鞑子时,得了疾病而逝,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着实是哭了几场,韩将军一生戎马,与鞑子作战虽不能说是百战百胜,却也令其闻风丧胆。哎,将军死于沙场也算得是死得其所了,公子,这几年你却是如何过的?”郝文轩感慨了一番。 只见韩潇浑身颤抖,咬着牙说道:“我爹哪是得了疾病,他是被魔教的人给害死的!” 江晚听了这话失声道:“什么!是被魔……魔……” “公子,那魔教却是什么?”郝文轩也不禁问道。 “那魔教叫做紫冥教,便是武林中人人痛恨的邪魔外道,最会的便是残害忠良,为祸天下,总有一天我要报那血海深仇!”韩潇咬着牙一字字的说道。 江晚听得此话不禁面色苍白,低头不语,心中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郝文轩喃喃道:“紫冥教……紫冥教……我想起来了,二十年前,武林各派确是暗中帮助过朝廷对抗鞑子,而且以那紫冥教的声势最为浩大,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可后来便销声匿迹不知去了哪里。韩将军死时正是朝廷与鞑子交战的关键时刻,紫冥教若杀害了韩将军岂不是临阵杀帅,帮了鞑子的大忙?他们若要杀人也应该是去杀鞑子皇帝才对。” 韩潇还是第一次听说魔教曾经帮助朝廷与蒙古鞑子作战,内心亦是惊诧不已,过了好半天才说道:“郝大人,你所说若是不假,也许……也许魔教被鞑子收买了也未可知,所以才会去杀我爹。” 江晚却突然说道:“不会的!紫冥教怎会去相助鞑子!紫冥教向来与鞑子不共戴天!” 韩潇见她略有激动,不禁奇道:“晚儿,你怎知道紫冥教不会去相助鞑子?” “我……我听外公说的,他闯荡江湖几十年当然知道了。”江晚解释道。 “晚儿,那魔教杀了我爹确是事实,这怎不叫做相助鞑子呢?”韩潇说道。 “你怎知道韩将军定是死与紫冥教之手?”江晚问道。 韩潇心中微微奇怪,不知他为何这样究根问底,于是说道:“便是紫冥的人所说。”于是将洛阳客栈的事讲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袁廷玉。 江晚听后久久不语,好似心事重重。 郝文轩却说道:“韩福竟也被紫冥教教的人害死了?哎。” “郝大人,你认得福伯伯?”韩潇问道。 “怎会不认得,当年我们都在将军的帐下,他的功夫很好,是将军的亲兵护卫,我们很是聊得来呢,想不到,如今已阴阳相隔……”郝文轩叹道。 “韩公子,你后来却是如何得救?”郑仁钧很想得知后来的事情。 “我那时被人救下,又去得终南山,拜入了端木家习武,半月之前这才第一次下得山来。”韩潇将袁廷玉等事一略而过。 “韩大哥,在洛阳时可是谁救了你,便是端木家的人吗?”江晚忽然问道。 韩潇却是不能提到袁廷玉之事,便只说道:“晚儿,这些事实有隐情在内,恕我不能明言。” 江晚听得这话也不再追问,只说道:“你师父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自然,我的恩师便是端木洪。”韩潇说道。 “原来是‘气贯终南’!他的名头甚响,我们每次谈起武林中的高人,外公都是对他们大骂不止,唯有说到‘气贯终南’时,他才说句‘端木洪这小子功夫不行,人却有意思得很’,韩大哥,我外公既然没有骂他,看来你师父还是有些能耐的。”江晚说道。 韩潇心道,晚儿的外公口气如此之大,连那些成名的高手他都不放在眼里,不知是何方神圣?今夜见到江晚的功夫如此精妙,韩潇也不禁认为他外公的武学也许更是在师父之上! 第八十九章 龙王寺 贰 这时,只听郝文轩说道:“公子,在洛阳时,你可确定那刺客便是紫冥的人吗?” 韩潇听得这话奇道:“他们用了魔教的麒麟针,又是说什么堂主派他们来杀我,当然是紫冥教的人。” 郝文轩虽不知“麒麟针”是何物,想来定是紫冥教的利器,便又说道:“那紫冥教着实帮了朝廷军队立过不少的功劳,我记着二十年前,随韩将军在山西与鞑子作战时,紫冥教的教主叫……叫……哎,我真是老了,记不住那许多了,这位教主派了一位姓方的堂主来配合将军作战。” “当时是在白登山下,韩将军将鞑子的主力引了过来,只待蓝玉的人马从北面包抄便可将鞑子一举歼灭,不过蓝玉的兵马尚需两个时辰才能到达,这两个时辰中需得顶住鞑子的猛攻。” “那一仗真是惨烈,我当时是将军的幕僚,见鞑子如此凶猛,实不知能否挺得住两个时辰之久。大伙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便见到鞑子有援军到来,实有五千的铁骑!我想鞑子又有这支生力军相助,韩将军无论如何等不到蓝玉的人马到来,便得一溃而散。就在这时,那位紫冥教的方堂主带着他的五百教众离开了将军的队伍,向鞑子的援军冲了过去。”郝文轩讲述道。 江晚听到“方堂主”三个字时,眼中却是闪烁不定。 “是我爹派那位方堂主去的吗?”韩潇问道。 郝文轩摇了摇头说道:“紫冥教虽然与鞑子为敌,却是从不听朝廷的指挥,那方堂主不过是见此情势,随机应变而已。” “紫冥教人数虽少可战力极强,那五百教众无不以一当十,方堂主更是武艺超群,我与韩将军都未曾想到,他们能将鞑子的五千铁骑挡得下来,直到蓝玉的军队到来,紫冥教仍是豪无败像。”郝文轩说道。 “那紫冥教当真这样厉害?”郑仁钧也不禁问道。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却也很难相信。”郝文轩赞叹道。 “郝大人,后来鞑子想是被你们消灭了?”江晚这时问道。 郝文轩摇头道:“蓝玉素来不喜这些武林中人,他的兵马只夹击了韩将军一处的鞑子,未曾帮得紫冥教,结果这些鞑子从援军那一侧的空隙突围而去了。” “这个蓝玉向来骄傲自大,他宁可误了战机也不去帮紫冥教,真是可恶!”江晚愤愤道,显是对蓝玉讨厌得紧。 韩潇听完郝文轩的讲述,心中更是疑惑不解,那紫冥教既然与鞑子为敌,又为何会杀害父亲? “郝大人,你后来又怎到了凤翔为官?”韩潇问道。 “我朝立国后,韩将军做了兵部尚书,他保我在兵部当了一名主事,十年之前,还是由将军向吏部的举荐,我才外放了知府,先是去了河南,后来才到了凤翔,不过在这凤翔的任上却是最久。”郝文轩说道。 “郝大人,你在京时定是常去我家了?我却没什么印象。”韩潇疑惑道。 “公子那时尚幼,府中人员甚多,难怪记不得我,我最后一次见公子便是在赴任之前,那一天却是韩夫人的殡礼。”郝文轩回忆道。 在韩潇的记忆中,亦对十年前母亲葬礼的场面模糊得很。 “哎,夫人年纪轻轻便已去世,这些年可苦了公子了。”郝文轩拉着韩潇的手说道。 韩潇想到母亲,心中亦是伤感得很。 过得片刻,只听江晚说道:“郝大人,韩大哥真的那么像夫人吗?” “像,像得很,韩夫人当年名动京城,若不是她那倾国之貌,公子如今又怎会生得这般俊逸非凡?可惜,夫人红颜薄命……”郝文轩慨叹道。 江晚望着韩潇的面庞,幽幽的说道:“原来韩大哥的母亲如此貌美。” 韩潇早已记不得母亲的容颜,心中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身影而已。 “夫人病重时,我几乎天天都到府中,将军那些时日真是度日如年一般。”郝文轩说道。 韩潇似也忆起当时的情形,不过只记得母亲对自己的笑容而已。 “夫人殡礼那天,我记得下了不小的雨,公子一直随在韩福身边哭个不停,将军面色灰败,因为出征在即,那葬礼也办得较为仓促……”郝文轩喃喃自语,回忆着往昔的情形。 江晚见韩潇低头不语,知他伤痛亡母,不禁替他凄苦一番。 这时,郝文轩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当下说道:“说起夫人的葬礼,那天我在众人中却见到了……不会,不会,定是我眼花看错了……” 韩潇听得莫名其妙,便问道:“郝大人,你见到了什么?” 郝文轩却说道:“没什么,是我眼拙而已。” 韩潇见此也不便继续相问。 郝文轩又向韩潇说道:“公子,以将军的战功,皇帝却只追封他为永宁伯,这实是让我有些不明所以。” “爹被封为了永宁伯?我这确是不知。”韩潇欣慰道。 “将军战功无数,就算不能封得公爵至少也应该封侯,如今却只得一个永宁伯,这几年来我实是不明皇帝此举为何。”郝文轩心中略有不平。 这时,江晚却说道:“郝大人,这有什么可想不明白的?你为官仁泽百姓,皇帝不还是照样要你的命?我看啊,那皇帝最是寡恩薄义!” 这话说得郝文轩哑口无言,呆立当地作声不得。 “皇帝所封的爵位大多为世袭,我在终南山的事无人知晓,也许皇帝以为我也不明不白的死了,就算将我爹封为公爵,也无人能够袭得爵位了。”韩潇猜想道。 “你还替皇帝说起话来了,他若是真这样想,也不会对那万寿贺表挑三拣四了。”江晚又说道。 “公子此言差矣,”郝文轩对韩潇说道:“那爵位代表着一生的功过荣辱,最是重要无比,便如那蓝玉,将军死后接替了将军的元帅之职,又在那捕鱼儿海大破蒙古天元皇帝,当真是战功赫赫,皇帝便封了他为凉国公。” “那个蓝玉居然也能被封公。”江晚不屑的说道。 “不过,你看他的封号却是个‘凉’字,想来皇帝是有着深意在内的。”郝文轩说道。 “大人,这个‘凉’字却是何解?”韩潇不禁问道。 “听说蓝玉立此大功后在南归的途中惹了个小小的麻烦,我想他的封号与这事也有些关系。”郝文轩说道。 江晚问道:“他那么大的功劳还要去惹什么麻烦?” 第九十章 龙王寺 叁 郝文轩讲述道:“蓝玉在率兵南归时,所带人马与缴获的辎重甚多,每日的行程确是不好算得精准,一日夜里到达喜峰口,那守关的兵将未曾想到他会在深夜时通关,等得士兵将总兵大人从熟睡中唤起,再去取来那开关的令牌,便已过去不少的时间。” “那蓝玉等得不耐烦了,认为是关上的守将有意难为他,于是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同时出击,将那关口攻破,他便大摇大摆的通行而去!” 韩潇奇道:“还有这等事!蓝玉的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他不怕皇帝治他的罪!”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全在皇上一念之间,那蓝玉刚刚立下如此大功,皇上高兴之余将他比作了卫青和李靖,怎会因这些小事而治他的罪?”郝文轩说道。 “皇帝这等小心眼,定会不高兴的。”江晚说道。 “我猜想皇帝的心里也不会舒服,若不是蓝玉有那震天的功劳,这等行为便说是起兵造反也不为过。”郝文轩说道。 “皇帝便是因为这件事而封蓝玉为‘凉国公’了?”韩潇又问道。 郝文轩点头道:“蓝玉破了喜峰口便抵达了北平府,那北平府乃是燕王的封地,蓝玉为了讨好燕王便从缴获的辎重里找出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送给燕王。” “哈哈,蓝玉这样跋扈却也会去讨好别人。”江晚讥笑道。 “不过燕王并未收得蓝玉送的‘礼物’。”郝文轩说道。 江晚奇道:“这又是为何?是不是燕王也很讨厌他?” 韩潇虽未听过这些事,可此中厉害关系却是明白,于是说道:“我朝不许皇子结纳百官,这是皇帝定下的规矩,那燕王果然是聪明之人,我想他也不会收下蓝玉的馈赠。” 见江晚一脸的困惑,韩潇又解释道:“庙堂之上有皇帝和太子在位,燕王若是收下蓝玉的‘礼物’,你想皇帝会怎样想他?” 江晚恍然道:“燕王收了礼便表示与蓝玉结好,他又不是太子,与统帅大军之人结交,皇帝一定会认为他有异心!” “不错,所以说燕王是个聪明人!”韩潇赞道。 郝文轩这时说道:“这件事,皇帝也已得知,我想他定是气得很,又不好发作出来,再加上蓝玉平日许多横行霸道之事,便赐了他一个‘凉’字。” 江晚又问道:“大人,说来说去,这‘凉’字却是什么意思?难道便是说蓝玉很凉快吗?” “‘凉’之一字,尚有失望之意,想来皇帝是在说他让自己有些心寒失望吧。”郝文轩解释道。 江晚听了不禁笑道:“不知蓝玉是否知道他那‘凉国公’的含义,若是明白的话,还不气得自己阵阵发凉,哈哈。” “以他那居功自傲的脾气我想他并未将这爵号放在眼里,有朝一日再立得大功,更可像徐达一般晋封为王爵。”郝文轩说道。 “蓝玉若是被封了王,我想他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了。”江晚鄙夷道。 “所以说那爵位代表着功过荣辱,这样看来,将军的‘永宁伯’也未必不及那蓝玉的‘凉国公’了,不过我还是觉得皇上亏待了将军。”郝文轩又是感慨道。 韩潇听了这话喃喃道:“永宁,永宁,皇帝取这爵号是为了要这天下永世安宁,还是在祷祝我爹永享福宁?” “这却是不知皇上的心思了。”郝文轩说道。 众人静默片刻,郝文轩又向郑仁钧说道:“不想你也被牵连在内,真是造化弄人。” “我想是郑捕快此生与大人的缘分不解。”江晚笑道。 “这话怎讲?”郝文轩问道。 江晚于是把在西凤楼上,听到郝文轩为郑仁钧翻案之事与韩潇设计救得百姓讲述给了二人。 “若不是那把火烧得晚了一些,韩大哥早便下楼去救那些百姓了,郑捕快也不用出来抵罪了,此时啊,郑捕快定是在家里睡觉呢,怎会来到这漆黑的龙王寺里?你说这算不算是你二人的缘分?”江晚笑道。 郝文轩也点头笑道:“算得,算得,原来是公子救了那些百姓!这声东击西的法子真是妙得很!公子不愧是将军之后,若是能够领兵对敌,也一定是位智勇双全的将领!” “郝大人,你可别小瞧了韩大哥,要我看,他若是能带兵出征,定会比那个蓝玉厉害得多!”江晚一面说一面深深的望着韩潇一笑。 “哈哈,我想那是一定!”此时的郝文轩方开怀的一笑,“以蓝玉刚愎自用的性子,功高震主又不懂得急流勇退,我瞧他是危险得紧。”郝文轩又说道。 “皇帝老儿现在便治他的罪才好。”江晚嘴角一歪轻轻说道。 “不管怎么说,蓝玉毕竟和家父同僚一场,又曾为家父的副帅,我幼时在京也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家父的死他也定会难过一番的。”韩潇说道。 “嘿嘿,韩大哥,你聪明有余却是心肠太好,总是将别人想得如自己一般,说句对不住韩将军的话,他若不是遇害,蓝玉怎有机会立此大功而得封公爵?”江晚说道。 “我想蓝玉应当不会这样想,他虽然自大,对家父却很是尊敬。”韩潇反驳道。 “江湖人心险恶,我便是担心你将来会吃亏在这宅心仁厚之上。”江晚关切的说道。 韩潇只觉与江晚素昧平生,却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微感奇怪。 这时,郝文轩说道:“如今有人说,蓝玉胜得蒙古天元皇帝那一仗实是侥幸得很,若是运气不好也许会全军覆没呢,如果能由韩将军出战,应当更会十拿九稳。” 韩潇听得此言,想起师父也说过相似的话来,不禁更是对父亲之死伤怀不已。 此时,已微微见得晨曦,这一夜的惊险令韩潇等人仍是毫无困意。 只听郝文轩说道:“仁均,你的妻儿尚在天水老家,你可是要去找寻他们?” 郑仁钧点头称是。 江晚却说道:“郑捕快,我劝你此时便走,再去买得一匹快马,最好明天一早便到,拖得久了,怕锦衣卫会牵连到她们!” 第九十一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郑仁钧听了这话一拍脑门,恍然道:“不错!不错!多谢公子提醒,我这便去了!” 郝文轩见状不禁笑道:“仁均莫急,锦衣卫到得天水还不会如此快法,出了钦犯被劫这样的大事,他们须得上报朝廷再与本省的三司衙门商讨对策,若是皇帝怪罪下来,这一省的主官都难逃其咎。等他们查到你天水的家人,至少需得五天的时间,你先想得一想,等找到了妻儿却是投奔何方?” 郑仁钧支支吾吾道:“这……我却是没有想过,我和她都无甚亲戚,确是不知该去哪才好。” 郝文轩又说道:“要不这样,我和你同去天水接得弟妹,然后你们随我到陇西投奔我那个朋友,再随他去往西域经商,隐姓埋名做他的伙计,等过得几年这件事的风波平息后,回得陇西一带,自己做些小本生意,足够养活家用不也很好?况且我那朋友慷慨阔气得很,定不会亏待于你,仁均,你意下如何?” 郑仁钧听了这话连忙跪了下去,感激涕零道:“大人,能够如此,您真是救了仁均一家的性命,仁均家中无甚余货,孩子又年幼得很,带着她母子二人逃难,实不知能撑得多久……” 郝文轩赶紧将他扶起,温言道:“仁均,我此时早已不是知府了,‘大人’二字不可再提,我痴长你二十余岁,你便叫我声叔叔,这不为过吧。” 郑仁钧说道:“大人于我有再造之恩,仁均以后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仁均父母早亡,以后便称您为叔父了!” 郝文轩拍了拍他的肩头缓缓说道:“好,好,我想到今后无官一身轻,与那位朋友经商异国,还需多看些经济致用与西域诸国概览的书籍,仁均,你也得学着多认些字了。” 韩潇听郝文轩此时尚为他人考虑得如此周详,心中更是对他敬佩不已,于是说道:“郝大人,师父常教导我要侠义为先,您虽是官家之人,可所作所为当真称得上是行侠仗义,韩潇佩服之至!”说着向郝文轩一揖。 郝文轩立即扶住了韩潇的手说道:“公子千万不可,若没有韩将军,我哪会成为这一方的父母官,你幼时叫我郝叔叔,此时还是这般称呼吧。” 这时,江晚出言说道:“郝大人,你们计划了这么半天,可去往陇西最紧要之物却不知可准备妥当了吗?若无此物,便连这凤翔的地界也是寸步难行的。” 听得这话,郝文轩不禁一愣,于是问道:“不知江公子说的却是何物?” 江晚笑道:“便是钱喽!否则哪里能够买得马匹?” 韩潇听闻亦觉恍然,赶紧向自己的口袋中摸去,却只找出了几钱的散碎银子,不用说去买马,便是食宿也不够到得陇西,不禁向江晚说道:“晚儿,你身边可带得银子?大哥向你借来一些。” 江晚笑道:“好啊,韩大哥开口相借,我怎能吝啬?”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数锭黄灿灿的金子来,足有数十两之多。 韩潇见状奇道:“晚儿,没想到你却有如此多的金子,大哥便借来一锭。” 江晚却说道:“韩大哥,我方才说了,晚儿不是小气之人,这些金钱便都给了郝大人吧,哈哈,算是你从我这里借出的,怎么样?” 郝文轩却说道:“江公子太过客气,我们去得陇西实用不到这许多钱,这支五两的小锭便已足够,待得将来我们连本带利一定奉还。” 江晚说道:“郝大人,我却有个道理,这五两黄金虽够你们到得陇西,可您的那位朋友若是恰巧去了西域经商的话,你们届时身无分文可又能去投奔谁来?” 郝文轩听了不禁连连点头。 江婉又说道:“不如将这五十两黄金一同带去,那位朋友若是未在陇西,你们也可把它当做本钱,弄个小本的买卖,混得生计不成问题。那位朋友若是在的话,我瞧干脆将黄金给了他作为你们的股资,到时走往经商你们也算得上是东家,与靠人吃饭当伙计可是天壤之别!” 韩潇听了这话笑道:“晚儿,你这样会精打细算,不如带着我们一齐去西域经商如何?过得几年,你便是我朝的‘陶朱公’了。” 江晚也笑道:“大哥,你这是在取笑我?” “怎会是取笑,我是真心佩服你的生意经。”韩潇说道。 “那好,若能有你相伴,我情愿去那西域走得一遭。”江晚说道。 “在下一定奉陪,我便做你伙计,一路之上好学得你做生意的本事。”韩潇笑道。 “我哪敢请终南山上的侠士做伙计?雇你当镖师还差不多,哈哈。”江晚笑道。 两人说笑一阵,郝文轩这才说道:“江公子,这……这郝文轩怎能受得你如此之恩,何况亦不知何时才能连本带利的还得……” 江晚一把将那些黄金放在了郝文轩的手中,继而说道:“郝大人,您的命难道还不值这些黄金吗?我们便连您的性命都救得,还会在乎这身外之物?再说,与您这些年为此地百姓做过的好事相比,这点金子又算得什么。大人尽管拿去,不要再提‘还’字了。” “这……这……如何使得?”郝文轩微微有些激动。 江晚笑道:“要不这样,韩大哥说这算是他借的,我今后便只管他要来,你尽管放心用。” 韩潇也说道:“对,对,大人不用担心,这些钱将来由我还给晚儿。” 郝文轩见韩潇与江晚二人称呼亲切,不知他们是何关系,只觉再推辞的话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当此危难之时不能拘泥于小节,于是便收下了金子,又向二人说道:“郝文轩也只得来世才能报得二位公子的大恩了。” 韩潇说道:“郝叔叔,你们趁着天色还未大亮便即出发吧。” 分别在即,郝文轩好似对韩潇依依不舍的样子,紧走几步一把抱住了他,老泪纵横的说道:“不想我郝文轩今日还能得见公子!哎,将军有子聪明颖慧,器宇轩昂,将来定有大成!韩将军!郝文轩无能,此生便只得隐居在那西域大漠中了!” 韩潇亦是对父亲的生前之友惜别不已。 郝文轩深深的说道:“大恩不言谢,郝文轩不知此生能否再回得中原,但愿二位公子能够平安顺遂!这便告辞了!”说完,好似不忍回头再看得韩潇一般,径直出了龙王寺。 郑仁钧谢过二人也急忙赶了上去。 韩潇与江晚只远远听见郝文轩高亢的嗓音唱到:“西出阳关无故人……” 第九十二章 相助 韩潇听得郝文轩慷慨悲凉的腔调,不禁赞道:“郝大人真乃大丈夫也!” 江晚笑道:“大哥,你这等仁侠当然也算得上是大丈夫了!” “晚儿,你如此豪爽,视金钱如粪土一般,也算得是大丈夫!”韩潇也笑道。 江晚却低头说道:“我算得什么大丈夫?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五十两的黄金呢。” 韩潇哈哈一笑说道:“晚儿,这一夜只顾得了郝大人,我却忘了问,在知府衙门打退众锦衣卫的可是你外公他老人家?” 江晚摇头道:“这却不是,外公他早已离开凤翔了,而且那发射暗器的内力也与我外公颇有不同。” “那却是谁?这凤翔城内谁会有这等高强的功夫……”韩潇疑惑道。 “那人的内劲柔中带刚,却是厉害之极,等以后问得外公,想来他一定知道。”江晚说道。 “晚儿,你却是何门何派?”韩潇早想问起此事。 “嘿嘿,我无门无派,不过是江湖中的闲云野鹤罢了。”江晚答道。 “你的功夫这样好,那却是什么武功?”韩潇又问道。 “我的功夫算得什么?外公才叫厉害呢!这些都是家传的武学。”江晚说道。 韩潇见他并不透露自己的武学门派,便也不在追问,只觉他既能出手相救郝文轩,又是如此慷慨豪侠,定非坏人,于是说道:“晚儿,今夜亏得有你在,否则又怎会将郝大人救出,我这便要回凤翔了,你若回去,咱们便结伴而行如何?” 见他要离去,江晚急着说道:“大哥,晚儿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应允?” “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如有吩咐韩潇无不照办!”韩潇大声说道。 “那好,我想请大哥帮我一个忙。”江晚说道。 “是什么事?”韩潇问道。 “此时却不能说来,等到了地方我再说与你知。”江晚笑道。 “你要去什么地方?”韩潇又问道。 “也不算远,从此处向西五十里便到了。”江晚说道。 “这……我已经出来了一夜……”韩潇为难道。 “大哥,你可是答应了我,那便要说话算话。”江晚提醒他道。 “我走时未曾告诉师兄他们,若是再不回去,大家一定会着急。”韩潇解释道。 “你可是怕那位蓝衣服的姐姐心急?”江晚盯着韩潇的眼睛笑道。 韩潇未料到他会这样问来,猛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江晚见他不做声,以为他是默认了此事,于是生气道:“那好,既然有人担心你,你这便回去吧!” “晚儿,我……”韩潇正欲说话,江晚又打断他道:“不过,你回去之前可要将那五十两金子还给我,不然我今后却上哪去找你去要来?” 韩潇不知他为何会发起脾气来,于是说道:“晚儿,你亦知道,我此时哪来的金子还你?” “你既然无法偿还,那便帮我的忙也是一样。”江晚斜眼看着韩潇说道。 “晚儿,我刚才说过,我们师兄弟数人一齐来到凤翔,若是久出不归,他们定会着急的。”韩潇又解释道。 可韩潇见江晚不说话也不瞧自己,便又说道:“不如这样,你在此等我,我回去凤翔与大师兄说知此事,然后再来帮你的忙如何?” 江晚听得这话转过头来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凤翔便是要去找那个蓝衣服的姐姐,等回到了她的身边,你怎还会再来找我?” 韩潇见他楚楚动人,心中奇怪,不明白他一男子为何会有这等神态。 “韩大哥,我要去做的事实是危险之极,而且一刻也耽误不得,若有你的相助,我想或可顺利办成,你若是想那个姐姐的话这就回去吧,你不想去,难道我还能迫得你去吗?”江晚说道。 韩潇听他嘴上说得好听,不来逼迫自己,可将那件事情说成若没有自己便十分危险一样,心中有些好笑,思量片刻说道:“好,我便去帮你的忙!” 江晚听得这话,似是心中乐开了花一般,高兴道:“哈哈,谢谢大哥!” 韩潇见他孩子气,也是一笑说道:“这黄金便不用此时还给你了吧?” “不用,不用,若今后再有事情要你帮忙时,我便向你要来。”江晚笑道。 “晚儿,你这一张嘴可真是厉害,在下拜服!”韩潇也笑道。 “你和我去不怕那位姐姐担心了?”江晚问道。 韩潇奇怪他为何总是提到白沐灵,于是说道:“等到找得一片市集,我写封信雇人送到凤翔便可。” “那位姐姐若是只看到信而见不到你的人,定会生你的气。”江晚顽皮的一笑。 韩潇笑而不答。于是,二人出得龙王寺,又找到了一片市镇。韩潇购得纸笔,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凤翔丐帮分舵。 “大哥,你在信中可是如何说的?”江晚好奇道。 “我只说被一个无赖给绊住了,等帮了他的事便回去。”韩潇说道。 “那个无赖可不是我,欠钱不还的人才是无赖。”江晚笑道。 当下,江晚又带着韩潇进了一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晚儿,你不是说那件事情急迫的很,咱们为何还要住店?”韩潇奇道。 “是急得很,不过本少爷已经一夜未合眼了,不睡得片刻怎有精神去做事?”江晚说道。 听得这话,韩潇似也觉困倦袭来,于是二人各自入房而息。 这一觉直睡到午时方醒,饱餐之后,江晚又买来了两匹骏马,二人上马并肩而行,缓缓向西而去。 由此向西,山路渐多,过得一个时辰,江晚望着眼前一座密林丛生的小山说道:“过了这座山,那便出得凤翔县了。” 韩潇说道:“说到凤翔,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故事来。” 江晚听得韩潇要讲故事不禁兴奋道:“好啊!大哥,除了外公,我还从未听别人说过故事呢。” 韩潇微微一笑说道:“我要说的便是苏东坡的故事。” “苏东坡是凤翔人?”江晚问道。 韩潇摇头道:“东坡是蜀中人,不过他在凤翔做过官。” “他也在凤翔做过知府?那岂不是和郝大人一般。”江晚说道。 “东坡在凤翔做的却不是知府,而是通判。”韩潇说道。 “通判确是什么官?”江晚不解道。 “大概说来,通判便是负责协助知府管理民政事务的官员,也可以说,除了知府便是通判最大。”韩潇解释道。 “这么说来郝大人却也有通判了?”江晚问道。 “有的,不过我朝的通判与宋朝相比权力却小得多了。”韩潇说道。 “便是当了知府又有什么稀罕?”江晚不削道。 韩潇笑道:“晚儿,如果读书人都像你一般视功名与金钱如无物,那国家早已清明了。” 第九十三章 山路蜿蜒 “大哥,快些讲你的故事吧。”江晚也笑道。 “这个故事便和东坡的那篇《凌虚台记》有关,苏东坡二十一岁便中得进士,当时真可谓诗文名动京城,这凤翔通判便是他任的第一个官职。” “不过,当时的凤翔知府却不买这个前途无量,文赋震惊四海的年轻人的账。那位知府叫做陈希亮,与苏东坡同是四川眉州人,而且陈、苏两家世代交好。”韩潇讲述道。 “既然如此,那个陈希亮为何还对苏东坡不好?”江晚问道。 “这自然有个道理在内,那个陈希亮刚直不阿,对待下属十分的苛刻,尤其是对苏东坡,有得一点小小过错便当面指责,丝毫不留情面。” “苏东坡却是豪放潇洒,不拘小节,而且年轻气盛,与陈希亮意见不同时总是据理力争,当面顶撞。而且陈希亮经常在苏东坡所写的公文之上涂改钩抹一番,东坡很是生气,经常说‘我的文章便连当今圣上都说好,你陈希亮何德何能却来改动?’。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成见也愈来愈深。到得后来,陈希亮纠得苏东坡的错处便向朝廷奏劾,苏东坡也因此被罚了不少的俸禄,两人的关系如同水火一般。” “可那陈希亮毕竟是苏东坡的长官,东坡拿他实无办法,在凤翔的日子过得很不开心。终于,他找到了一吐心中不快的机会。宋朝的读书人很会弄得风雅,那陈希亮在官舍的后花园中造了一座高台,据说站在那高台之上,可以望见终南山的余雪。他又在台前立了快石碑,打算请人写一篇记文。” 江晚说道:“写文章当然是苏东坡最好了,不过那个陈希亮怎会去找他来写。” “晚儿你可猜错了,陈希亮当时便说,苏东坡的文章名动天下,这记文当然得由他来写!苏东坡得知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写了一篇流传至今的文章。”韩潇说道。 “定是那《凌虚台记》!大哥,苏东坡在文章里定是将陈希亮骂了一通吧。”江晚笑道。 “他当然不会明着说,却是对此事讥讽了一番,他说这灵虚态的东面是秦穆公的祈年和橐泉两座宫殿,南面是汉武帝的长杨、五柞二宫,北面是唐朝的九成宫,这些宫殿在当时都是雄伟壮丽、坚固而无法动摇的宏大建筑,何至百倍与这小小的凌虚台,可如今都已没于黄土,不复存在。” “所以,这凌虚台又能存得多久?更何况人世的更迭得失,有的人若要以此高台夸耀满足,那他便大错特错了!”韩潇讲述道。 “哈哈,那个陈希亮看过这篇《凌虚台记》定是大发雷霆了。”江晚笑道。 “晚儿,你又猜错了,陈希亮看过之后不但未发脾气,而且一字未改,直接让人刻在了石碑上。”韩潇说道。 江晚奇道:“这确是为何?” “那陈希亮和旁人说道,苏轼是个学问渊博,大有前途之人,不过他年少成名,太过一帆风顺,不知这世道的艰辛,我做那些令他难堪之事便是要敲打他一番,此时多吃些我的小亏,将来才能避免吃得大亏。”韩潇解释道。 江晚说道:“这位陈希亮原来对苏东坡却是如此之好,我还以为他是那刻薄寡恩之人呢。” “苏东坡知道后,实是感慨万千,从此对陈希亮敬重不已,后来他辗转多地为官,却始终与陈希亮互通书信,直至陈希亮去世为止。”韩潇讲述道。 “想不到这小小的凤翔却有如此的故事。”江晚亦有些感叹。 “晚儿,那宫殿亭台的覆没便如这人事代谢一般,我练得武功之后,更觉这些武功招法亦如那殿宇台阁,便是练得天下第一又会怎样,百年之后不过是没于尘土罢了,我之所以习武便是要为我爹报仇,待我得偿所愿后,便隐居山林,过那世外桃源的生活。”韩潇慨叹道。 几日中,韩潇见得江湖仇杀与郝文轩的怨难,心中竟有些心灰意懒之感。 江晚却说道:“要是外公听得你这番话,定会说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他常说世间可做之事甚多,武功高强没有坏处,你才有多大的年纪?听得他老人家的话准没错!” 韩潇点了点头却未说话。 “大哥,你曾说,是紫冥教的人杀害了你爹,我想那定是紫冥教中的坏人所为!”江晚说道。 “魔教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人不成?”韩潇问道。 “当然有人了!”江晚肯定道。 “你怎会知道?”韩潇奇怪道。 “是我外公说的,他从来不骗我的。”江晚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微笑不语。 “大哥,这归隐山林,可是要和谁一起去呢?”江晚笑道。 听得这话,韩潇心情略有舒畅,于是也笑道:“这却是未曾想过,谁又能愿意和我一同隐居呢?” “大哥,你是不是和那个蓝衣服的姐姐很……很要好?”江晚脸色微红,微带娇羞的问道。 韩潇却未曾注意他的表情,只说道:“你说的是灵师姐?她是我师姑的弟子,哎,她如天人一般,又和我师父的爱子很……很好,我并未奢望过……” 听得这话,江晚笑道:“原来是你相思于她,我还以为……哈哈,不过这位姐姐真是美得很,我若是……若是大得几岁没准也会思念于她的。” “何止是相思,我便连命也给了她的。”韩潇与江晚相处不过一天的时间,却觉与他在一起亲切之极,直有无话不谈之感,且他又是男子,与他说起对白沐灵的爱恋之情,并未觉得如何难以启齿。 “这又是怎么回事?”江晚奇道。 “你既不是端木家的人,我便将此事说与你听也无妨。”于是,韩潇便将深恋白沐灵和比武相救的情形讲述了一遍,只隐去了皇甫泽的事。 江晚听后默然不语,过了好久才说道:“大哥,天下痴情人不过如此,我想那灵姐姐定然知晓你的心意。” “灵师姐对我如何,韩潇不敢祈求,只要她能平安幸福我便安心了。”韩潇感叹道。 “大哥,我真是羡慕那个灵姐姐。”江晚忽然低头说道。 “她为何能令你羡慕?”韩潇好奇道。 “若是有人能为我死得一次,那我此生便也知足了。”江晚轻轻的说道。 “晚儿,你说的真是孩子话,难道还要哪个女子为你冒得性命之危才好?”韩潇笑道。 江晚听得这话面色略显苍白,低头默默不语,韩潇不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便也不再出言。 两人并骑而行,各怀心事。苍天悠悠,马蹄清脆,二人的坐骑在那蜿蜒的山路上留下了深深的眷念之痕。 第九十四章 陆家庄 壹 不知行了多久,天色已黑。 韩潇忍不住开口问道:“晚儿,你可该告诉我,咱们此行的终点是哪了?” “你有听说过西岐四派吗?”江晚不答,却突然向韩潇问道。 听得这话,韩潇想起西安城隍庙中张小祥所讲述的事,于是说道:“这西岐四派真是大名鼎鼎,不过我却只知道一个流沙帮,剩下那三派却是叫什么名字?” “流沙帮不过是四派中最不中用的一个,其他三派乃是巨木派,黄云派还有鹰风帮。”江晚说道。 韩潇默默的念着四个帮派的名字,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这四派之名原来是暗含着‘大漠风沙’之意。” “听说很久以前,这四派是四位同门的师兄弟所创立,那大漠风沙不过是他们自己取的美名罢了。”江晚说道。 韩潇却不觉这“大漠风沙”有何之美,只说道:“我亦听说这四派受魔教的节制,他们无恶不作,端的是一方的祸害。” “哼,这西岐四派哪配与紫冥教相提并论!他们不过是听从天星堂的号令。”江晚鄙夷道。 听得天星堂的名字,韩潇不禁说道:“我师父几年前曾在太行山上与天星堂的人交过手,他说那天星剑法很是厉害。” “‘气贯终南’与天星堂中的何人动了手?又是谁赢了?”江晚连连问道。 “那天星堂的人师父却不认得,这胜负之数他虽未曾说起,不过我猜定是师父赢了。”韩潇自信的说道。 江晚点头称是:“我想也是如此,那天星堂当中应该不会有人胜得过‘气贯终南’。” “晚儿,我想你已经听说,丐帮的许长老被紫冥教所害之事。”韩潇说道。 “这么大的事,早已传遍了江湖,我怎会不知。”江晚说道。 于是,韩潇将城隍庙中的事讲述给了江晚,“晚儿,许长老的死可是和这西岐四派有关?” 江晚连连摇头道:“西岐四派武功低微得很,他们怎会有杀害许长老的本领,何况许长老是死于麒麟针,紫冥教又怎能将那麒麟针交给他们。” “如此说来,许长老还是被魔教所杀了。”韩潇肯定道。 “我想未必,外公说杀死许长老的人武功厉害得很!他若从紫冥教手中弄得麒麟针来也并非什么难事。”江晚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又是疑惑不解,许长老的死当真是扑朔离迷,他实欲知晓那真相到底是怎样。 江晚又笑道:“大哥,那个城隍庙里的小厮真是古灵精怪得很,若没有你这‘在世孔明’,还真是难以揭穿他,不过他说的黑袍人确未必是紫冥教的装束,这塞北之地很多西域人都穿这样的衣服。” 韩潇点头不语,过得片刻又向江晚笑道:“晚儿,你忽然说起这西岐四派来,难道咱们便是要去拜访他们不成?” 江晚笑道:“西岐四派今夜要开一个献宝大会,我想此时他们的人已经聚得差不多了,拜访倒是谈不到,咱们便在一旁悄悄的观看一番,若是有什么值钱的宝物,说不定本少爷便顺手牵羊也未可知。” 韩潇这才想起在西安动身之前,师父曾说过这献宝大会的事,于是问道:“这献宝大会确是什么名堂?他们要献什么宝贝?” “这些嘛,你稍后便知。”江晚笑道。 此时天已黑透,两人直向一座高山之上行去。 又过得半个时辰,隐隐听得人声鼎沸,前方灯火闪烁不定。 韩潇二人找得一处隐蔽之所将马匹栓好,这才悄悄抵近。 穿过密林,韩潇见那吵嚷之声是从一座极为宽大阔气的宅院内传出的。那宅院内外灯火通明,大门上横挂着“陆家庄”三个大字。 韩潇不禁问道:“西岐四派的献宝大会,便是在这陆家庄里进行?” “没错,陆家庄的主人叫做陆天波,是巨木派掌门人陆天霸的亲兄弟,在这一带当真是豪阔得很,不过他赚来的钱都是黑心钱罢了。”江晚说道。 韩潇听他说得如数家珍一般,于是赞叹道:“晚儿,想不到你对江湖中的事了解的真不少!” 江晚笑道:“这都是外公告诉我的。” “你要我来帮你,可却是如何帮法?”韩潇问道。 江晚说道:“这个我会慢慢告诉你,西岐四派可没有邀请咱二人参加,还是趁此时替自己找一个好的位置吧。” 二人见宅院一侧满是高大的乔木,于是轻轻跃上,隐在枝杈之间向内观瞧。 此时宅院内实聚得有数百人之多,三教九流,奇形怪状,皆是浑身匪气,满口的污言秽语。 韩潇见此不禁皱眉,这哪里是什么江湖帮派,若说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匪人还差不多。 院中实热闹了好一阵,才听得一人高声说道:“大伙静一静!黄帮助有话要说!” 韩潇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数年前,在终南山上遇到的流沙帮的那位老者!不禁想道,那位黄帮主难道就是流沙帮的帮主了?于是向江晚看去。江晚好似明白他的意思,轻声说道:“这个流沙帮的帮主叫做黄野。”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体形肥硕之人起身来到院落当中,场内顿时静了下来。 那黄野说道:“难得我西岐四派又聚在一起,这回真算是扬眉吐气了!” 听得这话,四派中人又是欢声雷动一番。 韩潇心中奇怪,不知他们有何事可以扬眉吐气。 黄野接着说道:“三年之前,牧堂主让我们做的事,今日终于是不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这时,只听一个洪亮之极的声音说道:“黄老弟,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想那宝物还是为你流沙帮找到了。” 韩潇见说话之人身材魁伟之极,好似较之魔教的宋毅还壮硕许多。 江晚向那说话之人一指:“大哥,他便是陆天霸。” 黄野笑道:“哈哈,这次是我们流沙帮的运气好。” “你们流沙帮的运气当真是好得很,三年前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是谁阴阳怪气的说道。 “闫老三!你他妈的再说一遍!”黄野喝道。 “不敢,不敢,黄帮主,你立下了如此功劳,还怕牧堂主不会赏识你吗?嘿嘿。”那人又是怪声说道。 “都少说两句!黄老弟,你接着讲。”陆天霸说道。 韩潇见陆天霸威严得紧,那阴阳怪气之人也不再搭腔。于是,黄野又说道:“大家都知道,三年前隆盛镖局那一票,我们流沙帮可是折损了不少的兄弟!” 韩潇听得这话心中一惊,不禁想起了冷文成曾对自己讲述过的隆盛镖局之事! 第九十五章 陆家庄 贰 韩潇想起隆盛镖局的镖师被杀,宝物被劫,难道这些真是这流沙干的好事? 只听那黄野接着说道:“那刘二镖头当真是老江湖,居然看得出我在酒菜里下了蒙汗药!” “这些事大伙都是知道的,你后来可见到那劫镖之人?”陆天霸问道。 原来却不是流沙帮劫的镖,韩潇心道。 “大伙那时早已走得远了,当然不曾得见,不过我手下的一位小兄弟却是见到了。”黄野说道。 刚才那个闫老三又说道:“是逃得远了吧,哈哈,刘二镖头岂是好惹的?” 黄野本欲发作,可是看了一眼陆天霸隐忍下来。 “那位小兄弟确是如何见到的?”陆天霸问道。 “他当时腿伤较重,没能走远,躲在暗处见到了那劫镖之人。”黄野说道。 “可是有多少人来劫那宝物?”陆天霸问道。 “说来大伙儿不信,确是只有一人而已。”黄野说道。 听得这话,四派的人都面带惊奇。 “你那位小兄弟可是见到了他的长相?”陆天霸又问道。 “这却没有,那人蒙着脸面,无法得见真容。”黄野说道。 “老黄,这事却和你得到宝物有何关联?”不知是何人问道。 “当然有得关系,他亲眼见到那人将隆盛镖局的众镖师杀得一干二净。”黄野讲述道。 “便连刘二镖头也不是他的对手吗?”陆天霸似是有些不信。 “我那小兄弟名叫小毛,年纪尚小,那是第一次随我们出来做事,还不认得谁是刘二镖头,不过他说有位镖师一直与那人斗到最后方被杀死,我想那应该便是刘二镖头吧。” “而且,那人未即刻杀死刘二镖头,两人好像还说了几句话,不过小毛离得远,并未听得清楚。”黄野说道。 “小毛可看见那人用得是什么兵刃?”陆天霸问道。 “他亦未瞧清,开始说那人用的是刀,后来又说是剑,这却是弄不清楚。”黄野答道。 “那个刘二镖头是少林高僧的弟子,外门的硬功厉害之极,便是咱们四个老家伙齐上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那劫镖之人能将十数个镖师全部杀死,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我们关中实是未曾见过。”陆天霸沉沉的说道。 听得这话,在场的帮众又自议论吵嚷起来。 这时,韩潇向江晚说道:“晚儿,你可知那劫镖之人是谁?” 江晚摇头道:“连外公都不知是何人所为,每次听到别人提起这件事来,他总是说‘奇怪,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那隆盛镖局护得可是什么宝物?”韩潇问道,随即恍然道:“他们开的是献宝大会,难道那宝物便是……” “对,便是那被劫之物。”江晚说道。 “他们怎会得到此物?你可是知晓那宝物是什么东西了?”韩潇奇道。 “此时我还不能确定,那东西是真是假一会便知。”江晚说道。 韩潇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禁又问道:“那隆盛镖局又是为谁护的镖?” “这件事隐秘得很,外公也只知道是为官家护得镖,至于镖主是谁,恐怕只有龙总镖头才知晓了。”江晚说道。 “晚儿,你要我一同前来,可是为了去夺这宝物?”韩潇仿佛知道了江晚此行的目的。 “非也,你是名门正派之人,我怎会让你做这等烧杀抢夺之事?”江晚笑道。 韩潇奇道:“那却是让我做什么?” “我此时还未想好,等我想到了便告诉你。”江晚调皮道。 韩潇见他时而聪明伶俐,时而又像个任性的孩子,真是拿他毫无办法。 江晚见他语塞,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只是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这时,场中喧哗过后,那闫老三说道:“陆掌门,你说这劫镖之人可是圣教派来的?” “这怎么会?若是圣教早已有此打算,牧堂主又怎会让我们四派去劫镖?”陆天霸说道。 黄野也附和道:“陆大哥说得不错,他定不是圣教的人!” “你如何敢这样肯定?”闫老三向黄野问道。 “那劫镖之人杀了隆盛镖局的镖师后便发现了小毛!”黄野说道。 “小毛不是离得很远吗,怎会被发现?何况那人为什么留下了他的活口?”闫老三问道。 “想是那人内力深厚,听到了小毛的喘息声,所以知晓尚有人在,他问得小毛是流沙帮的人便即离去,圣教可是从不留活口!”黄野说道。 “说来说去,那个小毛为何没有来?”闫老三又问道。 “小毛的腿伤没能治好,行动不便,所以未曾前来。”黄野说道。 这时,韩潇向江晚问道:“他们说的圣教便是紫冥教?” 江晚点头道:“与其说是紫冥教,不如说是天星堂,其他三堂可是不屑与这帮乌合之众为伍的。” 韩潇还待发问,却听闫老三阴阳怪气的说道:“黄帮主,你只说了这宝物被劫之事,却是未说你从何处得来。” “这宝物便是那劫镖之人交给小毛的。”黄野说道。 众人听得这话,都感奇怪不已。 “小毛的腿伤很是严重,我平日只让他在凤翔管些银钱的账务,大概一个月前,小毛在夜里被人叫醒,他说便是那劫镖之人。”黄野说道。 “他怎知定是那人?”闫老三问道。 “小毛说那人的声音阴森得很,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人手里拿的锦盒便是隆盛镖局护的镖物,这我确是见过,那人让小毛把这个锦盒交给我,又说里面的事物原封未动。”黄野讲述道。 陆天霸问道:“他这次有看到那人的样貌吗?” 黄野摇头道:“小毛说那人仍是蒙着面,身形魁梧,只觉得那人的年岁不大,最多不过三十岁。” “嘿嘿,黄帮主,你怎知那锦盒中的宝物还是原来之物呢?”闫老三笑道。 “闫老三,你不知那盒中之物是什么,可牧堂主却与我们四位帮主说过,里面是一部书籍,我若不是事先知晓,那人在盒子里随便放得些金银珠宝也许便骗得了我。”黄野说道。 “那却是什么书?让这许多人丧了性命?”闫老三问道。 黄野却未做声,只是看向陆天霸。 陆天霸知他心意,于是说道:“此时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一会便要将其献与牧堂主,那部书籍是一部经书!” 韩潇只听江晚与陆天霸几乎同时说道:“太玄经!” 第九十六章 陆家庄 叁 江晚见韩潇一脸的惊奇,于是说道:“想来你也曾听说过这部经书?” 韩潇记起师父和冷文成都曾说起过太玄经的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这太玄经乃是一部武学秘籍。” “不错,外公说这太玄经早已流传于世,从唐到宋在武林中的威名传了有几百年,后来金人入侵,宋室南渡,中原武林一片混乱,那太玄经便也就此销声匿迹了。”江晚讲述道。 “既然这太玄经这样厉害,能够练成之人定是无敌于天下了?”韩潇问道。 “当年练成太玄经的人早已经死得几百年了,谁也不知那经中的武功到底如何,后来蒙古鞑子攻破临安,竟在皇宫中找到了那部太玄经,便将这经书带回了大都,亦是藏在皇城之内。”江晚说道。 “中山王攻破了大都,那太玄经便由此传入了江湖?”韩潇问道。 “武林中人都是这样说来,不过太玄经辗转了数百年之久,鞑子所得到的那部经书是否还是昔日那部武学典籍就不得而知了。”江晚答道。 果然,韩潇二人只听庄内的闫老三说道:“黄帮主,你怎知那太玄经没有被掉了包?” 黄野却反问道:“都说那部经书已经几百年未现江湖,你又怎知它是真是假?” “里面是否载得修炼武功的法门一看便知,你这便拿出来让大伙儿瞧瞧。”闫老三说道。 众人听得这话也都纷纷说道:“对啊,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黄帮主,你既然得到经书,可是练过上面的武学了?”…… 乱过一阵,只见陆天霸一挥手,众人便静了下来。 陆天霸说道:“黄老弟,你可是看过经书中记载的武学了?” 黄野说道:“我确是翻看过,不过里面的文字深奥得很,我便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如何能懂那经文的含义。” “这里也有几位读过书的人,不如让他们看一看如何?”闫老三说道。 黄野尚未说话,只听陆天霸说道:“无需多此一举,那劫镖之人若是不想让我们得到真的经书,那便不送来就行了,何必还要掉包?” 听得这话,众人又是连连点头。 “陆帮主,那劫镖之人为何将太玄经送来,此中也许有诈,我们不得不防啊。”闫老三说道。 陆天霸点头道:“经文深奥,我们这些粗人如何懂得?读书人也只识得文字却不懂那所载的武学,我想这经书八成不假,等牧堂主到来,他老人家一看便知。” 听得陆天霸的话有理,众人不再议论此事。 陆天霸继续说道:“大伙先畅饮一番!我想牧堂主准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只见酒席摆开,在场的帮众喝酒划拳,整个宅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这时,韩潇向江晚问道:“那些人所说的牧堂主便是天星堂的堂主了?” “不错,那个牧堂主叫做牧齐远,为人精明强干,这几年来,天星堂的声势着实压过了其他三堂,他可是教主身边的大红人。”江晚说道。 听得那牧齐远如此厉害,韩潇也不禁想见见他是何等样人,于是对江晚笑道:“晚儿,牧齐远能做得堂主,定然是武功高强之人,你又说他精明得很,若要夺宝便需趁此时,否则他一会前来,你又怎能从他的手中将经书夺去?” “他何止是精明,实是阴险毒辣,不过今天非得等他到来不可。”江晚说道。 韩潇心中奇怪,不知那牧齐远到来之后,江晚却要何如夺那经书,于是说道:“晚儿,你要我来帮忙可是找错了人,我武功低微,怎会是魔教堂主的对手?” “谁说要你和他动手?我找你来不过是觉得这一路寂寂无聊,若有人能讲上几个故事,那便有趣得多了。”江晚笑道。 “我的故事能抵得过五十两黄金,看来今后我真可以去说书了。”韩潇也笑道。 “你的故事不过抵得利息而已,剩下的钱啊,还需如数奉还。”江晚取笑他道。 二人说笑一阵,只见已入得深夜,除了陆家庄内的高声醉语,山林中更无他响。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有人大声的喊道:“牧堂主到!” 听得喊声,院中突然死一般的安静,陆天霸等四位派主急忙起身,向大门口迎了过去。 韩潇只见从门外走入一人,那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背膀宽阔,通身的白袍显得极为精神,又见他面貌不凡,气宇轩昂,直若微服出行的王公大臣一般。 江晚在韩潇的耳边小声说道:“他便是牧齐远。” 韩潇觉得牧齐远实不像是江晚所说那阴险毒辣之人,心中暗自奇怪。 只见陆天霸刷的一声,在牧齐远的身前跪了下去,接着,院中的数百人也都一一下跪。 陆天霸高声说道:“陆天霸帅西岐四派给牧堂主行礼!圣教主威震天下,称霸武林!” 韩潇听得这话,心中有些好笑,只觉那些人的举动便如见了皇帝一般。可细细想来,那牧齐远能令这许多人服从号令,不知他却有何本领。 江晚见韩潇一脸奇怪的神情,于是说道:“紫冥教便是被这牧齐远弄的乌烟瘴气的,西岐四派除了会拍他的马匹真是一无是处。” 这时,只听那牧齐远说道:“大伙辛苦了,都起来吧。”声音阴沉沉的,与他的鲜明的外表实为不符。 陆天霸站起身来,向牧齐远赔笑道:“牧堂主,您远来劳顿,快请上座,我们特地弄了您老爱吃的酒菜。”说着,又转过头喊道:“先把好酒端上来!” “陆掌门,酒菜却是不用,你说三年前,我让你们取的东西如今弄到了手,这可是怎么回事?”牧齐远问道。 “牧堂主,托您老人家的福,那宝物又回到了我们手中。”陆天霸将黄野方才所说又讲述了一遍。 牧齐远听过之后沉思片刻,继而说道:“那劫镖之人却比我们天星堂还要狠辣,不知他却是何人,若能找见此人,我定当将他收在堂内。” 众人听得他居然称赞那劫镖之人,不免奇怪。 “陆掌门,那人为何要把这宝物送给你们?”牧齐远问道。 “小的虽不知是何原因,不过从事理上讲,那人不该调换此物。”陆天霸说道。 “我先瞧瞧那经书。”牧齐远吩咐道。 陆天霸向黄野递过眼色,只见黄野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来。那盒子通身明黄,上面镶着数颗大小不一的宝石。 韩潇不禁说道:“这盒子可是鞑子宫内之物!” 第九十七章 陆家庄 肆 江晚听了这话,于是说道:“这盒子是鞑子皇帝用的?我只知光凭那盒上的宝石就够买得几座陆家庄了。” 牧齐远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韩潇见盒中之物的确是一部书籍,只见那书封黑黄陈旧,显然是古物。 牧齐远默不作声,翻看了好久。众人见他若有所思,似是在琢磨经文的义理。 忽然,牧齐远将经书放入盒内,向黄野说道:“这部经书是你得到的?” 黄野连忙笑道:“是小的运气好。” 牧齐远冷笑道:“你可知是被人骗了?” “这……”黄野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望着陆天霸,希望他能为自己解释一番。 陆天霸刚欲开口,却见牧齐远手臂一晃,听得“啪”的一声,那黄野已摔在数丈之外,满口的鲜血,早已断了气。 江晚见他突然杀人,心中一颤,猛地拉住了韩潇的手掌。韩潇见此亦感突然,又觉江晚的手柔软之极,直若无骨一般,心中不免奇怪。 院中众人更是没能看清牧齐远用了什么手法,震惊之余却是不敢出声。 陆天霸连忙跪下说道:“牧堂主息怒,是那黄野无用!若知这经书是假,我早就把他杀了,真的经书我们一定会弄到手,请您再给四派一个机会!” 韩潇见场中许多人都暗自咬牙切齿,显是流沙帮的人眼见帮主被杀,敢怒而不敢言。 牧齐远将陆天霸扶了起来,沉声说道:“陆帮主,你们这个献宝大会开得真可谓声势浩大啊!我前些天在西安府时,便已听得武林人士谈论此事了!” 韩潇心中一惊,这牧齐远原来也去了西安! 只听他接着说道:“如今各大门派早已知晓你们要开这献宝大会,我来时便已看见不少中原门派的人,你们还不散去!当真要将此事弄得天下皆知吗!” 见牧齐远发怒,陆天霸连忙说道:“这……这献宝大会可是您的……”却又话锋一转说道:“谨遵牧堂主号令!大家这便散去吧!” 众人听了陆天霸的话,乱哄哄的纷纷离席而去。 江晚在韩潇耳畔说道:“我猜这太玄经定是原来那一部。” 韩潇奇道:“你怎知道?那太玄经果然是真的?” “我只知经书定是劫镖之人拿走的那一部。”江晚肯定道。 见韩潇不明所以,江晚继续解释道:“你想想看,这太玄经乃是武林绝学,多少人都想习得天下无敌的功夫,那牧齐远若是将经书拿走……” 韩潇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说道:“那便会有无数人来向他索要,牧齐远的功夫再高,也抵挡不住武林中人的抢夺,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他说这经书是假,又装作发怒一番,等消息传开,江湖中人不过对这献宝大会置之一笑罢了。” “大哥,你果然是一点便透。”江晚笑道。 二人见院中虽乱作一团,那部经书却仍放在桌上的锦盒之内。 “大哥,你随我来。”江晚说着便跃下了枝头。 韩潇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只得跟着跃下。两人趁乱翻入了院内,只见那些帮众闹哄哄的涌向大门,并无人注意到他二人的入内。陆天霸与其余两位帮主仍是陪在牧齐远身边说着什么。 江晚径直向牧齐远的身侧走去,待行过二十余步,韩潇眼见与牧齐远不过五六丈的距离,若是再向前走,难免会引起他的注意。正自奇怪时,只见江晚双手一甩,银光万点而出,一把银针如漫天花雨般射向了牧齐远等人。 只听陆天霸几人连连哀嚎,显是被银针射中。牧齐远虽觉出其不意,可他的身法巧妙之极,连连避过银针,接着又是长袖一甩,又将无数银针纷纷打落。 就在此时,韩潇却见江晚的身躯迅捷之极的射向了锦盒,双脚如贴在地面一般滑行而去,趁着牧齐远打落银针的空当一把将锦盒揽在怀中,轻轻一个转身,又是快速无伦的回到了韩潇的身前。 韩潇未想道他的轻功如此高强,实有大开眼界之感,刚要喊得一声好,却见牧齐远的面孔如死人一般盯着自己与江晚,不禁又将那“好”字又咽了回去。 “你这飞鸿印雪是和谁学的!”牧齐远沉声道。 韩潇心道,原来晚儿这绝妙的轻功身法却叫做飞鸿印雪! 只听江晚说道:“我想,会这飞鸿印雪之人你便也只认得一个而已,你说我是和谁学来的?” 听了这话,牧齐远突然震惊道:“你……你姓范还是姓……姓江?” 韩潇只觉牧齐远心狠手毒,阴沉而又心机甚深,可听得江晚的一番话后却是额头见得汗珠,语气惊骇,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之事一般。 韩潇明明见得他杀死黄野的掌力雄浑,江晚的轻功虽佳,若论起功力确是不及他远矣,心中纳罕,不知他为何会有如此的表情。 只听江晚笑道:“我姓江,怎么?你还认识其他姓江的人?” 此时的牧齐远略略镇定了心神,又向江晚问道:“果然……你外公……他人呢?” “外公便在门外。”江晚说着便向门外高大的松杉上一指。 韩潇心中一惊!难道晚儿的外公一直在此? 却听牧齐远说道:“嘿嘿,原来是你自己前来,胆子倒是不小。” 韩潇这才明白江晚是在虚张声势,可牧齐远一眼便看穿此事,当真精明之极!此时的韩潇实是有些惧怕此人。 “谁说我是自己来的?这个你可要拿好。”说着将那锦盒塞入了韩潇的怀中。 韩潇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将锦盒收在怀中。 “嘿嘿,既然只有你们二人前来,这可对不住了。”牧齐远说道。 “怎么?你要杀了我们?”江晚好似是毫无俱意。 “你外公浪迹江湖十几年,此时不知是否尚在人间,你死之后亦不会有人相信你便是……哼哼。”牧齐远欲言又止。 “呦,你算计的真好,我外公身在何处,此时你也不用急着知晓,总有一天他会去找你,至于这部太玄经嘛,本少爷今天是拿定了。”江晚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时,陆天霸忍着疼痛喝道:“哪里来的两个小毛贼!兄弟们动手!把经书抢回来!” “等一等!陆帮主,让你的人赶紧下山!”牧齐远沉声道。 陆天霸知道他要亲自对付二人,便不再出言,只挥了挥手,那四派的人又纷纷涌向了大门。 韩潇听得江晚与牧齐远的对话,早已看出他与魔教定是有所关联。可大敌当前,自己却是无法开口相询,更是不知他要如何对付牧齐远。 第九十八章 陆家庄 伍 只听牧齐远对江晚说道:“想来你外公的本领已被你学得全了?” “外公的修为世所罕有,我怎会学得那许多?”江晚说道。 “你便是想学也没有机会了!”牧齐远说着踏上一步,便欲向二人动手。 江晚却笑道:“外公的本事我虽学得不好,可有一样功夫却是学得不差,你要不要看看?” 牧齐远不禁一愣,于是说道:“那是什么功夫?”又朝韩潇说道:“你又是什么人?” 江晚笑着向韩潇一指,说道:“他不过是欠我的钱,现在给我当伙计罢了。” 韩潇微微一笑却未说话。 牧齐远亦不知江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说道:“牧某便领教你的这套功夫了。” “等一下,我这功夫刚刚学得,不如我先使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这大高手多多指教,说不定这功夫你更是拿手呢。”江晚说着便开一套似拳非拳,似掌非掌的功夫来。 韩潇见他将这套功夫使得缓慢之极,好似欲让牧齐远瞧得清楚一般。可在自己看来,江晚的一招一式平平无奇,更有些柔弱之感,实不知这是什么功夫。心中不免奇道,这等招式如何能用来与人对敌? 可牧齐远见了江晚这几下柔软无力的招式却好似震惊不已,过了片刻却又强自镇定的说道:“这是什么功夫?我可未曾见过。” 江晚笑道:“嘿嘿,这功夫不过是最近十几年才名声大震,你常在西域,难怪不曾见过,嘻嘻。”话语中显是不相信牧齐远的话。 韩潇听得江晚所说,心中更是奇怪,实不明白这几下柔弱的招式却如何能够名震武林。 牧齐远阴森的说道:“你的话可是说完了?” 韩潇见江晚不答,只向自己说道:“小伙计,你听好了,这位牧堂主发了火,你这便快快下山,我自有脱身之法,咱们在救得郝文轩之处见面。” 韩潇知他说的便是龙王寺,可刚要开口,却见江晚顽皮的眨了下眼睛,显是让自己照着他的话去做。 牧齐远更不待他说话,一掌直击了过来。江晚又是一把银针射出,将牧齐远迫退开来,而后翻掌与他斗在一处。 韩潇本欲离去,却见两人只过得数招,江晚便已相形见绌,连连遇险。他的掌法虽然变化莫测,却始终躲避着对方的手掌,显然牧齐远掌上的力道威猛之极! 韩潇见他的情势危险之极,使开寒梅掌上前夹击牧齐远。 江晚见韩潇出手,心中焦急,又催促他道:“我自有脱身的办法,你只管去吧!” 牧齐远见了韩潇的掌法狞笑道:“原来你是端木家的弟子,这寒梅掌使得真是有模有样,此时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韩潇只觉他的掌力笼罩了自己全身,此时已经是进退不得。 江晚见状连连抢攻,希望能将牧齐远的招式接下,助得韩潇脱身。可拆过数招,韩潇不但未能脱困,更是险象环生,江晚知道韩潇的生死便在呼吸之间,当真是心急如焚。 韩潇勉强接得十招,便觉再也受不住牧齐远的重手,对方的掌力直震得自己手臂酸麻。眼见他又是一掌击来,韩潇运起最后的真力纵跃而起,反身一掌击出,正是那招“白云回望”。 两人手掌相交,韩潇只觉一股大力震得自己胸口如碎裂一般,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仰头倒地不起。江晚见状急忙挡在韩潇的身前,大声喝道:“牧齐远!经书这便给你!”说着便从韩潇的怀中掏出锦盒一把扔在了身旁的火盆内,又是一脚将火盆踢得甚远。 牧齐远见此,急忙向那火盆追了过去,待他奔到火盆之前一把将其掀翻,那锦盒早已被烈火包围。牧齐远立刻脱下衣袍盖在锦盒之上,等他扑灭了火焰,那锦盒早已烧得焦黑。 牧齐远打开锦盒,将那太玄经取出,见经书只是烧毁了一角,其余尚自完好,这才放心。回头观瞧时,韩潇二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韩潇自与牧齐远对了一掌,只觉体内气血翻涌,难过之极。又见江晚抱起了自己,越过院墙,那落地时的震颤更是引得心口疼痛难忍,就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韩潇渐觉身上寒冷,慢慢睁开眼来,只见火光明耀,便又合眼,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你终于醒来……这可担心死我了……” 韩潇再度睁开双眼,只见到一个娇美的女子正凝视着自己,满脸都是喜色。韩潇欲坐起身来,可略略动得便觉浑身阵痛,那女子说道:“别动,你的内伤着实不轻。” 此时的韩潇已看清眼前之人,原来是自己看错,那却不是什么女子,正是救了自己的江晚。韩潇又向周遭望去,见处身在一个山洞之中,洞口生着一堆明晃晃的火焰。 韩潇这才记起自己被牧齐远打伤的事,于是问道:“晚儿,我们这是在哪?” “我胡乱找到的山洞,放心,西岐四派的人已被我引得远了。”江晚一双妙目望着韩潇,好似怕他会离开自己一般。 “晚儿,谢谢你救了我。”韩潇问道。 江晚找来了饮水,慢慢喂在韩潇的口中,双眼含泪说道:“大哥,我还以为你活转不了了……” 韩潇见此,心中微微惊奇,他还从未见过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泣过,于是笑道:“不用担心,我的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江晚为韩潇的伤势担惊受怕了多时,又是整夜躲避着四派的追击,实已心力交瘁,这时再也抑制不住,趴在韩潇身上大哭起来。 韩潇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下感动,只觉他还是个孩子,见到自己如同伤重不治一般,难免会怕得很。于是,艰难的抬起手来,轻轻抚着他的肩头。 江晚察觉到韩潇的举动便更是哭得厉害,好似触动了伤心之事一样,眼泪直将他的衣襟浸透。 过得片刻,江晚慢慢止住了哭声,韩潇见他双眼红肿,却是妩媚动人,直若女子一般,心中暗自称奇。 “晚儿,那太玄经却是在哪里?”韩潇突然问道。 听得这话,江晚好似生气了一般,直将头转过去,不再理会韩潇。 韩潇见他刚刚为担心自己而哭过,此时又突然生气起来,便如孩童一般,实是不明所以,于是拉起他的衣袖笑道:“晚儿,是谁惹了你?快告诉我,大哥替你出气。” 听了这话,江晚冷笑道:“你此时自身难保,还说什么替我出气,我便是气你不听我的话!” 第九十九章 洞中情缘 壹 “咦?这却是从何说起?”韩潇奇道。 “在那陆家庄时,我让你带着经书先走?你为何又回来与牧齐远动武?”江晚质问道。 韩潇心道,原来是这件事,便解释道:“我瞧那牧齐远厉害得紧,怕你一人不敌,便……” 不等他说完,江晚却说道:“我说过自有脱身之法,你只管走就是了!” 韩潇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等神通广大,否则……”说道这,韩潇却又故意闭口。 “否则什么?”江晚问道。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头也不回的便走,省得惹你生气嘛。”韩潇说道。 听了这话,江晚却是低下了头,轻轻说道:“大哥,你那时没走,便是……便是担心我吗?” 听他语声微有异样,韩潇有些奇怪,于是说道:“这是自然,否则还会有什么?” 江晚脸上红晕陡现,急忙转过了头去。 韩潇见了他的言行举止,心中暗自纳罕,只说道:“晚儿,太玄经可是被你一同带回来了?” 只听江晚轻轻说道:“我将那锦盒仍到了火盆中,牧齐远只顾得经书,我才有机会带你离开,想那经书已被他得到了。” “他若由此而习得了绝世武学,更是成为武林中的一大祸患了!”韩潇担心的说道。 “我也有些后悔,早知你会回来……回来找我,不如先将那经书烧了干净。”江晚的语气略带害羞。 “不过,那牧齐远的武功当真厉害!不知与我师父相较却是谁的武功更高?”韩潇说道。 只听江晚说道:“当然是‘气贯终南’更胜一筹,紫冥教的高手虽多,能胜得你师父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韩潇好奇道:“晚儿,你怎知道得这般清楚?” “我自然……自然是外公讲的。”江晚支吾道。 “对了,在陆家庄时,那牧齐远见了你的轻功惊异得很,晚儿,你外公究竟是何人?你们和魔教可是有什么关系?”韩潇突然问道。 听了这话,江晚转头看着韩潇说道:“大哥,晚儿不想骗你,我们的事你将来自然会知晓,你只要相信晚儿不是坏人便行了。” 韩潇听他说的诚恳,于是笑道:“天下怎会有你这样慷慨的坏人?若是有的话,我宁愿多遇到几个,那便有金子可以还给你了,哈哈。” 江晚也笑道:“你若不说,我差点忘了,等你伤好了可要写个借据给我,否则我如何能打赢这官司。” “一定写,一定写,你看这样写来如何?兹终南山韩潇,今借得江晚黄金一百两,一年之内如数奉还。”韩潇一本正经的说道。 “怎的变成了一百两?”江晚奇道。 “晚儿,你救了我的命,难道不值五十两黄金吗?”韩潇说道。 江晚轻轻一笑:“大哥,你的性命便只值这点钱?” “自然不只这点黄金,不过我若是写得多了,将来却拿什么来还你?难道要我抵命不成?”韩潇笑道。 “抵命却是不用,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应该再多写点来。”江晚笑道。 由于连连发笑,韩潇的胸口不免疼痛,江晚见状急忙说道:“天快亮了,你再睡得一会,牧齐远的内力实是厉害,我去附近采些草药来,或许会对你的内伤能有所帮助。” 韩潇内伤严重,此时话语说得过多,更是觉得疲累不堪,于是又自沉沉睡去。 许久,韩潇只觉手中传入一股轻柔的内力,渐渐充盈得体内,那股内力在胸间盘桓许久,胸口的疼痛仿佛也由此而减缓了不少。 韩潇慢慢睁开眼来,只见江晚握着自己的手腕,明白便是他在运功为自己疗伤。江晚见他转醒,于是微微一笑,不过并未做声,显是内息运行正急,尚无法开口说话。 此时,一股浓烈的苦涩之味弥漫在山洞中,韩潇不禁向洞口瞧去,只见江晚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个硕大的瓷盆,正自放在火上煮着什么东西。他这才想起江晚去采药的事情,那盆里的苦涩之味定是草药所发出的。 这时,江晚撤去了内力,冲韩潇一笑说道:“你的命总算是保住了,等下喝了我的药那便无事了。” 韩潇赞道:“晚儿,你还懂得这草药疗伤的法门。” “这算得什么,外公才叫厉害呢,不过这山中草药甚少,我也只找到几种而已。”江晚说道。 “你外公他老人家除了武学,原来还会得这许多。”韩潇感叹道。 “什么叫会得,外公精通的事情多着呢,他的本领可够你学上一辈子了。”江晚说道。 韩潇点头称是,又向江晚说道:“将来若有机缘一定要好好拜会他老人家。” 江晚笑道:“你要见我外公?他脾气怪得很,若是他瞧不上的人寻来,非得被他赶走不可。” 韩潇想起江晚曾说过他外公大骂武林人士的话来,不禁说道:“我功夫差劲,更谈不到什么江湖名望,想来你外公也不会见我。” “这却说不准,外公看人只觉是否对自己的脾气,若是合了他的胃口,便是个小叫花他也能与其谈天说地一番。”江晚笑道。 此时,药已煮好,江晚轻轻喂在韩潇的嘴边。韩潇不禁想到白沐灵喂自己粟粥时的光景,不知此时她正在做些什么,是否在担心自己连日不归。 心中思念着佳人,那碗苦药仿佛变成了甜甜的粟粥。 江晚见他若有所思,只觉他是在嫌药苦,于是笑问道:“这药很好喝吧。” 韩潇却轻声说道:“这碗汤药,让我想起了……想起了大师兄为我煎药的事来。”他本想说想起白沐灵喂粥的情形,可觉得此时此地实不便讲述此事,便中途改了口。 “你大师兄也懂得药理?”江晚问道。 “大师兄用药得法,他便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于是,韩潇将刚入门时,陈石为自己熬煮驱寒之药的事告诉了江晚。 江晚笑道:“你说的大师兄可是在西凤楼上,那个高高壮壮的人?” “不错!大师兄最是心地良善,我们这些师兄弟都佩服他得紧。”韩潇一挑大拇指说道。 江晚记起那日陈石见百姓遇险,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亦觉他憨憨厚厚的,心中不免好笑。 这时,韩潇突然在胸口连连摸索,好似在找寻什么东西一般,可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心中焦急不已。 江晚看在眼里,脸上微微的变色,轻声说道:“你可是在找它?” 第一百章 洞中情缘 贰 韩潇猛的抬头,只见江晚手中拿着那块白沐灵赠送自己的玉佩,玉色圆润,映着火光甚是晶莹耀目。这玉佩未曾弄丢,韩潇放下心来。 只听江晚细声细语的问道:“这玉色真是好看,我想定为女子所用,是你娘给你的吗?” 韩潇听得这话,想到他已知晓自己与白沐灵的事,于是说道:“这便是灵师姐送给我的,她说这玉佩有疗伤之用,我的伤口复原的很快,想来和这玉佩不无关系。” “这玉佩能够疗伤?我却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看它滑腻如肌肤一般,定是贵重非凡,那位蓝衣服的姐姐却真舍得将它给你。”江晚笑道。 “想我为她挡得一刀,她应该……应该……”韩潇却不知如何说来才好。 “应该感激于你,或者喜欢上你也说不定。”江晚笑道,好似替他说出心里话一样。 韩潇否定道:“不会,灵师姐对我三师兄一往情深,哪有我韩潇什么事?” “大哥,‘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何况她一女子能将如此贵重的玉佩送给你,难道只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吗?”江晚说道。 韩潇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可仍是觉得此事有些飘渺,于是说道:“晚儿,也许是你想得多了。” “那好,晚儿既然救了你的性命,你是不是也该送晚儿一样东西呢?”江晚问道。 “我身无长物,又欠得你一百两黄金,还有什么能够给你?”韩潇笑问道。 “便是这件玉佩了。”江晚说着将玉佩提起,在韩潇眼前晃了一晃。 “这……”韩潇语塞。 “怎么?你师姐把它给了你,这玉佩便是你的了,你想送给谁,难道还要去问她吗?”江晚凝视韩潇的双眼说道。 韩潇不知他是何用意,只觉若将白沐灵送给自己之物转送他人实是不该,可想到江晚的舍命相救,如果自己这般小气,又何谈报答他的大恩?于是不再犹豫,大声说道:“好!我送给你便是。” 江晚本以为他定要百般推脱,想看他是如何保住白沐灵的一片情义,可实未想到,韩潇能将心上人的玉佩送给自己,不禁愣住,随后略带娇羞,低下头来跑出山洞。 韩潇见他突然跑开,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并未多想,只觉连日来江晚怪异的举动颇多,自己早已习惯。 韩潇见他久去未回,便缓缓坐起身来,向洞外望去,此时天光大亮,他很想到外面走动一番,可浑身脱力,无法起身。 想到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实是感慨万千,不知郝文轩与郑仁钧此时是否已到了天水,只觉二人从此便要过那大漠风沙的生活,自也替他们叹息。不过,他曾听冷文成说起,那西域虽是苦寒之地,可别有一番风情,出得阳关,地域广阔之极,几万里的土地内,大大小小的国家有几百个之多,千奇百怪的事物更是数不胜数。想到此,韩潇又不禁向往起那异国之地了。 自己多日未归,想来大伙定已等得心急。回到西安,大师兄必会将此事告知师父,受一番责备是在所难免了。想起白沐灵来,她若是见到自己此时的情形不知会作何感想。韩潇虽然身在洞中,可心早已飞去了凤翔。 他又试着运起落梅神功,引出那无名真气在体内经脉循环一周,复又回到丹田。韩潇只觉精神见长,胸口的积郁之气有所缓解,他知道这无名真气对经脉受损的恢复最是有效,便沉下心来,默默运功,希望自己能快些转好。 韩潇只顾得运行真气,却忘记了时辰。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江晚匆匆走入山洞,肩上挑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獐子。见此,韩潇顿感饥饿,想到有野味可食,不由得精神大震,刚欲开口说话,却见江晚把那堆柴火迅速扑灭。韩潇奇怪,不知他是何用意。 只听江晚轻声说道:“大哥,四派的人寻了过来,可别让他们找这里来。” 韩潇惊道:“牧齐远已经得到了经书,为何还不放过咱们?” 江晚不答,好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轻轻说道:“也许是四派的献宝大会被搅乱,他们觉得面上无光,想捉到咱二人向牧齐远将功折罪。” “那四派的人武功奇差,便是被他们找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韩潇说道。 “万一牧齐远尚在陆家庄内,四派的人虽然拿咱们有没办法,可将他引了来,你又是行动不便,咱们还是难逃一劫。”江晚担心道。 韩潇点头说道:“那个牧齐远真是阴魂不散。” “哼,等过了眼前这关,非得让外公好好揍他一顿出气!”江晚痛恨道。 “牧齐远得了太玄经,定是要献给他们的教主了?”韩潇问道。 “紫冥教主天下无敌,何需这太玄经,我想牧齐远若非自己修炼便是另有他用。”江晚说道。 “魔教的教主真有那样厉害!天下习武之人何止千千万万,便只有他是第一?”韩潇奇道。 “这是自然,连外公也不及他,你说天底下还有谁是他的对手?”江晚肯定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疑问重重。晚儿外公的武学当真如此之强?胜过他的人便可称为天下第一了?难道连袁伯伯也不是那紫冥教主的对手吗? 在韩潇的心中,袁廷玉实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若说有人能胜得过他,心中实是不愿相信。 “晚儿,那牧齐远若是自己修炼这太玄经,将来岂不是很难制得住他了?”韩潇说道。 江晚鄙夷道:“哼,他便得到经书也未必能练成绝世的武功,你听这经书的名字便知那定是玄之又玄的功夫,假若人人得此经书皆能轻而易举的修炼成天下无敌,那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武艺岂非早已无人去学了?” 韩潇听他说得在理,不禁连连点头说道:“晚儿,武功上的事你懂得真多,我虽也苦练了三年的功夫,可与你相比实是相差太远。”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为你疗伤时,发觉你的内功根底牢固得很,怪不得你受了牧齐远那浑厚的掌力却能活得下来,若说这内功的根底,也许我尚不如你呢,端木家的落梅神功果然是有些门道。”江晚轻声赞道。 听得江晚称赞端木家的武功,韩潇心中自也高兴,于是说道:“晚儿,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练得像你一样厉害,与皇甫家比武的胜算就更大了……” 江晚忽然打断了他,又轻声说道:“别做声,有人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洞中情缘 叁 果然,韩潇听见远处传来说话之声,渐渐的靠近了山洞。 江晚见韩潇略有惊诧,于是附在他耳边说道:“你放心,这个山洞在半山之上,又有林叶遮蔽,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的。” 这时,只听得有人说道:“陆大哥,兄弟们整整寻了一夜,这两个小毛贼可是藏到哪里去了?” 韩潇听说话之人正是在陆家庄时的那个闫老三,声音是从洞口下方传来,这个山洞果然如江晚所说,是在地势较高处。 这时,另一个声音说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两人,他们可是差点从牧堂主手上抢走了经书。”正是陆天霸的声音。 “大哥你真是多虑了,牧堂主神通广大,若不是要从火堆里救出经书,那两个小兔崽子插翅难逃!”韩潇却是未曾听过此人的话音。 “陆二哥说得对,便是此刻,他二人仍是逃不走的,这附近的要处皆已被兄弟们把守住了,他们若敢现身,那便是自投罗网,哈哈!”闫老三笑道。 韩潇听闫老三与那人的称呼,料知刚才说话之人便是那陆家庄的主人,陆天霸的弟弟陆天波。 “那矮个的能与牧堂主拆得二十余招,功夫可是不赖,你们要小心着他,尤其是他的银针!”陆天霸说道,话语中仍是对江婉的银针心有余悸。 “陆大哥放心,那小子虽然厉害,可另一人被牧堂主打得一掌,已经不知是死是活,带着一个累赘,还能逃得远吗?”闫老三说道。 “不错,依我看,咱们也不用寻来寻去的,只守得要隘便是,若发现了他们,便以信炮为号,牧堂主本领通天,从咱们陆家庄赶去又能有多少的时间?”陆天波说道。 韩潇与江晚听得这话不禁相视而看,心中都是微微一惊,原来牧齐远尚在陆家庄内! “陆二哥这话在理,等饿得他们几天,不用牧堂主出手,便是咱们四派也足够收拾他们了。”闫老三说道。 “不过,这次黄帮主可真是死得惨啊。”陆天波感叹道。 “他弄一部假经书来欺骗牧堂主,这是死有余辜。”闫老三不屑道。 “那经书未必是假。”陆天霸插言道。 “大哥,你是说那经书是真的?”陆天波奇道。 “我也只是猜测,如果那是部假经书,牧堂主何必急着从火里将它翻出?”陆天霸说道。 韩潇心道,这个陆天霸还不算傻。 只听陆天波说道:“对啊,我怎便没有想到?这样说来,黄帮主不仅死的惨,更是死得冤枉之极了!” “陆大哥,牧堂主却为何要说那经书是假?”闫老三也问道。 “这个我亦是没有弄懂,也许牧堂主早已发觉有人在一旁窥视,那番话就是说给那二人听的吧。”陆天霸说道。 “就算如此,可也不用将黄帮主杀了啊!”陆天波好似在替黄野喊冤一般。 “你这话可千万别让牧堂主听见!”陆天霸告诫他的道。 “是,是,这话我怎会在他面前说起,大哥,牧堂主可和你说过那两个小子是何来头?”陆天波问道。 “他们动手的时候,牧堂主不是说那个高个的是端木家的人吗?另一个的功夫也是高明得很,我却不懂那是什么功夫。”陆天霸说道。 “端木家便是那终南山上的‘北端木’了?这端木家可是厉害得很,咱们西岐四派实是惹不起他们。”闫老三担心的说道。 “怕什么?他端木家便是再厉害还能强得过圣教?只要有牧堂主在,我们四派便站得住脚。”陆天波说道。 “闫老弟,那块三秦牌可是有了消息?”陆天霸问道。 听得这话,韩潇想到在西安城隍庙之事,于是轻轻坐起,想听他们如何谈论这三秦牌。 “我的手下赵二虎查到那三秦牌是在丐帮许长老的手中!”闫老三说道。 陆天霸惊道:“原来在他那里!许长老已经死了多日,丐帮的帮主此时正在西安府,如今这事已闹得沸沸,你确定那牌子便是在丐帮分舵?” “陆大哥,我们确是查到这三秦牌是在许长老的手中,赵二虎连日来一直守在丐帮分舵附近,那天见到许长老出来,赵二虎隐隐见得那牌子是在他的身上,便跟着他一路到了城隍庙。”闫老三说道。 “许长老虽然年纪不小,可内外功皆是精强得很,你的人跟踪他,岂有不被发现的道理?”陆天霸说道。 “我们也知道许长老的功夫好得很,赵二虎也只远远的盯着。他见许长老进了城隍庙便也跟了进去,那庙里人山人海,赵二虎进去之后便再也找寻不到许长老,他正要离开时,却见一个小厮拿着那块三秦牌在庙中走来走去,赵二虎便跟随着他,准备抢下牌子。”闫老三诉说道。 韩潇听到这里,知他说的那个小厮便是城隍庙的张小祥,原来张小祥当时也被四派的人给盯上了。 只听闫老三继续说道:“眼看便要得手,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人来,赵二虎说那人身穿黑袍,看不见面相,那人只用得两根指头便将他的钢刀给捏断了。” 陆天霸似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诧道:“这等内力真是刚猛无伦!除了牧堂主,在这关西一带,我从未听说有这样的高手。” “赵二虎当时也吓得半死,他知道那人实是手下留情,于是立刻出了城隍庙,未敢再踏入一步,结果那天夜里许长老便死了,过得几天他又去了城隍庙,想找那小厮来问得一问,结果那小厮已经不知踪影了。”闫老三说道。 韩潇心道,张小祥果然机灵得很,他定是上次被我识破谎言之后,觉得事态严重便溜之大吉了。 “陆大哥,许长老可是被那黑袍人所杀?”闫老三问道。 “这却是无人得知了。”陆天霸沉吟道。 “那黑袍人应当便是圣教中的高手,许长老很可能就死在他的麒麟针下。”陆天波说道。 “二弟,你的话不错,但是西域风沙大得很,穿长袍的人甚多,那黑袍未必便是圣教的服饰。”陆天霸说道。 韩潇听得他们亦不能肯定便是魔教的人杀了许长老,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此时,江晚低声说道:“陆天霸他们几个又懂得什么?在这里大言不惭,真不害臊。” “晚儿,牧齐远还在陆家庄,咱们还是没能脱得危险呢。”韩潇担心道。 韩潇见江晚开口正欲说话,突然之间却是面色大变,发出了一声惊恐之极的尖叫! 第一百零二章 化险为夷 壹 韩潇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可怕之物,正自奇怪时,只觉腿上一痛,低头见到一只硕大森然的蟒蛇咬住了自己的小腿!那蟒蛇浑身殷红如血,蛇身直比碗口还要粗,那蛇头如菱角一般,显是剧毒无比。两人正在倾听陆天霸等人的谈话,实未曾注意这洞中尚有这等斑斓猛兽。 韩潇见江晚惊吓已极,站在当地不知所措,于是奋力拾起无名剑来,用尽全身仅有的一点力气挥出宝剑。 只见那毒蟒被韩潇一剑斩断,只余头部尚咬住韩潇的腿不放,身躯仍是在地上翻滚不断。韩潇大着胆子把蛇口掰开,将蛇头扔在一旁。 这时,江晚好似惊魂略定,急忙附身观瞧韩潇的伤口,只见那齿印周围已经微微发黑,知道那蛇剧毒无比,不禁惊呼道:“大哥,这蛇有剧毒!”说着撕下一截衣袖来,紧紧绑在咬痕的上方,想阻得那毒性攻心。 “没事,没事,我百毒不侵,死不了的。”韩潇见他惊慌失措,便强自镇定的开着玩笑。 就在此时,只听洞外有人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们两个小毛贼原来躲在这里!”正是陆天霸的声音,想是方才听见了江晚的惊呼声,这才寻到了山洞。 “天波,找到那两个小贼了!快放信炮。”陆天霸喊道。 江晚见自己二人已被发现,于是用右手抱住韩潇,左手拾起无名剑来直向陆天霸刺了过去。 陆天霸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连忙闪开身子。江晚一掠而过,可刚出得山洞,便听见“轰”的一声,陆天波发出的信炮在空中炸裂开来,声震四野。江晚知道四派的人马上便会追来,说不定牧齐远也会闻声而至,于是展开轻功头也不回的向山下奔去,只过得片刻,陆天霸等人的呼喊声便已渐渐远去。 奔得一阵,江晚低头看向韩潇,见他脸色隐隐发青,显是那蛇毒发作开来,不知他还能坚持得多久,心中急切不已。此时,江晚的处境实是困难之极,身后有着强敌的窥伺,怀中之人又是死生未卜,想到自己的无助,不禁落下泪来。 那眼泪直滴到韩潇的面庞之上,韩潇早已虚弱不堪,见他哭泣,于是轻轻的说道:“晚儿,你放下我,自己这便去……去吧。” 江晚听了这话,便停下脚步哭诉道:“大哥,你此时还说这等话!晚儿怎会舍你而去!” 韩潇无力的说道:“你轻功好得很,那牧齐远奈何不了你,我中了蛇毒,待会一样会……会死,你又何苦还带着我,这……这便去吧,请你把这剑你交给我师……师姐……晚儿……能认识你这样的好兄弟,我……我……” 江晚听到这里再也坚持不住,大声哭道:“大哥!你若是死了,晚儿岂能独活!” 韩潇似是没有听清他的话语,只怔怔的望着前方,目光凄惨无神。 江晚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咬紧牙关继续向山下奔去。想到昨日韩潇在牧齐远的手底下能够逃得性命,已是老天的眷顾,可又被那毒蛇所咬,难道他当真是命中注定要死在这荒山之中吗? 胡乱思量间,只听得前方人声响亮,正是四派的人向这边赶来。 过得片刻,便有数十人迅速的迎了上来,江晚于是挺起无名剑与四派的人斗在一处。 韩潇那柄无名剑本自沉重,江晚所擅长的功夫又非剑法,和那四派中人缠斗了半天仍是无法脱得包围。只觉韩潇呼吸渐弱,江晚知道他已毒性攻心,马上便要离开人世,心中伤心不已。又见天色灰暗,空中飘下了无数的雪花,自己身处的荒山实是凄凉之极! 这时,一个胖大的和尚一棍砸来,江晚却似忘记了躲闪一般,只站在那里,目光柔和的望着韩潇的面庞,而后闭目待死。 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江晚忽觉有人接过了手中的宝剑,又听“啊”的一声,有人痛苦的惨叫一声。江晚连忙睁开双眼,只见那胖大的和尚断了一条手臂,正在地上翻滚哀嚎! 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玉立在江晚身前,只见他手持无名长剑,身姿潇洒之极,正是韩潇! 原来,韩潇蛇毒攻心,转眼便要毙命,可恍惚间,却见到了白沐灵的身影,想到从此与她阴阳两隔,心中悲苦之极,那无名真气从丹田中应势而出,顿时充盈各处经脉,那蛇毒亦被这沛然的真气化入丹田,继而消于无形。 韩潇站起身来,疑惑之间,尚未明白自己体内的情形,可突然见到一个胖大的和尚横棍劈向江晚,而江晚却紧闭双眼,毫无躲闪之意。于是,韩潇从江晚手中接过长剑,使出凌霜剑法中的一招“雪花六出”来,直将那个和尚的手臂斩落在地。 江晚实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激动的叫了一声:“大哥!”虽是喜悦的声音,可让人听来好似悲鸣一般,足见他适才已有了必死之心! 四派众人见韩潇突然起身动手,于是纷纷向他攻了过去。 此时,韩潇体内的无名真气充盈之极,更与那无名宝剑产生了共鸣,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自己体内似有无限的真气可用。于是,韩潇将凌霜剑法使将开来,那宝剑的破空之声直若闷雷炸响。 江晚见他所到之处,四派众人的兵器纷纷被斩断,又见场中手臂横飞,哀嚎连连,韩潇的宝剑便如削金段玉一般,挡者无不披靡! 片刻之间,那数十人皆已倒地身亡,只有数人离得较远,眼见情势不对,转身而逃。 韩潇并未去追,见敌人已经死伤殆尽,便走到江晚的身前,向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晚儿,你可有受伤?” 江晚本以为自己与韩潇便会同死在这里,可韩潇突然使出这等凌厉的剑法来,转眼间,那数十人便死于他的剑下,只觉自己是在梦中一般。又见到韩潇面色红润,仿佛那蛇毒与内伤都已不复而在,心中更是惊讶不已,于是说道:“大哥,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韩潇此时方知是那无名真气迸发而出的缘故,可未曾想到它尚可以化解剧毒。他感到那真气尚自充盈体内,于是向江晚说道:“此地不宜久留,牧齐远也许正自赶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江晚不明他要如何带自己离开,忽觉韩潇将自己揽在怀中,而后迅捷之极的向山下奔去,速度之惊人,直较那追风的骏马又快上了许多! 第一百零三章 化险为夷 贰 江晚见身旁的树木飞快的倒退着,又低头看向韩潇的脚步,只见他步法潇洒飘逸,虽是在奔跑之中却有如闲庭信步一般,不禁暗自称奇,自己实未见过这等骇人的轻功!而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韩潇体内这惊世骇俗的内力! 接连而现的“奇观”,使得江晚仍觉自己是在梦中。抬眼望见韩潇俊秀的面庞,心中略有娇羞,不禁将头埋在韩潇的胸前。经历过了生死,江晚更是觉得此时的自己实是幸福无比,只希望能被韩潇永远紧抱不放,脚下的道路也永不要有得尽头。 江晚实已累得一天一夜,心力交瘁之极,此时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的在韩潇的怀中睡去。 然而,韩潇却无江晚这份柔情似水的心境,他知道那无名真气随时都会归入丹田,只想趁此真气充盈体内时快些离开这里。他施展开鹤云功的步法,又辅以充沛之极的真气,只觉这般速度自己只在初入傲雪山庄时,随袁廷玉从屋宇间穿行才体会过。 但见那茫茫的雪原上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只留下了一双似有还无的足印。 韩潇不知奔了多久,感觉到那无名真气渐渐归入丹田,胸中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不禁脚下踉跄,便急忙停了下来。原来那真气虽能治得受损的经脉,可此时韩潇的内伤尚未痊愈,真气一消,脚下自然气力全无。 江晚也由此转醒,害羞的脱出了韩潇的怀抱。 韩潇虽不知身处何地,却也知道离那陆家庄已经甚远,不用怕那牧齐远等人追来,于是对江晚笑道:“晚儿,这两日可是累苦了你,刚才你睡得真是香甜。” 江晚脸上一红,转过头去略带娇羞的说道:“大哥,你欺负人!” 韩潇奇道:“怎么是我欺负于你?” “你的功夫原来这样高明,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害得我……害得我……”江晚想到自己方才的凄楚,又是留下了眼泪。 韩潇见他一男子却是泪滴无数,不禁暗暗称奇,也知道自己展现出的功夫实是令她震惊,于是说道:“晚儿,我并非身负绝学,此中是有一段缘故的。” 江晚听了这话很是好奇,于是抹去泪水问道:“大哥,你这深厚的修为确是如何练得?还有那蛇毒怎又不见了?” “这哪里是我练成的,要我此时再施展轻功便绝没有方才如此之速了。”于是,韩潇将体内被种入真气的事告诉了江晚。 “至于那蛇毒,我也不知它是如何消散的。”韩潇最后说道。 江晚难以置信的说道:“若不是听你说来,我怎会相信世间会有这等神奇的内功。” “晚儿,以你的见识之广,可知道这是什么内功?”韩潇问道。 “我哪里能够知晓,便是外公也未必听说过这等武学。”江晚说道。 “我现在觉得,实是应该感谢那种下真气之人,若非如此,咱们刚才便都死在四派的手中了。”韩潇感叹道。 “这样说来,那道真气你却是掌控不得?”江晚问道。 “那真气也只为我所用得数次而已,且都是在心急的时刻,平日里它实是无迹可寻的。”韩潇解释道。 江晚好奇道:“大哥,你都是在什么时候用得这真气的?” “我记着刚入门的时候,被端木蓝欺负,用那真气将他震伤……”接着,韩潇又将救得白沐灵与铸剑之事皆告诉了江晚。 “你救下那个蓝衣服的姐姐却是用到了这真气……我那时还奇怪,你为何让我将这宝剑带给她,却原来……原来是有她的帮忙,你才铸炼而成这剑的。”江晚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他本是想问,在铸剑之时却有何急难之事,能让那真气迸发而出,当见到韩潇温情的神态时,他似乎清楚了此中的缘由。 韩潇不知江晚内心所想,接着说道:“我想是由那真气的缘故,蛇毒此时尚不会发作吧。” “我想起来了,外公曾说内力高强之人可将毒物逼出体外甚至用来提升功力,你中的蛇毒定是被这真气所化,继而提升了修为。”江晚说道。 “想不到那洞中竟有如此大的毒蛇。”韩潇说道此处仍是心有余悸。 “那蛇定是蛰伏在洞中避寒,且又闻到了獐子的血气,这才出来的。”江晚说道。 “如此一说,却是我们惊扰到了它。”韩潇说道。 江晚笑道:“它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为它说起好话来了。” “若是没有它,咱们也不会这样快便逃了出来。”韩潇也笑道。 “说起那獐子,我可真是饿得很……”江晚说着按着肚子一笑。 其实,两人已经一日一夜未曾饮食,此时脱离了危险之地,方觉腹中饥肠辘辘。 “这片山林很大,里面的獐子应该还有许多,咱们再去打来。”韩潇说着便起身欲走,可自那真气归入丹田,韩潇的内伤又引得胸口疼痛,于是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 江晚见状连忙扶住他并笑道:“獐子还是由我去打吧。” 于是,二人步入林中,找得一处避风的场所,韩潇倚着一株大树沉沉睡去。许久之后,韩潇闻到一股肉香之味,睁开双眼,只见江晚早已生得火堆,火上正烤着一只肥嫩的獐子。 见他醒来,江晚笑道:“大哥,等一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晚儿,我不用尝也知道那定是极美味的。”韩潇也报以一笑。 “你怎知道?”江晚不信。 “我有一个本领,无论什么食物,只需看得一眼,便知那好吃与否。”韩潇笑道。 “你的本领真多,想是在终南山上学的?”江晚说着撕下那獐子的一条大腿递给韩潇。 韩潇咬上一口,顿觉那獐肉入口香嫩,在这旷野之中虽无法找得盐来,却另有一番鲜美之感,不禁连连赞叹。只一会的功夫,那獐子已被他狼吞虎咽的吃掉了大半,江晚却只撕得几块腿肉来食。 两人食毕,江晚笑道:“怎样?相比于你在将军府中享用的佳肴,这只獐子确是如何?” “这一味便将皇帝的御厨也比下去了。”韩潇笑道。 “那我经常弄给你吃怎么样?”江晚说道。 “我食量大得很,不出半年便能将这山里的獐子吃光,你便饶了它们吧。”韩潇玩笑道。 “你若喜欢,这一辈子我都可以弄给你吃。”江晚的声音细微之极,韩潇只见到他嘴动,却未听清他的话语。 此时闲来无事,韩潇又不禁想到白沐灵等人,真想此时便能归去。 江晚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大哥你内伤未愈,实不能过多走动,据此地五里之处有座市镇,咱们到那里将养数日再回得凤翔如何?” 第一百零四章 结拜 韩潇虽与江晚只识得数日,却觉他对自己的关切之情,较之同门师兄弟间更为深厚,于是感激的说道:“晚儿,你待我如此之好,我真是难报你的大恩。” “谁要你来报答?你只记得还我的钱便行了。”江晚笑道。 “你这样精明,可比我五师兄又强得多了。”韩潇笑道。 江晚不禁问道:“你五师兄是谁?” 于是,韩潇捡得一些冷文成的趣事将给他听。 江晚听后连连笑道:“哈哈,这个冷文成真是有意思得很!你这样聪明,想来是经常和他在一起的缘故了?” “我平日最佩服的便是五师兄了。”韩潇答道。 “你这样一说,我也很想与他见上一见。”江晚说道。 “见他又有何难?等你来终南山来,我便带他见你。”韩潇说道。 江晚听得这话却是默不作声。 韩潇没有注意他的变化,却突发奇想道:“晚儿,我有个提议,你看如何?” “大哥,你想做什么?”江晚疑问道。 “咱二人虽然相识日短,却是历经生死,肝胆相照,这茫茫天地间,得能相遇实是不易,我便是想与你结拜为兄弟,从此同生共死,晚儿,你觉得怎样?”韩潇恳切的说道。 江晚听得这话浑身一震,似是激动不已,颤声说道:“大哥,你真是这样想的?” “确是如此,不知我是否高攀了?”韩潇问道。 “不,不,大哥肯与我结拜实是我的福分,咱们这便开始吧。”江晚仍是声音颤抖的说道。 韩潇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内心不肯,可是又见他忽然变得积极起来,心中便略有迟疑。 这时,江晚拉着韩潇说道:“大哥,我听说结拜兄弟时都需找得神仙见证的,可这里没有土地庙,咱们只得拜那山神了。”说着便跪了下去。 韩潇见他爽快之极,心中高兴起来,于是也跟着跪下。两人论过年龄,韩潇整整大得江晚三岁。 “大哥,结拜之时应有一套说辞,你可是知晓?”江晚说道。 “我只听说书的讲过,其实这结拜更是重在结心,这套说辞嘛,只是聊表心意罢了。”韩潇说道。 “既然如此,大哥你便先说。”江晚说道。 韩潇于是说道:“山神在上,韩潇今日与江晚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同甘共苦,我若是做出对不住他的事来,有如此枝。”说着便拾起一根枯枝轻轻的折为两断。 江晚笑道:“大哥,说书人的话你却是没能学得全啊。” “我说过重在结心,晚儿别笑,该你来说了。”韩潇说道。 江晚清了清嗓音,深情款款的说道:“山神在上,江晚今日与韩潇结拜为异姓兄弟,从今以后,江晚的心中只有韩潇一人,至死不渝,此生若有负韩潇便如此枝。”江晚说完,却拿起数根枯枝一齐折断。 韩潇只觉他的话中好似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一时却又分辨不出,便只说道:“以后你仍叫我大哥,我便称呼你为二弟了。” 江晚连连摇头道:“真难听,大哥还是叫我晚儿的好。” 韩潇点头道:“晚儿,按说此时应该有酒才对。” “不错,不错,喝下两杯美酒,便算成了礼。”江晚笑道。 “不如我们这就去你说的那个市镇上沽得酒来,大哥的酒量虽浅,也要陪得晚儿一醉。”韩潇笑道。 “你内伤未愈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咱们去那镇中好好休息一下。”江晚说着便搀起了韩潇,两人缓缓的走出了山林。 等到得小镇已是掌灯时分,二人找得一间客栈,江晚又要了两间上房。韩潇却说道:“咱们既已结拜为兄弟,何必睡得两间,不如连床夜话,大哥从冷文成那里听得许多有趣之事,讲给你听如何?” 江晚脸上一红,却说道:“晚儿想自己住得一间,大哥,你还是好好休息,这内伤才能恢复得快些。” 韩潇见此不再多言,于是,二人分别睡下。 韩潇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醒来。只见江晚已坐在自己房内,又闻得一股浓重的苦味,这才见到桌上摆着一个瓷碗,里面想来定是他熬煮的草药。 只听江晚笑道:“大哥,你这一夜睡得真久,先将这碗药喝下吧。” 此时的韩潇实不想喝那苦涩的药汤,可却不过他的好意,便硬着头皮将药喝下。 “大哥,喝下我的药,不出三日,你便可回到凤翔去找那个蓝衣服的姐姐了。”江晚笑道。 “我确也想念大家了,等回了凤翔,大师兄定会骂我一番的。”韩潇说道。 “大哥,你回去之前得先将这个画了押。”江晚说着拿出一张纸来。 韩潇好奇,不知那是何物,于是将那纸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得有字,乃是一张借据,而内容便是自己那天在山洞中所说,要还得江晚一百两黄金的话语。 韩潇见他当真写来借据心中奇怪不已。 “大哥,你说过的话可要作数。”江晚顽皮道。 “晚儿,咱们既已成了兄弟,你我不分彼此,大哥的东西便都是你的,你还写这借据做什么?”韩潇疑惑道。 “晚儿不过是写着玩,大哥既然答应过我,那便在此写下你的大名吧。”江晚笑道。 韩潇无奈,只觉他孩子气得很,便提笔在借据上写下了名字。 江晚高兴的拾起了借据,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哈哈一笑说道:“大哥,你将来若是还不上,我可要上终南山找那蓝衣服的姐姐要了。” “我欠你的钱,你却找她要什么?”韩潇问道。 “这个等你还不上钱的时候自然知晓。”江晚又是一笑。 韩潇只觉这个结拜兄弟顽皮得很,实是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二人便在此住下,有了江晚的悉心照料,韩潇的伤势恢复得极快。过得五日,他的内伤便已好得大半。 这五日中,两人天南海北的畅谈起来。韩潇肚子里的故事皆得自冷文成,较之江晚实是丰富得多。江晚听得意犹未尽,可知道韩潇内伤在身,实不宜言语过多,往往在韩潇津津乐道之时便打断了他的故事,而是让他好好歇息一番。 自二人结拜后,江晚突然变得温情款款,韩潇的心里虽然微有异样却并未多心,只觉这是亲兄弟间应有的情意。 眼见韩潇一天天好转,江晚的心情却是越发的失落。 第一百零五章 重回凤翔 韩潇见此便笑问道:“晚儿,有什么事能令你这样愁眉不展?” “我想到你便要回去凤翔,不知何时再能得见,当然会不开心了。”江晚低声说道。 “好兄弟,你住在哪里?以后我下山时便去看你,或者给你写信也是一样。”韩潇说道。 “我随外公居无定所,你是找不到我的,还是等我去终南山见大哥吧。”江晚说道。 “好啊,终南山上景致多得很,等你来了,大哥带你在山中好好游玩一番。”韩潇开心的说道。 听得此话,江晚的眼中满是憧憬。 这日清晨,两人踏上归去凤翔的路途。江晚购得两匹快马,起初二人徐徐而行,可韩潇归心似箭,逐渐加快了速度。过了午后,已遥遥望见了凤翔城门。 “晚儿,你和我一同去见我的师兄们如何?大家若知道是你救得郝大人定会相敬于你!”韩潇邀请他道。 “大哥,我要去找外公了……”江晚实是不忍与他分别。 “对对,你外公这些天见不到你定会担心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兄弟!来日方长,咱们他日再聚!”韩潇突然豪气勃发,一把抱住了江晚纤细的身躯,连连拍着他的肩头,想到这些天来的生死瞬间,也很是不忍与他分开。 江晚“嘤”的一声脱出了他的怀抱,面带羞涩却是郑重其事的说道:“大哥,你遇到晚儿的事可以不向其他人说起吗?” “这又是为何?你做了如此的善举,我怎能不夸赞你一番?”韩潇奇道。 “晚儿别无他求,大哥便说是自己救的郝大人可好?”江晚一双妙目凝视着韩潇,轻声说道。 韩潇知道救了郝文轩乃是劫狱的大罪,以为他是有所顾虑,于是点头道:“我不说便是。” 见他答应了自己,江晚甜甜的一笑,于是说道:“大哥,你这便回去吧,晚儿过些时日定去终南山找你!” “晚儿,你却是到哪里去找外公?”分别在即,韩潇不禁关切的问道。 江晚不答,只说道:“大哥,这几日晚儿真是开心得很。”说着温婉的看了一眼韩潇,转身策马而去。 韩潇望着他远行的身躯渐渐消逝在茫茫雪原之中,失落之感油然而生。 入得城内,韩潇见城中戒备森严,无数兵丁在街中巡逻,知道是由于郝文轩的被劫所致。于是,便下马步行,免得碰到锦衣卫的人。 到得丐帮分舵,只见门前挂满了白布,似是有人去世了一般。韩潇心中奇怪,立刻步入院内,迎头便见到了陈石。 “大师兄,我回来了,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韩潇问道。 陈石见他回来,一把将他拽到身前,急切的说道:“小师弟,你这些天可是去了哪里!真是急死我了!” 韩潇正要回答,却见白沐灵从房内出来,关切的说道:“师弟,你……你可回来了……”她显是听到了陈石的声音。 韩潇向白沐灵笑道:“灵师姐,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白沐灵走到韩潇的身前,伸手捶在他的胸口,“师弟,想不到你这等顽劣,看我不教训你!”她嘴上生气,可见到韩潇归来却也是心中欢喜。 韩潇的内伤尚未痊愈,虽然白沐灵未曾用得真力,却也将他的胸口震得疼痛。韩潇不禁伸手捂住胸口,略略皱得眉头。 白沐灵见状关切的问道:“师弟,你可是受了伤!” “不要紧,不要紧,丐帮这是怎么了?永明师兄他们呢?”韩潇问道。 陈石低声说道:“丐帮可是出了大事!他们都已回了西安府,走,咱们进去再说。” 于是,三人进得房内,韩潇急迫的问道:“大师兄,丐帮出了什么大事?” “三日之前,丐帮的帮主狄阳死在了西安!”陈石沉重的说道。 韩潇心中吃惊不已!想不到这几日中却发生了如此的大事! “这……这……又是魔教干的好事?”韩潇问道。 “哎,我们也不知道此中详情,永明师兄带着他们先行回了西安,我本欲自己在这里等你,白师妹也非要留下不可。”陈石讲道。 白沐灵听了脸上一红,却是微有怨言的说道:“师弟,你这几日可是去做了什么?害得我……害得我们这等担心!” 韩潇笑道:“灵师姐,你们已经知道郝大人被人劫去了吧?” “这怎会不知?自你走的那夜,城里来了不少的官军,已快将这凤翔府翻得底朝天了!”陈石说道。 白沐灵却听出了端倪,连忙将房门关好,悄声说道:“师弟,这郝大人可是你救出的?” 韩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光是郝大人,便连那个郑仁钧也被我救出了。” 陈白二人当真大吃一惊! “小师弟,你这些天便是去做了这件事?”陈石问道。 “不错,我将郝大人与郑仁钧直送到了天水。”韩潇答应过江晚不提及他的事,也只能这样说起,便连那陆家庄的事也分毫不能透露了。 “师弟,只你一人便救出了郝大人?”白沐灵仍是无法相信。 于是,韩潇把救出郝大人的过程讲述了一遍,只隐去了江晚之事,又将锦衣卫的功夫说得奇差无比。韩潇只说将二人送至了天水,就连郝文轩与父亲的僚属关系亦未提及。 听了这番话,陈石感叹道:“小师弟,想不到你有勇有谋,做了这等好事,待回去见了师父,他一定会夸耀你一番的!” 白沐灵说道:“是那个郝大人善有善报遇到了师弟,大师兄,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和丐帮的人说,小心被官军知道,师弟他可就危险了!” “灵师姐,大师兄,你们实是谬赞了,若是由你们出手去救郝大人,更是会一帆风顺的。”韩潇谦逊道。可心中却想,若不是有晚儿和那神秘高手相助,即便端木家的几位弟子一同出手,也实是难以全身而退。 “小师弟,师父平日里教导我们要急人之难,和你相较,师兄实是惭愧得很,我便想不出这破釜沉舟的法子来。”陈石又是向韩潇赞道。 白沐灵听了此言,又瞄了一眼韩潇说道:“大师兄不必谦虚,师弟此举实是危险得紧,我想师伯知道此事定会罚多于赏的。” 陈石刚要说话,却听得丐帮的人招呼,便起身出了房间。 此时,房内只剩得韩潇与白沐灵二人。 只听白沐灵说道:“师弟,你可以陪我到城内的东湖走走吗?” 第一百零六章 情暖东湖 这东湖便在凤翔城内的东南隅,乃是一片园林景致,亦是由苏轼在凤翔为判官时所修建。 二人步入园中,但见湖水已结为冰霜,湖面上覆着厚实的积雪。这里奇石林立,亭台轩榭布局十分精巧,虽是在冬天,却另有一番冰清玉洁之感。 行得了刻,前方陡现一座亭台,二人走近观瞧,只见那亭上挂着“鸳鸯亭”三个文秀的大字。 这时,白沐灵低声说道:“师弟,我们进去坐坐。” 韩潇随她入得亭中,从这里观瞧,湖中的雪景一览无余。 与方才在丐帮时的心情不同,韩潇此时得与白沐灵单独相处,又是在这清雅幽静之地,想到连日来历经的生死,能够回到白沐灵的身边当真有着隔世之感。于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真情流露道:“灵师姐,我这几日真是……真是想念你得紧!” 白沐灵不禁愣住,随即面色红润,低声羞涩的说道:“师弟,我亦是担心于你。” 见此光景,韩潇心中实是高兴不已,只觉她的话语正是那“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之意。一时之间,他觉得这几天的九死一生实是值得了! “灵师姐,你真的很为我担心?”韩潇仍想确认她是否真有那“思君如流水”的情意。 白沐灵拉起韩潇的手,情深脉脉的说道:“何止是担心于你,从你为我挡得那一刀起,我便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已经给了你……” 听了这话,韩潇虽感突然,却觉得自己实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于是高兴的说道:“灵师姐,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白沐灵娇羞道:“师弟,这些话我早已和你说过,你若是不相信我……” 韩潇急忙说道:“当然相信!我只是不明白师姐为何能对我如此之好……” 白沐灵柔情似水的说道:“难道你却忘了……忘了你对我的好?那天你铸剑之时我便说过,我从未见过有人将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韩潇郑重的说道:“师姐,我便是为你再挨得千刀万刀也是心甘情愿……” 白沐灵将自己的纤纤玉手捂在了韩潇的嘴上,又是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温情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师弟,我真是笨得很,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做那等傻事……” “若非如此,你又怎会相信我?”韩潇仍觉自己是在梦中,只希望这般梦幻之感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师弟,那次在后山,我真是不该……不该打你。”白沐灵轻轻抚着韩潇的胸口说道。 韩潇顿时想起了她反身回掌的一幕,于是笑道“没事,能被你这等佳人所打实是我的运气好。” 白沐灵也笑道:“那我再来打过。” 韩潇笑道:“师姐饶命,我只接得住你一掌。” 笑过一阵,白沐灵低低的说道:“师弟,你今后仍会对我……对我那样好吗?” 韩潇听得这话便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道:“我韩潇此生若有负白沐灵,便叫我天打雷劈……” 白沐灵打断了他的话语,轻声埋怨道:“谁要你赌誓来着。”接着又是温情的说道:“你的话我便都信的……” 韩潇却突然想道了什么一般,浑身一颤,大声说道:“这……三师兄可怎么办?” “他便只知道练武,别说能与你一样将我瞧得如此重要,就连我的事都不敢去和……去和师伯说起……”白沐灵轻声说道。 “师姐,那你今后不会……不会……如果三师兄来找你……”韩潇似是激动又似是担心的说道。 白沐灵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道:“我虽是个蠢笨女子,可也知道那白头不相离的道理,今日我的心属了你,那便永远是你的了,只要你不嫌弃于我,我这一生便……便是天涯海角也跟随着你……”说道最后,已经细若蚊声,娇羞无限。 霎时之间,韩潇只觉全身飘飘荡荡,升入云雾一般,这几年来朝思暮想的愿望,募地里化为了真实,大喜之下不禁运出鹤云功来,身子腾空而起,却是撞在了亭中的横梁上,落在白沐灵身旁不断的搓揉着额头。 白沐灵亦是欢然一笑,连忙帮他轻轻按揉。 韩潇喜中带忧的说道:“这下,三师兄可是恨死我了。” “我们两人的事与他何干?”此时的白沐灵早已对端木芸不再介怀。 韩潇心情大好,只觉这是有生以来最美妙的一天,望着那宽广的湖面说道:“这湖水是东坡引得渭水而建成的,虽然雅致,却没有小镜潭的浑然天成之美。” “‘小镜潭’?你却怎知道这个名字?”白沐灵一脸惊讶的问道。 韩潇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于是将三年之前,在小镜潭初见她与陈莲的事讲了出来。 “原来那时你便躲在一旁偷看,这‘小镜潭’的名字向来只有我和莲妹知道,师弟,你总是能令人出其不意。”白沐灵笑道。 “不瞒你说,从那时起我的心里便只想着你,后来我每隔几天便去得小镜潭,可直到我落进潭水的那天才又与你相见。”韩潇真情流露道。 听得他原来这等相思于己,白沐灵不禁将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我真要感谢老天爷让你落在潭中,否则放你归了山,我又怎能抓到你这个古灵精怪的顽猴。”话中充满了无限的深情。 韩潇直有受宠若惊之感,于是笑道:“你不再希望那潭中的蛟龙将我吃掉了吧。” 白沐灵也是轻轻一笑,接着说道:“你前几日不辞而别,我真是担心你在外面惹了祸。” “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归来嘛。”韩潇说道。 “你救那郝大人虽是行侠仗义之事,可实是危险得很,若是出了意外,我……我……” “师姐,你放心,我再不莽撞行事了。”韩潇只觉她这几句深情款款的牵挂,却较责备之言更令自己愧疚不已。若是没有江晚,自己也许便会被锦衣卫所抓,此刻的温柔便也不复存在了,想道此处,韩潇不禁浑身上下冷汗连连。 白沐灵忽觉他身子微颤,于是关切的问道:“师弟,你救郝大人时可是受了伤?” 韩潇只得敷衍道:“锦衣卫中有个硬手,他的掌力不错,不过都敌不过我这把无名剑,你便放心吧。” “师弟,你再遇到这样的事,可不能任性而为,若有什么不测,我又岂能独活?”白沐灵深情的说道。 韩潇也不禁将双臂环绕在她的身前,轻轻笑道:“师姐,从今以后,我这只顽猴一定会听你的话。” 二人相偎亭中,满是冰霜的湖水也好似化开了一般,亭内雕梁上丹青重彩的鸳鸯正艳羡的望着那萦绕不离的一双身影。 第一百零七章 大闹凤翔 壹 韩潇与白沐灵回到丐帮分舵时已近傍晚。 陈石见他二人回来,连忙说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刚才有丐帮的弟子从西安来,说起师父问过你的事很是担心,我本想咱们即刻便走,可此时已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回西安吧。” 二人听得这话,又想道方才湖中的情形,都不禁面上微囧。 韩潇定了定神说道:“师父这么快便知道我离开凤翔的事了?” 陈石好似未看出两人之间的变化来,只笑道:“永明师兄带着皇甫家的兄妹急着回去见泽师叔,你擅自溜走了这许多天,他们当然要和师父说了,否则我却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大师兄,我见这些丐帮弟子都在收拾东西,想来他们也是要去西安?”白沐灵问道。 “这是自然,狄帮主遇害,我想天下丐帮之人十之八九都得赶往西安,咱们明日便随他们一同离开凤翔。”陈石答道。 “丐帮的弟子有没有说起狄帮主是怎样死的?”韩潇又问道。 “我问起西安来的那位丐帮兄弟,他说狄帮主是受内伤而死的。”陈石说道。 “大师兄,狄帮主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韩潇又问道。 “说起狄帮主的功夫,在武林中可是出类拔萃的,除了咱们‘北端木,南皇甫’两家与少林与武当的掌门人外,便得算狄帮主的武功数一数二了!就连师父也不及他功力深厚呢。”陈石说道。 “狄帮主既然这样厉害,可是如何受得内伤?”白沐灵也不禁问道。 “丐帮的兄弟没有说,我想应该是被人打伤的。”陈石猜测道。 “狄帮主如此的功力,谁能将他打伤?”韩潇问道。 “这我却是不知了,此中疑问,等咱们回了西安听听师父他老人家如何说来。”陈石答道。 “既然如此,武功较狄帮主为高的几位掌门人又怎会去伤得他,我想定是魔教中的高手所为。”韩潇说道。 陈石也点头道:“很可能便是魔教下的手,听说武林盟主已召集各大派的掌门齐聚西安!看来这便要与魔教有得一场争斗了!” 韩潇听得这话问道:“大师兄,武林盟主可又是谁?” “盟主便是武当派的掌门玄真道人。”陈石答道。 “既能当得武林中的盟主,想来他的武功定是天下第一了!”韩潇不禁感叹道。 “玄真道人太极拳剑具入得化境,他的功夫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知道,不过欲找出能够胜过他的人来,应该是很难的吧。”陈石肯定的说道。 这时,白沐灵也问道:“便连咱们掌门师祖也没有他的功夫高吗?” “掌门师祖腿上有疾,当然是不如盟主了。”陈石答道。 “若是师祖他如健如常人呢?”韩潇好奇道。 “这……这等大高手之间的细微差别岂是咱们能懂的?”陈石不禁反问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不知袁伯伯和那盟主相比又是谁更厉害,晚儿曾说魔教的教主武功天下第一,也不知他与盟主又是谁强? “大师兄,等过些时日,咱们是不是可以见到盟主了?”白沐灵问道。 “盟主来到西安可是武林中的一大盛事,我想到时大家应该都可见到他的。”陈石说道。 三人又聊得一阵,陈石便匆匆离去,与丐帮的人商量明早启程之事。 见陈石离去,韩潇便说道:“师姐,想不到丐帮却出了这样的大事。” “我更担心魔教的人会大举来到中原,那样一来可就没有太平的日子了。”白沐灵说道。 韩潇无甚担心的说:“各大派若真是齐聚在西安,又有武林盟主来主持大局,我想魔教未必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来。” “师弟,我可没有你们男人的雄心壮志,我只想此生与你形影不离那便心满意足了。”白沐灵温情的说道。 “待我报得父亲的大仇,咱们便隐居山林,如你那日在小镜潭所说,一起过得清闲的日子如何?”韩潇笑道。 “能够如此便真是我的福分了。”白沐灵也向他甜蜜的一笑。 第二日一早,丐帮分舵已聚得三百余人。这些丐帮弟子无不哭声连连,皆誓死要向魔教复得帮主的大仇。随后,韩潇等人便与丐帮弟子启程前往西安。 可刚欲出城,众人却见城门紧闭,无数的兵丁守在城门之前。见到大群的叫花子来到城门前,一位校尉模样的人发话道:“总督大人已到得凤翔,这几日要查办钦犯遭劫的案子,三日之内不准任何人进出城门,你们这些叫花子快些散去吧!” 听得这话,丐帮弟子一片哗然,纷纷嚷道:“后日便是我们帮主的殡礼之日,我们须得赶到西安!” “快开城门!我们不过是群叫花子还能劫你们的钦犯?” “你们总督大人查案关我们什么事!” 听得这些丐帮的人吵吵嚷嚷,那个校尉喝道:“走开!走开!小心把你们当成乱党抓起来!” 听得这话丐帮弟子更是气愤填膺! “郝大人走的好!这样的好官怎能让你们这些虾兵蟹将给糟践了!” “这位军爷,你就等着受那失职的罪名挨刀子吧!” “救出郝大人的那位侠士干得漂亮!天下便数你们这些狗官欺负老百姓!” “让我们出城!” 丐帮弟子不断的向那个校尉乱骂。这时,城中的百姓都赶来看热闹,过得一阵便聚得有几千人之多,将这小小的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眼见场面混乱之极,韩潇怕丐帮与官军冲突起来,等得官军大队人马到来,己方必然会吃亏。于是韩潇将白沐灵与陈石拉到一边说道:“大师兄,师姐,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惊到总督的兵马,若是大军到来,丐帮可就危险了。” 陈石亦是担心的说道:“我去和孙舵主说,让丐帮的弟子暂时退下。” 可陈石刚要动身,却见最前面的丐帮弟子言语激烈,官军已经放箭射伤了一人。丐帮弟子愤怒异常,纷纷动武,与官兵短兵相接起来。 “哎!这可坏了,我看便是孙舵主也约束不得这些人了!”陈石急道。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响,直奔这城门而来。 韩潇望眼观瞧,只见正是那姓祁的锦衣卫镇抚使与庄千户带着锦衣卫众人和一队官军到来! 韩潇暗道不好!知道姓祁的武功高强,丐帮弟子若要出城更是难上加难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大闹凤翔 贰 千钧一发之际,韩潇只见城门之上守御开关城门的卫兵不过寥寥数人,于是计上心头,当机立断的说道:“大师兄,朝这边来的人便是锦衣卫,他们武功高强,咱二人去抢得绞盘快些将城门打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着便向城门上一指。 听得韩潇十分忌惮那些锦衣卫,白沐灵奇道:“师弟,你不是说着些锦衣卫功夫差劲得很吗?” 韩潇无暇分辨,转身奔向城门。陈石见识过他的奇谋妙计,不再多想,只跟在他的身后。 韩潇奔得数步,突然转身回到白沐灵身边,低声说道:“师姐,有大师兄在,你便放心!待会丐帮弟子若是出城受阻,你需得帮他们一帮。”韩潇知道那些锦衣卫一定会上得城墙阻止自己与陈石,城门边的官军却无甚功夫,凭白沐灵的剑法定可将官军挡得一挡。 白沐灵却深情的说道:“师弟,我和你在一起!” 听了这话,韩潇明白她的这份情义,不再多说,二人同时奔向了城墙。 三人从台级上得城楼,城上的官兵纷纷举刀砍来。不过,只片刻的功夫,他们便将一众官军打倒在地。陈石立刻转动起沉重的绞盘,那城门一丝丝的挪动开来。 这时,只听得一人喝道:“他便是劫走郝文轩的人犯!庄千户,若让他跑了,我拿你是问!” 韩潇听得这喊声正是那祁镇抚使的声音,只见他与十多名锦衣卫同时冲上了城楼。 韩潇心中一急,连忙向白沐灵说道:“师姐!那个长胡子武功高强!咱们可要护好大师兄!” 只听陈石大声说道:“放他们过来,我便一只手也对付得了!” 双方正要动手之际,只见从城西的方向有大队的官军涌了过来,听那声势,人数足有近千名之多! 韩潇知道这些官军若是冲到城门之前,城门即便开启,这些丐帮弟子一时之间也无法全数出城,若有得损伤,那些江湖中人义气深重,更不会一哄而散,到时与官军拼杀起来便有全军覆的危险。 可是大敌当前,他实无闲暇去想得办法。只见那庄千户已带领众锦衣卫攻了过来,韩潇与白沐灵双双抽出长剑,与他们动上了手。 这些锦衣卫人数众多,韩白二人一时之间应接不暇,其中更有数人向陈石攻去。只见陈石一手绞盘一手去接对方的招式,虽然那些锦衣卫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需得抓牢绞盘,所以脚下移动不得,若要伤人却也是无法做到。 这时,那祁大人出手向陈石攻了过去,想逼得他放开绞盘。眼见陈石一只手掌在数把绣春刀下连连遇险,韩潇急忙挺剑相助,可他二人仍是守愈多进攻少。又见那一千名官军已经抵达,韩潇直有大势已去之感。 见援军到来,那祁镇抚使更是大声喊道:“周指挥使!劫走钦犯之人便在城上,带你的兵将这里围住,等抓到了要犯,我保你一份功劳!” 见此危机时刻,韩潇实不欲白沐灵犯险,于是说道:“师姐,你快走……” 白沐灵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待他说完便抢着说道:“师弟,你知道我的心!” 韩潇听了这话,危难之中却是一阵温暖,只觉便是今日死在此地亦是值得了。 虽这样想来,可他仍不希望白沐灵受到丝毫的损伤,于是,心中飞快得想着办法。但见官兵势大,当真是焦急不已! 便在这急难之时,忽听观瞧热闹的百姓嚷道:“救了郝大人的侠士便在城楼上!” “别让官军冲过去!” “咱们须得保住那位侠士!快挡下这些狗兵!” 那些百姓实有数千之众,其中精壮的青年男子纷纷拿起街边的桌椅箩筐来,站成一排,将涌向城门的官军挡了下来。那些官军实也对郝文轩敬重不已,并不想去抓劫走他的人,只是军令如山,不得不如此,此时见得百姓当得道路,正合了心意,于是便也停了下来,不再向城门杀去,任那祁镇抚使如何呼喊也只是装模作样一番,并不冲破百姓的“防线”。 见此,韩潇激动不已,只觉民心向背,郝文轩虽已离去,可其遗留给此地的恩泽在这时却成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给了朝廷权势当头一棒!欣慰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不过,韩潇三人也已支持不住锦衣卫的攻势,险象环生。危机之中,丐帮的数位好手攀上了城楼,将锦衣卫的攻势接了过去。 三人顿时松了口气,陈石大喝一声,运起内力飞快的转动着绞盘。韩潇受到百姓的感染,落梅神功勃发而出,与无名剑中的真气似是同气连枝一般,只听得“当当”之声,锦衣卫的绣春刀接连被无名剑所斩断。 韩潇等人反而占了上风,此时,城门也被陈石打开,丐帮弟子陆续涌了出去。 这时,韩潇向陈石说道:“大师兄,你守好绞盘,我和师姐去抢几匹快马来!”说着便拉着白沐灵下了城楼。 陈石没有了绞盘的束缚,冲到锦衣卫当中,将寒梅掌使发开来,直将那些锦衣卫一一推下了城楼。祁镇抚使与庄千户见陈石威猛之极,便也退了下去。 韩潇与白沐灵从官军手中抢得了几匹军马,正要出城时,却见又有数千名的官军从城西冲了过来,那些百姓显然是抵受不住。 韩潇见此大声向那些百姓喊道:“乡亲们!官军来了,大家随我出城避得一避!” 那些百姓见他正是在城楼之上与锦衣卫搏斗之人,知道郝文轩便是他们所救,又见到远处的官军,于是纷纷嚷道:“咱们听这位小英雄的话!” “大家先出城躲一躲!” 众多百姓便向城门涌了过去。 见此,韩潇又向陈石大声喊道:“大师兄,等这些百姓出了城,你将绞绳砍断再毁了绞盘!” 陈石明白他的用意,洪亮的应了一声。韩潇又向白沐灵说道:“师姐,你先带百姓出城,我阻一阻官兵随后就来。” 白沐灵本想守在他的身边,可见百姓中亦有不少妇女,此时不去引领她们出城实有陷落的危险,又见丐帮的几位好手已下得城楼欲帮助韩潇,于是向韩潇说道:“师弟,我便在城外等你,你千万要顾得自己,你不出来我定不会走的!” 韩潇冲她笑道:“师姐放心,想来这些官军还困不住咱们端木家的弟子,何况还有大师兄在呢!” 白沐灵听了这话仍是紧紧握了一下韩潇的手,然后依依不舍的带着那些妇女和孩子出了城。 第一百零九章 大闹凤翔 叁 这时,丐帮中的一位中年汉子说道:“韩少侠,孙元明真是替这些百姓谢过你了!” 韩潇虽不认得他,可见到其余丐帮弟子均站在他的身后,想来他便是陈石所说的孙舵主,于是抱拳说道:“孙舵主,此地不是说话的场所,待将百姓救出,咱们再好好聊得一番。” 孙元明说道:“全凭韩少侠做主!” “不敢,孙舵主,咱们这就去阻挡下官军吧。”韩潇说道。 这时,众百姓都挤在狭小的城门洞前,一时无法尽出城去。那些官兵虽不愿与百姓动武,可被长官催得急了也只得涌上前去。 韩潇见此向孙元明喊道:“孙舵主,咱们抢来长矛长戟将路封上!” 孙元明答应一声,于是几人冲入官兵之中,左突右闯,抢来数支长矛,然后当街横架,连成一条直线,将道路封锁住。 那些官兵见这几人武艺高强,且街巷狭窄,己方虽有数千之众,能与这几人交上手的不过是前面的数人而已,于是纷纷停下了脚步。 这时,听得“嗖嗖”声响,数支利箭直奔韩潇等人射来。韩潇侧身避过,又抽出无名剑将其余几支箭矢也斩落在地。抬眼观瞧,这些箭矢正是那祁镇抚使与庄千户拉弓射出的。他二人站在正对城门的一座茶楼之上,居高临下,视野极好。 韩潇一一挡下不断袭来的箭矢,丐帮的弟子功夫亦是不低,也闪转腾挪的避过,但是如此一来,那条用长矛架起的防线便不复存在了。 这时,有人喊道:“总督大人到!” 那些军官更是死命的催促士兵前冲!韩潇等人连连倒退,渐渐有抵挡不住之势。 此时的百姓已有大部分人出得城外,只余一小部分人尚挤在城门洞中。韩潇知道,只要守住城门,待百姓全然退出那便无碍了,于是使开凌霜剑法,与孙元明等人奋力将官军阻住。 可官兵势大,又有那祁镇抚使不断袭来的暗箭,众人渐渐不敌,眼见便要被官军冲过,只听陈石大声喊道:“师弟!快出城!” 韩潇回头观望,见到百姓已尽出得城门,于是向孙元明说道:“孙舵主,咱们走!”众人急急向城门奔去,韩潇同时向陈石喊道:“大师兄!毁了绞盘!” 陈石眼见韩潇等人便要到得城门,于是拾起锦衣卫抛在地下绣春刀来。那刀已被韩潇的无名剑所斩断,只剩得半截,不过却也是锋利无比,在陈石大力的挥动下,那绞盘被斩为了两截。 但见城门迅速的落下,不过众人身法敏捷,一一跃出。韩潇本待最后一个出城,可刚转过身来,只觉肩头剧痛,一支利箭射中了自己,正是那祁镇抚使所发。韩潇脚下一慢,那城门就此合拢。 但听得城门外有人惊叫一声:“师弟!”正是白沐灵所发! 陈石恨那祁镇抚使狠毒,一把将那半截绣春刀掷了过去,力透刀身,迅捷之极!那祁镇抚使虽然惊觉,却是避得慢了一步,那把绣春刀直插进他的肋下,显然是受伤不轻。庄千户见状也顾不得韩潇,急忙扶着他退了下去。 可此时城门已关,官军将韩潇团团围住,韩潇挺着肩伤与中兵士周旋在一起。危机时刻,一道绳索将韩潇拦腰缠住,而后,他便如腾云驾雾般的上了城楼。正是陈石用那绞绳将他拉了上来! 韩潇割断绞绳,将其全数抛到城外,只留下一根,两人用其下得城墙。 韩潇刚一落地便见白沐灵奔到了身前,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肩头的箭矢,又见她撕下一段衣带来,在自己胸前连连缠绕,欲阻得血液流出。 “师弟,你便是不听我的话非要逞那英雄……”白沐灵语气关切又略带幽怨的说道。 韩潇却是笑道:“师姐,情势如此,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功夫差劲得很,若有大师兄的功力我才懒得理你!”白沐灵嗔道。 这时,孙元明走了过来说道:“韩少侠,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丐帮的弟子一众帮助韩潇截去箭柄,只留的肩内的一段箭头。 “这箭头却是不能拔出,否则血会止不住的,等咱们脱离了险地再找郎中来将它弄出。”孙元明郑重的说道。 “孙舵主,此时还不能离开,乡亲们走得慢,官军若出得别的城门,一样会追赶上来,咱们需得将其他城门的绞盘弄坏才能阻得官军一时!”韩潇说道。 听得这话,孙元明恍然道:“在理!在理!这便由我们丐帮去毁那绞盘。” “孙舵主,你们人手不够,咱们还是分头行事。”韩潇说道。 孙元明实已对韩潇钦佩之极,爽快的说道:“我们全凭韩少侠吩咐。” 韩潇谦逊一番说道:“孙舵主,方才我们抢得了快马,又得到了这许多绳索,咱们便用这绳索上得城墙。” “原来少侠早有安排!”孙元明见韩潇受伤之余仍在谋定接下来的行动,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还剩下南、北、西三个城门,大师兄,你是咱们当中功夫最好的,便由你去最远的西门,等你得手后从城南方向回来,若是丐帮的诸位哥哥遇到麻烦,你便帮得一帮。”韩潇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明白这西南两座城门分别由陈石和丐帮前去。 陈石不禁问道:“小师弟,这北门却是由谁去来?” 韩潇自然而然的说道:“由我……”可见到白沐灵瞪向自己,连忙改口道:“由我和师姐去。” 白沐灵说道:“不行,你有伤在身,怎能再去得险地!北门由我自己去便可。” 韩潇不忙与她分辨,只向孙元明说道:“孙舵主,你告诉你的人遇得村落便遣散一些相亲,他们有亲戚的便快些去投奔,总之走得越远越好!过得一个月再回来。” “韩少侠,一个月之后官军便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孙元明担心的问道。 “他们弄丢了钦犯,不出一个月这些有官阶的人都得被皇帝治罪,谁还会来追查这许多乡亲们的事?”韩潇说道。 孙元明哈哈一笑说道:“小老弟,你真是算无遗漏,哥哥我活了这些年便没见过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少年人!” 陈石也望着韩潇憨厚的咧嘴一笑。 韩潇急忙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动出发吧,得手之后,在这里以东二十里外的法门寺见!” 于是,陈石与孙元明拾起绞绳,孙元明又向丐帮弟子交代了一番,随后众人便上马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大闹凤翔 肆 此时,那些百姓已纷纷走远。 白沐灵虽不看重那江湖名利,当见到众人对韩潇夸奖连连,心中也是高兴得很,可此时却是故意板起脸面孔说道:“师弟,这北门你去不得!快和丐帮的人去法门寺等我。” 韩潇知她心意,虽然她的武功较自己高出甚多,可仍是放心不下她一女子去与那些官军拼杀,于是笑道:“师姐,我这肩头血流不止,待会你需得帮我擦些伤药来,我若是和丐帮的人一同去了法门寺,你可放心丐帮的兄弟用那黑黑的手来弄脏你的衣带?” 见他此时还有心思开玩笑,白沐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觉得他的话中又带着无限的柔情,于是笑道:“我这一辈子可是被你这只无赖的小猴子给缠住了。”说着从韩潇的怀中拿出了那瓶无色海棠来。 那日韩潇为她挡得一刀,她看见端木洪用这瓶中的药为他止血,其效果灵验无比,此时便也涂抹在韩潇的伤口处。 果然,韩潇觉得丝丝清凉,疼痛立减。于是,两人上马并骑而行,向凤翔城的北门奔去。 凤翔城本自不大,两人片刻既至。 韩潇向城楼上望去,未见得官兵守在上面,于是将那绞绳抛上,两人上得了城楼。守卫此门的不过是寥寥数个兵丁,正自闲聊,突然见他二人从城外上来吃惊不已,刚要上前质问,那几人便被白沐灵一一点中了穴道。 韩潇抽出无名剑来,将开关北面的绞盘斩断。 “师弟,如此一来,这些官军便出不得城了?”白沐灵问道。 “非也,这不过阻得他们一时而已,等做好新的绞盘便可打开城门了,不过城内混乱不堪,这些官军一时难以收束得住,等他们打开了城门,那些乡亲们早走得远了。”韩潇解释道。 “师弟,你这只猴子还不懒,能救下了这许多的人。”白沐灵由衷的赞道。 韩潇笑道:“我便是再厉害,也被你这观音菩萨给收在玉净瓶里了。” “谁稀罕收你这只臭猴子。”白沐灵也笑道。 两人说笑一阵,正欲下得城墙时,却见城南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不好!官兵用火烧城门了!师姐,咱们快去相助孙舵主他们!”韩潇急切的说道。 两人匆匆的下了城墙,抢得城门守卫的马匹,直奔城南而去。 到得南门,眼见那厚实的木门快要被火烧坍,官军转眼之间便能冲出。 韩潇一眼望见陈石与丐帮弟子兀自在城楼上与官军打斗,心中着急,不禁喊道:“大师兄,孙舵主,快到城外去!” 陈石等人听到他的喊声急忙沿着绞绳下到了城外。可众官军听得韩潇如此呼喝,都不禁向他与白沐灵围拢过来。 眼见官兵势大,白沐灵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才能够脱离危险。忽觉韩潇一把将自己从马上揽了过去,坐在他的身前。白沐灵见得大队的官军都在望向自己,娇羞不已,便将头埋在了韩潇的胸前。 韩潇策马而出,挥动无名剑闯出一条血路来,直冲向烈火熊熊的城门! 城上城下的官军见到一位绝世的美人藏在韩潇的怀中,两人又是向着大火急奔而去,皆是惊呼不已,不知他此举为何。 韩潇左手早已抢过两条长矛,他先用衣衫盖住马眼,左手忍着剧痛将长矛掷出。那两支长矛在城门被火焰烧焦之处砸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那匹马见不到火焰,便直向那缝隙冲去! 城外陈石等人正自心急他二人,忽见一匹马从城门的火焰中一跃而出,马上正是韩潇与白沐灵二人,不禁欣喜若狂。 白沐灵躲在韩潇怀中直感到是在梦境一般。 只听韩潇喊道:“快上马!咱们先往西去!” 孙元明说道:“对对!现在去和乡亲们汇合准会被官兵追上!” 几人策马奔得一阵,便听“轰”的一声,那城门倒塌下来,过得片刻,官兵便出城紧追不舍。 韩潇向孙元明说道:“孙舵主,你们向南而行,我和师兄向北,咱们兜得个大圈子回来,在那龙王寺汇合!” 危难之际,孙元明也顾不得说起别的话来,于是重重的答应了一声,而后丐帮的三人便向南而去。韩潇等人便也由此而向北进发。 韩潇知道白沐灵被陈石看到两人合骑的情形定会害羞,于是策马跟在陈石的身后。 陈石却是未曾在意,只顾着说自己对这一带的地形如何熟悉,怎样走可以甩开官军。韩潇策马跟随在后,白沐灵早已娇羞不堪,只希望能快些到达那龙王寺。 官兵从窄小的城门中出得缓慢,追来的马军更是少之又少,待那几千人全部出得城外,韩潇等人已不见了踪影。官军只胡乱追了一阵便又回到城内。 三人到得龙王寺已是三个时辰之后。 时隔多日,韩潇再一次来到这座寺庙中,不禁想起江晚来,不知他是否已找到了外公。又挂念起郝文轩与郑仁钧二人,亦不知他们在陇西一切顺利与否。两次大闹凤翔城,自己都是来此避难,不禁对这龙王寺生了好感。 等入得大雄宝殿,只见孙元明等人已经到达。 孙元明抢上前来说道:“三位英雄,我丐帮弟子与这些百姓可是多亏了你们!否则,大家便都陷在了城内了!”说完便躬身下去。 陈石一把扶住了他,说道:“孙大哥,我端木家与丐帮素来如兄弟一般,你说这番话真是客气了!” 孙元明又说道:“陈大侠武功惊人,白女侠的剑法亦是精妙绝伦,不过,若没有咱们的韩老弟,我想大家都不能全身而退的!” 韩潇刚欲谦逊几句,可那肩伤又发作起来。 众人连忙将他扶坐在一个满是灰尘的蒲团上。 白沐灵向韩潇说道:“这里一时找不到郎中,师弟,你忍得一忍,如果不将这箭头弄出,伤口溃烂可就麻烦了。” 韩潇点了点头,于是,陈石上前将那箭头一把拔出,但见鲜血迸流,白沐灵用衣带将伤口堵住,过得片刻,她又把无色海棠涂抹在伤口上,血流即止。待包扎完伤口,韩潇已疼得大汗淋淋!差点便晕死过去。 疲累加之伤痛,韩潇再也挺得不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返龙王寺 韩潇整整睡了一夜这才醒来。 这一夜中,韩潇噩梦不断,一会梦到那祁镇抚使挥刀将自己砍伤,一会又梦到牧齐远的一双手掌将自己打得吐血,更是见到江晚心急自己而满是泪痕的面庞。 睁开双眼,便见到白沐灵目光柔和的望着自己。 “师弟,你的伤还疼吗?”白沐灵关切的问道。 韩潇动了动肩头,只觉仍是阵痛不已。 白沐灵见到韩潇的表情,知他仍是疼痛,于是拉起他的手,轻声说道:“想来昨日的厮杀真是惊险得很,我只离开你片刻你便伤成这样,以后看你还去不去逞能?”喜悦之中又略带得埋怨。 “都怪我的功夫差,我若有你的身手,咱们也不用费这样的力气了,师姐,等回到终南山上,你可要好好指点我一番。”韩潇笑道。 “你这样聪明定是一学便会,我是怕你这小猴偷懒,不能刹得住心。”白沐灵说着用手指在韩潇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说起练武的事,韩潇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师姐,便连这等大事我都忘记和你说起!” 白沐灵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师弟,你可是还有别处受伤?” “不是,不是,我是忘记告诉你,我的手少阳三焦经的穴道已经全部打通了。”韩潇高兴的说道。 “啊!那是达成了冲阳之境,你便可在别院习武了,我们也可天天……”白沐灵激动之余又顿显娇羞之态,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韩潇心中可是美得很,于是逗她道:“师姐,却是天天如何?” “你这人真讨厌,明知我心中所想却非要问来。”白沐灵娇嗔道。 “那别院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呢。”韩潇向往道。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几间院落罢了,等回去我便选一个好的房间给你。”白沐灵已经为韩潇打算起来。 此时,初阳照在大雄宝殿的佛墙之上,映得白沐灵的容颜更加端丽绝伦,韩潇望着她不禁脱口而出道:“师姐,你真美!” 听得这话,白沐灵幸福的一笑,低声说道:“我若是长得其丑无比,你又会对我怎样?” “咦,你这天宫里的仙女若是其丑无比,可让凡间的女子又如何见人?”韩潇笑道。 “你这伶牙利嘴的本领可是和谁学来的?”白沐灵也笑道。 “唯冷文成是罪!”韩潇说道。 “我瞧也是。”白沐灵笑道。 两人笑得一阵,白沐灵却突然问道:“师弟,晚儿可是谁?” 听得这话,韩潇一惊,“师姐,你却怎听到过这个名字?” “便是你睡梦中,讲起呓语来喊来的。”白沐灵说道。 韩潇本想告诉她自己与江晚的事,可若是一说,那些惊险之极的经历便都需讲得详尽,如此一来,她更会埋怨自己的莽撞,这便得不偿失了,不如今后找得机会慢慢告诉她。 想到这里,韩潇只说道:“他是我从前的结拜兄弟。”说完这话,韩潇心道,反正我们结拜之事却是没有骗你。 白沐灵听了这话不禁一愣,随后便捂嘴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结拜的兄弟,什么时候让我见上一见?” 韩潇只得敷衍道:“总会有机会的,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韩潇也确是不知江晚去了哪里。 见此,白沐灵不再追问于他。 这时,陈石走了进来,见到韩潇转醒,欢然说道:“小师弟,你的伤可是无碍了?” “大师兄莫要担心,我的金疮药可是灵得很。”韩潇笑道。 “孙舵主他们去了哪里?”白沐灵不禁问道。 “他们出去看看官军的动向,较之凤翔,咱们此时离着西安是更加的远了,孙舵主他们已经赶不上狄帮主的殡礼。”陈石说道。 “武林盟主却是什么时候到的西安?”韩潇很期待能够见识一下盟主的威风。 “咱们便连师父那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都不知道,武林盟主的事又从何打听?”陈石说道。 “大师兄,我的伤已无碍了,咱们此时便动身回西安吧。”韩潇说道,显是不愿待在这小小的龙王寺内。 白沐灵抢着说道:“不行!你的伤口刚刚止住血,可经不住这一路的奔波。” 陈石也说道:“不错,况且官军定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还是等得几日再走。” 韩潇却不屑道:“朝廷在凤翔的兵力最多不过八千人,又怎可能摆得什么阵势?” “咱们将凤翔闹得如此狼藉,朝廷定会派大军来到的。”白沐灵担心道。 韩潇笑道:“这你便不懂了,那些当官的欺上瞒下,丢了这样大的脸面,躲得皇帝的怪罪还来不及,怎会大张旗鼓的调兵遣将,岂不是在告诉皇上他们吃了个大败仗?” “便是你的理由多,师弟,咱们也不差这几日,在这里将伤养好再启程回西安,你难道是想让师伯见了你的伤口而替你担心吗?”白沐灵有理有据的说道。 听得这话,韩潇只轻轻一笑,说道:“师姐,我都听你的。” 白沐灵见他如此,也报以温柔的一笑。 这时,孙元明和那两个丐帮弟子也回到了龙王寺中,只听孙元明说道:“韩兄弟,你的伤怎样了?” “好得多了,有劳挂怀。”韩潇答道。 “小兄弟,你不用客气,那时若不是你让我先出得城门,你也中不得这一箭的。”孙元明说道。 “孙舵主,是我自己武艺不精,我若有大师兄的功夫哪会让锦衣卫如此猖狂!”韩潇说道。 “孙大哥,官军可有何行动?”陈石问道。 “我们刚才去了附近的镇落,听说那个总督大人正急着修理城门呢,根本没有派人来搜查咱们。”孙元明说道。 “修那城门又有何着急的?”陈石又问道。 “朝廷派了钦差,指日便到,便是要查办这些当官的罪行,那个钦差若是见到城门被毁,纠察起来,总督大人岂不是罪上加罪了?”孙元明解释道。 “小师弟,果然被你料中了!”陈石说道。 “那个些个锦衣卫丢了钦犯定是重罪,我想总督大人此时正在忙着如何将自己的罪名推给那些锦衣卫呢,他怎有功夫来管咱们?孙舵主,不如你们这便去往西安,路上再换得好马,也许还能赶得上狄帮主的殡礼。”韩潇说道。 “这……”孙元明看着韩潇的肩伤显是有些为难。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惊喜连连 “孙大哥不用顾虑我的伤势,有我大师兄和师姐的照料,过得几日这伤口便能愈合,到时咱们在西安再来相聚。”韩潇说道。 陈石也说道:“狄帮主的事大,你们快些赶去吧。” 于是,孙元明不再坚持,只抱拳说道:“我丐帮从此记下了三位英雄的大恩,这便告辞了!” 匆匆拜别后,孙元明等人便上马而去。 有了白沐灵的悉心照料,韩潇伤势恢复得极快,三日之后便耐不住龙王寺中的枯燥,嚷着要回西安。白沐灵见他的伤口已经无碍,便由陈石又购得一匹马来,三人三骑,向西安进发。 这三日中,有陈石在侧,韩潇与白沐灵都自持得很,只有当他不在之时,二人才说得几句温情的话来。 三人在途中行得两日便回到了西安。 刚进得丐帮分舵,韩潇便一把被人抱住,他不禁吃了一惊,却见那人正是冷文成!这一下,真是让他兴奋不已! 韩潇连忙说道:“五师兄!你也下山来了!我真是想念你得很!” “小师弟,这些日子不见,你可是晒黑了!灵师姐,你们去凤翔这一趟真是辛苦了。”冷文成亦是高兴的说道。 白沐灵刚欲说话,只见皇甫英急急的奔了过来,拉住自己说道:“灵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随后便向韩潇做了个鬼脸。 陈石说了声去禀报师父,便不见了身影。 见到皇甫英的表情,韩潇不明所以,只向冷文成问道:“五师兄,便只你一个人下了山吗?” “如今傲雪山庄里只有二师兄在,其他师兄弟们都来到了西安。”冷文成说道。 韩潇见皇甫英将白沐灵拉到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便说道:“五师兄,可是因为武林盟主要来?” “你已经知道了!”冷文成诧异道,“天下各大门派几乎要齐聚西安府,共同对付魔教,我端木家近在咫尺,怎能不来瞧一瞧这等盛大的场面?” 韩潇却不觉得与魔教开战会是什么好玩的事,只说道:“想来那武林盟主已经来到了西安。” 冷文成摇头道:“盟主应当还在路上,不过我想过得几日便能到达。” “对了,狄帮主又是怎么死的?”韩潇低声问道。 “是被人一掌震死的!”冷文成回答道。 “我听说狄帮主功力深厚,能将他一掌震死,看来魔教的高手看来真是不少。”韩潇感叹道。 “魔教中有这等功力的,除了教主之外便是紫冥三老。”冷文成神秘的说道。 “紫冥三老?那是什么?”韩潇不禁问道。 “魔教除了日月星辰四堂外,还有三位长老,紫冥三老不过是我为他们起的名字罢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听了无奈道:“五师兄,你还有这等心思给那魔教的人取绰号。” “嘿嘿,这样说来很是顺口。”冷文成笑道。 “魔教的三位长老定是极厉害的了?”韩潇问道。 “这是自然,他们的功夫都是登峰造极,否则魔教只凭得教主一人如何能有这样大的声势。”冷文成说道。 “我瞧魔教烈焰堂那位宋堂主的功夫还逊着师父一筹,想来其他三堂的堂主也未必是师父的对手,又听说狄帮主的功力尚在师父之上,那定是魔教三老或是教主亲自伤了狄帮主?”韩潇问道。 “师父说,伤了狄帮主的人功力之深,他也只知少林与武当的掌门人,还有咱们师祖有这等功力!”冷文成惊叹道。 “不曾想,那魔教的长老却是如此厉害!他们的教主岂不是天下无敌了?”韩潇感叹道。 “不错,都说魔教的教主武功天下第一,想来亦是如此。”冷文成说道。 韩潇想起江晚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来,不禁想象那魔教教主是何等面目狰狞的魔头。 “小师弟,更奇怪的是,在狄帮主的尸身上却有一张字条!”冷文成低声说道。 “那上面写着什么?”韩潇问道。 “字条我无法得见,听得师父讲,那上面的内容说是要杀尽天下各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而下一个便是太行派的掌门人卢峰,便连哪一天去杀他都写了下来。”冷文成讲述道。 “却是什么时候?”韩潇奇道。 冷文成刚欲回答,只听皇甫英喊道:“韩师兄!快来讲讲你是如何带灵姐姐逃出凤翔城的!” 韩潇听得这话,不禁向她们看去,只见白沐灵略带娇羞,拉着皇甫英便要走。可是皇甫英却是满脸的兴奋,又向韩潇催促道:“师兄,你倒是说啊。” 冷文成听得这话也说道:“对了小师弟,你快说说在凤翔与官军打仗的事情!” “你们是如何知道的?”韩潇奇怪道。 这时,只听一人说道:“是丐帮的孙舵主与大家说起的,潇儿,你们三人救得这许多的百姓与丐帮弟子,真是不枉端木家侠义为先的宗旨。”正是端木洪的声音! “师父!”韩潇欢声叫道。 只见端木洪与端木清二人带着众多弟子都已来到院中。端木清紧走几步,一把将白沐灵揽入怀中说道:“灵儿,你可让为师担心死了!”声音动情之极。 想到这几天的惊险,白沐灵也不禁扑在端木清的怀中抹下几滴眼泪来。 韩潇陡然见到师父,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于是抢上几步,走到端木洪的跟前,拉着他的手说道:“师父,潇儿真高兴能再见到你老人家!”想起连日来的几度生死,韩潇亦是有些激动。 端木洪抚了抚韩潇的额头,微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的事,孙舵主都和我说过了,尤其是对你大加赞赏了一番,潇儿,你此时在丐帮中的名气可比师父还要大呢,哈哈。” 端木清也对韩潇说道:“韩师侄,你很好!能将你灵师姐安然无恙带回来,师姑真是很感谢你了!” 韩潇连忙谦逊道:“师父,师姑,你们谬赞了,若不是大师兄的功夫艺压全场,还有师姐的剑法超群,韩潇早已丧命在凤翔了。” 皇甫英这时笑道:“韩师兄,你就不用谦虚了,刚才灵姐姐已经和我说过,在那凤翔城里……” “英妹。”白沐灵打断她道。 皇甫英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下去了。 继而,于景安、马兴汉还有齐胜等人达都围在韩潇身边问长问短了一番,丐帮分舵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忽然间,韩潇却是看到了端木芸的身影,只见他走到白沐灵的身前,好似在向她嘘寒问暖一般。韩潇心道,原来三师兄已经从太湖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谈 韩潇对周围的话语好似充耳不闻一样,只盯着白沐灵与端木芸二人。只见白沐灵面上毫无表情,低声的与端木芸说了几句话,端木芸便讪讪的走了开去。 见此,韩潇的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 过得片刻,少林寺的永明也闻讯前来,与韩潇等人互道了别离的情形。 只听永明说道:“阿弥陀佛,韩施主,你救了郝大人与那许多百姓之命,真是我佛慈悲!永明钦佩之至。” 韩潇却是惭愧的说道:“永明师兄,韩潇不辞而别,可是害得你们担心了一场,这里给师兄赔罪了。”说着便一揖下去。 永明连忙伸手一搀,微笑道:“施主是去救人,若这也算得有罪,真希望天下这样的罪过能再多些才好。” 韩潇也笑道:“总之,韩潇是给师兄添麻烦了。” 这时,皇甫英走过来低声说道:“韩师兄,你放心,小和尚没将你偷偷溜走的事告诉洪师伯,我们想了个说法便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了。” 韩潇不免诧异道:“你们却是怎样和我师父说起的?” 皇甫英笑道:“这个嘛,可不能和你说来,万一你哪天做了什么坏事,我便一股脑的去告诉洪师伯。” 永明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我能做得什么坏事?”韩潇又奇道。 皇甫英看了一眼远处的白沐灵,神秘的说道:“谁又知道你今后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一脸的茫然,只见白沐灵俏立当地,微笑着望向自己,心中充满了暖意。 此时,大家都在不停的议论着各派齐聚西安的盛况,直到晚间,韩潇也没能找到与白沐灵单独说话的机会,不禁微有失落之感。 夜里,冷文成将韩潇拉到了自己房内。韩潇见到那烛影晃动,不禁又想起在终南山上,冷文成每晚为自己数说那江湖轶闻的情形来。 “小师弟,这回可轮到你讲一讲下山之后的事了。”冷文成催促他道。 于是,韩潇将所历之事悉数告诉了冷文成,只略去了在西肆时遇到魔教之事。 听到韩潇识破城隍庙里张小祥的谎言,冷文成说道:“想不到这小小孩童竟有这等鬼心思,有机会我定要会会他。” 韩潇笑道:“这个张小祥早已逃得不知踪影了,不过当时若有你在场的话,说不定便会当场将他揭穿,没准他还会被你给吓哭呢,哈哈。” “他那点道行怎能逃过我的法眼。”冷文成也吹嘘道。 听得韩潇在凤翔的西凤楼救得众多百姓,冷文不禁连连赞叹:“小师弟,怪不得你读过那许多书来,这围魏救赵的计量你用得真是出神入化啊!” “若不是凤翔城里有丐帮的人在,想救出那些百姓可真是难上加难。”韩潇说道。 当韩潇讲述救出郝文轩的事,冷文成更是惊讶不已,连连问道:“那个江晚却是什么人?” “我亦不知,不过他的功夫好得很,若没有他的相助,我便也陷在知府衙门里了。”韩潇说道。 “这样的清官皇帝不能重用,反而要杀他,真是毫无道理,亏得你们将郝大人救了出来。”冷文成感慨道。 待听完韩潇与江晚在陆家庄的惊险万状,冷文成连连惊叹道:“小师弟,你的命可真是大得很!那个江晚如此义气深重!什么时候能让我见上一见?” “你一定会见到他的,我已经和他结拜为了兄弟。”韩潇说道。 “咦?你们结拜兄弟了?应当如此!应当如此!这样情深意重的人却上哪里去找,若是我的话也会和他结拜的!”冷文成大声说道。 “五师兄,我和他结拜的事,晚儿是不想我和别人说起的,可我觉得这是好事,和你说了也无妨,不过他定是顾虑劫走了郝大人,为了他的安危,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起。”韩潇叮嘱他道。 “你放心,师兄我虽然嘴长得很,却也分得清那利害关系,这等杀头的大罪我怎会随便出去和别人说?此事到我这里便算终了!”冷文成郑重的说道。 冷文成又听得韩潇在凤翔城内救出了丐帮弟子和几千的百姓,不禁感慨万千道:“小师弟,你若是能当得军师,定然不亚于那范蠡和张子房。” “师兄如此说可是折煞了我,这些都是危难之时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韩潇连忙说道。 “想不到你在山下短短的时日里却经历了这等生死波折,想我一辈子也不会有些历练的。”冷文成又是感叹道。 “师兄,将来咱们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多着呢,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便由你来拿主意可好?”韩潇笑道。 听得这话,冷文成开心道:“咱们此刻便已在山下,也算得是身在江湖中了。” 这时,韩潇忽然想到一事来,于是问道:“师兄,你说过害死狄帮主的人又要去杀太行派的掌门人,他要在何时动手?” “便是在明年中秋月圆之夜!”冷文成说道。 “还有这许多时日,若是卢掌门躲了出去,他又上哪里去找寻到他。”韩潇疑问道。 “师父说这字条虽然是这样写来,也许只是障眼之法,不过想让中原武林惧怕他魔教罢了,未必便会去杀卢掌门。”冷文成说道。 “师父说的有理,魔教定是想以此威慑各大门派。”韩潇亦是同意师父的看法。 “不过,我听丐帮的弟子说,少林方丈与卢掌门看到这字条后好像惊奇得很!”冷文成说道。 “怎么?难道他们相信了魔教的言语?”韩潇问道。 “两位掌门好像对字条上的笔体有些微辞,此中详情就无从知晓了。”冷文成说道。 “五师兄,原来少林寺的方丈也到了西安,久闻少林的大名,你们却是见过方丈了吗?”韩潇问道。 “少林方丈是何等身份,我们怎会轻易见到,只有师父师叔他们去拜见了方丈大师。”冷文成说道。 “武林盟主既然是武当派的掌门人,看来武当派更比少林寺厉害了?”韩潇又问道。 “非也,少林寺的僧人六根清净,不图这虚名的,是方丈大师自己不想当这武林盟主,玄真道人素来与方丈慧空大师齐名,慧空大师不做这盟主便也只有玄真道人众望所归了。”冷文成解释道。 “小师弟,”冷文成接着说道:“咱们掌门师祖若是没有腿疾,想来也可以做得这盟主的位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林恩怨 壹 韩潇奇道:“掌门师祖当真这样厉害?他却是如何得来的腿疾?” “这……可是从未听师父说起,我只听说师祖当年在武林中的威名丝毫不亚于慧空大师与玄真道长,他若能坐得武林盟主的位子,我端木家就更是威风了。”冷文成说道。 “等武林盟主到了西安,师祖他老人家也会来吗?”韩潇问道。 “师祖早已不问世事,更何况,如今师父在武林之中无论是功夫和名望,也只是逊得少林武当等寥寥几个大的门派而已,确也不用师祖亲自出面。”冷文成答道。 此时,月半中天,两人均已困倦。 “小师弟,师父让师兄弟们明早去他那里,应当是有事情要吩咐大家,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于是,韩潇回入房内匆匆睡下。 第二日清晨,端木洪的几位弟子齐聚在他的房中。 韩潇见到师姑端木清亦在这里,皇甫英也随着白沐灵到来,心中奇怪,只觉二人如影随形,便如亲姐妹一般。 白沐灵望向韩潇,目光闪烁不定,好似在关心他的肩伤。于是,韩潇心领神会的耸了耸肩头,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只听端木洪说道:“过些时日,武林盟主便要来到西安,各大门派奉得盟主号令也已经陆续到达,武林中这样的盛事可有二十多年没见到了。” 这时,端木清说道:“师兄,魔教害死狄帮主,我想他们定是要重返中原武林,那些陈年旧事,想来也应该告诉诸位弟子了。” 韩潇听得事关魔教,便拉了一把冷文成,两人坐在端木洪身边,认真倾听起来。 于是,端木洪讲述道:“三十多年前,我大明还未立国时,蒙古鞑子猖獗得很,那时反抗鞑子的义军遍布大江南北,我辈武林中人也举办了武林大会,誓死抗击鞑子。” “当时,由各大门派推举出了武林盟主,号令群雄。那武林盟主便是少林寺的圆光大师,他也是当今少林寺方丈慧空大师的授业恩师。圆光大师乃是佛门高僧,本无心世俗之事,可见到鞑子涂炭生灵,便顺应众意,做了武林盟主。” “武林各派在他的带领下与鞑子大大小小厮杀了数十仗之多,各派弟子同仇敌忾,出生入死。其中,立下功劳最多的便是紫冥教!”端木洪重重的说道。 听到“紫冥教”三个字,众人皆是惊奇不已!韩潇听过郝文轩的讲述,知道魔教曾与鞑子为敌,所以并未向他人一般震惊。 “师父,那魔教曾经是听从武林盟主的号令?”冷文成不禁问道。 “三十年前,魔教尚无甚劣迹,与鞑子作战也是英勇无伦,而且他们人数众多,确是较其他门派更为厉害。紫冥教在圆光大师的率领下立了不少的功劳,杀死了许多鞑子将领,在武林中真可谓一枝独秀。”端木洪解释道。 “师父,魔教后来却怎成为了武林公敌?”韩潇问道,他心中对此一直疑惑不解。 “圆光大师年事已高,又是操劳战事,数年之后便圆寂了。”端木洪说道。 “师父,玄真道长承接了那武林盟主的位子吗?”陈石也不禁问道。 韩潇心中亦是奇怪,既然魔教立下如此功劳,大家本应该会推举他们的教主为盟主才对。 只听端木洪摇了摇头说道:“圆光大师圆寂后,武林中再次举办了大会,本意是推举新的武林盟主,那次武林大会便是在咱们终南山傲雪山庄进行的。” 众弟子听了一片哗然,冷文成兴奋道:“原来咱们端木家却有过这等盛况!” 韩潇却见到师父的神色黯然,料知那时定是出了什么祸事。 端木洪接着说道:“这武林盟主由十大门派的掌门人共同推举,当时众望所归的便是紫冥教的教主江正。那江正武功冠绝天下,又率领教众立下了如许多的汗马功劳,他若是当这武林盟主,大家是心服口服的。” “就在各派掌门推举盟主的时候,从山下传来消息,蒙古鞑子已攻上了终南山,转眼便要将傲雪山庄围困!”说到这里,端木洪神色凄然。 韩潇这时却问道:“师父,鞑子怎知道各派在终南山?” “便是有内奸告密!他想将武林各派一举歼灭!”端木清恨恨的说道。 众人都不禁问道:“这内奸是谁?” 只听端木洪接着说:“当时,丐帮的许长老守在山下,鞑子攻山便是他及时上来告知大家的。而且许长老尚怀抱一人,那人浑身是血早已断气,正是玄真道长的师弟玄净!” “许长老说,他在山下时见到玄净道长骑马疾驰而来。那玄净道长早已身受重伤,只说鞑子来袭,又交给许长老一封信,那封信是拼死从鞑子手上抢来的,而后玄净道长便断了气。” “许长老见到远处有军马的声响,于是抱着玄净道长的尸身来到山上,让大家准备迎战。”端木洪说道。 “师父,那封信上写了什么?”韩潇问道。 端木洪沉沉的说道:“当时,各大派掌门急忙围在一起观看那封信的内容,信中所写是告知王保保,中原武林在我终南山举办武林大会的事!请王保保派兵到终南山来,到时他会作为内应,与鞑子一举歼灭武林各派!” 听到这里,大家都不禁问道:“那信是谁写的?” 韩潇已经想到了会是紫冥教所为,可仍是想听得师父说出真相来。 果然,端木洪说道:“信中虽然没有留下写信人的名字,可是在场诸位掌门都识得那信中的字体,任谁都知道这是江正所写!” 虽然早已料到,可韩潇仍是吃惊不小。 “当时,大家均质问江正为何勾结鞑子,江正见事情败露,也不再分辨。丐帮的狄帮主最是嫉恶如仇,眼见鞑子便要攻来,不禁气愤填膺,与江正动上了手。” “玄真道长见师弟惨死,知道定是被魔教的人所害,便与狄帮主双战江正,可是二人却是敌不过他。”端木洪讲述道。 “师父,那个江正便如此厉害?当今的武林盟主与狄帮主二人联手都打不赢他?”冷文成问道。 “江正在当时几乎已无敌于天下,转瞬之间狄帮主便中了他一掌。狄帮主伤势不轻,慧空大师怕他再伤得玄真道长,便也向江正动了手,玄真道长这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韩潇心道,那个江正真是厉害之极,能一人对付得少林武当两位掌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武林恩怨 贰 端木洪继续说道:“各大派掌门见情势危急也纷纷出手,欲把江正立毙于掌下!魔教中的高手便也前来相助江正,于是,各派与魔教在傲雪山庄内一片混战!直杀得血流成河一般。” 韩潇听得傲雪山庄发生过如此惨烈的杀戮,直有心惊肉跳之感,不禁望向白沐灵,只见她双手抓着端木清的衣袖微微发抖,想来也是听到那惨烈的之处而心惊胆战。 “双方厮杀得势均力敌,混乱中,玄真道长用他修炼已久的独门暗器伤了江正,于是魔教渐渐不敌。”端木洪说道。 听得魔教要被击败,众人心中刚刚有所放松,可又听端木洪说道:“便在那时,鞑子却是攻了进来,我们既要对付魔教又要与鞑子厮杀,直有招架不住之感。好在江正受了重伤,魔教的人陆续退下了山去。” “但是鞑子兵多,时间一久,各派仍是不敌。亏得常遇春将军探得了鞑子的动向,帅军驰援,这才将鞑子赶走。”端木洪长长的叹了口气。 “魔教勾结鞑子,人人得而诛之!”陈石慨然道。 “不错!若非如此,我三弟怎会年幼而亡!”端木清的声音略带着哽咽。 韩潇心道,原来师父的幼弟便是死在那场战事之中。 只听端木洪长叹一声:“哎,不仅是你们的小师叔,那一战中,我端木家实是折损了不少弟子,中原武林亦是损伤惨重!” 韩潇此时方明,偌大的傲雪山庄里为何便只有数十人而已,原来都是昔年丧生于魔教之手!对魔教既是痛恨又有些惧怕之感,不过心中却仍有些疑问,于是说道:“师父,那魔教本与鞑子为敌,又为我汉家天下立了许多的功劳,他们为何还要投靠鞑子,残害我中原武林呢?” “这还用说,定是鞑子给了魔教好处,没准用重金收买了那个江正呢!”冷文成说道。 韩潇摇头道:“我想一个人若练成了冠绝天下的功夫,怎会去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这时,皇甫英却向韩潇一笑说道:“定是鞑子用了美人计!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江正便由此而就范了。” 端木清向她笑嗔道:“女孩子家的少说这种话来!” 白沐灵也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皇甫英见大家微微含笑,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便不再多言。 端木洪向韩潇说道:“潇儿,你说得不错,金钱与美色是无法打动江正的,不过有一样东西却能让他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那是什么?”韩潇连忙问道。 “便是权力!至尊无上的权力!”端木洪沉声道。 “他可以当得武林盟主,号令群雄,这难道还不够吗?”韩潇不禁问道。 “武林盟主毕竟只是江湖中人,与那王侯将相相比又算得什么?”端木洪说道。 “难道……难道鞑子是要封江正一个大官?”冷文成好奇道。 “大概如此,我想仅封他个一官半职是无法打动他的,也许鞑子更是对他有所许诺。”端木洪猜测道。 “许诺他什么?”众人皆问道。 “也许便是许诺他一个王位,而且是当我汉家天下的王!他若能帮助鞑子重新夺回中原,鞑子很可能分得他一隅之地,在那里,他便和皇帝也无甚分别了!”端木洪慨叹道。 听得这话,韩潇恍然而悟,这样的条件确是能够打动江正反叛中原武林,心中不禁对权力更是厌恶至极! “天下最难满足的便是人心,那江正坐得武林盟主的位子还不够,他还要去当得一国之君。我想,等他兵强马壮之后,没准还会去反叛鞑子,那便可以成为天下之主了!”端木洪又说道。 端木清咬牙说道:“江正这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可是没能逃过老天爷的惩罚,他受伤极重,不久之后便死掉了!” 听得江正早已死去,众人都有痛快淋漓之感。 “此后,中原武林对紫冥教群起而攻之,紫冥教在中原无法立得住脚,便退去了西域,直到最近这些年才逐渐在中原露得行迹。”端木洪最后说道。 “师父,魔教如今的教主却是谁?”韩潇问道。 “魔教的教主叫做方云天,从前是教中的堂主,魔教去了西域后他便成了教主。”端木洪答道。 韩潇突然想起郝文轩曾经讲述,随父亲在白登山与鞑子作战时,紫冥教一位姓方的堂主率领五百教众挡住了鞑子五千铁骑的事来,料想这位方堂主应该便是如今的教主方云天。 这时,冷文成也好奇道:“师父,现如今都说方教主的武功天下无敌,这确是真的吗?” “这些年来,方云天虽然从未在中原露过面,可都传说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想来和魔教的一样武功绝学有关。”端木洪说道。 “那是什么功夫?”韩潇好奇道。 “便是紫冥教无尚的内功心法紫冥神功!听说紫冥教的教名便是由这内功而来的。”端木洪解释道。 “这内功比落梅神功还要厉害吗?”韩潇又问道。 “这便难说得很,紫冥神功只在教主之间历代相传,领教过它威力的人如今已是寥寥无几了,也只有少林武当几大派的掌门能知晓这内功的威力。”端木洪说道。 “师父,杀死狄帮主的人如此厉害,会不会便是那个方云天动的手?”冷文成说道。 “这也未必,魔教中尚有不少的高手,狄帮主究竟是被谁所害实是辨别不出,想来你们已经知道那凶手留下字条的事了……”端木洪讲述道。 韩潇听师父说起字条来,料想冷文成所说那上面的笔迹定有什么蹊跷。 只听端木洪说道:“那字条上面的笔迹便和当年江正的笔迹一模一样!” 韩潇微微一惊,眼见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亦是不明所以,于是便问道:“原来江正当年没有死?” 端木洪摇头道:“那江正重伤而死确是无疑,想来是有人模仿他的笔迹而留下的字条。” “那定是魔教中人所为!”冷文成肯定道。 韩潇却是心中奇怪,于是说道:“魔教杀害狄帮主,何必要模仿江正的笔迹来告知天下呢?” “魔教能安着什么心?此举定是有歪门邪道的用意在内!”端木清说道。 “洪师伯,留下字条的人真的会去杀太行掌门吗?”皇甫英也不禁问道。 “我想未必便会如此,魔教也许是在虚张声势罢了。”端木洪解释道。 端木清却坚定的说道:“师兄,不管别派怎样,今年的八月中秋,我端木家可是要去得太行山!” 第一百一十六章 齐聚西安 壹 韩潇听端木清这样说,知道是那位嫁与太行派的三师姑与她情同姊妹的缘故,她这才会说要去得太行山的话,定是防着魔教的人有何诡计。 “应当如此,到时你便带着石儿潇儿他们去一趟也好。”端木洪显然是答应了她。 韩潇听见能去太行山一行,心中高兴得很,可想到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方能动身,不免有些心急。转头看向白沐灵,只见她正自思量着什么,想来端木清去那太行山也必然会带着她一同前往。 听过端木洪的讲述,众人这才知晓中原武林与魔教的恩恩怨怨。 过得数日,武林盟主到达了西安府,各大派实有近千人之多,丐帮将附近的几个大院落一一赁下,这才住得这许多人来。 见到武林盟主的那天,也是韩潇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场面。只见数百人齐聚在一座极宽敞的院落中,韩潇心中感叹,不知丐帮却从哪里找来如此宽敞的院子,与傲雪山庄的松风院相比也是相差仿佛了。 各大派的掌门齐坐在临时搭建的一座高台之上,韩潇见台上算得师父和皇甫泽共有十人,想来便是武林中的十大门派了。 韩潇对冷文成说道:“原来泽师叔已经是皇甫家的掌门了。” “这确不是,泽师叔与师父一般,都是‘署理掌门’罢了。”冷文成笑道。 韩潇心中奇怪,不知皇甫家的掌门却为何没有前来。 韩潇又见到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道士,但见他六十开外的年纪,满头的银发,面目慈和,手里拿着一柄拂尘,那拂尘虽然雪亮之极却又不如他的银发耀眼。 “那便是武林盟主了?”韩潇一指那道人,向冷文成说道。 “我也不曾见过武林盟主,不过看他坐的位置,应该便是盟主无疑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本以为,武林盟主定当是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之人,没想到是这样一位身形瘦小,和善有加的老人。 “五师兄,台上除了少林武当还有咱们端木皇甫两家之外还有哪些门派?”韩潇又向冷文成问道。 “这中原武林的十大门派还有丐帮、华山、太行、青城、齐云和崆峒诸派。”冷文成如数家珍一般说道。 “这些门派的掌门人你都认得吗?”韩潇又问道。 “小师弟,我才有多大的年纪,又没有师父那等江湖历练,怎会认识这许多门派的掌门人。”冷文成苦笑道。 这时,韩潇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呦,原来也有你冷文成不知道的事和不认识的人啊。” 韩潇回头看见白沐灵与皇甫英走了过来,只见她们一脸的笑意,刚才的话正是皇甫英所说。 “小师妹,你这可是高看我冷文成了,若说见多识广,我哪及得上你这位皇甫家的千金大小姐。”冷文成笑道。 皇甫英指着冷文成额头上的胎记笑道:“冷师兄,你头上另有一只眼睛,当然较我们见得多了。” “说起它来,这可是我的千里眼……”冷文成笑道。 趁着冷文成向皇甫英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额头这块胎记,白沐灵将韩潇拉到一旁关切的问道:“师弟,你的肩伤可是大好了?” “早就好了,师姐,这几天我越发觉得自己的功夫差劲,等闲下来时,你需得指点我一番那凌霜剑法的要义。”韩潇笑道。 “有师伯在,何用我来指点你?”白沐灵也笑道。 “师父这些时日正忙着与各派的掌门礼尚往来,哪有功夫指点我的武艺?”韩潇说道。 “如今大家都住在一起,不比在终南山上,咱们两人怎能……怎能时常单独相见,更何况是指点你的功夫了。”白沐灵低声说道。 “这有何难,等过得几天,我带你去逛逛东市,听说那里有西域人的集市,很多好玩的东西都是咱们没有见过的。”韩潇说道。 白沐灵却害羞道:“师弟,能和你同去当然是好的,可是若被别人看见,那有多……多不好意思。” “这个嘛,我来想办法,你可信得过我?”韩潇笑道。 “我自然相信你,不过时日一久,我想大家便都会看的出来的。”白沐灵说着又是脸上一红。 “别人都还罢了,我就是怕三师兄……”韩潇不知该如何说起。 白沐灵却说道:“你怕他什么?这是……是咱们两人的事。” “师姐,我不是怕他知晓,而是怕他对你……对你用情太深。”韩潇解释道。 白沐灵明白韩潇的用意,便柔情的说道:“师弟,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像你一样对我……对我……”说道这里已细若蚊声。 “师姐,等有了机会,我一定将咱们的事告诉师父!”韩潇郑重的说道。 听得这话,白沐灵眼神一亮,轻声的说道:“就算你不和师伯说,也有人快要发觉了。” 韩潇奇道:“是谁?大师兄吗?”他觉得如若有人发觉,那定是陈石在那几天里看出了端倪。 “便是我师父……”白沐灵说道。 “师姑她怎会知晓?”韩潇问道。 “师父仔细问过我在凤翔的事,我虽只告诉她与官军的打斗,可她定是有所发觉,何况我又在那里等你,未先回得西安来,我想自从你为我挡得那刀起,我的心事便没能瞒得过师父……”白沐灵低声说道。 “师姐,这些事过得几天咱们去那东市时慢慢再说……”韩潇见与皇甫英走了过来,便止住了话语。他知道白沐灵并非有意对别人隐瞒他二人的事,只不过是女儿家的羞赧罢了。 “小师弟,我听见你说东市,咱们可是一定要去看看,弄的几样千奇百怪的物件回去。”冷文成说道。 “好啊,我也要去。”皇甫英也嚷道。 白沐灵一笑,将皇甫英拉到身边说道:“泽师伯让我好好看着你,便是怕你在这里闯祸,你若是去了东市,可不能让他知晓。” “你们不说,我爹怎会知道?”皇甫英说道。 “你师姐是说,去那东市可不能带着你。”韩潇笑道。 “师姐不带着我,那你带我去也是一样呀。”皇甫英也向韩潇古怪的一笑。 韩潇知道她极难对付,便说道:“我只和五师兄去。” “韩师兄,你若带我去那东市,我定会帮你一个大忙!”皇甫英笑道。 “你能帮得我什么忙?”韩潇奇道。 “这可是不能说出去的,以后你便知晓了。”皇甫英笑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齐聚西安 贰 这时,只听台上一人说道:“诸位英雄!请听我一言!” 院中的吵嚷声立止,众人不禁向台上望去,只见一个微胖的老者树立台中。那老者五十多岁的年纪,红光满面,显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五师兄,这人是谁?”韩潇向冷文成说道。 “不认得,不过这次由丐帮作为东道,想来他应该是丐帮的人,啊!我若没猜错他应该便是陈长老!”冷文成好似醒悟道。 韩潇也想起他曾经讲述过丐帮陈长老妻妾争风吃醋的事,见他体态丰腴,定是生活滋润得很,便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果然,那人说道:“在下丐帮传功长老陈士诚,给盟主和各派的英雄们行礼了!”说着便先向玄真道长一揖,随后又向台下众人深深抱拳行礼。 只听玄真道长说道:“陈长老不用客气!” 那陈士诚接着说道:“大伙舟车劳顿都是为了狄帮主之事,我替丐帮的众兄弟谢过天下英雄!”说着又向台下一揖。 韩潇只觉这陈士诚场面得很,想来在丐帮中的地位不低。 台下各派的人纷纷说道:“中原武林都是一家,陈长老不必多礼!” “魔教害死了狄帮主,我们定会助丐帮报仇!” 乱过一阵,陈士诚又说道:“多谢各位英雄的好意,在新任帮主上任前,便暂时由我处理帮中俗务。” “新任帮主是谁?”众人不禁问道。 “我丐帮的诸位长老商量过,哪位英雄能亲手为狄帮主报了大仇,丐帮上下便齐奉他为新帮主!”陈士诚大声说道。 “这个办法好!”众人纷纷赞道。 这时,只听玄真道人起身说道:“魔教害死狄帮主便是欲重返中原,这等邪魔之教若是不除,武林之中可是永无宁日了。” 只听玄真道人身旁一位须眉皆白的僧人说道:“阿弥陀佛,道兄说得是,我佛慈悲,杀戮之事还是少些为好。” 韩潇向冷文成说道:“他便是少林方丈慧空大师了?” 冷文成点头道:“台上只有他一个和尚,自然是方丈大师。” 这时,听得台上另一人说道:“慧空大师,除魔即是行善,我们除掉魔教可是为了整个武林的安危。” 韩潇见说话之人正襟危坐,年纪与师父相差无几,便又问道:“他又是谁?” “他我确识得,便是华山派的掌门陆仁青。”冷文成答道。 韩潇心想,这陆仁青如此年纪便做了华山掌门,想来定是有着过人之处。 慧空尚未说话,韩潇等人只听皇甫泽说道:“慧空大师,你便忘了当年在终南山,魔教勾结鞑子,我中原武林险被毁于一旦的事?那魔教相助鞑子可害死了我汉家多少的百姓?” 白沐灵听得这话,不禁向皇甫英说道:“当年泽师伯也在傲雪山庄?” 皇甫英摇头道:“我爹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前些天若不是听洪师伯说起,我也不知道发生过这等祸事。” 慧空尚未说话,只听玄真道长说道:“陆掌门,皇甫师侄,慧空道兄慈悲为怀,你们误解了他的意思,大师是说只除掉魔教的诸多魔头即可,如此一来,魔教便成不了气候,贫道说得可对?” 慧空说道:“善哉,玄真道兄深知我意。” “慧空大师的本意不错,可是仅除掉几位魔头却又如何能够做到?”陆仁青又说道。 “阿弥陀佛,这便需要我们武林人士集思广益,想得一个妥善的办法。”慧空说道。 这时,玄真却突然向端木洪说道:“端木师侄,你一向见解颇深,可有什么法子?” 韩潇听得武林盟主亲自征询师父的意见,想来师父在各派中的地位的确不低,心中很是高兴。 只听端木洪说道:“盟主,我想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杀害狄帮主的凶手要紧,至于铲除魔教,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还要从长计议。” “师兄说得有理,眼前还应该报得狄帮主的大仇。”皇甫泽附和道。 玄真也不禁连连点头道:“不错,端木师侄所说也正是武林各派来到西安的正因。” “魔教的高手不外乎四堂主和三长老,请问端木兄,你看是谁杀了狄帮主呢?”陆仁青问道。 韩潇见诸位掌门讨论了半天却是师父说中了关键之处,很是佩服他的见地。可听得陆仁青如此问来,心生反感,只觉他到处为难别人,讨厌得很。 端木洪说道:“端木洪见识短浅,未曾会过魔教的三位长老,况且魔教退走西域二十余年,如今四堂的堂主是何人,三老是否尚在我亦不知,还请陆掌门指点一二。” 听得师父不卑不亢的回答,韩潇满心的钦佩。 “这……”陆元青顿时语塞。 其实,端木洪所问,在场众人亦都无法料知,只有韩潇知道宋毅和牧齐远是魔教的堂主。 “小师弟,师父说的真是漂亮!我想各位掌门也不知道魔教如今的高手还剩得有谁了。”冷文成赞道。 “杀害狄帮主的人若是回了西域,咱们又怎能找得到他?”陆仁青又说道。 “此人应当未曾远去,我想他从西域行得万里之路而来,不仅仅只为杀得一人而已。”端木洪又说道。 “依你看,杀害许长老的人与杀害狄帮主的可是同一人?”陆仁青问道。 皇甫泽却说道:“许长老死于麒麟针下,而狄帮主是被掌力震死,是不是一人所为尚无法确定。” “嘿嘿,魔教的手段残忍之极,杀人的花样当然多了。”陆仁青冷笑道。 这时,慧空却说道:“阿弥陀佛,老衲验过狄帮主的伤势,那掌力刚柔并济,出掌之人内力深厚精纯,以我所见,魔教中除却教主以外,也便只有三老或能有这等功力。” 众人素来知道慧空大师神功盖世,听他如此说,那凶手的功夫当真厉害之极! 韩潇听了这话却是全身一阵,想到袁廷玉曾说起杀害父亲之人的内力亦和慧空所说十分的相似。难道杀害我爹与这狄帮主的人却是同一个人?若是如此,我定要将他找出来!韩潇心道。 白沐灵见韩潇似是微有激动,于是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关切的望着他。韩潇知她关心自己,于是低声将心中所想告诉了她。 白沐灵好似明白韩潇心中所想,于是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听师伯说,杀死狄帮主的人也许并未走远,若真是他害得你父亲,咱们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那人功夫绝顶,就算能找得到他,我此时也不是他的对手。”韩潇说道。 “有武林盟主和这许多高手在,定能对付得了那恶人。”白沐灵安慰他道。 “不过,此时尚不能确定他便是……” 未等韩潇说完,只见一道人影从院外飞入,直奔高台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齐聚西安 叁 只见那人直摔在高台边,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却见有人走到台边说道:“这不是华山派的张师兄吗?” 又听“呼”的一声,院墙上挂出一幅字来,只见上面写着:“中原武林,败类甚多,大言不惭,遗笑天下” 字迹潦草,笔墨未干,显是刚刚写上去的。 “什么人!”正是华山掌门陆仁青的声音,只见他已站在院墙之上,向院外不断观望。 韩潇未曾看清他是如何一瞬之间便从高台到得院墙,显然身法快速之极,心中再也不敢小觑了他,只觉他能做得掌门,武功确是不凡。 这时,已有多位高手跃到墙上,寻找挂上那幅字的人。可是外面巷口繁多,早已不知这人钻入了何处。 “挂条幅的人定已混入这里多时了。”韩潇对白沐灵说道。 “武林盟主在此,这人真是胆大包天。”白沐灵说道。 听得二人交谈,皇甫英也说道:“想来他是化装成了丐帮的弟子,叫花子的模样可不易被人发觉。” 这时,只见陆仁青已回到台边,抱着地上之人,痛声的说道:“师弟!可是谁害了你!” 不过,此人已断气多时。 韩潇听得周围有人说道:“那便是陆掌门的师弟,人称‘星光万点’的张仁敏。” “‘星光万点’却是什么意思?”有人问道。 “便是说他打暗器的功夫一流!”刚才说话之人回答道。 众人都挤上前去观看,将高台围得密不透风。 韩潇等人只见那张仁敏浑身插满了细小的银镖,不知那是什么暗器。 “想不到‘星光万点’却死在了别人的暗器之下,这真是何处说理。”冷文成感叹道。 这时,慧空大师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杀害张施主的人当真心肠歹毒!”声音不大,在场的数百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显是内力已入化境。 “是七星镖!”有人已看清了张仁敏身上的暗器,不禁惊呼道。 韩潇只知魔教的麒麟针令人闻风丧胆,却没有听说过这“七星镖”,于是向冷文成问道:“五师兄,七星镖比那麒麟针还要厉害?” 冷文成沉吟道:“这七星镖是武当派的独门暗器啊……” 听得此话,韩潇微有诧异,这才明白慧空大师说魔教歹毒的用意,原来那人是用武当派的暗器杀死了张仁敏。 这时,陆仁青恼怒的说道:“盟主,你武当派的七星镖可不是人人都会用的!谁的镖让魔教何人偷了去,你一查便知!” 众人见他微有失态,知道他是在悲痛同门师弟的惨死,急切间,想立刻查出凶手是谁。 只听玄真说道:“武当派会用这七星镖的也不过十人而已,随我来到西安的就只有三人,这三人一直随在我的身边,魔教若来偷这七星镖,我又怎能不知?” “盟主,如此说来我师弟身上的七星镖却是从何处得来?”陆仁青急急的问道。 却听端木洪说道:“陆掌门,人死不能复生,张师兄的大仇便是我中原武林的大仇,请稍安勿躁,先听在下一言。” 陆仁青见端木洪说得客气,于是说道:“端木兄请讲。” 端木洪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七星镖并非武当派所用之物。”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疑惑不解。 “端木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七星镖向来是武当派的暗器。”陆仁青不禁问道。 端木洪不答,却向玄真道人说道:“盟主,可否借贵派七星镖一观。” 玄真尚未说话,只听身后有人说道:“洪兄,你要七星镖,我这里有。”话音未落,只听一道破空之声极缓慢的射向端木洪的后心。 端木洪伸手将那暗器轻轻捏住,抱拳说道:“多谢靖安师兄。”众人见他手里拿的正是一枚雪亮的七星镖。 韩潇听得师父说出“靖安”二字,料想发射暗器之人便是师父在那西域雪山上所遇到的靖安道人。 端木洪接着说道:“诸位请看,武当派的七星镖乃是纯银打造,张兄所中的银镖却是透着红亮。”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仔细观察一番,只见张仁敏身中的银镖果然微微的泛着暗红色,与端木洪手中银亮之极的七星镖确是略有不同,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端木师侄当真慧眼如炬,若非有你,我们可都被人蒙骗了。”玄真道人向端木洪夸赞道。 陆仁青亦瞧得清楚,不禁问道:“端木兄,我师弟所中的银镖却又是何人所造?” 端木洪谦逊道:“盟主过奖,张师兄所中的银镖是西域的沙银所制,这沙银炼制得的物件均带有一丝殷红,我去过西域数次,所以识得这沙银的质地。” “沙银既然是西域的产物,这些七星镖定是魔教的人所制了?”陆仁青问道。 “大概如此,那人害了张师兄,又写这些话语讽刺我中原武林,想是魔教所为。”端木洪说道。 这时,皇甫泽说道:“那魔教的人为何费此功夫来打造这七星镖?我想此中定有深意。” “这又有何难猜,盟主既是武当掌门,那贼人用这七星镖伤人定是要令盟主难堪。”陈士诚说道。 众人正自你一言我一语,乱作一团时,只听慧空说道:“诸位掌门请听老衲一言。” 慧空威望甚高,众人听他如此说,便都止住了话语。 “这七星镖的镖法难练得很,那人用的手法又是最高深的漫天花雨,玄真道兄,若非你武当嫡传,想来此人不会有这等武技!”慧空缓缓的说道。 众人听得这话又是议论纷纷。 冷文成不禁向韩潇说道:“慧空大师是在说,杀死张仁敏的是武当派的人?” 韩潇疑惑道:“此中定是有什么蹊跷……” 那陆仁青听得慧空的话,更是急道:“盟主,这……慧空大师说得可是真的?” 只见玄真不疾不徐的点了点头,恨恨的说道:“不错,我知道那发镖之人是谁了!” “可是靖虚?”慧空说道。 “不错,便是我那孽徒靖虚!没想到他此时尚在人间。”玄真说道。 “阿弥陀佛。”慧空口念佛号,而后便低头不语。 众人皆面面相觑,显然都不识得这靖虚是谁。 只听玄真接着说道:“我这孽徒为魔教所蛊惑,当年终南山武林大会,鞑子围了端木家的傲雪山庄,我中原武林险些一败涂地,便是他替魔教暗中告知了鞑子,出卖中原武林,我师弟玄净也是他害死的!” 韩潇想起师父讲述的那心惊动魄的往事,心道,原来当年中原武林却是出现了内奸!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遇袭 “这孽徒当年被我推下山崖,原来没有毙命,真是我中原武林的不幸!”玄真叹道。 “盟主,那靖虚已入了魔教?”端木洪不禁问道。 玄真点头道:“当年他便为魔教做那丧尽天良之事,既然未死,想来早已加入了魔教。” “盟主,狄帮主可是那靖虚所害?”陈士诚急急的问道。 “虽有二十年未见,想来那靖虚的功力还不至达此境界。”玄真回答道。 陆仁青说道:“他投靠魔教定是早已不用这道号了,盟主,他俗家可是叫什么?他杀了我师弟,我华山派定要找他报仇!” “他俗家的名字叫做牧齐远!”玄真神色黯然,仿佛不愿提到这个名字一般。 韩潇听得“牧齐远”三个字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阴险毒辣的牧齐远便是武林盟主的弃徒! 除了武当派的人,其他武林人士均未曾听过这个名字,只有韩潇知道牧齐远是魔教天星堂的堂主。 韩潇见张仁敏是为牧齐远所害,对墙上那幅字顿时来了兴趣,于是拉了一下白沐灵,二人走到墙边,仔细观瞧。 冷文成与皇甫英见状也跟了过去。 冷文成问道:“小师弟,你可是看出这里有什么端倪?” “我便是奇怪,这字是方才刚刚写好的,那人定是随身带着笔墨,院中这许多人,怎会没人瞧见他写得这几个大字?”韩潇说道。 “那人一定是躲在墙外喽。”皇甫英说道。 “不会,若是在墙外,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又如何能将张仁敏恰好扔在台边。”韩潇说道。 “定是有人帮他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他便可以写这些字了。”冷文成说道。 皇甫英显是不同意韩潇的看法,于是说道:“韩师兄,这回你便错了,那人既混了进来,这张仁敏的尸身又被他藏在了哪里?”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恍然道:“对了!大家方才都在看着台上的各位掌门,若是有人一直站在这道墙边,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 冷文成听到这里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道:“你是说那人将张仁敏的尸身始终立在这墙边!” 韩潇点了点头。白沐灵与皇甫英听得这话,不禁全身一颤,只觉此事太过毛骨悚然。 这时,天已渐黑,丐帮的弟子在院中点亮了灯烛,只见烛影晃动,更显得那幅字上的墨迹如滴血一般。 “那人定是将白布贴在张仁敏的背部而写下这副字的,你们看这字迹略有弯曲,显是写字之处不甚平整。”韩潇指着那些字说道。 “他藏在张仁敏的身后写下这些字来,所以没有人会发觉。”冷文成说道。 皇甫英仍是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于是走到字幅近前,仔细观瞧了一番,又向白沐灵说道:“灵姐姐,这人扔出了张仁敏,又挂好这幅字,还能躲过大家的眼睛逃出院外,他的轻功真是厉害得紧。” 韩潇听她这样说来,心中也有所疑惑,于是向冷文成问道:“五师兄,你还记得方才各派弟子有多少人跃上墙来?” “这……我却有些记不清了。”冷文成答道。 韩潇回忆道:“除了陆掌门,还有两位身着青衣之人,他们的服色与陆掌门相同,显是华山派的弟子,东侧三人一看便知是丐帮的弟子,华山弟子旁又是两位灰袍的道士,我可不知道是哪一派的人。” 冷文成说道:“他们是齐云派的人,齐云派上上下下都是出家的道人。” “还有位和尚,与永明师兄的僧袍亦是相同,定是少林弟子,不过,最西侧的一人却是可疑得很,他带着帽子,看不到面目,他的服饰宽大得很,我还未曾见过有哪一派的人穿过这样的衣装。”韩潇说道。 白沐灵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说道:“师弟,当时没有一人追出院外,你是说……那魔教的人还未离去?” 韩潇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此时不宜声张,我们悄悄的去告诉师姑,由她想办法让我师父知晓,以师父的武功定能将那人抓出来!” 白沐灵刚要回答,只听得一人低声说道:“想不到端木家的弟子如此精明,在下佩服之至。” 韩潇等人心中一惊,未等有所反应,只见从墙边余晖的阴影中窜出一人,那人手持钢刀直向韩潇劈去! 众人实未曾想会在此时遇袭,韩潇更是来不及抵御。这四人当中白沐灵的功夫最强,当下抽剑直刺那人的手腕,动作连贯之极! 那人未等白沐灵的长剑刺到,早已收回钢刀,原来他砍向韩潇的却是虚招,可白沐灵上前施救韩潇,便也让那人窜到了皇甫英的身旁。 皇甫英刚要惊呼,已被那人揽在身上,跃到了墙之外。韩潇与白沐灵急忙向墙外跃出,百忙之中,韩潇向冷文成说道:“快喊师父。” 冷文成早已吓得呆住,刚刚听见韩潇的话语,便见他二人都已不见了踪影,这才惊呼一声:“师……师父!皇甫师妹被人抓去了!” 此时的韩潇与白沐灵早已顾不得院中众人,心中所想便只是将皇甫英救下。见那人钻入一道窄巷,急忙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城中街巷复杂之极,韩白二人生怕被他甩开,都运起了鹤云功的步法来。只见三人如在迷宫中一般你追我赶,片刻的功夫便奔过一个坊间。 韩潇欲留下记号以便众人能够追踪而至,可前面那人的轻功甚好,虽抱着皇甫英,可脚下仍是丝毫不慢,韩潇只怕自己缓得一缓便会被他逃走,实无闲暇能留得痕迹。 白沐灵见韩潇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对他的轻功造诣也略感惊讶。 追了许久,韩潇抬头望见了城门,知道前面那人是欲出城,只觉出得城外一马平川,没有了街巷连连,更是无路可逃,只是担心他情急之下会对皇甫英痛下毒手而已。 此时天已黑透,守城的兵丁正在驱离城门附近的百姓,同时将朱红硕大的城门两向缓缓闭合。 韩潇等人从一众官兵的身旁掠过,那些官兵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数道人影从城门即将合拢的缝隙中一一跃出。 第一百二十章 化险为夷 韩潇与白沐灵见那人直向西而去,于是紧追不舍。 白沐灵的内力较韩潇深厚许多,长时间的奔跑脚下毫不见缓。而韩潇的内功根底牢固之极,此时也尽跟得上,可眼见城门关闭,其他人即便知晓自己已经出城,今夜也没有办法出来相助了。 此时,前面那人没有了街巷的纵横之利,渐渐被韩白二人追近。又过得小半个时辰,二人已追至数丈之远。那人回手发出数道暗器,二人急忙侧身避开,只见他将皇甫英放在一棵树下,又是横刀向韩潇与白沐灵砍来,口中说道:“端木家的轻功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领教二位的凌霜剑法!” 韩潇见皇甫英倚树而坐,纹丝不动,显是被他点中了穴道。于是使出凌霜剑法中的一招“白露为霜”,内力直透无名宝剑,与那人的钢刀相交。只听“当”的一声,韩潇只觉手臂酸麻,知道对方的功力高出自己甚多。 那人“咦”了一声,似是察觉到了无名剑中的内力。白沐灵亦是挺剑而上,与韩潇双战那把钢刀。一月之内,韩潇经历过无数的危机,于这凌霜剑法亦是领悟不少。只觉这人的功夫虽远不及牧齐远精深,却也不在那锦衣卫祁镇抚使之下,和白沐灵联手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三人拆得五十余招后,那人将刀法使发了,韩白二人见对方的招式沉重之极,于是渐渐退开,再也攻不到他的身前。又拆了数招,韩潇身形稍慢,但见对方一刀劈下,只得用无名剑一架,刀剑相交,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手臂大震,再也拿捏不住,便将无名剑抛落在地。 那人见韩潇的长剑被自己砸落,更是频频向他攻来。白沐灵见韩潇遇险,急忙挥剑相救。二人本已落得下风,此时更是捉襟见肘,且那人急攻韩潇不放,当真是惊险万分。 白沐灵心中急切不已,可韩潇没了长剑,顿时像少了条手臂一样。眼见三五招内便会被他砍中,于是她接连用出凌霜剑法中的绝招来,可仍觉无济于事。 只见那人又是一刀劈下,韩潇再也躲避不及,白沐灵借着月光瞧得清楚,顿觉万事休矣。 刹那之间,韩潇手掌连连晃动,好似化出了十数个手掌一般,去夺对方的钢刀。那人不禁“咦”了一声,立刻收刀,好似对韩潇的招式颇有忌惮,震惊之余,他的帽子亦被白沐灵一剑斩落。 那人退后数步,此时,韩白二人瞧清了他的面目,只见他中年之龄,头发散落不堪,头顶却是光秃秃的一片。 那人向韩潇惊奇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端木家的弟子怎会这雪莲掌!” 韩潇方才用的正是江晚所使过的掌法。他与江晚相处数日,见这掌法纷繁不定甚是巧妙,心中佩服得很,虽未得江晚的传授,可自己却也暗中潜心琢磨过一番。刚才眼见躲不过对方的一刀,便运起这掌法来,想拼得一拼,去硬夺对方的兵刃。他虽不能像江晚一般化为数十掌之多,却也使得似模似样。此时,听那人所说,方知这掌法叫做“雪莲掌”。 韩潇拾起无名剑来,向那人说道:“端木家的弟子便不能用这雪莲掌了?”其实,他亦不知这雪莲掌是什么功夫,己方不敌,那人又似是对这“雪莲掌”颇有忌惮,如此一说,想唬一唬他罢了。 果然,只听那人说道:“奇怪,奇怪,既然有雪莲掌的传人在此,我也不来难为与你!” “你可是魔教的人?为何要抓我师妹!”白沐灵喝道。 那人向韩潇说道:“嘿嘿,你既然会得雪莲掌,怎会不知我是何人?” “我当然知道,从你刚一出手便看出来了!”韩潇骗他道。 那人更似吃了一惊,随后又是一脸的怀疑,冷笑道:“那好,我再领教一下你的雪莲掌。” 韩潇见他看出破绽,连忙说道:“你别心急,除了这雪莲掌之外,还有人传授过我功夫。” “谁传授你功夫关我什么事?”那人说道。 “你一看便知是何人传授与我功夫的。”韩潇说着便打出一套掌法来。 白沐灵从未见过这掌法,只觉这掌法刚劲有力,似是不凡。 那人看了数招,脸色陡变,惊到:“这……这是……” 韩潇不欲他往下说来,于是截住他的话头说道:“传授我掌法的人可不想让别人知晓,否则,以他的手段你还能有命吗?” 果然,那人说道:“嘿嘿,既然如此,刚才多有得罪了。”说着便展开轻功,飞奔而去。 白沐灵见韩潇使出一套拳法又说得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便将对方惊走,心中奇怪不已,便向韩潇问道:“师弟,那人是谁?你这掌法又是谁教给你的?” “我哪里认得他,是他脑子不好被我给骗到了。”韩潇长长的出了口气。 白沐灵还待问起,韩潇却说道:“师姐,快解开了皇甫师妹的穴道,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万一那人看破了我的计量,咱们可是打不过他的。” 于是,白沐灵解开皇甫英的穴道,三人找到城边的一处小村落,住在了一户农家之中。 白沐灵与皇甫英再次问起韩潇那套掌法之事。 其实,韩潇见华山派的张仁敏为牧齐远所杀,那个劫走皇甫英之人定与牧齐远关系甚深,说不定便是天星堂的人,于是将那日在陆家庄时牧齐远所用的掌法照葫芦画瓢的使用出来,不过只是装装样子罢了,没想到真的将那人惊走,韩潇亦觉得侥幸得很。 有皇甫英在旁,韩潇不欲提起江晚的事,便只说道:“我在凤翔救出郝大人后送他去了陇西,路上见到了魔教与人动手,我便记下了他数招掌法,不曾想却将那人吓走。” 二女听得这话心中仍是有所疑惑,白沐灵问道:“师弟,你怎知那人会怕用这掌法之人?” “我见那人凶恶得很,武功又是厉害之极,想来在魔教中定是地位非凡。”韩潇将牧齐远的凶狠之态描述得淋漓极致,又是添油加醋一番,二女直听得心惊胆战。 “韩师兄,我真是佩服你,便连魔教的人也能被你吓走。”皇甫英虽仍是心有余悸,见韩潇机变非常,也觉得此事很是有趣。 三人在村中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回了西安城。入得丐帮分舵,只见各派众人正聚在一处,显是在商量如何相救皇甫英。 众人见到三人归来,如炸了锅一般。皇甫英扑在父亲的怀中流泪不已,端木家的弟子也将韩潇与白沐灵围在中间,高兴得很。 只听端木洪说道:“潇儿,白师侄,你们回来真是太好了!” 冷文成也急急的问道:“小师弟,你们是如何将皇甫师妹救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今年圆月时 壹 韩潇只说他与白沐灵二人合力将那人赶走,而略去了学得牧齐远掌法之事。端木洪不禁夸赞了二人一番,冷文成更是兴奋的上蹿下跳,便如是自己救得皇甫英一般。 皇甫泽却是语气沉沉的谢过了韩潇与白沐灵,韩潇只觉他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中对他更无好感。心中想道,我可不是看在你“泽师叔”的面上才冒得危险去救皇甫英的。 数日之后,便到了年关,各派之人均在西安过了年。魔教始终未再现身,追查杀害狄阳凶手之事也是毫无头绪。 韩潇与白沐灵虽然每天都能得见,却无机会单独相处,时日一久,韩潇不免无趣得很。 这天傍晚,韩潇正与冷文成闲聊,只见皇甫英推门而入。 冷文成见他进来,连忙笑道:“皇甫师妹,你可是来听我的故事?上次说到那泰山掌门为女儿比武招亲,其实……” 皇甫英打断他道:“冷师兄,我明天再来听你讲,今天是来找韩师兄的。” “师妹找我?”韩潇问道,不知她有何事。 “韩师兄,你出来一下。”皇甫英却笑道。 于是,韩潇跟着她到了院中。皇甫英见四下无人,便说道:“韩师兄,我来是为了帮你个大忙。” “帮我什么忙?”韩潇奇道。 “我说过要帮你的大忙,便是在此时了。”皇甫英笑道。 “师妹,你的话我可是不明白。”韩潇说道。 “说是大忙,不过在我却是举手之劳罢了。”皇甫英又神秘的一笑。 “师妹,我可是越听越糊涂。”韩潇说道。 皇甫英低声说道:“灵姐姐此时正在等你呢。” 听她说道白沐灵,韩潇面色微微一红,说道:“她等我做什么?” “她等你做什么,我哪里知道。”皇甫英笑道。 “师妹,灵师姐此时在哪?”韩潇问道。 “你先说,这算不算得帮了你的大忙?”皇甫英又是笑问道。 韩潇听得此话,明白皇甫英定是知道了自己与白沐灵的事,想来这小丫头古灵精怪,也许早已被她看出来了。于是笑道:“师妹,这岂止是帮了我的忙,便是灵师姐也会感谢于你的。” 皇甫英笑道:“韩师兄,你快些去吧,出了丐帮分舵向东,过了长乐坊有一间极大的茶楼,灵姐姐便在那里等你呢。” 听得这话,韩潇的心好似早已飞过了长乐坊,匆匆与皇甫英道别后,便出了丐帮分舵,一路向东行去。果然,过得长乐坊后,一座三层的茶楼出现在韩潇的眼前。那茶楼极是气派,楼上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实是热闹非凡!不过,对于韩潇来说,这些都不及街边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令人注目。 “师姐!”韩潇走上前去,欢然的说道。 白沐灵向他笑道:“师弟,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韩潇听得她这样问便仔细算来,而后脱口说道:“原来今天是十五!刚刚过得长乐坊时见了许多的花灯,我却没有想到。” “师弟,你可答应过我什么?”白沐灵笑道。 “这怎会忘记,当然是带师姐去那东市一观。”韩潇也向她笑道。 “元宵佳节,我想那东市更是热闹得很了。”白沐灵迫不及待的说道。 “师姐,皇甫师妹是如何知道了我们的事?”韩潇好奇道。 “她呀,自从你为我当得一刀起,便让她猜到了。”白沐灵说道。 “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以后谁娶了她非得被捉弄不可。”韩潇笑道。 “英妹从小娇生惯养的确有些顽劣,不过她聪明灵慧,我倒觉得谁若是能娶得她倒是那人的福分。”白沐灵说道。 韩潇本想说由三师兄与她结好,可话到了嘴边却是硬生生的止住了口,只说道:“师姐,我们这便去东市看灯吧。” 二人穿街过巷,满眼的繁华灯饰映入眼帘,只觉心情畅美之极。 到得东市,但见人烟鼎沸,街边一串串的挂满了花灯,酒肆茶馆更是张灯结彩,热闹之势果然又较他处胜过一筹。 二人确是见到不少西域的商客,千奇百怪的物件更是琳琅满目。 这时,他们来到一座小庙宇的门前,只见庙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韩潇向路旁的一位老者问道:“老丈,敢问这些人在做什么?” “小伙子,你连这里的赵神仙都不知?”老者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初来此地,还请老丈指点一二。”韩潇说道。 “这是城里有名的赵神仙,他卜卦算命准得很,每天来求他看相之人,都需在这里等上很久才能见得到他。”那老者说道。 白沐灵好奇道:“赵神仙真的有这样灵验?师弟,我们也去请他来看上一看如何?” 韩潇却笑道:“师姐,你却是想算得什么?” 白沐灵脸上一红,轻声说道:“便是看看这赵神仙是不是真的如这位老丈所说。” 韩潇却见到庙门不远之处亦有一个小小的卜卦算命摊位,摊前坐着一人,那人一脸的书生之气,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只见他头发稀疏,左脸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身后挂着一面破烂的番旗,上面写着“说尽天下事,道破生死劫”。不过与赵神仙的庙宇相比,这个摊位却是无人问津。 不知为何,韩潇对此人感了兴趣,于是拉着白沐灵向那摊位走去。 只听韩潇向他说道:“敢问先生贵姓?” 那算命先生说道:“敝人姓公孙,单名一个奇字,两位客官可是来测八字的?” “公孙先生,为何没有人来找你卜卦看相?”白沐灵见他的摊位只孤零零一个人,于是向公孙奇笑道。 公孙奇却并不在意,只说道:“这位姑娘,你别看找那赵神仙的看相的人多,其实我和他的区别可是大得很。” 韩潇看了一眼那面排队的人群也不禁笑道:“这个我们却是看出来了。” “我和他相比,一个讲真话,一个说假话,所以这些人便都去找他看相了。”公孙奇说道。 “你为何要说假话?”白沐灵奇怪道。 “姑娘,你是没有听清我的意思,我是说那赵神仙说得是假话,而我说的却是真话。”公孙奇又解释道。 “这又是为何?”白沐灵更是疑问道。 公孙奇却说道:“姑娘若是卜卦算命在下愿意效劳,若问别事,恕在下不能奉陪。” 韩潇听公孙奇语出不凡,于是向他恭谦的说道:“公孙先生,晚生确是想请教一番那真假之言的道理,还望明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今年元月时 贰 公孙奇听韩潇说得客气,不免又仔细打量了二人片刻,而后说道:“我见你二位面貌不凡,便说与你们知晓也是无妨,嘿嘿,对面那些痴男怨女又怎能懂得此中之意。” 韩潇听得这话更有些肃然起敬,便说道:“公孙先生请讲。” “好,我先问二位,你们若来卜卦算命是想听得真话还是假话?”公孙奇问道。 “这何用问?自然是真话。”白沐灵说道。 “若是看相之人来日的命运不济,他愿听得这番言语吗?”公孙奇又问道。 “将来要发生之事,就算不愿听得也是没有法子的,何况先生定会有破解的办法。”韩潇说道。 “想来这位小哥是从未算过命了?命中灾祸,因由甚多,岂能凭得我一言便能破解。”公孙奇说道。 “晚生不明。”韩潇说道。 “人生在世都会有得数次祸患,或大或小皆是不等,那祸患是否要得性命须看其人的运势多寡,破解之道只能增添运势,若祸患应承天意,无论是谁都无法解救。”公孙奇说道。 二人仍是不甚明了,韩潇于是说道:“公孙先生,这道理过于玄妙,晚生仍是不懂。” “这便是说,如果有人找我算命,那人知晓了命中的劫难,又得知难逃其祸,当然不愿听得此言。”公孙奇说道。 白沐灵好似明白了他的话,于是说道:“先生是说,那个赵神仙只算得别人的喜事而略去那祸事?” “姑娘冰雪聪明,一点便透,这个赵神仙亦不是无能之辈,不过他若是说起别人的灾祸来,也只捡得那些不足为奇之事,那破解之法更是容易得很,所以别人便都称他神仙了!”公孙奇鄙夷的说道。 “公孙先生为何不学得那赵神仙的法子?如此,您便也成了公孙神仙了。”白沐灵笑道。 “先师传授这命理之学时,告诉我要拯救人间的劫难,我若不说出那祸患来,别人又怎能去稍作防范。”公孙奇说道。 “先生,我却听过一个说法,便是泄露天机太多会遭得天谴,您不怕点破别人的祸事而移祸自身吗?”韩潇问道。 “嘿嘿,我的话语若是能救得别人,就算遭得天谴又如何?用这命理之学救人与那些出家人行善积德的做法又有何分别?”公孙奇朗声说道。 韩潇不禁连连点头说道:“先生,我今日第一次听说卜卦算命却是为了救人于水火。” “命理之学本意如此,都是被赵神仙这些贪财之人给弄得乌烟瘴气。”公孙奇叹息道。 “公孙先生,听得这等高论,别人不来找你看相,我二人定会为你捧场。”韩潇笑道。 公孙奇说道:“如此甚好,请问二人是来测得八字相合与否?” 白沐灵脸上微红,说道:“我们不是测这个的,其实我的八字便连师父亦是不知。” 韩潇知道白沐灵是被端木清是从乱战中救出,来不及问得她的八字。 只听公孙奇说道:“姑娘可否将手掌于我观看一下?” 白沐灵本不信这些江湖术士,只当做好玩,于是笑吟吟的将手递了过去,说道:“先生,不知我可是有什么祸患?” 那公孙奇仔细观瞧一阵,语气平静的说道:“姑娘刚刚历得大祸,嗯,已经有人替你解得,想来便是这位公子了?” 二人听得这话,知道他是在说端木皇甫两家比武发生的事,只觉这公孙奇确是不凡。 白沐灵此时方知这公孙奇不是那街头骗吃骗喝之人,于是赞道:“先生算得真准!他确是为我……为我……”说到此处只抓住韩潇的手不再出言。 公孙奇看了一眼韩潇,而后又向她说道:“姑娘常与刀剑为伍,显是练武之人,他日的危难仍与这位公子有关,我还需得看看他的手相。” 听得公孙奇这样说,韩潇便将手掌递了过去。 公孙奇接过韩潇的手掌刚瞧得数眼,只见他神色大变,浑身颤抖,而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说道:“大……大人在上!小的非是有意和您胡言乱语!” “公孙先生,你这是干嘛?快请起身!”韩潇急急说道,又连忙搀扶他。 可公孙奇仍是跪地不起,引得路人连连围观。韩潇见状急忙仍下一块散碎银子,拉着白沐灵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二人穿过数条街后,白沐灵这才说道:“师弟,这公孙奇真是人如其名,当真奇怪得紧,他便是算不出你的命相也不用行此大礼啊。” 韩潇亦觉蹊跷的很,于是说道:“我不过是定远将军的儿子,况且又未袭得父亲的爵位,又哪里是什么大人了?” 白沐灵笑道:“我想他定是认错了人,或是失心疯,这些江湖混混实是相信不得,不要理他,我们去那边走走。”说着便指向花灯密集之处。 二人又逛得许久,来到一座酒楼之上,找了一处安静的位置歇息。 “师姐,今天若不吃些元宵如何能够应景?”韩潇说着便要了两碗元宵和四碟小菜。 “师弟,真未想到今年的元宵节,我却能与你来此赏灯。”白沐灵笑道。 “以后每年的正月十五,我便都带你来这里看灯。”韩潇说道。 “你可要说道做到。”白沐灵憧憬的说道。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韩潇笑道。 “其实,赏不赏灯都无甚关系,只要时常与你在一起便好,老天爷其实对我们眷顾得很。”白沐灵说道。 “这话可怎么说?”韩潇问道。 “世事无常,我还要感谢几个人来,若没有他们,我又怎会抓到你这只小猴子?”白沐灵幸福的笑道。 “那都是谁?”韩潇问道。 “第一个当然是种入你体内真气之人,若没有他,你又怎能救得我?”白沐灵娇羞的说道。 “不错,不错,第二个人又是谁?”韩潇问道。 “便是那个锦衣卫的指挥使。”白沐灵说道。 “你有什么可感谢他的?”韩潇奇道。 “在凤翔时,若不是他一箭射得偏斜寸许,你哪还有性命在。”白沐灵说道。 韩潇虽觉略有牵强,可细细想来确也感到危险得很,不禁点头称是。 白沐灵接着说道:“还有就是英妹了!没有这小丫头,咱们怎会出来赏灯?” 韩潇也笑道:“皇甫师妹当真机灵!” 白沐灵好像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师弟,那天在西肆遇到魔教的女子,她让你在我和英妹中选得一人,你却是和她说了什么,她便将大家都放过了?” 韩潇说道:“这个不说也罢,说了可有些对不住皇甫师妹。” 白沐灵央求道:“你便只和我一人说来,我定不会告诉英妹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今年元月时 叁 韩潇知道拗不过她,于是说道:“我和她说,‘那个穿黄衫的是我的亲妹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我会选谁?’” 听了这话,白沐灵“嗤”的一笑,知他说的那个黄衫女子便是皇甫英,于是说道:“这又有什么对不住英妹的?你这个鬼灵精,英妹便是再聪慧,也不及你的万一。” “有皇甫师兄在场,我当然不能那样说来,只得在她耳边说起了。”韩潇说道。 “你是为了相救大家,皇甫师兄又怎会怪你?”白沐灵说道。 “其实我亦瞧出那女子没有恶意,否则她又何必玩这种把戏,将大家杀死岂不干净?”韩潇说道。 “她让你选我和英妹却又是安着什么心?”白沐灵问道。 “这我确是未曾想得明白。”韩潇说道,看着白沐灵温情的笑容,不禁又问道:“师姐,我说得可有什么不对?” “你能选我……我真的很开心。”白沐灵又是羞涩的说道。 “我这一辈子便只会选你一人。”韩潇也深情的说道。 白沐灵却摇头说道:“师弟,如果那个女子当时真要杀人,你又会怎样选?” 韩潇笑道:“那我只有选得皇甫师妹了!” 白沐灵心中一惊,说道:“这是为何?” “端木皇甫两家的交情不能坏在我们手中,我只能选得皇甫师妹,然后和你同死。”韩潇说道。 听得这话,白沐灵情意绵绵的说道:“师弟,有你这话便够了,若是真有什么危险,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得你平安。” “师姐……”韩潇刚欲出言,只听白沐灵娇羞道:“你还叫我师姐?” 韩潇深情的说道:“我便叫你灵儿可好?” 两人坐得极近,白沐灵听得韩潇这样称呼自己,于是轻轻倚在他的肩头说道:“潇哥,你可知道,我亦是将你瞧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韩潇说道:“我当然知道,灵儿,今天这样的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事,你看这北方的元宵较之南方的汤圆可没有那般粘稠了。” “我确是吃惯了这元宵,湘南的汤圆可不知又是什么滋味。”白沐灵说道。 “汤圆虽小,可口感又比元宵细滑得多,灵儿,你若想念家乡,我便带你到湘南去看看如何?”韩潇说道。 “可是什么时候?”白沐灵高兴道。 “等过得几年,我带着你去白家提亲!”韩潇握着她的手说道。 “哎,潇哥,白家早已不认我这个人,何况我父母都已不在,你又和谁去说起这事。”白沐灵感叹道。 “若是如此,咱们便去那潇湘二水汇集之处玩上一玩,那里的景色可是非常秀美。”韩潇笑道。 “你的名字便是由那潇水而来?”白沐灵问道。 “我娘生在潇水之畔,她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韩潇答道。 “如此一来,我更要去那潇水瞧瞧。”白沐灵向往道。 “这又是为何?”韩潇问道。 “与你同名的河水,我自然要去领略一番。”白沐灵一往情深的说道。 “那里虽不及终南山壮丽,可烟雨霏霏,云梦如画,灵儿,倘若能与你在那里住得一阵,真是神仙般的生活。”韩潇说道。 “潇哥,你若是喜欢,我便与你在那里长相厮守。”白沐灵说着便将面颊埋在了韩潇的胸前。 韩潇见整座酒楼之上只剩得隔桌一人背对着自己二人,便伸手揽住了她,轻声说道:“若能如此,韩潇今生足矣。”又见白沐灵心情大好,他便又说道:“灵儿,我今日能与你在此赏灯,还需感谢一人,若是没有他,我早已死得数次了。” 白沐灵心下一惊,连忙说道:“潇哥,你说的那人是谁?” “这人你却是见过,便是在凤翔府西凤楼上那位少年。”韩潇说道。 白沐灵回忆片刻,终于记起,于是奇怪道:“咱们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如何能够救得你数次性命?” “灵儿,他便是我的结拜兄弟!”于是,韩潇将遇到江晚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白沐灵听后,心中波荡不已。 过了良久,她才终于说道:“潇哥,这件事你怎不早些告诉我?” “在龙王寺的那天我便想说与你知,可我当时身受箭伤,若是将这些告诉了你,怕你更会替我担心,回到西安咱们亦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若不是出来赏灯,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向你说起呢。”韩潇说道。 “我便是觉得奇怪,在凤翔城楼上,那几名锦衣卫厉害得很,你又怎能一人将郝大人救出。”白沐灵说道。 “晚儿虽然厉害,若没有那个高手暗中相助,我们亦是救不得郝大人。”韩潇说道。 “可是谁相助了你们?”白沐灵问道。 “我们也不知是何方高人,想来亦是位敬重郝大人的侠士吧。”韩潇说道。 “那个晚儿很讲义气,他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救下你的性命,何时见到他,我真要好好谢他一番。”白沐灵对江晚赞赏道。 韩潇笑道:“你却谢他什么?” “谢谢他救回了我的潇哥呀。”白沐灵也笑道。 “牧齐远出手狠辣,实是个可怕的人物。”韩潇仍是心有余悸的说道。 “晚儿能从他的手里将你救下当真不易。”白沐灵说道。 “灵儿,这回你便明白,劫走皇甫英的人为何会怕我使出的那套掌法了吧。”韩潇说道。 “那定是牧齐远的功夫!”白沐灵说道。 “不错!张仁敏既是牧齐远所害,写下这字幅的人说不定便是牧齐远在天星堂的下属,当然会怕这套掌法了。”韩潇说道。 “潇哥,你的内伤和蛇毒又是如何化解的?”白沐灵又问道。 “便是那无名真气,晚儿说,内功精深之人可将体内毒物化为自身内力,想那蛇毒便是被无名真气化为了我的内力修为。” “其实,我的内伤也并未痊愈,否则在凤翔也不会中得锦衣卫的箭矢了。”韩潇说道。 白沐灵想象那头毒蟒咬住韩潇时的情形,不禁全身颤抖,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惊恐的说道:“潇哥,我若是见到了那条毒蛇,定会吓得无法动弹。” 韩潇笑道:“晚儿也是如此,他当时亦怕得很。” “有这样的好兄弟真是你的福分,不知我何时才能见到他?”白沐灵问道。 “他说过会来终南山找我,到时你便可见到了。”韩潇说道。 “他可是小着你几岁?”白沐灵问道。 “我大他三岁。”韩潇答道。 “那便和英妹的年纪相仿。”白沐灵说道。 韩潇望着街中的灯火,喃喃的说道:“不知晚儿今天是否也看到了花灯,说来我实有些想念他。” 就在这时,忽听楼下有人大声嚷嚷道:“他妈的!敢偷我的东西!你不想活了,快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今年元月时 肆 韩潇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回想起来,正是西岐四派的陆天霸所发! 韩潇奇怪陆天霸被何人所偷,于是来到楼台边向外观望。只见陆天霸、陆天波还有数个四派的人嚷嚷着向东奔去,而在他们的前方确是一道人影快速的在人群中穿行而过。 韩潇十分好奇,于是向白沐灵说道:“灵儿,咱们也去瞧瞧热闹!”说着一拉白沐灵的手,二人跃下了酒楼,展开鹤云功的步法追了过去。 路边的行人见二人好似从天而降,身法飘逸之极,且又是这样一对俊男美女,都不禁拍手称赞。 片刻之间,二人便越过了陆天霸等人,直向前面那人影奔去。可前方那人身法实是迅捷得很,韩白二人始终追无法追近。 韩潇心道,此人轻功如此之好,武学修为也定是不凡,他为何还要偷陆天霸的东西? 一盏茶的功夫,陆天霸等人早已被甩没了影子。韩白二人虽遥遥在后,却也未被那人落下。街边灯火辉煌,可那人相距实远,无法看不清他的身形。又过片刻,只见那人闪身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二人便也紧紧的追了过去。 那巷子里黑暗之极,韩潇拉着白沐灵缓缓前行,只走得数步,但觉身前气流微有变化,韩潇知道是敌人偷袭一掌,可此时已经不及避开。霎时之间,却是白沐灵技高一筹,出手与对方手掌相抵,免去了韩潇胸口中掌。 而后,韩潇与白沐灵连连出掌,与那人斗在一处。黑暗中,三人均看不清各自的面目,只凭着掌风来势判断对方的招法。 拆得三十余招,韩潇只觉那人功夫灵巧之极,自己的寒梅掌始终碰不到他半分。 眼见这样相斗不是办法,韩潇计上心头,出声说道:“灵儿,你到他身后去,咱们来夹击他。” 白沐灵尚未回答,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咦?原来是你?”惊奇中又似带着无限的喜悦之情。 韩潇亦觉这声音熟悉得很,可一时之间却是未曾想起是何人。 只听白沐灵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欢然一笑,一个翻身跃出了巷子,只见她身轻如燕,在空中转过数圈,直落在灯火阑珊之处。街上赏灯之人见到这女子华丽的身法,都不禁叫起好来。 二人走出巷子,却见到一位女子俏立街中。只见她秀发如云,眼波流动,面庞白皙之极,眉宇清秀可人。笑面如桃花般娇艳,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在风中摆动不定,如那莲叶在水中荡漾一般。 真是好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二人不禁心中暗赞。 韩潇见这女子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自思量间,只听那女子笑道:“大哥!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声音欢喜之极。 “晚儿!”韩潇惊叫道,实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听得韩潇这样说来,白沐灵亦是惊奇不已,又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江晚又是一笑:“大哥,我还以为你不会认得晚儿了呢。” 白沐灵不禁向韩潇说道:“潇哥,你们却是相识?” 此时的韩潇只觉如梦似幻一般,脱口而出道:“这便是我的结拜义弟江晚。”可见到她明艳动人,又觉这话说得不妥。 “她便是你的结拜兄弟?”白沐灵惊奇道。 韩潇又是喃喃的说道:“晚儿,你……你怎么变成了女子?” 江晚眨了下眼睛笑道:“大哥,晚儿一直便是女儿身呀。” 得知江晚是女子后,韩潇一一回想起曾经与她相处的情景,顿时明白了她那些怪异举动的因由,。 韩潇望着江晚又望向白沐灵,心中乱作一团,实有“剪不断,理还乱”之感!只怔怔的立在当地,不知所措。 江晚向白沐灵打量一番后,也不禁说道:“姐姐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难怪大哥这样喜欢你!” 白沐灵面上一红说道:“我哪及的上妹子你?潇哥怎么却和我说你是男子?” “我平日爱穿男装,大哥当然分辨不出了。”江晚笑道。 这时,韩潇渐渐缓过神来,于是说道:“晚儿,你既是女子,为何还要与我结拜?” “嘻嘻,晚儿不是有意瞒着大哥,我时常一个人行走江湖,身着男装却是便易得很,这里给大哥赎罪了。”江晚说着便向韩潇抱拳一揖,仍是男子行礼的身段。 韩潇一笑说道:“晚儿,你真是骗得我好苦,没想到你这等淘气。” 韩潇拉着白沐灵的手对江婉说道:“她便是我和你说起过的灵师姐。” 白沐灵奇道:“你和她都说了我什么?” 韩潇刚要说话,只听江婉说道:“姐姐,大哥和我说过端木皇甫两家比武之事,还说他苦恋你得紧!嘻嘻。” 此时已有不少的路人望向这边,白沐灵便把江晚拉倒僻静之处说道:“他便连这些也告诉了你?” “大哥以为我是男子便都说与我知晓了,姐姐,今天是元宵佳节,你和大哥在此赏灯,定是人约黄昏后了?”江晚说着向韩潇一吐舌头。 韩潇此时既知她是女子,又想起自己曾经向她诉说那些爱恋白沐灵的话来,不禁窘迫,只轻声说道:“晚儿,你真的是女子?我好似还在梦中一般。” 江晚笑道:“大哥,从前你说灵师姐美若天人我还不信,若不是今天得见,我又怎知天下却有这般的绝世美人。” 韩潇听得江晚夸赞白沐灵心中很是高兴。 白沐灵却是埋怨韩潇道:“潇哥,你也不瞧得清楚便和人家女孩子结拜,这可闹了个大笑话出来。” “这怪不得大哥,他不知晚儿是女子,我见他诚意深甚不忍心驳了他的兴致。”江晚笑道。 “哎,我稀里糊涂和你结拜,这可向哪说理去?”韩潇感叹道。 白沐灵见江晚聪明可人,甚是喜欢,于是笑道:“潇哥,有这样美貌又讨人喜欢的妹妹与你结拜,又有哪一点亏待了你?” “非也,我韩潇唐突了佳人,真是罪过。”韩潇说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今年圆月时 伍 “大哥言重,能与大哥结拜也是晚儿的福气!”江晚说道。 白沐灵拉着江晚的手笑道:“妹子,你武功既好又是这等漂亮,是潇哥眼拙,才将你认成了男子。” “姐姐,你的功夫可比我大哥强得多了,他若有你的修为,那天也不至受得伤来。”江晚说道。 讲到此处,白沐灵感激的说道:“妹妹,你不顾性命救了潇哥,我真是……真是感谢你得紧。” 江晚听得她话语微有颤抖,不禁奇怪,顺着她的目光,只见她正看着自己腰间系得韩潇所赠的那块玉佩。江晚知道这玉佩是白沐灵之物,于是伸手将她解下,递到白沐灵的面前说道:“姐姐,这玉佩本是你的,这便物归原主吧。” 白沐灵不接,只幽怨的说道:“这是他……送给你的?” 江晚说道:“姐姐可别误会,这是我硬向大哥讨来的,大哥又不知我是女子便将它送与了我,其实,他也是很舍不得将这玉佩给我的……” 白沐灵却是不接,只说道:“他送与你便是你的东西,我又讨回来干嘛?” 江晚便将那玉佩放在韩潇手中,轻声笑道:“大哥,这块玉佩还是你带最为合适。” 韩潇却是问道:“晚儿,你怎来了西安?方才偷了陆天霸什么东西?” “西安的灯市最是好看,我每年都是要来看的,陆天霸身上有一样东西对于你来说很是要紧,所以我便将它夺了过来。”江晚笑道。 “他身上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联?”韩潇奇道。 “大哥,你可是说过要带我去见你的五师兄冷文成?”江晚忽然问道。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韩潇更是疑惑不解。 “如今却得我带你去见他了。”江晚笑道。 “我五师兄在丐帮分舵,你可是要去见他?”韩潇问道。 “大哥,那个冷文成此时可不在丐帮分舵,他被西岐四派的人给抓起来了。”江晚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与白沐灵都是心中一惊,韩潇急急的问道:“西岐四派怎抓了他?” “我也是遇到陆天霸时听他们说来的,他说与那个冷文成在饭馆里发生了口角,他们本不是冷文成的对手,却用迷药将他给迷倒了。”江晚讲述道。 “五师兄此时在哪!”韩潇急道。 “你放心,他此时无碍,陆天霸把他给关了起来,我便是偷了那房间的钥匙去救他的。”江晚说道。 “原来如此,晚儿,咱们这便去将五师兄救出来吧。”韩潇说道。 “冷文成此时在城南的保宁坊,离这里还远得很,咱们的脚程快,定会赶在陆天霸之前到的。”江晚说道。 得知冷文成遇险,韩潇实是着急得很,于是说道:“晚儿,你这就带路吧,迟则生变。” 江晚向二人一笑,转身钻进了巷子中。韩潇与白沐灵也展开轻功跟随在她的身后。江晚轻功之高,韩潇是领教过的。白沐灵此时见她身法轻盈,如足不点地一般,对她的轻功实是赞叹不已,心中在想,不知这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三人穿街过巷,渐渐远离东市而去。等入了城南之地,这里均是官家府邸,与东市的花灯锦簇和那热闹的人潮相比,实显冷清。小半个时辰后,三来到一个极大的府邸门前。 只听江晚说道:“冷文成就是被关在这里。” “这院落真是气派!”韩潇见这院府大过丐帮分舵数倍,不禁赞叹道。 “这些都是那个陆天波的产业,他们四派打家劫舍,黑心钱多得是。”江晚不屑道。 三人悄悄跃入了院内,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却是无甚人手,显是陆天霸还未曾赶回来。 三人又来至第二进的院中,只见这府邸之大,不知后面还有几进的院落,韩潇问道:“晚儿,你可知五师兄被关在了哪里?” 江晚摇头道:“我虽不知,不过大哥你一定有办法知道。” “我怎会有办法?”韩潇奇道。 “你此时便喊出一句话来,立时便会知道他被关在了哪里。”江晚笑道。 韩潇好似明白,于是说道:“还是晚儿你来喊。” 白沐灵此时也已明了,便说道:“这反客为主的计策虽然不错,不过四派中可是有何高手?” “姐姐放心,四派乃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功夫不值一提。”江晚说道。 韩潇救人心切,于是高声喊道:“不好了!刚抓来的那小子逃走了!” 这喊声在寂静的夜晚远远的传了开去,只见人影晃动,院中出现数人,急急的向后院奔去。三人见这计策奏效,均是一乐,便跟在那几人的身后。 只见又穿过一个院落,那些人聚在一间西侧的厢房门口。其中一人喊道:“杜老三!那小子人呢?” 那房门一开,走出一人来,只听那人疑惑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韩潇与白沐灵却是认得此人,他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在终南山中遇到的流沙帮的那个杜老三。 “你不是喊那小子跑了吗?”有人向杜老三问道。 “我一直守在这里,他若是逃了,我怎会不知?”杜老三奇道。 “这可奇怪了,刚才是谁喊的?”众人纷纷说道。 “杜老三,咱们进去瞧瞧那小子去。” “他被陆掌门关在暗室里,没有钥匙的话,连我也别想进去。”杜老三说道。 “刚才是哪个王八蛋乱喊!打扰老子睡觉!他奶奶的!”有人骂骂咧咧的说道。 杜老三正疑惑间,只觉眼前人影晃动,自己的同伴纷纷倒地不起。他正要呼喊,忽然见到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手持一把利剑抵在了自己的胸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又见到两位极美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更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中又不禁纳罕。 那少年正是韩潇,除了这杜老三,其余之人已被点住了穴道,只听他说道:“端木家的人被关在哪?” 杜老三结结巴巴的说道:“在……在里面……不过,没有钥匙,打不开那暗门。” “钥匙呢?”韩潇故意问道。 “钥匙便只一把,在陆帮主身上。”杜老三说道。 只听江晚笑道:“你们陆帮主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经把钥匙给了我。”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黝黑的钥匙在杜老三面前晃了一晃。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今年圆月时 陆 韩潇只说他与白沐灵二人合力将那人赶走,而略去了学得牧齐远掌法之事。端木洪不禁夸赞了二人一番,冷文成更是兴奋的上蹿下跳,便如是自己救得皇甫英一般。 皇甫泽却是语气沉沉的谢过了韩潇与白沐灵,韩潇只觉他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中对他更无好感。心中想道,我可不是看在你“泽师叔”的面上才冒得危险去救皇甫英的。 数日之后,便到了年关,各派之人均在西安过了年。魔教始终未再现身,追查杀害狄阳凶手之事也是毫无头绪。 韩潇与白沐灵虽然每天都能得见,却无机会单独相处,时日一久,韩潇不免无趣得很。 这天傍晚,韩潇正与冷文成闲聊,只见皇甫英推门而入。 冷文成见他进来,连忙笑道:“皇甫师妹,你可是来听我的故事?上次说到那泰山掌门为女儿比武招亲,其实……” 皇甫英打断他道:“冷师兄,我明天再来听你讲,今天是来找韩师兄的。” “师妹找我?”韩潇问道,不知她有何事。 “韩师兄,你出来一下。”皇甫英却笑道。 于是,韩潇跟着她到了院中。皇甫英见四下无人,便说道:“韩师兄,我来是为了帮你个大忙。” “帮我什么忙?”韩潇奇道。 “我说过要帮你的大忙,便是在此时了。”皇甫英笑道。 “师妹,你的话我可是不明白。”韩潇说道。 “说是大忙,不过在我却是举手之劳罢了。”皇甫英又神秘的一笑。 “师妹,我可是越听越糊涂。”韩潇说道。 皇甫英低声说道:“灵姐姐此时正在等你呢。” 听她说道白沐灵,韩潇面色微微一红,说道:“她等我做什么?” “她等你做什么,我哪里知道。”皇甫英笑道。 “师妹,灵师姐此时在哪?”韩潇问道。 “你先说,这算不算得帮了你的大忙?”皇甫英又是笑问道。 韩潇听得此话,明白皇甫英定是知道了自己与白沐灵的事,想来这小丫头古灵精怪,也许早已被她看出来了。于是笑道:“师妹,这岂止是帮了我的忙,便是灵师姐也会感谢于你的。” 皇甫英笑道:“韩师兄,你快些去吧,出了丐帮分舵向东,过了长乐坊有一间极大的茶楼,灵姐姐便在那里等你呢。” 听得这话,韩潇的心好似早已飞过了长乐坊,匆匆与皇甫英道别后,便出了丐帮分舵,一路向东行去。果然,过得长乐坊后,一座三层的茶楼出现在韩潇的眼前。那茶楼极是气派,楼上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实是热闹非凡!不过,对于韩潇来说,这些都不及街边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令人注目。 “师姐!”韩潇走上前去,欢然的说道。 白沐灵向他笑道:“师弟,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韩潇听得她这样问便仔细算来,而后脱口说道:“原来今天是十五!刚刚过得长乐坊时见了许多的花灯,我却没有想到。” “师弟,你可答应过我什么?”白沐灵笑道。 “这怎会忘记,当然是带师姐去那东市一观。”韩潇也向她笑道。 “元宵佳节,我想那东市更是热闹得很了。”白沐灵迫不及待的说道。 “师姐,皇甫师妹是如何知道了我们的事?”韩潇好奇道。 “她呀,自从你为我当得一刀起,便让她猜到了。”白沐灵说道。 “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以后谁娶了她非得被捉弄不可。”韩潇笑道。 “英妹从小娇生惯养的确有些顽劣,不过她聪明灵慧,我倒觉得谁若是能娶得她倒是那人的福分。”白沐灵说道。 韩潇本想说由三师兄与她结好,可话到了嘴边却是硬生生的止住了口,只说道:“师姐,我们这便去东市看灯吧。” 二人穿街过巷,满眼的繁华灯饰映入眼帘,只觉心情畅美之极。 到得东市,但见人烟鼎沸,街边一串串的挂满了花灯,酒肆茶馆更是张灯结彩,热闹之势果然又较他处胜过一筹。 二人确是见到不少西域的商客,千奇百怪的物件更是琳琅满目。 这时,他们来到一座小庙宇的门前,只见庙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韩潇向路旁的一位老者问道:“老丈,敢问这些人在做什么?” “小伙子,你连这里的赵神仙都不知?”老者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初来此地,还请老丈指点一二。”韩潇说道。 “这是城里有名的赵神仙,他卜卦算命准得很,每天来求他看相之人,都需在这里等上很久才能见得到他。”那老者说道。 白沐灵好奇道:“赵神仙真的有这样灵验?师弟,我们也去请他来看上一看如何?” 韩潇却笑道:“师姐,你却是想算得什么?” 白沐灵脸上一红,轻声说道:“便是看看这赵神仙是不是真的如这位老丈所说。” 韩潇却见到庙门不远之处亦有一个小小的卜卦算命摊位,摊前坐着一人,那人一脸的书生之气,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只见他头发稀疏,左脸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身后挂着一面破烂的番旗,上面写着“说尽天下事,道破生死劫”。不过与赵神仙的庙宇相比,这个摊位却是无人问津。 不知为何,韩潇对此人感了兴趣,于是拉着白沐灵向那摊位走去。 只听韩潇向他说道:“敢问先生贵姓?” 那算命先生说道:“敝人姓公孙,单名一个奇字,两位客官可是来测八字的?” “公孙先生,为何没有人来找你卜卦看相?”白沐灵见他的摊位只孤零零一个人,于是向公孙奇笑道。 公孙奇却并不在意,只说道:“这位姑娘,你别看找那赵神仙的看相的人多,其实我和他的区别可是大得很。” 韩潇看了一眼那面排队的人群也不禁笑道:“这个我们却是看出来了。” “我和他相比,一个讲真话,一个说假话,所以这些人便都去找他看相了。”公孙奇说道。 “你为何要说假话?”白沐灵奇怪道。 “姑娘,你是没有听清我的意思,我是说那赵神仙说得是假话,而我说的却是真话。”公孙奇又解释道。 “这又是为何?”白沐灵更是疑问道。 公孙奇却说道:“姑娘若是卜卦算命在下愿意效劳,若问别事,恕在下不能奉陪。” 韩潇听公孙奇语出不凡,于是向他恭谦的说道:“公孙先生,晚生确是想请教一番那真假之言的道理,还望明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今年元月时 柒 白沐灵与冷文成听得韩潇讲述过牧齐远的可怕,心中也是一惊。 这时,躺在地上的陆天霸却突然大声喊道:“牧堂主!端木家的人要逃了!你……”未等他说完,江晚早已一脚将他踢昏。 众人刚要离去,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原来又是你们二人。” 不知何时,韩潇见牧齐远已站在了身前。 江晚见此,连忙说道:“大哥,你们先走,我阻他一阻,一会自有办法脱身。” 冷文成不知江晚武功的深浅,亦未亲眼见过牧齐远的狠毒,听了江晚此话不禁说道:“哪有将你这娇滴滴的女子留下来的道理?你和灵师姐先走,我与小师弟断后。” 江晚听了这话实是哭笑不得,眼见韩潇未动,于是催促他道:“大哥,你又不肯听我的话了?” 白沐灵只觉江晚的话语中带着丝丝的情意,不禁心中一动。 此时,牧齐远突然一掌向韩潇拍了过去,口中喝道:“上次是你的命大,今天便送你去见阎王!” 韩潇知道他功夫厉害之极,抽出无名剑来,起手便是凌霜剑法中的绝招。白沐灵一挺长剑也向牧齐远刺去,与韩潇的招式遥相呼应着。 只见二人同使凌霜剑法,两柄长剑上下翻飞,端得是赏心悦目。可牧齐远的武学实是厉害之极,掌势雄浑无比!韩白二人的剑法虽然高超,可手中的长剑却是被他的掌风带得连连偏斜,始终刺不到他身前丈许之内。二十余招后,两人已渐落下风。 江晚见状连忙一番手掌加入战团。韩潇二人得江晚的相助顿时松了口气,可三人仍是守愈多进攻少,时间一久不免感到吃力! 冷文成有心上前相助,可自己的功夫较之场中数人实是低微,丝毫插不上手,只有急切观察着场中的变化。眼见三人落得下风,冷文成内心焦急不已,却也被牧齐远狠辣的武功所震惊。 又过得二十招,三人已完全被牧齐远的掌势压住。 便在此时,冷文成忽然见得东北方向火光冲天,心中纳罕,可细细算来丐帮分舵却是在那里,不知与那火光是否有着关联。 陆天霸这时却是转醒过来,眼见到东面的火光,不禁兴奋的叫道:“圣教得手了!” 韩潇与白沐灵听了这话也不禁向火光之处望去,知道定是丐帮分舵起火,心中担心不已,不知端木家的人安危如何。 二人心中一乱,招式不免顿挫,接连遇险。眼见牧齐远便要得手,却见寒光一闪,江晚从怀中抽出一把光亮的匕首来。只见那匕首飘忽不定,江晚的招法怪异之极,反而逼得牧齐远连连倒退。 牧齐远见江晚的匕首皆是从出其不意的方位刺来,自己虽然武功高过她甚多,可对这怪异的招式实是捉摸不定,数招之内险些被她刺中,于是收起掌势,退后数步说道:“这是什么功夫?” 江晚却笑道:“谅你也不识得,等我刺得你几下再来告诉你。” 牧齐远知道自己一时破不得江晚的招法,若是和这几人硬拼实是胜负难料,于是说道:“也罢,看在你外公的面上今天便放过你一命。” “嘿嘿,”江晚不依不饶,“你说得真是漂亮,不用你给他老人家面子,他自会去收拾你的。” 牧齐远面色一沉,不再回答,轻轻跃出墙外而去。 众人见他离去,都不禁放松下来,只觉方才被他一双手掌压得实是透不过气。 “真是好险!”江晚长出一口气,“我这招法才刚刚学得,牧齐远若是再与我拆得数招便知我这是现学现卖,还好他不识货。” 冷文成急忙说道:“多亏了姑娘武艺高强!不过丐帮分舵起火,小师弟,咱们赶快回去看看吧!” 韩潇无暇向江晚问起她那怪异招法之事,只低头对陆天霸说道:“你刚才说圣教得手那是什么意思?”欲先了解清楚状况再做定夺。 陆天霸说道:“此时便说与你知也是无妨……”话未说完,只听得一阵“隆隆”的响声从那火光之处传来,直如闷雷一般。 “哈哈,那炸药果真是威力无穷!”陆天霸笑道。 众人听得“炸药”二字,都不禁浑身一颤。韩潇一把扯住陆天霸的衣襟喝道:“快说!这炸药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圣教要将你们武林盟主和各大派的人收拾掉了!”陆天霸哈哈大笑道。 “魔教来了多少人?又是如何计划的?”韩潇连连问道。 “你太看得起我们西岐四派了,圣教怎样打算的,怎会说与我们知晓?”陆天霸说道。 韩潇既是气愤又是担心,手一用力,将陆天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陆天霸“啊”的一声,只觉筋断骨折一般。 江晚见他心急,于是说道:“大哥,这陆天霸说的确是实话,他们不过是颗小小的棋子,怎会知道得如此详尽?” 韩潇知她的话在理,于是说道:“师姐,五师兄,咱们快些赶回去!晚儿,你也和我们同去如何?” “大哥,晚儿还有别的事要去做,原谅我不能和你们一同前往了。”江晚轻声说道。 “妹妹,中原武林正是危难之时,你功夫这样好,定会帮得上忙的。”白沐灵也向她说道。 江晚望着韩潇急迫而又依依不舍的神情,于是说道:“大哥,姐姐,端木家的武功厉害之极,贵派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晚儿改日再来寻你们……” 韩潇觉得江晚似有为难之处,便不再坚持,只说道:“晚儿,你也要保重,改日来终南山,我们带你游览一番。” 白沐灵也嘱咐道:“既是如此,妹妹你自己多小心,这城里定有许多魔教的人!” “姑娘,你是我小师弟的结拜兄弟,那便也和我是兄弟一般,以后一定要来终南山找我们玩。”冷文成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可在场的人都不觉有何异处。 韩潇三人与江晚道别后,转身便欲离开。 刚行得数步,忽听江晚高声说道:“大哥!” 三人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 “晚儿,你还有事?”韩潇说道。 “大哥,你们……你们要小心那个牧齐远……”江晚说着便走到了韩潇的身前。 “你放心,中原武林高手如云,不怕他来作怪。”韩潇说道。 江晚低声说道:“大哥,我的名字并非夜晚的‘晚’,而是婉转之‘婉’,婉儿上次可是骗了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势不两立 壹 韩潇一愣,在这紧急的时刻,不明她为何突然说起此事来,便匆匆说道:“婉转悠扬,这个字取得好!婉儿,我们这就去了。” “大哥,你可要当心……”江婉不舍的说道。 韩潇应了一声,心中挂念师父,于是向白沐灵与冷文成说道:“师姐,五师兄,咱们快些回去吧!”话音刚落,又传来“隆隆”的炸裂声响。 三人面上变色,展开轻功向丐帮分舵奔去。 冷文成轻功较差,韩潇二人顾得他只好放慢了些脚步。方才江婉向韩潇低声细语的一幕尽落在白沐灵的眼中,她虽然心中挂念师父,却也不禁向韩潇说道:“师弟,婉儿是何门何派的人?” “我问起过她,不过她只说将来一定会告诉我的。”韩潇说道。 “听你说来,”白沐灵心中疑惑,“她好似对魔教很是熟悉。” “师姐,我亦觉得婉儿与魔教有所关联,不过她既与那牧齐远为敌,定非魔教中人。”韩潇说道。 由于冷文成就在身后,二人只得恢复原本的称呼。 “我瞧婉儿对你……对你可是好得很。”白沐灵低声说道。 韩潇一面施展着鹤云功的步法,一面担心丐帮分舵中的情况,并未听出她的话中之意,只说道:“婉儿古道热肠,她能去救那郝大人真是侠义得很。” “我们女儿家怎会去管这些朝廷政事,我猜在那知府衙门中,定是她先发现于你了?”白沐灵说道。 “不错,便是她……咦?师姐,你的意思是说,她乃是跟随着我进了知府衙门?”韩潇实是第一次这样想道。 “这些都是我胡乱猜测的,也许婉儿确是去救郝大人。”白沐灵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细细回想在凤翔知府衙门中与江婉相遇的情形,她确是未曾向自己说过要救郝文轩,只觉是自己欲前去救人,她便来相助一般,于是说道:“师姐,你是说婉儿去救那郝文轩其实另有目的?我倒觉得并非如此……” 白沐灵听韩潇说得远了,便打断他道:“师弟,我是说,婉儿只因你要去救那郝大人,这才随你进了知府衙门。” “这又是为何?”韩潇奇道。 “想来她定是……定是喜欢你……”白沐灵声音极低的说道。 韩潇虽在她身侧,可是这声话语却被一道炸裂之响掩盖住了。此时,三人已来至丐帮分舵,那爆炸而来的气流直震得他们浑身剧颤!那庭院内的大火将夜空中的云朵也映得发红! 而后,又听得人声鼎沸与兵器碰撞之声。韩潇见一队队丐帮弟子与少林僧人正与无数的黑袍人短兵相接,那些黑袍人正是魔教的教众! “果然是魔教干的好事!小师弟,咱们去他们拼杀一阵!”冷文成大声说道。 “先去寻到师父,”韩潇亦是着急,“再听他老人家的安排。” 白沐灵却是一眼看到了数十丈外的一袭黄衫,那人正是皇甫英!只见她那黄衫在火光之下闪闪烁烁,身边围着三个魔教的人,她那一汪如水的长刀已经坚持不住,招招皆是险象环生。 “英妹!”白沐灵不禁叫道,可这喊声早已为四周的嘈杂所淹没。 韩潇与冷文成也见到皇甫英的险状,三人飞快的冲了过去!不过他们与皇甫英相距较远,眼见她挥刀挡得上路的招式却已顾不上另一人向她腰际斩来! 转瞬之间,皇甫英便要被拦腰斩断,白沐灵实是撕心裂肺的尖叫道:“英妹快躲!” 可皇甫英实是来不及闪避,韩潇用尽气力将无名剑掷出,直射向挥刀的之人,却无论如何也救不得她了。 电光火石之际,那柄劈向皇甫英的长刀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只见一个瘦高的和尚伸手抓住了刀柄,正是少林寺的永明及时赶到! 此时,韩潇的无名剑也已射到永的身前,只见他伸手抓住剑柄,挥臂一抖,那围攻皇甫英的三人便倒地不起。皇甫英愣得一下,见是永明救了自己,便扑在他的怀中大哭起来,显是吓得不轻! 韩潇奔到近前,只见那三个魔教的人皆是颈中剑,自己却全然未瞧清永明的招法,心中对他的功夫更是佩服不已。白沐灵拉过皇甫英,将她搂在怀中不断出言安慰。 “还好永明师兄及时赶到,”韩潇亦是惊魂未定,“否则皇甫师妹便危险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今天开了杀戒。”永明将无名剑递给了韩潇,深深的看着他说道,“韩施主,这剑中的内力是从何而来?” 韩潇知道他发觉了无名剑中的真气,于是说道:“这可说来话长,以后有了机会,我自会告诉师兄。” “阿弥陀佛,这真气世间罕有,施主还望小心使用这把长剑。”永明双手合十说道,“我方才见到端木家的人在那边的巷子里,你们这就过去吧。” “师兄,你见到我师父了吗?”韩潇担心的问道。 永明摇头道:“小僧虽未见到端木前辈,想来前辈武功高强,几位施主不用过多担心。”说着便要离去。 “永明师兄去哪?”韩潇问道。 “我去寻得方丈大师。”永明说完便冲入了混战中的人群。 此时的皇甫英已经平静了许多,她揉了揉眼睛,向韩潇问道:“韩师兄,小和尚去哪了?” “永明师兄去找方丈大师了,”韩潇向她说道,“皇甫师妹,我端木家的人便在那边,你先随我们去得安全的地方吧。” 韩潇领着白沐灵等人进了永明所说的那条巷子,果然见到于景安、马兴汉和齐胜达众人。韩潇刚要招呼他们,只听得呼呼声响,众弟子面前正有二人在激烈的打斗着。 韩潇等人凑上前去,只见端木清正与一人拆招换式,听得掌风,那人显是功力甚深。 这时,其弟子也见到了他们,于景安连忙说道:“小师弟,文成,我还以为你们走散了呢!” “四师兄,师姑在和魔教的人动武吗?”韩潇问道。 “不错,大伙有心帮忙,可他们的功夫太高,实是插不进手去。”于景安说道。 “那魔教的人是谁?”冷文成也问道。 于景安摇头不答,却听马兴汉说道:“他便是魔教日月星辰四堂中元辰堂的堂主,沙玉!” 韩潇听得这话,不禁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起那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势不两立 贰 只见那沙玉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撇八字胡,中等身材却是壮硕之极。 “马师兄,我们刚离开一会的功夫,魔教却怎么攻了过来?”冷文成问道。 “哎,亏得你们不在,否则真是危险!”马兴汉感叹道,“大伙那会刚刚吃过元宵,正准备出去赏灯,可四下里突然爆炸开来!妈的,魔教的人可是什么时候埋下了火药!” “端木家可有人受了伤吗?我师父在哪?”韩潇向马兴汉问道。 “咱们端木家的情况还好,那些火药都是在别的院落炸开,丐帮、华山和武当派都损伤了不少人……”马兴汉不忍心再说下去。 “师父当时没和大家在一起吗?”韩潇又是问道。 “听少林弟子说,各掌门正在商讨事情,火药便在那时炸开来了,有几位掌门受了伤,不过师伯此时的情况我们却是无从知晓。”马兴汉亦是担心的说道。 “师姑怎会和这个魔教的堂主动起了手?”冷文成问道。 “过了这道巷子便是皇甫家所在的庭院,师姑是带着我们去支援皇甫家。”马兴汉答道。 皇甫英听了这话急切道:“我爹他们可是怎样了?”只见她身子微微颤抖,“那边也有火药吗?” “皇甫师妹,”马兴汉安慰她道,“泽师叔当时与各派掌门皆在一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那边的院落我好似只听得一声火药之响,而且也未曾起火,应该不会有多少损伤的。” 皇甫英仍是焦急不已,直欲立刻穿过巷子去寻得家人。 马兴汉又说道:“这沙玉可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过不得他这关便看不清那面的情势。” 韩潇始终在关注端木清二人的拼斗,只觉那沙玉的拳法实是威力宏大,端木清已经显出招架不住之势。 白沐灵关心师父,便一拉韩潇道:“咱们快去帮我师父!” 韩潇眼见众弟子中确是只有自己和白沐灵的武功能够插得进手去,于是抽出无名剑来与白沐灵双双攻入。 端木清本已支撑不住,只是为得这些小辈弟子的安危,这才咬牙接下沙玉一拳重似一拳的招法来,忽然的得此二人相助,登时缓得一口气。 那沙玉却笑道:“端木家的寒梅掌也不过如此,端木清,快些叫你的弟子们一起上来吧,哈哈。” 韩潇连连使出凌霜剑法来,一招傲雪凌霜,紧接着又是积雪浮云,程门立雪,……一招招毫不放松向那沙玉攻去,白沐灵的剑法更是较他精妙,招招不离沙玉的要害。拆过四十余招,虽有端木清将沙玉大部分的狠辣招式接下,可三人仍是渐感不敌。 韩潇心中不禁赞叹道,魔教日月星辰四堂的堂主果然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这沙玉的功夫绝不在牧齐远之下!看来虽有端木清在,想胜得他仍是千难万难! 马兴汉等人在一旁不禁赞道:“韩师弟的功夫真是日进千里!不曾想,他的剑法已练得这等凌厉。” “自打小师弟刚入门的那天起,我便觉得他非是等闲之辈。”于景安说道,“不出三年,我端木家便又多出一位高手了。” 冷文成却见韩潇三人渐渐招架不住,于是打断他们道:“你们别忙着称赞小师弟,我瞧他们可是赢不得那沙玉,大家快想想办法啊!哎,大师兄若是在此便好了。” “大师兄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于景安也看出己方实是无法取胜,“马师兄,我们这些人中便只你的功夫最好,又学过凌霜剑法,你若上前相助,也许师姑他们会转危为安的。” “我确是想帮得师姑,可我的功夫浅显,真是有心无力。”马兴汉虽然这样说道,却已抽出了长剑,向前数步,好似在寻找机会动手。 马兴汉虽知自己功夫不济,却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沙玉取胜,如此一来,端木家的这些弟子便都危矣。于是找到个空挡,一剑向沙玉刺去。 只听“当”的一声,马兴汉的长剑却与韩潇的无名剑撞在一处。原来,韩潇不知他要上前相帮,自己的招式却是抢在了他的头里,两剑相交,马兴汉的长剑脱手而出。 沙玉见韩潇招式顿挫,不禁向二人一拳打来。韩潇知马兴汉避不过这一拳,于是伸手将他推开,又出剑回刺。如此缓得一缓,便被沙玉击中了手腕,韩潇再也把持不住,无名剑落在了地上。 沙玉毫不放松,拳风连连,不断向他击打过去。韩潇没了无名剑便运起寒梅掌的招式来,可刚与沙玉的拳头接触,顿觉一股刚猛的内力传来,知道不能硬接他的招式,于是不断的后退躲避。 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发生,端木清与白沐灵尚未来得及出招攻向沙玉,便见到韩潇勉强躲过数拳,再也闪避不开,眼见他的左肩便要中招。 端木清深知沙玉的厉害,这一下若是击中韩潇,他的肩骨定会被砸断,有心替他抵挡,却是相距较远,实已无能为力。正自心急,却见到韩潇手掌探出,连连晃动,化出十余道掌影来,将沙玉的拳头围在其中。 沙玉见到韩潇如此出掌,便急收拳势,“你怎会使这……这掌法?”沙玉惊问道。 白沐灵却知这是江婉的功夫,方才与牧齐远打斗时她已将此掌法尽收眼底。见那沙玉退开,她与端木清便也不再出手。 韩潇知沙玉是慑于江婉的招式,否则那一拳击下来,自己的手掌也会给他折断,此时趁他惊奇,于是笑道:“沙堂主,我端木家的寒梅掌还不赖吧?” “嘿嘿,”沙玉知他说谎,“这掌法可是谁传授于你?” “当然是我的授业恩师,人称‘气贯终南’的端木洪!”韩潇故意这样说道。 “哼,‘气贯终南’怎会使这套掌法?你……” 韩潇怕他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掌法的由来,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师父若是在此,他的寒梅掌一出,哪容得你这样嚣张跋扈。” 韩潇本想激怒他,趁此机会或许己方三人能够取胜,可沙玉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年纪不大却是口气不小,‘气贯终南’名气虽响,不知是否也是那沽名钓誉之辈,我瞧你端木家的寒梅掌亦不过尔尔。” 韩潇正欲反驳他,忽听身后一人朗声说道:“不知是魔教的哪一位高手在此,端木洪有礼了。” 第一百三十章 势不两立 叁 韩潇听了这声话语不禁大喜,“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大家都在担心您呢!”韩潇说道。 来人正是端木洪,只见他走到韩潇身旁温言说道:“为师无碍。” 只见陈石跟随在端木洪的身后,向韩潇说道:“小师弟,师姑,你们没事吧?” “大师兄,我们都在盼着师父和你来呢!”韩潇兴奋道。 皇甫英也不禁问道:“陈师兄,我爹他怎样了?” “师妹放心,泽师叔安然无事,”陈石说道,“不过少林方丈慧空大师可是受伤不轻,泽师叔一直陪在那里,他让师父和我先来接应皇甫家的人。” 听得这话,皇甫英放心下来。 “你便是‘气贯终南’?”沙玉微有一丝惊讶,“这名气响了十余年,可不知有没有真才实学。” “敢问尊姓大名?”端木洪抱拳道。 “在下元辰堂沙玉。”沙玉沉声说道。 “原来是沙堂主,久闻大名,”端木洪微有愠色,“你魔教伤我中原武林同道,真是罪大恶极!” “嘿嘿,端木洪,我紫冥教对你端木家可是手下留了情,你这些弟子可不曾有一人被火药伤到吧?”沙玉说道。 端木洪奇道:“沙堂主,你这话是何意?” 韩潇亦是奇怪,只见大家的确无一受伤。 “多说无益,我先领教你老弟的功夫,看看这‘气贯终南’的名头是否有那欺世盗名之嫌。”沙玉说着便抱拳归一,等待端木洪出手。 端木洪知道此战必不可免,而且皇甫家的人正等着自己前去接应,一刻也耽误不得,于是手臂一抖,说了句“得罪!”便出掌攻向沙玉。 韩潇这是第二次见到师父与人动手,上一次还是在松风院中和那烈焰堂的宋毅对过一掌。此时有幸见得师父用出真力将这寒梅掌一招一式挥动出来,当真兴奋不已! 瞧得片刻,韩潇只觉寒梅掌在师父运用出来实是奥妙无穷。沙玉的拳法虽然刚猛无伦,众人方才见他将端木清压得透不过气来,可此时的端木洪却是将其轻描淡写的一一化解。 韩潇这时方渐渐体会到,寒梅掌在师父的手底下之所以能够举重若轻,除却他的掌法精深以外,更是由于他的内力之浑厚。也由此,他终于明白师父曾经所说,武学之道全在于内力为根基,如果内功练得精纯,便是寻常招式也能发挥得莫大威力!眼见师父意到招随,直如从心所欲一般,心中满是佩服! 沙玉的拳法亦是极快,只一会的功夫便连出了五十招。不过,端木洪实是担心皇甫家众人的安危,无心恋战,于是连出重手,将寒梅掌发挥得淋漓极致。 沙玉每击中对方的手掌,便觉察到自己刚猛的内力回震,过得片刻,就连胸口也隐隐作痛起来,这才明白端木洪的功力之纯,实胜过自己一筹,心中惊佩不已,知道百招一过,自己非输不可,于是收起招式,足尖点地向后跃出,同时口中说道:“‘气贯终南’果然非同凡响!沙玉佩服之至!” 端木洪说道:“承让。” “嘿嘿,有人和我说起,你这寒梅掌端得是厉害之极,我那时还未曾得信,”沙玉由衷的说道,“今日领教方知端木家武学之精,果然是武林一绝!既然有‘气贯终南’在此,沙玉这便告退。” 端木洪确也无心思理会得他,只匆匆抱拳说道:“好说,好说。” 众人见沙玉忽然跃上房脊,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大家快些赶过去!”端木清见劲敌已去,便连连催促道。 韩潇眼见师父刚一现身便将魔教的堂主赶走,心中欢喜已极! 端木家众人穿过巷子来到皇甫家的庭院外,只见院中火光微弱,可兵器之声却是连连大作,显是里面的打斗十分激烈! 众人人冲入院内,见到许多魔教的教众,每一个皇甫家弟子的身旁都围着两三个魔教的人。皇甫湶更是受三名好手的围攻,甚是狼狈。皇甫茗虽然刀法高超,可也摆脱不了周身五人的围困。 端木清遇敌心切,拔剑而出,攻向皇甫湶身边的三人。随后,端木家的众弟子也纷纷加入战团。皇甫家的人得此援助都感松得一口气。 韩潇与白沐灵双双抽出长剑,刺向围困皇甫茗的那五人,皇甫茗右臂受伤,刀行不顺,早已支撑不住,虽得二人相助,仍与那五人堪堪的打成平手。 斗得片刻,韩潇见师父在人丛中左突右闯,所到之处魔教的人皆是中掌倒地,只觉有师父在此,实是不用担心。 这时,魔教好似发觉了端木洪武功极强,只听得一声呼喝,那些黑袍人阵势一变,散向院落四周,将端木皇甫两家的人围在当中。 韩潇见魔教中有十人向师父攻去,将他与两家之人隔开。其余人步步紧逼,慢慢缩小了围困众人的圈子。端木洪武功虽强,可周身的十人武功亦是不弱,一时之间难以冲破而出。 这边的黑袍人好似得了命令一般,同时动手向两家的人攻去。韩潇接战之余不禁佩服魔教战阵变化之熟练,虽是百人以内的打斗,却也如战场中的阵势转化一般。且魔教的号令之严,只听得一声令下,皆是行动迅捷,新的阵势几乎在一瞬之间便已布成。 那魔教中指挥阵法之人更是头脑清醒,善于应变,眼见师父武艺超群,便立刻想出了这擒贼擒王的计策,中原武林虽然人数众多,可魔教今夜的袭击显是事先已策划周详,看来中原武林实是危险得很! 不过,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当务之急便是摆脱眼前的危机。 一旁的白沐灵也已看出魔教阵法的厉害,脱口而出道:“潇哥,快些想想办法。”自从在凤翔与官兵的一战,她便对韩潇的足智多谋钦佩不已,危难之中更是寄希望于情郎。 这一声“潇哥”却是被紧贴她的皇甫英收入耳内,她尚未看明眼前的危机,于是便向白沐灵轻声笑道:“灵姐姐,这位‘潇哥’是谁?” 白沐灵又是害羞又是疲于对付魔教的人,没好气道:“英妹,你此时还有闲心开我的玩笑!” 见她生气,皇甫英更是一乐,也学着她的语气向韩潇说道:“潇哥,快些想想办法。” 韩潇此时哪有心思与她说笑,眼见师父被困,众人破不得重围,心中实是急切,头脑里飞快的闪着念头。忽然听到远处的爆炸之声,于是计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四象阵法 韩潇觉得欲破魔教的阵法须得让师父与二位师姑聚得一处。只要三人能够联手,定会所向披靡,此间无人能挡。魔教就算用大部分的人手将三人围困,可如此一来,其他的教众便也对付不得一众小辈弟子,魔教的阵法也会不攻自破。 韩潇见师父急于向这边冲来,可对方十人组成的剑阵却是每每将他当下,且魔教更是在师父与二位师姑当中布下了三十人之多,这三人若要会合实是难上加难。心中不禁佩服魔教领头之人的心思细密,想来他早已看出此战的关键。 韩潇收起长剑,伸手在地上不断摸索着。不一会,寻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于是从怀中掏出火折,又解下衣带,将两者紧紧缠在一处,然后大声说道:“大师兄!我好像是拾到了一块炸药!” 院中众人听得韩潇这话都是一愣,手中的招式不禁放缓,皆向韩潇看来。 韩潇立刻将火折引燃,然后装作惊恐万状的说道:“不好啦!引线烧着了!” 夜色缭绕,众人借着月光见到他手里确是拿着一物,且那上面现出了一点火红的光亮,又听得他震惊的话语,皆以为他真的拿到了炸药,实是禁骇然之极! 白沐灵关心则乱,急切的喊道:“师弟,快把火药仍掉!” 韩潇装得似模似样一般,又是惊叫道:“这炸药的捻子快烧断了!” 冷文成也喊道:“小师弟,快仍啊!” 这时,韩潇听得魔教领头之人又是一声呼喝,霎时间,所有的黑袍人都退到了院门口。韩潇便将石头与火折直向魔教的人仍了过去。 魔教的人见此,皆急切的向门外退出,韩潇趁此机会冲端木洪大声喊道:“师父!两位师姑!快到我这里来!” 听得韩潇如此说,三人都不禁奔了过来。端木洪急切的说道:“大家快后退!” 韩潇确是一笑,“师父,那火药是假的!是我骗得他们。”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一愣,那魔教的首领也听见了此话,急急下令,魔教的人又从院外一一跃了回来。 韩潇为求稳胜,想起父亲曾经讲述过的一套四象阵法来,虽然是用于千军万马的战阵,可用作百余人的江湖打斗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于是趁着魔教慌乱之时,急忙说道:“师父师姑,你们打头阵!大师兄,你和皇甫茗师兄在左侧,我和灵师姐随在右边,马师兄、齐师兄还有四师兄你们断后,其余的师兄补住空隙!” 端木洪知道韩潇乃是名将之子,他此番布置也许是耳目渲染来的阵法,于是高声说道:“大家都听潇儿的调配!” 急迫间,韩潇不再谦让,只大声说道:“师父为北,我方为东,大师兄为西,马兴汉为南,大家听我的号令移动方位……”韩潇知道时刻短暂,便只讲了阵法中最简单的一个变化来。 此时魔教的人也已集结完毕,又是齐齐的攻了过来。在韩潇的指挥下,端木洪端木清与皇甫湶三位高手的方位始终随着那魔教首领的位置而动,只偶尔救得阵法的薄弱之处,令那首领毫无喘息的机会。自己与白沐灵的东象和陈石的西象配合极为默契,除了马兴汉等人武功稍弱,其他三象的变化已让魔教感到吃力之极。韩潇心道,这四象阵虽然只有三象得用,不过也尽够对付魔教了。 又斗片刻,那魔教首领见韩潇布置的阵法变化玄妙,一时参悟不透,且端木洪武功极强,早已伤得十数人之多,知道此战难以取胜,于是一声令下,魔教的人纷纷退开,而后跃墙而出,片刻之间便全数消失在月光之下。 眼见人数倍于己方的魔教为韩潇匆忙布下的阵法所击败,众人都是兴奋不已。 端木洪呵呵一笑说道:“潇儿,你这阵法可是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爹从前教给我的‘四象阵’,这阵法实有四四一十六种变化,潇儿也只用了一个变化而已。”韩潇解释道。 “魔教虽然行动起来纪律森严,可说到战阵变化之妙,仍是不及古人历经无数实战与义理的结合。”端木洪说道。 “我爹说这阵法最初乃是平原君赵胜所创,赵胜用这阵法保得赵国的领土多年,后来四象阵又演化为许多阵法,最着名的便是诸葛亮由此推演而成的八卦阵。”韩潇滔滔不绝的说道。 一旁的皇甫英却是笑道:“韩师兄,谁要听你解说什么阵法的由来,你可真是个书呆子。”说着又看了一眼白沐灵,“不过关键时候又是这等聪明,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皇甫湶看着韩潇说道:“洪师兄,你真是教了个好徒弟!” 冷文成也是一脸兴奋的说道:“小师弟,真有你的!这阵法当真厉害,等闲下来你一定要全数教给我!” 白沐灵见情郎如此受大家的夸赞,心中较之韩潇本人更是受用。 “韩师兄有时难免有些书呆子气,”皇甫英轻声在白沐灵耳边说道,“不过人却是机灵得很,而且家学渊源,与灵姐你这等绝世美人还算得相配。” 白沐灵脸上一红,低声嗔道:“英妹,现在是什么时候,说这些事来干嘛?”可心里却是甜甜的。 “嘻嘻,灵姐慧眼识英,你的‘潇哥’将来定会名动武林的,”皇甫英装作羡慕的语气,“这样一对神仙眷侣,江湖人称‘终南灵潇’……” 白沐灵伸手向她腋下抲去,“英妹,看我不教训你……”两人闹作一团。 这时,只听端木洪说道:“湶师妹,丐帮和少林武当各派正与魔教的大队人马接战,慧空大师又受伤不轻,咱们端木皇甫两家这便前去迎敌才好,哎,已有二十年未与魔教大动干戈了。” “洪师兄,皇甫家全凭你做主!”皇甫湶豪迈的说道。 “大家这便随我来!”端木洪知道此时一刻也耽误不得。 韩潇向白沐灵望了一眼,两人便一同随众人出了庭院。 “师姐,我可没让你失望吧?”韩潇笑道。 白沐灵见皇甫英此时不在身旁,于是也笑道:“你这小猴还不赖,那火药弄得似模似样,可是如何做成的?” “我用的是火折,其实这很容易便会被拆穿,谁让魔教今晚用了这许多的炸药,他们不信也得信,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韩潇笑道,可忽然想起江婉说过的话来,“智谋往往又较武学有用得多来”,只见四周大火映天,杀声一片,心中对她也甚是牵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强敌 白沐灵见韩潇忽然低头不语,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什么,只希望能够与他平安过得今夜。 端木洪率领众弟子来到杀声鼎沸之处,韩潇见这些喊杀声从一座极大的庭院中传出,院内屋宇燃着熊熊烈火,正是那日得见武林盟主之处。 众人进得院中,只见场中足有近千人之多,东西两侧各由丐帮与少林弟子和无数的魔教的人缠斗,中间穿插着武当与其他门派之人。那将要燃尽的屋宇下,被火光明晃晃照亮的便是各派的掌门。慧空大师盘膝而坐,正自运功,武林盟主玄真与皇甫泽各出一手抵在他的后心,显是在助他疗伤。 韩潇等人来到近前,皇甫泽一眼看到了女儿,见她平安无恙,便向她一笑,却并未说话,显是正自运功在紧要关头。韩潇见太行掌门卢峰,华山掌门陆仁青皆是由弟子搀扶,心想定是这几位掌门也定是为那火药所伤。 端木洪上前一步,伸手抵住了慧空的前胸,运起落梅神功助他疗伤。 韩潇此时却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院中的打斗,只见少林弟子百余人结成一道阵势,阵中合纵连横,变化巧妙之极,较之自己方才所布下的四象阵又深奥了许多。虽有数百的魔教围攻大阵,可这阵法丝毫不乱,心中佩服不已。魔教的人数虽较中原武林为多,可一时之间也无法占得上风。 “这难道便是少林寺的罗汉伏魔大阵?”只听陈石感叹道。 冷文成听了陈石的话也不禁向韩潇说道:“小师弟,你既然懂得阵法,你瞧这少林寺的罗汉伏魔大阵却是能否抵得住魔教?” 韩潇不答,仔细观察一阵,只觉这阵法变化暗含了八卦的义理,心中奇怪,少林寺乃是佛家,可为何用起了道家的阵法? 凝思片刻,终于想起一事来,于是向冷文成说道:“这罗汉伏魔大阵便是当年诸葛亮的八卦阵!” 众人听了却是连连摇头,陈石说道:“小师弟,这你便说错了,少林寺怎会用道家的八卦布阵?这罗汉伏魔大阵已垂名数百年之久,乃是少林寺最厉害的阵法。” “这罗汉伏魔大阵定是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传给少林寺的!”韩潇说道。 白沐灵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趣,于是说道:“师弟,这可是怎么一回事?” “李唐夺了天下,当时的秦王李世民功劳最高,”韩潇讲述道,“诸葛亮便是李世民最佩服的古人之一,他精研过诸葛亮的八卦阵,用此阵法所向披靡。” “少林寺当时为李世民立过大功,我想他定是将此阵法授予了少林,经过这许多年的演变才成了金刚伏魔大阵,不过,无论这阵法如何变化,仍是以八卦阵的玄理为其根基。”韩潇说道。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真是博闻,”慧空起身说道,“我少林的阵法却是源自八卦阵。” 众人见慧空的脸色略带红润,已无方才之苍颓,知他伤势定是有所好转。 只听玄真说道:“道兄,你为救诸位掌门真是差点送了性命。” “那火药的威力确是不小,若非大师内功深厚,实是危险之极!”皇甫泽也说道。 慧空双手合十,向端木洪等人说道:“多谢诸位施主相助。” “大师,此刻非是客气之时,如何击退魔教才是当务之急。”皇甫泽说道。 “咦?那不是小和尚吗?”皇甫英却指着少林阵中一人说道。 韩潇见阵法中一位瘦高的和尚指挥若定,正是永明,少林的阵法也正是随着他的手势而变。韩潇见永明对阵法变化运用熟练之极,心下十分佩服。 “小师弟,你快想想办法退得魔教。”冷文成对韩潇说道。 “五师兄,你还真拿我当成孔明了,咱们先看明形势再说。”韩潇说道。 又观察一阵,韩潇只见丐帮弟子三五人组成一队,分进合击,亦似是一套阵法,不过却远不如少林的金刚伏魔大阵威力宏大,若非武当弟子组成的剑阵穿插其间,早已不敌魔教的围攻。 这时,端木洪也不禁向韩潇问道:“潇儿,你看魔教这阵势如何能破?” “魔教人数众多,想以少胜多实是不易。”韩潇沉吟道,忽然见到魔教阵尾一位老者口中不断呼喊,他身旁站立二人,其中一人正是方才遇到的沙玉,而另一人确是位女子,只见她手中持着数面彩旗,似是随着老者的话语变换着彩旗的方位,显然是在指挥着魔教的阵法。 韩潇只觉她面熟得很,忽然忆起她正是众人在西肆中遇到的那个魔教女子。 “师父,她确是何人?”韩潇指着那女子向端木洪问道。 端木洪见到到那女子,心中一惊,低声说道:“她就是为师在西域雪山中遇到的萧燕燕。” 听得这话,韩潇实是诧异之极!原来她便是救得那位义士骨血之人! “洪师伯,便是那女子在西肆欺负我们!”此时,皇甫英也瞧见了她。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是魔教邀月堂的堂主萧燕燕。”慧空向众人说道。 “原来她是魔教的堂主,”白沐灵轻声在韩潇耳畔说道,“怪不得功夫这等厉害。” 韩潇亦是惊奇,萧燕燕迅捷无伦的“月轮指”仍是历历在目。如此一来,魔教四堂的堂主自己可是见得全了,只觉这四人果然都是武功极强之辈,心中不禁在想,那烈焰堂的宋毅和牧齐远不知此时却是在哪,亦不知他们是否还留有后招。 眼见那萧燕燕尚自听从身旁老者的号令,不知他更是何人,心中一凛,向端木洪说道:“师父,那人能号令魔教的两位堂主,难道便是教主?” 端木洪亦是不识得那人,只摇头不语。 “阿弥陀佛,”慧空却说道,“他便是魔教三老之一的岳元龙!” 众人多不识得岳元龙,听慧空如此说来,都是诧异得很,只觉魔教三老能够现身,此役当真是筹划了许久。 这时,韩潇向端木洪说道:“师父,潇儿想得一计,不知可行与否。” 端木洪欣然说道:“快说来大家一起参详。” “可不知那岳元龙的功夫如何?”韩潇问道。 端木洪却是回答不了,只听玄真发话道:“这岳元龙昔年与我的功夫不相伯仲,二十年不见,想来他的功力又是精进了许多,慧空大师这一受伤,此间也只有我能与他周旋得一番。” 韩潇听得岳元龙的武功与武林盟主能够匹敌,心中实是骇然!不禁想道,爹爹既然是魔教的高手所害,不知是否便是这个岳元龙所为! 可此时不容他细细想来,只得向玄真说道:“盟主若能阻断他指挥阵法,中原武林便有希望将魔教赶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八卦阵法 “原来这萧燕燕是受他的指挥在变化阵法,我方才替慧空大师疗伤,却并未看得仔细。”玄真望向岳元龙等人说道,“阻止岳元龙却是不难,可魔教势大,即便断得他们的阵法,也未必能够稳赢。” “端木皇甫两家自有一套阵法,”韩潇说道,“只要魔教无人指挥,再加上少林与丐帮的大阵,定能胜得魔教。” 端木洪见玄真对韩潇有所疑虑,于是说道:“盟主,我这徒儿颇懂得一些战阵之道,此时背水一战,莫不如试一试他这破釜沉舟之法。” 玄真甚是随和,只听他说道:“端木师侄,你这徒儿懂得阵法,真是难得,既然如此,那便前去一式。” “盟主谬赞,潇儿,你却说说是何等办法。”端木洪说道。 “我瞧少林诸位大师的阵法多用的是八卦阵中的乾、离两种变化,端木皇甫两家若也组成八卦阵,再用得震、巽两变与之配合,两阵相辅相成定会生得莫大的威力,加之盟主阻断那个岳元龙的指挥,魔教阵法一乱,便有机会取胜。”韩潇解释道。 只听玄真说道:“这魔教的阵法便叫做紫冥阵,最是厉害不过,当年与鞑子作战时,这阵法可发挥了莫大的作用!可后来也让中原武林吃过不少苦头。不过,这紫冥阵法只有教主等寥寥数人才懂得运用,贫道看那岳元龙与萧燕燕均似对此懂得不多,此法也许会有些效用。” 韩潇当下便将端木皇甫两家的弟子分为八个小队,每一队均有五六个人,又匆匆讲述了两种变化之道。韩潇见急迫间众人虽领悟不到阵法的妙用,不过有自己临阵指挥应变,也勉强能应付得了,于是向玄真等人点头示意。 玄真向端木洪与皇甫泽说道:“二位师侄,这便随贫道去对付那岳元龙吧。” 两人应了一声,与玄真直向岳元龙等人冲了过去。 三人轻功极强,转眼间便越过魔教众人的围堵,与岳元龙等人动上了手。 玄真向岳元龙说道:“道兄,这可有二十年不见,不想此番相遇又是在这生死的时刻。” 岳元龙干笑一声,“盟主,你打的什么主意,可是骗不得我,这紫冥阵法我们早已练操练得极熟,便是为得今日群战之用,就算没有我的临阵摆布,你们一样无法得胜!” 玄真不再多言,出剑与岳元龙斗在一处。 韩潇等人见武林盟主亲自出手,知道这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场面,皆是兴奋不已,均想见识一下世间两大高手对阵。 只听冷文成感叹道:“今日能够见到武当派的太极剑法,真可谓一饱眼福。” 众人瞧得数招,只见玄真的剑法似是柔弱无力,可暗中藏着杀机。岳元龙却是空手迎战,他拳掌变化不定,势携风雷,众人虽离得甚远,也隐隐能够听得他的手臂带起如惊雷一般的响声。 韩潇从未想过世间能有这等武学,只觉岳元龙的功夫较之牧齐远又高出了甚多,对他的招法更是惊骇不已。 “这位岳施主的擒龙功实已练到了刀枪不入的化境,玄真道兄不知能否侥幸胜得他一招半式。”慧空大师见了岳元龙的功夫,不禁担心起玄真的安危。 韩潇听得少林方丈亦是对那岳元龙的武功赞叹不已,心中在想,这魔教的长老已然如此厉害,那教主的武功更是世所罕有,也许真如大家所说便是那天下第一也未可知。 岳元龙虽然声势夺人,玄真的太极剑法也是武林一绝,且他的功力甚深,只见那绵软无力的剑式却将岳元龙威猛的擒龙功一一化解,又不时的回剑反击,这两人的武功确是在伯仲之间,若想分得胜负非拆到千招以外不可。 此时的韩潇尚领悟不到两人武学的妙处,便将目光转向了师父。只见师父与萧燕燕不知说着什么,过了许久这才动起手来。可韩潇见师父始终未出重手,两人拆招换式,像是习练招法一般。那边的皇甫泽与沙玉却是打得甚是激烈,韩潇见两人功力悉匹,斗得半天仍是分不得胜负。 如此一来,魔教的紫冥阵法已无人指挥,韩潇瞧准了时机,指挥着两家弟子行起八卦阵加入了战团。 紫冥阵法确如岳元龙所说,已排布得极为熟练,此时虽然无人指挥,可仍按照一套熟练的变化来运行,丝毫没有乱得阵脚。 韩潇站在八卦阵中,指挥着两家弟子展开了第一般变化来。果然,韩潇运用这巽卦之变与少林阵法的乾卦相得益彰,两家的人数虽少,却借得两阵正逆相冲的变化,将紫冥阵法微微搅乱了一丝。然而这一丝的变化虽然细微,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紫冥阵法逐渐显现出凌乱之势。 少林阵中的永明陡见数十人忽然来至场中,又排的战阵,且那阵法的变化与本阵的似有珠联璧合的效用,心中奇怪不已,见那阵中指挥之人正是韩潇,不禁朗声说道:“阿弥陀佛,韩施主布下的阵法当真高明!” 韩潇听得这话也冲他一笑,随即便指挥众人随着金刚伏魔大阵的变化来改变八卦阵的方位。时刻一久,他发觉本阵的巽卦变法众人匆忙之间领悟甚浅,往往为魔教寻得空隙搅乱自身阵脚。于是,他果断弃用这巽卦之变,只用得震卦与少林阵法相合。 如此一来,八卦阵的威力虽然减小,可魔教再也没有空当可以利用,且又是无人指挥,不能临阵应变,于是渐渐由攻转守,对两座“八卦阵”实是应接不暇。 韩潇见己方占得上风,魔教的主力已被两阵牵制,于是向陈石喊道:“大师兄,你快去联络丐帮与武当派的人,让他们将魔教围起来!” 陈石应声而去。 自韩潇的八卦阵冲入场内,丐帮与武当派的压力轻得许多,此时得陈石的联络,便逐渐散到外围,将魔教困在当中。 岳元龙与萧燕燕等人早已见到场中这等变化,只欲重新指挥起紫冥阵法来,可苦于无法胜得各自对手,都是心急不已。 “气贯终南,你端木家居然还有这等战阵,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萧燕燕见自己的月轮指无论如何破不了端木洪的寒梅掌,便出言赞叹,希望能分得他的心神。 端木洪的内力沛然浑厚,此时两人已拆得百招,虽然他早已能够取胜,却念她昔年救得那婴孩而始终未下重手,这时听她如此说来,便即说道:“你魔教此时退下还有生还的机会,若是执迷不悟,便怪不得我们替天行道了。” 萧燕燕知道端木洪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眼见对方以少困多,实由韩潇八卦阵的缘故,心中焦急不已。 中原武林人士眼见魔教便要被困死在此地,皆是欢欣鼓舞,士气大增!只觉再过得一刻,魔教必然会一败涂地,也许今夜更会全军覆没! 就在中原武林即将反败为胜之时,只见一人飞快的跃入场中,如足不点地一般,转瞬之间便来到萧燕燕身旁,拾起她落在地上的彩旗,在空中挥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各为其主 魔教众人见彩旗重新飘舞,顿时哗然一片,便按照此人的指令发动起紫冥阵法的变化来。只见魔教的阵势陡而生变,又自运转如意,收尾承接。过得半柱香的时间便渐渐挽回了颓势,冲破了丐帮的围困。 韩潇早已察觉到魔教的这番变化,可混乱中却是看不见那指挥战阵之人,只急急的催动着八卦阵的变化来应对。虽然八卦阵亦是应变及时,不过魔教的人数多于己方,无论韩潇如何变化阵法方位,也始终与对方僵持不下。 端木洪离得较近,早已瞧见此人,可心中诧异之极!只见到一个极美的少女挥动着彩旗,那魔教的阵势便顿生变化,连连化解了韩潇八卦阵的攻势。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指挥起这紫冥阵法来好似较之萧燕燕更为娴熟,心知若不阻止此人,今夜一战仍是胜负无定,于是一掌迫退萧燕燕,转身向那少女攻去。 那少女见到端木洪的掌势,便即钻入了魔教的阵法当中。端木洪未料到她轻功如此之佳,见她进了阵中,便也奈何她不得。 韩潇正在思索着几番变化,欲重新占据上风,突然见到不远之处,魔教阵中一人闪身而入。那人手拿五彩长旗,魔教的反攻正是由此人发动! 映入韩潇眼帘的却是那秀发飘散如云,眼波流动若水,面目胜似桃花,一袭绿裙如莲叶般荡漾在水波间,此人正是江婉! 韩潇只觉便是立刻见到中原武林一败涂地,也不若此刻见到江婉令自己震惊!恍惚之间见她挥动彩旗,紫冥阵法如行云流水一般运转,实未曾想到江婉却是懂得这紫冥阵法的运用,心中更是诧异之极! 韩潇不禁想道,原来婉儿果然是魔教的人!他实是不愿相信自己所见,然而,江婉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的印在了眼中,她若非魔教的人,又怎会如此熟识这紫冥阵法? 此时,江婉也已看到了韩潇。她先是一愣,只见韩潇站在八卦阵的中枢之处,显是在指挥着阵法,随即明白自己的对手也正是他!于是,手中的彩旗不禁缓得下来,实有心乱如麻之感。 韩潇见江婉凝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疑惑,随后又变得柔情似水,与自己在那座山洞中醒来时所见到目光别无二致,心中实有许多疑问要和她说起,两人虽然相距不远,可此时各为其主,又是在这瞬息万变的战阵中,真不知该说出哪一句才好。 两人伫立相视,浑似忘记了周身的打斗,熊熊的烈火将他们的面庞映得明暗不定。韩潇恍如在梦中一般失魂落魄,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此时,双方之人也已发觉到了他二人的异样,两边的阵法也由此而停止。突然,江婉不再看向韩潇,举起手中的彩旗,重新发动起紫冥阵来。 韩潇无法知悉她心内所想,只觉那个美丽可人的江婉此时似是变过一人,于是,韩潇只呆立当地,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白沐灵见到江婉陡然现身,亦是吃惊不小。韩潇与她片刻之间的神情变化没能逃过自己的双目,只觉情郎对江婉不无情义,略略伤心之余眼见江婉再次发动起紫冥阵来,而情郎却仍是呆若木鸡一般,心中急切。 白沐灵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刚强得很,只见她立即奔至韩潇近前,向他说道:“潇哥!你和婉儿的关系我暂且不问,不过你若是为她所迷惑,致使中原武林输了这阵仗,岂不成了天下的罪人!”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自得知江婉是女子后,他的内心便激起了一个自己不敢承认的念头。此时听得白沐灵当头的话语,又想到与江婉那些时日的点点滴滴,心里当真复杂之极! 望着白沐灵既是担心又是严厉的神情,韩潇却是清醒过来,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努力的向白沐灵笑道:“灵儿,你可在胡说什么?我这一生便只为你一人所迷!”说完,便又指挥陈石等人发动起阵法来。 白沐灵听得他对自己说出如此深情的话语,心中窃喜已极,浑似忘记了羞涩,眼见八卦阵重新发动,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两人的言语早已为喊杀声所掩盖,旁人皆未听清他们说起何事,心中都不禁纳罕。 韩潇在阵中运筹帷幄,片刻之间便又与魔教斗得旗鼓相当,只觉今夜之战的关键却是掌握在自己与江婉的手中,此种情形,实是做梦也未曾想到!若是驱动阵势赢得魔教,那么江婉便也有陷落的危险。若就此僵持不下,时刻一久难免两败俱伤,那时就更难掌控得局面,心中更是顾虑丛生。 左右为难之际,韩潇却是发觉魔教的紫冥阵在江婉的指挥下更是变化玄妙。心中不免奇怪,这紫冥阵在魔教中也只寥寥数人才懂得,那岳元龙的地位尊贵也只知道数种的变化而已,可婉儿对这阵法显是较他更为精熟得多,却不知是何缘故。 双方又斗得片刻,韩潇发觉自己的顾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只见江婉对紫冥阵的运用越发得心应手,那阵法变化较之八卦阵实是不相伯仲,且魔教的人数又多于己方,若非这八卦阵与少林大阵相辅相成,中原武林便早已处于劣势。于是,他抛去杂念,不断催动着八卦阵的变化,对江婉的攻势实有应接不暇之感。 本自阴差阳错而结义的二人,此时却成为敌我双方阵法的中心,掌控着中原武林与魔教此战胜负的关键,旁人若是知晓此中情形,定是难以置信!这也是数十年来双方争斗中,不曾有过的微妙之处。 正自斗到紧要关头,韩潇见八卦阵已有懈怠之势,阵中现出明显的破绽,如果魔教趁虚而入,胜负之数即会分晓。韩潇极力变换着八卦的方位,欲将破绽弥补,可众人对这阵法实是不熟,只是现学现卖而已,那破绽始终无法补救。 韩潇心急如焚,却发觉紫冥阵数次错过攻破八卦阵的时机,不禁向江婉看去。只见她也不时看向自己,目光又变得柔和,终于明白她是在手下留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退离 韩潇明白了江婉的心意,心中的急迫之感顿消,对八卦阵的催动也稍有放缓。于是,他又向场中观瞧,只见玄真与岳元龙兀自斗得激烈异常,不知此时的二人已拆过了多少招。 端木洪早已占得上风,他一面与萧燕燕对敌,一面观瞧着场中阵法的变化。皇甫泽的掌势浩淼,将沙玉困在角落中,可要取胜仍是不易。 这时,忽听得极远之处一声浑厚的号角声传来,由远及近,时而豪迈,时而又似呜咽。那号角声渐渐变得响亮,凄厉中又带着黄沙漫天之感,有如千军万马一般响彻天际。 魔教的人听得这声号角立刻躁动起来。韩潇不明所以,不禁望向了江婉,只见她连连向自己眨眼,同时更缓得了紫冥阵的攻势。于是,韩潇心领神会,便也减缓了八卦阵的运行。只觉江婉本已手下留情,若是就此罢手,实是保全了中原各派。 由此,双方阵法均撤得阵法,各自占据了半个院落,成了两军对垒之势。玄真等人也已回到了本阵。只听端木洪说道:“这是魔教的麒麟号,看来他们无法取胜这便要退走了。” 玄真也说道:“再斗下去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魔教也不想行此险招。” 韩潇听得这话却是心中感慨,若不是婉儿有意相让,今日中原武林真是危矣。 只听岳元龙一声呼啸,魔教数百人纷纷四散退去,转眼之间便消失一空。院落中只余下各派人士粗重的喘息声与那大火噼啪作响。 各派的人早已被魔教压制的透不过气,良久之后,才如梦初醒一般。丐帮的人前去扑救大火,少林寺众僧援救重伤之人……一时忙乱不堪。 玄真向端木洪说道:“端木师侄,今晚全靠你这徒儿,中原武林才度过了难关!大家都应该感谢他才是。”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熟识阵法,阻得魔教的侵袭,我中原武林若是不保,那魔教更会引得蒙古侵害天下苍生。”慧空也感叹道。 端木洪谦逊道:“此役侥幸得很,非是我徒儿的功劳,实是大家同仇敌忾才将魔教赶走。” 这时,华山掌门陆仁青说道:“若不是那魔教的小妖女重起紫冥阵法,咱们早便赢了!盟主,你可认得那小妖女是何人?” 玄真连连摇头,显是不认得江婉。 白沐灵见上至武林盟主,下至丐帮弟子均对韩潇赞赏有加,自己本该高兴才对,可想到江婉,心头的愁云却是无法散去。此时更听得陆仁青提起她来,只想对韩潇问个究竟,可身旁皆是端木家的弟子,便硬生生的住了口,只拉过韩潇的手掌,运起内力,狠狠的捏了一下。 韩潇吃痛,“啊”了一声,连忙缩回手臂,见到白沐灵幽恨的神情,知道定是由于江婉的缘故,可他亦不知此中原委,只得歉然的看着她。 皇甫英却是注意到了韩潇呼痛,于是好奇的问道:“韩师兄,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的手受了伤。”韩潇说道。 “伤得重不重?”皇甫英关心的问道。 “无碍,无碍,方才被一只蓝色的兔子给咬到了手。”韩潇说得跟真的一般。 其实,他与白沐灵皆是属兔,那番话便是在说身着蓝衫的白沐灵。 皇甫英却信以为真,疑惑的说道:“这里哪来的兔子?” 白沐灵“嗤”的一声笑出,白了韩潇一眼,又即恢复得适才冷若冰霜的样子。 皇甫英见此情形,以为是他二人在顽闹,于是悄声笑道:“韩师兄,你不是手上受伤,这叫做打情骂……” “英妹!”白沐灵羞涩道。 皇甫英正欲逗得韩潇,只听玄真此时问道:“端木师侄,你这徒儿叫什么名字?” “回禀盟主,他叫……”刚说道这里,忽听得丐帮的人大声喊道:“不好了!官军从城南杀了过来!大伙快退!” 听得这话,玄真急忙向那丐帮弟子问道:“是守城的安平卫吗?” 其实,这卫所乃是明廷的军事单元,一卫大约有五千余人,玄真此问便想知悉那五千余官军出动与否。 那丐帮弟子却回答道:“不是安平卫,前一阵官兵在凤翔失利,朝廷从京城派来神机营来此操练,足有一万人之多,咱们与魔教闹得这样大的动静,他们定是以为有贼人作乱,那神机营已经全军出动,向这攻来了!” 韩潇素知神机营的厉害,焦急的向端木洪说道:“师父,那神机营是天子皇城的卫队,火器精良,训练得法,端的是朝廷兵马中的精锐,若被他们围困,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只听玄真朗声说道:“神机营乃是皇上的卫兵,用得兵刃火器皆是天下第一等精良之物,咱们这便出城避得一避!” 韩潇见玄真这话与自己如出一辙,若不是父亲做过兵部尚书,那神机营的情形,自己亦是无从知晓,此时却听得武林盟主对朝廷兵制如此熟悉,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此时夜色正浓,众人皆知城门早已关闭,不知盟主有何办法令大家出得城外。 丐帮的陈士诚说道:“盟主,咱们离城东的春明门近得很,丐帮素来在官军中有得内哨,我早已派得人手去安排开启城门之事,咱们这便退去吧!” 陆仁青这时也说道:“大家一路东行,到我华山脚下的文安观暂避的风头!” 玄真却是摇头道:“不能将官军引至华山,朝廷若是知晓武林各派参与此事,定会设法追究,到那时,各派在中原可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陈士诚说道:“盟主所虑甚是,各派均有受伤之人,行进起来定是不如官军快速,不过我丐帮弟子朝廷是很难辨认得出,不如断后,再设得陷阱阻得一阻官军,况且还有魔教未曾引燃的火药在,万不得已时也许能派上用场。华山以东五十里有一座阳平山,山里有一座佛报寺很是隐蔽,不如大家去那里安顿数日。” 玄真点头说道:“陈长老安排的周详之极!神机营出动,各地的兵马皆会倾力配合,咱们便去那佛报寺暂避朝廷的锋芒。” 韩潇心道,原来盟主早知丐帮有此耳目眼线,怪不得说得这样从容。 当下,各派中人纷纷扶起受伤的弟子,在丐帮的引导下向那春明门进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佛报寺 春明门确是距离丐帮分舵较近,只行得一盏茶的功夫,韩潇便见到了高大的城门。那城门早已开启,城楼上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韩潇此时由衷的佩服起丐帮在西安府的手段来,就连深夜开城这等大事也能做得无声无息,看来这天下第一大帮绝非浪得虚名。 这春明门在唐时乃是进京的官员与各地商客最常出入的城门,修建得宽大之极,中原武林的数百人众片刻之间便悉数到得城外。城门随即关死,好似从未开启过一般。 不过,众人只行出五里,便听得身后喊声震天!韩潇回头观瞧,只见西安城东面的三座城门大开,官军如潮水一般从三座城门中涌出。那些官兵几乎人人手持火把,将四野照得亮如白昼。 只听玄真说道:“神机营三路出城,便是防着我们分散而去,大家快些行进吧!” 中原各派人士听得这话尽皆展开轻功向东奔去,那些受伤之人也由各门派弟子轮流背负。一时之间,这数百人的行进速度倍增起来。 众人方才与魔教拼斗多时,早已疲惫不堪,好在这些人皆身负武学,此番深夜疾行却也勉强撑持得住。 端木皇甫两家随在队伍后方,又行得十里,只听南面传来阵阵火药炸裂声响,显是神机营中了丐帮所设的机关。 韩潇见其他两队神机营也由此放缓了速度,好似心有余悸,也怕中得火药埋伏一样。又过得一个时辰,众人便将神机营逐渐落远,且丐帮引路之人皆挑得偏僻小路而行,行踪始终未被发觉。天光大亮时,各派又择一密林歇得半个时辰。午后时分,终于到达了阳平山佛报寺。 韩潇见阳平山呈“凹”字型,佛报寺正在两侧山峰所夹的深谷当中,确是一处隐蔽之地。众人刚入得寺内,那些沿路设伏的丐帮弟子也已赶到,且带来了官军的消息。丐帮弟子说,西安由此一闹,神机营的指挥使下令陕西、河南两省兵马出动“剿匪”。此时,河洛至函谷、潼关一线皆是朝廷兵马。 “看来我中原武林需得在这里耽搁上一段时日了。”玄真无奈的说道。 这佛报寺的主持十分好客,又与丐帮素来交好,且久闻少林的名头,眼见少林方丈与武当掌门带领这许多武林人士到来,甚是欢喜,当下筹备饭食接待众人。 佛报寺的规模虽然不及少林寺宏大,可也尽够住得这许多人来。众人几乎疲累了一日一夜,早已没了气力。韩潇直睡到傍晚方才起身。此时的他,顿觉口渴难耐,便欲去和寺中的僧人讨些水来。可刚走入院中,迎头便见到了冷文成。 “小师弟,你累坏了吧?指挥那阵战定是耗费心神。”冷文成说道。 韩潇见冷文成目光闪烁不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于是说道:“五师兄,你怎没去休息?” 冷文成拉着韩潇来至僻静之处悄声说道:“小师弟,你、你那个结义的……不对,不对,她可是女孩子……” 听得冷文成这样说,韩潇知他定是见到了江婉指挥魔教的紫冥阵。 “那个江婉是不是魔教的人?”冷文成继续问道,“小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如何会用魔教的阵法?” 韩潇亦是一头雾水,冷文成所问起的事他更想知道答案,于是说道:“五师兄,你问我,我却是去向谁问来?”韩潇略带焦躁的说。 冷文成也急道:“我是怕你被魔教的人所蛊惑!” 韩潇叹了口气说道:“五师兄对不住,我心乱得很,婉儿绝不是什么坏人,你肯信她吗?” “我肯不肯信她又有什么重要?我是担心你为魔教所误。”冷文成也叹道。 “你放心,我与魔教的血海深仇,早晚有一天要了结!婉儿就算是魔教的人,此中也定有着隐情,等下次见了面,我自会向她问个清楚。”韩潇一字字的说道。 冷文成第一次知晓韩潇与魔教有着深仇大恨,心中不免奇怪,可听得韩潇的语气烦闷,知道此刻不宜问起这事,便只说道:“我瞧那个婉儿冰雪聪明,她救过你的性命,又出手相救凤翔的郝大人,真是侠义非凡,按说不会和魔教有甚关联。” “五师兄,你能这样想那便太好了,别忘了,从西岐四派手中将你救出,可也是婉儿的功劳。”韩潇的语气微有缓和。 “不过,魔教阴险毒辣,他们的诡计可是令你想也想不到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婉儿虽与你有救命之恩,你还是要长存戒心才好!”冷文成又担心的说道。 “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师父了!”韩潇气极反笑,“你只见过婉儿一面又怎会了解她,她救我性命是不是虚情假意,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好,别的我不来和你说,那个婉儿既是好人,为何却帮助魔教,险些将大家都困死在西安?”冷文成问道。 听得这话,韩潇不禁语塞,江婉实则有意想让,可此事却不知如何能够向他解释清楚。 “婉儿指挥的阵法又不曾得胜,何谈将大家困住?”韩潇只得敷衍道。 “哎,小师弟,我看你就快为魔教所迷惑,你难道忘记,若不是她的临阵现身,你的八卦阵早已将魔教给击溃了。”冷文成似是在提醒他,“魔教之所以退去,不过是因为那个麒麟号罢了,否则咱们中原武林便全军覆没了。” 韩潇见冷文成不知此中关节,却也并未在意,于是说道:“婉儿绝无意害得中原武林。” 冷文成觉得韩潇有些冥顽不化,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师弟,你我情同手足,你的武学天资奇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且又懂得战阵之法,小小年纪便为武林立此大功,将来名动江湖是迟早的事,你可不要因小失大,误了自己的前程。” 韩潇实是第一次听得冷文成讲出如此明晰的道理,亦是第一次听得自己如此前途无量,可内心深处却是不以为然,只觉天下第一等的大事便是为父亲报仇,其他名利之事实与自己无关。 韩潇盯着冷文成说道:“五师兄,何谓因小失大?” “我是拿你当亲兄弟一样看待才和你说起这些,我瞧那个江婉美貌得很,她若真是魔教的人物,你……你别忘了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韩潇心中一动,口中却不屑的说道:“我韩潇算得什么英雄?”见冷文成无法作答,韩潇便又说道:“五师兄,我知道你说这话是为我好,韩潇自有分寸,你便放心吧。” 冷文成听了,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明月当空 三年中,韩潇与冷文成始终悌睦如一,从未说过如此激烈的言语。此时,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韩潇却忽然笑道:“五师兄,看你说的,好像我已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冷文成亦觉自己有些过分担忧,便也笑道:“小师弟,我想你定会处置好婉儿的事,你二人下次见了面,别忘了替我感谢她相救之恩。” “你我二人都被婉儿救过,这恩情可不知如何报答才好。”韩潇说道。 “哎,以前在山上练功时,总想着到山下体会一番那些稀奇古怪,惊险丛生的事,不过此时觉得,还是终南山上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更为舒服。”冷文成感叹道。 韩潇亦有同感,于是笑道:“等回得终南山,咱们再去松风院练功。” “你又忘记了,等你回山便得去别院习武了。”冷文成又叹道。 听得去别院习武,韩潇不禁想到白沐灵。他知白沐灵此时正与皇甫英、端木清等人在寺北的一莲院中,那一莲院是专为各派女眷准备的住处。韩潇虽然很想见得白沐灵,却是不便前去,心中更添烦闷。于是向冷文成说道:“五师兄,我去寺外走走。” “小师弟,谷中风大,你早些回来。”冷文成仍把韩潇当成刚上山时的那个小小孩童。 韩潇回过头来看着冷文成欲言又止,冷文成明白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小师弟,这么多年你还不放心于我?婉儿的事,我怎会和别人说起?” 二人相视一笑,韩潇便即出了寺门。 只见圆月当空,树影斑驳。谷内的道路却是平坦宽阔,从两侧的山峰中望去,谷口就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山门一般,整整的显露出大片的星空。 韩潇漫无目的的行进着,回想起与江婉拼斗阵法的情形。隐隐觉得早在自己运成八卦阵之前,江婉便已到得那里,若非见得魔教失利,她亦不会现身指挥起紫冥阵来。她对中原武林实无恶意,定是想保全魔教,否则以她对紫冥阵变化的熟识,早已能够取胜。 可转念又想,若那时八卦阵不敌魔教,继而被魔教围困,婉儿又会如何?韩潇实不知晓答案。 转过一片林荫,韩潇隐隐听得水声,走至近前,见是一条小小的溪流。他望着溪水中倒映的满月,奇怪自己方才为何向冷文成发起脾气。细细思来,是自己不愿承认婉儿是魔教中人的缘故,更不愿听得冷文成对她有何非议。可是下次见得她,又不知自己该从哪一句说起才好。 韩潇正自思量,忽然听得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于是,他立即隐在一棵树后,向外观察。 “灵姐姐,灵姐姐,你等等我。”正是皇甫英的喊声。 原来是灵儿,韩潇心道。他本以为是魔教的人尾随而至。 只见白沐灵奔至溪边,皇甫英随在她的身后。韩潇本欲现身相见,却看到白沐灵不断的抚抹着面颊,好似在流泪一般,心中有些奇怪,便又退到树后,想听一听发生了何事。 “灵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韩师兄欺负你了?快和我说说他做了什么事,看我不大耳刮打他一顿!”皇甫英狠狠的说道。 韩潇听得这话不禁吐了吐舌头,心道,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皇甫英,可有得他受的。 白沐灵听了皇甫英稚气的话语,“嗤”的一乐,随后便幽幽的说道:“哎,都是我自己的命不好。” “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这一路之上你不曾和韩师兄说过半句话,他可是如何得罪你了?”皇甫英好奇道。 “这事我答应潇哥不能和外人说起的,何况、何况你小小年纪,就算说与你听,你也是不懂的。”白沐灵轻声说道。 韩潇知她所说便是江婉之事,只觉自己虽然喜欢江婉,可那感觉却非是男女情爱之意,见白沐灵误会于己,心中亦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灵姐姐,你便只有我这一个好妹妹,你不说与我听又能和谁说呢?”皇甫英搂着白沐灵说道。 只听白沐灵又叹了口气,皇甫英笑道:“不如你说与我知,让我来评评理。” 见白沐灵仍是低头不语,皇甫英便又说道:“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便猜上一猜。嗯,韩师兄为中原武林立下如此大功,这一路之上又行得匆忙,他怎会得罪你呢?” “我听娘说,男女之间若是闹了别扭,除了那些琐事外,便是另有其人扰乱了‘视听’,这两天混乱之极,又怎会有什么琐事让你烦心,那定是……”皇甫英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灵慧,忽然说道,“定是那个指挥魔教阵法的女子!” “咦?你怎知道?”白沐灵刚一出口,便即后悔,如此一来,可是让皇甫英知道了此事。 “嘻嘻,我是胡乱猜的,我见那女子一面指挥阵战,一面向韩师兄的阵中观望,难道她是在看又矮又丑的冷文成吗?”皇甫英笑道。 听她这样说来,白沐灵更是心中烦乱。 “灵姐姐,韩师兄可是怎样认识那魔教女子的?他平日里看似文弱,却是气概得很!怎会做出这等三心两意之事?定是那女子对他施了妖术。”皇甫英说道。 “那个女子叫做江婉,她可是……可是救过潇哥的性命。”白沐灵低声的说道。 “这是何时的事情?灵姐姐,你快说给我听。”皇甫英奇道。 “你既然已经猜到,那我便告诉于你……”当下,白沐灵将韩潇与江婉之事说给了皇甫英。 待听得韩潇险些在陆家庄送了性命,皇甫英当真捏了一把汗。又听得二人义结金兰,她更是瞠目结舌。 “天下怎会有男女二人结为兄弟的?”皇甫英连连惊叹。 “江婉男扮女装,潇哥不知她是女子……昨夜在东市,我们才得知她其实是女儿身。”白沐灵说道。 “原来她对韩师兄这样好,怪不得……”皇甫英感叹道,可忽然语气一变,“不对,不对,她便是喜欢韩师兄也是她自己的事,你怎知你的‘潇哥’也喜欢她?” “这……你昨夜定是看见江婉出现时,潇哥他……潇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白沐灵说道这里却是再也无法出口。 “不会,会不,灵姐姐,也许是你误会才对。”皇甫英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明月当空 贰 韩潇听得皇甫英为自己开脱,微感奇怪。 “英妹,你这话我可是不懂。”白沐灵说道。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个江婉是魔教的人,她昨夜突然出现,又指挥起紫冥阵来,任谁都会大吃一惊的,你的‘潇哥’不是瞧她瞧得发呆,而是不敢相信她的身份,这才迟疑了片刻而已。”皇甫英振振有词的说道。 韩潇听过,不禁赞叹皇甫英的聪慧。 白沐灵也觉她说的有些道理,于是说道:“就算如你所说,可今后仍有纠缠不清的时候。” 皇甫英刚欲回答,却听得远处有人喊道:“灵师姐!你们在哪里!” “是小莲,定是师父找寻不见我们了。”白沐灵说道。 于是,皇甫英也轻声喊道:“莲姐,我们在这!” 片刻的功夫,但见两道身影来到了溪水边。韩潇见那二人除却陈莲,还有一人正是师姑端木清! 只听端木清说道:“灵儿,英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寺里,我还以为你们在谷中迷了路。” “师姑,我与灵姐见今晚的月色较之昨夜元宵更加的明亮,便出来赏得一赏了。”皇甫英笑道。 “英儿,你父亲在寺中当真是急坏了,你再不回去,大家这便都要出来寻你了。”端木清微有责备的说道。 “我们不过是出来这么一小会,我爹就爱小题大做。”皇甫英嘟着嘴说道。 端木清说道:“莲儿,你先陪英儿回去。” “师父,您不回去吗?”陈莲问道。 “我还有话要和你师姐说。”端木清吩咐道。 “英妹,我们快些回寺里吧,泽师伯可是急得快要骂人了。”陈莲笑道。 皇甫英恋恋不舍的向白沐灵说道:“灵姐姐,你可要……可要早些回来。” 当下,陈莲拉着皇甫英向佛报寺走去。 待二人走远,白沐灵说道:“师父,我把英妹带出来,不知能让大家这样担心……” 只听端木清温言道:“灵儿,这一路上为师见你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灵儿没事,师父不必担心。”白沐灵说道。 “为师问你,”端木清微微一笑,“昨夜元宵节,你可是与韩潇出去赏灯了?” 韩潇听见端木清提到自己,不由得全身一凛,他平日最怕的,便是这个严厉的师姑。 “师父,您怎知道?”白沐灵害羞的说道。 “魔教攻入时,我怎样都找不到你,后来我与那个沙玉拼斗,你又是和他一同回来,难道不是去赏灯了?”端木清说道。 “师父,我……”白沐灵满面羞涩。 “为师知道你的心事,我们江湖中人不讲究那许多的规矩,你心里喜欢谁我怎会去干涉?”端木清抚着白沐灵的秀发说道。 “从前你和芸儿要好,我便赞同你们表兄妹二人,如今你又喜欢韩潇,我亦觉得你们很是般配。”端木清又笑道。 韩潇只觉如此古板严肃的师姑却是这等开明,心中对她更生好感。 “师父,瞧你说的,灵儿好似是那见异思迁之人。”白沐灵嘟囔道。 “嘿嘿,芸儿虽然不错,可不及韩潇对你用情之深,我们女子这一生需得找个用一心一意之人,否则像你太行派的常伊师姑,最终与她的姐姐闹得水火不容,那便得不偿失了。”端木清缓缓说道。 听得这话,韩潇想起师父说起过“妙手嫦娥”常依姐妹的事,看来师姑定是知晓此中的原委。 白沐灵却将面庞埋在端木清的怀中,害羞的说道:“师父,我哪有喜欢、喜欢谁了……” 韩潇见白沐灵在师父面前也有孩子的一面,心里不禁一乐。 端木清接着说道:“我瞧韩潇那孩子很是不错,他肯为你挡得一刀,足见对你一往情深,这一点,芸儿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白沐灵听得师父这样说来,只觉心中甜美得很。 “而且他人又聪明,武学进境快得很,我虽不了解他的家世,可他懂得阵法,又多有奇谋妙计,想来也是家学渊源,将来一定会大有所为,灵儿,这样的人能够为你专情,也算得是你的福气。”端木清娓娓道来。 韩潇第一次听得端木清夸赞自己,兴奋中也略带着一丝惊奇。 白沐灵见师父如此夸耀情郎,实是开心不已,可想到江婉,便又担忧起来。 “灵儿,为师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告诉师父,你方才可是为何而哭?”端木清又突然问道。 白沐灵一惊,知道自己面上的泪痕定是让师父瞧见,不过江婉之事却又无法出口,不禁有些窘迫,便只说道:“昨夜惊险之极,灵儿回想起来便觉害怕得紧,这才……” 端木清知她说谎,于是说道:“有些事还是说开的好,藏在心里总不是办法。” 白沐灵不想谈论此事,于是岔开话题道:“师父,咱们要在这佛报寺呆得多久?” “在谷外探查的丐帮弟子说,此时陕西、河南两省交界均是官军,潼关与函谷关都已封锁,朝廷定是以为出现了大股的贼寇,这才发动如许多的兵将来。”端木清解释道。 “难怪朝廷误会,魔教火药的威力真是不小,爆炸起来,整个西安城都能听得清楚。”白沐灵也感叹道。 “魔教的火药得自西域,端的是威力无比,当年成吉思汗征讨西域诸国,便用得这些火药造得利炮。不过,西域的火药又是由中土传入,魔教久在西域,定已学得了制造火药的法门了。”端木清讲述道。 “师父,魔教当真厉害,一夜之间便伤得各派这许多人来,若非侥幸,咱端木家未得火药的波及,否则、否则真不知会是怎样的情形。”白沐灵又是担心的说道。 “魔教早已策划好昨夜的袭击,便是要趁元宵佳节时,大家松得警惕这才下手,不过这些火药是何时安放的,可就不得而知了,哎,魔教的手段当真毒辣。”端木清叹道。 “还好大家终是脱离了险地。”白沐灵说道。 “这都是韩潇的功劳,若不是他发动的阵法,中原武林便覆灭于西安了。”端木清又是慨叹道。 听得这话,白沐灵再次想起江婉来,心中不禁激起百般的滋味。 “我见那魔教的小妖女指挥紫冥阵时,你却是和韩潇说了什么?”端木清问道。 韩潇见端木清也已看出了关节,不知白沐灵会如何回答。 “潇……他那时疲累得很,我不过是鼓励他一番罢了。”白沐灵敷衍道。 “嗯,韩潇虽是不错,可有一事需得问明白他才行。”端木清说道。 “是什么事?”白沐灵奇道。 只听端木清大声说道:“韩潇,你听了这许多时候,也该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明月当空 叁 韩潇心中一惊,未曾想到端木清发现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从树后走了出来,低声说道:“师姑,韩潇实是无意偷听……” 白沐灵见到韩潇更是震惊不已,“潇……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清说道:“我听树后之人的呼吸节奏,定是修炼过落梅神功,可这一呼一吸间又是相隔甚长,小一辈弟子中除了你可没有第二人有这等内力根底。” 韩潇更是暗自惭愧,原来师姑早已知晓便是自己藏在树后,心中又对她的功夫佩服不已。眼见白沐灵羞涩而又惊奇的眼神,于是说道:“师姐,我真未想到你和皇甫师妹会来……” 端木清却说道:“韩师侄,既然我们的话都已被你听去,你此时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韩潇不知她是何用意,便只说道:“师姑方才谬赞,昨日韩潇布置的阵法,实是用得侥幸。” “我来问你,”端木清说道,“昨日你和灵儿与那魔教的沙玉动手时,你向沙玉打出的那几招掌法可是什么招式?” 韩潇这才想起,自己与沙玉过招时不仅长剑落地,而且寒梅掌受阻,手上自然而然的用出江婉的掌法来。此时听得端木清盘问,心中飞快的在想如何能将此事敷衍过去,口中只说道:“师姑,那是我当时心急胡乱打出的,哪有什么招式可言?” “嘿嘿,别人不知这是什么招法,却是瞒不得我,想当年,我与你常伊师姑与会用这掌法之人打的交道还少了?韩潇,这掌法可是谁教的你?”端木清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韩潇听得这话,心中不禁好奇,不知她所说会用江婉掌法之人是谁,亦不知她和常伊与那人有了什么过节。 端木清见他低头不语,目光闪烁,知他心中定是在盘算着什么主意。这些时日,她对韩潇大闹凤翔之事早已听闻,昨日又见他临阵应变奇速,点子甚多,只觉此刻不能容他狡辩,于是又厉声说道:“韩潇!你快些回答,这雪莲掌是何人传授于你!” 听得“雪莲掌”三字,韩潇浑身一颤,这掌法的名字他只从那日掳走皇甫英的人口中听到过,却不知端木清亦是知晓。于是,只敷衍的说道:“韩潇从未听过‘雪莲掌’,师姑,我受不得沙玉那一拳,便想点他手臂的穴位,当时夜色昏暗,也许师姑便将我随意打出的招式看成了别的掌法。” “哼,你还不说实话,我之所以没将此事告诉你师父,便是看在你为中原武林立下功劳的份上,你若是不说,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端木清怒道。 白沐灵听得师父将话说到此处,已是不给韩潇留得任何余地,他的掌法既和江婉如出一辙,那一定便是魔教的武学。眼见师父脸色发青,她知道师父素来嫉恶如仇,且脾气火爆之极,韩潇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此时此刻,但觉师父直似要将他立毙掌下一般,实是担心不已。 只听韩潇兀自说道:“师姑,韩潇对中原武林绝无二心,这掌法确是无人传授于我,我是见别人使用过,这才学得一招半式装装样子。至于是见得何人所使,我却是答应过那人不能对其他人说起。” 端木清气恼已极,一掌向韩潇头顶劈去!可手掌刚刚挥出,却见爱徒白沐灵闪身挡住韩潇,于是硬生生的收了掌。 白沐灵双膝跪地,向端木清哭诉道:“师父,您别动气,韩师弟却是有得苦衷,您若是想打他,便先打徒儿吧。” 端木清神色一缓,面色微有苍白,长叹道:“为师怎会打他,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哎,灵儿,我一生未嫁,抚养了你一十八年,便当你是亲生女儿一般,今天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女儿向外。”转而又向韩潇说道,“韩潇,我这徒儿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这一掌暂且记下,你将来若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加倍奉还给你!” 韩潇听得端木清这话实有为白沐灵托付终身之意,心中惧意顿消,也跪下身来,高兴的说道:“师姑放心,韩潇此生若有负白沐灵,不劳您亲自动手,我自己便会拔剑自刎的。” “是非自在人心,你不用油腔滑调,那雪莲掌的事我暂且不问,为了灵儿,希望你不要与那人来往,否则身败名裂,不容于中原武林!到得那时,你的生死事小,若是害了灵儿,你下辈子也偿还不完!哎,你们好自为之吧。”端木清说完便闪身而去。 月色如水,那皎洁的光芒仿佛已将溪边的两道身影浸透。 韩潇将白沐灵扶起,见她兀自流着泪水,便将她搂在怀中。 白沐灵想到师父方才生气的神情,又听得情郎尚自隐瞒江婉的事,心中气苦,埋在韩潇的怀中很是哭了一阵。 韩潇抚着她的香肩,连连劝慰。 白沐灵哭过一阵,忽然一把将韩潇推开,冷若冰霜的说道:“韩师弟,既然‘婉儿’如此喜欢你,你刚才还和我师父说那些做什么?” 韩潇听他称自己为“韩师弟”,知她误会了自己与江婉,又见她此刻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冰冷如霜的神情中另有一番动人心魄的美艳,内心不禁一荡,再也把持不住,凑到她的身前,双唇在她那如羊脂般的面颊上轻轻的印了一下。 而后,韩潇便即后悔,知道此举有些轻薄。 霎时间,白沐灵捂住面颊,不禁一愣,随后浑身发抖,泪水又自川流而下,悄声的说道:“你便只会欺负我……” 韩潇亦感歉然,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温言说道:“灵儿,是我不好,不过这却须得怨你。” “怨我什么?”白沐灵奇道。 “怨你生得这样美,便是柳下惠复生,也定会把持不住的。”韩潇笑道。 “你就会油嘴滑舌,”白沐灵轻轻捶了下韩潇的胸膛,心里却是甜蜜得很。 “潇哥,你和我实话,你与那个‘婉儿’是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来?”白沐灵望着韩潇的眼见说道。 “你别误会,我和婉儿只有义结金兰之情,就算她是女子,那也只是兄妹之情罢了。”韩潇说道。 “潇哥,这说话你可是真心的?”白沐灵盯着韩潇的双眼说道。 第一百四十章 明月当空 肆 “这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韩潇说道。 “哼,她的事,你直到昨日才和我说起,难道不是有意骗我吗?”白沐灵微嗔道。 “我哪里知道婉儿却是女子。”韩潇无奈道。 “婉儿如此貌美,我见犹怜,你真会对她不动情?”白沐灵问道。 “我方才说过,便只有兄妹之情而已。”韩潇说道。 “我姑且信得你,”白沐灵深情的望着自己心爱之人,“就算你没有情意,可婉儿心中定是……定是喜欢你的。” “我想这……这该不会吧。”韩潇支吾道。 “潇哥,你很聪明,不过遇到这些事可没有我们女儿家心思细腻了,婉儿明知自己是女子,却还是与你结拜,难道真是却不过你的情面吗?”白沐灵说道。 韩潇心中一凛,想起江婉与自己结拜时的那番话来,确是觉得有些情意在内,可口中只说道:“我当时受得重伤,婉儿应当是怕扫了我的兴。” “哎,潇哥,她一个女儿家,怎会像你们男人一般看中兄弟情意,若非喜欢于你,又怎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你?”白沐灵叹道。 “不管婉儿怎样对我,我便只拿她当妹妹一般看待便行了。”韩潇说道。 “婉儿若是普通女子,我也不会这般和你计较,你便难道忘了,少林寺的慧空大师说,那魔教的紫冥阵法只有教主等数人才会得,她既如此熟悉阵法,在魔教中定是位重要的人物,你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以后和她对敌时,可如何是好。”白沐灵担心道。 “倘若婉儿真是魔教的人,又怎会和牧齐远为敌?”韩潇有些不解。 “魔教中的这些事,咱们外人是无从知晓了。”白沐灵说道。 “灵儿,你放心,我倒觉得婉儿其实无意与中原武林为难。”韩潇仍是认为江婉昨夜现身不过是为解救魔教的危机。 “我便是怕你这样想,到得关键时刻就会对魔教心慈手软了,昨晚若不是我和你……和你那样说来,你的八卦阵又怎会继续运行?中原武林也不免一败涂地了。”白沐灵语重心长的说道。 韩潇一时心乱,于是说道:“婉儿的事,我们暂且不提,你看那月亮,可较昨夜更加的圆满了。” 白沐灵知他内心仍是袒护江婉,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潇哥,我为了你可是将师父也得罪了,你今后如何对我,就全凭你的心了。” “我的心意如何,难道你还不知晓吗?”韩潇笑道。 “这我怎会知道,说不定哪天,你便会被什么女人给迷走了呢。”白沐灵假装嗔道。 “就算是有,那也一定非你莫属,灵儿,自打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知道自己此生再不会喜欢他人了。”韩潇笑道。 “花言巧语谁不会,这话,你可是和婉儿也说起过?”白沐灵问道。 “大人在上,小人实是冤枉。”韩潇学着对簿公堂的口气说道。 白沐灵听他这等语气不禁笑道:“你有何冤情?” “大人明鉴,小人昨日方知婉儿是女子,怎会与她说过那些风言风语。”韩潇装模作样的说道。 “你不肯承认,那便打你二十大板。”白沐灵又笑道。 “大人饶命,小人身体孱弱,二十大板可要了小人的命,小人家中尚有妻子白氏,她一人孤苦无依,可无从生计了。”韩潇仍是认认真真的说道。 “我才不是你的妻子呢……”白沐灵早已笑作一团。 “如今不是,可早晚有一天会是的。”韩潇也笑道。 “不害臊,谁说过要嫁给你了。”白沐灵娇羞的说道。 “你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情愿的。”韩潇笑道。 白沐灵假意伸手向韩潇打去,韩潇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笑道:“灵儿,假若英妹那一刀刺得偏左半分,我此时早已去见了爹娘,那样一来,你可怎么办?” 白沐灵却突然收敛了笑容,抚着韩潇胸前的伤口,郑重其事的说道:“潇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灵儿还盼得……盼得能与你偕老……若当真有什么危险,我宁可替你挨得一刀……” “傻丫头,别说这些傻话,我不过是开你的玩笑,怎么当起真了?”韩潇拨弄着她的秀发说道。 “哎,师父这次一定是生我的气了,从小到大,我还从未顶撞过她呢。”白沐灵又担心的说道。 “我倒是觉得师姑并未生气,不过是有些伤心罢了。”韩潇笑道。 “伤心什么?”白沐灵问道。 “伤心你这个女儿只知道向着夫家……” “呸,你说不上几句话,就得占人家的便宜。”白沐灵嗔道。 “师姑看似严厉,实则热心肠得很,我真未想到她是如此开明之人。”韩潇称赞道。 “我第一次听别人说起,师父她老人家开明的。”白沐灵好奇道。 “难道不是吗?她向来把你当女儿看待,肯顺着你的心意,对你的终身大事从不强求,当真是难得。”韩潇说道。 “我却从未想过这些,师父便是师父,我从不违拗她任何事。”白沐灵说道。 “你瞧,师姑虽然对你严厉,可遇到这等大事还是会顺着你的心意,我可是越来越佩服她了。”韩潇说道。 “我师父能让你佩服的地方还多着呢。”白沐灵笑道。 “不知我们在这佛报寺中要呆得多少天?”韩潇喃喃道。 “你定是想回终南山了吧?”白沐灵问道。 “咱们已下山两月有余,我确是想回小镜潭去看看了。”韩潇期盼道。 “等回得山上,我一定陪你到小镜潭好好玩上一天。”白沐灵柔情的说道。 “不知小镜潭的月色可又较这里如何?”韩潇自言自语道。 “潇哥,不曾想,你有时却像我们女子一样多愁善感。”白沐灵取笑他道。 “记得小时候,我娘总是带着我在庭院里看月亮,我便问她为何如此喜欢赏月,她说月宫里的嫦娥姐姐孤苦得很,如果有人常常向月亮看上一看,那她便知晓人间还有人在惦念自己,心中便能够好过些。”韩潇缓缓说道。 “嫦娥姐姐当真凄惨得很,”白沐灵也叹道,“潇哥,我只希望今生能够与你在一起,可不要做嫦娥那般的神仙。” “你虽不是神仙,定也较那嫦娥美得多。”韩潇笑道。 “潇哥,若有一天你负了我,那我便去到月亮上与嫦娥作伴。”白沐灵说道。 韩潇对着月亮说道:“我韩潇向嫦娥姐姐发誓,此生若对白沐灵变了心,便让我去月宫中,受那万年之苦。” 白沐灵听得韩潇信誓旦旦的话语,于是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心中甜美之极。 这时,从林中传来“嘤”的一声,随后,一人急急的向远处奔去。静夜中,只听得一阵“沙沙”的脚步之响。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谷外之势 韩潇与白沐灵均是一惊,实未曾想林中尚有他人。 韩潇飞快的窜至那人的藏身之处,却只听得那人远去的声音。当他回到白沐灵的身边时,只见她面色苍白,身子发抖。 “此人已经走远了,灵儿,没什么好担心的。”韩潇安慰她道。 白沐灵颤声说道:“是婉儿!她跟着咱们到了这里。” “怎会是她?咱们走得如此匆忙,她又怎能跟了过来。”韩潇否定道,不过,他确是听得那声音是女子所发。 “她喜欢你啊,当然会跟来瞧瞧你是否安然无恙了。”白沐灵气苦道。 “哪会这样巧,我猜定是英妹那个小丫头在一旁偷听咱们说话。”韩潇笑道。 “潇哥,你相信我,那便是婉儿,我们说的话,可都让她听去了……”白沐灵娇羞道。 韩潇此时发觉,那人的轻功极佳,皇甫英绝无此等功力,若说是江婉,也确有可能,当下说道:“如果是婉儿,她怎不现身相见?” “她听见了你我的话,又怎会现身?”白沐灵低声说道。 “我们光明正大,又怕得什么?”韩潇说道。 “婉儿可不会这样想,她此时定是恨死我了。”白沐灵轻轻说道。 “灵儿,等有得机会,我定要好好向婉儿询问一番她与魔教的事,希望她能够回头是岸,不再与魔教有何瓜葛。你不要多虑,过些时日咱们回得终南山,便又能过得那平静的日子了。”韩潇安慰她道。 “如此最好……”白沐灵说道。 “灵儿,你定是累了,咱们这便回去吧。”韩潇说道。 圆月西行,二人的身影渐渐隐在密林之中。 中原各派在佛报寺中一住便是十日。 十日当中,丐帮弟子始终在谷外奔波,打探官军的动向。据说此事已惊动庙堂,郝文轩的被劫,韩潇等人又是大闹凤翔府,加之西安城的火药震天,皇帝对此大发雷霆,杀了一批陕西的军政官员,又加派神机营两卫的兵马到陕西河南一带剿匪。 也由此,中原各派始终隐匿在佛报寺中,只待官军的撤离。那些官兵搜索了十余日不见“匪人踪迹”不免焦急,两省的军队几乎倾巢而出,便是要找到这一连串匪事的“罪魁祸首”。 韩潇是闲不住的性子,偶尔便找得机会与白沐灵到谷中习武练剑,而后,再说上一番体己的话来,日子倒是过得快活,两人的感情也增进不少。端木清对二人的事再也不曾问起过,韩潇知她面冷心热,只觉她能够破除陈规,不再逼问自己雪莲掌的事,对她亦是颇增好感。 这些天来与各派相聚,可是乐坏了冷文成。以他无人不交的秉性,早已与其他门派的弟子混得熟悉,每晚又对韩潇说起各派的奇闻轶事来。 在寺中的时日一久,各派的弟子均有些沉不住气,可官军不散却也无法出谷现身。 这一日,冷文成回到住所,便和韩潇说道:“小师弟,看来我们在这佛报寺又得多住些时日了。” 韩潇知他定是从别派弟子口中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于是问道:“五师兄,你可是又听到了什么?” “我刚从丐帮那里回来,听他们说,皇帝见官军毫无斩获,便杀掉了神机营的指挥使,严令在十日内定要剿灭‘贼寇’。”冷文成说道。 韩潇点头道:“如此一来,官军更会不遗余力的搜遍这一带的大小山川,还好这山谷甚是隐秘,官军想找到这里确是困难。” “其实,官军以为所谓的‘贼寇’定是成千上万的人,殊不知救走朝廷钦犯与毁得凤翔城门不过是数人所为,且西安的火药均是魔教布置,更与我中原武林这些人无关。”冷文成笑道。 “五师兄,此中关系你却是不懂了。”韩潇解释道,“凤翔府的官家何曾不知是我们几人所为,不过他们怎能和皇帝说这些事便只是三五个人做的?” 冷文成一点便透,一拍大腿说道:“我明白了!我若是官府的人,给皇帝的奏疏中一定会写这是几千几万的贼寇干的好事!” “不错,将匪寇的人数说得越多,越是能体现得此事的困难与不得已,便也会得到皇帝的认同,一旦获罪,那罪名便也会轻一些。若是抓到了匪人,向朝廷邀功时,所报奏的人数越多,获得的功劳便越大。这些欺上瞒下的计量他们早已用得炉火纯青了。”韩潇讲述道。 “原来做官还有这许多的门道。”冷文成感叹道。 “这次西安城内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我想神机营一定是向皇帝说有贼寇上万人之多。”韩潇猜测道。 “也许真的被你说中了,丐帮的弟子从谷外打探回来,听说那个新上任的神机营指挥使为得在十天内‘破案’,可是抓了很多无辜的百姓充做匪人,哎,可苦了这些百姓了。”冷文成连连叹道。 “当官的抓不到贼人便拿百姓抵罪,这种事,自古便是难免,他们若是抓到数十名百姓,就会上报朝廷抓得数百人之多,且说这些人都是匪首,然后就地问斩,来个死无对证。朝廷的官员为了不让皇帝‘操劳’,也会配合他们,想尽办法将案子了解,来个大事化小。更有甚者还会由此而立下了‘功劳’,加官进爵,名垂朝野呢!”韩潇说道。 “无论是真剿匪还是假剿匪,苦的可都是百姓。匪人来了,百姓遭殃,官兵无能,抓不到匪人,遭殃的还是百姓,这真是兴亡百姓皆苦!”冷文成又是感慨道。 “丐帮的人可有没有说起,这次官军却是抓了多少百姓?”韩潇问道。 “这些丐帮的弟子也不知晓,不过他们说很多村落都有抓人的官兵,看来抓到的百姓可不是个小数目。”冷文成说道。 “哎,官军势大,想救出这些百姓真可谓是比登天!”韩潇说道。 “小师弟,你是当今的孔明,可有什么法子救得这些百姓?”冷文成问道。 “五师兄,我又不是神仙,怎会有这等能耐,除非给我一万的精兵,也许能将那些百姓救出。”韩潇说道。 “这佛报寺里一共也只数百人而已,如何去找一万人来?”冷文成摇头道,“看来这些百姓是难逃此劫了。” 韩潇正欲说话,忽听“嗤”的一声,一枚细小的暗器刺破窗纸射入进来,直钉在墙壁上,正是一枚银亮的绣花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抉择 壹 二人一惊,韩潇闪身挡在冷文成的面前,抽出长剑,准备迎敌。 又听“嗤”的一声,另一枚暗器也透窗而过。韩潇只觉这两枚银针来势极缓,发射暗器之人显是不欲伤人。于是凑到墙边,向那银针瞧去。只见两枚银针的尾端都系着一条桃红色的纤细丝线,想起在陆家庄时,江婉向牧齐远发射的银针正是此物! 难道是婉儿来了!韩潇心中一动。 “五师兄,你千万不要出去,我到外面看看是否有敌人。”韩潇嘱托他道。 冷文成也向他说道:“小师弟,你可要当心!” 韩潇推门而出,便见一道身影跃出了墙外,于是也跟着出了佛报寺。那人不疾不徐的在韩潇身前行进,始终与他保持着十几丈远的距离,仿佛在领着道路一般。 二人在林中穿行,枝杈繁密,韩潇不曾瞧清那人的身段,虽已将鹤云功的步法行到极致,却又无法追近半步,心中对那人的轻功佩服不已。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韩潇见那人转过一块大石,便即不见了踪影,于是加快了脚步。待他来至大石近前,却见眼前开阔,乃是林中的一片乱石丛。此时,一道纤小的身影玉立在石丛中,听得韩潇的脚步声响,于是回头笑道:“大哥,想不到你还是这般机灵。”这笑声如黄鹂一样清脆悦耳,正是江婉所发。 “婉儿,”韩潇欢然道,“真是你吗?”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想来婉儿身着女装,大哥还未瞧得习惯。”江婉笑道。 “不是,不是,你本为女子,还是穿女装漂亮。”韩潇赞道。 “大哥,你说婉儿漂亮吗?”江婉笑道,略带着一丝娇羞。 “婉儿当然漂亮,你以后还是不要女扮男装了。”韩潇说道。 “这又是为什么?”江婉问道。 “你扮了男人,可迷坏天下的少女。”韩潇笑道。 “大哥,你一见面就来取笑我。”江婉羞涩道。 这时,韩潇忽然郑重的说道:“婉儿,你可是魔教的人?” 江婉听他此问也收起了笑容,轻声说道:“大哥,婉儿今后定会告诉你的。” 听她这样说来,便算是承认了自己是魔教中人,韩潇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便只说道:“你在西安指挥阵战,中原武林人士都看在眼里,你早已成了众矢之的,如今各大派都在佛报寺中,婉儿,你以身犯险可是要做何事?” 江婉摇头说道:“他们便是发现了我,我也要来。” “这又是为何?”韩潇问道。 “便是为了大哥你呀。”江婉望着韩潇说道。 韩潇不解的问道:“你何至为我冒得大险?” “你忘记咱们二人结拜时说的话了?婉儿为了大哥,舍得自己一条性命又如何?”江婉轻轻的说道。 这一来,韩潇更是糊涂,不知她此来的目的。 林中寂静无声,只有枝杈的上的鸟的在“悠悠”鸣叫,仿佛在谈论这石丛中的二人一般。 过了片刻,只听江晚徐徐的说道:“丐帮的弟子中有紫冥教的人混入,他们向官军告发了各派藏身在此处,那些神机营的兵马正向这里进发呢,料想明日就可到达。” 韩潇听过这话,心中一震,若是让神机营将这谷口封锁,中原各派真是插翅难逃! “大哥,婉儿来此便是为了这件事,你快去告诉各派的人,赶紧离开这里吧。”江晚说道。 韩潇却是疑惑的问道:“婉儿,那天你既助得魔教,今日为何还要来相救中原各派?” “谁稀罕帮他们的忙?我是为了你的安危,这才来此地相告的。”江婉柔情的看着韩潇说道。 “真不曾想到,你却是魔教的人。”韩潇的语气消沉。 “婉儿说过,今后定将此中情由告诉大哥,我无意与中原武林为敌,紫冥教的事我也从不理会,那天只是不想看见紫冥教损兵折将罢了。”江婉解释道。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糊涂,不知江婉到底是何身份。 “大哥,你快些去告诉大家吧。”江婉催促道。 眼见江婉便要离去,韩潇尚有许多话语要向她说起,可刚欲开口,却见江婉面色一变,随即出掌击向自己。 韩潇一愣,不知她此举是何用意,于是并未闪躲,只说道:“婉儿,你这是……” 江婉急急的说道:“有人来了,你快还手!” 韩潇更是不明所以,顺手化解了江婉的招式,只觉她出掌毫无力气,浑不是要与自己过招。 便在此时,韩潇听见了脚步之声,而且人数甚众,好似已将这里围住了一般。手上正自与江婉拆招换式,只见石丛四周现身出二十余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韩潇见这些人多是丐帮的弟子,其中还有武当和华山派的人,这才明白江婉的用意。她定是知晓自己已是中原武林的公敌,如果让各派的人瞧出两人的关系不浅,会连累于己,所以才假意动手。 这时,只听一人喝道:“魔教的妖女!你胆子倒是不小,敢来此地送死!”正是华山掌门陆仁青的声音。 韩潇在西安见过此人的身法,知他武功极强,心中不禁为江婉捏了把汗。 两人双掌交错,江婉轻轻将韩潇的手臂震开,随后翻身越过他的头顶。刹那间,韩潇只听江婉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为了你的名声与你师姐,千万别相认于我!” 听过江婉这话,韩潇心中一颤,只觉她宁可身陷险地,也要来告知自己官军到达的险情。此时,更是被各派发觉,可仍然不欲自己身败名裂,心中不禁百味顿生,对她这番情义实是感激不尽。 随后,江婉退开数步向韩潇说道:“端木家的寒梅掌也不过如此。” “韩贤侄不要着急,这妖女跑不掉的!我们在谷口有得暗哨,她一进到谷中便已暴露了行迹。”韩潇听得说话之人正是丐帮的长老陈士诚,心中更是暗道不好,看来婉儿想要逃走定是困难之极了! “你们中原武林便会以多欺少,大男人欺负女孩子!有种的让我和这小子单打独斗,我若赢得他,你们便放我走路如何?”江婉向韩潇一指说道。 “嘿嘿,这位韩贤侄可是为我中原武林立下了大功,如何能与你拼斗?”陆仁青说道,“你今日自投罗网,难道是艺高人胆大吗?陆某领教你的高招,看一看你有何能耐!”说着便拔出长剑向江婉刺去。 韩潇见陆仁青出手,心中更是焦急,却见江婉向自己微微点了下头,知她是让自己听从她方才的话,心中又是乱作一团。 但见陆仁青剑法变化无定,身姿稳若山岳,武功确是高强之极,决不在那数位魔教堂主之下,更是替江婉担心不已。 两人拆得二十余招,江婉早已连连遇险,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且四周均是各派的弟子,韩潇立在当地,实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抉择 贰 陈士诚见状,向陆仁青说道:“陆掌门,别伤了这妖女,还是带她到寺里,听盟主发落。” 陆仁青剑势一缓,同时左掌出招,竟是用出剑中夹掌的武学来。又过得十余招,只见江婉身形顿挫,闪躲不及,被陆仁青击中了肩头,不禁向后踉跄数步。而后,陆仁青出指如风,点住了她的穴道,江婉就此动弹不得。 韩潇知道如此一来,江婉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就算此时自己出手相救,也不是这些的人的对手,不如先静观其变。于是,众人带着江婉回到了佛报寺。 小半个时辰后,在山门前的空场中,各派弟子云集,听说抓到了指挥魔教紫冥阵的妖女,大家都欲前来一观。 韩潇见江婉紧皱眉头,知她受得陆仁青一掌定是痛彻心肺,实是对她心疼不已。白沐灵见到江婉被捉,更是震惊,伸手捏住了韩潇的衣襟,颤声向韩潇问道:“潇哥,婉儿怎会被捉住?” 于是,韩潇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白沐灵。白沐灵听后,低声说道:“潇哥,婉儿可是为了你甘冒此险,你还不承认她对你一往情深?” 韩潇低头不语,早已心乱如麻。 白沐灵接着叹道:“哎,不管怎样,她都是为了你的安危而来,可各派掌门都在这里,他们会杀掉婉儿吗?”声音颤抖不已。 “我不知道,”韩潇茫然的说道,“婉儿已成为各派的公敌,哎,希望玄真道长与慧空大师能够对她网开一面……” “潇哥,如果他们要杀婉儿,你又会如何?”白沐灵看着韩潇的眼睛,担忧的问道。 韩潇早已在心中思索过此事,可自己也不知晓答案,更不知该如何回答白沐灵。只觉婉儿救过自己的性命,此时绝不能让她为己而亡。不过,眼前高手林立,更是有武林盟主在此,如何能够救得江婉,韩潇实是半分的主意也想不出,只得沉默不语,按捺着心中的激荡。 这时,只听陆仁青问道:“魔教的妖女,你可是叫什么名字?” “你们要杀便杀,你这小小的华山掌门也配知道本姑娘的大名?”江婉顶撞他道。 “你……”陆仁青大怒,若不是顾忌各派尚有女弟子在,早已乱骂出来。 玄真见此,便向江婉说道:“这位姑娘,你既会运用那紫冥阵法,可与方教主是什么关系?” “你便是武林盟主了?我瞧也是无足为奇,你的太极拳剑不见得能胜得岳元龙。”江婉不屑的说道。 玄真对于她的顶撞却是不甚在意,“岳长老武功至臻化境,是天下罕有的高手,我自来是佩服的。” 众人见武林盟主谦和有加,对江婉更是憎恶不已。 陆仁青说道:“盟主,方才我与这妖女动手,她的所使的便是雪莲掌。” 听了这话,玄真似是微微一惊,随后说道:“你、你会雪莲掌?你姓范还是姓江?” 韩潇在陆家庄时也曾听得牧齐远这样问过江婉,此时不禁想道师父为大家讲述过魔教与中原各派的纷争,难道婉儿却是和那江正有所关联? “本姑娘姓江,玄真,我也知道你俗家是姓唐。”江婉轻蔑的说道。 “你和大魔头江正是什么关系?”玄真面色一变,厉声的问道。 “江正是我爷爷,你待怎样?”江婉说道。 听得这话,众人一片哗然,任谁都没料到,她便是从前魔教教主江正的孙女! 韩潇心中更是震颤,这个与自己阴差阳错而结拜的婉儿却是大魔头江正的孙女!只觉白沐灵紧握自己的双手也正自抖动不已。 “江正勾结鞑子害我中原武林,早已伏诛,你既是他的孙女,又害得我中原武林困于西安,各位武林同道,大家说该怎么样处置于她?”玄真朗声说道。 “杀了这个妖女!” “为武林除害!” 在场众人吵嚷道。 慧空大师却说道:“阿弥陀佛,玄真道兄,此女虽是罪大恶极,不过我佛慈悲,应当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如我将她带回少室山,从此严加看管如何?” 玄真尚未回答,却听有人喊道:“启禀盟主!大事不好!” 只见一个丐帮弟子急急的奔了过来,向玄真说道:“盟主,陈长老,我们打探到神机营的两万人马已向此处袭来,他们转眼既至,想是有人向朝廷告发了我们的行踪!” 听了这话,众人都不禁向讲完看去。 玄真怒道:“我本欲听从慧空大师的意愿,送你去少室山,看来已是多次一举,你向官军泄露我们的行踪可安的是什么心!” 各派的人也都纷纷向江婉骂去。 韩潇眼见江婉大难当头,实不知该如何救得她平安。只感脑中一片混沌,看着玄真向江婉大声疾呼,却充耳不闻一般,心中只回想着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韩潇好似见到了山洞中温暖的火焰与那双妙目担心而又期待的望着自己;见到了那娇小的身躯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恬适;再一次听到了那声清脆婉转,深情款款的誓言。 韩潇忽觉手掌一暖,却是一双玉手握住了自己,转头见到白沐灵,心中对江婉更生内疚之感。只觉自己心有所属,愧对红颜,此生实难报答江婉的恩情。眼见各派掌门对她疾言厉色,却仿佛听不到任何话语一般,见到她那孤零零的身影,便如一叶扁舟在大海中漂泊无定,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没。 韩潇仿佛忘记了时间,只在一阵眩晕中度过,不知过得多少时候,他又见到玄真涨红了面颊,好似在大声说着什么正义之言,随后抽出长剑,走到了江婉的身前。 韩潇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到江婉滴着泪水看向自己,似是在道别一般,那目光中充满着深情、痛苦、委屈、与眷恋。 白沐灵眼见情郎浑身颤抖,低声向他说道:“潇哥,我知道你舍不得婉儿送命,咱们快去求一求师伯吧。” 韩潇如梦初醒,可浑身的颤抖更加的剧烈,内心不断的挣扎。是为得道义,相救自己的恩人?还是为了前途名利,在一旁视而不见?虽然前者不过是以卵击石。 白沐灵抱着他颤抖的臂膀,急声说道:“潇哥,你这是怎么了?” 韩潇再一次眩晕,眼前的事物开始在他面前飘荡,好似听得白沐灵在自己耳边连连诉说,却是无法听清她的声音,可玄真宝剑的锋芒刺向江婉,他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韩潇顿觉真气填满胸膛,只见自己眨眼之间便到得江婉的身旁,顺势抽出无名剑来,挡下了玄真刚柔并济的一招剑法!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抉择 叁 众人惊呼声中却是见到韩潇挡在了江婉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把黝黑的长剑。 白沐灵见韩潇窜至场中,一招“雪花六出”将玄真的长剑荡开,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心中的梦仿佛破碎了一般。 “潇儿!”端木洪见此大声呼喊道。 此时,令玄真吃的不仅是韩潇的出现,更是由于他剑法中蕴含的精纯沛然的内力!这内力自己熟悉之极,不免想到许多年前的事来。眼见韩潇的凌霜剑法一招招攻向自己,玄真使出太极剑法,与他斗在一处。 此时的韩潇好似变过一人,对端木洪的呼喊无动于衷,阴沉着脸,将凌霜剑法发挥到了极致。江婉见韩潇出手相救,心中一颤,为了他,自己实是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禁泪流满面。 哭过一阵,江婉只觉韩潇为救自己,从此与中原武林为敌,惋惜之余心中却又高兴得很。抬眼见到人丛中的白沐灵,只见她哭得泪人一般,便又是一阵难过。 各派的人只听得韩潇出剑之声异常尖锐,显是内力高深,未曾想到他如此年纪便有这等骇人的修为,不免瞠目结舌。 端木清铁青着脸望着韩潇,终于知道他那雪莲掌是从何处学来,一面为白沐灵心痛,一面震慑于韩潇的凌霜剑法,只觉这等剑法与父亲端木胜相较也是不遑多让!实不明白他是如何拥有这等功力! 端木洪却知徒儿借助的便是体内的无名真气,此时方见识到那真气的威力,眼见他用出的凌霜剑法与武林盟主的绝技太极剑法打得难解难分,顿时悚然而惊。不过,端木洪更是不明白,爱徒为何要出手相救这魔教的女子!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二人这等绝世的内力与剑法实是难得一见,不过却无人有得心思观赏,都注目着场内情势的变化。 玄真只觉自己已将太极剑法运到极处,却仍是胜不得韩潇。眼见他的凌霜剑法时而大开大合,如松柏般苍劲有力;时而飘忽灵动,如风中飘落的梅花令人捉摸不定。自己年轻时与端木胜切磋武艺也不过如此而已。 两人以快打快,转瞬之间便拆了三百余招,仍是难分轩轾。 这时,武当派的弟子见掌门人与韩潇斗得不可开交,于是有人喊道:“先杀了这妖女!” 只见七位武当弟子组成剑阵,向江婉攻去! 武当派的剑阵暗含着北斗七星的奥义,七人一队,端得是凌厉之极! 此时,韩潇心中所想只是护得江婉平安无恙,眼见武当派的剑阵攻到江婉身前,知她定是难以抵挡,于是抽剑回身,使出一招程门立雪,只听“当”的一声,七人的长剑齐齐折断。七人长剑断裂本有先后之分,可那七截断剑落在地面却是同时发出声响,足见韩潇剑法之迅捷! 韩潇回身救得江婉,却是将后心漏给了玄真。玄真就此抓住空挡,一招招的刺向韩潇背心,韩潇回剑挡驾,却是失了先手,不免有些狼狈。 就在这紧急的当口,韩潇只觉体内的无名真气顿消,他知道这股内力只能为自己用得一时,手上便慢得下来,只感大势已去,不禁无奈的看向江婉。韩潇只听得端木洪急声呼喊道:“盟主!手下留情!” 随后,玄真一掌印在了韩潇的后心,随后,韩潇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恍惚之间,听得一声尖叫“潇哥!”正是白沐灵所发,可眼前模糊,就此摔在了江婉身旁。 没有了那无名真气充溢体内,韩潇被玄真这一掌打得几乎垂死在地。众人见场中变化陡生,都不知韩潇的武功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不堪。 眼见玄真下一剑便要将他刺穿在地,忽然之间,一道极为凄厉的破空之声射入场中,直奔玄真的面门。玄真挥剑将那暗器打落在地,却觉手臂微有酸麻,心中一凛,知道又有高手到此。 玄真举剑正欲准备迎敌,又见得一物落至身旁,而后“轰”的一声炸开。佛报寺的山门前就此烟雾弥漫,白沐灵早已奔向韩潇,突然见此烟雾,不禁停下脚步,只听得连连对掌之声,却看不见有何人在打斗,又听得玄真惊呼道:“是你!”,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各派的人纷纷散开,良久,那烟雾才逐渐散去,只见玄真与慧空站立当地,韩潇和江婉却是不见了踪影。众人正自惊奇中,忽听慧空说道:“想不到,居然是此二人前来。” 玄真沉着脸,静默不语。 只有白沐灵凄清的哭诉声在谷中久久回荡着。 韩潇早已在伤痛中昏迷过去。不知过得多少时候,听见声声敲钟之响,沉重而洪亮。钟声停止,随即传来念诵佛经之声,由远及近,声音渐渐变大,仿佛有数百人在齐声诵念一样。 韩潇只觉这些声音熟悉之极,定是在哪里听到过。于是,他缓缓睁开眼来,只见一双妙目注视着自己。 “大哥,你醒来了!”正是江婉欣然的话语声。 “婉儿,我这是在哪?”韩潇缓缓坐起身来,内体仍是疼痛难忍。 “大哥,这里是洛阳,你放心,中原各派找不到我们的。”江婉笑道。 “洛阳?”韩潇奇道,“我这可睡了多久?” “你不过睡得两天而已,外公说,亏得你体内那道真气,这才恢复得如此之快,否则早已被那个臭道士给打死了。”江婉仍是担心不已的说道。 韩潇顿时想起佛报寺前发生的事,只觉自己从此不容于中原武林,亦不知能否再回得终南,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江婉深情的望着韩潇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后悔救了婉儿?” 韩潇定了定神,郑重其事的说道:“婉儿,我韩潇做事从不后悔。” “那……那你师姐又怎么办?”江婉轻声问道。 听得她问起白沐灵,韩潇亦不知如何回答,便只说道:“哎,我不知道,你救过我一命,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你被玄真道长刺死?” “大哥,婉儿若是不曾救你,你还会在乎我的性命吗?”江婉盯着韩潇的双眼问道。 韩潇一愣,随即说道:“婉儿,你救我乃是实是,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回永宁 江婉知他是在避重就轻,不过自己所问也的确有些不切实际,于是说道:“大哥,婉儿本未想让你相救于我,只想以死换得你的平安……换得你和灵姐姐的百年之好……”此时,江婉已经有些泣不成声,倚在韩潇身边浑身颤抖。 “你这又是何苦,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韩潇感动异常。 江婉泪眼模糊的望着韩潇,轻声说道:“大哥,我和你义结金兰,为了你,婉儿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这……这,我那时不知你却是女子啊。”韩潇说道。 “无论我是男子自还是女子,只要为了大哥便可献出这条性命来。”江婉深情的说道。 “不对,不对,你既是女子,这样做来,我韩潇真是承受不起。”韩潇也微有激动的说道。 “那晚在谷中,我听得你和灵师姐的话,真是对她羡慕不已,只恨自己是紫冥教的人,无法与灵姐姐易地而处……”江婉说道此处,声音已经哽咽不清。 韩潇此时方知江婉对自己竟是如此的眷恋!原来,她那晚听得自己与白沐灵说过的海誓山盟后,便已心存了死志! 于是,他更是觉得这一切实是造物弄人!眼见江婉哭得如泪人一般,顿生无限的怜悯之情,不禁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说道:“大哥知道,大哥知道。” 听得韩潇的安慰,江婉更是哭声连连,将心中的委屈倾泻出来。 此时的韩潇心中在想,婉儿的恩情,自己此生难报,与白沐灵的两情之欢亦不知是否就此终了。自己重回端木家定已无望,今后没有了师父的指点,武学更是难以精进,想报得父亲的大仇当真是渺茫之极!他只觉自己似是落进了漆黑的深渊,无论怎样挣扎也摆脱不得命中的定数。 如果在佛报寺中,自己没有出手救得婉儿呢?这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出现在韩潇的心中,可很快就被否定。若自己当真袖手旁观,就算今后能与白沐灵同结连理,又练得一身上乘的武功替父亲报了大仇,可婉儿的死定会在自己心中落下疤痕,藏得隐患,折磨自己一生永无安宁!到得那时,真可谓是行尸走肉一般。 想通此处,韩潇伸手轻轻抚摸着江婉的肩头,语气平和的说道:“婉儿,别再哭了。” 江婉哭过一阵,心中的委屈消解了大半,倚在韩潇的胸前说道:“大哥,你既然救下我,灵姐姐定是恨死你了,你真的不曾后悔吗?” “上天既然安排你在陆家庄救了我,定也安排了你在佛报寺中的事,这是谁也无法摆脱的。”韩潇感叹道。 “原来你这样相信命理。”江婉说道。 “本来不信,如今可有些信了。”韩潇回答道。 “便是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吗?”江婉问道。 “婉儿,元宵节那天,我与灵儿在西安遇到一位算命先生,他说的一番话却有些意思。”韩潇说道。 “是什么话?”江婉又问道。 “他说人生在世都会有得数次祸患,或大或小皆是不等,那祸患是否会要得性命,须看其人的运势的多寡,此时你我二人虽历得急险之事,却仍是安然无恙,想来命中的运势还未曾衰竭。”韩潇讲述道。 “这运势一说我还是第一次听闻,”江晚噙着泪水却又是一笑,“大哥,我们既然义结金兰,看来你我运势的多寡实是息息相关了。” “想来如此,你我数次大难不死,老天爷还是眷顾咱二人的。”韩潇也笑道。 “婉儿是托了大哥的福,这才逢凶化吉。”江婉笑道。 “婉儿,魔教的江正真的是你爷爷?”韩潇的面色微微一变。 “不错,你定是早已听闻他是勾结鞑子的坏人了?”江婉又是反问道。 韩潇点头说道:“我听师父说过此事……” “既是如此,大哥,你可会瞧不起我这个恶人的孙女?”江婉好似对此十分的在乎。 “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韩潇说道,“那时你还未曾出生,这些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听了这话,江婉神色一缓,轻声说道:“武林中虽是这样说来,可外公说我爷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根本不会去勾结鞑子!大哥,你可会相信婉儿?” 韩潇听江婉所说与师父截然不同,于是说道:“也许此中是有什么误会在内吧。” “外公却也不曾与我说过此中情由,他只说爷爷绝不会陷中原武林于不义。”江婉说道。 “婉儿,你外公他老人家也是魔教的人了?”韩潇又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外公姓范名崧,是紫冥教的长老。”江婉回答道。 韩潇已得知江婉的爷爷是魔教曾经的教主,因此听得她外公是魔教的长老亦不觉有甚奇怪,于是说道:“原来如此,你外公他老人家既是长老,想来武功已是登峰造极,这才救得我们离开。” “凭得我外公一人还无法在少林武当两位掌门的手中救得人去。”江晚说道。 “还有哪位高人救了我们?”韩潇不禁问道。 “便是此间寺庙方丈的师弟……”江婉说道。 忽然,听得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韩施主,因果循环,你与我佛缘分不浅,我们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只见禅房的木门开启,径直的走入三人。韩潇首先便见到一位极老的僧人,只见他须眉皆白,脸上刻满了皱纹,一身灰黑的僧衣上缀满了补丁。 韩潇只觉似曾相识一般,随后便忆起往事,惊诧的说道:“方丈大师!我这是在永宁寺?” “韩施主,当年袁廷玉大侠带你来到此地时,你尚自幼小,如今却长得这般高大了。”方丈回忆道。 不想我韩潇又到了永宁寺!韩潇心道。方丈身后站着二人,其中之一便是江婉的外公范崧,韩潇在凤翔西凤楼上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另一位却也是个僧人,应当便是江婉所说方丈的师弟,只见他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奇伟,一副三角眼不怒自威,目光深邃之极,显是城府甚深。手中扶着一根黝黑的禅杖,背心微曲,面有倦容。 韩潇心中在想,这僧人样貌奇特,便如一只生病的老虎!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回永宁 贰 只听范崧说道:“严觉大师,原来‘东海狂生’与这位韩少侠来过贵寺。” 韩潇心道,方丈大师的法号却是叫做严觉。 “三年之前,老衲与韩施主有过一面之缘。”严觉双手合十说道。 此时,江婉向韩潇说道:“大哥,这位便是永宁寺的严觉方丈,原来你们曾经见过。”又一指他身后的僧人说道,“这位是方丈的师弟严道大师,这是我外公,你在凤翔见过他的。” “几位前辈的救命之恩,韩潇无以为报。”韩潇挣扎的欲起身行礼。 江婉连忙按住他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范崧也说道:“韩少侠,你机智过人,又是这等有情有义,实在无须多礼。” 这时,那位严道开口说道:“原来韩施主是为袁廷玉大侠送至端木家的,老僧与袁大侠多年未见,不知还有这样一段插曲。” 韩潇听得严道的声音有如龙吟一般沉响,知他定是内功深厚之极,方才信得是他与范崧将自己二人从佛报寺救出。 韩潇说道:“严道大师,你认识袁伯伯?” “老僧与袁大侠相识几十年,却不知自己相救的便是他的小友。”严道说道。 “大哥,”江晚轻声说道,“这两日全靠外公和严道大师为你运功疗伤,你才恢复得这般快。” 韩潇拱手说道:“多谢二位前辈。” 范崧笑道:“韩少侠,你这人有意思得紧,要我看可比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人都强了许多,那些人道貌岸然,看着就讨人厌。” 只听严觉说道:“范长老,这位韩施主既然无碍,我与师弟便先行告退了。”说着,二人便退出了禅房。 江婉此时笑道:“大哥,你真是天大的面子能让我外公和严道大师出手相救,这位严道大师不仅武功绝顶,更是北平燕王府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傻丫头,”范崧笑道,“我这可是来救你的。” “嘻嘻,救我和救他都是一样。”江婉笑道。 “婉儿,我有些话要对韩少侠说,你出去走走吧。”范崧向江婉说道。 “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婉儿听见的?”江婉口中虽这样说,却是起身向外走去。方到门口时,又是回身向韩潇做了个鬼脸便一闪而去。 韩潇不知这位魔教的长老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面对这等大高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过得片刻,只听范崧说道:“你的事,婉儿都已和我说过。” “范长老,我实不知婉儿是女子,这才……” 范崧打断他道:“我且问你,你可曾瞧见在你体内种下真气之人的长相?” 韩潇不曾想他会突然问起此事,又听他语气肃穆,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于是说道:“当时是在深夜,那人又是背着月光,我实未看见他的面目。” 听了这话,范崧沉吟不语。 韩潇不免奇怪,于是问道:“范长老,你可是知道那人是谁?” 范崧不答,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过得良久,这才听他说道:“除了我和婉儿,还有谁知道你体内真气的事?” “还有我的恩师端木洪和掌门师祖……”韩潇本想将白沐灵也说出,却怕她由此有得危险,便只将师父与师祖搬了出来。 范崧点头说道:“这二人知晓并不足为奇,你可要记住,这真气的事千万不要再与任何人讲起。” “范长老,你定是知晓此人是谁了?可否实言相告,以解我多年之惑?”韩潇问道。 “你还是少知道为妙,将来,那人终会亲自说与你的。”范崧说道。 “在佛报寺时,我用那真气与武林盟主动手是众人都瞧见的事,这又如何瞒得天下人?”韩潇问道。 范崧却笑道:“你又有何担心?端木胜父子亦不知那真气的来龙去脉,便让他们想办法与武林各派解释吧。” 韩潇听得这话,只觉范崧甚是随和,实看不出便是魔教里武学宗师一般的人物。忽然间,韩潇却是面色一沉,低声说道:“范长老,不知婉儿和你说起过家父的事情吗?” 范崧知他欲说什么,便点头道:“婉儿是与我说起过,韩将军遇害时,我未在当场,无法辨出是何人所为。” “三年前,你魔教害我父子二人,若不是袁伯伯出手相救,我早已没有今日,”韩潇略有激动的说道,“袁伯伯说害死的家父之人内功已至臻化境,魔教中有此功力的人寥寥可数,范长老,你可知那人是谁?” “韩少侠,你这样说来便认定是我教害了你父亲?”范崧问道。 想起父亲的大仇,韩潇惧意顿无,于是说道:“嘿嘿,到洛阳杀我的人都已这样说,难道还会有他人所为吗?” “韩清林将军一生为国操劳,我紫冥教最是敬重于他,尤其是我们老哥三个,若知有人要害得将军,定会前去护得他周全。”范崧感慨道。 韩潇知他所说便是魔教的三位长老,自己已见得其中二人,还有一位长老却不知是何许人。 听他说得诚恳,韩潇便又问道:“除了魔教,又怎会有这等高手不远万里去害得家父?” “此中情由确是蹊跷,若当真如袁廷玉所说,天下之大,这等高手实是少之又少,不怕找不到真凶。”范崧沉吟道。 韩潇心中在想,按他所说,父亲非是魔教所害,却又有何人与父亲有这等大仇?师父说魔教的人最是阴险毒辣,就算魔教中有人做了此事,亦不会让范崧知晓,等将来遇到其他二位长老,定要问明究竟! 于是,韩潇咬牙说道:“我一定要报得家父的血海深仇!” “韩少侠志气不减,老朽说不定也会帮上些许之忙。”范崧说道。 听得魔教中顶尖的高手如此说来,韩潇连忙谢道:“能得范长老相助,实是韩潇的运气。” “婉儿的父母早亡,是我一人将她从小带到大,她便如我的掌上明珠一般,你救下婉儿的性命,在我看来实是天底之下最重要的事。”范崧笑道。 “范长老无需这样说,婉儿曾经相救过我,这其实是报得她的恩情罢了。”韩潇诚恳的说道。 “不过,正因为你救了婉儿,却也从此身败名裂,不容于武林各派,失去了大好的前途,你就没有想过这些吗?”范崧认真的说道。 “这些当然想过,”韩潇说道,“不过都是此时想起,那时别说顾虑这些,便是用刀驾着我,我也要去救婉儿。” 范崧一声长笑,随后说道:“你果然是个性情中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回永宁 叁 五日后,韩潇的内伤已然大好。 有江婉的欢声笑语陪伴左右,寺中清净的日子倒也并不寂寞。严觉与严道师兄弟再未探望过韩潇,只范崧偶来与他聊上数句。 韩潇始终放心不下端木家的安危,不知官军是否将各派的人围困在了佛报寺中。而江婉却知他实是放心不下白沐灵,于是每日到城中打探消息。 洛阳乃是北方武林人士的汇聚之地,丐帮总舵又在此处,所以,这里素来便汇聚江湖之音讯。这一日,江婉终于探听到了各大门派在佛报寺中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回到永宁寺。 “大哥,你放心,不仅端木家无碍,各大派也均是毫发无损。”江婉刚见到韩潇便急急的说道。 韩潇听得这话,放下心来,于是说道:“定是大家走得及时,神机营扑了个空。” “非也,外公与严道大师救得咱二人后,神机营便将谷口封锁住了。”江婉摇头道。 “这……各派的人却怎能突破神机营的包围?”韩潇奇道。 “原来,武林盟主那个臭道士居然是皇帝亲封的什么‘隆化真人’,且是一品的赐封,有皇帝亲手授予统领武林各派的令牌。”江婉连连惊叹道。 “有这等事?”韩潇亦是惊奇道,“我只知皇帝亲封龙虎山的张天师为‘正一真人’,却不知玄真也受封于皇帝。” “那个臭道士拿出令牌来,说是奉皇帝之令在此召集武林同道,神机营便退回了西安,大哥,这个臭道士当真如此厉害,连神机营都惹不动他?”江婉仍是无法相信。 “神机营的指挥使只是三品的武将,虽然是京城的御林将军,不过与皇帝亲封的荣职相比却又算不得什么。”韩潇说道。 “臭道士品级虽高可哪有神机营威风?”江婉又问道。 “皇帝虽是和尚出身,登基后却是更信得道家,玄真道长既然是一品的赐封,想来是可以出入宫禁,常见得皇帝,神机营的指挥使又怎能和他相提并论?”韩潇解释道。 “原来臭道士这样气派,他随便在皇帝面前说一句神机营的坏话,那个指挥使便人头不保了,怪不得江湖中人都说神机营来得快,退得更是神速之极。”江婉笑道。 “当年武林各派与鞑子作战,想来是引起了皇帝的注目,玄真道长又是武林盟主,所以,皇帝定是在那时封得他这‘隆化真人’的。”韩潇猜测道。 “大哥,臭道士既然这样威武,为何还要逃去那佛报寺中?”江婉问道。 “玄真道长的身份虽然尊贵,可在西安城里与魔教的打斗却是无法与神机营解释得清,若是被抓住了把柄,向皇帝参他一本可就得不偿失了。”韩潇说道。 见江婉低头沉思,韩潇想起她是江正的孙女,自己口口声声称紫冥教为魔教,她定是听来刺耳,于是笑道:“婉儿,你在紫冥教中可是属于哪一堂?” 江婉听他不再称呼紫冥教为魔教,明白他的心意,便即说道:“大哥,我爷爷虽然曾是教主,可我与紫冥教素我瓜葛。” 韩潇奇道:“这又是为何?” “我尚在襁褓的时候,外公便带着我离开了紫冥教,若说我是紫冥教的人,也仅仅是因为爷爷的缘故吧,而且听外公说,这些年紫冥教确是做了不少坏事,你如何称呼紫冥教,不用顾忌到我。”江婉说道。 “范长老为何要带你离开紫冥教?”韩潇又问道。 江婉摇头道:“外公也不肯和我说起缘由,在西安那天,我见爷爷辛苦经营起的一部分基业便要被你毁于一旦,只想尽量保全紫冥教的实力,而非是想与你为敌。”说道这里,她冲韩潇嘻嘻一笑。 韩潇也笑道:“婉儿,你那天若再变得几番阵法,我们中原武林可就被你消灭殆尽了,江女侠果然不凡,一出手便掌握了武林的命脉。” 江婉笑道:“大哥,你是在取笑婉儿。” 韩潇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说得可都是真心话,紫冥阵法在你手中当真是变化莫测,我实是甘拜下风。” “那天紫冥教人数众多,若是与各大派的人数相近,我定不是大哥的对手。”江婉也说道。 “我听慧空大师说,这紫冥阵法在紫冥教中也只有少数人才能习得,更不用说是精通此道了,婉儿你习得这阵法定是范长老传授于你了?”韩潇问道。 江婉摇头道:“这阵法向来不能外传,只有教主才能够习得,我瞧岳长老也只懂得皮毛而已,应当是见过爷爷用这阵法对敌才学来的几番变化。外公得到这阵法的图谱,便传授给了我。” 韩潇惊叹道:“范长老定是深通紫冥阵法了?” 江婉却摇头说道:“外公从未学过这阵法。” 韩潇奇道:“这又是为何?” “外公说,紫冥阵法只有教主才能学得,所以他虽得到图谱却是未曾瞧过一眼。他说我是教主的孙女,学这阵法算是另当别论。”江婉说道。 “原来范长老对紫冥教如此忠心耿耿,他为何还要带你离开?”韩潇问道。 “外公从来不提起这些事。”江婉摇头说道。 “婉儿,你们这些年都是在哪里?”韩潇又问道。 “我与外公云游四海,居无定所,不过还是在洛阳呆的时间最久。”江婉回答道。 韩潇想到江婉自幼便飘游与江湖之中,虽有范崧陪伴,那种生活定也极为苦闷,不禁怜悯的看着她。 江婉见他神色温和,便也报以一笑。韩潇见那笑容如绽放的桃花般娇嫩,心中不免一荡。 江婉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旧说道:“那天与大哥在凤翔相遇,正是我和外公从京城赶到那里。” “你们去京城做什么?”韩潇问道。 “我们在京城便是见到了严道大师,他陪燕王进京为皇帝请安。”江婉说道。 “范长老与严道大师原来这般相熟。”韩潇说道。 “严道大师可是位江湖奇人,他虽然在武林中无甚名声,可武学修为不在外公之下,实是位世外高人。”江婉说道。 “婉儿,武功的事我懂的甚少,像这样的高手,不知世间可有几位?”韩潇问道。 江婉笑道:“还好外公曾与我说起过,否则真要被你问住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重回永宁 肆 只见江晚说道:“一次外公喝了酒,便和我说起天下的武学高手。” “他说能将武学练至化境的人,这世间不超过十个。紫冥教的三位长老均是这等修为之人,而后便是少林寺的慧空大师与那个臭道士。” 韩潇知江婉说的便是玄真,听她始终对武林盟主如此称呼,心中暗自一笑。 “‘北端木,南皇甫’的掌门人本也算得,不过端木胜腿有疾病,皇甫朗早年受过内伤,功力均是大打折扣,所以便无法将这二人算在其中。”江婉说道。 “这样说来,也才有五个人而已。”韩潇问道。 “嘻嘻,当然还有你的袁伯伯和严道大师了。”江婉笑道。 “你未曾说起紫冥教的教主,看来他定是天下第一了。”韩潇说道。 江婉点头道:“外公说,如果‘东海狂生’袁廷玉的师父已不在人世的话,那么紫冥教教主定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原来袁伯伯尚有师父,可不知他的师父是谁?”韩潇问道。 “袁廷玉的师父叫做别古崖,是位出家的僧人,外公说他久居东海,不履中原之地,想来已有八九十岁了,此时是否尚在人间,除了袁廷玉,我想不会再有人知晓了。”江婉讲述道。 “袁伯伯已然如此厉害,他的师父定是武功绝顶之人了。”韩潇说道。 “外公对那位别古崖大师也甚是敬重,他说别古崖武功盖世,武学修为实不在我爷爷之下,外公年轻之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若是在世,可不知与紫冥教主谁是那天下第一了。”江婉说道。 “原来天下间却有如此多的高手。”韩潇感叹道。 “世间习武之人何止千千万万人,能有这等修为的却不到十人,又怎能算得上多?”江婉说道。 “这话也有道理。”韩潇点头道。 “大哥,还有一件事,你听了可不要难过。”江婉担心的说道。 “难道是……”韩潇仿佛知道了什么。 江婉点点头,艰难的说道:“江湖中都在说,你已被端木家逐出了师门……” 韩潇虽然早已料到定是这般结果,可听得江婉亲口说出来,内心仍是一颤。想到自己在终南山中的一丝一缕,一点一滴,而此生再也无法回到傲雪山庄之内,心中不免伤心。 “婉儿,可是我师父亲口说出将我逐出师门的吗?”韩潇颤声道。 江婉看出他内心的悲痛,于是说道:“外面的人说,端木洪本不欲将你逐出师门,只想弄清事实再做定夺,可是武林盟主那个臭道士说你已经入了魔道,还有华山掌门和丐帮的陈长老在一旁帮腔,端木洪违拗不过臭道士与各大门派,只好顺从了众人之意。” 韩潇略感欣慰道:“师父对我了解深甚,也许他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和那些人相较,端木洪还算得通情达理。”江婉说道,可见到韩潇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又不禁说道:“大哥,你定是在伤心了?” “婉儿,我已说过,我出手救你从没有后悔,此时又有什么可伤心的。”韩潇摇头道。 “我是说,你既被逐出师门,以后便很难与那位灵姐姐在一起,当然会伤心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江婉说道,眼神中却有一丝游离。 韩潇早已清楚江婉对自己的情深意重,可自己心有所属,只觉这份感情此生难以报答。他早已下定决心,只待报了杀父之仇便即回到终南山去找到白沐灵,他亦知意中人定会随自己隐居山林。可这番话若是与江婉说起也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于是,韩潇只苦笑着说:“我不知道……” “大哥,这没有什么难想通的,你只要练成绝世的武功,便没有人敢小觑于你,到那时,你再去到终南山将灵姐姐带走,又有何人能够阻得了你?”江婉低声说道。 韩潇心想,原来她还在为自己做如此的打算,真是难为她的心了,心中实是感激不已。 “婉儿,练成绝世武功真是谈何容易。”韩潇只得这样说道。 “等我求外公将他的绝世神功传授于你,你这等聪明,将来定能有所大成。”江婉说道。 韩潇摇了摇头,只觉魔教的长老又怎会将自己的功夫教给端木家的弃徒。 “婉儿,我的伤已好了大半,你和范长老不必再顾及到我,若是有什么事情……” 江婉知他要说什么,便抢着说道:“大哥,你救了婉儿的命,此时又成为武林公敌,我又怎会放心你自己闯荡江湖?” 韩潇正欲回答,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婉儿说得不错,韩少侠,洛阳城内多是中原武林之人,你若是就此入得城内,当真是寸步难行。” 话音未落,只见范崧与严道二人走了进来。 “范长老,韩潇已经说过,我去相救婉儿实是报答她的恩惠,”韩潇认真说道,“不过,若是没有您和严道大师相救,我早已命丧在佛报寺,大恩不言谢,韩潇虽然武功微末,位卑言轻,他日江湖重逢,若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二位前辈只管吩咐。”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严道望着他,连连点头。 江婉听了这话却是急着说道:“大哥,你这可是要去哪?” 韩潇沉吟不答。 只听范崧说道:“韩少侠,老朽也已说过,你临危不惧,挺身而出去救婉儿,实乃大丈夫也!这和武功高低可没有关系,就算是武功高强之人,也很难有胆量拼得性命,公然对抗整个武林。我是好意提醒你,你若是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很容易便命丧这些宵小之手。” “多谢范长老指教,韩潇自有办法护得自己周全。”韩潇答道。 “大哥,我知道你机警灵敏,可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江婉只想将那句“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和你同去”说出口,可外公和严道尚在身旁,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韩潇看着江婉的眼神,何尝不明她的心意,于是说道:“婉儿,这个世上有两位长辈如我的亲人一般,一位就是我的恩师端木洪,另一位便是袁伯伯。现如今,我已无法回得端木家,便只能去找到袁伯伯,与他习得武功,再去报父亲的大仇!” 一直默不作声的严道忽然开口说道:“韩少侠,老衲说句令你灰心的话,我最是了解‘东海狂生’,他一生行踪不定,你想找到他便如大海捞针一般!”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决心 韩潇听了严道的话语,只觉他并没有严觉方丈静心参禅的祥和,那深沉的语声中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心中有些奇怪,不明白这出家高僧的身上,为何会隐隐藏得凶煞之气。 “严道大师,您定是能找得到袁伯伯了?”韩潇反问他道。 这时,只听范崧说道:“严道大师虽然无法替韩少侠找到‘东海狂生’,不过他也为你想到了一条出路。” 韩潇好奇道:“请范长老明言。” 范崧不答却是看向身旁的严道。 严道古怪的一笑,双眼瞪向韩潇,仿佛将他全部的隐秘看穿一样,直把韩潇瞧得浑身不自在。 “韩少侠,”严道的话音好似带着金属的碰撞之声,“范长老的话绝非危言耸听,此刻你已成为武林公敌,你体内那道真气又不能随时任意取用,出了这永宁寺当真是步履维艰。” “‘东海狂生’若是不来寻你,便怕你这一生也见不到他一面,不如先随我去往幽燕之地,待一切安顿妥当再做今后的打算。”严道说道。 范崧接着说道:“韩少侠,老朽虽不懂那道真气的奥妙,可这些时日我与严道大师在为你治疗内伤时,对这真气精研过一番,也略有一二的心得,若按我的方法,你当可用得这真气三成的威力。” 韩潇听得眼前这世间两大高手合力尚且无法参透无名真气的玄理,心中实是骇然不已。不过,他亦觉若能用得无名真气的三成功力,这对自己来说实是内力剧增一般,心中不禁向往。 可转念一想,韩潇只觉范崧二人传授自己掌控无名真气的法门绝非是因为自己相救于江婉,显是另有目的,于是说道:“严道大师,幽燕乃北方关塞的门户,那里地广人稀,可不知大师想带我去往何处,又要我去做何事?” “韩少侠果然是聪明人,”严道微微一笑,“老衲便是要请你去往北平燕王府,燕王气魄恢弘,最喜结交你这样文武全才之人!” 韩潇却是看向范崧说道:“韩潇虽然穷途末路,可也不至附庸权贵,范长老,你是一代宗师,不会也趋于权势吧。”韩潇说道。 “嘿嘿,老朽还不至被你考较。”范崧冷笑道。 严道连忙说道:“韩少侠不可误会,在外人看来,燕王乃是金枝玉叶,可实不知他礼贤下士,广纳人才,不是为了比肩战国四公子的豪阔,而是为保国守土,不受蒙古的侵扰,实乃忧国忧民的贤王。” “若是如此,有燕王守在边地,真是百姓之福了。”韩潇说道。 “韩少侠,你的事我亦略有耳闻,”严道接着说,“你智勇双全,是难得的人才,燕王定会重用于你。” 韩潇谦逊道:“大师过奖,韩潇少不经事,何德何能敢在燕王面前卖弄。” 严道听他这话,知他仍是不愿随己前往幽燕,遂合十不语。 “范长老,婉儿,”韩潇又问道,“你们也是在为燕王效劳吗?” “非也,”严道却是回答道,“范长老乃是隐匿的高人,早已不问世事。” 范崧此时对韩潇说道:“你是否听从严道大师的话与我无关,你今后作何打算我更是无从阻拦,我只不过怕你出了永宁寺枉自送掉小命罢了。” 韩潇觉得自己方才确是误会了范崧,便说道:“范长老,严道大师,你们的好意韩潇心领了,家父的大仇,实乃我此生最紧要之事,即使付出性命也是在所不辞,袁伯伯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我实已将他看做亲人长辈一般,即便到得天涯海角,也要寻找到他。” 听他说得如此坚定,严道于是说道:“既然如此,老衲也不便强人所难,敢问韩少侠打算何时离开?” “我想明日一早便即出发。”韩潇答道。 “老衲定去恭送少侠。”严道双手合十说道。 “不敢劳烦大师。”韩潇谦逊道,却是瞥见江婉眼中发红,身子微有颤抖,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过,江婉始终未曾作声,默默的随二人退出韩潇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韩潇出得禅房,准备与江婉道别,可刚走至永宁塔的塔基废墟之旁便遇到了范崧、江婉与严道三人。 只听严道说道:“韩少侠起得好早,我们都是来送你出行的。” “不敢当,”韩潇拱手说道,“韩潇这便启程,两位前辈的大恩只得他日再报。”随后又走到江婉的身旁,对她笑道:“婉儿,大哥这就走了,等我报了父亲的大仇一定再来寻你。” “婉儿昨天想得一夜,这次定要随大哥一同前去。”江婉的话语坚定又透露出情意绵绵。 “哎。”韩潇听得范崧长叹一声,仿佛洞穿了江婉的隐秘而感到无可奈何一般。 韩潇不知范崧是否已知晓江婉对自己的情意,便将她拉到一旁,轻声说道:“婉儿,我此去可是危险得很,便如你外公所说,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我怎能连累于你?” 江婉却是说道:“大哥,你难道忘了咱们结拜时的言语?‘此生同甘共苦’。” “我曾说过,那时不知你是女子,否则也不会如此唐突,婉儿,你要好好在外公身旁习武。”韩潇说道。 江婉见他去意已决,于是将手掌一伸,冷声说道:“那好,你走之前将欠我的五十两黄金如数奉还,我便不再纠缠于你。” “这……”韩潇为难道。 “嘻嘻,你若是还不上钱,那便将我带在身边,就当做奉还我的利息了。”江婉笑道。 “婉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是再这样蛮不讲理,我可要告诉范长老了。”韩潇说道。 “外公最听我的话了。”江婉仍是笑道。 韩潇怕她纠缠不清,便当机立断的向范崧与严道拱了拱手,朗声说道:“二位前辈,韩潇这便告辞了!” “阿弥陀佛,韩少侠,你临行之前可否再听老衲最后一言?”只听严道瓮声瓮气的说。 “请大师指教。”韩潇说道。 “蒙古鞑子虽已元气大伤,可塞外之地仍有铁骑无数,时有犯边的举动,若是元主励精图治,将这些散落的兵将纠集一处,以窥探我大明的江山,我汉人的山河仍是时刻置于危险之中,你以此有用之身,却只想着父母的大仇而忘了国家的危难,岂不知忠孝不能两全吗?” 第一百五十章 大智大慧 只听严道接着说:“况且,你乃是将军之子,家学渊源,以你的才能,若是投身战场,协助燕王将蒙古鞑子赶到大漠深处,从此再无还手之力,那便是为国家立得千古之功,亦是完成了韩潇将军生前的憾事,将军九泉之下定会欣慰,而你此时却以有用之身却到江湖行险,做这等飞蛾投火之事,实是因小失大,本末倒置!” 严道的话语有如当头棒喝,字字击在了韩潇的心头。只见他浑身略有颤抖,内心显是在激烈的斗争中。 “这……这……我确是没有如此想过。”韩潇喃喃道。 “我听范长老说,你颇懂得行军的阵法,”严道语气一缓,“想来是受韩将军的潜移默化的缘故,将军身边多是有能为的谋士,你在这些人的身旁长大,定是学了不少奇谋妙计,燕王若能得你相助,定会如虎添翼。” 韩潇已被他这番话语说得动摇了本心,可仍是有些疑虑,于是说道:“大师的话实是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之人,韩潇确是对家国天下舍本求末了,不过大师乃是出家人,本该一心向佛,何以对天下大势如此关心?” 这时,只听另一声音说道:“韩施主目光犀利,我这个师弟虽已出家,可他心系天下,耽于世俗,实不像皈依我佛之人,老衲早已责备过他。” 只见严觉方丈缓缓走到众人面前,这番话便是他所说。 “师兄,这可打扰到你修行了。”严道说道。 严觉并未理会他,只向韩潇说道:“听说韩施主此刻便要离开永宁寺,老衲特来相送。” “韩潇未曾拜别方丈大师,真是有失礼数。”韩潇向严觉深深一揖。 严觉伸手一抬,韩潇顿感一股柔和的劲力将自己馋起,而严觉的手掌距离自己尚有三尺之远,知道他内力纯厚之极,心中佩服不已。 “施主无需多礼,你与老衲还有这永宁寺缘分不浅,此去不知何时尚能相见,理应相送施主。”严觉说道。 “韩少侠,”严道用那金属碰撞的嗓音说道,“你可想好,要去往何处了吗?” 韩潇向严道躬身说道:“方才大师指点迷津,我确感茅塞顿开,韩潇不过学得父亲才学之万一,何敢说自己便是有用之身?若能得大师引荐,在边地守土,哪怕只杀得鞑子一人,也算得有慰此心了。” “阿弥陀佛……”严觉口念佛号,满面的肃穆,“韩施主,佛祖面前提得‘杀’字,真是罪过。蒙古人亦是生灵,老衲只望你能用那菩萨的心肠与大智大慧,化得汉蒙的仇杀,解救天下苍生,能够如此,实是积下天大的功德。” 韩潇听得此话,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说道:“大师如此说,真是高看了我,不过韩潇一定谨记大师这番教诲。” “如此甚好。”严觉合十说道。 严道听了韩潇同意去往北平,不禁欣慰的的说道:“韩少侠如此以国家和天下苍生为念,将来定会立得大功。” 韩潇连说不敢,可心中仍是奇怪不已,自己不过是个受武林唾弃之人,武功低微,名声全无,为何会受到严道这等绝世高手的青睐?况且听他的话语,是要自己为燕王出力,与鞑子抗争,燕王乃是守土有责的金枝玉叶,他又怎会理得自己这个无名小辈? 可严道说得郑重其事,韩潇心中纳罕不已,想到若当真能入得沙场,守卫边疆,使中原之地不受鞑子的侵扰,便也算是为国效力,慰藉亡父在天之灵了。 不妨先到北平去看一看,韩潇已下定决心,于是向严道拱手说道:“大师如此说,真是折煞了韩潇,韩潇能为有限,只愿做得一小小的兵卒,如若鞑子来犯,那便拾矛与抗!” 这时,江婉说道:“大哥,婉儿与你同去北平,你可无法在推脱了吧。” “婉儿,我是去杀伐战场,可不是去玩的,你跟着我又做什么?何况边塞雨雪风沙,你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如何能经受得住?” 江婉笑道:“谁说我要同你去下战场?你欠得我那许多的金钱,我是怕你就此逃掉,我陪得血本无归可不是好玩的。” 韩潇知她在避重就轻,想到此去边地,从此不再与武林各派接触,便也无甚危险,心中便默许了她,可不知范崧是何态度,于是不禁向他望去。 江婉知道韩潇的心意,于是走到范崧跟前,拉着他的手连连摇晃,撒娇道:“外公,你便让婉儿去北平玩一趟吧……” 范崧本不同意,可耐不住江婉连连的哀求,不禁一脸的无奈。只听他一声长叹,随后深深的看了韩潇一眼,便向严道说道:“道兄,婉儿的事,便拜托……” 严道好似知晓他要说些什么,于是说道:“范兄放心,婉儿跟在我身边最是安全不过。” 江婉听得外公同意自己此去北平,兴奋得直将他抱住,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般,在此众人都不禁微微一笑。 范崧用手抚着她的秀发,轻声的说道:“婉儿,到了那边你可要听严道大师的话,”而后,又面向韩潇说道,“韩少侠,我便只婉儿一个亲人在世,你可要好好的对她!” 韩潇听得范崧此话,不知他是否还有那言外之意,只见江婉将面颊埋在范崧的怀中,略有羞涩之态,心中感慨不已。自己去往边地,此生不知还能否与白沐灵再聚首,江婉对自己的情意更不知如何报答。只觉自己便如天空里的云朵,这一生身不由己,直受命运的摆布。 “范长老,婉儿对我的恩情,韩潇不敢或忘,若当真有什么危险,韩潇拼得性命也要护得她平安。”韩潇只得这样说道。 范崧又是长叹一声,只轻轻抚着江婉的肩头,仿佛在拿捏着一件宝物,生怕将她弄坏一般。 这时,严觉方丈说道:“韩施主,临行之际,老衲有句话要对你说起。” “请大师教诲。”韩潇说道。 “随我来。”严觉说着,便将韩潇带至十数丈外,而后轻声说道:“韩施主,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切记,无论何时,非是大智大慧不能化得干戈。” “大师,此言何解?”韩潇不明白严觉这句话是何用意。 “韩施主只要记住这话,到时自明。”严觉说完便转身缓缓离去。 韩潇望着他干枯的背影,疑惑丛生。又见到不远之处,只余下江婉与严道二人望着自己,竟不知范崧是何时离去。 韩潇喃喃的念着严觉的话语,只觉这句简单的话语中却深藏禅机。 何为大智大慧?韩潇不禁喃喃自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万福楼 壹 二月飞霜。 一夜之间,北平城内被积雪覆盖得严严实实,这场初春的瑞雪较之隆冬时节却是分外肆虐。 雪,虽然早已停歇,可北风呼啸,卷起树上、屋上的积雪,仍是扬扬洒洒,那风声好像是严冬余下的怒吼一般。 北平府本是元朝的京城——大都,建制极为宏大。虽经战乱,城内却基本保持了元朝所在时的格局。 此时正是天寒地冻,可城西万安寺旁的一座小小的酒楼内却是温暖如春。这座酒楼名为万福楼,门脸虽然不甚醒目,却是间百年老店,历经战火,无恙于改朝换代之间,也许正应了“万福楼”那块匾额的寓意。据说,这三个字可是大有来头。 万福楼内宾客满鹏,过往的商客与闲来无事的官吏都喜在这里喝上一壶店里自酿的“春福酒”。这酒入口醇厚,余韵无穷,曾是元朝大内的御酒,寻常之人只能闻得酒香却品尝不到这金浆玉液。所以,这酒虽名动四方,可尝过的人实是寥寥无几。此时,元主早已逃入大漠,酒楼地窖中酿得数百坛的“春福酒”也便公诸于世了,正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至此,凡是过往之人,十有八九都会来此喝上一杯。 与楼下两层的热闹相较,三层楼却是略显安静,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八九个客人。但见窗边凭栏处设了个雅阁,阁内一张小巧的精雕梨木圆桌,桌上是四样精致的小菜和两样糕点,当然少不了那闻香十里的“春福酒”。 两位少年相对而坐,把酒交谈。只见其中一人十八九岁的年纪,剑眉星目,神仪明秀,腰间系着一柄银光发亮的剑鞘,露在外面的剑柄却是黝黑之极,一袭蓝衫显得他格外的精神。而另一人较他小着几岁的模样,面颊异常的白皙,清宇秀眉,双眼灵动有神,身形纤瘦,却也是位俊俏的少年郎君!一身青锦缎的棉袍更显得他华贵非凡。 坐中二人正自高谈阔论,那年少之人不时的开怀大笑,显是开心得很。 只听那青衣少年说道:“大哥,这北平府,我还是第一次到来。” “幽燕之地,我亦是从未来过。”那蓝衫少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 青衣少年看在眼里,便问道:“鞑子的京城果然与众不同,便连金陵皇城也好似没有这北平宏大。” “这却不然,”蓝衫少年说道,“京城修了二十余年,那规模早已超过了北平,不过这北平城确是元主精心营建的,实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我北平原是鞑子的都城,便是成吉思汗修建的吗?”青衣少年问道。 “成吉思汗只会侵蚀我中原的土地,他哪里懂得修建都城?是他的子孙忽必烈后来在这里修成的。”蓝衫少年答道。 “原来是他,不过,忽必烈可不见得比他的爷爷还要厉害,他又怎会修建都城?”青衣少年又问道。 “忽必烈重视我汉家的文化,读过不少治国理正的典籍,对孔孟之道最是推崇。”蓝衫少年讲述道,“他手下有很多汉人的大臣,都是当时的大儒,他能将皇位坐得那样稳,便是利用这些汉人来治理汉家的天下。” “这样说,大都也是忽必烈用得汉人修建成的了?” “不错,主持修建这北平城的,便是鼎鼎大名的刘秉忠。”蓝衫少年一挑大拇指,好似对其人很是赞赏。 “我好像也听过这个名字。”青衣少年喃喃说道。 “他便是忽必烈手下的第一名臣,”蓝衫少年说道,“蒙古鞑子统一了天下,可他们是马上得来的江山,对于治国之道丝毫不懂。” 那青衣少年奇道:“你方才说,那个忽必烈钻研过汉家典籍,修筑都城不在大漠深处而是在这关塞之内,难道便是为了控制我们汉人吗?” “不错,忽必烈身受汉学的影响,十分向往汉家治理天下的学问,我想他新筑这座都城便是想牢牢的统治汉人。”蓝衫少年答道。 “平地之上修起一座城来,那是多么浩大的工程。”青衣少年感叹道。 “所以,他需要得力之人助他完成此事。”蓝衫少年说道。 “那个刘秉忠便真的有这等能耐?”青衣少年怀疑道。 “嘿嘿,他可不是一般之人,我曾听家父说,这刘秉忠能力非凡,博学多才,而且无书不读,天下之事了如指掌,在他的主持下,这大都城仅仅用了八年的时间便即建成。”蓝衫少年说道。 “这可真是不容易,八年的时间便可平地而起一座都城来。”青衣少年感叹道。 “不错,这确是困难之极,不过有刘秉忠主持,城里的大内宫殿、宫城的城墙、太液池西岸的太子府、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等官署,以及都城城墙、金水河、钟鼓楼、大护国仁王寺、大圣寿万安寺一应俱全。”蓝衫少年如数家珍的说道。 只听他接着说道:“这大都城是仿着西安城坊间来设计的,唐时,西安城内有一百零八坊,刘秉忠设计这大都也造出了五十个坊间,这座万福楼大概就是在太平坊。” “大哥,你是如何知道这般清楚的?”青衣少年又问道。 “这些都是我朝名臣宋濂所编撰的《元史》中所记载的。”蓝衫少年回答道。 “你读过这样多的书,我瞧和那刘秉忠相较也是不遑多让。”青衣少年笑道。 “你可把我瞧得太高了,和他那经天纬地之能相比,我又算得什么?”蓝衫少年慨叹道。 “刘秉忠不过是修了一座大都城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青衣少年不屑的说道。 “他岂止是修了元朝的京城,忽必烈定都后,刘秉忠又是订立朝仪,制定官制和百官朝见皇帝礼节,还有各级官员的服饰及俸禄,这才使国家运行起来。”蓝衫少年说道。 “就算他再怎样厉害,也还是汉人,做了鞑子的臣僚来欺负自己人又有什么可以荣耀的?”青衣少年不屑的说道。 “二弟,你说的不错,可他生不逢时,自宋室南渡后,奸臣当道,多少经天纬地之人都不能为朝廷所用,以至于被鞑子侵占了江山。”蓝衫少年感叹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万福楼 贰 “你适才说,楼下匾额上那‘春福楼’三个字大有来头,可是与这刘秉忠有关?”青衣少年问道。 “二弟,这三个字便是他亲手所写。”蓝衫少年郑重的说道。 青衣少年却笑道:“在这北平城里,你怎么连我的名字也不敢称呼了?” 蓝衫少年说道:“二弟,王爷不知你是女子,这才让你留在我身边,又给了你一个千户的头衔,若是那些将士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就算不告知王爷,也会把你当成我朝的花木兰,这名声若是传开,对王爷治军可是大大的不利。” “我这千户是假,严道大师在王爷面前夸奖我的身手好,算是你这位指挥佥事大人的贴身护卫。”青衣少年笑道。 “小声些,”蓝衫少年嘱咐他道,“别让王千户他们听了去。”说着又向外间饮酒的数人瞧去。 “说起来,王爷对你真是另眼相待,刚一见面就封了你一个不小的官职。”青衣少年说道。 “这都是严道大师在王爷面前的推举,否则我小小年纪,毫无治军的经验,又怎能得到这重要的官职?”蓝衫少年轻声说道。 “大哥,你和我还有什么好谦逊的?以你的能为,便是指挥这北平城内五万的兵马也是绰绰有余。”青衣少年笑道。 “这可不是乱说的,你对阵法的排布不在我之下,若是由你来当北平的都司,我看更是适合。”蓝衫少年也笑道。 “大哥,你这是在取笑我,我不过只懂得一些武林中数十人打斗的阵势而已。”青衣少年伸手在蓝衫少年的手臂上轻轻一掐。 蓝衫少年将手缩回,更是笑道:“武林中的打斗与战场上的行军布阵道理是相同的,只不过是指挥起来没有那么便捷罢了。” “哪有这样简单,”青衣少年却是认真的说道,“带起兵来可不只是行军布阵,还有平日的操练,粮饷的筹集,提振士气,这些都是不容易做的。” “你到得北平没多久,可成了带兵的行家了。”蓝衫少年又笑道。 “我又懂得什么?”青衣少年此时方知他是在逗引自己,“还不是天天听得大哥说来说去,我此时便连那三十六计也快背得下来了。” 蓝衫少年笑道:“既然如此,王爷真该用你来当军师,上了战场定是百战不殆。” 青衣少年也笑道:“我若是当了军师,便派你去做先锋打头阵。” 两人说笑一阵,蓝衫少年面色又凝重起来。 青衣少年见此,便即说道:“大哥,你还在为那个观指挥使的事烦恼?” 蓝衫少年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观指挥使乃是边地的将领,张都司身边的红人,他见王爷这样重视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之人,难免会有妒忌之心。” “那个观童尖嘴猴腮,我瞧着便不是好人,他有什么能耐可以当得指挥使?”青衣少年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之所以能当得指挥使的要职,便是因为他有一项人所不及的能为。”蓝衫少年说道。 “我可不信他还有什么能耐,难道他能接得住我十掌不成?”青衣少年说道。 “满北平城想找出能接得你十掌的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蓝衫少年笑道,“观指挥使的能为便是对大漠地形的熟识,哪里有山,哪里有水源,天气如何变化,如何寻觅敌人的踪,这些迹都是他所擅长的。” “大哥,你这些可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吧。”青衣少年显然是不信。 “非也,三年前,王千户可是随蓝玉将军到了捕鱼儿海,与那元主决一死战。听他说,蓝玉的十五万大军在大漠中找不到水源,人困马乏,当时便起了撤军的心思。后来,是观指挥使带着队伍发现了泉水,解了燃眉之急。就连找到元主的踪迹也是观指挥使的功劳,所以蓝玉才打了元主一个措手不及。”蓝衫少年讲述道。 “听大哥这一说,真是人不可貌相。”青衣少年好似略有相信。 “我倒是觉得观指挥使这人不错,他虽然有些难为于我,想是还不了解我的为人。”蓝衫少年说道。 “你便是会替他人着想,你可忘了他是怎样在王爷面前给你难堪的?”青衣少年生气道。 “王爷并未在乎此事,何况观指挥使是张都司的人,且管着一卫的兵马,我们刚到此地,又怎会与他争辩什么。”蓝衫少年仿佛不甚在意的样子。 “咱们是看在严道大师的分上才不与他计较,否则你乃是王府护卫中的指挥佥事,又何必理会他这个都司手下的指挥使,难道北平的都司还大过了王爷不成?”青衣少年一脸鄙薄的说道。 “话非如此,我朝的规矩,藩王除了王府内的护卫是不允许带兵的,除非皇帝下令让王爷出征,所以,这北平城内的兵马还是归张都司统领的。”蓝衫少年说道。 “咱二人虽然到得北平时日不长,城里城外的兵忙都很拥护王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青衣少年说道。 “二弟,这种话你只和我一人说便行了,若是在外面乱讲,说不定会给王爷招惹来麻烦的。”蓝衫少年嘱咐他道。 “大家拥护王爷可是好事,将来出征大漠,将帅同心,又有什么麻烦可言?”青衣少年不解的问道。 “这话对于王爷带兵,北征鞑子确是好事,可若是传到皇帝的耳中,他会这样来想吗?”蓝衫少年反问道。 “不错,不错,”青衣少年好似明白过来,“王爷不是太子,将来不会继承皇位,皇帝如果知晓边地的将士拥护他的话,那便……” “对了!皇帝疑心很重,定会给王爷难堪的。”蓝衫少年郑重的说道。 “嘻嘻,这话以后我一定不会乱说的。”青衣少年笑道,“大哥,严道大师既然住在万安寺中,距王府如此之近,为何在王府内却是很少见到他呢?” “严道大师是寺里的主持,想来是忙于寺中的俗物吧。”蓝衫少年说道。 “我瞧不然,严道大师说起话来更像是王爷军师,哪里像个得道的高僧?”青衣少年笑道。 蓝衫少年刚欲说话,只听得脚步声响,一人急匆匆的走上楼来说道:“佥事大人!观指挥使到!”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万福楼 叁 雅座中的二人面色一变,显是未想到这个观指挥使会在此时来到这万福楼。 楼梯上传来声声踱步之响,尚未瞧见人影却听得一人说道:“韩佥事果然懂得美酒肴馔,便连这北平城内最为香醇的美酒也找得到。”声音清爽利落。 蓝衫少年起身迎到楼梯前,向刚刚走上来的一人拱手说道:“观指挥使怎有雅兴来此?” 只见那姓观的指挥使个子不高,三十余岁的年纪,面颊消瘦,皮肤黝黑,却是一脸的精明之相。身后跟随二人,其中一人四十岁的年纪,天气寒冷却是手拿折扇,一袭书生的打扮。另一人是个西域的番僧,只见他褐发蓝眼,皮肤黑黄,却是看不出年岁。 “我是这万福楼的常客,难道韩佥事来此,我便得回避不成?”那个观指挥使笑道。 “指挥使大人说笑了,如不嫌弃,请同坐如何?”蓝衫少年笑道。 “不忙,不忙,我来介绍,”观指挥使说着向身后的书生一指,“这位便是张都司最信任的幕僚,赵永年赵先生。” 蓝衫少年躬身说道:“久仰赵先生大名!” 赵永年客气道:“韩佥事不必多礼,在下身无官职,应该给大人行礼才对。”口中虽这样说,身自却是文丝未动。 观指挥使却说道:“赵先生虽然没有官职,可在张都司面前可是数一不二。”说着,又向那番僧一指,“这位是西域来的火麟大师,大师的外门功夫登峰造极,在关外可是位成名的高人。” 只见那番僧踏上一步,沉声说道:“韩佥事,小僧有礼了。” 蓝衫少年听得这番僧的语声,显是年岁不大,于是拱手回礼。 观指挥使大刺刺的在蓝衫少年的位置上坐了下去,那个青衣少年见此便欲发作。可蓝衫少年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然后说道:“二弟,咱们坐。”那青衣少年便将怒火强自忍下。 赵永年与火麟僧也相继入座,蓝衫少年见火麟僧并未戒得荤腥,大口吃起酒肉来,便又点了数个荤素精美搭配的小菜。 只听观指挥使说道:“韩佥事,你初来北平,做哥哥的须得先敬你一杯。”说着便将杯中的春福酒一饮而尽。 蓝衫少年连忙说道:“这可不敢当,小弟初来乍到,还望观指挥使多多照应。”说着也将杯中的酒喝尽。 观指挥使又端起酒杯向青衣少年说道:“江千户如此年纪便做了王爷府中的千户,将来的前途真是无可限量,观某敬你一杯。” 青衣少年笑道:“观指挥使说笑了,我这个千户不过是挂个职衔而已,哪有您指挥千军万马的威风。” “哈哈,老弟不用客气,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给别人做马夫呢。”观指挥笑道。 众人寒暄一阵,青衣少年始终觉得不甚自在,那个火麟僧不时的向自己瞧来,好像将自己看得浑身上下奇痒难忍一般。 酒桌上的氛围略有微妙,两位少年都是各怀心思,不知这位观指挥使到此所为何事,除了那火麟僧大口大口的吃着菜肴,其余人都只是点到即止。 酒过三巡,那观指挥使说道:“韩佥事,上次在王爷面前说过的事,你可还记得?” 蓝衫少年错愕道:“是哪件事?” 观指挥使面向青衣少年说道:“听王爷说,这位江千户的功夫甚是了得,观某便说改日一定要领教领教。” “原来是这件事,”蓝衫少年推脱道,“观大人身份尊贵,怎能与这小小的千户动武?” “观某的功夫稀松平常,怎会是江千户的对手,”观指挥使说着又向火麟僧一指,“火麟大师的功夫绝顶,他听说王爷能够夸耀其人,有心想领教一番。我想择日不如撞日,便在这酒楼之上请二位切磋一番如何?” 蓝衫少年见那火麟僧目光炯炯,身形健硕,太阳穴微微有些隆起,显是内功外功俱佳,于是说道:“火麟大师乃是武林的前辈,我二弟不过学得一些皮毛功夫而已,又怎是大师的对手?” “韩佥事无需谦逊,王爷赞许的人定错不了,他二人不过是点到即止罢了,闲来无事,就请江千户下场活动活动筋骨如何?”观指挥使看着青衣少年说道。 “我可不想和这个大和尚动手,”青衣少年不屑的说道,“别弄脏了本……本少爷的手。” 火麟僧听了这话,显是有些恼怒,大声说道:“我是看在观指挥使的面子才自降身份与你这个后辈动手,不想你如此不懂得规矩!” 青衣少年却笑道:“原来你这位大和尚会说汉话,既然你不想与我这个‘前辈’动武,那么大家便喝酒好了。” 眼见火麟僧便要发作,观指挥使连忙说道:“江千户真是会说笑,韩佥事,难道王府中的护卫都是这般胆小吗?哈哈。” 蓝衫少年听了这话,知道他是在对自己相激,可他的话语事关王爷,此时却又不能让他小瞧,否则,今后王爷带起兵来,王府将士的言语可便无足轻重的了。 “二弟,火麟大师指点你几招功夫也是对你有所益处。”蓝衫少年说道。 听得这话,青衣少年好似跃跃欲试一般,飞快的站起身来。于是,众人将桌椅挪开,把万福楼的第三层腾出好大一片空场来。这层楼早已为蓝衫少年的几位下属所占得,此外再无别客。 赵永年见此于是说道:“观指挥使,韩佥事,小人虽不懂得武功,可这酒楼之上似乎不合适比试武艺吧。” “无妨,无妨,”蓝衫少年却说道,“火麟大师答应过点到为止,此地虽然不大,拆得个十招八招也尽够用了。” 那火麟僧“哼”了一声说道:“拳脚无眼,我若是伤了这位江千户,韩佥事可要多多担待。” 青衣少年也说道:“拳脚无眼,我若是伤了这位大和尚,观指挥使可要多多担待。”语气便和火麟僧如出一辙。 “嘿嘿,你这小小孩童口气却是不小。”火麟僧见青衣少年身形瘦小,面带稚气,实不像武学高手,于是略带鄙夷的说道,“你如此年纪便能得道王府护卫中的千户之职,武功定是不凡,贫僧领教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万福楼 肆 “嘿嘿,你这大和尚说起话来可是有些老气横秋。”青衣少年仍是学着他的语气说道,“你的年纪还不算老,既能称得功夫绝顶,武功定是不凡,我也领教了!” 旁人见他学着火麟僧的语气十分有趣,都不禁哈哈一笑。 那火麟僧也不恼怒,稳稳的站在当地说道:“贫僧见你年岁小便让你三招。” 青衣少年也笑道:“我见你年岁比我大得多便让你三招。” “小童无礼!”火麟僧面色一变,向青衣少年一掌击出。 青衣少年本未将火麟僧放在眼里,可见他掌风威猛,急忙侧身躲过,只觉对方的掌风刮得自己面颊生疼,心中再也不敢小觑了他。 蓝衫少年也已看出这火麟僧武功不凡,连忙提醒他道:“二弟,火麟大师掌法刚猛,你可不能托大。” 青衣少年回眸向蓝衫少年一笑,随即便翻身出掌向火麟僧攻去。 众人只见这青衣少年一双手掌翻飞,两掌变四掌,四掌又变为八掌,转瞬之间便化为数十掌之多,直瞧得眼花缭乱,辨不出他欲攻向何处。蓝衫少年手下之人不禁连连为青衣少年喝彩。 那位观指挥使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认真的瞧着二人的比试。 片刻之间二人便拆了三十余招,众人只见火麟僧好似被青衣少年的掌势包裹住一般,毫无脱身的办法。 “韩佥事,你这位结义的兄弟果然是武功高强,怪不得会受到王爷的青睐。”观指挥使赞道。 “大人谬赞了,是火麟大师有意想让。”蓝衫少年回答道。 “江千户所用的却是什么功夫?”观指挥使突然问道。 “这不过是普通的拳脚功夫罢了,并非什么高深的武学。”蓝衫少年回答道。 “不然,我虽不懂功夫,可在军中也见识过不少武艺,江千户这套掌法端的是灵动非凡。”观指挥使显是不信蓝衫少年的话。 这时,只听赵永年说道:“观大人说得甚是,我想江千户所用定是独门绝技,韩佥事,这掌法可叫什么名堂?” “这小小的掌法哪有什么名堂,便是叫做五行掌。”蓝衫少年回答道。 “嘿嘿,这五行掌能化作千般的掌势当真是高明得很。”赵永年说道。 蓝衫少年知道他并未信得,也不理会,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仔细看着场中二人的拼斗。 此时,楼下的酒客听到声响都欲纷纷上楼观看发生了何事,不过他们皆被那个王千户给阻拦了下来。蓝衫少年眼见自己的同伴大占上风,将火麟僧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可一旁的观指挥使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显是成竹在胸,不禁对这场比试微有些担心。 场中兀自斗得激烈。火麟僧掌势忽然一变,由守转攻,但见他掌法大开大合,呼呼生威,端的是刚硬无比。青衣少年的掌法虽然巧妙,且花样繁复,却是很难递到火麟僧的身前,只来回的游斗,避其锋芒。众人见青衣少年身法飘忽不定,心中也都暗赞他轻功了得。 此时的青衣少年不欲和火麟僧硬拼掌力,只施展轻功围着他游走不定,一双手掌连连击向他周身的要穴。 火麟僧显是未曾料到青衣少年的轻功如此高强,直有瞻之在左,忽焉在后之感,于是打起精神,将一套掌法使得更是刚猛无伦,逼得青衣少年无法近身。 又过得二十余招,青衣少年游走的范围较之方才更是大得许多,近身相攻的机会实是少之又少。 蓝衫少年见状便即说道:“二弟,火麟大师武学高深,你不是他的对手,快些退下吧。” 青衣少年有些不服,听了这话,却仍是奔走不定,欲做最后的一搏,想将这狂傲的番僧制服。只见他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双竹筷,反手而握,不再躲闪火麟僧的掌势,与其拆招换式,尽出小巧的招式。 众人见那青衣少年招法怪异,手中的竹筷好似匕首一般连连刺出。火麟僧陡然见到这招法,心中一惊,那竹筷皆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的,手臂接连被刺中。好在青衣少年所用的是一双竹筷,若当真是匕首,火麟大师早已受了重伤。 “你怎会这套招法!”火麟僧惊奇的问道。 青衣少年不答,只将招式用得淋漓尽致,又过数合,那筷梢更是在火麟僧的脖颈中一划,直将他划得火辣疼痛。青衣少年见此手上一缓,口中笑道:“大师承让,我这套功夫可还看得?”话中之意便是就此赢下了比试。 火麟僧恼怒之极,并未理会青衣少年已收了招式,此时仍是一掌劈出,势携风雷! “大师,手下留情!”蓝衫少年急忙喊道。 青衣少年以为自己胜得一招,这场比武便就此结束,却不料火麟僧恼羞成怒,掌下丝毫不缓。眼见他便要中掌,这一下非受重伤不可。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一道身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抢在青衣少年的身前,亦是一掌击出,将火麟僧的招法化解,正是那蓝衫少年! “还望大师手下留情,”蓝衫少年向火麟僧说道,又回身向青衣少年说:“二弟,你不是火麟大师的对手,早该认输了。” 火麟僧见他救下青衣少年,心中更是恼恨,又是一掌拍向蓝衫少年的背心。 “大哥,小心!”青衣少年惊呼道。 这时,连那个观指挥使也急急的说道:“大师,不可伤了韩佥事!” 蓝衫少年心中有气,亦觉这个番僧无礼,于是纵跃而起,反身回掌,身姿潇洒之极! 两掌相交,只听“砰”的一声,那火麟僧接连倒退,蓝衫少年却是稳稳站立当地,显是功力更胜一筹。 火麟僧退到第五步时,只听“咔”的一声,已将楼板踏坏,一只脚陷了下去。原来,那蓝衫少年的内力甚是精纯,火麟僧本以为自己退得数步即可站稳,却不料对方的内力未消,全然传导在他的脚步之中。 那万福楼乃是百年老店,楼板经受不住这股浑厚的内力,被火麟僧一脚踏穿,随后更是碎裂开来一个较大的缺口。 可怜那火麟僧直从这缺口中跌了下去。众人只听得楼下桌椅碗筷“哗啦哗啦”的响声,早已是乱作一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万福楼 伍 万福楼二层的客人正自把酒言欢,忽然听得一声巨响,棚顶裂开,一个巨大的身影直摔下来,正跌在一张满是酒菜的圆桌之上,桌旁的酒客大声疾呼,纷纷躲避开来。 只见酒桌被砸得碎裂,杯盘菜肴弄了一地,狼藉不堪。众酒客见那摔下之人站起身来抚弄着满身的油腻,却是个西域的胡人。但见他满脸通红,好似正在发怒一般。店小二刚欲发问,却见他纵起身来,又从那楼板的缺口中跃回了三层。这些酒客都是瞠目结舌,不知楼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火麟僧回到第三层楼,口中大骂着梵语,直奔蓝衫少年便欲动手。 观指挥使连忙挡在他的身前说道:“大师息怒,大师息怒,切磋武艺不可伤了和气。” 原来这蓝衫和青衣二位少年正是韩潇与女扮男装的江婉!自二人在永宁寺与范崧分别后,便随着严道来到了这北平府。 入得北平府,严道径直引着韩潇二人到了燕王的府邸。 燕王府便是元朝皇帝的宫廷,战乱过后,重新修建了一番,所以甚是恢宏。 令韩潇未想到的是,刚刚进了王府便立即得到燕王的召见。他见燕王甚是年轻,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魁伟,龙行虎步,两道浓眉紧贴在一双凤眼之上,望之则不怒自威。 韩潇只觉燕王一副王者的气派,自己平生从未见过这等金枝玉叶,心中不免略有忐忑。可燕王对韩潇却是意外的热情,且燕王不知从何处知晓韩潇的父亲便是韩清林,又与韩潇说了许多佩服韩清林的话语。 第一次见过燕王,韩潇觉得他除了一身的王者之气外,更是沉稳异常,那深邃的目光中好似隐藏着无数的隐秘一般,韩潇不敢多瞧,每次与燕王目光相接便似是寒冷之极。 此后,韩潇与江婉又随严道在万安寺内休息一夜,第二日便接到了王令,韩潇授职为王府护军的指挥佥事,乃是正三品的武将。燕王不知江婉是女子,便又封得她为千户,这下弄得她哭笑不得,又不知该如何向燕王解释,到得北平之前又怎会料到自己女儿之身却也能获得官职。 王府的护军人数较少,他二人无需统领兵丁,不过是挂个职衔罢了。可燕王礼贤下士的名声却让韩潇觉得名不虚传,很是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于是便在府中安顿下来。府中无事,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在此期间,严道将掌控无名真气的法门授予了韩潇。 “这法子我与范崧长老精研了十日方得,”严道向韩潇说道,“不过运用此法也只可用得这真气三成的威力,这内力高深之极,若要用得其余七成,非是真气主人指点不可。” 听了这话,韩潇心中在想,集这天下两位武学登峰造极的人物也只能参研至此,看来这真气当真是深奥难穷。他越发的想见一见这无名真究竟是何等绝世高手种入在自己体内。 韩潇依照严道传授的方法习练,只过得半月便从丹田之中激发而出了三成的真气为自己所用。这确令韩潇兴奋不已,虽只能用得三成而已,也是威力宏大之极,加之自身的落梅神功根底已极为牢固,有了这三成无名真气的相助,更是提升了落梅神功昆阳境的进益。两道真气相得益彰,此时的韩潇方感功力大增,只觉若再遇得牧齐远这等强敌也可周旋一阵,不至像从前一样逃得那样狼狈了。 这些时日中,韩潇听得王千户的讲述,亦对北平府的形势有所了解。原来,皇帝不放心边地的安危,便派了三位皇子镇守北方的门户,以防蒙古的侵扰。皇帝将二子秦王封在西安,守卫西方的门户;三子晋王在太原,防御雁门一带;燕王的封地便是北平,在此防守山海关与古北口。 皇子虽然尊贵,可不在战时是没有兵权的。每一省都设有一位都司,统领一省的兵马。这些人口中的张都司便是河北一省的都司,观指挥使名叫观童,是张都司麾下的将领,掌管着五千人的兵马,拱卫北平城。观童又是张都司最为倚重之人,在北平府内可谓是“呼风唤雨”。 不过,张都司虽是一省的军事长官,可平日里却不大买燕王的面子,他手下的将领也时常来找燕王府中护卫的麻烦。这是由于张都司乃是晋王的人,晋王与燕王一向不和,他便是晋王保举来此地“监视”燕王的。 这一日,江婉在王府觉得气闷,便欲拉着韩潇到得城内游览。可韩潇觉得指责所在,不便远离王府,向王千户问起附近的好去处,他却只说起万福楼的美酒来。江婉便又嚷着来尝上一尝,王千户便带着数名手下,引着韩潇二人来到了万福楼上,将整个的三层楼包了下来。 众人却是没有想到观童等人会在这天也来到此地,这才有了二人与火麟僧打斗的一幕。 那火麟僧仍自喊道:“原来韩佥事身具如此功夫,是我看走了眼,这便请佥事大人赐教几招。”说着便欲向韩潇动手。 观童见韩潇一掌便将火麟僧打到了下一层,知道火麟僧不是对手,于是说道:“大师息怒,点到为止,咱们继续喝酒!” 火麟僧听得观童如此说,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韩潇亦是抱拳说道:“大师掌力雄浑,若非是这酒楼年久失修,在下实是接不住您三招两式。” 火麟僧乃是番外之人,汉话虽说得很好,却听不出韩潇言外的讥讽之意,只是向江婉说道:“江千户,你后来那些招式可是和谁学来的?” “嘻嘻,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江婉笑道。 “胡说,这招法我在西域是见过的,你又怎会得?”火麟僧问道。 “不知大师在西域是见到何人用此招式?”江婉反问他道。 “这……又怎能告诉你?这乃是西域的武学,你定是到过西域,偷学过这些功夫了?”火麟僧似是在审问江婉一样。 “你既然见过这功夫,定是知晓它的厉害之处,你若再对韩佥事无礼,我可要叫这功夫的主人收拾你了。”江婉笑道。 火麟僧听了这话不禁面色大变!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福楼 陆 韩潇见状便笑道:“大师不必介意,我这位二弟最爱与人说笑,他哪里学过什么西域的武学,这不过是从刀法中化来的招法,皆是我中原的武学,大师久在西域,难怪没有见过。” 火麟僧将信将疑,兀自立在当地,仍似欲究根问底一般。 观童拉着他坐下,笑道:“大师这是怎么了?我再敬您一杯!”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赵永年也说道:“大师不必介怀,我瞧江千户胜得侥幸,若论真实功夫与您可差得一截呢。” “赵先生说得甚是。”韩潇也敷衍道。 江婉听了赵永年的话却笑道:“赵先生一介书生却原来也懂得功夫,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在下佩服。”话中显是认为他也会武功。 “江千户说笑了,”赵永年不动声色的说道,“赵某人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又懂得什么功夫。” “赵先生不用客气,改日可要好好向你领教一番。”江婉笑道。 “江千户又在玩笑,您向我这读书之人又来请教什么?难道是要做八股文不成?哈哈。”赵永年话语暗藏锋芒。 这时,店小二走了上来,连声问道楼上发生何事。 观童说道:“蒋三,这里打坏的东西都算在我的帐上,回头到我府上领银子。” “呦,是观大爷!小的才瞧见大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那店小二赔笑道,又向楼下喊道,“没事,没事,告诉刘大厨,再弄几个好菜来,观大爷今日大驾光临。” 江婉听得店小二如此会奉承,不禁一笑。 “未曾想,韩佥事的功夫也是这般的高强。”赵永年接着说道。 “我不过练过几天拳脚而已,何谈什么功夫。”韩潇敷衍道。 “我方才见韩佥事反身回掌,这一招精妙得很,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学?”赵永年问道。 韩潇听他这样说,心中微有警惕,于是说道:“这也是五行拳罢了。” “嘿嘿,二位用这小小的五行拳与火麟大师周旋这许多的时辰,在下甚是佩服。”赵永年话语中略带讥讽。 “什么五行拳!”火麟僧忍不住对江婉说道,“你这掌法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江婉笑道,欺他久在西域,不懂中原的武学。 韩潇却知赵永年绝非易与之辈,此时看不出他的深浅,却怕自己身怀端木家的武学被人瞧出来,于是岔开话题,向观童说道:“观大人,这酒楼您定是经常光顾了?” “不错,春福酒名动河朔,曾是元主的御酒,咱们今日不醉不归。”观童哈哈一笑。 “观大人既有此雅兴,韩潇恭敬不如从命。”韩潇说着便喝尽一杯。他本无甚酒量,仗着自己身负内功,一时之间也还无妨。 便在此时,只见一人匆匆跑上酒楼来,韩潇见是王府中的兵丁。那人在王千户的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便见王千户面色微变,显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王千户来到韩潇身旁,低声说道:“佥事大人,王府有些急事需要大人回去料理。” 韩潇尚未答话,却听赵永年说道:“韩佥事刚刚答应观大人今日不醉不归,你老弟有何事情稍后再说。” 观童也说道:“不错,不错,咱们接着喝酒。” 韩潇说道:“观大人,赵先生,王府确是有些要事,你们先在此处小酌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便欲起身离开。 “韩佥事不用着急,”赵永年一拉韩潇的手臂,“王爷今日正在府中与万安寺的和尚精研佛法,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先来喝酒,不要扫了观大人的雅兴。” 韩潇见王千户欲言又止,知道有些话不便当众说出,听得赵永年如此说,便对王千户说道:“我再陪观大人数杯便即回王府。” 王千户一脸的无奈,只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 赵永年好似有意拖住韩潇一般,与观童谈笑风生,讲了许多风趣之事。韩潇虽觉他口才甚好,却是无心听闻。好不容易敷衍了小半个时辰,眼见观童酒量不佳,便起身带着江婉等人下了酒楼。 韩潇连忙向王千户问道:“王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帝派了刘璟到王府视察!”王千户急道。 江婉却是不解的说道:“这个刘璟又是何人?” “二弟,你一定听说过刘伯温的大名。”韩潇说道。 “谁人不识刘伯温,我怎会不知?”江婉答道。 “这个刘璟便是刘伯温的次子。”韩潇说道。 “原来是他的后人,他此来又有什么可着急的?”江婉仍是不解。 刘璟之事,韩潇曾听父亲讲述过,此时边向王府赶路,边向江婉讲述道:“这个刘伯温受大奸臣胡惟庸的牵连,被皇帝贬谪回原籍,后来郁郁而终。他死后,皇帝觉得待他略有凉薄,于是便将他的两个儿子都封了官职,而今,刘璟是谷王府中的长吏,正在辅佐年幼的谷王。” “他既然是谷王的人,又来找燕王做些什么?这又有什么可着急赶回王府的?”江婉问道。 “刘璟虽是谷王府的吏员,可皇帝授予其掌管肃、辽、燕、赵、庆、宁六府的军事,这河北一省,除了张都司便属他的军权最大。”韩潇解释道。 “便是张都司亲去拜见燕王也不见得有这等紧急呀?”江婉又问道。 韩潇此时亦不知此中详情,便望向身旁的王千户。 王千户见此,于是说道:“佥事大人有所不知,刘璟此来是奉皇帝的命令巡视王府,是王爷令大人快些赶回去的。” “这可奇了,刘璟巡视王府,王爷这样着急叫我回去是做些什么?”韩潇问道。 “这……属下便不知晓了。”王千户说道。 “大哥,王爷既然这样急着让你回去,定是有要紧之事。”江婉说道。 “不错,王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韩潇说道。 “大哥,你一定看得出,那个观童和赵永年好像知道刘璟去了燕王府,这才来刁难咱们一番,故意让你迟些回去的。”江婉鄙夷的说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奉旨巡查 韩潇听了这话点头道:“他们准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可我还是不明白,我这个刚到王府某得差事的人,与这次刘璟的巡查又有什么关联?” 众人疑问重重的回到了燕王府。 刚一进府门,韩潇便见王府的长吏孟玉书焦急的等在大门内。这孟玉书大得燕王十岁,便是此地燕代之人,为人精明强干,对边地的军事、地形都非常熟悉,算是燕王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孟玉书见韩潇回来,便迫不及待的说道:“韩老弟,你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吩咐,让你即刻前去。” “孟大哥,我仍是一头雾水,刘璟刘大人巡视王府可有何等干系?”韩潇问道。 “你有所不知,”孟玉书一面引着韩潇一面说道,“我只说一句你便明白,北方的藩王中,皇上只派人巡视了燕王府。” 韩潇心中一惊,细细想来随即明白皇帝的用意。皇帝派人巡查王府,无非是想了解诸王在边地是否能够安分守己。守在北方边地,掌握兵权的秦王、晋王、燕王中,秦王纨绔之极,乃是个草包,不成气候,皇帝对他的劣迹很是无奈,已多次惩治过他,此次亦无需巡视。 而晋王最得皇帝的偏爱,此次巡查没有晋王在列便可从中窥得端倪来。皇帝对燕王不甚喜爱,且燕王又守得北方重镇,因此便只对燕王府进行了巡查。 想到此,韩潇知道刘璟来者不善,于是,他和江婉一前一后的随着孟玉书来到了王府的后花园中。入得花园之内,只见燕王正与一人在亭中对弈。孟玉书引着二人悄悄的来到近前,韩潇见与燕王对弈之人宽面大耳,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一副忠厚之相,想来便是刘璟。韩潇见了他的面相,却是对他先生了好感。 对弈的二人正全神贯注在棋盘之上,未曾注意到韩潇等人的到来。韩潇在远处观望,只见刘璟执黑,显是以长者的身份自居,心中更是一惊,心道,他虽较为年长,又掌管着六府的兵马,可仍旧是个小小的五品长吏而已,在藩王的面前胆敢居长,而燕王又无任何反感之意,看来皇帝定是授予了刘璟非同一般的权力。 想到此处,韩潇轻轻向前挪动数步,仔细观察棋盘上的形势。他虽然不擅此道,却是和父亲学习过数年,对局中的劫数是看得懂的。 黑子虽是后手,可稳扎稳打,布置得牢不可破。白子以攻为守,多有出其不意之举,锋芒毕露已极。过得片刻,韩潇察觉到黑子阵中隐隐藏得数劫,正在等待着白子自投罗网。 果然,白子拼杀一阵无法破得对方的防线,欲退守时却陷在黑子打下的数道劫中。白子锐气渐衰,在挣扎中想要突破重围。 韩潇顿觉双方的博弈犹如两位武林高手正在厮杀一般,各自使出了独门的绝技,刘璟的“功夫”善于以柔克刚,暗藏后招,而燕王的“武学”刚猛激烈,大开大合。又觉得这更似是两军对决,双方稍有不慎,便有功亏一篑的危险。 江婉不懂棋艺,只见到韩潇眉头紧锁,显是场中的情况激烈异常,可自己看着棋盘中黑白分明的棋子却又瞧不出所以然来。 忽然间,只见燕王将白子一丢,大呼道:“输矣!输矣!” 刘璟拱手笑道:“王爷承让了!” “本王与刘先生对弈从未赢过,难道先生便不能让我一次吗?”燕王无奈道。 听得这话,韩潇知道刘璟定是与燕王多次对弈过,而其从未让过燕王半子,只觉他若非仗着皇帝的威势便是过于迂腐了。 只听刘璟说道:“能让着的地方,刘璟不敢不让着王爷,可不能让着的地方,我亦是不敢让着王爷。” 韩潇只觉这话中含义深甚,早已不敢将刘璟看做是一般的读书人。 燕王却未在意,摇头笑道:“先生做什么事都是如此认真。” 这时,燕王一眼见到韩潇站在不远处,于是起身向他招手道:“韩佥事,我给你介绍,”说着向刘璟一指,“这位是节制六府军事的刘璟刘大人。” 听了这话,韩潇连忙上前数步向刘璟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韩潇见过刘大人。”韩潇的品级虽然较刘璟为高,可他是奉圣谕来巡视王府,又是手握兵权,较之韩潇空有三品的头衔实是身份高出一大截来。 燕王又补了一句:“刘大人的父亲便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军师刘伯温!” 韩潇早已知晓刘璟的身份,而刘璟却是欣然说道:“啊!你便是韩潇,我听王爷说,你是韩尚书的儿子,我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你年岁尚幼,此时却已长得这样高了。”话语中对韩潇颇有好感。 韩潇听他仍是称呼父亲为尚书,定与父亲是故交,于是说道:“常听家父提起您来,他说您的品学乃是朝中出类拔萃的。” “不敢当,不敢当,”刘璟一笑,“韩尚书文韬武略,是我朝的名将,就连家父也是一向佩服之至。” “我知道你父与刘军师向来是互相敬仰,”燕王对韩潇说道,“所以才要你来此见过刘大人。” “多年前,我还未到谷王府中时,是常去拜会韩将军的,不想今日又在这里见到了故人之子。”刘璟好似在感慨着什么。 “刘大人,我听说韩尚书与你父交情甚好。”燕王好似无意的问道。 “家父受胡惟庸牵连时,韩尚书在皇上面前多次为家父申辩,家父说,皇上没有赐他死罪实是韩尚书的挺身而出,他心中着实感激,韩尚书可算与我刘家有过大恩。”刘璟回忆道。 韩潇心道,原来我爹和刘伯温还有过这样一段交结! “刘大人,我准备了上好的酒菜,咱们就在亭中小酌,好好叙一叙往昔之事如何?”燕王说着又向孟玉书说道,“叫让他们把酒菜端上来。” 刘璟将手一摆,阻止燕王说道:“王爷不必多此一举,刘璟此来乃是奉令巡查王府,不是来宴饮的。” 一旁的孟玉书笑道:“刘大人已到王府多时,王爷也陪您在府中转了一遍,便算得是巡查过一番了。” “不错,小王可是有什么徇私枉法之事?”燕王也玩笑道。 “王爷一向安分守己,刘璟是知道的,不像有的皇子,就藩之后便大肆放纵。”刘璟说道。 “刘大人能如此说,足见您公平之至!”孟玉书赞道。 刘璟忽然板脸说道:“王爷,刘璟此来不仅是要探望您平日的饮食起居,更要了解边地的军情。请问,这北平城外的两万番兵,王爷打算何时遣散?”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质问 听了这话,韩潇知他说得是城北四卫的色目兵,也便是西域人组成的番军,不过这些番兵的来历他却是不知。 只听刘璟接着说道:“皇上虽然知道王爷留下了这两万人的番兵,却是不了解此中详情,刘璟职责所在,不得不向王爷问上一句。”语气微有咄咄逼人之感。 “刘大人,这两万人的番兵是纳哈出投降时留下来的,我之所以建议皇上让他们留在北平,便是看重了他们的战斗力。”燕王说道,“北元犯边的事时有发生,这些番兵骁勇好斗,我这乃是以夷制夷的计策。” “话虽如此,可是我早已听说这些番兵难以统领,又是贪得无厌,粮饷欠得一天便要闹事,”刘璟的语气已有些质问燕王的意味,“朝廷在这一带屯兵何止十万,蒙古来袭又何患无兵?敢问王爷替朝廷养得这些野蛮之人有何用处?” 韩潇听得刘璟咄咄逼人的语气,已知晓他此行的目的,对番兵闹事他亦有所耳闻。 这时,一旁的孟玉书悄声对韩潇说道:“王爷急着召你回来便是想以韩尚书对他刘家的恩情使得刘璟不要过于吹毛求疵,哎,不想他仍是这般顽固不化。” 原来如此!韩潇方明白燕王叫他回来的目的,想来是要在酒桌之上大谈往日之事,以父亲的恩义令刘璟能够“高抬贵手”。他亦觉得番兵虽然难以管教,可在战时却是一股生力军,只要运用得法,确是对付蒙古鞑子的利器。因此,对刘璟的质问不禁有些疑虑。 “刘大人,这话可是皇上让你来问我的吗?”燕王说道。 “皇上虽没有让我来问起这件事,可边地的一举一动都事关朝廷,刘璟职责所在,不得不这样问来,还请王爷给朝廷一个交代。”刘璟不卑不亢的说道。 韩潇听他这样说,知道燕王若不能讲出一番道理来,刘璟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禁替燕王捏了一把汗。 燕王却是一笑说道:“想来也不是父皇让刘大人问起的,本王就藩之前,父皇便对我说过以夷制夷的法子,我这样做也是遵照父皇的御令罢了。” “不然!王爷此举有可能会引火烧身!”刘璟断然道,“这些番兵虽不是蒙古人,可在纳哈出手下多年,对鞑子不无眷念之情,若是鞑子派来大队人马犯边,又遣人蛊惑这些番兵,鞑子便可里应外合,北平府实是危矣!” “刘大人多虑了,”燕王笑道,“这些番人虽是纳哈出的旧部,可鞑子天元皇帝早已被击溃,如今我大明兵强马壮,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人,又怎会反戈一击?” 韩潇只觉双方的话都有道理,而刘璟显然没有被燕王的话所说服,他虽然沉吟不语,可心中定是在思量如何向皇帝禀报此事。 燕王好似浑不在意刘璟的这番话,只招手道:“刘大人,咱们再下一局。” 刘璟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语略重,便坐下身来,拾起棋子,与燕王重开局面。 便在此时,只见王千户走进了后花园中,他径直来到韩潇的身旁,低声说道:“佥事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韩潇见他面色凝重,好似遇到了难题一般,于是便伸手拉了下江婉,二人随着王千户出了后花园,来到王府的亲兵卫所中。 “佥事大人,我瞧城外的番兵可有些不大对头!”王千户急急的说道。 “那些番兵又闹事了?”韩潇心中一惊,难道真让这个刘璟给说中了? “大人,我一直在你身边,并没有亲眼瞧见,是我的手下伍总旗看到的。” 王千户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后一众卫兵中闪身出来一人,黝黑的面庞,一身精神干练的模样。这人单膝跪地向韩潇说道:“佥事大人在上,小的便是伍斯年。” 韩潇见他一介武夫却是起了如此雅致的名字,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于是将他扶起,又说道:“你便是伍总旗了?那些番人又犯了爱生事的毛病?” “回大人的话,”伍斯年略有急切的说道,显是事态已较为严重,“我方才去番营找一位朋友,见到那些番人吵吵嚷嚷的,于是便问起我那朋友,他说张都司的手下的官兵与这些番人生了误会。” “王千户,”韩潇打断伍斯年说道,“快去将孟大人请来共同参详。” 王千户答应一声便起身而去,临走前,韩潇又嘱托道:“别惊动了王爷。” “大人放心。”王千户答道。 韩潇知道在刘璟巡查王府的时候,若是番兵出来闹事,刘璟更会在皇帝面前数说燕王的失策,因此一定要将燕王的头号心腹孟玉书请来共同商讨。 孟玉书片刻既至,他显然已知晓事态的严重。 韩潇见他进来,便对伍斯年说道:“伍大哥,请你继续说那些番兵和张都司的人生了什么误会。” “原来是斯年啊,可是出了什么事?”孟玉书显然和伍斯年很是熟识。 “孟大人,我的一位朋友在番营中管着粮饷,我方才去找他时,看见许多番兵摩拳擦掌的好像是要闹事。”伍斯年讲述道。 “我便问起他来,他说今天早晨,张都司的人在城里将番兵的一个百户给抓了起来,他们便是为此愤愤不平。” “张都司因为何事而抓人?”孟玉书问道。 “张都司的手下来通报说,这个百户带着人在万安寺旁的万福酒楼闹事,还伤了人,正巧被张都司手下的巡城卫队遇见,便将他被抓了起来,说是还要行军法。”伍斯年答道。 这时,江婉却说道:“那个张都司真是无赖,我和大哥还有王千户方才便在万福楼内,可没有听说有番兵伤人的事,倒是碰见了他们的指挥使观童。” “不错,我们确是在万福楼见过了观童。”韩潇向孟玉书说道。 “这便蹊跷了,”孟玉书沉吟道,“张都司的人定是记错了地方。” “孟大人,我想张都司是有意为难那些番兵的。”伍斯年说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难题 “此话怎讲!”孟玉书惊道。 “我那朋友说,张都司只抓了那百户一人,他的手下都被放了回来。”伍斯年说道,“那些回来的番兵说,他们是奉命去张都司的府中报告番营练兵的情况,可刚入府内,便被十几个官兵给捆了起来。” “这又是为何?一定是生了误会。”孟玉书说道。 “我方才说过,或者便是张都司有意和番兵为难。”伍斯年说道。 “张都司虽然不喜欢这些番兵,也不必故意刁难他们吧?”孟玉书仍是不解。 “想来张都司定是有什么目的在内。”伍斯年答道。 韩潇见孟玉书还要发问,便抢着说道:“孟大人,咱们先听听番营此时的情况。” “对,对,斯年,番营那边可是怎样了?”孟玉书又问道。 “便是这件事紧急,那个百户被抓的消息在番营中传得很快,我去的时候已有几百的番兵在闹事了,说是要到都司府去评一评理!这会儿更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伍斯年说道。 “穆塔将军难道不会收束他们吗?有什么误会他可以当面向张都司说起啊。”孟玉书微有急切的说道。 “大人,穆塔虽然是纳哈出用惯的人,可是为人胆小又无甚主见,我料想他看到自己的人马情绪激烈,也许怕得罪了部下,不敢去约束也未可知。”伍斯年解释道。 韩潇向一旁的王千户问道:“这个穆塔便是番兵的统帅?” “不错,穆塔本是蒙古人,可生在西域,对这些番人很是了解,当年纳哈出便让他统领了这些番兵。”王千户答道。 这时,孟玉书说道:“我看这件事应该尽早告诉王爷,若是生了兵变,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说着便转过身去,欲返回后花园。 “孟大人稍安勿躁,”韩潇这时说道,“此事虽急,却也该分辨出个前因后果来。” “韩佥事刚到北平,恐怕不甚了解这里的情形,我得禀报王爷,让他和张都司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孟玉书说道。 “孟大人别忘了,刘璟大人可还未走。”韩潇提醒他道。 “事急从权,我会请王爷移驾内殿再行禀报。”孟玉书说道。 韩潇看见伍斯年欲言又止,知他心中有话不便出口,于是屏退众人,单留下孟玉书、伍斯年、江婉和王千户,然后低声说道:“孟大人,依小弟之见,张都司便是要趁刘璟刘大人巡视王府的当口,给王爷出一道难题!伍大哥,你亦是这般的想法吧。” 伍斯年没有答话,可眼中一亮,显然是认同了韩潇的话。 “大哥,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小心传到张都司的耳中。”江婉在韩潇耳边轻声说道。 “放心,在这里的都是王爷的心腹,这话又怎会外传。”韩潇说道。 孟玉书听了韩潇的话方有恍然之感,他本自精明,刚才乃是关心则乱,不过心中仍有疑虑,于是说道:“韩老弟,张都司还不至公然与王爷为难吧。” “孟大人,我和二弟还有王千户方才在万福楼内遇到了观童观指挥使和张都司的幕僚赵永年。”韩潇说道。 “赵永年也去了?他可是只老狐狸!”孟玉书不屑道。 “他们还带来了一个西域的番僧与我们比试武艺!”江婉说道。 “便是在那万福楼比试?”孟玉书奇道。 “不错,那番僧武艺不赖,不过可不是我们的对手,嘻嘻。”江婉又笑道。 “江千户可是伤了那番僧?”孟玉书又问道。 “江千户本已赢了那火麟僧,”王千户这时说道,“可他甚是无礼,输了招还要偷下狠手,是佥事大人出手教训了他,确是将那万福楼内弄得混乱不堪。” “原来韩老弟还有这等的身手,可谓真人不露相,”孟玉书说道,“不过观指挥使与赵永年去那万福楼到是安了什么心?” “孟大人听我一言,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韩潇说道。 “韩佥事客气了,有何高见请说。”孟玉书说道。 “在我看来,今日之事便是那个赵永年一手布下的局。”韩潇沉吟道,“或者可以说是张都司授意赵永年,他们早有预谋来激怒那些番兵,归根结底,乃是晋王在背后的指使。” 听了这话,孟玉书好似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道:“这话说得透彻。” “晋王与王爷不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定是他指使张都司伺机向王爷发难。”韩潇肯定道。 江婉却说道:“晋王远在太原,连王爷的事他也要管?何况若是露出了马脚,他不怕皇帝怪罪?” “二弟,回来的时候我便和你说过,皇上最是喜欢晋王,这种事向来是对他宽容,何况那些番兵若是乱了起来,皇上也只会拿王爷是问。” “不错,韩大人说得在理。”伍斯年赞同道。 “观童与赵永年今日是有意带着那个火麟僧到万福楼生事的!”韩潇说道。 “大哥,我明白了,即便咱们今日没有去万福楼,那个火麟僧也会在那里大闹一阵。”江婉说道。 “这又是为何?”孟玉书问道,他今日未去万福楼,不知此中的情形。 “那个被捉的番兵既然是因为在万福楼内‘生事’,今日的万福楼又怎能平静如常?”韩潇反问道。 “嘿嘿,韩老弟说得在理,他日若是追究起这件事来,王爷当真是百口莫辩,赵永年的点子真是毒得很!”孟玉书咬牙道。 “晋王在朝中一向消息灵通,他定是早已得知皇上要派刘璟来巡视王府,王爷一向安分守己,他们无从下手,便想出了今日的计策来。”韩潇说道。 “现如今可怎样化解那些番兵的误会?”孟玉书急道。 “孟大人,王府可调动的护卫可有多少人?”韩潇问道。 “王府虽大,可用的人马不过三千人,万万敌不过那两万的番兵。”孟玉书摇头道。 “这件事只可智取,千万不能动武,否则更会难以收场。”韩潇说道。 “这么说来,韩老弟可是有主意了?”孟玉书似乎眉头一展。 第一百六十章 千钧一发 韩潇摇头道:“此事真棘手,最难办的便是张都司从中作梗!” 王千户这时说道:“佥事大人,不如咱们如实禀报王爷,由王爷派人去张都司那里交涉一番,最好是能将那个番兵给放出来。” “王大哥,你想王爷的人到了张都司那里,他们会承认抓了人吗?”江婉好似在替韩潇解释道。 王千户点头叹道:“不错,一切都在那个赵永年的算计之内。” 韩潇见大家都无甚主意,于是说道:“孟大人,你还是快到王爷那里,离开过久,王爷会疑心的。” “这……”孟玉书显是不放心那些番兵的情况。 “伍大哥,”韩潇又对伍斯年说道,“麻烦你快些到番营去,他们有何异动你便派人来报,我就在这里等着!” “是!佥事大人!”伍斯年响亮的回答道。 “韩老弟,那些番兵我是了解的,也许过得一会,他们就要闯进城里了!张都司若是下令关闭城门,他们说不定还会攻城的!”孟玉书仍是担心的说道。 此时的韩潇心乱如麻,刚到北平便遇到这等难题,若不能化解此事,直有些愧对燕王知遇之恩的感觉! “伍大哥,”韩潇知道他常在军中,对军营里的事较为熟悉,于是向他说道,“那些番兵既然不甚听从穆塔的指挥,你可知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 “这些番兵是蒙古与钦察汗国作战时虏来的兵将,后来收在纳哈出帐下,纳哈出待他们很不好,经常断了他们的补给,这些人喜欢什么可不太清楚,可最恨的便是蒙古鞑子。”伍斯年说道。 韩潇眼前一亮,计上心头。 江婉见到他的表情,知他心中已有了点子,于是笑道:“韩大人可是有了好主意?” 听了这话,孟玉书等人也连连向韩潇问起。 韩潇谦逊道:“主意是有了,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 伍斯年好似知道了韩潇的意图,于是说道:“韩大人,我们只说远水在侧不就行了?” 韩潇笑道:“伍大哥深知我意!不过巡边的兵卒尚在古北口,如何能令张都司相信呢?” “这不要紧,我的哥哥便是古北口的守备,他刚刚入城,还未去见观指挥使,且他带着边地的令旗,不容张都司不信!”伍斯年说道。 “好!”韩潇高兴道,又贴在伍斯年的耳边说了一番话。 伍斯年听后心领神会,急匆匆的便离开了卫所,只余下众人疑惑当地。 午时一过,只见北平城安贞门外陆陆续续的聚集了许多番兵。最初只有几十人而已,可不到半个时辰便又聚了几百人之多,且大队的番兵仍是源源不断的从北方涌了过来。这些番兵吵吵嚷嚷,城里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欲出城的人都缩在城门里驻足观望。 接着,守城的官兵好似早已知晓这些番人要来一样,准备好了弓弩箭矢和其他守城的利器,严阵以待,仿佛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关闭城门。 这时,一位将官模样的人登上了城楼。只见他身材不高,面目黝黑,望着城下越来越多的番兵脸上略显烦忧之意。 “穆塔将军在吗!我是守城的指挥使观童!请将军出来说话!”那将官的声音洪亮之极,城下虽然吵嚷不断,却是人人听得清楚。 只见番兵的队伍中行出一人来,对城上喊道:“观大人!穆塔将军今日身体不适,你有话便和我说也是一样!” “原来是达图!你是穆塔将军的亲卫,此时不守在将军身侧,却带着这些兵将来此作甚?”观童喝道。 “我们此来便是要找张都司交人!”达图也喝道,接着那已聚得几千人的番兵皆大声喊道:“交人!交人!”声势震天。 这时,观童身畔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说道:“你们这些番人不懂规矩!再这样闹下去,可别怪都司大人不留情面了!” 听了这话,城下的番兵乱骂一通,而多数人用的却是番话,城上的诸多兵将却是无法听得懂。 “闭城门!”观童大声呼喝道。 众兵将见到番人的声势也确是怕他们攻进城内,便急急的关闭了城门。 观童又向达图说道:“快去叫你们穆塔将军来!出了事,都司大人唯他是问。” “我方才说了,穆塔身体不适,你也转告张都司,他若是不放人,可别怪这些兄弟不留情面。”达图狞笑道,显然是未将自己的主帅穆塔放在眼里。 此时,从城内又涌来一万人的援军,这些人登上城楼,官军的声势也不禁大振。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话不投机,城下的番人皆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好像便是在等达图一声令下便要攻城一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观童听见城上不远处有人向下喊道:“达图将军!燕王让我来和你说,你们被抓的人,他会和张都司问清楚的。” 这声音正是韩潇所发! 观童一惊,转头见到韩潇、江婉还有王千户三人不知何时已上了城楼。 “你是何人?”城下的达图问道。 “我是王爷的亲兵,王爷知道诸位兵将与张都司生了误会,特派我来说与大家。”韩潇向城下喊道。 这时,观童也走了过来,他身边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正是赵永年。 只听赵永年说道:“韩佥事,你们来此可是奉了王爷的号令?” 江婉笑道:“这些小事怎能劳烦王爷亲自过问?只要你们肯放了那番兵,他们不就立时撤兵了吗?” “江千户说笑了,张都司哪里抓过什么番兵,这些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罢了。”赵永年说道。 “既然如此,这些人难道闲来无事便要攻打北平吗?”江婉的话中略带一丝的讽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西域人又怎会乖乖的听从我们汉人的指挥呢。”赵永年说道。 这时,城下的达图大声说道:“只要王爷能亲自出面,向大伙保证放人,我们便即撤兵!”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王爷!”赵永年冲达图说道。 达图听了这话,当真是恼羞成怒,便欲下令攻城。 就在此时,只听一人说道:“王爷驾到。”这声音并不洪亮,可城里城外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便是有人在自己耳畔说起一般。 显然说话之人内功深厚之极!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巧计 韩潇听到这话音,知道是严道大师到来,心中一喜。回身见到燕王的仪仗也上了城楼,心中又是一惊!眼见燕王缓缓的登上城楼,身后随着刘璟、严道还有孟玉书三人。心知这件事若是让刘璟知悉,燕王定会难逃其责,不禁焦急起来。 观童与赵永年见到燕王上了城楼,赶紧趋步向前,为燕王行礼。而观童在路过韩潇身前时,忽然暗地里将一物迅捷无论的塞入他的手中,随后便继续前行,走到燕王面前行礼,旁人皆未注意到这个小小的举动。韩潇不免一愣,转过身去,见手中之物是一张团皱了的字条,便将其轻轻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番兵关在万福楼地窖内。” 韩潇看过奇怪连连,不知观童是何用意,按说他怎会告诉自己那番兵关押的地方,难道是要自己将他救出,化解这场危机?又或是此中藏着什么陷阱? 顷刻之间,他无法弄明此事,眼见燕王扶起观、赵二人,于是向孟玉书递过眼色,询问他燕王为何来此。孟玉书知他心意,于是眉宇一皱,微微的摇了摇头。韩潇知道这些定是张都司搞的鬼,说不定便是这赵永年出的主意。番人弄起了这么大的阵势,若不能让刘璟亲眼得见,他又怎能在皇帝面前狠狠的告燕王一状? 果然,刘璟问道:“这些番兵在城下做什么?” 赵永年笑道:“刘大人此问还是由王爷来回答吧。” 韩潇恨透了赵永年,可又不能发作,眼见观童向自己眨了眨眼,仿佛是在催促自己去救那番人一般,心中更是疑惑,难道这观童当真是要相助燕王? 这时,远处一队快马飞驰而至,韩潇一眼看见了伍斯年,知道自己的计策奏了效。于是在燕王将要开口之际抢着说道:“刘大人,我们接到古北口的敌情,此时正有鞑子犯边,王爷此来便是校阅这些出征的将士!” 韩潇见伍斯年在达图身畔不断述说的什么,那达图好似被他说动了一般,于是便也向达图说道:“达图将军,如今燕王亲自为众将士送行,希望大家能够旗开得胜,将鞑子赶走!” 观童与赵永年听了这话都是变色一变。 只听达图说道:“王爷!乃儿不花辱我族类,我们誓死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燕王本是硬着头皮上了城楼,却见陡起变化,于是随机应变道:“乃儿不花胆敢来犯,你们定要齐心和里击退敌军,这才能报得皇上的隆恩……” 早已莫名其妙的江婉趁燕王说话空挡将韩潇拉过一旁,轻声问道:“大哥,此时你该和我说起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韩潇笑道:“我让伍斯年的哥哥假传军令,说是鞑子来犯,引得那些番人到边塞走上一走。” “这些人对张都司不满之极,怎会就此而去?”江婉问道。 “便是因为那个乃儿不花了。”韩潇说道。 “什么牛奶又是花的,我可不知道那是谁?”江婉问道。 “乃儿不花如今是鞑子的太尉,他统领着一支兵马在大漠以北,不时窥探我朝。”韩潇答道。 “听达图说,他们好像和那个叫什么花的有仇?”江婉又问道。 “不错,纳哈出本是鞑子的太尉,他投降后,鞑子皇帝便将他的位子给了乃儿不花,也亏得我爹曾与他交过手。”韩潇讲述道。 “我爹说,乃儿不花曾在西域作威作福,杀过不少的番人,有时便连男女老少一族的人都不放过,端的是心狠手辣!他还说,纳哈出当年与乃儿不花有过嫌隙,纳哈出收编的这些番人定是受过乃儿不花的残害,所以这些人才死心塌地的跟着纳哈出,也所以……” “所以,你便让伍斯年和那个达图说,乃儿不花这次来是要杀尽这他们这一族的?”江婉问道。 “大概便是这个意思,看来我料想的不错,好在伍大哥来得及时,否则刘璟问的话,我可真是不知该如何应付了。”韩潇说道。 “大哥,这些番兵到了塞外若是见不到鞑子可怎么办?”江婉又问道。 “伍斯年和他的哥哥说明了此中情由,那位伍大哥已经回到古北口去布置了,等大军一到便说鞑子攻不下关口又退回去了,让这些番人追得一阵,等他们发现不了鞑子的踪迹自然会回来。”韩潇轻声笑道。 “大哥,你的鬼主意可真多。”江婉也笑道。 次时,燕王的一番话已经讲完,观童却向伍斯年问道:“鞑子此来可有多少人马?” “据边地报称,鞑子有六七千的铁骑。”伍斯年顺口说道。他说的这个人数不多不少,尽够这两万的番兵应付得来。 只听严道从旁说道:“王爷,皇上曾吩咐过,若遇战时,这北平府的兵马当由王爷统帅,不如这便下令由观指挥使统领大军,韩佥事为副将即日出兵塞外。” “战事紧急也只好如此,孟玉书!”燕王从容的说道。 “在!”孟玉书从旁回答道。 “你这便回王府取我的王令旗,到张都司那里提五千骑兵。”燕王吩咐道。 “观童!”燕王又说道。 “观童在。” 韩潇却未听出他这声回答是喜是忧。 “张都司虽不在此,可他毕竟是这北平府兵马的统帅,你是他得力的干将,这场仗当由你来指挥。”燕王徐徐的说道。 “是!王爷!”观童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这便随达图去见穆塔将军吧,我方兵马数倍于敌人,这一仗只准胜不准败。”燕王吩咐道。 观童走后,韩潇见赵永年一脸窘迫的立在当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中不禁好笑。可燕王并未理睬他,转身对韩潇说道:“韩佥事,此次你也随观童将军出征,遇到要紧事情需得听从观指挥使的号令。等孟玉书调来军队,你便率军与观指挥使汇合。” 韩潇大声应道,只觉燕王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在给张都司的面子,可细想观童方才的举动才略觉燕王另有深意。此时无暇细想,心中便只筹划着出征之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出塞 只听刘璟向燕王说道:“原来王爷早已得到鞑子进犯的消息,我还以为是这些番兵又来闹事呢,王爷能够如此镇定自若,养气的功夫刘璟不及远矣。” 江婉偷偷向韩潇笑道:“大哥,你看那个赵永年脸色惨白,定是一肚子窝囊气,嘻嘻,他如此善辩,怎不出言揭露此事呢?” “事已至此,他若再说那些番人闹事,在刘璟看来,他岂不是扰乱军心?这便叫做哑巴吃黄连。”韩潇也笑道。 “还是大哥你‘技高一筹’,嘻嘻。”江婉笑道。 “婉儿,你可别小瞧了这个赵永年,此人不仅诡计多端,我想他还身具武功。”韩潇说道。 “这我也知道,从他在那万福楼问起你功夫的话中就能看得出来,不过可是瞧不出他的深浅。”江婉回忆道。 韩潇点头称是。 “大哥,此人文武皆能,你以后可要提防着他!”江婉担心的说道。 这时,韩潇将观童递给他的字条递给了江婉。 江婉看过,不禁面色一变,“这是谁写的?”她问道。 “是观童给我的。”韩潇轻轻说道。 “大哥,这别是他们出的花样吧。”江婉说道。 “观童明知我们不会相信他,为何还要告诉我们此事?”韩潇自语道。 “这就叫做将计就计。”江婉不屑道。 “未必,这字条若是赵永年递来的,我一定不会相信。”韩潇说道。 此时,燕王与刘璟帅众人下了城楼,赵永年狠狠的瞪了韩潇一眼便也迅速的离去。 韩潇招手将王千户叫了过来,把字条的事说了一遍。 王千户同样担心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阴谋。 “王大哥,我马上便要随观童‘出征’,这番兵的事便由你去打探了。”韩潇说道。 “大人放心,我与万福楼的何掌柜还攀着亲呢,他今日未在酒楼,否则我一问便知。”王千户说道。 “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若能将那个番人救出最好,若是那里有什么麻烦,你只要派人盯住,等我回来再想办法。”韩潇嘱托道。 “大人只管去塞外转得一趟,这件事便交给我了。”王千户拍着胸脯说道。 “我不是不放心你老哥,”韩潇不无担心的说道,“我是怕赵永年这个老狐狸又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大哥,找到这个番兵的事便如此重要吗?”江婉不解的问道。 “二弟,你不知朝中的这些关系,”韩潇讲述道,“张都司冤枉番兵的事可大可小,若是让王爷抓到了他的把柄,就可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除去这个眼中钉,说不定还能牵连到晋王,若是如此,王爷实是少了不少的烦恼。” “你替王爷打算的不可谓不深。”江婉笑道。 “王爷雄才大略,”韩潇看了一眼王千户说道,“驾驭兵将的能力非凡,有此贤王在北地,才能守住我汉家的山河。” “既然如此,那番兵的事不如请严道大师出马,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江婉替韩潇打算道。 “严道大师又怎会亲自去万福楼救人?”韩潇摇头道。 “大人,”只听王千户说道,“无论观童的字条是真是假,这一趟万福楼我是去定了。” 见他满脸的自信,韩潇于是笑道:“王大哥可是想到了什么妙计?” “还望大人指点一二。”王千户说道。 韩潇思量片刻,在王千户的耳边轻声说出了一番话来。 王千户听后不禁笑道:“妙!大人,我王百川对大人真是心服口服!” 韩潇随大军在夜里便到了古北口。 一路之上,观童并未向韩潇说起那张字条的事,只说前些年在大漠中与蒙古作战的事。韩潇见他不提,便也不曾问起,听他对战事描述得惊心动魄,只觉他的口才与冷文成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江婉始终随在韩潇身侧,在她看来,这领兵出征实是件好玩之事。 关口的守将早已受伍斯年哥哥的嘱托,说蒙古兵将攻打了一阵便向西退去了。观童并未多问,也好似未曾多疑,下令全军休整,明日向西进发。 韩潇见那两万番兵士气高涨,似是见了仇人分外眼红一般,不禁好笑,心想,这次可让他们失望了。 不过,韩潇千算万算,却未算到,真有一股蒙古的骑兵从西北而来。队伍只西行了半日,便迎头碰上了这队骑兵。这些蒙古铁骑足有六七千余众,更巧的是,他们的确是乃尔不花派来“巡边”的。 韩潇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的计策再也不怕观童和张永年看出破绽来。而惊的是第一次得见如许多的蒙古兵将,只觉他们能骑善射,号令严明,端得像大漠中的雄鹰一般勇猛迅捷。 已方的番兵虽然亦是骁勇善战,可骑射的本领又逊得蒙古人一筹,战阵的灵活变化也非能与之相较。好在人数远较蒙古为多,观童又是久经沙场,临阵指挥丝毫不乱,且又用了一计诱敌深入,险些将蒙古骑兵困住。蒙古人凭着机动灵活与箭法高超才突出了重围,不过也折损了不少兵士,这一仗可谓是旗开得胜。 韩潇看了心中佩服,方知燕王为何要派观童指挥征战,也明白他为何是张都司最信任的将领了。 此一仗乃是韩潇第一次历经两军阵战,眼望苍茫无际的雪原,心中顿时生了豪气,不禁对身旁的江婉说道:“婉儿,我此时方体会到‘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是怎样一番情境!” “大哥,这‘瀚海阑干百丈冰’我可是在西域见过的。”江婉说道。 “这我可是不如你了,现如今我才明白古人血洒疆场的壮烈!保家卫国,男儿当如此!”韩潇搓着拳头说道。 “大哥,看来你真的是想做将军啦。”江婉笑道。 “从前,我只听爹讲述沙场的事,此时亲眼得见才知阵战不易,有生之年若真能像爹一样驰骋大漠,恪守边疆,也算不枉此生!”韩潇豪迈的说道。 “你若是真在这里守边,那位灵师姐可又怎么办?”江婉的话刚一出口,便即后悔,只觉这话又会引出他的伤心事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瞒天过海 韩潇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江婉,只说道:“婉儿,我爹便是在这片大漠中遇害的,我真想到那里看一看。” 江婉听了这话低头不语。 此时的韩潇内心激动万分,想起白沐灵来,只觉彼此天各一方,有生之年能否重逢实是未知之数。想到师父与冷文成,他们若是见到自己身处苍茫大漠不知会作何感想。一阵凛冽的寒风卷着积雪袭了过来,韩潇眼望着茫茫一片,更是难以分辨天空与大漠的分际之处。 此役过后,韩潇本以为观童会下令追击,却是得到了全军入关的指令。 “这种天气不容我们追下去。”回程的途中,观童对韩潇说道,“若是断了辎重便等于被鞑子截去了后路。” 韩潇点头道:“大人说的在理,天寒地冻,辎重确是难以为继。”口中虽这样说来,可心中确有疑惑。如今北平兵强马壮,贮粮甚多,只要稳稳推进,定可觅到这些骑兵的踪迹,难道是观童看破我的计量?想到此处,韩潇心中的疑问越发的多了。 回到北平,燕王大摆筵宴,为庆观童驱走蒙古骑兵。韩潇与江婉一到王府便即找来王百川,急着问起那个番兵百户的事。 “大人的计策当真灵验!”王百川见到韩潇便笑着说道。 “王大哥,赵永年果然是上了当?”韩潇问道。 “你临走时可是教了王大哥什么奇谋妙计?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江婉也催问道。 “大人这一计便是瞒天过海,”王百川笑道。 “若非我随观指挥使出征,赵永年定会起疑的!”韩潇说道。 “万福楼的掌柜姓商,是我的表亲,大人出征后,我便去找到了他。”王百川讲述道,“他说张都司府上的人确是送来一个番兵,来人与他熟识,又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只说这是朝廷要犯,需得关在这里几天。” “你的表亲难道不会心疑?”江婉问道。 “当然,朝廷要犯不关在牢里,怎会押在酒楼中?我的表亲也是这样问起的。”王百川说道,“来人只说怕有武功高强的人来劫狱。这万福楼的酒窖乃是鞑子皇帝在时钦令修建的,虽是用来藏酒,可里面的道路修建得错综复杂,便如一个小小的地宫一般。” “我那表亲知道这事蹊跷,可看在他们是张都司的下属,又是酒楼的常客便答应了下来。”王百川继续说道。 “王大哥,你与商掌柜是表亲的事大伙可都是知道吗?”韩潇问道。 王百川明白韩潇的意思,于是说道:“知道这事的人极少,我酒量平平,平日也不去那里喝酒,赵永年是不会知晓的。” “否则,他怎会把这个番兵关在万福楼中?”江婉好似替王百川说出这句话一样。 “不错,我那表亲当然不会瞒我,我和他说这是王爷要的人,他便明白了我的来意。”王百川说道。 “看来王爷与张都司乃至和晋王的嫌隙早已人尽皆知了。”韩潇感叹道。 “赵永年派了人在酒窖内日夜看守,我照大人所说,在他们换班的当口让人扮成番兵,从酒窖内逃了出去,那位如假包换的番人却被我那表亲藏在了窖内的暗格中,事后由暗道送出,由我亲自接到了王府。”王百川略带兴奋的说道。 “那些守卫没有疑心吗?”韩潇问道。 “这万福楼的地窖合纵连横,错综复杂,又是暗道甚多,看来元主修此地窖也定是存了他用的念头。我那表亲将这假番兵从暗门送入,待双方交接之时便即从里面逃出,我当时也在酒窖之内,趁着混乱之际将那番兵从暗道带了出来。”王百川讲述道。 “假扮番兵的人可是谁?”江婉不禁问道。 “便是咱们王府的侍卫,我千挑万选出一个脚力好的人来,他出了万福楼便跑没了踪迹,哈哈。”王百川笑道。 “那个番兵现在是在何处?”韩潇问道。 “这却是无从知晓了,想来还是在王府内。”王百川说道。 看着韩潇与江婉满脸的疑惑,王百川接着说道:“百川不知大人此去何时才能归来,便将这事告诉了孟大人,想是孟大人禀报了王爷,此后,孟大人亲自提走了这番兵去见王爷,我便再未听孟大人说起过这番兵的事。” “王爷定是想留着他当做张都司的把柄。”江婉笑道。 “此事大人问起孟大人来自然知晓。”王百川说道。 “不必,不必,”韩潇摇头道,“王爷如何处置这个番兵咱们无需多问。” 江婉却是很想知悉燕王要如何对付那位张都司,可听了韩潇这话,便也不再说起。 数日之后,忽然传来张都司身体不适,辞官归籍的消息。 “大哥,这个张都司定是知道把柄为王爷所获,知难而退了。”江婉知晓后对韩潇说道。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由此惹恼了皇上,便是皇上再怎样偏心晋王也不好收场的,他定会闹个没趣,不若就此让步于王爷。”韩潇解释道。 “王爷去了个眼中钉本是好事,不知道皇上还会让谁来做这个都司,我看由你来当最为合适!”江婉笑道。 令二人未曾想到的是,朝廷一纸公文,由观童继任了北平都司之职。韩潇本以为观童乃是原任张都司和晋王的人,仍会事事掣肘于燕王,可观童却是频频到王府中做客,反是赵永年不见了踪迹。 韩潇心中纳罕,难道说晋王尽释前嫌,要与燕王结好,或是晋王的缓兵之计,以此稳住燕王,而后寻找机会报得这“一箭之仇”? 可令韩潇未曾想到的是,观童本是燕王布入晋王势力中的棋子,深藏多年,如今羽翼丰满,接任了北平都司之职,此事亦使整个北平的官场震动。韩潇乃从孟玉书的口中得知,震惊的同时也明白了那张字条的深意,不禁想道,观童即是燕王的人,这北平城内数万的兵马便都归与燕王统领,若蒙古来犯,燕王用兵更可少了几分的顾虑。 而此时此刻,正有一支蒙古大军在大漠之中蠢蠢欲动,已谋定了进军的策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将军府 壹 这支蒙古兵马正是太尉乃尔不花的主力。 自上次巡边的骑兵为观童打得落荒而逃,乃尔不花便存了报复之意。此次更是派了主力大军南来,欲一雪前耻。 明军探明了情况,急急报给燕王。接到如此紧要的军情,燕王亦是用八百里加急报给了皇帝。乃尔不花是从西面而来,身在太原的晋王亦探到了敌情。皇帝几乎同时接到两位藩王的军情,于是便派遣晋王出兵雁门,燕王出兵古北口,两路大军同时出击,欲生擒乃尔不花。 燕王得令后,连夜调兵遣将,亲帅观童等众将士火速出兵。韩潇本应随燕王大军出关,可关外连降大雪,运送粮饷辎重甚是困难。燕王派孟玉书坐镇后方,掌管粮饷的筹备,而最重要的运送粮饷一事则落到了韩潇的头上。韩潇派伍斯年先行出关运送第一批粮饷,自己则等待第二批筹集后亲自护送。 这一日,韩潇与江婉随孟玉书视察了军粮储备情况,从库仓返回王府的路上,几人谈论起此次战事来。 “没想到,乃尔不花会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进兵,这一仗可不好打喽。”孟玉书摇头说道。 “孟大人说得对,难道蒙古鞑子不怕冷吗?”江婉问道。 “虽然这天气不宜进兵,可乃尔不花最是暴躁的性子,此次来犯也并不意外。”孟玉书徐徐说道。 “孟大人,”韩潇始终在思考着什么一般,此时忽然说道,“依你看,乃尔不花会进兵雁门还是古北口?” “韩老弟这话说中了关节,”孟玉书赞道,“此事不仅关系这一仗的成败,还关系这王爷在皇上面前的荣辱。” “原来打仗还有这许多门道,”江婉漫不经心的说道,“请孟大人明示。” “你这位结义的兄长定是对此事清楚得很。”孟玉书笑道。 韩潇见江婉投来疑惑的目光,于是说道:“乃尔不花欲攻何处我不知道,不过皇上早已认为晋王能够胜得此战。” “咦?这又是为什么?皇帝如何偏心于晋王,也不至料知他定能获胜呀?”江婉不解道。 “嘿嘿,韩老弟说的不错,”孟玉书笑道,“听说皇上将千金的银两送至了晋王的帐下。” “仗还没打便先发了赏银?”江婉惊道。 “所以说皇帝料定晋王能率先击溃乃尔不花,这些银两便是给晋王用来奖赏部下的。”韩潇说道。 “哼,我看定是王爷能得胜!”江婉不服气道。 “我亦是这样想,”孟玉书说道,“只要有观都司在,乃尔不花定是手到擒来。” “此话怎讲?”韩潇不禁问道。 “观都司对大漠地势再熟悉不过,虽然关外冰天雪地,不过他连元主在捕鱼儿海都能找得到,更何况是乃尔不花的军队,而且……”孟玉书说道这里压低了声音,“而且他与乃尔不花是旧识,交情不浅,我想乃尔不花看在他的面上,也许会不攻自破呢。”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他二人是如何结识的?”韩潇问道。 “此中详情我亦不知,只是听王爷偶尔提及的。”孟玉书答道。 此时天色渐黑,三人又聊一阵便即到了燕王府。 韩潇对江婉说道:“婉儿,你先回去,大哥还有事情没办完。” 江婉听他语气微有异样不禁问道:“你要去办什么事?” 韩潇沉吟道:“这也没什么可瞒你的,今日王千户对我说起我爹出征大漠前,皇帝御赐给他一座将军府,我爹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将军府在城南天和坊,虽已荒废不用,我仍是想去看看。” 江婉知他忆起父亲的大仇,心中定是凄苦,于是目光怜惜的望着他,轻声说道:“大哥,婉儿陪你去。” 韩潇看着柔情似水的江婉,默默的点了点头。 天和坊此去不远,可将军府却使二人寻了好久。最终,韩潇借着淡淡的月光,在一座院落门前残破的匾额上认出“定远将军府”这五个难以辨认的字来。 韩潇见父亲当年府邸的规模较之燕王府实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比观童的都司衙门可是气派多了。将军府的大门关得死死的,二人便施展轻功翻墙入内。 “大哥,咱二人的情形又像是在那凤翔知府衙门里了。”江婉笑道。 韩潇想起初次遇到江婉,也不禁一乐:“今晚可不用偷偷摸摸的。” 院落中荒草丛生,一些屋宇已经坍塌,显是无人修葺,确已废弃了多年。 “这样大的一座将军府,如此空置不用岂不可惜?”江婉说道。 “王千户听王爷说过,若遇大的战事,说不定皇上还要派来将军指挥战阵,这里还要留着,将来作为新的将军府。”韩潇解释道,“不过,燕王雄才大略,我想皇上也不会再派人来了。” “这里是你爹的府邸,不如大哥搬到这里住如何。”江婉玩笑道。 “我怎住得了这么大的地方。”韩潇摇头道。 二人说着转至了后进。 “我爹葬身大漠,早已寻不到他的尸骨,我想在这里为他立起一座牌位。”韩潇忽然肃穆的说道。 江婉见他抽出长剑,将院中一颗早已枯萎的松杆斩断,又用枯木做成了牌位的形状。 “可惜咱们来得仓促,没有带笔墨来。”江婉说道。 韩潇不答,伸出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划,顿时渗出鲜血来。 江婉知他是要以血代墨,心中不免一颤。只见韩潇在木牌写道:“先考韩公清林之位。”鲜红的字迹更是透出了他欲复仇的决心。 “大哥,这牌子放在哪里才好?”江婉轻声问道。 “这间定是我爹的书房,就摆在里面吧。”韩潇说着,推开了东面一间坐北朝南的房间。 “你怎知那是书房?”江婉问道。 “我虽未来过这座府邸,可我爹的习惯晨读,他的书房都是在东面,每早起身后,便可有阳光照进。”说着,韩潇已走入了房内。 江婉也闪身而入,刚一站定,却见韩潇急忙回身将房门关好。江婉正自奇怪他为何如此举动,忽然听见有人说道:“老赵,多年不见,你怎么选了这么个鬼地方见我?”声音由远及近,院中轻轻传来了脚步之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将军府贰 韩潇心中一惊,急忙回身关上了房门。 江婉低声说道:“是牧齐远!” 韩潇点了点头,实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只听院中响起另一人的话音:“牧大哥,你别看这院子荒废多年,里面可是有名堂的。” 听了这话,韩潇与江婉更是一惊,说话之人正是赵永年!心中的疑问顿生,不知这二人有这怎样的关系。 “这鬼地方有什么名堂?”牧齐远问道。 “这里便是当年定远将军韩清林的府邸。”赵永年说道。 “原来如此!你老弟选在这里见面真是大有深意啊。”牧齐远笑道。 韩潇听得莫名其妙,不知父亲的将军府和他们此次见面又有何关联。自己虽然功力大增,但若与牧齐远动起手来,仍是觉得输多赢少。而且,他早已料到这个赵永年身负武功,他能与牧齐远称兄道弟,功夫也一定了得,此刻还是不要让院中的二人发现为好,于是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江婉虽略感己方二人仍不是牧齐远的对手,可并不惧怕于他,刚要在韩潇耳畔讽刺二人一番,可借着微弱的月光见到韩潇凝重的神情,知他定想听一听二人如何述说韩清林,便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不再出言。 “嘿嘿,牧大哥,我已备齐了人手,只等你一声令下便即出发。”赵永年说道。 “你可打听清楚,那个老和尚不随军出征吗?”牧齐远问道。 “这是自然,老和尚去了河间府,此时不在北平,而且,燕王出征若是随身带着一个和尚,难道他不怕有人说闲话传到皇上那里吗?”赵永年笑道。 “此事你可要弄明白,若是他随燕王出征,你那些人便是再多上十倍也难以成事!”牧齐远似是在叮嘱他。 韩潇知道他们说的便是严道,可仍是听得糊涂,不知道赵永年要去什么事,而又和燕王出征有关。 “牧大哥请放心,严道那个老秃驴去了河间府的大报恩寺,要替燕王好好做一番法事,他的能耐再高也是分身乏术。”赵永年说道。 “燕王身边还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牧齐远又问道。 “近来燕王用了一个毛头小子做了王府的侍卫,这小子功夫不赖,能胜得过火麟僧,功力的深浅却是看不出来。”赵永年答道。 “还有这事?他是哪一门派的?”牧齐远傲然道。 “我只见到他出过一掌,有些像端木家的寒梅掌。”赵永年说道。 “他是不是姓韩名潇?”牧齐远急急的说道。 韩潇听到牧齐远说道自己的名字时,心中又是一惊,此时才发觉江婉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 “对!对!原来牧大哥早已知晓此人了!”赵永年说道。 “你久在边地,看来是少有听闻武林中的事情了,这小子可是弄出了轩然大波。”牧齐远 “这小子功夫确是不错,不过也不至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赵永年显是不相信牧齐远的话。 “别说你不信,若不是牵涉到咱们紫冥教,我亦是不能相信。”牧齐远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与江婉这才知道,原来赵永年也是紫冥教的人! “牧大哥快说说他的事。”赵永年显是对韩潇来了兴趣。 “正月十五那天,岳长老在西安摆下紫冥大阵,本可将中原各派一网打尽,可这姓韩的小子突然出来摆下一个阵法,岳长老对紫冥阵毕竟只识得皮毛而已,由此一来便只得退去了。”牧齐远说道。 “看不出,那小子还懂得阵法。”赵永年说道。 听到此处,韩潇不禁向江婉看去,只见她正冲着自己微笑。想起那一夜在西安拼斗的情形,韩潇感慨万千,那时本自对立的二人此时又同仇敌忾,真乃世事变化无常。 江婉不知他的心思,只见他若有所失的样子,以为他又在思念着白沐灵,心下也不禁有些难过。 “这又算得什么,”牧齐远接着说道,“在佛报寺中,前任江教主的孙女被中原各派捉住,他硬是在那个武林盟主的手底下救了她的性命。” “那个韩潇如此年纪怎会有这等功力!”赵永年惊道,“武林盟主玄真道人的太极拳剑天下无双,怎会收拾不了他?” “听说当时韩潇与玄真斗了数十招的剑法而丝毫不落下风,后来变化突起,韩潇与江教主的孙女都被人救走了。”牧齐远说道。 江婉在韩潇耳畔小声说道:“这个牧齐远前些时日差点伤了你我的性命,此时还大言不惭的在这里提到我爷爷。” “我便是不明白,他既是紫冥教的人,又明知你是前任教主的孙女,为何还要下此重手。”韩潇轻声说道。 江婉亦是不断的摇头。 只听赵永年说道:“定是严道老和尚出手救了他二人。” “严道武功虽高,可还不至能在少林武当两位掌门的面前救了人去,当时一定另有高手。”牧齐远说道。 “那定是范长老了,他亦是江教主孙女的外祖父啊。久在北平,不想中原发生了这许多大事,我今日才知,原来江教主尚有亲人在世。”赵永年说道。 “那个韩潇在燕王府中可是什么职位?”牧齐远问道。 “他年纪轻轻便做了三品佥事,看来老和尚在燕王面前说了他不少的好话。”赵永年说道。 牧齐远沉默半晌又接着说道:“燕王即便看在严道的面上,也不至这样提拔韩潇,这可让我想不明白了。” “牧大哥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就算范长老看在韩潇救了他外孙女的份上央求老和尚,他亦不至替韩潇讨来这样高的品级。”赵永年沉吟道。 韩潇早已隐隐觉得此中的疑问,可从未像二人所说得如此透彻。他本也认为是严道在燕王面前为自己进了美言才得此官职,可此时听院中二人以旁观者清的口吻述说此事,不由得回想起在北平与燕王见面的情形,只觉他对自己客气有加,自己虽是定远将军的独子,可父亲早已亡逝,一个落魄江湖的无名小卒就算有严道的引荐,也不应该让身为金枝玉叶的藩王另眼相看才对。 韩潇正自思量间,牧齐远又说道:“老赵,你还没说为何选在这定远将军府见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将军府 叁 “便是为了办成此事讨个好彩头,”赵永年笑道,“当年韩清林从此处出征,而后死于大漠,这次便也叫燕王有去无回!” 韩潇正自沉思,听了这话如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凝思倾听起来。 江婉亦急道:“大哥,难道他们是要去害燕王?” 韩潇沉沉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那些番僧的功夫如何?若都与那火麟僧一般,不如由我亲去,教主吩咐过,一定要燕王命丧大漠!”牧齐远说道。 “嘿嘿,何劳牧大哥出手,有那西域神僧的大弟子霍琳还有我赵永年,燕王身边的侍卫又算得什么?”赵永年笑道。 此时,韩潇已然弄清,这二人所说的便是要刺杀燕王!可紫冥教为何要取燕王的性命,他仍是无法知晓。更令他糊涂的是,紫冥教远赴西域多年,与燕王又有何怨仇? 果然,江婉在韩潇的耳畔说道:“牧齐远定是在假传圣旨,方教主又怎会要燕王的性命?” “紫冥教二十年前退走西域,那时王爷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又怎会与紫冥教扯上关系?不过,若不是紫冥教主的意思,牧齐远又为何要杀燕王?”韩潇喃喃道。 只听牧齐远说道:“你且记住,一定要用麒麟针杀死燕王!” “这又是为何?”赵永年奇道。 “教主这般吩咐定是有所深意,我们下属无需多问。”牧齐远简短的说道。 “是,牧大哥。”赵永年答道。 韩潇与江婉听了这话更是疑惑不解。 “大哥,难道牧齐远要背叛紫冥教,故意出此下流招数?”江婉说道。 韩潇摇了摇头,只觉眼前之事实是扑朔迷离。 “除去那个韩潇,燕王的身边还有什么高手?”牧齐远又问道。 “嗯、韩潇有一位结拜的兄弟姓江,挂着王府千户的衔,他的功夫不弱,不过功力还不及火麟僧,我见过姓江的与火麟僧拆招,这姓江的使出了怪异的招术赢下了火麟僧。”赵永年讲述道。 “姓江?”牧齐远沉吟道,“是韩潇的结拜兄弟?” “不错,火麟僧说,姓江的一套怪异功夫乃是西域神僧一位功夫绝顶的好友的独门秘诀,不知那姓江的是如何习得。”赵永年奇道。 “嘿嘿,‘西域神僧’,王保保当年手下的国师如今也有了这等名头,不过这老家伙的功夫却是令人佩服,即便在我教中,也只有教主能够稳赢他,”牧齐远沉沉的说道,“我在西域多年,除了他,又哪里来的绝顶高手?” “火麟僧说,那高手是位女子,且是汉人,二十多年前从中原到了西域,她本身的功夫极高,一套独门功夫厉害之极,西域神僧亦畏她三分。”赵永年说道。 “姓江的怎能学会她的功夫?”牧齐远问道。 “这位高手隐居多年,行迹早已绝迹于西域,不过她有位女弟子,年纪不大常与西域神僧来往,那女弟子的天资卓绝,武功甚高,也许她到过中原也未可知。”赵永年说道。 “那女子的独门功夫可是一套匕首的招式?”牧齐远问道。 “不错!原来牧大哥早已知晓。”赵永年说道。 韩潇本以为江婉那几下怪异的招式乃是范崧的绝学,这时听了赵永年的话,愈发觉得江婉用竹筷胜得火麟僧的招式乃是匕首的招法。又想到正月十五那天,在西安陆天霸的府邸,她亦是用这几下怪招惊退了牧齐远,此时不禁向她投向疑惑的目光,口中却问道:“婉儿,你那套匕首的功夫,可是范长老的绝技?” 江婉见状,低声说道:“大哥,婉儿这套功夫叫做鸳鸯双绝,便是那位西域高手的武学。” “你却从何处学来?”韩潇问道。 “是筠姐姐教给我的。”江婉答道。 “她又是谁?”韩潇不禁又问道。 “她便是那位西域高手的徒儿了。”江婉说道。 大敌当前,韩潇知道无法详细问起她口中那位“筠姐姐”的事情,可想起师父端木洪曾讲过,昔年刺杀王保保时遇到的番僧与那个匕首招式怪异的小女孩,不知这二人与赵永年所讲述的西域神僧还有那个“筠姐姐”有何关联。 韩潇转念又想,牧齐远当然知道赵永年所说的江千户便是婉儿,而并未向他说起婉儿的身世,难道是不欲赵永年知晓吗? 正自疑惑时,只听牧齐远又说道:“你此去大漠除了去杀燕王教主另有吩咐。” “属下谨遵教主圣令。”赵永年恭敬的说道。 “你可听说过一部武林秘籍的事?”牧齐远问道。 赵永年好似顿了顿声音说道:“可是那部‘太玄经’?” 韩潇与江婉听了“太玄经”三个字不禁心中一颤。二人与在那陆家庄险些丧命便是由此经书而起。 “不错,你此去大漠可要好好打听这部经书的下落。”牧齐远吩咐道。 “‘太玄经’本是江湖传说之事,岂能当真?它又怎会在关外大漠中?”赵永年连连问道。 韩潇与江婉此时都在疑惑,那部“太玄经”牧齐远已在陆家庄据为己有,不知为何还要让赵永年到大漠中寻觅。 “武林中盛传那部‘太玄经’在此地蒙古的大内皇城藏了百年,徐达破城后,这部经书现身江湖之中,”牧齐远讲述道,“可极少有人知晓,元主北遁之时,将所藏的珍贵典籍连同这部‘太玄经’一并带往了上都和林。” “这‘太玄经’传闻了十余年,江湖中并未见过练成此经的高手,原来是藏在大漠中啊!”赵永年说道。 “老赵,别掉以轻心,元人内乱了这许多年,那经书是否还在和林尚未可知,你若是能找到它,教主的重赏尚在其次,我这堂主的位子早晚便是你的!”牧齐远的话音在这静夜之中显得格外铿锵。 赵永年笑道:“嘿嘿,哪里敢当,我便是盼着牧大哥荣升长老一职,到了那时,我才能心安理得的接下这堂主的位子。” “成为教中的长老何其困难,这话你可不能向旁人说起。”牧齐远话风一变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将军府 肆 “牧大哥放心,这种话我怎能和别人乱说,”赵永年认真的说道,“不过,牧大哥为我教立下无数的功劳,教主他老人家又对你如此赏识,三老中的空缺早晚会由你补上的。” 韩潇与江婉知道赵永年所说的“空缺”便是指离开紫冥教多年的范崧留下的长老位子。 “哼!牧齐远也配当长老!他再修炼一百年也及不上我外公!”江婉轻声的骂道。 韩潇却说道:“婉儿,牧齐远在陆家庄得到的经书难道是假的?” “看来不错,那部经书若是真的,他这么阴险狡诈,岂不藏起来去修炼经书中的武学?”江婉不屑道。 韩潇点了点头又说道:“牧齐远说那经书在大漠中确是有一番道理,鞑子皇帝的典籍甚多,又怎会独独留下这部‘太玄经’来。” “鞑子定然不懂这‘太玄经’的奥秘,否则又怎无人练成经中的武学呢?”江婉说道。 “太玄,太玄,”韩潇喃喃自语道,“此中又有何奥妙……” 江婉却说道:“大哥,无论这经中的武学多么厉害,我想方教主亦不会想得到它。” 韩潇一怔,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方教主的武功已然天下无敌,就算练成经中的武学仍不过是天下无敌罢了,他又怎会对这种江湖传闻如此关心?”江婉轻声说道,“我看,定是牧齐远想修炼那经中的武学!” 韩潇点头道:“你说的在理,就算真有其经书,可大漠茫茫,想找出它来,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这个赵永年心肠毒辣,让他在大漠中找上十年八年,不要再回北平来害王爷。”江婉鄙夷道。 “牧齐远说那经书在大漠中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我还是觉得那‘太玄经’是否流传下来仍是未知之数。”韩潇说道。 “不只是你在怀疑,徐达已攻下北平二十年,武林中没有一人见过经书的真容,定是从前一些无聊的人杜撰出来骗人的。”江婉点头说道。 “最好如此,否则被牧齐远找到经书,待他练成了经中武学,武林可再无安宁的日子了。”韩潇不无担心的说道。 这时,二人又听牧齐远说道:“你这次弄得狼狈之极,可是那个韩潇从中捣鬼?” “他妈的!韩潇这小子又怎有这等能耐?”赵永年恨声道,“是我赵永年阴沟里翻了船,被观童这个狗杂碎给算计了!” “观童是谁?”牧齐远问道。 “我本拿他当兄弟看待,谁知道他是燕王的人!张都司便是被他逼回了老家!”赵永年骂道。 “嘿嘿,能蒙过你赵永年的人可真不一般。”牧齐远又好似在夸赞观童。 “他当然非比常人,平日里他算计燕王的鬼主意最多,张都司拿他当做心腹,没想到这个王八蛋深藏不露,若不是他将张都司与晋王平日往来的书信拿给燕王,让燕王抓住了晋王的把柄,张都司又怎会就此辞官回籍?”赵永年讲述道。 韩潇听了这话,方明白张都司辞官的真相。他不禁想道,仅凭张都司扣押那个番兵百户而挑起的事端确是不足以令晋王收手,原来观童还弄到了如此重要的书信,看来书信中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秘。 “此人我倒是想见上一见。”牧齐远沉声道。 “哼,牧大哥想见他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我定让他去陪葬燕王!”赵永年咬牙道。 江婉听了赵永年的话语不禁心中一颤,只觉他的语气阴森已极。 这时,二人又听牧齐远问道:“那姓江的千户随燕王出征了?” “他随韩潇掌管着粮草的调运,半月之内是出不得北平府的,牧大哥担心他们会坏了此事?”赵永年不屑的笑道。 “这二人来头不小,张都司倒了台,你以后在北平没有了靠山,可要小心着他们。”牧齐远嘱咐道。 “哦?此二人可还有什么来头?”赵永年不禁问道。 牧齐远不答,只说道:“这些日后在说与你知,尽快办好此事,教主定会重重有赏。” “牧大哥放心,此事我数日内即可办好,别说他们未曾出关,就算他二人在燕王身边,又怎能挡住霍琳与我联手?”赵永年信心满满的说道。 牧齐远又说道:“燕王此时已出了古北口,你们这便动身吧。嘿嘿,老赵,我此时觉得,你选在这里见面,又是有趣得紧。” “这话怎讲?”赵永年问道。 牧齐远说道:“我在定远将军府见了你这个将要刺杀燕王的人,这便又要去见当年杀死定远将军的人,嘿嘿,……” 韩潇听到这里,心中大颤,浑身抖动不已,只觉几年来,自己从未从此接近过杀父仇人。江婉见韩潇眼中似欲喷出火焰一般,知他听到杀父仇人的消息,定是激动不已,更是紧握他的双手,低声说道:“大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韩潇听了这话,心神一定,知道此时决不能让牧齐远发觉,那便更无机会探听杀父仇人的行踪了。 “牧大哥,是谁杀死了韩清林?这事我始终不解。”赵永年的话仿佛问出了韩潇的心底之话。 “这件事不能说与你知,快去办好你的事。”牧齐远并未回答,只是催促他的道。 “那、我这便出发了。”赵永年沉声答道。 韩潇与江婉听得脚步声,知道赵永年已走远。而后,又听得阵阵马蹄声向北而去,牧齐远亦缓缓的向院外走出。 此时的韩潇内心实是激动不已,只要跟随牧齐远便可知晓杀父仇人是谁!可想到赵永年此时正前去刺杀燕王,心中又自挣扎不已。 “婉儿,大哥我可是遇到了难题!”韩潇好似脱口而出一般。 “婉儿知道,王爷与你有着知遇之恩,不过今天若是让牧齐远这个混蛋溜走,今后更是难以得知大哥的杀父仇人是谁了。”江婉轻轻的说道。 韩潇听着院中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中一片混乱,喃喃自语道:“婉儿,我该如何是好呢?” “无论大哥要怎样,婉儿都会陪在你身旁。”江婉低低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将军府 伍 第一百六十八章将军府伍 韩潇只低头沉思了一瞬间便即抬眼说道:“燕王对咱二人恩惠不浅,又是严道大师辅佐的贤王,若被赵永年得逞,朝廷这一仗定会大败,也许还会全军覆没与大漠中。” 韩潇在父亲的书房中踱着脚步,又缓缓的说道:“在洛阳永宁寺中,严道大师指点我一番忠孝的大道理,我此时方真切的明白那些话的含义!婉儿,我这便去相救燕王!” 江婉见他做了决定,便笑道:“大哥难道不怕韩将军怨说你不孝吗?” “我爹在天之灵也一定是希望我去保家卫国的。”韩潇虽知她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那好!今日便放过牧齐远。”江婉说道。 “既然牧齐远知道是谁杀了我爹,便不怕他逃到天涯海角,他的武功又非登峰造极,等日后我的功夫有所成就,再逼他说出真相!”韩潇击掌说道。 此时,牧齐远的脚步声早已消逝,显是去的远的了。 “大哥,我们这便去弄几匹好马来,快些赶到王爷那里。”江婉说道。 “不,婉儿,你快赶到河间府,把这里的事告诉严道大师,听他的示下,王爷那里由我赶去。”韩潇说道。 听了这话,江婉急急的说道:“不行!不行!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咱们同去河间府再去追赶王爷的队伍。” “那样一定来不及,你没见赵永年已经带着那些西域番僧动身了吗?”韩潇说道。 江婉拉着韩潇的衣襟丝毫不肯放松,仿佛只要稍有不慎他便会不见了踪影一般。 “严道大师武功绝顶,定有办法阻止赵永年,我不过是先到王爷军中做一番准备罢了。”韩潇安慰她道。 其实,韩潇让江婉去找严道是不欲她以身犯险。他虽不知赵永年的功夫如何,但此人能与牧齐远称兄道弟,武功一定不弱。而且赵永年所说那个西域神僧的大弟子霍琳也一定是功夫高强之人,自己与江婉同去实无把握阻止得了他们。万一江婉由此负伤,自己又怎能向范崧与严道交代? “婉儿放心,你外公和严道大师激发出我体内三成的真气,如今真乃功力剧增,王爷身边虽无甚高手却也都是精兵强将,若是有所戒备,就算我抵不过他们人多,难道赵永年还杀得了千军万马不成?”韩潇笑道。 江婉听了这话心神略定,只觉他说的不无道理。 韩潇知那西域的番僧霍琳定是极不好惹的对手,自己只有快马加鞭的赶到燕王的大营,调集王府侍卫日夜拱卫,待严道大师到来方可化解危机。 “事不宜迟,婉儿,你这便去吧,我去军营取来快马即刻出城。”韩潇又催促她道。 江婉仍是不舍的看着他,皱着眉说道:“赵永年已经去得远了,你又怎能赶在他的前头?” “王爷的行军路线只有少数的将领知晓,赵永年出关之后只能寻迹而行,而我只要按照燕王既定的行军路线,当然会比较快了。”韩潇这话不过是要江婉安心罢了,燕王刚出得古北口,大军行迹再显着不过,只需数日的功夫便可找到军营。 果然,江婉不懂行军之事,当下便说道:“我听大哥的话,这便去河间府找到严道大师,你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敌不过他们人多可不能硬拼!”话语中仍带着无限的担忧。 韩潇笑道:“说道人多,王爷这回可是带足了七万人的精兵,便是牧齐远亲去也未必讨得好去。” “赵永年最好在大漠中迷了路,等严道大师到了王爷的营帐那便万事大吉了,大哥,婉儿前些日子向孟玉书大人讨来的那匹火云驹最终派上了用处,你便骑了它去吧。”江婉说道。 韩潇知道这匹火云驹是孟玉书看在自己面上,忍痛割爱送给江婉的。这匹马通身雪白,而四蹄之上却是生着艳红的皮毛,望之如火焰一般,奔跑起来日行千里,端得是名贵之极! “婉儿,若是在夏秋之际,此马确是派得上用场,可此时关外积雪盈尺,赶起路来,火云驹便也和寻常的马匹一般无异了。我看,你还是骑它去河间府找到严道大师的好。”韩潇说道。 “不错,不错,我的火云驹明日午时便能到得河间府,大哥最多等我三日!”江婉笑道。 二人边说边向将军府外走去。临别之际,江婉忽然想到了什么,依依不舍,又好似做错了事一样,走到韩潇的身前,将一样东西塞入了他的手中。 韩潇将手掌摊开,借着月光向手中瞧去,只见那是一块白皙无暇的美玉,触手生温,在月光下泛着淡柔如水的光芒。他一眼便认出这是白沐灵曾送给自己的玉佩,可在西安城中江婉已经还给了白沐灵才对,于是脱口而出:“婉儿,这……它……不是在灵儿那里吗?” 江婉见到韩潇激动的神情,知他定是无时不刻的在惦念着白沐灵,听到他说道“灵儿”二字时,不免有些酸楚。好在她年岁尚幼,又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虽然心中难受,口中只说道:“这玉佩我早便想给你了,便是怕你想起以前的事,心中难过。” “婉儿,玉佩是哪来的?”韩潇急急的问道。 “外公与严道大师将你从佛报寺中救回时,这玉佩便揣在你的怀中。”江婉望着韩潇的眼睛说道。 韩潇好似浑未在意她的目光,心中在想,那天定是灵儿趁乱塞在我的怀里。想到此处,手中的玉佩仿佛变得更加温热。 江婉轻轻将他的手掌合拢,甜甜的笑道:“这玉佩还是完璧归赵的好,大哥,事不宜迟,婉儿这便去了。” 韩潇见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感慨万千。江婉的情意他早已知晓,可自己始终视她如亲妹子一般,这份恩情,不知此生能否报答得完。 韩潇托起玉佩,举过头顶,玉佩与明月交相辉映,那柔美的光亮已让他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皎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漠极寒 月半中天,一阵沉沉的马蹄声响彻夜空。 月光透亮之极,映得茫茫雪原恰如白昼一般。只见一人一骑在雪原中穿行而过。 此人正是韩潇。自与江婉在北平分别后,他便去往军营连取三匹快马,疾行了三日三夜,只为能赶在赵永年之前到达燕王的营帐。 三日中,韩潇几乎未曾休息,所带的三匹骏马已累倒了两匹。此刻,他早已出了古北口,塞外积雪茫茫,韩潇不得不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随身携带的干粮饮水早已食尽,他知道若不能在天亮时与负责运送粮草的伍斯年的队伍汇合,只怕这地冻天寒便会要了马儿的性命。 韩潇始终在运用内力抵抗严寒,他最担心的便是不知自己的马儿在这漫天大雪中还能行进多久。 虽遇困境,可他却觉得此时头脑清晰之极。四野宽广,茫茫无际的雪原中只存一人,仿佛这天地只是为他独设一般。 生长在江南水乡的韩潇从未如此切身的感受过塞外的极寒与壮美。此时不禁回忆起人生的点滴,江南的豪宅、父母的疼爱、小镜潭的秀丽还有那些理不清的是是非非。数月之前,自己仍处在终南山上的闲适中,又哪里想得到此时会冒着风雪驰骋大漠? 观望着眼前的飘雪,韩潇不禁想起终南山上的雪。想到与师父在松风院中习练扫帚的情形,又不禁感慨万千。 不知师父是否还在生我的气?哎,师父他一定会骂我没有出息!此生难有机会向他老人家解释一番了,韩潇心道。 又想起与白沐灵往昔的欢娱,心中感到阵阵的温暖,不禁伸手去触碰胸口的那块玉佩。刹那间,韩潇仿佛又看到了白沐灵那绝世的容颜在向自己微笑。他刚欲报以笑容,那面目陡然而逝,换来的却是江婉顽皮的鬼脸。韩潇的心思如荡漾的水波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韩潇疲累已极时,身侧传来了阵阵蹄响。一队巡逻的兵士发现了韩潇,这些骑兵正是伍斯年运粮途中派出的哨兵。 哨兵中有人识得韩潇,便将他引到伍斯年的营帐。韩潇掀开帐帘,只觉一股热气袭来,通身的舒泰。由于行了半夜的路程,那帐中火把的光亮令韩潇觉得格外刺眼。 他尚未看清帐中的情形,忽听一人说道:“韩佥事!你怎会在这里?” 韩潇觉得话音十分熟悉,却不是伍斯年在讲话。待瞧清了眼前之人,只见站在身前的却是观童!韩潇亦感奇怪,刚欲开口相问,却瞧见了观童身侧的伍斯年。出于上次“侦查”蒙古军队有功,伍斯年被燕王升为副指挥使,专门负责最关键的第一队粮草的运送。 伍斯年迎到韩潇身前,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又看到韩潇没有带来随从,便问道:“佥事大人,您怎地一个人连夜而来?” 韩潇虽已知晓观童乃是燕王的人,但仍是对他有所戒备,不知道赵永年来刺杀燕王的事该不该和他说起,便只说道:“王爷此时在何地?观大人该陪在王爷身边才对啊。” “连日大雪,王爷怕阻了粮道,便派我来探查一番。”观童笑道,“不过,王爷实在是多虑了,有伍老弟在,这雪便是再大,粮饷也定会准时运到。” 伍斯年连忙说道:“都司大人过奖了,斯年不过是做好分内之事。” 观童转头向韩潇说道:“韩老弟,你赶了大半夜的路途,快来喝杯酒暖暖身子。”说着便拿起酒壶斟满了一大碗酒水。 韩潇却未曾动那酒碗,一则心中有事,惦念燕王的安危,二则体内真气充盈,本未觉得寒冷,因此毫无饮酒之意。 观童见韩潇无动于衷,便笑道:“这军中的酒水虽与万福楼的春福酒差得远,不过也能喝得。” 伍斯年打圆场道:“佥事大人功力深厚,当然无需这酒水来取暖了。” 观童早已瞧出韩潇身负紧要之事,于是屏退帐内卫兵,只留伍斯年在侧。 “韩老弟,你连夜出关,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军情去禀报王爷?”观童沉静的问道。 韩潇不即回答,却问道:“此地距王爷的大账还有多远的路程?” “马快的话半日即至。”观童说道。 韩潇心中一惊,只觉时间实是紧迫之极! “不过王爷那边雪下的更大,路途不便,就算快马也需两日能到。”伍斯年补充道。 “韩老弟,有什么急事你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观童的话音很是诚恳。 韩潇看向伍斯年,只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于是说道:“观大人,不是韩潇有意相瞒……” 韩潇的话未说完,观童抢着说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痴长几岁,你若不嫌弃就喊我声大哥,或者干脆叫我观童好了。” 听了这话,韩潇与伍斯年都是微微吃惊。按说以观童北平都司的身份,在这军中除了燕王可谓是一言九鼎。若无战事,便连燕王也无权统辖这手握十万雄兵的将领。无论从何处来说,韩潇这个小小的指挥佥事都万万不及这领兵的“统帅”。若说是观童的谦虚之言,可这份“谦逊”实是有些过头。眼见观童如此“客气”,实是令人意外。 可韩潇无暇细细思量此中原委,见他一片诚意,于是说道:“观大哥,韩潇确实有紧要的事情,此事便和赵永年有关!” “是他!”观童也惊呼道,“他可是在北平府弄出什么乱子?按说他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观大哥很了解他吗?”韩潇又问道。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是晋王荐给张万林的人,最是阴险狡诈,我和他在一起,时时打着十二分的小心。”观童担心的说道。 原来从前的张都司却是叫做张万林,韩潇心道。 “你可知道赵永年会武功吗?”韩潇又问道。 “这,应该不会吧,想他一介书生,学问倒是不少,可从没听说他会功夫呀。”观童奇道,一双透亮凤眼疑惑的望着韩潇。 这时,伍斯年也好奇的说道:“韩大人,我在北平五年,也从未听过赵永年这人会功夫的。” 韩潇对伍斯年甚有好感,观童亦较自己了解赵永年其人,于是不再隐瞒,低声说道:“赵永年此时正赶去刺杀王爷!” 第一百七十章 大漠极寒 贰 观童与伍斯年听了这话大吃一惊! 观童定一定神说道:“这,这,韩老弟,你是怎样知道的?” “说来话长,我便是赶来阻止他们的!”韩潇说道。 “韩老弟,我虽不知赵永年会功夫,可他真有那么厉害,能在这千军万马中刺得王爷?”观童疑惑道。 “这个赵永年其实是紫冥教的教徒,我亦不知他功夫的深浅,不过想来是厉害得很,而且他还带着几个西域的番僧,都是难惹的人物。”韩潇说道。 “韩老弟,你是什么时候听说此事的?可知道赵永年什么时候出关?”观童急道。 韩潇见他关切燕王乃是真情流露,终于相信他是燕王的心腹之人,于是不再隐瞒:“三日前,赵永年先我一个时辰离开北平,不过我日夜赶路,应该不会落后于他。” 听了这话,观童眉头略略舒展,慢慢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来得及赶到王爷那里。” “观大哥,王爷的安危可是头等大事!请你派一位熟悉路途之人这便带我赶到燕王那里。”韩潇虽心情略缓,可仍是怕赵永年等人赶在头里。 “不急,不急,我保证王爷明晚之前都会相安无事。”观童说道。 不知为何,韩潇觉得观童的话语中总是有股让人镇静信赖之感,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能为一般,眼前那瘦小黝黑的身躯好似无比的高大。从前与观童为“敌”时,这种感觉让韩潇觉得他极为难惹,而当此同仇敌忾时,又觉千军万马只此一人可相与谋。这观童当真非比常人!韩潇心道。 “韩老弟,此地距王爷的大帐不过一百里的路程,可那面的雪几可将马匹也没过了,亏得王爷所带粮草充足,十日之内无甚大碍,却也得等到雪停之后方可进兵。”观童静静的说道,“你方才若多走上五里的路,便知那风雪的厉害!到那时,可连方向也辨认不得了。”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脱口而出道:“赵永年定也被这风雪所阻!” “不错,今夜便是神仙也到不了王爷那里,韩老弟,这碗酒你可以放心喝下去了吧。”观童笑道。 伍斯年端起那碗酒说道:“我叫人来替佥事大人热上一热。”而后便喊来卫兵将那碗酒端了出去。只片刻的功夫,那名卫兵便将酒碗端入帐中,那碗中的酒水直冒这热气。 韩潇自知酒量有限,只呷了一口便即说道:“观大哥定是有法子能让我赶在赵永年之前到得王爷那里了?” “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在雪地中开出一条路来,”观童本子轻松的说道,可话锋一转道,“不过暗箭难防,我最怕赵永年捣鬼,这真是防不胜防!” “王爷身边侍卫虽众,却不能与那些武林高手相较,就算是我在王爷身边,亦不知能否敌得过他们。”韩潇又是担心道。 “韩老弟,你也说中了我的心事!”观童望着火把,眼神深邃黯然。 这时,伍斯年忽然说道:“严道大师若能来此那便好了,听说他从前也是武林中人,且功夫很是高强。” “三日前,我已让二弟去河间府将赵永年的事告知严道大师了,若是能防得他们数日,待严道大师到来,那便无所畏惧了。”韩潇自信的说道。 “我亦听说严道的功夫厉害,不过武学一道我不甚懂得,那个严道和尚谋略甚深,便连武艺也是如此高强吗?”观童略有疑惑的说道。 “观大哥,我的功夫虽在武林中不值一提,可也知道若论起单打独斗来,天下间能够稳赢严道大师的人也许只有紫冥教的教主而已!”韩潇说道。 “原来如此!”观童肃然起敬道,“严道大师却是这等文武全才的异人!” 伍斯年却问道:“佥事大人,您说的紫冥教又是什么?” “那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这紫冥教实力雄厚,高手众多,我爹便是被紫冥教所害!”说起父亲的死,韩潇不禁咬牙切齿。 观童惊道:“韩清林将军病逝在征途中,此事天下皆知,怎会是紫冥教所为?” “一言难尽……”韩潇实不欲述说这前因后果。 观童知他难过,便不再相询,只问道:“韩老弟如此功夫,想来已报了父亲的大仇?” 韩潇摇头道:“我至今不知仇人是谁……,三日前,我有机会知晓,可是……” “佥事大人定是遇到了难处?”伍斯年说道。 本喃喃自语的韩潇却忽然说道:“观大哥,你结识赵永年这许多年,可知道他是紫冥教的人?” “这……这实是不知,赵永年这个老狐狸原来是武林中人,他藏得可真够深的,韩老弟,你是如何知道的?”观童奇道。 于是,韩潇将在定远将军府里的事讲述了一遍。 观童听后却不忙着去“骂”赵永年,而是深深的说道:“韩老弟,你宁可放弃得知杀父仇人的好机会也要拼了命的赶来救王爷,我观童真是佩服之至!” “国家事大,赵永年若是伤了王爷,此仗必败无疑!鞑子从此士气大震,从此以后再与其作战,那便十分不利了。”韩潇担心的说道。 “这些家国天下的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当真不易,王爷果然没看走眼,嘿嘿……”观童笑道。 韩潇听他语气微微有异,好似尚有话没有说出一般,可韩潇却无法猜到那些话来。 “观大哥过奖,害死家父的人武学登峰造极,我那时便是随牧齐远找到了他,也定非其对手,待我练好了功夫,再逼得他说出真凶也是一般!”韩潇继续说道。 “道理虽如此,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是杀父之仇,你能如此,实在令人钦佩,我敬韩老弟一碗酒。”观童说着端起眼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见此情形,韩潇也饮了一大口。二人客气一番后,观童又说道:“既然赵永年带了这许多的高手来,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带你去王爷那里,再派人回古北口接应严道大师。” 韩潇听了这话说道:“甚是,这茫茫雪原可是不好寻找道路,伍大哥,我这里有一条计策,应当会绊住赵永年数日,不过需得你来帮忙!”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雪夜谈 伍斯年早已领教过韩潇计谋的厉害,欢然说道:“何谈帮忙,便是用我的命换来王爷的安危也是值得的!佥事大人尽管吩咐便是,您的计策定是高明的!” 观童也笑道:“韩老弟,上次刘璟巡视王府,你的妙招既化解了王爷的窘境,又除去了王爷的眼中钉张万林,听说晋王因此大发脾气,嘿嘿,我观童在张万林的身边七年有余,可从没能抓住如此恰当的机会。” 听了这话,韩潇想到,燕王表面看来不与晋王争锋,却早已布下了后招,真可谓用心深甚,可口中却谦逊道:“这都是伍大哥的功劳,没有他及时传来‘敌情’,又怎能让刘璟相信。” 观童也心照不宣的笑道:“哈哈,斯年讯息及时,鞑子也来的及时。” 伍斯年说道:“二位大人谬赞,佥事大人有何吩咐,斯年这便去办。” “此法需得伍大哥辛苦一趟,多绕些路程,晚几日将粮饷送到。”韩潇说道。 观童和伍斯年听了这话有些明白了韩潇的意思,不禁面露兴奋的表情。 “佥事大人是要我引开赵永年?”伍斯年问道。 “不错!赵永年此时定然在这附近,前方路途难行,方向又难以辨认,他们定会以为,只要跟随运粮的队伍就一定能够找到王爷。”韩潇笑道。 伍斯年笑道:“如此一来,我便兜个大大的圈子,多耽搁些时日。” “不能拖得太久,一来怕赵永年心疑,二来乃儿不花的骑兵来去如风,被他们劫了粮草那便遭了。”观童担心道。 “是,佥事大人,您需要我何时到达王爷那里?”伍斯年问道。 韩潇沉吟道:“我想伍大哥最多也只骗得了他们三日,三日后你将粮饷运到王爷那里便好。” “好!三日之后一定送到!”伍斯年拍着胸脯说道。 “希望严道大师能够及时赶来。”韩潇说道。 “我对这里的方位十分熟悉,”观童说道,“不如由我来带着赵永年兜圈子,斯年,你随韩佥事赶去王爷那里。” 伍斯年尚未说话,韩潇抢着说道:“不行!观大哥,从此刻起,你可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了。” “这又是为何?”观童奇道。 “赵永年不仅要害王爷,而且……” “而且他还要杀我对吧?”观童咬牙道。 韩潇点头不语。 天未亮时,韩潇与观童便离开了营帐。观童只带了两个身手矫捷的亲兵,四匹骏马轻悄而迅捷的没入了风雪之中。 一个时辰后,风雪虽已停歇,可天色仍是阴沉沉的,野旷天低,雪原的尽头好似与彤云相接一般。 韩潇只觉这一段路途的情形与之前完全不同。他自出关后始终寻着伍斯年队伍的行踪前行,而此时燕王军队踏过的痕迹早已被大雪所掩埋,只见四面八方皆是一般无异,日头又被浓云遮蔽,实辨不出东南西北来。 观童却是沉稳之极,一马当先的领着路,在雪原上留下深深的马蹄印,好似前方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牵引着他一般。韩潇心下佩服他辨别方位的能为,终于明白蓝玉是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出其不意击溃元主的。 午间,观童的亲兵生起火来,煮了些干肉来食。 韩潇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便问观童道:“观大哥,这雪原上毫无参照可寻,你怎知该向何处而行?” “韩老弟,在你看来这四周无甚异处,”观童笑道,好似知晓韩潇会如此询问,“可我生在塞外,二十年中,几万里的路也跑下来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到王爷那里。” 话虽如此,可韩潇仍是觉得稀奇,便又问道:“塞外景象皆是一般,此地和万里之外又有什么分别?” 观童知他想问些什么,于是说道:“景象虽是一般,可地势的形状趋向却是不同,我这个人没别的能耐,只要走过的地方,那里的地势方位就再不会忘记。” 听了这话,韩潇终于知晓燕王为何如此看重于他。此人不仅谋略甚深,而且久经沙场,更有这大漠雪原中辨别方向的能力,只要有他在军中,鞑子定然讨不得好去! “观大哥,你虽久经大漠,可这辨别地势的能力是与生俱来,别人无论如何学不来的。”韩潇赞道。 “嘿嘿,我不来和你客气,这识路的本领,便是我的马儿也未必及得上我。”观童笑道。 两说闲聊片刻便又上马赶路。到得夜里,终于到达了燕王的大营。 进了营帐,观童便向燕王的一位亲兵打听道:“王爷睡了吗?” 那位亲兵诧异道:“观大人,您不是去调粮草了吗?怎么此时便回来了?”转眼又见到韩潇,俩人本自熟识,他更是惊道:“佥事大人,你……你不是在北平府吗?” 观童无暇与他解释,急急的说道:“军情紧急,王爷睡了吗?” “王爷尚未就寝,这些时日只顾着想法儿寻找鞑子的行踪呢。”那为亲兵说道。 “快带我去见王爷。”观童吩咐道。 那人引着观童与韩潇来到燕王的营帐前,韩潇见这营帐普普通通,不过较其他营帐大上一些而已,心下敬佩,王爷向来节俭惯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知晓里面住着金枝玉叶? 二人进入帐中,只见燕王正借着烛光凝眉沉思的看着桌上一块硕大的羊皮地图。 听见响动,燕王抬头望见二人。韩潇本以为他们的出现定会令燕王大吃一惊,可燕王劈面说道:“韩佥事!你来的正好,快帮本王拿个主意。” 韩潇快步走到桌边,刚欲向燕王行礼,燕王却拉住他的手说道:“行军在外哪来的这么礼数,”说着向地图上一指,“你看,雁门与古北口千里的路程,我派出的哨兵寻了数日也没探到乃儿不花的踪迹,难道他畏惧这天气,转而去攻打路程较近的雁门了?” “王爷,韩潇只第二次出关,不敢乱说。”韩潇说道。 “韩佥事,但说无妨,你家学渊源,本王很想听听你的见解。”燕王笑道。 听了这话,韩潇望着地图说道:“乃儿不花定会来攻古北口,王爷只管稳扎稳打便是!”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风雪夜谈 贰 “哦?你为何如此肯定?”燕王问道。 “韩潇只是猜测,雁门关虽然路途较近,可晋王的兵卒较王爷又多了数倍,而且晋王队伍中尚有皇上派去的神机营,火器精良,乃儿不花当然会知晓,如此一来,他定然不会去硬攻雁门的。”韩潇说道。 “哈哈,”燕王大笑道,面庞之上露着英干之气,“你让本王进军,这与本王所想不谋而合,不过你却只说对了一半。” 韩潇有些纳罕,于是说道:“韩潇不懂军事,本是胡乱说的,王爷不要见怪。” “这有什么可来怪你的,你是不了解我三哥罢了。”燕王说道。 韩潇知他说的便是晋王,不知这事和他有什么关联,于是说道:“还望王爷明示。” “我这个三哥一生争强好胜,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都要压我一头,父皇偏心向着他,你看,就连神机营也派到了他的军中,父皇定是认为我三哥能击败乃儿不花的。”燕王缓缓的说道。 此时,燕王又看了看观童,好像接下来他要说的话,观童早已知晓一般,“三哥虽然兵雄马壮,可他带兵却是一塌糊涂,而且刚愎自用,从不听人的建议,如果乃儿不花去了雁门,这场仗的胜负实是难料。” 韩潇知道这“胜负难料”的话是燕王在替晋王“遮羞”,便说道:“这些事韩潇当然不知,若是如此,乃儿不花定是去了雁门了。” “不会,不会,”燕王自信的说道,“一来此事乃儿不花并不知晓,二来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贸然择强而攻,我早已放出风声,只带七万人的队伍,乃儿不花十万精兵定会向东进军的。” “在这大漠之上我方人数处于劣势,对方又是来去迅捷的骑兵,王爷定是有妙计可以取胜了?”韩潇问道。 “不错,乃儿不花十万铁骑一时之间不会倾数而出,况且胜他只需一人而已。”燕王眼望观童说道。 韩潇不禁看向观童,疑惑的说道:“观……大人有何妙计?”他早已被观童在大漠中的能为所震惊,此时更不知他有何奇招。 观童却是平静的说道:“妙计却是没有,只学那招安的法门,到乃儿不花的大营走上一遭。” “这……”韩潇不明白他如何能够说动乃儿不花投降,此事听来太过不可思议。 燕王说道:“你有所不知,这个乃儿不花与观都司是结义的安答。” 韩潇知道安答便是蒙语中结拜兄弟的意思,可未曾想到观童与乃儿不花确是结了安答。 “观都司,我知道乃儿不花与你是至交,可此中的情形却从未听你说起,正巧韩佥事也赶到阵前,你便讲一讲过去的事如何?”燕王说道。 “观童和韩佥事急着赶来是为了王爷的安危。”观童说道。 “这我知道,韩佥事,你本在北平筹响,深夜到此定是有要事,可是严道大师让你来的?嗯……或是有人要害本王?”燕王的语气却是平静如常。 听燕王猜到自己来意,韩潇也甚是佩服他的见地,便将赵永年的事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伍斯年能够拖延他们三日了?”燕王问道。 “伍斯年精明强干,三天的时间还不至被赵永年瞧出破绽来。”观童说道。 “严道大师若能赶来,便不用担心此事了。”燕王的语气显是对严道极为信赖。 “王爷放心,我二弟连夜去了河间府,严道大师定会及时赶来的。”韩潇肯定道。 “赵永年既是紫冥教的人,这紫冥教为何要取我的性命?”燕王不解道。 “王爷,赵永年是从前张万林的心腹,难道晋王与紫冥教有什么瓜葛?或是晋王……”观童语气低沉的说道。 燕王好似知道他要讲出什么,便连忙说道:“父皇在上,我三哥还不至这么做……他也不敢这样做……” 韩潇明白二人是在说赵永年来行刺燕王是晋王的主意,若真的如此,乱起萧蔷,手足残杀可不是朝廷的福气,但愿如燕王所说,这只是紫冥教或者牧齐远本人的主意,于是,韩潇说道:“王爷,为防赵永年暗箭偷袭,这几日中,可要多调集卫兵,韩潇也绝不能离开王爷半步。” “赵永年一介书生,出谋划策倒是厉害,本王亦听过他的名头,难道他还会些武功不成?”燕王对这事的疑问与观童如出一辙。 “紫冥教高手众多,他既是紫冥教的教徒,功夫定然不低,而且他还带来数名西域的番僧,都是厉害的人物。”韩潇解释道。 “嘿嘿,紫冥教的名字本王已经多年没有听见过了,从前,中山王徐达说过,这个紫冥教虽是江湖中的帮派,可是帮着朝廷立下不少的功劳,与鞑子作战十分的勇猛,如今来刺杀本王,岂不是倒戈助起了鞑子吗?”燕王回忆道。 听了这话,韩潇咬牙说道:“紫冥教为非作歹,残害忠良,早已不容于中原武林,三年前,家父出征北伐,半路之上便是为紫冥教所害!” 燕王听了韩清林的死因却并未惊奇,只深深的看了一眼韩潇说道:“韩佥事,这几日便要辛苦你了。” 韩潇听燕王的语气微有异样,可不知此中缘由,便说道:“请王爷宽心,韩潇便是舍了性命也要保您周全!” “无需过度惊惶,赵永年还有三日才会到达,那时也许严道大师已经赶来这里,他们想要本王的性命可没有那么容易。”燕王却是无甚担心的说道。 韩潇眼见燕王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是气度恢宏,临危不乱,心中佩服不已,只觉成大事者当有如此器宇。 “王爷福寿长宁,岂会被这些宵小得逞?”观童笑道。 韩潇见观童说得轻松,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担忧。 “我自幼随父皇征战四方,与陈友谅鄱阳湖大战时,我才只三岁而已,那一次父皇胜得惊险之极,我尚记得那几百条船只化为一片火海的景象。”燕王眯起眼见回忆道,“后来东讨张士诚,西取方国珍,哪一次不是身临险境,我不信一个小小的赵永年就能要了本王的命去。” “王爷还是小心为上。”韩潇仍这般说道。 燕王点头笑道:“老观,该说说你安答的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风雪夜谈 叁 观童定了定神,低头沉思片刻,好似在回忆着往事,而后抬起头来安静的说道:“我自小生在西域,爹娘是被鞑子虏走,在西域做奴隶时结识的。四十年前,爹娘有了第二个孩子,那便是我,当时我们身在乃儿不花的父亲,迭图的营中。” “迭图无甚能为,仗着自己是元顺帝的表哥,在西域领了一块广阔的封地。他在那里作威作福,杀了不少色目人,当真是恶贯满盈。” “乃儿不花是跌图的小儿子,长我三岁,按说奴隶的孩子是无法与王公的孩子来往的。那一年我大概是七岁,在雪地中拾到了一只受了腿伤的幼犬,见他可怜便带了回去。我将这只幼犬治好,从此我走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 “一天,我正在雪地中与它玩耍,迎面走来一个孩童,他大着我几岁,一身华贵的貂裘,我知道他一定是贵族家的孩子,心中有些胆怯,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这个孩子便是乃儿不花了?”韩潇问道。 观童点头道:“不错,乃儿不花说这只幼犬是他的,而且幼犬见了主人格外的兴奋,我知道他并未说谎,于是将它还了回去。” “乃儿不花说这是他最心爱的猎犬,感谢我将它治好,又拿出一块黄金送给我。可我并未接受,一则我并非为了钱财去救治它,二则乃儿不花没有其他贵族孩童那种对奴隶非打即骂的态度,我对他很有好感,不欲受他的馈赠。三则嘛,韩老弟,你可来猜上一猜。”观童向韩潇说道。 韩潇自幼锦衣玉食,从未想过这种奴隶般的童年,沉吟半晌方才说道:“你若是拿了黄金,也无甚用处,别人会奇怪一个奴隶的孩子怎会有这许多的金字,定会认为是你偷的才对!” “不错!那时的乃儿不花怎会明白这番道理,见我坚决不收只得作罢。后来,他时常找我玩耍,两个孩童天真烂漫,又是意气相投,我那时觉得乃儿不花很讲义气,长春弄些稀奇古怪的食物给我吃,时日一久,我们便双双结了安答,我也由此大祸临头!”观童的语气却并没有祸事之感。 “结安答是要互赠礼物的,我将娘为我织的羊毛帽子送给了他,在他看来这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是无比珍贵。乃儿不花赠给我的是一串珍珠,珍珠在那茫茫大漠中当真是名贵无比!” “我本不应收下这样珍贵的东西,可鞑子最重朋友,结安答的礼物,代表着男人间的情义,重要无比,绝对不可推辞!无奈之下,我便收了起来。” “回去后,我将这串珍珠贴身藏了起来。可纸仍是包不住火,好景不长,我带着这样珍贵的东西在身上,终于被人发觉。” 听到这里,韩潇心中一颤,不敢想象观童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只听观童继续说道:“迭图的营中有着不少汉人奴隶,我爹娘任劳任怨,很受主人的赏识,不过也遭到了他人的妒忌。汉人奴隶的孩子从小便在一处玩耍,其中有个叫做李怀的人,他大着我五岁,时常欺负我,一次他将我摔在地上,那串珍珠便从我的怀中掉了下来。” “李怀拿着珍珠质问我这是从何处弄来的,我说我与乃儿不花结了安答,是他送给我的。李怀和其他的孩子便嘲笑我,说我定是偷了乃儿不花的东西。” “我那时年幼,敌不过他们人多,珍珠便被李怀抢走了。李怀将珍珠交给了父母,他的父母做事不行,不受主人的待见,却是对我爹娘妒忌在心。于是,他们将珍珠交给了主人,说我从乃儿不花那里偷来,又添油加醋的说了我们好些坏话。” “主人觉得事态严重,便将此事上报了迭图。迭图本欲将我处死,可乃儿不花在他哭诉着为我求情,讲明结安答的事情。可是,蒙古贵族与汉人奴隶结安答是族规所不应允的。好在主人平日待我们一家不薄,有他在迭图面前讲情,加之乃儿不花软磨硬泡,迭图终于饶了我的性命,只是将我毒打一顿。” 韩潇听了观童的悲惨遭遇,同情之余更是痛恨蒙古鞑子的残忍。 “那一次,我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行走,”观童记忆犹新的说道,“不过也因祸得福,从此主人受乃儿不花的命令,对我们一家格外的关照。” “那时迭图的部族和钦察汗国连年征战,乃儿不花的三个哥哥有两人死于战场,剩下一位二哥断了一条腿。乃儿不花年幼并未从征,也因此被迭图立为部族的继承人。” “于是,乃儿不花将我召到身边,做了他的亲兵。那些年我和他形影不离,真如兄弟一般。”观童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好似是讲得疲累了。 燕王叫亲兵端来热茶,三人品茗一番。韩虽觉茶香四溢,可见杯中的茶叶不过是塞外最为普通的砖茶而已,对燕王的节俭更是佩服。 饮罢茶水,燕王说道:“老观,我记得那时父皇已经在濠州起兵了。” “不错,皇上在江南江北龙行多年,已经羽翼丰满。不过迭图与钦察汗国的战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也许都是蒙古血统的关系,打了多年的仗,迭图又提出与钦察汗国求和,两家和好罢兵。” “为了表示诚意,双方决定联姻。迭图欲将自己的小女儿朵颜嫁与钦察汗国年轻的大汗扎尼别。” 这时,燕王出言说道:“扎尼别我听说过,此人能征善战,在西域威名远播,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毕竟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只是生不逢时,那时钦察汗国日渐衰落,分裂出了若干势力,否则以他的能力,统一西域万里疆土,成为我朝的劲敌也并非没有可能。”观童赞道。 “观大哥,你后来离开乃儿不花,回到中原定是和这个扎尼别有关了?”韩潇问道。 “说来惭愧,王爷若是不嫌我唠叨,那我便多说两句。”观童话音略显沉痛。 韩潇知道定是发生了极重要的事情。 观童端起茶杯,饮了一大口,而后说道:“观童离开大漠可说是九死一生,王爷知道我为何终身未娶?” “那定是因为某个女人了。”燕王说道。 韩潇的心中不禁想到“朵颜”二字。 第一百七十四章 风雪夜谈 肆 “说来惭愧,乃儿不花最疼他这个妹子朵颜,经常带她一起玩耍,可以说我们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观童的语气有些黯然,“嘿嘿,岁月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孩童原本烂漫无邪,可一旦在岁月中长大,便需承受岁月的折磨。” “那一年我已是二十岁,朵颜小我两岁,不知是从何时起,这友谊就变了味道。她本是那片大漠中最美丽的花朵,不知为何却喜欢上我这个又丑身份又卑贱的奴仆来。蒙古女子不似我们汉人女子闺中深藏,不露情切,便是她先向我表露了情义。” “听了她的话,我从懵懂无忧变成了烦恼愁闷。一个部族的奴仆与大汗的女儿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韩潇刚欲问起观童,是否也喜欢朵颜,可转念一想,既然他“烦恼愁闷”定然是喜欢朵颜的缘故了。 观童接着说道:“我与朵颜用句读书人的酸词来说,那便叫做咫尺……天涯,更隔蓬山一万重。” 韩潇听他这个行伍粗人调起文来本觉好笑,可听那话语中透着无比的钟情又不禁肃然起敬。 “乃儿不花知道你们的事吗?”燕王问道。 “乃儿不花如此精明,怎会瞒得住他,不过他亦无可奈何,眼瞧着我和朵颜情义浓浓,又怕迭图发觉会杀掉我。妹子的爱意与安答的兄弟之情他都不想毁掉,这也真是难为了他。” “一次,乃儿不花和我说,等他做了大汗,一定会卸去我这奴隶的身份,再来主持我和朵颜的亲事。我将乃儿不花的话告诉了朵颜,她听过之后当真是开心已极,我们那时梦寐以求的,便是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可这梦终究是碎了。”观童说到这里,语气更加的低沉。 “后来,迭图与扎尼别联姻,将朵颜嫁与了扎尼别。听到这个消息,我和朵颜都觉得天塌下来一般。朵颜天天去寻乃儿不花哭诉,希望他能够在父亲迭图面前说情,改变迭图联姻的主意。” 韩潇心道,游牧民族最是看重诺言,这种事既然定了下来又怎么轻易改变,看来观童与朵颜缘分已尽了。 “迭图虽然年事已高,又将许多事情交给了乃儿不花打理,可在部族中仍是一言九鼎,联姻的大事,乃儿不花实不能向他提出否定,何况是为了一个奴隶?” “朵颜见父亲心意已决,更是伤痛万分。”观童说到这里,端起茶杯来长长的饮了一口。 夜色已深,账外寂静无声,只有驽马低低的悲鸣声音不时的传来。 观童长长的出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这样一个奴仆的身份更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何况能得到朵颜的爱意已经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了。” “于是,我刻意避开朵颜,不想增添她的烦恼。她本是倔强的性子,又是迭图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任性惯了。我越是避而不见,越是激起她不服输的决心……” 韩潇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不免担心起朵颜来,怕她做出遗恨终生的事来。 “迭图为了向扎尼别表达诚意,派出乃儿不花亲自将朵颜送往钦察汗国,我亦被派在送亲的队伍中。临行前的夜里,朵颜再次来见我。我想木已成舟,见了面徒增烦恼,不如不见的好。” 韩潇这时说道:“观大哥,韩潇说句冒昧的话,这一次你应该见她的。” 观童深深的看着韩潇说道:“哦?韩老弟,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高见却是谈不上,我只是觉得这一夜是她在部族中最后一夜,从此与家乡天各一方,当然会……”韩潇尚未说完,观童打断他道:“韩老弟,你有话直说,不必顾忌。” “这……既然朵颜深爱着你,她心里的话若是不能和你说出来,时日一久会闷出病的,这个心结只有你能为她解开。”韩潇说道。 观童凄苦的笑道:“韩老弟,你是不了解她的,她哪里是来向我哭诉,她带着快马是要来与我私奔的!” 听了这话,韩潇不禁对朵颜的勇敢专情佩服不已,对她大生好感。 燕王笑道:“老观,英雄一怒为红颜,你可是随她去了?” “王爷见笑了,我当时若是和她同去,此生便也无缘为王爷效力了。”观童苦笑道,“朵颜若是从此失去踪影,迭图便算是毁了信约,与钦察汗国更是添了新仇。” “何况迭图身有疾病,也许数年之内,这大汗的位子便会交由乃儿不花来坐,此时与扎尼别大动干戈,真有部族覆灭的危险。我又怎能为了自己置安答于不顾呢?”观童讲述道。 韩潇听了连连点头。 “我将这番道理讲给朵颜听,可她说我二人的爱缘是神灵的安排,她不相信只因她一人便来带来灭族的灾难,神灵既然眷顾了她的爱情也定会保佑她和她的族人。” “我只得说扎尼别是大漠中的雄鹰,是难遇的英主,将来定会一统钦察汗国分割的局面,嫁给他便成为一国之母,荣耀非常,何苦与我这个奴隶长相厮守。” 韩潇听了这话,想到终南山上,自己为白沐灵挡得一刀,又忆起西岐山中,江婉的舍命相救,不禁说道:“观大哥,‘情’之一字当真难以诠释,朵颜所爱是你这个人,和你的身份全无干系。” 观童点头道:“这我何尝不知,可老天爷最爱开我们凡人的玩笑,总是在最甜美的时刻为我们下一剂极苦的药,逼得我们不得不放开到手的鲜花……” “那时,无论我怎样说,她都不肯嫁与扎尼别。我见她不肯听劝,便说了诀别的话,她哭着离去,那一夜过得真是漫长啊……” “据我所知,迭图和扎尼别并未开战,朵颜定是嫁与扎尼别了?”燕王也好奇的问道。 观童不即回答,慢慢的说道:“第二天,乃儿不花帅着队伍出发,一路之上,我再未见过朵颜,可从乃儿不花的口中得知,朵颜未再哭闹,反而是平静如常。” “我以为她定是想通了我所说的道理,为了部族牺牲那份真挚的爱。进入钦察汗国的疆土后,扎尼别便亲自率军接应我们。十余日后,距离扎尼别的王庭只有一日的路途。这天夜里,任谁都没有发觉,朵颜就此不知所踪!” 观童的话音虽缓,可韩潇听来实是惊心动魄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风雪夜谈 伍 “最令乃儿不花难堪的,却是扎尼别第一个发现朵颜不见了踪迹!一路之上,朵颜未曾让扎尼别相见,只说身体不适。眼见便要到达王庭,扎尼别急着与朵颜商量礼仪之事,于是和乃儿不花一同来到朵颜的大账。” “朵颜的婢仆支支吾吾,说是朵颜已经睡熟,乃儿不花知道生了事端,便欲带扎尼别一同饮酒。扎尼别早已瞧出蹊跷,无论如何也要见朵颜一面。” “扎尼别毕竟是朵颜日后的丈夫,又是钦察汗国大汗的身份,此时的乃儿不花再无理由回绝。扎尼别闯入帐中,见不到朵颜便大发雷霆,说乃儿不花和亲是假。” “后来,双方四下里寻找。其实,我早该想到她会如此,哎,这世上谁也拗不过她的。”观童叹道。 “观大哥,朵颜不会走远的,也许她正在某处等着你呢。”韩潇说道。 观童暮然抬头,盯着韩潇说道:“你……你说她是在等我?” 韩潇见他神情紧张,便安慰他道:“我只是猜测,你定是找到她了?” 观童神色渐缓,摇了摇头说道:“她一定是在等我,可我没能及时赶到。” 听到这里,韩潇心知不妙! “当我得知朵颜不见后,便如疯了一样在四下里大兜圈子,可仍不见她的踪影。我只以为她想逃避和亲之事,定是东归部族去找父亲迭图,哎……她说过想去北方见一见天山,我应该向北找她才对……”观童连连叹气。 韩潇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问道:“观大哥,朵颜去了哪里?” “三日后,有人在营地北面五十里处找到了她,不过……我再也听不到她那莺儿般的话音了……”观童说道这里便即顿住,四下里如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不断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让人觉得格外刺耳。 过了半晌,观童这才说道:“朵颜已经去了两日,她的心口刺着一把匕首,是乃儿不花曾经送给她的礼物,她的面目和四肢也被野兽鹰禽给毁掉了。”声音干哑之极。 听到这等惨状,韩潇亦是悲从中来。 观童接着说道:“我想,她本以为我会到此汇合,再与她私奔而去,可我寻人心切,并未想道她会在北面等我,后来,她见不到我,伤心欲绝便做了傻事。” 这时,燕王问道:“既然面目已毁,你可确定那便是朵颜。” “她的身形体态,衣着和饰品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而且朵颜身边的婢奴一个未少,不会有人替她而死的。”观童肯定道。 韩潇心道,这朵颜用情至深,即便是死也不肯令自己的爱情受到玷污,真是可敬可佩,又可叹之极! “观大哥,朵颜一死,那个扎尼别岂能甘心?你们如何躲过这一劫的?”韩潇又问道。 “伤痛之余,只见扎尼别率军将我们的大营团团围住,我知道自己和乃儿不花也要丧生在这大漠中。想到死,心中却反而轻松起来,也许很快便能在黄泉见到朵颜。” “我并非贪生怕死,却不想我的安答受到牵连。朵颜的殒命与我有着莫大的关联,可以说一切皆由我而引起。那时,扎尼别的兵力十倍于我方,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两千人便将没于黄土。” “我快马赶到乃儿不花的身旁,眼见两军对垒,扎尼别在破口大骂,我知道再也不能耽搁。于是,策马而出,对扎尼别说,朵颜是我所杀,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韩潇一惊,知他是要舍命来救乃儿不花,可扎尼别这等精明之人如何能够相信他的话呢? 观童接着讲道:“乃儿不花大声喊着让我回去,我怕耽搁久了扎尼别会起疑心,于是连忙说自己是克里木部派来的,便是为了阻挠两部的联姻。” “这克里木部是扎尼别的死敌,从前本是钦察汗国一部,后来势大,便独立于钦察王庭,与王庭亦是征战不断。我谎称是克里木部的人,想让扎尼别迁怒于我,就此放过乃儿不花。” “我向扎尼别说道,我害死朵颜便是为了完成克里木大汗交代的任务,挑起两部的征战,克里木部便起兵左手渔翁之利,如今为大汗的威名与勇气所折服,知道钦察汗国的万里疆土定会为大汗所收复,不希望两部因此事而战,我愿用性命抵消大汗的怒火。” “乃儿不花虽然听到我的话,可是明白此中的关节,死一人总比大家都死掉要好很多。我回头见到他含泪望着我,心中定是难受万分。”观童说道。 “扎尼别相信你的话吗?”燕王问道。 “他当然怀疑,不过克里木部时时窥探王庭确是事实,扎尼别即便不信也需顾忌克里木部的动向。”观童答道。 “嗯,你与乃儿不花如今都相安无事,扎尼别便轻易放过你们了?”燕王又问道。 “扎尼别确是非常之人,为了大局他肯忍下耻辱,但他又怎会放过我?我见他抄起攻来一箭射出,那箭正中我的心口!”观童的语气越是缓和,韩潇却越觉得异常的紧张,不知观童心脏中箭是如何活下来的。 “王爷,韩佥事,那一次我本应死在西域,也许是阎王看在我寿数未尽,未在他的花名册上勾决我的名姓。世人的心脏都是生在左侧,而我是万中无一,心脏生在右侧,那一箭并未伤及我的性命。” 观童说道这里掀开了甲胄,韩潇见他左胸之上确有一块疤痕,只是时过境迁,那疤痕略显模糊,仿佛欲将往事掩藏一般。 “扎尼别以为我必死无疑,便让将我抛去天葬。”观童说道。 韩潇不禁问道:“什么是天葬?” “这是鞑子的习俗,将死人抛在野外,供飞禽走兽食用,使人的灵魂回归上天。那一箭虽未要了我的命,可四野无人,本也没有活转的机会,可偏偏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部族游牧而至,他们将我救下,这条命总算是捡了回来。”观童说道。 “观大哥,你后来又回到了乃儿不花那里吗?”韩潇问道。 “这可不能再回去了,若让扎尼别知晓,他定会寻找机会进兵报那受辱之仇的。我既扮了克里木部的人,那便永远不能出现在乃儿不花身旁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风雪夜谈 陆 听了这等惊心动魄之事,韩潇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只觉观童与朵颜际遇悲戚,多年来人鬼殊途,不胜凄凉。乃儿不花接连丧失幼妹与安答,亦会难过非常。 良久,只听燕王说道:“原来你与乃儿不花尚有这样深的交情。” 韩潇定了定神,也问道:“观大哥后来是怎样入了朝廷的军队?” “我在那个小部族中足足住了两个月之久,本想跟随此部在大漠中就此终老,可后来听到中山王徐达和开平王常遇春进兵北上,元主被打的落荒而逃,”说到这里,观童的眼中这才有了一丝生气,只听他继续说道,“想到自己本是汉人,汉家的江山已回到汉人的手中,便想回到祖籍去看上一看。” “观大哥的祖籍是何处?”韩潇问道。 “我虽生在西域,可祖籍却是上有天堂,下游苏杭的姑苏。于是,我东返中原,可刚入了阳关便被朝廷的军队抓了起来。” “这又是为何?”韩潇奇道。 “便是因为我一身游牧的衣着,官军以为我是鞑子的探子。后来,他们见我一口吴侬软语,终于相信我是汉人。”观童微微一笑。 韩潇却并未听出观童口中苏州话的腔调来。 观童看了一眼韩潇,好似知晓他心中的疑惑,于是说道:“久在边地,这家乡话说来没人能懂,便只得随着大家说了。” “后来你便回到苏州了?”韩潇又问道。 “直到三年前我才回到老家看上一看。”观童感叹道。 “难道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韩潇说道。 “这倒不是,我那时身无分文,哪里回得了苏州?我入了朝廷的队伍,和鞑子着实打了不少的仗。然后辗转去了中山王的队伍,就这样一直在守在边地,嘿嘿,这二十年真是弹指一挥。”观童似乎有些哭笑的意味。 “老观,”燕王一笑说道,“你不说我还不知你有这样惊心动魄的经历,这二十年总算没有白熬,你如今是都司的身份,等胜了乃儿不花后,我再保你一个兵部侍郎的衔!” 观童听了这话连忙起身说道:“多谢王爷提携!” 燕王又问道:“乃儿不花又如何做了鞑子的太尉?” “此中详情便不知晓了,迭图一部是元主的表亲,想来元主与朝廷作战时用到了乃儿不花的军队。”观童答道。 “乃儿不花用兵的手段如何?”燕王最为担心此事。 “乃儿不花青出于蓝,其父迭图不及他远矣,否则他也不会攀到太尉的身份。”观童说道。 “若是如此,我们迎面为敌,这胜负之数最多也只有五成而已。”燕王沉吟道。 “王爷放心,乃儿不花虽善于征讨,可他也有弱点。”观童笑道。 “老观快说。”燕王催促道。 “此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在西域横行惯了,必不将王爷放在眼里,我想他认为这等风雪的天气,王爷定不会进兵,也一定会疏于守卫。如此,待得发现他的行踪,我便可出其不意的到他的营帐,向他晓以利害,以我们的交情,他定会罢兵言和。” “你们有二十年没见,乃儿不花当真会念在往夕的交情上吗?”燕王仍是担心道。 “王爷放心,乃儿不花人虽残暴无端,可最是看重情意,何况是自己的安达?如今四海皆靖,朝廷坐拥百万雄兵,鞑子的残兵败将几乎逃到了天山以西,这等关节他亦知晓,待我向他慢慢道来,王爷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此战!”观童信心慢慢的说道。 “老观,人是会变的,何况过了二十年?你真的有此把握?”燕王说道。 “我观童看人绝不会走眼的,不过凡事皆有万一,在我成功之前,王爷还是要布好战阵,乃儿不花疏于防守,智取不成王爷尚可力取。”观童笑道。 “智取不成,那可将你陷在敌营中了。”燕王说道。 “观童说的只是万中之一,就算乃儿不花不听劝,他亦不会难为于我。”观童肯定的说道。 “好!既然你勇于献身,本王记下你的功劳,待找到乃儿不花,我们便依计行事!”燕王说完,将桌子拍得连连晃动。 如此,韩潇便寸步不离于燕王。三日后,伍斯年如期而至。粮草运到本是好事,可韩潇却更是忧心忡忡,他知道伍斯年既来,赵永年等人也必跟随而至,今夜定是危险之极! “伍大哥,你可发现赵永年的踪迹吗?”韩潇见到伍斯年开口便问道。 伍斯年摇头道:“没有发现,也发现不了的。” 韩潇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道:“不错,赵永年定是跟在你的后方,你若是派人刻意去探查一番,那便会打草惊蛇。” “佥事大人说的是,不过我并非毫无留意,运送粮草这等重要,平日派出的哨兵一定少不了,我若是不探查后方,赵永年一定会起疑的,但是这个老狐狸当真厉害,这些天一丝的痕迹都不显露,亦是出乎我的意料。”伍斯年说道。 “此人却是个人才,可惜走了邪路。”韩潇老气横秋的说道。 “王爷已经知道了?”伍斯年问道。 韩潇点点头说道:“王爷的心思全在此役之上,又不甚懂得武林功夫,他对赵永年来刺杀他好像不甚在意。” “这可不行,赵永年既已到来,从现在起王爷便危险了,得想办法熬过这几日。”伍斯年担心道。 “想来严道大师也快抵达这里才对。”韩潇说道。 伍斯年急道:“我便是担心这事,这场雪直奔关内而去,我想严道大师一定受阻于风雪,也许还要耽搁些时日呢!” 韩潇听了亦很心急,便带着伍斯年来到观童的营帐,三人商量起如何对付赵永年等人。 “韩老弟,赵永年既来刺杀王爷,定是趁夜动手了?”观童问道。 “不错,白天大营内毫无遮蔽之处,他们无法掩藏踪迹。”韩潇答道。 “既然这样,你老弟可是有了主意?”观童笑道。 韩潇也笑道:“刺杀王爷须得找到王爷的营帐,我们便来个瞒天过海之计!”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进兵 “哈哈,你的主意好!让王爷住在普通的营帐内,赵永年来了,见这里上千的营帐皆是一般无异,那便无从下手了。”观童笑道。 “这不过权宜一时,我想以赵永年的手段定能寻到燕王的,只希望可以拖到严道大师赶来。”韩潇说道。 “躲过一时便好,不过,夜里王爷在哪一个营帐只可我们三人知晓。”观童说道。 “不错,我住在王爷帐内,观大哥和伍大哥多带武士埋伏在附近的营帐,一旦听到响动,那便过来援手。”韩潇说道。 “好!如此便是!”观童笑道。 当下,三人选了个毫不起眼的营帐,到得夜里将燕王安置在内。燕王本认为不必多此一举,可耐不过观童与韩潇的说辞也就答应下来。观童又增添了一百的巡逻兵力,只待赵永年的到来。 可这一夜却毫无动静,巡逻的士兵连半个可以的人影都不曾瞧见。 “难道这赵永年还未赶来?”观童疑惑道。 韩潇摇头道:“不会,不会,伍大哥的队伍行进缓慢,赵永年又怎能被落下?他昨夜不来,我想一是他要探查一番,以他老奸巨猾的心思不会贸然动手,二来他见我方有所布置定会去想对应的法门,接下来才是关键的时刻。” “韩老弟顾虑周详,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观童说道。 “我想赵永年就算今夜不来明日必至,观大哥,你的武士白天可要睡足,晚上须得拼了命保护王爷。”韩潇嘱托道。 “这些武士训练有素,韩老弟只管放心!”观童说道。 让人奇怪的是,又过去三日,赵永年始终未曾露面,就连严道大师也没有赶到。 韩潇疑惑的对伍斯年说道:“伍大哥,你在运粮的途中可有发觉什么异常?” 伍斯年努力回忆半晌仍是摇头说道:“我实是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观童这时说道:“难道说赵永年就连斯年的队伍都没有找到?更不用说来找王爷的驻地了。” “这怕不会,那时伍大哥出关不久,一路行迹明显,我亦是寻迹而来,赵永年早我出关定也会瞧见才对。”韩潇说道。 “这便奇怪了,难道说他见韩老弟在此,知道不敌,就此而去了?”观童问道。 韩潇又摇头说道:“赵永年不知我功夫的深浅,何况那几个西域番僧都是厉害角色,他们若是合力来袭,我一人当会不敌。” “这个老狐狸会不会在使什么诡计?”伍斯年说道。 “我便是怕他有什么阴招在内,可我实在想不出这大漠雪原上还有什么计策可用。”韩潇有些无奈道。 “我看也无需多虑,咱们以不变应万变,他要杀王爷总需进了王爷的营帐才对,那时咱们以命护主,死而后已罢了。”观童说道。 “也只得如此了。”韩潇点头道。 第五日入夜,韩潇与观童还有伍斯年都聚在燕王的帐中,大家都在疑心赵永年今夜会不会前来。 就在这时,观童的亲兵忽然闯入,好似是出了紧急之事。 原来是寻到了乃儿不花的行踪!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禁异常兴奋。燕王进兵这许多时日,便是在等待这一天! 当下燕王问起乃儿不花的位置。 那亲兵说道:“乃儿不花躲在西北向三十里的一处山坳中。” “原来如此,我说许多天来总是找不见他!”燕王大声说道。 观童起身说道:“王爷,事不宜迟,我今夜便去见他!” “也好,老观,传令下去,全军出动!”燕王说道。 “王爷,只我一人去便可,今夜雪大实是不宜进兵!”观童说道。 “我说过,你与乃儿不花二十年未见,若是他不听从于你,那本王便即动手!”燕王沉声说道。 “是!王爷!如此一来,不若明日白天进兵,雪夜行进实是困难重重!”观童建议道。 “不然!”燕王当机立断道,“兵贵神速!连我们都认为不宜进兵,乃儿不花更不会有所防备!我进兵二十里,不!在他五里的地方扎营,只等你的信儿,乃儿不花若是投降,我设宴款待他,若是冥顽不化,便打他个措手不及!” 韩潇听了这话对燕王实是佩服不已,心想,只有出其不意才可从中求胜,这也是爹常挂在嘴边的话语。 当下,众人异口同声道:“谨遵王令!” 观童下令起兵,又向燕王说道:“王爷,我这便去了!” “等一下,”燕王挥一挥手,犹豫再三,有些艰难的说道,“韩佥事,你随观都司同去!” “这……”韩潇未曾明白燕王的意思。 观童却是转念即懂,于是说道:“王爷,您还是担心乃儿不花不肯投降吧。” “以防万一,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燕王点头道。 韩潇心道,难道乃儿不花不肯投降,王爷让我去一剑刺死他不成? 观童向韩潇解释道:“韩佥事武功高强,那里若出了差头,王爷是想你用信炮传讯。” 可韩潇却说道:“王爷,赵永年这几天始终不曾露面,大军一动,他们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对您不利,韩潇不留在您身边又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韩佥事,赵永年不来刺杀本王,说不定未曾寻到此处,而且军事要紧,若乃儿不花翻脸不认人,也只有你才有放出信炮的能耐!此事非你莫属!”燕王坚定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实是佩服燕王的勇气与魄力,可仍是担心燕王的安危,便即说道:“王爷乃是金枝玉叶,怎能让赵永年这等小人害了您!” 燕王盯着韩潇,缓缓的说道:“世上没有万全的计策,不冒些风险又怎能成功呢?我这一生历经无数风险,也曾有异士瞧过我的面相,此时离我的寿数尚早得很,你们尽管放心去吧。” 韩潇还欲说话,观童知晓燕王的脾气,于是一拉韩潇的衣角,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韩潇见状不再坚持,只说道:“王爷进兵,千万不要行在中军。” 燕王点点头,知道这仍是在防着赵永年。 这时,伍斯年说道:“王爷宽恕,伍斯年斗胆穿着您的甲胄,假扮做您,若是赵永年到来,也可拖些时辰。”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逢 燕王点头笑道:“好!我便去老观你的队伍,扮作你的亲兵,斯年,你可要当心,若真的遇到危险可不要和他们硬拼。” “是!多谢王爷关心!”伍斯年答道。 燕王又向观童说道:“老观,你打算带多少人马去?” 观童笑道:“办此事人多无用,只我和韩佥事二人即可。” 燕王深深的看了一眼观童,重重的说道:“但愿如你所说,乃儿不花是个重情义的人!” 观童听懂了燕王的话外之意,于是答道:“王爷放心,韩佥事武功高强,就算他翻脸不认人,王爷挥兵既至,韩佥事亦不会有危险的。” 韩潇听燕王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中有些诧异,于是说道:“保家卫国,韩潇早已舍掉这条性命了!” 观童连忙笑道:“韩佥事这是什么话,我保准这一趟不会有差头的!” “本王待会设宴,便等你二人将乃儿不花带回!”燕王豪迈的说道。 而后,韩潇与观童先于大队人马出发,直奔乃儿不花的大营。 韩潇见观童交给自己数个信炮,只见这些信炮不过是普通的烟花而已,但在这空旷的大漠中放出,十里之外都可看得清楚。 这一夜的雪不仅下的大且风劲无比,二人被风刮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耳边尽是风声作响。 韩潇仍在回想适才燕王那些隐晦而又担心自己的话,实不明白,自己一介无名之辈为何会受他如此看重。又想到定远将军府中,牧齐远与赵永年谈论燕王抬举自己的话来,心中更是疑心。可这些疑问却不知如何与观童说起,亦不知他是否会告知自己。 难道父亲曾经帮过燕王的大忙?否则王爷为何这样“善待”于我?韩潇胡思乱想道。 这时,观童大声的说道:“韩老弟!待会咱们须得直抵乃儿不花的大帐,若与巡逻的起兵碰面也许会生出别的事来。” “这很容易,待会观大哥只随着我走便行了。”韩潇说道。 狂风呼啸中,观童虽觉韩潇语气平和,却字字听得清楚。观童知道武学中有内力这种功夫,此刻听到韩潇的话语,方知他的内力定然不浅。 三十里的路程,二人行了近半个时辰。韩潇见乃儿不花的大营前无甚守卫,心道,观童果然了解乃儿不花,他此时定未想到王爷的大军已经抵近了。 二人下马,缓缓向营中行去。营中无甚巡逻的骑兵,韩潇又是眼力极佳,看准了各处兵卒的位置,带着观童在营帐中左右穿行,始终未曾被发觉。行得片刻,韩潇见不远处乃是一座极大的营帐,不禁伸手指给观童看。 观瞧了一眼说道:“这么大的营帐,乃儿不花一定在里面!” 于是,二人悄悄掩到大帐附近。韩潇见此帐的外围有十余人在守卫,心道,这定是乃儿不花的营帐无疑。 “观大哥,等我去把这些人点住。”韩潇说道。 观童尚未明白韩潇话语,只见他迅捷的窜出,一一掠过那十余人的身前,而后在大帐的门前站定,那十余个守卫却纹丝不动,好似不曾见到韩潇一般。 观童亦听说过点穴的功夫,此时亲眼见到韩潇在一瞬之间便将十几个守卫点住,心中更是佩服。 观童快步来到帐门前,伸手欲掀帐帘,却有些犹豫。与乃儿不花二十年不见,想道曾经的年少时光,不知他此时是何等模样了。 韩潇不知观童心中所想,见他停手,以为他有所顾虑,于是说道:“观大哥让我先来,鞑子别设下暗器才好。” 韩潇将帐帘一把掀开,二人闪身入内,只见帐中设有十数个火把,亮如白昼一般。 “塔恨毕!”只听一人说道。 自韩潇到了北平后就知晓今后会常与蒙古打交道,因此同燕王府中一位精通蒙语之人苦学蒙话,因此知道那人说的乃是“是何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身披貂裘的人站在眼前。这人满脸的胡髯,瞧不出年纪来。 只听观童激动的叫道:“安答!” 韩潇见观童浑身颤抖,又听他叫那人安答,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乃儿不花! 乃儿不花尚自疑惑,仔细的打量着观童。别说他万万没有想到观童仍在人世,只此二十年未见,观童的模样也变化了太多,又如何能立即认出? 观童再也抑制不住,抢前一步,一把将乃儿不花抱住,痛哭道:“安答!是我啊!我是观童!” 只见乃儿不花浑身巨震,双手捧住观童的面庞,在火把仔细的打量着。突然,一声哀嚎从他的胸腔中迸发而出,仿佛再也抑制不住沉浸心地多年的情感。 韩潇见眼前两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抱头痛哭,心中感慨无限,亦被这结义之情所感动。心中想道,乃儿不花如此重情义,看来这场仗,王爷不用费得一兵一卒了。 两人哭声震天,虽然外面的卫兵已被韩潇点住,可附近军营中的亲兵纷纷闻声而至。 乃儿不花哭着对他们说道:“大家退下去。” 那些亲兵眼见主帅营中有两个汉人的官兵,心中奇怪,又见乃儿不花与其中一人哭得双眼通红更是诧异!可主帅下了命令,不得不听从,于是皆退出营帐。 韩潇来至账外,又是出手如风般将那十余亲兵的穴道解开,而后回到帐中。 这时,乃儿不花大声说道:“安答!我这是在梦中吗!” “大哥!我没有死!我来见你了!”观童激动道。 “你……你没死,好!好!回来就好!”乃儿不花说道。 片刻后,二人平静下来。 “大哥,这些年你过得怎样?我走之后,你札尼别可来侵扰过吗?”观童开口问道。 “你走后,大汗召我回朝,我朝败退后,我始终在漠北,嗯,札尼别啊,他那时有心无力,已经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对付我了?倒是你,安答,你是怎样活下来的?”乃儿不花问道。 观童将自己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韩潇的蒙语虽是初学,却也大概听得明白。 乃儿不花听完不断的慨叹一番,观童又问道:“大哥,朵颜妹子可是葬在哪里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结义之情 观童的话音凄苦,想是内心痛楚已极! “哎,自你死后……是你走后,札尼别就撤了军,我带着朵颜的尸身回去见了父亲,父亲闻此惊变痛哭不已,你知道,他老人家最疼这个小女儿。” “我将朵颜的尸身带到咱们三人幼时常攀的那座小山上,在那里葬给了天神……”乃儿不花闷声闷语的说道。 观童听了这话,又是泪流满面,哀声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一次我与朵颜攀到山顶,见到那美妙的景色,她便说死后一定要在这里天葬,我当时还嘲笑她说的是傻话,没想到……没想到她先走了这许多年……” 两人沉默不语,在这悲凉的氛围中,韩潇觉得呼吸似也变得困难了一般。 终于,观童艰难的开口说道:“我这一生负了朵颜,后来九死一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安答,你不必这样说,你们真心相爱,那也是避不得已的事,就连我父都不曾想到……想到朵颜如此的刚烈,哎,这是天意……” “也许老天爷从开始便未想我们终身厮守,老天!你是狠心!”观童的话音已带着哭腔。 乃儿不花又抱住观童说道:“安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怎么难过也换不回朵颜来,你后来都去了哪里?” 观童定了定神,片刻之后,戚哀之感略有消减,于是又说道:“大哥,我怕连累于你,不敢回去……我爹娘后来怎样了?” “我父见到朵颜的死,本欲杀你的父母泄愤,我急忙向他解释了其中的关键,我说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大伙都已死在钦察汗国了。”乃儿不花说道。 “迭图大汗相信你的话吗?”观童问道。 “他不知你与朵颜的事,当时只是一时之气,等他消了气候,便放过了你的父母,他们得知你死在钦察汗国,当真是伤心欲绝。”乃儿不花讲述道。 “我爹娘和大哥如今健在吗?”观童急急的问道。 乃儿不花摇头道:“十年前,你父母便双双离世了,你放心,这些年里,我对他们如对自己父母一般无异!你大哥后来在战乱中走失,谁也不知他如今是在何方。” “谢谢大哥对他二老的照顾,观童不孝,无法为他们送终……”观童又是慨叹道。 又是沉默片刻,乃儿不花疑惑的问道:“安答,他又是谁?”说着一指韩潇,“这等风雪之夜,你们怎会寻来?” 观童定了定神说道:“大哥,我是奉了燕王之命而来!” 乃儿不花惊到:“安答!你投了蛮子的军队!” “我本是汉人,这算得是落叶归根。”观童平静的说道。 乃儿不花低头不语,长长的出了口气又说道:“这么说,燕王是让你来做说客的?” 观童看着乃儿不花的眼见说道:“在外人看来确是如此,可在我观童来说,这一趟是为了救我的安达!” “救我?这是什么话?我几万的铁骑在此,燕王又奈我何?”乃儿不花大声说道。 “安达,你用兵如神,天下皆闻,可这一次却是百密一疏了。”观童说道。 “哦?你说来听听,我怎样百密一疏?”乃儿不花显是不相信观童的话。 “大哥,你听我慢慢道来!”观童郑重的说道,“此刻,燕王的兵马就在五里之外,只要我这位小兄弟将手中的信炮放出,燕王的大军便会全力冲锋,你此刻应敌已是来不及了,我不想看到大哥死于非命,特来相救!” “嘿嘿,安答,这等天气,燕王怎会进兵到此,若真如你所说,我的巡逻兵早已向来我禀报了。”乃儿不花笑道,显是不相信观童的话。 “说句让大哥泄气的话,这等天气,你的巡逻兵都躲在帐中,我们一路而来连半个兵丁都未曾见到。”观童说道。 “这……”乃儿不花刚欲反驳,观童又说道:“你手下的兵丁若真有能为探到燕王的行踪,又怎会没人发觉我二人进了你的大帐?” 听了这话,乃儿不花顿时语塞。 见此机会,观童又温和的说道:“大哥,如今元朝气数已尽,黄金家族分崩离析,瓦刺、鞑靼两部虽实力雄厚,却早已不遵从元主的号令,你此次东来实是孤军作战。” “再瞧我大明万里的山河,百万的雄兵,人才无数,火器精良,燕王又是难得一遇的贤王,此次帅精兵而至,念在你我结过安答的情分上才没有赫然进军,只派我来说和一番。” “安答!他人看来我是说客,不过,你我历经生死,我怎忍心见你兵败而去,甚至死于军前?这位韩兄弟武艺高强,你的亲兵便算再多也近不得他的身边,你若不愿投诚,我亦阻挡不了他放出信炮,到了那时,燕王的铁骑呼啸而至,踏破这数里的大营,我想你亦不愿见到这等景象吧?” 观童讲到这里见乃儿不花头顶冒汗,知道这些话语说动了他,于是加紧攻克道:“燕王乃是仁义之王,此刻王爷已在大帐中设下了酒宴,只等大哥屈尊而去,从此归诚朝廷,我皇英明雄主,定不会为难于你,便如纳哈出的四卫番兵一样。” “如今朝廷的大敌乃是瓦刺、鞑靼,其与你所拥戴的黄金家族亦有仇恨,到那时,你继续统领本部,与朝廷兵马并肩作战,立下不世的功劳,比你此刻被燕王击溃岂不强上万倍?” 观童见乃儿不花微微颔首,便即说道:“大哥,你此刻明白我为何是来相救于你了?你若一意孤行,不仅身败名裂,又怎保全我们的结义之情!”说道最后,观童的话音更加的激动不已。 韩潇听了观童这番刚柔并济的话语心中实是钦佩,只听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逼利诱中又无时不刻的透着为对方着想的意味,不禁对观童更是另眼相看。 乃儿不花双手抱头,内心似在挣扎一般。忽然,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好!既然天意如此,我便随你去见燕王!” 观童一条大拇指说道:“大哥英雄豪杰!当机立断!观童佩服!” 乃儿不花却瞪眼说道:“我是相信自己的安答!” “大哥放心,待会我便在你身前行走,若当真害你,你便一刀了结我如何?”观童笑道。 乃儿不花亦笑道:“你还是没变,就爱和我玩笑。” 韩潇见办成了此事,心中亦高兴不已。 这时,却见帐帘陡然掀开,一人闪身而入,轻轻笑道:“此时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了,哈哈!” 韩潇心中一惊,只见那人正是赵永年! 第一百八十章 拼斗 韩潇未曾想到,赵永年会在这里出现!本以为他正在寻找燕王才对。 随后,又从帐外闪身而入两具高大的身影,是两个西域的番僧。韩潇见其中一人正是在北平万福楼中交过手的火麟僧,而另一人年岁较火麟僧大了不少,四十多岁的年纪,眼中精光四射,显是武功不凡。 观童见到赵永年也感意外之极,但仍是镇定自若的说道:“老赵,北平一别,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里?” 韩潇见账外毫无响动,心知那些守卫就算没有遭到毒手,也定被点了穴道,不知赵永年等人是否听见了方才乃儿不花与观童的话语。 赵永年狞笑道:“观童啊观童,我赵永年一生佩服的人可没有几个,你便是其中之一。” “荣幸之至!”观童笑道。 “嘿嘿,是你安排护送粮草的队伍多绕几日的路程吧?”赵永年问道。 观童又笑道:“这我可不敢居功,能耽误你们数日须得归功于韩佥事才对。” 赵永年略有差异的看向韩潇说道:“是你韩潇的主意?” 韩潇听他的话语,知道这几人定已上当,可这几人显是刚到此地,不知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差头。 这时,火麟僧开口骂道:“他妈的,你这个小王八蛋害得我们在雪地里走了这许多时日才到!你……” 他尚未骂完,只听另一个番僧沉声喝道:“住嘴!” 火麟僧听了这话,立时闭了口,仍是对韩潇怒目而视。韩潇心道,这个番僧定是赵永年所说的霍琳了。 观童听了这话,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大笑道:“看来,韩佥事的计策是被你们发觉了,几位自行离了粮队,在这雪原中迷了路,如今以为这是燕王的营帐,我说的可对?” 赵永年不答,只说道:“你怎知晓我要去寻燕王的?” 韩潇欲骗上赵永年一骗,拖延些时间,想一想如何对付眼见三人,于是哈哈一笑说道:“你们来办这等隐秘之事,除了牧齐远牧大哥,谁还能与我们说起?” 赵永年惊道:“你、你说是牧大哥和你说的?” “当然,此事也只有牧大哥和你们知晓。”韩潇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永年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小子胡说!你定是偷听来的!你那天也在定远将军府里吧?” 韩潇见他这样快就识破了自己的谎言,心中佩服,便扯开话题:“原来赵先生早就知道了,对了,你们这一路走来,可见到一位叫做公孙奇的算命先生?听说他命理看得最准……” 赵永年打断他道:“我问你,燕王此刻在哪?” “咦?你不知道吗?王爷已经回北平去了。”韩潇装作诧异的说道。 “你小小年纪,花样倒是不少,你们想招安乃儿不花没那么容易!待我杀了他,看这些蒙古人会不会投降!”赵永年喝道。 韩潇心下一惊,确是怕赵永年伤了乃儿不花,那么燕王的大计便无法奏效了。可转念一想,赵永年等人一定只听到观童最后数言,并未得知燕王此时的位置,此时该如何引开他们呢? 可眼前急迫,不容韩潇细细思量,只见火麟僧大吼一声,出掌击了过来。韩潇知道此时绝不是拆招换式的时候,一出手便是寒梅掌中的妙招“积雪浮云”!此时的韩潇早已能运出无名真气的三成威力,虽只三成,却亦是浑厚无比!且他这些时日练功不辍,自身落梅神功的昆阳境亦有小成,只觉自己便仍敌不过牧齐远,却也与他不遑多让了。 韩潇掌携两股内力击了过去,只听“碰”的一声,两人双掌相交,火麟僧连退数步,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师弟!”另一个番僧见火麟僧受伤,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赵永年本知韩潇功夫不弱,却未想到,他只一掌便伤了武功不俗的火麟僧,于是说道:“寒梅掌!果然不凡,赵某领教了!”说着,从怀中抽出一柄折扇闪身而上。 韩潇见他尽是小巧腾挪的功夫,招式变化莫测,扇子的一端始终不离自己的周身要穴。韩潇从未见过这等功夫,只觉赵永年招式虽然小巧,可手中的扇子“嗤嗤”作响,带得自己的衣襟也飘荡起来,显然内功较之火麟僧高出甚多。于是,韩潇打起精神,施展寒梅掌应对开来。 韩潇催动内力,将落梅神功与无名真气在体内合而为一,一双手掌看似缓慢,可掌中的内力却逐渐将赵永年的折扇带得偏斜。 赵永年心中一惊,未料到韩潇的内力如此精甚,只见他气定神闲,每当自己的扇子递到对方的身前时,但觉一股柔和的劲力如一道无形的气墙一般将自身的内力当下。三十余招后,赵永年但觉折扇好似慢慢的变沉,到得后来,自己有如拿着五十斤的铜锤一般,招式滞碍之极,心中更是骇然韩潇的功力。 韩潇见赵永年功夫不弱,若在从前,自己在他手底下绝过不了十招。眼见二十招内便可取胜,却见另一个番僧说道:“赵先生请退下,小僧霍琳领教这位少年的高招!” 韩潇心道,他果然便是霍琳,不知他的功夫如何。 赵永年当下退开,那霍琳来到韩潇身前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位少年高姓大名?功夫真是俊得很,你是和门何派的人?” 韩潇笑道:“大师功夫高强,怎会没见过我这套掌法?也罢,我便教你个乖,听好了,我乃是峨眉山满义观的门人,这套掌法叫做大徒虑掌。” 霍琳说道:“满义门,大徒虑掌,小僧没有听过。” 赵永年却听出韩潇是在骂霍琳,于是说道:“大师不必听他胡说,这韩潇是……” 韩潇却抢着说道:“不错,这便是蛮夷门的打秃驴掌,此掌专打秃驴,大师要不要领教一番。” 观童听他说的有趣,不禁哈哈一笑。 霍琳面色一变,怒道:“小小孩童竟敢戏弄本僧,纳命来!”说着挥掌击向韩潇。 韩潇口中不让于人,学着霍琳的腔调说道:“大和尚竟敢小看打秃驴掌,纳命来!”说着,便与霍琳斗在一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巧计 霍琳再不答话,一掌击出,势携风雷!他较之韩潇高大许多,这一掌虽然是平推而去却是直奔韩潇的面门。韩潇见他掌势威猛,不禁起了好胜之心,想试试他功力的深浅,于是运足了内力,一招威力极大的“连山接海”顺势而出。 只见二人双掌相接却是毫无声息,赵永年知道他们是在以掌法比拼内力,本以为须得一盏茶的功夫才能分出胜负,却见二人双掌相交片刻便即分开,而后各自退开三步,显然是功力悉匹。 原来,韩潇见霍琳内力刚猛无伦,自己的真气虽然尽克化得了,却担心赵永年从旁暗箭伤人,所以待知晓他内力的深浅后,便即运足内力将霍琳震开,不过,为化解霍琳刚猛的掌力,便也连退了三步。 经此一掌,韩潇知道自己的内功与霍琳不相伯仲,甚至略胜些许,可当真要取胜,非得数百招不可。心道,这霍琳的功力便较之牧齐远亦是不遑多让,虽与师父端木洪差上一截,可与二师叔秦天成相比又是强了不少。此中细微的差别,是旁观者无法知晓的。 韩潇不禁佩服西域有这等厉害的人物,想到牧齐远口中的西域神僧尚是霍琳的师父,不知更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领教了韩潇的内力,霍琳再也不敢小觑于他,神情肃穆的说道:“小施主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功力,霍琳佩服,敢问师尊是谁?” 韩潇知道自己一人敌不过赵永年和霍琳的联手,便欲将他激怒,也许可以乱中取胜,于是说道:“这位大师好差的记性,我方才说过,这是蛮夷门的打秃驴掌,怎样?这掌法没有给中原武学丢脸吧。” 霍琳却未曾发火,只说道:“哼,数年之前,我曾见过这套掌法,这应该是端木家的寒梅掌才对!” 赵永年说道:“不错!这小子便是端木家的弃徒!” “‘北端木,南皇甫’果然不凡,霍琳领教了。”霍琳说完双掌一错,进步向韩潇攻去。 韩潇见没有可乘之机,便即与他斗在一处。 霍琳的掌法大开大合,虽无甚取巧之处,却是虎虎生威。观童只觉他的掌风将自己的面庞也刮得略有疼痛之感,心下不禁为韩潇担心。却见韩潇身姿潇洒,一套掌法使出有如一位翩翩君子在闲庭信步一般,端的令人赏心悦目,自己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这定是非凡的武艺。 顷刻之间,二人便斗了五十余招,兀自不分上下。一旁的赵永年却心急得很,只听他说道:“霍琳大师,找到燕王要紧,咱们先毙了这小子。”说完便抽出折扇,加入战团。 韩潇力敌二人顿感吃力,二十招后,他为躲避赵永年的折扇,左臂被霍琳一掌擦过,疼痛不已,于是抽出腰间的无名剑,施展开凌霜剑法。 观童见韩潇的剑法灵动非凡,更觉今日实是大开眼界,略感兴奋之余,见赵永年与霍琳皆是合力对付韩潇,也在担忧他能否取胜,可自己不会功夫,只得站在一旁心急。 韩潇的凌霜剑法虽高超不凡,可仍不敌二人联手。眼见自己连遇险招,韩潇的脑中不禁飞快的想着主意。忽然间,计上心头,于是跃在一旁,向观童大声说道:“观大哥,你快将乃儿不花带到南面王爷的大营中,我来将赵永年引走。”说着向观童使了个眼色。 观童先是一怔,燕王的大营本就在南面,赵永年二人又是来刺杀燕王的,怎会被你引开而去?可随即明白这是韩潇欲擒故纵之计。 韩潇又冲着赵永年与霍琳喊道:“你们有种的就跟着小爷来!让你们见识下端木家武学的厉害!”说着便欲走出大帐。 果然,赵永年哈哈一笑道:“霍琳大师,我们追!” 霍琳诧异道:“去杀燕王要紧!” 这时,韩潇已闪身出了大帐。 赵永年笑道:“这韩潇诡计百出,他说将我们引开定是去护卫燕王了,我们快追!别让他逃了。”说完亦闪身而出。 霍琳见此,便将师弟火麟僧抱起,亦随着赵永年出了大帐。 观童见韩潇的计策奏效,兴奋之余,却想起临行时,燕王对自己的嘱托,可韩潇此时已不在眼前,心中有句话却是来不及对他说了。当此危机之时,观童亦顾不得这许多,便拉着乃儿不花说道:“大哥,快随我去见燕王!” 乃儿不花不懂汉话,不知方才这些人都说了什么,于是问道:“安答,那个汉人与两个大和尚是谁,为何与你带来的人打了起来?” 观童担心韩潇是否能将赵永年等人引得远去,只觉燕王的安危与此役的胜负最是要紧,亦无暇向他解释,于是沉声说道:“大哥无需理会,咱们这便出发吧。” 韩潇见赵永年三人冲出大帐追来,便即展开轻功向东而去。眼见赵永年与霍琳轻功亦是不弱,且霍琳更是横抱火麟僧,不疾不徐的与赵永年并肩而行,心中按赞他的轻功了得。 片刻之后,韩潇见身前乃是一对巡逻的骑兵,于是上前夺过一匹军马,继续向东奔去。赵永年与霍琳亦夺来军马,紧追不舍。 韩潇奔了一阵便即转而向北,并回身大声的喊道:“赵永年!张都司近来可好?在老家过得可是逍遥自在?” 赵永年见他忽然变了方向,又出言相激,明白他不欲将自己带到燕王的大营,当下并未回答,仍是向东而去。韩潇见状又拨马而回,不断的出言嘲讽。 赵永年见韩潇数次转而向北复又折回,显是看到自己不肯上当,不得不回马,这使得赵永年更加坚信燕王的大营便在东面,当下并不理会韩潇的位置,只策马向东奔去。 韩潇见自己的计策生效,心中暗喜,只觉能拖得一时,待严道大师赶来便安然无事了。于是催动胯下的骏马,全力而奔。 不知不觉间,雪变得更疾,风卷着茫茫的雪花打得几人面颊生疼。韩潇回身瞧去,赵永年与霍琳的身影渐渐的被雪花掩盖,已难以辨认出来。当此漫天大雪,更是无法分辨出方向来。韩潇慌不择路,只管策马而去,一个时辰后,他已瞧不见身后敌人的身形,更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漫天大雪 韩潇知道胯下的军马训练有素,细细算来,这一个时辰当中已奔出五十余里,可漫天风雪,燕王的营帐在何方却是无法知晓了。 他心中想道,此时的乃儿不花定已投诚了燕王,这一仗终于兵不血刃,如今须得想办法认明了方向才行。可事与愿违,在这雪夜之中便连十几丈外的情形都无法瞧得清,何谈辨别方向? 韩潇艰难的前行了一个时辰,眼前陡现一道山壁,韩潇虽瞧不见这山壁有多高,却也觉得此处背向寒风,处境已好转了很多。于是,他沿着山壁前行,不久后便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韩潇把马儿牵入洞中,又升起火把,只见洞中散落着许多枯枝杂木,应是附近野兽衔来此处的。于是,他将枯枝聚拢,点起一堆烈火,又从军马的行囊中找出不少的吃食。 韩潇饱餐一顿,只感疲累之极。倚在一处大石上,望着眼前的火焰,不禁想到与江婉在陆家庄附近那座山洞中的情形。此情此景,韩潇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娇美的面庞,心中顿觉温暖如春。 韩潇在想,不知婉儿此时身在何处,是否已随严道大师到得燕王的那里。她若是知道我被困在大雪之中,定会为我担心的。 不知不觉间,韩潇又触碰到怀中的玉佩,便将它托起,借着火光,凝视着那份晶莹温润,心中又充满了甜美之意。手握着美玉,渐渐的沉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韩潇来到洞外观瞧,只见自己身处一座山坳之中,山虽不大,却将风雪挡得严实。雪依旧飘散,望着茫茫雪原,韩潇仍是无法辨认出来时的方向。虽如此,韩潇却也放下心来,此刻赵永年等人也必定被困在某处,燕王的安危是无碍了。 翻开行囊,韩潇见里面的饮食尚够自己食得数日,便想,与其困死在这山中,不如胡乱走得几日,也许能够找到燕王的军队也未可知。 于是,韩潇骑上军马,漫无目的在雪原中穿行。一连三日,风雪不断,韩潇不知走出了几百里的路程,却并未寻到任何行军的踪迹。 饮食本已用尽,可在第二天,韩潇发现了一只壮硕的雪狼。这狼本将韩潇一人一骑当做了食物,可它有眼无珠,不知韩潇武功卓绝,反而被无名剑拦腰斩断。韩潇找到背风之处,拣出从洞中带来的枯枝升起火来,美美的用了顿烧狼肉。 到了第三天的夜里,已是人困马乏,韩潇只觉再也坚持不住风雪的侵袭。胯下的军马,呼呼的喘振粗气,好似在抱怨主人为何不让自己休息一般。 正当穷途末路之际,韩潇忽然闻到一股奶香之味,不觉精神一震,仔细辨别一番,确信那便是有人在熬煮牛奶。这附近定有人在!韩潇兴奋的想道。于是催动军马,向奶香飘来之处寻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韩潇的眼前陡现二十余个大帐,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他知道蒙古人家将自己所住的营帐叫做格日,又见这许多格日的周遭没有任何的骑兵,心道,这定是一个小小的蒙古部族。 韩潇顺着奶香而行,远远的见到一人在用大锅熬煮着什么,锅中热气腾腾,奶香便是从那里飘来。他刚欲现身说话,却见自己一身明军的甲胄,怕引起麻烦,于是将甲胄卸下,深深的埋在雪里。 韩潇走近观瞧,见锅边之人是个三十余岁的蒙古大汉,于是上前用蒙语说道:“有劳大哥,小弟雪夜迷途,还望能够收留一晚。” 那人见到韩潇亦觉诧异之极,“你是谁?这大雪天如何寻来这里的?” 韩潇早已想好了说辞,此刻从容的说道:“我是来做生意的茶商,与队伍走散了数日,还望大哥收留一夜。” 蒙古习俗热心好客,那人见韩潇年岁不大,又是文质彬彬,心中有了好感,于是将韩潇带到自己帐中,拿出许多的吃食来供韩潇食用。韩潇当真是感激万分,只觉蒙古人古道热肠与武林高手的侠义之举相较亦是不遑多让了。 饮食已毕,韩潇与他谈论起来。原来这个壮汉叫做格斯儿,最擅长熬制奶豆腐,这晚正自熬煮鲜奶,却与韩潇不期而遇。 当韩潇问起身在何方时,格斯儿反问道:“小兄弟,你是从何处而来?” “我们的商队是从古北口出关的,我迷途了数日,真不知这里却是何处了。”韩潇叹道。 “古北口?没听说过,”格斯儿说道,“来我们这里经商的多是从雁门来的。” “雁门!”韩潇心道,难道自己慌不择路却来到了雁门关?当下急着问道:“这里与雁门关可相距多远的路程?”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从未去过雁门,我想应该会有很远才对。”格斯儿说道。他见韩潇满面的失望,便又说道:“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见族长吉日格勒,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定然知道雁门关在哪里。”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松了口气,希望能够得到那位族长的指点,早日能够回到中原。 韩潇对蒙古部族不甚了解,当下又问道:“格斯儿大哥,你们的部族便在此过冬吗?” “我们的部族本属于西面吉雅草原的舍伦部,今年北方的草长得茂盛,组长便带着大伙到那里放牧,谁知今年的雪下得这样大,把牛儿羊儿冻死了好些,如今我们急着赶回吉雅草场,那里没有这样寒冷,春天又是水草肥美,大伙都不想再离开那里了。”格斯儿说道。 “你的部族可有多少人?”韩潇又问道。 “我们的部族只有一百余人,人数虽少,不过我们的族长吉日格勒在这广阔的草场中可是名声远播,大家都敬佩他的英勇与为人!”格斯儿自豪的说道。 韩潇又喝下一大杯浓浓的奶茶,只觉浑身温热,舒服之极,便向格斯儿感谢道:“要是没有大哥相救,我今夜定然冻死在雪地中了。” “小兄弟不要客气,在我这里多住几日,养好了身子,待这大雪退去再去寻找你的商队。”格斯儿热情款款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当夜便在格斯儿的帐中住下。 第二日清晨,韩潇兀自熟睡,却被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所惊醒!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英雄救美 韩潇陡见帐帘掀开,格斯儿冲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明军来杀人了!” 韩潇一跃而起,走出账外,只见数十人的明军队伍左突右冲,见人便杀!韩潇心中奇怪,按说乃儿不花已经投降了燕王,燕王不该再派军队出来才是。正自奇怪间,一眼瞧见这队伍的番号,上面大大的写着一个“晋”字! 原来如此,这些人是晋王的军队! 此时,这个小小部族中的男人纷纷集结起来抵抗,可这百余人的小小部落中,年轻的壮汉亦不过三十余人,且手中的兵器与明军相比实是相差甚远。双方交战不久,便有数个蒙古人受伤倒地。 韩潇见明军残忍无度,便连女人和孩子亦不肯放过。这些官兵见到男人便杀,见到年轻妇女便掳至马上,有的官兵甚至在这些妇女身上摸索抓捏,猥琐至极,不堪入目! 眼见一个明军士兵挺起长矛将一个五六岁的蒙古孩子当胸刺穿,韩潇气愤填膺,抽出手中的无名剑便欲上前动手。 韩潇只向前奔出数步,却见一道雪白的身影窜到那士兵身前,手中晃得几晃,那士兵身躯上喷出数道鲜血倒地而亡。 韩潇奇怪,没想到这大漠雪原中会有身负武功之人。凝神看去,见那白色的身影却是一位蒙古的女子,心中更是诧异。只见她手执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上散发这淡蓝色的光泽,显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物。 这时,明军将那女子围在当中,刀枪一齐招呼过去。更令韩诧异的是,这名蒙古女子所用匕首的招式与江婉惊退牧齐远时所用的招式如出一辙!便是江婉所说的鸳鸯双绝! 可此时不容他细细想来,眼见那女子招数虽精,可功力与江婉差得太远,转瞬之间便要命丧在明军的兵刃之下。于是挺起无名剑,深深的提起一口真气,展开端木家的绝学鹤云功,跃过众兵丁的头顶,落到那女子的身前,架开了刺向她后心的一柄长矛。随后用出凌霜剑法中的“风雪夜归”,无名长剑横空一划,立时有八九个士兵咽喉中剑,扑倒在地,眼见不活了。 那女子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见一个身穿汉人衣着的俊秀少年将自己救下,又见他运出凌厉的剑法瞬间毙敌,心惊动魄之余更是诧异无比,不知道这少年却是从何而来。 韩潇恼恨这些士兵残忍无道,挺剑冲杀过去。在场之人见韩潇瞬息之间便又杀死数人,接着冲入人群,明军无一人能当得他一招一式,皆是要害中剑而死,转瞬之间便又有十余人倒地。 剩下十余个明军见韩潇如鬼魅一般杀人,皆惊恐之极,于是一声惊呼,纵马逃去。 韩潇见击退了明军,可心中的一口恶气未出,只觉这些朝廷的军队欺凌弱小,连最下流无耻的恶贼亦是不如!正自恼怒间,忽然听得身后一个女子说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声音清脆悦耳。 韩潇回过身来,见说话之人正是自己救下的白衫女子。只见她一身蒙古的服饰,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俊美之极,一双妙目顾盼丛生,右手擎着一把幽蓝泛光的匕首。 韩潇见这女子虽不及白沐灵的绝世容颜,亦没有江婉的娇美可人,不过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不禁暗赞道,原来大漠中尚有这等佳人! “晋王治军无方,这些士兵当真可恶!他们这是死有余辜,姑娘不必多礼。”韩潇对她说道。 蒙古人最重英雄,这女子见韩潇武艺高强之极,心下钦佩,当下说道:“敢问英雄高姓大名?怎会来到我们这个小小的部落中?” 韩潇刚欲回答,却见格斯儿走了过来,拍着自己的肩头说道:“他叫韩潇,是个商客,雪天里和商队走散,昨夜恰巧遇到了我,”接着又向韩潇说道,“小兄弟,没想到你的功夫这样好!” 此时,众多部族之人将韩潇围在当中不断的向感激和夸赞。忽然,众人向两端分开,只见一位老者缓缓的走向韩潇。 那白衫女子见到老者便奔了过去,扑在他的怀中说道:“阿爸!小娜差一点便见不到您了!是这位英雄救了我,救了咱们的部族。”说着向韩潇一指,又想到方才的惊险,不禁失声痛哭出来。 老者抚着女子的肩背,安危道:“阿爸都看见了,不怕,不怕。”随后又向韩潇一抱拳,用汉话说道:“这位小英雄尊姓高名?若没有你,我们真有灭族的危险,我替大家和小女阿茹娜谢谢英雄了!”说完深深的一揖。 韩潇见这老者会说汉话,会执汉礼,心中诧异。 格斯儿连忙对韩潇说道:“这便是我们的族长吉日格勒。” 韩潇心道,原来她是族长的女儿。接着又仔细打量一番吉日格勒,只见他身材枯瘦,一张黝黑之极的面庞上刻满了皱纹,虽然年事已高,可一双鹰眼放着精光,显是精力充沛,给韩潇一股英气勃勃的感觉。 为了表示对老者的敬重,韩潇用蒙语说道:“族长好!我叫韩潇,是贩茶的商客,本与队伍走散,得蒙格斯儿大哥昨夜收留。这些明军乃是晋王派出的哨兵,他们无恶不作,死有余辜,即便今日我不在场,老天亦会收拾他们的。” 韩潇的蒙语说得不熟,可大概意思周围的人却是听得明白。 吉日格勒也用蒙语说道:“韩英雄无需谦逊,这样的大恩,我们这小小的部族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韩潇尚未说话,只听远处有人喊道:“族长!这里有个官兵没死!” 听了这话,韩潇与吉日格勒一齐来到喊话之人处,只见地上一个士兵满身渗血,不断的呻吟着。 韩潇向那个士兵问道:“我且问你,晋王的大营在哪?”心中担心逃走的兵卒会引来晋王的大队人马。 那士兵摇头道:“不……不知道,我们……我们这一队人迷了路途,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什么地方。” 韩潇心道,原来他亦不知这是哪里。又将他的话翻译给吉日格勒,然后问道:“族长,该如何处置此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西行 吉日格勒说道:“全凭英雄做主!” 韩潇听了这话,又见这个士兵便是杀死那个蒙古孩童之人,对他痛恨之极! 那士兵不知两人用蒙语说的什么,只见韩潇是汉人,便说道:“小英雄武功盖世,请你放了我,或者与我同去见郑将军,我定会在将军面前夸赞你一番,以你这等人才,将军定会荐给晋王,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韩潇见他死到临头仍在利诱自己,更是气愤填膺,忍着怒气说道:“郑将军是谁?” “咦?你怎不知?郑将军便是晋王麾下第一猛将郑克佳……”那士兵唾液横飞的说道。 韩潇沉声道:“你这辈子是无缘再见郑克佳了!”说着,长剑一挺,刺入了他的胸膛,那士兵大喊一声,便去见了阎王。 一旁的蒙古人见他手刃这个残忍的兵士,不禁高声叫好。 随后,韩潇对吉日格勒说道:“族长,这些士兵虽迷途在此,可不保准逃走的人会将晋王的军队会引来,你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是。” 吉日格勒点头道:“恩人……” 韩潇打断他道:“族长叫我韩潇便是。” “这可不敢,哎,也好,我痴长几岁,便叫你韩英雄好了。”吉日格勒摇手说道,“韩英雄,我们本是要返回西面的吉雅草原,不如你随我们同去如何?” 韩潇心急赶回燕王的大营,于是摇头说道:“多谢族长的好意,韩潇既然与商队走散,那便须得想办法回到中原才是,请原谅不能与大家同行了。”说完这话,韩潇瞥见阿茹娜的面上充满着失望的神情。 吉日格勒说道:“韩英雄即是来做生意,定是从雁门出的关,中原之地虽已入春,可这草原上和隆冬没什么两样,今年的雪又下得这样大,你可知此处距雁门可又多远吗?” “还需请教族长。”韩潇说道,可心中却想道,这里应该距古北口更近才对,吉日格勒为何问的却是雁门? 只听吉日格勒说道:“由此向南五百里便是雁门关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原来自己这些时日不便方向却是一路向西而行的!如此一来,此地距古北口更有千里之远。 吉日格勒见他一脸错愕便接着说道:“韩潇英雄虽然武艺高强,可这雪原中道路难辨,你自己又如何能够回得去?莫不如随我们去吉雅草原,等到春暖花开,大雪退去,我再让人送你回雁门如何?” 听了这话,韩潇想起连日来雪中独行的惊险,知道吉日格勒说的不错,若自己在雪原中乱闯一番,真不知又会走到何处,就算饮食带得充足,也只能坚持数日而已。 当下,韩潇无奈的说道:“也只好如此,韩潇全凭族长吩咐。”说完这话,韩潇又瞧见阿茹娜眉开眼笑的望着自己。可他心中惦念江婉,想到被困在雪原之中,就连信件也无法送出,数月不能得见,江婉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无奈之余,亦无甚办法。 吉日格勒不知韩潇心中所想,于是说道:“吩咐不敢,老汉我亦是有着私心在内。” 吉日格勒的女儿阿茹娜听到父亲如此说,面色一红,略带扭捏的藏到父亲身后。 韩潇不明所以,于是问道:“请族长明示。” 吉日格勒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好人做到底’,既然韩英雄暂不能回往中原,去往吉雅草原的路途上亦不知还会不会有晋王的军队,还望韩英雄能够将我们平安送到,也算老汉我相求于英雄了。” 韩潇心中想道,乃儿不花投降的事马上便会传遍天下,晋王的人马过些时日便会无功而返,这一路便想遇到他们亦是不能够的事。 可这话却不能向众人说起,于是韩潇只说道:“族长客气了,韩潇既然答应与大家同去吉雅草原,一定将大家平安送达。”说完这话,韩潇又见阿茹娜从父亲身后现身而出,却又是一脸失望的神色,实不知她心中在想着什么。 而后,吉日格勒下令启程,整个部族带着牛马羔羊向西而行。到了晚间,大家升起营帐,韩潇仍是住在格斯儿的帐中。 这时,阿茹娜从帐外走了进来,只见她手中端着一个铜盘,盘中是一大块焦嫩的肉排。 阿茹娜见到他便笑道:“韩英雄,这是我为你烹好的羊排,你尝尝如何。” 韩潇也笑道:“姑娘亲自为我烹饪,这怎好意思。” 阿茹娜说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们蒙古人没有那许多礼仪,你便叫我小娜好了,大家平日便都是这么叫我的。” 韩潇见她直言快语,天真活泼,对她颇有好感。于是接过铜盘,抓起羊排大嚼一口,只觉肉质鲜香,外焦里嫩,美味非常,不禁大赞一番,连连道谢。 阿茹娜说道:“韩英雄救了我的性命,为你烹些羊肉又算得什么。” 韩潇笑道:“你既让我叫你小娜,那你也不必韩英雄长,韩英雄短的,叫我韩潇便是。” 阿茹娜爽快的笑道:“好,我便叫你韩大哥。” 两人说笑一阵,韩潇向阿茹娜问道:“小娜,没想到你竟会功夫,这匕首的招式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哪算会什么功夫?这是我娘的朋友教给我防身用的,学的不好,让韩大哥见笑了。”阿茹娜说道。 韩潇连忙说道:“能有这样的功夫也算难得了,我是奇怪在这大漠之中原来还有蒙古的武学高手。”他本想说阿茹娜的招式他曾经见人使过,可不知江婉曾说的那位“筠姐姐”是否和传授阿茹娜招式的人有着关联,便未曾开口。 “传授我功夫的并非蒙古人而是汉人。”阿茹娜说道。 “那人叫什么名字?”韩潇问道。 “其实,我娘早些年在比吉雅草原还要向西的地方结实了一个汉人女子,娘说她武艺高强,却不知为何住在大漠之中。这个武艺高强的女子亦有一位女弟子,我便叫她筠姐,她的全名我可不知,我的功夫便是筠姐教的。”阿茹娜讲述道。 韩潇心道,婉儿与阿茹娜的匕首功夫如出一辙,看来她所说的“筠姐”应当与婉儿所说是同一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烟 韩潇想起在北平定远将军府时,牧齐远与赵永年谈论一位西域的女子高手,就连那个西域神僧也让她三分,不知阿茹娜的母亲又是如何与她结识的,亦不知她们师徒二人和江婉又是什么关系。不过江婉的事此刻亦不能与她说起,于是,韩潇开口问道:“令母是怎样认识那位武林高手的?” 阿茹娜眨了眨眼见说道:“你是想问筠的事吧?” 见她看穿自己的意图,韩潇便笑道:“哈哈,我们习武之人最爱打听武林高手的事了。” 阿茹娜笑道:“这也难怪,你的功夫这样好!不知道和筠姐又是谁强。” 韩听了这话微笑不语。 阿茹娜又问道:“格斯儿大哥说你是到此贩茶的商客,茶商又怎会这样好的功夫?” 韩潇见她冰雪聪明,已瞧出自己的破绽,于是说道:“不错,我本是中原一个习武门派的弟子,后来被逐出师门,没有了立足之地,便随朋友到此贩茶了。” “什么是逐出师门?”阿茹娜问道。 “便是师父不要我,将我赶走了。”韩潇解释道。 “你的师父为什么不要你?”阿茹娜好奇道。 “我做了一件让很多人都生气的事,大家都不会原谅我,所以师父便不要我了。”说到这,韩潇不禁想起师父来,心中一阵难过。 “那件事可是你做错了?”阿茹娜关切的问道。 “这……”韩潇语塞,在中原武林看来,自己救下婉儿是大错特错的事,可婉儿救过自己性命,这又是报恩之事,不知该怎样说来才好。 阿茹娜望着他说道:“韩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是我做错,可我自己却觉得没有错。”韩潇答道。 “韩大哥,你做的事一定是对的!”阿茹娜坚定的说道。 韩潇笑道:“这是为何?你怎知我做的事便对?” “你这等英雄侠义,救人于水火,又怎会去做坏事?定是那些人冤枉你的!”阿茹娜豪气的说道。 “多谢你的夸奖,我韩潇又算什么英雄,此中原委说来真是话长,哎,这些事不提也罢……”韩潇叹道。 阿茹娜见他神色失落,于是说道:“韩大哥不要伤心,我听说南方的汉人有许多奸诈之辈,最是难缠,你不在那里也好,我们大草原上的人热情好客,大家都很喜欢你,你便在吉雅草原住下,无忧无虑岂不很好?何况……何况……”说到这里,阿茹娜面庞微露羞涩。 韩潇并未注意她神色的变化,心想能在这辽阔的草原上安顿一生却也是件美事。又想到与白沐灵曾经说起,要过那隐居的生活,只觉若能与她在此厮守一生,那便真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阿茹娜见他沉默不语,不知他心中在想着其他的女子,只以为韩潇被自己说动了心,便又说道:“韩大哥,你说如何呀?” “啊?”韩潇一愣,这才想起阿茹娜在询问自己,于是说道:“好呀,想来那吉雅草原定是美不胜收了?” 见韩潇答应了自己,阿茹娜甜美的笑道:“这是自然,吉雅草场是草原上的翡翠,夏天的时候,你能见到鹰儿在天空飞舞,羊儿在草场上嬉戏,法兰山峭壁独立,额伦河蜿蜒流淌,阿爸说我们到了那里就再也不回到北方了。” 韩潇听她形容得如此美妙,也不禁对那吉雅草原向往起来。想过一阵,韩潇又问道:“小娜,你还未说你那位筠姐的事呢。” 阿茹娜这才想到自己只顾着问韩潇的事情,早忘记了他问起自己的事,于是说道:“我们这一部每到夏天都要前去吉雅草原,筠姐几乎每年都会去那里找我,我娘说,她与那位武学高手恰巧而遇,又十分的投缘,她二人的关系便如亲姊妹一般。” “这位高手尊姓大名?”韩潇问道。 “她叫南烟,我娘与她常在一处,娘后来嫁给了阿爸,她们的来往便少了。筠姐是她的徒儿,自小便在被南烟收养习武。我小的时候,她们每年都来吉雅草场看我娘,最近几年便只有筠姐一人来了。”阿茹娜讲述道。 南烟?韩潇并未听过此人,回想冷文成讲述过的江湖之事亦从未提到过这个名字。 “这个南烟既是武学高手,她的年岁一定不小了。”韩潇说道。 “南烟前辈不过四十余岁,且样貌极美,筠姐亦是美人,她们每到吉雅草原,都要引得那些小伙子围来观瞧,嘻嘻。”阿茹娜笑道。 “你这套匕首的招式便是南烟的弟子教给你的?”韩潇问道。 “对呀,我方才说过的。筠姐为了教我这套功夫,她每年在吉雅草原住上一月之久,一连教了我三年。”阿茹娜说道。 “这套功夫叫什么名字?”韩潇问道。 “筠姐说,这叫鸳鸯双绝。”阿茹娜回答道。 韩潇心道,在定远将军府中,婉儿亦说自己匕首的招式叫做鸳鸯双绝!她们所用的果然是一套功夫!可不知婉儿与南烟还有那位“筠姐”又是什么关系了。 只听阿茹娜说道:“我本不喜欢习武,可筠姐说这套功夫是南烟前辈的绝学,她说我便只学得皮毛亦是终身受用了。” “你练过内功吗?”韩潇又问道。 阿茹娜摇头道:“内功?那是什么?” 韩潇想道,她只学了招法却未练内力,否则那些官军来时便不用我出手了,不过这鸳鸯双绝的招式精奇之极,即便不练内力,也尽够阿茹娜平日防身了。当下说道:“内功是武学的高深法门,难练得很。” 阿茹娜笑道:“那我一定学不来,这些奇怪的招式我便练了三年,何况是更难学的东西?” “你的筠姐功夫一定很好了?”韩潇问道。 “这是自然,南烟前辈说,筠姐得了她的真传,她功夫即便放在中原武林亦是少有对手。”阿茹娜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疑惑,这个南烟不过四十余岁,她的女弟子又能有怎样的功力?能在中原武林少有敌手,岂不有些夸大其词?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胜酒力 韩潇瞥见阿茹娜腰间斜系的匕首,便出言说道:“可以让我看下你的匕首吗?” 阿茹娜说道:“这有何不可?”当下便解下匕首递了过去。 韩潇见这匕首的外鞘已是纯银打造,上面镶着数颗翠绿的宝石,显是名贵非凡。待抽出匕首来,韩潇见寒光一闪,一截幽蓝的匕身呈现在眼前。看着眼前之物,他不禁想起自己刚上得终南山时,师父向自己讲述过刺杀王保保的事。想到师父说起王保保帐中的小姑娘与武功奇高的番僧,韩潇不禁问道:“小娜,你听说过西域神僧吗?” 阿茹娜摇头道:“没听过,这大草原上确有寺庙,不过都是些喇嘛,我从未见过西域来的和尚。” 韩潇看着手中匕首,喃喃自语道:“鸳鸯双绝,只一把匕首的招式何以叫做双绝……”心中想道,等回了中原,可要好好向婉儿询问一番。 正自思量间,格斯儿走了进来,拉起韩潇和阿茹娜兴奋的说道:“外面升起了篝火,走!快去热闹一番。” 韩潇被格斯儿拽到了帐外,只见营地中升起了数堆熊熊烈火。火上烤着肥嫩的牛羊,族中老少皆围着火堆手舞足蹈,口中欢唱。 众人见韩潇到来,便纷纷围上,将他簇拥在当中。韩潇见四下的雪地中铺着毯子,上面盛放着烤熟的肉食和大碗的酒浆,又见众人围坐在自己身旁高声的呼喊“巴特尔!巴特尔!”,韩潇知道蒙语中“巴特尔”便是英雄之意,只觉自己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心中亦是高兴不已。 这时,族长吉日格勒端着两支硕大的酒碗走了过来对韩潇说道:“韩英雄!你救了我们全族老小,小老儿敬你这碗酒!”说着便一饮而尽。 韩潇接过酒碗,谦逊一番,也将那碗酒喝尽。韩潇只觉这酒浓烈之极,较之春福酒的浓香真有江南塞外之别。而后,又有数人前来敬酒,韩潇酒量平平,可不忍心推却大家的好意,便仗着内力精深,连尽了数碗。 这时,吉日格勒叫过阿茹娜说道:“小娜,今天若没有韩英雄,你可真是危险了。”又转向韩潇说道,“我便只这一个女儿,多亏韩英雄出手及时,否则……否则……”说着,眼里渗出了泪水,显是对阿茹娜疼爱之极。 阿茹娜拽着吉日格勒的臂膀说道:“阿爸,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韩大哥,这碗酒是我敬你的,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完便将酒水饮尽。 韩潇见阿茹娜貌美非凡,便如鲜花一般娇嫩,却未曾想到她的酒量这般的好,只得硬着头皮又喝尽一碗酒水。这时,腹中的酒劲上窜,韩潇只觉头脑发沉,有些眩晕,急忙运起内力,将酒气缓缓的压下。 阿茹娜又端起酒来笑道:“方才是替爹喝的,这碗酒可是我自己感谢韩大哥!”接着又是一饮而尽。 韩潇见阿茹娜饮过烈酒脸色更加的红润夺目,心中不免一荡,他连忙将酒水饮尽,随后但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佳人好似在连连晃动,只见她在对自己说话,却又听不到声响,恍惚中就此醉卧在地。 第二日午时,韩潇这才转醒,他抬眼便见到阿茹娜坐在自己身前。 阿茹娜见他醒来,便笑道:“韩大哥,原来你的酒量如此之差,我若早知便不会与你饮酒了。” 韩潇亦苦笑道:“酒之一道乃是后天无法习来,说来惭愧。” 阿茹娜笑道:“这有什么可惭愧?我和你说,你昨晚喝的是我们这里常见的马奶酒,这种酒劲力大得很,别说是你,便是酒量较好的人初次喝来亦会酩酊大醉的。” 韩潇知她是在替自己开脱,心中感激她心思灵敏。眼见自己仍是在格斯儿帐中,于是说道:“昨晚定是给格斯儿大哥添了不少的麻烦。”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韩大哥不用在意,这酒你以后常常喝来便习惯了。”阿茹娜笑道。 韩潇想道今后还要常和这马奶酒不禁吐了吐舌头,暗道不好! 如此一来,韩潇随吉日格勒部向西而行。半个月后,来到了吉雅草原。 韩潇见这里几乎未曾下雪,草场上已泛出一片新绿,只觉这确是一片宝地。韩潇见草场的北面是一座大山,山虽不高,却是山壁陡峭,应该便是阿茹娜所说的法兰山。山前是一条蜿蜒的河流,如一条银色的丝绦般晶莹剔透,河水曲回婉转,直奔流到自己的眼前,这便是额伦河了,韩潇想道。只见河水清可见地,水中无数的鱼儿在嬉戏玩耍。 韩潇见这里依山傍河,地势平坦,确是美不胜收! 草场虽大,可其中已有许多的营帐,韩潇见尚有其他部族在此放牧,心有不禁有些疑问。 阿茹娜向他解释道:“吉雅草原是属于我们的鄂托克。” 韩潇听孟玉书说过,这“鄂托克”是由蒙古数个或数十个部族组成的,也可以说是一个部落联盟,通常一个鄂托克会有数千人之多,部族虽多,却只听从一个首领或者大族长的命令。他这才明白,阿茹娜所在的小部落便属于这个吉雅草原上的鄂托克。 果然,阿茹娜说道:“此处的鄂托克叫做舍伦部,便是用的大族长的名字,我们的部族是舍伦部中人数最少的,每年入冬前,所有舍伦部的人都会聚在这里。” 一旁的格斯儿却说道:“人数虽少,可咱们的吉日格勒族长是大族长舍伦的安答,族长在吉雅草场中可是名气非凡的。” 韩潇听到“安答”二字,不禁想起观童与乃儿不花来,心道,原来吉日格勒族长在这个部落联盟中却是地位非常。 这时,韩潇见队伍已深入吉雅草原当中,其他部族中人都纷纷前来与队伍前端的吉日格勒热情的招呼着。片刻后,韩潇见吉日格勒纵马行了过来对韩潇说道:“韩英雄,我这便带你去见鄂托克的大族长,小娜,你也同来,你舍伦伯伯定是想念你的很。” 当下,韩潇与阿茹娜随着吉日格勒来到一个硕大的营帐前。几人刚刚站定,只听帐内一人高声说道:“安答!你可算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吉雅草原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材高壮的老者从帐中走出,一把将吉日格勒抱住,又伸手抚着阿茹娜的头说道:“小娜,我和你伯母都很想念你呢。” 吉日格勒说道:“安答,我这次差点便不能回来见你了。” “哦?可出了什么事?听说乃儿不花和汉人在打仗,难道是遇到了汉人的军队?”舍伦连连问道。 “不错,咱们进去,我慢慢和你说来。”吉日格勒说道。 于是,韩潇随众人进入帐内,舍伦见韩潇一身汉人的装束,便问道:“这人是谁?” “便是这位英雄救了我们全族!”吉日格勒当下将韩潇相救的事告诉了舍伦。 舍伦听后,亲切的拉住韩潇的手,激动的说道:“英雄!这……这多亏有你在,否则只有去天堂才能见到我的安答了!” 韩潇谦逊道:“我一人迷途雪原,若没有吉日格勒族长收留,此时也冻死在雪地中了,何况那些明军惨无人性,实是罪有应得。” 舍伦又说了些感激的话,而后对吉日格勒说道:“安答,你这一部人数稀少,以后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吉日格勒点头说道:“我这次听安答的便是,本以为大汗吃了败仗,汉人便不会北进,看来也只有这里能免于战乱了。” 这时,阿茹娜说道:“舍伦伯伯,我这便带娘去见伯母。” 舍伦笑道:“快去,快去,你伯母这些日子一直我和念叨你们母女俩呢。” 阿茹娜冲韩潇微微一笑便即出了大帐。 韩潇虽未曾察觉,可她的神情却被身旁两位义结安答之人收在眼底。 接着,舍伦让人拿来许多饮食来款待韩潇。当听说韩潇是来此经商,舍伦又说道:“这可巧了!我这里正有一伙雁门来的商客,北方雪大,他们前行不得,已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 听说吉雅草原中尚有汉人在此,韩潇略感兴奋,只觉自己当可和这些商人返回中原。 吉日格勒说道:“可是去往罗刹国的商客?今年的雪,耽搁了多少人的事情……” 舍伦又说道:“这次来的商客与往年的不同,这位东家除了学识渊博,又精通医术,前些日子,这里生了时疫,大家腹泻不止,多亏他们带了许多的药材,那位东家又挨个为大伙诊脉配药,这才化解了病疫。” 吉日格勒赞道:“这可不易,经商之人尚懂医术,安答,他的药材和制药的配方你需得用重金买下,将来若再有时疫发生,也可用来救急。” 舍伦笑道:“我亦是这样想来,可你猜怎的?我还没来得及向他说起,他便将药材和配方给了我,而且分文不取,只说叨扰我们多日,做些小事是应该的。” “这等慷慨之人,我吉日格勒定要见上一见,好好替安答谢他一番!”吉日格勒说道。 “不急,不急,等晚间我来摆个宴席,一来感谢韩英雄的救命之恩,二来替安答接风,三嘛,便是宴请这位东家,到时你便能见到他了。”舍伦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连忙说道:“这可不敢当,韩潇何德何能,族长大人无需多礼。” 舍伦说道:“韩英雄无需客气,你救了我安答的性命便如同救了我的性命一样。” 吉日格勒笑道:“韩英雄,你便让我的安答略表心意,吃到他的宴请可是不易。” 舍伦也笑道:“韩英雄不要误会,我这人脾气犟得很,我要是瞧不上的人,他便是送我黄金牛羊我也不会收的,如果为了韩英雄这等侠义之人,便是赴汤蹈火,我亦不会推辞。” 几人又说了些客套的话,舍伦又说道:“安答,那位经商的东家不仅通晓医术,更是聪明绝顶,这些日子里,为大家解了不少的难题!” “哦?还有这样的事?”吉日格勒奇道。 “不错,这位东家本是位读书之人,不知为何却从了商。他说草原上药材稀少珍贵,待明年再到这里时,还会多带一些送我。”舍伦说道。 “这样的好朋友,安答可要好好下交的。”吉日格勒说道。 “这是自然,我打算在他临行时多送些马儿与牛羊给他。”舍伦说道。 “应该,应该,这样的好人可真是难得。”吉日格勒赞叹道。 这时,舍伦又向韩潇问道:“韩英雄,你从东面而来,可曾听说乃儿不花与明军交战的事?” 韩潇心道,这我当然知晓,且乃儿不花早已向燕王投降。不过这些事却是不能向他说起,可乃儿不花进兵声势浩大,亦不能说自己毫无听闻,当下便说道:“这是当然听说了,我们一路出了古北口,只见到处都是燕王的军队。”韩潇不知舍伦部与乃儿不花是何关系,所以欲言又止。 舍伦听了韩潇的话便说道:“乃儿不花强弩之末,他这一仗定然胜不了汉人的。” 韩潇听他对乃儿不花颇有微辞,心中不免奇怪。 吉日格勒说道:“韩英雄有所不知,我安答的这一部受成吉思汗所封,世代守在这片吉雅草原,从未随大汗去过南方之地,亦未和汉人交过战,这里可算是世外桃源一般。乃儿不花入朝做了官,很想征调我部的人马为他作战,可我安答并未同意,他便在大汗面前说了安答不少的坏话。大汗念在舍伦部是成吉思汗亲封,便没有为难我们。” 舍伦气道:“乃儿不花坐享其成,让我部的小伙子们为他去流血,哼,他做梦!” 吉日格勒又说道:“如今我们蒙古各部纷纷独立,大汗再也掌控不了大漠的局面了。” 舍伦又是恨恨的说道:“呸!也速迭儿算什么大汗!他不过是个盗贼罢了!” 韩潇心中奇怪,不知道舍伦说的这位也速迭儿又是什么人。 吉日格勒说道:“安答说的是,韩英雄,吉雅草原虽是世外桃源,可近来亦受也速迭儿的侵扰。” 韩潇不禁问道:“这也速迭儿又是什么人?” “这些事说来便话长了,以后慢慢再说。”吉日格勒说道。 这时,只听帐外有人说道:“舍伦族长,在下有一事要和您商量。” 韩潇听这话音有些熟悉,只听舍伦说道:“呦!是先生来了,我们方才正谈论您呢。” 话音未落,只见帐外走入一人。韩潇见了此人大吃一惊,实未曾想能在这大草原中见到他!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乡遇故知 壹 那人见到韩潇亦是怔住! 只听韩潇惊呼道:“郝……郝叔叔!” 原来进帐之人正是韩潇与江婉在凤翔救出的郝文轩! 郝文轩亦是惊奇非常,连忙说道:“是韩……韩公子……” 韩潇见郝文轩身后跟随一人,正是郑仁钧。 郑仁钧一见到韩潇便即喊道:“韩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舍伦见状不禁说道:“原来你们却是相识。” 韩潇说道:“不错,这位郝先生是我的长辈!家父早年经商多与郝先生来往!”说着向郝文轩与郑仁钧连使眼色,不想他们以“韩公子”来称呼自己。 郝文轩见到韩潇的眼神,又听他如此说,于是心领神会,于是说道:“舍伦部长,这位韩世侄是故人之子,韩世侄,你怎会来此?” “哎,说来话长,总之我与商队走失,是吉日格勒族长带我到这里的。”韩潇说道。 郝文轩听出韩潇的话外音,于是说道:“韩世侄,你的事,咱们待会再说。”又转向舍伦说道,“舍伦族长,我来打扰是有事相告。” 舍伦说道:“先生有事,请尽管说,”又向吉日格勒一指道,“他是我结义的安答吉日格勒,他们这一族老小便是韩英雄从晋王的兵马手中给救出的!韩潇英雄是少年豪杰,又是先生的故交,这可真是巧了,我方才还说晚间要宴请大家,这下便更是热闹了!” 郝文轩听说韩潇从晋王兵马的手中将吉日格勒部的人救出,心中一惊,可此时不便向韩潇开口相询,只向舍伦说道:“多谢族长的美意,郝文轩叨扰多日,已是不该,这又……” 郝文轩的话未说完便又被舍伦打断道:“先生不必客气,若没有先生在,那场时疫真不知我部族人能否挨过,你便是我舍伦的恩人!先生此来是有何事?” 郝文轩说道:“我是来与族长道别的,如今北方的大雪渐渐散去,我们想明日准备一天,后日便出发去往罗刹国。” 舍伦听了,略有失望的神色,于是说道:“先生走得这样急,真是难以报答您的恩情,不过汉人有句话是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晚便权当给先生践行了!” 郝文轩又客气数句,向韩潇抵过眼色,便即告辞。 韩潇急忙说道:“两位族长,我与郝叔叔多日不见,有些事还要向他请教。” 舍伦说道:“韩英雄只管去,晚间我便派人去请各位。” 而后,韩潇出了大帐,来到了郝文轩的帐中。 韩潇此时方仔细打量起郝文轩来,只见他身着皮裘,面色红润,一副十足的商人模样。 此时四下无人,郑仁钧欢声的说道:“韩兄弟,你怎么来了?那位江小兄弟呢?” 韩潇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郝文轩却是沉稳的说道:“公子,龙王寺一别,你这些时日可过的怎样?” 韩潇想到,自龙王寺与郝文轩二人分别,虽只过了数月,可这数月中所发生的事当真是一言难尽。郝文轩与郑仁钧都不是武林中人,韩潇只觉自己的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将所历之事一一道来。 郝文轩听到韩潇大闹凤翔,不禁赞道:“多亏韩公子和丐帮的义士仗义出手,这些百姓才免于遭殃!” 当听到江婉是女子时,郑仁钧惊叹道:“这……这江小哥原来是女子!” 韩潇讲述到中原武林与紫冥教大战西安和自己被逐出师门,郑仁钧着脑道:“那个什么武林盟主当真不讲道理!相救自己的恩人又有什么错?为什么非要端木家把你逐出师门!” 郝文轩说道:“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岂是咱们外人能够明了的,韩公子做了件仁义本分之事,可在其他门派的人看来却是大错特错,哎,世间的是是非非又怎能一句话便说得清。” 韩潇叹道:“不错,便如郝叔叔一般,您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只因一些无稽之谈便要被治为死罪,这又何处去说理?” 接着,韩潇又将受到燕王赏识为官,智取乃儿不花等事告诉了二人。 郝文轩听后瞠目结舌道:“原来数日之前,你刚与乃儿不花打过照面,这样说来,燕王定已将他收服了。” 韩潇点头道:“我将赵永年引开,观都司便带着乃儿不花回了燕王的大营,想来这会儿王爷已带着乃儿不花的队伍回了北平了。” “韩公子居然在燕王府中任了指挥佥事这样的要职,嗯,以你这样的年纪实数难能。”郝文轩说道。 见到郝文轩这位父亲昔日的旧僚,韩潇真有亲人般的感觉,于是将心中的疑惑向他道出:“郝叔叔,我便是不明白,燕王为何对我这样籍籍无名,初出茅庐之人如此另眼相看?” “这……”郝文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郑仁钧却说道:“韩公子武艺高强,当然会让燕王高看了。” 韩潇摇头道:“王爷身边有一位得道高僧,武功盖世,说道武艺,我实是不值一提。” 这时,郝文轩说道:“也许是和你父韩尚书有关也未可知,不过,韩尚书与鞑子征战时燕王尚幼,并未随军征战,此役算是燕王第一次与鞑子正面交锋,便是三年前韩尚书征讨元主之时,皇上亦未令燕王随军,所以燕王不该与尚书有过多的来往才是。” 韩潇点头道:“家父在京为官时,燕王尚在中都凤阳,家父亦从未提到过燕王其人,燕王如此提携我,真是奇也怪哉了。” 郝文轩又说道:“公子不必过于在意此事,公子家学渊源,文武全才,燕王守土有责,当然会广纳贤才。方才听公子说,在凤翔救出如许多的百姓,当真是智勇双全,若在战场中磨砺数年便又是我朝的一员名将了,这小小的指挥佥事一职又算得什么?” “郝叔叔真是过奖了,韩潇只觉能在边地做一名走卒,尽那保家卫国之义便足矣。”韩潇谦逊道。 “公子不必谦虚,有燕王的提拔,你早晚会当将军的!”郝文轩说道。 二人又闲聊一阵,韩潇忽然问道:“郝叔叔,那日你与郑大哥去往天水,可是一切顺利?怎又到这里来做生意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乡遇故知 贰 郝文轩说道:“我们到了天水便将仁均的妻儿接走,然后去了陇西找到我那位经商的朋友。” 郑仁钧说道:“那时,果然如韩公子所料,官军并没有追来。” “我们在凤翔城里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官军哪有功夫去大海捞针的寻找郝叔叔和郑大哥?何况那个锦衣卫的祁大人也被我大师兄打成了重伤。”韩潇说道。 “韩公子智救百姓更是仁侠!”郑仁钧又赞道。 韩潇微笑不语。 郝文轩又说道:“公子可听说后来西安官场发生了何事?” 韩潇摇头道:“我被逐出师门后便去了北平,西安的事未曾听说。” 郑仁钧却抢着说道:“嘿嘿,说起来当真是大块人心!钦犯被劫,可是杀头的大罪,听说那个祁大人连同陕甘的督师、陕西的布政使都被压到京城判了死罪,这些贪官鱼肉百姓,真是罪有应得!” “仁均,话可不能说得过满,”郝文轩说道,“陕甘督师刘仁宗虽无甚官声,却也未曾听过他的劣迹,他被降罪亦是受我的牵连。” 韩潇说道:“郝叔叔这话不对,归根结底都是由于皇上的牵强附会,偏要诬赖您才引起这许多事端的。” 郝文轩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韩潇见勾起了郝文轩的心头旧事,便急忙岔开话题道:“你们到了陇西,那位朋友一定是待你们很好了?” 郝文轩点头道:“我与他虽然多年未见,可他很够朋友,算是我当年结下的善缘吧。” 郑仁钧笑道:“也多亏江小兄弟那五十两黄金,我们不仅入了股,还能来此做一笔大买卖!” 韩潇想到江婉挥金如土的情形,心中亦觉兴奋,可此时的江婉定是对自己下落不明而心急如焚,面上兴奋的神情便一扫而光。 郑仁钧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微有失落便连忙说道:“韩公子定是在烦恼欠着江小兄弟,不,是欠江姑娘五十两黄金的事了?这你不用担心,等我和郝大人……郝大叔这次赚了罗刹国红毛人的钱,我们数倍奉还!” 韩潇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与江婉之间关系,只推说不用。 “仁均,我们欠公子的岂止是金钱而已?公子的恩情,这一辈亦是报答不完的。”郝文轩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亦是想道,我欠婉儿的也岂止是金钱?实不知该如何报答她的情意。 “郝叔叔,罗刹国和红毛人又是什么?你们到此经商,那位朋友也来了吗?”韩潇又问道。 “罗刹国在大漠更北的地方,那里住的人都生正金红色的头发,大家便叫他们红毛人。”郝文轩讲述道,“我的朋友此时正身在西域,我们本想与他同去,可那位朋友说,如今罗刹国急缺茶叶、丝绸等物什,他的生意从未到过那里,所以让我二人去往罗刹国,结实那里的商人,开辟出一条商路来,将来还要做更多更大的生意。” 韩潇听了这话,只觉经商便如同习武一般,货物与金钱就像内力与招式,运用得法才可不断的提升功力。 郝文轩接着说:“想我昔日为官,如今却做起了生意,人生无常,这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 “我倒是觉得郝叔叔不能为官,便无法为百姓做事,天下间可少了个青天大老爷。”韩潇说道。 “我亦是向你这般想来,可如今却是觉得走往经商亦会为百姓谋利。”郝文轩说道。 韩潇不明所以,于是说道:“这真是第一次听说,经商如何能够为百姓谋利?” “商人是将南方的茶叶、烟草、丝绸还有陶器这些东西带到此地蒙古与罗刹国,而后换来牛马还有罗刹国的工艺品,再带回中原贩卖,从中牟利,过程很是简单,可这简单的过程却能给百姓们带来很大的好处。”郝文轩说道。 韩潇仍是不明白百姓是如何从中取利。 郝文轩向韩潇问道:“你想想,这茶叶、丝绸还有陶瓷是如何来的?” “便是从茶农、养蚕人还有制陶人手中购来的。”韩潇答道。 “不错,南方的茶山无数,茶农更是千千万万人之多,江南养蚕的人家多的是,制陶之人亦多,若是无人来购买他们辛苦栽种的茶叶,纺织的丝绸那又会怎样?”郝文轩又问道。 韩潇不禁眼前一亮,兴奋的说道:“我明白了!如此一来,这些百姓便没有了生计,那可是活不下去了!如果天下的商人越多,他们收获的利益便会越大!” “是也,是也,公子颖悟绝伦,一点便透!百姓的产物有了销路自然便有收获,不过,这只算是惠及一方百姓而已。如这大漠中的蒙古部族,他们常年缺少茶叶、烟草还有衣料和药材,这些便只有中原才有,我们将这些东西运来,便也惠及了此地百姓。” “而且,经商的队伍少则十数人,多则百人,从南方到漠北,这一路需走上万里的路程,每到一处市镇安歇又需打尖住宿,采购一些吃穿用度是必不可少的,如此一来,沿途上的市镇又会兴起多少的产业!” “而今大乱已过,我们汉人重夺江山,天下的商客亦在增多。公子你想,从今而后,无数的商队将东西南北的货物往复运送,这难道不是惠及了天下的百姓吗?”郝文轩兴奋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等论断,不禁高兴道:“原来经商有这样大的好处!我从未如此想过,真是井底之蛙了……郝叔叔,你虽不能为官一方,可现在做的事却能给更多的百姓带来恩惠!” 郝文轩捋着胡子说道:“其实,我这是在向好处去想,自古重农轻商,何时能够达成我所讲的那样真是无法料知,哎,我只打算走往南北一生,做个现行之人的了。” 韩潇正欲说话,忽传来阵阵的马蹄响。这马蹄声如阵阵的闷雷,足有几千匹之多! 三人急忙出了大帐,只见从草场北面的法兰山奔来黑压压的一大片骑兵。韩潇本以为是来了敌人,可见到舍伦部的人都一脸兴奋的望着那些骑兵,心中不免奇怪。 这时,韩潇一眼瞧见阿茹娜正站在不远处,只见她兴奋的呼喊。随后,阿茹娜也望见了韩潇,只见她兴冲冲地的向韩潇奔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章 草原旧事 韩潇见她走近,不禁问道:“小娜,这些骑兵是什么人?” “他们便是舍伦部的勇士啊!”阿茹娜高兴的说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韩潇又问道。 阿茹娜见到郝文轩与郑仁钧不禁问道:“韩大哥,这二位是……?” “他们是去往罗刹国经商的郝先生与郑先生。”韩潇介绍道。 阿茹娜欢然道:“原来你便是郝先生,方才舍伦伯母向我和娘说到你呢!先生可是帮了舍伦部的大忙!” 郝文轩连连谦逊,韩潇又问起这些骑兵的事,阿茹娜便说道:“他们是打了胜仗归来的勇士!” “舍伦部在与谁作战?”郑仁钧奇道。 阿茹娜不答,却向郝文轩笑道:“郝先生,听说你带来的茶叶芳香沁人,不知我能不能品尝一下?” “这有何不可,姑娘请进。”郝文轩便将阿茹娜让进了帐内。 郑仁钧连忙煮水沏茶,帐内顿时茶香四溢。 此时,马蹄声已抵近吉雅草场,众人听见骏马欢快的嘶声,都不禁产生了振奋之感。 阿茹娜饮过茶后便即说道:“刚才听伯母讲,舍伦部是与也速迭儿作战,这些勇士已经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韩潇方才在舍伦的处听他痛骂也速迭儿,原来舍伦是在与他作战,于是向阿茹娜问起这也速迭儿是何许人也。 阿茹娜说道:“这可要从我们的成吉思汗说起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看来这也速迭儿定是大有来头了。 “成吉思汗共有四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还有拖雷,三子窝阔台继承了大汗的位子,窝阔台死后,他的儿子贵由又继承了大汗之位,贵由死后,大家推举了拖雷的儿子蒙哥为大汗。”阿茹娜讲述道。 韩潇心道,这些事情,我都听爹讲述过,可不知这个也速迭儿是什么人。 阿茹娜接着说道:“后来,蒙哥在南方的一个地方争战,受伤而死,当时部族中最有实力的便是忽必烈大汗与阿里不哥,他们都是拖雷的儿子。” “阿里不哥暴虐成性,很多人都不支持他成为大汗,可他挟制上都的元老朝臣,与南面的忽必烈大汗为敌,以致兵戎相见,忽必烈大汗得胜,继承了汗位。这也速迭儿便是阿里不哥的后人。”阿茹娜说道。 韩潇心道,原来也速迭儿亦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大汗的位子最终传到天元皇帝手中,前些年,天元皇帝在捕鱼儿海吃了败仗,又遭到也速迭儿的偷袭,终是丧命。结果,这也速迭儿自立为了大汗。”阿茹娜叹道。 “小娜,原来你知道这许多的事。”韩潇说道。 “这些事只要是草原上的人便都知晓的。”阿茹娜说道。 这时,郝文轩却问道:“舍伦部便是反对也速迭儿成为大汗了?” 阿茹娜点头道:“忽必烈度量宽宏,为人宽和,大家都支持他,草原上的黄金家族便是指忽必烈大汗的后代。也速迭儿弑主自立,黄金家族的血脉便断了。” “所以你部才会与也速迭儿作战。”郝文轩点头道。 “并非是我们舍伦部,草原上很多部族都反对也速迭儿成为大汗。舍伦部本来与世无争,世代在这吉雅草场上生活,可我们的大汗被奸人所害,只得起兵反抗了。听勇士们的叫喊声,他们一定是打了个大大的胜仗!”阿茹娜高兴的说道。 “舍伦族长定要好好的庆贺一番了。”韩潇说道。 “这是自然,有韩大哥和二位先生这样的英雄到来,我部又打了胜仗,舍伦伯伯定会大排宴宴的。”阿茹娜说道。 众人又闲聊一阵,阿茹娜饮毕了茶水这才离去。 晚间,舍伦亲自来到郝文轩的帐中,将韩潇等人请至宴席。韩潇见部族之人亦是在篝火旁畅饮欢歌,只不过较之那晚吉日格勒部的晚宴实是多了千百倍的人。 韩潇等人到场后,只听舍伦大声的说道:“各位勇士们!你们击败了也速迭儿这个无耻之徒派来的兵将,我舍伦替黄金家族的后人敬大家一碗酒!成吉思汗万岁!薛禅汗万岁” 韩潇知道舍伦所说的“薛禅汗”便是对忽必烈的尊称,心道,不知黄金家族此时还有何后在在世了。 只见数千名蒙古青年举起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随后皆高声呼喝道:“成吉思汗万岁!薛禅汗万岁!”数千人的呼喊当真是响彻天际,声震四野。 随后,舍伦又将韩潇拉起,大声说道:“这位韩英雄前几日从明军手中救下了我的安答吉日格勒全族的性命!大家敬韩英雄一碗酒!” 接着,又是响彻四野的呼声传来:“韩英雄!韩英雄!” 韩潇见此情形,不得不将手中的一万酒水喝尽,可想到前些时日烂醉如泥,心中亦生了警惕,只提醒自己不要喝得过多。又觉吉日格勒部族虽然人数较少,可这数千的人齐声同呼,终于明白吉日格勒在这里确是地位非同寻常。 喝过碗中的酒水,韩潇瞧见阿茹娜在不远之处席地而坐,她身旁是位四十岁上下的女子,这女子的服饰与阿茹娜极为相近只是色泽不同。最让韩潇吃惊的是,那女子美貌异常,若是年轻之时,也许较之阿茹娜还要更为美丽。两人眉宇之间颇有相似,韩潇心道,这定是小娜的母亲了!可上一次在吉日格勒的宴请中,却并未见到她。 这时,舍伦部中与吉日格勒关系密切之人都纷纷前来向韩潇敬酒。韩潇无法推却,只觉今日又会喝的酩酊大醉了。 待喝到第四碗时,一人从韩潇的身后接过他的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大声说道:“剩下的酒我替韩大哥喝了!” 韩潇回头观瞧,那人正是阿茹娜。 这时,敬酒之人纷纷笑道:“大伙敬韩英雄的酒由小娜来喝算怎么回事?” 阿茹娜笑道:“韩大哥不善饮酒,而且若没有他出手相救的话,各位叔叔伯伯此刻便见不到小娜了,小娜算是略报韩大哥的恩情。”说完便一饮而尽。 众人见此,不禁哈哈大笑。韩潇见阿茹娜性情爽快,更是对她增添好感。众人当然不会去灌醉阿茹娜,又让她喝了一碗酒便纷纷退去。 这时,韩潇听见身旁有人说道:“韩英雄,小女顽皮,请不要见怪。” 说话之人正是阿茹娜的母亲。 第一百九十一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韩潇连忙说道:“夫人好,韩潇有礼了。”此时在近处观瞧,韩潇更觉阿茹娜的母亲雍容华贵,虽上了些年纪却仍是端丽动人。 韩潇不禁想道,阿茹娜的父亲吉日格勒大概已有六十岁了,可她的母亲却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两人年龄差距如此之大却能够结成百年好合,看来吉日格勒名动草原,定是美人爱英雄了。 “我叫托娅,是小娜的母亲,韩英雄不用称我夫人不夫人的,我们蒙古人没有汉人那样的规矩,你便叫我伯母好了。”阿茹娜的母亲说道。 韩潇躬身说道:“是,伯母。” 这时,阿茹娜见状说道:“娘,你怎不在那边陪着舍伦伯母?” 托娅略带埋怨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你一个女儿家喝这许多酒干什么?” 阿茹娜看了一眼韩潇笑道:“娘,韩大哥酒量不行,我怕他被大家灌醉,嘻嘻。” “真是胡闹,你韩大哥英雄勇武,又叫你来多事。”托娅微嗔道。 阿茹娜又笑道:“韩大哥救下我们的当晚,你头疼的病犯了没有来晚宴,这才没有瞧见,”说着向韩潇一指,“他便连羊肉都没有吃上一口便醉得起不了身了。” “小娜,你越来越胡闹了,”托娅又嗔道,“韩英雄不要见怪,小娜喝了酒,言语冒犯了。” “伯母言重,韩潇确是不胜酒力。”韩潇说道。 阿茹娜笑道:“你们汉人说起话来便爱文绉绉的,我听了可不大习惯呢。” 托娅连忙对女儿说道:“你舍伦伯母正要找你说话呢,你快些过去吧。” 阿茹娜向韩潇吐了吐舌头便转身离去。 托娅见女儿走开,于是开口说道:“听说韩英雄是从古北口出关的?” “不错,伯母叫我韩潇便是。”韩潇答道。 “我也听说乃尔不花在与明朝的军队打仗。”托娅又说道。 “不错,明军是由燕王统领,亦从古北口出的关。”韩潇说道。 “你一路过来可曾碰到……碰到过明朝的军队?”托娅的声音略有发颤。 韩潇听她声音有异,不知此事对她来说有何重要之处,于是说道:“商队却是遇到了明军运粮的队伍。” “你可知道乃尔不花与明军又是谁赢了?”托娅又问道。 韩潇心道,乃尔不花早已投降燕王,可这话却不便对她说起,只得说道:“韩潇迷途到此,这战事的情况实是不甚明了。” 只见托娅望着远方,眼神幽邃,不知在想着什么。随后,韩潇见她看向自己,本已开口却是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托娅说道:“还请韩英雄多吃些酒食。”说完便走回了自己席位。 韩潇心中纳罕,只觉托娅神色古怪,不知她是何用意。 这时,郝文轩与郑仁钧寻来向韩潇敬酒。郝文轩酒量亦浅,浅尝辄止便罢。郑仁钧的酒量却是好的出奇,敬过韩潇又与其他部族人豪饮在一处。 这一晚,舍伦部的族人直热闹了好一阵才渐渐散去。 韩潇当即与郝文轩住在一处。 第三日的清晨,到了郝文轩启程前往罗刹国之时。韩潇见郝文轩所带的亦是百余人的大商队,其中不乏雇来的镖师,知道这一趟买卖郝文轩花了不少的本钱。 临行之际,郝文轩依依不舍的对韩潇说道:“公子,不如你随我去往罗刹国,此去虽远,不过八月中秋之前咱们一定会赶回中原的。” 韩潇亦是不舍,却无奈的说道:“郝叔叔的心意韩潇心领了,一是军情紧急,我担心乃儿不花那边出了差头,二是王爷找寻不见我定会心急的。再过月余,待积雪化透,我便需返回北平府。” 郝文轩慷慨的说道:“好!保家卫国,死而后已!当是大丈夫之所为,若蒙古的部族都如这舍伦部一般和善,那我朝的万里江山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郝叔叔说的是。”韩潇说道。 “以公子文武全才,将来必有大成!郝叔叔倚老卖老要说几句话,公子定要用心记牢。”郝文轩语重心长的说道。 韩潇知道郝文轩无论是才学与见地都是非同寻常,于是说道:“还望郝叔叔指点。” “指点是谈不上的,如今元朝气数已尽,公子恪守边塞,短时内不会有过大的战事。不过尚有两支蒙古部族实力雄厚,便是西方的瓦刺和北方的鞑靼,这两部与我朝时和时战,与苟延残喘的元朝更是若即若离。也许将来会有羽翼丰满的一天,到那时他们便是我朝最大的威胁,还望公子时时小心,多留意这两部的动向才好。”郝文轩嘱托道。 “郝叔叔的话韩潇铭记在心,待回到北平一定寻找机会告知燕王。”韩潇说道。 “我曾听说,皇上诸子便以燕王最具才干,如今燕王又是手握重兵,若是……哎,这可是我多虑了……”郝文轩喃喃道。 韩潇心中一惊,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当朝太子宽宏仁厚,既受文武群臣的拥戴,又深得民心,皇帝百年之后,燕王又怎会有这等非分之想?定是郝文轩杞人忧天了。 随后,舍伦与吉日格勒还有部族中许多受过郝文轩恩惠的人纷纷前来送行,阿茹娜亦赶来瞧热闹。 当下,韩潇与郝文轩、郑仁钧洒泪而别。只听郝文轩高声唱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韩潇觉得这句诗由远去的郝文轩唱出虽有些不当之处,可又怎知这不是他自嘲自叹的话语呢?想到他一生清苦,此时虽做起了大生意,可仍是心系天下,时刻为黎民苍生着想。想要实现那货通南北,造福万人的理想真是千难万难。只见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瘦弱而又似高大无比,令韩潇望之顿生敬畏之情。 这时,阿茹娜走到韩潇身旁问道:“韩大哥,郝先生唱的词是什么意思啊?” “那是说一位英雄生不逢时,际遇不佳,不能得以一展抱负却又不肯服输,坚信前路的光明。”韩潇望着渐渐消失在草场上的商队说道。 “英雄又怎会有这许多的烦恼?又怎能有做不到的事?”阿茹娜自语道,实未明白韩潇的话中之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太玄经 壹 此后,韩潇便在吉雅草原住下,等待返回中原的时机。 吉日格勒为韩潇扎起一座宽敞的大帐,每日里又送来丰盛的饮食,这让韩潇颇有受宠若惊之感。阿茹娜几乎每天都来与韩潇聊上一阵,韩潇亦喜见到她甜美的笑容。听她“韩大哥,韩大哥”的叫个不停,韩潇真希望能有这样一个爽朗美貌的妹妹。 此时的江南早已是烟花三月的美妙时节,可这片草原仍是寒意未退,且时不时的便由北风卷着雪片袭落而至。吉雅草原虽是块宝地,暖人的春意仿佛仍未走近这里。 一日傍晚,夕阳的余晖泛起了火一样的彤云,将法兰山的山巅也映得如黄金一般璀璨。 韩潇刚刚在帐内引燃了火把,只见阿茹娜闪身走了进来。 “小娜,我刚吃过晚饭,你做的羊肉我只得明日再尝了。”韩潇说道。这些日子里,阿茹娜常为韩潇烹制羊肉,而且各种烹制手法看得韩潇眼花缭乱,味道美味之极,只觉她若是到了北平的万福楼,那里的大厨们一定会被她艺压当场。舍伦部实有十万人之多,他们视阿茹娜便如舍伦族长的亲女儿一般尊贵,而她却每日为韩潇烹饪,这令韩潇颇有些难为情。 阿茹娜却笑道:“你是嫌弃我做的羊肉了?也罢,今日我带来样东西,在你看来一定会比羊肉更感兴趣的。” “是什么东西?”韩潇问道。 阿茹娜从身后拿出一样土黄色的物件来。韩潇见那正是一部书籍,这在草原上可是很少能够得见。 “小娜,这些书是从哪弄来的?”韩潇问道。 “是从阿鲁台的大本营中得来的。”阿茹娜说道。 “阿鲁台是谁?”韩潇奇道。 “阿鲁台是也速迭儿手下最厉害的将领,那天咱们刚到吉雅草原,舍伦伯伯的勇士得胜而归,他们便是趁阿鲁台西征瓦刺时,偷袭了他在上都和林的大营,这些书便夹在从那里夺来的物什中。”阿茹娜解释道。 “这是什么书……”韩潇喃喃自语道,他背对着火把,瞧不清书上的文字。 “阿爸说这些书是旧物,年头可是不短,阿鲁台将它与金银放在一处,想来是重要无比的,可这书里都是汉字,这里没有人能识得,我便拿来让你看看喽。”阿茹娜笑道,伸手将书递了过去。 韩潇接在手中,转身来到火把下观瞧。只见书皮略有焦黑,上面裂开了无数的褶皱,显是年代久远的古物。又见书皮之上写有文字,可历经多年,已经模糊不清。韩潇仔细观瞧了很久,终于辨出三个篆字来。他幼时随父亲韩清林习过小篆,所以认得那三个字便是“太玄经”。 韩潇翻开经书,只见上面写道:“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阴阳,以一阳乘一统,万物资形……”看过数页,见这书正是杨雄所着的《太玄经》。他不禁想道,太玄经精奥玄妙之极,是汉朝的杨雄集天文历法与儒家、道家、阴阳家思想之精华撰写而成的,如今专注《太玄经》的儒生少之又少,这个阿鲁台难道如此精通汉家典籍,要来钻研一番不成? 阿茹娜见韩潇看得入神,不禁问道:“韩大哥,这书中可写的什么啊?” “这是一千多年前,我们汉家的一位先贤所写的名着。”韩潇说道。 阿茹娜伸了伸舌头说道:“这本书有一千多年了?先贤又是什么?” 韩潇解释道:“先贤便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这本书当然不是千年前的原本了,不过瞧来也足有几百年了,亦可算作稀世珍本。” “原来如此,所以阿鲁台将它当做宝贝一样。”阿茹娜说道。 “在读书人看来,这确是无价的宝贝,可这阿鲁台就算略懂汉文,亦不至能融会贯通这部典籍,便是我爹也只为我讲过数章而已,后面的内容我亦是不懂,难道阿鲁台要将它当做古董贩卖不成?”韩潇说道。 “书里讲的是什么故事?”阿茹娜眨了眨眼见问道。 “这可不是戏剧演绎,这本书叫做《太玄经》,便是在讲世界的本原,也可测算命理,杨雄仿照的是易经的体例。”韩潇说道。 阿茹娜不明其意,只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古书翻看,便又点起一个火把放在韩潇身侧。 韩潇只顾着翻看着太玄经,不懂之处便一一略过,当看到赞辞的中“星如岁如,复继之初”一句,知道太玄经的全文已尽。可后面仍有数十页的纸张,不知又写了什么内容,便翻过观瞧。 只见笔体一变,上书:“吾皇圣明,臣本愚钝,钦命注经七年之久,而今辜负圣恩,罪该万死!”看到这里,韩潇心道,不知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大臣所写,看来是皇帝让他注释太玄经,他却没能办好差事,不过这太玄经各家注释之本甚多,虽各有诠释,经文却不难理解,怎会七年没有注成? 于是,韩潇接着看到:“此经所论为玄,然借儒家周易之形骸,合阴阳五行之精要,曰天地人之体养,实言精气神之万藏。历代贤哲之注,愚臣实不敢苟同。” 韩潇在想,原来此人并非无能,只不过他对太玄经的理解与前人不同罢了。 韩潇又继续看到:“臣历七载,得数篇荒唐之言,今圣上龙归大海,臣再无相见之日,望后人能品评是非功过,不枉臣之苦心孤诣。”下面的落款写的是“罪臣胡延,文德元年十二月初三。” 韩潇心道,原来这位臣子在写此言之时,那位皇帝已经不在人世了。便又闭目凝思,不知“文德”这个年号是哪一个皇帝所用。阿茹娜不明白韩潇在思索什么,本想开口询问,但见他面色凝重,知道他是在想着重要的事,便收起了好奇之心。 此时天色已暗,风刮得大帐微有晃动,帐内的火焰亦是摇摆不定。 忽然,韩潇眼前一亮,大声说道:“文德,文德,原来却是这位皇帝。” 阿茹娜问道:“韩大哥,你在说皇帝?你可是见过汉人的皇帝?” 原来,韩潇忆起,“文德”便是唐朝僖宗李儇曾用过的年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太玄经 贰 韩潇终于想起《唐史》中所载的内容。唐僖宗李儇用过四个年号,这“文德”便是他所用过的最后一个,且在“文德”元年,僖宗便即驾崩。不过,这个叫做“胡延”的大臣,韩潇却是从未听说,他写此言是在文德元年十二月,那时僖宗确实已经驾崩,这本书如何传入大漠,看来是无人能够知晓了。 这些事韩潇不知该如何能向阿茹娜讲得清楚,便只说道:“这本经书是唐朝的一位皇帝让他的大臣钻研经文,写来注释。” 阿茹娜摇头道:“唐朝?那又是什么?” 韩潇急着看那位胡延如何另辟蹊径,独释经文,便对她说道:“这些事我日后再和你讲来。” 阿茹娜笑道:“我瞧你的学问可不比郝先生差呢。” 韩潇不答,翻看着胡延的释文。这一看,却是让他大惊失色,冷汗连连! 原来胡延将经文释为了武学经要,且是一门高深之极的内功心法!韩潇只觉非同小可,在他看来,太玄经是在讲述阴阳五行,寒来暑往,旦夕祸福,天、地、人之间循环往复,玄之又玄的关联。可在胡延看来,每句经文都是在讲述内功之道。 只见释文总纲所说,天下武功皆以内力为根基,且内功虽有高低强弱之分,阴柔刚猛之别,可皆出自“玄”之一字,其本原皆同。刚极则柔,柔又能生刚,便如万物之更迭,终汇于“玄”理。若能掌控这玄理,便可通晓武学之本原。 韩潇见胡延所书深奥之极,却又是句句在理,实令自己无从反驳。看过总纲,又见其后所书乃将经中辞文一一通释为内力心法,由浅入深,甚至每一字都用数言释之。这心法在韩潇看来实为上乘的内功,他虽只大概阅览一番,便已觉高深莫测,若当真练成此功,内力修为不知会何等的惊世骇俗。 此时,韩潇又想到北平定远将军府中,牧齐远与赵永年谈论太玄经的话来。牧齐远所说,这太玄经在北平皇城内藏了百年之久,元顺帝北遁,将此书带到了上都和林。而眼前的这部经书恰是舍伦部在和林得来,也许江湖上的传闻当真如此。 不过,韩潇仍有疑惑,只觉唐僖宗既令胡延注释太玄经,这胡延定是饱读经史,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为何能从经文中悟到上乘的内功心法,这真是令人无法想通。看来,千余年前之事,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一旁的阿茹娜见韩潇额头冒汗,滴滴汗水流过面颊,不知他为何如此紧张,是否遇到了什么难题,可这书中的内容自己不懂,无从帮忙,便伸出手来,用衣袖抹了抹韩潇面上的汗水。 韩潇这才惊觉,想起自己只顾着看经文,忘记了身边的阿茹娜,于是向她微微一笑,兴奋的说道:“小娜,这部经书当真是无价之宝!” “果真如此?它有什么好处?”阿茹娜也兴奋的问道。 “这是一部上乘的武学典籍,若能练成经中的内功,定会成为世所罕有的高手!”韩潇解释道。 “既然如此,韩大哥,这经书便送给你了!”阿茹娜爽快的说道。 “经中的武学虽然厉害,不过这乃是舍伦部的勇士拼命得来的,我韩潇又怎么据为己有。”韩潇说着将经书递给阿茹娜。 阿茹娜摇头不接,只说道:“这经书不过是大伙顺手得来,何况这里无人识得汉文,又没有习武之人,谁也不会在意它的。韩大哥武艺高强,这部经书给了你便如你们汉人所说宝剑赠英雄,何况你对阿爸一族有过救命之恩,这部经书又算得什么?” 韩潇听她说得在理,却仍是觉得受之有愧。这太玄经在舍伦部的人看来不值一提,若放在中原武林,真会掀起无数的腥风血雨来! 转念一想,赵永年除了前来刺杀燕王,还要夺取这部经书,自己若是坚持不收,倘被赵永年夺走,让经书落在紫冥教的手中,中原武林便再无安宁之日了。莫不如放在自己身边,若练成了经中的内功心法,也许便能报了父亲的大仇。 想到此,韩潇对阿茹娜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韩潇却之不恭了,不过你今后千万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这经书的事,切记!切记!” 阿茹娜虽不甚明白韩潇的话,可对他信赖之极,当下便说道:“我听韩大哥的话,不与他人说起便是。” 韩潇冲她一笑,便欲将经书放入怀中。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忽地窜入帐内,闪电般的冲向韩潇。韩潇心中一惊,只见那身影瞬间便到了自己身前,伸出手来抓向自己手中的太玄经! 变化陡生,韩潇不及细想,急提一口真气,向那只手一掌拍去,随之将太玄经放入怀中。手中的火把被他激起的掌风刮熄,帐内顿时一片漆黑,韩潇甚至没能瞧清来人的身形。 韩潇一掌击空,而后又觉手腕疼痛,想是被对方手掌打中。韩潇知道此人功夫了得,眼前又目不见物,若稍有不慎,也许便会命丧当场,于是凝神提掌,将寒梅掌稳稳的运出。 他只觉周身掌风连连,实辨不出对方手掌的来势。两人在黑暗之中拼斗了十余招均未曾碰到对方一丝一毫。韩潇更是心中惊诧,若论自己此时的功夫,较之玄真与慧空这样的绝世高手虽相去甚远,与恩师端木洪亦差了一大截,可即便不如紫冥教日月星辰四位堂主,恐怕也是相差无几了。 而此时对面之人连连避过寒梅掌的招式,反击的招术令自己手忙脚乱,若不是火把熄灭,也许自己早已中了掌。在大漠之中能遇到这样的高手,实令韩潇震惊不已! 又斗数合,韩潇见寒光一闪,对方用起了兵刃。而自己被逼得无暇抽出无名宝剑,只得闪身,尽力避开那道寒光。不过事与愿违,那寒光如影随形,韩潇只感肩头一痛,已被刺中,顿时劲力一卸闭目待死。 就在此时,帐中火光一亮,只听阿茹娜惊叫道:“筠姐!是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冷若冰霜 原来,两人拼斗之时,阿茹娜担心韩潇的安危,急忙将火把点燃。 韩潇借着火光见到一支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那匕首若向前半寸,自己便会命丧当场。韩潇又见手持匕首的竟是一个美貌之极的女郎!只见她鹅脸杏腮,粉唇月眉,二十余岁的年龄,一身汉人的着装宛如江南水乡中的人物。若非身处大漠之中,韩潇真以为自己回到了京城莫愁湖畔。 韩潇听阿茹娜叫这女郎为“筠姐”,知道她便是传授阿茹娜鸳鸯双绝之人。这位“筠姐”虽俏丽秀美却是冷若冰霜的盯着韩潇,浑似没有听见阿茹娜的话语。 “筠姐,千万别伤了韩大哥!”阿茹娜见那女郎神色肃煞,真怕这柄匕首就此割了下去。 那女郎耳充不闻,厉声的对韩潇说道:“你是端木家的弟子?” 韩潇知她认出自己所用的寒梅掌,可如今自己已被逐出师门,于是说道:“我确是学过端木家的功夫,不过此时已算不得端木家的弟子了。” “这是为何?”那女郎冷冷的说道。 “我被逐出了师门,可不敢再以端木家的弟子自居了。”韩潇答道,只觉匕首的锋刃轻轻在咽喉上触碰了一下,一股寒意顿时充满了全身。 “这我不管,只要学过端木家武功的人便都得死!”那女郎说道。 韩潇心中奇怪,不知她与端木家有何仇怨,于是问道:“姐姐可是与端木家有何误会之处?” “呸!谁是你姐姐?端木家的弟子都是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女郎骂道。 韩潇听她有辱师门,心中气恼,便大声说道:“我端木家乃是名门正派,我派弟子行侠仗义,急人之难,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你才是那无耻之徒!” 那女郎也不生气,只说道:“你既被逐出师门,为何又替端木家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与我被逐出师门无关!端木家又如何得罪了你?”韩潇答道。 “端木家没有得罪我,不过师父说,只要见到端木家的弟子那便杀无赦!”那女郎恨恨的说道。 “这又是为何?”韩潇奇道。 “你死到临头还管得了这许多?”女郎讽刺他道。 韩潇奇怪,不知阿茹娜所说的南烟前辈与端木家结下了怎样的仇怨。 “你师父是谁?”女郎又问道。 “我恩师便是人称‘气贯终南’的端木洪!”韩潇说起师父来心中满是自豪之情。 那女郎却说道:“哼!既是他的弟子那便更是该死!端木洪这个无耻败类!” 韩潇听她辱骂恩师可比打骂自己更是难受了百倍,于是也骂道:“你才是无耻败类!要杀要打随便你,韩潇皱下眉头便不是端木家的弟子!” “好!我便成全了你!”女郎说着便要动手。 一旁的阿茹娜虽不太明白二人所说的话,可这女郎要杀韩潇她确是听得明白,便急急的说道:“筠姐,你不能杀他!”一面说一面去夺那女郎的匕首。 那女郎抬手将阿茹娜的手臂架开,又是轻轻一推,阿茹娜不禁后退了数步。如此一来,那柄匕首亦将韩潇的皮肤割破,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淌下来。 阿茹娜见了心疼不已,可自己实无救下韩潇的本领,心中一急,泪水夺眶而出,呜咽着说道:“筠姐,你若杀他,便连小娜一起杀了吧……” 那女郎见她如此说来,心中诧异,不禁问道:“小娜,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这般护着他?” “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阿茹娜哽咽道。 “救命恩人?你的阿爸英雄一世,又有舍伦族长在,有谁能够伤到你的性命?”女郎说道,显是不信阿茹娜的话。 “我们从北方返回这里时遇到了明军,若不是韩……韩大哥出手,大家便都教明军给杀了。”阿茹娜解释道。 那女郎冷冷的说道:“小娜,我和你说,端木家的人最是阴险狡诈!这人救你也许没安着好心,那些明军说不定便是他故意引来的!” 韩潇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只觉这女郎当真可恶之极! “这……不会的,韩大哥杀死了好些明军,他英雄侠义,怎会故意这样……”阿茹娜连连摇头说道。 “哼!人心险恶,你又懂得什么!”女郎讥讽道。 阿茹娜大声说道:“韩大哥是好人!他不会骗我的!”话语深情款款,充满了对韩潇的信赖之情。 那女郎一怔,随即说道:“小娜,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小贼?” 只听阿茹娜说道:“对!我便是喜欢韩大哥!”蒙古女子不似汉人女子那般扭捏矜持,心中喜欢谁便即说出。只见她眼含泪水,楚楚动人,一往情深的看着韩潇,眼神纯洁明晰,望之令人感动不已。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只觉这些时日来,阿茹娜确是常来与己为伴,可她天真烂漫,爽朗明快,只以为是自己有恩于她,她才会如此对待自己。可此时听到她率直而又情意绵绵的话语,心中实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女郎听了阿茹娜的话反而笑道:“想不到你却喜欢上了端木家的弟子!” “筠姐,小娜求你放过韩大哥,我愿以命相抵。”阿茹娜心中急切,不禁哭诉道。 韩潇却是冲着阿茹娜说道:“小娜别哭!她要杀便杀,端木家英雄豪门,江湖自有公论!我死之后,你将我埋在这吉雅草原便可。” 阿茹娜听了这话更是泣不成声。 那女郎却说道:“瞧不出,你这样有骨气!你既然是小娜的心上人,我便给你个机会,方才我偷袭在先,现在咱们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番,你若是输了,那便死而无憾了?” “嘿嘿,你若是有胆量,便见识一下我端木家的凌霜剑法!”韩潇亦不示弱。 那女郎放下匕首退后数步。 这时,阿茹娜又说道:“筠姐,你便不能放过韩大哥吗?” 那女郎冷冷的说道:“端木家的弟子便是你的亲夫我今日也杀定了!” 韩潇纳罕,不知她对端木家为何会有这样深的成见。 阿茹娜恨恨的说道:“筠姐,你若是杀了韩大哥,我这一生再不理你了!”说完,便闪身出了大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夺经 韩潇不知阿茹娜去了哪里,可见到那女郎对此无动于衷,仍是冷若冰霜的看着自己,举起匕首似要出招一般,于是抽出无名长剑凝神应敌。 忽然间,寒光一闪,那女郎出手如电一般刺向韩潇。他未想到这女郎的动作如此之快!勉强闪身避过,挺起无名剑,欲待反击。韩潇的内力与无名剑中的真气遥相呼应,产生了共鸣,只听剑身发出阵阵闷雷般的响声。 那女郎心中一惊,她不知无名剑中贮藏了韩潇的内力,听到剑身作响,不免诧异,知道韩潇的内力颇为不凡。 韩潇施展开凌霜剑法,帐内顿时剑气纵横。只见他脚下踏着鹤云功的步法游走帐内,剑招迅速的递出,长剑方至,人又转身而去,端的是人随剑走,灵动非凡,将端木家的剑法与轻功发挥得淋漓极致。 那女郎也不禁赞了一声:“好功夫!”当下并不急于进攻,好似在观瞧着韩潇的功力的深浅一般。 十余招后,韩潇见那女郎的招式怪异,手中的匕首皆从匪夷所思的方位刺来,韩潇只感应接不暇,数次皆险些被她刺中。 又过数合,韩潇抓住空挡,一招“栏外飞霜”,直刺女郎的腋下。韩潇本以为她会撤招躲避,谁知长剑刺空,那女郎不知如何躲过自己的剑招,而她的匕首已递到了身前。韩潇只见自己的胸膛便要被刺穿,要想回剑挡架却已来不及,只得伸出左臂去挡。 只听“噗”的一声,那支匕首刺入了韩潇的小臂,深入肉里。韩潇疼痛不已,眼见那女郎拔出匕首又向自己头顶刺来,便忍痛将无名剑交于左手,右手使出一招寒梅掌中的“连山接海”,直推出去。 那女郎“哼”了一声,出掌相迎。二人手掌相交,韩潇察觉到一股柔和而又阴冷的内力传来,这股内力与自己体内真气相抵,韩潇不禁有些气血翻涌,连退三步这才站定。只见那女郎亦是退了三步,两人显是功力悉匹。韩潇只觉自己的功力不在这女郎之下,便是输在她招式怪异上。 那女郎面色一红,厉声说道:“你这无耻淫贼!还敢说你端木家是名门正派?” 韩潇一怔,不明白她为何会骂自己为“淫贼”。可随即想到,方才为了活命,急切间的一掌却是推向了她的胸口,不过这也是无意之举罢了,于是无奈的说道:“这位姐姐,我方才如不用出那一掌来,我即便不是淫贼,此时也去见了阎王爷,那又有什么好?” “呸!你这淫贼花言巧语,就会狡辩!”女郎恨声道。 韩潇听她不讲道理,便又说道:“就算我是淫贼,可你同样是个贼罢了,你来此地是为了抢走我怀里的经书可对?” “不错!不过我不是来抢,等杀了你之后,这经书自然便归我所有。”女郎说道。 “这又有什么分别?”韩潇奇道。 “我杀你是因为你是端木家的弟子,可不是为了抢走经书。”女郎又说道。 “姐姐怎知道太玄经在这里?又为什么来夺它?”韩潇问道。 “你自己方才说过,这经书乃是武学至宝,我为什么要得到经书,你怎会不知?”女郎反问道。 “原来姐姐是想练成天下无敌的功夫!”韩潇说道。 那女郎却摇头说道:“天下无敌又有什么好?我不稀罕!我取此经是为给师父。” “是南烟前辈想要这经书?”韩潇问道。 “你怎知我师父的名字?”女郎问道,随即知晓了答案,便又说道,“定是阿茹娜这个小丫头告诉你的了?” 韩潇不答,只问道:“姐姐功夫如此厉害,南烟前辈的武学更是登峰造极,她要这部经书又有何用?” “哼,你这淫贼管谁叫姐姐?”女郎冷声道。 “不叫姐姐,那又叫什么?”韩潇笑道,他嬉皮笑脸的便是想拖延时间,想出办法如何逃过此劫。 “少来贫嘴!快把经书交出来!”女郎喝道。 “哈哈,姐姐的如意算盘只打成了一半。”韩潇笑道。 “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你的命和经书我今日都要取走。”女郎冷冷的说道。 “姐姐武功高强,韩潇甘拜下风,不过……”说到这里,韩潇突然向身侧一窜,将阿茹娜丢在地上的火把拾起,又将怀中的太玄经取出放在火焰边笑道:“不过,天下没有万全的事情,我若是将这经书点燃,姐姐今日也只能取了韩潇的性命而已,这经书是绝世孤本,若被烧毁,天下间便再也找不来这等高深的武学秘籍了。” 那女郎见情况确是如此,韩潇只要将经书引燃,自己三五招内取不走他的性命,这经书势必会被烧毁。 “不如这样,我替姐姐出个主意如何?”韩潇又笑道,其实他的手臂被刺中,此时血流不止,强忍着疼痛擎着火把,即使那女郎不向他动手,他也只能坚持片刻而已。 那女郎恼恨之极,只想一招将韩潇刺死。可太玄经在他手中,若是贸然动手而毁了经书便得不偿失了,便“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我这个主意实在是两全其美,姐姐难道不想听听吗?”韩潇问道。 “我要杀你,你又怎会为我出主意?”女郎冷冷的说道。 “姐姐既然来夺此经,那定然知晓这经书是何物,也知道它比我韩潇的性命贵重得多,我将经书交给你,你今日便放过我的性命如何?”韩潇笑道。 “好,你把经书给我。”女郎说着伸出手来。 韩潇摇头道:“我又不是痴傻之人,此时把经书给了你,我岂不会命丧当场?” “你想怎样?”女郎问道。 “自然是逃走了,否则呆在这里给你杀吗?”韩潇又笑道。 “哼,你口口声声说端木家的弟子都是响当当的好汉,看来端木家都是善于逃跑的好汉了?”女郎讥讽道。 “姐姐这样厉害,谁见了不得逃走?”韩潇说道。 “你尽管逃好了,看你能逃多远!”女郎不屑道。 “当然了,我走我的路,姐姐是不能追来的,这经书我过些时日会托人还给小娜,你只管在这里等候如何?否则……”韩潇说着便作势要烧经书。 那女郎“哼”了一声说道:“这就是你那两全其美的主意?” 韩潇知她不信,可自己有伤在身,在这草原中实是行不多远,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的想办法甩开她。于是说道:“经书在我手中,我随时可以将它烧掉,信不信全在你。”说着他已将经书靠近了火焰。 忽然,帐外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声,只听一人说道:“韩大哥,快出来!”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眼前一亮! 第一百九十六章 脱险 韩潇听那帐外说话之人正是阿茹娜! 果然,只见阿茹娜闪身而入,奔至韩潇的身旁。当她见到韩潇手中的经书与火把,立时明白了状况,于是对那女郎说道:“筠姐对不住,小娜可要带韩大哥走了。” 韩潇这才明白阿茹娜方才离去原来是去弄来马匹,欲带自己离开,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只觉她不明武学之事,若非自己用太玄经来要挟对方,早已被这女郎刺死,此时她也只能见到自己的尸身了。眼见那女郎向前踏上一步,韩潇连忙笑道:“姐姐请留步,你再向前半步,韩潇可要将经书烧掉了。” 那女郎投鼠忌器,果然止住了脚步。阿茹娜拉着韩潇便欲出帐,可韩潇仍不放心,便又说道:“姐姐,你若是追来,这经书你同样是得不到的。” 那女郎恨恨的说道:“好,今日便饶你这淫贼的性命!看你能逃到天涯海角去!小娜,你可是帮定了这个淫贼?” 阿茹娜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对不起筠姐,你日后打我骂我,我都不介意,你便是不能伤害韩大哥……”说完便拉着韩潇迅速的出了大帐。 韩潇见帐外有两匹高头骏马,阿茹娜灵敏的跃上了一匹,韩潇见那女郎果然没有跟出,于是擎起火把,跃上了另一匹。两骑骏马一前一后离开了舍伦部的营地。 两骑马奔出了十余里地,韩潇借着月色见身后一片空旷并无人追来,且手臂疼痛难忍,便一拉缰绳,胯下的骏马轻巧的止住了步伐。 阿茹娜见韩潇停下马来,于是拨转马头,回到韩潇身边。韩潇为了不欲那女郎知道自己行进的方位,早已经火把熄灭,可月光之下,阿茹娜仍是瞧见他手臂血流如注。 她急忙将韩潇扶下马来,又解下衣带替他包扎,却见韩潇一摆手,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又从中倒出一些粘稠的汁液涂在了伤口上。 阿茹娜顿时闻到一股沁人的馨香,只见韩潇的伤口鲜血立止,于是兴奋的说道:“韩大哥,这是什么药物,能够如此灵验?” 原来,这瓷瓶中便是韩潇从紫冥教宋毅那里得来的治伤灵药“无色海棠”。这“无色海棠”韩潇已使用多次,此时用过,瓶内已是所剩无几。 韩潇笑道:“这是疗伤的神药,在中原武林可是大大有名的!”可心中在想,“无色海棠”之所以闻名天下,是因为它的毒性猛烈,而不是疗伤的灵验。 阿茹娜将衣带缠在了韩潇的伤口上,又轻轻的打了个结,然后说道:“中原的好东西可真多。” 韩潇见阿茹娜替自己包扎完毕,便说道:“小娜,若没有你,韩潇今日早已死去多时,真是谢谢你了。” 适才紧张的策马奔驰,阿茹娜只为能救韩潇一命,此时脱离了险境,又听到韩潇如此说来,不禁想到方才“筠姐”冰冷无情的话语,以及韩潇颈边的匕首,还有自己那句对韩潇深情的话语。此时此刻,惊恐,担忧,委屈,羞涩一齐涌上心头,她再也抑制不住,紧紧抱住韩潇痛哭起来。 韩潇知道她今夜受到了惊吓,于是拍着她的肩头,说了许多安慰的话语。过了一阵,阿茹娜止住了哭声,见自己在韩潇的怀中,略感羞涩之余心中又甜美非常,不禁又是笑道:“韩大哥,小娜能从筠姐的手中救出你,你说我算不算是英雄?” 韩潇见她破涕为笑,烂漫纯真,明亮的双眼中尚含着澄澈的泪水,犹如梨花带雨,俏丽的面庞迎着月光更显得明艳动人,当下不敢多看,只说道:“自然算得,便是寻常的武林高手,方才也很难救出我来呢。” 阿茹娜好似疲累一般,倚在韩潇的怀中不肯起身,轻声的说道:“筠姐虽然脾气古怪,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呢?” “她要杀我便是因为我是端木家的弟子,且是那位南烟前辈如此告诉她的,看来南烟前辈与端木家结下了很深的冤仇。”韩潇说道。 阿茹娜怔怔的看着韩潇,这些江湖恩怨之事她实是不大明白。 “小娜,南烟前辈和你母亲说过她为何会到这西域大漠中来吗?”韩潇又问道。 阿茹娜摇头说道:“我从未听我娘说起过这事,也从没问过。” “南烟前辈既然二十年前便在西域,看来,她与我端木家早早的便结了怨。”韩潇虽已被逐出师门,可说起话来仍是以端木家的弟子自居。 “你是说南烟前辈许多年前便和你的门派有仇吗?”阿茹娜问道。 “不错,将来见到师父可要好好请教他老人家。”韩潇说道,可心中确想,不知此生还能否见到师父了。 “筠姐会不会追上来?”阿茹娜担心道。 韩潇笑道:“她追来亦不怕,只要点燃这个火把,她便得放咱们走路。” “这经书中的武学当真这样厉害?连筠姐这样的高手也想得到?”阿茹娜问道。 “这太玄经我只读过数言,当真是深奥之极,而且并非是你的筠姐想要这经书,而是那位南烟前辈。”韩潇说道。 “原来是南烟前辈让筠姐来取经书的。不过,南烟前辈怎会知道这经书在这里呢?”阿茹娜说道。 “小娜,你说这经书是舍伦部从和林得来的,也许你的筠姐是先去了和林也说不定。”韩潇说道。 “她在和林未能找到,又知道舍伦部的人来过,所以便寻到了这里。”阿茹娜说道。 “应当便是这样,小娜,你当真聪明。”韩潇夸赞她道。 阿茹娜更是甜甜的向韩潇笑道:“看来舍伦部是不该赢的。” 韩潇也笑道:“你怎会希望自己部族吃败仗?” “舍伦部若不是赢了阿鲁台,便不会将这经书夺来,筠姐便也不会来杀你了?”阿茹娜说道。 “话是不错,不过小娜,你可知道,这部经书有多少习武之人想得到它?它若是现身中原武林,会引起怎样的杀戮?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命?”韩潇问道。 阿茹娜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轻轻的脱出了韩潇的怀抱,盯着韩潇的眼睛说道:“韩大哥,小娜明白这经书是害人的东西,不如我此时便将它烧掉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脱险 贰 韩潇错愕道:“为什么要烧掉它?” “这经书既然是武林至宝,习武之人便都想据为己有,韩大哥只读了片刻便差点送了性命,若是一直带在身边又不知会有多少的人来抢,你便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又会有性命之忧的。”阿茹娜说道。 韩潇听了不禁连连点头。 阿茹娜又说道:“小娜还想,这经书若被别人夺去,又会有人来杀他夺经,如此下去,大家你争我夺,杀来杀去,这经书岂不是害人的东西?难道不该烧掉吗?” 韩潇见她不履中土,乃是草原上小小部族之人,却是一点便透,见地非凡,能够将此中道理说得如此明晰,心中不禁佩服她的聪明,更觉得她早已强于无数心存贪欲之人,于是说道:“你说的不错,这经书该当烧掉!” 阿茹娜笑道:“韩大哥,你这就动手吧,早些烧掉它,你便能够早些摆脱危险了。” “这……”韩潇犹豫道,“这经书乃是先贤花了无数心血解注而成的,一把火烧掉它岂不可惜……” 阿茹娜见他如此说,便又说道:“小娜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没有,没有,”韩潇连连摇手说道,“你没有说错,不过能解注出这样惊世骇俗的武学,也许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我若将此经烧毁,也许再也不会有此等武学现世了。” “小娜明白了,”阿茹娜眨了眨眼说道,“这经书在韩大哥看来便如小娜看到了上等的丝质的衣料,不!是那种用金线在大红丝绸上秀出凤凰的那种衣料!我若是拥有这等衣料也不会舍得烧毁的。” 韩潇听她比方的有趣,不禁笑道:“你真是聪明过人!不过衣料是不会有人来抢的,更不会有人因此而杀你。” “这可如何是好?既不能毁掉,留着它又有性命之忧……”阿茹娜喃喃的说道。 “看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先躲过那女子再说”韩潇说道。 阿茹娜却问道:“韩大哥,你是想练成天下无敌的功夫吗?” 韩潇没料到她会如此问来,不禁一怔,而后说道:“如果可以,我当然想练成那样的功夫!” 阿茹娜笑道:“练武之人便都想成为天下第一吗?难怪大家会来夺经杀人。” “我想成为天下无敌只是为了报我爹的大仇而已!”韩潇闷声的说道。 阿茹娜连忙问道:“韩大哥,你的阿爸是怎么死的?” “被一个武功比我高得多的恶人所害!可以说,那恶人的功力已臻至化境,天下少有敌手。”韩潇答道。 阿茹娜不懂什么是“臻至化境”,想来韩潇所说之人定是极为厉害,当下便说道:“既是这样,经书可烧不得,不但不能烧掉,还要好好保存,待韩大哥练成了经中的武学,便可为阿爸报仇了!” “我是怕如你所说一般,未等练成经中的武学,便会被人夺去经书又死于非命。”韩潇说道,想起方才那女郎的匕首招招致命,此时仍是心有余悸。 “咱们若再碰到筠姐我便和她说,‘韩大哥修炼这经中的武学是为了替他的阿爸报仇,等他练好了功夫便将这经书给你,你可不能伤害他。’”阿茹娜轻声的说道。 韩潇不免笑道:“你的筠姐又怎能理会我的杀父之仇?真是孩子话。”可细细品来,只觉阿茹娜的话语虽然天真无邪,可处处在为自己着想,心中又是感激。 “哎,筠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古怪,除了对我和娘,她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脸。”阿茹娜说道。 韩潇说道:“这女子年龄大不,武功却是高明得很,她的内力修为虽与我相若,可是匕首的招式当真匪夷所思,若是再与她动手,我仍是凶多吉少。” “我曾听南烟前辈说筠姐的功夫若在中原武林亦是少有敌手,原来这是真的。”阿茹娜说道。 “真不知以她这样的年龄是如何炼成如此功夫的。”韩潇感叹道。 阿茹娜却说道:“韩潇大哥,你的年纪较之筠姐又小了几岁,既然你们功力相若,你练成如此功夫亦是难能可贵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我的内力是靠这无名真气,与她修炼而来又怎能相提并论?不过,这些事却也无法向阿茹娜解释,便只说道:“定是她有着极高的习武天分。” 阿茹娜不太明白习武天分是什么,当下托起韩潇的手臂观瞧了一阵说道:“韩大哥,你的药当真灵验!伤口的血都已止住了。” 韩潇说道:“便是此时骑马也不会震裂伤口了,小娜我这便走了,你早些回去,别让你娘和族长担心。” 阿茹娜听得韩潇要独自离去,不禁拉住韩潇说道:“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况且你又要去哪里?” “我不是那女子的对手,便只得逃走了,”韩潇笑道,“我想东归古北口,也许……也许会遇到我的商队……” 阿茹娜连连摇头说道:“听说古北口离这里有一千多里的路程,大雪没有退尽,你又受了伤,一个人怎能到达。” 阿茹娜见韩潇与说话,又抢着说道:“何况筠姐还要杀你,万一被她追上,你岂不做了她的刀下鬼?” 韩潇笑道:“便是有你在我身边,那个筠姐不是照样会取我的性命?” “有我在的话自然不一样,筠姐就是不听我的劝,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的,难道韩大哥今日不是为小娜所救吗?”阿茹娜说道。 韩潇微笑不语,心中在想,今日我韩潇之所以命大便是因为手中的火把,否则早已没于黄土了。可他没有说破此中关节,只说道:“依你说,我既不能东归,又有这等厉害之人的追杀,那该如何是好呢?” “小娜自然有办法,不过韩大哥得答应要带着小娜在身边。”阿茹娜说道。 韩潇摇头道:“你不辞而别,大伙都会担心你的。” “我会有办法告诉阿爸的!”阿茹娜坚定的说道。 韩潇只觉自己身怀经书危险重重,那个女郎虽是阿茹娜的朋友,可此人出手狠辣,若将阿茹娜带在身边,万一她将那女子惹恼,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如何对得起吉日格勒和她的母亲托娅?当下连连摇头。 阿茹娜见他不肯,心中一急,不禁留下泪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西行 韩潇伸出手来,轻轻的抹去了阿茹娜眼角的泪水,而后笑道:“小娜,我韩潇福大命大,这些年经历了多少危难之事都逢凶化吉,这小小的经书又怎会要了我的性命去?哈哈,原来你哭起来比笑着还要好看。” 阿茹娜破涕为笑道:“韩大哥真坏,难道你要看着小娜一直哭才好?” “见惯了你笑,没想到哭起来更是漂亮。”韩潇笑道。 “韩大哥……你……你说小娜很好看吗?”阿茹娜问道。 “当然好看!这片吉雅草场要是没有了你,那风景真会大打折扣的!”韩潇说道。 “你瞎说,我便是好看也及不上筠姐。”阿茹娜笑道。 “呸!你的筠姐冷得像块冰一样,和她呆在一起准会被冻死!”韩潇不屑道。 阿茹娜笑道:“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哪有被冻成冰?” 韩潇见阿茹娜破颜一笑,便又旧话重提,催她回去。 阿茹娜说道:“我走可以,不过韩大哥须得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方才说过,要东归找到我的同伴。”韩潇说道。 “小娜也是方才的话,这一千多里的路程你亦走过,这一路渺无人烟,积雪连连,就算你能忍饥挨饿,你的马儿又能坚持多久?”阿茹娜的话语忽然变得犀利起来。 “这……总会有办法的……”韩潇顿时语塞。 “又会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会遇到像阿爸这样的部族吗?我和你说,自从我们的大汗回到和林,哦,我说的是天元大汗,可不是如今的也速迭儿。我们蒙古人便极少有到东方游牧的,若不是今年的雪大,阿爸带着大家回到吉雅草原,又怎会与你相遇?你独自东归,又上哪里找到吃食和替换的马儿?”阿茹娜正色道。 韩潇本以为阿茹娜是个草原上单纯而漂亮的女孩子,在舍伦部的宠爱下,从不用操心事情,也从未遇到过难事。可如今经历了这一番的事情,只觉她遇事颇有主见,又是见地非凡,又听她讲出这一番令自己无法反驳的话语,当真是对她另眼相看,于是韩潇不再玩笑,亦认真的说道:“小娜,你说的都是实情,可韩潇既不能留在舍伦部,若不东归,还能去哪里?” “这便需要小娜来帮你想主意了!所以韩大哥是离不开我的。”阿茹娜笑道。 “韩潇洗耳恭听。”韩潇也笑道。 “不过你可要答应我,若是小娜说的有道理,你便得将小娜带在身边如何?”阿茹娜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韩潇也爽快的说道。 “此去向西五十里仍是舍伦部的地方,那里的人数虽不及吉雅草场,可也住着几千人,他们便是为了抵御也速迭儿的前站。”阿茹娜说道,“格斯儿大哥前一阵子被阿爸派到那里,我们便去找到他,藏在他的住处,如此一来,筠姐定不会找到我们的。” 韩潇不禁想起格斯儿前些时日来道别,却是没说去往哪里,原来是去做了舍伦部的先锋。 “吉日格勒族长不见了你的踪迹,还不急得发疯?”韩潇又问道。 “我会让格斯儿大哥想办法哨个口信带回去的。”阿茹娜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就算我们躲过一时,我想你的筠姐阴魂不散,早晚会寻来的。”韩潇说道。 阿茹娜却是一笑说道:“韩大哥难道忘了?你有这经书呀!既然这是最厉害的武功,你到了格斯儿大哥那里便修炼起来,等你练成了经中的武学,那便不用怕筠姐了!到时她若仍是想要这经书,你便给她也是无妨。” 韩潇心道,这等高深的武学哪会如此轻松便能够练成。不过这也是个办法,即便不能全部练成经书中的内功心法,只要增加内力修为,也许便能够对付那个女子。 韩潇当下笑道:“小娜,你说得在理,这确是个好办法,咱们这便出发去找格斯儿大哥吧!” 阿茹娜见韩潇答应了自己,心中高兴之极,猛地扑到他的怀中,直乐得合不拢嘴。 当下,二人策马向西,赶了一夜了路程到达了舍伦部的“西营”。阿茹娜担心自己忽而现身会引起大家的猜疑,于是让韩潇先到营中联络格斯儿。韩潇这才真切的明白,以阿茹娜的身份,在舍伦部中当真是无人不识。 韩潇将格斯儿引到营外来见阿茹娜,格斯儿惊奇的说道:“小娜,你怎会来这里?” 阿茹娜早已想好了说辞,于是说道:“我将阿爸惹生了气,这便出来躲上一躲。” 格斯儿奇道:“吉日格勒族长对你爱如性命,你犯了什么错非要躲出来不可?” 阿茹娜说道:“你别问了,总之要躲上很长时间,你的营帐还能住下我和韩大哥吗?” 格斯儿看了看韩潇又看了看阿茹娜,仿佛心领神会一般,连忙说道:“当然住得下!大家看在吉日格勒族长的分上,给了我两个营帐,尽够住得下。” “我可不想让大家知道我到了这里。”阿茹娜又说道。 “这事韩英雄都和我说了,你瞧,一会你将它穿上,别人便认不出你了。”格斯儿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硕大的裘皮大衣来。 “好,只要将我的脸挡得严实便可。”阿茹娜笑道。 “我收留你倒不打紧,可吉日格勒族长定会担心你的。”格斯儿说道。 “这还需麻烦你多走一趟了。”阿茹娜说道。 “你是说让我回吉雅草原报个信?”格斯儿问道。 阿茹娜点头道:“是的,不过你可不能说我和韩大哥呆在你这里,你只说我带韩大哥去见南烟前辈修习武学便可。” “那我该何时去呢?”格斯儿说道。 “你将我和韩大哥安顿下来便即出发吧,去晚了,阿爸会骂人的。”阿茹娜说道。 而后,格斯儿带着韩潇与江婉悄悄的来到了自己的大账,又向自己的妻子嘱托了一番。原来,舍伦部此次布防尚不知要在这里守上多久,所以大家便都将自己的妻儿带在身边。 至此,韩潇与阿茹娜便在这里住了下来。二人白天足不出帐,晚间韩潇与格斯儿同住一帐,阿茹娜与格斯儿的妻子住在另一帐内。格斯儿的家中虽多出两人来,可并未被其他人所发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全神贯注 这天傍晚,格斯儿便从吉雅草原返回。 他告诉阿茹娜说,吉日格勒与托娅责怪她去这样远的地方居然不辞而别,说她当真是胡闹任性。后来又听说是与韩潇在一起,便也稍稍的放下了心。 格斯儿仍是劝她道:“小娜,你是不是和族长他们闹了别扭?你再住几日便回去吧,族长虽是犟脾气,只要有托娅伯母在,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化解的?” 阿茹娜见格斯儿说话之时连连看向韩潇,于是面色红润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韩大哥在这里当真有很重要的事。” 格斯儿又说了一番规劝的话,阿茹娜却只问他道:“你在吉雅草原上可见到了什么人?” 韩潇知她说的便是那晚的女郎。 格斯儿奇道:“你问的是谁?” “便是外人了,阿爸和我娘那里有没有其他人在?”阿茹娜又问道。 格斯儿摇头道:“没瞧见什么外人,自从那个郝先生的队伍走后,咱们吉雅草原再未来过外人啊。” 韩潇与阿茹娜不禁对视一眼,韩潇心中想道,看来那女子早已离开吉雅草原了。 自此,韩潇闲来无事,便修炼起太玄经的内功心法。 韩潇见胡延注解的经文深奥难懂,真气运行的法门更是从所未见,与师父所讲授的落梅神功截然不同。落梅神功注重的是冲破经脉中的穴道,以此增长功力,再辅以真气的运用之法,最终达于精纯之化境。 而太玄经所述,真气运行并无常理,修炼内力亦无需冲破穴道,真气简易的运行周身与追求繁复的运用本原皆同,都脱不开一个“玄”字。且注解又说,世间的内力有千种万种,有的刚猛无伦,有的柔和泰然,有的阳罡炽热,有的阴鸷冰寒。虽有万种的形态,都始从“玄”字幻化而成。 那注解中写道:“万元归一,皆出于玄。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韩潇见胡延引用了《道德经》中的至理之言来注解太玄经中的内功,知道杨雄在写太玄经时虽袭用《易经》爻卦的体例,其本意是在将道家之精髓。 韩潇见下面的注解是说,不同人修炼这太玄经皆有不同的领悟,结果亦自不同,所练成的内功或是刚猛,或是阴柔,由修炼者自身的情状而定,但都归宗于“玄”理,武学的最高境界也便是通晓玄理,最终达于天人合一。胡延自叙,所注经文皆由自身所悟而得,只为抛砖引玉,诣在将内功之玄理解析畅明,将武学发扬光大。 韩潇读了片刻,只觉胡延字字珠玑,这注解真所谓“玄之又玄”,实难令人相信其所言。可这注解乃是武学至宝当无可疑,韩潇便将其看做道家武学之精义来看待。 韩潇用了一个时辰将胡延的注解通览一遍,此时才真正发觉,那胡延所注首尾相接,融会贯通。此时不禁想道,也许最初创制武学内功之人通晓“玄理”,后人领悟有异,将内力化为了万种变化。如今各派内力虽迥然不同,却皆由那“太玄”变幻而来吧。这位唐末的胡延不仅是皇帝信任的臣僚,亦是一位震硕古今的武学奇才! 由此,韩潇按照胡延所注经文修炼起来。可这修炼的法门却又是艰难无比,较之落梅神功冲破经脉穴位,这太玄经更注重修习之人的悟性。注解往往是讲悟得的体会而没有详尽的真气运行之道。 三日之后,韩潇几乎毫无进展,只觉这太玄经如此玄奥,难怪古往今来只听闻经书的大名,而练成之人却是寥寥无几。且不说太玄经的内力可以由“一生万物”,便是想初窥门径亦是难能。 韩潇修炼落梅神功遇到困难之时,尚有师父传授真气运行之法,可胡延所注语藏机锋,一句话往往思索半日才可领悟,别说达于那“天人合一”的境地,便是修炼上二十年能有多少的体悟亦不可知。 韩潇不禁想到师父端木洪为其讲解内功心法时所说,习武之人身具“灵慧”的话来,只觉这太玄经也许只有身具“灵慧”之人才能够修炼而成吧。韩潇虽感寸步难行,可并未放弃,觉是自己修为尚浅,对内功武学理解不够深刻的缘故。这个胡延能够注解出如此高深的功夫我韩潇又为何不能练成呢?韩潇心中很不服气,更是每日里刻苦钻研太玄经。 阿茹娜见韩潇如着了魔一般练功,心中有些好笑,实是体会不到修炼武学会有怎样的乐趣在内。这些时日中,她虽不出外露面,却仍是帮助格斯儿的妻子烹煮洒扫,韩潇的饮食都是她亲手烹制。格斯儿与妻子知道大族长舍伦没有女儿,他早已将阿茹娜看做是亲生女儿一般,且舍伦部共有族人十万人之多,年轻力壮的青年便有五万人,与朝中亲王所统的部族人数大致相当,可以说阿茹娜在舍伦部中便真如郡主一般尊贵。 二人见阿茹娜每日里为韩潇烹制饮食,不禁瞠目结舌。虽然韩潇救过族人的性命,不过以她的身份亦不必如此“无微不至”。格斯儿的妻子早已瞧出阿茹娜的心思,却并未说破,每当格斯儿劝说阿茹娜早日回到吉雅草原时,她便向丈夫递过眼色。数次之后,格斯儿便也不再催促阿茹娜返程了。 韩潇刻苦修炼早已忘记了时日。二十余日转眼而过,韩潇于太玄经仍是无甚进境。这些时日里,韩潇的身形略显消瘦,显是练功所累,阿茹娜看在眼里不免心疼。这天傍晚,阿茹娜见韩潇手捧经书,满头大汗,不禁用衣袖为他抚去额头上的汗水。 韩潇一惊,原来自己钻研武学入了神,并没有发觉阿茹娜走近。 “韩大哥,你若是累了便休息片刻吧。”阿茹娜见他表情木讷,于是对他微微一笑。 韩潇望了望天色,歉然的说道:“小娜,这经书中的武学深奥之极,便是想小有成就亦是艰难无比。” “若是这样难练,你更是不能心急,往后的日子多得是,何必这样逼迫自己?”阿茹娜笑道。 第二百章 天籁之音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松,只觉自己这些时日确是醉心于太玄经,浑似忘了其他事情,于是对阿茹娜轻轻一笑说道:“小娜,你说的没错,我的修为还不够,强练这太玄经亦是进境缓慢,须得好好领悟一番注解中的玄理。” 阿茹娜说道:“韩大哥,小娜不懂武学,说错了话你可不要怪我。” 韩潇说道:“谁来怪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我想这太玄经既是高深之极的武学,那位解注经书的前辈定是花了多年的心血才能完成可对?”阿茹娜问道。 韩潇点头道:“这胡延已是人中龙凤,他开创这内功心法亦花了七年的时间。” “既然如此,要练成这经中的武学又需多久?”阿茹娜又问道。 “能将这太玄经练至何种境界,又须得看各人的悟性与修为,可当真要修炼而成,即便是聪明之人,也非得练上二十年的光阴不可。”韩潇沉吟道,“不过,如果是师父所说那种身具‘灵慧’之人,也许数年即可练成。” 阿茹娜虽未听过“灵慧”一词,却也知道那定是极为聪颖之意,当下又说道:“就算韩大哥可以数年练成,这十余日又会有多少的进境呢?” 韩潇听了这话恍然而悟,就算这二十余天自己不眠不休的练功难道当真会突飞猛进?这样浅显的道理自己却没能想到。随后他猛然发觉,自己如此急于求成并非是怕那女郎寻来,而是想为父报仇! 阿茹娜的话点醒了韩潇这个“梦中人”,当下韩潇将太玄经放入怀中,长长的出了口浊气,而后走出账外。 只见天色已暗,四下无人,阿茹娜便说道:“韩大哥,你这会儿既不练功便陪我到那山中走上一走吧。”说着向营地北侧的小山一指。 “如此甚好,这些天真是苦了你在这里陪我,一定是闷坏了吧?你想上山我便陪你。”韩潇笑道。 格斯儿所在的营寨倚山而扎,这山乃是法兰山脉的分支。山,只有四十余丈的高低,却是三面环河,额伦河与法兰山脉由此向东延展,山与河的距离渐行渐远,到得百里之外早已相距出了几十里的路程,这当中的几十里草原也便是那吉雅草原。 二人来至山中,这山上生的皆是山松,林密难行,却是有条狭窄的山路直通山顶。眼前的景色不禁让韩潇想起终南山上的松林来。 二人登至山顶,只见眼前开阔,一处断崖横在身前。崖下便是激流而过的额伦河,河水荡漾的声响不时的传来,令人听之心意舒缓。 韩潇又见明月当空,将远处的草原照映得朦胧不清,犹如遮盖上了一层薄纱。额伦河倒映着明月的身形,与空中之月交相辉映。夜空的星点仿佛渐渐聚在一处,闪烁不定。这番景象实令韩潇心旷神怡,一扫练功带来的沉郁。 这时,阿茹娜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站在这样高的地方来看草原了。” “在高处看草原又与平地有什么不同之处?”韩潇问道。 “娘说站在高出可以看到思念的人在远方向你挥手。”阿茹娜笑道。 韩潇也笑道:“那你定是瞧见自己思念的人了?” 阿茹娜不答,只看着韩潇微笑不语。 韩潇见阿茹娜缩起了肩头,知道她定是觉得山风寒冷。于是捡来许多枯枝,在一旁背风的大石前燃起了一堆篝火。 两人倚石而坐,阿茹娜只觉心情大好,于是向韩潇说道:“韩大哥,我为你唱首歌如何?” “好啊,今日有幸聆听小娜的歌喉真可谓一饱耳福。”韩潇欣然说道。 “韩大哥真会哄人,也许我的歌声难听得很,何谈一饱耳福?”阿茹娜笑道。 “你说话的声音便已如此好听,若是唱起歌来还不将那黄鹂也比下去了。”韩潇笑道。 阿茹娜生在草原,不知“黄鹂”是何物,总之是韩潇在夸赞自己,于是唱到: “法兰山上的鹰儿, 你可瞧见了多少牛羊? 阿哈!你的马儿飞快,心急着来到这片草场。 额伦河里的鱼儿, 你可瞧见了几片云朵? 阿哈!你的马儿飞快,心急着见到这里的姑娘。 ……” 韩潇知道蒙语中“阿哈”便是哥哥的意思,歌词虽然俗简,可阿茹娜的声音宛转悠扬,有如天籁之音,将情人相会的急迫心情唱得淋漓尽致,与中原歌曲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之感截然不同,只觉心神舒畅安然之极。听到忘情之处,韩潇不禁拍手称赞。 阿茹娜随即止住歌声,向韩潇笑道:“韩大哥,我的歌还可听得?” “好听,好听,即便是西湖采莲女的歌喉也不如你呢。”韩潇赞道。 “采莲女又是什么?”阿茹娜问道。 韩潇向她解说了一番,阿茹娜不禁向往道:“原来南方有趣的事物这样多,韩大哥,你将西湖说得这样美,小娜不信会有这样人间天堂的地方。” 韩潇笑道:“没见过的人当然不信,我和你说,宋朝的时候,有一位大词人柳永写了首《望海潮》,词中便是讲杭州之美,当时在北方的金主完颜亮读了这词亦是不信,结果他起兵大举南侵,便是为一观杭州的盛景。杭州之美更在于西湖,你说这西湖是否值得一观?” “那个完颜亮只为了去西湖看上一看便与汉人开了仗?”阿茹娜惊道。 “这当然是他的借口罢了,不过能以此作为借口,那西湖当然是美不胜收了。”韩潇解释道。 阿茹娜听了这话更是对西湖神往之极,于是欢然的说道:“韩大哥,你可以带小娜去西湖看上一看吗?”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一怔,想到西湖距这吉雅草原几万里之遥,且不说带着阿茹娜前去,便是自己回到中原亦需回往北平燕王府。可此时实不忍驳去她的向往之情,便即说道:“好啊!等将来有了机会,我一定带你同去!” 阿茹娜听了这话却并无兴奋之意,只低声说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阿爸和娘又怎会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而后,二人默然不语。韩潇略感疲乏,怔怔的望着天上的繁星,只觉斗转星移,星宿在夜空往复更迭恒古不变,心中对太玄经顿有所悟! 第二百零一章 追踪而来 韩潇默念经文,与眼前的星象相互印证,不禁对太玄经中许多不解之处大有领悟。于是盘膝而坐,体内真气应运而生,就此修炼起来。 阿茹娜心中不免奇怪,只觉与他正聊得好端端的,而韩潇却忽然行功练气,又是如此之潜心修炼,也不禁有些好笑。当下阿茹娜并未出言打扰,只填了些许枯枝,将那篝火烧得更加的明旺。 韩潇只觉以此习练,浑身泰然舒畅,真气如行云流水一般贯穿全身经脉。于是他继续默念经文,真气更是沛然而发。忽然间,韩潇意识到,即便不用翻看经书,那经文与注解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忆。原来,这二十余日中,他将全部精力灌注于经书,经文与注释更是读过百遍,早已铭记在心,此刻更无须翻看怀中的太玄经。 韩当潇知道自己已将经文背熟时,心中不免自嘲,只觉这内功心法虽无甚进境,可经中的文字却是记得一字不忘,如果这些年寒窗苦读一番,也许此时早已高中进士呢。 韩潇修炼太玄经本是依托自身的落梅神功与那三成的无名真气,此时他正自修炼经中《戾》篇九辞,按照胡延的注解,两股真气聚于丹田之处。突然,韩潇全身一震,他发觉本自贮存于丹田内的无名真气渐渐被经脉中的两股内力牵引而出! 韩潇怕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再次运行起《戾》篇九辞中的心法。果然,他发觉丹田内的无名真气确是被导引而出,犹如抽丝剥茧一般缓慢之极。虽然缓慢,可这细微的变化仍是令韩潇欣喜若狂!只觉以此修炼,终有一天可以将丹田内的真气全部引出,那时自己的内力修为真可谓惊世骇俗! 与此同时,韩潇的心中又生疑窦。修炼这《戾》篇九辞本是用于增长内力修为,可这二十余日中,他已修炼了无数次,都毫无进展,内力修为更是无甚变化,皆因那无名真气产生的阻碍。这阻碍虽不似修炼落梅神功时那般激烈,却也使韩潇略感真气运行不畅。而此时丹田内的无名真气却被引出,难道这无名真气与太玄经中的神功本是同源不成?或者无名真气便是依这太玄经修炼而成的?韩潇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不明,韩潇也不再去想它,只一丝丝的将真气抽出,按此方法,也许数年之后便可将丹田内的真气全部引导而出。 这时的韩潇体内真气充盈之极,已达于物我两忘的境地。忽然间,他听见不远处传来“啪,啪”的脚步之声。那声音极轻极缓,却显是身具上乘武学之人所发出,若非自己此时真气充盈体内,恐怕无法听得这样真切。莫不是那女郎寻来了?韩潇心中一惊,迅速起身挡在阿茹娜的身前。 “韩大哥,你……”阿茹娜说道。 韩潇立即向她摆手示意不要做声,而后轻轻将她拉起,缓缓的向脚步声的另一侧行去。阿茹娜不明所以,可见到韩潇郑重其事的样子,心知定是有要紧的事要去做,当下默不作声的跟在韩潇身后。 二人刚行出十余丈远,韩潇却听见方才脚步声传来之处有人大声笑道:“哈哈,韩佥事的内功果然高明!我不过踏到了一块石头,还是没能逃过你的耳音。” 韩潇听那说话之人正是赵永年,心中猛的一惊!不知他为何会寻到这里,心中想道,既然赵永年到来,那两个番僧也一定在这附近!果然,两道高大的身影突然拦住了去路。韩潇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正是西域番僧霍琳和他的师弟火麟僧。 韩潇知道这霍琳的功夫虽在细微之处尚不及自己,却亦是不相伯仲。火麟僧虽不值一提,可赵永年的功夫不弱,今日实难讨得好去。若没有阿茹娜在身边,韩潇凭着轻功亦可脱身而去,如今须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阿茹娜不明所以,向韩潇问道:“韩大哥,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他们都是坏人,待会我教你逃走,你可不要理会我,到了格斯儿那里便寻匹快马回到吉雅草原。”韩潇低声对她说道。 “他们既是坏人,你便打他们好了。”阿茹娜说道。 韩潇来不及向她解释,只见身后人影一闪,赵永年摇着折扇笑吟吟的说道:“呦,佥事大人果然是年少风流,在这草原上亦有这样标致的小妞相伴,真是羡煞旁人啊,哈哈!” 赵永年说的是汉话,阿茹娜无法听懂,否则早便抽出匕首相刺了。 韩潇在言语上怎会示弱于他,当下说道:“是什么风把赵先生吹到了这里?难道是严道大师的掌风?哈哈!” 赵永年听了这话面色一变,不禁语塞。 只听火麟僧大声嚷道:“他妈的!你这小子害我们在雪地里转了三天,若不是严道那个臭和尚赶来,燕王哪还有性命在!” 听了这话,韩潇知道严道大师及时赶来,赵永年的计策已是无法行得通了,但不知婉儿是否也随严道同来,可这话却无法向眼前之人问起。 韩潇当即笑道:“火麟大师,请稍安勿躁,何必相煎太急?” “什么相煎太急,你这小子便会胡说八道!”火麟僧又骂道。 “嘿嘿,你说严道大师是臭和尚,岂不是和尚骂和尚。”韩潇笑道。 “韩佥事,我们没功夫与你闲聊,”赵永年说道,“就算燕王捡了条命去,我若是得到一样东西仍可以向牧堂主交差。” 韩潇心中一惊,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的说道:“是什么东西?这草原之上还有什么是牧齐远想要的?难道是想要蒙古人的牛马不成?” 赵永年沉声说道:“便是你怀中的太玄经!” 韩潇虽已隐约料到他们的来意,可听到赵永年说出太玄经来,仍不免心头一颤。虽如此,韩潇却漫不经心的说道:“赵先生,你也是读书人,也该知道这草原上怎会有太玄经?北平府的书肆里多得是,宋版印刷的最是常见,你若是想要南朝的绝版典籍,那可要多花些银两才好。” 第二百零二章 拼斗 “嘿嘿,韩佥事,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与你废话多言,”赵永年狞笑道,“你若是乖乖将太玄经交出,我们便让你走的痛快些。” “赵先生,你这便是在考校我的记心了,”韩潇装模作样的说道,“我虽没有太玄经,可经文倒是记得些,你们可听好了,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阴阳,以一阳乘一统,万物资形……” 韩潇滔滔不绝的背诵下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将太玄经交出来!”火麟僧喝道。 “咦?你们想要太玄经,我背的便是太玄经的经文啊。”韩潇错愕道。 “韩佥事,前些时日我们去过和林阿鲁台的大营,”赵永年说道,“这太玄经被舍伦部夺至了吉雅草原,你当我们不知?” “我又没去过吉雅草原,怎会见过那里的太玄经?原来阿鲁台也甚是向往汉学,这可当真不易。”韩潇东拉西扯道。 “我问过舍伦部的人,他们说你身旁这位小妞将一部汉文的书籍带去给了你,你们当夜便失踪不见,你所得的那部书籍难道不是太玄经吗?”赵永年胸有成竹的说道。 韩潇知道此时无法遮掩,便即说道:“你们怎寻到这里的?” 火麟僧却怒道:“和这小子废什么话!太玄经定是在他身上,等咱们打服了他,自然便得到手了!”说着挥掌便向韩击去。 霍琳知道师弟不是韩潇的对手,连忙出手相助。韩潇虽见霍琳沉默寡言,可心知他极不好惹,出手便是寒梅掌中的绝招,就此与二僧斗在一处。 韩潇本以为自己敌不过二僧联手,可二十余招后,双方仍是斗得不分轩轾。韩潇只觉霍琳的掌力较之前些时日略有减弱,虽有火麟僧相助,自己仍是好整以暇,心中不免奇怪。 只一炷香的功夫,双方便拼斗了五十个回合,韩潇仍是毫无落败的迹象。他不禁怀疑霍琳在这些时日受了内伤,否则掌力怎会不如从前? 此时真气急速运行,韩潇察觉到,自己这些时日修炼太玄经虽无甚进境,从经书中却也领悟到不少武学至理,本身的内功由此而变得更为精纯。他这才明白,非是霍琳的掌力有所减弱,而是他内力的精进的缘故,即便是面对二僧的联手也尽抵受得住。 赵永年也瞧出韩潇功力的变化,更是确信太玄经便在他的身上。若没有太玄经,他又怎会在如此短暂的时日内强过了霍琳?赵永年心道。于是,本想作壁上观的他也一挥折扇,上前夹攻韩潇。 赵永年加入战团顿时令汉学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他心知自己无论如何敌不过这三人。可千钧一发之际又毫无思索对策的余地,韩潇只得全神贯注,凝神接战。 阿茹娜见三人围攻韩潇,心中急切不已。只觉这几人的功夫高明之极,有心相助韩潇,可自己的功夫差得太远,实是无从下手,只得盼望他能够将敌人击退。 二十余招后,韩潇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无阿茹娜在一旁,他早已施展轻功夺路而去。可此时带着阿茹娜逃走,势必会被这三人追上,韩潇只得硬生生的接下霍琳沉重的掌力,又需防着赵永年那柄折扇打穴的功夫,真可谓惊险万状! 又过了十余招,三人渐渐将韩潇逼到了断崖边。便在此时,赵永年忽然说道:“二位大师请慢些动手。”随后,赵永年等人停手退后,将韩潇围在崖前。 韩潇知道,若是自己被逼落山崖,那么这太玄经便也会被额伦河水冲毁,赵永年停手实是投鼠忌器。 “韩佥事,你将太玄经交出,我念在燕王的份上便绕你一命如何?”赵永年笑道。 韩潇知他诡计多端,当即说道:“嘿嘿,若不是严道大师赶来,就连王爷的性命也被你取走了,又怎会饶我的性命?你在这里大言不惭,还说看在王爷的份上,哈哈,当我韩潇是三岁的孩子吗!” “韩佥事,此事可由不得你,你若是不交出经书来,这小妞,”说着便向阿茹娜缓缓走去,“我见犹怜,若是从这崖上摔下去,是否还会这样花容月貌呢?” 韩潇心知阿茹娜无论如何逃脱不出赵永年的手心,自己又斗不过三人联手,眼见她慢慢退至火堆旁,拔出匕首,惊恐的看着紧逼不已的赵永年,知道她若是落到赵永年手里即便自己交出经书亦会难逃性命,无奈之下,便将太玄经从怀中取出,大声说道:“你要经书那便自己去拿!”说着,将太玄经向远处仍出。 果然,三人见韩潇抛出太玄经来,都齐齐的向经书飞奔而去。韩潇立即奔至阿茹娜的身前,拉过她的手便欲带她下山而去。 此时的韩潇悔恨不已,早知如此,便是将经书烧毁也胜于被赵永年所得。这太玄经若是落到紫冥教的手中,中原武林再无安宁之日了。韩潇愤然的回头一瞥,只见太玄经落至了赵永年的手中。赵永年借着火光,得意忘形的翻看起来,火麟僧在一旁哈哈大笑,霍琳仍是一言不发,好似对这武学至宝浑不在意一般。 韩潇刚欲趁此空挡带阿茹娜离开险地,突然间,变化陡起!一道人影从赵永年身旁的大树后窜出!出手如电一般将太玄经夺了过去! 赵永年实未想到此地尚有人在!可那人突如其来,自己又是毫无防备,已来不及出招阻止。 韩潇亦是惊奇不已,只觉方才运功已至澄明之境,赵永年等人的脚步虽然极轻,可仍被自己发觉。此人显已在树后隐藏多时,却瞒过了自己的耳音,不知是何方高人到来。 霍琳应变奇速,一掌向那人拍去。只见寒光一闪,霍琳大叫一声,随后手捂肩头,显是为利器所伤。 这时,只听阿茹娜欢然叫道:“筠姐!” 韩潇心中一惊!只见月光下一人玉立身前,正是将自己迫到此地的女郎!他不禁想道,我与小娜躲了二十余日还是被她找到了行踪! 阿茹娜接着说道:“筠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语气欣慰之极。 韩潇却心道,她来可有什么好?她既得了经书,下面便该杀我这个端木家的弟子了。 那女郎并未理会阿茹娜,她看了看赵永年等人,又狠狠的瞪了眼韩潇,那冰冷的眼神使韩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第二百零三章 金灯大师 “姑娘是何方高人?”赵永年沉声说道。 这时,一向沉默不语的霍琳忽然说道:“你是南烟前辈的弟子!” 那女郎说道:“霍琳师兄记心真好,多年不见却还没忘了我。” 霍琳忍痛说道:“哼!我是记得你这鸳鸯双绝的招式!” 赵永年见此立即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位姑娘原来是自己人,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经书本是霍林师兄的东西,还请姑娘还给师兄。” 韩潇见赵永年应变奇速,不禁笑道:“哈哈,赵先生想从这位姐姐的手中要回经书,我瞧可是难于登天。” 那女郎目光如电一般射向韩潇,冷冷的说道:“待会再收拾你这个小贼!”随即又向霍琳说道:“霍林师兄,请回去转告金灯大师,便说这太玄经已由我师保管,无需大师再来操心。” 这女郎自夺得太玄经起便未正眼瞧过赵永年,这令赵永年不免略有尴尬,不过她一招便伤了武功高强的霍琳,赵永年知道自己定也讨不得好去,只得站在一旁伺机而动。 韩潇听了女郎的话,不禁想道,原来那西域神僧叫做金灯大师。由此而看,除了紫冥教,还有南烟与金灯这西域的两大高手都欲得到太玄经。这经书尚未离开草原,便有如许多的高手明争暗斗,若是传到中原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这时,火麟僧向那女郎怒道:“你师父是什么东西!我……”话未说完,只听“啪,啪”清脆之声,脸上早已挨了女郎两记耳光。 火麟僧又惊又怒,这女郎出手如电,自己尚未瞧清她的动作便已挨了打,只觉她的武功较之自己实在高明了太多,当下捂着脸只狠狠的看着她,再未说话。霍琳的肩头受伤,来不及阻止,而赵永年知这女郎实是劲敌,若无必胜的机会更是不会出手与他为敌的。 那女郎打过火麟僧后便对霍琳说道:“他是你的师弟?金灯大师怎会收这样的废物为徒?” 火麟僧听了这话敢怒而不敢言,仍是怒气冲冲的盯着女郎,眼中似欲喷火一般。 霍琳说道:“苏施主,南烟前辈怎知这太玄经在阿鲁台将军那里?”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原来这女郎姓苏,不知她的全名又是什么? 那女郎不答,对霍琳说道:“金灯大师想要这经书只派师兄你来便好了,带着此人又要做什么?”说着向赵永年一指。 “我来给你介绍,”霍琳仍自捂着肩头说道,“这是紫冥教天星堂的副堂主赵永年赵先生。” 韩潇心道,这赵永年原来是天星堂的副堂主,难怪武功如此高强。 “你是紫冥教的人?”女郎瞪向赵永年。 “不错,请问姑娘高姓大名,是哪位高人的弟子?”赵永年拱手说道。 “凭你也配问我?”女郎不屑道,“紫冥教想得这太玄经,难道是要和金灯大师一人一半平分不成?” 韩潇知道自己亦无法破解这女郎的怪异招式,此番定会遭殃,于是,趁着几人说话的空当,拉着阿茹娜缓缓的向山下移动。 那女郎立即惊觉,闪身挡住了韩潇的去路,冷冷的说道:“你逃掉一次,难道还会有第二次吗?” 阿茹娜上前轻轻抱住那女郎说道:“筠姐,你与韩大哥无冤无仇,何必非要为难他?”说着向韩潇连连眨眼,示意他快些下山。 韩潇本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了这女郎讥讽的言语,又见到阿茹娜上前相帮,心中反是生了一股傲气,心道,我韩潇死则死尔,难道当真怕你不成!于是说道:“好!你既与我端木家结有仇怨,今日便做个了断!” 那女郎却不理会韩潇,只向霍琳等人说道:“你们这便去吧,若是本姑娘反悔,便是想走也难了。” 霍琳听了这话也生气道:“苏施主如此霸道,难道不怕我师父来与南烟前辈理论吗?”他已尽量克制自己的言语,若不是这女郎招法怪异,自己不是敌手,霍琳早已将难听的话骂出来了。 “我师父若是知晓金灯大师投靠了紫冥教,嘿嘿,”女郎冷笑道,“也许她便亲自去找金灯大师‘理论’也说不定呢。” 霍琳不禁语塞,可自己受伤不轻,就算有赵永年相助也胜不得眼前的女子,只得忍气吞声道:“苏施主武艺高强,今日我霍琳甘拜下风!”话中之意似是在说今后一定会找回场子。 那女郎说道:“金灯大师武功盖世,可教出来的徒弟却是如此脓包!” 霍琳狠狠看了一眼女郎,然后由火麟僧扶着缓缓向山下行去。 这时,只听那女郎身后有人说道:“老衲授徒无方,可让苏施主笑话了。”声音如金属敲击般刺耳,众人听了均觉心头如被大锤撞击一般,这话音中显是含了极深厚的内力。 韩潇只觉发声之人的内力不过是随意而至,并未全力施为,可仍是令自己抵抗不得,胸口阵痛。自修炼武功后,韩潇遇到身具此等功力之人,只有袁廷玉,武林盟主玄真道人,少林方丈慧空大师等寥寥数人而已。恩师端木洪的修为虽高,却尚未达此臻化之境。 那女郎听了这话音面色一变,急忙拉着阿茹娜退开数步。 只见林中踱步而出一位年老的番僧,这僧人的头上束着稀疏的红发,在火光的映衬下如鲜血凝结一般。 韩潇见这僧人六十余岁的年纪,一副不怒自威的面相,心道,原来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西域神僧金灯大师! 霍琳与火麟僧面露兴奋之色,快步来到老僧的面前跪下高声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赵永年也走到老僧面前,身子一揖说道:“紫冥教赵永年拜见金灯大师!” “你便是赵永年,”金灯大师说道,“牧齐远这小子可夸了你不少的好话。” “这是牧堂主有意栽培,今日若无金灯大师到此,这太玄经又如何能够到手?”赵永年说道,显是将那女郎手中的太玄经视为了囊中之物。 那女郎忽然冷笑道:“金灯大师,多年不见,我真不知你已入了紫冥教!” 第二百零四章 金灯大师 贰 “小筠,你说起话来还是不肯饶人,”金灯大师对这女郎却是换了称呼,“老衲向来不受人拘束,又怎会入了紫冥教?” 赵永年上前一步说道:“金灯大师乃是蒙古的国师,也是我圣教的奥援!” “哼!紫冥教也想要这太玄经?难道方云天还嫌自己的武功不够高吗?”女郎又冷笑道。 韩潇早已知晓“方云天”便是人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紫冥教教主,此时听这女郎直呼其名,显是对他心存蔑视,心中不免疑惑。 “方教主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叫的!”赵永年喝道。 “他便是武功天下第一又能怎样?还不是缩在西域不敢出头!”女郎讥讽道。 这时,金灯大师说道:“老衲欲得这经书可不是为献给紫冥教,老衲亦不敢称自己的武功便是天下第一,除非练成这太玄经中的武学。” 韩潇听他语气低沉却是掩盖不住内心的一丝喜悦。只觉金灯大师这等武功登峰造极之人亦对太玄经如此渴求,这部经书也许真可算是武林的一大灾祸。 赵永年面色一变说道:“金灯大师,牧堂主吩咐,待我与霍琳师兄得到了太玄经后便去往西域交给他,再由他献给教主……” 话未说完,众人听得赵永年一声惨叫,那金灯大师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前。只见他抓着赵永年的肩头,手上传来“咯咯”的声响,显是将赵永年的骨头也捏断了。 韩潇骇然之极!尚未瞧见金灯大师的身法,赵永年的惨叫已然传来。他知赵永年的武功不弱,可与金灯大师相比又实是天差地远。 赵永年忍痛急呼道:“金灯大师!你……你抢了太玄经去,不怕方教主怪罪吗?” “嘿嘿,你当真以为是方云天要这经书吗?”金灯大师阴沉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纳罕,若不是紫冥教主下令来取这太玄经,难道牧齐远想要独吞不可?不过,牧齐远既然知道霍琳的师父乃是武学高人,又怎会让赵永年孤身前来? 这一连串的疑问韩潇实是无法弄清。 这时,赵永年惊恐而又痛楚的说道:“这……这……牧堂主可是有教主的手令……” “这些事,等你到了地府中便都明了!”金灯大师说完,手上陡然用力,赵永年大叫一声,肩头已被捏碎。 金灯大师随即一掌拍在赵永年的胸口,只见他倒飞数丈,一口鲜血尚未喷尽便跌下了山崖。又听“噗通”一声,显是落入了额伦河中。韩潇见武功精强而又狡猾多端的赵永年在金灯大师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震惊之余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之意! 阿茹娜见了赵永年这等惨状,不禁抱住女郎的臂膀,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那女郎似是早已知晓金灯大师的手段,平静的说道:“金灯大师,我若是不交出太玄经来,那么下一个摔下去的定是我了?” “小筠,你师徒二人与老衲缘分不浅,不到万不得已,老衲实是不想强取。”金灯大师缓缓的说道。 那女郎默不作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金灯大师又说道:“嘿嘿,二十年过去了,南烟还没忘记过去的事?她想杀端木洪,老衲可以代劳,不过,这经书是不能给她的。” 韩潇听得金灯大师提到恩师,心中一动,若是师父有何危险,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去相救。当即凝神倾听,想知道师父与这些人有何仇怨。 “不用大师代劳,我师父也会去杀他的!”女郎说道。 “南烟的武功我一向是佩服的,不过想要胜得端木洪那小子,恐怕她还是差了一点火候,否则,她为何还要得到这太玄经呢?”金灯大师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奇怪,在北平定远将军府中,他已听赵永年讲述,这南烟是位武学奇人,功夫登峰造极。何况,在那女郎手下自己已吃了大亏,徒弟已然如此,更何况是师父? 韩潇虽不甚了解师父的功力深浅究竟如何,不过他记得端木洪曾说起自己的武功与玄真、慧空这等高手相比还差得很远。所以,南烟怎不会是师父的对手? 正自思量间,只听那女郎说道:“你胡说!我师父要这太玄经不过是想与前人印证武学,领悟武学之精义罢了,她不去杀端木洪是因为在西域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嘿嘿,端木洪号称‘气贯终南’,”金灯大师说道,“不过他平日谦逊有度,与世无争,若不是五年前与他交过手,老衲真不知他的功夫如此之深。” “你伤了端木洪?”女郎问道。 金灯大师摇头道:“老衲既知南烟要亲自了结他,又怎会假以他手?我本以为,以端木洪的功夫不过算得是江湖中普通的一流好手罢了,却未想到他的功力如此之深!嘿嘿,虽然还及不上老衲,但他能够虚怀若谷,不露锋芒,不像老衲这等嚣张,这一点却是令人佩服!” 听了这话,韩潇不禁想道,原来师父的功力竟然如此高强!若不是在这大漠中听得这番言论,他尚以为师父武功较之玄真、袁廷玉这等高手相差远矣。就连金灯大师这样的绝世高手都对他称赞连连,看来师父距那登峰造极的武艺亦是相距不远了。 又想到以袁廷玉这等武林狂士尚将自己送与师父教导,看来师父远比自己料想的厉害许多!只不过他平日谦和礼让,与世无争,这才令世人难以看透他的真正功力。 只听那女郎说道:“大师如此称赞端木洪,难道真以为我师父杀不了他吗?” “我想,这世间能伤了端木洪的人,绝不超过十个,我认识南烟二十年,她可不在这十人当中,不过,”金灯大师沉声道,“老衲实不想就此了结你师徒二人与我的善缘,莫不如这样,你将太玄经交给老衲,老衲这便赶往中原,一个月内定提着端木洪的头来见你师父如何?” 那女郎尚未回答,只听一人高声说道:“呸!你胡说八道!‘北端木,南皇甫’名动武林几百年,端木家的武学博大精深,向来与少林武当齐名!你便是武功再高,想到中原武林撒野还需练上二十年的功夫!” 说话之人正是韩潇! 第二百零五章 金灯大师 叁 金灯大师听了这话略感诧异,自他来到山中,便未正眼瞧过韩潇这个年少之人。此时听他如此口气,不禁问道:“这位小施主是何人?” 那女郎冷冷的说道:“他便是端木洪的弟子。” 金灯大师陡然一惊!自己正在谈论拿端木洪的命来换取太玄经,却未料到此地却有他的弟子在场,于是说道:“端木洪是你师父?端木家的弟子怎会在这里?” “你这和尚在这草原上大言不惭还不打紧,若是到了中原,保你寸步难行!”韩潇大声说道。 “你还没回答老衲的问题呢。”金灯大师话音暗藏内力,震得韩潇胸口微微一痛。 这时,火麟僧大声说道:“师父,待我把这小子解决了再说!”他本不是韩潇的对手,可此时有了师父撑腰,火麟僧好似生了股劲力一般。 “稍安勿躁,取这太玄经要紧。”金灯大师说道。 火麟僧听了师父的话不敢多说,仍是紧瞪着韩潇不放,好似怕他逃走一样。他先前在韩潇手底下吃了大亏,实咽不下这口气,此时更不容韩潇离开视线。 金灯大师不再理会韩潇,对那女郎说道:“小筠,你可是同意老衲所说了?” 韩潇急忙说道:“姐姐千万别听这臭和尚瞎说!他拿这太玄经不过是贪图经中的武学,端木家高手如云,我师祖端木胜更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又怎能杀得了我恩师!” “小筠识得老衲二十年,我又岂是无信之辈?”金灯大师说道。 “金灯大师,你此话当真?不过,我须得……”女郎问道。 韩潇听那女郎这样说来,心中焦急,连忙说道:“姐姐不要信他!他拿到经书的那一刻便是咱们几人毙命之时!” 那女郎听了这话神色一紧,不禁退后了一步。 “你这少年胡言乱语,”金灯大师微有生气,“以老衲这等身份怎会欺负后辈?” 韩潇冷笑道:“你若非要杀人灭口,何必亲自来夺这经书?太玄经乃是武林至宝,别人若是知晓经书为你所得,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无数的高手找上你来!否则,那个赵永年也不必死了。姐姐,这恶僧若不是怕你毁了经书,恐怕第一个便会杀了你的!” 金灯大师对那女郎说道:“小筠,难道你会相信端木洪弟子的话?” 那女郎摇头道:“我谁的话也不会相信,金灯大师,你若要经书,还是将来问过我师父的好。” 韩潇心道,这恶僧若能与南烟前辈商量,此时也不必到这里夺经书了。眼见金灯目露凶光,知他便要动手,心中急切不已,连忙喊道:“快把经书仍下山崖!便是被这恶僧杀死,也不能让他得手……” 韩潇话未说完,只见金灯已出手击向那女郎!那女郎亦不示弱,运起匕首直刺金灯大师的要害,正是鸳鸯双绝的招式! 韩潇在这鸳鸯双绝上吃过大亏,此时又见到这怪异的招式,不禁暗中仔细观瞧。只见那女郎的匕首仍是从出其不意的方位刺出,可金灯却是一一避过,从容之极,口中又说道:“当初南烟初创这鸳鸯双绝时,老衲便已说过,此招法惊奇有余而法度不足,与武功低微者动手确是可以出其不意,不过,若是与高手过招,人家又怎会瞧不出这招式的漏洞来?”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又瞧了数招,果然见这女郎的招法方位暗合阴阳八卦之势。天下各种武学招式均需人之肢体左右配合,从而阴阳协调。这鸳鸯双绝却只重右手的招法,左侧身躯不过是顺势而行,可以说这种武功不按常理发招,但将一支右手发挥到极致,所以与之动武之人会感到其招式怪异之极。 韩潇既已看出门道来,只觉再与这女郎动手,便不会像前次那样狼狈不堪了。 可如今金灯欲夺太玄经,韩潇知道即便自己与这女郎联手也是远远不及,又见到阿茹娜极为关切的看着女郎,心中不禁飞快的想着办法。 金灯的掌风极为威猛,只过了十余招,那女郎的匕首便再也递不到他的身前。这时,金灯功力尽出,那女郎一翻身,堪堪的躲过这内力雄浑的一掌,可太玄经也由此从怀中滑落而出。那女郎眼疾手快,立即抓住经书,可此时金灯的手掌已递到了自己身前,来势却较方才有所减缓。 刹那间,韩潇立时明白了金灯的用意,他这一掌若是发得过快,那女郎躲避不及,势必会被击下山崖,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得到太玄经。那女郎若不去理会掉出的太玄经而是闪躲而去,这经书也便到了他的手中。可那女郎若是不肯松手,金灯这去势较缓的一掌虽是真力内敛,却也能将她立毙当地。在这一瞬之间,金灯算无遗漏,这太玄经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旁的阿茹娜虽不甚懂得武功,却也知道这番僧的厉害,眼见那女郎便要中掌,不免惊呼道:“筠姐!” 金灯眼见武学至宝便要到手,心中得意,眼见那女郎仍是抓牢经书,自己的一掌便要印在那女郎的身上。便在此时,一股力道突然与自己手掌相抵,他只觉这股掌力绵密精纯,又夹杂着阳罡的炽热,虽远不及自己浑厚强雄,却也是极上乘的内功。 有了这股掌力相抵,那女郎脱身而出,却见为自己当下一掌的正是韩潇! 金灯未曾想到韩潇的武功竟是如此不凡,而他能在刹那间便来到自己身前的轻身功夫也实令自己感到意外! 韩潇拉着女郎退到崖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太玄经,作势要抛下山崖,同时说道:“金灯和尚,你若再向前半步,我便将这经书扔下去!你……”话未说话,便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阿茹娜见状急忙奔到韩潇身前,抚着他的胸口急急的说道:“韩大哥,你……你不要紧吧……” 金灯奇道:“你是端木家的弟子?你这内力老衲从所未见,嗯,有一丝纯阳之气确是和端木洪的掌力一般无异。” 便在此时,韩潇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后栽倒在地,显是受伤极重! 第二百零六章 那女郎接过韩潇手中的太玄经,挪到崖边说道:“金灯大师,你快些下山!否则这世上便再无太玄经!”说着便作势欲仍。 “嘿嘿,老衲这一生从未受人威胁,也罢,这小子中了我的掌力绝活不过明日,此地只有我能为他疗伤,”金灯大师从容的说道,“你们若是想清楚了便下山将太玄经交给我,我说到做到,不仅治好这小子,也绝不再为难你们!” 金灯说完,便向霍琳与火麟僧一挥手,三人转身而去。崖边只余下二女站立当地以及卧倒一旁,不断吐着鲜血的韩潇。 阿茹娜见韩潇受伤极重,不禁抱住他的身躯噙着泪水说道:“筠姐,这几个和尚不会再来了吗?” “哼,他们几个守在山下,这山三面环河,又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到下山,金灯早已算准我们无路可逃!”女郎说道。 “筠姐,我这便去找可以让韩大哥安身的地方。”阿茹娜说完起身便走。 “等一等!”女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若想多活一刻,我们三人都不能远离这崖边!”说着,将手中的太玄经晃了一晃。 阿茹娜看在眼里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若不是用这经书要挟,恐怕己方三人早已死去多时了。想到自己若是落了单,被那恶僧捉住,因而连累了筠姐与韩大哥,那便得不偿失了。 “筠姐,如今该怎么办?你先救救韩大哥吧。”阿茹娜急道。 “第一,金灯的功力深厚之极,单论掌力刚猛,天下间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这小子中了他的掌力,最多还能挨过一日。第二,就算我将太玄经给了他,他仍不会放过你我,也许只比他多活几日罢了。”女郎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时,韩潇挣扎着说道:“快……快把太玄经烧……烧了……” 那女郎说道:“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毁掉经书的,我要让他看着我从这崖上跳下去!让他瞧清楚太玄经是怎样毁在他的手中!”语气冰冷之极!仿佛对死亡毫无恐惧之意。 韩潇对阿茹娜说道:“小娜,扶……扶我起来……” 阿茹娜帮着韩潇艰难的坐起身来,此举又是牵动了韩潇的内伤,他不免咳出血来,直瞧得阿茹娜心疼无比! 韩潇断断续续的说道:“经……经书在手我们毫无生路,烧……烧掉它,也……也许还有机会离开此地……” “这是什么道理?”女郎奇道。 “我已将太玄经全……全部经文背了下来,烧了经书,世上只有我一人通……通晓经文,那恶僧欲练经书中的武学须得放了你二人……”韩潇说过这几句话已是面色惨白,显是内伤在不断的发作。 那女郎惊道:“你将这部太玄经背了下来?” “一字不……落。”韩潇喘息到。 “就算如此,你受了如此重的内伤,又怎会有气力将经文背出让他相信呢?”女郎问道。 “我……我若是内伤不治,这经书终……终会被你毁掉,不若早些烧了,迟……迟则生变……”韩潇说完这话便倚在阿茹娜的身上直喘着粗气。 那女郎听了这话有些迟疑,向阿茹娜喃喃的说道:“小娜,你说这经书该不该此时便即烧掉呢?”语气中显是对这神功典籍很是不舍。 阿茹娜抱着韩潇的身躯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小娜,你怕不怕死?”女郎又问道。 “小娜本是怕死,不过既有韩大哥在,小娜便什么都不怕了,若是韩大哥伤重不治……小娜也不会独活……”阿茹娜的话音极低,却是掩盖不住一往情深之意,话语中充满了对韩潇的爱恋,那太玄经烧与不烧对她来说实是无关紧要之事。 韩潇听阿茹娜直言说出对自己的情意,只觉自己受此重伤,也许连明日的阳光也无法瞧见,实是感激不已。可他心中早已有了白沐灵,便是江婉的一片痴情亦不知如何报答,当此重伤之余更不知该如何应对阿茹娜爱意绵绵之语。 那女郎却是冷笑道:“你肯和他同生共死,他心里却未必在乎你呢!师父说,天下男人都是负心寡义之徒,没一个可以相信的!”说着,便将太玄经投入篝火之中,好似在赌气一般。 只见篝火顿时泛出新焰来,将三人的面庞照的更加明亮。只片刻的功夫,太玄经便已化作烟灰,这部武学珍宝就此绝迹人间! 阿茹娜没有生气,轻声说道:“韩大哥绝不是那样的人。” 女郎哼了一声说道:“咱们三人转眼也要死在这里,你该庆幸,免受他将来薄情抛弃之苦!” “筠姐,你既说咱们三人马上便会死掉,还有什么将来的事呢?”阿茹娜说道。 “你……”女郎微有发怒,却未再说下去。 韩潇听阿茹娜的话语柔中带刚,丝毫不让那女郎,心中好笑,可此时无心听二女斗嘴,想到自己受了如此重的内伤,的确无法用言语令金灯相信自己背下了太玄经中的武学,如何能将二女救出,实是没有把握。 想到此处,韩潇更觉胸中气血翻涌,也许今晚自己便会内伤发作,就此死去也说不准呢,韩潇的心中不无悲戚之情。他心中在想,如果灵儿见了我此时的光景定会大哭一场,埋怨我做事莽撞,而后便会去找金灯,以她的命来换我的性命!想到爱侣,韩潇的悲戚之情略有所减。 他接着想道,婉儿对我用情甚深,亦会与我同生共死,哎,若是袁伯伯在此,定能打败这番僧将我们救出。想到江婉亦识得这个女郎,可更不知此刻该不该和这女郎提起。 这时,阿茹娜说道:“筠姐,你此时若没有烧毁经书便好了。” 那女郎说道:“哼!我想烧便烧,难道它还能换回我们的命不成?”话语中仍带着一丝气愤。 阿茹娜以为她在气自己方才顶嘴,当即笑道:“筠姐,咱们三人命不久矣,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女郎仍是冷冰冰的说道:“小娜,你有什么话便说。。” 第二百零七章 初闻芳名 阿茹娜叹了口气说道:“经书若是没有被烧掉,筠姐的武功如此高强,练那太玄经一定极快,咱们在这里坚持数日,也许你便能打败那恶僧呢。” 那女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沉声说道:“这等高深的功夫怎会数日只见便能练成?” 韩潇本也觉得阿茹娜说的是孩子话,可这话却也提醒了自己,他不禁忆起太玄经《周》辞中,胡延对其中数句用了很多笔墨来注解,似是可以用来疗伤。又想到自己曾经数度受伤,体内的无名真气均起到了疗伤的效用,也许用那经中的口诀引导无名真气可以治好自己的内伤呢! 韩潇挣扎着盘膝坐起,按照经中的口诀运起的真气。二女见他似在练功,心中不免奇怪,阿茹娜欢声道:“韩大哥一定是有办法治好内伤了!” 那女郎冷笑道:“端木家的落梅神功不见得就强过金灯的烈火真经,这小贼又有什么办法疗伤?哼,不过是装模装样罢了,端木家的人最善于捣鬼。” 阿茹娜不再与她斗嘴,只满怀希望的看着眼前心爱的男子。那女郎不断的向篝火中添着枯枝,将火堆烧得越发的明旺,好似这里的寒气会将人冻结一般。 半个时辰后,韩潇忽地吐出一口淤血来。阿茹娜见他张开双眼,眼神中恢复了些许的神气,不禁喜道:“韩大哥,你的伤没事了?” 韩潇按照太玄经中的真气运行之法,将无名真气灌注全身,此时但觉精神大振,胸中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知道这法子果然是奏效了。可此法亦令韩潇心中不解的是,若用落梅神功照那注解运行却是艰难无比,而无名真气却是毫无障碍。韩潇实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此时此刻亦无心去探究,当下对阿茹娜笑道:“命总算是保住了。” 那女郎与韩潇对过一掌,知他内力修为不过与自己相若,中了金灯一掌定是筋脉尽碎,性命不保,可见他运功之后,伤势有所减轻,心中骇然不已。她不知晓韩潇体内无名真气之事,只觉是自己小瞧了端木家的落梅神功,可口中仍是说道:“你这小贼便算此刻保住了性命,也逃不出金灯的手掌,到头来还不是个死?” 韩潇知他痛恨端木家的弟子,所以说起话来处处针对自己,于是笑道:“我此刻保住了性命你二人便有救了。” “你想去告诉金灯,说你背下了太玄经中的武学?”女郎问道。 “不错,明日一早,咱们三人便一齐下山,金灯要想得到经文须得先放你们走。”韩潇坚定的说道。 “你真打算把经文告诉他?”女郎又问道。 “这个嘛,”韩潇低声说道,“我当然是走一步瞧一步了,找到机会当然会逃走。” “哼,你以为金灯是一般的武师?”女郎冷笑道,“你想篡改经文又怎能骗得过他?” 韩潇见那女郎看透了自己心思,于是说道:“他又没见过原本,怎知我写的经文是真是假?” “就算你骗过了他,当你写完经文之时便是你丧命之日,以你的武功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走是比登天。”女郎不屑道。 “咦?”韩潇奇怪道,“你不是说端木家的弟子个个该死,我被金灯杀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啊。” “我……”那女郎顿了一下说道,“我不想欠端木家弟子的人情!” “哈哈,这不算数的,我是为了救出小娜,所以,嗯嗯……”韩潇故意含糊的说道。 “所以顺便将我救出吗?哼!谁要领你的情?”女郎冷冷的说道。 “哎,我一个人死总强过了咱们三人一齐死,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姐姐以后不要见到端木家的弟子便杀就行了……”韩潇尚未说完,阿茹娜便即打断他道:“不行!小娜与韩大哥同死!你只让筠姐走便是了。” “这……”韩潇知她对自己用情甚深,此时真不知该如何劝说她才好。 阿茹娜眼见韩潇要以命相救,心中一急,又说道:“小娜不能抛下韩大哥独活!你死了,我这一生也不会快活的……” 听了这等痴情话,韩潇又怎能不动容!可无论如何不能带着她做此等惊险之事,于是安慰阿茹娜道:“小娜,你尽管放心,我韩潇福大命大,定会有办法脱身的!不过若有你在,咱二人无论如何是逃不走的。” “韩大哥,你当真能够平安无事?”阿茹娜似乎相信了韩潇的话。 “韩大哥不会骗你,你回到吉雅草原等我十日,十日后保你会见到我的。”韩潇自知落到金灯手中多半无幸,此时也只能骗她一骗了。 这时,那女郎向韩潇说道:“你以为你的计划当真天衣无缝?” 韩潇知她瞧出了破绽,于是问道:“还请姐姐指教。” “我有名有姓,你别姐姐长姐姐短的乱叫。”女郎微嗔道。 韩潇一笑说道:“请问姐姐尊姓大名。” 那女子冷声说道:“我姓苏,名叫少筠。” “苏少筠,好名字!嗯……苏姑娘可是湖南桃江人?”韩潇问道。 那女郎奇道:“你怎知晓?” “你的话语虽尽是北地之音,不过,仍是带了一丝湘韵,”韩潇说道,“你名字中又有个‘筠’字,湖南桃江的竹子闻名天下,所以我猜你便是桃江人了。” 苏少筠略感震惊,又问韩潇道:“你也是湖南人?否则怎会听出我的话音。” “我娘是湘南人,所以湖南话我尽听得出来。”韩潇答道。 苏少筠听了这话却是低头不语,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韩潇不禁又问道:“苏姑娘,你方才说,我明日以经文要挟金灯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苏少筠抬起头来说道:“你小瞧了金灯,他是不会放我二人走的。” 韩潇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不错,不错,我方才伤势严重,头脑糊涂,怎忘记了这事!” 阿茹娜听得莫名其妙,于是问道:“韩大哥,你忘了什么事?” 韩潇说道:“金灯杀了赵永年便是怕他泄露经书的下落,这恶僧的武功虽高,可中原好手无数,他双拳难敌四手,当然会怕这些人来夺经,他若让我为他写出经文定也会担心你们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所以又怎会放你们走?” 阿茹娜本想与韩潇共生死,听了这话并未动容。 苏少筠点头道:“不错,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在这里等死了。” 第二百零八章 山崖 此时,三人均感疲累不已,皆倚石而坐。这大石的后侧便是山崖,只听得崖下水流淙淙,三人各怀心事,望着高悬的冷月默声不语。苏少筠怕金灯瞧出经书被毁,仍是紧贴崖壁而坐。 韩潇再次行功疗伤,天亮之时已感到胸中气血顺畅了许多。他只觉无名真气按那经中的心法运行当真是毫无窒碍,可运出落梅神功,便又是停滞不前。难道这无名真气当真与胡延所悟的内功心法本原相同不成?韩潇更是疑问连连。 苏少筠见他运功一夜之后,精神有所振奋,心中奇怪,不禁问道:“端木家的落梅神功当真如此厉害?你不过与我功力相仿,还是是借用了太玄经中的武学才恢复得如此之快?” 韩潇见她瞧出端倪,也不解释,只笑笑不语。其实,韩能够恢复如此之快不仅是得益于太玄经,若没有体内的无名真气,此时仍会处在生死的边缘。不过,此中道理他二人均是不明了而已。 苏少筠不再相问,只见四下无人,便走到一颗松树前,用匕首斩下数块坚韧的树皮来,而后纵横切了数下,又用细枝穿起,然后交给阿茹娜说道:“我去林中找些吃食,金灯若是来了,你便带着它站在崖壁,我做的经书不甚相像,不过金灯没见过经书,咱们只能以假乱真,多拖延些时刻了。” 韩潇见那树皮经苏少筠切拨之后确是像本厚厚的书籍,只要不近身观瞧,很难发觉经书是假,于是哈哈一笑。 苏少筠嗔道:“你这小贼笑些什么?” “我在庆幸这里有许多的松树,否则……嘿嘿……”韩潇又笑道。 苏少筠不再理睬他,转身进了松林。 阿茹娜急忙说道:“筠姐,你可要小心!” 只片刻的功夫,苏少筠便即返回,只见她手提着衣襟,里面不知裹着些什么。 苏少筠说道:“我只找到这些坚果,这山中无甚食物,不过那边却有一道细小的泉眼。”说着又递给阿茹娜一个木碗来,显是用林中的枯木制成。 阿茹娜接过木碗便放到韩潇的口边说道:“韩大哥,你来喝。” 韩潇的伤势虽已减轻,可一夜之间吐了不少的淤血,此时确是口渴之极。不过阿茹娜身无内功,韩潇实是担心她在这荒山野岭中挨不住,便说道:“小娜你先喝。” 苏少筠看在眼里,冷声说道:“那边的泉水多得是,有什么好谦让的?”说着便用匕首将一根枯木削成木碗状,又端回一大碗水来。 韩潇吃罢坚果,饮罢甘泉,更觉精神见长。于是盘膝而坐,行功疗伤。一个时辰后,韩潇只觉浑身经脉畅顺之极,不禁对那疗伤心法骇然不已,本以为就此伤重不治,可未想到仅一夜之间,伤势便好转了大半。兴奋之余,便即站起身来。 阿茹娜见他起身走动,高兴的说道:“韩大哥,你的伤好了!” 苏少筠亦是诧异,只见昨晚气若游丝的韩潇如今却是精神抖擞的站在面前,更是对太玄经中的武学惊叹不已。 她心中虽是赞叹,口中却说道:“你这小贼即便是治好了内伤,可这山中只有些许的坚果,我瞧数日之后,就算没有死在金灯手中,咱们三人也会饿死的。” 阿茹娜笑道:“筠姐,你干嘛老是叫韩大哥小贼,他可从未偷过东西的。” 苏少筠本想说韩潇是无耻淫贼,可想到在吉雅草原帐中的一幕,不禁面色微红,轻声说道:“太玄经难道不是他偷来的吗?” “这经书是我送给他的。”阿茹娜解释道。 苏少筠又是冷笑道:“太玄经本非你所有,何谈一个‘送’字?舍伦部偷袭了阿鲁台的大营,太玄经这才会被掳到吉雅草原,否则怎会落到这小贼的手中?” 阿茹娜本视苏少筠为亲姐姐一般,可她处处针对自己心爱之人,又险些将他杀死,且丝毫不讲道理,心中对她微有怨气,此时又听她提及部族的大敌,当即反驳道:“也速迭儿断了黄金家族的血脉,阿鲁台助纣为虐,难道我们不该让他吃苦头吗?” 苏少筠不屑道:“阿鲁台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只想得到太玄经罢了。小娜,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们姐妹十余年的感情却不及这小贼的花言巧语,师父果然说得对,天下的男人便只会骗人而已。” 韩潇听二人拌嘴牵连自己,连忙岔开话题问道:“苏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相告?你怎知道这太玄经便在阿鲁台的和林大营中?这阿鲁台又是如何得到经书的?” 苏少筠望着燃尽的火堆说道:“这经书即已化作灰尘,还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江湖中都在说,这太玄经在徐达攻克北平时由蒙古大内流出,传入了武林之中,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此事吧。” 韩潇点点头,想起与江婉在陆家庄和定远将军府中都听说过太玄经的踪迹,于是说道:“这些事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那个赵永年说,这经书乃是由元顺帝北逃之时带到了大漠中,原来是被阿鲁台所得。” “太玄经亦不是由此传到大漠中的。”苏少筠摇头道。 韩潇奇道:“难道武林传闻是假?” “不错!我师父说,太玄经是唐人所创,在宋朝时威震武林,后来宋室南渡,这经书便不知所踪了,”苏少筠讲述道,“其实,经书是为大内高手所得,始终藏在临安的皇宫之内,百年来未曾现身。” “后来,蒙古人攻下临安城,宋恭帝投降退位,宫中的珍宝便都被掳至了大漠,这太玄经便是在那时随无数的黄金珠宝到了这里。”苏少筠说道。 韩潇拍手说道:“对!对!这太玄经应该一定是宋人抄录而成的!” “你怎知这定是宋人所写,而不是创制这太玄经的高手本人所书?”苏少筠好似在故意刁难韩潇一般。 只听韩潇说道:“我幼时随家父习练书法,他说唐人运用笔法较多,到了宋朝时,很多笔法失传已久,所以宋人的字不及唐人的字变化多,且唐人写字多用侧锋,这经书中的字体变化略显单一,且侧锋用得极少,那定是宋人的抄本。” 第二百零九章 山崖 贰 苏少筠不懂书法,听韩潇长篇大论一番,显是自己没能将他问住,于是说道:“想不到你家学渊源,不只练过武功,却还是个书呆子。” 韩潇却问道:“苏姑娘,你怎会对这太玄经的来历如此清楚?” “是师父告诉我的,至于她是如何知道的,我从没有问过。”苏少筠说道。 “南烟前辈与金灯又怎知晓太玄经在和林?”韩潇又问道。 “你的问题可真多。”苏少筠不屑道。 “弄清这来龙去脉,也许便有机会脱身呢。”韩潇说道。 “我早已说过,以金灯的武功,便是我师父在此也未必救得出咱们几人,你又有何能耐可以令大家脱身?”苏少筠冷声说道。 韩潇早已习惯苏少筠冰冷的话音,于是笑道:“便如你所说,咱们只有几日可活,却都是因这太玄经而起,当然会想知道此中的来龙去脉了。” “你这话可错了,”苏少筠冷笑道,“我与小娜确是因这太玄经所牵累,你既是端木家的弟子,就算没有这太玄经,既然被我遇上,亦不会饶你性命的!” 韩潇笑道:“哈哈,这么说来我真庆幸自己是端木家的弟子。” “你又来胡说八道!端木家的弟子又有什么好?”苏少筠说道。 “难道不是吗?我若无门无派,身无内力,此时早已死去多时了。”韩潇又笑道。 这时,阿茹娜向二人笑道:“韩大哥,筠姐,你们吵来吵去也对付不了那个大和尚的。” 韩潇又笑道:“不错,不错,是我不好,不该惹苏姑娘生气。” 苏少筠瞪了一眼韩潇,便又说道:“我师父二十年前来到这西域大漠中,便是为了寻找太玄经,她说这部经书的下落在她年幼之时便听我师祖说起过。” “你师祖是谁?”韩潇问道。 苏少筠白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只说道:“师父与你端木家结下了深怨,想借用经书上的武学复仇。” 韩潇好奇道:“南烟前辈除了要杀我师父,难道还要杀我掌门师祖不成?” “哼,师父当然想将他父子二人一并杀了!”苏少筠说道。 “这下可难办了,我师祖功力之深就连那个金灯和尚也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南烟前辈想要报仇可是无望了。”韩潇拍手说道,好似在替苏少筠惋惜一般。 苏少筠知他在信口胡说,又是“哼”了一声说道:“其实,太玄经自宋末已在蒙古的上都和林藏了百余年,若不是也速迭儿杀了天元皇帝自封为大汗,经书亦不会现世。” “这是为什么?”阿茹娜问道,她很是关心黄金家族的事情。 “自忽必烈定都北平,有许多汉人的书呆子在蒙古朝廷做官,不过他们几乎未曾到过和林,”苏少筠看着韩潇说道,“喂,书呆子,你这样聪明,总该明白了吧。” 阿茹娜听得莫名其妙,韩潇却说道:“不错,元廷的大儒们学问是好的,不过他们都在北平,无法得见这和林的孤本太玄经。可是……阿鲁台也懂得内功心法吗?否则他怎知道这太玄经乃是武学典籍?” 苏少筠接着说道:“阿鲁台通晓汉文,金灯和尚又被也速迭儿封为国师,两人关系极近,想来金灯传授过他一些粗浅的功夫,所以知道这太玄经乃是武学至宝。” 这时,阿茹娜恍然道:“原来也速迭儿害了大汗,霸占和林后,阿鲁台便找到了经书,他知晓这是武学典籍便让那个大和尚来取。” “我想便是这样。”苏少筠说道。 韩潇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金灯和尚怎会与紫冥教扯上了瓜葛?他的弟子为何会在赵永年的身边?” “紫冥教无耻之徒甚多,他们来夺经书又有什么奇怪的?”苏少筠说道。 “苏姑娘,你还没说南烟前辈又是如何知道经书在阿鲁台那里的。”韩潇又问道。 “此中缘由当然不能说与你知晓,不过我是赶在金灯之前到达和林的。”苏少筠说道。 “可是被舍伦部捷足先登了。”韩潇笑道。 “是被你这小贼捷足先登!”苏少筠嗔道。 “侥幸,侥幸。”韩潇笑道,“不知南烟前辈与这金灯和尚可有什么交情?” “我师父到得西域便即结识了金灯,金灯对我师祖非常敬重,当初很是照顾我师徒二人。”苏少筠说道。 “你师祖的武功定然厉害之极了?”韩潇问道。 “这是当然,师祖的武功较之金灯又高明了许多。”苏少筠答道。 韩潇心中奇道,这金灯的武功实已登峰造极,比他功夫还高的人应该只有紫冥教教主而已,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金灯若伤了你,他不怕你师祖寻他报仇吗?” “师父说,师祖早已仙逝,如果活到现在也该有一百岁了。”苏少筠说道。 韩潇心道,原来苏少筠的师祖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随即问道:“苏姑娘,你与南烟前辈却是何门何派?” 苏少筠摇头道:“我们无门无派,我只知师祖是出家之人。” 韩潇心道,难道她的师祖是少林派的和尚?不对,南烟前辈既是女子,少林僧人又怎会收女徒弟?这样的武林高人,定是名动一时,等回到北平问起婉儿,也许她也听说过呢。 韩潇想到这里,却是心中一沉,只觉被金灯困在山中,性命难保,又怎有机会去见江婉呢? 二女见韩潇低头不语,以为他牵动了伤势,阿茹娜连忙扶他坐下。于是,韩潇顺势盘膝而坐,运起真气,心中一片澄明,努力在找寻一丝生还的办法。 半个时辰后,已是午时三刻。 苏少筠又找来些许的坚果。 “附近只剩下这些,再过几日,不用金灯动手,我们也饿死在这里了。”苏少筠说道。 便在此时,三人听得山下传来阵阵马蹄之响,又过了片刻,只听得格斯儿所在的大营人声鼎沸,乱作一团。可山林遮挡,三人却是瞧不清山下发生了何事。 阿茹娜担心部族的安危,急切的说道:“这定是生了紧急的事端!” 只听林中一人说道:“阿鲁台太尉亲率大军前来,这些人正在商量如何逃走呢!”正是金灯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章 山崖 叁 三人听得金灯的话音,心中一惊,连忙起身。 只见金灯缓缓走上山来,在三人数丈远的地方站定。他的两个徒弟却是没有山上。 韩潇听见金灯叫阿鲁台为太尉,心道,看来乃儿不花定是投降了燕王,也速迭儿才会命阿鲁台为太尉。 阿茹娜却是急着问道:“阿鲁台要来这里吗?” “不错,明日一早,这里便会为太尉派出的先锋所占领!”金灯说道。 阿茹娜也毫不示弱,大声说道:“我们舍伦部个个都是勇士!怎会逃走?阿鲁台若敢来,教他有去无回!” “嘿嘿,太尉帅十万铁骑东征舍伦部,”金灯得意的说道,“这山下最多有两千人而已,便连先锋部队也抵御不得,怎会不逃?” “十万铁骑!”阿茹娜惊呼道,“阿鲁台怎会有这许多的兵马?” “太尉西征瓦刺大获全胜,他早已得知舍伦部趁他西征之时偷袭了和林,此次进兵便是为了剿灭舍伦部!”金灯说道。 “就算我舍伦部的勇士撤走,也是要回到吉雅草原,将此事告知大族长,再做迎敌的布置!”阿茹娜说道,话语中充满了焦急之情。 “国师定是要随阿鲁台去征讨舍伦部了?”苏少筠讥讽道。 “小小的舍伦部又怎能抵挡住这十万铁骑,太尉寻我乃是另有要事!”金灯说道。 “国师既有要事,那便请吧,”韩潇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日江湖重逢,我们再来一较高下!”心中却想到,最好一辈子不要碰到你这臭和尚才好! 金灯本以为韩潇中了自己一掌定已筋断骨折,重伤不治,可此时见他精神抖擞,浑不似受伤的模样,不禁诧异道:“你当真是端木家的弟子?端木家的落梅神功虽是武林一绝,可你火候不够,又怎能抵挡我的掌力?” 韩潇当即笑道:“便是这太玄经的救了我一命,这里面的内功心法当真厉害无比,不过你这辈子却是无缘得见了。” 金灯“哼”了一声,可韩潇的话不由得他不信,眼见他生龙活虎,金灯对太玄经中的武学更是惊叹不已,只想立即将经书据为己有,于是对苏少筠说道:“小筠,你考虑的如何?以太玄经换端木洪的一条性命又有什么不值?” “呸,你又不是我师父的对手,这样说岂不是在骗她的经书?”韩潇故意气他道。 “嘿!端木洪在老衲手底下绝过不了百招!”金灯怒道。 “吹牛谁不会,我还说你在我师父手下过不了五十招呢!”韩潇讥讽道。 金灯听了这话却是敛起怒气,平静的说道:“端木洪怎会有你这样狡狯的徒弟?” 韩潇亦不示弱,只听他说道:“西域又怎会有你这样爱吹牛的和尚?” “老衲不是来与你这狡童吵嘴的,”金灯说道,“小筠,你可是答应了老衲?” 苏少筠说道:“金灯大师,我敬你是长辈,你如此为难于我,将来又怎向我师父交代?”她明知金灯定会杀己方三人灭口,这样说不过是拖延时刻罢了。 “怎是老衲难为于你?”金灯诧异道,“老衲去杀死端木洪可算是完成你师南烟多年的愿望,这经书本是太尉之物,还请完璧归赵。” 韩潇听了这话冷笑道:“太玄经本是我汉家先贤所创,以我汉家之物归你蛮夷弑主之人,这算哪门子完璧归赵!” 金灯大怒!他纵横西域数十年,哪受过别人这等奚弄,心中在想,若不是这经书重要无比,我此刻便杀了你这顽童! 韩潇知他欲得经书,此时绝不会冒然动武,于是又气他道:“若不是你躲在西域,早就被我师父杀掉了。” “小筠,你尽让这个顽童和我斗嘴,是何用意?”金灯怒道,“南烟不是与端木洪结了怨仇吗?你和他的弟子在一起又是何道理?” 苏少筠咬牙道:“这不要你管!” “看来你与端木洪的弟子结交南烟并不知晓,否则她又怎会让你来取这太玄经!”金灯说道,眼见苏少筠并不说话,便又说道:“也罢,老衲明日便需动身去往太尉的大营,这便再与你一日的时间,明日一早,老衲来此取这太玄经,你若是交出经书,老衲定会放你三人走路,不过,你若是执迷不悟,就算毁了经书,老衲也要让你三人与这经书陪葬!”说完,便拂袖而去。 见金灯走后,韩潇便在周围上蹿下跳一番,好似在寻找什么似的。 阿茹娜不禁问道:“韩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苏少筠说道:“这段山崖我早已查看过,最低之处亦有三十余丈,下面的额伦河不过丈许深,跳下去必然会摔得粉身碎骨。” 韩潇听了这话,沉思片刻说道:“小娜,苏姑娘,我想明日金灯来时,还是将经书已毁的事告诉他,我答应他将经文全部写与他,以此换回你二人的性命。” 阿茹娜急忙说道:“不行!小娜已发过誓,绝不离开韩大哥!” 苏少筠也说道:“你难道忘记了,金灯是否得到经书都会杀我们灭口的。” “与其咱们三人这样等死,不如按我所说行事,或许你二人还会有一线生机。”韩潇好似在劝说她们一般。 阿茹娜紧盯着韩潇,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韩潇见此亦觉无奈,走至崖边,伫立凝望着吉雅草原的方向,心中盘算着如何脱险。思来想去,便只有自己在今夜趁她们熟睡时,下山去寻金灯,再以经文要挟,或可救出二女来。阿茹娜却是无甚担忧,只觉能够与韩潇在一起,便无所畏惧了。 苏少筠前次见到韩潇是在夜里,昨夜的韩潇又是重伤之余,萎靡不振,此时方仔细打量起他来。只见这少年玉立挺拔,剑眉星目,脸色虽略显苍白,却透出坚毅之气,腰间斜系一柄乌黑的长剑,身侧的衣带尽随山风飘摆,尽显潇洒俊秀之态。 韩潇忽而转过头来对苏少筠说道:“金灯的武学却是什么名堂?” 苏少筠本自刚强冷漠,这时却是低声说道:“他的掌法叫做鸣驼掌,这掌法刚猛之极,只一掌便可将骆驼击死。” “原来西域尚有这等高深的武学。”韩潇说道。 “师父说,金灯的内功非是西域绝学,与少林刚猛的内力极为相似,他早年一定是到过少林寺。”苏少筠抬头看着韩潇说道,“你端木家与少林寺一向交好,莫非是听说过金灯的底细?” 韩潇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这时,只见阿茹娜倚住大石,沉沉的睡了过去。韩潇与苏少筠知她几乎一夜未曾休息,定已疲累不堪。韩潇脱下长袍,盖在了阿茹娜的身上。而后对苏少筠说道:“我韩潇这些年来九死一生,却不想在此地又连累了你二人。” “也许,还会有办法离开的。”苏少筠一字字的说道,话音不再冰冷,却好似艰难无比的说出来一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鸳鸯双绝 韩潇听她语气微有异样,与先前的冷漠全然不同,心中微有奇怪,不禁问道:“苏姑娘,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我先问你,我与你端木家有着深仇大恨,前些时日,我又差点杀了你,可你昨晚为什么要替我挡下一掌?”苏少筠盯着韩潇的眼睛说道。 韩潇不料她会突然问起此事,迟疑道:“我想南烟前辈与我恩师也许是有所误会,我恩师一向虚怀若谷,当真有什么嫌隙,将来定能说得清楚。” “我问的可不是这些。”苏少筠说道。 韩潇想了想说道:“我便是觉得苏姑娘并非坏人,那个金灯凶神恶煞一般,绝不能让他得了太玄经去。” 苏少筠望了一眼韩潇,欲言又止,内心似有极大的隐忧一般。韩潇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苏少筠虽然极美,可一直寒冷如冰,此时的韩潇方察觉到她女子的柔态。 “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请尽管说,咱们一起参详参详。”韩潇又说道。 苏少筠亦是不答,韩潇见她忧心忡忡,内心好似在经受极大的煎熬一样,心中更是奇怪,不知她的办法却有多么的难以做到。 这时,只见苏少筠忽地抬头,好似做出了极为困难的抉择一样,而后喃喃自语的说道:“也罢,咱们便试上一试,成功与否实属未知,此时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韩潇不明所以,便又问道:“苏姑娘的法子可有什么难处?” 苏少筠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态度,只听她说道:“困难是在所难免,我是要教给你一套功夫,也许咱二人联手便或能与金灯打成平手。” “是什么功夫?”韩潇问道,可心中实是不信,只觉自己与苏少筠功力与金灯相差甚远,便是联手也远非其敌,她又能有什么功夫可以出奇制胜? “不过,你需得答应我一事,我才能教给你。”苏少筠认真的说道。 韩潇学着她的语气笑道:“明日一早金灯便要来取咱们的性命,此时我还有什么事不能答应你的?” “你若是认为我在与你说笑,那么我不说也罢。”苏少筠冷冷的说道。 韩潇见她郑重其事,当下也认真的说道:“苏姑娘有话请讲。” “这套武学是我师父在西域二十年间独创而成,你学会之后,咱们若能由此击败金灯,侥幸离开这里,你需得答应我,今后与人动武之时再不能使用这套功夫,否则我便是死也不会交给你的!”苏少筠的话语严肃之极。 韩潇听了这话,恍然而悟。窥探别派的武功乃是武林大忌,自己虽并非如此,亦是在万般无奈的之时由苏少筠传授,若是将来在人前显露,也许便会让她的师父所知晓,到时苏少筠定会受到南烟严厉的责备!所以她才会如见艰难的开口。 “苏姑娘,我答应你!”韩潇郑重的说道,可心中仍不免怀疑。即便那套武学厉害之极,也需得辅以数十年的功力才可能胜过金灯。自己只有不到一日一夜的功夫来学,又怎能发挥威力来? 苏少筠见他允诺,便说道:“我要教给你的便是这鸳鸯双绝!” 韩潇也诧异道:“原来是这套功夫!” “你昨晚见到金灯轻轻松松便破解了我这鸳鸯双绝的招式,定是不信这套武功有什么过人之处,”苏少筠说道,“其实,我与金灯对敌时用的只是鸯绝罢了。” “鸯绝?这么说来还有一套鸳绝了?”韩潇惊道。 “不错,这功夫既然叫做鸳鸯双绝当然是有“鸳、鸯”两套招式了。”苏少筠说道。 “愿闻其详。”韩潇连忙说道。 “师父说,师祖所学究天人,不仅武艺冠绝天下,经史子集亦是无不精通,她只习得师祖五成的本事而已。”苏少筠讲述道,“师父潜心多年,将师祖的绝学融入其中,这才创出此套招法,鸳鸯双绝暗合道家阴阳之义理,招式递出与步法方位又暗合易经八卦的精髓。” 韩潇听了这话似有所悟,于是说道:“我瞧苏姑娘的鸯绝尽是右手招式,出招的方位又是古怪之极,难道这便是合了八卦义理中的纯阴招法?” “不错,寻常武学招式需身体四肢左右配合,可这鸯绝只将右侧身体发挥极致,所以会令人他人觉得招式怪异。”苏少筠解释道。 韩潇又说道:“八卦中坤、兑、离、巽四卦属阴,你的脚步方位定是在这四卦中踏出了?” 苏少筠略带兴奋的点头道:“你也懂八卦?这便好办了,看来学这步法可以节省不少的时辰。” “我对八卦懂得本是皮毛而已,不过看了太玄经之后可是大有所获。”韩潇笑道。 “金灯说,我这鸯绝的招法惊奇有余而法度不足,招式中有着许多的漏洞,”苏少筠说道,“他说的本没有错,与人动武时,这鸯绝确能出其不意,不过若与武功高深之人动手,对方便能抓住其中的漏洞。” 韩潇好似渐渐明白了苏少筠的意思,果然,只听她又说道:“其实,金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两人联手,一人用鸳绝,另一人用鸳绝,如此一来,八卦齐整,阴阳相和,那便再无破绽,且双绝联手,这招式的威力又会增加十倍之多。” “原来如此!你便是要教我这套鸳绝的招式了?”韩潇问道。 “我瞧你能言善辩,可不知是不是真的聪明,也不知这一夜之间你能否学得会?”苏少筠白了韩潇一眼说道。 韩潇笑道:“我笨如蠢牛蠢马,不过有姑娘这等名师指点,那便一定是能学会的。” “你只会油腔滑调,”苏少筠嗔道,“不过,一夜之间便需让你学全这鸳绝的招法,确是有些强人所难,哎,明日能否脱险,便得看咱们的造化了。” 苏少筠又问道:“你的内伤怎样了?能否坚持得住?” “已好了七成,苏姑娘,时辰紧迫,咱们这便开始吧。”韩潇说道。 当下,苏少筠解说道:“鸳绝乃是纯阳的招式,八卦中乾、坎、艮、震四卦属阳,咱们先学步法,后学招式。” 于是,苏少筠将鸳绝的步法一一演示一遍,而后详细的为韩潇解说其中的关键之处。 第二百一十二章 鸳鸯双绝 贰 韩潇本有鹤云功步法的根底,加之对易经八卦也略有涉猎,且这些时日通读太玄经与胡延的注解,对道家内典有了更深的理解。这鸳绝的步法虽然变化复杂,可韩潇领悟极快,只一个时辰便尽数记牢,剩下的便是不断习练运用而已。 学过步法后,韩潇更加明晰苏少筠招式的怪异之处,只觉这鸳绝的步法踏出阳属四卦的方位,加之变化繁复,确是令人难以防范。 “没想到你这小贼悟性颇高。”苏少筠赞道,可口中仍是称韩潇为“小贼”。 韩潇也不在意,只说道:“是苏姑娘传授有方。” “你不用假谦虚,后面的招式更是复杂多变呢。”苏少筠说道。 便在此时,只听得山下舍伦部的大营传来阵阵号角之声。韩潇听这号角声呜咽而又急促,显是吹号之人心中急切不已。 阿茹娜亦被这号角声所惊醒,只见她坐起身来说道:“山下的勇士们要撤回到吉雅草原了!” “你怎知道?”韩潇问道。 “这号角声我从小便听惯了的,吹号的人是在催促大家快些启程。”阿茹娜说道。 韩潇点头道:“阿鲁台率十万铁骑前来,山下的骑兵数量过少,确该回到吉雅草原与舍伦部的主力汇合。” “格斯儿找不见你我定会心急的!”阿茹娜担心的说道。 “他们立时便要启程吗?”韩潇问道。 “大伙都带着妻儿,我想最快也得今夜才能出发。”阿茹娜想道父母不禁担忧道,“不知阿爸与舍伦伯伯能不能保住吉雅草原,哎……娘,女儿再也见不到你了……”阿茹娜的声音渐渐变得哽咽。 韩潇笑道:“小娜,苏姑娘在教我一套武功绝学,待我学会了,也许咱们三人可以逃出此地呢!” “真的?”阿茹娜破涕为笑道,“这真是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阿爸和娘了。”她不甚懂得武功,不知此中艰难之处,只是对韩潇极为信赖,听他如此说,便觉得那便一定是真的。 而后,苏少筠又教给韩潇匕首的招法,韩潇便借用阿茹娜的匕首练起招式来。果如苏少筠所说,这招式较之步法又繁复了许多,且最难之处乃是鸳绝的招式需用左手出招。韩潇天生惯用右手,忽然改用左手实有些不惯。好在端木家的寒梅掌亦重左手的招式,时辰一久,便也不觉如何生涩了。 这一学便是两个时辰,韩潇勉强记熟。他只觉这鸳鸯双绝的招式名称有些奇怪,尽是“恨不相逢,春蚕到死,梦为远别,刘郎恨远,揽衣徘徊,相思白头……”这等苦情之句,心中不免纳罕连连。 此时天色已暗,阿茹娜生起了篝火,韩潇本欲自行习练,可苏少筠却说道:“只学会了招式与步法还不足以对付金灯,须得鸳绝与鸯绝珠联璧合才能发挥出这绝学的威力。” “这珠联璧合便是指咱二人联手了?”韩潇说道。 “不错,鸳绝与鸯绝各有二十四式,且各有二十四个名称,你须得记住,这春蚕到死要和蜡炬成灰同使,梦为远别要与刘郎恨远相配合,揽衣徘徊与相思白头……”苏少筠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虽是极为复杂,韩潇却不觉难记,须同使的招式只不过是同首一诗词中的上下联句而已。 二人联手出招,双方的所踏的步法暗合八卦易理,手中的招式更是阴阳调和。韩潇只觉鸳绝与鸯绝各自的缺陷已被对方所弥补,对这武学又领会颇多,鸳鸯双绝自珠联璧合后威力实是大增,且再无破绽可寻。于是,二人反复的习练起来,以此行招才可谓是真正的鸳鸯双绝! 韩潇实未曾想到天下会有此等妙用的武功,心中在想,自己若是将此招数练熟,也许真能将金灯打败亦未可知。不过这套功夫须得二人同使,若与高手单打独斗,却又与寻常招式无异了。 阿茹娜见二人身形飘逸,便如翩翩起舞一般赏心悦目,不禁拍手称赞。她本也会那鸯绝的招法,此时见二人“珠联璧合”只觉十分有趣。她本也想与韩潇同使这鸳鸯双绝,可她知道自己功力尚弱,且苏少筠又在刻不容缓的指教韩潇,当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时辰一久,韩潇不禁喘气粗气来。他的内伤尚未痊愈,此刻有些胸闷之感。苏少筠见他面色苍白,于是说道:“你的内伤未好,这便休息片刻吧。” 韩潇倚石而坐,却见苏少筠亦是面色红润,微有娇喘,心中奇怪,只觉以她的功力实不该由此疲累之相。 此时,三人听得山下舍伦部的营地中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阿茹娜说道:“大伙定是动身启程了。” 韩潇闭目运气,对此充耳不闻。苏少筠望着远处黑寂的夜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歇过片刻,韩潇问苏少筠道:“苏姑娘,我们这便下山与金灯拼斗,可有几分的胜算?” 苏少筠摇头道:“我不知道,这鸳鸯双绝自己师父传授给我,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与别人同使,你学得虽快,我想此时还应该不是金灯的对手……” 望着篝火,韩潇突然想到师父端木洪曾向自己讲述刺杀王保保之事,于是向苏少筠说道:“我师父曾说,十五年前,他随中原高手出雁门关去刺杀王保保,可王保保事先发觉。师父在他的帐中见到一个武艺高强的番僧和一个女孩,大家被这二人杀得死伤殆尽……” 苏少筠说道:“不错,那便是金灯与我。” “原来金灯与王保保尚有瓜葛。”韩潇说道。 “金灯这‘国师’的封号便得自王保保,他当然要替王保保抵挡刺客了。”苏少筠不屑道。 韩潇又问道:“可王保保事先是如何知晓中原武林人士前去刺杀他的?” “师父说,金灯等到了消息,好像亦是中原武林中人向他告的密。”苏少筠说道。 韩潇一惊,他本以为是师父一行人行踪不够隐秘,才被王保保所发觉,没想到却是中原武林出了内奸! 韩潇又问道:“苏姑娘,你当时为何会与金灯在一起?” “便是为杀端木洪!”苏少筠冰冷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鸳鸯双绝 叁 韩潇奇道:“你怎知我师父会去?” “自然是金灯事先得到了消息,说与我师父知晓,”苏少筠说道,“师父本应亲自动手,可她那时身有要事无法赶来。” “可十五年前你还是个孩子。”韩潇说道。 “师父说,这鸳鸯双绝端木洪从未见过,我出其不意,定能杀死他。”苏少筠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我差点便要了他的性命,也算是他命不该绝,那时有高手现身,将他救了出去。” 韩潇知道是袁廷玉及时赶到,救了师父一命,却故意问道:“是何人救了我师父?” “端木洪没有和你提起过吗?”苏少筠疑惑道,“我没能瞧清那人,金灯与那人对了一掌,他说此人武功绝顶,是难得一遇的高手。” 韩潇心道,原来金灯亦对袁伯伯的武功佩服不已。 “还好那位高手及时将我师父救下。”韩潇笑道。 “哼,师父早晚会去取他的性命!”苏少筠冷声道。 韩潇伸了伸舌头,只觉苏少筠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态。 此时的山下更是人声连连,马蹄阵阵,显是大队人马已经出发。 阿茹娜听了更加的焦急,很是担心部族的安危。 就在这时,只听林中有人喊道:“小娜,韩英雄,你们在山上吗?”正是格斯儿的声音! 阿茹娜听到族人的喊声,兴奋异常,便要出声招呼。韩潇手疾眼快,轻轻按住了她的嘴,向她微微的摇了摇头。 格斯儿的声音由远及近,显是在向山上行来。 “金灯守在山下,格斯儿大哥怎会上得山来?”韩潇奇道。 “难道是军情紧急,阿鲁台急召金灯回了大营?”苏少筠说道。 “又或是……苏姑娘小心!”韩潇大声叫道,却是晚了一步,只见一人忽地从林中现身,捏住了苏少筠的肩头,正是金灯!他显是趁三人说话之际悄悄的摸上了山。 “快把经书交出来!”金灯喝道。 韩潇后悔不已,只觉实是不该相信这恶僧的言语。本以为他定会在明早动手,却不想此时便偷袭而至。如今苏少筠落入他的手中,自己所练的鸳鸯双绝便毫无用处,只有任其宰割。 他虽是悔恨连连,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你放了苏姑娘我便将经书给你。” 金灯以为太玄经仍在苏少筠的身上,仍是对她说道:“把经书交给老衲!” “经书在这里。”韩潇说着向阿茹娜一伸手,阿茹娜将那部用树皮编成的“太玄经”从怀中取出,放在了韩潇的手中。此时夜色昏暗,火光之下,这部“太玄经”确是能够以假乱真。 金灯信以为真,便即说道:“把经书交出,老衲饶你们不死。” 韩潇当下说道:“金灯大师,我明明记得你白天说过,乃是明早来取经书,想不到你一代宗师不守信约又用这等卑鄙的手段欺负晚辈,难道不怕自己会贻笑江湖吗?” “哼!兵不厌诈,在大漠之中可没有那许多江湖规矩可讲!”金灯说道。只见他手上加力,苏少筠疼痛不已,不禁哼出声来。 便在此时,只听一人说道:“小娜,韩英雄,你们真是让我好找啊!”正是格斯儿所说,他显是见到了山顶的火光这才寻来。 格斯儿奔至阿茹娜的身旁激动的说道:“我以为你又是不辞而别,阿鲁台的先锋马上便到,你可再不能到处乱闯!”格斯儿说完便瞧见金灯抓着苏少筠,心中奇怪,不知这几人在此做什么,于是又向苏少筠说道:“你不是南烟前辈的弟子吗?” 苏少筠疼痛难忍无法作答。 只听韩潇说道:“格斯儿大哥,请你退到小娜的身后。”他此时无法向格斯儿解释清楚,只凝神的盯着金灯拿捏苏少筠肩头的手掌。 格斯儿瞧出情势有异,不禁后退数步。 金灯催促道:“把经书扔过来!”说着又是手上加力。 眼见苏少筠痛楚的神情,韩潇忽的灵机一动,将绵密的无名真气运至手掌,而后轻轻抛了出去。这“太玄经”恰巧落在崖边,半部“经书”已露出崖外。 众人正自不明所以,只见韩潇又是挥手发出一颗石子,直奔经书而去,又听他大声说道:“想要经书先放了苏姑娘!” 众人见那石子向“太玄经”直撞了过去,若是为其击中,“经书”定会落下山崖。金灯见此,便即松开了苏少筠,身形一晃,却是后发而至,赶在那颗石子之前拾起了经书,而后轻轻放在怀内,如获至宝一般。 便在此时,苏少筠也回到了韩潇的身边。 韩潇见金灯上当,又怕他发现经书是假便急忙说道:“你既得了太玄经,我们这便告辞了。”说着便拉着阿茹娜与苏少筠转身离去。 金灯身子一纵,跃至众人身前,随后狞笑道:“老衲虽得了经书却是不欲别人知晓。” 韩潇心道,果然让自己猜中,这恶僧便要杀人灭口了!当下手握匕首,口中敷衍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嘿嘿,老衲最不放心的便是你这狡童!”金灯喝道。 “我韩潇对天发誓,若是和别人说起太玄经在金灯大师手中,便教我万箭穿心而死。”韩潇赌誓道,可心中却十分好笑,想到太玄经已被烧毁,自己自然不会再与人提起。 金灯又沉声说道:“老衲从不相信活人的话,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说着,便出掌击了过去! 韩潇闪身躲开,大声喊道:“格斯儿大哥!你快带小娜下山!”随后,使出鸳绝的招式向金灯刺去。 苏少筠也一挺匕首,与韩潇珠联璧合,刺向金灯。金灯见两人招式相得益彰,配合精妙,韩潇的招式虽从未见过,可苏少筠招式的破绽却为他所弥补,二人的匕首险些穿透自己的手掌!他心中一惊,不免向韩潇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鸳鸯双绝本是南烟依照其师尊的武学臆想而成,不料这招法自创制以来第一次与人动武,便将一代宗师金灯和尚震慑当场! 韩潇见鸳鸯双绝如此威力,也吃惊不已,当下对金灯笑道:“这就是太玄经中的武学啊,大师可以回去慢慢研习一番。” 第二百一十四章 鸳鸯双绝 肆 金灯不知太玄经乃是内功精典,并非武学招式,此时听韩潇如此说便信以为真,只觉经书中的功夫确是精妙难测。 这时,只听格斯儿对阿茹娜说道:“小娜,韩英雄让我们快些下山的!” 阿茹娜却是纹丝不动,紧盯着韩潇说道:“韩大哥不走,小娜是不会离去的。” 韩潇刚欲出言相劝,却见金灯又是一掌击来,只得凝神应战。苏少筠一招“揽衣徘徊”刺向金灯的右肩,韩潇见状忙使出一招“白头相思”直刺金灯左肋与之呼应。 金灯虽已收起小觑之心,却未料到两人的招式如此凌厉,且配合得天衣无缝,于是急忙后退,可仍不免慢了一步,只听“哗”的一声,他的衣袖已被苏少筠划开了一道口子。 苏少筠趁势抢攻,一招“东风细雨”,于是韩潇便递出一招“相思成灰”。金灯不知如何拆解,便又后退。当下,二人不断进招,苏少筠先出一招,韩潇便顺势而随。 只见场中人影晃动,苏少筠用出“恨不相逢”,韩潇便使出“春蚕到死”,苏少筠又是一招“妆罢低语”,韩潇匕首上挑,正是那招“画眉深浅”。两人龙飞凤舞,匕首始终不离金灯的要害之处。 金灯只道韩潇的招法便是太玄经中的武功,心中顿时生了怯意。于是大袖一摆,退出数丈之远。韩潇与苏少筠见他退开,便也收了招式。 只听金灯对韩潇说道:“后辈,你这功夫叫什么名堂?” 韩潇笑道:“这便是太玄经中大名鼎鼎的斩驴诀!” “斩驴诀?”金灯疑惑道。 “不错,此诀专斩秃驴,”韩潇笑道,“不过大师请放心,这招式无论如何是斩不到您的,您还有不少的头发,这招法当然是不起作用了。” 一旁的苏少筠听他说得有趣,不禁笑出声来。韩潇第一次见她欢笑,只觉她笑容恬适较之冷若冰霜之态又美上了许多。 金灯听了这话知他是在调侃自己,心中愤恨不已,可自己瞧不明对方招式的名堂,实无把握取胜二人,只得回去习练太玄经中的武学再来报这受辱之仇。 金灯“哼”了一声说道:“老衲看在你们是后辈的份上,今日便放你们一马,日后若是再被老衲碰到,可不容你们走脱了!”说完便转身大踏步而去。 韩潇仍自不依不饶的说道:“金灯大师慢走!太玄经中另有一套伏牛剑法,专门用来制服蠢牛蠢马,请大师再来指点一番如何?” 金灯未曾理会,只踏出数步便即消失在林中。韩潇见了这等轻功,心中亦是赞叹不已。 众人见大敌离去都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紧绷的心绪也不禁松弛下来,皆倚着树干默不作声。格斯儿不知这两日中的惊险万状,见他们如此,心中难免奇怪。 过了良久,韩潇忽地大笑起来,好似开心之极,声音在林中不断回荡。 苏少筠与阿茹娜不知他在笑些什么,便一齐问道:“可有什么好笑的?” 韩潇又笑了一阵才说道:“我在想,明日一早,金灯将那部‘太玄经’拿出来翻看,定会将鼻子气歪的,哈哈。” 阿茹娜听了这话也“咯咯”的畅怀一笑。 韩潇又说道:“这多亏了苏姑娘,那部假经书做得如此之像,就连这得大高手也被你骗了。” 苏少筠微微一笑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若不是你方才的诡计,金灯又怎能上当?” 韩潇见苏少筠笑起来直若江南水乡的芙蓉一般娇艳,不禁说道:“苏姑娘还是笑起来好看,你先前的神情我见了便想打冷颤。” 苏少筠听了这话却是笑容顿敛,好似生了警觉一般,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态,只听她对韩潇低声说道:“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你若敢在别人面用这鸳绝,我一定杀了你!” 韩潇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你不用动手杀我,只要在你身旁,便是你身上的寒气也快将我冻死了……” 苏少筠“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只听格斯儿急道:“咱们快些下山!阿鲁台的前锋转眼即至,大队人马需得赶回吉雅草原!” 而后,韩潇等人快步而去,林中仿佛仍自不断传来众人的欢笑之声。 舍伦部的人见到阿茹娜忽然现身皆是好奇不已,不知她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很快,又有许多人认出了韩潇,这里的人都是在韩潇到达吉雅草原时,于舍伦的宴请下见过韩潇的。且众人皆知韩潇武艺高强,乃是相救过吉日格勒与阿茹娜的大英雄,众人当下将韩潇等人围在一处,高声说道:“有韩英雄在此,我们便不用怕阿鲁台的先锋了!” 苏少筠见这些蒙古这等拥戴韩潇,不禁对他冷笑道:“原来你还是舍伦部的英雄呢。” 韩潇无暇与苏少筠拌嘴,眼见大家已将东西收拾停当,便向格斯儿问道:“阿鲁台的先锋有多少人?几时能到这里?” “据我们的哨探说,阿鲁台的先锋大概有五千骑,最迟也会在半夜抵达这里。”格斯儿答道。 “他们在夜里行军?”韩潇奇道。 “想来阿鲁台是要出其不意的进攻吉雅草原。”格斯儿说道。 韩潇又问道:“我们在这里可有多少人马?” “大概有一千五百人,女人与孩子另有一千人。”格斯儿说道。 “阿鲁台的前锋知晓我们在这里安插了兵力吗?”韩潇问道。 “我想他们并不知晓,我们的哨探是装作牧羊人才探来的消息,他们日夜兼程,一定不知道这里的情形。”格斯儿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闭目凝思,众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皆好奇的看着他。 苏少筠听得韩潇将对方与己方的情况打听得如此清楚,心中在想,难道他是要与之对敌不成?只觉端木家的弟子除了武学之外尚通军事,心中不免好奇,于是向一旁的阿茹娜说道:“小娜,这个韩小贼难道会带兵打仗?” 阿茹娜摇头道:“我不知道,韩大哥这样厉害,便是会带兵打仗也不稀奇啊。” 苏少筠听她回答不得要领,于是又问道:“他是怎样到得舍伦部的?” “韩大哥来此经商,又与商队走散,不想却在什么晋王军队的手下救出了大家。”阿茹娜说道。 “经商?端木家的弟子也会经商?”苏少筠奇道。 “韩大哥说,是他的师父不要他了,他才来此经商的。”阿茹娜答道。 苏少筠欲待再问,却听韩潇忽然说道:“格斯儿大哥,韩潇这里有一计,或可将阿鲁台的前锋阻上一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奇谋妙计 格斯儿听韩潇这样说,不禁兴奋道:“韩英雄的计策一定是好的!” 当下,韩潇在格斯儿的耳畔说了一番话来。格斯儿听后连连点头说道:“一定能行!一定能行!我这就去找千夫长商量,一切由韩英雄指挥!” 韩潇嘱咐他道:“别忘了另派一百人带着女人和孩子先走一步!” 格斯儿答应一声便不见了人影。 苏少筠不禁好奇的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那五千骑兵?” 韩潇神秘的一笑,而后说道:“苏姑娘到时自然知晓。” 月挂中天,寒鸦归巢。 额伦河水兀自湍急的流淌着,松林中一片寂静。此时距韩潇等人下山已过了三个时辰,自西面隐隐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响。阿鲁台的先锋连夜进兵而至! 这五千铁骑沿着额伦河的南岸急速的前行,距那座小山已不过三里的路程。便在此时,忽听号角声响,喊杀震天,岸边埋伏的一支人马突然将阿鲁台的骑兵拦腰截断! 这队伏兵大概有五百骑,人数虽少,却是出其不意,已将阿鲁台的队伍冲散,双方就此短兵相接。先锋军毕竟十倍于对方,只杀过一阵,这支伏兵便即退走。先锋军紧追不舍,只见北侧乃是额伦河,敌人无法越过,对方的马匹又均是腿力不济的劣等马。到得小山跟前,先锋军便已追上了敌人。 那支伏兵皆弃马逃入山中。先锋军派出两千人下马追击,其余兵马等在山下策应。进入山中的先锋军只见敌人四散奔逃,不见了踪迹,待到得山顶断崖时,两侧的林中忽然箭矢齐发,他们知道中了埋伏,便立即向山下退去。 就在此时,等在山下的先锋军忽见一队人马从另一侧的山林杀出,实有近千余众。不过先锋军人数众多,并不畏敌,迎着敌军冲了过去。 两军又是短兵相接,只见伏兵中冲出一匹青黑的骏马,马上一位俊俏的少年手持长剑,连连挥斩,挡者无不披靡! 少年的身后跟着一骑白马,这白马毛色光洁,在黑夜中亦是极为显眼。马上斜坐着一个极美的女郎,只见她手持匕首,尽刺敌人的咽喉,瞬息之间已有数人落马而亡。 这二人正是韩潇与苏少筠!他们与舍伦部的骑兵在此多时,便是在等候眼前的时机。 先锋军被二人的武功所震慑,纷纷向两侧退去。韩潇早已料到敌人会退去,只听他一声唿哨,随后与苏少筠各带一支骑兵向两翼包抄,截断了敌人的退路。 先锋军只得无奈的退向了山林中,与先前入林追击,此时正欲退下来的友军撞个正着!只见先锋军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此时,韩潇大声喊道:“格斯儿!你带着大伙守住山林两侧,均不能让他们冲破防线!” 格斯儿也大声的回应,这一千人马分兵两路,向先锋军的侧翼奔去。韩潇与苏少筠汇合一处,仅带着百余人,自山路向上,朝先锋军杀去。 先锋军早已见识过韩潇与苏少筠的厉害,且这一百人又是韩潇精挑细选出的勇武之人,他们人数虽少,可在韩潇二人的带领下,却是将先锋军慢慢的迫入了山中。 先锋军本欲向两侧退去,可山路狭窄,格斯儿又带领弓手在山路两侧不断的施放箭矢。三面被围,先锋军只得无奈的退向山顶。 半个时辰后,先锋军已摸到了崖边。韩潇见此,运足内力大喊道:“大伙快把阿鲁台的先锋挤下山崖!让他们知道舍伦部不是好惹的!”声音响彻四野! 舍伦部的人听到这喊声无不精神振奋,更是向敌人猛攻。可怜先锋军更无处可退,抵达山顶的人纷纷被挤下山崖,摔入额伦河中。只听“噗通,噗通”水声不断,尸身被河水一一冲走。 韩潇眼见便要大获全胜,可敌人忽然猛攻而下,仿佛毫不畏死一般。他知道这是敌军在做困兽之斗,此乃最后的垂死挣扎,己方人少,决不可硬拼,否则亦会损伤不少人马,于是带领这百余人渐渐退下山去,为敌人让出了一条生路。 随后,舍伦部的人追下山来,又杀了不少的敌人。韩潇让格斯儿传令不再追击,大伙见己方大获全胜,都是高兴不已,纷纷围住韩潇,称赞他的奇谋妙计。 此役先锋军折损了近三千人,落崖摔死的便有两千之多,舍伦部死伤仅两百人,实乃不折不扣的以少胜多!而后,韩潇带着大家向东而去,与先行一步的部族女人与孩童汇合,阿茹娜亦在这支队伍中。 格斯儿见了阿茹娜便即对韩潇大加夸赞一番。 “多亏了韩英雄的奇计,真想不到我们可以战胜那五千铁骑!”格斯儿兴奋道。 阿茹娜眼见自己心爱之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是懂得奇谋兵法,难以抑制心中的高兴,抱住韩潇欢笑连连。 韩潇知道阿茹娜心中喜欢自己,蒙古人又是不拘小节,可被她如此抱住,又见道苏少筠尚在一旁,不免有些发窘。 闹过一阵,苏少筠来到韩潇的身旁,侧目看着他说道:“你这小贼居然还懂兵法?这一计可叫做什么?” 韩潇说道:“这乃是欲擒故纵,无中生有!” 苏少筠说道:“第一支伏兵是故意败给敌人,然后将他们引到山下,这就是欲擒故纵了?” 韩潇点了点头。 “你又怎知敌人一定会追来?”苏少筠问道。 “阿鲁台的先锋连夜赶路是为了奇袭舍伦部,他们行军多日不见敌军踪迹,今日忽而见到少量的伏兵当真是见猎心喜,当然会穷追猛打了。”韩潇讲述道,“且这山中松林稀少,最多埋伏一千人而已,他们人数占优,当然不会退却。” 苏少筠说道:“你这无中生有的计策若是换作别人来用一定不会成功。” “这是为何?”韩潇问道。 “没有武学高手堵住退路,阿鲁台的人早已冲下山去了。”苏少筠说道。 “如此说来,此役的头功可是苏姑娘。”韩潇笑道。 “我哪来的功劳?”苏少筠问道。 “姑娘武艺绝伦,鸳鸯双绝更是招招毙命,阿鲁台的骑兵见了你便往山上逃,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韩潇笑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得胜而归 苏少筠却是冷声说道:“鸳鸯双绝的事你可不要到处乱说!” 韩潇见此又是小声嘀咕道:“不会,不会,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苏少筠好似察觉到自己语气较重,又见韩潇如此神情,有些忍俊不禁,可仍是板起脸说道:“你这欲擒故纵、无中生有之计还是用得似模似样的嘛。” 韩潇还是第一次听她肯定自己,便又兴奋的说道:“好在山顶的崖口宽阔,否则咱们无论如何顶不住他们冲下山来的势头,最多将这些人赶走罢了,哪会有如此的大胜。” 苏少筠正欲说话,却见阿茹娜又奔到韩潇的身前,拉着他的手连连摇晃,便即住了口。 只听阿茹娜说道:“韩大哥,等回到吉雅草原,阿爸和舍伦伯伯一定会大大夸一番你的!” 韩潇却说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阿鲁台还有十万的精兵正赶来这里,该如何抵御还要好好做一番部署。” 阿茹娜甜甜的一笑,满怀依赖的说道:“只要有你在,阿鲁台也只有逃走的份。” “你太高看我了,你阿爸与舍伦族长英雄一世,他们定有办法的。”韩潇谦逊道。 这时,只听苏少筠说道:“小娜,我这便回去了,请你代我向托娅伯母问候一声。”说完便转身而去。 阿茹娜听她如此说,连忙放脱了韩潇的手,紧走几步拦在了苏少筠的身前急急的说道:“筠姐,你为何走的这样急?你可还没见到阿爸和我娘呀?” “我出来这许多时日,也该早些回去见师父了。”苏少筠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阿鲁台便要攻来,舍伦部还仰仗着筠姐你啊。”阿茹娜急道。 “多我一人又有什么用处?你们该仰仗的是他。”苏少筠向韩潇一指,冷冷的说道。 阿茹娜见她如此,情急之下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却见韩潇踏前一步说道:“苏姑娘,你此番前来是为得这太玄经,如今空手而回,南烟前辈可会责备于你?” “太玄经已毁,师父便是责备也无济于事了,难道你会好心将经文写给我不成?”苏少筠又是冷笑道。 韩潇此番与她共历生死,又蒙她传授了鸳鸯双绝。只觉苏少筠虽然平日里冷若冰霜,可在与金灯动武,两支匕首珠联璧合之时,韩潇分明察觉到她女子柔顺之美,同仇敌忾之余,心中也微起了变化。此时见她急欲归去,也难掩不舍之情。 只听韩潇说道:“姑娘若想要这经文,我便写给你也是无妨。” 苏少筠听了这话身子一颤,盯着韩潇说道:“这太玄经乃是武学至宝,就连金灯这样的武学宗师亦不择手段来夺经书,你又为何会平白无故的写给我?” 韩潇沉吟道:“这太玄经本是唐朝僖宗年间,一个叫做胡延的大臣奉僖宗的圣令解注经文,可他另辟蹊径,从中悟出了武学至理,他在经中写道,他注解太玄只为抛砖引玉,将武学发扬光大,所以这太玄经并非某人所专有,应由天下武人共同参研,取其精华,这才是先人的本意。” 苏少筠没有理会韩潇的这番道理,不屑的说道:“如此说来,你该将经文传诵天下了?” 韩潇摇头道:“我想这胡延虽然武学至深,却并非武林中人,亦不知武林之险恶,他本是一片好心,可这世上似金灯之徒甚多,真正为将武学发扬光大的又有几人呢?” “我可不懂这些道理,我只问你为何会将经文写给我。”苏少筠说道。 “我觉得苏姑娘即便练成了经中的武学,也不会向金灯一样去为恶。”韩潇说道。 “你怎知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也许我练成了太玄经,第一个便会来杀你。”苏少筠恶狠狠的说道。 韩潇一挺胸膛笑道:“姑娘要取我的性命,只管来取,我绝不反抗,若不是……”话未说完,只见苏少筠迅捷无伦的一掌按在自己心口。 苏少筠这一掌毫无内力,她见韩潇果然没有躲避,便说道:“你为何不躲?” 韩潇笑道:“若不是姑娘传授的鸳鸯双绝,韩潇早已死在那山崖上了,我欠了一条命给你,又为何要躲?” “哼!你明知我不会发力,便只会大言不惭!”苏少筠嗔道。 阿茹娜听二人说起“鸳鸯双绝”,便对苏少筠说道:“筠姐,这次你一定要帮舍伦部渡过难关!你难道忘了,那个金灯恶僧可是去了阿鲁台那里,待阿鲁台的军队到来,吉雅草原上可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到时我和韩大哥都得被他杀死!” 苏少筠尚未说话,阿茹娜又拉起她的手笑道:“只有你和韩大哥联手才是真正的鸳鸯双绝,也只有你二人才能打得过他。” 苏少筠望了望远处那座困住自己两日的小山,低下头来若有所思,随后她看着阿茹娜纯真的笑容说道:“那好,我就再帮你一次。” 一旁的韩潇虽见苏少筠虽是在看着阿茹娜讲话,可这语气却好似说给自己一般。 舍伦部众人继续进发,第二日的午后,终于回到了吉雅草原。 吉日格勒一见到阿茹娜先是大发雷霆,埋怨女儿任性胡闹,后来见到苏少筠,才信了格斯儿的话,以为阿茹娜当真是与韩潇去寻了南烟。大族长舍伦亦是闻讯前来,格斯儿兴奋的将伏击阿鲁台先锋的事讲述一遍。 “多亏了韩英雄的妙计,否则我们那里敌得过那五千铁骑?”格斯儿大声说道。 吉日格勒与舍伦向格斯儿仔细问起韩潇的布下阵势,而后,吉日格勒对韩潇说道:“原来韩英雄深谙兵法!没有你的奇计,大伙若只顾着退回吉雅草原,途中一定会被追上,那样一来,也许会全军覆没呢。” 韩潇昨日设下伏兵便是想到舍伦部的人尚带着眷属,定没有阿鲁台的先锋脚力快,己方人少,平原之上绝非对手之敌。此时见身在百里之外的吉日格勒听过自己的描述,便立即说出了此中关键,这才发觉眼前这个瘦弱的老者并非常人可比。 当得知阿鲁台亲率十万大军攻向吉雅草原时,舍伦与吉日格勒均是面色沉重。韩潇知道以舍伦部的兵力确难抵御这十万的铁骑! 第二百一十七章 意见不合 这时,阿茹娜向吉日格勒说道:“阿爸,韩大哥对舍伦部的恩情咱们可是报答不完呢。” 吉日格勒深深的看着女儿,面上既是高兴又略带着一丝忧愁。 阿茹娜还欲向父亲说些什么,苏少筠却将她拉过一旁说道:“小娜,他们定要商量与阿鲁台打仗的事,咱二人还是不要打搅为妙,快带我去见见你娘,我师父还有话捎给她呢。” 于是,阿茹娜带着苏少筠悄然而去。舍伦与吉日格勒立即召集了四个重要部族的族长,在舍伦的大帐中商量御敌之策。韩潇被奉为上宾,亦参加了这次关乎舍伦部生死存亡的重要集会。 舍伦简明扼要的向大家讲述了阿鲁台进兵的消息,随后又将韩潇出奇计,打败阿鲁台先锋的事述说一遍。四位族长听得阿鲁台亲率十万铁骑来犯,都是面带愁云,当听说韩潇打败其先锋,又不禁称赞韩潇智勇双全。 只听舍伦说道:“没想到,阿鲁台来得如此之快!咱们前些时日虽偷袭了他的和林大营,可我本以为他正与瓦刺用兵,便是来报这一箭之仇也需得入秋之后。” 这时,格斯儿说道:“大族长,咱们现在便联络黄金家族的旧部共同抵御阿鲁台!” 舍伦却摇头说道:“我本想在水草肥美的时候派人去联络各部,看来此事需得提前了,不过他们未必能及时赶到吉雅草原,依我看咱们要做好孤军作战的准备!” 吉日格勒却对舍伦说道:“安答,我想阿鲁台进兵吉雅草原也许尚需时日,咱尽可从长计议。” 众人听他所说不禁有些愕然,阿鲁台的先锋已至,大队人马必然随后就到,怎会尚需时日呢?韩潇却知吉日格勒见地非凡,可自己不甚了解大漠中的情况,很想听听他的见解。 果然,只听舍伦问道:“安答,照你所说,阿鲁台何时会到这里?” “我们攻打和林是在两月之前,那时阿鲁台方进兵瓦刺不久,”吉日格勒从容的说道,“瓦刺一部在西域天山以北,距和林也有着五千里的路程,阿鲁台摔大军西征,仅路程便得走上月余。” 韩潇好似明白了吉日格勒之意,只听他接着说道:“阿鲁台虽然兵多将广,瓦刺亦是难缠的对手,就算瓦刺毫无抵御,待阿鲁台过了天山便即投降,他此时也赶不回和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时的阿鲁台尚在天山北路,赶到这里最快亦得一个月的时间,那五千铁绝不是从西域而来,定是阿鲁他传令和林假意派出的先锋,他们便是来试探我们的反应!”吉日格勒果断的说道。 韩潇听他将事理分析得如此透彻,心中佩服不已。舍伦亦是连连点头,大声说道:“安答说得在理!待我们好好准备一番,让阿鲁台知道,这片吉雅草原不是他可以随便侵扰的!” 吉日格勒又说道:“安答,你此刻便需派人联络黄金家族各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确是仓促,如你所说,咱们先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 听了这番话语,四部中的一位老者忽然说道:“大族长,我也以为其他部族在一月之内是无法赶到吉雅草原的,就算阿鲁台一个月后方能到来,可咱们最多只有五万人马,又怎是他的对手?” 舍伦说道:“你这话是何用意?” 那老者说道:“我想大家还是暂时退出吉雅草原,避开阿鲁台的锋芒,待与各部合兵一处才能与其对抗一番。” 老者说完,其他三位族长皆连连点头,赞同他的意见。 舍伦听了这话说道:“不行!吉雅草原是成吉思汗亲封给大家的圣地,若落到阿鲁台手中,咱们又有何颜面去见先祖?” “这……总好过大家都死在这里啊。”那老者又说道。 另一位族长也附和道:“阿鲁台勇武善战,所向披靡,大伙虽然恨他助纣为虐,可与他正面为敌仍非善举,咱们还需联合其他的部族才好。” 韩潇听得众人的意见不合,心中虽有见解,可自己毕竟是外人,这等大事还需舍伦部的人才好决定进退,于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观瞧。 便在此时,吉日格勒对韩潇轻身说道:“韩英雄,请跟我来。” 韩潇见此便随着他出了大帐。 来到帐外,只听吉日格勒说道:“韩英雄,我听说汉人有许多兵法谋略之书,你可曾读过一些?” 韩潇受父亲熏陶,昔年确是读过《孙子兵法》、《太公六韬》等兵法之书,于是说道:“我确是拜读过一些先人兵略。” “这就难怪了!”吉日格勒击掌说道,“你与格斯儿伏击阿鲁台先锋的那座小山,我也去过数次,那山三面环水,虽然没有名字,我总是叫它为三叠山,那里的地形我亦是熟悉不过,可让我来想出这样的妙计可是万万不能。” “这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放手一搏,大伙都会遭殃的。”韩潇说道。 “你不必谦虚,”吉日格勒摇头道,“我知道汉人有许多厉害的兵法,你能布下这等巧计,我便想韩英雄定是读过兵书了。” 吉日格勒却不知,韩潇虽读过不少的兵书,可战场中千变万化,若是将兵法死记硬背那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韩潇之所以能临阵应变,皆是由于韩清林以自身经历来为他讲述实战的运用,以此评述各类战法的变化之道,所以他才能快速想出这天衣无缝的计策来。 韩潇当下说道:“族长,我瞧大家很是畏惧阿鲁台,若不能与其他部落合兵一处,这气势便已输了。” 吉日格勒看着韩潇说道:“不错!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其实我亦认为只靠舍伦部的兵力确是无法对抗阿鲁台,不过……我们当然有着不能退走的理由,只有韩英雄可以帮助舍伦部守住这吉雅草原!” 韩潇没有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于是说道:“族长,韩潇定会与大家并肩作战的。” 只听吉日格勒说道:“韩英雄武艺高超尚在其次,你胸中的兵法才是保住吉雅草原的利器!”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临危受命 “这……”韩潇尚未明白吉日格勒的意思,“族长是说,让我来想一想抵御阿鲁台的主意?” 吉日格勒摇头道:“何止是出谋划策?吉雅草原的安危便都要靠韩英雄了!” “族长言重了,前些时日若不是遇到族长一部,我韩潇早已冻死在雪原中了,既然吉雅草原有难,我一定尽自己所能与大家共进退!”韩潇坚定的说道。 吉日格勒听了这话,忽然一笑,只听他说道:“韩英雄与我部有着大恩,不可再说这样话,其实,我是打算让韩英雄来接管舍伦部这五万勇士,直到将阿鲁台击退为止!” 韩潇惊奇不已,重复道:“让我接管舍伦部的勇士?” “或者说,我们的五万人马便由你来统帅!”吉日格勒大声说道,“吉雅草原自成吉思汗统一大漠之日起,便再未有过战事,若不是天元大汗被也速迭儿篡弑,以致黄金家族血脉断绝,我们这片吉雅草原也许永远不会发生战争!我们的族人过惯了宁静的生活,更是无人懂得行军布阵攻防进退之道。前些时日奔袭和林不过是趁其兵力空虚而已。” “韩英雄,你读过兵法韬略,三叠山一战绝非侥幸,若非事前将敌我双方兵力的概况、地形的走势乃至敌军心中所想摸得鞭辟入里,绝想不出如此巧妙的计策来!所以,只有你来统帅这里的勇士,才有可能抵御阿鲁台的精兵强将!”吉日格勒说道。 韩潇未曾想,吉日格勒对自己是如此的信任,“族长,非是韩潇谦虚,我虽读过一些兵书,可从未带兵打过仗,恐怕无法当此大任。”韩潇说道。 “我方才已说,吉雅草原太平已久,没有能够带兵之人,且各部人数不均,指挥起来更是令行不一。这里的男儿虽然勇猛过人,可真正打起仗来却是毫无章法。此番皆由韩英雄来统领,行军布阵均听你的号令,况且你尚有一个月的功夫可以操练士兵,时间还算是充裕。”吉日格勒劝说道。 韩潇仍是顾虑重重。 吉日格勒见他沉默不语,便又说道:“这一月之中,我们便去联络其他部族,嗯……哈达部与扎伊部离此最近,若顺利的话,我们只需抵住阿鲁台十日就可等到这两部的援军的到来,那时阿鲁台定会撤兵而去。” 韩潇说道:“大族长还有其他几位族长会同意由我来指挥吗?” “这你放心,舍伦安答与我是生死之交,向来最听我的话,何况他方才已知晓你在三叠山所布下的奇谋妙计,这一点你便不用担心。”吉日格勒拍着胸脯说道。 “可其他的四位族长……”韩潇的话尚未说完,之听远处有人喊道:“阿爸,韩大哥,我煮好了羊肉,你们快来尝尝吧!”正是阿茹娜边喊边向这边走来。 此时天色擦黑,她知晓韩潇一日间几乎未曾饮食,便烹制了羊肉来寻父亲与韩潇。 吉日格勒对韩潇说道:“四位族长由我去劝说,我想他们定会给我这个面子,你回去考虑一晚,明早我们再来商量。” 吉日格勒接着对阿茹娜说道:“小娜,你这就带韩英雄去我的大帐,他操劳了一日一夜定是饿坏了。” “阿爸不回去吗?”阿茹娜此时问道。 “阿爸还要和舍伦伯伯商量事情,告诉你娘不用等我。”吉日格勒说完便又回进了大帐。 韩潇听了吉日格勒方才的话不禁若有所思。 阿茹娜见韩潇仍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心中好奇,便拉着他的胳膊笑道:“韩大哥,你怎么像懒牛一样动也不动?” 韩潇此时方笑道:“我一定是饿坏了,小娜煮的羊肉便在这里也能闻到香味。” 阿茹娜向他甜甜的一笑说道:“你喜欢吃,我天天做给你。” 韩潇刚一进吉日格勒的大帐,便见阿茹娜的母亲托娅正在摆放餐食,苏少筠也在一旁相助。 “娘,阿爸还有事要和舍伦伯伯商量,咱们不用等他了。”阿茹娜说道。 韩潇向托娅躬身说道:“伯母好!” 托娅笑道:“三叠山的事,小娜与少筠都和我说了,多亏了你,大伙才能平安归来。” “这都是靠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取胜。”韩潇说道。 “韩英雄、少筠你们快请,操劳一夜,定是累坏了,吃过饭便早些休息为好。”托娅对三人说道。 韩潇见托娅又在一旁煮制奶茶,手法利落之极,不一会儿便即茶香奶香四溢,心中在想,小娜不仅外表如母亲一般美貌,她那一手烹饪的妙法也定是得传其母。 苏少筠却只是低头慢慢的吃着羊肉,自韩潇进帐之后便没有正眼瞧过他。韩潇知她性子古怪,本想引逗她几句,却怕弄巧成拙,反被她奚落,那便得不偿失了。 韩潇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阿茹娜所煮的羊肉一扫而尽,随后便向三人道了别。 回到自己帐内,韩潇燃起火把,只见地上兀自留着一摊淡淡的血迹,这才想起这正是那日苏少筠刺伤自己手臂所留下的。三叠山上,苏少筠传授自己鸳鸯双绝的情形仍是历历在目,他不禁从腰间抽出阿茹娜借给自己的匕首,望着匕身发出的幽蓝的微光,就此将苏少筠教给自己的鸳绝招法一一使动开来。 此时的韩潇方能静下心来仔细的琢磨这鸳鸯双绝的奥妙之处。他使动数遍,只觉鸳绝的招式大开大合,确是将男子的阳刚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又回想起苏少筠所用的鸯绝招法,那招式小巧敏捷,两人同使鸳鸯双绝之时,鸯绝便犹如鸯鸟在依偎在鸳鸟身旁,随着鸳鸟在水中游动嬉戏一般。回忆起苏少筠曾说,南烟前辈一生未嫁,二十年来只她一人陪在师父身边。可将鸳鸯双绝细细品来,一招一式中令人大有情意绵绵、花前月下之感,这使得他疑惑不解,不知南烟为何会创出此等柔情蜜意的武学来。 便在此时,只听帐外一人说道:“你这小贼,昨日是怎样答应我的?你在这里偷练鸳鸯双绝,难道是为与人动武不成?” 正是苏少筠的话音!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临危受命 贰 苏少筠掀帘而入。 她见韩潇愣在当地,便又说道:“你还说自己不会食言?” 韩潇听她语气中并无甚责怪之意,于是说道:“这鸳鸯双绝若单使一绝虽是奇招异式,却是算不得奥妙之极的武功,可双绝同出却又是威力无穷,我便是在想其中的道理。” “我劝你不要再想,”苏少筠说道,“一则,这等高明的武功乃从我师祖的武学中变化而来,又岂是你这小贼能够领悟的?二则,你既答应我不再用这套功夫,所以还是快些忘掉的好。” “苏姑娘便是来告诫我此事的?”韩潇问道。 这时,苏少筠盯着地上韩潇曾流过的那一摊血迹轻声说道:“等你回到中原,也千万不要和别人提起我和师父来,尤其是在端木洪面前……就当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韩潇未听出她话音有异,便只说道:“你却忘了?我已被逐出师门,这一生也许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苏少筠问道:“你从何时拜入了端木家?” “三年之前。”韩潇答道。 “你入门前可曾学过武艺?”苏少筠又问道。 韩潇摇了摇头。 “这可奇了,”苏少筠说道,“你只练了三年便有如此功夫,难道当真是你聪明绝顶?” “我笨得很,哪有什么聪明绝顶,苏姑娘这等年龄便武艺非凡,依我看,你才是天纵奇才。”韩潇说道。 “我自五岁起便随师父习武,她说我的功夫虽与端木洪差距不小,却是较端木洪的师弟师妹为高了,你与我功力相若,又是如何在这三年中练得?”苏少筠奇道。 不知不觉中,韩潇将自己洛阳遇袭,被注入无名真气的事告诉了她。韩潇说完,这才想起师父曾告诫自己不可将此事说与他人知晓,却不知为何在苏少筠面前说出。 苏少筠听了更是奇道:“天下间居然有这等神奇的内功!那人将真气注入你的体内到底是何用意?” 韩潇摇头道:“我亦想得知……” “后来你又是如何拜入端木家的?”苏少筠又问道。 想到往夕,韩潇心中一乱,不知是否应该与她说起,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少筠见他迟疑,便即说道:“你不说也罢,终南山上的事又怎能与我这个端木家的仇人说起?我只问你,方才吉日格勒说的话,你可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你都听到了?”韩潇奇道。 “我是无意中听见的,没想到你文武全才,就连兵法也懂,难怪吉日格勒这样看重于你。”苏少筠说道。 “就算舍伦大族长答应我统领军队,可那四位族长退避心切,我怕部族中人不能齐心,那就很难守得住吉雅草原了。”韩潇担心的说道。 “这些事便由舍伦与吉日格勒去和他们去做,你只要想好御敌之策那便行了。”苏少筠似是在鼓励他。 “苏姑娘,你……”韩潇听了这话,只觉一向对周遭之事冷漠之极的苏少筠却对自己是否答应领兵对抗阿鲁台如此关心,不免奇怪。 苏少筠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我是想见见你如何能够抵抗阿鲁台,况且我师父与托娅姊妹情深,我亦不能看着舍伦部就此覆灭。” 韩潇听了更是疑惑,昨日的她尚要离去,此时又说要相助舍伦部,只觉女人的心思高深莫测,比之内功心法亦是不遑多让了。 韩潇当下笑道:“你不怕我沽名钓誉,方才与吉日格勒族长的那番话是自吹自擂?” “沽名钓誉倒是不错,自吹自擂倒也未必,毫无本事的人又怎能以少胜多,击退阿鲁台的先锋?”苏少筠说道。 “好!我明日便去告诉吉日格勒族长,韩潇定会尽自己所能保住这片吉雅草原!”韩潇不再犹豫,而是坚定的说道。 苏少筠听了这话,一改冰冷之态,眼神中透出一丝温和来,只听她说道:“你年纪尚小,挑起这副重担确是有些为难,不过非常时刻需要非常之人,有些事是武功所不能解决的。” 韩潇也笑道:“你说我少不经事,可不知姐姐芳龄几何?我瞧最多不过大我两岁而已。” “问这些做什么?你只知我比你大就成了。”苏少筠并不回答。 “嘿嘿,你说起话来,有时当真像我的师姐。”韩潇说的便是白沐灵。 “你师姐常常这样教导你吗?”苏少筠问道。 “我虽叫她师姐,可她小我数月,便是因为她入门早我许多。师姐平日温和得很,不过遇到大事,规劝起我的话却和你的语气相似极了。”韩潇故意将“温和”二字说得大声,似是调侃苏少筠平日对自己的冷漠。 苏少筠却并未在意,又问韩潇道:“你既读过这许多的兵书,难道是家中亲人从军争战过了?” 韩潇本不欲说起父亲,可想到苏少筠一向身在西域,定不知朝廷战事,便说道:“家父曾是守边的将军,虽是武职可他却是儒生,我从小随家父读书,这兵法韬略听他讲解过许多。” “想不到你却是将军之子,”苏少筠说道,“可将军的儿子又怎会拜入端木家?” “那年家父出征蒙古天元皇帝,在大漠中被人所害,害死家父的恶人又遣人到洛阳杀我。”韩潇讲述道。 “是谁杀了你父?”苏少筠不禁问道。 韩潇摇头道:“我只知那是紫冥教的高手!” “紫冥教的人?”苏少筠奇道,“紫冥教为何要杀朝廷的将军?” “我拜入端木家便是为了学好武艺,替家父报仇!至于那个恶人是谁,我终会将他找出来!”韩潇咬牙说道。 “这……我虽不甚了解紫冥教,”苏少筠疑惑道,“可也知道这紫冥教向来是与蒙古为敌,他们杀死你父,岂不是在帮蒙古的皇帝?” 韩潇却说道:“人人皆知紫冥教昔年勾结蒙古,残害中原武林人士,又被各派联手赶入西域,你怎说紫冥教却向来与蒙古为敌?”他虽听江婉说起过紫冥教绝不会为蒙古所收买,可仍不免这样问道。 “这是师父说的,师父与紫冥教关系不浅,虽然有十多年没有来往,可她这样说便一定不会错的!”苏少筠说道。 韩潇奇道:“在三叠山上,苏姑娘可是对紫冥教大有微辞的,原来南烟前辈却与紫冥教有着交情?” 第二百二十章 临危受命 叁 苏少筠说道:“不错,师父与紫冥教的教主早已相识,可提起他来是总是说他无能,受人冤枉便只知退缩。” “方教主可是受了谁的冤枉?”韩潇好奇道。 苏少筠摇头道:“师父从不让我问这些事。” “都说紫冥教的方教主武功天下第一,这世上当真有难得住他的事?”韩潇不解道。 “不错,师父说方教主得了前任教主的真传,天下间无人是他的对手,可世间之事不是武功高强便能解决的。”苏少筠说道。 韩潇心道,这方教主的大名,自己在洛阳遇袭时便已听袁廷玉说起过,如今所遇之人均说他是天下第一人,实不知方云天是怎样惊世骇俗的人! 苏少筠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昨夜指挥阵战,一夜未曾合眼,定是疲累已极,于是说道:“你还是早些休息,明日需得接管吉雅草原的骑兵呢。” “我便是发愁,如何才能抵御阿鲁台的十万铁骑。”韩潇叹道。 苏少筠此时已掀开帐帘正欲离去,听了韩潇的话又回身说道:“你这小贼年纪虽然不大,不知为何总是给人一种信……信任之感,我想这吉雅草原定能守得住。”说完便闪身出了大帐。 苏少筠虽已离去,可韩潇仍觉余音回荡,心中不知做何滋味。 第二日一早,韩潇便寻到吉日格勒,答应他统帅舍伦部的骑兵。 吉日格勒高兴道:“如此一来,我们舍伦部便有救了!” “可不知其他四位族长意下如何?”韩潇问道。 “我昨晚与舍伦安答说起此事,他是满口的同意,其他的族长此时便在安答帐中,我这就去说服他们!”吉日格勒自信的说道。 当下,二人来至舍伦的帐中,果见四位族人正在与舍伦交谈。韩潇听昨日那位老者仍是建议舍伦暂时避开阿鲁台的锋芒,与别部联合,再来与之对抗。 舍伦满脸的愁闷,他见到二人进帐,好似来了救星一般说道:“安答,韩英雄可是同意了?” 吉日格勒点点头,然后对那老者说道:“吉雅草原是我蒙古草原的圣地,所有的部族均知这里乃是成吉思汗亲封给他的小女儿华筝公主的封地!” 韩潇心道,原来吉雅草原乃是成吉思汗女儿的封地,他一定十分疼爱女儿,否则怎会将她送到如此美丽的地方? 只听吉日格勒说道:“华筝公主婚后便来到吉雅草原,这草原的名字也便是她所取的,韩英雄,我们蒙语中‘吉雅’也便是‘姻缘’的意思。” 原来如此!韩潇想道,这吉雅草原之名却得自成吉思汗的公主。 “这我们都知道,可此事与抵御阿鲁台又有何关联?”老者问道。 吉日格勒说道:“你们难道忘了?成吉思汗未曾一统大漠之时,一次金人趁机派大军来袭。当时的成吉思汗正在北方作战,无力分兵来援,是华筝公主和其夫婿在这里整整守了一个月之久,未让金人前进半步,待成吉思汗征服漠北后,回马而来,才将金人杀尽。若不是华筝的功劳,成吉思汗早已背腹受敌,形势当真岌岌可危!” 吉日格勒端起桌上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道:“此事早已传遍大漠南北,这吉雅草原便是我们蒙古人坚韧的象征!此时黄金家族的血脉已断,各部纷纷独立,若是让阿鲁台轻松得到了吉雅草原,会有多少部族将失去信心,又怎能齐心协力抵抗也速迭儿这弑君之人!” 四位族长听了吉日格勒这等激昂的话语,不禁低下头去。 韩潇这才明白原来吉雅草原在蒙古人心中的地位如此神圣! 过了良久,只听那老者说道:“就算我们在这里坚守,又如何打得过阿鲁台?到头来吉雅草原仍会为他所占领。” “这些我自有安排,”吉日格勒说道,“昨晚我已派人去联络哈达部与扎伊部,他们的路程较近,我算过,大概抵住阿鲁台十日,那两部的援军便能到来。” “咱们的兵力仅有阿鲁台的一半,这十日又如何能够守得住?”老者仍是担心的说道。 吉日格勒知那老者的态度有所松动,接着说道:“这便需韩英雄助我们一臂之力!今日便是要和大家商量此事的。” 那老者奇道:“韩英雄虽然勇武过人,可他一人又怎能敌过阿鲁台的十万铁骑?” “韩英雄熟读汉人的兵法,从三叠山击退阿鲁台的先锋,便可看出他胸中的韬略。”吉日格勒见那老者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我昨夜与舍伦安答商量过,在这一月之中,我们舍伦部的五万人马均由韩英雄来指挥,阿鲁台抵达后,亦由韩英雄统兵御敌!” “这……”老者听到此话略感震惊,“大族长,你已答应了此事?” “不错!韩英雄谋略过人,我们吉雅草原百年来未逢战事,我们的小伙子虽然勇猛却无人精通行军布阵,只有韩英雄才能带大家守住此地,直至哈达部与扎伊部的援兵到来!”舍伦大声的说道。 那老者听了此话,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好!既是如此,为了吉雅草原的百年圣誉,我部同意韩英雄来指挥作战!” 其他三部的族长见此,也纷纷赞同又韩潇来统领军队。 吉日格勒与舍伦见说服了众人,都不禁望着韩潇畅怀一笑。韩潇却感压力倍增,只觉这块蒙古人心目中圣地的安危,如今掌控在自己手中,实是做梦也不曾想到。 他只觉舍伦部的人与世无争,他们虽是蒙古部族,却与汉人交好,对待中原的商客也格外的和善,从无侵扰中原之地的企图,舍伦与吉日格勒更不似乃儿不花、也速迭儿一般心存妄念。因此,他也绝不希望吉雅草原落入阿鲁台手中。 眼见大家如此信任自己这个外族人,韩潇心中感激,于是说道:“韩潇年幼识浅,大家如此重托于我,当真是受宠若惊!不过舍伦部有难,我韩潇定当鼎力相助!” 那老者仍似有些怀疑的说道:“韩英雄,老朽冒昧,不知你要用何办法来抵御阿鲁台?” 只听韩潇说道:“草原辽阔平坦,法兰山峭壁嶙峋,无法借用地势山川,平原作战便只有靠阵法来御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厉兵秣马 韩潇本对八卦阵较为熟悉,数月之前在西安府,中原各派与紫冥教对抗之时,他便曾指挥八卦阵与对方的紫冥大阵针锋相对。此时读过太玄经后,韩潇对阴阳八卦的变化更是理解颇深。 韩潇当即说道:“我这里有一套行军的阵法,也许可以以一敌二,坚守至援军的到来。” 那老者问道:“是何阵法?” “便是诸葛武侯的八卦阵!”韩潇答道。 帐内的蒙古人皆不知这“诸葛武侯”是何许人也,想来定是位行军作战的能手。当下,韩潇将阵法的变化简略的讲述一番,无奈众人更是不懂得太极八卦。 那老者说道:“我虽不懂阵法,可听起来这里面定是妙用无穷,韩英雄,一切便托付给你了。” 韩潇连连谦逊。 舍伦说道:“吉雅草原共有骑兵五万人,从今日起便都归韩英雄统领!” 自此,韩潇便即率领骑兵演练起八卦阵来。 韩潇知道行军作战与武林门派间的打斗又自不同,须得好好筹划一番。读过太玄经中后,韩潇又对天象与八卦图间的关联有所领悟。此时手中握有五万的骑兵,尽可将八卦阵详细排布,再将天象中二十八星宿的变化融入其中。 当下,韩潇将五万骑兵分为四队,即为星之“四象”,青龙、朱雀、玄武、白虎。每一象又暗合两卦的变化,青龙为乾、震二卦,朱雀为坎、艮二卦,玄武为坤、巽二卦,白虎为离、兑二卦。又将每队分为七个小队,每一个小队有一千七百余人,共二十八队,暗合了二十八星宿。 韩潇分派完毕便即操练起来。 起初,这些蒙古骑兵无法记住这复杂的阵法变化,而后韩潇在每一个小队中安插一位千夫长作为指挥之人,又令四位万夫长作为四方队伍的首领。这四位万夫长与二十八个千夫长同时听令于韩潇手中的令旗,如何移动方位,各“星宿”间变化何如配合,皆由韩潇手中五彩斑斓的令旗所指挥。 这些万夫长与千夫长本不懂八卦星宿间的奥妙变化,可操练二十日后,对各自的方位变化已有所了解,韩潇觉得指挥起来也越加得心应手。只见韩潇令旗一挥,二十八“星宿”在大草原上合纵连横,正逆相冲,这浸入了二十八星宿的八卦大阵已见雏形。 这些日子里,韩潇白天操练阵法,晚间即修炼太玄经中的武学。他按照经中《戾》辞九篇的法门,修炼之人本应逐渐使内力修为有所增长,可韩潇却只能将丹田内的无名真气抽丝剥茧般的牵引而出。 而后,韩潇又照其他篇章法门将无名真气练得更加精纯淳厚,仅二十天的功夫,他便从丹田内引出两成的真气来,当真感到自己功力大增!落梅神功亦在太玄经与无名真气的作用下有所进益,韩潇只觉再过些时日,自己也许便能突破这昆阳之境。不过,他甚是不解无名真气为何能够牵引而出,只觉定是这太玄经的奥妙才使得这些真气为自己所用。 一日夜里,韩潇行功已毕,但觉浑身真气充盈,舒泰之极。于是走出大帐,迎着月光将三十六式寒梅掌一一使出。但见他出掌如电,气如山岳,一套掌法使完,韩潇更感精神畅快。他不禁想起师父端木洪来,只觉若以自己此时的功力与师父练习掌法,定不会似从前那样不堪一击。 练完掌法,韩潇又将无名剑抽出。无名剑感应到他的真气,不禁“嗡嗡”作响。韩潇又施展开凌霜剑法,只见月下人影腾跃,剑身发出的声响与剑刃的破空之声合而为一,时而尖锐,时而低吟,即便见不到这凌厉的剑招亦会让人觉得,剑身所发出的声响宛如一曲悠扬般美妙。 一套剑法使完,韩潇尚未收起长剑,便听得身后有人赞道:“好剑法!” 韩潇回身观瞧,只见正是苏少筠玉立在月色之中。 这些时日中,韩潇甚少见到她,阿茹娜却是每日里烹好饮食亲自送到韩潇的帐中。他也并未在意苏少筠是否出现,只将一切心思放在了排演阵法与修炼内功上。所以,她此时突然现身,让韩潇不免感到意外。 “苏姑娘谬赞了。”韩潇笑道。 “我从前很是瞧不起端木家的武学,以为‘北端木,南皇甫’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今日见了这等剑掌功夫,才知端木家的武学却是有些门道!”苏少筠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如此说来,苏姑娘不再对我端木家恨之入骨了?”韩潇又笑道。 “哼!哪会有这样容易的事?”苏少筠冷冷的说道,“端木家的武学既然如此精强,我将来见了端木家的人更是不会手软!” 韩潇吐了吐舌头说道:“只要姑娘此时不来杀我便好。” 苏少筠说道:“此时杀了你,舍伦部还不找我拼命?等你击退了阿鲁台,本姑娘说不定便会送你上路。” 其实,韩潇这些时日中内力陡增,又已学会鸳鸯双绝的招式,苏少筠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二人在那三叠山上共历过生死,又并肩退敌,韩潇早已对她有了改观,于是笑道:“回到吉雅草原的路上我便已说过,韩潇的性命姑娘随时来取就是。” 苏少筠又“哼”了一声说道:“我听你剑刃破空之声甚为尖锐,看来这些时日功力增长不少,定是修炼太玄经得来的了?” 韩潇点头道:“我得此武学至宝便是为练好武艺,为父报仇,不过我也说过,姑娘若想要这经文,我亦会写给你的。” 苏少筠不屑道:“谁知道你写的是不是一字不错,若是在关键之处改动数笔,我照此修炼岂不是要走火入魔?” 听她说得刻薄,韩潇也不在意,正色道:“我想姑娘也已看清我韩潇的为人,我虽不敢以正人君子自居,可也非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苏少筠本是玩笑,那些话语实是故意气他,此时见韩潇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禁笑道:“好,我姑且相信你这个‘正人君子’,不过经文我确是不要。” 韩潇听了这话有些愕然。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战在即 “姑娘为何不要经文?”韩潇奇道。 苏少筠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轻声说道:“太玄经本是至宝,练成经中的武学也许真的会天下无敌,不过那经书已在三叠山上烧毁,而你又将经文一字不落的记下,也许天意如此,上天便只想将这武学传授给你一人。” 韩潇却是从未这样想过,只觉此事虽是巧合,不过苏少筠所说也似有一些道理,于是笑道:“姑娘所说当真新奇,也许老天爷真的想成全我这份为父报仇的苦心吧。” “我亦不知自己说是对是错,总之,这经文你尽管将它烂在肚子里,若是书写出来,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苏少筠似有担忧的说道。 “你没能得到经书,南烟前辈可会责备你吗?”韩潇又问道。 “我便说金灯大师来夺经书,打斗中经书落入火堆,就此而毁。”苏少筠说道。 韩潇心想,南烟前辈知晓金灯武艺绝顶,若非有山崖之险,早已杀人夺经,又怎会信你的话? 便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一人高声呼喊道:“韩大哥!韩大哥!不好了!”正是阿茹娜的声音。 二人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阿茹娜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阿茹娜见到苏少筠,微有好奇的说道:“筠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韩潇连忙问道:“小娜,出了什么事?” 阿茹娜急道:“阿爸派出的哨兵刚才回来……回来……”她实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韩潇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难道是阿鲁台的大军已距此不远了?” 阿茹娜连连点头,向着舍伦大帐的方向一指说道:“阿爸他们都在那便等你呢!韩大哥,你这就快去吧!” 韩潇疑惑道:“吉日格勒族长说,阿鲁台须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如今只过了二十天,他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阿茹娜摇了摇头,只不断的催促韩潇。 苏少筠说道:“事到如今,只得尽人事,听天命了,小贼……韩……韩……大家都在等你,兵贵神速,不可再耽搁了。” 苏少筠一向称韩潇为“小贼”,想要改口,一时间却不知叫他什么好。韩潇急切不已,转身向舍伦的大帐奔去。 进入帐中,韩潇见大族长舍伦,吉日格勒,格斯儿还有四位族长均已在此。 吉日格勒一见到韩潇便说:“韩英雄,阿鲁台的大军便要开到此地了!” 韩潇连忙问道:“阿鲁台据此还有多远?” 舍伦说道:“我们派出的哨探在西面五十里见到了阿鲁台的军队。” 韩潇又问道:“哨探可见到了多少人马,也许这仍是阿鲁台派出的先锋军。” 吉日格勒摇头道:“我亦想过此事,不过那哨探说这些人马足有十五万!非是先锋。” “十五万?此事当真?”韩潇惊道。 吉日格勒点头说道:“绝不会错,我们蒙古人在大草原上只需一打眼便可知道对面有多少的马匹。”吉日格勒说道,“阿鲁台倾巢而出,这十五万铁骑亦是也速迭儿的全部精兵,看来咱们的吉雅草原他势在必得!” 韩潇思索片刻说道:“五十里,我想他们明日必至……舍伦大族长,我再派出三队哨探,随时掌握阿鲁台的动向。” 这时,却听格斯儿说道:“不如派人将女人和孩子们送到哈达部,咱们也会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不行!”韩潇连连摇头,“妇女老人行动缓慢,阿鲁台所带皆是骑兵,若是分出一万人来追赶,大伙的亲人可便危险了。” “对!对!是我考虑不周。”格斯儿惶恐道。 舍伦说道:“明日一早我便下令,让妇女老幼东行五里,我们的勇士便在西面列阵。” 韩潇摇头道:“此举亦是不可,阿鲁台若是分兵袭击,咱们同样无法顾此及彼。” “哎,这可如何是好……”舍伦扼腕叹息道,显是对所部的眷属无法妥善安置感到愁闷。 这时,吉日格勒说道:“此地向南,越过额伦河十五里的地方有一片红杉林,林子虽小,尽可藏得下族人的家眷。不如此刻即让大家动身前去,我想在阿鲁台到来之前,定会到达那里。” 韩潇击掌说道:“如此最好!今夜动身又能瞒过阿鲁台的哨探,明日一战,大家便再无顾忌了。” 舍伦也说道:“安答虑得周全,格斯儿,你这便传令下去,除了咱们的五万骑兵,其余人即刻动身前往红杉林,援军到来之前绝不许随意出来!” 格斯儿应了一声便即飞奔而去。 舍伦接着说道:“韩英雄,又该如何对付阿鲁台?” 吉日格勒却先说道:“阿鲁台兵力三倍于我方,定会用包围的战法。” 韩潇点头道:“不错,兵力占优确是应该一举围歼。不过阿鲁台此行大张旗鼓,又事先派出先锋,我想他并非要赶尽杀绝,而是要将我们赶出吉雅草原而已。” 吉日格勒点头道:“不错,他若是占了吉雅草原便是在其他部族面前立下威名,从此在大漠中更会嚣张跋扈了!” 韩潇说道:“我想阿鲁台明日到时必会全军冲杀,来个先声夺人,如果大家退去便即罢了,可大家却是要死守这里,所以……” 吉日格勒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我们的勇士定会受围。” 韩潇缓缓点头说道:“我本以为阿鲁台十万大军,我所布下的八卦阵尚能与之周旋一番,此刻看来,只得尽力守御,希望能拖到哈达与扎伊两部的援军到来。” 舍伦大声说道:“就算是战死,我们也要死在吉雅草原上!我舍伦部绝不能丢成吉思汗与华筝公主的脸面!” 此时,帐外人声连连,骏马嘶鸣,显是部族中的妇女与老人们正在准备动身。 吉日格勒说道:“韩英雄,你此时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战,我舍伦部便全靠你了!” 大战在即,韩潇也不谦虚,应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帐中。帐帘掀起,韩潇却见阿茹娜与苏少筠站在帐内,仿佛已等待自己多时。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触即发 韩潇奇道:“你二人怎不收拾东西随大家去红杉林?” 阿茹娜笑道:“韩大哥你难道忘记了?那个金灯和尚可是在阿鲁台的军中,没有筠姐,你又怎能对付得了他?” 韩潇说道:“就算如此,小娜又怎不与大家同去?” “韩大哥又忘记了?小娜可是练过鸳鸯双绝,较之寻常的士兵可是强得多呢!明日战场之上,小娜也要与那个阿鲁台拼个你死我活!”阿茹娜声音稚气,却显出了内心的坚定。 韩潇苦笑道:“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事,战场中瞬息万变,凶险无比,你若有何闪失,吉日格勒族长与托娅伯母岂不伤心?” 阿茹娜撅起嘴说道:“看你说的,好似我定会托你的后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韩潇无奈的看了一眼苏少筠,想让她帮忙相劝一番。 “小娜要与敌人拼杀不假,但她更放心不下的是你!”苏少筠说到“你”字时故意拉个长音。 阿茹娜听了这话却是一反常态,脸色微红。 韩潇明白阿茹娜的心意,可怎能让舍伦部中公主般的人去冲锋陷阵?于是,他仍摇头说道:“小娜,托娅伯母找寻不见你定会心急的!” “娘说我们的勇士定会死守吉雅草原绝不退步,若成吉思汗不能保佑大家,舍伦部的勇士亡魂在此,我们这些女人又岂能独活?”阿茹娜说道,“所以娘让我来寻韩大哥,在战场上出一份力!” 韩潇心道,托娅居然如此开明,寻常之人又怎能舍得让女儿投身战场?于是说道:“托娅伯母虽然这样说,可你阿爸一定不会同意的。” 阿茹娜笑道:“我便知道韩潇大哥会这样说,我穿上男子的甲胄,阿爸便认不出我了,你尽管放心,打仗杀敌时我便跟在筠姐身旁,我二人鸳鸯双绝珠联璧合,所到之处敌人定会望风而逃。” 韩潇扭不过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当真不敌阿鲁台之时,凭着自己的功夫也能将她救出。当下不再相劝,只思索明日的战事。 苏少筠见状便即拉着阿茹娜出了韩潇的大帐。 大战在即,韩潇辗转反侧,自己肩上的担子异常的沉重。天蒙蒙亮时,才合眼睡去。 第二日午时,舍伦部的哨探来报,阿鲁台的大军据此只有十里的路程。韩潇见西方尘土飞扬,“隆隆”的马蹄声更是隐隐传来,于是立即下令布阵,等待阿鲁台大军的攻势。 半个时辰后,无数的骑兵蜂拥而至,随后便列阵以待。只见对面的骑兵黑压压的一片,实是望不到边际。韩潇心中在想,阿鲁台的大军绝不只十五万人!父亲曾交给自己许多的攻防的战法,如何埋伏,如何诱敌深入,火攻,水攻,自己都一一记在心中。可此地草原开阔,一望无际,那些战法无一能用得上。额伦河不过十丈宽窄,不似长江天堑可以据守。法兰山乃是一座峭壁石山,更无法藏下伏兵。此时只得以阵法苦守,等待援军。 这时,对面阵中一支黑色的大旗缓缓移动至阵前。旗杆之上插着无数硕大的羽毛,旗下一人身跨黑鬃马,面目黝黑,看不出年纪,却是令人望之生畏。那人周身围着数百甲胄精良的卫士,皆是长刀在手,目露凶光。 韩潇不禁想道,难道这人便是阿鲁台? 果然,只听这人高声喝道:“舍伦!我以为你是识时务的好汉,即便不肯归附大汗也该知晓我阿鲁台这二十万大军的厉害,没想到你冥顽不化,仍在此地等死!” 韩潇心道,阿鲁台就算没有二十万人马,也总有十八万之多了! 舍伦策马来到阵前怒道:“阿鲁台,你本是西域的妄人,不过得了也速迭儿这贼臣的好处,便为其四处征讨,你当真不知我成吉思汗子孙的厉害吗!” “哈哈!舍伦,你难道忘了,我们大汗亦是成吉思汗的子孙!”阿鲁台大笑道。 “也速迭儿的先祖阿里不哥虽是成吉思汗孙子,可他暴虐无度,大家都不拥戴他!如今他的后代篡夺汗位,更是人人得而诛之!”舍伦好不想让。 韩潇正自筹划应变之法,忽听身旁的苏少筠说道:“你可见到了金灯?” 韩潇听了这话仔细观瞧片刻,确是没有见到金灯在阵中,于是说道:“这恶僧难道没有一同前来?” “他发现那太玄经是假,定以为原本的经书是在你我这里,他本应随阿鲁台同来伺机夺经才对。”苏少筠说道。 “他便是来此亦不是你我二人的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韩潇说道。 “我想阿鲁台定是让他去办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苏少筠说道。 “是什么事?”韩潇问道。 苏少筠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能让阿鲁台看重的事一定会和他们的大汗有关吧。” 韩潇却说:“这个恶僧阴险狡诈,说不定藏在大军之中,待你我落了单便即出手呢!” 苏少筠对他这话不置可否,只望着对面阿鲁台的铁骑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韩潇以为她未曾明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又郑重的说道:“苏姑娘,不论这恶僧是否前来,你这几日千万不可离开我的身边!” 苏少筠听了这话先是面色一红,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而后说道:“你可要知晓,是你不能离开我罢了,否则被金灯捉去,定会死于非命!” 韩潇一笑说道:“是,是,我韩潇还需姑娘多多照应呢。” 苏少筠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一旁的阿茹娜却说道:“韩大哥,我瞧阿鲁台便要出击了,你的阵法何处迎敌最多,我便去那里多杀些敌人。” 阿茹娜此时穿上了黑黑的皮甲,若不仔细观瞧,任谁也不会想到舍伦部的公主便在战场之中。 苏少筠一把拉住阿茹娜叮嘱道:“你昨天是如何答应我的?小娜,你千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阿茹娜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便是瞧不过阿鲁台的蛮横相。” 此时,舍伦仍自不断的骂向阿鲁台,可阿鲁台却是回马而去。随后,大军奔腾而出!只听得杀声震天,一望无际的骑兵纷纷涌向了舍伦部!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金戈铁马 壹 阿鲁台的大军遍野而来,韩潇眼中见到的是无数的战马奔腾与不断不激起的尘土,耳中听到的是震天的喊杀声与隆隆的蹄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十余万骑兵进攻的场面!想起父亲曾为他讲述数十万人争战的情形,韩潇此刻终于得以领略。 一阵莫名的兴奋涌上了他的心头,不知为何,此时的韩潇似是热血沸腾一般。难道自己继承了父亲能征善战的禀赋,因而见到这等宏大的场面便会兴奋不已?韩潇面对敌军的冲锋却是胡思乱想起来。 不过他很快便想到己方乃是以寡敌众,形势极为艰险。于是,韩潇急忙指挥舍伦部迎敌,手中彩旗不断的挥动。他先是运用星宿四象中青龙的角、亢二宿与白虎的井、柳二宿守住两翼,防着对方骑兵将八卦阵冲散。 蒙古人善于骑射,阿鲁台的骑兵尚未抵近之时,双方便连连开弓射箭。舍伦部的人乃是以静制动,射中了许多冲锋而来的敌军。随后,阿鲁台的骑兵冲到阵前,双方纷纷抽出长刀,短刃肉搏起来。 韩潇见状连连催动阵法变化,时而运用八卦阴阳之冲逆变化,时而变换二十八星宿的方位,阿鲁台的骑兵虽多却始终未能冲破这八卦阵。 随后,阿鲁台亦改变阵势,渐渐将八卦阵围住,三面齐攻,只余出东面没有骑兵攻打。韩潇明白阿鲁台的用意,他欲使舍伦部知难而退,从东面撤离,自己便能占领这片吉雅草原。可舍伦部誓死要守在此处,韩潇也只得随机应变,催动阵法变化,抵御阿鲁台的猛攻。 舍伦部的人个个勇往直前,情绪高涨,加之韩潇阵法变幻莫测,两军一时之间僵持不下。阿鲁台虽兵多将广,可参悟不透这八卦阵的奥妙,便如一个壮汉拳拳打在棉花之上毫无受力之处一般。 阿茹娜却是心中急切,只想去冲杀一阵,可见到苏少筠守在身边,知她绝不会让自己独自而去,且韩潇的阵法变幻莫测,眼见周身无数的队伍你来我往,没有一个队伍的方位固定不变,若自己贸然冲入阵中,也许会搅乱了阵法。于是,阿茹娜只得伫立一旁,默默的观瞧着场中的变化。 阿鲁台的兵力毕竟是舍伦部三倍有余,一个时辰后,已将韩潇八卦阵的范围打压得缩小了一半,八卦阵的变化也由此受到了滞碍。 舍伦瞧出己方不利,焦急的对韩潇说道:“韩英雄,不如我带一支兵马出这八卦阵与他们拼杀一阵?” 韩潇尚未说话,只听吉日格勒说道:“安答不可,咱们都要听韩英雄指挥才好。” 舍伦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只听韩潇说道:“大族长请放心,阿鲁台远到此地,兵士必然疲惫,我们以逸待劳,定会比对方坚持得久。我将阵法收缩便是为消耗敌人的体力。” 舍伦听了这话果见敌军的外围许多骑兵无法行到阵前,一些将官却不断的催他们冲入战场,这些人只得左右奔波寻找空当,场面较之先前已显混乱。 阿鲁台也瞧出不利之处,于是鸣金收兵。围攻八卦阵的骑兵得令之后,立即后队变作前队,边与舍伦部交战边缓缓的撤回。韩潇见阿鲁台治军有方,即便是撤退也令自己无从趁势而攻,实是劲敌!内心实是担忧不已,不知自己的八卦阵能守得几时。 阿鲁台随后退到法兰山的南侧,依石山峭壁扎营。韩潇见法兰山中无甚林木,火攻不得。对方的地势虽低,可额伦河非是大江大河,亦是无法水攻,实不知能有怎样的办法击退阿鲁台,只得向东退出五里,然后安营扎寨,整顿兵马。 此时黄昏已过,韩潇与舍伦部的将领们在舍伦的大营中正自商量如何御敌。 格斯儿这一日中生龙活虎,杀敌极为卖力,此时仍是声音洪亮的说道:“大族长,韩英雄,我瞧阿鲁台的本事有限,他们不过仗着人多,那些战士绝没有我们舍伦部的人勇猛!咱们明日便让阿鲁台知晓,想得到吉雅草原是他与也速迭儿在做梦罢了!” “格斯儿,这你便说错了,”吉日格勒捋这胡子说道,“阿鲁台奔波多日,他的战士一路疲敝,当然不如我们以逸待劳,况且对方显是要将我们赶出吉雅草原即可,未曾用出全力,明日一战才是最为凶险的!” 韩潇听他分析得透彻,心中佩服。 只听格斯儿又说道:“既然如此,韩英雄请你准许我带领五千人,今夜便去偷袭敌营,让他们不得好好安歇!” 韩潇摇头说道:“万万不可!今日一战,我瞧阿鲁台确是善于带兵,无怪能在千里之外得胜瓦刺,我们能想到夜袭大营,他难道便想不到吗?且对方人多势众,也许早已安排下了陷阱等我们去钻呢。” 这时,舍伦也说道:“韩英雄说得不错!今夜月色正亮,草原上有何举动双方都会瞧得清楚,夜袭之事定不会成功的。” 韩潇又向吉日格勒问道:“哈达与扎伊两部的援军何时能够抵达?” “这可没法说得准,快得话后天便到,慢的话也许十天也到不了,”吉日格勒说道,“这全在于他们集结兵士的快慢,此时草场已绿,各部均在放牧牛羊,想立时集结这许多人来定会花上些时日。” 韩潇听了这话知道指望援军立时到来已十分的渺茫,只得寄希望与八卦阵来多拖些时日了。只听他说道:“大族长,我想再派人去联络这两部,他们便是先行派来少量的援军亦会提高我方的气势。” 吉日格勒沉吟道:“嗯,哈达部距离较近,我这便派人去联络,让他们先派出一万人来,其余的兵马随后到来便可。”说着又拿出一块羊皮,在上面用蒙古文字满满的写了段话,而后叫过一个哨兵,吩咐他连夜出发,将羊皮送至哈达部。 随后,韩潇又说道:“我们不能分兵去夜袭阿鲁台,却须得防着他们袭营。”于是叫过四位万夫长来安排一番。 自此,韩潇略觉放心,只在思索明日该如何应对阿鲁台的攻势。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金戈铁马 贰 吉雅草原虽然到来十余万人的不速之客,可韩潇却觉得这一夜静的出奇。也许是大家久未历经沙场,舍伦部中除去防卫阿鲁台夜袭的四队骑兵,其余人睡得极沉,就连平日好动的战马此时亦老实的在圈中毫无声息。 阿鲁台并未在夜里偷袭。日头高升后,法兰山下亦无甚响动,仿佛敌人早已胜券在握,浑未将舍伦部这几万人放在眼里一般。 越是如此,韩潇越觉得这平静之中暗藏着无数的凶险,他虽知晓阿鲁台不欲对舍伦部赶尽杀绝,可越是寂静越是令韩潇有些心惊胆战。 舍伦部的兵马本以为敌人一早便会冲杀而来,皆早早起身随时准备着与之厮杀,韩潇与吉日格勒等人凝神注视着法兰山下,对方任何的举动都好似在牵动着紧张的心绪。阿鲁台却让自己的士兵又歇足了一个上午,而后才缓缓起兵列阵,向舍伦部攻了过来。 韩潇见状立即布置起八卦阵,严阵以待。此次交锋,阿鲁台仍是三面围攻,可攻势之猛烈较之昨日实是倍增!韩潇凭借着阵法的精妙变化,这才勉强抵挡得住。他心中亦在奇怪,阿鲁台的骑兵昨日明明士气略有消沉,可一夜之间却突然变得勇猛无畏,实不知是何缘故。 舍伦部虽凭借着八卦阵法阻碍敌人的攻势,可人数毕竟远远少于对方,交战一久,韩潇便觉阵法变化略生窒碍,尤其是青龙一象的七个队伍接战最多,折损的骑兵也最多,已呈现出后继无力之态。 韩潇急忙变化阵势,由星宿之阵转为八卦变化之理。此举虽略有成效,可仍无法改变己方的劣势。 一直藏在韩潇身侧的阿茹娜说道:“韩大哥,你便让我与筠姐去冲杀一番,筠姐武功高强,也许杀掉几位将领,对方的便会乱了阵脚。” “不可,不可,你瞧那一队人马。”韩潇说着向远处一指。 阿茹娜见他所指的乃是敌军外围的一个千人队,队中一位将领在观瞧着战势。她随后又瞧向法兰山,只见阿鲁台的大旗仍在山下,阿鲁台本人显是并未曾前来参战。 韩潇又说道:“阿鲁台只派出一位将领指挥战场,苏姑娘又怎能冲破这千余人的防卫?何况金灯一直没有现身,我担心你们冲出阵外会遭了他的毒手!” 阿茹娜听了这话说道:“这便难办了,韩大哥,可有什么法子能够赶走阿鲁台?” 韩潇不答,他心中在想,平原作战以少敌多乃是犯了兵家大忌,可舍伦部誓死守卫此地,绝不退走半步,自己又能有什么法子?他又瞧了一眼身旁的苏少筠,只见她对眼前的拼杀似是毫不在意,又似是极为关切,韩潇自识得她起便猜不透这女子的心思,此时更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便在此时,忽见北方尘烟蔽日,显是无数的骑兵向此地奔来!只见万马奔腾,激起的尘土好似将半面的天空也遮蔽住了。 舍伦兴奋的叫道:“是哈达部的援军到了!大伙有救了!” 吉日格勒却说道:“按说哈达部不会来的如此之快啊……就算他们肯派来部分援军,可咱们的哨探此时也未必能赶到那里……这……” 舍伦说道:“哈达部定是早已知晓阿鲁台的图谋,所以早早的赶了过来。” 韩潇亦觉奇怪,指挥阵法的同时,又不断向北方望去。 那些骑兵渐渐驰近,韩潇内功精纯,目力异于常人,观瞧片刻却是色的一变。 吉日格勒看到韩潇面色惨白,心中一震,颤声问道:“韩英雄,那……那可是哈达部?” “这些骑兵的着装与阿鲁台的兵士一般无二,应该是敌人的援军才对!”韩潇艰难无比的说道。 舍伦听了,更是震惊不已,大声说道:“这……难道阿鲁台事先分兵攻打了哈达部!” 吉日格勒点头说道:“一定是这样的!没想到阿鲁台早已算准了我们会去请哈达部为援军……” 北方的骑兵越奔越近,阿鲁台的将士见此无不精神大振呼啸连天,攻势越发的猛烈!韩潇见对方的援军足有三万人之多,知道自己的八卦阵绝无法抵挡这几近二十万人的大军。 眼见阿茹娜神情紧张之极,一旁的苏少筠见了敌人的援军亦是动容,身前的吉日格勒与舍伦更是面色灰败,仿佛大势已去。况且吉日格勒尚未发觉女儿也在这危机之中,否则他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将她送到红杉林中。 韩潇与舍伦部相处多日,早已对这支和善而又充满血性的部族敬重有加。且在三叠山之时,更与二女经历了死生。一边是对自己痴情已极的部族“公主”,另一边是冷若冰霜却身着神秘之气,深深吸引自己的江南美人。韩潇实不愿这些人有所死伤。由此,他不禁想道,好在敌人为己方留下了东面的退路,即便舍伦大族长不同意退兵,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自己便是胁迫舍伦,逼其下令退兵,也要保住这些人的性命,保住舍伦部的一方血脉! 想通此处,韩潇令旗一挥,将阵法全然变为守势,时刻寻找时机,准备向东退去。可援军初到此地,不明阿鲁台的意图,直奔八卦阵的东侧,将舍伦部唯一可以退去的道路封堵住。 韩潇的心往下一沉,只觉若阿鲁台就此围攻,舍伦部必然会全军覆没!果然,阿鲁台见援军到来,便从法兰山下缓缓的来到阵前,而东侧的缺口却一直未曾打开,显是阿鲁台改变了主意,欲将舍伦部赶尽杀绝! 此时的八卦阵已渐次支离破碎,阴阳八卦的变化再无用处,两军贴身肉搏,双方的士兵均死伤惨重,舍伦部的骑兵更是连连被杀。只见鲜血横流,仿佛将这片吉雅草原也染红了一般! 阿茹娜见族人接连死去,心中急切不已,一提缰绳,就此冲入了战团。韩潇与苏少筠见她直如疯了一般挥动匕首,连连砍杀,怕她有所闪失,便同时策马而出,亦杀入了战场。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戈铁马 叁 此时的战势一片混乱,舍伦部更无丝毫阵法的模样。 韩潇与苏少筠始终不离阿茹娜的身侧,三人各出兵刃,在敌军中猛烈的冲杀,所到之处,敌人无不披靡,三叠山上的同仇敌忾好似始终相伴于他们当中。 韩潇将凌霜剑法施展到极致,无名剑更是削金段玉,无人能当得他一招一式。只见韩潇所过之处,肢体横飞,敌人的兵刃一一被斩断!苏少筠的招式小巧,匕首尽刺敌人的咽喉,就连阿茹娜亦是杀了不少敌军。 不过,对方的骑兵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无论如何也杀不尽这许多的人。时辰一久,韩潇与苏少筠难免真气不继,阿茹娜使脱了力,身子晃动不已,在马上直如摇摇欲坠一般。韩潇的注意力稍有涣散,肩头便即中了一箭。这一箭虽入肉不深,却也疼痛之极! 此时的舍伦部虽损失惨重,可仍是顽强抵御阿鲁台的攻势,这亦使阿鲁台折损了不少的人马。天一擦黑,阿鲁台却鸣金收兵,他带着两万人仍回到了法兰山下,其余的士兵分成四队将舍伦部围在当中,相隔数里之遥。阿鲁台又派人传话舍伦,明日一早若不投降,便即尽杀其族! 韩潇见四面皆有数万人在守卫,无论如何冲不出敌人的包围,且舍伦部损伤惨重,实已无力回天。 韩潇随后清点人马,此役共折损了一万人之多!更有五千余人受伤,明日一战无论如何胜不得阿鲁台。吉日格勒在混战中亦受了箭伤,好在伤势不重。此时大家聚在一处,却是无人开口说话。只见黄昏照映下的吉雅草原尸积如山,滚烫的鲜血不断流入额伦河中,但见“水深激激,蒲苇冥冥”,将这条明清澄澈的河流浸染得悲戚可怖。旷野之中,只听得受伤的士兵呻吟不止,还有那驽马徘徊的悲鸣。 韩潇席地而坐,望着遍野的尸首,伤痛之感油然而生。此时的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虽然家学渊源略通兵法,但毕竟不曾历经过这等惨烈的战事。悲哀、无助、彷徨甚至恐惧之感充斥其身。他本想放声痛哭一番,却先是听到了不远处阿茹娜的抽泣。这哭声却又使得韩潇生出一股勇气,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阿茹娜的身旁,将她搂在怀中。 此时此刻,更无人在意韩潇的举动,也无人认出满面尘土的阿茹娜。可韩潇却发觉一道目光射向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与柔情,令穷途末路的自己感到了一丝的安慰。韩潇抬头望去,见苏少筠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的面庞。两人四目相视,苏少筠却对自己微微一笑,便如慈爱的母亲在鼓励摔倒在地的孩童爬起一般。 韩潇只觉自己的无助之感被这目光一扫而尽,只想永远沉浸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之中,可苏少筠的笑容转瞬即逝,又向他处看去。 就在这时,吉日格勒的话音打破了寂静的黄昏:“韩英雄,苏女侠,请听老朽一言。”他本是横卧在地,此时却是捂着肩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阿茹娜立即奔了过去,将吉日格勒扶住。吉日格勒当即认出了女儿,虽感吃惊,可此时大势已去,便也不再责怪她没有去那红杉林躲避,他只沉声的说道:“韩英雄,没有你的阵法,我舍伦部恐怕昨日便已全军覆没,大恩大德实难相报……” 韩潇连忙说道:“族长言重,韩潇当真惭愧,我才疏学浅却想效仿古人排兵布阵,以致舍伦部今日的惨败……” 舍伦听了这话摆手打断了韩潇的话:“韩英雄这样说,实是折煞了舍伦部,你的大恩我们只得来世再报了!” 韩潇没能明白二人的话,却见吉日格勒牵来两批骏马,马上装携了许多物什用度,正自疑惑间,只听吉日格勒说道:“我们下了必死的决心,明日一战这世上再无舍伦部的勇士,不过韩英雄与苏女侠非是我部中人,大伙已受了你们莫大的恩惠,此时再不能牵连二位,这两匹马上的饮食尽够韩英雄南归雁门,也尽够苏女侠回到南烟女侠那里。你二人待会趁夜离去,阿鲁台绝不会分兵堵截,我与安答替全族的人谢过二位英雄了!”说完便即跪了下去。 而后,从大族长舍伦起,整个部族的人均面相韩潇与苏少筠跪下,就连阿茹娜也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的望着韩潇。韩潇急忙将舍伦与吉日格勒搀起,心中感动之极!只觉吉日格勒在这等灭族的危机之下仍替他人打算得如此周全,较之战场杀敌致胜更是难了数倍,他无愧是草原上的英雄豪杰! 苏少筠亦将阿茹娜搀起,听过吉日格勒的话,她便凝望着韩潇,好似韩潇不论做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会跟随一般。 韩潇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舍弃众人而去,可留在此地又是毫无胜算,心中气苦已极,望着远处法兰山下,夕阳洒在阿鲁台那硕大的金旗之上,不禁咬牙的说道:“只恨我韩潇功夫不济!不能万军丛中取敌人的首级!否则擒贼擒王,定可逼着阿鲁台退兵!” 苏少筠摇头说道:“阿鲁台倚山扎营,身前是数万的兵士,身后又是山崖峭壁,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你便有金灯那般的功夫也是冲不到他身前的。” 韩潇眼见阿鲁台的大营便扎在山壁之下,营前布满了兵士,心知苏少筠的话有理,自己便是功夫再高也无法冲破数万人的包围。 就在此时,却听格斯儿说道:“说道擒贼擒王,韩英雄又身具上乘武功,也许有个办法或可成功!”他本自大腿受伤,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可此时却是兴奋的跳了起来。 韩潇急切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格斯儿刚欲说话,吉日格勒却大声说道:“格斯儿不可再说!我们已受了韩英雄的大恩,不能再让他冒此风险,何况那不过是传说罢了,至今无人攀得上去!” 格斯儿听了族长的话,便即坐倒在地,不再言语。 韩潇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向吉日格勒问道:“族长,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金戈铁马 肆 吉日格勒叹了口气说道:“哎,这事说了亦是无妨,你瞧阿鲁台大营的上方。”说着向山壁上一指。 韩潇见那山壁足有五十丈高,壁上怪石林立直到山尖,毫无立足之处。此地距那山壁足有五里之遥,侧峰的阴影渐渐将其裹住,他实不知吉日格勒所指是何物。 “那段山壁之上有一个洞口。”吉日格勒又说道。 韩潇听了话才发觉山壁上确是有个黑色的斑点,却原来是个洞口。 吉日格勒接着说道:“法兰山的北侧亦有个洞口,不过那个洞口也在峭壁之上。相传华筝公主嫁到这里时,从南面来过一群道士,好像是叫做全真教,其中一位道士武功高强,他攀到了山壁之上,进入了洞中,那道士说法兰山两侧的洞口是相连的。” 韩潇听了这话眼前不禁一亮,脱口而出道:“果真如此,便可用这山洞直达阿鲁台的大营!” “这些不过是大家口口相传,是否真有其事已不可知,何况这山壁陡峭,无从攀登,韩英雄虽然身具上乘武功,可攀登这悬崖峭壁无论如何是件危险之极的事情!舍伦部又怎能让你去冒此大险?”吉日格勒摇头道,“两个洞口是否相通亦不可知,此法绝不可行!韩英雄还是趁夜离去的好。” 韩潇却说道:“事在人为,既然有人能够攀得上去,我韩潇亦会有办法!” 无论吉日格勒怎样相劝,韩潇决心已定,舍伦部的人见他肯为了部族而甘冒大险,皆感动不已。 最后还是阿茹娜说道:“阿爸,你便让韩大哥去试上一试,”阿茹娜又对韩潇说道,“韩大哥,你需得与筠姐同去,万一那个金灯和尚在阿鲁台的帐中,你二人联手才可敌得过他。若是那里的峭壁难攀,你……你二人便就此离开吉雅草原吧……”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苏少筠搂住阿茹娜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那个小子像头牛一般倔强,他便是攀不上峭壁也定会返回这里的。” 阿茹娜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韩潇,终于破涕为笑。吉日格勒无奈的答应下来。韩潇要来许多长绳系在一起,放在两批骏马之上,只待天黑便即行动。 半个时辰过去,天已黑透。吉日格勒为韩潇找来一位熟悉道路的兵士,引领二人前去那段山壁。 韩潇对吉日格勒与舍伦说道:“此法若是不成,我韩潇一定回来与大家生死与共,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再想其他办法,若是成功,我会在天亮之时动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炮来,这信炮仍是他从燕王的大营中带出的,“我捉到阿鲁台后便会放出这信炮,大家听到炮响便向阿鲁台的大营冲锋,到那时我便逼他下令撤兵,他们撤兵的号角响起,定会阵脚大乱!” 吉日格勒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韩英雄若无法攀上,千万不可勉强。” 舍伦也说道:“韩英雄的大恩,舍伦当真无以为报……” 韩潇不再多言,跃上骏马,与苏少筠和那位士兵转身而去。 阿茹娜却好似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高声喊道:“韩大哥,请等一下。”随后奔至韩潇的马前,将一物塞入了韩潇的手中。 韩潇见那正是阿茹娜的贴身匕首,只见银亮的匕鞘将月光映衬得更加皎洁。他顿时明白了阿茹娜的心意,向她轻声一笑,策马而行。 韩潇三人行得缓慢,只怕马蹄声响惊动了敌军。三人三骑从敌营之侧悄然而过,随后向法兰山的北侧绕了过去。法兰山虽占地不广,也令这三人足行了半个时辰之久。 只听那个士兵说道:“韩英雄,洞口就在上方。”说完便下马向山壁上一指。 夜色正浓,韩潇抬头仰望却是看不见洞口的方位。 那士兵又说道:“我到过这里多次,若能从此处攀上,便可见到洞口了。” 韩潇伸手摸向山壁,只觉石面光滑确是难以攀登。于是,他抽出无名长剑,运起内力顺势在石壁上轻轻斩下,石壁上便即现出一道小小的缺口,手掌正可用于借力。 “用这法子或者攀得上去呢!”韩潇兴奋的对苏少筠说道。 “长剑用着不便,不如使我这匕首。”苏少筠说着将自己的匕首递了过去。 韩潇却是摇头不接,只说道:“用寻常兵刃来斩这石壁,恐怕爬到一半便即毁坏。” 苏少筠冷笑道:“难道你这黑黑的长剑便是什么神兵利刃了?”其实在白天战场之中,她早已瞧出韩潇长剑虽然毫不起眼,却绝非凡物,此时乃是故意这样说来。 “何谈神兵利刃,”韩潇笑道,“不过炼制这长剑的材料特殊罢了。” “只要铸剑的铁匠手艺高超,便是寻常的锈铁也能铸成宝剑。”苏少筠不屑道。 一旁的兵士知晓二人要攀到崖顶奇袭阿鲁台,可此时听到苏少筠对韩潇冷嘲热讽的语气,心中纳罕,不知她为何对部族的大英雄如此无礼。 韩潇却是听惯了她的语气,并未在意,仍是笑道:“这剑乃是陨铁所铸,加之我端木家独有的铸剑之法,不敢说削铁如泥,可也不是寻常的兵刃可比。” 苏少筠不再讥讽于他,只说道:“你受了肩伤,还是由我来攀这山壁吧。”说着便伸出手来索要韩潇的无名剑。 “这可不行,”韩潇说道,“上面是何状况谁也不知,你若有何闪失,南烟前辈就算不去找我师父报仇也要先将我立毙掌下。”说完便将绳索缠绕在身,攀登而上。 苏少筠知他不愿自己犯险,心中微微一动,也不多言,只望着那道身影缓缓的向上而去。 法兰山北侧的山壁较之山南又高过许多,韩潇庆幸自己在端木家的轻功绝学“鹤云功”上下过一番苦功,此时手脚并用,虽是一手持剑不甚便利,又需不断的在崖壁上斩出借力的缺口,却也能够轻松自如。 可攀过三十丈后,山壁更为陡峭光滑,他每挥动长剑都极为艰难。眼见前方险阻,韩潇数次皆想放弃,可想到自己若意志不坚,坠落而下,那便万事休矣。于是他提住一口真气,死命的撑持,手指紧紧的抓牢山壁,任那剧烈的山风呼啸而过亦不为所动!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降奇兵 不知过了多久,韩潇终于攀至崖顶,果见一个洞口幽静深邃的镶在山崖之上。韩潇见那洞口足有一人多高,里面漆黑一团,不知当真能否通向山南。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只感疲惫不堪,当下盘膝而坐,按照太玄经中的心法运起真气。 只片刻的功夫,韩潇便即恢复了真力。于是,他将绳索牢牢的系在一处大石上,将其余的绳索抛下山崖,然后向下高声说道:“苏姑娘,你将绳子系在腰间,我拉你上来。” 苏少筠见他安然无恙的攀至崖顶,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那兵士见了苏少筠的神情,知道她定是极为担心韩潇,可方才明明听她冷嘲热讽,心中更加的莫名其妙。 苏少筠将绳索系在腰间,而后对那兵士说道:“你这就回去告诉大家,便说我们已攀上了山崖。” 那名兵士听了她冰冷的话语,浑身一颤,慌忙上马而去。 苏少筠将绳索拉了三下,示意韩潇自己已经准备好上崖。随后,她只觉一股猛烈的力道从绳索上传来,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快的上行,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即到达崖顶。 苏少筠借着月光瞧见韩潇的手掌不断的渗出鲜血,这才知晓他一路攀爬山壁的艰险。于是,她撕下一段衣袖,将韩潇的手掌裹起,可口中仍自说道:“端木家的轻功还算不赖,我以为你最多只能攀上二十丈的高低。” 韩潇笑道:“我韩潇福大命大,这小小的山崖又怎能拦得住我?” “你别得意,还不知这山洞能否通到山那边呢。”苏少筠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瞧这洞内有风通出,想来里面不是死路,应该便如吉日格勒族长所说,是与山南的洞口相连。”韩潇说道。 苏少筠却是感叹道:“不知昔时那全真教的道士武功何等高强,居然也能攀得上来。” “他不用在崖壁上斩出缺口即可攀上,武功当真是惊世骇俗!”韩潇说道。 当下,苏少筠燃起随身而带的火把,韩潇收起绳索,二人便行入了洞内。这山洞初行较为宽阔,可越向内延展越是狭窄。不知行了多远,此时洞内的宽窄只容得一人通行。随后,洞身陡然而低,二人只得蹲下身来缓缓的行进。韩潇知道自己与苏少筠已是在山腹之中,法兰山南北有数里之宽,可洞内道路时高时低,曲折难行,二人直走了两个时辰,这才发觉洞内的道路逐渐的变宽。 这时,走在前方的韩潇忽而说道:“苏姑娘,洞内的风声越来越大,看来距南面的出口已经不远了。” 苏少筠说道:“小心别弄出响动来,若是让下面的人发觉,你这擒王之计便不成了。” 又过片刻,洞内已容得下二人并肩通行,待到得洞口之时,韩潇不禁向外远眺,只见四野寂寂无声,天空虽微起晨光,可仍是看不见远处舍伦部的营地。 二人向崖下看去,只见又是一片漆黑。 韩潇轻声说道:“我先下去找到阿鲁台的大帐。”说着便将绳索系在了一块凸起的大石上。 苏少筠却拉住韩潇说道:“这绳子可承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吗?” “便是一匹马儿也承受得住。”韩潇笑道。 “我和你一同下去。”苏少筠说完这话便顺着绳索下崖而去。 韩潇明白她的心意,知她怕自己落了单遇到金灯,于是紧跟而下。二人下到崖底后,眼见此时正是黎明前天色极暗之时,韩潇辨不出方位,刚欲向前踱步,苏少筠却是拉住了他的手臂。韩潇这才惊觉,眼前便是一座硕大的营帐。帐前伫立着一个高大的旗杆,正是白天所见阿鲁台身旁的大旗。 二人见此,不禁相视一眼,只觉历经一夜的艰险,终于可以结束这场惨烈的战争了。苏少筠拔出腰间的匕首,缓缓的刺入了大帐,将外层厚厚的牛皮划出一道口子来。二人随即闪身而入,只听得帐内一人酣睡之声。韩潇当即摸出匕首,向那酣声行去。 忽然间,火光一亮,却是苏少筠点燃了火把。韩潇见帐内装饰用器华贵非凡,身前一人正睡在数层厚的毛毯之上。只见那人皮肤黝黑,胡髯斑驳,正是阿鲁台! 此时的阿鲁台亦被惊醒,可刚欲说话,却见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咽喉,手拿匕首的却是一个极美的汉人女子,他心中奇怪不已,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刚欲发问,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太尉大人,这一夜睡的可好?” 阿鲁台见身前一位青年长身玉立,亦是汉人的服饰,正自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你们是何人?”阿鲁台问道。 韩潇说道:“我是来请教太尉大人,如今是想活还是想死?” 阿鲁台终于明白过来,失声道:“你们是刺客!” “非也,非也,”韩潇摇头说道,“我们是来与大人做交易的商人。” “做什么交易?”阿鲁台问道。 此时账外的数名守卫听到动静,纷纷闯了进来。他们见此光景,顿时傻了眼,实不知这一男一女是从何而来。韩潇知道这些守卫绝不敢轻举妄动,当下也不向他们多瞧上一眼。 只听阿鲁台说道:“我从不与汉人做交易,你二人想要什么?” “这笔交易大人只赚不赔,又何乐而不为?”韩潇笑道。 苏少筠匕首微挑,阿鲁台的颈中顿时渗出了鲜血。他知道二人来者不善,于是说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韩潇笑道:“便是以大人的性命来换舍伦部的平安。” 阿鲁台惊道:“你是要我退兵?” “不错!大人果然是一点便透,只要大人退兵,我绝不动你一根汗毛!”韩潇大声说道。 “这是我们蒙古人的事,与你汉人有何干系?”阿鲁台奇道。 “大人,你亦是西域胡人,身无蒙古血统,此事又与你何干?”韩潇问道。 阿鲁台不禁语塞,好一会才说道:“好,你们放了我,我立时便撤兵。” “太尉大人,兵不厌诈,我们不得不防,等你的兵马撤回和林,我立时放你走路!”韩潇大声说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侠骨柔肠 此时,更多的守卫闻声而至。眼见主帅落在他人手中,均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少筠好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急急的向阿鲁台说道:“我问你,那位国师金灯和尚此时在哪?” “国师去了西域。”阿鲁台回答道, “去西域做什么?”韩潇问道。 “国师武功盖世,大汗令他前去联络西域紫冥教,让一众武人为我大汗所用。”阿鲁台答道。 韩潇与苏少筠听得金灯不在此地顿时放下心来。 “呸!”苏少筠冷笑道,“你们的大汗难道是傻子不成?紫冥教向来与蒙古为敌,又怎能顺从于你?” 阿鲁台眼见匕首抵颈,知道此时不宜与她争辩,当即默不作声。 韩潇见天色已亮,便走出账外。周身无数的兵丁投鼠忌器,无一敢向他动武。只见韩潇从怀中掏出信炮,摆在当地,又用火把引燃。随后,那信炮直冲上天际,“轰”的一声炸开,声震四野。接着,从舍伦部的方向传来震天的喊声,韩潇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 他立即返回帐内,对阿鲁台大声说道:“快下令吹响撤军的号角!” 阿鲁台无奈的传令下去,只听得角声呜咽,包围舍伦部的兵马正欲厮杀,可听到此音皆是不知所措,又见主帅的大营一阵躁动,心知定是出了意外,更无拼杀的心思,只随着舍伦部的人马向法兰山下奔去。 主帅被擒使得阿鲁台的将士震惊不已,舍伦部的人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阿鲁台的大帐前。舍伦与吉日格勒见到韩潇二人当真将阿鲁台擒住,兴奋之余不禁老泪纵横,知道舍伦部再无灭族之险了。 阿茹娜忽地从吉日格勒的身旁窜出,一把抱住了韩潇,欢笑声中又夹杂着呜咽,众目睽睽之下,弄得韩潇实有些难为情。 舍伦上前拉着韩潇的手说道:“韩英雄,你救了舍伦部数万人的性命,这……”说道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韩潇却说道:“大族长,敌军未去,眼前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办。” 吉日格勒说道:“不错,如何处置阿鲁台全凭韩英雄做主!” 此时,苏少筠已将阿鲁台交给舍伦部的人看管。 韩潇对阿鲁台说道:“你下令让他们退后十里,只留下几人传讯即可。” 阿鲁台当即下令,只见草原之上近二十万的骑兵纷纷向西退去,半个时辰后,便即毫无踪迹可寻。 这时,韩潇对舍伦与吉日格勒说道:“我方才答应了阿鲁台,只要他的人回到和林,舍伦部便会放他走,不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舍伦说道:“我舍伦部全族的性命是韩英雄所救,你如何处置阿鲁台我们都会赞成的。” 吉日格勒说道:“如此甚好,待这些军队回到和林,我们联络的其他部族便也会赶到吉雅草原,那时便无惧于也速迭儿了,将阿鲁台放回亦是无关紧要之事。” 于是,韩潇让阿鲁台传令大军西退和林。随后,舍伦部的人开始清理战场,又将藏在红杉林中的眷属接回。免遭灭族之祸虽令舍伦部众人振奋不已,可此战亦折损了一万余人,这些亡魂的家人哀嚎连连,反是冲淡了胜利的喜悦。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数日之后,吉雅草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这一天,族长舍伦大排筵宴。韩潇与苏少筠自然被奉为上宾,舍伦部的人皆知他们的“韩英雄”不胜酒力,也不强劝韩潇豪饮。酒过三巡,韩潇借故离席,信步在旷野之中。 只见繁星点点,一轮弯月斜挂夜空。他不自觉的触到怀中那块暖玉,不禁将它取出观瞧。望着那白皙如满月般的玉石,白沐灵的绝世容颜久久在他的心里回荡。 草原上的战火纷飞阻断了他的相思之情,此时寂静无声,连日来的浴血奋战已化为了这份侠骨柔肠。想到与相爱之人曾经的缠绵丝屡,韩潇恍如在梦中一般。 他正自沉浸在往夕之爱恋与相思之苦涩中,忽听得身后一人说道:“这玉佩可是女子之物?” 韩潇猛地回头,却见到苏少筠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 “这……这是我师姐之物……”韩潇支吾道,自与苏少筠相识以来,她非是向自己兵戎相见便是冷嘲热讽,自己虽落下风心中却不甚在意,此时谈论起相恋之人,韩潇竟是有些含羞起来。 “是你师姐送给你的?”苏少筠又问道。 “嗯……” “女子从不轻易赠送他人玉佩,何况是送给男子?她……一定很喜欢你吧。”苏少筠的话语也略有顿挫。 韩潇不答,只长长叹了口气。 “以你这等文武全才,你师姐与你要……要好,算是她的福气。”苏少筠说道。 此番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冷漠女子的夸奖,韩潇不免有些奇怪,低声说道:“在我看来,能与师姐相识算是我韩潇前世修来的善缘。” “她定是极美了?”苏少筠问道。 韩潇点头说道:“我想世间再无人较她为美了。” “哼,我不信会有这样美貌的女子。”苏少筠冷冷的说道。 韩潇没有争辩,只说道:“我韩潇福薄,哎,她此时定已恨透了我。” “她为什么要恨你?难道和你被逐出师门有关?可以和我说说她的事吗?”苏少筠问道,见韩潇沉默不答,便又板着脸说道,“你不说算了,我懒得理你的闲事。” 韩潇听了这话却是将自己与白沐灵之事一一讲述而出。从自己在小镜潭坠潭相识,而后又为白沐灵所误会,接着讲到与皇甫家比武之时,自己为救白沐灵而险些丧命,话语中充满了对她的眷恋与痴情。韩潇一面述说一面奇怪自己为何要将这些事倾诉于她。只觉或许是自己的相思之苦压在心头已久,此时牵起话头便再也无法停下,又或是这些时日来与苏少筠共历生死,不知不觉间亲密之感油然而生,只觉心底之事对她说来亦是无妨。 苏少筠听过默然良久这才说道:“你果然是个性情中人……” “后来,我避不得已被逐出师门,师姐不但会恨我,也一定也会极为难过……”韩潇叹道。 “对了,你还从未说过,端木洪这混蛋为何要将你逐出师门。”苏少筠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 侠骨柔肠 贰 此时的韩潇心境沉郁,并未在意她如何称呼自己的师父。他刚欲说起随师父下山之后,在凤翔与西安发生的事,忽听得阿茹娜笑道:“筠姐,韩大哥,原来你二人是在这里躲酒。” 苏少筠好似害羞一般并未转身去看阿茹娜,韩潇却笑道:“小娜,大伙可是尽兴而归了?” 阿茹娜说道:“哪有这样快,他们还在寻你二人呢。” “你可不要泄露我们的行踪才好。”韩潇笑道。 阿茹娜笑道:“是我娘有话要与韩大哥和筠姐说。” 这时,苏少筠转过身来说道:“方才怎未见到伯母?” “娘本不喜热闹,前些时日更是受了阿鲁台的惊扰,这几日心口有些发痛,所以才没赴宴。”阿茹娜说道。 “托娅伯母有什么话要说?我们这便去瞧瞧她。”韩潇说道。 而后,阿茹娜一手牵着韩潇,另一手拉着苏少筠,蹦蹦跳跳的在前方领路。阿茹娜不时的回过头来冲着韩潇连连微笑,那美妙的面庞似是一朵娇艳的牡丹,那欢快的步伐与醉人的微笑更使得韩潇低落的心情舒缓了大半。苏少筠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阿茹娜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三人入得托娅的大帐,便即见到托娅卧在大毡之上。阿茹娜母女二人样貌极像,托娅此时虽面色苍白,无甚血色,却另有一番风韵。 苏少筠紧走几步来到托娅的身边说道:“伯母,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托娅笑道:“无碍,无碍,我这病每到夏天便会发作一次,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早已习惯了。”说着便起身坐起。 韩潇也说道:“伯母身子不适,还是躺下休息吧。” 托娅笑道:“不要紧,今日已好转多了,韩英雄,小娜说你的酒量较浅,我怕大家又将你灌醉,这才让她去请你二人过来的。” 苏少筠却少见的笑道:“伯母,你这是白替人操心了,他啊,早已躲了出去。”说着又看了一眼韩潇。 托娅笑道:“韩英雄,我与少筠的师父便如亲姊妹一般,我也把少筠当做女儿看待。” 韩潇点头说道:“苏姑娘不但武功高强,又是冰雪聪慧,此番生擒阿鲁台可全是她的功劳!” “呸,又来油腔滑调了,谁稀罕你的好话?”苏少筠嗔道。 “韩英雄,大恩不言谢,那些感激之语你这几日想必已听了无数遍,”托娅说道,“我早已听少筠说过韩英雄排兵布阵的玄妙,想来定是韩英雄家学渊源,此处没有外人,我只好奇韩英雄怎会行军作战之法,难道曾在军中效力过?” 韩潇前日已与舍伦部同生共死,此时亦觉再无隐瞒的必要,于是说道:“托娅伯母,小娜,韩潇非是什么经商之人,只因躲避仇家的追击,这才说了谎话,还请谅解。” 托娅笑道:“世上怎会有如此能征善战的商人?”话中显是早已知晓韩潇非是经商之人。 阿茹娜好奇道:“韩大哥,你不是商人难道是汉人领兵的将军不成?” “我被逐出师门后,却受北平府燕王的赏识,在王府中领受了王府军卫指挥佥事一职。”韩潇毫无保留的说道。 阿茹娜不懂汉人的军制,于是欢然说道:“韩大哥果然是领兵打仗的将军!” 韩潇无法详尽解释,只向她微微一笑。 这时,却见托娅神色大变,身子不断的颤抖。 阿茹娜见此急忙扶住母亲,关切的说道:“娘!你若是累了还是好好歇着吧。”说着又为母亲端过一杯热水。 托娅面色更加惨白,却是摇头道:“没事,没事,韩英雄,你当真是……是在北平做官?” 韩潇见了她的神情,不免微有诧异,点头说道:“不错,我便是专门负责保护燕王的安危。” “这……你……”托娅好似有些犹豫,停顿片刻终于说道,“既是如此,数月之前,你又怎会在雪原中迷了路途?” “实不相瞒,燕王与乃儿不花交战之时,我正在燕王军中。”韩潇答道。 “可听说双方并未开战,乃儿不花便直接投降了燕王。”托娅说道。 “果然如此,乃儿不花便是我随观指挥使成功劝降的。”韩潇说道。 苏少筠却奇道:“乃儿不花是被你劝降的?” “我韩潇怎会又此能耐,这全是观指挥使的功劳。”韩潇解释道。 “乃儿不花又为什么会听那个观指挥使的劝?”苏少筠问道。 “观指挥使早年与乃儿不花结过安答,所以……”韩潇的话尚未说完,只听“当”的一声,托娅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顿时碎裂开来,她身子颤抖不已,好似激动异常! 阿茹娜急忙扶住母亲,关切的问道:“娘!你的病是不是又犯了?” 苏少筠也急忙上前抓住托娅的手腕,缓缓的将一股真气送入她的体内,想以此减缓她心口的疼痛。 托娅却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娘没事,小娜,你去看看你阿爸,他若是喝得太多,你便劝上一劝。还有,告诉你舍伦伯母,让她不用每天都来看我,我的病已经无碍了。” 阿茹娜却是没有挪动脚步,仍是不放心的看着母亲。 托娅催促道:“有你筠姐在,娘又怎会有事,我是担心你阿爸的身体,你这便去吧。” 阿茹娜听托娅如此说,这才应了一声,飘然而去。 韩潇有些奇怪,只觉托娅是有意将阿茹娜支开似的。 只听托娅说道:“韩英雄,你说的那位观指挥使可是叫做观童?” “咦?你怎知道?”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不禁奇怪。 托娅不答,忽然之间却是满面的泪痕,哽咽道:“果然……他果然没死……” 苏少筠见托娅泣声连连,心中也不免奇怪,于是问道:“伯母,你可认识这个观童?” 托娅只点了点头,仍自泪流满面。 此时,韩潇飞快的回忆起观童在燕王帐中所讲述过的事情,于是大着胆子说道:“伯母,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做朵颜的人吗?”他眼见托娅极美的面庞与方才失魂落魄的神情,便又脱口而出道,“难道……你便是朵颜!” 第二百三十一章 侠骨柔肠 叁 韩潇话音刚落,便又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朵颜在二十年前便已死去。” 这时,却是托娅震惊道:“你怎知晓朵颜这个名字?” 韩潇说道:“观大哥与我说过他年轻时的事,我本以为伯母便是观大哥一直思念的朵颜,可我却忘记朵颜早已死去多时,伯母当真识得观童观大哥吗?” 托娅喃喃的说道:“朵颜……朵颜……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了……”随后又看着韩潇,一字字的说道,“我便是朵颜!我亦以为观童在十六年前便已死了!” 韩潇大吃一惊!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实难相信托娅所说。一旁的苏少筠更是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个观童为何会令他二人如此一反常态。 只听韩潇说道:“观大哥说,朵颜不辞而别后,他们发现一具骸骨,虽然面目辨认不清,可衣着首饰却是朵颜之物,且她的侍女无一人失踪,更不会有人替她一死,那具尸骨一定便是朵颜本人才对!” 托娅说道:“观……观童将这些事都说与你听了?” 韩潇点了点头。 “我当年本以为他定会随我……随我而去,结果,我等了他一日一夜,心灰意冷,便起了寻死的心思。”托娅艰难无比的说道,“我正想用短刀自尽时,却恰巧遇到了南烟,她夺去了我手中的短刀,我这才免得一死,少筠,你师父可曾与你说过这些事?” 苏少筠摇头道:“师父从未与我说过是如何救下伯母的。” 韩潇又问道:“可那具尸骨又是谁的?” “我被南烟救下,便即断了寻死的念头,那时我痛哭不已,南烟问起我寻死的因由,我便将自己与观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托娅又是泪痕满面的说道,“南烟同情于我,她说世间男子多寡恩薄义,不如就此离开这片伤心之地为好,那时她的马上背负一具尸体,是她刚刚杀死的一个仇家,她让我将衣服首饰穿在那人身上,从此改名换姓,令所有人都以为朵颜已不在世间。” 苏少筠不知托娅与观童过去之事,却已猜到定是男女之间的苦情之恋。 “伯母,观童观指挥使并非薄情之人,”韩潇只觉在托娅面前称呼观童为“观大哥”有些不便,便即改了口,“你不辞而别后,他寻你心切,便没能忆起你曾说过去往北方的话来,否则他一定会找到你的!观指挥使时至今日不曾婚娶,便是因他无法忘了你!” 韩潇只为分辨观童并非寡恩之人,可在苏少筠与托娅听来,似是在说托娅后来又嫁给他人,反倒不如观童用情专一了。 托娅听了韩潇的话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哽咽道:“哎,这都是天意,是我此生与他无缘……韩英雄,我听说观童后来因此事被札尼别所杀,我当真后悔不已!多年前我们的天元皇帝战败,据逃回的士兵描述,汉人军中有位将领与观童极像,可我实是无从打听此事,亦是不敢相信,原来他当真未死……他现在过的可好?” 韩潇当即将观童乃是万中无一,心脏生在右侧,由此躲过一死的事情告诉了托娅。 “伯母,观指挥使,现在应该叫他为观都司了,他现在乃是北平的都司,掌管河北一省几十万的兵马,又是燕王得意的将领,如今大明朝北地边疆,便数他的名气最大!”韩潇赞道。 “那便好,那便好,”托娅欣慰的说道,“韩英雄既然早已知晓我和观童的事,我更无甚隐瞒的。” 托娅又看着苏少筠说道:“其实,这件事你师父亦是知晓的。” 苏少筠不禁问道:“是什么事?” “观童……观童其实是小娜的亲生父亲……”托娅低声说道。 韩潇只觉此事更较朵颜尚在人世而令自己震惊!他实未曾想到阿茹娜竟然不是吉日格勒的亲生骨肉! “南烟将我救下时,便发现我已有了身孕,我知道在这草原之上将一个孩子养大有多么的困难,为了小娜以后的幸福,我便嫁给了如今的丈夫……”托娅又说道。 韩潇倒吸一口冷气说道:“伯母,吉日格勒族长可知道此事?” 托娅点头说道:“他当然知道,他是个好人,他肯娶我这个怀有身孕之人便是对我莫大的恩惠……如今小娜活得安宁快乐,吉日格勒对我和女儿又爱若性命,也算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苏少筠问道:“小娜当然不知道此事了?” 托娅说道:“为了小娜的幸福,韩英雄,少筠,你们只当不曾听话此事可好?” 二人均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韩潇又沉吟道:“伯母,小娜今年芳龄几何?” “整十六岁。”托娅答道。 “这就不对了,”韩潇奇道,“观都司说的那些事可是二十年前发生的,那时你又怎会怀有小娜?” 托娅说道:“观童说是二十年前的事?嗯,他当时是对你一人说起还是有他人在场?” “除我之外还有燕王。”韩潇答道。 “你与观童的关系如何?”托娅又问道。 韩潇问道:“这与此事又有何关联?” 托娅说道:“我只是在猜测罢了,那些事确是发生在十六年前,从小到大观童可是有个习惯,面对自己提防之人,他的话总会故意改动一些。” 韩潇说道:“原来如此,我与观都司不过是初时,他自然是在防着我了。” 托娅摇头道:“这些我便无法确知了,他或是在防你,或是在防着那个燕王。” “不会,不会,”韩潇摇头道,“观都司在王爷面前红得发紫,又为王爷立下了大功,就连他这都司一职也是王爷向当今圣上所保奏的,他与王爷关系之深,外人更是无法一窥究竟,他只是在防着我罢了。” 托娅无法分辨此事,只与韩潇说道:“韩英雄,你日后见到观童,千万不要和他说起我的事,就当做朵颜已经死在西域了。” 韩潇正欲说话却听苏少筠说道:“伯母,你叫我们来便是要说小娜的身世吗?” 托娅听了这话不禁连连摇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侠骨柔肠 肆 “哎,这些话均是机缘巧合凑在一处的,”托娅说道,“少筠,听小娜说在三叠山上,你与韩英雄联手击退了那个金灯和尚?” 韩潇听了这话心想,原来托娅亦知道这臭和尚的大名。 苏少筠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托娅却紧盯着苏少筠的眼睛说道:“你们可是同使了那鸳鸯双绝的招式?” 苏少筠与韩潇皆是一惊,不料她也知晓这鸳鸯双绝是一套二人同使的武学! 托娅见了二人的表情,便即知晓了答案,于是说道:“少筠,你将那鸳绝的招式传授给了韩英雄?” 苏少筠一咬嘴唇又点了点头。 托娅深深的看着苏少筠说道:“我听你师父说起过创制这鸳鸯双绝的事,你将这鸳绝教给了韩英雄,难道是……”托娅说到这里便即住了口。 苏少筠看了一眼韩潇,面色微红,急忙说道:“伯母,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潇不免奇怪,不知她们在说何事。 托娅却是笑道:“我与你师情同姊妹,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苏少筠一本正经的说道:“在那三叠上,我们为金灯所迫,我若不教给韩……教给他鸳绝,金灯早已将我们杀死了。” 托娅奇道:“金灯与你师徒二人的交情一向不错?他又怎会杀你?” 苏少筠说道:“小娜没有和你说起过吗?便是为了一部武学典籍,金灯这才用尽了无耻的手段!”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托娅喃喃自语道。 “伯母,少筠是万不得已才那样做的,您可不能将这事告诉师父。”苏少筠嘱托她道。 韩潇却是越听越糊涂,实不知自己所学这鸳绝的招式怎会令托娅如此在意。 “你放心,”托娅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绝不与你师父说知,嗯,如此一来,有件事我便可以和韩英雄商量了。” 韩潇却说道:“伯母有事情尽管吩咐。” “此事说来冒昧,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少筠我向来是当女儿看待,你亦不必为难。”托娅说道。 韩潇心道,难道托娅要责怪我不该学别派的武功? “昨晚我丈夫与我说,韩英雄救了舍伦部全族人的性命,这份功劳实是报答不完,他想把小娜嫁与韩英雄,可不知韩英雄是否已娶了妻子?若是不曾娶妻,是否愿意与小娜结好?”托娅说道。 韩潇被问得猝不及防,不禁看了眼身旁的苏少筠。苏少筠却侧过头去冷声说道:“你想娶谁是你自己的事,又看我做什么?” “这……我不曾娶妻,不过,不过……”韩潇想到白沐灵,实不是该如何回答。 托娅见了韩潇的神情,不禁问道:“韩英雄有何难处请尽管说,难道是你已有了意中人?” 韩潇只觉自己虽钟情于白沐灵,可中原武林早已视自己为欺师灭祖,勾结紫冥教的贼人,此生想与白沐灵结成百年之好实是渺茫之极!可他仍是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伯母对不住,韩潇确已有了意中之人。” 托娅点头说道:“我丈夫本想在今夜盛宴之时当众说起此事,亏得我拦住了他,否则定会让韩英雄为难的。” 此时的韩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默不作声。 托娅又说道:“韩英雄能够相中的人定是南方有名的大家闺秀了?” 韩潇叹了口气说道:“现如今,我韩潇早已不容于中原武林,且又是燕王帐下的一名走卒,今后与鞑靼、瓦刺定有许多的仗要打,将来连年征战,身不由己,又何谈婚娶之事?” 只听苏少筠说道:“中原武林可有什么了不起的?少林武当那些妖僧狗道便只会欺负人罢了!你被端木家逐出师门又如何,你既得了……嗯,待以后练好了武功,将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赶出中原也不在话下!” 韩潇听了这话不免连连苦笑。 便在此时,只听帐外一人说道:“少筠,可是有端木家的弟子在这里!” 韩潇听那说话之人是位女子,却见到苏少筠面色一变,神情恐惧之极。 韩潇正自奇怪,只见一女子走入了帐内。那女子一袭红衣,身形消瘦,四十余岁的年纪却是仍是明艳动人。 苏少筠见了她连忙跪下身子,又低头说道:“师父……” 韩潇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正是那位南烟!他心中不免一惊,不知南烟为何会突然在此现身。 托娅亦感意外之极,连忙起身笑道:“姐姐可有两年没来吉雅草原了,我着实挂念着你呢。” 南烟向托娅一笑,随后对韩潇说道:“你是端木家的弟子?” 韩潇尚未回答,却听苏少筠说道:“师父,他被端木家逐出了师门,此时已算不得端木家的人了。” 南烟厉声说道:“我与你说过,只要入过端木家的人便都该死,你为何不杀他!”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有气,便大声说道:“端木家的武功冠绝天下,你有本事便去终南山找我师父,少在这里大言不惭!” 南烟听了韩潇的话怒极反笑:“呦,你的口气当真不小,端木家的武功冠绝天下?哼,除了端木洪父子外,端木家又哪来的高手?你师父又是谁?” 苏少筠连忙向韩潇摇头,好似不让他与南烟顶撞一般。 韩潇却不理会,大声道:“我的授业恩师便是人称‘气贯终南’的端木洪!” “好啊,你居然是端木洪这狗贼的徒弟!”苏少筠冷笑道。 听她辱及恩师,韩潇也怒道:“你才是狗贼!你打不过我师父就只会在这里说嘴!” 南烟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说我打不过端木洪?” 韩潇却笑道:“你若打得过我师父又何必在西域躲藏二十年。” “你……你……”南烟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托娅见此急忙说道:“姐姐快坐下歇一歇,你我姐妹这许久未见,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南烟并未理会托娅,而是向韩潇踏前一步。苏少筠死死的盯着师父,好似她会将韩潇立毙掌下一般。 南烟气愤已极,本欲向韩潇动手,可她借着火把的光亮瞧清了韩潇的面庞,却忽然喃喃自语道:“真像……真像……” 众人奇怪,不知她在说韩潇像谁。 只听韩潇说道:“你只管动手,端木家的弟子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南烟不答,又盯着韩潇的看了良久才说道:“你娘可是姓徐?” 韩潇听了这话顿感惊奇! 第二百三十三章 侠骨柔肠 伍 “你怎知我娘的姓氏?”韩潇奇道。 “你娘可是叫徐湘如?”南烟又问道。 “你认识我娘?”韩潇疑惑连连。 “你与她长得极像,只要见过她的人一定都认得出你们便是母子。”南烟说道。 一旁的苏少筠心中更是好奇,不知师父又怎会识得韩潇的母亲。 “你怎认识我娘的?”韩潇又问道。 南烟不答,只说道:“如此说来,你定是姓韩了?” 韩潇点了点头,心中更是诧异连连。 “原来你是徐湘如与韩清林的儿子,这可真是巧了。”南烟说道。 韩潇心中在想,她既识得爹娘,可自己怎不记得他们提起过南烟这个名字? “你娘如今可好?”南烟问道。 “八年之前我娘便已去世了。”韩潇答道。 听说徐湘如已死,南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她这样年轻便已离去,我们……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韩潇听她如此说,定是与母亲有着极深的关系。 南烟又说道:“韩清林一介书生却是强过了这许多武功高强之人,嘿嘿,可惜数年之前他却也死在这大漠之中。” 韩潇不明白她为何称赞父亲,于是道:“你也知道我爹被人害死了?” “我不仅知晓你爹死在征讨蒙古大汗的途中,亦大概知道是谁杀死了他!”南烟说道。 “是谁杀了我爹?”韩潇听了这话,眼中如喷火一般。 “我只是猜测罢了,除了真凶,这世间再无人能够说清此事了。”南烟说道。 韩潇心急如焚,数年之前,自己在洛阳遇袭之始,他便立誓为父报仇,在终南山中的勤修苦练皆是为此!今日听得南烟知晓杀父仇人是谁,虽说只是她的猜测,却一定要问出来,日后定当寻那人问个清楚! 心中闪过此念,韩潇厉声道:“此人是谁!” 苏少筠听了韩潇的话心中一颤,只觉平日嬉笑惯了的他此刻直如变了个人一般,竟是令自己感到有些惧怕! 南烟却是冷笑道:“第一,就算我猜得不错,那人武功高绝,你此生报仇无望。第二,你既是徐湘如的儿子,我本不应为难你,可你又是端木洪的弟子,今日须得送你归西,你要怪就怪自己拜错了师父!” 韩潇对南烟要杀自己话浑似没有听见一般,只大声的问道:“那人是谁!是紫冥教的人吗?” “等你到了阴间,问过你爹韩清林也许便知晓是何人所为了!”南烟说完,便抽出长剑向韩潇刺去! 韩潇只见红衣一闪,一道寒光已刺向自己。又听苏少筠急道:“师父手下留情!筠儿有下情要说!” 南烟耳充不闻,仍是向韩潇刺去。韩潇见此,从父亲的血海深仇中转念而回,递出无名长剑,一招凌霜剑法中的‘程门立雪’,刺向南烟左肋。 此时的韩潇已可运用五成的无名真气,落梅神功亦已达于第三境的昆阳之境,根底之佳更是世所罕有,此时一招递出威力实是惊人。南烟以为他不过是个端木家的低辈弟子,浑未将他放在眼里,这一剑只用出三成的功力而已。眼见韩潇这一剑凌厉之极,急忙躲了开去。只听“嗤”的一声,她的衣角已被无名剑所斩掉。 “你当真是端木洪的弟子?”南烟厉声问道。 韩潇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便即说道:“不错,我是恩师所收的第六个弟子。” “你入门几年?”南烟又问道。 “三年有余。”韩潇答道。 “哼,有其师必有其徒,端木洪的弟子果然很会扯谎,以你这招‘程门立雪’的功力,就连秦天成和端木清这些人亦不如你,你怎会在三年之中便练成如此火候?”南烟说道。 韩潇却是一改口风,直似央求她道:“还请前辈告知是何人杀死家父,待我报了大仇,一定自尽以谢前辈!” “我刚才说过,那人不过是我胡乱猜的,你的武功虽然不错,与那人可又是差得太远,我既遇到端木洪的弟子,又怎会让你存于世上?”南烟冷笑道。 苏少筠听得师父仍要杀死韩潇,便又急急的说道:“师父不可!若没有韩……若没有他,筠儿已被金灯所害了!” “金灯为何要杀你?”南烟惊道,“难道是为了太玄经不成?” 苏少筠点了点头,哀求道:“不错,看在他救过筠儿的份上,师父便饶过他吧。” 韩潇明白是苏少筠传给自己鸳绝的招式,才将金灯赶走,不过此事绝不能让南烟知晓,那些话是她为相救自己才说出的,这不免令韩潇心中感动! “太玄经被金灯夺走了?”南烟未理会苏少筠的话,只是关心太玄经的下落。 “筠儿不想那部经书落在金灯手中,便将它烧掉了。”苏少筠低声说道。 “烧毁了?这……这可是武学至宝,哎,也罢,我本以为金灯大师四大皆空,真未想到他却是这等心存贪念之人!烧得好!便是将经书毁掉也不能让他得逞!” “师父可是饶过了他?”苏少筠看向韩潇说道。 “他在金灯手中救下了你?为师可不信!”南烟说完又使开剑法向韩潇攻去。 韩潇仓促之中急忙应战,他本以为南烟定会用出鸳鸯双绝中的招式。而这些招法自己早已了然于胸,或可逃得性命也未可知。数招一过,韩潇但觉她剑法之快捷凌厉实不亚于自己的凌霜剑法!又听得南烟长剑破空的“嗤嗤”响声,韩潇更知她的内力胜过自己一大截,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他心中在想,她的武功较之紫冥教的四位堂主可又高明了许多,无怪他瞧不上端木家中自己数位长辈的功夫。 韩潇只得打起精神勉强应对。二人堪堪的拆了三十余招,他见对方的剑法宏大迅捷,招式虽无甚巧妙之处,可简练之中却是令自己应接不暇,实是上乘之极的武学! 第二百三十四章 侠骨柔肠 陆 韩潇对南烟这化繁为简的剑法极为佩服!可此时的他早已抵敌不住,又过数招,南烟一剑刺向韩潇下盘,这一剑端得迅捷无伦。韩潇急忙出剑挡架,可南烟这一剑却是虚招,待韩潇长剑递出,却又向上一挑,刺向韩潇的咽喉。 韩潇的招式已经用老,且他的功力较之南烟相差远矣,无法在瞬息之间变招,这一剑无论如何是避不开了! 眼见韩潇的喉咙便要被刺穿,忽听苏少筠喊道:“师父!剑下留情!”这一声嘶喊痛彻心扉! 与此同时,另一人也惊呼道:“南烟前辈!别杀韩大哥!”正是刚刚进入帐中的阿茹娜。 南烟听得徒弟语声有异,于是停下手来,只见她的剑尖离韩潇的咽喉不过半寸的距离! 这时,托娅急忙说道:“姐姐,这位韩英雄助我们舍伦部赶走了阿鲁台的大军,他实是我族的英雄,你千万杀他不得!” “他救的是舍伦部又不是我,何况就算他救过我,只要是端木家的人便都该杀!”南烟恨恨的说道。 阿茹娜见韩潇险些送了性命,吓得脸色苍白,话语颤抖的说道:“南……南烟前辈,韩大哥是好人,你千万不能杀他……” 南烟并未理会她,只对苏少筠说道:“筠儿,你为何不让我杀这端木家的贼人?” 此时,韩潇见苏少筠泪流满面,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冰冷女子的哭泣,心中奇怪,难道她便这样在乎自己的生死? 只听苏少筠呜咽道:“师父……筠儿已将鸳绝的招法教给了他,您……您要杀他便连筠儿一起杀了吧……” 南烟听了这话忽地将长剑收回,震惊不已的说道:“你居然将鸳绝教给了端木洪的弟子!冤孽,冤孽……”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帐。 韩潇正自奇怪,却见苏少筠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与欣慰,仿佛她亦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那眼神只在韩潇的面上停留瞬息,随后苏少筠便也奔了出去。 韩潇不明所以,也跟着走出了帐外,只见远处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向西迅捷而去,正是苏少筠与南烟师徒二人。他望着苏少筠的背影,咀嚼着她方才的话语,心中更是迷惑不解。 这时,只听阿茹娜说道:“韩大哥,南烟前辈为什么要杀你?” 韩潇默然不语。 托娅也缓缓的走出了账外,他看着韩潇说道:“看来还是如我所想,少筠那鸳鸯双绝又怎会轻易传给不相干的男子。” 韩潇连忙问道:“伯母,苏姑娘教给我这鸳绝的招式到底有何干系?” 托娅又盯着他的眼睛重重的说道:“你当真不明白少筠的心意吗?” “这……这……”韩潇语塞,他心中在想,苏少筠方才确是极为关切自己的生死,她虽然性子古怪,可这许多时日中历经过磨难,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与她成为了要好的同伴,如果和她易地而处,定也会想尽办法救她的性命。 托娅又说道:“南烟曾说,男子皆负心无义,她告诉少筠,这鸳鸯双绝只可教给自己喜欢且又肯为自己而死的男子!” 韩潇听了这话全身一震!原来苏少筠当真喜欢自己不成? 他随即想到,自己在三叠山上确是为她挡下金灯的一掌,而后又想以自己的性命换得二女的平安,可那更多的是侠义之举,并直教生死相许的男女情爱之意。 苏姑娘肯将鸳绝传授给我,实是为了击退金灯而已,韩潇心道。 可他又忆起苏少筠这些时日来对自己神态微妙的变化,与方才自己在生死边缘,她那一声发自心底悲戚爱痛的呼喊,又令他不由得不信,这才明白南烟为何听了她的话便饶过了自己的性命。 托娅见了韩潇失魂落魄的神情,又想起他方才所说另有意中之人,于是轻声说道:“想猜透一个人的心可有多么的难……”说完,便即转身走入帐内。 韩潇仍是呆立当地,若有所思。 一旁的阿茹娜却是听懂了母亲的方才的话,她上前一步,拉着韩潇的手说道:“筠姐将鸳鸯双绝教给你,却原来是她喜欢你!” 韩潇本以为女子皆有妒忌之心,何况是情爱之事,可听得阿茹娜语气欢快,又见她向自己微笑不止,不禁感慨万千!心中在想,我韩潇身背父仇,本已入得名门大派,却又不容于中原武林,心中虽只有白沐灵一人,不想在这草原大漠之中又惹得二女的爱意。 爱恨悲欢交织一处,韩潇只觉此生难以偿还这些情义之债。 只听阿茹娜又笑道:“筠姐平日里冷冰冰的,不想她如此在乎你呢。” 韩潇连忙说道:“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韩大哥英雄盖世,筠姐喜欢你又为何不可?”阿茹娜笑道。蒙古女子心直口快,便是表达爱意也不似中原女子一般矜持。 韩潇苦笑道:“我韩潇乱七八糟,自己的事情没一件能弄得清楚,又是哪门子的英雄?” 便在此时,吉日格勒一身酒气的走了过来。他酒量极宏,虽喝了不少酒,此时却是极为清醒。眼见韩潇与阿茹娜站在自己账外,不禁笑道:“韩英雄,原来你却是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阿爸,你喝醉了,快些去睡吧。”阿茹娜说道。 “你娘怎样了?”吉日格勒关心道。 “娘已好多了,她就是担心你酒醉伤身。”阿茹娜说道。 吉日格勒又对韩潇说道:“韩英雄,你可见过小娜她娘了?” 韩潇见他神色有异,心知他定是说为阿茹娜提亲之事,当即也不说破,只点了点头。 吉日格勒何等聪明,见了韩潇的神色,知道妻子定已和他说过此事,可韩潇绝口不提,知晓此中定是有了差头,当即问道:“韩英雄在南方还有什么亲人?” 韩潇知他是想询问自己是否已有妻子,可经过方才的事,他心中便起了南归之意,于是说道:“韩潇父母双亡,天地间支身一人,不过父仇未报,实无其他的心思。”此话说得含糊,意思是并非不想娶阿茹娜为妻,只不过杀父之仇未报而已,即未伤到吉日格勒的一片好意,又令他知晓自己便要归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侠骨柔肠 柒 吉日格勒听了这话心头一松,接着说道:“韩英雄的仇人是谁,如有需要我舍伦部一定鼎力相助。” 韩潇摇头道:“多谢族长的好意,此人武功绝顶,并非人多便可成事。” “既是如此,我吉日格勒每天都会向上苍祷祝,希望韩英雄可以早日报仇!”吉日格勒说道。 “多谢族长。”韩潇说道。 “不知韩英雄打算何日启程南归?”吉日格勒又问道。 “总在这几天里。”韩潇答道。 阿茹娜听闻韩潇要南归故土,心急不已,连忙拉着他的手说道:“韩大哥,你在吉雅草原再住些时日可好?” 吉日格勒见状暗自叹了口气说道:“韩英雄,吉日格勒还有一事相求!” “族长有事情尽管吩咐。”韩潇说道。 “如今阿鲁台虽在我们手中,敌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吉日格勒思索这说道,“不过,支持黄金家族的各部人马尚未到来,如果也速迭儿舍弃阿鲁台,另派他人统军来袭,舍伦部尚需要韩英雄指挥阵战,与之相抗。” 韩潇自离开燕王的大营已数月之久,心知江婉得不到自己的消息定是心急不已,本想就此南归,或是回到燕王府中,继续做那指挥佥事的职位,或是把江婉送至范崧身边,而后寻找仇人。总之自己便要勤修苦练经中的武学,就算到得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仇人碎尸万段!且留在这里又会惹得阿茹娜相思更深,自己本将她当做妹妹看待,也许离开此地,她便从此断了这份无法回报情意。 不过,吉日格勒说得在理,韩潇知道舍伦部在援军到来之前仍是危机重重,于是他犹豫片刻便点头说道:“族长,待各部到来后,韩潇再启程南归。” 阿茹娜见他答应不即刻离去,又拉住他的手欢笑连连。 由此,韩潇便在舍伦部住了下来。 此时正值盛夏,水草肥美,吉雅草原景致怡人,这里亦是一年当中最美不胜收的时节。可韩潇却是无心领略草原的盛况,每日里只勤修苦练太玄经中的内攻心法。 韩潇照经中的法门,将丹田内的真气又是引导而出一成,此时的他已能够运用无名真气六成的威力。自此,无论他如何运使太玄经,丹田内的真气却再也无法引导而出。他不免奇怪,每日里反复默念经文,尝试不同的真气运行之道,希望可以找出办法来。 可经中无论多么高深的法门皆是把自身的内功练得更加的精纯,丹田内剩余的四成真气却始终如一。数日之后,韩潇意外的发现,运用太玄经中基础篇章的法门不仅可以增长自身的内力修为,亦可将无名真气引导而出,不过用这法子却是缓慢之极,需得穷年累月的修炼,才可将其余真气全部引出。 他不禁想道,自己机遇巧合,丹田之内被注入了真气,若非如此,从基础篇章练起,需得五年的时间才会有所小成。如今能有这等功力,不知是否该谢那注入真气之人。 想通此中道理,韩不再心急,只从基础篇章慢慢的练起。除却太玄经,韩潇亦勤练端木家的内功绝学落梅神功。时日一久,无名真气好似江海一般无所不容,渐渐的与落梅神功合而为一。也由此,韩潇的落梅神功在不知不觉间突破了昆阳境,达于第四层的乾阳之境。 体内的两大神功相得益彰,这使得韩潇兴奋之极。一日,韩潇运功已毕,只觉体内真气沛然之极!不禁站起身来,将寒梅掌从头至尾施展开来。但听得掌风呼啸,又见其身形稳如山岳,一掌击出,落梅神功力透掌缘,暗中又蕴含着更为充沛的无名真气作为后劲。韩潇对此时的掌力很是满意,只觉凭着自己的武功,虽与绝顶之人仍相差甚远,却也是难遇敌手了。 掌法练完,韩潇又抽出无名剑,将凌霜剑法一一运出,他更觉内功大进后,这剑法的威力也随之倍增。待一套剑法使完,只见他手擎长剑,身形潇洒,无名剑不断发出钟磬般的余音。 “好剑法!”只听一人喝彩道。 韩潇回头观瞧,不知何时阿茹娜却已来到身后,只见她正向着自己微笑。 此时的他,实已在舍伦部住了一月有余。在此期间,阿茹娜见韩潇心无旁骛,练功不辍,便将他的饮食起居揽将过来。他每日里食用着阿茹娜烹制的美食,心中却是越发的不安,只觉自己实是承受不起她如此的对待,却又不能推却她的好意,只得任其自然。 韩潇向阿茹娜笑道:“小娜,我真未想到,吉雅草原上的青草在夏天会长得如此之高。”说着,他指了指身下快要达于双膝般高矮的草丛。 “这算得什么?法兰山北面的草地便将牛儿样儿也能没了过去。”阿茹娜笑道。 韩潇一眼瞧见阿茹娜腰间的匕首,这让他不禁想起了苏少筠。这一月中,他偶在夜深人静时,手执一支短棒,将其当做匕首,练起苏少筠所教给自己的鸳绝招式。每当那时,他也必然会想起那晚苏少筠泪痕满面,凄楚动人的神情。 韩潇看了看阿茹娜,又看了看她斜系的匕首,不禁感慨万千,手中一颤,无名长剑就此滑落在地…… 十余日后,舍伦部的盟友纷纷前来,吉雅草原顿时聚了二十万人之多。此时又从西方传来消息,瓦刺部重聚精兵,趁阿鲁台受困于吉雅草原时,袭击了和林。也速迭儿大败,逃向了北方,从此一蹶不振。见此情形,舍伦信守诺言,将阿鲁台释放而去。 也由此,韩潇知道该是自己南归之时了。 临行前,舍伦与吉日格勒各送给韩潇一匹神骏非凡的马儿,供他一路换乘。此外,舍伦又送给韩潇许多金银,韩潇推却不过只得收下。 望着舍伦部送行的数万人众,韩潇洒泪道别。他刚欲转身而去,却听阿茹娜说道:“我再送韩大哥一程。” 当下,两人并肩向南行进,阿茹娜一改往日的爽朗欢快,低头默然不语。 马儿踏过十里青绿,阿茹娜仍没有返回之意。 韩潇只得说道:“小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这便回去吧。” 阿茹娜依依不舍的说道:“韩大哥以后可还会来看小娜?” 韩潇也不舍的说道:“待我将中原的事办妥,便即回来看你。” “你可不许骗我。”阿茹娜直欲哭泣一般。 韩潇见此心中不忍,将她揽入了怀中。 阿茹娜倚着韩潇的身子,哽咽道:“韩大哥,小娜会在吉雅草原一直等着你回来……” 韩潇听了这等情深意重之话,心中感动不已,刚欲开口,阿茹娜却忽地抬起头来,一双温软的秀唇吻住了韩潇。 韩潇躲避不及,又不忍拂去这温存之感,正自情迷意乱时,阿茹娜却脱出了他的怀抱。只见她纯洁而又深情的望了韩潇最后一眼,便即策马而去。 天地苍茫。 韩潇看着阿茹娜远去的背影,久久不忍拨转马头。一阵风吹过,将他的衣襟带得“噼啪”作响。他猛地发觉,阿茹娜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重返中原 韩潇向东南而行,五日后,所带的食物皆已用尽。 他细细算来,此时已行过六百余里的路程,距那雁门关已是不远。 果然,又前行三十里,远远的便见到了雁门关。 韩潇入关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市镇。此时天已黑透,他在镇中找到一间客栈,饱食一餐,而后又沉沉的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韩潇盘算了行程,首先便要赶回北平府寻到江婉,以解她担忧之情,而后再做将来的打算。 当下,韩潇离开客栈,寻到了一间布庄,准备换一件衣裳便即上路。他此时虽身怀大量的金银,却只选了一匹靛蓝粗布,让店主为他做了件长衣,换下了早已穿坏的衣物。 那店主本以为他是个落魄之人,见他换上蓝衣后,只觉眼前一亮。韩潇所选的衣料虽极为寻常,却是掩盖不住英姿飒爽之气!又见他随身带着许多的金银,这才知晓他非是常人,于是店主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官人瞧着面善,可是常打这里路过的生意人?” 韩潇点了点头说道:“大哥,你裁制布匹的本领当真高明,这件衣服很是合身。” “这是自然,我蒋三儿的快手是十村八店出了名的!”店主说着又拿出一匹水粉色的罗绮,“官人,这罗绮乃是上等的苏绣,是去年我到苏州精心挑选出的,我敢说就连太原城内‘礼锦章’卖的苏绣也比不上这一匹!官人如此俊秀,您的夫人也定是倾国之貌,与这苏绣再相配不过了,您一定得买一匹送给她!” 韩潇见那罗绮上绣着数支艳丽的牡丹,姹紫嫣红,夺人眼目,却是上等的苏绣。 蒋三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没有瞧上这一匹,连忙又拿出许多匹丝绸说道:“我这里除了苏绣,蜀绣、湘绣、粤绣还有很多,官人只管挑选。” 韩潇确是相中那一匹水粉色的苏绣,想买下来送给江婉,以慰她多日挂念之苦,于是指着那匹苏绣说道:“蒋大哥,我便要这一匹。” 蒋三竖起大拇指说道:“官人当真是识货之人!我这便为您包起来。” 韩潇随手摸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而后说道:“不用找了。” 蒋三见那锭银子足有二十两之多,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多谢官人,蒋三祝您与贵夫人福寿齐天,您老定会生意兴旺,多多发财!” 韩潇听了顿觉好笑,却也喜欢这蒋三一张灵巧的嘴,于是笑道:“借您吉言,我想向蒋大哥问条路。” “您说,您说。”蒋三欢声答道。 “我这便要去北平府一趟,此去向东有哪几个市镇可以打尖?”韩潇问道。 此时,蒋三已将罗绮包好,递到韩潇手中说道:“此去向东八十里有座繁城,官人若是骑了马今晚便可在那里住店。过了繁城便是王庄镇与灵丘城,这两处皆是繁华之地,均可打尖。从灵丘城东行六十里便入了太行山,从……从……叫什么来着?” 韩潇却说道:“太行八陉,你说的可是飞狐陉?” “不错!不错!原来官人走过那里。”蒋三说道。 “我只在书中看到过,却未曾走过这飞狐陉。”韩潇解释道。 “由飞狐陉穿过太行山后,那便离北平府不远了。”蒋三又说道。 “多谢蒋大哥。”韩潇谢道。 蒋三又嘱托道:“太行山中林密难走,还有食人的大虫,官人可要小心,最好是多雇些人跟随才好。” 韩潇答应一声,便即离开了布庄。 他所骑的本是蒙古战马,脚程极快。按照蒋三所说,午时过后便已赶到了繁城。入了城,韩潇找到一间酒肆,又要了四样小菜和一小壶竹叶青,边饮边食,以解路途疲乏。 酒肆中除了店小二,另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在帮忙端茶递菜,韩潇桌上的酒菜便是她一样样送上来的。韩潇见她面容娇艳,虽尚年幼,衣着又是极为简谱,却掩盖不住一副美人胚子。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右脚微跛,走起路来身子不免晃动。 韩潇见她小小年纪便已残疾,便向她投去了怜悯的目光。小丫头好似见惯了客人的善意,也向韩潇报以一笑。韩潇见了她的微笑,更是替她感到惋惜。 这时,只听店掌柜向那小丫头骂道:“死瘸子,我让你去刷锅,你尽是贪玩,还不快滚回后厨!” 小丫头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奔向了后厨。韩潇见此,更是可怜于她。 此时已过了饭口,客人渐渐的稀疏起来。 便在此时,韩潇听得身后脚步响动,肆中又来了十几个客人。 只听一人大声说道:“小二!好酒好菜快些上!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韩潇本未在意这些人,却听另一人说道:“师父,这次您令端木家栽了个大跟头,以后在盟主面前更无端木洪说话的份了。”话音虽然低沉,可韩潇内功精深,尽听得清楚。 韩潇听得这些人正谈论师父,于是提气凝神,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听另一人轻声说道:“义德,这些话可不能出去乱说,端木洪终归是端木家实际的掌门人,端木胜虽有伤在身,又退隐江湖十几年,不过他与盟主交情不浅,盟主看在他的面上也未必会难为他儿子。” 韩潇听这人的话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虽想回头观瞧,却觉得他们定哪一门派的人,自己“得罪”了整个武林,还是少惹些麻烦的好。于是,他不动声色,仍是自斟自饮。 那个叫义德的弟子又说道:“弟子晓得,这些话除了与您和众位师弟说起又怎会在外人面前乱说。” “你知道便好,如今魔教大有重返中原之势,丐帮狄帮主和徐长老都已被他们害死,西安一战我中原武林又险些覆灭,以后行走江湖可要谨慎而行。”那人老气横秋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终于想起来,此人便是华山掌门陆仁青。各大派齐聚西安时,陆仁青说话处处针对师父,韩潇对他很是反感。此时却在这里与他相遇,想来其他人均应是陆仁青的弟子了,可不知华山派诸人此时要赶往何处。 第二百三十七章 重返中原 贰 只听另一个弟子说道:“师父说得极是,不过西安一战之后,魔教的实力也被我中原武林瞧了个清楚,若日后再有这等大战,魔教必然讨不得好去!” “义宽,你这话可是说错了。”陆仁青说道,“在西安时,魔教只来了‘三老’中的一老岳元龙,虽然范崧已绝迹江湖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可‘三老’中尚有一人,此人叫做上官青,他的功夫不在岳元龙之下,何况还有那个方教主始终不曾露面,若是这二人当日也在场,中原武林也许当真会死伤殆尽。” 韩潇听了这话暗自冷笑,只觉若不是自己排出的八卦阵与少林的伏魔大阵相互联和,用不着紫冥教主现身,中原武林便也危矣了。 “师父,弟子始终不明白,端木洪的那个弟子韩潇既是勾结魔教的叛徒,为何在西安时还要排出阵法帮助我中原武林?”那个叫义德的弟子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看来江湖之中,人人已皆把自己当做出卖整个武林的叛徒了。 “那定是魔教的诡计,”陆仁青说道,“魔教见胜不得少林寺的伏魔大阵,便即让韩潇假意排出阵法掣肘于少林。” “师父,韩潇可是如何与大魔头江正的孙女勾结上的?”义宽问道。 “此中情由当真繁复,我便说与你们知晓,”陆仁青说道,“两月之前,诸派掌门人齐上武当山凌霄观参见盟主,便是为了这个小贼韩潇之事。” “我想起来了,当时师父走得匆忙,大家还以为盟主有何要紧之事,原来是为了他!”义德说道。 “不错,此事在那阳平山佛报寺中虽也可问出个眉目,但那里毕竟人多,盟主怕走漏了消息,又恰逢神机营围谷,所以盟主便另行安排了一番。”陆仁青说道。 “师父,可是十大派的掌门都到了武当山上?”义德又问道。 “除了太行派的掌门卢峰正闭关修炼,派了他的长子卢长风来,其余掌门皆到了凌霄观。”陆仁青说道。 “各派掌门一定群起而向端木洪‘攻’之了,哈哈,师父快说说当时的端木洪的窘相。”义德笑道。 韩潇心中冷笑道,这华山派算得什么名门正派?一个低辈弟子竟可公然嘲笑别派的长辈,不知这陆仁青是如何管教徒弟的。 “端木洪虽然可恶,却也当真令人佩服,”陆仁青说道,“他在盟主面前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好似全然与他无关一样。” 韩潇听得陆仁青说起话来仍是处处讥讽师父,不知他与端木家有何嫌隙。 “他都说了些什么?”义德问道。 “盟主先是问他韩潇是如何拜入端木家的,端木洪只说是位朋友将他送至终南山。盟主又问他的朋友姓甚名谁,端木洪却说他答应过那人,绝不将此事向别人说起。他又说那位朋友乃是方外之人,从不参与武林中的纷扰,也绝不会与魔教有何关联。”陆仁青讲述道。 韩潇知道师父所说的方外之人便是袁廷玉,想起在洛阳与他初遇之时,那纵情悠扬的箫声,韩潇实是对他思念不已。只觉袁伯伯若是知晓自己此时的处境,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只听那个义德说道:“师父,端木洪竟敢用如此态度和盟主讲话?” “嘿嘿,我亦觉得端木洪是在诡辩,”陆仁青说道,“为师当场便质问他,若不是邪魔外道之人,又有什么可隐瞒的?” “师父问的好!”义德赞道。 “端木洪却说,韩潇当时为魔教追杀,是那个方外之人将他救下,这才送至终南山来。端木洪既是为了韩潇的安危,那个方外之人又是脾气古怪,不欲别人知晓此事,所以他绝不能说出那人的名字来。”陆仁青说道。 “而后,我与丐帮的陈长老接连的质问,端木洪被问得急了,便又狡辩说,我辈武人最重信义,允诺过别人的事便绝不能食言,否则又怎对得起朋友。”陆仁青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在想,师父一诺千金,果然是正人君子。又想到自己初上终南山时,被二师叔秦天成逼问无色海棠来历的情形,心中不禁感慨良多。 只听陆仁青接着说道:“盟主问端木洪,韩潇既与大魔头江正的孙女相互勾结,魔教又怎会追杀他?韩潇可是在入门之前便与魔教有了瓜葛?” 韩潇听到这里,只觉师父为自己所累,被各派掌门连连盘问,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不禁暗下决心,我韩潇有朝一日定要让师父扬眉吐气! 义德说道:“师父,盟主这下问到了关键之处,端木洪无话可说了吧。” “端木洪狡辩不得,却有人替他说话。”陆仁青说道。 “谁这样大的胆子敢为端木家说话?”义德奇道。 “‘北端木,南皇甫’,两家世代交好,当然是皇甫家替他出头了。”陆仁青不屑道。 “可是那个皇甫泽?”义德又问道。 “不错,皇甫家的掌门皇甫朗久已不问世事,将门派之事交给了他儿子打理。”陆仁青说起皇甫家来亦是语气不甚恭敬,“皇甫泽说,他虽不甚了解韩潇,却是见过他的义举,相信他绝不会做出勾结魔教的事来。”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暗自惭愧。自端木皇甫两家比武,皇甫泽让女儿皇甫英下场,险些伤及白沐灵以来,他便认定皇甫泽乃是阴险狡诈之人。在西安府时,自己又将皇甫英从魔教的手中救回,可皇甫泽始终对自己的态度始终盛气凌人一般,因此对他实无甚好感。此时却听得皇甫泽在武林盟主面前为自己开脱,心中对他很是感激。 “韩潇又不是他皇甫泽的弟子,他出来多什么嘴?”义德讥讽道。 “既有皇甫家的声援,盟主亦不好过分逼问端木洪。”陆仁青说道。 “少林寺的慧空大师向来与盟主齐名,他又为何不声讨这端木洪?”义德问道。 “慧空大师一向慈悲为怀,从不重语压人。”陆仁青说道,“在场其他掌门的名气不及端木洪,亦不便多说什么,端木洪见此便又编了一套说辞。他说韩潇去救江正的孙女定有隐情,或是被魔教所要挟利用,或是为魔教的人所控制,总之绝非他的本意。”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返中原 叁 韩潇听得师父如此为自己分辨,感动得直欲落泪。 “师父,难道盟主便这样轻易的放过了韩潇?”义德奇道。 “盟主虽未言语,可我华山派和丐帮又怎会放过这勾结魔教的妖人?”陆仁青咬牙切齿道,“我与丐帮陈长老早已看透了此事,陈长老当即对盟主说,韩潇与姓江的小妖女被人救走那天,丐帮与我华山派在谷中见到这小妖女与他动手打了起来。” 韩潇不禁忆起当日之事,想到江婉为了自己的名声,宁肯以命相抵,这份痴情实是触动着自己的心脉…… 陆仁青接着说道:“陈长老又说,当时大家只以为韩潇发觉了这小妖女的行踪,正在与其拼斗,可他细细回忆,只觉那小妖女与韩潇动手时掌中无甚力道,显是不想伤害于他,此中定有蹊跷。” 韩潇心道,原来婉儿的用心却还是被人瞧了出来。 “为师也说,是那小妖女和韩潇早已约好,要对我中原武林图谋不轨!”陆仁青又说道。 “师父,盟主当日说,那些神机营的官军便是为这小妖女所引来,这话可是真的?”义德又问道。 “这是自然,”陆仁青点头道,“那小妖女引来官军,韩潇便作为内应,要将我们中原武林一举歼灭。” “哈哈,可他二人棋错一招,没料到盟主亦是皇帝亲封的‘隆化真人’,那神机营的将领何敢得罪于盟主!”义德的笑声难听之极。 “端木洪听了为师的话便即反驳,他说韩潇自入了他端木家后,三年之中从未下过终南山,又怎会结识魔教的妖女?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加害中原各大门派。”陆仁青说道,“在场的各派掌门虽都沉默不语,可为师知道,他们多半还是相信我与陈长老的话。” “而后,盟主对慧空大师说道:‘道兄,你瞧此事该如何处置?’,他显是相信为师的话。”陆仁青得意道,“可慧空却说:‘陆掌门和陈长老的话乃是猜测,没有佐证亦不可臆断,端木师侄既已将韩潇逐出师门,已算是对武林有了交代,可真相到底如何,还需找到韩潇来当面对质才能水落石出,在此之前绝不可妄下论断。’” 韩潇听了慧空的话心中敬佩不已,只觉他心地慈和,心思细腻,不似其他武林人士一口认定自己便是勾结魔教的贼人,对他顿生好感。 “慧空大师将慈悲之心用在韩潇身上,当真是枉费了他一番苦心,那个韩潇与魔教狼狈为奸,若是心中无愧又何必躲到今时今日?”陆仁青又说道。 韩潇心道,我虽然心中无愧,可婉儿毕竟是江正的孙女,救她之事实是无法向他人解释得清。即便将此中原由告诉师父,得到他的宽恕,可紫冥教与中原武林仇恨甚深,师父又如何向各派解释清楚?岂不令他为难? 这时,只听义德又问道:“盟主可是听从了慧空大师的话?” “有少林方丈为端木洪声援,盟主亦不好发作,便下令各派四方寻找韩潇的下落。”陆仁青说道。 “这岂不是便宜了端木洪?”义德说道。 “此事虽是不了了之,可端木家从此在盟主心中的位置可是大不如前了。”陆仁青冷笑道。 华山派众人对端木洪出言不逊,韩潇内心早已气愤之极。可他不愿多生事端,忍着怒气侧着头回身观瞧。 只听义德说道:“所以上月盟主驾临西安,居然没有告知端木家的人,便只见了师父您,这定是盟主对端木洪起了疑心。” 韩潇见这义德肥头大耳,幸灾乐祸的数说着端木家,心中对他十分的厌恶! 只听陆仁青说道:“疑心倒未必,盟主到西安是奉了皇命,今年可是马皇后谢世第十个年头,皇上是要盟主在西安的大慈恩寺为马皇后做一场法事,并非是为江湖之事而来。” 义德又说道:“对了师父,韩潇相救那小妖女时,可是与盟主打了个齐鼓相当,他如何能有这等绝世神功?” “盟主说,出手相救韩潇与那小妖女之人乃是魔教的高手,定是他暗中将内力传入了韩潇体内,否则韩潇只在终南山习武三年又怎会有此等功力?”陆仁青说道。 “魔教还有怎样的高手?难道是那位武功天下第一的方教主亲临佛报寺?”义德惊道。 “当时魔教的贼人用了迷烟,无法瞧清是何人所为,不过此人定是魔教中人无疑,能从盟主与慧空大师手中救出人去,我想只能是魔教三老或是方教主亲为。”陆仁青说道。 韩潇又见义德身旁一个身形消瘦之人得意的说道:“师父,无论如何,端木家在武林中的声望已及不上我华山派了。”正是前次说话的义宽。 陆仁青说道:“若非你们师祖当年惨死在终南山上,我华山派的声威便早已盖过了端木家!”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起师父曾讲述过二十余年前,在终南山傲雪山庄举办武林大会之事,当时紫冥教勾结蒙古鞑子,致使武林各派死伤惨重,原来陆仁青的师父便是在那次大战中过世的。韩潇心中疑问重重,只觉华山派处处针对端木家,也许是由此而来,可那一次与魔教的大战,各派均有高手损伤,为何华山派却独独与端木家过不去? 只听义德说道:“那个小贼韩潇可不知躲到了何处,各派寻了他数月之久,他仍是不露踪迹,难道是为魔教带回了西域?” “这些无需我派参详,盟主既然令我华山派在晋、冀之地查探,我们也可顺便联络两省的武林同道,将来共同讨伐魔教。”陆仁青说道。 义德问道:“师父,除了我华山派,其他门派都在何处探查韩潇的下落?” “我记着少林探查河南,盟主的武当派探查湖南湖北,齐云派是山东,皇甫家是江浙,青城派是四川……”陆仁青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最后才说道,“端木家便是陕甘两省。” 义德又奇道:“通往西域的门户却让端木家来探查,盟主不会疑心端木洪藏有私心吗?” “盟主既如此安排,定有深意在内。”陆仁青说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返中原 肆 韩潇听完惊奇不已,只觉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何劳各大派如此大费周章? 正自奇怪时,只见先时那个坡脚的小丫头端着两盘菜来到了华山派的桌前。 义德见这小丫头美貌,不禁笑道:“小姑娘,这盘菜叫做什么名堂?” 小丫头说道:“这便是客观您点的豆腐闷虾仁。” “我只看到了虾仁却没有看见豆腐。”义德笑道。 华山派众人听他调侃这小丫头,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只掌门陆仁青没有随声附和。 那小丫头不明白义德这些下流的话,当即说道:“那白色的便是豆腐啊。”华山派众弟子听了更是哄堂大笑。 韩潇见那个义德一脸的淫邪,心中大怒不已!只觉华山派乃是中原十大名门正派之一,可派中的弟子如此下流,居然连一个年幼而残疾的小丫头亦不放过!且掌门人对此视若无睹,当真是闻所未闻! 这时,又听义德又笑道:“我来瞧瞧这豆腐是否货真价实。”说着便伸手拉住了小丫头的手腕。 小丫头不免发窘,向后退去。可怜她脚有残疾,身子不稳,将那盆豆腐虾仁扣在了地上。 店掌柜听到响动连忙奔了过来,也不问青红皂白,伸出手掌连打了小丫头两个耳光,又骂道:“你这个蠢如牛马的跛蹄子!老子买了你来可不是让你闯祸的!” 店掌柜骂完她又对华山派众人赔笑道:“诸位大爷对不住,我这告诉后厨重做一盆来。” 小丫头受了委屈,便站在当地哭了起来。只见她双颊各印着一个红红的掌印,其他的客人无不替她可怜。 那店掌柜又骂道:“他妈的,你就只会哭!快滚回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义德起身来到小丫头面前,一脸淫笑的说道:“掌柜的,这丫头我见犹怜,你出手可有些重了。”说着便伸手去摸她的面颊。 只听“啪”的一声,众人眼前一晃,但见义德摔倒在地。众人见他嘴角流血,又吐出数颗牙来,显是被人打了耳光。 义德骂道:“妈的!是谁打老子!” 这时,却见陆仁青闪身来到义德身前,沉声说道:“在下华山陆仁青,敢问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义德见师父的身前站立一位身形修长的蓝衫少年,只见他丰神俊朗,斜系宝剑,腰间一柄银亮的匕首格外显眼。 此人正是韩潇!他本不欲理会华山派诸人,可义德的下流的举动实令自己忍无可忍,便即出手教训了他。 只听韩潇冷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华山掌门,久仰久仰,我早已听闻华山门人无耻下流,今日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店掌柜尚未瞧出双方都非是常人,见那丫头兀自哭泣不断,便又骂道:“我叫你滚回去,你没听见吗?”说着又伸手打了过去。 又听“啪”的一声,却是店掌柜挨了一记耳光,正是韩潇所打。 “掌柜的,人皆有父母,若你的父母见你被人如此欺侮又会怎样想呢?”韩潇轻声说道。 此时的店掌柜终于明白这几位客人不是易与之辈,当下也顾不得那个小丫头,捂着脸便退了开去。 这时,义德惊声说道:“师父!他……他不是那个韩潇吗?” 韩潇知道这些人早已在佛报寺中见过自己,于是说道:“这位师兄眼力不错,我便是韩潇,陆掌门可想知道,我韩潇是否有那狼子野心?” “呸,你暗箭伤人不是好汉!”义德喝道,他为韩潇打了个耳光,心中不服。 “这位师兄尊姓大名?”韩潇笑道。 “我叫贾义德,是师父座下的大弟子!”贾义德说道。 “贾师兄乃是名门正派中人,白日里却调戏幼女,真是应了你的名字,假义道德!哈哈!”韩潇讽刺道。 陆仁青铁青着脸说道:“韩潇,你既敢现身,那便随我去见盟主吧。” 贾义德说道:“师父,和他客气什么?我先教训教训他!”说着便要向韩潇动武。 一旁的义宽拉着贾义德说道:“你难道忘了?他与盟主尚且拆了那许多招,师兄怎是他的对手?” 贾义德大声说道:“这小子不过是借用了魔教妖人的内力!我便让你见瞧瞧他的真面目!”说着便一拳打了过去。 韩潇恼恨这个贾义德龌龊下流,便运出三成的功力一掌击向他的手臂。 只听陆仁青喝道:“义德小心!”刚欲出手相救,可仍是晚了一步,只听“咯”的一声,贾义德手臂早已折断。韩潇又将真气运至左脚,而后踏在他的脚踝之上,又是“咯”的一声,贾义德脚踝早断,只听他惨叫一声便扑倒在地。 韩潇冷笑道:“让你也尝尝跛足的滋味!” 便在此时,韩潇忽觉身侧气流有所变化,正是有人出掌击向了自己。这出掌之人显是功力不浅,绝非贾义德可比。他知道定是陆仁青出手,不敢怠慢,于是纵跃而起,反身一掌击出,正是寒梅掌中的“白云回望”! 陆仁青本未将韩潇放在眼里,却见他轻描淡写的一招便将徒弟的手脚折断,顿时收了小觑之心。这一掌击出实是运足了内力。韩潇却是后发先至,陆仁青手掌尚在半途中,韩潇却已触碰至他的肩头。 陆仁青急忙后退数步,对手这一掌实是令自己震惊不已,知道今天遇到了劲敌,便即打起精神,凝神应战。众人见他抽出长剑,挺身而上,招招不离韩潇的要害。 十余合一过,韩潇见陆仁青的华山剑法变化虽不多,却是大气磅礴,极为实用,他不禁对华山派的武学生了敬佩之心。数月前,韩潇在西安府中见识过陆仁青过人的轻功,知他武功精强。可此时见他的华山剑法虽然精妙绝伦,却是剑力不足,自己轻易便可避过那大开大合的招式。难道是他有意想让?韩潇心中在想。 原来,韩潇在数月之中功力大进,虽及不上武学至臻化境之人,却早已高过这位华山掌门。陆仁青虽已用出浑身解数,可在韩潇看来难免会以为是他在有意向让。 第二百四十章 相救 又过数合,韩潇仍是空手对敌,他恼恨陆仁青纵容弟子,便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招招去夺陆仁青手中的长剑,以此彰显对他的轻视之意。 陆仁青见此心中大怒,只觉平生所遇强敌中,从无人敢小看了华山派,更不敢轻视他这位掌门人。而韩潇却如此无礼,直如儿戏般的来夺自己的长剑,更是加紧了剑势,心中在想,看我将你这小贼的一双手斩断再说! 四十余招后,陆仁青的长剑不但未碰到韩潇丝毫,反而在数招之中险些被韩潇夺下。此时的他不再有恼怒之情,却渐渐的心生了惧意。只觉韩潇身法迅捷之极,自己的剑法无论如何凌厉,对方总能在瞬息之间闪躲而去。 一旁的华山弟子见师父的华山剑法精妙绝伦的,不禁大声叫好。贾义德被师弟们扶坐在桌边,手脚剧痛之余不忘记向韩潇骂道:“韩潇,你奶奶的!看我师父不把你斩为两段!”可这些弟子越看越是心急,眼见心目中武功高绝的师父却奈何不得这个端木家的低辈弟子,皆是瞠目结舌。 陆仁青心中急切,想到自己堂堂华山掌门若敌不过端木家的低辈弟子,此事一旦传开,自己哪还有颜面行走江湖!于是他故意卖了个破绽,欲败中取胜。果然,他见韩潇中计,出手点向自己肋下的穴道,于是用出华山剑法绝招之一的“金雁横空”,侧身反刺,欲将韩潇的手臂切下。 这“金雁横空”乃是华山剑法里败中求胜的招式,端得是威力奇大!可陆仁青一剑斩出,却不见了韩潇的踪影!他正自奇怪之时,忽然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头。陆仁青猛地回身,只见韩潇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他心中一惊,不知对方何时已到了身后。此时已不及回剑,陆仁青便运足内力,一掌向韩潇拍出。韩潇亦想试试他的内力修为,便用出一招寒梅掌中的“山回路转”,两双掌相交,只见陆仁青连连倒退,脚下一绊便摔倒下去。好在他已退至桌边,这一下却是坐在了椅中,未曾出丑。 韩潇恼他方才对师父出言不逊,这一掌便运出了八成的内力。他只觉陆仁青内力虽不及自己深厚精纯,却是后劲十足,如紫气东来一般沛然。心中在想,华山派的内功果然亦是上乘的武学,这陆仁青的修为虽不及自己,却也较那个霍琳僧为高,实与紫冥教的几位堂主不相伯仲。 华山众弟子急忙围拢过来,陆仁青嘴角流血,显是受了内伤。众人见韩潇如此厉害,连师父亦不是对手,皆震惊不已。 陆仁青本对端木家的内力极为了解,可方才与韩潇对过一掌,只觉他纯阳炽热的落梅神功中,又蕴含一股绵密而淳厚的真气,这真气似有似无,仿佛沁润在落梅神功内,与之浑然一体。他实未见过这等上乘之极的内力,若说是得自魔教,可这股内力又毫无阴邪之感,心中纳罕不已,欲开口说话,却觉真气混乱之极,又是一口鲜血流出嘴角。 这时,只听韩潇大声喝道:“想活命的赶快滚!”说完,拔出腰间的匕首。 华山众弟子见那匕首在阳光下雪亮耀眼,又见韩潇一脸的狰狞之相,皆是一哄而散,逃出了酒肆。陆仁青的身旁只余下脚骨折断的贾义德与那个瘦小的弟子义宽。 韩潇本是吓唬诸人,没料到这些弟子不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恩师哄然而去,只觉华山派师道不严,在武林中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当真是贻笑大方。 这时,只见那个义宽并未挪动身子,韩潇便问道:“你为何不逃?” 义宽战战兢兢的说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求……求你放过他,我程义宽愿替师父一死……” “你叫程义宽?听说你华山门人是按仁、义、礼、智、信来排行辈分,看来义字辈的弟子便只你一人够义气了。”韩潇笑道。 程义宽见他话语轻松,不禁问道:“你可是不杀我师父了?” “我本未想伤他,不过他言语之中污蔑我的恩师,这是让他尝尝苦头罢了。”韩潇说道。 陆仁青听了韩潇的话,当真愤恨不已,苦于自己无法动弹,否则早已躲了开去。 韩潇不再理会三人,转过身去,却见那个小丫头仍自抹着眼泪。 韩潇怜悯的问道:“小妹妹,你爹娘呢?” “我不知道……”小丫头摇头说道。 “这……怎会不知?”韩潇奇道。 “我是被人卖到这里的,早已不知家乡在哪了……”小丫头哭诉道。 “这可难办了,你还记得家乡有何地名?”韩潇问道。 小丫头恨声道:“我早已记不得,也不敢记着,他们……他们听见我说家里的事便打我,把我的脚也打坏了,我……我再不敢记着从前的事了……”说道这里,小丫头又哭了起来。 韩潇听过,只觉她小小年纪便受到如此摧残,当真是怒不可遏,身形一晃,便来至店掌柜的身旁,一把将他掀翻在地,厉声说道:“她的脚可是你打坏的?” 店掌柜惊恐万状,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王饶命,小的将她买来时,她便是跛的……” 韩潇看了眼小丫头脸上的掌印,便又给了店掌柜一记耳光,随后说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小丫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跪在韩潇面前哭诉道:“这位大哥哥,你快带我走吧……你将我卖到哪里我都行,我留在这一定会被他们打死的……” 韩潇温言道:“你不用害怕,我定会带你离开。”随后又向店掌柜问道,“你买下她可花了多少银子?” “五……五十两……”店掌柜颤声说道。 韩潇当即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扔在店掌柜跟前,说道:“我只给你三十两,这些年她定是挨了你不少的打,便抵作剩下的二十两银子了!如何,你觉得这样是否公道啊?” 店掌柜见韩潇凶神恶煞一般,哪敢说个“不”字,连连说道:“公道,公道……” 当下,韩潇拉起小丫头,头也不回的出了酒肆,只剩下羞愤不已的陆仁青与惊恐万状的店掌柜。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江之永矣 韩潇领着小丫头出了酒肆后,便牵过自己的两匹骏马。他将小丫头轻轻扶上了马,自己跨上另一匹,二人缓缓而去。 韩潇见自己闹了这样大的动静,怕惊动城内其他武林人士。自己虽然功力大进,就连华山掌门亦不是对手,更无惧于其他寻常武人,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当下便带着小丫头出了城,向东而去。 小丫头第一次骑马,又是身材矮小,双脚踩不到马踏。于是,韩潇不得不扶着她的身子,令她不致摔下马来。 可她自骑上了马却是一脸的兴奋,只觉十分的有趣,终于喜笑颜开。 韩潇见她心情愉悦,便也略感欣慰,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说道:“我姓尹,名叫方思。” “尹方思,嗯,‘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这名字文雅。”韩潇赞道,随即想到寻常人家怎会为女儿起这等雅致之名,便又问道:“你爹可是读书人?啊,我却忘记了,你已经……”他想到尹方思说过早已忘记从前之事便即住了口,担心再次引得她伤心难过。 “我只记得爹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尹方思说道。 “这便难怪。”韩潇说道。 “大……大侠,你……”尹方思不知该如何称呼韩潇。 “我姓韩名潇,你叫我名字便可。”韩潇打断她道。 “韩公子,多谢你从掌柜手中将我赎出来。”尹方思笑道,随即又心事重重的说道,“公子还要将我卖往何处?” 韩潇听了这话便笑道:“我又不是人贩,怎会卖你?” 尹方思奇道:“你不卖我岂不是赔了那许多银两?” 韩潇不答,只问道:“你可是被卖过几次?” “两次,前次的人家待我较那店掌柜可好得多了……”尹方思回忆道。 “既是如此,你怎又被卖到这酒肆中了?”韩潇又问道。 “上次的人家姓乔,做的是小本生意,我被卖到乔家当了丫鬟,”尹方思说道,“谁知乔老爷子害了场病,家里的银钱全部用来买了药,可老爷子仍是一病不起,乔家无奈,便又将我卖到了酒肆中……” 韩潇又问道:“你的脚当真是拐走你的人打坏的?” “这算是我自己弄坏的,也算是关姨逼迫我的。”尹方思说道。 “关姨又是谁?”韩潇说道。 “拐走我的人姓王,大家都叫他王六儿,”尹方思说道,“他拐走我后便将我送到了关姨家,其实,被王六儿拐来的女孩甚多,他逼着我们和关姨学琴棋书画,说是学好了技艺,将来便可到扬州去享福。” 听了这话,韩潇浑身一颤,不禁想到了“扬州瘦马”,只觉这些女孩命运凄惨之极!心想,原来这个王六儿和关姨做得是这样害人的勾当! 尹方思接着说道:“我最烦的便是学那些劳什子东西,可不认真学,王六儿又会打人,我们这些女孩受尽了他的欺侮。” “后来,我们当中的一个女孩不小心弄坏了手,关姨便将她卖了出去。关姨说,我们的身子最是要紧,若是明面上有了瑕疵便去不得扬州了。” “我本不想学这些烦人的东西,只觉无论去哪里都比在这强上百倍,所以,一天夜里,我趁大家不注意时,便故意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便将脚弄成了这样,嘻嘻。”尹方思笑道。 韩潇听她有意将脚摔坏,却又如此兴奋,这定是她为逃出王六儿和关姨之手而感到得意,心中对她更是怜悯不已。 “所以那个关姨便将你卖走了?”韩潇问道。 “关姨见我摔断了脚当真惋惜了许多时日,她说我是这些人中最值钱的一个,本可以去扬州过那衣食无忧,神仙般的日子,如今却只得将我低价卖给他人,又说是我的命不好,享不到福气。”尹方思不屑的说,“可我却是开心得很,只要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韩潇见她一脸的天真无邪,心下更是痛恨王六儿和那个姓关的女人,他们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逼成了残疾,当真是罪恶多端! 当下,韩潇跃下骏马,伸手抓住了尹方思的那只坡脚。 尹方思惊道:“公子要做什么?” “别怕,让我瞧瞧你的脚是否还有希望复原。”韩潇说道。 “已经过了这许久,公子不必费神了。”尹方思无奈的说道。 韩潇运起落梅神功,将一丝真气传入她的脚中。尹方思顿觉一股阳罡炽热之气在自己脚中循环游走,诧异之余又感到极为的舒畅。 片刻之后,韩潇收了真气对她说道:“你折断的脚骨并没有错位,但筋脉未展,聚合在脚踝已久,当时替你接骨的郎中医道平庸之极,这可耽误了你的伤势。” “我便知道自己的脚一定治不好的。”尹方思说道。 “非也,待将来觅得良医,定会治好这筋脉之伤。”韩潇肯定道。 “多谢公子,不过以我这种身份又去哪里能找到名医?公子还未说要将方思卖往何处呢,难道公子也是要将我卖到扬州?”尹方思问道。 “这些是王六儿他们说的浑话,你不可再说。”韩潇说道。 尹方思却仍是问道:“韩公子,关姨教我们学琴棋书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去了扬州陪人写字下棋不成?这又有什么福气可享的。” 韩潇听她话音纯真稚嫩,于是骗她说道:“他们教会了你,便让你去扬州教其他的女孩子。” “真的?”尹方思惊道,随即侥幸的说道:“亏得我没有去扬州,让我教别人还不如打死我罢了。” “方思,你既不知自己的家乡在何处,以后便慢慢的寻访,”韩潇说道,“如今我有要事去往北平府一趟,你小小年纪不便独自闯荡江湖,这就与我同行吧。” “公子不将我卖走了?”尹方思喜道。 韩潇点了点头。 尹方思喜滋滋的说道:“方思从此便是公子的丫鬟了,方思能有公子这样和善的主人,这才是方思的福气。” 韩潇解释道:“我将你赎出并非是要你做丫鬟。” 听了这话,尹方思哭诉道:“难道公子是嫌弃方思跛脚?”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相见时难 韩潇知她误会,便又解释道:“我将你赎出并未求你报答。” 尹方思明白了他的意思,收起泪水说道:“方思懂了,公子赎我乃是拔刀相助,公子这样厉害,定是江湖中的侠客了?” 韩潇见她年纪虽幼却是聪明伶俐,于是说道:“我算不得什么侠客,不过是个浪迹天涯之人,你此刻已是自由之身,若不愿随我前往北平,我这便送你些银两,你或是拿去寻找亲人,或是用来谋些生计……”说到此处,韩潇眼见尹方思年岁幼小,自己所说之事她一人又怎能办得了?便即住了口。 尹方思听了这话又是连连落泪,感激的说道:“公子当真是菩萨心肠!方思年幼无知,就算有了银钱又如何去找到亲人?何况此事极为渺茫,我亦不敢奢求,方思只愿做公子的丫鬟,从此服侍公子,公子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有怨言……” 韩潇听她谈吐文雅,想来定是随她父亲读过些书,与寻常的乡下女子颇有不同,当下说道:“丫鬟就不必了,你如愿意便随我去北平,待我办完了事,便找名医来医治你的脚。” 尹方思听他愿将自己带在身边,便又欢喜道:“多谢公子!” “我大着你许多,你便叫我韩大哥吧。”韩潇说道。 尹方思坚持道:“方思仍是叫您公子。” 韩潇听了也不在意,于是,二人向东而去,天黑之前便赶到了王庄镇。他见尹方思所穿衣物早已破旧不堪,于是带她来到布庄,又选了一匹上等的猩红绸缎,让裁缝为她做了一身新衣裳。 换过新衣,韩潇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尹方思虽身形瘦小,稚气未消,却难掩瑰丽之气,心中不禁想道,难怪那个关姨会说她是众女孩中最值钱的一个,随即又暗自责怪自己不该有这等想法。 尹方思见他若有所思,便笑道:“公子,方思这身新衣可还看得?” “好看,好看。”韩潇说道。 尹方思又说道:“方思本不该多嘴,可有件事想问问公子,公子不会怪我吧?” “我怪你作甚?”韩潇说道。 “方思刚才所骑的马上包有一匹罗绮,那是女人之物,公子可是要送给夫人的?”尹方思问道。 “我尚未娶亲,哪来的夫人?这是送给一位朋友的。”韩潇说道。 “公子的朋友定是女子了?”尹方思笑道。 “不错,怎么?你是觉得这罗绮不好看吗?”韩潇说道,以为她女子细腻,瞧出了什么瑕疵之处,若就此送给江婉,恐怕她便会笑话自己。 “不会,不会,”尹方思连忙说道,“这罗绮再好不过了,我在关姨那里也从未见过比得上这一匹的。” 韩潇听了这话便放下心来。 尹方思见了韩潇的神情便又笑道:“公子所赠之人定是极美,否则也配不上这罗绮上的牡丹。” 想到江婉,韩潇却是一乐,只觉尹方思古灵精怪的性子倒与江婉有些相似。 二人当夜在王庄镇住了店,此后一路东行,第三日便即进入了太行山。沿山而上,山路渐渐变得崎岖,韩潇不得不下马而行,只留尹方思仍坐在马上。山路曲折,林密难行,三十里的山路,二人却走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已是午后,韩潇拿出随身带来的干粮,与尹方思食用起来。 就在此时,韩潇听得下方山路传来“刷,刷”的声响,显是有武学高手正施展轻功在林中穿行。韩潇顿生警觉,只觉那些响动隐蔽之极,若非自己在吉雅草原勤练一月的内功,此刻绝不会听得出去清楚,只会以为是风声罢了。 他心中在想,难道我伤了陆仁青之事已经在江湖上传了开去?其他门派的人正寻我兴师问罪?可听那些脚步之声却又是向另一个方向行去,于是,他决定到前方去瞧上一瞧。 “方思,我去前面弄些果子来,你在此处等我。”韩潇说着将两匹马牵到林中隐蔽之处。 待拴好了马,韩潇又将途中买来的一顶斗笠扣在头上,便欲动身。 尹方思有些担心的说道:“公子快些回来。” 韩潇又回头嘱咐她道:“不见到我,千万不可离开。”说完便展开轻功,向前方下路行去。 他在林中行了两里有余,隐隐听得前方有说话之声传来,便放慢脚步,向前缓缓的挪动。又行十余丈,只见前方人影晃动,便隐在一棵树后凝神倾听。 只听得一人说道:“英妹,你这一路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这简短的话语却似在韩潇的耳畔劈过响雷一般!原来,这说话之人便是他朝思暮盼,心之忧矣的白沐灵!无数个相思之夜的煎熬此刻皆化作了万般的柔情,想到这半年来的惊心动魄与大漠飞雪,此时与痴念之人相距咫尺,不禁使韩潇有着恍如隔世之感! 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思痛,急欲现身相见。忽然,另一个声音说道:“英儿,你心不在焉,可是修炼内功时走差了真气?” 韩潇听这声音正是师姑端木清!他最是怕这位严厉的师姑,自己的功夫虽早已高过她甚多,可每想到她严厉的神情,便觉心中一颤。端木清的话音便如冷水般浇在了韩潇头上,令他清醒了许多,挪出的一条腿也慢慢的缩回了树后。 “师姑,灵姐,英儿没事,你们不要多心。”韩潇听那正是皇甫英的声音。 这时,另一个声音说道:“皇甫师妹并非是有心事,大家从清晨入山到此时未曾吃过东西,她一定是饿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原来他也在此!这说话之人正是五师兄冷文成! “灵妹,英妹,我这里还有一些桂花糕,你们便分着吃吧。” 韩潇听了此人的话语心中一惊!因为说话之人正是师父的爱子,自己的三师兄端木芸! 白沐灵却是客客气气的说道:“多谢师兄,我还不饿,你拿给英妹吃吧。” 韩潇听她仍称呼端木芸为师兄,而端木芸的话中又显是透露出关怀之意,不免心中一乱。 这时,只听皇甫英笑道:“师兄的桂花糕专是为灵姐留的,我又怎能夺人所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相见时难 贰 白沐灵嗔道:“英妹,你不许瞎说。” “嘻嘻,对不起灵姐,刚才的话算是我饿晕胡说的。”皇甫英又笑道。 “嗯,嗯,师妹这样说话才是从前那位聪明活泼的皇甫英。”冷文成笑道。 此时的韩潇已缓过神来,于是,他屏住呼吸,极轻缓的向前挪了数丈,而后透过密林向山路上瞧去。人影憧憧下,一袭蓝衫映入了眼帘,只见白沐灵端立在一棵树畔,绝世的容颜下微微现出了丝丝憔悴,较之从前清瘦了些许。白沐灵的身旁正是皇甫英,只见她面色微有红润,虽是喜笑颜开,却少了一丝顽皮之气,多了一分成熟之态。 韩潇又向他处看去,只见冷文成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席地而坐,口中大嚼着干粮。反是端木芸心事重重一般,手中擎着桂花糕,不知是该送给白沐灵还是一旁幸灾乐祸的皇甫英,他呆立片刻便窘迫的走了开去。端木清看了眼徒儿又看了眼端木芸,连连摇头,暗自叹了口气。 韩潇向另一侧山路看去,只见二师叔秦天成、大师兄陈石、在终南山时常来往的马兴汉、皇甫英的哥哥皇甫茗皆坐在路旁的大石上吃着干粮。他不免奇怪,师姑与二师叔带着大家在这太行山中却是做什么? 这时,只听白沐灵说道:“师父,此时离八月十五尚有一个月的时间,咱们为何这样早便赶去太行派?” “你三师姑性子柔弱,大伙早些去也好让她放下心来,”端木清说道,“那字条上虽写得是八月十五,可魔教的妖人奸邪无度,说不定便会提早动手呢。” 韩潇听了这话便即想起在西安府时,丐帮帮助狄阳遇害之后,身旁的留下的字条。那字条上写道,要在八月十五取走太行派掌门人卢峰的性命。他记得当时师父说这是魔教在虚张声势,不想端木家仍是派出这许多人去赴援太行派。又想到端木清与嫁与太行派的三师姑常伊情同姊妹,看来定是她心不下,便带着大家一同前来了。 可方才在山路中听到的轻功脚步之声不似端木皇甫两家之人所发出,他仔细观瞧了片刻,周围又无甚异常之处,心中更是奇怪。 只听白沐灵说道:“三师姑不放心掌门的安危,我却放心不下英妹呢。” “我平安无事,灵姐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皇甫英说道。 白沐灵却对坐在身旁的冷文成说道:“冷师弟,你去问一问皇甫师兄,英妹送我的手绢可放在了他的行礼中?” 冷文成何等精明,应了一声便知趣的走开了。端木清在数丈外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只剩下白沐灵与皇甫英二人倚树而坐。 白沐灵轻声问道:“英妹,你和我说,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哪里来的心事?”皇甫英若有所思的说道。 白沐灵笑道:“你这小小心思就算瞒得住皇甫师兄,却是瞒不住我。” 皇甫英被逼的急了,便轻声说道:“灵姐莫冤枉我,我是在替你烦心。” “替我烦心什么?”白沐灵问道。 “自从韩师兄被那个江婉带走后,便一直杳无音信,他又被洪师伯逐出师门,”皇甫英关切的说道,“灵姐,我与你有半年未见面,瞧你瘦成这样,我真是替你心疼,这些时日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韩潇心道,原来皇甫英也是刚刚见过灵儿不久。又想到自己与白沐灵之事端木清已经知晓,在佛报寺内为范崧与严道相救后,白沐灵定是无法面对师父端木清的指责。只觉端木清一定会当着白沐灵大骂自己负心薄义,自甘堕落,为魔教妖女所蛊惑。白沐灵的内心又怎会好过?不知她此时是否还在怨恨自己。 白沐灵听了这话,面色略显苍白,只听她说道:“英妹,潇哥的事,我不想在这里提起。” 韩潇听她仍称呼自己为“潇哥”,显然并未忘情于己,心中高兴之极! “不提便不提,待今晚到了太行派,灵姐需得将这些事详细的告诉我。”皇甫英说道。 “反倒是英妹你,这些日子不见,你却似变了个人。”白沐灵强笑道。 “我便是如假包换的皇甫英啊。”皇甫英笑道。 “我听皇甫师兄说,你从佛报寺回到太湖后,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你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沐灵小声问道。 “是我哥让你来问我的吧?”皇甫英说道。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你总是如此,我便不能关心你吗?”白沐灵说道。 皇甫英听了这话却是低头不语。 白沐灵凑到皇甫英的耳畔说道:“你可是有了意中人?” 她的话音极轻,韩潇若是少了几分的修为便只会见到白沐灵动口却无法听见她的话音。 只见皇甫英满面的红晕,扭捏道:“灵姐你胡说,我哪有什么意中人?” 白沐灵轻声笑道:“你怎能骗过我的眼睛,昨日我见你第一面时便已猜到了。” 皇甫英兀自辩解道:“灵姐不可冤枉人……” “你不便和别人说起,难道和我也不能说吗?”白沐灵又笑道。 “绝没有这种事,这半年来我没有离开太湖半步,怎会……怎会……”皇甫英急道。 “太湖不曾有,可西安便说不定会有了。”白沐灵笑道。 “灵姐说的话,我可不大明白。”皇甫英摇头道。 “半年前在西安时,各派可是来了许多的少年子弟,其中小有名气的亦有不少,英妹可是看中了哪一位?”白沐灵笑道。 “那时我与灵姐形影不离,怎有功夫去看他人?”皇甫英说道,“况且各派的低辈弟子又怎及得上端木皇甫两家的人?” “话可不能这样讲,我听师父说,武当派的李云达、崆峒派的易俊杰还有齐云派的解鹏飞都是近年来成名的少年侠士,你可是看中了他们哪一位?”白沐灵笑道。 皇甫英却是不屑道:“这些人武功奇差,又算什么少年侠士,别说和我哥相比,就连你的‘潇哥’也比他们厉害呢。”在皇甫英的眼里,韩潇的武功仍远不及自己的哥哥皇甫茗,可她说完这话,看见白沐灵面色微变,知道不该提及韩潇,心中不免后悔。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见时难 叁 须臾间,白沐灵便恢复了面色,对皇甫英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眼界却是颇高,若不是这些人还会有谁?” “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皇甫英说道,“在我眼中这些人哪里算得上成名的人物?灵姐,你就别再乱猜了。” 白沐灵细细算来,各派中再也找不出年少成名之人,只觉皇甫英的话确有道理,不过这更令自己糊涂。眼见她偶尔便会眼神游离,神色不定,显是在“红豆相思”,不过她心中之人自己实是无法猜到。 便在此时,端木芸又缓缓的踱步过来,只听他说道:“灵妹,英妹,这些是我方才从山间得来的泉水,你们定已渴了,快来喝些吧。”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水袋来。 白沐灵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谢谢师兄,你给英妹喝吧。” 皇甫英却笑道:“芸师兄,这山中哪来的泉水,你可不许骗我们,我瞧还是你留着自己喝吧。” 韩潇听皇甫英话中显是向着白沐灵,这让前来献殷勤的端木芸讪讪的有些发窘。 只听皇甫茗说道:“英儿不得对芸师兄无礼!” 皇甫英吐了吐舌头,又说道:“芸师兄对不住,我喝你的‘泉水’还不成?” 端木芸将水袋递了过去,眼中却是望着白沐灵。 皇甫英瞧在眼里不禁笑道:“芸师兄是打算让我喝呢,还是让灵姐喝啊……” 话未说完,韩潇只听“嗖”的一声,端木芸手中的水袋忽地喷出两道细小的水流,显是被什么东西穿透。韩潇听那破空之声正是暗器所发,正欲寻找这暗器是从何处飞来,忽听得秦天成大声喝道:“有刺客!” 众人应变奇速,纷纷抽出兵刃应敌。只见端木清在身前舞出一道剑花,随后“叮叮”数声响动传来,正是暗器撞在长剑上的声音。 “是麒麟针!魔教的人!”端木清大声说道。 便在此时,从山路另一侧的密林中窜出无数的黑衣人,足有数十人之多。韩潇见他们正是紫冥教的装束,想到方才听见林中穿行之声,应该便是这些人所发出的。原来他们是为在此伏击! 这些黑衣人亦不搭话,各出兵刃动起手来。端木家众人较为分散,三三两两的被敌人团团围攻。一行人中当属秦天成的武功最高,只见他力敌三个武功高强之人,一柄长剑上下翻飞,逼得三人无法近身。 陈石与马兴汉还有冷文成三人聚在一处,被十余人围在当中。陈石功力较深,接下了敌人大部分的招数,马兴汉武功不弱,一柄长剑连连刺向敌人要害。冷文成的功夫虽然较弱,可有了陈石相护,亦是连连递出剑招。 端木芸与皇甫茗二人刀剑交加,正力战十余名敌人,将白沐灵与皇甫英挡在身后。白沐灵本想加入战团,却担心自己离开皇甫英的身畔她便会遭遇危险,因此抽出长剑凝神盯着场中的局势。远处的端木清正与一老者拼斗掌法,那老者功力颇深,实与端木清斗了个不相上下。 韩潇瞧了片刻,只见众人以寡敌众渐感吃力,自己有心出力却觉不便现身。于是撕下一块衣襟系在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又压低了斗笠,只等万不得已之时再行出手。 这时,只听端木清呼喝道:“师兄!贼子是哪一堂的人?” 秦天成遥遥的呼应道:“是天星堂的人,这天星剑法化成灰我也认得!” 韩潇听了这话,只见与端木清对敌之人所用的掌法确是与牧齐远如出一辙,不过他的功力较之牧齐远确是差了一截。他本痛恨紫冥教害了父亲,见这些人又是牧齐远的下属,更是怒火中烧!心中想道,待将来找出牧齐远,一定逼他说出杀父仇人是谁! 就在此时,只见林中又窜出数个紫冥教的人。那些人直奔秦天成与端木清攻去,韩潇见他们功力不弱,皆是好手,这才明白,紫冥教尚埋伏了人手伺机而动,如今见秦天成与端木清的功夫最高,只要制住此二人,端木家便会一败涂地。 端木清与敌人本自斗得不相伯仲,又见两个好手齐出长刀砍向自己,顿时手忙脚乱,危险重重!韩潇见后加入战团之人出手毫不留情,心中担心不已。 这时,只听“啊”的一声,却是端木清所发,原来她双拳难敌四手,右臂被砍中一刀。 白沐灵不禁大喊道:“师父!”,却见端木清手捂臂膀,表情痛苦,连连闪躲敌人的招式,却已力不从心,眼见数招之间便要被砍翻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从林中窜出,眼明手快的夺下了围攻端木清二人的长刀。双方见变化陡生,又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着蓝衫的蒙面之人如闪电般的划入场中,一招之间便夺下了两位高手的兵刃,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 被夺去兵刃的二人不禁互看一眼,随后便出拳如风,攻向蓝衫人。那蓝衫人出掌相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又听“咯咯”两声,二人的手臂早已折断! 先时与端木清对掌的老者不禁问道:“是何方英雄敢与紫冥教为难?” 蓝衫人不答,却出掌击向老者。老者知他实是劲敌,不敢怠慢,缓缓出掌,欲稳扎稳打。数招过后,双方都惊奇不已!原来这蓝衫人所使的招式正与那老者一模一样!不过,他每招均是后发先至,待那老者出招后,便即使出相同的招式来,逼得老者不得不变招。 老者知道对方是在模仿的自己的武功,自己一招击出后,对方不但学得似模似样,又总是抢在自己头里,若不变招,定会被他击中。老者此时方明白,此人的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心中便生了怯意。 此时,双方皆停下手来观瞧老者与蓝衫人的打斗。那老者无论如何变招,蓝衫人均能在一瞬之间便即学会,虽然招式运劲的法门与他不同,却是威力奇大,内力显是深厚之极! 两人又拆过十余招,只听“啪”的一声,老者肩头中掌,手臂再也提不起来。他见对方现学现卖,竟用自己的招式胜出,心下吃惊不已,忍痛问道:“阁下是谁?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那蓝衫人伫立当地,并未回答。 第二百四十五章 相见时难 肆 这时,忽听得一声尖叫,众人忙回过头来,只见白沐灵手捂肩头,鲜血从手中不断的渗出。可她的身子却是一动不动,似是被人点中了穴道。身后的众黑衣人纷纷将兵刃放在她的脖颈处,其中一人对蓝衫人喝道:“你再动得一动,我便杀了她!” 皇甫英却是被哥哥皇甫茗拉到自己身后,众人明白,定是白沐灵为相救皇甫英才落入敌人手中的。 那老者见此,当即唿哨一声,黑衣人瞬时之间聚在了一处。端木家众人虽见来了强援,可己方一人落入敌人手中,皆怕白沐灵有所损伤。 端木清情急之下冲那老者喝道:“快放了我徒儿!你若敢伤她,我将你碎尸万段!” 那老者显是这些人的首领,他并未理会端木清,却是说道:“这位英雄尊姓大名?”众人皆知他是在向蓝衫人问话。 蓝衫人不答,向白沐灵一指,沉声说道:“是谁刺伤她的?” 老者说道:“阁下功夫高明之极,老朽佩服!不过,你想救出这娇滴滴的女子,今日确是不能够了。” 蓝衫人又说道:“刺伤她的人快些自尽!我饶其他人不死!” “哈哈,阁下未免口出狂言了,”老者笑道,“人在我手中,你若是轻举妄动,那么……”说着接过同伴手中的长剑,又轻轻在白沐灵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 众人见白沐灵的手臂流出鲜血,表情痛苦之极,皆心焦不已。 只听端木芸关切的叫了声:“灵妹!” 老者听了端木芸的呼声又笑道:“这位少侠如此关心她,你二位定是一对璧人了?不如这样,由你来替下她如何?” “这……我……”端木芸好似在犹豫不决。 “嘿嘿,都说端木家的弟子行侠仗义,急人之难,想不到连自己的心上人也不肯相救,当真是浪得虚名,哈哈……”老者纵声嘲笑道。 陈石听了这话心中气恼,踏上一步说道:“你要人质我可以用我,快放了白师妹。” “我不过是说说罢了,这样美貌的姑娘我怎舍得放走?”老者笑道,随后对蓝衫人说道,“阁下武功精强,你在此处我可不大放心,你这便下山,需得让我瞧见你到得下面的山谷中。”说着向山下一指。 众人见他所指的山谷足有百丈之远,蓝衫人若当真到了下面,便再也赶不及救人,均觉这老者心计甚深。 老者说完,却见蓝衫人文丝未动,便又喝道:“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说着又将长剑向白沐灵手臂划去。 众人正自担心,只听“当”的一声,老者手中的长剑已飞脱出去。随即又是寒光一闪,白沐灵身后的黑衣纷纷倒地,脖颈中喷出一道道鲜血! 众人此时方瞧清楚,只见蓝衫人不知何时已到了白沐灵的身前,手中握着一柄银亮的匕首,鲜血兀自沿着锋刃向下滴落。正是他将老者的长剑震飞,又杀死数个黑衣人。众人眼见他的轻功迅如奔雷,皆震惊不已。 蓝衫人立即将白沐灵揽在身前,随后又将她甩向了远处的端木清。端木清当即纵身抱住徒儿,出指解开了她的穴道,并大声说道:“多谢英雄相救之恩!” 蓝衫人并未答话,只见他手臂连连挥动,寒光闪烁之下,鲜血横流,片刻之间便杀死了十余人。那些黑衣人见他如鬼魅一般杀死同伴,皆恐惧之极,“哗”的一声四散逃去。蓝衫人并未停手,只见他身形飘忽不定,在人丛中左突右转,那匕首的寒光如闪电般在人群中不断划过,所到之处皆横尸遍地。 山路狭窄,这数十个黑衣人未等逃远,便都做了蓝衫人的刀下鬼。端木家众人见他瞬息间便将紫冥教杀尽,骇然之余更感一丝恐怖。 这时,只听皇甫英喊道:“还有一个坏蛋逃了!” 众人见那个领头的老者逃入另一侧的山路,正飞快的向山下奔去,他与此地已相距了二十余丈,只要转过一道蜿蜒之处便会消失在众人眼前。 “可惜!让他给逃了!”端木清恨声道。 突然,一道急促的破空之声向那老者呼啸而去。众人见那是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石块虽重,可飞出的速度却较箭矢又快了许多。那老者便要转过山路,却突然发觉石块袭来,躲闪不及,便出剑挡架。 “当”的一声,老者手中的长剑早已断折,那石块并未停留,直击中了他的胸口,只见他一口鲜血喷出便即栽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众人知道,这石块定是那蓝衫人所发! 这些黑衣人中尚有一人未曾断气,只听他忍痛呻吟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蓝衫人却沉声说道:“早些告诉我是谁刺伤了她,便不用死这许多的人了。”随后寒光一闪,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就此一命呜呼。 此时山风阵阵,将蓝衫人的长衣吹得“哗哗”作响。 端木家众人虽都是武林好手,也瞧惯了江湖争斗的场面,更是痛恨这些紫冥教的教徒,可从未见过蓝衫人这等迅捷的杀人手法,眼见山路上横尸无数,戚风惨淡,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过了良久,秦天成说道:“请问侠士尊姓大名?终南山端木家弟子秦天成有礼了!”说着便一抱拳。 蓝衫人仍未回答,盯着白沐灵观瞧了片刻,好似对她的伤势极为关切。 这时,端木清又抱拳说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敢问英雄是哪一派的高人?” 蓝衫人只伸手压低了斗笠,便即转身而去。众人正自奇怪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蓝衫人又向后抛出一物,正落到白沐灵手中。 众人见她手中之物却是一支翠绿的玉钗,白沐灵见此不禁说道:“啊……这是我方才掉落的钗子……”说着便抬头望去。 此时,蓝衫人却已隐入了林中。白沐灵望着那修长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密林深处,心底却似荡起了波纹一般。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见时难 伍 蓝衫人离去后,众人方缓过神来。 端木清与皇甫英一齐动手为白沐灵包扎手臂与肩头的伤口。冷文成见敌人死伤殆尽,仍是恨恨的骂道:“魔教的奸人当真无耻之极!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石却说道:“魔教人数众多,就算光明正大的动手,我们也是寡不敌众。” 只听皇甫英说道:“多亏了那位侠士,否则躺在地上的便是咱们了。” 皇甫茗责怪妹妹道:“英儿又来瞎说。” “难道不是吗?”皇甫英嘟囔道。 端木清却将皇甫英揽在怀中,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英儿,你刚才怕不怕?” “忽然冒出这许多魔教的人,当然害怕了,”皇甫英说道,“师姑,那位侠士是哪一派的高人?” 端木清摇了摇头,说道:“此人身法怪异,匕首的招式我从未见过。”而后又对秦天成说道:“师兄,你可曾见过此人的武学?” “武林中匕首的招式自来以齐云派和崆峒派为精,嗯,荆南沈家的招法也是武林一绝,”秦天成沉吟道,“不过,此人与三家招式全然不同,真不知他用的是何种功夫。” 陈石说道:“也许他是隐居在太行山中的世外高人,并非哪一门派的人,总之,他的武功高强,能让大家得遇当真是福大命大。” 冷文成却说道:“这倒未必,我瞧他不过是招式怪异罢了。” “文成,你这便看错了。”端木清说道,“此人武功之高,当真难以窥探!方才他与魔教领头之人动手时,皆是模仿对方的招式,若非武功高出甚多,又怎会如此托大?” “那魔教的人与我功力相若,我能否赢他实是没有把握,方才险些便被他逃走,可这位英雄只用一块顽石便要了他的性命,端木家中也只有我大哥和你们掌门师祖有这等功力,我想不出哪一派尚有这等少年英雄。”端木清说道。 “这人很年轻吗?”皇甫英奇道。 只听秦天成说道:“此人虽故意压着嗓音说话,可他中气充沛,正是壮胜之年,不过,他既遮住了脸面,显是不欲别人瞧见他的真面目。” 端木清又说道:“他尽用对方的招式,也是不想别人瞧出他本身的武学来。” 讲到此处,大家对蓝衫人的身份仍是一头雾水。 这时,端木芸却说道:“这人装神弄鬼,定是不怀好心!” 皇甫英立刻反驳道:“芸师兄怎可这样说?你的命可是此人所救。” “哼,我宁可不要这居心叵测之人相救。”端木芸说道。 “芸师兄,你方才还不肯以身相救……”皇甫英还欲争辩,一直未曾说话的白沐灵却拉着她说道:“英妹别和师兄吵了!” 皇甫英知晓白沐灵不欲端木芸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颜面,平日里又很听她的话,便赌气住了口。 端木清说道:“芸儿说的并非毫无道理,此人虽救了大家,可江湖险恶,便如我们就未曾料到魔教会在此伏击,看来八月十五,魔教的高手欲杀卢掌门的话的确不假,大家需得快些赶路了。” 皇甫英却小声说道:“有那个少年侠士,大伙又怕些什么?” 白沐灵听了这话低头不语,端木芸向她望去,面露异样的神色。 众人休整片刻,便又顺路前行。 那蓝衫人自然便是韩潇。 他虽痛恨紫冥教,可并未想杀尽这些人,直到白沐灵受伤遇险。与她的重逢令韩潇激动不已,仿佛思念着触不可及的雪莲,而此时终于得见,可这朵雪莲正为人所摧残,那种历经千难万险后,即将得来的幸福却有着消逝的危险,这使得他怒不可遏!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他,这才忽而变作一人,疯狂的杀尽了紫冥教众。 韩潇将玉钗抛还给白沐灵后,头脑渐渐的清醒。他知道牧齐远手下的人皆是罪大恶极,也许尚有更多天星堂的人潜藏此处。端木家一行去往太行派,也许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他毕竟曾是端木家的弟子,实不能对此置之不理,也更放心不下心中的“雪莲”。于是,他决定暂不去往北平,而是跟随端木家众人伺机行事。 当尹方思见到韩潇赶回时,直欲哭出一般。 “韩公子去做了什么?我一人在这深林中当真是怕得要死。”尹方思哀声道。 “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嘛。”韩潇安慰她道。 “公子踩的果子在哪里?”尹方思又问道。 韩潇只得敷衍道:“方才不小心,将果子都摔下了山崖。” 尹方思听了便拉着韩潇的衣袖,极为关切说道:“公子可是跌伤了?” 韩潇见她瞧着自己衣袖上的血迹,知她误以为敌人喷洒出的鲜血是自己所流,于是说道:“没事,没事,方才擦了下石头而已。” “公子千万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尹方思虽声音稚嫩,口吻却似大人一般。 韩潇点头说道:“方思,我想与你商量件事。” “公子与自己的丫鬟说话又怎用得着‘商量’二字?只管吩咐便是。”尹方思轻声说道,“‘方思’二字却有些绕口,我怕公子称呼起来不便。” “嗯,你还是个孩子,我便称你‘思儿’亦不为过。”韩潇当即说道。 尹方思笑道:“如此便好!公子总是‘方思’、‘方思’的叫我,别人听了也会觉得别捏。” “你喜欢便好。”韩潇笑道。 “公子可要吩咐思儿什么事?”尹方思又问道。 “我原说要去北平,如今可要变了行程?”韩潇说道。 “公子要去哪里?”尹方思问道。 “这太行山中有一个武林门派叫做太行派,我需得到那里去办些事情。”韩潇说道。 “我既是公子的丫鬟,自然是公子去哪里思儿便去哪里了。”尹方思说道。 “你不要以丫鬟自居,我已说过,咱们平辈论交,你便叫我做大哥。”韩潇说道。 “公子于我有着莫大的恩惠,思儿愿终身为公子的丫鬟。”尹方思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 韩潇拗不过她,便说道:“此去太行派不知何时能办完事情,这可要耽误寻访名医,治好你的脚了。” 尹方思笑道:“思儿跛了这许多年头,难道还会计较这一时半刻?何况在思儿看来,公子的事远较自己为重要。” 第二百四十七章 紫阳观 壹 二人当即动身前行。 韩潇不想尹方思瞧见前方山路上尸横遍野,于是带她穿过山林,远远的跟随着端木家众人。 翌日午后,一行人到达了太行派所在的“紫阳观”。韩潇曾听冷文成说起,太行派并非道观,只因掌门人卢峰晚年丧妻,思痛之余便出家做了道士,便将此处改作“紫阳观”。其实,这座“道观”中便只他这一位道士而已。 二人行至太行派的山门,知道端木家众人早已入了观,于是又向山下而行,想找处安身之所再所定夺。两人行了十余里,已到了半山之中。但见前方一片开阔,此地居然有着数亩良田!田际之畔孤立着三间不大不小的草房。 韩潇与尹方思叩门而入,原来,里面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屋外的田地便是他二人所种。 夫妇询问来意,韩潇于是编了套说辞:“在下姓冷名文成,这是舍妹冷方思,我们本是北平府的小户人家。家母死的早,前些时日她托梦给舍妹,让我们到这太行山的紫阳观中给真武大帝烧上一个月的香。” 那妻子说道:“这紫阳观中虽供着真武大帝,却并非烧香的道观,里面住的都是会功夫的人,你们要烧香可是找错了地方。” 丈夫也说道:“太行山中的道观有很多,向北十里有一座三清观,香火很胜,你二位可以去那里烧香。” “哎,这便难办了,”韩潇假意为难道,“舍妹说,家母只说要我们到这紫阳观来烧香,其他的道观是不行的。” “这位小哥从前可是到过这里?你娘去世可有几年了?”丈夫问道。 韩潇知他乡下之人,说话难免有些粗俗,也不在意,只说道:“家母仙逝已满十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上得太行山来。” “这就奇怪了,紫阳观这名字不过是五年前挂在山门上的,你娘既已死了十年,她又怎知道这里改叫了紫阳观?”丈夫奇道。 韩潇见说漏了嘴,急忙说道:“想是家母在天之灵,见到这紫阳观中的真武大帝灵验之极,她想修得来生,便让我兄妹二人到此烧香祈福了。” “原来是这样,我娘也给我托过梦,她说家中的银钱会招来贼祸,十日内不花完定会被盗。”丈夫憨憨的说道。 妻子却怨道:“你花便花,多买些米面也好,谁让你将钱都换成了酒来?” 丈夫听了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韩潇听了二人的话,心中好笑,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道:“大哥,大嫂,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到紫阳观进香?” 妻子说道:“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紫阳观从不让外人随意进出,里面的人天天在舞枪弄剑,说是怕被外人瞧见。” 韩潇却问道:“你们怎会知晓紫阳观里的事?” 妻子说道:“我儿子阿狗在观中是个帮忙烧火做饭,端茶递水的小厮,是他和我们说的。”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灵机一动,当下说道:“在下有一事相求,大哥大嫂一定要成全小弟。” 丈夫说道:“小兄弟有事请尽管说,包在我身上,我谷三儿虽没什么能耐却是爱交朋友的。” 妻子又埋怨他道:“先听听人家说些什么。” 韩潇说道:“我想替谷三哥的儿子在紫阳观中做一个月的活计。” “这……”谷三不知韩潇是何用意。 “家母之命不可违,紫阳观又不能随意进出,便只好如此。”韩潇解释道,“谷三哥只要带我到紫阳观里,与观中的人说,谷三嫂身子不适,需要阿狗兄弟回去照料,而我乃是阿狗的表兄,暂替他在这里帮上一个月的忙。” 韩潇见谷三微微点了点头,而他妻子却不知是何态度,便又说道:“如此一来,我在这一月当中便可找到机会,在真武大帝前为家母进香,若无进香的机会,便是远远瞧见真武大帝的金身,默默为家母祷祝一番也可慰藉她在天之灵。” 谷三说道:“小兄弟,你当真是个大孝子,我这就带你去紫阳观!”他刚欲动身,却瞧见妻子脸色阴晴不定,便又收回了脚步。 韩潇见此说道:“阿狗兄弟在观中一月的工钱可有多少?” “不多不少,每月一百文钱。”谷三答道。 “我这里有些银钱,虽然不多,便当做阿狗兄弟这一个月的工钱了。”说着将十两一锭的白银放在了桌上。舍伦部赠与他的金银尚多,韩潇出手亦是大方。 谷三嫂见了银子却笑道:“这……我们怎好收下这许多银子?”说着却将那锭银子揽过手中。 谷三也说道:“用不着这许多,这些银子尽够阿狗做上五年了,小兄弟快些收回去……哎呦!”却是妻子狠狠的掐了他。 一旁的尹方思笑道:“谷三哥尽管收下,公……我大哥也是在替家母多结善缘。” “这一个月里就劳烦谷三哥,三嫂照顾舍妹了。”韩潇嘱托道。 谷三嫂笑道:“小兄弟只管放心,我先让阿狗他爸把阿狗叫回来。” 随后,谷三便动身去往紫阳观,将儿子阿狗带了回来。 韩潇见这阿狗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他见到自己与尹方思并未奇怪,显是谷三在路上已将此事说与了他。 谷三告诉韩潇,他已与观中的李管事说知阿狗的表哥会接替阿狗一月,韩潇只需从观后角门入内,便可寻到李管事。 当下,韩潇换上一套谷三的衣物,又将脸面弄得脏污,尹方思见了不禁笑道:“公子真像个庄稼汉!” 韩潇便要去往紫阳观,尹方思见此有些依依不舍,一直送到山路旁。只听她轻声说道:“公子去那里当真是要给真武大帝烧香吗?”她见过韩潇在 “思儿为何这样问?”韩潇说道。 尹方思说道:“思儿在繁城见过公子与别人动武,刚才的谷三哥又说紫阳观中皆是习武之人,我担心……我担心……” “你是担心我要找观中的人打架?”韩潇笑道。 尹方思缓缓的点了点头。 韩潇笑道:“你放心,我不但不会与观中的人打架,还要护着他们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紫阳观 贰 尹方思仍是担心的说道:“公子要保护他们?难道是有坏人要去观中打架?” “我只是猜测罢了,坏人未必会来。”韩潇说道。 “思儿还不曾问过公子在哪里高就?”尹方思说道。 韩潇笑道:“你来猜上一猜。” 尹方思沉吟道:“公子出手豪阔,像是商人,公子谈吐文雅又像是读书人,可公子又会武功,这……思儿当真是猜不出。” 韩潇拍了拍衣服说道:“我便是个庄稼人啊。” 尹方思看了韩潇装扮的模样,也不禁开怀大笑。 “公子没有思儿服侍照料可怎么行?不如带着思儿同去吧。”尹方思说道。 “我此去是替阿狗做下人的,”韩潇一笑说道,“你可见过下人还有带着丫鬟的吗?” 尹方思说道:“这倒也是,不过公子算是承认思儿是你的丫鬟了。” 韩潇微笑不答,向她挥了下手,便即转身而去。尹方思见他奔起来迅捷如马,心中惊异,又听韩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思儿,你放心住下,我过些日子便回来看你。” 尹方思只见山路漫漫,夕阳洒满林间,白皙的面庞露出了怡悦的笑容。 以韩潇此时的轻功,十余里的路程转眼即至。他照谷三所说,绕路来到观后,敲开角门,见到了李管事。李管事话语不多,言简意赅的告诉韩潇每日里该做些什么。 韩潇一一记下,随后问道:“李大哥,我可是住哪?” 李管事说道:“这里下人少,房间却多得很,那里一排厢房你选哪一间都行,卢掌门对待下人极为和善,你不必拘束。” 韩潇见他所说便是五间西厢房,当下挑了最北侧的一间住下。天色已暗,此时无事可做,观中的下人皆聚在一处闲聊。韩潇放心不下白沐灵的伤势,明知她伤得不重,却是抑制不住与她相见的心情。等了良久,韩潇待其他下人睡熟,便出了厢房,想找到白沐灵的住处,远远的看上她一眼才可放心。 韩潇与其他人闲聊之时问明了端木家女眷的住处,在观中寻了片刻便即隐隐听得端木清的声音。他循声而去,跃进了一座小小的院落。此时韩潇内力大增,他的轻功也更为精进,此时纵跃腾挪未发出丝毫的响动。 只听一人说道:“师父,灵儿已无大碍了。”正是白沐灵的声音。 韩潇又纵身跃上院中的一棵大树,隐在枝杈间倾听房内的动静。 又听一人说道:“亏得魔教的人未在兵刃上涂抹毒药,否则你早已没了性命。”正是端木清的声音。 “师姑,魔教的人当真会将毒药涂在兵刃上?”却是皇甫英的话语。 韩潇心道,原来师姑与皇甫英尚在灵儿的房内。 “英儿,你年岁还小,不知江湖险恶,那魔教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做不出?”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此人的话音韩潇却是未曾听过,不知白沐灵房内尚有何人。 “三师姑,英妹近来也算闯荡过不少地方,见识总是有一些了,不过她仍是小孩的心性。”白沐灵笑道。 韩潇听白沐灵称呼那人为“三师姑”,想起师父曾说过“妙手嫦娥”的事,知道这个女子定是“妙手嫦娥”的妹妹常伊,她亦是端木家与太行派交好的缘由。 只听皇甫英说道:“谁是小孩心性?我的江湖经验可比冷文成多呢。” 端木清说道:“师妹,魔教留下字条,要在八月十五来找太行派的麻烦,各派对此均是不信,都说这是魔教吓唬人的把戏,不过……” 常伊却说道:“不过师姐放心不下,便与秦师兄一同前来了。” “皇甫家的泽师兄知晓我们定会前来,便让英儿和茗儿同来赴援,”端木清愤愤道,“果真,我们在半路上便为魔教所偷袭!” “还好灵儿伤得不重。”常伊温声说道。 “多亏了那位少年英雄,否则你便再见不到师姐了。”端木清说道。 “你方才说那人遮了脸面,武功又是极强,可这太行山中除了我家掌门人,我实不知尚有这样的高手。”常伊奇道。 端木清心直口快,只听她说道:“卢掌门的武功,我向来是佩服的,不过若说及得上此人,我却觉得未必。” “掌门闭关修炼多年,他的功力已有多深,我们这些后辈均不知晓。”常伊说道。 “幸好卢掌门修炼已毕,如今大敌当前,不知魔教还会派出怎样的高手来。”端木清对卢峰的出关甚感宽慰。 常伊却说道:“其实,我家掌门尚在闭关,是他自己要提早出关的。” “这是为何?”一旁的皇甫英问道。 “掌门看似和善,其实脾气火爆得很,”常伊说道,“他听说魔教要取他的性命时尚在闭关中,长风见过掌门后,只说掌门勃然大怒,定在要八月十五前出关,想看看魔教如何来取自己性命。” 韩潇心道,她所说的“长风”定是自己的丈夫卢长风了。 端木清说道:“看来魔教的人伏在四处,便是要袭击增援太行派的人。” “我也未曾想到会如此凶险,”常伊担忧道,“师姐,不如再遣人告知大师兄此地的凶险,大师兄若能亲自前来,太行派必可转危为安。” 韩潇知道常伊所说的“大师兄”便是师父端木洪。 果然,端木清说道:“寻我大哥已无法来得及,他受盟主之命,此时正在前往武当山的路上。” “这……这可如何是好。”常伊焦急道。 只听皇甫英说道:“二位师姑不必担心,有那位蒙面的少年侠士,魔教定然讨不得好去。” “此人是敌是友尚未知晓,英儿不可乱说。”端木清说道。 “他若是敌人又怎会相救大家?”皇甫英奇道。 这时,只听白沐灵说道:“师父,三师姑,灵儿有些乏累,今晚有英妹照料即可,你们不必担心,师父一路辛苦还是早些休息吧。” “也好,英儿,你陪师姐睡在此处,有什么事便到那边寻我们。”端木清说完便与常伊退出房来,走出了院落。 待二人走远,只听皇甫英说道:“灵姐,你一定是知晓那蒙面之人是谁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紫阳观 叁 白沐灵奇道:“我又怎会知晓?” 皇甫英笑道:“灵姐前些时日说我心不在焉,可自打遇到了那个蒙面人,你也变得魂不守舍了,难道是灵姐知晓此人的真面目不成?” “他蒙着脸面,旁人又怎瞧得见他的长相?”白沐灵轻声说道。 “虽瞧不见面目,可他说了两句话,这声音灵姐可是熟悉?”皇甫英又笑道。 “那人压着嗓音又隔着面罩,我更不会听得出,”白沐灵说道,“况且武林中身具这等功力的年轻一辈,别说相识,便是听也没听说过。” 皇甫英玩笑道:“就凭着灵姐此等倾国倾城貌,各大派齐聚西安时,哪位少年英雄会不倾心于你?定是其中一位在山路上出手救了大家。” “英妹,你不可乱开玩笑,要知道英雄易得,知己难逢,何况是可以生死与共之人?”白沐灵深情的说道,“能像潇哥一般,肯毫不犹豫为我而死的人又到哪里去找?” 韩潇听了白沐灵对自己这等情深意重之话,内心激动不已。 “灵姐说得甚是,生死与共确是难以做到,”皇甫英正色道,“那时你被魔教所捉,他们让芸师兄与你交换,你瞧他推三阻四的模样,与你的‘潇哥’相比可是天差地远!” “话也不能这样说,芸师兄虽然喜欢我,可这喜欢归喜欢,生死大事却只能凭着本心,这些是不可强求的。”白沐灵说道,“芸师兄不来换我,那是人之常情,这些话你不许再与人说起。” 皇甫英吐了吐舌头说道:“这样说来,灵姐可是原谅了韩师兄?” 韩潇听皇甫英如此说,不禁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他最想得知的便是白沐灵此时会如何看待自己。 只听白沐灵缓缓说道:“潇哥平生最重情义,那个婉儿既救过他的性命,那时他舍命相救我也不来怪他,我便是担心……” 皇甫英好似替她说道:“你便是担心韩师兄喜欢那个婉儿。” 白沐灵默然片刻又说道:“江婉毕竟是大魔头江正的孙女,我担心魔教是有什么阴谋在内,潇哥他也许还被蒙在鼓里。” “可婉儿救过韩师兄啊。”皇甫英说道。 “魔教阴险毒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也许他们想利用潇哥呢。”白沐灵担忧道。 “韩师兄又有什么可被利用的?”皇甫英奇道,“他既不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功又低微得很,魔教利用他又有什么好处?” “你不知道,他……他……”白沐灵语塞,她担心的便是韩潇体内的无名真气,可不知这话是否该向皇甫英说起。 皇甫英听她话音有异,脱口而出道:“灵姐,那日韩师兄与武林盟主大打出手,他的功夫突然变得极强,盟主说是魔教的人暗中相助了他,可是我并为瞧见有人靠近韩师兄,难道……难道韩师兄当真如此厉害不成?” “我不知道……”白沐灵说道。 皇甫英听出了端倪,不禁问道:“灵姐,韩师兄的事,你可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白沐灵不答。 皇甫英好似灵光一现的说道:“我知道了!昨日在山路上救了大家的人便是韩师兄!” 韩潇听了心中一凛,以为自己露出了破绽。 只听白沐灵惊道:“英妹,你……你可是看到他的脸了?” “当然没有,我只是胡乱猜的。”皇甫英笑道,“不过那人若非心思细腻便是被你的相貌所迷,嘻嘻。” “这话怎说?”白沐灵问道。 “此人临去之时尚未忘记将钗子还给你,他连你的东西都能护得周全,当然将你看得重要无比了。”皇甫英笑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皇甫英这小丫头当真聪明,我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让她起了疑心。 白沐灵说道:“哎,我何尝不觉得那便是潇哥,可是、可是,嗯,也许他便是潇哥,他看着我的眼神与别人不一样……” “灵姐,那人当真是韩师兄?”皇甫英也惊道。 “我当然希望是他,不过……”白沐灵话未说完,便听得远处有人大声喝道:“站住!何人擅闯紫阳观!” 韩潇一惊,以为自己被人发觉,可那声音距此处甚远,当是另有他人闯了进来。随后,太行派的弟子闻声尽出,皆来围堵闯观之人。他连忙从树上跃下,迅速的离开了院落,欲回到观后自己所住的厢房。 可韩潇刚行出不远,却听得身后一人喝道:“什么人?”又觉一股劲风向背后袭来!他知道是有人向自己出掌却又不欲伤了太行派的人,于是侧身避过,仍是向前疾奔,想凭着轻功甩开对方。 刚行出十余丈,又听前方一人说道:“长风,刚才可是你在说话?” 韩潇听那正是秦天成的声音,心道,二师叔叫身后的人为“长风”,看来此人定是三师姑常伊的丈夫卢长风了。他想要避开秦天成,却听身后的卢长风大声说道:“秦师兄,快拦下前面的贼人!” 韩潇只见一道人影闪至面前,一掌击向自己胸前,所使的正是寒梅掌中的“峰回路转”!好在黑夜之中,秦天成无法认出自己的面目。韩潇想到,若是用出寒梅掌,秦天成定会发觉自己的身份。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在西安时曾见过少林僧人永明的掌法简洁明快,便模仿永明的招式,一掌击了过去。 此时的他功力精深,运力的诀窍虽与少林武学全然不同,威力亦不可同日而语,却将招法使得似模似样。 秦天成见此招式惊道:“大力金刚掌!你是少林弟子?” 韩潇不答,见秦天成让开一步,便又向前奔去。可迎面又是一掌袭来,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白云回望”!韩潇急忙侧身避过,又听得一人说道:“师兄,你与卢师兄守住后路,别让这贼子逃了去!”正是端木清的声音! 又听一人问道:“长风,他可是魔教的人?” 韩潇听这人的话音却是三师姑常伊,想到她既是师祖的弟子,功夫定为不弱。自己受四位高手围困,又需得隐藏端木家的武学,若要逃出可有些为难了。可他心中更为奇怪的是,最初那一声有人闯观的话并非是说自己,不知另一个入观之人却又是谁。 第二百五十章 紫阳观 肆 此时的韩潇没有功夫细想,眼见四人分立四个方位,除了硬闯实无他法。 秦天成说道:“他用的是大力金刚掌,大家小心!” “少林寺的人?”卢长风奇道。 “贼子不过是冒充少林的武学罢了。”端木清说道。 秦天成对韩潇喝道:“阁下可是魔教的人?”他见韩潇不答,便又怒道:“你如今受我四人围困,难道还想逃脱不成?” 端木清乃是火爆的脾气,当下出掌攻了过去,口中说道:“先打服这贼人再说!” 秦天成方才领教了对方的一招大力金刚掌,知他功夫了得,端木清昨日肩头受伤,他担心此人出手毒辣,于是跟着出手,二人同使寒梅掌向韩潇攻了过去。卢长风夫妇见此,也同时用出太行派的拳法。 韩潇见四人同时攻到,却不想使用寒梅掌,从而泄露身份。于是灵机一动,将手掌当做匕首,把苏少筠交给自己的鸳鸯双绝用了出来。只见他手掌在身前一划,连点四人手臂上的穴道。四人从未见过此等怪异的招式,纷纷撤去招式,避开韩潇的点穴手法。而后,四人又攻向韩潇,就此,端木家与太行派的四位好手将他围在当中拳掌交加,打得异常激烈! 韩潇对秦天成与端木清二人的寒梅掌再熟悉不过,只觉自己功力大进,他们的掌法虽然凌厉,却是无足为惧。卢长风的武功与端木清不相伯仲,而常伊却是较他的丈夫逊了一筹。韩潇虽不知太行派的拳法叫做什么名堂,只觉这套功夫攻守俱佳,确是上乘的武学。他虽急欲离去,无奈四人皆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除非出重手击伤一人,否则数十招内实无法脱困。 这时,韩潇又听得远处有脚步声奔来,定是这里的打斗惊动了他人。 只听卢长风向那些人高声说道:“贼人武功了得,快去告诉你们掌门师祖!”显然那些人便是太行派的低辈弟子。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急切,自己没见到贼人,却是和几位长辈先动起了手。他急于脱身,便不再相让,运起内力招招递向四人中功力最弱的常伊。鸳鸯双绝招法怪异,常伊虽有三人相助,却仍是守多攻少,勉强躲开了十余招,只见对方连出两指,自己避开了上盘,可腰间一麻,被点住了穴位,立时动弹不得。 韩潇见点中了常伊,趁三人惊惶之际从她的身侧一跃而出,展开轻功向观后奔去。秦天成与端木清见他逃走,便即跟了下去,只留下卢长风照料妻子。 韩潇运足了真气,纵上房顶,在屋宇之上穿行而过。这是韩潇第二次穿房过瓦,第一次便是袁廷玉带他初入傲雪山庄时。而此时的自己早已习得上乘的轻功,再辅以精深的内力,虽不如袁廷玉那般迅捷,却也听得耳畔风声呼啸,宛如腾云驾雾一般。 秦天成与端木清跃上屋顶紧追不舍,可见到对方如燕子般轻灵敏捷,心中骇然。眼见韩潇便可将身后的二人甩开,忽见身前陡现二人,瞧那身形似是大师兄陈石与皇甫茗。 果然,只听一人喝道:“什么人!”正是陈石的声音。 远处的端木清喊道:“石儿,贼子厉害,千万小心!” 陈石的话音刚落,已见那人窜至身前。于是,他与皇甫茗各出一掌击了过去。韩潇又怎会将二人的掌力放在眼里,当下双掌推出,只用了两成的功力将二人震下了房顶。 韩潇的掌力使得恰到好处,既将二人震下,又未使二人受到内伤。陈石与皇甫茗只觉似是被一股绵密柔和力道缓缓的送下了房顶一般,这才知晓自己的功力与此人相差甚远,而那人又显然未出重手。 韩潇脚下丝毫未停,又穿过一个院落,隐隐见得前方屋顶有数十道身影在向自己奔来,知道是太行派的人。于是,他转而向东,脚下运足了内力,当真较划过天际的鸟儿还要快上许多。片刻的功夫,便已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响,他知道众人并未瞧见自己前行的方向,当即放缓了脚步。 刚松了口气,却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什么人敢来我紫阳观撒野!”话音虽然低沉,可韩潇听过却是心头微微一震,显然说话之人内力深厚。他心中一凛,只觉此人的功力较之秦天成又高过许多,难道他便是太行掌门卢峰? 可此时无暇细想,只觉一股力道扑面而来,那人招式未到,激起的气流却令韩潇直有窒息之感。他知道所遇乃是劲敌,于是打起精神,用出鸳鸯双绝的招式,连点对方的穴道。 数合一过,韩潇见对方拳法如风,与卢长风和常伊所用的拳法如出一辙,不同的却是气度沉稳,功力深厚之极,每一拳击出都如太行山一般气度恢弘,巍峨雄伟!他心中在想,身具这等武功之人,定是太行派的掌门人卢峰!只觉他的武功较之华山派陆仁青又胜过一筹。 韩潇丝毫不敢怠慢,连连出手去点对方周身要穴。以此出招毕竟不如手中持有匕首、招招攻向对方要害那般凌厉,两人斗了二十余招仍是不相伯仲。 那人对韩潇的武功亦是惊奇不已,只听他说道:“在下太行山卢峰,阁下尊姓大名?你这等武功在武林中当真是难能可贵。” 韩潇不答,心道,若不是端木家与你太行派交好,我早便用掌力伤了你,何必这等麻烦与你慢慢的拆招换式? 这时,其他人听见了两人相斗之声,便即向此处赶来,韩潇听得数十人的脚步声,心中急切不已。 那人见他并不回答,便又说道:“你若不报上姓名,休怪老朽手下不留情了。”话语虽平淡,可招式却是一紧。 韩潇眼见众人奔了过来,心里一急,却是两手同时递出,无意间将鸳绝的“揽衣徘徊”与鸯绝的“白头相思”一齐使出。两招同使威力奇大,卢峰躲避不及,双臂同被韩潇擦中了穴道,顿时手臂酸麻,再也抬不起来。 其实,这鸳鸯双绝一人无法同使,只不过“揽衣徘徊”与“白头相思”两式有些相似之处,韩潇这才能在无意间同使用出,不过威力较之两人同使又相差了许多。 韩潇点住了卢峰,便又窜上房顶而去。此时太行派与端木家众人已形成了包围之势,韩潇又跃过几个院落却见追击的人数越来越多,自己已无处可逃。 于是,他跃下屋顶,随意寻了间漆黑的屋子悄然入内,想躲上一躲。可他刚踏入屋中,便听一人惊呼道:“谁!” 韩潇听见此人的声音非但没有惊慌,心中反是乐开了花!原来此人正是冷文成!自己误闯误撞却是来到了他的房内! 第二百五十一章 紫阳观 伍 韩潇欢声说道:“五师兄,我是韩潇!” 冷文成听了这轻声的话语,却似耳边响起雷声一般!他怔了半晌,随后惊喜若狂的叫道:“小师弟!你……” 韩潇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说道:“五师兄,有什么话稍后再说,我需得在你这里躲上一躲。” 冷文成早已听闻有人闯入紫阳观中,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此人便是与自己情同手足,失踪了半年之久的韩潇!他压抑着内心的欣喜,并不多问,拉着韩潇来到衣柜前说道:“快躲进去。” 韩潇矮身钻了进去,冷文成便即关上了柜门。韩潇躲在柜里,不禁有些好笑。只觉自己并非武功不济需要躲藏,自己想要离去,此间无人能够阻拦得住。可与众人动起手来,又难保端木家的人不会认出自己。 其实,他之所以肯塞进这个狭小的衣柜内,便是不想见到端木家的人而发窘,更是因为他不知见到白沐灵该说些什么话。对于白沐灵,他既是想见又是怕见,当真矛盾之极! 胡思乱想中,听到众人陆续跃入了院中。 “那贼人去哪了?”正是卢长风的声音。 “我亲眼瞧见他跃入了此处。”秦天成说道。 “这不是陈师兄、皇甫师兄还有冷师弟的住处吗?”韩潇不知说话的是何人,想来便是太行派的弟子。 “大伙四下里搜搜!”端木清说道。 这时,只听陈石担心的叫道:“五师弟!五师弟!”说着便闯进了冷文成的房内。 冷文成睡眼朦胧,呵气连连的问道:“什么事啊大师兄?” 陈石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只见冷文成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身来,便即问道:“五师弟,你可听到了什么响动,见到了什么人?” 冷文成睡眼惺忪的说道:“什么响动?我便是被大师兄撞门的声音吵醒的……咦?怎么院中有这许多人?” 陈石说道:“有贼人闯进了紫阳观,大家见那贼人闯到了这里。” 冷文成又打了个呵气说道:“谁敢乱闯紫阳观?难道他不要命了吗?” 此时,众人已将院中搜遍却是一无所获,卢长风带着门人弟子又去往了别处。端木清等人见冷文成的房内亮了灯烛,便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只听皇甫英说道:“冷师兄,大伙都在追那贼人,亏你还睡得着觉。” 韩潇心道,我这一闹连皇甫英也给惊动了。 冷文成笑道:“昨日与魔教的人打架脱了力,这一睡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甫英冲他做了个鬼脸,说道:“冷师兄也不害臊,昨日打架又用得着你出力吗?” 冷文成笑道:“嘿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他刚说到此处,便见白沐灵缓缓的走了进来,当即脱口而出道,“灵师姐,你怎么来了?”好似有些惊慌。 韩潇听冷文成这样说,知道白沐灵此时便在屋内,心中紧张不已!手心渗满了汗水,只觉自己若被当场发现,当真是尴尬之极! 只听白沐灵说道:“我怎么便不能来?你可见到了什么可疑之人?” “没见到……没见到……我一直在睡觉了。”冷文成结结巴巴的说道。他本不知晓韩潇与白沐灵曾经的情事,可在佛报寺中,韩潇被武林盟主玄真打得吐血时,白沐灵那一声悲痛的叫喊实令自己有些疑惑。又想到那天元宵佳节,白沐灵与韩潇共同将自己从西岐四派的手里救出,便知道他二人这晚定是在一同赏灯,也由此瞧出了端倪。韩潇失踪之后,冷文成见白沐灵每日里容颜憔悴,仿佛魂不附体一般,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他见到白沐灵本不会惊慌,可想到韩潇便在衣柜之中,这对苦命的鸳鸯却在这等情势下聚在了自己房内,当真有些感慨万千,说起话来便有些不自然了。 白沐灵见冷文成脸色阴晴不定,便关切的问道:“冷师弟,你可是那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我方才做了噩梦。”冷文成答道。 “呦,你梦到了什么吓成这个样子?”皇甫英笑道。 这时,端木清走过来说道:“文成,你当真没见到外人吗?” 冷文成摇头道:“弟子睡得甚熟,若不是大师兄进来,弟子恐怕还在睡梦中呢。” 秦天成听了他的话说道:“这便奇怪了,我明明瞧见那人跳到这里便不见了踪影,怎会寻不到他?” “此人轻功高绝,也许咱们看走了眼也说不定。”端木清说道。 秦天成点了点头说道:“我便是奇怪,那人武功怪异,内力深厚,方才动手之时,他明明点中了三师妹的穴道,若要取我四人的性命亦是不难,可他尽是四处奔逃,真不是来此有何目的。” 韩潇心道,我便是为了屋中那一人才与你们周旋了这许久。 “我也觉此人无甚恶意,以他的功夫或许连卢掌门亦阻挡不了,何况他人?”端木清沉吟道,“他既不为杀人,或是为了盗取某物,或是为了某人而来!” 冷文成听了这话浑身一颤! 一旁的陈石见此不禁说道:“五师弟,瞧你脸色发白,可是受了风寒?” 冷文成怕自己露出马脚,连忙点了点头。 端木清说道:“他虽不欲伤人,大家仍是小心为好,也许魔教的人尚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石儿,茗儿随我去见卢掌门,今夜需得好好防范,”秦天成当下分派道,“文成在这里不许乱走。” 端木清也说道:“我先带灵儿与英儿回去,大家见到任何异动立即召唤附近守夜的太行派弟子。” 接着,众人纷纷离去,这个小小的院落又变得安静之极。 良久,韩潇只见柜门打开,冷文成轻声说道:“小师弟,大家都已走远了。” 韩潇轻轻出了衣柜,尚未站定,便被冷文成一把抱住,只听他说道:“小师弟!这些时日你可去了哪里?”冷文成的话音里略带着一丝哭泣,显是见到韩潇而真情流露。 韩潇亦是激动不已,他与冷文成三年来每晚挑灯夜话,白日里一同练功,直如亲兄弟一般。此时许久未见,韩潇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第二百五十二章 紫阳观 陆 冷文成抱着韩潇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语,反倒是韩潇问道:“五师兄近来可好?师父他老人家可怎样了?” “我还是老样子,每天吃饭练功,倒是逍遥自在。”冷文成叹了口气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却是憔悴了不少。” “哎,这都怪我连累了师父!”韩潇也感叹道。 “小师弟,”冷文成盯着韩潇的眼睛说道,“你需得实话告诉我,那个江婉可是做过什么残害我中原武林的事!” 韩潇未曾想到他会突然问起此事,略微一怔,随后说道:“婉儿虽是江正的孙女,可她绝未做过坏事,那日西安府大战紫冥教,婉儿指挥紫冥大阵却是故意想让,否则中原武林当真有覆灭的危险!” “这话你怎不早和我说!”冷文成叹道,“我亦觉江婉不是什么恶人,现今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舍命相救于她了。” 韩潇问道:“五师兄当真不怪我莽撞?” “这又何谈莽撞的事,”冷文成说道,“江婉救过你的性命,你又怎能瞧着她死在眼前?从前我总是先入为主,认为但凡是魔教的人便都是十恶不赦,可我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非是坏人,小师弟,那天江婉又为何要来到佛报寺?” 韩潇回忆道:“神机营赶来佛报寺围剿中原武林,便是紫冥教的人向朝廷告的密,婉儿是来告诉我此事,好让大家快些离开的。” “我想了半年仍是未曾想通她此举为何,却原来如此!”冷文成话锋一变说道,“哎!这下可难办了!” 韩潇笑道:“什么事能难倒五师兄?” 冷文成冲韩潇古怪的一笑,说道:“小师弟,我是在替你为难!”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韩潇奇道。 “一个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师姐,一个是舍身相救的红颜知己,如何来选难倒不会为难吗?”冷文成笑道。 韩潇心中一惊,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 “你是想说我怎知道灵师姐与江婉都倾心于你?”冷文成见韩潇不语,便又说道,“你这小小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五师兄我?灵师姐的事我早已看出来了!” “原来你都知道了。”韩潇说道。 “你放心,我可从未和别人说起过。”冷文成拍着胸脯说道。 韩潇苦笑道:“多谢,多谢。” “至于江婉嘛,她肯舍命救你,当然是喜欢你了,”冷文成兀自滔滔不绝的说道,“你曾说她与你结拜为兄弟,就算那时你不知她是女子,可一个女子肯和你结拜那又为得什么?”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乱,便岔开话题道:“五师兄,先不说这些事情,我走之后,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是大发雷霆,骂我这个不肖之徒了?” “在佛报寺时,各派群起纷纷质问师父,他当真是百口莫辩,”冷文成讲述道,“不过,师父仍是在盟主面前坚持说,定是魔教利用了你,此中也许另有隐情。” 韩潇垂头丧气的说道:“不过,师父还是将我逐出了门墙。” “各派虽然疾言厉色,可师父仍未说出将你逐出师门的话,”冷文成说道,“回到终南山后,各派又不断的送来书信,询问师父如何处置于你,后来掌门师祖得知此事,这才令师父将你逐出门墙的。” “师祖?原来……原来……”韩潇有些语塞。 “不错!师父乃是迫不得已,他始终将你当做弟子呢!”冷文成重重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又想到师父慈爱的神情,不禁哭诉道:“师父!潇儿对不住您!” 冷文成见此,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弟,你也不必自责,就算将你和师父易地而处,我想师父也会如你一般。你不过是相救自己的恩人,这有又什么错?硬要说是谁的错,就算是婉儿不该是江正的孙女吧。” 韩潇听他的话语更加的老气横秋,想来没有自己在终南山上相伴,冷文成这些时日中定也有些失落。 “小师弟,我再问你,”冷文成认真的说道,“昨日在山路上,可是你救了大家?” 韩潇点了点头。 “你如何练成了这样神通的武功?这半年你又去了哪?”冷文成奇道道。 韩潇简要的将自己在燕王府任职,出关征战乃尔不花,又是如何迷途大漠,来到吉雅草原,继而机缘巧合得到太玄经,最终与阿鲁台决一死战等事告诉了冷文成,只未曾提及阿茹娜和苏少筠。 冷文成听得心惊动魄,久久不语。 韩潇内力深厚,听得远处有轻微的脚步之声。他立即吹熄了蜡烛,低声对冷文成说道:“五师兄,我便是怕魔教的人攻入紫阳观,这才随大家来此。如今我正替他人在观中做杂役,若有紧要的事,你到观后西侧的厢房内便可找到我。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大师兄他们就该回来了。” 冷文成尚有话要对韩潇说,却见韩潇闪身出了房门,纵身跃上了房顶。 韩潇一路来到观后,刚要回房睡觉,却见到一个身影跃出了后墙!他心中疑惑道,难道这便另一个闯入观中之人? 此时太行派的守卫略有松懈,他定是趁此机会逃了出去。 于是,韩潇也如法炮制,跃出墙外,欲得知此人究竟有何目的。不过,他更担心这人是牧齐远派来的探子! 韩潇紧走数步便即追近那人,而他轻功之高更不会令此人有所发觉。二人一前一后顺着山路向下而行,此时浓云避月,四下黯淡无光,韩潇虽无法看清前方之人的轮廓,却是觉得那人好似身形矮小得很。且此人轻功不弱,虽及不上白沐灵,却也较冷文成强过不少。 许久之后,前方之人忽然慢下了脚步。韩潇见此地却是谷三的那片耕田。他正自疑惑这人为何在此处停留,忽然间云散月朗,山间陡然而亮。他立即闪入道旁的树后观瞧,只见那人身材矮小,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韩潇心中一震!眼见那人缓缓走到了草房前,轻轻推开了门,而后向山路回眸一望便即进入了屋内。可这一望实令韩潇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月色照映下的稚嫩面庞,分明便是尹方思! 第二百五十三章 紫阳观 柒 韩潇见那人便是尹方思,有些不知所措。 他实未想到这个坡了脚的小姑娘居然身具武功!且夜探紫阳观的便即是她! 回想起遇到尹方思的情形和她讲述的身世,只觉一切都顺理成章毫无破绽,可一个被人拐去的孩子又怎会练成武功?她今夜到紫阳观中又有何目的?他实是无法理清头绪,心中在想,难道尹方思是紫冥教的人?甚或是天星堂牧齐远的下属?可又觉她对自己所做所言皆是一片至诚,绝不似要相害自己。说不定她也如自己一般有着无法说清的苦衷吧。韩潇这些时日历经了无数的艰险,遇事更可替他人着想。 不过,他想到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虽不想当面揭穿她身负武功之事,却需得多加提防。当下,韩潇沿路回到紫阳观中,这一夜再无事发生。 自此,韩潇便在紫阳观中住了下来。 他白日里做些杂活,晚间修炼内功。每隔几日便即回到谷三家中一趟,看望尹方思。而尹方思对他依然如故,仍是以丫鬟自居,韩潇丝毫瞧不出她的破绽,只觉这个小丫头乖巧玲珑,善解人意,若当真能有这样一个丫鬟带在身边,定会省去许多的麻烦事。 自此,紫阳观中再无人闯入,冷文成亦不便到观后来寻找韩潇。韩潇虽极为思念白沐灵,却是不敢轻易相见,只觉这一月中能与她同在一地已是满足。 转眼之间,便到了中秋月圆之日。 这一晚,太行派大排筵宴,众弟子与端木家众人皆聚在紫阳观前的开阔之地。韩潇沏茶递菜,好不忙碌。不过,他衣着破旧,又弄脏了面目,无人能认出身旁的杂役便是韩潇,只有冷文成不时的向他递过眼色。 端木家远来是客,秦天成与端木清被让至上席,坐在掌门人卢峰的两侧,卢长风夫妇坐在秦天成下首。韩潇见这上席中另有三男一女,年纪与卢长风相仿,应当便是他同辈的师兄弟。陈石、端木芸、皇甫茗、冷文成还有白沐灵与皇甫英均坐在次席,由卢长风的数位弟子相陪。 韩潇恰巧被分派为次席上菜,他故意远离白沐灵一侧,手中的菜肴皆从冷文成身旁一一放在席上。冷文成知他有心避开白沐灵,不禁看了一眼他,随即噗嗤一笑。 皇甫英平日最爱与冷文成斗嘴,这时见他笑得莫名其妙,便即问道:“冷师兄为何对那端菜之人发笑?” 冷文成说道:“一见到他人上菜,我便想到了一则笑话,所以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是什么笑话快说给我听。”皇甫英说道。 只听冷文成说道:“话说有一座酒楼,这里的店小二胆小怕事又不爱开口讲话,他每次给客人上菜之时只放下盘子便走,也不告诉客人上得菜叫做什么名堂。” “哈哈,这个店小二有意思。”皇甫英笑道。 “有一次,一位江湖豪客来到酒楼吃饭,他点了壶美酒还有许多菜品,那个店小二仍和平日一般,将菜放下便走。后来那个江湖豪客瞧不下去,待那个店小二又放下一盘菜转身而去时,他便大喝一声:‘叫什么名字?’,你们猜店小二是如何回答的?”冷文成问道。 席间众人纷纷摇头,冷文成并不回答,却夹起菜肴大嚼起来。 皇甫英笑嗔道:“冷师兄好没意思,每次说道关键之处便买官司。” 冷文成听了这话笑道:“店小二被那江湖豪客吓得连连哆嗦,颤着声说道:‘我……我叫王二狗。’” 席间之人听了这话,皆开怀一笑。 白沐灵冲冷文成笑道:“你便是没有正经。” 韩潇知道冷文成这则笑话实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于是瞪了他一眼,便退了开去。 他心中纳罕,今夜便是魔教的高手约定刺杀卢峰之日。众人不思抵御,却怎在这里把酒言欢? 果然,只听秦天成说道:“卢掌门,江湖中已传遍魔教会在今日为难太行派,大伙还是尽早散去,好好做一番应敌的布置。” 只见席中一位银发老人笑道:“秦师侄多虑了,你可曾听说,江湖上谁要杀一人难道会提前告知天下吗?何况,杀害丐帮狄帮主的真凶始终未曾找到,此人装神弄鬼,用那江正的笔体留下字条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定是与狄帮主有着极深的仇恨,且这人内力之深,就连盟主也佩服不已,依我看,魔教的高手中,只有上官青早年与狄阳曾有过节,他便是为杀狄阳而故弄玄虚!今日又怎会来我这紫阳观?” 端木清说道:“卢掌门,魔教恶贯满盈,阴险狡诈,还是提防些好,前些时日那些……” 卢峰一摆手说道:“你们所遇到的天星堂并不归上官青所统辖,且这些日子再无魔教的人上山,牧齐远打伤长风的仇尚未得报,他若当真敢来,哼,我定要教他知道太行派武学的厉害!” 韩潇心道,原来紫冥教的四堂分归长老所统辖。 端木清又说道:“卢掌门说的在理,掌门常年闭关修炼,早已不理会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又怎会结下仇人来,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魔教大有重归中原之势,还需谨慎为上。” “哈哈,多年不见,清儿的武功与见地真是大有长进,”卢峰笑道,“我与你家掌门都快要至花甲之年,今后各大门派就靠你们这一辈的人才撑持起来了。” 此时,皓月悬空,众人把酒赏月。 不过,众人对那张字条所写的内容均是宁可信其有,只对桌上的美酒浅尝辄止。倒是卢峰来了兴致,推杯换盏,高兴之极。后来,在众人的不断劝说下这才停杯投箸。 子时一过,便听卢峰说道:“我方才说那张字条不过是吓唬人罢了,我卢峰一生问心无愧,从未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又怎会有仇人寻来?” 韩潇听他话音正气凌然,又见他刚正不阿之态,对此人也甚是钦佩。眼见观中毫无响动,便也信了此事不过是在故弄玄虚。 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卢峰,你尚敢这里大言不惭,当年如何害我难道不敢承认吗?” 众人一惊,只见身后十余丈高的三清殿殿顶伫立一人,这句话便是此人所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 紫阳观 捌 三清殿的殿顶乃是紫阳观中最高之处,众人惊奇之余更不知这人是何时便已站在上面。 此间最为诧异的当是韩潇!这一夜之中,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便是防着魔教的人会对太行派有所不利。可这人显然已在此多时,却能瞒得过自己的耳目,武功之高实令人惊异! 众人迎着月光,只见那人身形高瘦,一身的黑袍,面目却是狰狞可怖,随后便看出是那人带了面具的缘故。 只听卢峰喝道:“阁下何人?装神弄鬼岂是英雄好汉?” 那黑袍人说道:“当年你害我惨死,又岂是英雄好汉?” 皇甫英听那人说自己已死,以为他是阴曹地府的冤魂,心中害怕之极,忙揽住白沐灵的手臂,躲在她的身后。 “你到底是谁!我卢峰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阁下何不以真面目视人?”卢峰又喝道。 “嘿嘿,好一个光明磊落,”黑袍人说道,“你若敢上来,便会知晓我是何人。” 卢峰乃是太行派的掌门,此时又有端木家的人在此,怎会被这人所吓住?只见他一跃而起,纵身上了殿门,而后再次跃起,一手抓住大殿的重檐,借力踏上了殿脊。 韩潇见他须发皆白,年近花甲,可身手甚是矫捷,不输于盛年之人,加之前次已与他动过手,知他的内功虽不及自己从无名真气得来的内力精深,却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高手。 众人见卢峰老当益壮,身形潇洒,轻功之佳如蜻蜓点水一般,皆高声喝彩。可韩潇却心想,卢峰轻功虽佳,可登上这殿脊亦需弄出如此大的响动,而那黑袍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去,只从轻功来看,卢峰却又逊色了许多。 只听卢峰说道:“阁下尊姓大名?可敢摘下面具?” 那黑袍人不答,出掌击了过去。卢峰见此不敢怠慢,使出太行派的拳法迎敌。只听得掌风呼啸,拳风连连,月光之下,两道人影上下翻飞,直斗得异常激烈! 韩潇只瞧了数招便大吃一惊!原来,他见这黑袍人所用的掌法与江婉的“雪莲掌”一般无二!可招式的变化与掌势的法度却是较江婉又高明了太多!韩潇见江婉的雪莲掌变化繁复,动手之时令敌人实有眼花缭乱之感。可眼见这黑袍人一招一式无甚过多的变化,出招亦较江婉慢了许多,可气度恢弘,招法运用的时机恰到好处,随手简单的一式,却令卢峰不得不回招防御!韩潇瞧了数招,只觉此人俨然如一代宗师,正在大殿之巅闲庭信步,推演招法!世间竟有此等武学,他实是震惊之极! 韩潇本以为此人既会江婉的武学,又身具这等神功,也许便是江婉的外公,紫冥教的长老范崧!可范崧身形瘦小,而这黑袍人身形高瘦,显然非是同一个人。 便在此时,又听端木清颤声说道:“那人用的是……是大魔头江正的雪莲掌!” 众人听了这话皆哗然一片,心中在想,来人果然是魔教的高手!韩潇这才知道,原来江婉的掌法却是他爷爷江正的武学。 端木清又说道:“这雪莲掌除了早已死去的江正和他那个孙女应当无人会使,可这人的雪莲掌又怎会如此高明?” 此时,大殿之巅的二人已拆过十余招,卢峰早已全然落于下风。忽然,卢峰向后退开数步,惊恐之极的说道:“你……你是江正!你没死!” 殿下众人听了这话更是惊惧不已! 韩潇心中在想,江正早已去世多年,此地又怎会另冒出一个江正来?若是他人冒充,可这人的雪莲掌为何又使得如此精湛? 只听那黑袍人说道:“嘿嘿,我没死,今日便是你死了。”说着便又出掌攻了过去。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似有所悟,只觉这人若当真便是江正,他又怎会带上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冒充江正无疑!可除了江正,又怎会有人用这“雪莲掌”?此人武功高绝,假扮江正又做何目的? 韩潇正自思量间,忽见卢峰胸口中掌,一头栽下了大殿! 众人本以为二人的拼斗需得数十招不能分出胜负,未曾想到卢峰会输得如此之快!眼见卢峰摔在当地,口吐鲜血,显然受伤极重!秦天成、卢长风等武功较高之人立时向卢峰奔了过去。可那黑袍之人身形一晃便来到卢峰面前,向他心口又递出一掌! 秦天成与卢长风脚步虽快,却已无法赶到卢峰的身前。而众人见了黑袍人的绝世神功,亦知晓凭着二人的武功即便能到得卢峰的身前,亦无法阻挡黑袍人这去势虽缓,却功力绝伦的一掌。 眼见那人的手掌便要击中卢峰的心口,刹那之间,一道身影迅捷之极的抢到卢峰身前,伸手抵住了黑袍人的手掌! 此人正是韩潇!他对卢峰及太行派虽无甚好感,可仍将自己当做端木家的弟子。他担心这黑袍人会大开杀戒,自己多半不是此人的对手,若有卢峰相助,或许能和他斗得势均力敌。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卢峰就此死去。 韩潇与那人手掌相抵,只觉对方内力柔和绵密,沛然无边,远较自己的内力为之精纯!他正自己骇异对方的内力修为,忽觉那股内力后劲十足,柔和之余暗藏杀机。他连忙提足了真气却仍是眼前一黑,胸口难过无比,连连向后倒退。 那黑袍人“咦”了一声,显然对韩潇的武功有些惊异。 韩潇咬了咬牙,知道此时绝不能让黑袍人杀死卢峰,于是他在瞬息之间将落梅神功与无名真气合而为一,站定脚步后,又向黑袍人窜了过去,出手便是寒梅掌中的绝招“积雪浮云”!他知道眼前之人武功高得出奇,若用那鸳鸯双绝的招式怕对方瞧出自己的破绽。当下,他顾不得被端木家的人认出,招招皆是自己最为熟识的寒梅掌。 众人见场中的一个杂役居然有此等武功,连掌门人卢峰的功力都与那黑袍人亦是相差甚远,而此人居然与他打得难解难分!而更让人惊奇不已的却是,这杂役所使的竟然是武林中人人熟知,端木家的绝学寒梅掌! 第二百五十五章 紫阳观 玖 韩潇知晓对方乃是平生仅遇的大敌,当下倾尽全力,内力沛然而发,将寒梅掌的招式一一使出。他只觉自学会这寒梅掌以来,从未施展得如此威力恢弘,得心应手。 那黑袍人向韩潇赞了声:“好功夫!”便不再言语,使开雪莲掌,将韩潇的掌法一一化解。韩潇曾见江婉的掌法灵动飘逸,一掌似能化作数十掌一般,令对手目不暇接之时出奇制胜。可此时却见黑袍人的雪莲掌,一招一式都清晰之极,对自己全力施为的招式仍自好整以暇,自己威力奇大的一招往往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心中当真骇异之极!只觉金灯和尚虽然掌力刚猛至极,可单论内力之精纯似是不及此人!他的内心不禁存了一丝恐惧,难道此人当真便是江正附体不成? 二人转瞬之间便斗了三十余招,众人对他的寒梅掌皆赞叹不已,更为惊奇的是,太行派的杂役为何会使用端木家的寒梅掌,且他的掌法高明之极,端木清与秦天成皆暗中自叹不如。不过韩潇面颊涂满了烟灰,众人一时又分辨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瞧了片刻,白沐灵却突然“啊”了一声,身子摇晃不已,险些栽倒在地,似是看到了令她震惊之极的事。亏得皇甫英手疾眼快将她一把扶住,便问道:“灵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白沐灵脸色惨白,声音颤抖的说道:“是他……是他……” “灵姐识得此人?”皇甫英奇道。 “是潇哥……是潇哥……”白沐灵颤声说道。 “是韩师兄?”皇甫英惊道,“这……他怎会是他?韩师兄哪有这样厉害的武功!” “是潇哥,我不会不认错的,他那招‘白云回望’与别人的使法不同,”白沐灵稍稍平息了心绪,喘息着说道,“这一招本是反身回掌,先回身瞧清对手的方位再行出招,可潇哥总是先出手掌而后回身……”说到这里,白沐灵忆起在终南山时,自己误会于韩潇,用这招“白云回望”将他打倒在地的情形。而自己昼思夜想的“他”,此时忽而现身,又练成了如此高明的武功,与这鬼神难知的黑袍人打得难解难分,那招“白云回望”自己再不会认错。一时间,欣喜、宽慰涌上心间,继而又是羞涩、担忧,实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端木家众人均知她说的便是韩潇!秦天成、端木清、陈石等人皆大吃一惊,仔细辨认一番,只见那人的脸上虽满是尘土,却盖不住俊秀的面庞,至此,终有些认出这人便是韩潇。冷文成早已知晓韩潇的身份,可此时见他将自己学了数年却无甚长进的寒梅掌使得如此惊世骇俗,心中亦是惊叹不已! 韩潇无暇理会旁人的想法,只专注于对方的掌势。两人拆至五十招上下,他见黑袍人掌法陡然一变,手掌连连闪动。只见他由一掌化为两掌,两掌又化为四掌,继而化为无数的手掌攻向了自己! 韩潇见这掌势与江婉所使一般无二,所不同的是,此人出掌虽同样快捷之极,将一双手掌化为千掌万掌一般,可每发一掌韩潇都可清晰的看见招式如何递出,与江婉那模糊不清的变化实为不同。他从未想过世间能有这等武学,不过此时已无暇惊叹,他既辨别不明对方掌势的来路,只得将三十六式寒梅掌反复的用出。 又过了十余招,韩潇只觉凭自己的武功本该早已被对方击中才是,可那眼花缭乱的手掌始终未曾触碰到自己半片的衣角。心中不禁想道,难道对方是在有意相让? 可此时的他也已看清对方身着的黑袍正是紫冥教的服饰!韩潇又想到,此人当真是那个江正不成?或是紫冥教的高手扮作了江正? 正胡思乱想间,那黑袍人的千万只手掌忽地化为一掌,与韩潇手掌相抵。韩潇觉察到一股柔和而又绵密的内力,以及暗藏杀机的数道后劲。于是,他将全身的内力沛然而发,可仍和前番一般,只觉眼前一黑,倒退数步后跌倒在地。 这时,韩潇只听得有人发出了“啊”的一声,显是对自己关切之极,而这声音却是从三个方向同时传来。其中一人便是白沐灵,而另一个声音传自一棵松柏之后,声音虽轻微,却未逃过韩潇的耳朵,似是尹方思所发。而第三个声音来自大殿之巅,相距甚远,他辨不清是否当真有人声传来。 只见白沐灵急急的奔到了韩潇的身前轻轻将他扶起,满面的关怀之情,连声说道:“潇哥!你……你可受了伤……”她见那黑袍人武功绝顶,真怕他一掌伤了情郎。 至此,众人知道此人便是韩潇无疑。眼见白沐灵如此举动,端木清不禁摇头探了口气。陈石与马兴汉皆兴奋不已,显是思念韩潇已久,忽而相遇大有感触。皇甫英更为清楚她的“灵姐”这些时日爱恨相思之苦,眼见二人重逢,不禁替她喜极而泣。只有端木芸站在一旁冷眼相向,脸色阴晴不定。 韩潇却未察觉到白沐灵已揽住了自己,因他猛然想起袁廷玉曾说,父亲所中的一掌,内力绵密柔和,精纯之极,这正与眼前黑袍人的掌力极为相似! 他忽地起身,脱出了白沐灵的怀抱,继而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大声喝道:“家父韩清林可你是杀的?!” 那黑袍人听了这话嘿嘿一笑却并未回答。 韩潇已是愤慨之极,又重复道:“我爹可是你杀的?” “你要替韩清林报仇?嘿嘿,你这身功夫还差得远呢!”黑袍人说道,因他隔着面具,话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又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韩潇又喝道。 “嘿嘿,你若肯光明正大的见人,又何必弄污了面目?”黑袍人说道。 韩潇不禁语塞。 黑袍人长笑一声,便即闪身而去。 众人见他身形一晃便即跃出了墙外,轻功之高当真匪夷所思! 韩潇听了黑袍人的话,知晓就算父亲不是此人所杀也定和他有着莫大的关联,此时又怎能容他走脱?当下并不理会自己与那人武功相差甚远,紧紧的追了过去。 白沐灵担心他的安危,叫了声:“潇哥!”便也跟着跃出墙外。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月下双影 皇甫英见此,急切的喊了声:“灵姐!” 只听端木清叹声说道:“哎,且容她去吧。” 众人沉默片刻,便纷纷围到卢峰的身旁,查验他的伤势。 韩潇到得观外,却见黑袍人早已远去,身形化作了一个黑点。他提气急追,反是距那人越来越远,只片刻的功夫,便再也瞧不见黑袍人的踪迹。 山风拂过,韩潇渐渐清醒过来。只觉此人神秘莫测,更不知他是否便是江正本人。若说不是,可他的雪莲掌精妙绝伦,卢峰昔年定和江正打过交道,连他亦认为此人便是江正,也许江正瞒过了世人,至今尚在。 此事当真匪夷所思,想到江婉曾和自己提及世间的绝顶高手,均觉其中不似有这样一人。又想到注入自己体内无名真气之人,韩潇的思绪一片混乱,不知这武林中可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就在此时,他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人急切的叫道:“潇哥!你不是他的对手,千万别莽撞!” 而后,一人突然现身眼前,正是白沐灵!只见她嘤嘤娇喘,显是急切奔波的缘故。 “灵儿。”韩潇深情的望着白沐灵说道,声音很是平静,却又含着无限的眷念之情。 这轻声的呼唤却使白沐灵震颤不已,她仿佛回到了终南山,回到了与韩潇嬉戏小镜潭的日子里。于是,她再也控制不住,扑到韩潇的怀中痛哭连连,好似要将这半年来的委屈泄得一干二净般。 哭过良久,白沐灵渐渐收住了泪水。 韩潇却笑道:“灵儿,我从前不知,原来你哭起来更是夺人心魄。” 白沐灵挥拳打在韩潇的胸口,嗔道:“刚一见面便没有正经!” 韩潇忽然捂住胸口,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白沐灵连忙伸手在韩潇的胸前搓揉,神情紧张的问道:“潇哥,那人方才可是伤到了你?” 韩潇又是一笑,抓住白沐灵的手说道:“我便是被你打出了内伤。” 白沐灵见此,笑嗔道:“我倒是想狠狠的打你一顿呢!” “都说夫唱妇随,可未曾听说妻子会打丈夫的。”韩潇笑道。 白沐灵听了这话却是板了板脸,将手从韩潇的手中缩回,说道:“你如今和婉儿好了,又为何来招惹我?” “谁说我和婉儿好……好了的?”韩潇冤枉道。 “天下的武林人士都瞧见你舍命去救她,难道你还要狡辩?”白沐灵颤声说道。 “灵儿,我相救婉儿便是因为她救过我的性命,她虽是江正的孙女,可并未与紫冥教有过多的瓜葛,师父常说急人之难,侠义为先,我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死于刀下?”韩潇正色道。 “哼,你就会狡赖,婉儿既是女子,又生得那般可人,你怎会凭一个‘义’字便舍命相救?”白沐灵气道。 韩潇听了这话连忙说道:“我韩潇对月老儿发誓,此生只喜欢白沐灵一人,若心存别念,便教我天诛地灭!” 白沐灵见他说得认真,便也软下心来。 两人默然片刻,白沐灵又问道:“这些日子来,你便是和婉儿在一起吧。” 韩潇摇头道:“嘿嘿,这半年里,我在大漠中金戈铁马,冲锋陷阵,差一点便不能回来见你了!” “你可去了什么地方?”白沐灵奇道。 “便是极北的蒙古大漠。”韩潇说道。 “你这一身武功便和体内的那道真气有关了?”白沐灵又问道。 韩潇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绝非一两句话可以解释得清。 “哎,我也不来管你这些时日中做了什么,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足够了……”白沐灵依偎着韩潇轻声说道。 韩潇亦感动之极,真情流露道:“灵儿,我所作所为实是身不由己,我做梦便是盼着能与你见面……” “潇哥,你今后有何打算?”白沐灵不禁问道。 “如果你肯的话,我便想带你去往湘南,到那潇湘之畔隐居一世,再不理会这些武林中的纷纷扰扰。”韩潇轻声说道。 白沐灵亦温情的说道:“若能如此,当真是我的福气。” “这又有何难处?你此刻便可与我下山!”韩潇看着白沐灵的眼见说道。 “潇哥,你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何况你父仇未报,又怎能在此时便带我过那与世隔绝的生活?”白沐灵说道。 “灵儿,你是说……”韩潇问道。 “潇哥身背父仇,师父又待我恩重如山,我们都受世俗的牵绊,怎能就此抛开一切?”白沐灵轻声说道,“不如这样,等我回到终南山后,好好对师父尽一番孝,一则可以略略报答师父她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二则我的终身之事又不能不顾师父的心意,她知道我的心事,我想师父终会答应你我,到了那时,你再来接我下山,便即顺理成章了。” 韩潇听她说的在理,不禁连连点头。 “到了那时,若潇哥的父仇未报,我便同你寻那恶人,”白沐灵接着说道,“你若报了大仇,便是天涯海角,灵儿也愿与你同往。”说道最后,她已略有娇羞之态。 “灵儿,我自以为聪明,遇事皆能想出万全的办法,”韩潇听了这话惭愧的说道,“可与你相比,我做事当真是顾前顾不得后,只由着性子胡来。” “你若是在说相救婉儿的事,我此刻也不来怪你,”白沐灵伸手掩住韩潇的口说道,“当时盟主的宝剑已刺到婉儿身前,他又哪来功夫听你的解释,就算大家都肯听你细细道来,又怎会相信大魔头江正的孙女?” 韩潇听了这话,只觉白沐灵冰雪聪明,虽看似柔弱实则精明刚强,她此刻能说出这番道理,当真令韩潇刮目相看!只觉她早已强过许多武林中所谓的“豪杰之士”。更欣慰的是,他听出白沐灵已是相信自己与江婉并无情意之事。 “灵儿,咱们今日做下终身的约定!师姑若是答应你我之事,你便在小镜潭边,当初我藏身的那块大石上刻下字来,”韩潇兴奋的说道,“一年之内,我必到终南山去,若见到你刻的字,那便光明正大的带你下山!”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月下双影 贰 白沐灵娇羞道:“也许用不了那许多时日呢。” 韩潇见此心中一荡,便即向白沐灵的娇唇吻了下去。 正自意乱情迷之时,韩潇却想到了大漠中纯真美丽的阿茹娜与冷若冰霜,如月下嫦娥般的苏少筠。此刻的他已辨不出大漠中的日子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只怀抱着这身窈窕之躯,再不忍将手放开。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二人长拥相倚,似是忘记了时辰。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二人的好梦。 只听一人急急的喊道:“小师弟!灵师姐!”正是冷文成的声音! 白沐灵见有人抵近便即脱出了韩潇的怀抱。 韩潇听冷文成话音急促,显是有紧要的事要寻自己,便即高声答道:“五师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冷文成循声而至,见到二人光景也略有些窘迫,可仍是说道:“小师弟!这可不好了!” 韩潇眉头一皱说道:“可是天星堂的人攻来了?” “不是,不是,”冷文成说道,“咦?那个黑袍恶人可是逃走了?” 韩潇点了点头说道:“凭我的功夫又怎能拦得下他?你快些说,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走后,大家一直在忙着为卢掌门治伤,”冷文成讲述道,“后来,有人在地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和一封信!” 韩潇心中一凛,急忙说道:“字条上可写了什么?” “听二师叔说,上面写的是那人要在两个月后,十月十五下元节这天取走青城掌门空空道人的性命!”冷文成说道。 白沐灵惊声道:“这……他已杀害了丐帮的狄帮主,又打伤了卢掌门,如今又要去取青城掌门的性命,他们是如何得罪了此人?” 韩潇却忽然问冷文成道:“你可看到了字条上的笔迹?” 冷文成摇了摇头,说道:“我虽没瞧见,可二师叔和师姑说,这笔迹便是……” 韩潇抢在他头里说道:“是江正的笔迹!” “对,对,师姑说这字条上的笔迹与狄帮主死后发现字条上笔迹相同,均是大魔头江正所书,小师弟,你怎知道?”冷文成问道。 “这定是那黑袍人所书了。”韩潇答道。 “他、他当真便是江正?”冷文成奇道。 “我不知道,”韩潇摇头说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只知他一定知晓是谁害了我爹,十月十五那天,我便去青城山找他!” “你要去青城派?你既回到了中原,难道不和大家回终南山吗?”冷文成说道。 “我如今又哪有脸面去见师父。”韩潇叹道。 这时,只听白沐灵说道:“冷师弟,你说那黑袍人留有一封信留下,那信中可写了什么?” “对了!我便是为这事来寻你们的,那信里写的什么我不知晓,可是卢长风卢师叔看了那封信气恼之极!好似是与三师姑有什么关联,宴席还未撤去,他们便闹了起来。”冷文成说道,“二师叔压不住卢师叔的火气,小师弟,凭你的功夫当可艺压全场,你快去劝劝他们吧!” “何至闹到如此地步?”韩潇问道。 “咱们去了便知!”冷文成急道。 “五师兄,无论生了何事,有二师叔和师姑在又需我去做些什么?”韩潇说道,“何况我已被逐出师门,各大门派早已将我视为武林败类,我的事又难以辩白得清楚,若冒然回去,定会令师父为难,就算他老人家肯原谅我,武林盟主亦会兴师问罪,到了那时,师父又该如何面对天下武林?不如我就此离去,省却大家的烦恼。” 韩潇知道这些话就算自己不说,白沐灵亦能体会,可冷文成虽然精明,却是莽撞的性子,若不与他说清楚,他定会大声吵嚷不肯自己就此离去。 “这……这……小师弟,就算你不肯回去,也需得帮忙化解这场争端啊。”冷文成又说道。 “太行派自己事情又怎需我这外人干预?”韩潇说道。 白沐灵知道韩潇便要离去,当即不舍的拉住他的手说道:“潇哥,你虽武功大进,可江湖人心险恶,你可要事事小心。” 冷文成听了这话奇道:“灵师姐,你难道不随小师弟下山吗?” 白沐灵脸色一红,说道:“师父在此,我怎能不辞而别……” 冷文成说了那句话便即后悔,当下说道:“是我说错了话,”他知道这对“苦命鸳鸯”分别在即,定有体己的话要说,便知趣的说道,“灵师姐,我先回去,你稍后便来劝劝三师姑吧。” 说完又用手击了下韩潇的肩头,老气横秋的说道:“小师弟,你一人闯荡江湖,没有了我的指点可要多加小心才是。”他仍是把韩潇当做刚入门时的孩子来看待。 韩潇亦不忍与他分别,强自笑了笑说道:“五师兄,过些时日我便悄悄到终南山上寻你玩。” 冷文成看了一眼白沐灵,笑道:“哈哈,你若悄悄的来,是怕师父发觉,还是要……嘿嘿。”说完便即转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白沐灵嗔道:“这个冷文成便是没有正形,你这些花言巧语可是和他学来的?” “五师兄平日里不拘小节,遇到大事还是有很主见的。”韩潇说道。 “潇哥,你这便要走了,还提这又矮又丑的冷文成干嘛?”白沐灵笑道。 “哈哈,不说他,不说他,灵儿,你可在终南山好好等我,闷了便去小镜潭玩一玩。”韩潇笑道。 白沐灵用手指刮着韩潇的脸说道:“不知羞,是你在等我师父的恩准。” 两人笑过一阵,白沐灵又是担忧的说道:“潇哥,如今你练成了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学,可我仍自担心……” “担心什么?”韩潇问道。 “便是担心你体内的真气,”白沐灵抚着韩潇的胸膛说道,“这话我早已说过,你的武功皆由这真气而来,注入那道真气之人说不定有着邪念……” “你放心,我在大漠中得了部武学奇书,便是近来江湖闻名的‘太玄经’,这经中的内功心法极为玄奥,若能练成,便无需担心这真气的事了。”韩潇说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隐殇 白沐灵不再言语,面对久违的情郎,她又怎理会得什么武学秘籍? “潇哥,”白沐灵又轻声的说道,“我便在终南山等你,你一年不来我便等你一年,你十年不来我便……” 韩潇笑道:“难道变成了老太婆也要等我?” “哼,你想得美,你十年不来,我便出家去做尼姑。”白沐灵说道。 韩潇刚想说“哪家的尼姑庵敢收你这等美貌之人?以后还不招得成群的男子来庵里烧香赖着不走?”,不过他知这话轻薄,白沐灵听了定会生气,便又咽了回去。 随后,二人洒泪而别。 其实,韩潇仍是担心紫冥教会有所异动,便又沿路返回,随着白沐灵悄然回到了紫阳观。他跃上观外的一颗大树,向里观瞧。只见宴席并未撤下,而太行派与端木家的弟子皆已散去。卢峰盘膝而坐,秦天成则坐在他的身后,双手抵住卢峰的背脊,正自为他运功疗伤,端木清却扶着浑身颤抖的常伊坐在一旁。这时,白沐灵缓缓的走了过去,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在端木清的身侧轻轻坐下。 韩潇见常伊背对着自己,好似在哭泣一般,心中纳罕,不知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时,只听卢长风大声说道:“伊妹,你当真骗得我好苦!” 端木清劝道:“卢师兄,你且消消火气,这信是那恶人故意挑拨离间留下的,你怎能轻易相信?” “这信上的内容若是假的,你又哭些什么?”卢长风大声道。 “不错,那信是我所写,”常伊擦了擦泪水说道,“风哥,我骗过你,你尽管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怪你……” 端木清惊道:“师妹,你……你当真在十三年前便有了孩子?” 韩潇听了常伊的话也不免惊奇,不知那信中所写到底是何内容。 “这么说来,你知道方才打伤我爹的人是谁了?”卢长风铁青着脸说道。 “我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得到这封信的,”常伊连连摇头,忽而又惊恐的说道,“风哥,你难道在怀疑是我将那人引来的?” “伊妹,那人故意撕去了你所写的称谓,这封信你到底是写给谁的?”卢长风嫉愤道。 常伊哭诉道:“风哥,你不要怪我,这人的名字我不能说。” “你……你还有什么事在瞒我?”卢长风气恼已极! 韩潇见这常伊不过三十六七岁的年纪,样貌虽不及白沐灵,却极为曼妙端丽。他想起师父曾说起“妙手嫦娥”的事,只觉那“妙手嫦娥”常依与眼前的常伊既是双生姐妹,她既能得此“嫦娥”的绰号,从妹妹的样貌便可略见一斑。看来,十三年前,常伊所生的孩子定不是卢长风的了,不知当年又是何人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风哥,那是我年轻时做下的错事,我那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这些事我快要忘得一干二净了……”常伊泪眼朦胧的说道。 卢长风厉声道:“那人是谁?”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常伊哭道。 “卢师兄,无论如何,卢掌门受此重伤,有什么话等到他老人家伤势好转再说不迟,”端木清揽过常伊说道,“你这般大吼大叫,不怕惊到掌门人吗?” 卢长风听了端木清的话,当下也不好发作,只铁青着脸,来到父亲身前,俯下身来向秦天成问道:“秦师兄,家父的伤势可有好转?” 秦天成运功正急,只摇了摇头,显然是在说卢峰的伤势危机重重。 卢长风当下盘膝而坐,将手搭在秦天成的手臂上,助他行功疗伤。端木清将哭泣不止的常伊交给了白沐灵搀扶,便也加入其中。一时间,三位高手共同送出内力助卢峰治疗内伤。 韩潇正自犹豫要不要现身相助,却见卢峰忽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 卢长风急忙扶住了父亲,关切之极的问道:“爹,你可好些了?” 卢峰喃喃说道:“风儿,那江正杀了我便要去杀别派的掌门,他……他要杀尽十派的掌门才会罢手,你……你快去告诉盟主与慧空大师,只有他二人或可拦得下江正……” 韩潇心中一凛,那“江正”要杀的下一人便是青城掌门,难道他当真要杀尽十派的掌门人不成? 卢长风安慰父亲道:“爹,您安心养伤,那恶人虽然厉害,又怎敢与十大门派同时为敌?”说着便要将父亲扶起。 秦天成却说道:“卢掌门伤势过重,此时不宜挪动身子。” 突然,卢峰大叫一声:“风儿快去!晚了便来不及了。”说完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就此栽倒在地。 秦天成连忙抓住卢峰的手腕,运功良久说道:“卢师弟,掌门的经脉早已被那人震碎,哎,便是大罗金仙在此也救他不得了。” 端木清亦搭了下卢峰的经脉,见他已没了脉息,亦是难过之极,只听她说道:“卢师兄,掌门人已然仙去,我端木家一定会帮太行派报此大仇!” 韩潇听了秦天成的话心中在想,原来那“江正”早已算准,卢峰中了自己一掌定然无幸,否则他怎会从容不迫的离去?又想到黑袍人能将内力深厚的卢峰一掌震得经脉尽碎,功力实已登峰造极! 卢长风听得父亲已死,不禁跪倒在地,放声痛哭。秦天成与端木清连连劝慰,就连哭成泪人的常伊听此噩耗,亦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卢长风哭过一阵,猛然站了起来,向常伊问道:“你快说,害死我爹的是谁!” 常伊颤声道:“风哥,我真不知此人是谁,你不肯相信我吗?” “嘿嘿,你十三年前与人生了孩子,当真骗得我好苦!你让我怎样相信你!”卢长风面目狰狞的说道。 “风哥……我……我……”常伊显是害怕之极。 “你到底说是不说?难道要欺师灭祖吗!”卢长风又喝道。 常伊好似委屈之极,不禁又大哭起来。 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卢长风一掌打在了常伊的面颊上! 常伊先是一愣,而后反是平静下来,只听她说道:“风哥,你若不信,那便杀了我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隐殇 贰 卢长风眼见父亲惨死,心中气恼已极,大声喝道:“你这勾结魔教,水性杨花之人还有脸说嘴!” 常伊平静的说道:“风哥,我从未见过那恶人,又怎会去勾结魔教?我生过孩子的事瞒了你是我不对,不过孩子出生之时,我尚未与你相识,这些年里我是怎样对你,到底是不是水性杨花,你心里应当清楚……哎,你若是气恼不过,便一掌将我打死,常伊绝无怨言。” “你……你……你还敢狡辩!”卢长风怒道,只见他浑身颤抖,如发了疯一般。 秦天成与端木清正欲上前相劝,却见卢长风又是一掌打打向了常伊的面颊。便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蹿至常伊的身前,架住了卢长风的一掌! 众人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抵住了卢长风的手掌,都奇怪不已,均不知她是何人。最为吃惊的却是韩潇,因他早已认出这人便是尹方思! 韩潇见此想起一月之前刚入紫阳观的那晚,自己跟随尹方思下山,已知晓她身有武功,不想她会在此时现身。 只听尹方思说道:“不许你这坏人打我娘!” 在场之人听了这话更是大吃一惊!细细观瞧之下,只见这小丫头眉宇之间与常伊颇为相像,若说是母女,当无人能够怀疑。 韩潇更是震惊不已,回想起与尹方思相遇的情形,只觉她既身有武功又怎会在酒肆中被店掌柜所欺侮? 此时不容他细想,只听卢长风颤声道:“你便是……便十三年前伊妹生的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什么十三年前的孩子,我娘便是常伊,不许你欺负她!”尹方思大声说道。 卢长风缓缓的撤回了手掌,疑惑的看向了常伊。 常伊忽见一个女孩当在自己身前,又称是自己的孩子,怎能无动于衷?她见卢长风退了开去,便俯下身来对尹方思说道:“孩子,你爹娘是谁?又是谁带你来的?” 常伊见尹方思转过身来,便向她仔细的打量一番,随即面色一变,只觉这面孔像极了从铜镜中见到的自己,虽然那面孔尚显稚嫩。 “你……你是我的女儿?”常伊喃喃道。 尹方思点了点头,仍似有些矜持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常伊仍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事。 “娘,我叫尹方思。” “你……你怎知我是你娘?”常伊又问道。 “师父说,我娘叫做常伊,我方才听娘说出了自己的名姓便知道你是我娘了。”尹方思答道。 “你师父是谁?”常伊问道。 尹方思摇头道:“师父便是师父,师父从不许我问她的名字。” 这时,卢长风忽然厉声问道:“你爹是谁?” 尹方思听了一撇嘴说道:“你这么凶,连我娘都敢打,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话中之意显是不知父亲是何人。 卢长风气道:“你知晓我是何人?” 尹方思点点头说道:“知道啊,你便是个大恶人,否则又怎会男人欺负女人?” “你……”卢长风听了这话虽然气恼,可眼见她还是个孩子,不好发作,立在当地实有些发窘。 端木清听他问话不得要领,便上前说道:“你叫尹方思?你说是我常伊师妹的女儿,可有什么凭证?” “我先时也有些不信,可见了娘的长相便知自己定是她的女儿。”尹方思说道。 “天下长相相似的人多得是,难道便都是亲人不成?”端木清又问道。 “师父说我出生的那天是七月初六,那天的子时三刻,我娘诞下了我。”尹方思说道,“师父还说,那一夜乌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外面骤雨倾盆,她说我娘一定不会忘记这些!” 众人听了,都不禁望向常伊。只见常伊泪流满面,一把抱住了尹方思说道:“我的好女儿!娘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 听了这话,在场之人终于知晓这个女孩确是常伊的孩子无疑。 尹方思也真情流露,抱着常伊哭了一阵。卢长风欲待发问,却见二人如此,只得耐着性子等在一旁。 二人哭过一阵,常伊便问道:“女儿,你这些年可好,是谁将你带大的?” “是师父将我养大成人的。”尹方思答道。 “你和娘说,你师父是何人?”常伊问道。 “我方才说过,不知道师父的名姓,师父亦不让我在别人面前提起她。”尹方思摇头道。 “和他人不能说,难道和娘也不能说了?”常伊说道,又温情的看着女儿。 尹方思却说:“师父说,我出生之后,爹和娘便都不要我了,你们都是狠心之人!” “这……这从何说起?”常伊惊道。 “若不是那个恶人打你,我只想见过你一面便走开,再也不来见你了!”尹方思恨声说道。 “你师父是这样说的?”常伊又问道。 尹方思点了点头。 “你师父可说起过你……你爹的事?”常伊轻声的问道,几若蚊声。 尹方思摇头道:“师父未曾说过。” “你听娘说,”常伊温言道,“你出生之时便为人夺走,娘寻了你好些年,当真以为你已死了。” “哼!师父早已料到你会这样说,”尹方思讽刺道,“你见我忽然现身,又怎会承认当年抛下我的错事?” 韩潇在一旁听的莫名其妙,方见到尹方思母女重逢,相拥而泣,自己也为她二人欢喜,此时却又见她怨怼自己的亲生母亲,真不知此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时,只听卢长风大笑一声说道:“嘿嘿,伊妹,你没想到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今日却遭了如此报应吧!” “风哥,你……”常伊涨红了脸实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眼见女儿不听自己的解释,只认定是自己当年遗弃了她,不禁悲从中来,泪水便又顺着面颊流淌。 这时,只见白沐灵起身向尹方思问道:“小妹妹,你方才说自己姓尹,那你爹当然也是姓尹了。” “我的名字是师父取的,她亦不知我爹的姓名。”尹方思答道。 韩潇听了,不禁想到常伊之“伊”与尹方思之“尹”,只觉本是在水伊人,一旦“伊”人已去,便只空余一“尹”了。 第二百六十章 隐殇 叁 白沐灵又问道:“小妹妹,可是你师父让你来这里的?” “我本打算远远的看娘一眼便走,”尹方思指着卢长风对常伊说道,“要不是这个恶人出手打你,我也不会与你相见的,如今既已见过,我这便要去了。”说着便向观外走去。 众人见了她的跛足,皆暗暗称奇。 常伊泪眼汪汪的望着她的脚问道:“女儿,你别走!你的脚可是……可是怎么了?” 尹方思不答,只慢慢的向外走去。 这时,一人闪身拦在她的身前,厉声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与害死我爹之人是什么关系!”正是卢长风。 “你是说方才戴面具的人?那人阴气森森怪吓人的,我又怎会识得他?”尹方思口中说道,脚下仍自向前走着。 “你可知道,我便是常伊的丈夫!”卢长风大声道。 “你这恶人怎会是我爹?”尹方思摇头道。 “哼,常伊生了你这个杂种后才嫁给我的。”卢长风说道。 “原来我娘又嫁给了你,我瞧你生得凶恶,倒是像个杂种!”尹方思讥讽他道。 此时的卢长风遭受了父亲惨死又得知了妻子的隐秘,早已心绪混乱之极!只认定尹方思与那黑袍人便是一伙,他听了这话,面色铁青,一拳便击了过去,手下再不留情。 尹方思未料他出手便是绝招,急忙闪身却是躲避不及,只得伸手去架,顿觉一股大力传来,胸间说不过的难过,呼痛一声,退后数步向常伊说道:“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娘当真是狠心之极!你想留我亲自动手便可,又何必让你夫君来打我?” “这……女儿……”常伊见女儿误会自己,不知该怎样解释才好,眼见丈夫又是一拳打去,便即闪身而至,将他的招式接了过去。 卢长风见妻子挡下自己的拳势,更是怒道:“你可承认是你母女二人与那恶人相勾结了?”说着将太行拳法一一使出。 常伊只想护住女儿,并未想与丈夫动手,当下随手化解招式并不反击,口中说道:“风哥,你怎能冤枉我!” “嘿嘿,你夫妻二人演来演去不过是为了引我现身,如今我便在这里,你们何必还要装腔作势,”一旁的尹方思冷笑道,“娘,你当年不肯要我,今日又为何不放我走?” 常伊心乱如麻,当真是有苦说不出。端木清与秦天成眼见卢长风夫妇大打出手,太行派此时一片混乱,不禁对望一眼,同时出手拦下了他们夫妻二人。 只听秦天成说道:“卢师弟不可莽撞,我师妹怎会去勾结魔教的人?如今卢掌门尸骨未寒,咱们还需好好商量掌门的后事才对。” 卢长风见秦天成出面,不好再说什么,铁青着脸退到一旁。 常伊连忙拉着尹方思说道:“女儿,你方才可有受伤?” 尹方思冷笑道:“你不用惺惺作态,我来此见你便只想知晓自己尚有生母。你和我爹当年抛下我不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们的!我现在要走了,你若另有目的,便尽管出手吧。”说着又向观外走去。 常伊见此又是哭成了泪人。 这时,端木清说道:“请等一等!” 尹方思回头说道:“怎么?你们太行派想强留我不成?” 端木清说道:“你方才说并不知晓父亲是谁,难道不想留下待你娘亲口告诉你吗?” “哼,不知道也罢,反正都是无义之人!”尹方思说完,便展开轻功奔出了观外。 常伊本想去追上女儿,却又是犹豫不决,眼见她消失在观外,只觉眼前一黑,就此昏厥过去。 韩潇见了这样的惊变,心中疑问连连,只觉眼前之事太过突然,实是难以置信。当下,他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白沐灵,随后向尹方思的方向跟了下去。 只追了片刻,便即见到前方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山路上迅捷的穿行,正是尹方思。韩潇想到她既是跛脚,却又能练成了轻功,实属难能。 便在此时,尹方思忽地停下了脚步,倚在一棵大树上哭泣不止。韩潇知她内心疾苦,今日虽得见生身之母,可自出生之时便为母亲所遗弃,定当伤痛之极。不过,他亦是疑问连连,实有许多话要向她问起。 当下,韩潇现身而出,轻声说道:“思儿,没想到你身世这般凄惨。” 尹方思一惊,急忙转头观瞧。只见韩潇站在自己身后,便止住了哭声,低头问道:“公子,方才在紫阳观的事你都瞧见了?” 韩潇点了点头。 “公子,思儿不是有意骗你,思儿实是有着苦衷。”尹方思说道。 韩潇却说道:“思儿,常伊毕竟是你的母亲,以她方才的神情看,她对你当真十分关切,你该原谅她,从此回到她的身边才是。” “我娘早已嫁入了太行派,他们又怎会收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尹方思说道。 “这倒也是,如此说来,你初见我时说的那番话便都是在骗我了?”韩潇问道。 “公子,那些事也不全是假的,爹娘抛弃我之后,我确是为王六儿和关姨养大的,”尹方思解释道,“他们将我养大也确是为把我卖到扬州去,我故意摔坏了自己的脚也是真的。” “你后来又如何拜人为师的?”韩潇问道。 “其实,我摔坏脚后,王六儿气恼之极,”尹方思好似在回忆起了痛苦之事,“他说我断送了他绝好的生意,又说已将我许了什么人家,这一来便无法向人交代,他便没命的打我,任谁也拦不住。” 韩潇听了气恼,大声说道:“那个王六儿如今在哪?” 尹方思说道:“公子是想替思儿出气?其实公子已打过了那个王六儿。” 韩潇奇道:“我什么时候却见过他?” 尹方思笑道:“他便是酒肆里的那个店掌柜。” “原来是他!早知我便狠狠的打他一顿为你出气!”韩潇气道。 “谢谢公子的心意,其实我也算略略的报了仇。”尹方思嫣然一笑说道。 “难道你这些时日里又去打了他一顿?”韩潇问道。 尹方思不答,却是指了指自己随身而带的行囊。 第二百六十一章 隐殇 肆 韩潇不解其意,只觉一个小小的行囊中又会装得什么贵重的物件? 这时,尹方思将行囊打开,里面现出一叠纸张。 “那是什么?”韩潇好奇的问道。 “这便是王六儿为自己攒下的棺材本,银票五百两,可是让我弄到手了,”尹方思笑道,“他做了一辈子缺德事,还欠着银庄三百里银子,看他拿什么去换,嘻嘻,也该让他尝尝受穷的滋味了。” 韩潇也说道:“这便是他的报应,思儿干得好!”而后又说道:“对了,你还未说你师父的事呢。” “那时我被王六儿打得只剩了一口气,便是师父救了我。”尹方思说道。 “你师父既会武功,定是武林中人,她老人家尊姓大名?”韩潇问道。 “你以为我是在骗太行派的人?”尹方思摇头道,“我真的不知师父的名字,她常年带着丝缎的面罩,我亦瞧不见她的长相。” 韩潇听了暗暗称奇,说道:“天下还有这样奇怪之人,你这一身的武功便是她所传授的了?” “思儿不喜武功,只学了套粗浅的功夫,哪算得上习武?”尹方思说道,“不过,思儿既伤了脚,在轻功一道却是下了不少苦功。” 韩潇心想,她虽平日跛足,可谁又能想到她的轻功却是不弱。当下又问道:“你师父怎知晓你的身世?” “师父说她与我娘相识,我为人抢走时,我娘将一根钗子放在了我的襁褓之内,长大后,关姨将钗子还给了我。”尹方思说道,“后来师父瞧见,便说这是我娘的钗子,又说我长的和娘极为相像,定是她的女儿无疑。” “你又怎会在王六儿的酒肆中打杂?”韩潇疑惑不解道。 “两月之前,师父说她有个多年的仇人要来找她的麻烦,她说那人厉害之极,让我避开十日,”尹方思担心的说道,“师父还说,我回去之时若是不曾见到她,那她一定是被仇人所害,若是如此便叫我好自为之。我说什么也不肯离去,后来师父气得连连骂我,我这才躲了出来。过了十天,我回去之时果真未曾见到师父。” “她可是被那仇人害死了?”韩潇问道。 尹方思摇头道:“思儿不知,思儿等了师父一个月也不见到她回来,想来便是被仇人给害了。”她说完便即捂着脸哽咽起来。 韩潇劝了她一阵又问道:“你师父住在何处?” “我与师父一直住在山谷中,师父叫那山谷为离人谷。”尹方思说道。 “离人谷?这名字当真奇怪,那山谷可是在什么地方?”韩潇问道。 尹方思摇头道:“我真的不知,我自小便在关姨那里长大,从未出过院门一步,后来随师父到了离人谷,便再未出来过。” “可你是如何找到王六儿的酒肆?”韩潇又问道。 “我出了离人谷,举目无亲,想到自己的生母在太行派,便想来此见她一眼,”尹方思讲述道,“我不认得路,便一路打听,后来在繁城遇到了王六儿,想道从前他的恶毒,便想报复他一番。我装作落魄此地,他便收留了我,几天后,我知晓王六儿藏了五百两银票,便即弄到了手,不想这一天却是遇到了公子。” “思儿,你师父和你娘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韩潇说道。 “我见公子在酒肆中与人动武,功夫又是如此高强,且公子是这般……这般侠义良善之人,公子在江湖中定然大有名气,我那时又有些害怕见到娘,不知见了面是福是祸,便断了见她的念头,这才未向公子说知,不曾想,公子却又带思儿来到了太行派。”尹方思低声说道。 韩潇心道,原来如此,她身世这等可怜,即便三师姑肯与她重聚母女之情,那位卢长风也定然不会应允。这时,他又想起一事,于是问道:“思儿,咱们刚上山的那天,你可是去过紫阳观了?” “咦?公子怎会知道?”尹方思奇道。 “那天你下山之时,我便跟在你身后呢。”韩潇笑道。 “原来公子早已知晓思儿骗了你。”尹方思又低声说道,“那天夜里我闯入紫阳观中,可不知我娘在何处,找了许久却是被人发觉,我便躲了起来,过了子时才敢离开。” 韩潇心道,原来那晚她却是没见到自己的母亲。当即又说道:“思儿,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尹方思听了这话面色一变,随即说道:“思儿是公子的丫鬟,当然是跟着公子了,难道公子嫌我愚笨,要将我赶走?” 韩潇连连摇手说道:“我并非此意,思儿,你身具武功,我怎好把你当做丫鬟?” “服侍公子是思儿心甘情愿的,思儿如今举目无亲,若没有公子,思儿当真寸步难行,说不定哪天便会被恶人给害死。”尹方思楚楚动人的说道。 韩潇见她年纪幼小,虽身有武功,不过想一人行走江湖确是困难重重,于是说道:“咱们结伴而行也好,我答应过你要寻访名医治好你的脚,韩潇一定说道做到。” 尹方思听了这话当即笑道:“多谢公子不嫌弃我这个跛脚的丫鬟,公子如今可要去哪?” “我仍要去北平寻个朋友,咱们先去谷三哥家取来马匹吧。”韩潇说完,便沿山路缓缓而行。 尹方思跟在他的身侧,又问道:“公子,那个打死卢掌门的人可是谁?思儿见了他便觉害怕,他当真是鬼不成?” “他不仅不是鬼怪,更是武林中登峰造极的高手,这样的高手少之又少,天下间绝不会超过十人,若算上那些早已隐退江湖之士,此等高手也许只剩下六七人而已了。”韩潇说道。 “公子与他斗了那么久,看来公子也定是天下间武功绝顶之人了。”尹方思好奇的问道。 “说来惭愧,那人对我有意相让,否则我早已败下阵来。”韩潇摇头道。 这时,尹方思忽然问道:“公子在紫阳观与那人动手时,太行派的那位漂亮的姐姐为何对你……对你如此关心?” 第二百六十二章 重逢 韩潇没有听出她话音有异,却知她误会白沐灵是太行派的人,便即解释道:“她叫白沐灵,并非太行派的人,此间有数人都是终南山端木家的弟子。” “终南山端木家……”尹方思喃喃说道,显是未曾听过端木家的名头。 韩潇明白,尹方思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对江湖各门各派当然不知,便又说道:“我从前也是端木家的弟子,她便是我的师姐。” “公子从前是那个端木家的弟子?”尹方思奇道,“如今却不是了吗?” 韩潇苦笑道:“我早已被逐出师门,再不能已端木家的弟子自居了。” “公子如此人品武功又怎会被逐出师门?”尹方思问道。 “这些事说来话长,哎,还是不说为好。”韩潇叹道。 尹方思听了这话不再多问只说道:“无论如何,思儿看得出,那位白姐姐定是极为喜欢公子,公子那匹苏绣定是买给她的了?” “这……这却不是,那苏绣是准备送给北平的那位朋友的。”韩潇说道。 尹方思却是惊奇道:“公子不是送给白姐姐,难道世上还有比她更漂亮的人不成?” 尹方思虽然年纪幼小,韩潇却是觉她伶牙俐齿,问起话来当真不易回答,于是说道:“这……我没想到会在太行山遇到灵儿啊。” 尹方思听他对白沐灵的称呼,知道两人关系极为密切,于是笑道:“公子若是知晓,定会再卖两匹苏绣送给白姐姐的。” 韩潇不禁语塞,只觉她人小鬼大,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尹方思见他不语,便又笑道:“我猜公子那位在北平府的朋友亦是一位极美的姑娘。” 想到江婉,韩潇不由得心中一乱。二人当下不再言语,只沿路而行,片刻后便即来到谷三的草屋。韩潇见谷三一家早已睡熟,并未吵醒他们,只换上自己来时的衣物,又牵过两匹骏马,在屋门前留下一小块银子,随后与尹方思下山而去。 两人一路向东,天亮之后,在官道旁寻到一个小小的客店,于是二人便欲入店,打尖休整一番。 韩潇一只脚刚刚踏进,便见店小二热情的来到身前,招呼道:“您可是韩潇韩公子?” “你怎么知道?”韩潇奇道。 “方才有人告诉了小的公子的模样,又留了银钱,让我好好招待公子。”店小二说完,便即端来一桌的酒菜。 韩潇与尹方思对望一眼,心中很是奇怪。 尹方思向那店小二问道:“留给你银钱的人可是什么样子,有没有留下名姓?” “这……那位爷不许小的说出他的长相来,公子和姑娘尽管享用。”店小二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原来此人是个男子,可有谁会如此对待自己呢?他本觉这等行事很像是冷文成所为,不过端木家众人此时仍在紫阳观中,冷文成又怎会独自下山? 尹方思见他若有所思,于是问道:“公子,是谁这般客气,送了你这许多的饮食?” 韩潇摇头道:“我想不出会是谁。” 尹方思见此便又说道:“既如此,公子可要小心,无功不受禄,里面也许下了毒药呢。” 韩潇见她一脸的稚气,可说起话来又似大人一般,心中有些好笑,于是说道:“倘若真有人要下毒害我,又怎会大张旗鼓的请我吃饭?”说着便夹起菜,大嚼起来。 尹方思一愣,随即明白韩潇说得在理,于是轻轻一笑,也动起了碗筷。二人饮食已毕,待店小二喂饱了马匹便又启程而去。 令二人更加奇怪的是,每到一处市镇便都有店家派人在大路上等待,随后认出韩潇的相貌,便即热情的将二人引至客店,好酒好菜招待一番。一连三处皆是如此,且这些店家均异口同声的说,付账之人不许透露他的长相。 至此,韩潇童心顿生,在一处市镇上买了块面具戴在脸上。午时,二人来到另一处镇子,只见官道上一位店小二模样的人正焦急的向西面望着,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还不来?” 韩潇知道他是在等待自己,便故意凑了上去说道:“这位小哥在等何人?” 那人见韩潇戴着面具一副怪相,不耐烦道:“走开,走开,我在等一位贵客呢。” 韩潇哈哈一笑便进了镇子。 随后,韩潇对尹方思说道:“咱们买些干粮在路上吃,快些赶到下个地方,也许便可知道是谁在一路为咱二人破费了。” 当下,二人快马加鞭,傍晚之前便即赶到了一片市镇。韩潇此时摘下了面具,向路人打听到镇中便只一座客栈,于是二人来到客栈中,韩潇刚刚下马,便听客栈的伙计说道:“你……你不是韩潇韩公子吗?怎这样快便到了。” “有人告诉你我的长相了吧。”韩潇说道。 那伙计点头道:“不错,不错,不过他说韩公子过了傍晚才会到达此地,不想公子这样快便到了。” “那人何时和你说的?”韩潇问道。 “就是方才,他方出去不久。”伙计说道。 韩潇听了又急忙问道:“那人向何处去了?” 伙计向东一指说道:“他这会儿刚到镇口,公子此时去追也许尚能见到他。” “伙计,照顾好我妹妹,我一会便即回来。”说着便欲追去。 伙计早已收过银钱,此时热情的应了一声。 尹方思见此,轻声对他说道:“公子可要小心。” 韩潇点了点头便闪身出了客栈。待他奔至镇口,只见四下无人,一个身影却是刚好沿路转入前方的树林中。韩潇当即向前追去,一路跟着那道身影。前方那人在林中穿行片刻便即停下了脚步。 韩潇见此处有一道溪流穿过,夕阳洒入林间,将溪水映得通红,他只觉许久未曾见过此等景致,自有一种怡然之感。韩潇缓缓行进,只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溪边的一块顽石上。那瘦小的身形不时的向溪水中扔着石子。 韩潇只觉这背影极为熟悉,正自疑惑间,忽听那人说道:“大哥,你可还记得与婉儿结拜的事吗?” 韩潇一惊!原来此人正是江婉!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相逢疑是梦 韩潇本以为江婉发觉了自己,可见她并未转过身来,这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 只听江婉又是轻声说道:“山神在上,江婉今日与韩潇结拜为异姓兄弟,从今以后,江婉的心中只有韩潇一人,至死不渝,此生若有负韩潇便如此枝……”话音虽轻,可这份情意绵绵仍似在林中回荡。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自己与江婉结拜时她所说的那番话。此时听来更觉这话中情意无限,想起她曾数次相救自己,这份痴情实是令人感动。 于是,韩潇漫步而出,轻声说道:“婉儿,这些日子大哥让你担惊受怕了。” 江婉猛然回头,眼见韩潇站在自己身后,便即扑入他的怀中抽泣道:“大哥,婉儿本以为你死在了雪原中了……” “大哥这不是回来了嘛。”韩潇安慰她道。 哭过一阵,江婉又是破涕为笑道:“大哥,你这一路东行可是要去北平寻找婉儿?” 韩潇见她数滴泪水仍自挽留面颊,如梨花带雨,当真娇美无限,不禁瞧得呆了。 江婉又问了一遍,韩潇这才说道:“我便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急急的向北平赶来,婉儿,你却如何找到我的?” 江婉却又低声说道:“中秋那天,婉儿也在紫阳观中,你……你和你师姐在山间说的话,婉儿都听见了……” 韩潇一凛,原来当时她却也在场!想到自己与白沐灵说过许多的定情之话都为她所听到,不免有些发窘,于是他岔开话题道:“婉儿,你怎会去那紫阳观中?” 江婉却是问道:“大哥,你可是得到了武学至宝太玄经?” 韩潇一惊,脱口而出道:“这……这你怎会知晓?” “这便是真的了?”江婉亦是奇道,“燕王与严道大师都说大哥定是冻死在了草原上,可婉儿不信,婉儿心里虽苦,却只盼着你能返回中原,可是近来江湖中盛传大哥你得到了太玄经,婉儿奇怪之余更是高兴,我便知道那些风雪一定奈何不了你!我又想到杀死丐帮狄阳的人曾留下字条要杀太太行掌门卢峰,所以婉儿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果真便见到了大哥。” 原来,韩潇那夜与观童失散后,江婉与严道恰好赶来了燕王的大营。此时,观童带着乃尔不花前来投诚,燕王大排筵宴款待乃尔不花,终于兵不血刃而大获全胜。韩潇的失踪着实令众人伤痛许久,燕王派出一千人四面八方的寻找仍是不见韩潇的踪迹。江婉坚持要留在草原上寻找韩潇,最后终是被严道劝返。 继而,韩潇将自己所历说与了江婉,谈到阿茹娜时便只一带而过。 江婉听得韩潇又遇到苏少筠,当下说道:“原来你却见到了筠姐,她的师父南烟前辈与我外公相熟,我这鸳鸯双绝便是南烟前辈亲手传授的。” 江婉又听得韩潇在吉雅草原大战阿鲁台,当真有着惊心动魄之感。 “婉儿,那个金灯和尚发现经书是假,一定对我怨恨在心,你听到的传言定是他所散播的!”韩潇气道。 “这金灯当真歹毒!如今江湖皆知是你得到了经书,大哥以后可要处处小心了。”江婉说道。 “我学这太玄经本是为了给我爹报仇,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心有贪念之人定会寻我夺经。”韩潇略有担忧的说道。 江婉却笑道:“大哥放心,婉儿在北平无事可做,便向孟玉书大人学了样本事。” “孟大人饱读诗书,你难道同他读书不成?”韩潇笑道。 江婉笑道:“孟大人有项绝学易容之术可是传授给了我,待会我便将大哥改过一番面貌。” 韩潇叹道:“瞧不出,孟大人还有这般手艺。” “大哥,你可还要回到燕王府中吗?”江婉问道。 “如今也速迭儿受困于瓦刺,蒙古部族内部纷乱不已,数年之内边地暂无战事,我此番便是要去找到杀父仇人!”韩潇说道,话中之意乃不欲再回北平。 “婉儿与大哥同去。”江婉轻声说道。 “大哥要做的是极险的事,若是……”韩潇说道。 江婉不待他说完便抢着说道:“那你更要带着婉儿了,没有婉儿的易容术,你当真寸步难行,况且婉儿与大哥结拜,是要同甘共苦的。” 韩潇知她说的不错,自己若不装扮一番,而是常带着面具反而更会引人注目,且自己欠她的情义实不知该如何报答,又怎能忍心就此拂袖而去?当即便答应下来,江婉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大哥,你可要去哪寻那仇家?”江婉问道。 “在北平定远将军府时,牧齐远曾说过知晓杀死我爹的人是谁,若能找到他,便可逼他说出来。”韩潇说道。 江婉摇头道:“牧齐远行踪不定,想找到他当真困难得很。” “既如此,杀死卢峰的人也许知道我的仇人是谁,我们赶去青城山,待十月十五那人现身时再问个清楚。”韩潇说道。 “可那人就算知晓,也不见得会告诉你,”江婉担心道,“不过,如今也只有这样办了。” 当下,二人缓缓向市镇走去,韩潇见江婉一身的男装,难怪这一路行来,许多店家都将他当做了男子。 这时,江婉又问道:“大哥,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又是什么人?” 韩潇便将尹方思之事讲述了一番,江婉听后也不禁为她的身世连连感慨。 二人回到客栈,韩潇向尹方思介绍了江婉,只听尹方思说道:“姐姐当真漂亮!原来公子便是要将那匹苏绣送给你的。” 江婉不禁问道:“什么苏绣?” 韩潇便将购得的那匹罗绮拿了出来。江婉见了心喜不已,却说道:“这些只能留着以后再穿,如今我们需得乔装改扮,最好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第二日一早,江婉便即买来许多眼花缭乱的物件,随后为韩潇改扮了一番。 韩潇对着镜子见自己被装扮成一个十分富态的中年人,本来的面目早已不见,对江婉的易容术不禁连连赞叹。 “婉儿,我们三人这是在扮成什么?”韩潇问道。 “你便是一个走往经商的豪客,我与思儿扮作你的伙计。”江婉笑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青城山 韩潇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咱们便扮作去往蜀中贩卖古董的商人。” 而后,江婉为尹方思与自己打扮了一番,韩潇见二女顿时变作两个俊俏的小伙计,不禁乐道:“你二人生得太俊,更像是唱戏的小生。” 自此,三人一路西行向蜀中进发。途中果然遇到许多武林人士,好在江婉的易容术巧妙之极,无人能够识破。不过一路行来,每在酒肆饭馆中听得江湖人士谈论,话题几乎离不开“江正死而复生,一掌震死太行掌门”,“韩潇得到武学秘籍太玄”这些内容。 这一日,三人顺利的到达成都。 进了城,韩潇见城内花团锦簇,果然不负锦城的美名。三人在城西寻了间百年老店安顿下来后,韩潇便即说道:“自成都向西北,再行得百余里即是青城山了。” “此时距十月十五尚有一个多月,过些时日再上山亦不迟。”江婉说道。 韩潇却说道:“婉儿,那黑袍人所留下的字条定已传遍武林,我看还是先去青城派探一探虚实为好。” “如此也好,不过又得苦了思儿爬一趟青城山了。”江婉说道。 韩潇又说道:“这一次无需思儿同去。” 尹方思听了不禁神色黯然。 “思儿,此去青城可不是游玩,说不定会有危险,”韩潇解释道,“你在客栈中好好住下,待我们办完了事便即回来接你。” 尹方思仍是默然不语,只看了一眼江婉随后点了点头。 当晚,三人便在客栈住下,第二日午时,韩潇与江婉马不停蹄的出了锦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青城山下。二人沿路上山,寻到了青城派所在的灵虚观。 这灵虚观占地极广,不过与太行派的紫阳观有所不同。紫阳观内只掌门卢峰一人是出家的道士,而这灵虚观自掌门人到知客之人却皆是黄冠。且灵虚观香火极旺,四方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灵虚观的前身乃是专为供人进香之地,后观才是青城派平日习武的所在。不过,青城掌门空空道人不仅武功高强,且对道经钻研极深,亦是香客极为推崇的“空空真人”。 二人进了灵虚观,韩潇听得其他香客在不断谈论空空真人道法高深,每每下山宣讲道法,于是,他寻了一个年幼的小道士问道:“这位小道长,我乃是京城来的商客,贵观的空空真人法力无边,我当真是闻名已久,我这次来便是想得知真人何时宣讲道法,届时可以一闻圣音。” 那小道士见他谈吐不俗,不禁另眼相看,于是说道:“这位施主来得当真不巧,我家掌门已下山去了成都。” 江婉说道:“他去了成都?我们可是刚打成都而来。” 小道士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每年十月,掌门真人都会在成都的太一观中宣讲道法一月,尤其是在十月十五这一天,四方来听掌门宣讲道法的人便将那太一观也挤得水泄不通。” 江婉知道十月十五便是黑袍人欲杀空空道人的日子,于是问道:“十月十五又有何特殊之处?” 小道士解释道:“十月十五下元之日乃是我道家水官解厄之日。” 江婉奇道:“什么水官解厄?那又是什么道符上的怪语?” 韩潇解释道:“道家自来便有三官,便是天官、地官、水官,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小道士说道:“施主说得不错,十月十五可说是成都一年内最热闹的日子。” 韩潇笑道:“那一定是空空真人道法无边,解救无数百姓的缘故了。” 小道士说道:“真人点化天下,确是造福四方百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灵虚观的口气真不小,好一个‘点化天下’!” 江婉却听得莫名其妙,便又问道:“为何十月十五,水官解厄这天却是最为热闹的?” 那小道士解释道:“七月十五地官赦罪自不必说,正月十五上元赐福虽然热闹,可我家掌门‘解厄’的本领高超,送出的符箓能消灾免祸,所以在十月十五,四方的施主均到太一观中求福免灾,还有许多外省的人提早便会赶到成都。” “原来如此,”韩潇说道,“如今刚过九月,空空真人为何去得这样早?” “这我便不知道了,”小道士摇头道,“掌门往年都是过了十月才会动身,今年却不知为何会提前这许多时日。” 韩潇心道,空空道人提早下山难道是与那黑袍人的字条有所关联? 只听江婉问道:“你家掌门去那太一观可带了多少人?” “便只带了大师兄一人。”小道士回答道。 韩潇明白江婉这样问便是想知晓这空空道人是否避了开去。若他带了许多弟子前往,定是想布置一番,与那黑袍人周旋到底。如今他只带了一名弟子,也许他早已知晓黑袍人极为难惹,此举是想暂避锋芒。 果然,江婉听过不禁看了一眼韩潇。 韩潇又问道:“空空真人宣讲道法为何要去那太一观?” 小道士说道:“一来太一观本是我派的下院,二来十月十五那天,四方解厄的施主甚多,只有城内才可住下那许多的人。” 随后,二人又问了些不相干的话,那小道士显然还有别的事要做,当即说道:“二位施主若要布施,请到东面的偏殿即可。”说完便转身而去。 “大哥,青城掌门果然是躲了出去。”江婉说道。 “那黑袍人武功极强,卢峰被他一掌震得经脉尽碎而死,此事已是天下皆知,”韩潇说道,“这青城掌门的武功就算强过卢峰,也必然到不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躲了开去亦合常理。” “这样说,那个空空道人此时也未必会在成都的太一观了?”江婉说道。 “这便难说了,总之他提早下山定和那黑袍人有关。”韩潇说道,“婉儿,这黑袍人身穿的便是紫冥教的教服,难道他当真是教中的高手?或是……或是……” 江婉说道:“大哥是想说他便是我爷爷江正?” 只见韩潇点了点头。 第二百六十五章 青城山 贰 “那人的掌法与婉儿的雪莲掌一般无二,”韩潇说道,“太行派的人说这掌法乃是江正的绝学,难道紫冥教中尚有他人会这套掌法?” 江婉摇头道:“我的掌法亦是外公按照爷爷留下的图谱传授给我的,教中更无人会用。” “这么说来,他当真是江正?”韩潇奇道。 “我不知道,我出生之时爷爷便已死了多年,我想那人应该不会是爷爷才对。”江婉说道,“不过,那天我见他的雪莲掌缓急有度,攻守之间毫无破绽,我的掌法与他相比实不可同日而语,真不知天下还有人能将雪莲掌用得如此精妙绝伦。” 韩潇听了江婉的话,想到自己与那人拼斗时的情形,不禁对那雪莲掌更是钦佩不已。 “婉儿,这也好办,”韩潇说道,“到了下元节那天,我们到太一观中见到那人,你便可当面问他,若他便是江正,怎会不相认自己的孙女?” 而后二人在观中转了一圈,只见日头偏西,便即下山而去。待走到半山之中,天色几乎暗透。 这时,江婉忽然笑道:“大哥难道不饿吗?” 韩潇听了江婉的话,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饥肠辘辘,说道:“咱们返回灵虚观,向那些道士求些素斋吧。” 江婉却说道:“那些斋饭难吃得很!” 韩潇见江婉的眼中闪烁不定,知她心中有了主意,于是问道:“婉儿可又想做什么淘气的事?” “方才在观后,我见那些道士养了许多獐子,原来他们出家之人却也食荤腥,真是道貌岸然!”江婉讥讽道。 韩潇随即说道:“婉儿,那些可不是獐子。” “那又是什么?”江婉问道。 “它们的体型较獐子大一些,我想应当是麝鹿。”韩潇说道,“灵虚观养这麝鹿并非为了食肉,而是为了取得麝香入药而已。” 江婉不知“麝香”是何物,只笑道:“不管他们为何养这些鹿,本姑娘今日便要尝尝这鹿肉的味道。” 韩潇亦是童心顿起,便笑道:“也罢,也罢,灵虚观收了这许多香火钱,我们吃他一头鹿又有何妨?”说完便向山上行去。 江婉却说道:“这是婉儿出的主意,当然由婉儿去将鹿弄来了。”说完便闪身而去。 韩潇想到青城掌门不在观中,以江婉的身手偷一只鹿来绝不算难事,便只等在山间。小半个时辰后,江婉扛着一头体型矮小的麝鹿而归。 只听她笑道:“我只捉了一头矮小的,其余那些鹿让臭道士们养得肥腻,咱二人吃不下岂不浪费?” 韩潇见这头鹿体型虽小,可仍是够八九个人食用。当下,二人在山中寻了处僻静之地,韩潇生起火来,江婉便开始烤制鹿肉。 见此,韩潇不禁想起在西岐山中,江婉烤制獐肉时的情形,虽已时过境迁,可浓浓的肉香仍自不变。听着鹿肉被火灼得丝丝作响,二人的心绪仿佛又回到了西岐山的雪林深处。 这时,只听江晚说道:“大哥,你只学了端木家的一套掌法和剑法,我虽能为你易容可武学招式却无法改变,以后与人动手难免被人认出。”此时天已黑透,二人便卸去了装扮。 韩潇知她担心会有人来寻自己夺那太玄经,于是说道:“不如婉儿来教我一套功夫可好?” “我这雪莲掌当年在爷爷手中威震武林,教与你倒是无妨,我便怕引来更多的麻烦。”江婉叹道。 韩潇刚欲回答,却听得远处传来脚步之声,只听一人说道:“好香!好香!……施主可否行行好,布施些吃食,贫僧已三天未吃东西了。” 二人听了这话连忙起身,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踱了过来,一面走一面用鼻子嗅着鹿肉的香味。待那人走近,二人见他是个瘦高的和尚,这和尚满面的皱纹,样貌极老,一身的僧袍破破烂烂,若不是胸前挂着数颗佛珠,当真和乞丐一般无二。 那和尚的双眼直盯着火上的鹿肉,不断的舔着口水,抓耳挠腮的说道:“啊,好久没见过这样肥美的獐子了,两位小施主行善积德,可否布施一条獐腿。” 江婉见他一副贪婪之相,不禁好笑,于是说道:“你这和尚乃出家之人,怎可破了荤戒?” 老和尚笑道:“佛家五戒,我便只破这酒肉之戒而已。” 韩潇见他说话有趣便即问道:“大师在哪座名山古刹修行,为何三日未曾吃过东西?” 老和尚不答,只望眼欲穿的看着火上的鹿肉。江婉轻声一笑,便即撕下一条鹿腿递给了老和尚。 那老和尚欣喜若狂的说道:“谢谢施主,谢谢施主!”随后便捧起鹿腿大嚼起来。 只见鹿肉入口,他好似不用咀嚼一般便咽了下去,一条肥硕的鹿腿转瞬间便只余下一条长长的骨头。二人对视一眼暗自称奇,皆未见过食肉如此快法之人。 那老和尚吃完鹿腿摸了摸肚子又说道:“一条腿只够三分饱,施主可否再赏一条?” 韩潇见他慈眉善目,不似恶人,又见他潦倒至此便生了恻隐之心,于是说道:“大师请自便。” 老和尚听了这话飞快的扯下另一条腿,自顾自的大嚼起来。 江婉不禁笑道:“一只鹿腿虽只够三分饱,不过大师不用心急,这鹿可是有四条腿呢。” 老和尚呵呵一笑并不答话,风卷残云般的将剩下的三条鹿腿一一吃净。二人见他食量如此惊人,不免瞠目结舌。老和尚又从身上解下一只葫芦,打开盖子,顿时酒香四溢。只见他“咕嘟咕嘟”喝个不停。韩潇心道,这个奇怪的和尚果然不守酒肉之戒。 四条鹿腿虽已吃完,可老和尚仍似意犹未尽,不断的伸手撕下鹿身上的肉放在口中喃喃自语道:“我的酒虽香可仍不及这味鹿肉香,这鹿肉虽好,若没有姑娘的一双巧手又无法烧得如此外焦里嫩。” 此时的江婉虽卸去易容之术,却仍是一身男子的装扮,老和尚一眼便瞧破她是女扮男装,实令二人不免奇怪。 第二百六十六章 青城山 叁 江婉见这老和尚举止诙谐,看似糊涂又像是清晰之极,于是问道:“老和尚,你怎知这鹿肉是我烤制的?又怎知我便是女子?” 老和尚向韩潇一指,笑道:“那小子双手干净得很,哪像是刚刚剥过鹿皮?” 江婉看了看自己双手上残留的一丝血迹,说道:“原来老和尚没有喝醉。” 老和尚笑道:“我年轻之时在佛法上亦下过苦功,练就了‘天眼通’的本领,你这小姑娘乔装打扮又怎能瞒得过我?” 江婉不信,于是说道:“大师既是佛法甚深,你可知这鹿是从何而来?” 老和尚为难的说道:“如今方入秋不久,这獐子多是落雪后才会出来,你们却是如何觅得这样肥嫩的獐子?” 江婉笑道:“是我问大师还是大师问我?大师既有天眼通的神功,怎会不知我在何处捉到的?” 老和尚笑道:“我这天眼通,时灵时不灵,嘿嘿,还是不灵的时候多。” 江婉听了这话不禁捧腹大笑。 韩潇对这老僧颇有好感,便又问道:“请教大师法号,在何处修行?” “我一个闲云野僧,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只云游四方讨饭为生,如今活了这般年纪还算硬朗,你便叫我石头僧好了。”老和尚说道。 江婉笑道:“石头大师,这么晚了你怎会来到这青城山里?” “我行遍天下居无定所,走到哪里便睡到哪里,在我看来不是我来到这青城山,是这青城山恰巧来到我的脚下了。”石头僧懒洋洋的说道。 韩潇只觉这话颇有禅机,对他不敢小觑,恭敬的说道:“大师深通禅理,晚辈佩服之至。” 江婉笑道:“方才我二人恰巧想到法子弄来这头麝鹿,又恰巧得遇大师,这鹿肉更是恰巧送到了大师口中,都合了一个‘巧’字。” “哈哈,好一个‘巧’字,两个小娃娃聪明得很,和尚我与你二人有缘,许久没有这样高兴了。”石头僧笑道。 江婉又笑道:“是石头大师与这头鹿有缘,若没有肉香,你又怎会寻来?这样美味的鹿肉下口又怎会不高兴呢?” 石头僧又是哈哈大笑,借着火光细细的打量二人一番说道:“想当年,我收过一男二女三个弟子,都如你二人这般俊秀聪颖。” 江婉奇道:“大和尚原来还收尼姑为弟子?” “嘿嘿,我虽是和尚,可我的弟子并非出家之人。”石头僧说道。 江婉看了看石头僧的行装说道:“你收别人为徒难道是带他们一同乞讨不成?” 石头僧仍自撕扯鹿肉大嚼,几已将鹿肉食尽。只见他一面嚼着鹿肉,口中一面含糊的说道:“小姑娘,你可别瞧不起老僧,我可是教过他们武艺的。” “老和尚还会武功?哈哈。”江婉嘲笑他道。 石头僧又举起葫芦,将里面的酒一口喝尽,然后说道:“嗯,我的一位女徒弟确是不爱习武,其余二人还算不赖,小姑娘若是不信,我便打一套拳法给你看。” 石头僧说着便站起身来,手上连连比划。二人见他身子摇晃,醉眼惺忪,打出的招式更是不成章法,不禁连连大笑。石头僧比划了数招便即醉倒在地,只听得鼾声“隆隆”,就此昏睡过去。 江婉见他醉倒于是笑道:“这老和尚当真有趣得紧。” “我倒觉得这位石头大师虽然诙谐却是语藏机锋,就算不是什么得道的高僧也一定是禅功不浅。”韩潇说道。 “哪有得道的高僧会喝酒吃肉?”江婉又笑道。 “我遇到的和尚里确是有几位与众不同。”韩潇说道。 “都是哪些和尚?”江婉不禁问道。 “第一个便是少林寺的永明大师,他形貌俊美,若非一身僧袍又削了头发,别人当会以为他是女子呢。”韩潇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永明可是在凤翔酒楼中不爱言语的那位?”江婉问道。 “不错,永明大师虽然看似柔弱,可武功却很高深。”韩潇说道。 “他的样貌果然像女子一般,不想少林寺还有这样的和尚,那第二位呢?”江婉又问道。 “第二位便是严道大师,”韩潇想起严道来似是有些惧怕之意,“严道大师好似深藏极大的心思,他为王爷出谋划策,与其说是出家人我却觉得他更像王爷的军师。” “大哥说得不错,我见了严道大师亦觉浑身不自在。”江婉说着又向躺在地上的石头僧一指,笑道,“这个怪和尚喝酒吃肉当然也算一位了?” 韩潇笑着点了点头。二人见那头鹿已被石头僧吃得剩下了骨架,不免苦笑。 江婉旧话重提道:“大哥,说到武学,我还学过几套功夫,我这便演示给你看,你可用心记着,以后与人动手用这些功夫别人便认不出你的门派来。”说着便演示了一套轻灵繁复的拳法。 “这叫做燕行拳。”江婉说道,而后又使出一套点穴的指法,其名为天台指。 韩潇见这两套武学较之“寒梅掌”与“莲花掌”相去甚远,不过用来对付一般的习武之人也尽够用的,当下便习练起来。江婉见这江湖中常见的两套功夫,在韩潇深厚的内力运使下仍是威力绝大,心道,这太玄经果然是内功至宝! 韩潇练熟后,二人本欲下山,可见到仍自鼾声如雷的石头僧,担心他会为山中的走兽所伤,便又驻足停步,待他转醒再行离去。 “大哥,这老和尚醉得深,等他醒来须得明天日上三竿了。”江婉说道。 “咱们既不赶时间,便在这山中过一夜亦是无妨。”韩潇说道。 江婉点了点头说道:“那个空空道人躲了出去,便免了十月十五的大祸了。” “不管他是否真的躲开,我想那黑袍人一定会在下元这天现身太一观,到时我便向他问个清楚。”韩潇说道。 便在此时,只听石头僧忽然叫道:“两个小娃娃快来些过来!有人要杀我!”说完又转过身继续打着鼾。 第三百六十七章 青城山 肆 二人一惊,却见他是梦中呓语,于是莞尔一笑。 “老和尚做梦也在被人追杀,他定是做下什么坏事。”江婉笑道。 这时,韩潇忽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江婉听了这话也警觉起来,可过了许久才听得林中有脚步声响起,想到韩潇早已听觉,这才明白他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 韩潇听得四面八方均有脚步之声,似有数十人之多,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的行踪为人察觉,这些人是来夺这太玄经亦或是各大门派向自己兴师问罪?又想到石头僧方才的呓语,不知他是深藏不露,身具上乘武学而先于自己听闻还是当真在说梦话。 不过,此时已容不得他思索,只见数十道身影从林间现身,将三人围在当中。 只听一人说道:“喂,你二人可见到一个老和尚?” 韩潇知道这人所说定是石头僧,便又借着火光仔细打量来人,只见这些人皆身着青绿锦服,腰悬长刀,正是在凤翔见过锦衣卫的装扮!且锦衣卫中更有三人的锦服上绣着蟒纹,他知道蟒服乃是皇帝御赐,这三人在锦衣卫中定是身份尊贵之极!且是这十数人的首领。他心下一惊,不知这许多锦衣卫寻这如乞丐般的石头僧却有何事。 江婉也已看出这些人便是朝廷的锦衣卫,听了那人所问,也疑惑的看向鼾声如雷的石头僧。 便在这时,众锦衣卫也已瞧见了睡在地上的石头僧,而后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先时问话的那人回身说道:“乌大人,这贼僧醉倒在这里了。” 只听那三个蟒服锦衣卫中的一人轻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先捆起来带走。”话音刚落,只见数个锦衣卫身手利落的将石头僧抬起,“哗啦、哗啦”将一条粗黑的铁链绑在他的身上。那石头僧仍自打着鼾声,仿佛对周身的一切毫无知觉。 这时,只听江婉说道:“这个老和尚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样对他?”她只觉石头僧憨态可掬,绝不像是十恶不赦的要犯。 “他杀官劫狱,押回京城便即问斩!”先是发问的那个锦衣卫说道。 “这老和尚慈眉善目,你们可不要抓错了人!”江婉说道。 “嘿嘿,这位小哥,你可知他杀的是什么人,劫的又是什么狱?”那锦衣卫说道。 “这老和尚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又怎会去劫狱杀人?”江婉不服的说道。 “哼,他杀的乃是我们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梅煦梅大人!”那锦衣卫恨恨的说道,“他所劫的也正是我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 韩潇听了心下一惊,心想,锦衣卫的副指挥使便是锦衣卫中除指挥使外品级最高之人,且锦衣卫高手如云,这石头僧既能从京城的诏狱中救出人来,武功定是极为高明。 江婉仍自不信,对那锦衣卫说道:“这老和尚走路尚且步履蹒跚,哪有救人的本事?” 这时,只听那乌大人说道:“程千户,快带人走,皇上还等着咱们复命呢。” 那程千户不再言语,一挥手,抬着石头僧的三个锦衣卫便要动身而去。 这时,韩潇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说道:“这位千户大人,小人斗胆请问,这老僧在诏狱中救的是何人?” 程千户见此喝道:“你们有完没完?难道也想劫囚不成!呦,说不定你二人是这贼僧的同党呢!来人,把他俩也抓了,一同带回去问斩!” 韩潇与江婉气恼程千户不问青红皂白,胡乱的抓人,眼见周身围上来数个锦衣卫,便欲动手教训他们一番。 那身着蟒服的乌大人眼见韩潇与江婉衣着华贵,一副贵人的模样,以为他们是成都官家的子弟,他不愿多生事端,于是对程千户说道:“等一等,”又对韩潇拱手说道,“这位世兄如何称呼?” “晚生姓林。”韩潇胡乱答道。 “世兄姓林?不知与四川布政使林汝昌如何相称?”乌大人问道。 韩潇听了这话灵机一动,说道:“乌大人与家父相识?” 那乌大人惊道:“世兄原来是林大人的儿子!” “不错,晚生是家父的次子,这是我的堂弟。”韩潇说着向江婉一指。 一旁的江婉听韩潇歪打正着,捉弄这个锦衣卫的军官,心中暗自好笑。 那乌大人又说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与林大人极熟,每到年下便数林大人赠的礼货最多!” 韩潇知道,各省的地方官每在过年之前便给在京熟悉的各级官员送上“节礼”,亦是对京官的一种贿赂,以取得对自己的照顾。这些银钱便都是搜刮百姓而得来,那乌大人既说林汝昌每年送的银钱最多,可见林汝昌在四川一省榨取了无数的民脂民膏! 韩潇抱拳说道:“乌大人,我与堂弟在山上灵虚观烧香而归,见这老僧在这里烤这鹿肉,便与他攀谈几句,未曾想他原来犯下如此重罪,不知他劫去的可是何人?” “既是一家人,我便说与你知,”乌大人说道,“这贼僧救的便是当朝的兵部尚书杨士祯!” 韩潇听了“杨士祯”三字,不禁有些惊诧!原来,韩潇的父亲韩清林在做兵书尚书之时,这杨士祯便是兵部左侍郎。他与韩家关系极为密切,且为人清正廉洁,刚直不阿,在朝中名声极佳,韩潇从小便与他熟识,此时听他被下入锦衣卫的诏狱,又怎能不诧异连连? 韩潇当下问道:“乌大人,这杨士祯可是获了什么罪?” “这……我实是不知,不但我不知晓,便连蒋大人亦无从得知。”乌大人说道。 韩潇知他说的便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大名鼎鼎的蒋瓛!韩潇自小便知道锦衣卫中有个蒋瓛,只因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死在他手里的官员多如牛毛,实令人闻风丧胆之故。 “还会有蒋大人也不知道底细的案子?”韩潇奇道。 “说来我也不信,当初皇上吩咐将杨士祯下入诏狱,任谁也不许审问,只等圣上亲自提审!”乌大人低声说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青城山 伍 韩潇更是奇怪不已,不明白皇帝为何要亲自审问杨士祯,便又说道:“皇上亲自审案可从未听说啊!” 乌大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杨士祯在朝中官声还算不错,大伙都猜他是否窥探到皇上的什么隐秘之事,否则皇上又怎会亲审?你知晓便可,千万不可外传,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晚辈晓得,可晚辈仍有一事不明,”韩潇说道,“杨士祯不过是兵部尚书,一介外臣又怎会知晓连锦衣卫都无从得知的隐秘之事?” “这却不能说与你听,你只知是这个贼僧救出杨士祯便可。”乌大人说道。 “杨士祯被他弄到了何处?”韩潇又问道。 “这得审过才知,”乌大人说道,接着挥了挥手,“兄弟们走!” 韩潇又仔细观察石头僧片刻,只觉他不像身具上乘武学,且能将杨士祯从数百名锦衣卫守卫的诏狱中救出之人。他亦知这些锦衣卫平日作威作福,从他们每年收受四川布政使的贿赂中便可瞧出。况且皇帝滥杀成性,他想到郝文轩险被冤害,心知杨士祯为官清廉,定也因无关紧要的小事获罪,不禁对皇帝偏激而又惨绝人寰的做法感到愤慨!或许这石头僧亦是锦衣卫胡乱抓去顶罪之用! 想到此处,韩潇当即挡在了石头僧的身前说道:“乌大人,请看在家父的面上放过这和尚如何?” 那乌大人好似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疑惑的说道:“林大人怎会知晓这贼僧的事?” “嘿嘿,家父专程让我与舍弟在此等候乌大人,还望大人对这老僧手下留情。”韩潇说道。 那乌大人听他话风不对,于是说道:“这事可是与林大人有关?” 江婉早想出手相救石头僧,知道今日之事必然得与这些锦衣卫动手,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连出数指点住了搬抬石头僧的三个锦衣卫。这三人穴道被点,便即瘫倒在地,那石头僧便也摔在地上,可他仍自鼾声如雷。 江婉见石头僧如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他身上轻轻踢了一脚说道:“你再不醒,便要人头落地了。” 石头僧忽地翻过身去,喃喃说道:“好痒,好痒,有虫子咬我屁股。”而后又是沉沉睡去。 江婉不知他是真的做梦还是在装睡,于是学着乌大人的口气笑骂道:“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其余的锦衣卫见她动了手,纷纷抽出长刀,将二人围住。 那乌大人脸色一变,说道:“是林汝昌让你们来劫钦犯的?” 韩潇心知这林汝昌乃是鱼肉百姓的贪官,便陷害了他亦是无妨,当下说道:“不错!家父正在成都等我的消息!”说着一挥双拳向众锦衣卫攻去。 乌大人见此怒道:“他妈的!林汝昌胆敢造反!兄弟们,把这二人拿下!” 至此,双方便动起手来。韩潇见这些锦衣卫武艺低微,正好把江婉教给自己的燕行拳和天台指习练一番。锦衣卫虽然人数众多,可在韩潇拳指交加之下很快的溃散开来。 那乌大人见韩潇武艺高强,大喝一声:“大伙退下!” 只见数十名锦衣卫又是纷纷退开,不过仍将韩潇与江婉围在当中。而后,乌大人与另外两个身穿蟒服的锦衣卫猱身而上,抽出长刀,将韩潇围在当中。 韩潇见了他们的身法,知道这三人的功夫与其他锦衣卫不可同日而语,当下并不搭话,一拳打向乌大人的面门,正是燕行拳中的“燕巢飞幕”。乌大人闪身让开,这时,那两个锦衣卫的长刀也递到了韩潇的后心。韩潇听得对方长刀破空之声沉厚之极,知道这二人的内力修为绝不亚于紫冥教的牧齐远,他心中一惊,不料锦衣卫中尚有这等高手! 这时,那乌大人说道:“两位贤弟不必动手,我一人便可擒了他们!” 那姓魏的锦衣卫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便来欣赏下乌老大的断魂刀。”显是将韩潇看做了囊中之物。 乌老大向韩潇说道:“瞧不出,林汝昌的儿子居然有这等身手,你来品评品评我套刀法如何?”说着一道削了过去。 韩潇见他刀式沉厚,心中不敢小觑,侧身避过这刀,跟着一拳击出,打向他的手腕,正是燕行拳中的一式。乌老大手腕一翻,长刀顺势劈向韩潇的拳头。韩潇并未收拳,看准时机一拳砸在了刀身上。乌老大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手中的兵刃险些掉落,他心下一惊,未想到韩潇的内力如此之强。 韩潇稳立当地,抱拳归一,可他心中亦是微有惊讶,方才那一拳是想试一试乌老大的功力,便只运出了六成的内力,本以为对方的长刀定然会被震脱,却见他仍自抓牢在手,对他不免另眼相看。眼见这乌老大一副气派十足的官相,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却不想武功如此精强,较之姓魏和姓司空的锦衣卫只高不低。 这时,只听江婉说道:“大哥,他使的是山东俞家的断魂刀。”说完,又对乌大人说道,“喂!俞百川可是你什么人?”她自幼由范崧传授武艺,那范崧所会的武功极其广博,江婉虽不曾习得,却也多次见过外公演练评述天下各派的武学。她记得这俞家的断魂刀曾被外公略有称赞,所以记得这套刀法的招式。 乌老大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凛,说道:“你认识俞百川?” “断魂一刀俞百川,江湖名头响亮得很!”江婉大声说道,“可惜五年之前为奸人所害,我瞧你刀法不赖,可是他的徒弟?” “不错,俞百川便是我师父,你小子年纪不大见识却不小。”乌大人说道。 “这就有些不对了,”江婉又思索道,“山东俞家的弟子向来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更不许弟子入朝为官,你却怎地做了锦衣卫?” 乌大人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常态,只听他说道:“我俞家的事又要你这外人来管?”说着便欲向韩潇动手。 乌大人的神色变化没能逃过江婉的眼睛,又听他如此说来,心知必有蹊跷,于是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俞百川是被你害死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青城山 陆 江婉此话本是信口乱说,试探乌大人一番罢了,却不料那乌大人面色陡变,颤声道:“你胡说!师父不是我害的!” 江婉见自己当真猜中,当下不再给他辩驳的机会,于是连声说道:“俞百川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做贼心虚,欺师灭祖,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师父是褚师弟毒……”乌大人说道这里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又强自镇定的说道,“我门中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江婉得理不饶人,只听她厉声道:“你褚师弟毒死俞百川,恰巧被你给撞见,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离开俞家又帮他隐瞒了这许多年?” 那乌大人做了亏心事,江婉的话语直插他的心底,只听他说道:“褚师弟不过是为了……”说道这里,猛然住了口,好似又极大的隐秘在内。 这时,那个姓魏的锦衣卫说道:“乌大哥,原来你却是俞百川的弟子,不过咱们既入了锦衣卫,眼中便只有皇上一人,何必理会那些江湖道义,过去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江婉听了他这无耻的言语,冷笑道:“无怪人说锦衣卫乃是冷血的杀人魔,乌大人,你连自己的师父都肯杀,天生是做锦衣卫的料!” 那乌大人恼羞成怒,一挥长刀便向江婉砍去。韩潇心知江婉不是他的对手,使开天台指法,连连点向乌大人的周身要穴。那乌大人如发狂一般,将长刀向韩潇劈去。 江婉兀自说道:“乌大人,我们识破你做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可是要杀人灭口吗?” 乌大人不再理会江婉,与韩潇斗得更加激烈!韩潇毕竟功力胜过乌大人甚多,虽然对这天台指法不甚熟练,可三十招一过,便已将乌大人逼得透不过气,手上的刀法也渐渐变得滞碍。 这时,那姓魏和姓司空的锦衣卫已瞧出乌大人不是韩潇对手,二人互看一眼,那姓魏的说道:“贼子厉害,司空大哥,咱们去助乌大人一臂之力!”说完,二人拔刀而上,围攻韩潇。 那乌大人刚才夸下海口,要一人将韩潇与江婉擒住,此时虽感韩潇武功精强,可自己尚有绝招未使,当下急急说道:“你二人退下,且看我断魂刀的手段!”听乌大人的语气,显是他的职衔又高过了这两人。 乌大人这一说话难免分神,韩潇一指戳来闪避不及,头顶的官帽被打落在地,头发散落开来十分的狼狈。 只听那姓魏的幸灾乐祸的笑道:“大家快看乌大哥的手段!” 姓司空的锦衣卫也笑道:“乌大哥的断魂刀法当真高明!”话中也透着一丝嘲笑之意。 韩潇听了这话,知道这些锦衣卫面和心不合,当下招式一变,化指为拳,又是用出燕行拳来。 乌大人涨红了脸,怒道:“我堂堂北镇抚司第一高手怎会输给你这小子?”说着,手中的长刀连番挥砍,攻势更加的凌厉。 韩潇见他这断魂刀威力惊人,也不禁佩服乌大人的武学,只觉他的功夫较之太行派的卢峰亦不遑多让。眼见他正当盛年,却有如此功力,在那山东俞家不仅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若在武林之中亦是第一流的高手。他不禁疑惑,这样的武学高手在江湖中本应名声鹊起,为何却在锦衣卫中领受这不大不小的职衔?难道他当真欺师灭祖害怕门人的追杀,还是锦衣卫的无尚地位更能吸引他的权欲? 韩潇虽在疑惑,可手上并未放松,一套燕行拳使得虎虎生威,又过二十余招,乌大人已被他迫得倒退连连,再无还手的余地。 乌大人本是锦衣卫中凤毛麟角的人物,可见韩潇只用了一套江湖极为常见的燕行拳便将自己苦练数十年的断魂刀法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心下震惊不已! 江婉见这乌大人武艺高强,似较那牧齐远又高过半筹,心中亦是惊讶锦衣卫中有此等高手,可见韩潇稳操胜券,便又开口气那乌大人道:“乌大人,你这断魂刀虽使得不赖,毕竟是俞家的武学,你害死恩师又入了锦衣卫,再来用俞家的断魂刀法可有些不妥吧。” 此时,乌大人已被韩潇逼得喘不过气来,更无暇理会江婉的挖苦。一旁姓魏和姓司空的锦衣卫也未料到韩潇的武功如此骇人,眼见乌大人便要输招,当即抽刀而上。 只听姓魏的喝道:“哪一门派的小贼这等厉害,报上名来!” 那姓司空的锦衣卫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二人难道不知劫钦犯可是凌迟的大罪。” 韩潇见他二人动手,当下不敢怠慢,将燕行拳使得更加迅捷生威。在三人的夹攻下,韩潇新学的拳法已渐渐有些相形见绌,一盏茶的功夫后,他连遇险招,已是不敌三人的联手。 江婉见后加入战团的二人虽不及乌大人功力深厚,却是相差极微,心中更是一惊,只觉便是紫冥教的四位堂主亦不过是如此功夫罢了。仔细观瞧二人的刀法,而后大声说道:“大哥小心,这姓魏的刀法是福建钟家的落雁十九式,姓司空的使得是信阳闵家刀法,都是武林中上乘的刀法。” 二人听了江婉的话,只觉此人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居然有这等见识,都暗自诧异。韩潇却是暗中叫苦,江婉所说的刀法自己一个不识,无论是那落雁十九式还是闵家刀法在自己看来都有应接不暇之感。到得后来,韩潇只得招式一变,用出端木家的寒梅掌来。 数招一过,那姓魏的惊道:“乌大哥,这贼子使的是端木家的‘寒梅掌’!” 乌大人也惊道:“你是端木家的弟子?” 韩潇不答,仍自将寒梅掌一招招的用出,当即挽回了颓势。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无法占得便宜,只堪堪的与三人打成了平手。 江婉有心帮忙,可场中四人的功夫高出自己太多,实插不下手,只得在一旁焦急的观望。又瞧了片刻,她忽地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大哥,这三人便是‘大内三绝’!” 第二百七十章 青城山 柒 原来,范崧向江婉讲述天下武林各派之时,曾说起过大内皇宫的高手。宫内护卫皇帝的任务由锦衣卫来担当,所以锦衣卫中千挑万选的好手便可成为皇帝的贴身侍卫。也由此,而传出了“大内三绝”的名头。江婉眼见这三人的武功直如紫冥教的堂主一般高强,这才想到了此事。 韩潇听了这话,明白此中的关节。不过皇帝的贴身侍卫尚且来到这偏远之地抓人,此事较之三人高超的武艺更令他疑惑不解,实不知这杨士祯到底犯下了何等紧要的罪名。 果然,只听江婉说道:“没想到‘断魂刀’乌天豪,‘云中雁’魏徽,‘金钱豹’司空律,大内三大高手能亲来此地,这老和尚一定偷了你们不少的银子,哈哈。” 韩潇见那魏徽脚步灵活,这“云中雁”的绰号应是说他轻功高强。那司空律脸上生了不少的斑纹,“金钱豹”的绰号定是在说他的面相了。 可此时容不得他细想,自己虽已将看家的本领使出可仍是脱不出三人的攻势,眼见周遭尚有数十个锦衣卫,若他们一齐攻来,自己和江婉定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不禁心急如焚,稍有分心,只听“嗤”的一声,衣袖便被乌天豪砍下了一截。 便在此时,一直横卧在地,鼾声不断的石头僧忽然说道:“有四只小虫打架,当真有意思。” 江婉见他仍是闭眼酣睡,知道这是呓语,可话中又好似在说眼前打斗的四人,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此时的韩潇已渐落下风,只觉这三人的武功虽高,若论单打独斗没一个是自己对手。可这“大内三绝”合力围攻,使得自己的内力急剧消耗,不免有些后继无力之感。 这时,石头僧又说道:“傻小子,你使完那招‘深山何处’再用出‘日暮长河’接着便使‘横波万里’早可将那个乌龟的刀夺下来了,呼呼……” 韩潇听了这话,猛然一惊,他所说的三招是自己早已练熟的寒梅掌中的招式,虽不知他为何知晓端木家的武学,可他话语之中显是在指点自己。至此,他方知这石头僧果然非是常人!又听他叫那乌天豪为乌龟,心下暗笑。可眼见石头僧横卧在地,面冲火堆,又怎会瞧见方才打斗的情形? 韩潇又勉力撑持数招,又听石头僧说道:“不对,不对,用‘天涯歧路’打那个太监,再用‘移舟飞泉’捶那只乌龟,呼呼……”说完,仍自打着鼾声。 韩潇知他所说的“太监”便是那个说话怪声怪气的司空律,可此时已来不及施展,只得变换招式。 石头僧说道:“你当真笨得可以!听清楚,先用‘山月孤明’再用‘云霄出绛’。” 此时的韩潇已知晓石头僧定是武学高手,眼见自己绝非三人的对手,不如照他所说试上一试。当下躬身横掌,运出那招“山月孤明”,乌天豪便即后退避让,韩潇随即反身跃起,回掌击出,正是“云霄出绛”,而这一掌正击向了司空律的左肩。 司空律的左肩正是空挡之处,他更未想到韩潇会突然反身回击自己的破绽,匆忙间矮身避过。说也奇怪,韩潇用出石头僧所说的两招后,只见魏徽出刀来救司空律,肋下便又空挡,当下一招“连山接海”向他的臂膀推去。此时的司空律已无法回刀,只得出掌硬生生的接下了韩潇的掌力。好在他知晓韩潇内力惊人,两掌刚一相触便即借着韩潇的掌力向后跃出。 只听石头僧说道:“这招‘连山接海’倒是用得不错。” 三人本已占得上风,可对手听过这老和尚的指点,只数招内便又抢得了先机,不免诧异。眼见这和尚背对众人酣睡,更不知他是如何瞧见几人打斗的情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又举刀而上。 乌天豪大声说道:“大伙齐上!将这两个小子毙了!” 话音刚落,只见其余的锦衣卫抽刀向江婉攻去,而那“大内三绝”仍是与韩潇斗得难解难分。江婉轻功上佳,见状便绕着石头僧与众人游斗,偶尔反身点中一人,待十余把刀砍到,却又变换了方位。一众锦衣卫知晓石头僧乃是钦犯,绝不能伤到他,出招之时难免有些顾虑,加之这些人本事低微,人数虽众,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得江婉。 乌天豪三人却将自身的绝招一一用出,再不给韩潇喘息的机会。只见韩潇左右难支,已是危机四伏。 江婉亦早已察觉,这石头僧乃是身具异能之人,眼见韩潇遇险,急忙向石头僧说道:“老和尚,快告诉我大哥该如何打过那三个坏蛋!” 石头僧仍是闭着眼睛说道:“想赢过这三条虫子又有何难,小子,你先用‘峰回路转’,再用‘古树参天’。” 韩潇对石头僧早已佩服之至,当下用出“峰回路转”,侧身回击魏徽,可下一招“古树参天”乃是向前躬身,双掌平推,此时的他无论如何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这两招一气呵成,心下不免一怔。 石头僧又说道:“你这小子当真蠢如牛马,难道只能用手掌才可使出那‘古树参天’不成?” 韩潇听了这话似有所悟,当即用手掌击在魏徽的刀身上,而后借力跃起,抬腿向前踢出,正中司空律的手腕。只听“当”的一声,司空律的长刀掉落在地。 韩潇见此法出其不意,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只觉自习得寒梅掌以来,只知对敌之时便应当用手掌应对,从未想过那招“古树参天”亦可用脚来伤敌。不过,韩潇却来不及惊喜,乌天豪与魏徽见司空律兵刃脱手,心中一惊,当下更是加紧了攻势。司空律手上虽没了兵刃,于是挥拳攻上。只见他拳法凝重,亦不属于有刀在手。 江婉见韩潇一招之间便占了上风,心中对石头僧更是钦佩之极,便又说道:“老和尚,你的法子当真管用,再教给大哥一些吧。” 石头僧边打着鼾声边说道:“我说的招式这小子都会使,又需要我来教他什么?” 江婉躲过两个锦衣卫的长刀挥砍后又央求道:“好和尚,你若帮我大哥赢了那三人,我便再烤只鹿与你。” 第二百七十一章 青城山 捌 石头僧听了江婉的话却仍是隆隆的打着呼噜,可他方才的话却句句印在了韩潇的心中。 他细细品味一番,想到石头僧并未传授什么奇招妙式。自己所抢占先机的招式皆是自身所练的寒梅掌,可这些招式连接之巧妙却远较自己为高明。又想到方才他指点自己随机应变,化掌为踢更是巧到巅毫,不禁对招法的运用领悟更深。 韩潇眼见乌天豪从身后一刀劈来,当即侧身避过,而后一掌击向他的腋下。乌天豪后退一步,本以为他手臂有限,这掌已到了尽头,却见韩潇手掌一番变为指法,戳中了自己肩头,当即手臂酸麻,长刀落地。 “孺子可教,这小子还不算太笨。”石头僧仍是呓语般的说道。 韩潇更不放松,全力攻向乌天豪。可怜那乌天豪右臂被韩潇封住了穴道,只余一只左手可用,功夫顿时大打折扣,只得左闪右避,在韩潇的掌风下已是险象环生。魏徽与司空律见乌天豪被韩潇点中手臂,皆惊诧不已,数合之后,韩潇忽而回身,用出“移舟飞泉”,手肘撞向司空律的腰间。司空律出手架住对方的上臂便算是拆解了此招,可韩潇并未由此变招,上臂虽被魏徽挡下,小臂突然弹出,手掌击中了他的左肩。这“移舟飞泉”本是用肘相击,韩潇却变肘为掌,实令对方意想不到。 转瞬之间,乌天豪与司空律接连受伤,这“大内三绝”已不是韩潇的对手。三人勉强接了韩潇十余招后,乌天豪微一分心,便为对方点倒在地。 韩潇拾起乌天豪掉落在地上的长刀,放在他的心口对其余的锦衣卫喝道:“想要他活命,便快些下山!” 围攻江婉的锦衣卫见此纷纷住了手。魏徽与司空律心知便算再逗留此地亦不是韩潇的对手,魏徽当即一挥手,带着众锦衣卫退下山去。 乌天豪恨声道:“魏徽!你他妈见死不救!” 魏徽回过身,仍是幸灾乐祸的说道:“乌大人,我不是这小子的对手,又如何救来你?” “哼,咱们捉不到这和尚,仍是要受皇上的重罚,就算他们杀了我,你以为能逃得过蒋大人的惩处?”乌天豪冷笑道。 魏徽不再理会乌天豪,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那司空律还算有些人情味,向韩潇说道:“这位…… 这位少侠,你不可伤了乌大哥……” 韩潇笑道:“你还算讲些义气,回去告诉你们那个蒋大人,便说家父林汝昌帮定这和尚了。” “这……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司空律说道。 江婉也笑道:“你再不走,是想见这乌大人挨刀吗?” 司空律听了这话也不得不退下山去。 “婉儿,该怎么处置这个乌天豪?”韩潇问道。 江婉当下向乌天豪问道:“锁住老和尚的钥匙在哪里?” “在魏徽那个王八蛋身上!”乌天豪仍是一肚子火气。 韩潇见魏徽早已远去,只得另想办法打开锁链。眼见那石头僧仍是沉睡不醒,不知他还要躺倒何时。 这时,江婉却又问道:“乌天豪,我且问你,是何等重要之事能惊动你‘大内三绝’同时来此?” 韩潇被这话提醒,将长刀在乌天豪面前晃动不止,问道:“杨士祯犯了什么事?” “我真的不知。”乌天豪无奈的说道。 韩潇将长刀轻轻刺入他的手臂中,只见鲜血渗出,乌天豪吃痛不已,便即说道:“少侠饶命!我只知杨士祯知晓了不该知道的事。” “是什么事?”韩潇问道。 “听蒋大人说是与前任兵部尚书韩清林有关。”乌天豪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忽地一反常态,眼中似要喷火一般。只见他一把拽起乌天豪,厉声问道:“此事与韩清林有何干系?” 乌天豪见他听了“韩清林”的名字后似是变过一人,不知他为何如此在意,于是说道:“我真的不知,就连蒋大人也只知晓这些而已,捉拿杨士祯是皇帝亲自下的御令,我们不过是来捉这个劫狱的和尚。” 韩潇当真心急如焚,实不知杨士祯因何得罪了皇帝,更不知此事与父亲又有何关联。他当即将长刀插得更深,乌天豪更是叫道:“少侠,皇上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当真是不知,你大人大量,便放过我吧!” 韩潇冷笑道:“你们锦衣卫的酷刑多端,这许多年可残害了多少蒙冤的大臣!今日也教你尝尝滋味!”他说得虽然凶狠,却将长刀抽了出来。 江婉也见他不似说谎,便向韩潇摇了摇头,仍是讽刺道:“想不到断魂刀乌天豪却是这等脓包。” 韩潇又问道:“你且说说蒋大人是如何说起韩清林的。” “这……杨士祯乃是梅煦梅大人亲自押入诏狱的,大伙都感奇怪,不知他犯了何等大罪却需由梅大人亲自押送,”乌天豪说道,“兄弟们便让我到蒋大人那里打听一番。” “等我找到蒋大人时,梅大人也恰巧在他房内,我听蒋大人说:‘杨士祯的案子,皇上吩咐不许我们锦衣卫过问,他要亲自提审。’,梅大人说:‘杨士祯就算是犯了谋反的大罪,亦不至皇上亲自审问啊!’,蒋大人说:‘我猜这事也许和死去的韩清林有关。’,梅大人问道:“韩清林已死了多年,又和他有什么干系?”,蒋大人答道:‘此事只有皇帝一人知晓了,你可要把住口风,千万不得对人说起。’”乌天豪讲述道。 “你还听到了什么?”韩潇又问道。 “我只听了这些话,蒋大人神功盖世,我再走近些便被他发觉了。”乌天豪说道,“他知晓我来领差,又与梅大人说了些不相干的事。” 韩潇思索片刻,仍是不明此中原委,眼见石头僧仍在熟睡,便又问道:“这位大师是如何将杨大人劫走的?” “大概半月之前,正是皇上要提审杨士祯的前一晚,”乌天豪讲述道,“众兄弟们都聚在北镇抚司内喝酒聊天,而梅大人却在监内把守,他说:‘明日皇上要亲审杨士祯,今夜绝不能有闪失。’大伙当时浑未在意,以为是梅大人多虑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青城山 玖 乌天豪接着说道:“没想到夜半子时,兄弟们正喝到兴头,关押杨士祯的牢房中传来梅大人的叫嚷声。” 江婉指了指石头僧说道:“定是老和尚将那个杨士祯救出来了?” 乌天豪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赶到之时,梅大人已经躺在地上断了气,只见这贼僧……这位大师手中揽着杨士祯跃出了北镇抚司的高墙,不见了踪影。” “皇帝一定是大发雷霆了?”江婉笑道。 “皇上限锦衣卫在一月之内将这位大师和杨士祯捉回,否则便要重重的治罪。”乌天豪说道。 “你怎知这位大师在青城山中?”韩潇说道。 “我们本无头绪,不过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天下,三天后,从九江传来消息,有人见到这位大师和杨士祯乘船逆江西行,我们便一路由长江入蜀,这才追到了此地。”乌天豪说道。 江婉听了这话便向石头僧说道:“喂,老和尚,那个杨士祯被你藏到了何处?” 石头僧仍自鼾声不止。 江婉知道石头僧定是在装睡,便又笑道:“你再不醒来,我可要烧你的胡子了。”说着便拿过一根引燃的木柴,在石头僧的面前晃了数下。 韩潇笑道:“婉儿不可胡闹。”说着便又出指在乌天豪的身上连点数下,那乌天豪顿时昏了过去。 而后,韩潇又向石头僧说道:“晚辈端木家弃徒韩潇,拜见大师。”韩潇连说了三声,这才听得“哗哗”声响,绑在石头僧身上的铁链忽地断裂开来,那石头僧哈欠连天的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说道:“我方才做梦,梦见一群小毛贼在打架,吵得我连觉都睡不成。” 江婉嘲笑道:“老和尚在梦中也睡觉?” 石头僧笑道:“哈哈,方才在梦中,有人说要烤一只鹿来孝敬老僧我,可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待会我便再弄只鹿来。”江婉说道。 石头僧乐道:“好,好,我今日当真口福不浅。” 韩潇见石头僧身下的铁链乃是精钢打造而成,而他轻描淡写间便将铁链弄断,这份内力当真是匪夷所思,于是又说道:“多谢大师指点,晚辈这才侥幸逃得性命。” 石头僧笑道:“不必,不必,我未教你一招半式,你能打赢全靠自己本身的功夫罢了。” “晚辈从没想过,所学的招式可以如此运用。”韩潇惊佩的说道。 “嘿嘿,你的天资不赖,若换作那些冥顽不化之人,我才懒得告诉他们。”石头僧懒洋洋的说道。 “大师对‘寒梅掌’如此熟悉,定与端木家极为相熟了。”韩潇又问道。 石头僧却摇头道:“我乃是闲云野鹤,从不与各门各派打交道,见了那些门派规矩便要作呕的。” 江婉笑道:“大哥,你端木家的‘寒梅掌’威震武林,大师功夫盖世又怎会不识得?” 韩潇听得这话在理,便又言谢一番。 石头僧听了便即说道:“你不必谢我,是那些戴官帽的人讨厌罢了。” 韩潇又说道:“大师,家父姓韩名清林,家父生前与大师所救的杨士祯杨大人乃是莫逆之交,大师可知杨大人所犯何事被这些锦衣卫下了诏狱?” “不知道,不知道,”石头僧说道,“我乃出家的僧人,四大皆空,又怎会晓得朝廷的俗事?” 江婉笑道:“四大皆空却只有酒肉不空。” “哈哈,女娃娃说话当真有趣。”石头僧笑道。 江婉又说道:“老和尚乃方外之人,从不理会人间的俗事,却为何又要救那杨士祯?”她这话也是在替韩潇发问。 “嘿嘿,老僧云游到京师重地,所闻都是这杨士祯被下入诏狱的事,”石头僧摇头晃脑的说道,“眼见这杨士祯受百姓爱戴,市井街边一片哀怨之声,我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便救了那杨士祯的性命。” 二人见他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不知他是有意做作还是用这些话来敷衍。 韩潇见此,立即在石头僧面前跪了下去,凄然的说道:“大师在上,家父数年前死于北征蒙古的途中,杀死家父的乃是紫冥中绝顶的高手,此番听得杨士祯被下入诏狱竟是与家父有所关联,还望大师将此中隐情相告,由此,我或可寻到杀父的仇人!” 石头僧伸手一抬,说道:“小娃娃快些起来。” 韩潇眼见石头僧与自己相距一丈之远,他伸出的手臂亦和自己有着数尺的距离,可周身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雄浑而又轻和,将自己的身子扶了起来,且令自己无法抗拒!他心下诧异之极,只觉这石头僧的功力实已到了从心所欲,意与神会的境界,自己所见过的武林高手中,绝无一人能达此境界!难道他当真是大罗金仙转世不成?韩潇心道。 石头僧看着韩潇惊诧的神情,仍是笑呵呵的说道:“小娃娃,我又不是佛祖何须下拜?” 韩潇定了定神说道:“晚辈为父报仇心切,还望大师成全。” 石头僧说道:“你的事又何须他人成全?” “我实不知仇人是谁,大师乃是神仙一样的人,若知晓此中情由,还望告知晚辈。”韩潇恳求的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当真不知是谁害了你父。”石头僧说道。 江婉见这石头僧终于一本正经的说起话来,又见韩潇心中急切,没能问道关键之处,便即开口说道:“老和尚,你便带我们去见那个杨士祯吧。” 这话又提醒了韩潇,他当即说道:“也许杨叔叔知道我爹的事呢。” 石头僧又是摇头说道:“别说此时更无人知晓杨士祯所在何处,你们便是寻到了他,他亦不知晓韩清林是谁害死的。” “这……”韩潇语塞,只觉杨士祯定是为石头僧送到了极隐秘的所在,为了他的安危,自己确是不该前去。听得石头僧亦不知是何人害死父亲,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这时,只听江晚说道:“大师睡了这许久定是饿了,我再去弄只鹿来。” 石头僧听了这话哈哈笑道:“还是女娃娃懂我的心思。” 第二百七十三章 青城山 拾 江晚很快便从灵虚观中偷来一只肥硕的麝鹿。最让石头僧兴奋的是,江婉还带回一壶上好的烧酒。 石头僧接过酒来便即饮了一口,高兴的叫道:“好酒,好酒。” 韩潇奇道:“婉儿,这酒你是在哪弄来的?” 江婉笑道:“许这老和尚吃肉喝酒,便不许灵虚观中的小道士偷偷的开荤?” 韩潇笑道:“原来这清规戒律当真难守。” 江婉看了看石头僧,“嗤”的一乐,而后便动手烤制起鹿肉。 石头僧闻着肉香,直急得抓耳挠腮,连连喊“饿”,一壶烧酒转瞬间便喝下了大半。韩潇见他一人刚刚吃下一只鹿,而此时又在喊“饿”,心下暗暗称奇。 待江婉将那鹿肉烤熟,石头僧迫不及待的上前撕下一条鹿腿大嚼起来。韩潇与江婉一夜未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江婉亦撕下一条鹿腿,折开一半分给韩潇,两人尚未食进,只见石头僧风卷残云般的将鹿肉吃光了大半。两人暗暗心惊,不知石头僧哪来如此大的“肚量”。 酒尽肉饱,石头僧摸着肚子说道:“肚子啊,肚子,你可很久没有吃过这样好的野味了。” 江婉笑道:“老和尚可是吃饱了?” 石头僧笑道:“我饱餐这一顿,七日之内便不用再吃东西了。” 江婉又笑道:“这两只鹿我和大哥七日也食不完呢。” 石头僧呵呵大笑。 江婉忽而神色黯然的说道:“可惜,可惜,这样好的烤鹿便再也没有了。” 石头僧奇道:“这是为何?难道只有灵虚观里养的鹿才这般好吃吗?我可不信。” 江婉说道:“就算老和尚日后想吃烤鹿肉,也定寻不到我了,到时只得老和尚亲自动手来烤。” “这又是为何?我想吃鹿肉时,自然回来寻你。”石头僧挠头说道,“老僧我只会吃不会烤,若没有女娃娃,我只能看着鹿蹦来蹦去了。” 江婉一指地上用来乔装打扮的物件说道:“我和大哥的仇家甚多,说不定哪天便会被人捉到什么寺庙或是什么道观中,老和尚想吃鹿肉又到哪里去寻我们?” 石头僧听了这话,不免神秘的一笑,说道:“两个娃娃小小年纪又怎会有什么仇人?” 江婉说道:“武林中各大门派都要与我们为难,我二人若不装扮一番,只要下了这青城山便会寸步难行,说不定哪一天我二人被别的和尚与道士捉去,逼着我天天为他们烤鹿肉,老和尚又吃不到,岂不会嘴馋?” 石头僧哈哈一笑,说道:“哪有和尚道士像我一样不守清规戒律的?” 江婉急道:“当然有,武当山那个玄真臭道士和少林寺的慧空和尚恨我们入骨,他二人平日里道貌岸然,说不定便会偷偷的吃鹿肉呢。” 韩潇听了心中暗笑,知道前次玄真险些伤了她的性命,她定是对玄真怀恨在心,可慧空大师慈悲为怀,连他一起骂在内显是有些冤枉了好人。 石头僧听了这话更是哈哈大笑,说道:“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又怎会暗地里偷吃鹿肉?” 江婉嘟囔着嘴说道:“他们便是要和我们为难嘛。” “女娃娃,你可叫什么名字?”石头僧问道。 “我姓江名婉,老和尚叫我婉儿就行。”江婉说道。 石头僧说道:“嗯,从你的脚步来看,你的轻功便是那‘飞鸿印雪’,这样说来,你外公是范崧,你爷爷便是江正了?” 韩潇见石头僧只从脚步中便瞧出江婉的来历,武功之高深广博当真匪夷所思! 江婉也惊道:“你认识我外公和爷爷?” 石头僧笑笑不答,只说道:“女娃娃说了这许多话,又烤了这样好吃的鹿肉,便是想老僧传授给你们功夫吧。” 原来,江婉虽知晓韩潇得了太玄经,可无人指点,不知需得练到何年何月才能有所大成,更不知何时方能报得韩清林的大仇。眼见这石头僧武功高绝,韩潇若能在武学上得他指点一番,定会终身受益,也许更可扶摇直上,窥探到绝世武功的门径。所以,她才费尽心思,不仅烤了鹿肉,还弄到一壶烧酒给石头僧。 江婉见他识破自己的心思,于是笑道:“老和尚只教给大哥功夫便可,我却是不学的。” 石头僧听了这话便说道:“你祖父和外祖父武功高强,原不用我来教你。” 江婉摇头道:“我功夫低微,一时之间领会不得高深的武学,莫不如老和尚专心来教大哥。” 石头僧对韩潇笑道:“你听,这女娃处处向着你,嗯,一个是紫冥教主的孙女,一个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你二人可是私定终身,逃到了此地?怪不得女娃娃说各大门派都来与你们为难呢,哈哈!”他说道“名门正派”四字时故意拉长了音调,似是在讥讽一般。 江婉面色一红,转过身说道:“老和尚不许瞎说,我们……我们可没有定下终身……” 韩潇亦不好过多解释,呆立当地有些窘迫。 石头僧笑过一阵又说道:“女娃娃便是不说,老僧也不能白食这么好的鹿肉,不过教人武功可当真费些时间,不知灵虚观里的鹿还有多少。” 江婉听了这话知道他已答应传授韩潇武功,顿时心花怒放,于是笑道:“老和尚放心,灵虚观里的鹿多得是,你便是一天食一头,也尽够你吃上几个月了。” 石头僧又向韩潇说道:“你这娃娃根底不错,可是端木洪的弟子?” 韩潇心下一惊,只觉这石头僧便连自己的师承也看得出来,当真匪夷所思,于是答道:“大师明鉴,韩潇的恩师正是端木洪。” 石头僧见了他惊讶的神情,便又笑道:“你这身功夫也只有端木洪那小子教得出来。”随后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我方才扶你起来时,发觉你体内另有一股真气,绝非端木家的落梅神功,这又是怎么回事?” 韩潇知他是武林中震古烁今的人物,当下并未隐瞒,将无名真气的事讲述出来。 石头僧听过,微微一笑,却并未说话。 第二百七十四章 青城山 拾壹 江婉仍不住问道:“老和尚可知道这是什么内功吗?这真气在大哥体内究竟是福还是祸?” 石头僧摇了摇头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江婉不明其意,韩潇却感奇怪,眼见石头僧乃是佛门大师,可此话却引用《道德经》,实有些四不像的感觉。 江婉又问道:“老和尚,你要教我大哥什么厉害的功夫啊?” 石头僧笑道:“我便只教给他一招武学而已。” “只有一招?”江婉奇道,“与人对敌时又怎能只用这一招?” “这一招,是我近年来才得以领悟到的妙境,老僧我很喜欢你们两个娃娃,既是有缘,便传授给你,能不能学会就要看你的天资了。”石头僧说道。 韩潇方才由石头僧指点一番,心中似有所悟,并未像江婉一般惊讶,只听他说道:“大师的一招也许够韩潇学得一生了。” 这时,那乌天豪被封住的穴位渐渐的解开,正自慢慢的转醒过来。韩潇见状便又在他身上补了数指,以防他暗中偷听。 那石头僧对韩潇说道:“小娃娃,你先告诉我,天下的武功一共有多少招式?” “这……天下门派繁多,每派各有不同的武学招式,每种武功多则百招,少则十余招,若说共有多少招式,那真有千千万万之多。”韩潇答道。 石头僧笑道:“嘿嘿,你说得不错,若是分门别类,天下的武功招式实是无法用数说得尽。” 韩潇听了似有所悟,只觉这话藏得一层道理,于是心下不断的琢磨石头僧所说的话。 石头僧说道:“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大师可是在说,武学之道实不必有那许多繁复的招式?”韩潇说道。 石头僧高兴道:“你天资聪颖,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江婉见他夸赞韩潇,心中更是喜悦。 石头僧又说道:“我再问你,古往今来的武人创立这些武学招式又是何目的?” 韩潇当即说道:“当然是为了在打斗中胜过他人。” 石头僧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依我看来,这天下间却只有一招武学而已。” “只有一招……”韩潇喃喃的说道。 “两人比武,无论拆解过少招式,或是以力赢敌,或是以巧胜拙,赢的一方也只在最后一招中取胜。”石头僧说道。 韩潇听了更是有所领悟,只觉这些道理虽较为浅显,却从无人与自己说起过。 “我要教给你的便是这最后致胜的一招!”石头僧说道。 韩潇听过兴奋中略带着疑惑,当即问道:“只要学会这法门,与人对敌时便可一招获胜吗?” “嘿嘿,若当真练到至高的境界当可一招制敌,不过那不是凡人可以练成的。”石头僧说道。 江婉好奇道:“老和尚是神仙般的人物,你定已练到那等境界了?” 石头僧笑道:“女娃娃说笑了,老僧不过是凡躯一具,方才的话不过是在玩笑罢了。” 韩潇更是糊涂,当下问道:“大师,如何能练得这致胜的一招?” “天下武学不外乎拳、掌、指、爪、腿这些招式,兵刃虽种类繁多,道理亦是相同,拳掌有其极限而指爪有其弱点。”石头僧见韩潇若有所思,便问道,“你可想到了什么?” “晚辈在想,拳即是掌,掌即是指,与人对敌时,若能将各类招式融会贯通,各取所长,威力定会较之单一的招式高出数倍。”韩潇说道。 “好一个‘各取所长’!你能如此快的领悟,看来悟性已超过我那三个徒弟了!”石头僧喜道,“不过只做到各取所长并非最高的境界,要让敌人瞧不出你所用的是掌法、是拳法还是指法,一切招式随心所欲,对敌之时只将最能克敌制胜的法门用出便可无往不胜。” 听了这话,韩潇只觉石头僧所说句句都是至理,自己实已窥探到武学的另一境界。从前师父传授武艺时,更重视内力的修炼,与人动手多是凭借内力高深而取胜,自己从未想过,尚可将各类招式融会贯通。 韩潇兴奋的说道:“随心所欲,随心所欲,晚辈从未想过还有这等妙法!” 石头僧接着说道:“我要教你的虽只有一招,可这一招亦可说是千招万招,你如此聪慧,我想定可以领悟此中真谛。” 韩潇听了又有些糊涂。 这时,只见石头僧一掌击来,正是寒梅掌中的“连山接海”,石头僧同时说道:“你该如何破我这招。” 韩潇想也不想的说道:“‘横波万里’断山海。”说着便使出“横波万里”攻向石头僧的左肋。这一招用出,石头僧本的一掌便无法击中韩潇,须得撤掌回救。可石头僧却突然变掌为爪,出其不意的抓到住韩潇的肩头。 韩潇只觉肩头一麻,手臂酸软,便即垂了下来。他又惊又喜,惊得是石头僧一招之间便破了自己巧妙之极的“横波万里”,喜的是以此出招却是威力奇大。 韩潇当下问道:“大师,这是什么招式?” “这便是‘连山接海’啊,只不过原本的招式无法打中你,若是变掌为爪,手臂徒然增长数寸,便可获胜了。”石头僧说道。 韩潇满是兴奋,不自觉的运出那招“连山接海”,真力透过掌缘,待手掌出到尽头时,也学着石头僧一样,将手掌变爪。他却突然发觉,掌中真力充沛之时,手掌实难改变形状,卸去真力后,虽可便掌为爪,可力道却远远不能伤敌。 石头僧笑道:“小娃娃觉得怎样?我这一招学来还算容易吗?” 韩潇惊叹道:“大师,您变掌为爪却是如何做到这般举重若轻的?” 石头僧说道:“你从未学过爪法,不知爪攻的运力法门,当然不能即刻的化掌为抓,便如从未学过拳法之人正以拳法对敌,若突然变指为拳,威力定然不足以伤敌。学我这招前,须得将各类招式练得一套,不过仅将各类功夫学全亦不足以从心所欲,还需辅以我数十年来应运而生的运力诀窍,才可慢慢的将各类武学融会贯通。” 第二百七十五章 青城山 拾贰 江婉听得莫名其妙,此时早已沉沉睡去。 “你方才输在了爪法上,咱们便先从爪法学起,”石头僧说道,“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龙爪手’还算使得,咱们就先学这‘龙爪手’。”说着,将一套二十四式“龙抓手”使动开来。 韩潇见这“龙抓手”威力绝大,不禁对少林武功暗自佩服,只觉自己的“寒梅掌”若与这龙爪手相较,实不知哪一个更为高明。又想到少林寺的绝技共有七十二项,更不知少林僧人如何能练得那许多招式来。 这时,石头僧已使到“龙爪手”的最后一式。只见他一下抓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但听“轰”的一声,石头僧的手臂洞穿过树干,五指均已露在树干的另一侧。韩潇见了吃惊不已,不仅佩服这“龙爪手”的威力,更是骇然于石头僧的惊人内力!于是大叫一声:“好!” 石头僧收回手臂,却见那颗树震动连连,终于“哗”的一声倒了下去。一旁的江婉被这势道所惊醒,揉了揉眼睛不知发生了何事。 石头僧说道:“少林寺的硬功太过霸道,若遇到内家高手,难免会受制于人。” 韩潇见他对这等无坚不摧的武学仍有微词,不免暗中吐了吐舌头。 当下,石头僧将“龙爪手”的招式一一教给了韩潇,又传授他运劲发力的法门。韩潇记心极好,内力也早已有了火候,只一个时辰便将这“龙爪手”使得似模似样。 此时天已微亮,韩潇瞥见那乌天豪缓缓的转醒。于是,他学着方才石头僧的法子,运足了内力,击在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只见他五指深入树中,那棵树当即折断。江婉见了连连拍手叫好。 乌天豪眼见韩潇如此功力,心中更是害怕。韩潇此举便是为震慑于他,眼见自己一爪将树干折断,也骇然少林寺绝技的威力。 这时,石头僧忽然抻了个懒腰说道:“授人功夫当真是累得紧……” 江婉见此笑道:“我再去为老和尚弄头鹿来。”说着便又消失在林中。 待江婉烤好了鹿肉,三人便又食用起来。一旁的乌天豪也已饿了一夜,此时穴道被点,无法动弹,可腹中却是“咕咕”作响。 江婉听了笑道:“我以为锦衣卫平日食尽人肉,早已成了铁人,却原来也会饿。” 韩潇当下向石头僧问道:“大师,该如何处置此人?” 石头僧嚼着鹿肉,含含糊糊的说道:“人是你捉的,又问我做什么?” 韩潇又向江婉问道:“婉儿,此人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劣迹?” “除他害死恩师徐百川外,再没听说他做过什么恶事。”江婉说道。 乌天豪听了这话连忙说道:“我没害死师父,是我师弟褚天杰为了师父的刀谱将师父毒死的。” 韩潇厉声道:“你可将那欺师灭祖的人杀了?” 乌天豪说道:“我……我不是褚师弟的对手……” 韩潇怒道:“就算你打不过他,也要联合其他的师兄弟为师父报仇啊!” “褚天杰人面兽心,可平日在俞家很有人望,”乌天豪低声说道,“我怕为师父报仇不成反被他诬陷,所以……” “所以你怕那个褚天杰发觉你知晓此事,便离开了俞家,继而入了锦衣卫?”韩潇大声问道。 乌天豪惭愧的点了点头。 “你在诏狱中可还害死过多少人?”韩潇又问道。 乌天豪叹道:“小英雄,实话与你说,我至今都无法去报恩师的大仇,又怎会去枉害他人?诏狱中那些极刑害人之事都是梅大人他们做的,我最多不过是收些外省官员的贿赂而已。” 江婉冷笑道:“谁来信你的鬼话?” 乌天豪苦笑道:“我这次不能捉回这……这位大师,回了京城,皇上多半会要我的脑袋,我又骗你作甚?” 韩潇见他不似说谎,于是说道:“我暂且信你,也可放你走路,不过,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乌天豪问道。 “皇上既然会怪罪于你,你便脱了这身锦袍,重入江湖可好?”韩潇说道。 乌天豪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哥,这样太便宜了他。”江婉反对道。 韩潇又说道:“你需得答应我,要在一年之内杀了那个褚天杰,为你师父报仇!” 乌天豪如梦初醒般的说道:“此事不用小英雄说,我也会去杀了那个狼心狗肺的人!我虽做了几年的缩头乌龟,却不会做一辈子!” 韩潇随手解开了乌天豪的穴道,又扔给他一条烤过的鹿腿。乌天豪见此感慨万千,实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片刻后,那只烤鹿便又被石头僧吃个干净。 乌天豪哪有心思食肉,他见韩潇吃毕,便又问道:“敢问小英雄尊姓大名?” “我姓韩名潇。”韩潇笑道。 “你……你便是端木家的弟子韩潇?”乌天豪惊道,想来他早已听闻武林中对韩潇的传言。 “应该说是端木家的弃徒。”韩潇说道。 “我倒是觉得小英雄乃是性情中人,与那些江湖传闻不甚相符。”乌天豪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也只得暗自苦笑。 乌天豪又说道:“两位小英雄,还有这位大师,我乌天豪今日立誓,明年的此时定当报了师父的大仇!这便告辞了。”说完便躬身抱拳,转身而去。 这时,只见人影一晃,石头僧不知何时已到了乌天豪的身前。又见他手臂一闪便即夺下来乌天豪的长刀,韩潇与江婉听得“嗤”的一声,尚未瞧清发生了何事,只见长刀已还入乌天豪的手中,而后,石头僧又坐回了原位。这些动作连贯之极,似是在一瞬间发生,却又让人瞧得清清楚楚。 乌天豪“啊”了一声,手中却是渗满了鲜血。韩潇与江婉见他的小指已被石头僧所斩断。 只听石头僧笑道:“且留下你一根手指作为信物。” 韩潇心想,这乌天豪胆小怕事,不敢替师父报仇,断他一根手指也不算为过。 只见乌天豪用衣带包住伤口,羞惭的走下山去。 这时,石头僧向韩潇问道:“你这样便放他走,难道不怕他方才所说全是假话?” 第二百七十六章 无相神功 江婉听了石头僧的话也附和道:“大哥,你便是心地太好,将来定会吃亏的。” 韩潇却说道:“公道自在人心,这乌天豪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瞧却也不是那下流无耻之徒,他师仇不报,一生也不会安心的。” “嘿嘿,好一个公道自在人心,”石头僧说道,“既是如此,那各大门派又为何来与你们两个娃娃为难?” 江婉听了这话奇道:“老和尚怎会知道我们的事?” “我本来不知,江湖传闻又不可信,”石头僧笑道,“不过今日见了你二人那便知晓了。” 江婉脸色一红,说道:“你可知道了什么?” “无非是你二人暗生情意,男娃娃冲冠一怒为红颜,哈哈。”石头僧笑道。 江婉却轻声说道:“老和尚错了,大哥早已心有所属,我又算得什么红颜?” 韩潇听她话音凄婉,想要安慰一番又不知从何说起。 江婉又说道:“这林中真是闷热,我去弄些水来。”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韩潇呆呆的望着江婉的背影,只觉她既知晓自己心中深恋他人,可仍是无怨无求的随在自己身侧,这份痴情实令自己感动不已,也由此增添了一份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 石头僧对此视而不见一般,只说道:“这少林寺的‘龙爪手’你已学会,我再来教你一套指法,峨眉派的武学虽已衰落,却有一套‘青莲指’很有些意思。” 韩潇听得石头僧这样的大高手尚对这“青莲指”微有嘉许,显然这指法定有独到之处。当即,石头僧将指法一一授予韩潇。 韩潇学得片刻,只见江婉笑盈盈的捧了许多野果回来。 “大哥,这桃子甜得很。”江婉笑着将一个硕大的蟠桃扔给了韩潇。 韩潇本在担心于她,而此时见她如平常一般喜笑颜开,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石头僧将运用指力的法门传授于他,不久之后,韩潇便将这“青莲指”练熟。而后的两日内,石头僧又将崆峒派的“灵峰腿法”与武当派的“太极拳”教给了韩潇,接着又将各门各派武技中运用膝、肘等部位的招法捡了许多,一一讲述运力的诀窍。 韩潇虽是囫囵吞枣般的习武,却也将不同招法掌握了大概。最令他惊讶的是,这石头僧好似对天下武学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连自己早已练熟的“寒梅掌”经他一番讲述,更是领悟颇深。 这两日中,江婉为了石头僧能全心全意的传授韩潇武艺,每日都去灵虚观中弄两头鹿来。好在灵虚观中的麝鹿尚多,那些负责喂养麝鹿的小道士并未发觉。 到得第三日,石头僧对韩潇说道:“各类的武技你已学过不少,如今我再教你一招。” 韩潇知道石头僧说的这一招武学便是他穷尽一生所领悟的妙招,当下不敢怠慢,凝神倾听。 “天下武功,无论何等招法皆分阴阳两势。”石头僧说着便使出“青莲指”中的一招“莲叶遮天”。只见他右臂平抬,出指点向前方,左膝前屈,而身形凝重。 韩潇不明白这“阴阳两势”为何意,只听石头僧说道:“此时我的右臂与左膝便是这一招的阳势,用来攻击对手,而我的左肩与右腿便是阴势,这阴势无法伤人,只是辅助阳势之用。” 韩潇见此好似明白了什么。 石头僧说道:“你想到了什么,说与我听。” “晚辈在想,既然天下的招法皆分阴阳两势,阳势为攻,阴势为辅,与人动手之时若避开阳势而攻其阴势,便可破去对方的招法而克敌制胜。”韩潇说道。 石头僧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天资聪慧,最是擅长学这一招。” 想通了这点,韩潇好似窥探到武学的另一条门径,当真兴奋不已。 “这招法的阴阳两势亦可叫做显隐,‘显’便是一个招式的宗旨,或攻或守,总之是令人一眼便即瞧出,”石头僧说道,“而‘隐’则是辅助招法的动作,这些动作在对手看来无甚用处,可对于使用招式的人,若无‘隐’的动作亦不会有‘显’。” 韩潇连连点头,只觉这些道理虽无甚高深之处,却从未听人如此透彻的讲解出来。 石头僧接着说道:“攻‘隐’破‘显’,我要教的你一招,便是如何专攻对手的‘隐’位,‘隐’位不稳,招式便破。” 韩潇喃喃自语道:“攻‘隐’破‘显’……仅一招武技又如何能够做到?” “我这一招既可算作拳、掌、指、腿皆有,又可说似是而非,”石头僧解释道,“如何运用,全在临敌之际如何攻破对手的隐位,对手有千千万万的招式,攻破隐位也相应而生的会有千千万万招,不过,这许多招式归根结底也只是破隐这一招而已。” “晚辈明白了,只要能攻破对手的隐位,便是好的招式。”韩潇兴奋道。 “不错,等你将此招运用熟练后,又可不必拘泥于现有的招式,只要寻到对手的隐位,便可一击破敌。”石头僧说道,“来,你便用‘龙爪手’中的‘天外擒龙’攻来。” 韩潇听此,便即用出“天外擒龙”,抓向石头僧的肩头。只见石头僧侧过身去,轻轻抬起手肘,正好撞到韩潇左肋,他这一抓的力道顿时被卸去。 韩潇当即问道:“大师,你这是什么招式?” 石头僧笑道:“这一下无招无式,老僧只是看准了你的隐位随手而发。” 韩潇呆立当地,细细的琢磨石头僧的话。 “这些道理听着简单,可做起来又是千难万难了,临敌之时瞬息万变,尤其是与高手过招,当你看到对方的隐位而出手时,也许对方早已变过招式,”石头僧又说道,“你本是出掌攻敌,对方的隐位一变,又需得化为爪法,你方才变掌为爪时劲力已卸,无法伤敌,我要教你的便是将种种招式转化之间的运力诀窍,你内功已有火候,当可学我这‘无相神功’。”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无相神功 贰 “原来大师这门武学叫做无相神功。”韩潇说道。 “拳脚皆是虚幻,只有了解到武学的本原,才可无往不胜。”石头僧说道。 韩潇只觉这话颇含禅理,更与《太玄经》中的要义不谋而合,心中所悟更深。 当下,石头僧传给韩潇千余字的口诀,待韩潇背熟,又传了千余字。韩潇将全部口诀记下后,石头僧便逐句的向他讲解口诀的含义。这些口诀均是出招运力的窍门,从前的韩潇在习武之时只知将招式动作练得一丝不苟,运使内力也只是配合招法而已,从未想过世间尚有此等巧妙之极的诀窍,能将威力迅猛的一拳瞬息之间化为力透指尖的点穴手法。饶是他悟性上佳,也有许多不明之处,于是一一将其记下,而后向石头僧逐句的询问。 待石头僧将这些口诀全部授予韩潇,又过了三日。而后,石头僧便让韩潇习练这些招式的转化,由拳化掌,由掌化指,韩潇渐渐练得似模似样。 石头僧见他进境奇速,心中欢喜,便又指点他道:“等你将这无相神功练熟后,便即忘掉所有学过的招式。” 韩潇奇道:“将招式统统忘掉?” “不错,忘记本来的招式才能不为招式所限,临敌之时只需记得种种武技的运力转化之法,随机应变,全身上下各个部位便皆可伤敌,这才达到那‘无相’之境,我这‘无相神功’的名字也由此而来。”石头僧说道。 韩潇不禁念道:“随机应变,无相之境……” 一旁的江婉只觉这“无相神功”神乎其神,不禁问道:“老和尚,照你说来,宝刀利刃便都没用了?” “嘿嘿,若手持兵刃同样可用这‘无相神功’来攻对手的隐位,”石头僧说道,“不过,兵刃既是外物,毕竟不能像肢体般运用自如,待将此功练到最高境界,便知兵刃已是无用。” 江婉又笑道:“我大哥既已学会这‘无相神功’,在江湖上可算是少有敌手了吧。” “还差得远呢,”石头僧说道,“只学会了运力的法门还不足以与天下英雄一较高下。” 江婉又奇道:“学会了‘无相神功’便该武功绝顶才是。” 石头僧笑着文韩潇道:“小娃娃,你可明白此中的道理吗?” 只听韩潇说道:“我想,如何能够找到对手的隐位才是制胜的关键。” “说得好!”石头僧又赞道,“普通招式的隐位一眼便可看到,不过与高手对招,难就难在对方的隐位藏得较深,不易发觉,甚至隐位与显位混为一处,隐即是显,而显也便是隐。” 韩潇听得糊涂,却将他的话一一记下。 石头僧随意用出“灵峰腿法”的一式来,问道:“此招的隐位在何处?” 韩潇便即答道:“在胸前。” 石头僧点头说道:“那这一式呢?”说着又使出皇甫家“烟波掌”中的一式。 韩潇又答道:“在肋下。” 而后,石头僧又用出数招武学,韩潇一一说破招式的隐位。当石头僧用到“太极拳”时,韩潇却须得观瞧片刻才可说出隐位的所在,且有数招更是说错。 石头僧便说道:“这‘太极拳’乃是隐位较少的武艺之一,仅是一招招分开来拆解,隐位亦是难以瞧出。”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到一事,于是问道:“招式连成一气又与分开拆解的隐位又有何不同?” “问得好!”石头僧说道,“高手比武,一招打出早已想好数个后招,前一招的隐位转瞬间便又成了下一招的显位,如何破解须得靠你的悟性了。” 一连数日,石头僧只将“无相神功”与韩潇练熟,对于破解招式的隐位却再未提及。这些时日中,石头僧食量大增,每天须得食用三头麝鹿。灵虚观的小道士终于发现所养的麝鹿每过一日便会少了几头,算下来共少了二十余头之多,且毫无痕迹与征兆,还以为是闹了山魈鬼怪。 这一日清晨,熟睡中的韩潇被江婉推醒。 韩潇惊声说道:“可是石头大师走了?” 江婉点了点头,向地上一指。韩潇见那沙土之上横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有缘再会”。这些时日中,韩潇与石头僧一老一少相处极为融洽,又蒙他传授绝艺,心中早已将这老僧当做祖辈看待。虽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却未想到他走得如此突然,心中略有惆怅之感。 “婉儿,这位大师武功绝顶,天下间再也找不出这样厉害的人物了。”韩潇叹道。 江婉笑道:“恭喜大哥练成了绝世神功!” “我虽学了‘无相神功’,可石头大师说,要与天下英雄一决雌雄,还需领悟此中真谛呢!”韩潇说道。 江婉忽而神色黯然,扭过头去默默不语。 韩潇奇怪,不知她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于是问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 江婉低声说道:“你练成了绝世神功,要不了多久便可报了父仇,那时……那时,你就要去终南山找你师姐,你们……你们……”说道这里,再也无法开口。 原来,江婉自听过韩潇与白沐灵那晚在太行山中定下终身的话后,便始终忧愁不已。这些时日中,虽表面仍与平时一般喜笑颜开,可背地里却是哭过几场。眼见韩潇的武功一天天的变强,知道自己离开他的时日也无多了。 韩潇转念之间便明白了江婉的心思,当即拉过她的手说道:“婉儿,你我是结拜的好兄弟,不,是好兄妹,只要你想,将来便留在我和灵儿身旁怎样?”他说完这话便觉这话不妥。 江婉却又笑道:“好啊,那时我们三人闯荡江湖,便叫做‘烤鹿三侠’。” 韩潇听这绰号有趣,便也莞尔一笑。 江婉笑道:“大哥,真到了那时,你便是不烦我吵闹,那位灵姐姐也定不会应允的。” 韩潇知道这些话不宜深谈,便向山下一指,说道:“婉儿,咱们这就回成都的太一观去看一看吧。” 当下,二人沿路下山而去。方走出数里之远,便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人影憧憧! 第二百七十八章 毒心乞丐 二人走近观瞧,不禁骇然当场! 只见十余人双手缚着藤条,被吊在大树上。这些人面目狰狞,肤色紫黑干枯,早已死去多日,场面实是恐怖之极!江婉浑身颤抖,连忙闭上双眼躲在了韩潇的身后。韩潇见这些人身着锦衣卫的服饰,其中一人正是“大内三绝”之一的魏徽! 江婉闭着眼睛颤声说道:“大哥,这些可都是吊死鬼吗?” “婉儿,他们便是前日来捉石头大师的锦衣卫。”韩潇说道。 听了这话,江婉才敢慢慢的探出头来。她向上看了一眼便即缩回韩潇的身后,说道:“大哥,这些锦衣卫怎会死在这里?” “看他们的样子是中了剧毒而死,”韩潇沉吟道,“这魏徽武功甚强,怎会在这荒山野岭中遇害?” 江婉慢慢的从韩潇身后踱了出来,又看了看树上十余具尸体,直欲作呕,勉强说道:“‘大内三绝’只有这个魏徽遇害,看来他们下山之时,那个司空律与魏徽是各带十余人分头而走的。” “婉儿,你可知道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毒,怎会如此可怖?”韩潇问道。 江婉想了想说道:“我从未听外公讲过何种毒药会使中毒之人有这等惨状。” 这时,二人只听一人说道:“这不是毒药,而是中了‘万毒归心掌’!” 只见一道人影从树上跃下,落在二人的身前,正是石头僧! 江婉见了他,不禁乐道:“老和尚,原来你没有走呀!” 石头僧却是眉头紧皱,看着树上的尸身喃喃说道:“没想到,他终是练成了……” 韩潇不禁问道:“大师,你说这些人是中了‘万毒归心掌’,那却是什么武学?” 石头僧一改玩世不恭的神态,沉声说道:“这‘万毒归心掌’乃是世间最为阴毒的武学,需得用一万条蜈蚣,一万条毒蛇,一万只毒蛛还有一万只毒蝎每日蛰咬自己的双掌,从而吸取毒液,再用内力化解,受尽万般折磨后才可练成。” 江婉惊道:“这……又上哪里寻来这许多的毒虫?” 石头僧接着说道:“不仅如此,练这掌法之人还需散功,否则毒物反噬,会伤了自己的性命。” “该如何散功?”江婉又问道。 “是用活人,”石头僧说道,“每次多则十人少则数人,散功时便用毒掌将人打死,如此一来,部分无法抵御的毒性便即移出体外。” “是谁练就了这等丧尽天良的毒功?”韩潇问道。 “嘿嘿,此人便是‘毒心乞丐’申屠行!”石头僧说道,“如今武林之中,还知晓这个名字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了。” “老和尚可是见过这申屠行?”江婉问道。 “大概五十多年前,那时老僧还未出家……”石头僧回忆道。 韩潇心想,不知这石头僧可有多少岁了,五十年前就连自己的父母也尚未出生。 “……大江南北都在蒙古的统治之下,中原武林一派消沉。”石头僧接着说道,“那时,江湖中两位武功绝顶之人,被称为‘南北二圣’……” “武学的圣人,这可真是了不起,这二人中定有老和尚你了?”江婉赞道。 石头僧只点了点头说道:“老僧年轻之时爱争强好胜,如今想来当真惭愧。” 韩潇心想,这石头僧在五十年前便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加之这数十年的修炼,当今武林想来更无人能够是他的对手。 江婉又问道:“你是‘南圣’还是‘北圣’呢?” “老僧长在北方,自然为北了。”石头僧说道。 “那个‘南圣’又是何人?他能与老和尚齐名,也一定很了不起。”江婉说道,忽而变色一变,脱口而出道,“难道‘南圣’便是那个申屠行?” “你猜得不错,”石头僧说道,“我一向在齐鲁燕赵之地行走,申屠行乃在江南水乡成的名,我二人神往已久,却不曾见过对方。” “成名既久,武林中人都想知道这‘南北二圣’究竟是谁的武功更高,”石头僧眯缝着一双苍老的眼睛回忆道,“于是,武林各派在嘉兴烟雨楼摆下武林盛会,声称‘南北二圣’要在此一决高下。” “老和尚,那些人怎知道你和那申屠行会去呢?”江婉问道。 “就算我们不去,各派的人也可说我二人淡泊名利,不在乎武功的高下之分,”石头僧说道,“不过,若只有一人赴会,武林中定会嘲笑另一人胆小如鼠,我二人都是好强的性子,便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烟雨楼。” 石头僧说到这里,停顿良久,好似在努力回想。片刻后,只听他说道:“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我二人从拳脚比到兵刃,拆了几千招之多,最终是我技高一筹,赢下了比武。” “这个申屠行能与老和尚拆上这许多招,武功也当真是登峰造极了。”江婉说道。 石头僧说道:“他的功夫确是不错,不过与我相比还差了一筹,我惜他是个练武奇才,不想他在众人面前丢丑,便有意相让,待拆过几千招后才赢下了一招半式。” “老和尚为他留了脸面,他定是十分感激了?”江婉问道。 “不错,其实在动手之时他便已经知晓了。”石头僧说道,“那天确是武林中的盛事,大家见我们武艺非凡都对我二人钦佩不已,而后大家共饮好酒,在那烟雨楼头醉了一夜。” “自此,我与申屠行成了至交好友,两人常在一起饮酒论武,好不自在。”石头僧说道。 “老和尚,这个申屠行既然叫做‘毒心乞丐’,他可是丐帮的人吗?”江婉问道。 “申屠行为人不修边幅,有些邋遢污垢,‘乞丐’是别人对他的戏称。”石头僧说道。 这时,韩潇却问道:“大师,这申屠行为何又要逆天理而行,练那‘万毒归心掌’?” “这也是我看走了眼,只以为申屠行虽输了比武却并未放在心上,”石头僧叹道,“没想到,他表面未动声色,其实早已对我怀恨在心,他练这‘万毒归心掌’便是为了胜过我。” 第二百七十九章 毒心乞丐 贰 江婉听了这话奇道:“世间高明的武学甚多,申屠行又何必非要练这害人害己的毒功?” “他清楚老僧的武学,自知很难赶超,所以便另辟蹊径,走上了邪路。”石头僧说道。 “打不赢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他已经那样厉害还嫌不够吗?”江婉说道。 “申屠行却不这样想,只要能强过老僧,任何事他都可以去做,任何武功他也都会去修炼。”石头僧说道。 韩潇愤然:“此人当真心胸狭窄,只为了胜过大师便去做那害人之事!” “也是他对武学过于沉醉,这才由痴迷变为妒忌,再由妒成恨,由恨入邪,哎,”石头僧叹道,“可惜老僧当时并未皈依我佛,否则定要将他收于佛门清净之地。” “老和尚,你可是发现申屠行练这毒功了?”江婉问道。 “这‘万毒归心掌’早已失传,不知他又在哪里得来的练功法门,”石头僧说道,“后来,他南归故里,我那时真有英雄惜别之感。” “数年之后,在江南武林中不断发现有人死于毒功,”石头僧讲述道,“见过的人都说被害之人死状可怖,不知是中了何种毒药,且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孩童,最大的不过三四岁,大家都担心是云南五毒门的人来到了中原。” “老僧便即赶到江南,正遇到杭州天龙门的掌门人欧阳祖也死于这毒功,他的死状便如先时死掉的孩童一般。”石头僧说着向上一指,“不过,申屠行那时的功力较浅,尚不能使死人全身发黑。” “天龙门的众多弟子要我主持公道,去找云南的五毒门算账,”石头僧缓缓摇头说道,“可老僧终是发现欧阳祖并非中毒,而是死于万毒归心掌。” “我当即告诉天龙门的人要去寻找用这毒掌的凶手,经我一番探查,终于撞见申屠行在用十余个孩童散功。我当时怒不可遏,质问他为何要练这伤天害理的功夫,他便说练此毒功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胜过我。老僧年轻之时性子火爆便与他动起手来,我用出十成的功力再不相让于他,只用了两百招便将他制服。” 江婉问道:“老和尚,申屠行为何要用孩童散功?” 石头僧说道:“也许是孩子体内的阳气极盛,对他散去阴功所有助益。” “申屠行害了这许多人,老衲本想一掌将他打死,可念在往日的情分,也知他这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练来不易,便散尽他的毒功,逼他立下重誓,今后不再练那毒掌。申屠行也痛哭流涕,说他是一时糊涂,今后绝不再练这毒功。老衲见他诚心改过,便即饶他一命。”石头僧接着说道。 “老和尚,你与大哥一般,都是心肠太好。”江婉说道。 石头僧却说道:“心肠好并无过错,我佛慈悲,也该当与人改过自新,老衲错在当时未曾废去他的武功,使他无法继续害人。” “大师,申屠行后来又是如何背着你修炼这万毒归心掌的?”韩潇问道。 “自此,申屠行销声匿迹许久,我以为他当真改邪归正,不再碰那些毒物。”石头僧接着说道,“未曾想,他入邪魔已深,那些话都是骗老僧的。他为避开我,便躲入湘西大山之中,那里烟瘴弥漫,毒虫遍地,正是练这万毒归心掌的上佳之地。” “在大山里他又如何散功?”江婉问道。 “那里苗人、瑶人甚多,他便残害这些山中之人。”石头僧说道,“后来,死的人多了,这些山里人便都向南逃走,这些事也渐渐的传到了湘南武林中,而后江湖皆已知晓申屠行练就了万毒归心掌,毒心乞丐的名头便也传遍了武林。” “我听过此事,恼怒之极,当下便来到湘西,寻遍大山,终于找到了他。那时申屠行的毒掌已有大成,亏得老僧多年潜心修炼,与他斗了数百招,终于将他打败。”石头僧话中似是不愿回忆起这些事。 “老和尚,难道你又饶过了他?”江婉奇道。 “那时老衲虽已出家为僧,可并未有饶他的心思,我与他在山巅对掌,他终是受了我一掌而摔下山崖。老僧以为他必死无疑,这数十年来江湖上再为出现过万毒归心掌的功夫,我早已将数十年前的事忘得干净了,可没料到他终是将这毒掌练成了。”石头僧担忧的说道。 “老和尚,你这样厉害再去将他打死便行了。”江婉说道。 石头僧叹道:“他既练成这万毒归心掌,老衲亦不知能否对付得了他。”说着,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只听“嗤”的一声,将石子射了出去。 韩潇与江婉见吊在树上的一个锦衣卫心口被石头僧所发的石子击中,流出浓黑如墨一般的血液!散发这恶臭之味,令人至于作呕。二人见此震惊之极! “这万毒归心掌一旦练成,全身内力皆含剧毒,中掌者毒气攻心而死,浑身血液也会变成焦黑之色。”石头僧说道。 江婉害怕道:“这可如何是好,老和尚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韩潇说道:“大师,申屠行潜藏数十年练这毒掌,便是为有朝一日胜过你,如今他既已练成,定会来寻你比武,大师可要小心。” “就算他不来寻我,我也要去找到他,”石头僧冷笑道,“申屠行既出来害人,老僧便要降妖除魔,嘿嘿,当真要胜过老僧也没那么容易!” “大师,那申屠行既在此地害人,会不会尚在这附近?”韩潇问道。 这话好似提醒了石头僧一般,连忙对韩潇说道:“你从这里向山上走一里的路程,看看有何发现。” 韩潇应了一声便要动身,石头又急忙说道:“咱们三人同去!” 韩潇知他是怕自己遇到申屠行,当下三人沿山而上。果然,行了大概一里,只见前方林中又吊着数人。三人走近观瞧,只见此地吊起五人,也是前些时日的锦衣卫,死状与先时所见无异。石头僧当下又带着二人向山上行去,每过得一二里的距离便即有数名锦衣卫被吊起。 江婉说道:“原来这些锦衣卫除了那个乌天豪全都遇了害。” 韩潇却说道:“还有一人未死。” 江婉问道:“是谁?” “司空律。”韩潇答道。 第二百八十章 毒心乞丐 叁 韩潇一路仔细辨别过这些锦衣卫的面相,可江晚不敢多看,并未发觉司空律不在其中。 “这个司空律机警得很,我想他定是瞧出大难临头,所以便提早逃走了。”韩潇说道。 “老和尚,你说那申屠行可是发现你的行迹了吗?”江婉问道。 “我想他应该不知老僧在这青城山中,”石头僧说道,“以他的性子,又练成了这万毒归心掌,倘若知晓我在此处定会来与我斗个高下。” 江婉听了这话担心的说道:“那申屠行既然浑身内力皆含剧毒,老和尚与他动手可要小心才是。” 只听韩潇说道:“大师的内力举世无双,早已百毒不侵,婉儿不必担忧。” “可叹这些锦衣卫,若不是来捉老和尚,也不会这样惨死。”江婉叹道。 韩潇突然惊觉道:“这些锦衣卫本是下山而去,可此处已快到了灵虚观,这些人怎又折返回山上了?” 石头僧叫了声“不好!”,皱了皱眉头,面上的皱纹都被这一神情所牵动。 韩潇见此又说道:“难道申屠行是要去灵虚观?” 石头僧急道:“他此举便是为引我出来!这几个锦衣卫方死不久,希望灵虚观还没有遭难!”说着便一晃身形,消失在林中。 韩潇急忙对江婉说道:“我们也快赶去灵虚观!” 听得申屠行要屠戮灵虚观,二人皆大惊失色,展开轻功向山上奔去。情势紧急,竟无心对石头僧绝世轻功赞叹一番。 二人奔至山门前,只见四方的善男信女仍是络绎不绝,丝毫看不出灵虚观中生了变故。 江婉说道:“大哥,咱们便从观后养鹿的地方进去。” 韩潇点了点头,当即跟在江婉的身后。她这些时日中早已将这条路走熟,只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即跃入鹿圈之中。 那些麝鹿见了江婉皆瑟瑟发抖,成群结队的跑了开去。江婉却笑道:“你们放心,今日我们不吃鹿肉。” 二人转过数个院落,但听得人声鼎沸,兵刃“哗哗”作响,便即循声而去。待转过一面围墙,眼前豁然开朗,此处是一座极大的院落,只见数十个道士将一人围在当中。那被围之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须发皆已花白,面目被胡须所遮,只能见到额头上一道道如鸿沟般的皱纹。 这乞丐周身躺着数个道士,都已浑身焦黑,毙命多时。 韩潇心下一惊,知道此人便是那毒心乞丐! 只听这乞丐说道:“快叫你们掌门人清虚子出来吃我一掌!”声音苍老而沙哑,难听之极。 那些道士都面面相觑,好似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这时,一个中年道士喝道:“清虚真人是我们的师祖,他仙逝已久,否则哪轮得到你这乞丐来使妖法!” 韩潇见这些道士竟以为这乞丐的万毒归心掌乃是妖法,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清虚子死了?”乞丐奇道,“是被谁打死的?” 那中年道士说道:“师祖年事已高,无病无灾,乃是羽化登仙而去。” “嘿嘿,死了倒是便宜他了,”乞丐笑道,“否则让他尝尝万毒攻心的滋味。” 中年道士又喝道:“你这妖丐竟敢对我师祖不敬!”他口中虽说得响亮,可见到几位师弟的惨状却又后退了几步。 那乞丐问道:“清虚子既死了,如今的掌门可是谁?” 中年道士答道:“我师父空空真人便是青城派的掌门人。” “原来是他,这个小道士居然也做起了掌门,”乞丐说道,“也罢,便让这小道士来见我。” 中年道士说道:“师父如今不在山上。” “他也不在?那我先杀尽这里的人好了。”乞丐轻声说道。 除了那中年道士,其他的小道士尚不知这乞丐的厉害,纷纷嚷道:“哪来的乞丐到灵虚观中大言不惭!” “快交出你手中的毒物!” “把他抓起来交给师父处置!” 那乞丐笑道:“逸澜兄,你再不现身,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韩潇与江婉见到石头僧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乞丐的面前。 乞丐见到石头僧,便即说道:“几十年不见,我可忘了逸澜兄早已出家做了和尚。” 这是韩潇第一次听得石头僧口念佛号,心想,这“逸澜”二字定是石头僧俗家的名字,可不知他又是何姓氏。 石头僧却说道:“还好我来得及时,两个小娃娃,快把这些牛鼻子小道士弄到殿里去。” 韩潇与江婉听得石头僧时而说话粗俗,无所顾忌,实不像出家之人所说,心中奇怪。可此时无暇细想,知道这世间的两大高手便要动武,此地当真凶险之极,尤其是申屠行的毒功,定会伤到无辜之人,当下大声说道:“青城派的诸位道长,此地凶险,请大家到殿内躲避一刻。” 那些道士听了韩潇的话,纷纷回头观瞧。这时,有些人认出了二人的面目,不禁惊道:“他是端木家的韩潇!啊……还有紫冥教的小妖女!”说话之人显然是在佛报寺中见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青城派众人听了这话又纷纷把韩潇与江婉围在当中,嚷道:“快将韩潇这叛徒捉起来!” “大魔头江正的孙女敢来咱们青城山,千万不能让她跑掉!” “盟主说得果然不错,这对狗男女为祸武林,人人……” 江婉气恼这人言语肮脏,不带他说话便即给了他一记耳光。青城派众人见此,纷纷向江婉动起手来。 韩潇眼见场面混乱之极,别说解释自己与江婉之事,便是此间的危机亦无法诉说。危急之时,迫不得已,他当下用出峨眉派的“青莲指”,向这些道士点去。此时的韩潇经石头僧传授“无相神功”,早已功力大进,与这些道士动手更无须用出繁复的招式,同时向江婉说道:“婉儿把殿门打开。” 随后,他每点住一人便将其推入大殿,只片刻的功夫,这数十个道士皆被推进殿内。 江婉将殿门重重一关,笑道:“哈哈,这些臭道士可是回圈啦!”好似把青城派的人当做了麝鹿一样。 第二百八十一章 毒心乞丐 肆 这时,只听申屠行说道:“小娃娃好俊的功夫,可是逸澜兄的徒弟?”而后又摇头道:“不对,不对,这青莲指使得有模有样,里面又夹着端木家的寒梅掌,我可瞧不出他是哪一派的门人了。” 韩潇听他话语和蔼可亲,实看不出他是这等心狠手毒之人。 申屠行又对韩潇说道:“小娃娃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我像你这般大时,功夫未必便高过你,”随后又连连感叹道,“哎,当真是个练武的上好材料,不如你拜我为师,我将这一身的功夫都传授给你如何?” 韩潇本以为申屠行笑里藏刀,是个阴险狡诈之徒,此时却觉他说起话来直似孩童,心中不免奇怪。随即想到,这申屠行与石头僧皆是五十年前便已成名的人物,如今至少也有八九十岁,人老之时都会有几分与孩童相似,何况他这数十年来孤独一人修炼毒功,更会有些怪癖之气。 韩潇当下笑道:“多谢你的美意,我已有师父,况且我也不想受那千万条毒虫噬咬的痛苦。” 申屠行怒道:“你师父是谁?难道比我厉害不成?” “若论武功,我恩师当然不是你的对手。”韩潇说道。 申屠行笑道:“你知道便好,当今天下除了这个和尚,又有谁能与我并驾齐驱?” 韩潇心想,你这乞丐虽然厉害,可紫冥教主号称武功天下第一,未必便及不上你。当下又说道:“我恩师的武功虽不如你,可他仁侠良善,所练的武功皆是正道,不似你这般害死无数人命才能练就这等阴毒之功。” 申屠行浑未在意韩潇贬损自己阴毒,只问道:“你师父是谁?他敢来与我动手吗?嗯,你的青莲指虽使得不错,可峨眉派无甚像样的人才,端木家的武学倒是值得一提,你可是端木胜那小子的徒弟吗?”随即又说道:“不对,端木胜今年也有六十多了,你该是他的徒孙才对。” 韩潇见他猜出自己的门派却并未答话,实是担心石头僧今日若不能将他降服,他将来到终南山大肆屠戮,端木家更无人是他的敌手。 “不管你是谁的弟子,等我杀了这老和尚定会收你为徒!”申屠行说这又冲石头僧说道,“逸澜兄,我躲了你四十三年,你没料到,我终将这万毒归心掌练成了吧,哈哈!” 石头僧怒道:“你这毒功一成,可也害死了多少条性命!” 他这话本是对申屠行的残害生灵的愤慨,可申屠行却得意的说道:“不算山下那些跨刀的官兵,我用来散功的小儿共是五百七十二人。” 韩潇与江婉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惊!未料到他修炼这万毒归心掌会害死这许多人。 只听江婉说道:“老乞丐,你杀了这许多人,不怕他们的冤魂老找你算账吗?” “嘿嘿,女娃娃,我这毒掌乃是天地间最厉害的武学,”申屠行说道,“就算有什么鬼魂前来,任谁也需逃不过我这一掌!” 石头僧说道:“申屠行,你这些年来可躲在什么地方?” “我在川西的大山中躲了好些年,光是散功便用掉那里一百多的羌人。”申屠行说道,“后来,那些羌人以为触犯了神灵,便举族迁走,我为避开你当真是煞费苦心,几十年来辗转蒙藏西域,今时今日才终归故土。” 江婉冷笑道:“你就算练成了毒功也未见得便是天下第一。” “女娃娃胡说!”申屠行大怒,“天下间没有人能当得了我这万毒归心掌!” 江婉故意气他道:“老乞丐,你离开中原太久,武林中早已有了对付万毒归心掌的武学,别说那天下第一,以你的武功,此时绝排不进前一百位!” 申屠行更是怒道:“你说谎!万毒归心掌便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功!” “你便是不信也没有办法,如今能破这毒掌的武学可多得是。”江婉仍不依不饶的说道。 “好!女娃娃便来试上一试!”申屠行说着冲江婉一掌挥去。 韩潇知道申屠行乃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所以始终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怕他暴起伤人,此时见他手臂微动,便立即闪在江婉身前。 申屠行本与二人相距甚远,可他挥出的掌风已令韩潇有着窒息之感。韩潇正欲出掌挡下申屠行的掌力,忽觉那窒息感顿消,原来石头僧已挡在自己身前。 申屠行见此大声说道:“逸澜兄,五十年前,烟雨楼的那场比武是我技不如人,当年在场的各位武林人士都已老死掉了,今日的比武你再不用想让!我也绝不会让你活着走下这青城山!”说着便又是一掌挥出! 石头僧当即说道:“两个小娃娃快躲到殿里去,申屠行的掌风便是剧毒!” 韩潇听了急忙拉着江婉退到大殿门前,此处已与二人相距甚远。可二人均知这当世两大高手的比武,实是此生难以遇见的“盛况”,都想一睹这场震古烁今的比试,何况他二人更是担心石头僧的安危,便驻足殿前,凝神观望。 只见石头僧出手便用出绝学“无相神功”,一双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招法任意而至,眼见这“无相神功”如此精妙,韩潇直看得兴奋连连! 不过,他本以为申屠行的万毒归心掌乃是胜在剧毒无比,可见到这掌法玄妙难测,不仅掌风含有剧毒,掌势变化更令人难以应对,这才知道这毒功确是天下间最阴毒的武学!想到石头僧传授自己的无相神功,不禁以此去印证申屠行的掌法。他瞧了数招,发觉这万毒归心掌的隐位极少,每出一掌都将隐位藏在掌风之后。更有数招拆解,韩潇的想法与石头僧不谋而合,本已攻到申屠行的隐位,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又变隐为显,令石头僧不得不变招。 韩潇心想,这申屠行武功高绝,他虽未悟出招式尚分得显、隐二位,可也在不知不觉间护住了薄弱之处。石头僧的内力早已练到神明之境,虽无惧申屠行含有剧毒的掌风,可韩潇却见他绝不与申屠行的手掌相触,这才知晓那一双毒掌的厉害! 第二百八十二章 毒心乞丐 伍 两大高手转瞬间便拆了百招之多。 韩潇仔细观瞧石头僧的“无相神功”,只觉自己从未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过他人的武学招式,此时的他早已将所学过的门派招法抛却脑后,只留心着石头僧如何攻入对方的隐位。 又过了百招,两人仍是斗得不分轩轾。韩潇见石头僧的招式有的自己认得,又有许多自己不曾见过。不过,就算自己认得的招式亦被石头僧随机应变的改过,或化掌为指,或由拳变腿,皆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攻对方的隐位,甚至石头僧偶然出手却又毫无招式可言,只为破去申屠行的掌法,每当此时更是令韩潇瞧得心旷神怡,只觉他身形潇洒,直有放浪形该之感,便如他云游天地,任意所致一般! 韩潇心中在想,若无石头僧这等绝世神功,更无法将这无相神功运用得如此随心所欲了。 见了这般精彩绝伦的打斗,韩潇对那无相神功领悟更多。看到精妙之处不禁连连拍手称快!江婉体会不得此中奥妙,眼见韩潇看得兴奋至极,知道他已入得上乘武学的门径,不禁芳心暗喜,于是问道:“大哥,老和尚定会赢下那个乞丐吧?” 韩潇瞧得入神并未听见江婉所问,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察觉,便兴奋的说道:“大师武学出神入化,婉儿,我终会达到那样的境界吗?” 江婉听他尚自发问自己,不禁笑道:“大哥聪明过人,将来一定强过老和尚。” 此时,场中二人已拆过三百余招,石头僧的无相神功虽用得逍遥自得,却是丝毫未占到便宜。韩潇心中奇怪,仔细观瞧下,只见两人虽拆得旗鼓相当,石头僧的武技也确是更胜一筹,可每当申屠行隐位不稳时,他便用手掌挡架。石头僧顾忌他的毒掌,便又换过招式,如此一来,申屠行的隐位破绽便被他的一双毒掌所弥补。 韩潇知道,若非申屠行本身的武功本已高绝,就算想用毒掌补足破绽亦不能做到,心中不免为石头僧担心,只觉他年事已高,若有丝毫的闪失,便会中了申屠行的毒手。 这时,江婉又不禁问道:“他们打了有五百招了,老和尚怎还不能取胜?” 韩潇说道:“若论真实的功夫,石头大师本已取胜,申屠行便是仗着一双毒掌才撑持到现在。” “大哥不是说过,老和尚的内力举世无双,早已无惧这些毒物了?”江婉问道。 “我本是这样想来,可大师始终不曾与申屠行的手掌相触,看来这万毒归心掌的确不是寻常毒物能相提并论的。”韩潇说道。 江婉听了这话也不禁担心起石头僧来。 二人直拆过了千余招,仍是无法分出胜负。韩潇见二人头顶均冒出白色的气流,知道双方已将内力运至极限。二人顶心之气均细如香烟一般向上飘去,足见内力之精纯已是举世无双。眼见申屠行的内力与石头僧亦是不相伯仲,心中更是骇然! 此时二人的动作渐渐的缓了下来,可情势却更为凶险。韩潇知道他们已到了水满则溢的境地,随时都可能分出胜负来,且非死即伤,更是替石头僧捏了把汗。 又过数招,只见申屠行双掌击出,石头僧便出手点向他肋下的隐位。韩潇记得此招方才二人已拆过三遍,申屠行便会回掌挡架。可申屠行似是内力枯竭,无力回掌,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穴道被点。 韩潇心中一喜,知道石头僧的功力毕竟是胜了对手半筹,邪不压正,此刻终将这万毒之人制伏。正自兴奋之时,忽听石头僧“啊”了一声,声音痛苦。韩潇明明见石头僧点中了对方,却见他捂着手指,连连后退,心中惊奇不已。 只听申屠行大笑道:“逸澜兄,当年烟雨楼的比武,我便是输在你这招‘凝气指’上,嘿嘿,如今时运倒转,此刻也让你尝尝落败的滋味。” “你……你这万毒归心掌……”石头僧惊怒道,眼见他一只右手已然变黑,韩潇知他是中了申屠行的奸计,可此中情由却是不明。 只见申屠行将衣带解开,露出光秃秃的肋骨,在方才被石头僧手指点住的地方却又是一片焦黑。 韩潇与江婉尚未明白他是何用意,只听石头僧惊道:“这、这,你将万毒归心掌……” “不错!自在烟雨楼中,我的肋下被你点中起,我便想到这个杀你法子!”申屠行狞笑道,“我申屠行知道,此生想要赢你一招半式难于登天,不过我却有法子杀了你!一旦你死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便是我的了,哈哈!” 韩潇听得莫名其妙,不知他这肋下焦黑是何物。 “这万毒归心掌虽然厉害,又岂是你的敌手?”申屠行接着说道,“所以,我除了练就这双毒手外,又让毒虫不断啃咬我的肋骨,我忍受这等肌肤之痛便是为了今日引你上钩!” 韩潇与江婉听了这话,不禁对视一眼,此时方明白石头僧为何会中毒受伤。申屠行的肋下如手掌一般不断吸入虫毒,也练成了剧毒无比之物,虽不能主动伤人,可他人若是触碰到此,定会深受其害。 其实,二人只猜对了一半。练成这万毒归心掌之人浑身内力皆含剧毒,与人动手时将内力传入对方体内便可取人性命。可与石头僧这等武学震古烁今之人动手,内力无法透入对方体内,这便需凭一双毒掌。申屠行的手掌早已为几万条毒虫所噬咬过,与人肌肤相触便可使他人皮肤溃烂,毒素直透体内,端得是奇毒无比的阴功!他的肋下已练得与手掌一般无二,方才石头僧手指戳中他的肋下的穴道,亦被毒素所噬,与此同时,申屠行趁机将剧毒无比的内力传入他的体内。若非石头僧内力高绝,运起神功抵御毒气上行,此时早已毙命当场! 韩潇与江婉虽不甚明了此中道理,却也知晓申屠行处心积虑数十年,当真是个阴险毒辣之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毒心乞丐 陆 这时,江婉低声对韩潇说道:“大哥,这老乞丐真是可怕!他若一上来便引老和尚点他的肋下,老和尚一定不会上当,他等得双方内力运使到关键之际才装作回救不及,这时任谁都不会疑心。且不论他武功高强,就算此等心计在江湖之中也实难找得出。哎,老和尚中了剧毒,大哥,咱们可得想法子救他才行!”她口中虽这样说,可亦知想在申屠行手下救人当真是千难万难! 韩潇何尝不急!若不是石头僧出言指点,自己与江婉早已被锦衣卫所擒。眼见申屠行毒功之强,心计之深,自己绝非对手,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心急如焚的望着场中二人。 这时,石头僧虽已停手,可他的头顶仍自冒着白气,显是在运功抵御剧毒。 只听申屠行说道:“逸澜兄,这一日我等了四十三年之久!今日终归是成了天下第一!哈哈!” 江婉忽然说道:“你要当天下第一便当好了,为何用阴招害了老和尚?”说着便奔到石头僧的身旁,欲查看他中毒的右手。 石头僧急忙说道:“别碰!毒性会传给你!” 申屠行笑道:“逸澜兄,你此刻用手指点死这女娃娃,便可将毒导出些许,便不用如此痛苦了。” 石头僧说道:“这便是你散功的法门?” “不错,虽然你仍是会死,可死前却不用受这万虫噬心的痛苦。”申屠行狞笑道。 石头僧显是浑身痛楚之极,却仍是淡然的说道:“申屠兄,老僧有一事相求。” 申屠行狡黠的说道:“你可是要我放过这灵虚观中的人?” 石头僧点头道:“我死之后,天下间更无人是你的对手,你可否答应我不再用这毒掌伤人?” “嘿嘿,我申屠行一向不受人约束,这可不能答应于你。”申屠行笑道,“我昔年与青城派有些小小的瓜葛,待会除了这个男娃娃要拜我为师外,观中再不会有一个活人!” 韩潇与江婉听了这话悚然一惊! 石头僧说道:“你……你……”可急切间运差了内息,毒气上行至手臂,只见他表情痛苦不堪,坐倒在地。 申屠行又说道:“逸澜兄,我这便送你上路,好好尝尝这万毒归心的滋味吧!”说着又是一掌击向石头僧。 石头僧用左手把江婉推开,勉力起身与申屠行周旋在一处。韩潇见他一面运功抵御剧毒,一面出招攻敌,数十招一过仍无败象,只觉石头僧的武功当真是举世无双,只因与申屠行动手,若换作他人,即便是有毒伤在身,仍不会落败。 不过,申屠行的万毒归心掌厉害之极,石头僧勉力撑持了五十余招,毒性越发的难以控制,不免出招变缓。韩潇见了心中焦急不已,知道石头僧一旦不支,这全观的道士便都会遭殃! 又过数招,申屠行一掌击来,石头僧内力不济,再也闪避不开,只得闭目待死。这时,忽听“嗤”的一声,一柄长剑刺到,将申屠行的手掌架了开去。 申屠行抬眼观瞧,只见韩潇手中握着一柄黝黑的长剑,挡在了石头僧的身前。只听他说道:“小娃娃这柄剑可是什么材料打造的?就连寻常刀剑碰到我这双毒掌亦会被噬化掉,你这剑又怎会完好无损?” 韩潇听了这话心想,原来这陨铁果然非比寻常,既能抵御得万毒归心掌,我便与他周旋一番,也好让石头大师运功驱毒。想到这里,韩潇便直刺申屠行的胸口。 申屠行笑道:“徒儿打师父真是不该,也罢,我便试试你功夫。” 当下,二人便动起手来。韩潇方才已瞧过申屠行千余招的打斗,对他的招法略有熟悉,此时用出无相神功,再顾不得自身的凌霜剑法,只招招刺向申屠行的隐位。这无相神功若使用兵刃,其威力虽远不如运用拳脚变化灵活,可韩潇乃是初学,手中有无兵刃无甚影响,且无名长剑又可抵御对方的毒掌,反是如虎添翼一般。 拆过数招,申屠行不禁赞道:“小娃娃好凌厉的剑法!嗯,奇怪,这剑法是何门何派,我怎不曾见过。”他不知石头僧创制了无相神功,又不欲伤害韩潇,所以始终未出重手,否则早已将韩潇本身的凌霜剑法逼了出来。 两人拆过二十余招,申屠行每见韩潇的长剑刺到,不过是用手掌随意挡架,口中仍不断的赞道:“妙招,妙招,嗯,小娃娃的内力也颇有根底,我像你这般年纪时可是比不上你呢!真是块练武的上好材料!” 韩潇见他手掌并未被自己的剑锋所伤,心下更是惊奇!原来,申屠行经万虫噬咬后,原本的肌肤早已不存,此时的手掌便是毒质所凝聚而成,坚硬如精铁一般。 江婉在一旁瞧得心急,她不知申屠行要收韩潇为徒的话是否为真,只怕韩潇就此伤在他的毒掌下,眼见石头僧运功驱毒正急,此间再无人得以指望。这时,江婉忽然想起申屠行练这万毒归心掌害了几百孩童的性命,她心中一动,说道:“喂,老乞丐,你可还记得自己亲生骨肉的模样?” 韩潇听了顿感莫名其妙,不知江婉为何知晓申屠行尚有孩子。 申屠行一面化解韩潇的剑招,一面瞪眼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我那孩儿不到两岁便被仇家弄死了,我怎还记得住他的模样?” 江婉又说道:“你的仇家是谁?可曾报了仇?” “我若知晓是谁弄死了我的孩儿,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申屠行怒道。 “所以你便害死这许多的孩子?”江婉又问道。 “不错!我的孩儿既死,也要教其他人好好尝尝这滋味!”申屠行大声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才知晓申屠行为会何用这许多的孩童来散功。他手上丝毫未曾放松,只为抢些时间,令石头僧能够多驱除一分毒质。 江婉又说道:“你的孩儿为人害死可是你亲眼所见?” 申屠行说道:“嘿,我若当真瞧见,又怎会让他走掉?” “这么说,你又怎知孩子定已被人害死了?”江婉大声问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毒心乞丐 柒 申屠行手中一缓,说道:“我那时外出数日,回来后,替我照看孩儿的张大婶和我的宝儿都已死在家中。” 江婉心道,原来申屠行的孩子小名叫做宝儿。 “宝儿死时可有多大?”江婉说道。 “那时他刚满月不久,女娃娃,你问这些做什么?”申屠行奇道。 “死的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宝儿!”江婉斩钉截铁的说道。 申屠行听了这话手上更是一缓,大声说道:“那便是宝儿!宝儿背上有一块胎记,我又怎会认错?” “胎记用药水便可模仿,这有何难?”江婉冷笑道。 “我自己的孩儿难道还会认错不成!”申屠行怒道。 “你的宝儿被掉了包,死的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江婉说道。 “你胡说!你当时没有在场,又怎知道这般清楚?”申屠行大怒。 韩潇自知不是申屠行的对手,眼见他大怒不止便即住了手,回到江婉的身前。 “我虽没有在场,可我知晓你的宝儿并没有死,而是被你的仇人捉了去。”江婉兀自不依不饶的说道。 申屠行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宝儿当时裹得是张大婶为他缝的绿麻棉被……” “你定是记错了,张大婶缝的棉被是红色的!那绿色的被是另一个孩子的!”江婉大声道。 “红色的?”申屠行疑惑的说道,“可我记着是绿色啊……哎,年头太多了,我当真有些记不清了。” 只见申屠行坐倒在地,连连晃着花白的须发,喃喃自语。 韩潇这才明白,申屠行虽阴险过人,毕竟年事已高,且独自过活数十年,内心早已异于常人,孩子的死早已在他的心中埋下这一连串的祸根。江婉此举定是为激起他内心之痛,若就此将申屠行弄得发疯,说不定便可趁机取走他的性命,至少也可全身而退,不禁钦佩江婉的机智! 只听她接着说道:“你连自己的宝儿被人换过尚且察觉不到,又何谈报仇?这数十年来你又有那一天尽过父亲之责?” 申屠行听了这话跳起来哇哇大叫的喊道:“我的宝儿如今还活着?” “你若是早早发现死得不是宝儿,此刻说不定已在享受天伦之乐,又何必这数十年来受这万虫噬咬的痛苦?”江婉冷笑道。 申屠行瞪红了眼见叫道:“我孩儿此刻在哪!” “他死了已有十年,”江婉仍是讽刺道,“我方才说过,若不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凭你的本领早已将他寻回,他又何必会惨死?” “这……我……”此时的申屠行脑中一片混乱,喃喃的问道,“我孩儿是如何死的……这些年他又是怎样过的……” “你的仇人怎会轻易便杀了一个不懂事的婴儿?”江婉盯着申屠行说道,“他将宝儿养大,却日日夜夜的折磨他,后来又把宝儿的手脚折断……” 申屠行听了当真心疼之极!一掌击在地上,将厚重的青石板拍得粉碎,就连周身数掌内的石板均已震裂!韩潇见了这等硬功,不免瞠目结舌。 只听申屠行怪叫一声,而后说道:“是谁敢折磨我的宝儿!” 江婉兀自冷笑道:“你想找人家报仇吗?可惜已经晚了!此人也已经去世多年!” “死了……都死了……我可寻谁去报仇……”申屠行捂着脑袋说道。 “嘿嘿,人都死了何谈报仇!”江婉冷声说道,“要怪便怪你粗心大意,没有及早发觉死去婴儿并非是宝儿,哼,世上再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江婉实是在牵强附会,便是在欺他此时神志不明。 “不错,若不是因为我,宝儿也不会死,我为何还要活在世上?这数十年来受尽折磨又是为了什么……”申屠行低声自语道。 江婉趁机说道:“我若是你,便从那片山崖跳下去!”说着便向指向观外的一片悬崖。 只听申屠行又喃喃的说道:“几十年前我便该死掉才对,我这便跳下去。”说着便向观外挪着脚步,口中兀自在说着什么。 韩潇见江婉的计策果然奏效,当真兴奋不已,就算申屠行不会跳下山崖,只要离开这青城山,这满观的人便都得救了。 石头僧望着江婉连连点头,显是在赞许她的机智。 江婉暗中向韩潇微微一笑,一脸欣慰的神情。便在此时,只听石头僧叫道:“小心。” 韩潇与江婉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石头僧已挡在身前,手掌与申屠行的毒掌相抵。原来,不知何时,那申屠行却又突然回掌反击,亏得为石头僧,否则江婉早已毙命当场!如此一来,石头僧的手掌与毒掌相触,黑气直将整条手臂也浸成了焦黑之色。 江婉见自己险些丧命,不禁吓得脸色惨白。石头僧中毒更深,更无法抵御申屠行的内力,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只听申屠行说道:“你这小娃娃又怎会知道我那孩儿的事?你定是那人的同党!我死之前也要先将你祭给宝儿!”说着便一掌拍了过去。 韩潇见此立即出剑挡下这掌,申屠行此时早已失了心智,眼见有人阻挡自己,便疯了一般向韩潇攻去!此时二人动手与先时全然不同,申屠行内力尽发,韩潇的长剑每与他的手掌相触手臂便被震的疼痛难忍,且他的掌风更是含有剧毒,令韩潇闻之头脑发昏。 韩潇勉力的支撑是二十余招,眼见申屠行的一掌击出,腹部便是隐位,于是他迅捷无伦的刺了出去。可剑到中途却被申屠行从匪夷所思的方位握住了剑身,韩潇运力回夺,可无名剑却是丝毫未动。 这时,只听卧在地上的石头僧大喝一声:“快撤剑!” 不过为时已晚,韩潇只觉剑身传来一股阴邪的内力,将自己的手掌牢牢的粘在剑柄之上。随后,这股内力便即侵入体内,他同时运起无名真气与落梅神功仍是无法抵挡,只觉申屠行的内力好似千万只毒虫一般在啃咬着自己的身体,剧痛难忍,想开口叫喊却又发不出声响。 一旁的江婉想到申屠行的内力含有剧毒,又见他将内力传到韩潇体内,心知韩潇此番必然无幸,不禁痛彻心肺,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百八十五章 毒心乞丐 捌 此时,韩潇的全身实是万般奇痛!渐渐的便要昏厥过去。忽然间,他发觉浑身经脉只有丹田尚无疼痛之感,正自奇怪时,想到丹田内尚藏有部分无名真气,不禁心想,难道这无名真气可以抵御申屠行的内力?随即将周身的无名真气收回丹田之内,体内经脉虽由此更是剧痛难忍,却是保住了丹田,使得自己的根基未曾受损。 申屠行源源不断的将内力攻入韩潇体内,他虽已神智恍惚,可仍察觉到韩潇丹田内的无名真气,不禁开口问道:“你丹田里藏的可是什么内力?” 韩潇内力修为远远及不上申屠行,此刻全力运功,更无法开口说话。 申屠行见此便又怒道:“你胆敢不说!我便将你的丹田震碎!”说完,便催动真气,全力而发。 韩潇本已抵受不住,此时更感难受之极!只觉有无数只蚂蚁噬咬丹田一般,痛痒难当! 江婉见状,拔出匕首便要向申屠行刺去。 这时,石头僧却吃力的说道:“女娃不可,申屠行周身真气膨胀皆是剧毒,若是靠近必然无幸……” 江婉却未停下脚步,只觉韩潇若死,自己亦不想活在世上,当即把心一横,挥起匕首直刺了过去。 石头僧欲出手阻拦,可重伤之下实是无力回天,只得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就在江婉的匕首将要刺到申屠行的身侧时,只听“刷”的一声,韩潇长剑挥出,将申屠行甩了开去。 石头僧与江婉见了这番变化,当真诧异之极!申屠行始终大占上风,转眼间便要将韩潇毙于掌下,此时却不知为何萎顿在地生死不明。又见韩潇一脸茫然的站在当地,亦不知他是否中了申屠行的毒功! 江婉急忙收回匕首,扶住韩潇的身子连连说道:“大哥!你可有受伤?” 韩潇仍是茫然无措,好似失了神智一般。江婉见此更是心急,以为他中了万毒归心掌,此刻已剧毒攻心,便抱着韩潇的身子大哭起来。 原来,韩潇方才实已抵抗不住申屠行剧毒无比而又凶猛无伦的内力,只守着一寸丹田勉力的支撑。就在他将要昏厥之时,脑中忽而闪现出太玄经中一篇以内力驱毒的心法。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心智,默念经文,以此抵御对手的毒功。 此时申屠行的内力已侵入他的丹田,韩潇剧痛无比,却仍自按照经文行功。这太玄经乃是内功至宝,若练有大成便无惧与申屠行的毒功,可韩潇功力尚浅,虽有心法相助,却只能将对手的剧毒真气在体内各处经脉循环往复穿行,虽减缓了丹田之痛,却仍是危险重重。 然而,令韩潇未曾想到的是,丹田内剩余的无名真气受申屠行内力的激发,勃然而出,与原本的真气汇合一处,同申屠行的内力激烈的抗衡!他又发觉若按着太玄经的驱毒篇运行真气实是艰难无比,反是被对方内力压得逆运经文会使体内感到舒畅。于是,韩潇不及多想,逆运起太玄经来。 韩潇不知道的是,这驱毒篇不仅可以驱除体内之毒,其本意更是为与内功高手进行比拼。韩潇体内的无名真气遇到其他的内力便会收回丹田,可申屠行的内力实是深厚之极,他发觉到韩潇惊人的内力后,又怎会不与之一决雌雄?两股内力拼斗之际,韩潇就此逆运经文便将申屠行的内力汇入了丹田之内。 申屠行神智混乱,自己的内力虽倾泻而出却是毫不在意,韩潇在吸入申屠行内力的同时也将他内力中的剧毒吸入丹田。 申屠行倾泻过三成内力,韩潇再也抵受不住剧毒的侵扰,丹田剧痛之下,猛地将长剑甩开。而申屠行在霎时间失去这许多的内力,加之头脑混沌,被韩潇甩开后便即昏了过去。而他的三成毒功也永远汇入韩潇的丹田,变成韩潇自身的内力了。 石头僧的武功虽惊为天人,可他未曾练过太玄经,亦不知二人之间起了何等变化。眼见韩潇面色隐隐发青,知他中毒已深,心中担忧不已,可又见到申屠行昏倒在地,更是不明所以。 韩潇回过神来,见江婉正抱着自己痛哭不止,便即问道:“婉儿,你怎么哭了?” 江婉见韩潇终于开口说话,缓缓的收起眼泪,颤声说道:“大哥,你中了万毒归心掌!”而后又对是他僧央求道,“老和尚,你快想办法救救他!” 韩潇只感自己体内真气充盈之极,便即说道:“婉儿,大哥无碍。”可刚说过这话,便觉丹田剧痛!他这才知道申屠行毒功的厉害! 江婉听了这话正自奇怪他为何无恙,可又见他浑身颤抖,知道定是毒性发作了。于是,她又望向石头僧,可见他伤势极重,显然亦是自身难保,出口求助的话便即收了回去。 却听韩潇说道:“婉儿不必担心,大哥定会没事的。”说完便坐了下来,运起经文中驱毒篇的心法。他运起真气后,发觉本从丹田内迸发而出的那些无名真气又回到丹田消失无踪,不过申屠行导入自己体内的真气虽然不甚充沛却是精纯之极,散在四肢百骸舒适无比,由此,韩潇的内功更加深厚,只半个时辰便将毒质散尽。 石头僧见他打坐片刻,面上的青气便消失无踪,不免奇怪。 韩潇见石头僧中毒极深,若非他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此时早已毙命。于是,他便对石头僧说道:“晚辈有一套驱逐毒功的心法或可散去大师所中之毒。” “原来如此,我见你毒质散得如此之快,那可是什么功夫?”石头僧好奇道。 “大师的身子要紧,还是先听我说这心法。”韩潇当下将驱毒篇背诵一遍。 石头僧听过不禁兴奋道:“这法子当真妙!老僧从未见过此等心法,小娃娃可是从何处学来的?” 江婉见韩潇当真无恙,不免又是喜极而泣,此时听了石头僧的话,不禁笑道:“老和尚若再多嘴,不快些按我大哥的法子练起来,那便真的要万毒归心了。” 便在此时,只见申屠行忽的一声从地上跃起,向三人怒目而视!韩潇暗自后悔,只觉方才应该先将此人一剑刺死才对! 第二百八十六章 毒心乞丐 玖 申屠行瞪着三人浑身颤抖不止。 韩潇知道自己巧合之下虽融入了对方一小部分内力,可自己仍远不是此人的对手,明知无幸,仍是提剑在手,心中盘算如何能将此人引开,待石头僧解了体内之毒便可胜过此人。 这时,却听申屠行大声说道:“喂!你这娃娃可见到我孩儿了吗?” 韩潇听得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冒出这一句话来。 申屠行又向石头僧瞪眼道:“兀那和尚,我孩儿去哪里了?” 韩潇这才明白申屠行方才受江婉言语相激,又忽而失却不少的内力,此时定是神志不清。 江婉与石头僧也已瞧出他神魂颠倒,江婉不知他是否就此疯掉,担心他暴起伤人或是恢复神智,便立即说道:“我知道你的孩儿在哪。” 申屠行听了这话,原地跃起丈许来高,大声问道:“你快说!我孩儿在哪?” “他被人给捉去了!”江婉说道。 申屠行哇哇大叫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抓我的孩儿!” “此人叫做牧齐远。”江婉说道。 “牧齐远?没听说过此人,他是哪一门派的?”申屠行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了,”江婉说道,“我只知他带着你孩儿下山向南去了,你再不去追,恐怕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 申屠行听完,转身向观外奔去,口中仍叫着牧齐远的名字大骂不止。 石头僧看着申屠行的背影慨叹道:“想不到申屠行一代武圣,到老来却让这万毒归心掌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江婉却拍手笑道:“哈哈,这老乞丐最好是能找到牧齐远,也让他尝尝万毒归心掌的滋味。” 韩潇听了这话也不禁莞尔一笑,不无担心的说道:“申屠行虽然疯了,可是武功仍在,他若发起狂来,武林中很少有人能制得住他。” “大哥放心,这乞丐老成这个样子,又疯疯癫癫,要我看,他定活不了多久的。”江婉说道。 “申屠行的毒功当真厉害!若不是太玄经有这等玄奥的心法,我方才早已是万毒归心了。”韩潇仍是心有余悸的说道。 江婉听了这话不禁问道:“大哥,那申屠行方才怎会突然晕倒了?” 这时,只见石头僧缓缓站起身来轻声说道:“男娃娃,老僧若是没有看走眼,申屠行的内力可是被你吸到了体内?” 韩潇点了点头。 江婉不明所以,见石头僧起身,便高兴道:“老和尚!你中的毒可是解了?” 石头僧摇头道:“我中的毒不仅是万毒归心掌的毒功,申屠行掌中的毒质亦渗入了我的血肉之内,小娃娃的心法虽然很有效验却只能驱除我体内的毒功,这血肉中的毒质尚需时日才能尽除。” 韩潇说道:“大师,晚辈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一来申屠行疯疯癫癫,若他忽而神智清明回到此处,大师毒伤未好,我三人仍不是他的敌手;二来紫阳观道士众多,在这里亦是不便,不如在山中找一处僻静之地才好调养。” 石头僧点头道:“甚好,甚好,小娃娃,你便扶我出观吧。” 韩潇未想到石头僧的伤势如此严重,虽用了驱毒的心法,那条中毒的手臂仍是黑如墨染一般! 江婉又指着大殿问道:“大哥,里面臭道士的穴位何时能解?” “我用的手法较轻,再过两个时辰,他们的穴道便会自行解开了。”韩潇答道,不知江婉为何会这样问。 江婉笑道:“大哥,你与老和尚先走,我随后就来。”说完便闪身而去。 韩潇正自奇怪江婉去了何处,只听石头僧哈哈大笑,声音虽中气不足,却是开心之极,这更是令他摸不着头脑。当下,韩潇缠着石头僧缓缓的向山下走去,刚行得片刻,江婉便即赶了上来。只见她一手托着一头麝鹿,韩潇这才明白石头僧为何如此高兴,原来他这几日中仍会有鹿肉可食。三人在山中寻了处极为僻静之地,韩潇用无名剑斩下许多枝条,倚着一颗大树搭成了一间小小的矮房,供石头僧遮阴避暑。 石头僧又向韩潇问起吸取申屠行内力之事,韩潇虽不明此中道理,却将方才的情形细细的描述了一番。 石头僧听过不禁惊道:“世间竟有这等内力!你这驱毒的心法可是从何处习来的?” 韩潇便将大漠中得来太玄经的事说与了石头僧知晓。 “嘿嘿,想不到这太玄经当真存于世上,”石头僧说道,“小娃娃,你机缘巧合,可是得到了无尚的内功心法啊。” 江婉却笑道:“就算这太玄经厉害无比,也一定没有老和尚的内功厉害。” 石头僧却说道:“小娃娃方才幸而只吸了申屠行少量的内力,否则你这太玄经尚未练得大成,根基尚浅,定会丹田破裂,命丧当场的。” “晚辈那时觉得难受之极,只想将申屠行甩开了事。”韩潇说道。 石头僧沉吟道:“老僧仍有一事不明,小娃娃虽得了太玄经的内功心法,不过只习练了数月,由经文得来的内力尚浅,怎会将这驱毒篇用得如此精益?” 听了这话,韩潇亦不知此中的情由,只疑惑的看着石头僧。 江婉却说道:“我大哥聪明绝顶,修炼这太玄经进境之快当然是非比常人了。” 石头僧摇头道:“我仅见这驱毒篇便已深奥难通,只穷数月之功如何扎得下根底,又如何能照心法驱尽毒功?” “大师的意思是……”韩潇说道,心中好似有了答案,却又感模糊不清。 “我想,你体内被人注入的真气与这太玄经本是同种内力,就算不是从这经文修炼而成亦是大同小异。”石头僧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疑惑不解,他在吉雅草原修炼经中武学之时便已隐隐的察觉,自己内体的无名真气与这太玄经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时听石头僧如此说来,便即问道:“大师,你可是说,注入我体内真气之人练得便是这太玄经?” “我只是从事理上推断罢了,你的真气若非得自太玄经,用那驱毒的心法时又怎会如此畅通无阻?”石头僧缓缓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韩潇听了这话,想到自己在修炼太玄经时将丹田内的无名真气引导而出,更觉石头僧所说极有道理。 “原来世间尚有人练成了太玄经中的武学,我以为大漠中的那本古籍已是当世孤本。”韩潇说道。 “这些都是老僧的猜测,老僧没有练过太玄经,更无法断定此事。”石头僧说道。 韩潇说道:“这又有何难?我已将太玄经全数的记了下来,这就说给大师听,也许对大师伤势会有所进益呢。” 韩潇本不想将这太玄经泄露给他人,一则怕令他人招致祸患,二则人心险恶,心术不正之人若练成此功定会为祸武林。可这石头僧虽有些玩世不恭,却是一身的正气,且他的功夫早已登峰造极,韩潇对他的为人与武学修为都十分敬佩,此时更无顾虑,便欲将经文悉数奉告。 石头僧却摇手说道:“不忙,不忙,老僧折腾了这许久早已肚子空空,女娃娃,你快些将鹿烤来吃吧。”说着已是口水横流。 江婉见了心中好笑,于是动手烧制鹿肉。韩潇也在一旁相助,不一会的功夫,鲜嫩的鹿肉已被架在火上。石头僧见此更是抓耳挠腮,恨不得鹿肉一时之间便会被烤熟。 这时,只听江婉笑道:“老和尚,你能在此食用这等美味,多亏我大哥方才吸了那老乞丐的内力,否则我们三人没准都已被他吃掉了。” 江婉这话本是想石头僧多传授些高明的武功给韩潇,可石头僧却说道:“非也,非也,若不是女娃娃聪明绝顶,用了那攻心的妙计,又怎会将一代武圣弄得疯疯癫癫,你虽没有动手,却比我的武功管用得多,否则咱三人生死事小,申屠行若杀了满观的道士,继而屠戮江湖,那便罪孽深重了,这头功非你莫属!” 江婉听了他的夸赞,笑道:“老和尚这样夸我,定是为了这些鹿肉。” 石头僧哈哈一笑:“难道老僧说得不对吗?”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怎会有什么功劳?”江婉说道。 韩潇却说道:“大师说得不假,婉儿,这全是你的功劳,不过你怎知申屠行的孩子被人给害死了?” “其实,我也是猜测而已,我在襁褓时亦被人捉了去,又想到申屠行散功专捡孩童下手,也许便是他的孩子为人害死或是为人所掳走。”江婉说道。 “婉儿,你幼时亦为人捉走了?”韩潇奇道,“捉你的人是谁?我怎从未听你说起过此事?” 江婉眼中闪着丛丛火光,低声说道:“外公说,我出生不久爹娘便有急事赶回西域,他们不便带我同去,于是将我暂时寄养在了凤翔府的一户人家,又让身在洛阳的外公赶来凤翔照顾我。” “可爹娘在西域遭了横祸与世长辞,外公知道爹娘的噩耗便火速赶到了凤翔,那时我已被人带走,于是他又寻迹而行,一直追到了西域,在一座雪山之上从强敌手中将我救了出来。”江婉讲述道。 韩潇越听越是疑心,只觉此事与师父曾讲述过西域雪山上的情形极为相似,便问道:“婉儿,你外公可说过他是从谁的手中将你救下的?” 江婉摇了摇头,韩潇本想问起她的父母遭了怎样的祸事,可见她说道此处神情低落,便即打消了念头,只说道:“婉儿,我师父也曾给我讲过一件事情。”他当下将端木洪所讲的西域雪山之事复述了一遍,“婉儿,我恩师所说的婴孩应该便是你才对,也只有范长老的轻功飞鸿印雪才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 江婉听过韩潇所说,便即感叹道:“原来外公却是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将我救下。” 这时,石头僧也说道:“飞鸿印雪?范崧那小子轻功天分极佳,确是百年难得一见。” “老和尚见过我外公?”江婉问道。 “数十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罢了,想来他早已忘记老僧了。”石头僧说道。 韩潇又问道:“婉儿,若按我师父所说,你外公当时藏在大石之后,早已知晓是萧燕燕在抱着你,那萧燕燕乃是紫冥教的堂主,怎会加害于你?何况,我师父与袁伯伯虽不知你的身份,可他们也是为救你而来,你外公为何又要冒此大险,从那山崖上跃下?” “外公从未和我说过那时的详细情形,”江婉摇头道,“不过外公做事一向缜密,当时若如你师父所说,定是那个武当派的道士要加害我了,否则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委。” “这怕不会吧,”韩潇说道,“师父后来说,那个靖安道士乃是武林盟主的弟子,他也同师父和袁伯伯一般是去救你的。” 江婉冷笑道:“你师父之所以会去救我,便是因为他以为我是一双为国为民的义士夫妇的骨肉,可我爹娘明明是紫冥教的人,那时紫冥教与武林各派纷争不断,这消息又是从何传出?武当派的道士也是由此而去救我的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使韩潇不知如何作答,过了半晌才问道:“婉儿,你爹娘可是怎么死的?” 江婉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悲戚的说道:“这话我问过外公多次,他总是说他并不知晓。” 韩潇安慰她道:“紫冥教惜时与蒙古鞑子连年交战,也许你爹娘确是在战场立过许多功劳,我端木家侠义为先,不计前嫌,所以师祖他才会让师父去救你。” “大哥,你难道忘了,你此刻已被逐出师门,难道还要叫他们师祖师父?”江婉不屑道,“各大门派认定紫冥教便是勾结鞑子的罪首,武林盟主定是派他的弟子来杀江正的骨肉!”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带我恩重如山,他将我逐出师门乃是避不得已,就算他当真不要我,我这一辈子仍会敬重于他。”韩潇话语坚定,却又透出一丝的无奈,“婉儿,你说的亦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信盟主会对一个婴儿下手,此中定有隐情。” 这时,只听石头僧说道:“男娃娃不忘本,这便很好,端木胜难道已是老眼昏花?似你这等重情重义,资质绝佳之人,若在昔年,就连老僧都想收你为徒,他却将你逐出了师门?” 第二百八十八章 石头僧接着说道:“小娃娃,你因何事被端木家给赶了出来?可说与老僧听一听?” 江婉奇道:“老和尚,我大哥的事早已在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你难道不曾听过?” 这时,鹿肉已经烤熟,石头僧撕下一条鹿腿,迫不及待的放入口中大嚼起来,同时含含糊糊的说道:“听说了,听说了,这小娃娃既能在江湖上掀起如此大的风波,看来定是件有意思的事,女娃娃快讲给我听。” 当下,江婉将此中情由简要的复述了一遍。 石头僧听过对韩潇赞不绝口道:“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小娃娃很重情义,管他什么各大门派的规矩,只要行善积德,正气长存那便错不了。” 江婉笑道:“我宁肯不要大哥这份行善积德。” 韩潇见她虽是笑容满面,可眼中却透着一丝幽怨,他知江婉是在说自己与白沐灵,可此时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默声不语。 石头僧见此便又晃着脑袋说道:“要怪便怪那个小道士玄真,不问青红皂白的胡乱杀人,武林盟主尚且如此,其他门派又能好到哪里去?现今的武林,当真是乌烟瘴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韩潇只觉石头僧说起话来实不像出家之人,偶然口吐佛号又与这一身邋遢的打扮实不相称。申屠行的绰号虽为乞丐,可石头僧若非剪去了头发,也与乞丐无甚分别。 江婉听了石头僧的话又笑道:“老和尚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又怎理会江湖中的是是非非?” “哈哈,女娃娃问得好,”石头僧仍自顾自的大嚼鹿肉,“我已说过,我这和尚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半辈子云游四方,睡觉时只捡景致优雅的地方,吃饭嘛若能天天有这样的鹿肉便算是人间仙境了。不过,老僧偶尔也理会下江湖中的闲事,若遇到申屠行这样的恶人,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管上一管。” “你不是出家的僧人,却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江婉笑道。 “我这光头的侠客快将灵虚观的鹿也给吃光了,哈哈!” 石头僧与江婉畅怀大笑起来,一旁的韩潇也不禁莞尔。三人吃罢鹿肉,韩潇便将所记的太玄经一一背诵出来。 石头僧听过,连连点头说道:“前人大智大慧,我不及远矣,真想不到世间会有此等惊人的内力。” “大师,这经中的心法我尚有许多不明之处,还望大师指点迷津。”韩潇恳切的说道。 “嗯,这经中有些法门却是可以助我早日驱除毒质,”石头僧说道,“老僧寿数将尽,没几年好活的了,这内功对我来说实是可有可无,不练也罢,闲来无事我便将这心法讲解给你二人。” 江婉听了这话又笑道:“老和尚胃口这样好,少说还有二十年的寿命呢,你不肯练这太玄经便因为你已是武功天下第一,就算练成了还是天下第一,这又有什么意思?” 石头僧摇头道:“老僧不敢说自己便是天下第一,我虽未见过你爷爷江正,可我与他神交已久,他的紫冥神功盖世无双,武功绝不在我之下,如今紫冥教的教主得他真传,且正当壮年,想来老僧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老和尚也会谦虚。”江婉笑道。 韩潇心想,这石头僧武功高绝,连他也如此看重紫冥教的教主,看来那个方云天定是天下第一了! “老僧吃了女娃娃这许多的鹿肉,若不报答一番也真说不过去。”石头僧笑道。 “这些鹿可不是我的,”江婉笑道,“老和尚是沾了青城派的光。” “嘿嘿,虽说如此,可是道理一样。”石头僧笑道。 当下,石头僧令韩潇再次背诵了太玄经中的基础篇,又详解了一番。他怕江婉不懂得此中奥妙,讲解得甚为细致,就连韩潇听过亦收获颇多。由此,一连多日,石头僧由浅入深的将经中的心法说与二人。韩潇经他细述,对经中原本不明之处直有茅塞顿开之感!江婉对武学虽兴趣不多,一心只想韩潇练成绝世武功,可经石头僧的讲解,对内功一道也大有进益。 韩潇自吸收了申屠行三成的内力,功力增长,此时修炼这太玄经更是得心应手。不过他发觉,无论怎样修炼,自身功力并未增长,只是将丹田内的无名真气抽丝剥茧般的吸出。于是,他将此中困惑说与了石头僧,而石头僧由此更是认为这无名真气与太玄经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十日之后,江婉亦觉自己的内力大增,而韩潇又导出了半成的无名真气。 这一日,石头僧让韩潇去往灵虚观探查一番。待他走后,石头僧对江婉说道:“女娃娃,老僧看得出你对男娃娃十分的痴情。” “大哥只喜欢他师姐,他只将我当亲妹子看待。”江婉无奈道。 “情之一事不可强求,而‘缘’之一字看似巧合,实由因果所定。”石头僧说道。 “老和尚的话我可不懂。”江婉摇了摇头说道。 “有因必有果,天理循环往复,任谁都脱不出此中的束缚。”石头僧又说道。 江婉难得听到他说出如此玄奥的话来,心中不免奇怪,于是问道:“老和尚,你可是说大哥将来也会喜欢我吗?” “嘿嘿,此中事任谁也无法说清,我瞧男娃娃是个重情义的人,就算他不能与你结为连理,可人非草木,你救过他的性命,此事定会印在他的心中。”石头僧说道。 江婉听了这话奇道:“大师乃是出家人,又怎知……怎知常人的七情六欲……” 石头僧笑道:“老僧并非自幼出家。” 江婉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出家做和尚难道是因为女人?” 石头僧合十不答,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僧与两个娃娃甚是投缘,你二人也很对我的脾气,男娃天资绝顶,又是性情中人,与我年轻时很是相像,女娃聪明灵慧,又不在男娃之下,你二人学了这太玄经,将来定会名扬天下,还盼你们多行善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 石头僧又看着江婉说道:“我见了你们两个娃娃便如同见了我那几个徒儿一般。” 江婉好奇道:“老和尚将我大哥支走便是要和我说这些话吗?” “女娃果然聪明,男娃虽经历奇特,可心志坚定,我便是担心你痴情太深,便像我那两个徒儿一般弄得不欢而散。”石头僧说道。 江婉笑道:“老和尚可是小瞧了我,没想到你却是这样婆婆妈妈。” 石头僧笑道:“如此是我多虑了,两个娃娃像极了我的徒儿,老僧这才多嘴了。” “老和尚,你说你的徒弟们不欢而散,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婉问道。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石头僧说道,“呵,男娃回来得好快,你二人好自为之,有缘他日再会,我去也!”话音刚落,便见他消失在密林之中。 江婉心中仍有话要对石头僧说,却听韩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婉儿,大师,原来青城派的弟子早已派人到成都太一观,将咱们与申屠行大打出手的事告诉了青城掌门,我想青城掌门这几日便会……咦……大师呢?” 江婉见韩潇如一头野马般从林中窜出,不禁有些好笑,“老和尚已经走了。” 韩潇惊道:“大师走了?我本以为他会与我们多呆些时日,没想到他走得如此快。” “老和尚是世外的高人,他肯教咱二人这许多天的功夫,已是咱们的福缘了。”江婉想到自己这些时日在石头僧的耐心指点下,太玄经已是小有火候,这话确是心中之言。 韩潇点头道:“大师的武功可说是举世一人,可我更佩服他一身的浩然之气。” 江婉却笑道:“瞧他的模样定是几年未曾洗澡了,哪来的浩然之气,他是一身的老泥。”她这些时日中与石头僧玩笑惯了,只觉他就算听到自己如此说,也不过一笑了之。 韩潇也不禁莞尔:“你这样说可是对大师不敬呢。” “他又怎会和我计较?大哥,你方才说青城掌门要回山了吗?”江婉又问道。 “我到了观中,便见那些道士心急如焚,长吁短叹的等师父回山,”韩潇说道,“他们又说给掌门人的信早已送到了太一观中,此时也应该回山才对。” 江婉算了算日子,说道:“大哥,今天距那十月十五还有一个月的功夫,灵虚观出了这样大的事,按说那空空道人该回山处理这些门派之事,不过他既是躲了出去,也许并不在那太一观中,否则两地如此之近,他应早已回山才对。” 韩潇也说道:“婉儿说得不错,不过咱们还是该去那太一观中瞧上一瞧。” 当下,江婉又将韩潇与自己装扮一番,仍是扮成来时商客的模样,而后便回到了成都。入城后,二人腹中饥饿,便就近找了间小小的酒楼,又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二人方坐下不久,便听得身后有人说道:“樊老弟,你此番刚到成都,还不知青城派生了事端吧。” 韩潇与江婉回身观瞧,只见邻桌坐着两个中年汉子,腰间都跨着长剑,一身的江湖打扮。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知道石头僧与申屠行在青城山上的打斗已传入了江湖。 只听另一人轻声惊呼道:“胡大哥,可是青城掌门被魔教给害死了?” 姓胡的说道:“这却没有,不过此事也很稀奇。” “胡大哥,你在成都可曾听说,太行掌门前些时日被魔教的人给害死,那魔教的高手便如害死丐帮狄帮主一般留下了字条,说是要取青城掌门的性命。”姓樊的说道。 “此事已传遍天下,我又怎会不知?不过那字条所写的日期乃是在十月十五下元之日,此时刚过重阳不久,尚有一个月的时日呢。”姓胡的说道。 那姓樊的奇道:“若非此事,青城派还有何大事?” 姓胡的压低了声音说道:“端木家的弃徒韩潇与魔教的妖女江婉闯到了青城派中。” 姓樊的惊道:“那韩潇失踪已久,都说他已随江婉去了西域魔教的总舵,原来此番又回到了中原!” “樊老弟,你久在云贵,中原的消息难免不甚灵通。”姓胡的低声说道,“听说太行掌门卢峰被魔教的人害死时,那个韩潇也在当场!” “有这等事!”姓樊的又惊道,“韩潇是随那魔教的高手前去杀害卢掌门的吗?”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看向江婉,只听江婉低声说道:“大哥,没想到太行派的事这样快便已传得天下皆知了。” 韩潇也低声说道:“这事太行派自己不说,别人又怎会知晓?” 果然,又听那姓胡的神神秘秘的说道:“此中详情太行派的闵师兄并未和我细表,不过还有件事,你听了一定会吃惊不小。” “是什么事?”姓樊的问道。 “杀死卢掌门的魔教高手便是江正!”姓胡的说道。 “江正?”姓樊的奇道,“便是魔教的前任教主?可他二十年前便已死了,当真有人瞧见了他?” “八月十五那天,魔教高手杀死卢掌门所用的武功便是江正的绝学‘雪莲掌’,可他戴着面具,旁人无法瞧见他的面目。”姓胡的说道,“不过,若非江正本人,谁又能将这掌法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且他留下的字迹亦是江正的笔体。” “这可奇了,难道江正当年没死?”姓樊的说道。 姓胡的点头道:“嘿嘿,如今有人说江正藏在西域二十年,他养好了伤,此番便要大举侵入中原武林;还有人说,江正死而复生,或是冤魂附体,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也有人说是某人装神弄鬼冒充江正,不过那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却又如何能够冒充得了?” “胡大哥,你认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姓樊的问道。 “樊老弟,我不过是个江湖中的小小角色,又怎会清楚这些武林中的隐秘?”姓胡的说道。 韩潇在一旁听得糊涂,不免向江婉问道:“婉儿,那人当真是你爷爷?” 江婉摇头道:“外公说,他亲眼瞧见爷爷伤重而死,这定不会错的。” 第二百九十章 “这便奇怪了,”韩潇说道,“杀死卢峰的人虽戴着面具,可听他说话的声音却有些苍老,此人的年纪少说也有六十岁,若说是紫冥教的方教主,年龄又有些不对。” 江婉也说道:“不错,我在紫阳观亦听了那人的话音,方云天不过四十多岁,绝不会是他所假扮的,况且方云天武功盖世,若当真是他,大哥早没了小命。” 这时,那姓樊的又问道:“韩潇与江婉去那青城派又做了些什么?” “他二人闯入灵虚观,对青城派的道士大打出手。”姓胡的说道。 “这韩潇不过是端木家的低辈弟子,他二人有何能耐敌得过青城派满观的道士?”姓樊的奇道。 “韩潇既入了魔教,当然学了一身邪魔外道的武功,”姓胡的说道,“青城掌门空空道人既不在观中,他的弟子自然敌不过这小魔头了。” 韩潇听这人叫自己为小魔头,心中不免好笑,只觉自己在江湖中的名声已然如此,更不知各大门派会怎样数说自己的“劣迹”呢。 这时,他忽觉江婉握住了自己的手,又听她低声笑道:“你这小魔头如今可是名满江湖呢。” 韩潇刚欲说话,又听姓樊的说道:“那韩潇可伤了多少人?” “说也奇怪,他闯入观中却是未曾伤人。”姓胡的说道,“只将众道士一一点住了穴道。” “这又是为何?”姓樊的奇道。 “青城派的道士说,当时随这小魔头和小妖女入观的还有一个乞丐与和尚。”姓胡的说道,“那乞丐多半是丐帮的弟子,那和尚却不知是哪一派的大师,这二人死命阻拦,这才将韩潇与江婉击退,保住了满观道士的性命。” 江婉听了这话,“嗤”的笑出声来。 说话的二人不免向江婉这面瞧来,江婉见此便指着街上说道:“大哥,你瞧那人的长相多有意思。” 姓胡的听了这话,知道两位“商客”并未偷听,便又说道:“虽如此,可仍有人被他们给害了!” “青城派的道士既安然无恙,他们可又害了谁?”姓樊的问道。 姓胡的瞧了瞧左右,低声说道:“你可听说过‘大内三绝’?” “当然听过!”姓樊的说道,“这可是京城内卫的三大高手,怎么?他们也要与青城派为难?” 姓胡的说道:“空空真人乃是闻名四方的有道之士,锦衣卫怎会与他为难?不过这‘大内三绝’中的‘云中雁’魏徽却是死在了青城山中!” “啊!听说‘大内三绝’武功极强,绝不输于一般门派的掌门宗师,怎会无故死在青城山?”姓樊的惊诧道。 “不仅如此,与他二人同时死的还有数十名锦衣卫的官差,”姓胡的讲述道,“你刚入蜀中,难怪没有听闻,这些锦衣卫死状可怖之极,是被人用毒功害死的!” “是谁杀了这些锦衣卫?难道他要与朝廷作对不成?”姓樊的的奇道。 “便是韩潇这小魔头!”姓胡的说道。 韩潇与江婉听了心下一惊,不知此人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韩潇曾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怎会毒功?”姓樊的问道。 “他入了魔教,自然学会了阴邪的毒功,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姓胡的说道,“我想此事已快传遍大江南北,韩潇丧心病狂,竟然练成这等毒功,当真是武林的一大祸患。”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纳罕连连,不知那些被申屠行害死的锦衣卫却是算在了自己头上。 这时,江婉在他的耳畔说道:“大哥,你可知这些话是谁传到江湖中的?” 韩潇摇头道:“这……难道是那个乌天豪?” 江婉摇头道:“那乌天豪不似是无耻之人,大哥又给了他一条生路,想来不应是此人。” “难道是那个在申屠行手底下逃走的司空律?”韩潇问道。 “不错!我也觉得是他,”江婉说道,“那日你与‘大内三绝’动手之时,他们已然认出你一身端木家的武学,也不难想到你便是端木家的弃徒韩潇。” “想不到他竟会陷害于我。”韩潇有些气愤。 “这也未必是他的错,”江婉说道,“申屠行出手狠毒之极,也许那个司空律为逃得性命便连他的面貌也未曾瞧见呢!那些锦衣卫刚刚败在你的手中,司空律定以为是你要赶尽杀绝。” 韩潇点头称是,却又苦笑道:“我韩潇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了。” 这时,只听那姓樊的说道:“胡大哥,青城山上出了这样大的事,空空道长怎能在太一观中沉得住气?” “哎,你有所不知,都说空空道长早已远远的躲了开去,此时并未在太一观内。”姓胡的说道。 “空空道长不在太一观内?”姓樊的奇道,“那为何青城派又广邀天下英雄,今日齐聚太一观开这除魔大会?” “这当然是为了对付杀害狄帮主与卢掌门的大魔头,就算他不是江正也一定是魔教的魔头之一。”姓胡的说道。 江婉不屑的说道:“青城派不自量力,又请得动什么武林高人?不过是像此二人一般的虾兵蟹将罢了。” 那姓樊的问道:“胡大哥,今日可有什么高人到此?” “嘿嘿,如此一说,青城派当真很有面子,”姓胡的说道,“武林盟主玄真道长自是不能亲身驾临,不过他派来了玄常、玄名、玄方等七个师弟人,还有一众的弟子,尤其是这玄常道人,他的武功虽不及盟主师兄,可也相差仿佛,一套太极剑法出神入化,武当派中除了玄真道长便数他的功夫最高!” “盟主对青城派当真是另眼相看!”姓樊的感叹道。 “岂止是武当派,少林寺也遣来了德高望重的高僧。”姓胡的说道,“如今的少林寺,‘慧’字辈的高僧便只有三人,除了方丈慧空大师,还有他的两位师兄慧闻和慧智,这一次,两位高僧也到了太一观中!” 姓樊的更是惊道:“相传慧空大师的两位师兄常年闭关钻研武学佛法,从不理会俗事,如今怎会亲临此地?” 第二百九十一章 姓胡的说道:“我想一则‘江正’重现江湖的事已闹得沸沸扬扬,不论那人是否装神弄鬼,少林武当两派定不会袖手旁观。二则空空道长在江湖中的名望颇高,同是武林一脉,武林盟主与慧空大师当然会给他一个薄面。三则空空道长不仅武学造诣颇深,道经典籍更是阅研无数,借此机会更要与少林的高僧和武当的诸位真人切磋道经佛法,此次盛会虽叫做除魔大会,可青城派邀请来的大多是武林中的名寺名观中人,也借此机会宣讲佛学道论。” “原来如此,空空道长尚有这等弘扬道论之心,当真是一副济世救人的心肠。”姓樊的说道,“如此说来,空空道长并非传闻所说的那样,远远的躲了开去?” “前些时日也许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空空道长确是不在太一观内,”姓胡的说道,“不过自除魔大会起,少林武当的高手会在观中住满一月,到得十月十五那天,观中有这许多的高手在,不怕空空道长敌不过那‘江正’。” “胡大哥,这除魔大会人人都可参加吗?”姓樊的问道。 “这是自然,不过若非和尚道士,咱二人可是听不到空空道长与少林武当的各位高人讲演道经佛法。”姓胡的说道。 姓樊的笑道:“就算让我去听,我也是丝毫不懂,只见一见这样的盛事便可,对了胡大哥,除了少林武当,十大门派没有派人来参加吗?” “这一次青城派主要为邀请少林武当与天下的高僧真人,十大门派各自仅派来数位弟子略表敬意而已。”姓胡的说道。 “这大会几时开始?”姓樊的又问道。 “总在天黑之后。”姓胡的说道,“你远道而来,我这便带你去客栈休息,养足了精神,今夜好一饱眼福。”说完,二人便结账出了酒楼。 待那二人离去,江婉说道:“没想到青城派竟然闹了这样大的声势。” “我倒是觉得那个空空道人有些奇怪,”韩潇说道,“难道他当真如此害怕那个黑衣人,以致青城山出了这样的事端都不肯回去主持大局?” “不错,什么空空真人空空假人,还不是要少林和武当来撑腰?”江婉说道。 “说起那些锦衣卫来,我又想到了杨士祯杨叔叔。”韩潇说道,“不知石头大师将他安置在了何处?” “老和尚这样厉害,他一定将那位杨大人藏得妥当,你便放心吧,那些锦衣卫定寻不到他的。”江婉说道。 “乌天豪说杨叔叔获罪与我爹有所关联,我真想亲口问一问他,不过石头大师不欲我与他相见,此中又有何深意?”韩潇喃喃自语道。 “等我们瞧过青城派的除魔大会,这便向办法找到杨大人。”江婉说道。 韩潇笑道:“你方才说,连锦衣卫也找不到的人,我二人又如何能够找得见?” “你是武林中的小魔头,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江婉也笑道。 “我是小魔头,你是小妖女,咱俩岂不是……”韩潇本想说“咱俩岂不是一对儿?”,可心知此话不妥,便即住了口。 江婉听了这话却并未羞赧,仍是笑道:“咱俩岂不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韩潇见她并未在意,便说道:“婉儿,到得晚间,咱二人也去见识一下那个除魔大会。” “没意思,没意思,”江婉说道,“晚间只听那些和尚道士胡说八道一气,我想想便烦,不如此刻前去,或许能探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韩潇听了这话击掌说道:“不错!到了晚间,听得他们满口《道德经》与《金刚经》,定是无聊至极!不过,我本想回客栈瞧瞧思儿那小丫头这些时日可是怎样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瞧思儿这个小丫头机灵得很,她又会些功夫,不会有什么事的。”江婉说道。 “也好,咱们这便去太一观瞧上一瞧。”韩潇说道。 太一观乃在城东,而韩潇与江婉是从锦城的西门清远门入的城。待穿过几乎整座成都后,二人便来至太一观的门前。只见这里热闹非凡,许多江湖人士正不断的涌如观内,而确如那姓胡的所说,这些人更多的是和尚与道士。就在这时,韩潇在人丛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仔细观瞧,却是心中大震! 江婉瞧他身子微斗,便奇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是师父……师父来了……”韩潇颤声道,说着便欲躲在一旁,可想到自己早已改了装扮,这才强自镇定。 “‘气贯终南’怎会来这里?”江婉奇道。 韩潇正自惊疑,又看到端木蓝大摇大摆的随在师父身后,此外更无端木家的人,随即便长长的出了口气。 江婉又见他如释重负一般,于是问道:“大哥,你此时乃是个中年的商客,难道怕‘气贯终南’认出你不成?” 韩潇苦笑道:“是我看错了,原来不是师父。” “自己是师父又怎会认错?”江婉笑道。 “你有所不知,我恩师有个同胞的兄弟,也便是我的三师叔端木浩,”韩潇解释道,“他兄弟二人长得极像,所以我便看成了师父。” 江婉点了点头说道:“端木家还来了什么人?” 韩潇听她话里有话,知她是在问白沐灵,于是说道:“三师叔只带了他的儿子端木蓝,此外更无他人。” “我第一次听说‘气贯终南’还有一个弟弟,这父子二人武功可是怎样?”江婉问道。 “我在终南山习武三年,三师叔的面也只见过三次,他功夫的深浅我可当真不知,”韩潇说道,“这个端木蓝的武功在小一辈弟子中却是高明得很,不过他卑鄙无耻,骄傲自大,我初上山时很是受过他的欺负。” “他敢欺负大哥,待会婉儿想个法子好好捉弄他一番。”江婉气愤道。 韩潇连忙笑道:“不必,不必,他虽欺负过我,可自己也没讨得好去。” “这却是怎么回事?”江婉问道。 当下,韩潇将自己受欺之事告诉了她。 江婉听后仍一撇嘴道:“这也算是便宜了他!” 第二百九十二章 而后,二人夹在众多的和尚与道士中进入了太一观内。凡是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与来自名山古刹的出家之人皆被安顿在大殿之中休息。似韩潇与江婉这等默默无闻的江湖散客被安顿在了偏殿。过了片刻,二人便见到方才在酒楼中那姓胡与姓樊的走了进来。 江婉顽皮的走到那姓胡的身前,热心的说道:“这不是胡大哥吗?可有多年没见到你了,这位贤弟瞧着面生,可是你的朋友?” 那姓胡的突然见到一个陌生的矮小中年汉子上前与自己攀谈,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此人,可他不想别人笑他记性差,便敷衍道:“不错,不错,好多年没见过,贤弟还是这样精神,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樊离宣樊兄弟,樊兄弟在云南武林可是位响当当的角色,你二人多亲多近。” 韩潇在一旁看着,心中好笑,也佩服那姓胡的善于应变。 樊离宣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樊离宣有礼了。” 江婉笑道:“在下陕北冷文成,樊兄弟一路辛苦了。” 韩潇见那姓胡的与樊离宣一脸的茫然,显是未曾听过冷文成的名号,心中更是好笑,于是走到近前说道:“冷兄弟,这二位可是你的朋友?” “不错,他们都是好兄弟,”江婉又对胡樊二人说道,“他是我义结金兰的大哥。” 韩潇也抱拳说道:“在下马兴汉,请教二人仁兄尊名。” 那姓胡的说道:“久仰,久仰,在下胡得胜,这位是樊离宣,今日得见马大哥与冷大哥真是三生有幸。” 韩潇见这二人脚下虚浮,精气涣散,显是功夫低微,定是来这里瞧瞧热闹的,且不说马兴汉,便是冷文成的武功也较他二人高过不少。 “久仰,久闻胡兄弟与樊兄弟的大名,”韩潇笑道,“我与冷兄弟初到成都,还望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二位仁兄也是来瞧这除魔大会的热闹吧?”胡德胜说道。 韩潇见自己猜得不错,却是故意说道:“我二人是来听诸位高僧与真人宣讲佛法与道经。” “这……两位仁兄可要扫兴了,”胡德胜压低声音说道,“我辈俗人只能在大会上见一见空空真人与诸位高僧和道长,待他们精研道法便退入殿内里间了,外人更无法听闻。” 韩潇便一脸无奈的说道:“若非胡兄弟相告,我尚以为自己今日可以一饱耳福。” “原来马大哥对道法颇有研究,在下佩服。”胡德胜说道,“马大哥不必扫兴,每年的十月十五,空空真人都会在此讲解道经,你只要早些赶来,必会听到真人的一吐金口。” 江婉却故意说道:“十月十五?那时空空老道不知是否还能活在世上……” 胡得胜听了这话吓得不轻,连连摆手打断江婉的话,又看了看左右无人注意,这才说道:“这些话虽然传遍的武林,可这除魔大会需得开过一月,到得十月十五,就算魔教的高手前来,也未必敌得过少林武当的诸多高手,空空真人如此安排便是为此。” 江婉笑道:“胡兄弟说得在理,到了十月十五,我二人再来此观瞻。” 而后,胡得胜与樊离宣又寒暄几句便急匆匆的走了,好似生怕与韩潇和江婉在一起多呆一刻。 江婉笑道:“这二人一个胆小怕事,一个诸事不懂,当真令人好笑。” “婉儿,你为何要与他二人攀谈?”韩潇问道。 “中午在酒楼中听这胡得胜说了不少消息,此番再遇,若不知晓他二人的姓名该多没意思。”江婉笑道,“不如咱们这便去告诉他二人咱们的庐山真面目,那时他二人既是害怕又不敢声张,那才有趣呢,哈哈!” 韩潇不禁莞尔,只觉江婉这个提议确是很有意思。 江婉却当真追到胡得胜的身前,俯身在他耳畔说了一番话,只见胡得胜面露惊异,脸色惨白,有些不知所措。而后江婉便即回到韩潇的身旁,向他神秘的一笑。 “婉儿,你当真和他们说知了我与你身份?”韩潇奇道。 “嘻嘻,自然不会,”江婉笑道,“我和那个胡得胜说,我得到消息,今晚韩潇会来血洗太一观。” “婉儿,这个玩笑可开得不小。”韩潇也笑道。 “谁让他在酒楼中那样诬赖你。”江婉说道。 韩潇见胡得胜与樊离宣在远处低声的交谈,神色不定,也不免好笑。 当下,二人饮茶闲聊,一个时辰后,便有知客的小道士通知众人除魔大会便要开始,又引着一众江湖人士来到一个极大的院落中。韩潇见此地实聚了数百人之多,几乎都是身配佛珠与手持拂尘的出家人。他又一眼瞥见端木蓝父子,只见端木浩正与一人高谈阔论,那人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器宇轩昂,目光炯炯,显然是位武学高手。韩潇虽不认识此人,不过那人身旁之人却正是皇甫家的大弟子云良,惜时他在终南比武时输给了陈石,他对此人印象极深。而云良的身侧又是在那次比武中胜过丰兆年的耿徽,此外更无皇甫家的人。见此二人,韩潇不禁又想道两家比武时的情形,而与端木浩阔论之人又显是皇甫家的长辈。 江婉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大哥,你可是在想什么?” 韩潇一指说道:“与我三师叔在一起的那几人便是皇甫家的人。” “北端木,南皇甫,皇甫家的这几人定也功夫了得了?”江婉问道。 韩潇点头说道:“和三师叔说话之人我不识得,想来也是泽师叔的师兄弟,那两位却是皇甫家的低辈弟子,一个叫云良,一个叫耿徽。”韩潇便将两家比武的事简要的告诉了江婉。 “这便奇怪了。”江婉说道。 韩潇不解其意。 “听你描述,这个云良的武功不见得在我之上。”江婉又说道。 韩潇笑道:“婉儿的武功是由范长老所授,有这等名师,云良自然及不上你。” “我不是在说他的武功高低,”江婉解释道,“你说云良与你大师兄都了近百招才分出胜负,依我看,你大师兄便只用二十招便可稳赢。”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当时不曾在场,又怎知我大师兄武功的深浅?”韩潇奇道。 “大哥,你还记得在凤翔救郝文轩时,那个姓祁的锦衣卫?”江婉问道,她见韩潇点了点头,便又说道:“他武功不低,我与他周旋了数十招也不曾取胜,想来他的功夫与这个云良可是不相伯仲,可你曾说陈石在凤翔用一截断了的长刀便掷伤了他,武功之高定是胜过姓祁的甚多,所以陈石又怎会用百招才胜得这个云良。” 江婉所说,韩潇在二人比武之时已朦朦胧胧的瞧出了端倪,此时听她分析得在理,便说道:“那次比武皇甫家远来是客,大师兄当然要给泽师叔留下脸面,不能赢得过于显眼。” “在凤翔酒楼中,我见过陈石一面,”江婉回忆道,“这人憨头憨脑瞧不出尚有这等细腻的心思。” “大师兄平日里性情耿直,可做起事来却甚是周全,”韩潇赞道,“有他在可是为师父省了不少心思。” 而后,韩潇又四下观望,只见院落当中的主位坐满了青城派的道士,而正中一个位置却始终空闲,想来那空空道人尚未到场。青城派的右侧坐着十余个少林僧人,只见当中两个年迈的僧人,年纪均有七十左右,应当便是胡得胜所说少林方丈的两位师兄慧闻与慧智。这时,他又见到慧智身旁端坐一人,不禁“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原来他也来了。” 江婉见韩潇望向少林僧众,便也将目光移去,随即说道:“大哥可是在说那位永明和尚?” 韩潇笑道:“不错,自从咱二人在西安府拼斗阵法后,我便再未见过永明师兄。” 江婉听了这话,回忆起当时情形,也不禁莞尔,可她又问道:“大哥,那时各大门派都退去了佛报寺,这个永明和尚难道没有一同前去吗?” “我也在奇怪此事,按说永明师兄应当随大家一同去往佛报寺才对,”韩潇说道,“可在那里,我却始终未曾见到过他。” “这个永明和尚身侧的两位老僧定是少林方丈的师兄了,永明能够与他二人并肩而坐,看来他定是少林寺中‘永’字辈中数一数二人物,”江婉说道,“我瞧他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少林能有这等地位当真不易。” “婉儿,你难道忘了?在西安时,永明师兄可是指挥少林寺的伏魔大阵,要我来看,他虽是少林寺的低辈弟子,可功夫与能为定是强过许多僧人。”韩潇赞道。 江婉又奇道:“大哥,这又有些奇怪,那些少林和尚中还有许多四五十岁之人,他们定是‘智’字辈,永明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越过长辈,坐在那两个老和尚身旁啊。” 韩潇亦是在疑虑此事,听江婉这样说来,便沉吟道:“也许那两位高僧有事要向永明师兄吩咐吧。” 只见永明不时的向那两位老僧说着什么,江婉见此不禁点了点头。 青城派的左侧乃是武当派的道士,韩潇见他们年纪参差不齐,不知玄真的七位师弟却是哪几位。其他门派的人,韩潇却并不识得,只知那十余个乞丐模样人定是丐帮的弟子。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此间人已到齐,请问贵派的空空道兄为何还未现身?” 韩潇不禁向人丛中观望,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坐在永明身侧的那位老僧。这僧人年纪虽老,却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显是内力深厚,他下颔留着一尺长的白须,说起话来,这一缕须髯飘摆不定。 这时,只见青城派中一位年老的道士起身说道:“慧闻师兄莫急,我师兄即刻便至。” 韩潇与江婉心想,原来这僧人便是慧闻。 那慧闻虽然年事已高却仍是火爆的脾气,只听他说道:“空空道兄若有他事,这除魔大会尽可推迟,何必要这许多人空等?” 那道士赔笑道:“我师兄此刻未到定是有紧要的事没能办完,不过师兄说今夜定有魔教的高手现身,要大伙做好应战的准备。” 听了这话,院中哗然一片。 慧闻奇道:“空空道兄怎知魔教的人会来?” 那道士说道:“师兄既是这样说想来不错,请大伙耐心等候,待那魔教的妖人现身便即将他擒获当场。” 慧闻又问道:“空空道兄说的魔教妖人可是害死狄帮主与太行卢掌门的贼子?” 接着,武当派一位六十余岁的道士也说道:“那字条上写的乃是十月十五,怎会今日便来?” “待我师兄到此,诸位便即知晓,”那青城派的道士说道,“清风,再去瞧瞧你掌门师祖,告诉他各派的人均已到齐。”他话音刚落,只见青城派中一个身形瘦小的道士沿着回廊向内院行去,显是观中知客的小道士。 韩潇自得了申屠行三成的内力,又经石头僧详尽指点太玄经的心法,此时的内力早已精进,较之初返中原时更上了一层楼。旁人未曾注意,可他却发觉这个叫清风的小道士脚下的步子虽然缓慢,却是凝重非凡,每一步踏出都有如气沉足底,显是内力与轻功俱佳!若非韩潇内力深厚,亦瞧不出此中门道。 韩潇急忙问江婉道:“婉儿,你可瞧见那个小道士的面目吗?” 江婉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是在问那个清风?这个小道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瞧他内功深厚,不应是青城派的低辈弟子才对。”韩潇说着便拉起江婉悄悄的走到回廊中,趁着满院之人仍自在听慧闻与那青城派的道士在谈论魔教的空挡,随那小道士进入了内院。 韩潇知此人内功非凡,不敢跟随过近,只远远的瞧着他的行踪。好在这小道士走得极慢,二人始终与他隔着二十丈的距离。那小道士在观中行来绕去,一炷香的功夫后,停在了一座小小的偏殿前。他并未去开殿门,而是站在殿外的墙边。二人正自奇怪他为何不进大殿,却见他在墙上摸索片刻,随后便听“轰”的一声,那面墙裂出一道缺口,小道士闪身而入,又是“轰”的一声,缺口便即合拢,好似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一样。 第二百九十四章 那小道士打开的显然是一道暗门。 江婉见此说道:“大哥,这小道士当真是去找青城掌门?” 韩潇亦是不解,说道:“这太一观乃是青城派的下院,青城掌门在自己的地方又为何鬼鬼祟祟的藏在暗室之中?” “咱们这便进去瞧瞧,看看这青城掌门在玩什么把戏。”江婉说道。 二人怀着满心的疑问来到那堵墙边,只见墙面光秃,不知那小道士是如何打开的暗门。摸索片刻,始终不得要领。 这时,云开月朗,皎洁的月光洒在墙面之上。江婉好似受了这月光的提醒,连忙侧身对着墙壁,而后说道:“大哥你看!” 韩潇站在她的身后向墙壁望去,只见月光映衬之下,那墙壁映出一块手掌大的斑纹。他见这斑纹好似是道士画出的符箓,上面的怪字自己却是不认得。江婉伸出手来便欲去碰触那斑纹,韩潇急忙拉住她的手,然后运起内力静听墙内的动静。 “那小道士可走远了?”江婉问道。 “已经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韩潇说着便按下了斑纹。只见这块斑纹忽地陷进了墙内,随后“轰”的一声,那墙壁向一旁挪开,一截楼梯显露出来,直通向大殿的下方。二人隐隐见得下面有着微弱的光芒,韩潇当下闪身入内,江婉只觉里面阴气森森,虽有些害怕,可想到有韩潇在身旁,便不再顾虑,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台级向地下延展甚深,二人直走了数十级才到得平地之上。台级的前方是一道幽深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数个烛台,只见烛火晃动,走廊内明暗交加却是照不见尽头,实有深不见底之感。 江婉轻声说道:“青城掌门躲在这里却是做什么?” 韩潇仍是凝神倾听,只觉里面似有交谈之声传来,可相隔较远,又无法听得清楚,于是,他拉着江婉缓缓的向内走去。刚挪出一步,便听得“嗖”的一声,一支暗器从墙壁中射出,直奔韩潇的面颊。好在韩潇反应及时,伸手将那暗器接下。 “小心机关!”江婉惊呼道。 韩潇借着烛光,看了看手中之物,只见那是一支银白发亮的飞刀。 “婉儿,看来这里面机关重重,从墙内射出的暗器又是近在咫尺,实难躲避,不知青城派修了这样一个密室有何用意。”韩潇说道。 江婉点头道:“这样闯进去确是危险,不过那小道士既然进得去,这里一定有关掉机关的法门。” 二人不敢贸然前行,便四下里寻找有何消息机括。韩潇将四周的墙壁摸索一番并未寻到有何异样之处。 这时,江婉却说道:“大哥,你看这地面的方砖。”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向地上看去,只见这些方砖排列奇特,又好似有迹可循。 “这是按八卦的方位排出的。”江婉说道。 韩潇又观瞧片刻,欣然说道:“不错,这太一观既是道教圣地,这些定便是按八卦的方位排开的,婉儿,你当真聪明!原来你也通晓这阴阳八卦之理。” “你难道忘了,我可会排布紫冥大阵,”江婉笑道,“学这套阵法,需得将阴阳八卦的变化记牢。” 韩潇想起往事,也笑道:“你的紫冥大阵我是甘拜下风。”随后,他见了地上方砖的形位,又沉吟道:“这八卦的排布当真奇特,我所学的八卦阵可没有这样新奇的变化。” “这是八卦的九宫之数。”江婉说道。 “九宫之数?”韩潇从未听过这等说法。 “八卦可分为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江婉说道,“先天八卦便是伏羲在卦台山上所画的太极八卦,后天八卦却是文王所绘。” 这些韩潇是知道的,“可八卦与九宫又有何关联?”他问道。 “将八个卦辞放入九宫格中便可代表不同的方位。”江婉讲述道,“离为南,坎为北,震为东,兑为西。” 韩潇好似明白过来,于是说道:“其余四卦便对应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位了?” “不错,大体却是如此,”江婉笑道,“不过里面细微的变化可是繁复得很。” 韩潇第一次知晓阴阳八卦尚有这等变化,不禁感叹道:“那天多亏婉儿手下留情,否则我的八卦阵与少林寺的伏魔大阵早已不是敌手。” “嘻嘻,这紫冥大阵还有许多厉害的变化,将来我再说与大哥知晓,咱们先破解眼前的难题要紧。”江婉笑道。 而后,江婉向地上的方砖注视片刻便即抬脚迈出了一步。韩潇怕有暗器,急忙抽出无名剑护在她的身后,可江婉踏出一步后四周却是毫无声息。 随后,她口中说道:“乾六、兑七、离九、震三、巽四、坎一、艮八、坤二……”口中说着,脚下不断的迈着步子,走出十余步后,便即停了下来,更无暗器射出的声响。 江婉转身向韩潇笑道:“大哥,我猜得不错,果然是这一变化。” 韩潇早已记下江婉踏过的位置,由此来到了她的身后,便又赞道:“婉儿,这机关果真被你给识破了。” “这十余步不过是八卦九宫浅显的变化而已,不知后面是否还有难缠的变化。”江婉说道。 随后,江婉看准了地势方位又向前行了十步仍是未触动机关,韩潇便跟在她的身后。由此,两人行进了二十余丈的距离。 这时,江婉忽然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韩潇问道。 “这些八卦方位的变化怎会与紫冥大阵的变化如此相像?”江婉说道。 “设计这些机关的人难道也懂得紫冥大阵?”韩潇奇道。 “这紫冥大阵当今之世也只有我一人通晓而已,”江婉沉吟道,“此处的变化虽只是皮毛,可我也仅知这些变化便只有岳元龙岳长老懂得一些,青城派的道士又怎会知晓这些变化?” 二人带着疑问继续向前行进,随后江婉又笑道:“原来设计这机关之人不仅略同皮毛,而且学得似是而非,许多方位的变化并未学全,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韩潇却说道:“婉儿,破解这机关对你来说虽然简单,可我却瞧得莫名其妙。” “一宫坎,二宫坤,三宫震……”江婉滔滔不绝的说道,“……八宫艮,九宫离,大哥,咱们再行二十余丈便无碍了。” 果然,二人又走过一段距离,已是到了走廊的尽头。江婉不再踏着九宫八卦的方位,向前一跃说道:“到这里便再无机关了。” 前方是一间宽敞的石室,韩潇摘下一支蜡烛,只见这石室四面封闭,没有一条出路,于是说道:“看来这里又藏了暗门。”随即运起内力凝神静听,可再无先时的说话之声。 “那些机关布得虽巧,尚难不住我们,这小小的暗门定能找得见。”江婉笑道。 于是,韩潇举着蜡烛在石室的四壁搜寻开来。两人只有一支蜡烛,江婉仍对这阴森之地有些惧怕,便紧跟在韩潇的身后。 两人搜寻片刻,江婉始终跟在韩潇身后数尺的距离之内。这时,她猛然见到自己与韩潇之间的墙壁如同一道门帘般无声无息的掀了开来!江婉实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正欲开口呼喊韩潇,却见一只手从那“帘”内伸出,无声无息的拍向了韩潇的后心!江婉知是有人暗中偷袭,眼见韩潇并未发觉,便提气,用出“飞鸿印雪”的轻功,挡在了韩潇的身后,那无声的一掌便也击在了她的背上!江婉只觉痛彻心肺,一口鲜血喷在了韩潇的颈中! 韩潇猛然惊觉!于是急忙反身观瞧,见此情形当真大吃一惊!知道自己二人中了敌人的计策,眼见墙壁中又有一掌伸出仍是击向江婉,便将她揽入怀内,用出寒梅掌中的“横波万里”,与墙内之人对了一掌。 韩潇恼怒此人打伤江婉,便使出了十成的内力!两掌相接,韩潇但觉一股柔和而阴寒的内力进入内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这股阴寒的内力随后便被韩潇体内纯阳的落梅神功所化解,而墙内之人的内力颇不及韩潇,只听他“啊”了一声,显是受了内伤。 韩潇待要冲入那道暗门,却听“呼”的一声,墙壁合拢,方才那掀起的帘子果真便是一大块灰黑的粗麻布,在昏暗的灯烛下与墙壁混为一体,令人难以辨别。韩潇这才知晓此人早已躲在这里,便是在等自己走近而突施袭击!此时的他却无暇理会方才之事,只见江婉妙目紧闭,气若游丝,浑身上下更是冰冷之极,知她命在顷刻,不禁急急的叫道:“婉儿!婉儿!” 江婉好似睡得极沉,任韩潇如何大声呼唤仍毫无反应。 此时,只听得墙壁内侧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你难道不是江正?”而后便大声的咳嗽起来,显是受了韩潇的掌力内伤亦是极为严重。 “你是何人!为何要偷袭我们?”韩潇怒道。 “你……你们又是……又是什么人?”那人边说边咳嗽连连,“我要杀的是……是江正,你们又怎会……怎会闯了进来?” “你要杀江正?”韩潇奇道,“江正早已在数十年前便死了啊!” “他怎会如此轻易……轻易便死,咳咳……”那人说道,“以江正的个性,他绝不会等到……等到十月十五那天才来杀我……他留的字条不过是……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韩潇听了这话惊道:“你便是青城掌门,空空道人!” “不错,正是……正是贫道,咳咳,”空空道人说道,“你那招‘横波万里’正是端木家的寒梅掌,嗯……端木家除了端木胜与端木洪父子,更无人有此等功力,啊……咳咳,你……你难道是韩潇……” 韩潇不答,只喝道:“你用的是什么功夫伤了婉儿!” 只听空空道人笑道:“我没能杀了江正,却原来杀了她的孙女!”随即咳嗽连连,好似吐出了一口鲜血,过了好一会,又听他说道,“除魔大会虽没有除掉江正这个正主,可……可杀了你这小魔头和紫冥教的小妖女也算对天下英雄有了交代!” 韩潇冷笑道:“婉儿可还没死,以你的功夫想要杀我可真是难上加难!” “嘿嘿,你这小魔头的武功确是厉害!难怪……难怪盟主如此费心的要除掉……除掉你,那太玄经当真……当真令人惊佩,不到一年的功夫,便能令你有此等功力……”空空道人说道,“刚才在除魔大会上,我故意显露上乘的轻功,本以为只有江正的武功才可瞧出,没想到却将你二人引了过来,我数十年来勤修苦练的玄阴真气打在江正孙女的身上也是一样……咳咳……” 韩潇听了这话,知道自己修炼太玄经的事早已被金灯传遍了天下,又听他说这叫做“玄阴真气”,知道这定是阴毒至极的内力,不禁抓住了江婉的手腕,随即便觉触手如寒冰,她的脉象早已似有似无。想到江婉舍命相救,韩潇心中大恸,只觉她若就此死去,自己就算立时杀了这空空道人也无法了却心中之恨!自己更会内疚一生!于是,韩潇便将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入了江婉的体内,希望可以驱除这阴毒的真气。 空空道人见他并未说话,便猜到他在以内力助江婉疗伤,于是说道:“小魔头,你的内力虽然精深,可我这‘玄阴真气’早已练至化境,此时这妖女的奇经八脉早已浸透了寒气,便是大罗金仙到此也治不好她,咳咳,嗯……这天底下也许尚有一人能有此能耐,不过……咳咳……别说你寻不到那人,就算你能找得见,那人亦不肯救这妖女……” 韩潇不理会空空道人所说,仍自将内力送到江婉体内。片刻后,江婉惨白的面颊缓缓的起了一丝血丝,可正如空空道人所说,那“玄阴真气”确是透入经脉之中,无论韩潇如何运使内力,只可撑持江婉的经脉缓缓跳动,以此续命,却无法将其逼出江婉的体外! 空空道人接着说道:“江正不除,我仍是寝食难安,不过将你们的项上人头交给盟主亦是……咳咳……亦是大功一件。” 韩潇气恼已极!此时只想保住江婉的性命,听了空空道人这话不禁怒道:“婉儿若死了,我定要让你陪葬!” 第二百九十六章 空空道人冷笑道:“小魔头大言不惭,咳咳,如今少林武当的高手便在外面,等他们一拥而进,咳咳,顷刻间便会将你毙命当场。” 韩潇知他并非危言耸听,且不论外间各门各派数百人尚有数百人之多,仅少林和武当的高手自己便难以应对。可江婉命在须臾,全靠自己的内力维系,这密室的机关又一时难以找到,若空空道人将高手引来,自己二人定然无幸。 正自心急如焚时,韩潇却心念一动,说道:“空空道长,你此时便将少林武当的高手请来如何?让我瞧瞧他们是否沽名钓誉。” 只听一墙之隔的空空道人仍自咳声连连,并未动身离去,韩潇便又笑道:“我却忘了,我这寒梅掌威力奇大,想来空空道长此时已无法行动了吧?” 空空道人“哼”了一声并未说话,又咳了数声。果然,韩潇猜得不错,空空道人中了自己的掌力,受伤极重,已是无法行走。 “咱们便在这里耗下,看一看是我先找到出去的机关还是你先能够行走得了。”韩潇笑道。他虽如此说来,却无暇去找机关,只怕自己停止输送内力,江婉便会就此断了脉息。 这时,空空道人又说道:“小魔头,我布下的机关若非熟识魔教的紫冥阵,定无法破解得了,你二人又如何能闯得进来?” “你以为那些把戏当真可以唬得住别人?我瞧便是三岁的孩子也可轻易的破去这些机关。”韩潇口中讽刺,手上仍是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 空空道人又是“哼”了一声。韩潇心想,原来这空空道人心计深甚,他本欲将那“江正”引入密道,却又怕对方心疑,于是排布下只有熟识紫冥大阵的人才可解开的机关,再将其引致此处突如其来的下手,却不料自己与江婉误打误撞的闯入,反而使江婉命悬一线。 “杀害太行派卢峰的人写下十月十五来取你的性命,你又怎知他今日便会前来?”韩潇问道。 “嘿嘿,江正做事向来出人意表,他已连杀两人,定是算准了我会在十月十五离开太一观,咳咳,”空空道人说道,“我设这除魔大会便是为引他到此。” “你怎知江正当年未死?”韩潇奇道。 “那江正死时并无各派的人在场,又怎知这不是魔教的把戏?我处心积虑便是在等魔教的人找上门来,却也当真未想到江正还活在世上。”空空道人说道。 韩潇心想,这空空道人本是一派的掌门,却费尽心思修这暗道机关,又修炼此等阴邪的武功,便算为对付欲加害自己之人,也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了。这时,韩潇觉得江婉的身子更加的冰冷,担心她熬不过这一时半刻。那“玄阴真气”当真阴寒之极,韩潇用尽功力也只保得她的心田尚有一丝温暖之气,心下更是痛恨他修炼这旁门左道的功夫! 这时,空空道人口风一变,说道:“小魔头,我且问你,你是否想保住这妖女的性命?” 韩潇不知他是何用意,便未曾做声。 空空道人又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事,我不仅会治好她的伤,还会让你二人平平安安的离开太一观。”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糊涂,于是说道:“是什么事?” 空空道人轻轻笑了声说道:“便是将太玄经交给我。” 听了空空道人难听之极的笑声,韩潇说不出的厌恶!他虽早已知晓这太玄经会引起武林的纷争,却第一次见识到贪欲的可怕。眼见这青城掌门身负重伤却仍不忘得到武学至宝,想来人人都欲练成绝世的武功,为此更可不择手段!就连金灯这样的一代宗师与青城的一派之长都不免向自己威逼利诱,甚或是用出卑鄙无耻的办法,实是令人心惊胆战。 可韩潇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你怎知我得到了太玄经?” “此事虽传遍江湖,我却也未曾当真,”空空道人说道,“不过方才受你一掌,这才知道,你这个端木家的低辈弟子能练成如此功力,定是由那太玄经得来。”其实,空空道人不知,韩潇虽练就太玄经的心法,可这太玄经本需十余年的勤修苦练才有所成就,若要练得精深,即便天资聪颖之人亦需二十年的苦功。而韩潇之所以内力如此深厚,便是由于以此心法将丹田内的无名引出,和得自申屠行的三成功力。 只听韩潇说道:“太玄经如此贵重之物我又怎会带在身边,我当然将它藏在了隐秘之处,你若能治好婉儿,我这便带你去取。” “小魔头,你当真将我当成了三岁的孩子不成?咳咳,”空空道人冷笑道,“你若不交出太玄经,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这三部太玄经我可是藏在了不同的地方,”韩潇骗他道,“我若不能出去又怎将它们交给你?” “你告诉我经书放在了何处,待我找到经书便放你们出去。”空空道人说道。 “哎,这可为难了。”韩潇叹道。 “有什么可为难的?咳咳……”空空道人仍是咳声不断。 “你有所不知,这太玄经共分为山中下三部,”此时的韩潇但觉江婉的身子有些许的转暖,可那阴寒的内力自己仍是无法化解得了,心中飞快的想着办法,口中接着说道,“这上部嘛,被我藏在了北平府的万福酒楼中,中部则在凤翔的知府衙门内,下部最是难寻,它便在太行山的一处山洞之内……” 空空道人重伤之余无暇分辨此事的真假,亦不知太玄经只有一部,便信以为真,可心中仍有一丝疑虑,于是说道:“小魔头,你既将三部太玄经分隔如此之远,又怎能及时练就经中的武学?” 韩潇听了这话,知他瞧出了破绽。 空空道人见他默不作声,便又说道:“如此说来,你定是背下了全部的经文?” “哈哈,空空道长果然聪明,经文我当然记得。”韩潇笑道。 “那好,待会我会送来纸和笔,你将经文写下,我便放你二人出去。”空空道人说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随后,空空道人不再做声,似是在运功疗伤。韩潇趁此时机全神贯注的为江婉保住心脉,不被那“玄阴真气”所冻结。 暗室中寂静良久,韩潇忽听空空道人说道:“小魔头,我这便去拿笔纸来。” 韩潇只听得脚步声隔墙而起,空空道人走得极为缓慢,显是内伤方有所缓解便即行动。由那如此勉强的行进步伐也可看出,他为得到太玄经的贪急。一炷香的时间,隔墙又响起了缓慢的步伐。而后,“哗”的一声,韩潇见墙壁之上漏出一小块缺口,原来是一块青砖被人从墙外抽了出去。 “小魔头,这些笔墨尽够你写上万字的长言,”正是空空道人的声音,“我便等在这里,若让我瞧出你乱改了经文,你二人一辈子也别想出来!咳咳。” 韩潇心想,我若当真把经文写给你看,你定会让外间各派的高手杀进来,我与婉儿岂不是死得更快?眼见空空道人已将纸笔从砖孔中递了进来,韩潇飞快的闪身而至,伸手去抓空空道人的手,欲逼他打开暗道的门。空空道人却好似早已看穿韩潇的心思,只见他立即缩手,将纸笔抛在了地上,韩潇的动作虽快却仍是扑了个空。 “小魔头,你以为我不知你要做些什么?”空空道人冷笑道。 韩潇虽未抓住他的手臂,可见到这墙上的孔洞甚浅,这才知晓墙壁不过是数寸的厚度,只觉凭着自己的掌力定能将这堵墙震倒。当下,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了真力,用出一招“云霄出绛”,两只手掌向墙壁推去。只听“啪”的一声,韩潇的掌势虽不甚威猛,可真力透入墙内,墙上的青砖被这股浑厚的内力震碎了大片,纷纷的掉落在地上。韩潇本以为这墙壁已被自己震出一道缺口,可猛然见到墙砖之后一面黑乎乎的东西。他用手触摸,只觉冰冷坚硬,这才知道那是一道厚厚的铁板!这些青砖不过是在掩人耳目罢了。 空空道人见了他这等内力,不禁倒退数步,随后笑道:“小魔头,你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脱不出这铁铸的牢房,哈哈,你别想能够逃走,安心在这里将太玄经一字不落的写出来!” 韩潇见此气恼之极,大声怒道:“你这阴险毒辣的狗道士,若教你练成了太玄经,可有多少人会被你害死!” 空空道人又说道:“想要那小妖女活命,你便快写!” 韩潇冷笑道:“你方才说过,她既中了你的玄阴真气,天底下也许无人能够治得了她的伤势,你这狗道士又有什么办法?” 空空道人顿时语塞,显是谎言已被拆穿,随即又强辩道:“我既然练成这玄阴真气,自然有办法救她,这小妖女最多能活到明天一早,我劝你还是快将太玄经全数写下来,晚得一时便会更加难治了。” 听得空空道人连连催促自己,韩潇更是对他鄙夷和愤慨。 这时,江婉却发出“嘤”的一声,幽幽的转醒过来。韩潇听了她的声音当真欣喜若狂,再不理会空空道人。他迅速的回到江婉的身前,借着微弱的烛光见到她脸色惨白无一丝的血色。 江婉见了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哥,咱们……咱们这是在阴曹地府吗?”随即想到自己中掌受伤,便又说道:“大哥,你……你没受伤吧……” 韩潇见江婉命悬一线仍是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当真是感动之极,于是说道:“婉儿,大哥没事,你受了内伤快别多说话。” 江婉抓着韩潇的手臂,低声说道:“大哥,婉儿好冷……” 韩潇见她浑身颤抖,当真心疼之极!将她搂入怀中说道:“大哥这便带你出去。”同时将落梅神功的阳罡之气送到她的体内。 这时,又听空空道人催促道:“写完这太玄经,你二人尽可你侬我侬,何必急这一时?” 韩潇听了这话怒道:“我本以为你乃是一派之长,又是得了道的真人,每年十月十五日在四方百姓面前大讲道经之人却原来是个道貌岸然,卑鄙下作之徒!” 江婉不禁问道:“那人便是……便是青城掌门?” 韩潇点了点头。 “他可是将咱们困在了这里?”江婉又问道。 “婉儿,你不必担心,我……”话未说完,却听江婉说道,“大哥,你扶我……扶我起来。”说着便欲挣扎着坐起。 “你伤得很重,快些躺下。”韩潇说道。 “这里一定还有机关,快让我瞧瞧……”江婉坚持道。 韩潇无奈,便即将她搀起。江婉四下里瞧了片刻,说道:“我还以为是……是怎样复杂的变化,不过如此简单而已。”说完便浑身颤抖不止,显是玄阴真气又在发作。 韩潇急忙将落梅神功送了过去,江婉才止住了发抖。 “大哥,你站在中间的那块方砖上。”江婉向地上一指。 韩潇知她若无自己搀扶定然无力坐稳,于是将他抱入怀中,而后走到她所指的那块方砖上。 “你先后退三步,再左前方行……行五步,”江婉艰难的说道,“然后向前七部,再向右后方两步……” 江婉说了七种变化,韩潇一一记在心头。 空空道人却惊道:“你怎知我这机关的秘诀?”随即想到她是江正的孙女,通晓紫冥大阵亦不为怪。 韩潇听了空空道人的话,知道江婉说的便是开启密道的方法,于是说道:“婉儿,你便是被这狗道士给打伤的,咱们这便出去,大哥替你出气!”说完便照她说的法子行动起来。 只听得隔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显是空空道人知道不敌韩潇,便即逃了出去。韩潇走完这七种变化,忽得“轰”的一声,先时空空道人藏身的暗门便即打开。韩潇抱着江婉身形如利箭一般激射而出,只见外面仍是一条极长的走廊。此时,空空道人的脚步声已到了走廊的尽头。韩潇提气提气急追,眼见前方尽头处月色洒了进来,却又是眼前一黑,出口的暗门却为空空道人闭合。 接着,便听空空道人呼喝道:“天下英雄!小魔头韩潇被我困在了此处!”受伤之余虽然真气不济,话音却也远远的传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哥,你瞧……你瞧他贪生怕死的模样,哪里……哪里像一派的掌门……”江婉缓缓的说道。 韩潇却在心急如何逃出这暗门,眼见空空道人在搬救兵,于是把江婉负在背上,抽出无名剑,一招“雪花六出”刺向了墙壁! 只听“哗”的一声,壁上的青砖被沉重之极又无坚不摧的无名剑刺破了一个大洞。韩潇见这暗门之中并未镶得铁板,于是连连挥动无名剑,顷刻间将墙壁刺出一道缺口,随后便背着江婉闪身而出。 韩潇见外面是座庭院,自己仍是从一座偏殿的墙中钻出。月光下一道人影摇摆不定,那人继续呼喝道:“小魔头韩潇在此!大家别让他逃了去!” 韩潇始终与空空道人隔墙而谈,此时才见到他的真容。那空空道人须发银白,月光辉映下更显得根根鬓发晶莹剔透。又见他六十余岁的年纪,面庞清瘦,仅从外表来看这确是一位有道之士。不过,此时的韩潇对他实是痛恨之极,虽负着江婉,仍是一剑刺了过去。 空空道人转过身来,只见他胸襟上洒满了鲜血,显是方才为韩潇打成内伤,这才吐在衣襟上的。空空道人虽身受重伤,毕竟是一派的掌门,更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眼见韩潇一剑刺到,于是闪身躲开。他欲施展轻功逃了开去,却又感真气不足,只得在韩潇凌厉的剑法下勉力撑持。 韩潇虽用得是凌霜剑法,可他从石头僧的无相神功中学得武学至理,这亦使他本来的武技威力倍增。石头僧更是在那些时日中教给他二人临敌应变,防身保命之道。空空道人勉力躲开数招,待韩潇用出一式威力奇大的“冰封万里”来,便再也躲避不开,眼见无名剑便要刺穿他的肩头,一柄长剑突如其来的架住了无名剑!韩潇只觉对方的剑中传来一道柔和似有还无的内力。他知有高手赶来相助,且从这内力中察觉出那人定是内力极强的高手,便在瞬息间将五成的内力运至无名剑中。 无名剑感应到韩潇的内力便即发出清脆的长吟,宛转悠扬,洞穿天际。那人并不欲和韩潇比拼内力,救下空空道人后,便即收剑说道:“好内力!嗯,这剑却有些古怪。” 随后,韩潇便见火把通明,这座庭院在顷刻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架开韩潇无名剑的是个五十余岁的道士,与空空道人不同的是,这道士虽也年过半百,可鬓发浓黑,无一丝的斑白。 只听那道士说道:“在下武当山玄常,你便是韩潇?没想到你却是这等年轻。” 韩潇白日里在酒楼中听那胡得胜说起参加这除魔大会的各派高手,知道这玄常便是武林盟主玄真的师弟。只见他身形高瘦,仙风道骨,浑身的正气凛然。玄常手持宝剑,左手捏了个剑诀,更显得他风姿卓绝。听他如此说来,定是未曾到过那佛报寺,因为当日佛报寺中各派的人早已将韩潇记在了骨子里。 只听空空道人说道:“不错,玄常师弟,他便是小魔头韩潇!咳咳。” 这时,一位僧人走上前来说道:“空空道兄,可是这小魔头将你打伤的?”正是少林寺的慧闻。 空空道人点了点头,仍是咳嗽不止。 慧闻怒道:“韩潇!你在此现身,当真是胆大包天!” 此时,只听人丛中有人说道:“韩潇背着的不就是魔教的小妖女江婉吗!”随后庭院中哗然一片,许多曾去过佛报寺的人亦认出了江婉。 于是有人说道:“我们在开除魔大会,这对狗男女却是自行送上了门。” 又有人说道:“那小妖女好像是受了重伤。” “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二人逃了!” “我们寻了韩潇半年,不想他却是在成都!” “快抓他去见盟主!”众人乱哄哄的说道。 眼见此间的主人空空道人身受重伤,无人主持大局,论辈分与年纪便是慧闻最高,于是他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大家安静!”话音将众人的吵嚷声盖了过去,显是内力深厚之极。 江婉有气无力的伏在韩潇的背上,眼见二人被围困在此,便轻声说道:“大哥,你带着我定然闯不出去,不如……” 韩潇明白她的意思,不待她说道,便即说道:“婉儿别说傻话,我又怎会抛下你一人不管?” “只要……只要大哥平安,婉儿……婉儿便是死了也无碍……”江婉气若游丝的说道。 韩潇激动的说道:“婉儿快别胡说!你难道忘了在西岐山中,我二人是如向山神起誓的?”他说的正是二人结拜的事。 江婉不再说话,不知她已无气力还是不在坚持让韩潇独自离去。围观的各派众人见韩潇与江婉已被无数高手围困,无论如何逃不出此间,而他二人却旁若无人的大说情话,有的暗赞他们情意深重,有的却是嗤之以鼻。 这时,只听慧闻大声喝道:“韩潇,你二人少在道家胜地说这些污言秽语!”话音直将屋顶的瓦片也震得发颤! 韩潇眼见江婉不知能活过几时,心中大恸!盯着慧闻说道:“你便是少林寺的慧闻?你要与我动手那便快些!我还要赶着救婉儿!” 慧闻听了这话气道:“小魔头当真不知死活!待我领教你的高招!”说着便要与韩潇动武。 玄常却是拦在了慧闻的身前,说道:“道兄息怒,这两人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走不出这太一观,道兄德高望重,不如让我先探一探他的底细,我若不敌,再劳烦道兄出手如何?” 慧闻怒气略减,向玄常说道:“道兄客气了,谁不知你的太极剑法除了盟主本人更无人及得上?由你出手更胜过了我。” 玄常说道:“道兄无需谦逊。”随即转向韩潇说道:“你且将这女子放下,我玄常与人动武从不占别人的便宜。” 韩潇冷笑道:“你们这些狗道秃驴,可是想趁我动手之时先伤了婉儿?”他自在暗室中见过了空空道人的丑态,便再也不相信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之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慧闻听了这话怒道:“小魔头,你以为我中原武林各派便如你魔教般卑鄙无耻,专做那些下作的勾当!”在慧闻心中,韩潇早已是入了魔道。 韩潇冷笑道:“你少林僧人或许光明磊落,不过其他人嘛,嘿嘿。”他对少林寺的永明颇有好感,爱屋及乌,便对少林口下留情,可四下观望却又未曾见到永明,不知他此时去了何处。 只听玄常说道:“韩潇,别说你背负一人,便是身无滞碍今日亦走不出此间,各派的人又怎会去害一个伤重的女子?莫不如随贫道归去武当山,我师兄一向宽厚仁慈,你虽罪孽深重定可免去一死,何必做那垂死挣扎、刀剑无眼之事。” 韩潇见这玄常气宇不凡,说起话来与师父端木洪极是相像,对他不免有些好感,于是说道:“玄常道长这话虽然在理,可我韩潇还赶着救人,恕难从命了。” 玄常眼见江婉面无血色,有气无力的负在韩潇身后,便又说道:“这女子内伤极重,就算你离了此间又有何办法救她?不如答应贫道东归武当,这女子的伤势如需内力高深之人援救,此间数百人中亦有二三十人内功不凡,如需诊脉药石,贫道对医法略通一二,或可治好这女子。” “玄常道长虚怀若谷,韩潇佩服,”韩潇说道,随即又冷笑道,“不过,道长为何不问问婉儿是如何受的伤!”说完,目光如闪电般瞪向了空空道人。 玄常听他话中有异,于是问道:“这女子可是受了什么伤?” “玄阴真气!”韩潇愤愤的说道。 听过这四字,场中一片哗然。韩潇虽知这玄阴真气定是阴邪的武功,却未想道在场之人会如此惊异。 “这些年来,玄阴真气在江湖上甚是少见,这女子是为谁所伤?”玄常奇道。 “便是大名鼎鼎的青城掌门空空真人!”韩潇讽刺道。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正自运功疗伤的空空道人,口中议论纷纷。 这时,只见空空道人张开眼来,淡然的说道:“道家清净之地,施主不可乱说,我方才见到你时,这女子便已受伤。”众人见他面目慈和,一派有道之士的模样,对这话皆深信不疑。 有人不免说道:“空空真人乃是名门正派,又怎会去练那旁门左道的武功?” “韩潇,你血口喷人!” “这小魔头想逃走当然会乱说一气,大家可别被他骗了!” 韩潇怒极反笑:“空空道人,我本以为你阴险毒辣,道貌岸然,却原来是这等恬不知耻之人!方才在暗室中用玄阴真气打伤婉儿的不是你又会是谁?” “我是否身具玄阴真气,哪一位高手前来一试便知。”空空道人说着便将手腕露了出来,待他人探查他的内息。 这时,场中又有人说道:“空空真人岂能和这小魔头当真?” “谁会相信您练过那玄阴真气?” “小魔头这样说不过是为挑拨离间罢了。” 韩潇知道空空道人多年修炼的玄阴真气已全数送入了江婉的体内,此时更无法证实他修炼过这阴邪之功,心中愤怒之极! 此时,有人惊呼道:“这小魔头背着的不就是魔教的妖女江婉吗!” 各派的人有许多曾在佛报寺中见过江婉,不过此时的她重伤在身,面色惨白之极,且负在韩潇身后,这些人听了这声惊呼方瞧出的她的面目来,不免又发出阵阵议论之声。 玄常说道:“韩潇,武林中皆说你在佛报寺中为这妖女所惑,看来今日你仍要一意孤行了?” 空空道人又说道:“韩潇,你虽打伤贫道,如今又怎能从天下英雄的手中逃去?不若照玄常道兄所说,即刻前往武当山听从盟主发落,如此一来也可略减你罪孽之万一。”众人听了,只觉空空道人虽为韩潇打伤,可不计前嫌,仍以大局为重,若他下令青城派众人围攻韩潇,其他门派的人又怎会坐视不理?由此,对他的胸襟当真佩服不已。 玄常说道:“韩潇,你若有空空道兄一半的胸怀,今日必不会落此下场,你可考虑得怎样?就算大家肯陪你站在这里,这江婉的伤势可耽搁不起,你二人还是快些随我去见盟主吧。” 韩潇见江婉呼吸越来越缓,当真心急如焚!此时已辨不出众人是为空空道人所欺还是与他皆是同道中人,当下说道:“玄常道长,恕难从命,我韩潇有事在身,不能随你去武当山了!” 玄常脸色微变,说道:“如此说来,你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了?” “我赶时间去救婉儿,你们若要动手那便快些!”韩潇反是催促道。 这时,慧闻说道:“玄常道兄,韩潇入魔已深,你的道理他又怎会听得懂?听说道兄这些年来内功剑术具入化境,不如让天下英雄开开眼界如何?” 玄常听了这话,又是一挺长剑,说道:“韩潇,你既不听贫道相劝,咱二人只好在剑法上分个高下了,你且把江婉放下,贫道领教高招。” 韩潇却说道:“玄常道长尽管进招。”意思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江婉。 玄常见他仍自坚持,便即说道:“也罢,今日非是比武,贫道占些便宜亦无碍大局。”说着便一剑递到韩潇的身前。 韩潇用出凌霜剑法,与玄常斗在一处。数招一过,韩潇只觉这玄常确是有道之士,若换做卑鄙的小人,定会招招刺向背上的江婉,以此扰乱自己的心神。可玄常却对江婉视若不见,只与自己拆招换式,好似在以武会友一般。 韩潇知道玄常的剑法乃是武当绝学太极剑,自己在佛报寺与玄真拼斗是,对方用的亦是这太极剑。不过,那时心急救人,未曾体会过这剑法的厉害之处,此时正有机会一窥全豹。他只觉这太极剑法似是软弱无力,亦不像其他剑法一般招式的痕迹凿凿,可绵软中暗藏着一股绵力,始终在干扰自己剑招的势道。且那如同划着圆圈一样的招式,却能将韩潇的凌霜剑法一一挡下,且玄常仍自好整以暇般。 韩潇顿时收了小觑之心,知道眼前实是劲敌,又想起石头僧在传授无相神功时曾说,天下武学中,太极剑法乃是隐位极少的武学之一,登时心中生了豪气!心中在想,我若不先声夺人,当真让这里的人小看了! 于是,他招式陡变,将无名剑当做手臂,仔细观察玄常招式中的隐位。果然,这太极剑法隐位实难分辨,又过数招,韩潇瞧准玄常肩头显出隐位,便一剑刺了过去! 第三百章 玄常本对端木家的凌霜剑法甚为熟悉,此时却见他刺向肩头,并非是端木家的剑法,却将自己巧妙的剑招化解,心中不免奇怪,不知韩潇这下凌厉的剑招又是武学。 只见玄常又是一剑刺向韩潇左臂。韩潇见他只余肋下一个隐位,于是长剑斜挑而刺,攻得玄常不得不变招。 由此过了十余招,玄常只觉韩潇每一剑递出或是令自己闪身避过,或是变过招式,且这些剑招自己从所未见,于是后退数步说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韩潇笑道:“我这刺牛剑术天下闻名,玄常道长怎会不知?” “刺牛剑术?”玄常自语道,显是未曾听说过。 “不错,便是专门对付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的剑法。”韩潇又笑道。 玄常这才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气道:“小子无礼!”说着又挺剑攻去。 其实,韩潇所用的招式皆从无相神功的至理中演化而来,只为进攻对方的隐位,更无剑法招式可言。他自学得无相神功后,除那申屠行外,乃是第一次与人动手。只见自己数招之间便迫得武当高手连连倒退,不禁对这无相神功的威力极为惊叹。他本未出全力,眼见玄常又是一剑攻来,知道不能再拖得时间,否则江婉久未得自己内力续命,定然危矣。 可玄常亦用出太极剑的绝学,韩潇只见他的长剑在身前划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圆圈,实瞧不出隐位在何处。正自心急时,却见玄常身前的圆圈突然攻向了自己,由此,他也瞧出玄常腰间便是隐位,心知太极剑隐位虽少,可出手制敌时隐位还是难免显现,当即一剑刺了过去。玄常大惊,急忙回剑,只听“当”的一声,双剑相较,玄常后跃数步,众人见他右臂微微发抖,显是双剑相交时被韩潇的内力所震退,又见韩潇仍自好整以暇,显是内力胜过了玄常。 玄常急运真气,又是挺剑攻去,自此,玄常手中的长剑却再不与韩潇的无名剑相交,招招皆刺向韩潇的要害之处。韩潇心道,难道我当真胜不得你? 可在旁人看来,韩潇此时身负江婉,若是公平比试已早已赢下了玄常。又过了二十余招,韩潇渐渐瞧出了太极剑法的门道。眼见玄常又是划了数道圆圈攻来,便用无名剑直刺圆圈相连之处,只听“啊”的一声,玄常抛落长剑跃出场中。众人见他手臂流血,显是被韩潇刺中,却又无人瞧出其中的门道来。 韩潇心想,这玄常的武功虽高,毕竟未登峰造极,终于被自己瞧出隐位所在。其实,这太极剑本是高深难测的武学,若韩潇此时是与玄真动手,那一剑不但不能破去太极剑法,更有手臂被斩断的危险。 众人见武功高强的玄常输了招,皆震惊不已!只听一人喝道:“师兄,用七星剑阵!” 但见武当阵中闪身而出数个道人,跃到玄常的身旁,其中一人将地上的长剑拾起交还给了玄常,这七人皆出宝剑,剑身的光亮多人眼目!韩潇见这些道士与玄常年纪相仿,想来便是玄常的师弟。 只听玄常说道:“没想到你的武功如此高强,玄常甘拜下风。”显是在赞叹韩潇的武功。 “师兄,我们用七星剑阵,看这小魔头如何能逃得出去!”玄常身旁的一个道士说道。 “端木家的一个低辈弟子却令我武当派用出了七星阵……”玄常无奈的自语道。 这时,慧闻闪身来到武当派众人身前,说道:“阿弥陀佛,何劳诸位道兄一齐出手,由我慧闻会一会这韩潇。” 武当派众人听他如此说,亦觉己方用剑阵对付一个后辈确有些以大欺小,当即退了下去。 玄常仍是说道:“慧闻大师多加小心,这韩潇招式怪异之极。” 慧闻方才在一旁早已瞧出,不但韩潇的招式从所未见,内功更是深厚。他自恃功力与玄常不相伯仲,若要取胜须得行险不可。少林武当虽已领袖武林数百年,可这两派始终齐名,两派皆是出家之人,本对世俗四大皆空、虚渺无度,可论起武艺来仍是暗中较劲。慧闻在想,若自己胜过玄常没能赢下的韩潇,这除魔大会上,少林派的威名便是盖过了武当。 于是,慧闻向玄常点了点头,便来至韩潇的身前。 “韩潇,你这剑法可叫做什么名堂?”慧闻问道。 “咦?我方才不是说过,这叫做刺牛剑术,”韩潇说道,“不过,我还有一套斩驴诀,大师可否指点一番?” 慧闻“哼”了一声,知他说的不是好话,于是说道:“韩潇,方才玄常道兄为你指了条明路,你不但不知感恩,反是恩将仇报,当真以为……” 韩潇只觉这老和尚说起话来咬文嚼字,自己心急江婉的伤势,实无功夫与他说理,于是打断他道:“大师说来说去不都是为了与我动手?我这剑法如何,你这便来品评品评。”说着便用出一招凌霜剑法中的“程门立雪”刺向了慧闻。 慧闻大喝一声:“来得好!”一手伸出抓向韩潇的持剑的手腕。韩潇一惊,原来这慧闻用的招式正是龙爪手!这套功夫,他已从石头僧那里学得,可见这龙爪手在慧闻用来威猛之极,五根手指当真如龙爪一般粗大坚硬,心下一凛,急忙收回无名剑,却仍是慢了一步,只听“嗤”的一声,自己的衣袖早已是被慧闻撕扯下来。 在场众人见韩潇这下吃了亏,都为慧闻高声喝彩。 “慧闻大师的龙爪手当真是天下一绝!” “韩潇!你快快认输,否则慧闻大师准会在你身上抓出几个洞来,哈哈。” 也有人赞道:“少林寺七十二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韩潇不敢托大,知道自己稍不留神便会筋断骨折,心中不禁想道,这慧闻的龙爪手果然厉害,我虽会使,却绝无这等威势! 第三百零一章 亏得韩潇随石头僧练过这龙爪手的招式,眼见慧闻又是一爪抓来,便即挺剑刺向慧闻的眉心。这一下正是慧闻的隐位所在,慧闻没想到韩潇的剑招如此凌厉,只得收招后退一步避了开去。韩潇趁势抢攻,直刺对手的肋下。这一来慧闻反被韩潇占了先手,只得连连躲避,不免有些狼狈,好在韩潇身背江婉,行动不如平日迅捷,慧闻避开数剑便又回过身来,用出一招“翔龙乘云”抓向韩潇的肩头。 此招韩潇早已和石头僧拆解熟练,虽在慧闻用来威力奇大,可他的左臂却是隐位所在。韩潇更不思考,无名剑斜刺而去,逼得慧闻不得不变招。此时,慧闻方知韩潇的厉害,当下打起精神,将龙爪手一一用出。 二人瞬息间便过了二十余合,无论慧闻如何出招,韩潇总会抓住他的隐位,破去他的招式。慧闻连出二十招,招招只用得一半便被韩潇破去。在场众人见韩潇方才赢下玄常多半是侥幸,可此时见慧闻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骇然之极! 又过数招,眼见慧闻便要败下阵来,只凭得韩潇身负一人,脚步不如平日灵活多变,这才勉力支持。 这时,场外一人喝道:“师兄莫慌,我来助你!” 韩潇但见一个高大的和尚跃入场中,一掌径直的击了过来。手掌未到,掌风已是逼得自己呼吸困难!他心下一凛,只觉此人内力浑厚,掌力之刚猛较之慧闻的龙爪手亦是不遑多让。 此时,身后的江婉却是轻声说道:“大哥,这是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你可要小心……” 韩潇早已听过这大力金刚掌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最为刚猛的功夫之一,心下不敢怠慢,侧身避过这掌。只见用这掌法之人正是另一位少林高僧慧智!这慧闻、慧智乃是少林方丈慧空的师兄,按说已高过韩潇两辈,两人联手对付一个身背他人的后辈本算是以大欺小。可在场之人眼见韩潇招式奇特,便是玄常的太极剑亦输了招,见到两位少林高僧合力出手亦未觉有何不妥。 韩潇虽被两大高手围攻却不曾慌乱,只找两人的隐位攻去。慧闻、慧智一齐闭关修炼多年,两人早已心意相通,手上的招式虽不同,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只听得慧智掌风呼啸,刮得近处之人面颊生疼,不禁纷纷后退。慧闻的龙爪手更是在韩潇躲避后直将五指插入了延廊的大柱之中。群豪见有此二人联手,韩潇定然无幸。 饶是如此,二十招一过,三人仍是打得难解难分。群豪见此当真是骇然之极!只觉韩潇的剑法并无甚华丽之处,只是向二人戳戳点点却令二人不得不变换招式,那势如排山倒海般的掌法与无坚不摧的爪功始终无法伤及对方。 其实,韩潇能与二人周旋这许多招式全在于无相神功的威力。这无相神功乃是石头僧数十年来悟到的武学至理,无论是何招式都有其隐位,只要攻其隐位便即破去了对手的招式。且这无相神功练到最高境界时,人的各处肢体皆可用于进攻对手的隐位,威力远较韩潇用长剑为高。不过韩潇初学乍练,又背着江婉,行动不免有些窒碍,手中有剑反而较使用拳脚更为便利了。 韩潇若不使用无相神功,而仅凭着自己本身的武学,与慧闻慧智其中一人最多是不相伯仲罢了,且论功力精纯又有所不及。由此而看,这无相神功确是一举窥透武学招式之精髓的神功。 场中又斗片刻,二僧久战不下,反而渐落下风,心中焦急不已。 这时,一旁的玄常早已为门人弟子包扎好了伤口,眼见韩潇在二僧联手的情况下又是占得上风,心中惊奇,不禁自语道:“这韩潇的武功就算及不上玄真师兄,可也相距不远了……” 话音虽轻,却是为二僧所听闻。玄常说这话本是在感叹韩潇的武功,并无他意,可在慧闻与慧智听来,却似在讥讽少林武功不如武当派为高。二人心下恼怒,只觉不能将韩潇立毙当场实无法挽回少林寺的颜面。慧闻招式一紧,连连抢攻,慧智见此心领神会,亦将大力金刚掌用出十成的功力。 韩潇见二人直如拼命一般,心下一凛。此时的他已对无相神功领悟更多,使用无名剑虽不如空手相斗招式灵活多变,却扬长避短,令二僧奈何不得自己,至此若要取胜已非难事。韩潇见对手内力激荡而出,直如拼命一般,担心久战之下若疏忽便有性命之忧,何况江婉尚在自己的背上,若被慧智的掌风所刮伤,那更是难以救治了。 因此,韩潇招式一紧,连连攻向二僧的隐位,想快些将他们击退。三人又堪堪的斗了十余招,慧智一掌拍向韩潇的胸口。韩潇见他右腿是个隐位,于是一剑刺出。哪知慧智并未躲闪,另一掌击向韩潇的腰间,拼着受韩潇一剑也要将他毙于掌下。此招看似行险,实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可在高手眼中,韩潇若中了这势大力沉的大力金刚掌定然无幸,而慧智不过是腿上中剑,将养些时日便可无碍,虽看似两败俱伤,实则慧智是占了上风。 与此同时,慧闻的龙爪手也抓向了韩潇的脖颈,此招亦是从匪夷所思的方位袭来!即便韩潇向侧方躲过了慧智的大力金刚却不免撞在慧闻的龙爪手上,二僧心意相通,这两招更是练过无数次,端得让敌人避无可避。 众人惊呼声中,眼见韩潇便要死于当场,忽然间眼前一花,韩潇的长剑似是抖动了数下,只听“啊”,“啊”两声呼痛,声音苍迈,而后场中的情景实令群豪难以置信!原来,韩潇的无名剑先后刺穿了慧闻与慧智的手掌,那两声呼痛正是二僧所发。 其实,韩潇在方才的危机之中本无甚办法,却猛然想起无相神功的两句口诀,“力极于至刚,而巧藏于柔”,心中大有所悟!二僧的招式同时袭来,且配合得天衣无缝,韩潇本无法分别去攻二人的隐位,可月满则亏,至刚之中却也藏得隐患,为韩潇极轻极巧的一式轻而易举的破去。 第三百零二章 慧闻慧智二僧的手掌本是招法的显位,可在韩潇至巧的招式下却又变成了隐位。此时韩潇意与神会,先时的剑招虽出,却用上了无相神功运力的法门,看似已是死招,转而巧妙的变换了出剑的方位,如同行云流水般,令二僧避无可避,好似将手掌送入韩潇的剑锋一样。 二僧无法相信韩潇会用出如此至巧的招式,疼痛之余更是惊骇不已!群豪多未瞧清发生了何事,一些胆子较小的人更以为韩潇施展了妖法。 韩潇本无心伤他二人,见自己得胜便抽出长剑向观外闯去。此时,少林僧众见两位师伯负伤,震惊之余急忙上前搀扶,眼见韩潇向外冲去,便有十余个“智”子辈的僧人手持长棍将韩潇围在当中。 只听其中一个僧人说道:“小魔头,你伤了我两位师伯难道便想一走了之吗?” 韩潇心想,我若不伤他们,方才早已被他二人打死了!那些少林僧人却是不由分说,使开长棍向韩潇劈来。这十余人并非乱打一气,排出的乃是少林寺有名的“罗汉阵”。这阵法虽不如少林伏魔大阵宏大磅礴,可变换精巧,用于十数人的打斗最厉害不过。 韩潇一时之间瞧不出这阵法的门道,围观众人又在不断的呼喝:“别让这小魔头跑掉!” “咱们对付魔教的人便是一拥而上也不算有违江湖道义!” “大伙齐上!今日须得毙了他!” 众人喊声震天,可见过韩潇奇妙之极的武学,更无多少人敢冲将上来,就算有数十名武功高强之人欲上前动手,亦被少林寺的罗汉阵挡了开来,无法到得韩潇的身前。 随后,只听得玄常说道:“诸位英雄道友不要心急,大家守住出口,先由少林大师对付韩潇!”声音虽不洪亮,可在场诸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是内力精深! 而后,各派的人渐渐散开,只由少林僧众围攻韩潇。 韩潇见这罗汉阵变化精妙,心下一凛,不知该如何应对。可随后想到,无论这阵法怎样变化,自己只需找出对手的隐位即可。于是,他并不理会阵法如何变化,只仔细观瞧众僧棍法的招式。只见少林寺中的观法虽隐位频现,可相互配合娴熟,每人的隐位皆被他人的招式所掩盖,韩潇不禁心中按赞少林武学之精纯。 十余合后,这罗汉阵终是让韩潇看出了破绽所在。原来,罗汉阵虽只由十余个少林僧人组成,可阵势多变,暗合阴阳五行之玄理,韩潇亦看出这是从少林伏魔大阵演化而来。 这阵法若在江湖寻常的打斗中却是厉害无比,十余人便可对付数十位好手,可众僧每出一招,均需配合阵法,难免有画蛇添足之处,又不若一人运招之随心所欲。旁人虽看不出此中门道,韩潇却是修炼过无相神功,在他看来,此时破去此阵并非难事。 只见韩潇待身前五个僧人的五条木棍齐齐劈下之时,五人手臂正是隐位所在,而其余僧人为催动阵法变化,没有后招来报这五人的因。韩潇迅捷无伦的连出五剑,分刺五僧的手臂。只听“啪”的一声,五条木棍几乎同时跌落在地,足以见出他出剑之快!其余少林僧人尚未回过神来,韩潇又是连连出剑,“啪”的一声,七八条木棍又跌落在地。 慧闻见韩潇剑法惊奇,又见自己的这些晚辈手足无措的站在当地,面露难以置信的神情,担心韩潇会下杀手,当即喝道:“罗汉阵暂且退下!” 少林寺众听闻此言,便退至一旁,韩潇见有了机会,便又向观外冲去。 这时,一人忽地挡在韩潇的身前,正是玄常!只听他说道:“诸位师弟,该七星剑阵上场了。” 随后,院中银光闪烁,武当派中又跃出六人来,人人手持长剑,将韩潇围在当中。玄常右臂受伤,此时便用左手持剑,只听他说道:“韩潇,你若一意孤行,别怪我武当派不留情面了。” 群豪素知武当七星剑阵的厉害,且场中的七人皆是“玄”字辈的得道真人,较之方才排布罗汉阵的少林僧众又高过一辈,武功亦高出许多,若由这七人动手,韩潇定然束手就擒。 “玄常道长,你在这些人中还算得通情达理,若在平日,道长有何吩咐韩潇无有不从,不过婉儿被那空空贼道打伤,命在顷刻,谁要是拦我,可别怪我长剑无眼!”韩潇厉声说道。 玄常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惜你这身功夫,可你入魔已深,也罢,各位师弟,咱们动手吧。”说完便一剑刺了过去,他虽是左手用剑,却仍是剑意绵绵,波澜不惊中暗藏杀机!其余道士随他出剑,只见七人的七柄长剑划出无数圆圈,分进合击,攻守有度,配合得天衣无缝。韩潇这才知晓这七星阵的厉害,心知自己身负江婉定然不敌,于是挥剑挡驾,退至回廊,俯身把江婉放下,倚柱而坐。 玄常等人毕竟不是卑鄙之徒,见此并未进击,待他把江婉安顿好,这才攻上。少了江婉,韩潇顿感身子轻灵,行动便捷了许多。可他担心有人趁此相害江婉,于是绕着柱子与七人相斗,始终不离江婉一丈之远。 这太极剑法本是隐位极少的武学之一,且七人相互配合,韩潇很难找到机会攻取对手的隐位。且玄常的六位师弟功力虽不及他,亦是相差不远,韩潇受七大高手围攻,顿感吃力之极!若无石柱可以遮掩,早已输招。 此时的韩潇急切不已,只觉是自己小瞧了天下英雄,这才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群豪见他只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皆是兴高采烈,议论纷纷。 有人说道:“韩潇便是再厉害也须得困在武当七星剑阵中。” “这七星剑阵有何名堂?”另一人问道。 “这可不知,我只听说七星剑阵端得是武林一绝,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得。” 又听第三人说道:“这七星剑阵可不单单是七人同使太极剑法对敌,阵中七人更暗合了二十八星宿的变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有七个星宿,我听说武当派练的便是玄武中斗、牛、女、虚、危、室、壁七个星宿的变化。” “柳大哥,你既知道得如此详尽,可否给我们详细讲讲?” “我也只知道这些而已,这剑阵变化莫测,又怎是我辈中人能通晓的?” “嘿嘿,管他是什么变化,只要能杀了这小魔头便是好阵法。” 韩潇听了这些人赞赏七星剑阵的话语,却是心中一动。 第三百零三章 这二十八星宿的繁复变化,韩潇在太玄经中已领悟不少。此时听得旁人说这七星阵暗合星宿,心中便飞快的回想着玄武七宿的诸般变化。而后,韩潇又忆起太玄经中讲述玄武七宿变化的诸多口诀,其中更有一句是“玄武乃深渊之流水,虚位乃其隐忧”。 韩潇似有所悟,仔细观瞧七星剑阵的变化,忽而发觉这七人的方位正暗合斗、牛、女、虚、危、室、壁七个星宿,且每人便是一宿,而玄常正是玄武诸般变化的虚位之所在。由此,韩潇便也瞧出这七星剑阵的破绽,只觉由七人中武功最高的玄常来守虚位确是能够略有掩盖七星剑阵的不足之处。 于是,韩潇展开轻功,躲避剑招招式的同时全力向玄常攻去。十数招一过,韩潇硬生生的将玄常逼得退开一步,见此,韩潇踏上一步,便即抢占了这七星剑阵的虚位。玄常见韩潇瞧出阵法的破绽所在,心惊不已,施展太极剑法全力抢攻。可韩潇既已夺的虚位,牵一发而动全身,七星剑阵便即散乱开来,那些精妙的变化再也无法用出。玄常失去虚位,在阵中实无安身之所,更是令阵法乱作一团。 群豪见韩潇本已被这阵法所困,可突然之间,却见武当派的七星剑阵散乱不堪,皆不知发生了何事。韩潇既抢到虚位便连连刺向七人招式的隐位。韩潇知这太极剑法隐位极少,因此不放过眼前任何机会,直逼得七人手忙脚乱。 至此,韩潇反是觉难得有七位武学高强之人与自己动手,由此对这玄奥的神功领悟更多。他本欲和七人多周旋一刻,想将无相神功的变化悉心印证一番,可见倚柱而坐,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的江婉,便立刻打消了此念。随后,韩潇不再相让,眼见有隐位可攻,出剑直刺,只听“当”的一声,玄常与令二人手腕中剑,手中长剑跌落在地。 由此,这七星剑阵便算被韩潇破去。玄常满面的惊异之色,颤声说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韩潇笑道:“我已说过,这叫做刺牛剑术。”说着便欲回到江婉身旁。 玄常听了他的戏言,心中惊恐大于恼怒,当下沉默不语。 群豪见武当剑阵亦败在韩潇手中,更觉难以置信!这时,不知何人大喝一声:“大伙齐上!杀了这小魔头!”而后,满庭院的武人蜂拥向韩潇攻来,将他团团围在当中,随后刀剑齐使,朝韩潇的身子招呼而去。群豪人数虽多,毕竟是乌合之众,武艺高低更是参差不齐,远不如七星剑阵的威力。 韩潇与这些人无怨无仇,不愿伤人性命,只想快些带江婉离开。于是,他只刺众人的手腕,令其无法使用兵刃。转瞬之间,便有二十余人兵刃落地。群豪见韩潇武功奇高,心中皆生了怯意,渐渐的退了开去。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声:“先杀这妖女!” 随后便有数人举刀砍向了江婉! 又听一人大声说道:“不可伤她!”正是玄常的声音。 韩潇见状心急不已,急忙提气展开轻功,窜至江婉身前,出剑架开砍向她的数把长刀。也由此,他的背脊暴露无遗,只见青城派的数名道人舞动长剑,在他背上划出数道口子,顿时鲜血横流。 江婉见他负伤,极是心疼,好似忘记了自己所受的阴毒内伤,眼中含泪说道:“大哥,你快些去吧,这些人拦不住你,若是迟了,咱二人便都得死在此处了!” 韩潇本自心急,听了这话更是激出了内心的倔强,只听他厉声说道:“婉儿不必再说!你当我韩潇是背信弃义之人吗!” 江婉从未见过韩潇如此疾言厉色的同自己说话,可听来却又无比受用,本自泪眼朦胧的面庞现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只觉能和自己心爱之人死在一处,亦不枉此生。此时,她好似再也感觉不到浑身的寒冷与疼痛,眼前无数的人影都只化为那一袭“翩翩起舞”的粗布蓝衫。她早已忘记对死亡的惧怕,眼见受伤之余的韩潇仍在勉力撑持,手臂和肩头又已为人刺中,自己心中却无甚担忧,只觉能和他死在一处足以弥补余下数十年的人生!不过,前些时日在太行山中,韩潇与白沐灵的那番海誓山盟又回荡在了耳畔,这使得她更不知自己是欢喜还是忧愁! 韩潇哪里知晓江婉心中的一片痴情,只觉群豪为捉自己而去袭击她,手段当真是卑劣之极!他受了数处刀伤,出手便渐渐狠辣起来,口中喝道:“你们向一个身受重伤的姑娘下毒手,又算什么名门正派!” 只听有人嚷道:“对付魔教的妖人,不用理会什么江湖道义!” “杀了这二人,别放他们到武林中害人!” 一旁的玄常早已看出韩潇始终在手下留情,否则群豪被他杀死数十人之多。此时又见他身负数处伤痕,生怕刀剑无眼,就此命丧当场,于是大声说道:“大家别伤了这二人的性命!” 韩潇听了这话,但见以玄常为首的武当派众人站在庭院一侧,并未向自己出手,而少林慧闻、慧智两位高僧亦约束少林僧众在一旁观望,与那些举刀向江婉砍去的人确是不可同日而语。他心中不禁想道,少林武当毕竟是名门正派之首,果然不是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听过玄常的话,确有许多人不再攻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江婉,而是转过头来全力的对付韩潇。只剩下数人仍向江婉攻去,韩潇见此恼怒之极,连出重手,刺伤这数人。 此时的韩潇伤后疲乏,已是在勉力支持。忽然,他但见一把长剑向自己刺来,这招式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凌霜剑法!他见那人正是师父端木洪!心下一惊,随即想到那是师父的兄弟,三师叔端木浩。 韩潇见端木浩的剑法绵软无力,不仅较师父相差甚远,其所含内力更是不如陈石,心中奇怪不已,心想,三师叔自幼便由师祖传授武艺,如今怎会只有这般功力?当下随手化解了端木浩的剑招,却并未出剑反击。 第三百零四章 此时,又有三人攻至韩潇身前,他正欲破去这三人招式,忽见端木浩用出一招“积雪浮云”,手中长剑猛地向江婉划了过去,剑势凌厉之极!与方才绵软的剑法实有天壤之别! 韩潇大惊!此时自己正身处江婉的身后,虽瞧见端木浩招式中的三处隐位,却相距两丈之远,无法破去他的招式。千钧一发之际,韩潇只得迅速将无名剑递到江婉身前,去挡端木浩这凌厉的剑招。 韩潇这一剑运足了内力,他本以为端木浩武功低微,双剑相较,凭着自己的内力与无名剑的锋利,定会将端木浩的长剑震断。此时,却听得端木浩的长剑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韩潇这才知晓端木浩方才招式绵软无力乃是在掩人耳目,其实内力亦是深厚,只怕自己受伤之余真气不济,挡不下他这雷霆万钧一般的剑招,若如此,江婉便有危险了! 眼见无名剑便要与端木浩的长剑相撞,韩潇将内力运足,这一下实是拼了命的打法。突然间!端木浩长剑上挑,转而刺向了韩潇的眉心! 韩潇更是心惊不已,端木浩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竟是虚招!原来他本是为伤自己,刺向江婉的一剑虽然凌厉却是为引自己上当! 端木浩的剑招虽突然,毕竟用的是凌霜剑法,这剑法韩潇早已烂熟于心,此时本能避过,可受伤之余真气不足,虽避过了要害之处,那柄长剑仍是刺入了他的肩头!端木浩一剑刺中,便即向后退去,闪入人群消失无踪。 韩潇此时方知这位“三师叔”心计之深,实是令自己胆寒!他初与自己交手时有意示弱,令自己松了警惕之心,随后孤注一掷的一剑又是虚招,继而使出杀手锏,直取自己的性命。一剑未曾得手,他亦是忌惮自己的剑法,所以远远的退了开去。这些动作几乎在转瞬之间完成,韩潇只觉凭着端木浩反应之灵敏,计划之周详,应变之迅速在武林中都是难得一见!自己往日在终南山上甚少与他见面,今日方知他的厉害!不过与师父端木洪相较,这些心计却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了。 此时不容韩潇细想,肩头受伤后,他更感后继无力,知道今日自己与江婉的生死便全在这一刻,当即不再手下留情,只听得“啊,啊”声不断,转眼间便有数人被他斩断了手脚!无名剑好似知道主人急切之意,忽而发出轻吟之声,攻到身前之人的兵刃登时被一一削断。只听得场中“当、当”之声不断响起,惨叫之声如鬼哭狼嚎一般,折断的兵刃与被斩断的肢体四下乱飞,转瞬间,韩潇便伤了二十余人。 又斗片刻,众人见韩潇的无名长剑锋利无比,无人能挡得他三招两式,此时的他面色惨白,浑身是血,直如凶神恶煞一般,皆是万般恐惧,纷纷的退了开去。 这时,只听慧闻大声说道:“玄常道兄,少林武当该联手阻止这韩潇行凶了!” 玄常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与慧闻不约而同的说了声:“结阵!” 随后,便见少林武当两派之人将韩潇围在当中。一面是少林寺变化精妙的罗汉阵,一面是武当山威力无边的七星剑阵。韩潇此时已杀红了眼,出手便是凌霜剑法中的绝招。只要见到对手的隐位,便又化为无相神功,实令群豪看得神魂颠倒! 这时,一人喝道:“韩潇!你早已被逐出师门,今日还敢用我端木家的凌霜剑法,当真不要脸!” 韩潇听这话音正是端木蓝所发,此时却却不愿与他争辩,更是无暇分神。凭他的武学,虽胜不得少林武当两个阵法,可闯出这太一观,更无人能够拦得住。不过,江婉伤重难行,他无论如何不会独自离去,何况此时已受数处外伤,端木浩刺中他肩头的一剑伤口尤为深,只片刻的功夫,韩潇的剑势已微有缓慢的迹象。 眼见少林武当阵法微妙,韩潇虽知晓破解之道,亦能找到对手的隐位,受伤之余已是力不从心。又过了三十余合,韩潇但觉肩头火辣辣的疼痛,当下再也坚持不住,眼见慧闻的龙爪手向自己心口抓来,已是无法闪躲,他迅速回身看了一眼江婉,只见她亦是情深脉脉的忘着自己,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至此,韩潇也向她报以一笑。 江婉见自己与韩潇命在呼吸之间,而韩潇的神情却仍自一派澄明,江婉此时方知自己为何会对他如此痴情!自在凤翔酒楼一遇,韩潇在为难之中救出一众百姓,此后,她只觉韩潇无论遇到何种生死艰难,眼神中都潜藏这一派生机勃勃,好似一切危难都不会困得住他,加之他的聪颖与一丝玩世不恭,令自己无时不刻的牵挂于他! 江婉虽想明此事,可立时便要死在此地,未免有些失落。可想到,这一路黄泉有韩潇陪伴,却又是幸福无比,当下望着韩潇仍带着一丝顽皮的眼神,期待这来世再能与他相识。 这一瞬之间,韩潇并不知江婉心中所想,见她并未惧怕,便宽了心,随后闭目待死。群豪见慧闻的龙爪手转眼间便能将韩潇的胸膛洞穿,皆不免发出“啊”的一声。声音虽同,可心中所想却是迥然不同。有的人只觉韩潇一死当真是大快人心,有的人却是惋惜他这一身惊人的武学,也有人觉得慧闻这一下有些莽撞,实不必出此杀招,更有人觉得己方以数百人之多围攻韩潇一人实有负光明磊落。无论众人是何种心思,韩潇却是必死无疑了! 便在这时,忽听“啪”的一声,随后听得一人“啊!”了一声。韩潇听出是慧闻所发,而自己却并未中招,当下张开眼来,只见慧闻手臂下垂,不知发生了何事。 此时,慧智的大力金刚掌也以拍到了韩潇的身前。韩潇本已下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并未躲避,只看着慧闻的手臂,不知生了什么变故。 这时,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声:“韩潇,你倒是躲开啊!”似是不想看到他惨死的人所发。 就在慧智的手掌将要击在韩潇的胸前时,又是“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物,正撞在慧智的手臂穴道之上!慧智惊怒之极!退后数步,不断的向四下里观望,寻找偷袭自己之人,而他下垂的手掌却如慧闻一般无异! 第三百零五章 击中慧智手臂的物什掉落在韩潇身旁,他见那却是一块细小的石子,这才知道是有人以此作为暗器救了自己的性命。 群豪不知发生了何事,眼见两位少林高僧向后退开,心中奇怪不已。这时,武当派的七星剑阵亦攻到韩潇身前。韩潇疑惑之间,亦不曾躲避。又听得“嗤”的一道破空之声,尖锐刺耳,随后又是“当当”声不断,武当派七人的手臂穴位又被石子击中。 韩潇这才看清,那石子是从大殿之巅发出!而方才尖锐的破空声响令有七个石子分打武当七人的手腕,七道声响混在一起才会如此之响。 韩潇心中一震,从这石子的破空之声显然可以知晓发出之人内力深厚之极!若由自己来射这些石子,虽亦能有这等破空之响,可那大殿之巅与此处相距数十丈之远,此人仍能够认穴如此之准,且同时击中武当七位高手,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此人武功之高,当真令人骇然不已!而更令韩潇奇怪的是,那月色照应之下,殿顶却是毫无人影,不知此人却是隐在何处。 这时,只听慧闻说道:“少林寺弟子结伏魔大阵!” 少林寺在此间虽只有数十人,亦可勉强排出伏魔大阵来。那些少林寺人得令,四散开来,仍将韩潇围在当中。 玄常早已知晓有高人相救韩潇,那石子袭来时,他已察觉,可自己虽变招躲闪,按说那石子绝不会击中自己,可奇怪的是,石子仍是不偏不斜的打中的自己左臂的气海穴。这实令他震惊连连!当下向那殿顶朗声说道:“在下武当玄常,何方高人在此,可否现身相见?”可殿顶空空如也,好似从未有人到过那里一般。 韩潇知道殿顶之人功力高过自己甚多,虽无暇辨明是何人所为,可想到有这人在此,便弃了死志。当下背起江婉,手执无名长剑向少林伏魔大阵直冲了过去! 少林僧人多用得是齐眉长棍,眼见韩潇窜至眼前,便举棍相迎,韩潇一一攻向对方的隐位。不过,韩潇身受数处外伤,此时已流过不少鲜血,气力不济,每当无法躲开少林棍法之时,便有数枚石子射来,击在长棍之上,随后那举棍的少林僧人手臂大震,长棍脱手而去。由此,这伏魔大阵便即露出一道缺口,韩潇一路有如畅通无阻般脱出了阵法。 众人见那些石子有如随心所欲般激射而出,且准头极佳,都不禁面面相觑。韩潇虽出了少林僧众的包围,可四周仍有数百群豪纷纷攻向自己。 这时,慧闻向大殿之巅喝道:“是魔教的哪位高手在此,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在他看来,相救韩潇与江婉之人定是魔教诸位魔头之一。可大殿之巅仍是无声无息,只有月光映衬下凹凸不平的殿脊现出的雄伟之形。 玄常见那人始终不肯现身,于是大声说道:“诸位师弟,随我上去!”只见武当“玄”字辈的七人一齐跃起,直奔大殿而上。就在这七人身在半空时,数枚石子自上而下的射来,正撞在每人腿上的承曲穴!这七人穴道被封,再无法运使内力,随即栽在庭院之中。 玄常惊怒之极,方才那石子射出之时,自己早已惊觉,随即挥动长剑去拨。不过。那石子看似来势轻缓,实则迅捷之极,玄常虽已出剑,仍不免被撞倒了穴位,此等惊世骇俗的功夫,自己从所未见! 一旁的玄方亦是惊怒的说道:“师兄,这当真是魔教的高手?” “我不知晓,”玄常摇头说道,“我只知那人认穴之准,功力之厚,实是生平仅遇。” “莫非是魔教的教主方云天?”玄方惊道。 玄常仍是摇头道:“掌门师兄若是在此,也许会知晓此人的身份。” 此时,韩潇距院墙已不过十丈之远。群豪兀自向韩潇攻去,不过皆被纷纷射下的石子击中穴道,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韩潇跃至院墙上。 这时,韩潇回身向大殿之顶拱手说道:“多谢英雄相救!”可那大殿之上仍是毫无动静,韩潇见那人并未回答自己,便即背负江婉,跃出了观外。 只见数名青城派的弟子便要追踪下去,空空道人却说道:“大家不必再追!” 其实,这话群豪都心知肚明,眼见韩潇来了强援,此间数百人尚不能将他拦下,就算追出观外,仍不是那强援的对手。 此时,众人既为韩潇的逃走而感到可惜,更震惊于殿顶之人的武学。偌大的院落虽有数百人之众,可群豪皆默不作声,一时之间,四下里悄无声息,这数百人直似入定一般。 良久,只见慧闻、慧智二僧走到玄常身前,出手解开了武当派众人被封住的穴道。 玄常满面惭愧的说道:“大师,今日我武当派一败涂地,当真为盟主师兄丢了面子。” “玄常道兄何出此言?”慧闻亦叹道,“我少林寺亦坠了威名。” “大师,你可知那人的来头?”玄常说着便向上一指。 慧闻摇头说道:“这话,我也正想询问道兄。” 群豪听此,知道少林武当两位高手均不知那神秘之人的来历,旁人亦是无从知晓。 “大师,那人可是魔教的高手?”玄常问道。 “哎,仅凭那些小小的石子,当真瞧不出此人所用是何内力。”慧闻说道,“倘若我师弟慧空在此,也许能辨出这时何人所为。” “不错,慧空大师武功绝顶,若有他在此间,便不会让此人这等嚣张了。”玄常对少林掌门称赞道。 听了这话,慧闻也说道:“道兄谦逊了,贵派盟主玄真道兄若在此地,亦可将此人制服。” 两人本想从对方口中得知此人的来路,可见对方并不知晓,只得相互谦虚一番。 这时,慧智说道:“师兄,玄常道兄,我瞧此人不像是魔教的高手。” 第三百零六章 “慧智道兄,此话怎讲?”玄常不禁问道。 “这人武功极高,却只用石子打人穴道,又未曾伤及一人性命,”慧智合十说道,“这可不是魔教的做派。” 玄常听了这话恍然道:“慧智大师所言在理,若此人当真是魔教的人,他射出的便不是石子,而是麒麟针了!你我此时更早已没了性命。” 慧智点头道:“阿弥陀佛,玄常道兄所说亦是贫僧心中所想,此人只为救出韩潇二人,并非要杀伤人命。” “如此一来,此人的身份却更是难以猜测了。”玄常说道,“若非是魔教的人,天下间还有哪些绝顶的高手会来救这韩潇呢?” “阿弥陀佛,”慧闻合十说道,“就贫僧所知,盟主与我师弟慧空当有此等功力,此外,端木家的掌门,亦有这等能耐,不过端木胜腿有伤疾,隐退终南山十余年,更不会到来此间,若非魔教的几位魔头,这世上还有谁能来此救这韩潇?” 听了这话,群豪均是默不作声。 这时,玄常却说道:“慧闻大师,我说一人,请道兄不要见笑。” 慧闻抢着说道:“是谁?” “江正!”玄常重重的说道。 听了这话,群豪不免议论起来。 “道兄所说亦不是空穴来风,”慧闻点头道,“前些时日,太行派的卢掌门死于魔教之手,杀死他的人自称是江正,且一套雪莲掌使的出神入化,这些早已天下皆闻,若此人当真便是江正,他定有这等神通!玄常道兄这话大有道理。” “我方才想起此事,又想到那江正便是江婉的祖父,也许江正当年果然未死,他便是来相救自己的孙女呢!”玄常说道。 慧智却说道:“江湖中都说卢掌门死的那晚,韩潇亦现身紫阳观,好似韩潇与江正动了手,两人斗得十分激烈,果真如此,今日江正又怎会来救他?” 这时,只听青城掌门空空道人说道:“慧智大师有所不知,咳咳,那韩潇之所以投入魔教便是被江婉这妖女所迷惑,他与江正在紫阳观为何动手贫道不晓得,可江正看在孙女的份上,定会将二人一齐救出,咳咳……”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连连点头。 玄常又问道:“空空道兄,你的伤势怎样?可是如何让韩潇所伤?” “命算是保住了,咳咳,”空空道人仍是有气无力的说道,“这韩潇出手当真狠毒,我正在与弟子商讨门中要事,他和那妖女突然现身,不由分说便要杀我,咳咳……” 玄常又奇道:“韩潇为何要杀你?江婉是如何受伤的?” “这……咳咳……”空空道人被问得猝不及防,急忙装成伤重咳嗽,“韩潇为何要杀贫道,这确是令人不解,他到此间之时,那江婉便已受伤,想来是受妖女的蛊惑,早已忘了江湖道义吧。” 群豪听了空空道人这番话本有些疑惑,可刚刚经过惊心动魄的厮杀,都无暇理会韩潇闯入太一观的因由。 “道兄,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慧闻向玄常问道。 “此事……”玄常不禁迟疑道,“也只好由我师兄定夺了,我这便写封信寄回武当山。” 群豪知他所说便是武林盟主玄真,想到方才韩潇的惊人武功和大殿之巅神秘人物骇人的功力,也只有盟主亲临或能力压强敌,于是都默默点头。 玄常接着说道:“大师,今日之事还望速速告知慧空方丈,那韩潇武功即怪且强,藏在殿上的高手更不知是等样人,慧空方丈若能亲临便可主持此间大局。” “道兄放心,我必请师弟前来,”慧闻说道,“道兄也无需客气,我想盟主知晓韩潇现身于此定会前来,到时便由我师弟与盟主一同参详。” 慧闻话说得客气,可是隐隐透出少林武当两派间的微妙之处。武林盟主乃是武当掌门,武当派的门人虽然一向谦虚礼让,言谈举止中却仍有高人一等之态。不过少林派人多势众,慧空方丈的武学亦不在玄真之下,少林僧人在武当道士的面前也并无屈尊之感,慧闻的话实已透出此意。不过此时剧斗方休,各派之人都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就在此时,又听一人说道:“玄常道长,慧闻大师,韩潇是我派弃徒,他今日大闹太一观,杀伤武林同道,我端木家又怎会置之不理?”话音如钟磬一般远远传了开去。 说话之人正是端木浩!只见他一身的正气凌然,树立当地,不怒自威,见者无不被他的浩然之态所折服。端木浩方才以卑劣的手段刺伤韩潇,混乱之中极少有人注意,更不用说他此时一身侠气,更是盖住了武当少林两派的狼狈。 “端木贤侄所言甚是,”玄常辈分高过端木浩,与他说起话来却仍十分谦恭,“韩潇即现身于此,还望洪贤侄能够亲来定夺,端木胜师兄虽不问世事已久,可韩潇毕竟曾是贵派的门人,此间的事,师兄必有高论。” 众人皆知自韩潇在佛报寺中接下玄真的剑招,救了江婉的性命,武林中难免对端木洪有些微词。玄常这话本是敬重端木家,并无他意,可在众人听来,好似在讥讽端木家教出韩潇这个“逆徒”,有损“北端木”的名声一般。 这时,慧闻对端木浩冷笑道:“玄常道兄说得不错,还请你家‘气贯终南’亲来,看看他徒儿干的这些好事!” 听了这话,众人更是议论纷纷。 “徒儿闯的祸,当师父的自然要给个说法。” “韩潇早已和端木家没了瓜葛,端木洪又有什么可说的?” “他教了韩潇三年,韩潇那些邪门的武功他又怎能丝毫不知?” “这话可不能乱说,端木洪若早已知晓,又怎能放过他?是那韩潇狼子野心,无耻下流罢了。” “魔教无孔不入,自然防不胜防,端木家弟子众多,难保没有入了邪魔外道的。” “端木家的先人乃是圣人弟子,传道授业之精一向名动武林,端木洪既教出韩潇这样的弟子,恐怕也是难辞其咎。” 端木洪江湖名望颇佳,这些武林中人素来敬仰,虽有韩潇之事,可说起他起来仍是口下留情,没有乱骂一气。 第三百零七章 端木浩听了慧闻的讥讽并未动怒,却说道:“韩潇虽曾是我派中人,毕竟入门时日较短,那妖女江婉又是大魔头江正的孙女,江正当年号称武学天下第一,即便是盟主与慧空方丈也不得不忌他三分,这魔头的孙女蛊惑人心的手段怎是常人可比?我师兄虽授徒有方,又怎奈何魔教的淫邪?” 众人听他说得不卑不亢,皆微微颔首。其实,端木浩话中之意是说,端木家虽出了逆徒,可魔教无论是武学还是奸谋都使中原武林人士十分忌惮,你武当少林尚且不是魔教的敌手,我端木家一个入门不久的幼徒又怎能抵御魔教的蛊惑?又听他称呼亲哥哥端木洪为师兄,知道端木家门规极严,此时他乃是端木家的表率,自与家中不同,需按武林的门规相称。眼见这剧斗方休之时,端木浩仍不忘了门派的礼数,大家对端木家不免另眼相看。 慧闻方才说的是气话,听了端木浩的言语一时之间更是无从辩起,只哑着嗓子说道:“我倒要看看‘气贯终南’能拿他徒儿如何!……” 这时,玄常朗声说道:“诸位道友,各派的英雄们,今日虽被韩潇搅乱了这除魔大会,可魔教要杀的人却是空空道长,且不论救走韩潇之人是否便是杀害丐帮狄帮主与太行卢掌门的人,魔教既然留下话来,欲在下元之日加害空空道长,诸位仍需在此多加防范,不可让魔教乘虚而入。韩潇武功之怪异,方才大家都亲眼所见,无论他与此事有何关联,只要他与那魔头联手,便极难应付,还往诸位向各派掌门速报此间之事,若能多派好手前来,定可一阻魔教的诡计,以解青城派的难题。” 众人知玄常这话是客气,韩潇与那殿顶之人武功绝伦,各派除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又哪里有人是其对手?“北端木,南皇甫”,两家掌门人虽有这等功力,却是隐退多年,不问世事,更不会来到这太一观中。又想到端木洪如能亲来,不知韩潇是否还会现身。由此,各派的人听了玄常的话,也只是微微点头沉默不语。 韩潇得到武学至宝太玄经的事早已传遍江湖,太玄经本是武林传闻,众人都是半信半疑,可方才韩潇的武功招式从所未见,又是威力奇大,这才相信他确是得到了太玄经。 不过,玄常的话中之意是要保住青城一派,一旁的空空道人不得不起身说道:“多谢玄常道兄和诸位英雄今日能够到此,否则我青城派真有灭顶之灾,贫道感激不尽,咳咳……”说着便向众人拱手一揖。 玄常知他伤势严重,连忙上前将他托起,说道:“空空道兄有伤在身无需多礼,魔教为祸武林已久,我早已说过,青城有难,武林各派都不能坐视不理,我这便写封书信速速送回武当山,道兄既受了内伤,我与慧闻大师都略通医道,可为道兄诊治一番。” 空空道人又是一揖说道:“这便有劳两位道兄了,咳咳……” 众人听玄常说要请武林盟主前来,便也纷纷说道要将此间之事速报本派掌门,增添援手,空空道人又是一一谢过。树立一旁的端木浩本自一派洒脱之态,此时的俊朗的面庞上却是略过一丝阴霾。 却说韩潇负着江婉离开太一观,眼见身后无人追来,心下一松,可江婉仍是气若游丝,他不免又是眉头一皱。江婉知韩潇担忧自己伤情,强忍者疼痛说道:“大哥,你当真是福大命大,这么多的高手也没能拦下你。” 韩潇脚下不停,听了这话却想,若不是你替我挡下一掌,我又哪来的福命?口中却说道:“多亏那位不知名姓的高人相助,否则你我二人早已葬身太一观了。” “大哥,你……你还记得和婉儿去救好文轩郝大人的事吗?”江婉问道。 韩潇一怔,不知她为何提起此事,于是点了点头。 “那天也如今晚一般,若不是有人相助,咱二人……”说道此处,江婉只觉胸中一闷,便即止住了话语。 得她提醒,韩潇恍然道:“不错!这飞石打穴的手法与在凤翔时相救你我之人相同!” 江婉强笑着说道:“大哥危难之际得此人两次相救,这不是福大命大吗?” 韩潇也笑道:“也许那人是为救你而来,”随后又凝神说道,“婉儿,难道他当真是你爷爷江正?” 江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韩潇说道:“这位高手既救了咱二人,为何不来医治你的内伤?以他的功力,这玄阴真气定不在话下。” “我想也许是他不想让你我瞧见他的面目,而且他亦不知那空空道人暗地里练就了如此阴毒的内力,亦不知我命在顷刻……”江婉说到这里忽觉浑身一阵剧痛,不禁“嘤”的一声负在韩潇背上再也无法起身。韩潇感到江婉身子娇软无力,知她内伤发作,急忙停下脚步,将她抱入怀中,又握住她的手腕,将真气不断送入她的体内与那玄阴真气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江婉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只听她说道:“大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婉儿说什么傻话,你是长命百岁,将来活得比我还要久。”韩潇的声音微有颤抖,他知江婉内伤极重,自己以内力为她续命亦不知还可坚持多久。 江婉却笑道:“有大哥在身边,婉儿不怕死。” 韩潇抱着江婉又奔了出去,江婉倚在韩潇胸前喃喃的说道:“大哥……大哥……” 此时的韩潇早已乱了心思,他知道留在城内定有危险,各派的人若布下眼线,也许明早便会被发觉。不过此刻已近子时,城门早已关闭,江婉若不曾受伤,有自己相助,她还可从城墙攀下,如今无论如何是办不到了。忽而想到尹方思尚在城中,便抱着江婉一路奔回城西客栈。 到得客栈,韩潇见自己浑身是血,又怀抱一人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注目,于是他避开客栈正门,从客栈外跃入了尹方思所住的小院中。这座小院的三间上房早已被韩潇付了半个月的银钱,此刻只由尹方思一人所住。韩潇又知尹方思以丫鬟自居,定是睡在西间,此时不欲惊动她,便抱着江婉来到东间,方要开门时,却听身后一人轻声说道:“可是公子回来了?” 第三百零八章 韩潇心下一惊,随即听出是尹方思的声音,便定了定神,说道:“是我……” 韩潇尚未说完,只听尹方思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公子,你可回来了!方思以为公子不要我了……” 韩潇怕吵到他人,便急忙说道:“进来再说。”而后推门而入。 尹方思急忙跟了进去,又听韩潇说道:“快些点灯。” 尹方思见韩潇归来,本是喜极而泣,此事却听韩潇话音有异,心知定是生了事端,便急忙点燃的油灯。 屋中一亮,尹方思见韩潇正将怀中一人缓缓放入床内,她走近观瞧,见那人正是江婉。此时的江婉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好似是睡去了一般。尹方思疑惑不解,刚欲发问,却猛然瞧见韩潇浑身的血迹,只见他肩背的伤口与碎裂的衣襟被血凝在一处,早已模糊不清。 “公子!你受伤了……”尹方思惊叫道。 韩潇连忙打了个手势,叫她不要做声,然后托起江婉的手腕,将真气送了过去。尹方思见韩潇面色凝重之极,当下不敢做声。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她见江婉面色微有红润,这才明白江婉定是受了重伤,而韩潇在用内力为她疗伤。 这时,江婉张开双眼,看了看周遭,对韩潇说道:“大哥,婉儿还没死吗?这是哪里?” 韩潇强笑道:“婉儿莫说傻话,你若死了,我和思儿难道是牛头马面不成?” 尹方思心思极灵,她虽不清楚江婉的伤势,可瞧过韩潇的面色,知道一定是受伤极重,又见韩潇强颜欢笑,定是怕江婉担心自己的伤情,于是也笑道:“姐姐不必担心,公子武功高强,定会治好你的伤。”说完却是转身出了房间。 韩潇并未在意尹方思,只是思索如何把江婉体内的玄阴真气驱除。这一夜中,他与那玄阴真气“缠斗”了数合,知道这阴毒的内力已透入江婉的全身经脉,自己的内力还未登峰造极,无法将其尽数化解,心中烦闷,脱口而出道:“石头大师若在此处便好了,凭他举世一人的功力,定能……”他本想说定能治好婉儿的内伤,可猛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如此一来,便是承认自己无法治好她了。 江婉听过却并未在意,轻声笑道:“老和尚此时定是在想我烧的鹿肉呢。” 这时,尹方思又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只见她拿着一匹布帛笑道:“公子,这虽是你送给姐姐的,可公子背上的伤口破裂,不得不用这‘名贵’的苏绣来给你包扎了。”说到“名贵”二字时,却有意抬高了腔调。 原来,尹方思手中之物正是韩潇从大漠入关时购得的罗绮,不过此时他的心思都在江婉身上,又哪里还会在意什么苏绣绢帛?尹方思口中说得有趣,可待韩潇脱下长衫,眼见伤口极深,心疼不已,皱眉问道:“是哪个恶人将公子伤成这样?” “这可说来话长了……”韩潇说道。 “公子武功高强,一般人哪里是你的对手!定是为了救姐姐受的伤了?”尹方思又问道。 韩潇见被她猜到,便轻轻点了点头。 江婉欲待说话,却见尹方思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在韩潇的伤口上敷了一层细密的药粉,而后将伤口层层包扎好,手法干净利落,极为娴熟,心中奇怪,便问道:“思儿,你可是学过医道?” “思儿哪里学过什么医道?”尹方思说道,“我师父的医术才叫高明呢,她虽不曾教我,可师父救过许多人,我见得多了,一些简单的手法便学会了。” 江婉曾听韩潇说起她的身世,尹方思虽不知师父姓甚名谁,甚至不曾见过师父的长相,可此时见了她为韩潇包扎的手段,心知她的师父既会武功又医术高明,定是大有来头,心中回想外公讲述过的武林人士,却又觉得无人与之相似。 韩潇这一夜历经苦战,身负外伤,又为江婉输送内力,本早已撑持不住。此时休整片刻,又得尹方思照料,待喝下一杯热茶后,顿觉头脑清楚了不少,当下说道:“思儿,我和婉儿这一夜凶险之极,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你此刻已见不到我们了,如今凶险未过,此地不宜久留,婉儿又受了极重的内伤,我要带她连夜出城医治,你还是在此处……” 照韩潇的打算,仍是要将尹方思继续留在客栈中,尹方思却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急忙抢着说道:“不管公子这一次要去哪里,一定要带上思儿!” 韩潇听她话音急切,心中纳罕,问道:“这是为何?有许多武林高手要来与我和婉儿为难,你跟着我们岂不是受了连累?” “思儿不怕!思儿说过,只要公子不赶我走,思儿便一直留在公子身边。”尹方思急道。 “真是孩子话,等婉儿的伤势好转,我们便会回来寻你。”韩潇说道。 尹方思听了这话急得快要哭了出来,韩潇仍是不解她为何这样执拗。一旁的江婉看出,尹方思虽然年纪尚幼,可对韩潇却是一片情意,不免心中诧异,由此而生了戒心。 可尹方思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江婉又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她不过是不愿独自住在此处而已,况且韩潇的心思全在白木灵的身上,自己的一片深情尚无处倾诉,何必对她心生敌意? 江婉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尹方思又是急切的说道:“思儿略懂医道,也许会帮得上忙!” “思儿,我和你说,如今武林各大门派都要与我二人为难,若是被他们寻到,我们尚且不知能否脱身,又怎能顾得过来你?”韩潇又说道。 听了这话,尹方思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留下泪来。江婉见她模样可怜,心下好笑,想看看她还有何说辞,忽然间,尹方思收起了泪水问道:“公子定能治好姐姐的内伤了?” 韩潇为难道:“婉儿中了玄阴真气,我一人无能为力,只得寻访内家高手一齐将这内功逼出她的体外。” “我听师父说,内伤不宜耽搁,武学高手又不容易找到,不过,思儿有个办法,就算治不好姐姐的伤,也可拖延些发作的时日。”尹方思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说道:“思儿有何法子快说!” 第三百零九章 江婉听了这话也好奇这个小丫头会有什么办法能为自己疗伤。 只听尹方思说道:“我与师父所居的离人谷距此不远,我想起师父曾配出一味灵丹,她说那丹药是集她毕生之所学,又用尽了天下间的珍奇之物才得以配制而成,实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姐姐若服了丹药,伤势定会有所好转。” 韩潇听了这话连忙抓着尹方思的肩头,欣喜若狂的说道:“思儿,你这话当真!” 韩潇激动之余手力有所增加,尹方思被他抓住肩头又是害羞又觉疼痛,不禁“啊”了一声向后退去。江婉见韩潇如此关切自己的性命,心中亦是暗自欣喜。 韩潇见此急忙松手,口中又是担心的问道:“思儿,你一向不曾出谷,这一次出来又是避不得已,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我记得大致的方位,前些时日从谷中出来,一路向北走,不过两日的路程便到了成都,公子,我瞧姐姐伤的很重,咱们不能再耽搁了。”尹方思忆道。 韩潇听完,便对江婉说道:“婉儿,我瞧思儿的法子或许可行,那味丹药若能镇住你体内的玄阴真气,再容我来想办法。” 江婉微有喘息的说道:“那便有劳思儿了。” 尹方思笑道:“这个时候姐姐还说什么客气话,师父的灵丹若不能用来救人,便与黄土有什么区别?” 韩潇与江婉听她说得有趣,不免相视一笑。 尹方思将那匹罗绮收好后,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了这匹名贵的苏绣。” 韩潇不解她这话是何用意,江婉却盯着缠在韩潇身上的罗绮笑道:“他穿还不是一样。” 尹方思见韩潇一脸的莫名其妙,捂嘴一笑,说道:“公子打算明早便走吗?” 韩潇摇头道:“明早恐怕来不及,一则婉儿的伤势不能耽搁,二则那些秃驴道士定在搜寻我们,明天一早各大城门口都会有他们的人把守,须得今夜便走。” “现在子时刚过,城门可还关着呀。”尹方思说道。 江婉知道韩潇向来主意最多,便说道:“大哥定是有办法出城了?” 韩潇从怀中取出一物笑道:“有它便成了。” 二女见他手中之物是个乌黑的牌子,上面依稀刻有文字,灯光昏暗却是瞧不清楚,心中不免奇怪。 “这是我从乌天豪那里得来的。”韩潇说道。 江婉恍然道:“这是锦衣卫的令牌!” “不错,我这就拿着它去寻林汝昌,他定会给我开城门的令牌。”韩潇笑道。 “林汝昌是谁?他怎么会有开城门的令牌?”尹方思奇道。 江婉想起在青城山上与锦衣卫相遇时,韩潇假称自己是四川布政使林汝昌的儿子,心中想道,原来乌天豪的牌子却为大哥取了来。 见尹方思发问,江婉笑道:“这个林汝昌是城内最大的官。” 尹方思仍是不解,说道:“这样大的官怎会把令牌交给公子?” 韩潇哈哈一笑:“林汝昌可是欠了我许多的银钱,我向他要什么他都得给我。”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 尹方思这才明白韩潇是在说笑,可仍是不知他如何能拿到出城的令牌。 韩潇径直来到客栈大堂,只见值夜的店小二正趴在桌上鼾声如雷。韩潇上前轻轻拍了拍他,那店小二身子一颤,随即站起身来,看了眼韩潇,哈气连天的说道:“这位客官你怎么还没睡啊?” “请问布政使衙门在哪里?”韩潇说道。 “便在城北铁栏寺西边的正府街上,知府和县令的衙门也都在那里,门脸最大的便是布政使衙门了,”店小二顺口说道,而后又见一脸疑惑的问道,“这么晚了,客官打听这些做什么?” “你别多问,”韩潇说道,“你这就去雇一辆上好的马车来,半个时辰内,一定要办妥。” “这……”店小二一脸的为难,“三更半夜的,上哪里去找车夫……” 韩潇将一锭二十两的纹银放在他的手上,笑道:“这事难不倒你。” 店小二见了银子,眼中一亮,欢声说道:“客官放心,我有个表亲便是车夫,他的车在成都可是数一数二的华贵,我这就去叫他来。”说着便向外走,方走出数步又是回过头来,疑惑的说道:“客官难道是要出城?现在城门可是关着呢,须得三个时辰才能开启,您明早走的话,何必现在就要雇车。” 韩潇说道:“你别多问,还会有你的好处,出去可不要声张。” 听说还有银子可拿,店小二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去了。见他走远,韩潇亦出了店门。他知道自己注入江婉体内的真气最多令她支撑一个时辰,自己须得快些赶回。于是,韩潇施展轻功,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城北政府街。按那店小二所讲,韩潇寻到一座气派之极的大门,门旁两座石狮威严之极。门上挂着一块竖匾,上书“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韩潇见此,知道这便是林汝昌的府邸,当即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 守门的兵丁本是昏昏欲睡,却见一人直奔衙门走来,睡意顿消,其中一个兵丁大声喝道:“站住!这里是布政使衙门,快滚开!” 韩潇亮出锦衣卫的令牌沉声说道:“别吵!我要见林汝昌!” 那兵丁揉了揉眼睛,见那牌子通体黝黑,上面用黄金镶着一个大大“锦”字,这锦衣卫的令牌他是听说过的,又听韩潇语气威严,直呼布政使的姓名,显是来头不小。他提起巡夜灯,见对方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心中又起了疑,便问道:“大人贵姓,可是在锦衣卫高就?”此刻说起话来已客气多了。 “不要多问!快拿着牌子去见林汝昌,便说我奉蒋大人的密令要见他!”韩潇轻声喝道,随手将牌子给了兵丁。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名震官场,众官员谈及色变,这个小小的兵丁自然知晓,听了这话心知韩潇定是大有来头,当即拿着令牌入内禀报。 韩潇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角门内走出一人来,此人五十余岁的年纪,两撇八字胡稀疏不堪,他见了韩潇连忙说道:“大人在上,小人王国良,小人乃是林大人的师爷,林大人正在西花厅恭候大人,请大人随我来。” 第三百一十章 韩潇知道师爷便是在官员的智囊,平日主要为官员打理政务,出谋划策。林汝昌身为四川布政使,他的师爷虽无官职,可在四川一省几乎可说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见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卑微之态,更是知晓锦衣卫在朝中权势之盛。 韩潇随着王国良进了西花厅,只见一位四十岁上下,肥头大耳之人立在厅堂中。只见他眉头紧锁,十月的天气两双,可他仍然满头是汗。韩潇知道这人定是林汝昌,看他心神不定的模样,定是怕锦衣卫来找他的麻烦,不免心中好笑。 那人一见了韩潇的面,急忙快步走了过来,躬身一揖,然后将锦衣卫的令牌拱手递还韩潇,颤声道:“在下林汝昌,请教军门尊姓大名?”锦衣卫乃是武官,林汝昌身为四川布政使,官品为从二品,已是大过锦衣卫的首脑指挥使的正三品,他之所以称呼韩潇为“军门”这样的敬称,实是看在锦衣卫的权势熏天。 韩潇见他被吓破了胆,怕他误了事,接过令牌说道:“久仰,久仰,林大人不必多礼,我这次来可不是找你的。” 听了这话,林汝昌面上顿时有了血色,笑道:“军门辛苦,我这里沏了上好的龙井,先来品茶再谈公事如何?对了,军门还未赐教尊名。” “我姓徐,名字可不方便告知林大人,只因蒋大人交代的事尚未办完,还望大人包涵。”韩潇说道。 “军门未穿官服,蒋大人交代的事定是极为隐秘了?”林汝昌又问道。 韩潇知他未能全然相信,想到乌天豪说起与这林汝昌关系密切,于是说道:“大人所说不错,我的姓名虽不能说,不过我与乌天豪乌大哥极为要好,他常常和我说起林大人你来,说大人乃是十三省布政使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听韩潇说出乌天豪来,林汝昌再无一丝的戒心,当即笑道:“原来是乌贤弟的好朋友,咱们当真是一家人了!锦衣卫的规矩我懂,等你老弟办完了公事一定要到我这里来,那时我可要好好与你结实一番,哈哈。” 韩潇怕夜长梦多,连忙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此番我本不想惊动大人,不过蒋大人密令,今夜定须押解要犯出城,还望大人将出城的令牌借给卑职,否则定会误了皇命。” 韩潇担心林汝昌不会上当,不仅用蒋瓛来压他,连皇帝也搬了出来。果然,林汝昌听说是奉皇命而来,押解的犯人必是钦犯,知道事态极为严重,当下说道:“这事好办,王师爷,快取令牌来。” 王国良在一旁早已听得真切,应了一声便即匆匆出了花厅。眨眼间,他便带回一枚细长的令牌来。林汝昌接过令牌径直递给了韩潇。待拿到令牌,韩潇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计策已成,半个时辰内必能与江婉出城。 韩潇正欲告辞离去,忽见方才那位兵丁又是形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只听他急声说道:“大人,有要事禀报……”,他见了韩潇,脸上皆是狐疑之色,口中便即停了下来。 林汝昌为与韩潇亲近,对他说道:“这位大人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 韩潇见那兵丁疑惑的看着自己,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且这事必与自己有关,难道是自己露出了破绽?想到此处,韩潇顿时生了警惕。 只听那兵丁说道:“大人,外面又来了位锦衣卫的军爷要见您,这是他的名帖。” 韩潇心下一惊!除了自己这假扮的锦衣卫,未想到当真会有锦衣卫来此!他向那名帖一撇,只见上面的名姓乃是“司空律”!正是在青城山上围攻自己,人称“大内三绝”之一的“金钱豹”! 韩潇虽无惧司空律,却怕他坏了自己出城的事,心中飞快的盘算此人为何会在深夜来此。如今这“大内三绝”的乌天豪已重入江湖,魏徽死在了申屠行的手上,锦衣卫中的“三绝”只剩了这“一绝”,况且他们捉不到钦犯石头僧,按说皇帝应该早已降罪才是,轻则丢官,重则被处死,不知他为何还能来到此地。 正胡乱思量间,只听林汝昌说道:“徐贤弟,你和司空律大人可是一同前来?” 韩潇虽已看见名帖上的内容,却仍是挤出一脸的惊奇,说道:“司空大哥来了?这当真是意想不到。” “你可知司空大人是来办什么事?”林汝昌略有担心的问道。 韩潇明白他亦是怕司空律前来捉他,于是假意安抚他道:“大人不必担心,我虽不知司空大哥前来何事,不过这个时辰来总归是有重要的案子办,想来也是皇上交办的事,你和乌大哥如此交好,当真有何险情,乌大哥定会事先透露给你,也好叫你做个准备。” 林汝昌点了点头,说道:“贤弟说得不错,你既是乌贤弟的好朋友,定是知晓他与这司空律一向不和,司空律知道我与乌贤弟关系甚密,此番前来就算与我无关也必会难为于我的。” 此时,另一个兵丁奔了进来说道:“大人,那位锦衣卫大人等得不耐烦已经闯了进来,就快到花厅了!” “有乌大哥在,大人不必担心,”韩潇说着却见这花厅只有一条通往前堂的路,自己虽急着离开,可此时出去定会碰见司空律,若翻墙而出又会让林汝昌生疑,只得说道:“我身有蒋大人的密令,此时亦不便见他,不如这样,我在花厅里间暂且避开一避。”说着便向内走去。 林汝昌说道:“也好,也好,贤弟稍等片刻,司空律当真给了我什么难题,贤弟也可为我出个主意。” 韩潇方踏入里间雅阁,便听得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走入了花厅,此人轻功高明,若非自己内力深厚,决不能听得如此真切,心知定是司空律到了。 果然,只听林汝昌笑道:“司空兄弟真是稀客,快请上座,我备了上好的茶品,兄弟快来品尝品尝。” 韩潇又听一人说道:“林大人,我深夜前来可不是为喝你的茶水!”语气傲慢之极,正是司空律的声音。 第三百一十一章 林汝昌陪笑道:“司空兄弟定是有要事在身,我这茶水不过略解兄弟公事缠身之苦罢了。” “哼,林大人还有雅兴品茶?你可知皇上钦点的要犯在你这里逃走了?你该当何罪!”司空律喝道。 “这……这是从何说起?”林汝昌结结巴巴的说道,“朝廷并无公文告知有逃犯在成都啊,何况……何况捉拿逃犯有按察司聂大人,还有总兵宁大人……” 韩潇知道司空律是在吓唬林汝昌,四川布政使只掌管一省的民政和财赋,缉拿犯人有按察使和指挥管辖,军事上有总兵,无论如何摊派不到他的身上。 司空律却冷笑道:“林大人,朝廷捉拿钦犯乃是皇上密令,怎会给你写什么公文?不过钦犯在你辖下走失,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今夜我若不能将他捉到,皇上怪罪下来,你也难逃一死!” 司空律伶牙俐齿,这番话说得林汝昌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道:“司空兄弟此来是为何事?我林汝昌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这事告诉你亦是无妨,将来也会昭告天下,皇上要拿兵部尚书杨士祯!”司空律说道。 “呦!杨大人平日官声极佳,他可是犯了什么罪?”林汝昌问道。 “林大人,这可不是你该问的事,”司空律冷声道,“前些日子杨士祯被人从诏狱救出,我们一路追到这里却没了他的踪影。” 林汝昌吓了一跳,说道:“谁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人从诏狱里劫出!” 司空律不理他,继续说道:“大伙追到这里本已断了线索,今夜却得江湖朋友的消息,这个杨士祯如今正躲在城北五十里的大觉寺中,我便是来寻大人要块出城的令牌,兄弟们已等在城门口了。” “这有何难?王师爷,快将令牌取来。”林汝昌急忙吩咐道。 韩潇心想,原来他也是来讨出城的令牌!听他隐去在青城山败于自己之事,正合了心意,否则将乌天豪也说出来,自己便露了马脚。又听说杨士祯终被找到,心中更是一惊!乌天豪曾说起杨士祯获罪和父亲有所关联,若能找到杨士祯,也许便会探听到杀父仇人的事!韩潇仔细回想乌天豪说过的话,皇帝密令捉拿杨士祯,且与父亲有关,难道是杨士祯遣人杀害了父亲?否则皇帝为何要捉他? 想到此处,韩潇随即摇了摇头,且不说杨士祯与父亲乃是莫逆之交,凭着他的官声也不会做下这等事,否则石头僧又怎会将他救出?此时的韩潇早已心乱如麻,只想飞到大觉寺中亲口向杨士祯问个清楚。 这时,只听司空律笑道:“林大人,我这帮兄弟们奔波多日,很是辛苦,大人若能赏他们些喝茶饮酒的散碎银子,待捉了杨士祯,将来我定会在皇上面前为大人美言几句,哈哈。” 听了这话,韩潇心道:“原来司空律不仅来讨令牌,还要狠狠的敲林汝昌一笔。” 林汝昌笑道:“这是自然,就算司空老弟不说,我也为大伙准备好了盘缠的,王师爷,快去取来。” 韩潇听林汝昌话锋转的极快,心想,难怪他可以攀上如此高的官位。顷刻间,韩潇便听得王国良的脚步声返回花厅。 林汝昌说道:“小小敬意不如挂齿,司空老弟这便收下吧。” 司空律笑道:“多谢大人,将来定有你的好处,迟则生变,这便告辞了。” 韩潇听司空律笑得畅怀,看来林汝昌一定拿了不小的数目出来。而后,便听得司空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韩潇知道只要跟随此人便可见到杨士祯,此时又怎能放过知晓杀父仇人的良机?热血沸腾间,韩潇便踏出雅阁,欲追踪下去。忽然间,他想到了江婉,心想,自己若去了大觉寺,婉儿必然熬不过今夜。于是,他又是硬生生的收了脚步。 此时的韩潇已是走入花厅,林汝昌未曾注意他心神不定的模样,只是怒道:“他妈的!这个司空律当真是贼不走空!” 韩潇回过神来,听了林汝昌的话,知他心疼银子,便安慰他道:“这些小钱大人不必挂怀,我与乌大哥平日也看不惯他,等有了机会,定会替你出气。” “这可多谢徐兄弟了!”林汝昌拱手说道。 韩潇又说了几句敷衍的话便即告辞离去。 出了布政司衙门,韩潇即施展轻功向客栈奔回。一路之上,韩潇不免担心杨士祯,心知他若落入锦衣卫的手中,待下到诏狱里定然无幸。由此想到了石头僧,只希望他能再次出手相救于杨士祯。 自方才司空律现身,韩潇始终有所疑虑,当日在青城山的锦衣卫中,除去乌天豪被自己放走,其他人皆已死在申屠行的万毒归心掌之下,而这个司空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可免于一死,不知是他命不该绝还是申屠行大发慈悲将他放走。 胡思乱想间,韩潇的步子不免放缓。他猛然惊觉,知道自己为江婉注入的真气只能助他撑持一个时辰,当下提起真气,加快了脚步。到得客栈门口,只见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一旁,知道是店小二所雇。韩潇刚踏入店门,只见尹方思急急的走了过来,说道:“公子你可回来了!姐姐她的伤势好像又发作了!” 韩潇听了这话急匆匆的来到江婉房内,但见她妙目紧闭,面色较自己离开时苍白了不少。韩潇搭住她的手腕,只觉脉息尚存,急忙将一股阳罡的落梅神功送了过去。不久,江婉“嘤”了一声转醒过来,面色始显红润。 江婉见了韩潇便问道:“大哥,你这样快便回来了?背上的伤还疼吗?” 韩潇见她伤得如此之重却仍是关心自己,心中感激不已,说道:“大哥无碍,我已拿到了牌子,咱们这便出城吧。”他心知,自此觉不能离开江婉半步,否则定会悔恨终生。 尹方思看在眼里,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三人乘坐马车向南而行。 到得城门,韩潇将林汝昌的令牌交给守门的兵丁,顺利出城而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马蹄沉厚,车声隆隆。 江婉斜倚韩潇而睡,可韩潇却无一丝的困意。马车已行出十余里,韩潇提气倾听,身后再无响动,知道无人跟来,这才略有松弛之感。 “思儿,我们既出了城,便要由你来带路了。”韩潇说道。 尹方思亦担惊受怕了半夜,此刻正欲昏睡,听了韩潇的话,便打起精神回忆道:“思儿到成都前记得路过一个大大的院子,里面好像还有座木塔。” 这时,却听那车夫说道:“这位姑娘说得便是蒲家书院,那木塔是蒲家藏书之处,几位客官可是要到那里?” “我们不是去蒲家书院,大叔,你可知道离人谷吗?”韩潇说道。 “离人谷?”那车夫摇头道,“这可没听说过,这附近只有一座仙人谷,那里常年雾气缭绕,听说里面住着仙人。” 韩潇见尹方思摇了摇头,知道这仙人谷非是离人谷。 尹方思安慰韩潇道:“公子放心,姐姐福大命大,咱们定能找回离人谷的。” 韩潇心想,但愿如此。 日出日落,三人已行进了一日一夜。照尹方思的推算,乘坐马车较她当日从谷中步行至成都实是快上一倍,这天入夜后,应该便能到得山谷口。可尹方思却忽而寻不见入谷的道路,三人觅了一个时辰,此时已是月色朦胧,四野昏暗,再无法辨出道路来。 江婉一路得韩潇注入内力,勉强与体内的玄阴真气相抗,这时那阴毒的内力已渐渐散入她的奇经八脉中,韩潇知道若再拖得久了,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活她了。韩潇心中虽难过不已,却仍在江婉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江婉的内伤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他勉强做出的笑容终是露出了痛苦之相。此时的他早已心乱如麻,只得将一丝希望寄托在尹方思的身上。 尹方思见了韩潇的神情,知道江婉命已不长,心中更是替他难过万分,但四下里昏黑一片,实是无法觅得入谷的道路。韩潇虽未曾催促责备自己,尹方思却更感焦急,不禁偷偷的流下泪来。 而后,江婉时而昏睡时而清醒,韩潇不敢离开她半步之远,每隔一个时辰便为她输送一次真气,可江婉内伤发作仍是愈加频繁。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陡现微光,血红的日头露出山巅,将飘散的云朵也染得格外刺眼。 这时,本已沉睡的江婉轻声说道:“大哥,我冷……” 韩潇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只觉触手如寒冰一般,韩潇不禁打了个冷战,随后将内力运送过去。许久后,他本以为又可压得那玄阴真气暂缓发作,方泄去内力,却见江婉仍是浑身颤抖,口中兀自说道:“我好冷……” 韩潇猛然一惊,迅速抓起江婉的手腕来,这才惊觉玄阴真气已散入她的各处经脉,若再发作起来恐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韩潇顿感心中空荡无物,随即恼恨自己在太一观中没能及时接下空空道人的毒掌。 这时,只听江婉说道:“大哥,我们可是回到了那座山洞中……” 韩潇望着眼前的火堆,霎时想起与她在西岐山上,那座狭窄山洞中的情形。不过,这一次情形颠倒,却是江婉性命堪忧。 “大哥,洞中燃了这样大的火堆,可我还是冷得很……”江婉又说道。 韩潇知她伤重之余,恍惚间将这里当作了他处,心中难受不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运起落梅神功运送过去,说道:“有大哥在,婉儿不必怕冷……” 江婉仍是打着冷颤说道:“大哥,婉儿知道自己命不长久……” 韩潇打断他,强颜欢笑的说道:“婉儿莫说孩子话,待天一亮,咱们便去离人谷,那灵丹定会治好你的内伤。” “来不及了大哥,”江婉深情脉脉的望着韩潇的面庞,好似永远也瞧不够一般,“婉儿此生能与大哥结拜当真是我的福气,大哥可还记得我们当日结拜时说的话?” 韩潇心疼不已,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默念当日江婉所说,此时更是发觉那话中字字透着刻骨铭心之意,不禁眼圈微红,强忍着不让泪水滴下。 江婉接着说道:“大哥,婉儿当日说过的话,时时刻刻都记在心中,这一生也不会忘记……” 韩潇听了更是心如刀割,平日伶牙俐齿的他此刻却不知说什么为好。 “大哥,似你这等品貌也只有灵姐姐那样仙子一般的人才配得上,”江婉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以后你们可要白头偕老,也不枉了……也不枉了……” 此时的韩潇悲痛欲绝,再也受不住江婉痴情的话语,冲口而出道:“婉儿,只要你不死,大哥一定娶你为妻!” 这时,却听得一声哽咽,正是尹方思所发。她本已睡去,却为两人的话语所惊醒,听过二人生离死别之言,悲痛江婉之余更是为韩潇难过万分!不禁满面流泪,呜咽起来。 良久,林中只余下虫音哀叹,鸟鸣凄凄。 韩潇这话本是为江婉的痴情所发,话一出口,却不免想到白沐灵,心中纷乱便再也说不下去。 江婉听了面色一红,开心的说道:“有大哥这句话,婉儿便知足了!若是让灵姐姐听到了,她一定会骂我的。” 韩潇想起江婉三度舍命相救,而这一次更是因救自己才致命在须臾的境地,世间的钟情不过如此!他心中一凛,大声说道:“婉儿,是我对不起你!我韩潇说话向来作数,若违了方才的言语,叫我天诛……”话未说完,江婉的一只玉手早已按在了他的嘴上。 尹方思见韩潇一向温文尔雅,此刻听他话语略带霸道,又是如此的斩钉截铁,不免止住了自己的哭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你可不能乱赌誓,别说婉儿快死了,便是完好无恙也不能嫁给大哥的。”江婉说道。 韩潇看着火光映衬下的娇美面庞,心中有些糊涂。 “大哥心中只有灵姐姐,就算娶了我也不会快活的,这些话可不要再说了。”江婉笑道。 韩潇无言以对,只听江婉又说道:“可惜大哥欠我的五十两黄金却是不能还给我了……” 韩潇心道,我欠你的何止这些银钱。 这时,韩潇忽地发觉怀中的江婉身子越发的冰凉,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此时的天光又亮了许多,四周的林木被朝阳浸染成血红之色。韩潇正自悲痛欲绝时,只听尹方思大叫了一声“啊!”,话音充满了喜悦。 韩潇不禁全身一振!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公子,我找到了!”尹方思面带喜色的呼喊道。 “找到谷口了?”韩潇的叫声也变的嘶哑。 “便是那棵红色的榕树!”尹方思向前方一指说道。 韩潇向前方远眺,终于辨出在百丈之外有一棵被朝阳染红的大树,这颗榕树较之其他树木高出不少,由此是第一个被日光照映到。 “我出谷的那晚便是从这棵榕树下路过的,我只记得它被日头映红,所以便一直在寻红色的树,”尹方思兴奋的说道,“原来须得朝阳照到方能看得见,我们始终在它的东面,昨晚夕阳西照,难怪找寻不见。” 江婉听了这话,也来了精神。韩潇立即抱着江婉钻入马车,又叫醒车夫,向那榕树行去。马车行过那棵榕树后,地势却变得高低不平。尹方思不时指点车夫行进的方向,原来此处的道路令有妙处。看似走入密林深处时,本已无法前行,可转过一棵大树便又现出道路来,此种别有洞天之感比比皆是,韩潇从车窗望去不禁慨叹离人谷之隐秘。 车行片刻,只听尹方思欢声道:“公子,咱们到了!” 韩潇急忙抱着江婉下了马车,抬眼望去只觉豁然开朗。一泓宽广的湖水横在韩潇身前,湖面如镜,隐隐的笼着一层水雾。一座长长的木桥由身前直通向湖水对岸,一水中分,将“镜子”化为了两面。木桥尽头是一片青绿的竹林,林中隐约现出一排雅致的房舍。 韩潇见此美景,脱出一口浊气来,江婉对尹方思说道:“思儿,你住的地方真可算作世外桃源了。” 韩潇也连忙说道:“这几日当真辛苦思儿了,韩潇感激不尽!” 尹方思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面庞微红报以一笑,说道:“我们快些去取师父的灵丹吧。”说着便踏上木桥。 韩潇将车夫打发走,抱着江婉即跟了上去。三人步入湖心,只见湖面上游弋着许多水鸟。 “是鸳鸯,”江婉轻声说道,“咦?这可奇怪了,鸳鸯一向是比翼同游,这里为何都是鸯鸟?” 韩潇听了这话向水中望去,只见一只只雌鸯形支影单,在湖中漫无目的的游荡,心中也不免奇怪。二人带着疑惑随尹方思踏过木桥,来到竹林中的房舍前,又觉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草药之味。 尹方思见了韩潇神情,说道:“公子,我师父医术高明,更是精通配制草药,这里可有不少珍奇的药物呢。” 韩潇点头道:“尊师住在如此僻静之处,寻常人又怎能寻到此间求医问药?” “来寻师父求医的都是练武的人,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尹方思说道,“后来求医的人渐渐少了,这些年更是无人再入谷了。” “这是为何?”江婉奇道。 尹方思摇头道:“那时我还年幼,不甚明白师父的用意,只觉得师父似是在为难进谷的人。” 韩潇与江婉听了更是不明所以。 尹方思将房门打开,引二人入内。韩潇见房舍内极为宽敞,可除了木桌木椅便是炼制草药的各样器皿,甚是简朴。房内靠北之处有一个宽大的百子柜,上百格抽屉中显是贮存着各类草药。 “师父还是没回来……”尹方思的话语中透着失落,而后向房内的一张木床一指说道,“那是我平日睡的床,姐姐快歇一歇,我这就去拿灵丹。” 尹方思说完便快步走入里间,韩潇轻轻把江婉放在木床上,只觉心头一松。江婉见了韩潇的神情,知他为自己担忧了一夜,定已乏累,又想到片刻前与他生离死别的情话,心中甜美,不免面色一红。 韩潇见她面庞红润,以为是内伤所致,便安慰她道:“婉儿不怕,思儿的师父医术高明,她配的灵药定是极有效用,只要能压得这玄阴真气半月,我便能带你回到北平府去寻严道大师,以他登峰造极的功力定会治好你的内伤。” 江婉轻声笑道:“严道大师和王爷都以为你死在大漠中了,你这一回去,他们定会转悲为喜的。” “我韩潇又算得什么,王爷怎会为我的生死而悲喜,”韩潇笑道,“何况王爷授我官职,这些时日我却做了逃兵,他不罚我便谢天谢地了。” 江婉也笑道:“你有所不知,王爷见你迟迟未归,当真抑郁了好多天,严道大师劝了他多次,王爷这才领兵入关。” “王爷待我不薄,不知何时能报这知遇之恩。”韩潇说道。 江婉又笑道:“大哥,你可是又想回北平统兵打仗了?” “我这指挥佥事不过是王爷身旁的侍卫罢了,统兵打仗那是观童观大哥的事,”韩潇说道,“在洛阳永宁寺那天,严道大师的话确是点醒了我,我本以为自己会终老边疆,做出一番保家卫国的事业来,可是……” 江婉见他话音停顿,于是笑道:“可是大哥舍不下终南山上的白木灵。”此时的江婉精神尚佳,一则听韩潇方才郑重其事的说要娶自己,她虽明白那是韩潇见自己命在顷刻的悲痛之言,可听过却仍是无比受用!二则入得离人谷内,又见了如此雅致美景,直有心旷神怡之感,虽未曾服药,这内伤仿佛也好了三分。 韩潇不置可否,说道:“身在武林之中,却是由不得自己了,而且我爹的大仇怎能不报?王爷雄才大略,严道大师武功与谋略举世无双,观大哥更是身经百战,有他们辅佐王爷,蒙古鞑子实难犯边,我韩潇才疏学浅,北平有没有我皆是一般。” “大哥也不要妄自菲薄,你那一计瞒天过海,不但骗过刘璟,还令原来的张都司吃了个哑巴亏,王府上下都对你赞不绝口呢!”江婉笑道。 韩潇正欲说话,却见尹方思苦着脸走了出来。韩潇暗道不好!却不知出了什么差头。 只听她说道:“公子,真是奇怪!我仔细找过,可师父的灵丹不见了!”急得快要哭出一般。 韩潇听了心中一惊,说道:“可是有人先于我们将丹药拿走了?” 尹方思摇头道:“这……难道是师父的仇人……” 韩潇陡然想起尹方思曾说起过,有仇家会入谷寻仇的事,此刻却见这谷中毫无打斗的迹象,心中一动,方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人说道:“思儿,你将什么人带进谷中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惊! 以韩潇此时的功力,寻常人若靠近这屋舍必会为他所发觉,不过此时的他始终关切江婉的伤势,未曾想到谷中另有其人。他听说话之人是个女子,又称尹方思为“思儿”,心想,难道是思儿的师父来了? 果然,只见尹方思浑身一震,随后推门而出,喜极而泣道:“师父!原来你没被恶人害死!思儿以为……” 门外的女子说道:“也许是我多虑了,那仇家未必便会找到此处。” “师父一直在谷中?可思儿走后又回来过,并没有见到你啊。”尹方思说道。 “我那仇家厉害之极,为师当然要去做一番布置,这些日子你可去了哪里?”那女子问道。 只听尹方思说道:“师父,七绝生死丹可放在哪里了?” 那女子说道:“你要这丹药难道是为救屋中之人?”说着便走进房内。 韩潇见她身形纤瘦,面上带着丝锦面罩,无法辨出样貌年龄。他当下起身说道:“前辈在上,晚辈姓韩名潇,听闻前辈医术药道高明,特来此地求灵药救我义妹的性命,晚辈听思儿姑娘所说,本以为前辈不在谷中,既然前辈在此,还望前辈能治好我义妹的伤势,韩潇感激不尽,如有吩咐但所不从。” “你叫韩潇?”那女子的话音忽地抬高了,仔细打量韩潇说道,“你就是为端木家逐出师门的那个韩潇?” 韩潇心知自己早已“名满江湖”,苦笑道:“原来前辈都知道了,说来惭愧,晚辈便是端木家的弃徒韩潇。” “我不过略有耳闻,听说你为了紫冥教江教主的孙女得罪了各大门派,也算是个痴情种子,”那女子说道,“不过你这份情可是用错了人,江教主的孙女又怎会让你遇得见?” 江婉听了这话,说道:“前辈,江正便是我爷爷,这又如何有假的?” 那女子听了向木床挪了数步说道:“原来那位‘江婉’便在这里……”她本是一副嘲笑的语气,待看清了江婉的相貌,忽然收住了脚步。见她凝神半晌,身子微颤,口中喃喃的说道:“这……不对……不对,我怎会弄错……真像……真像……” 三人见此不免奇怪。 江婉说道:“前辈可是说我长的像爹?外公也说我像极了我爹。” “你外公是谁!”那女子颤声说道。 “实不相瞒,我外公便是紫冥教范崧。”江婉答道。 听了这话,那女子更是抖动不止,韩潇与江婉更是奇怪,不知她为何会如此动情。 “你这话当真!”那女子又喝道。 江婉听了心中有气,便说道:“外公便是外公,难道我还会硬赖给别人做外孙女不成?” “这么说来,你爹娘便是江白羽和范子卿了?”那女子狠狠的问道。 韩潇第一次听闻江婉父母的名姓,不禁向她望去,只见江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可认识我爹娘?” 那女子仰头一笑,笑声中却是充满了愤恨与悲凉,而后又是喃喃说道:“江白羽,你骗的我好苦……思儿,思儿……为师……错了……哈哈……当真是大错特错……” 尹方思听得莫名其妙,近前一步说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韩潇只觉莫名其妙,不知眼前这人与江婉的父母有何瓜葛。 忽然间,那女子止住了笑声,向韩潇愤声说道:“你想要我救江白羽和范子卿生下的孽种?” 江婉听她骂及自己和爹娘,心下大怒,说道:“你才是……”话未说完,只听韩潇说道:“小心!” 原来那女子忽地出掌击向了江婉,势携风雷一般!好在韩潇应变奇速,身子一晃便挡在江婉身前,那一掌正中他的胸膛之上。 见此,江婉不禁担心的叫道:“大哥!”,与此同时,也听得尹方思叫道:“公子!师父,手下留情!” 只见韩潇纹丝未动,拱手说道:“前辈定是有所误会。” 那女子见自己全力而为的一掌明明打中对方的胸口,可掌力却如击中了棉花一般毫无受力之处,又听他话音中期充沛,显然毫无损伤,这才知道自己的功夫与对方差得太远,便撤了手掌,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功力,怪不得能在武林中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前辈和我义妹有何误会咱们自会辨明,还望前辈先救她的性命。”韩潇恳求道。 一旁的尹方思虽已看出师父定是和江婉有所仇怨,可仍是说道:“师父,你的七绝生死丹能治好姐姐的内伤,您便给她一颗可好?” 那女子仍自恨恨道:“我救谁都可以,便是不能救那两人的孽种!” 江婉气道:“你才是孽种!大哥,我们走,我不要她救了!” 韩潇却仍是说道:“婉儿的爹娘早已离世多年,前辈与他们就算有何仇怨都该烟消云散才对,还望前辈能救婉儿的性命!” 那女子不答,略带着哭腔自语道:“江白羽,你骗的我好苦,原来你娶了范子卿那个丑八怪……” 江婉听她骂及母亲,本是愤怒已极,忽地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原来你喜欢我爹,可我爹只喜欢我娘一人,我说的没错吧?” “呸!是范子卿勾引他的!”那女子恨声道。 “我爹娘已死,自然无法来和你分辨清楚。”江婉双手一摆说道,话中之意是说那女子所说是假。 那女子也渐渐复了常态,听了此话说道:“江湖中都说韩潇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为了你连性命都肯舍下,如今你怎成了他的义妹?” 江婉面上一红,只觉这事无法解释得清。 韩潇只关心江婉的伤势,便又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望前辈先救婉儿的性命。” “好!我便瞧瞧她受了什么伤,”那女子说完便要去摸江婉的脉息,她见韩潇似要阻拦,于是说道,“你放心,有你这样的高手在,还怕我另作手脚不成?” 韩潇本有顾虑,听了这话便不再阻拦。 江婉却将手缩回,说道:“我刚才说了,你骂我爹娘,我不要你治了!” 那女子却笑道:“你倒有骨气,还真像极了你爹,你放心,我只是瞧瞧你受了怎样的内伤,何至难倒了韩潇这样的高手,你便是拿金山银山来我也不会救你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江婉本气她痛下杀手,又辱骂自己爹娘,可她显是对父亲甚是痴情,心中的气便也消了大半,任由她探查自己脉息。 那女子方搭上江婉的脉息,便抬起手来,颤声说道:“这……这是玄阴真气!阴山四鬼难道又重入江湖了?” 韩潇没听过阴山四鬼的名头,只愤愤的说道:“婉儿是被青城掌门空空道人一掌打伤的!” “青城掌门?这可奇了,”那女子说道,“青城派怎会练这阴毒的功夫?” 江婉冷笑道:“哼,谁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青城掌门会干那暗箭伤人的事。” “这又是怎么回事?”那女子问道。 韩潇说道:“空空道人本不是为杀婉儿,他用那阴毒的手段是为杀婉儿的祖父江正。” “我亦听闻江教主还在人世,哼,凭那空空老贼的本事又怎杀得了江教主。”那女子点头道。 “婉儿命在顷刻,前辈可有办法救得了她?”韩潇急着问道。 “我自然能治得好她,我方才说过,要我救江天羽和范子卿的孩子,那是痴人说梦!”那女子冷冷的说道。 韩潇听她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一沉。 那女子接着说道:“江湖上都说你练得了太玄经,以这等神功,自可将这阴功除尽,何必要我插手?” 韩潇正欲说话,忽听得门外一人说道:“是何人练成了太玄经?老衲倒要见上一见。”声如洪钟一般。 韩潇听了此人的话音,大吃一惊!知道门外之人便是在大漠中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金灯和尚!心想,不知他为何会来到此间!他只觉有此人在,自己与江婉今日是万难逃走! 众人眼前一花,不知何时一俱高大的身躯已站在房内。 “你躲我两月有余,还是没能逃过老衲的掌心。”金灯说道。 “哼,谁来躲你,我出谷是有些要事没能办妥,只要你放过我徒儿,”那女子说着向尹方思一指,“一切悉听尊便。” 金灯正欲说话,猛然见到韩潇,不免惊道:“你怎会在这里!”随后又飞快的向房内瞧了一遍。 他人不知金灯在寻找什么,可韩潇却知他定在找苏少筠!金灯在大漠中败于韩潇与苏少筠联手而成的鸳鸯双绝,这些时日中潜心思索仍是想不出破解之道,此时见了韩潇,更是令他想到当日败下阵来的情形。 这些时日中,韩潇虽从石头僧那里学得绝世神功,内力亦是增长不少,可仍知自己胜不得金灯,于是笑道:“金灯大师别来无恙?你可是在找苏姑娘?她稍后便至,大师不必心急。” 金灯听了心中一惊!随后想到韩潇诡计多端,他如此说必是在虚张声势,苏少筠定不在此间。 “南烟师徒尚在大漠之北,就算她们重履中原又怎能找到这隐秘之所?”金灯瞪着韩潇喝道,“你这狡童终于撞在老衲手中,嘿嘿,老衲今日一石二鸟,新仇旧怨一并算!韩潇,快将太玄经交出来,老衲兴许会饶你一命!” 韩潇见他瞧出自己所说是假,心中想着主意,口中长叹一声,说道:“真是不巧,今日我本可将经书送与大师,可是,哎……”说着便不断的摇头。 “怎样?”金灯逼问道。 “经书早已被人夺去了。”韩潇双手一摊说道。 “被何人夺走的?”金灯问道。 “哎,大师,我得到太玄经的事也不知让哪个多嘴多舌,不得好死的人给传遍了江湖!”韩潇知道这事是金灯所传,话中便有意骂他。 金灯“哼!”了一声并未言语。 韩潇接着说道:“我回到中原不久,便有人来夺经书,今天来个秃驴,明日又来个番僧,后日又来个没有头发的头陀,我哪里能保得住经书?” 尹方思不禁问道:“听说头陀都是带发修行的,没有头发那不就普通的和尚吗?” 韩潇一本正经的说道:“不错,不错,那个头陀原来是有头发的,而且是红色的头发,后来做了坏事被人给拔光了。” 尹方思看了看金灯的红发,这才知道韩潇是在取笑他,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 金灯知道韩潇是在绕着弯的骂自己,当即怒道:“我问你经书被谁夺去了!” “大师乃是出家人,何必这样性急,当心犯了嗔戒。”韩潇仍自慢条斯理的说道。 金灯心中气恼,若不为知晓太玄经的下落,早已一掌拍了过去。 “夺走经书的人可是大有来头,”韩潇莫测高深的说道,“此人掌中含有剧毒,我见与他动手之人皆是中毒而死,且全身焦黑,当真……哎……” 金灯见韩潇一脸的可怖之相,思索道:“你说的这种武学,若老衲没有记错,应该叫做‘万毒归心掌’。” 韩潇一怔,心道,原来这恶僧也听过万毒归心掌的名头,口中却说道:“原来这掌法叫做万毒归心掌,总之是厉害之极。” “这掌法老衲也只是听闻,几十年来从未见人用过,你这小娃娃又在哪里见到的?”金灯问道。 “便是在青城山上,”韩潇说道,“当时有数十人将我围住要我交出太玄经,我便说这是金灯大师的东西,我不过是替他保管,这可是不能随便给你们。” 韩潇东拉西扯一番,本是在想脱身之法,可知道金灯功力甚深,且江婉命在顷刻,当真毫无头绪。 金灯听了韩潇的话,又是“哼”了一声,显是不信。 韩潇接着说道:“那些人听了这话便出手硬夺,我为保住大师的经书险些丢了性命。” 金灯不耐烦道:“快说经书被何人夺去了!” “大师莫急,就在经书快被人夺走时,却是来了一位老乞丐。”韩潇说道。 “丐帮的人也来夺经书?”金灯问道。 “这乞丐便是那会用毒掌的人!”韩潇重重的说道。 金灯一惊,说道:“难道他便是当年的毒心乞丐申屠行!” 韩潇与江婉亦是心中惊奇,毒心乞丐绝迹江湖数十载,这塞外的番僧居然也听过他的名头! “原来大师认得那位乞丐。”韩潇不动声色的说道。 “三十前年,老衲听前人说起过申屠行的事,”金灯本在回忆却忽地话锋一转说道,“小娃娃,你果真听过申屠行的事还是在信口胡言?那申屠行早在四五十年前便已死去,又怎会让你遇到?快说,太玄经在哪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韩潇心道,我与婉儿却当真遇到了申屠行,不过这话金灯是绝不会信的。他本想说出个高手来,唬一唬金灯,拖得片刻的功夫,不想如此之快便被拆穿,于是又说道:“金灯大师,我说的可句句为真,那乞丐是不是申屠行我又哪里知晓,你便去寻那个会毒掌的人,将他打败便可拿到经书了。” “嘿嘿,别说那万毒归心掌早已失传,若当真有人练成那便的是天下第一的毒功,老衲又岂是对手?”金灯说道。 “原来大师害怕那乞丐。”韩潇嘲笑道。 金灯并未理会,对那女子说道:“咱二人的过节待会再算,你不用打逃走的主意,有老衲在此,谁人也别想离开!”他的话自有一股威严,那女子并未做声,众人瞧不见面罩后的神情,不知她此时是惧怕还是担忧。尹方思却对金灯的样貌极为害怕,紧紧的揽住了师父的手臂。那女子仍是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灯对韩潇说道:“你这娃娃说了半天,便都是骗人的言语,看来需得让你吃些苦头了。”说着便向韩潇击出一掌。 韩潇见此,知道今日须得与这番僧动手不可,于是打起精神,见到金灯左肋是个隐位,便即出指点去。金灯不料韩潇会有此招,向右避开又是一掌击向韩潇肩头。韩潇见了他招式的隐位,便又出拳打去。如此过了五招,金灯招招被治,便退出一步说道:“你这是什么武学?” 韩潇笑道:“这便是太玄经中的功夫了,你若想学尽管去找那个申屠行。” 金灯不知他从石头僧那里学来无相神功,以为这些招式当真便是太玄经中的武学,当下“哼”了一声,又发掌攻来。 韩潇见他的掌法较之方才威力增加了不少,知道他方才未出全力,此时方把那刚猛的掌力用出,自己须得小心万分,若有疏忽那便会立毙当场! 十余招过后,韩潇见金灯的掌法虽有许多隐位,可招法的运转已炉火纯青,韩潇每每攻到隐位之时,金灯的招式便即微有变化,那隐位又成了显位。且韩潇初学这无相神功不久,尚不能融会贯通,内力亦是不及,无法做到意与神会,招招制敌。三十招后,反是被金灯逼得手忙脚乱,每到关键时刻仍将自己早已练熟的寒梅掌用出,由此无相神功的威力便又打了折扣。 金灯虽占了上风,可见韩潇的武学招招克制自己的掌法,若非自己在这套掌法上淫浸数十年的苦功,早已为对手所迫,心中不免对那太玄经佩服万分,只觉韩潇修炼数月便有此等功力,若能得此经书,以自身的聪明才智,数年之内必会无敌于天下。由此,金灯更是对太玄经垂涎万分,只想快些制住韩潇,立时将经书搜出,若那经书不在他的身上,今日定要逼他说出经书的下落。 韩潇只觉金灯的攻势越来越紧,自己当真应接不暇,心想,这番僧的武学较之玄常与慧闻之辈实是高明了太多。与杀死太行掌门卢峰之人相较,功力之纯虽稍逊三分,可掌力之刚猛,掌法之精妙实是天下一绝,不愧为西域的武学宗师,也只有石头僧才能稳胜于他。用那鸳鸯双绝虽可胜他,可此时只有自己一人,单只鸳绝一式绝非其敌! 江婉从未见过这番僧,本以为此人武功平平,方才韩潇的那些话不过是在戏弄于他。可此时见这番僧开山裂石般的掌力,心中骇然,想到外公范崧曾谈及西域神僧金灯和尚亦是对他的掌法内力佩服不已,这才知晓眼前这样貌怪异之人乃是惊世骇俗的人物,他不免担心起韩潇的安危。可自己重伤之下无法上前相助,只急得她面色微红,娇喘连连。 一旁的尹方思对武学所知不深,只见二人斗得甚是激烈,却瞧不出韩落于下风。她虽不懂得二人功力的深浅,可见这番僧出掌之时隐隐透着“哄哄”之响,知道他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师父绝不是他的对手,心中只盼韩潇能将他快些赶走,由此师父才可平安无事。 韩潇又勉力接了数十招,只觉真力不济,内息混乱,知道自己顷刻之间便要败下阵来。而在金灯看来,韩潇的武学与在大漠之时早已判若两人。他本以为韩潇不过学得太玄经的皮毛而已,此时自己已是全力而为,两人相斗已近七十招,却仍不能将他制服,心中对那太玄经便更是垂涎三尺! 这时,金灯一掌递出,直击韩潇面门!韩潇虽瞧出此招的隐位,可此时自己双臂真力涣散,实已无力变换招式,本想避开这一掌,又想到江婉便在身后,自己若避开,这一掌非得击中她不可。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运出寒梅掌中的一式“连山接海”双掌推出,而后二人四掌相抵,就此凝身不动。 韩潇知道这是金灯逼自己与他拼斗内力,只觉此番定是凶多吉少!他听苏少筠说起,金灯的内力叫做烈火真经,此时只感手掌中一股炽热难耐的内力撞击过来,实令自己难以抵挡。自己的落梅神功本已练至昆阳境,且这内力本是阳罡之气,可金灯的烈火真经却如熊熊大火一般直似要将自己体内烧焦一般,较之落梅神功的阳罡纯正却更为的霸道。韩潇体内虽另有无名真气,可这内力仍有小部分尚在丹田内,无法首尾贯通,全然发挥其真力,此时也只能挡得金灯片刻而已。 这时,金灯忽然开口说道:“小娃娃,老衲方才与你机会,你却是假话连篇,看我将你这身内力化净再来问你!”说着将十成的内力压了过去。 韩潇见他比拼内力时仍可开口讲话,心中更是骇然他内力的造诣。而后忽觉对方掌中内力猛增,自己更是炽热难耐,张口急呼却又发不出声响。 江婉见了韩潇的神情,知他已撑持不住,可自己动弹不得,眼见情郎面色通红,心知他命在顷刻,体内不禁生了一股力气,大声说道:“金灯和尚,我是紫冥教江正的孙女!你若伤了他,紫冥教可饶不过你!” 第三百一十七章 金灯听了这话不禁一怔。 他自进入房内便未曾注意这个病容满面的少女,此时听了这话,便即笑道:“原来你就是江婉,当年江正的武功冠绝天下,老衲确是甘拜下风,可如今他早已埋于黄土,紫冥教人数虽众,老衲可不放在心上!” “你难道不怕方教主?”江婉问道。 “方云天名气虽大,未必有真才实学,天下沽名钓誉的人可当真不少。”金灯摇头说道。 江婉见自己用紫冥教吓不倒金灯,顿时没了主意,眼见韩潇神情痛苦,当真心急如焚,加之内伤发作,一口鲜血便即喷涌了出来。 韩潇瞧在眼中苦于无法行动,焦急中一口内息运差,只觉金灯的内力震入胸膛,当真难过之极! 这时,只见尹方思奔到江婉身前,擦去她嘴角的鲜血,又回身对那女子央求道:“师父,您就给这位姐姐一颗七绝生死丹吧。” 江婉看在眼里,心中感激,却听那女子说道:“七绝生死丹治不好她的伤势,就算能够治好,金灯也不会放过她的,思儿快走,你不是江湖中人,金灯绝不会为难你。” 尹方思却摇头道:“思儿不走,师父有难,思儿怎会独自离去?” 那女子怒道:“思儿,你不听话,为师可要生气了。” 尹方思看了一眼韩潇,只是摇头不语。 那女子正待说话,忽然间!却见拼斗内力的二人忽地分开,各自后退数步。金灯一脸的惊讶之色,而韩潇却如释重负一般。这变化来得突然,三人实不知在瞬息之间起了怎样的变化。 原来,就在韩潇被金灯的内力压得透不过气,转眼间便会身受重伤时,一股真气悄然从经脉中勃然而出,而后又从他掌心透入金灯体内。韩潇正自奇怪,忽地想起这内力便是自己当日吸入申屠行的内力。这内力自被他吸入体内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无影无踪,未想到此时却是应运而生,助自己抵住了金灯的掌力。 金灯亦察觉韩潇体内生出一股真气,他本未放在心上,忽觉手臂一颤,这才知晓这股内力含有剧毒!且这毒功厉害之极,透过自己的烈火真经直入体内。诧异间,金灯急忙撤掌后退,掌中的余力也将韩潇震退了数步。 “小娃娃,你这毒功是从哪里学来的?”金灯大声问道。 韩潇见金灯脸上隐隐透出一层黑气,知道他已是中毒,不过自己只得了申屠行三成的内力,虽能暂时震慑对手,却未伤其本源,若再动武,即便有这内力相助仍敌不过他,此时只得骗他一骗。 韩潇当即笑道:“咦?大师怎的不知?这便是万毒归心掌啊。” “你又怎会使这掌法?”金灯问道。 韩潇叹了口气说道:“大师便是心急,不肯听我把话说完,我方才讲过,那老乞丐杀了数十人后便要我交出太玄经。” 这时,江婉亦想起韩潇在青城山上得了申屠行的内力,金灯定是有所发觉而起了顾虑。 韩潇接着说道:“我见他这等厉害,若不交出经书也定会变成那焦炭一般的东西,所以便给了他。” 只见金灯神色不定,不知韩潇的话是真是假,于是问道:“申屠行得了经书怎会留你在人世?” “老乞丐得了太玄经当真是喜笑颜开,他说我很听他老人家的话,还说他早已是天下第一,今后练成了太玄经更是无人能敌,便将这万毒归心掌传给了我,他说若有人欺负我他老人家定不会放过那人。”韩潇说得有声有色,江婉内伤发作本是难过不已,听了韩潇的话想笑却是笑不出,不禁涨得脸色发红。 “哼!万毒归心掌极其难练,听说须得用无数的毒虫才能练成,你又怎会在数月之间便学会这毒掌?”金灯说道。 韩潇笑道:“老乞丐练这毒掌已有数十年,早已通晓速成的法子,我虽只练了数月便学有所成了,大师若不信咱二人再切磋一下如何?”说着摆起架势待金灯出手。 金灯见他目光闪烁,知他所言多半是假,可方才从他掌中传来的毒功确是狠辣无比,若无数十年的功夫绝难练成,心中更是不明所以。眼见韩潇又来邀战,知他诡计多端,就算他方才所说是假,也一定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在内,且自己无法识破又不知他这毒功是从何而来,万一那申屠行当真便在附近,自己定会吃亏。 至此,金灯仍认为是有高人从旁相助韩潇。况且自己已身中剧毒,虽不甚深,也须得找个清静之所慢慢化解,于是说道:“老衲今日便饶你性命,下次见面需容不得你撒野!” 韩潇笑道:“大师如何便走了?我这万毒归心掌共八八六十四式,方才只用了一式,尚有六十三式未用,还要请大师指点一番呢。” 金灯不理韩潇,转身又对那女子说道:“咱们的旧账改日再算,且让你多活些时日。”说完便大踏步走出门外。 那女子始终一言不发,好似对眼前的变故视若无睹一般。 韩潇见骗走了金灯,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方才的剧斗大耗真元,此时卸去真力,只觉浑身剧痛,不禁坐倒在木床边。其实,韩潇虽有申屠行三成的内力,却仍无法与金灯相抗,可金灯为这毒功所惊,不知韩潇的深浅,倘若两人再拼斗十数合,韩潇自会败下阵来。 江婉见韩潇满头是汗,忍着疼痛关切的问道:“大哥,你可有被那恶僧伤到了?” 韩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而后说道:“这秃驴当真厉害!若非得石头大师传授功夫,我早就被他一掌打死了,不对!他有头发,不能叫做秃驴,应该叫红毛驴才对。” 江婉与尹方思想到金灯头顶的红发,不禁笑出声来。 忽然间,江婉浑身颤抖,拉着韩潇的手说道:“大哥,我好冷!” 韩潇知她内伤发作,可自己剧斗之余真气几已耗尽,无法与那玄阴真气相抗,便急急的向那女子说道:“前辈再不出手相救,婉儿便真的没命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尹方思也哀求道:“师父,思儿前些时日被人欺负,多亏韩公子相救,你便医好婉儿姐姐的伤吧。” 江婉第一次听她叫自己为“婉儿姐姐”,只觉甚是亲切,又想到她三番五次央求师父医治自己,更是感激不已。 那女子仍是不答,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倒出三粒药丸,随后扔给韩潇,说道:“快些喂她吃下。” 韩潇手捧药丸直如是珍珠宝石一般珍贵,慢慢的喂江婉吃下。江婉恼恨那女子辱骂爹娘,本不欲她相救,可又不忍负了尹方思的好意,便将那三粒药丸服下。 尹方思却说道:“师父,这可不是七绝生死丹啊。” 只听那女子说道:“我说过,七绝生死丹救不得她的性命,玄阴真气乃是至阴的内力,若服了同样阴寒的七绝生死丹立时便会送了性命。” “师父给婉儿姐姐服的却是什么灵药?”尹方思问道。 “这是金蝉丸,乃是少有的至阳之物。”女子说道。 韩潇待江婉服下药丸后,便又运出仅有的一丝真气送入她的体内,只觉玄阴真气立时退去三分,又听了女子的话,便急忙说道:“多谢前面救命之恩!” “这药丸只能保她数日平安,玄阴真气阴毒无比,数日后便是再服这金蝉丸亦是无用。”女子说道。 “前辈必有妙法来救婉儿。”韩潇说道。 “我本不会去救江白羽和范子卿所生的孽……孩子,”女子说道,“不过,你赶走了我的仇家,那我便给你个机会,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胜了这不可一世的金灯和尚。” 韩潇听她肯救江婉,喜道:“多谢前辈!其实晚辈不是那恶僧的敌手。” “那些高深的武学我是无法懂得,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女子仍是冷冰冰的说道,“要我救她须得按我的规矩才可。” 韩潇奇道:“前辈有何规矩?” 只见那女子从怀中另取出一个瓷瓶来。 尹方思不禁“啊”了一声说道:“是七绝生死丹!” “不错,我自配制成这丹药便立下了规矩,”女子冷冷的说道,“若要我医治一人,须得有人替他服下七绝生死丹!” 韩潇心中奇怪,想到尹方思说过这七绝生死丹乃是治病救人的灵药,服这丹药又有何干系? 果然,尹方思问道:“师父,这丹药是您配来救人的,珍贵无比,他人服了岂不可惜?” “若对症服食确能救人性命,”女子晃着手中的瓷瓶说道,“可常人服了那便是剧毒之物!” 江婉服过金蝉丸,此时药力已生,四肢百骸渐渐有了气力,听了那女子的话,急忙说道:“大哥,你千万不能服这毒丸,她打不过你想便用这法子害咱二人!” “服不服药在你,救不救人在我,我肯救你便是看在韩潇赶走那和尚,免我今日一死,”女子又对韩潇说道,“只要你服了药我必会将她治好。” 这时,只听尹方思颤声问道:“师父,韩公子服了这药又会如何?” “时至今日没人吃过这七绝生死丹,”女子摇头道,“我亦不知会有什么后果,也许会死,会武功尽失,或是发起疯来,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许什么事也不会有,这须得服下才知晓。” 江婉却说道:“如此说来,当然不会有人吃这毒药了!” “你小小年纪又哪里知道,世间负心寡义之人甚多,”女子又恨声说道,“从前每有恩爱夫妻,痴情眷侣来此求医,可听说须得服下七绝生死丹,便都畏首畏尾大加推辞,从无人敢吃下这药丸,当真是丑态百出!我便是恨这些虚情假意,所以我从不救这些无情薄义的人!” 这时,韩潇斩钉截铁的说道:“请前辈赐药,韩潇服后,前辈须得医好婉儿的伤。” “大哥!不可上她的当!”江婉急道,“她与我父母有仇,又怎会救我?” 韩潇冲江婉笑道:“前辈若不想救你只放手不管即可,何必又害我性命?” 女子赞道:“好个韩潇,见识果然不凡!你放心,你只要守了我的规矩,我必会将她医好。” 韩潇伸出手来正欲取药,那女子又说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前辈请讲。”韩潇说道。 “我方才已讲过,武林中都说你韩潇一怒为红颜,可如今你却称她为义妹,这又是为什么?”女子说道。 “这……”韩潇顿时语塞,自他对江婉说出那番誓言后,对她的感觉便起了微妙的变化,此时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婉却说道:“我与大哥八拜结交,自然便是兄妹。” 女子却说道:“男人可以结拜,可这男女之间拜来拜去,除了拜天地还能有什么?” 江婉听了这话,想到自己与韩潇结拜时的情形,脸上不免一片绯红。 女子又对江婉说道:“我却是很羡慕你。”说着将一颗紫色的药丸放在韩潇手中。 江婉奇道:“你难道羡慕我这一身的内伤?” “有人肯为你吃这七绝生死丹,难道不令人羡慕吗?”女子幽幽的说道。 江婉见韩潇将药丸接过,便大声叫道:“大哥不可服这毒药!”可韩潇已将那丸药送入口中! 尹方思见此更是流下泪来,不知她是为韩潇舍命相救江婉而感动,还是心疼韩潇会身中剧毒。那女子默默的瞧了一眼尹方思,暗自叹了口气。 韩潇既服下七绝生死丹便说道:“现下前辈可以医治婉儿的内伤了吧?” “若是常人寻我求医,只要肯服这七绝生死丹便可,江白羽和范子卿害得我这样苦,我又怎能轻易便医好他们的女儿?”女子冷笑道,“韩潇,你还须得替我做件事才行。” 韩潇刚欲发问,却听江婉急道:“我大哥服了毒药又怎能替你做事?” “以他的功力,二十日内应该无甚大碍,可过了二十日,我便不能保证他平安无事了。”女子说道。 “前辈还要我做什么事?”韩潇问道。 “替我去杀一个人!”女子冰冷的说道。 “谁?”韩潇好奇道,不知她有何仇人。 “青城掌门空空道人!”女子一字字的说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韩潇与江婉大吃一惊!不知她为何要杀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与前辈有何仇怨?”韩潇不禁问道。 “这你无需多问,只要你能将空空道人的首级带回,我便治好她的内伤。”那女子见韩潇面上仍带顾虑,便又说道,“你且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自有办法压住那玄阴真气,不过你只有二十日的功夫,二十日内你若未能返回,或是没能杀了空空道人,我便不再理会她的伤势了。” 江婉见韩潇服了七绝生死丹,实是担心不已,此时听了女子的话,不禁说道:“这丹药当真会……会要了我大哥的性命吗?” “是生是死我亦不知,如今你二人性命相连,全需看你们的造化了。”女子说完便转身走出屋外。 韩潇见江婉恢复了气力,面色已不似先时苍白,略略的放下心来,说道:“婉儿不必为大哥担心,空空道人用这阴毒的内力伤你,他又是如此狡诈之徒,平日定害过不少良人,便杀了他也没什么不可。况且,就算我不去杀他,十月十五下元之日也有那位神秘的高手取他性命,他乃是死有余辜!大哥取他首级易如反掌,不出十日我便能回来。” 江婉却说道:“婉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怕大哥会死在那七绝生死丹上!” 韩潇笑道:“就连申屠行和金灯这样的大高手都要不了我的性命,这小小的丹药又算得什么?” 江婉摇了摇头,心知那女子配制丹药的本领极高,七绝生死丹绝非等闲的丹药。眼见韩潇为救自己服食毒药,心中既是感激又是甜蜜,此时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说起,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尹方思从百子柜中翻出数个药瓶来,递给韩潇说道:“公子请带上这些至阳温补的药,若是七绝生死丹的药性发作也许会抵过一阵子呢。” 韩潇知道七绝生死丹绝非这些寻常药物可以抵挡,可不忍拂却她的好意,便接到手中,又向她微微一笑。 “有我照顾婉儿姐姐,公子尽管放心,”尹方思说道,“公子早去早回,我定会求师父解了那七绝生死丹的毒性。” 江婉却知韩潇此行凶险无比,担心道:“大哥在太一观伤了这许多高手,各派定会增援,何况再过些时日便到了下元节,说不定玄真那个狗道士也会到成都去,各派的人都防着那位高手害死空空老贼,你又如何能杀得了他?” 韩潇笑道:“我自有办法。” 江婉素知他的主意最多,却仍是放心不下。其实韩潇又何尝不知太一观定戒备森严,各派高手如云,一时之间又哪来的主意,只有回到成都见机行事罢了。 江婉又说道:“少林武当那些秃驴道士虽然看着讨厌,可也不是什么无耻下流之徒,遇到他们还好,只凭你手中的无名剑便可得胜,我便是担心……”她说着这里便住了口,好似有什么顾忌一般。 “婉儿,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韩潇笑道。 “大哥虽计谋过人,就是心地太好,我便是怕那个端木浩会暗算于你。”江婉说道。 “三师叔为何要暗算我?”韩潇奇道。 “大哥,那天他与你动手时的情形你难道忘了?”江婉反问道。 韩潇回忆片刻,想到端木浩工于心计,的确是个难缠的人物,不过当真论起武功来,他又如何及得上自己? 江婉知他不信自己话,便又说道:“就算大哥忘记了,可婉儿在一旁瞧得清楚,他那天刺伤你后,便一掌击中了你的胸口。” 韩潇那时与各派的人斗得正酣,实不记得端木浩打过自己一掌,只得说道:“三师叔若当真打中我,我与你可逃不出太一观了。” 江婉冷笑道:“那一掌虽快,却不是为了伤你!” 韩潇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哼!自然是有比杀你更要紧的事,他那一掌可是击到了你的衣襟内。”江婉又是冷声说道。 “这……这……难道……”韩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我若猜得不错,他定是以为那部太玄经藏在你怀中,不杀你自然是为了拿到经书!”江婉大声说道,“不过,他机关算尽,却不知太玄经已被大哥烧掉了。” 韩潇虽觉江婉说得句句在理,可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喃喃的说道:“三师叔若是将我一掌打死岂不是为中原武林立了大功,又何必……” “你还要叫这人作三师叔?哼!他若将你打死,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得到太玄经?”江婉讽刺道,“那些牛鼻子道士定会将太玄经送到玄真狗道士的手中,端木浩算准了你那一晚在劫难逃,就算他不杀你,你也逃不出太一观,在他看来,得到太玄经可比杀你立功重要得多了。” 韩潇默然不语,不得不承认江婉目光犀利。 说过这番话,江婉的话音又转而为柔,说道:“大哥,婉儿说这些便是怕大哥中了别人的诡计,端木家的人尚且如此对你,更何况是他人?” 韩潇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此行除了去杀空空道人,别的事我全然不去理会。” 听了这话,江婉略觉宽心。她本是活泼开朗的性子,此时药力压住了内伤,精神渐复,又如往常一般叽叽喳喳的与韩潇说笑起来。一会说金灯的样貌奇丑无比,一会又说空空道人心机虽深,可布下的机关却简单之极。待说到石头僧一人吃光两头鹿时,尹方思也不禁瞠目结舌。 韩潇知江婉是舍不得与自己分开,听了良久,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神情,说了些安慰她的话,随后便起身而去。 以韩潇的脚力,虽无车马之便,两日之间却也回返了成都。他知城中到处都有武林人士,实不想被人认出,入城前,学着江婉的手法在脸上粘了些胡须,又换了一身较为考究的衣服,将一顶广檐的锦帽带在头上,扮作一个中年商客,他虽无江婉精湛的手法却也扮得似模似样。 韩潇走过几个茶肆酒楼,欲探听各派都有哪些好手来到成都,可城中的武人都在说自己与江婉大闹太一观的事,有些人更是添油加醋,将自己说得如同三头六臂一般,韩潇听过不免摇头苦笑。 第三百二十章 天将薄暮,韩潇在一家酒楼中要了壶酒和四色小菜。此时的他心事重重,一壶酒喝了大半,菜品却是未曾动过。他见探听不出什么眉目来,便招呼小二结账。 韩潇方要起身离去,忽见酒楼中走入二人。 韩潇见这二人甚是面熟,随即想起他们正是自己初到成都时遇见的胡得胜与樊离宣,当时二人亦在酒楼中高谈阔论,自己与江婉参加那除魔大会亦是从他二人口中得知。由此,韩潇便决定听一听他们又会谈些什么,当下又向店小二要了壶酒,拾起筷子来,方始去夹那一直未曾动过的菜肴。 胡得胜与樊离宣坐的位置与韩潇隔着三张桌子,韩潇运气凝神,却也听得清他们交谈的言语。 胡得胜先开口说道:“樊老弟,这几日在你堂兄家吃得可是习惯?” “多谢胡大哥关心,这川菜与滇菜虽有相似之处,毕竟烹法不同,出门在外也顾不得这些了。”樊离宣说道。 “我知你食不惯川菜,所以便选了这处专做滇菜的酒楼来为你践行。”胡得胜说道。 韩潇心道,原来那樊离宣要回返云南了。 樊离宣说道:“多谢胡大哥!转眼便到了归期,相聚时日无多,与大哥分别实是不舍。” 二人又寒暄数语,只听胡得胜低声说道:“没想到,真被那个冷文成给说中了!” 韩潇不禁一怔,心想,五师兄难道来了成都?可随后想起,当日在太一观中,江婉向他二人报了冷文成的名字,又说自己会大闹太一观,本是想与他二人玩笑一番,未曾想那话却应了验。 “胡大哥,那冷文成可是什么来头?”樊离宣问道。 胡得胜摇头道:“这……我当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他见了我这等熟识,我本应该记得才对……是江西铁竹拳冷家的弟子……还是汉中快剑十三郎的徒儿……” 韩潇见他凝神思索,不禁好笑,只觉五师兄虽未入江湖却已难倒了一位武林中人。 “这却不甚重要,”樊离宣说道,“只是不知这冷文成如何得知韩潇与江婉会去那太一观。” “那冷文成看着虽然滑头滑脑,却不似是魔教中的人物啊,按说不应该知晓韩潇与江婉的行踪才是。”胡得胜轻声自语道。 “这是自然,魔教的人又怎会识得胡大哥你?”樊离宣悄声说道。 胡德胜连连点头,又思索了半晌仍是毫无头绪,于是说道:“这也不用去想冷文成是如何知晓的,那一夜你也看得清楚,韩潇武艺绝伦,这许多少林武当的高手都没擒得住他,江湖传言韩潇得了太玄经,看来此事不假。”说到这里,胡德胜已将声音压得极低。 樊离宣也低声说道:“我亦听过太玄经的事,韩潇又是如何得到这武学至宝的?” “这却不知,也许和魔教有所关联吧,”胡德胜摇头道,“不过这太玄经当真厉害无比,韩潇用经中的剑法连败武当七星剑阵和少林罗汉阵,天下间除了几位绝顶高手外,还有何人有此能耐?” 韩潇听了这话却是心中苦笑,只因他体内无名真气的缘故,虽习练了太玄经中的口诀,却只能把无名真气缓缓从丹田内引出,化为己用,而无法另行习得经中的武学,不免心想,世人都以为我练成了太玄经,谁知经中的武学我无法练成,却随石头大师学到了无相神功,若自己当真练成了太玄经所载的内力,加之无相神功的绝学,或可与太行山上的黑衣人一较高下。 韩潇又想起自己服下了七绝生死丹,十余日后是生是死尚不得知,只有杀了空空道人从而令江婉的内伤得以医治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事更是无关紧要。 他虽这样想来,可酒过三巡,有了些飘然之感,白木灵那绝世容颜忽地浮现在眼前,那些海誓山盟也不停的在耳边回荡。 韩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心想,灵儿常说我做事顾前顾不得后,她若知我服了七绝生死丹必会狠狠的责怪我,可是……,可是我当真后悔吗?韩潇心中一片混乱,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待他回过神来,只听樊离宣说道:“韩潇虽厉害,那天若无大魔头江正相助,他又怎能逃得出去。” 韩潇心想,看来各派的人早已认定那殿顶之人便是江正,此人飞石打穴的力道刚柔并济,显然内力登峰造极,且此人救了我与婉儿两次,难道当真是江正不成? “嘿,你可是忘了?”胡德胜压低声音说道,“韩潇那晚带着身受重伤的妖女江婉,他若孤身一人,各派的人数虽多,却都是乌合之众,又哪里拦得下他?” “都说魔教欲重返中原,看来此事不假。”樊离宣感叹道。 胡德胜亦点头道:“江正未死,魔教的教主方云天又号称武功天下第一,加之尚有三位长老,中原武林当真平静不得了。” 这时,小二将酒菜端上,胡樊二人推杯换盏一番,樊离宣又说道:“江正武功之高,那晚大家都是亲眼所见,胡大哥,你可听说各派又请了哪些高手来?” 胡德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说道:“我与少林智信大师交情甚好,昨日有幸与他长谈一番,倒是知晓一些。” 樊离宣也将酒水饮尽,急急的说道:“胡大哥,快说!” “其实各派的人来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以江正的武学,当今武林之中,若无盟主玄真道长和少林方丈慧空大师在场,谁又能护得住空空真人?”胡德胜说道。 樊离宣眼睛一亮,说道:“盟主与慧空大师都要来了?” 胡德胜摇头道:“我听智信大师说,慧空方丈已动身前来,指日可到,盟主另有要事,此时身在京城,却是无法赶来了。” 韩潇心道,慧空大师武艺绝伦,乃是少林第一高手,有他坐镇太一观,那黑衣人想要空空道人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了。 樊离宣不免有些失望,说道:“我本以为盟主与慧空大师都会来此,不过也罢,我明日便需启程回云南,就算盟主亲临我也无福得见了,不过,慧空大师一人能否敌得过那江正?” 胡德胜笑道:“你且放心,智信与我说,随慧空大师前来的另有一百零八个少林弟子,他们是要布下少林伏魔大阵,江正若敢当真敢来,那正是:少林僧大摆伏魔阵,江教主受困成都城!” 第三百二十一章 韩潇听了胡得胜的口气,心下不以为然,只觉江正又何尝不知伏魔阵的厉害,怎会独身去闯龙潭虎穴?若说带其他帮手前来,又成了群战的局面,不似先前杀害丐帮狄阳和太行卢峰时的独来独往。由此,韩潇更不知那江正会如何在下元之日当着众多高手来取空空道人的性命。 这时,只听樊离宣赞叹道:“这一次当真要看少林寺的威风了!” “有少林寺众僧在,盟主自然放心,实不必亲来成都。”胡得胜说道。 “胡大哥,小弟仍有一事不明。”樊离宣说道。 “请讲。”胡得胜夹了口菜说道。 “那江正指名道姓要杀空空真人,又写下了杀人的时间,他当然知晓此事会传遍江湖,”樊离宣说道,“倘若空空道人下元当日不在太一观内,而是去往他处,那江正定然会扑个空,青城派何必要请来这样大的阵势?” “樊老弟,这有何难解?”胡得胜一面喝酒一面说道,“一则空空道人乃是一派之掌,青城派又是中原十大门派之一,他若临阵躲走,武林中难免会说他没有骨气,说他怕了魔教,如此岂不是坠了青城派的威名?以后青城弟子行走江湖便抬不起头了。二则这江正前次害人之时,各派都以为魔教在虚张声势,他留下的字条不过是在吓唬中原武林罢了,可太行卢峰一死,各派皆知江正并非是在唬人,盟主又怎会袖手旁观?他虽未亲临,却也派来了这许多的高手,空空真人还会有何顾虑?三则空空真人每年下元之日在太一观大讲道法已历二十余年,那些善男信女当日必会蜂拥而至,若见不到真人,怎会善罢甘休?” 樊离宣听了不禁连连点头称是。 胡得胜又尽一杯烈酒,而后又说道:“这四则嘛,江正留下字条便是要在中原武林面前立威,如今慧空大师带着众多少林弟子前来,任谁都知仅凭一人之力是杀不得空空道人的,到了那时,江正便算食了言,如此一来,也会大挫魔教的锐气。” “若魔教大举来攻呢?”樊离宣问道,其实韩潇亦亦想到了此事。 “就算魔教派来数百人来攻太一观,少林寺亦有伏魔大阵抵挡,何况各派的人加在一起也总有二百余,双方势均力敌,魔教又怎知定会杀得了空空真人?到头来还不是坠了自己的威名?”胡得胜解释道,“更何况魔教如今远在西域,此地不比西安府临近关外,这成都有秦山蜀道为屏障,魔教若翻山越岭,大举来袭,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如何能瞒得住整个中原武林?” 韩潇听了心下佩服,只觉这胡得胜本是武林中不入流的人物,可这番话却说得头头是道,令人难以辩驳。 果然,那樊离宣说道:“胡大哥的眼界当真令小弟佩服,如此说来,下元之日魔教定讨不得好了?” “魔教虽毒可也有失策的时候,下元之日,我中原武林总算能挫一挫魔教的威风了!”胡得胜肯定道。 樊离宣又问道:“下元之日,那小魔头韩潇可还会来吗?” “这可说不准了,”胡得胜沉吟道,“江正害死狄阳和卢峰都是独自行事,卢峰被害时,虽说韩潇现身太行派紫阳观,可太行派的弟子说起此事都吞吞吐吐,好似韩潇前去并非是相助江正。” “韩潇既入了魔教,又与江正的孙女相好,他去紫阳观不是为助江正一臂之力,却又为何?”樊离宣奇道。 “那晚江正在太一观救出韩潇与江婉,他武功之高你也亲眼目睹,他想杀卢峰,倾太行派一派之力也挡不了他,又何须韩潇相助?”胡得胜摇头道。 “胡大哥说得是,可韩潇去太行山又有何目的?妖女江婉当时也在紫阳观吗?”樊离宣又问道。 “我听太行派的闵师兄说,当时江正与韩潇乃是分别现身,不像是一同前来,他们也未曾见到江婉。”胡得胜答道。 “闵师兄还说了什么?”樊离宣追问道。 “闵师兄对此好似有些难言之隐,只说江正与卢峰大战百余合,卢峰中了江正一掌,不久便死了,对韩潇的事却不肯多言。”胡得胜抿着酒回忆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太行派的人倒真会往脸上贴金,卢峰只接了那黑衣人二十招便败下阵来,又哪里来的百余招?若不是我挡了黑衣人一掌,卢峰当场便会毙命,看来太行派的人终不会将这些事对外人说知。 “闵师兄与胡大哥素来交好,难道这些也不肯告诉你?”樊离宣好奇道。 “这些事,闵师兄既不肯说,定是有着很大的干系,我便是再好奇也不该多问的,”胡得胜说道,“不过,韩潇去那太行山定是与端木家有关。” “胡大哥这话小弟不太明白,韩潇去太行山与端木家有什么关系?”樊离宣问道。 “闵师兄说,江正要杀卢峰的事,别派的人不信,可端木家确是生了警惕,只因端木洪的一位师妹嫁给了卢峰的儿子,所以端木洪便派他师弟秦天成和他妹子端木清带着弟子赴援太行派,我想韩潇去太行山便和端木家的弟子有关,不过此中详情,别说是我,便是闵师兄也不甚晓得。”胡得胜说道。 此时,二人酒已饮尽,胡得胜又要了一大坛来。待二人把酒倒满,樊离宣又问道:“胡大哥,这一次乃是韩潇大闹太一观,如此一来,端木家可又要受各派的指责了。” “非也,非也,”胡得胜不赞同他的话,说道,“韩潇既入了魔道那便与端木家再无瓜葛了,那晚端木洪的弟弟端木浩出手伤了韩潇,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楚,且他与武当玄常真人那番话说得大义凌然,魔教无孔不入,他们欲蛊惑端木家一个年轻弟子又有何难?就算是武当少林,也难保不会中了魔教的狠招。” “对!对!便是这个道理!”樊离宣说道,“这些话端木洪若早点与各派讲明,也不至弄得各派的埋怨。” “端木洪乃一介翩翩君子,这些话他是不肯说的,”胡得胜说道,“都说好人要吃亏,我想定是端木洪的亲兄弟看不下眼,这才替他哥哥出头,讲出这番话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韩潇听了胡得胜夸赞师父的话,心中很是受用。 樊离宣饮了一大口酒,说道:“既是如此,韩潇这一闹,那‘气贯终南’端木洪可会来到成都?” “这便无从得知了,下元之日要杀空空真人的乃是江正,那韩潇会不会再来,谁也不知,就算韩潇与江正齐至,有少林大师在,定也会保空空真人平安,”胡得胜说道,“不过终南山离此不远,端木洪说不定也会来成都走一遭。” “看来下元之日,成都定是热闹非凡,哎,若非家师有恙在身,我真想在成都住到下元那天,到时便可一睹魔教如何栽这个跟头了。”樊离宣说道。 “话虽这样说,可尊师的身体要紧,”胡得胜说道,“我这些日来准备了上等的药材,你且带回云南,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能减缓尊师病痛之症,明早送贤弟出城时我一并带来。” “这怎么敢当,何劳胡大哥破费?”樊离宣推却道。 “贤弟无需客气,我多年未见尊师,也着实惦记着他老人家,这些不过略表心意罢了。”胡得胜说道。 随后,二人越发喝得兴起,却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韩潇心想,倘若这马德兴所言是真,等过些时日少林一众僧人到此,我又怎能杀得了空空道人?况且他最但是的便是师父端木洪亲来,如今世上,韩潇最无颜得见的也便是师父。他心想,须得尽快杀了空空道人,早日回离人谷才好。当下,他结账出店,寻了家客栈早早睡下,只待夜深之时便要潜入太一观。 三更一过,韩潇悄悄离了客栈,直奔太一观而去。 到得太一观后,韩潇随即跃入观内,只见观中守备松散,每到一处只有数个青城派的小道士提着灯笼无精打采的巡逻,更有数人倚墙昏昏欲睡。而各派的人都住在太一观北侧的院落中,此时更是毫无动静。 韩潇心道,此时距下元节尚有时日,无怪青城派守卫松散,何况各派的人被自己伤了不少,此时更在休养生息,只等少林僧众的到来,如今正是自己杀空空道人的好机会,任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今夜会忽而返回太一观中! 而后,韩潇将主殿玉皇殿以及两侧偏殿搜寻个遍,可空空道人却毫无踪迹。而后,韩潇又来到太一观前身,在青城低辈弟子的住所查找一番,仍不见空空道人的影子。 正一筹莫展之际,韩潇忽地想起空空道人当日藏身的密室。于是,他回至玉皇殿,在偏殿的墙边见到了那日被自己用无名剑斩开的密道出口。那道出口尚未修葺,碎裂的砖石仍散落满地。韩潇轻声踏入密道内,他不知那些机关是否还在,便点起火折,借着微光按江婉当日教给他的方位缓缓的走了进去。待走入当日被困的石室内,韩潇见里面仍是空无一人便提起真气,侧耳倾听,欲探查是否还有暗室机关,可四周无一丝的动静,显然更无人在内。 韩潇出了密室,不免有些失望。这太一观除了各门派的驻地未曾查探,其他地方都已为他搜了个遍,却连空空道人的影子也未曾见到,当真令韩潇迷惑不解。难道空空道人与武当和少林的高手在一起?韩潇心道。 随后又想,空空道人既不知自己会在今夜来取他的性命,自然不会有所防范,他乃是太一观的主人,不住在主殿内,怎会去和各派的人凑热闹? 韩潇本想捉一名青城派的小道士问个清楚,不过如此一来定会打草惊蛇,再想杀空空道人更是难上加难了。若此时去探武当和少林派的住处,有玄常和慧闻慧智这样的高手在,难免不会被发觉。由此,韩潇既无法寻到空空道人,便又返回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韩潇拿出银钱,吩咐店小二采买了许多香火和精致的礼品,又雇了两个壮汉抬着众多礼物随自己去往太一观。 韩潇到得太一观时,只见观门前已有众多的香客出出进进。他心道,看来空空道人的名气可着实大得很,这一早便有如此多的人来上香,可谁又知道他卑鄙无耻的假面目? 到了观中,韩潇便与知客的小道士说起自己是来进香和布施的。小道士见这中年商客出手如此大方,出手便布施了一百两的银票,而且还带了许多礼品,当下满了堆欢,将他让至雅间,又奉了茶水。 韩潇见观中除了知客的道士便是香客,知道各派的人仍在后殿,于是向那个小道士说道:“这位小道长,听说贵观的空空真人法力无边,最擅为人破解祸事,我真想见一见真人的尊荣。” 那小道士说道:“这有何难,再过些时日便到了下元节,那一晚我师祖空空真人会在此大讲道法真经,你若想听得真切须得早些来,恩,天一擦黑便来,我且帮你占个好位置,那时自然会见到了。” 韩潇说道:“多谢小道长的好意,不过你有所不知,我在生意上遇到了大麻烦,恐怕等不到下元之日便要大难临头了。” 那小道士听了这话不明所以,问道:“施主有何难事?” 韩潇立刻现出一脸的苦相,说道:“这事也无需瞒你,我在山西专做蒙古人的生意。” 小道士从未出过成都,更不知他为何要与蒙古人做生意,又问道:“施主与蒙古人可做些什么生意呢?” 韩潇知他不懂,便解释道:“蒙古人需要咱们中原许多的物什,比如茶叶,瓷器,布匹绢帛这些东西,我便将这些运到雁门关外,从蒙古人那里换来马匹,回到关内再卖给咱们汉人。” 小道士点了点头,说道:“施主走南闯北,这生意一定很辛苦。” “辛苦算不得什么,从南到北我走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可是上个月我卖进了一大笔草料,不知是福还是祸,还望空空真人能为我指点迷津。”韩潇苦笑道。 小道士见此急忙端起茶壶,为韩潇倒满茶水,安慰他道:“施主别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百二十三章 韩潇叹口气说道:“两个月前,我从京城得到消息,朝廷要向蒙古大举用兵,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一来,边地的草料可要涨价了,所以我急急的赶回山西,将市面上的草料全数买了下来,只待朝廷前来高价采买,可如今一月过去,朝廷的军队毫无动静,若有了变化,到得明年春天,那些草料便会发霉变质,再也卖不出去了,我几十年的积蓄便都要赔光了。” 小道士说道:“如今草料尚未发霉,施主将其买出不就行了?” “我确是寻到了一位买主,他是西域回部的人,到雁门来买茶叶和瓷器,听说我有大批的草料,便要购买一部分来喂他养的骆马,”韩潇继续说道,“我若将草料卖给他,虽是所赚微薄,却不致弄得倾家荡产,此人如今便在雁门,他急着赶回西域,十日后便要动身启程,是将草料卖给他还是再等等朝廷的消息,这真是难倒了我。” “我早已听闻成都太一观的空空真人道法深厚,专为他人消灾解难,所以便来此求真人相助,若要卖给那个回人,我须得在十日内赶回雁门,实是等不到下元节,小道长行行好,可否为我向空空真人通报一下,真人慈悲为怀,定会救我性命的!”韩潇这套说辞乃是临时起意,却也编排得似模似样,不由得小道士不信。 可小道士仍是为难的说道:“施主来的当真不巧……” 韩潇不待他说完便急着问道:“怎么?空空真人不在太一观中吗?” “这却不是,”小道士摇手说道,“我听师兄们说,师祖他老人家正在后殿闭关潜心精研道法,须得下元当日才能出关,施主若急着赶回雁门,这一次可是不到他老人家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韩潇顿足说道,“小道长,你的那些师兄能否见到真人呢?就算我无福得见,你们将我的事转告他老人家,代我求一个消灾免祸的办法,我也是万分感激了!” “这……这……”小道士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道士走过来对那小道士说道:“师弟,师父叫你看着门前的香火,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道士便将韩潇的事简要的说与他听,那道士听过便对韩潇说道:“这位施主有所不知,掌门师祖闭关时,别说是我们这样的低辈弟子,便是我们师父也是见不到他老人家的。”说完便匆匆道别,好似有要紧的事去做。 韩潇无比失望的说道:“看来我此番无缘得见空空真人,命中注定要有此劫了,小道长,打扰你清修了。”说完便欲起身离去。 这时,只听那小道士说道:“施主请听我一言。” 韩潇回过身来疑惑的看着他说道:“小道长请讲。” “小道不懂生意上的门道,自在观中出家以来,就连这成都城也从未曾出过,目光见识自然短浅,若说得不对,施主莫怪。”小道士话音略带腼腆。 韩潇见这小道士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不知有何见地,心中好奇,便又坐下,说道:“小道长请尽管说,谁来怪你。” “施主方才说买下了许多草料,明年春天便无法卖出了?”小道士问道。 “不错,不错,买这些草料用尽了我的积蓄,当真是一招险棋,”韩潇感慨道,“不过,朝廷若能来采买,这些草料我便可赚三倍的银钱。” “依小道愚见,施主还是快些赶回雁门,将草料买个那位回人,再寻些买主,将其余的草料卖掉为好。”小道士恳切的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来了兴趣,说道:“这又是为何?小道长也懂得生意之道?” 那小道士连忙说道:“生意的事小道一窍不通,不过常听师父说起,人之大欲便有这‘贪’字,施主如今入此险境便是由贪而起,若弃了贪念,灾祸自然会消。” 韩潇见这道士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等见识,不免哈哈一笑。 那小道士惊惶道:“得罪,得罪,我这是信口胡说,还望施主见谅。” “小道长说得对极,我有今日便是犯了贪念,”韩潇笑道,“还没请教小道长的道号。” 那小道士让是惶恐的说道:“施主叫我水镜便可,多有得罪了。” 不知为何,韩潇对这小道士颇有好感,于是从带来的赠礼中捡出一样“三清铃”递了过去,说道:“我与水镜道长颇有缘分,这件小小的器物便赠与道长,道长千万不要嫌弃。” 三清铃本是道家行仪时用的法器,观中的道士几乎人人都有。水镜见这三清铃乃是纯银打造,雪白光亮,摇动起来铃声清脆柔和,如钟磬般悦耳,心中喜欢,可如此贵重的东西,却是不敢收下,当下说道:“施主的一片好意水镜心领了,这三清铃水镜受之有愧,施主请收回吧。” 韩潇却快速将三清铃系在了水镜腰间,说道:“水镜道长一番话可为我保住了数万辆银子,这小小的铃铛又算得什么?请尽管收下,在下这便告辞了,咱们有缘再会。”说完便转身离去。 水镜望着韩潇的背影,心中略有奇怪,不知他在生意不顺之时又为笑得出来。 韩潇到这太一观中便是为打探空空道人的所在,他心想,方才听水镜的话,空空道人尚在观内,为何自己昨夜没能寻到他?当下,韩潇出了偏殿,随着香客来到前殿烧了炷香,而后假意游览观中的景致,缓缓向后殿走去。待过了主殿玉皇殿,便有青城派的道士将他拦下,说道:“施主请留步,后面住着我派的贵客,烧香请到前殿。” 韩潇知道里面乃是各派的人,便转身而去,出了太一观。此番打探无甚收获,仍不知空空道人藏在观内何处。于是,韩潇当夜再次来到观中,可仍没能寻到空空道人的踪迹。不得已,韩潇又来到后殿各派的住处。他知武当派玄字辈的道士和少林慧闻慧空而僧皆是第一流的高手,当下用出端木家的轻功绝学鹤云功,悄然跃入院中。其实,以他此时内力修为之深,此间更是无人能够发觉。 此时虽过三更,各派中仍有人未曾入睡。韩潇隐在暗处静听,忽而听得远处玄常的话音,他心中一动,缓缓向那说话之处走近。原来,正是玄常与慧闻在谈论下元日如何防备紫冥教。 韩潇听过良久,从二人话中所知,空空道人并未在后殿。于是便又折返回前殿,可仍和前次一般,毫无空空道人的踪影。 一连数日,韩潇仍是未能找寻得见空空道人。 难道他躲出了太一观,韩潇不时在想。可他怎知我要来取他性命,为何做此防备?又想到空空道人布下的暗道机关,心计之深,实非一般人可比,他若藏在别处,自己当真无计可施! 第三百二十四章 韩潇更担心的便是那七绝生死丹不知何时会发作。 他心想,若未能在药力发作前将空空道人的首级带回离人谷,自己的生死事小,江婉由此而得不到医治那便万事休矣了!可自己寻了数日仍未能发现空空道人的下落,实是心焦不已。 至此,韩潇每日一早便会去太一观门前的茶肆,寻个临街僻静的雅座,观察太一观中的动静,直至晚间才离开。 茶肆掌柜见他孤身一人天天到此,一坐便是一整天,心中奇怪。不过,这位客人出手豪阔,他只觉有钱可赚即可,当下也不去理会韩潇,只将名贵的茶水与精致的菜肴不断的奉上。此时的韩潇又哪里在乎银钱,只求无人来打扰自己。 这一日午后,韩潇在茶肆中方用完茶饭。忽然间,但见几位青城派的道士从太一观中急急的跑进跑出。韩潇正自奇怪他们有何急事,却见太一观硕大的正门缓缓的打开了。他在此瞧了多日,青城派的弟子与香客皆是从一侧的角门出入,正门却从未开启过,此时大开中门定是有贵客到此。 韩潇正自疑惑时,忽见街上走来无数身披袈裟的僧人,足有百余众之多,令街边往来的香客不免驻足观瞧这一奇景。一位老僧走在众僧的最前端,只见他须眉皆白,皱纹满面,年岁显已不小,可眼中暗藏光华,举手抬足间气度非凡,有如佛祖下凡一般,令人望之心生敬意。这老僧手中拿着一根乌黑的禅杖,似木非木,似铁非铁,不知是何物制成。 韩潇早已认出这老僧便是少林方丈慧空大师,他对慧空颇有好感,只因当日在佛报寺中,人人皆欲杀死江婉,可慧空慈悲为怀,欲把江婉带回嵩山少林,保全她的性命。自那时起,韩潇便对这位得道高僧敬佩不已,且慧空武功绝伦,实是中原武林顶尖的人物。 韩潇又见慧空精气内敛,神情慈和,令人见之便忘却心中的邪念,如此气魄,他只觉自己未曾与慧空动手便已输了三分。 待他回过神来,慧空已走到太一观的门前。观中一众青城派的道士驻足相迎,武当派的玄常与少林慧闻慧智,还有各派的门人弟子也夹杂在青城派的道士中。可韩潇奇怪的是,这些迎接慧空的人里并没有空空道人!按说少林方丈到此,青城掌门本应出观相迎,可青城派只有数名年老的道士上前与慧空寒暄一阵,便将他让进了观内。 韩潇心想,难道空空道人当真不在太一观中?否则,就算他闭关养伤,也应该出来相迎才对。正胡思乱想间,少林百余僧众皆已步入太一观,那敞开的中门便又紧紧的关闭了。 至此,韩潇起身离开茶肆,继而返回了客栈。茶肆掌柜见他与往日不同,早早离去,心中不免奇怪。其实,韩潇心知,慧空与少林僧众至此,即便空空道人仍在太一观中,自己也无法暗中刺杀得了他了。只因慧空内功已入化境,耳音极灵,自己深夜闯入,难免不会为他发觉。若慧空亲自出手,自己杀人不成反而会有陷身在内的危险。何况,他亦担心师父端木洪会亲来此地,若被师父撞见,自己真是无地自容! 这一夜,韩潇辗转难眠。 他心中不断盘算,此时距下元节尚有五天的光景,下元当日便是自己服下七绝生死丹便满十八日的时候,按照那女子的说法,二十日内药力应当不会发作,既如此,他心想,如今无法杀得了空空道人,也只有下元之时,在空空道人现身宣讲道法时才有机会,何况那黑衣人亦会前来取空空道人的性命,此人武功之高亦是自己生平仅见。那时自己或是与其联手,或是随机应变寻找下手的机会,也许便可取走空空道人的性命。 何况韩潇在太行山紫阳观中与那黑衣人动手时,发觉其内力绵密柔和,与袁廷玉所说害死父亲之人的内力极为相似。此人既会雪莲掌,就算不是江正本人,亦是魔教的高手。在紫阳观中,自己曾质问他是否害死了父亲,此人虽未回答,可话中之意似是知晓内情,自己定要查明他的身份才是。 韩潇转而又想,自己此番定要将空空道人的首级带回,不仅为了江婉的性命,若自己终究丧生于七绝生死丹,也好让江婉知晓这人的身份,待将来有了机缘,由她转告袁廷玉,他定会为自己报了父仇。 当韩潇想起袁廷玉时,又不免心想,我与袁伯伯分别不过数年的功夫,可此间的经历当真是惊险无比!袁伯伯若知晓我这些年的际遇,又不知会作何感想,亦不知他是否会后悔将我送上了终南山。 至此,韩潇决定不再前去太一观,只待五日后的下元之日。 五天的光阴转瞬而过,这天正是十月十五下元节。 正午一过,韩潇便来到太一观门前的茶肆。此时的他早已换过一身粗布农衣,又在脸上弄了些尘土,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庄稼汉而已。果然,茶肆的掌柜并未认出他就是前些时日的那位出手大方的“贵客”,只当他是到太一观凑热闹的乡下人,便端来些粗茶淡饭给他。韩潇也不在意,只问他空空道人大讲道法的时辰。 掌柜见韩潇一副老实模样,于是说道:“我瞧老兄定是来求福免灾的,我便说与你知晓,每年下元的戊时一刻,空空真人便在观中的玉皇殿前大讲道法,慕名而来的人可着实多着呢,去的晚了,别说空空真人,便是玉皇殿你也是瞧不见的。” “这样说,去的越早越好了?”韩潇问道。 掌柜摇头道:“去的早了也是无用,那些小道士正在玉皇殿前排置隔断,否则晚间人多拥挤起来,空空真人的法台也需得被这些人给弄塌。” “这些繁杂的事须得布置一整天,现在玉皇殿周遭是进不得了。”掌柜指着街边茶肆酒楼中的人说道,“等戊时一到,这些人便会一齐拥进去,能否见得到空空真人须得看你的运气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韩潇知他定有办法,便默不作声。 果然,那掌柜见他不再发问,忍不住炫耀道:“天刚擦黑时,你先到玉皇殿的西侧,南北两个延廊之间有一道小门,过了这道门便是玉皇殿的院落,这条路是小道士们用来抬供果的路,他们换下白天放置的供果便在那时,你去了也不用和他们多说什么,有人问你便如实说,谁又会去拦你?如此一来,你便能寻个好位置了。” 韩潇心道,原来如此,这茶肆掌柜在这里经营多年,果然知道太一观里的门道。又想到观中那个小道士水镜曾说为他寻个好位置,看来也是用这个法子了。 韩潇当下谢过掌柜,那掌柜摇手道:“你我有缘,我便说与你听,你可别到处说给他人知晓。” “掌柜放心,我不告诉别人就是。”韩潇说道。 而后,韩潇在茶肆内直坐到天擦黑才起身入观。按照掌柜所说,他直奔殿西而去,果然找到了那个通往玉皇殿的门。 这时,几个道士忽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韩潇,其中一个道士不禁问道:“施主在此处做什么?” “老汉我是来听真人将道法的。”韩潇说道,他此时面目污浊不清,又贴着胡须,确是像个年老的庄稼汉。 谁知那道士却说道:“要听师祖讲法,从那边进。”说着向人声鼎沸之处一指。 韩潇心道,看来是碰到不近人情的道士了,当下灵机一动说道:“这位道长,你可识得一位水镜道长?” “水镜?他是我师弟啊,你可认识他?”那道士说道。 “我是水镜的远亲,是水镜让我在这里等他的。”韩潇说道。 那道士听了,语气顿与先时不同,说道:“原来如此,你也不必等他了,快请进去,晚了便没有好位置了。” “谢谢道长,你可知水镜在哪?”韩潇有意无意的问道。 “水镜午后便出观去了青城山上院,他走前没和你说吗?”那道士奇道。 韩潇连忙说道:“我想起来了,他和我说起过,都怪我老糊涂把这事给忘了。”说完便缓缓的走向了玉皇殿,那几个小道士也不理他,径自去了。 韩潇口中虽这样说,可心中有些奇怪,记得水镜说他从未出过成都,且各派的人在此间总有二百余人,正是这些小道士忙碌的时候,为何会突然去了青城山? 韩潇虽不明所以,也未曾在意。这时,观外的善男信女正向此处涌来,他不禁庆幸自己早到一步。只见玉皇殿前搭起一座一丈高的木台。台上铺着一块硕大的蓝布,蓝布正中是一个两丈方圆的八卦图,图中放着一个蒲团。韩潇心想,看来空空道人便要坐在此处大讲“道法”了。 随后,他在木台的西侧寻了个不起眼的所在驻足而立,不久,玉皇殿前便被挤得水泄不通。又过片刻,只见以慧空为首的各派众人从玉皇殿内走出,坐在木台后的长椅上。韩潇又见无数少林僧人手持齐眉棍围在玉皇殿四周,隐隐的便是少林伏魔大阵,当真是为那黑衣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见太一观内如此森严,不免担心今夜能否杀得了空空道人。 此时,大殿内外便只等空空道人宣讲道法了。 韩潇心想,那黑衣人绝不会食言,不知他会何时动手。 奇怪的是,场中数百人等过许久,仍不见空空道人的身影。这时,只见一位青城派的老道士对慧空说了些什么便向玉皇殿内走去。一顿饭的功夫后,那老道士形色匆匆的走了回来,又向慧空耳语一番,慧空听了面色微沉,随后向慧闻慧智以及武当玄常点了头,这些人便齐齐的走向玉皇殿内。 韩潇知道生了变故,难道那黑衣人已杀了空空道人不成?他心中在想,可随后便又打消此念,只觉有慧空在,此人怎会轻易得手。 这时,玉皇殿前的香客不免纷纷议论,不知空空真人为何还未出来。这些人都将空空道人奉作仙人一般,虽然心急,却都能耐着性子等待,倘若换做戏班迟演了戏剧,这木台恐怕早已被众人砸毁了。 韩潇挤出人群,悄悄绕到了玉皇殿后。他趁人声嘈杂之际轻轻跃上了大殿的门楣上。此时,天已黑透,更无人发觉他的行踪。 韩潇提气凝神,只听殿内一人说道:“方丈大师还请见谅,并非是我青城派礼数不周,我午后尚见过师兄,他一定是有急事才赶回青城山的,我们都以为他在玉皇殿内间静修,方才我去请师兄时,这才看到他留下的字条。” 韩潇一惊!这说话之人显然是空空道人的师弟,可空空道人怎会忽而回了青城山? 正疑惑间,只听另一人大声说道:“空空道兄不辞而别,可将我方丈师弟放在眼里了?”正是少林慧闻的声音。 韩潇心想,这慧闻年纪虽老却是火爆的脾气,不过少林寺为了空空道人这等兴师动众,下元之日他却不辞而别,也难怪慧闻动怒。 “这……我们实是未能想到……”那青城派的道士低声说道。 “你可知道……”慧闻的话未说完,韩潇听得另一人说道:“阿弥陀佛,师兄暂且息怒。”声音虽苍老而慈和却盖住了慧闻的呵斥声,慧闻听了便不再言语。 韩潇听出这是慧空的话音,知他内力已入化境,本是轻声细言,且自己尚在殿外,可这话音有如在耳边响起,不禁对慧空的内力佩服之至!当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怕慧空发觉自己。 只听慧空接着说道:“空海道兄言重了,我辈出家之人又岂在乎这些繁文礼数?空空道兄回了青城山本是好事,如今天下皆知他要在此宣讲道法,那位魔教的高手也定会来到此间,空空道兄这一走,正是化解了危机,不过此时可还有两件事要做。” “方丈请尽管吩咐。”空海诚惶诚恐的说道。 “一则空空道兄走的匆忙,大家不曾知晓,定有急难之事,我们须多派人手立刻前往青城山,到时见机行事,也算各派的人不枉来这一趟。”慧空缓缓说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慧空接着说道:“二则外面那些施主从四面八方而来,只为听空空道兄的道法宏论,以解他们眼前的难事,若硬要他们就此而归,恐怕有损青城派的声誉。” 听了这话,韩潇对慧空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心中暗赞,慧空大师果然非常人可比,不仅没有怪罪青城派,还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除此之外更是顾念到那些远道而来的善男信女,这份慈悲心肠当真是菩萨才有,与之相较,自己当真是天差地远了! 殿中之人听过慧空的话连连称是。 这时,韩潇又听一人说道:“方丈大师所言甚是,贫道有个主意还请方丈定夺。”正是玄常所说。 “阿弥陀佛,玄常道兄请讲。”慧空说道。 “青城山便由我武当派前去,那边有何状况我即刻派弟子来禀报大师,”玄常说道,“至于外间这些香客还须方丈大师亲自宣讲佛法,大师武功佛法名满天下,由大师代替空空道兄,想来这些人都不会生了意见,况且那魔教的高手还未现身,万一他见不到空空道兄而大开杀戒,也只有大师在此方保得住太一观平安。” “玄常道兄的话与老衲不谋而合,”慧空说道,“不过还要为防万一,我少林寺也需有人随你同去,慧闻慧智两位师兄,烦你二人带些弟子与玄常道兄同去一趟青城山。” 慧闻慧智应了一声,随后便商量带领哪些弟子前去。 此时此刻,韩潇心中总觉得空空道人忽而返回青城山实有些蹊跷,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自己本应立刻动身前往青城山取下空空道人的首级,且要赶在玄常等人之前,否则合少林武当众人之力,那便困难之极了! 可猛然间!韩潇忽而想道,那黑衣人的字条中仅仅说过,下元之日要取空空道人的性命,可并未说定是在这太一观内动手!他隐隐觉得那黑衣人今夜已不会到太一观中,若当真如此,难道他早已知晓空空道人要返回青城山?亦或是空空道人为逃一死今夜另有图谋? 转而又想到那个小道士水镜也已去了青城山,且水镜乃是午后离去,而空海亦说午后见过空空道人最后一面,难道空空道人是带着水镜同去的?可观中大大小小的道士足有百余人,他又为何只带走这个年幼的水镜?韩潇实想不明白这些事究竟有何关联。 不过,此刻容不得他细细思索,韩潇当下打定主意,就算那黑衣人不会去青城山,自己今晚也必要去取空空道人的性命! 当下,韩潇立刻出了太一观。他见茶肆前的木桩上系着数匹骏马,知道是香客暂放在这里的。又见旁边一个看马小厮与茶肆伙计有说有笑,不知在聊些什么。韩潇选了个身形最大的骏马,当下牵起缰绳。 那小厮见了,连忙喊道:“哎!你干什么!这是刘员外的马!” 那缰绳牢牢的系在木桩上,又与其他缰绳缠在一处,一时之间本无法解得开。可韩潇心中急切,手上暗运内力,看似轻轻一提,那缰绳却“啪”的一声断开。力道未消,只听“哄”的一声,又将那粗大的木桩从地上拔出了半截。 那小厮见这乡下老汉去牵主人的爱马,正欲破口大骂,忽而见他这等神力,不禁吓得呆住了,将那些污言秽语又咽了回去。 韩潇也不理他,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此刻虽是晚间,可下元之日,城门在子时才会关闭。天已大黑,入城的人仍是络绎不绝,韩潇艰难的挤出城外,拨转马头,一路向北飞奔。 成都距青城山实有百里之遥,那匹骏马脚力虽佳,也整整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得青城山。而后,韩潇施展轻功,延山路而上,不一刻便来到灵虚观前。 韩潇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已近子时,灵虚观内无声无息,冷清之极。他心想,须得快些找到空空道人。可灵虚观规模极大,实不知该从何处寻起。 韩潇在观内转了良久仍是毫无发现,正自一筹莫展时,隐隐听得有说话之声传来。于是,他循声而去,待转过一个院落,但见一座殿宇前,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树立当地。月色朦胧,韩潇虽瞧不见二人的面目,可从身形来看,那矮小之人当是空空道人无疑,而另一人的身形他无论如何不会忘记,此人正是杀死卢峰的黑衣人! 只听一人说道:“江正,你当真是阴魂不散,贫道返回青城山乃是临时起意,此事更无人知晓,不想还是被你给看穿了。”正是空空道人的声音。 “当年你害我惨死,今日我化为厉鬼便是来索你的性命。”那瘦高的身影说道,话音苍老而沙哑。 韩潇听出此人正是与之交过手的黑衣人,心想,空空道人返回青城山果真是为躲避此人,可“江正”又是如何知晓这老道士的行踪?他想起此人在杀死卢峰前亦说卢峰当年将他害死,至此,他更是迷惑不解,只觉凭着卢峰与空空道人的武功哪里是此人的对手,又如何害得了他? 空空道人厉声说道:“江正!你装神弄鬼要到何时?你魔教当年勾结鞑虏,乱我汉人江山,贫道虽是出家之人可恨不得你早早便死,如今你苟活西域二十年,怎还有面目见我中原武林义士!” 韩潇听他说得正气凌然,只觉这空空道人虽然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可大义面前不畏生死,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若不是为救江婉,当真想饶他的性命。 想到此处,韩潇轻轻前挪数步,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瞧。只见那黑衣人面目狰狞可怖,仍是带着面具,空空道人此时背着月光,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那黑衣人说道:“空空老贼,你假仁假义,这些话从你口中讲出当真是鬼神难信。”话音仍是低沉沙哑,毫无生气,仿佛当真是鬼怪所说一般。 空空道人仍是大声道:“江正!今日载在你的手中,贫道无话可说,我的武功与你相差太远,你尽管取走贫道的性命便是,不过你杀得了贫道,可杀不尽天下千千万万的武林义士,更堵不住天下人的嘴,终有人会替贫道报了此仇!” 第三百二十七章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只缓缓的向空空道人走去,同时将一只手掌抬起,韩潇见那正是雪莲掌中的一式!知他便要出手。而空空道人却仍是立在当地纹丝不动,韩潇想到二人功夫相差甚远,空空道人即便用出浑身解数来仍会被黑衣人所杀,此刻见他并不躲闪,也不禁佩服他从容赴死的气魄! 至此,韩潇只待黑衣人杀死空空道人后,便取下他的首级赶回离人谷。 这时,忽然刮起一阵山风。只听数声“当,当”之响从空空道人的身上发出,清脆柔和,如钟磬般悦耳。而后,彤云散去,月光洒下,韩潇猛然见到空空道人的腰间系着一件明晃晃的物件。黑暗中,此物被月光映得格外银亮耀眼,那“当,当”之响也正是此物所发。 韩潇见了此物,心中一颤,眼见黑衣人的手掌便要击在空空道人的头顶,可空空道人仍是纹丝未动,他不禁大喊一声:“住手!他不是空空道人!”同时提气疾奔,迅捷无伦的冲了过去,出掌击向黑衣人的面门,欲阻他杀死那“空空道人”。 黑衣人听了韩潇的话一怔,将打向空空道人的手掌收了回来,转而迎向韩潇,口中说道:“你藏了这许久,终于肯出来了。” 韩潇一惊,心道,原来他早已知晓我守在一旁! 而后二人双掌相交,只听“砰”的一声,韩潇连退五步,胸中气血翻涌,难过之极!而那黑衣人却气定神闲的站在当地,说道:“嘿,两月不见,你的内力修为可是长进了不少。” 韩潇心知自己得石头僧讲授太玄经的要义,此时已可发挥无名真气七成的威力,虽然吸入申屠行的内力不能为自己随心所用,可落梅神功已达于昆阳之境,且由太玄经心法所致,渐渐与无名真气合而为一,修为已是增长了一大截。若换作两月前,黑衣人这一掌早已将自己震倒在地了。 韩潇吐出一口浊气,仍是急急的说道:“他不是空空道人!” 黑衣人听了这话,将手搭在空空道人的肩头,可空空道人仍是一动不动。黑衣人用手掌一拨,将空空道人的面目迎向了月光,他凝神观瞧片刻,而后大声笑道:“好你个空空老贼,居然练成了隔物传音的邪门功夫!”随后,他便放脱那“空空真人”,窜至院落正中,盘膝而坐,好似入定一般。 韩潇见了黑衣人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当下,他匆匆走到仍自站立当地,纹丝未动的“空空道人”身前仔细端详。只见这人须眉皆白,苍老之极,与空空道人极为相像。此时月色虽亮,可子夜时分,韩潇仍辨不清此人的面目是否便是空空道人,不过方才听他的话音乃是真身无疑。 突然间,韩潇似是猜到了什么,伸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下去。只见这“空空道人”须眉皆被韩潇抓下,韩潇手中又满是粘稠之物。此刻,他却是瞧得清楚,那“空空道人”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道士。只见这小道士眼珠乱转,满脸的惊惶之色。这“空空道人”的真面目果真与韩潇猜测的一般无二,正是他在太一观中结识的水镜! 韩潇伸手按了按水镜周身的数处穴道,内力所及,水镜身子一颤,就此栽了下去。韩潇急忙将他扶起,说道:“别担心,你穴道被封的久了,身子酸麻是自然的,休息一下便好了。” 水镜听了这话,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韩潇知他年纪尚小,且穴道被人封住,又险些死于非命,已是吓破了胆,此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免他要大哭一场。可韩潇又怕他吵醒观中的道士,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安慰道:“水镜道长,你如今安然无恙,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水镜听了这话便止住了哭声,奇道:“你……你是谁,怎会知道我叫水镜?” 韩潇伸手擦去脸上的尘土,说道:“你仔细瞧瞧。” 水镜看了许久脸上仍是一片迷茫。 韩潇指着水镜腰间的发亮的物件说道:“我与水镜道长果然是有缘再见,这三清铃你须得好好保管才是。” 水镜听了这话,忽然惊叫道:“原来是施主!这……施主该当回了雁门才对,怎……怎会在青城山上?” “我来此地一半也是为了救你。”韩潇说道。 “施主怎料到会有人害我?”水镜奇道。 “你别多问,你且告诉我,是谁把你点在这里的?”韩潇说道。 “这……我当真不记得了……我随师祖上山后,师兄们拉着我去吃饭,后来……后来……我回了房间,忽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过来时便见到有人要用手掌打我……施主,可是有人要害我不成?”水镜挠挠头说道。 韩潇点头道:“不错,那个害你的人还未走远,我这就去把他找出来!”他虽这样说来,可实是不知那罪魁祸首此时更藏在何处。 韩潇的话音刚落,却听黑衣人沉声说道:“嘿嘿,想找出空空老贼,你的功夫可还差得远。” 韩潇正奇怪他这话是何用意,那黑衣人突然窜向后方,身法迅捷之极,较之射出的利箭又似快过许多,眨眼间便到了二十丈外! 韩潇见了这等轻功,心中骇然!心中想道,且不说此人内力修为精纯之极,较之那金灯和尚更是胜过半筹,单论此等轻功,恐怕天下间亦鲜有人能与之比肩! 他正惊叹之时,只见那黑衣人伸出手掌向地上的青砖拍了下去!韩潇见此更是奇怪,不知黑衣人为何会有此怪异的举动。 只听“哗啦”一声,地上的青砖被黑衣人一掌击碎!韩潇见他整个手臂也陷在了青砖之下,正自惊奇时,又是“呼”的一声,黑衣人从青砖下提出一物,而后猛地摔在地上! 韩潇急忙走进观瞧,只见地上摔落的却是一人。月光下,但见此人须眉皆白,年纪苍老,嘴角鲜血直流,将颏下的胡须也浸透了。 正是如假包换的空空道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至此,韩潇终于明了这一切的原委。 韩潇本以为这空空道人还算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却原来较那下流无耻之辈更加不如!他之所以带水镜回青城山,便是因为水镜身形瘦小,与他的身形极为相像。他将水镜乔装打扮一番,虽与自己的样貌不甚相同,可黑夜之中确是难以分辨,而后又将水镜的穴道封住后,放置此处,欺那黑衣人不知内情,就此以假乱真! 韩潇又想到空空道人的话音确是从水镜身上所发,正疑惑间,想起黑衣人方才说这是隔物传音的功夫,看来他藏在地下的暗道中,用这邪门的功夫将自己的声音传至水镜身体内,旁人听来定会以为那是水镜所发。 此时的韩潇仍是心有余悸,若非那一阵山风吹过,将自己送给水镜的三清铃吹响,水镜早已成了冤死鬼了! 正思量间,只听那黑衣人说道:“空空老贼,你这偷天换日的法子当真毒辣得狠,令人佩服之至!” 空空道人受了重重一摔,只觉浑身如筋断骨折般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江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何不肯放过我……”声音惶恐,与先时的正气凛然已是大相径庭。 黑衣人仍是死气沉沉的说道:“当年你害我惨死,今日我化为厉鬼便是来索你的性命。” 韩潇心中奇怪,此人并非鬼怪,乃是绝顶高手无疑,可为何他要装神弄鬼的戏弄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早已吓破了胆,颤声说道:“江……江教主,你的死和可我无关啊,你武功天下第一,我又怎杀……杀得了你……” 韩潇见空空道人如此贪生怕死,当真有辱青城派的威名,心中对他更是鄙夷。不过这黑衣人口口声声说是空空道人还有那卢峰将他杀死,韩潇不禁回忆起师父曾讲述过的武林旧事。他心想,按师父当日所说,江正勾结鞑子围攻终南山,欲将武林各派一网打尽,可惜阴谋败露,各派高手群起而攻,江正受伤而逃,不久后便伤重不治而死。这空空道人和太行掌门卢峰虽也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可与江正相比实是差得甚远,又怎杀得死他?这“江正”为何要寻此二人报仇? 那黑衣人好似不愿与他多言,近前一步抬掌又向空空道人击去。空空道人连忙从身后抽出长剑,舞了数道剑花,而后直刺黑衣人。韩潇心知空空道人此举乃是做最后一搏,于是退后数步,静观两人拼斗。 瞧过数招,韩潇见黑衣人所使的仍是雪莲掌,只见他手掌时快时慢,一招一式气度恢宏,更显武学宗师的风范。韩潇既学了无相神功,此刻瞧着黑衣人的掌法,心中加以印证。便将自己当做了空空道人,黑衣人出招之时心中便想该如何攻其隐位。 十余招后,韩潇只觉黑衣人的招式隐位极少,有数招掌法,更是以显位将隐位所掩盖,除了硬接他的掌法,以力碰力,此外更无他法。他不禁想到,若非在内力上胜过此人,实难破去这雪莲掌,心中更欲知晓究那面具所遮挡的究竟是何方高人。 转眼之间,二人便拆了十余招,韩潇见空空道人剑法精奇,也不禁佩服青城派的武学。黑衣人方才将空空道人摔在地上实是用了深厚的内力,空空道人本已受伤不轻,加之前些时日被韩潇的内力所伤,至今未曾痊愈,二十招一过,剑招明显窒碍起来。 韩潇正自印证黑衣人的掌法,忽见他一掌击中空空道人的心口,随后撤掌退出数步。又见空空道人摇摇晃晃有如醉酒一般,随后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倒在地上。 “啊!师祖!”水镜见空空道人摔倒在地便奔了过去,欲将他扶起。 韩潇知道空空道人中了黑衣人的掌力必然无幸,当下说道:“水镜道长,方才便是这空空老贼害你险些毙命的,你还称的师祖做什么?” 水镜听了,不禁一怔,停下脚步说道:“是师祖害的我?不会……不会……师祖为什么要害我?” 韩潇心知这些可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解释得清楚,眼见黑衣人缓缓向观外行去,心中尚有话对他说,便紧追数步说道:“前辈留步,可否让晚辈一睹真容?” 韩潇话语客气,一来此人虽不知是敌是友,可武功高绝,叫他一声前辈也是理所当然。二来父亲被紫冥教高手所害,韩潇一直在怀疑此人是否便是杀死父亲的仇人,就算非是此人,以他在紫冥教中的武功地位,定会知晓内情,自己无论如何要打探清楚! 黑衣人听了韩潇的话毫不理会,脚下丝毫未停。 韩潇心中一动,当下又说道:“前辈,江婉中了这空空老贼的玄阴真气,须得有您这等内功才可为她医好内伤,您快随我去救她吧。”韩潇这番话更想试探此人是否便是江正。 黑衣人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她在何处?” 韩潇心想,你既然关心婉儿的伤势,难道当真便是江正不成?于是答道:“婉儿如今身在离人谷。” 黑衣人听过,便又向前行去。 韩潇奇道:“前辈难道不去救她吗?” 黑衣人脚下不停,沉声说道:“她既在离人谷,自然会有人医好她的伤。” 韩潇更是疑惑不解,心想,难道此人识得尹方思的师父,也知晓她医术高明?眼见他便要消失在月色下,韩潇又是紧追数步说道:“前辈,您当真便是江正江教主吗?” 黑衣人仿佛没有听见韩潇的话一般,脚下兀自不停。 韩潇心知凭自己的武功实是无法将他拦下,心中一急,说道:“家父韩清林被人害死在大漠中,那凶手武功绝顶,且是紫冥教的人,前辈若知晓此人是谁还望告知晚辈,韩潇实是感激不尽!” 黑衣人听了这话,忽而停下了脚步,而后缓缓的转过身来。见此,韩潇内心激动不已,心想,看来他定是知晓那恶人的身份! 韩潇正待黑衣人说出杀父仇人的名姓,只见他忽然窜至身前,一掌拍向了自己的面门! 第三百二十九章 韩潇猛的一惊!不知他为何突然向自己动手。不过,此时已无暇细想,眼见他腋下便是隐位,于是身子一侧,出指点了过去。这一来,逼得黑衣人不得不变招。只见他手掌一翻,斜向下击去,直奔韩潇的肩头。韩潇只觉他手掌未到,掌风已刮得自己脸面生疼,心下一凛,见他肋下是隐位,于是缩回手指,左踏一步,出拳击去。 黑衣人见此,“咦”了一声,又不得不变过招式。如此过了五招,韩潇拳脚并用,每每攻向对方的隐位,勉强逼的对手变换招式。待得第六招时,韩潇见对方腰间乃是隐位,于是出掌而攻,只觉那黑衣人此时双掌平推,无法架开自己的手掌,定会避开。可黑衣人并未闪避,韩潇只觉眼前一花,不知对方如何变换的招式,只见他的一只手掌已迎了上来。韩潇心知自己掌力不及对方,却是来不及变招,二人手掌相较,韩潇身子一震,退开数步,只感手臂酸麻,胸口发闷。 这时,那黑衣人说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韩潇心知他问的便是无相神功,方才两人拆了数招,韩潇攻向此人的隐位乃是随手而成,并非哪一门派的招式,口中却说道:“前辈既不肯回答晚辈所问,晚辈也无需告诉前辈。” 黑衣人听了更不搭话,又是出掌向韩潇攻来。数招一过,韩潇只觉对方丝毫不曾相让,招招都似要取自己性命一般!他心中暗道不好!难道此人便是我的杀父仇人?他知我要为父报仇,所以便也要将我杀死? 韩潇不及多想,只因对方掌法精奇之极,自己稍有疏忽便会中掌而亡。他当下打起精神,直把此人当做杀父仇人一般,用尽浑身解数,将从石头僧那里学来的无相神功一一用出。 十余招之间,双方直斗得旗鼓相当。可韩潇毕竟功力不及对方,无相神功虽已堪透天下武功招式的精要,可他初学乍练,火候不足,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他虽可瞧出对方招式的隐位,可那黑衣人掌法老辣之极!隐位显位变换不定!那无相神功厉害之处除了能攻破对手的隐位之外,其本身运力的诀窍更是天下一绝,若练成此功,便可令人将拳脚掌指及肢体各部的动作从心所欲的变化,以最适当的姿态伤敌。可韩潇尚未能将运力的诀窍融会贯通,在对方浑厚之极的掌力下,渐渐不支起来。 又斗片刻,韩潇只感浑身脱力,真气渐渐不济。二人双掌虽始终未曾相交,可韩潇每出一招都避不过对方激起的雄浑无比的掌风,此时已是双臂酸麻,招式滞碍。眼见对方又是一掌击向自己的心口,这一招正是他方才杀死空空道人的招式,可韩潇的双臂被他的掌风所带,再也抬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已是无幸,便将双眼一闭,实有万念俱灰之感! 说也奇怪,韩潇只觉对方手掌按在自己心口,却并未发力。他睁开眼来,只见到一张狰狞的面目直盯着自己。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不杀自己,心中却是涌上一股倔强之气,于是大声说道:“你要杀便杀,我功夫虽不如你可也不会怕你!” 黑衣人哈哈一笑,撤去手掌,又退后数步,那笑声苍老而又沉郁,随后便说道:“你既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便留你条性命!” 韩潇不肯示弱,当下说道:“你不杀我,难道不怕我将来为家父报仇吗!”他已认定此人便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黑衣人却并未回答,只说道:“我方才并未手下留情,你能接得住五十招,也算是武林中罕有的功夫了。” 韩潇正欲说话,却见他身子一闪,随即消失在夜色中。他呆立当地,心中更是糊涂,只觉此人若杀了父亲为何还要留下自己性命? 此时,山风袭来,一旁的山松“哗哗”作响,韩潇只觉浑身一阵凉意,心中又是混乱之极,加之真气已消耗了大半,浑身乏力不堪,此时再也坚持不住,顺势坐倒在地上。 良久,韩潇只听得身旁一人说道:“施主,想不到你的武功这等高强!”正是水镜的声音。 听了这话韩潇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水镜尚在一旁,于是说道:“与那人相比,我还差了一大截……” “施主,那个像鬼怪一样的人是谁?他怎会生得如此丑陋?”水镜问道。 “那是带了面具的缘故,我只知此人乃是武林中凤毛麟角的高手。”韩潇叹道。 “这……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水镜毕竟年幼,此时月黑风高,不免害怕起来。 韩潇盘膝而坐,照着太玄经中的心法运行体内真气,以此恢复剧斗中几乎消耗殆尽的内力,同时口中说道:“我方才说过,是空空老贼差点害了你性命。” “师祖为何要害我?”水镜颤声说道。 “只因你又瘦又矮,和他的身形一般无二。”韩潇不屑道。 水镜更是糊涂,说道:“这……这又是为什么?” “小道长,我瞧你人很聪明,那日与我论起生意来说得头头是道,没想到原来这样笨,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韩潇刚刚败给黑衣人,又没能知晓杀父仇人的身份,此时心绪不佳,便没好气的说道。 水镜本是老实人,又哪里想得到空空道人的诡计,听了韩潇的话只得默不作声。 韩潇行功片刻,内力渐复,此时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只觉心绪平复了许多,于是说道:“水镜道长,这空空老贼之所以带你来青城山便是要你代他而死啊!” 水镜一惊!说道:“那怪人要杀师祖?” “不错,他的身形与你极像,他点了你的穴道,又将你打扮一番,黑夜中是想以假乱真。”韩潇解释道。 “可……我怎会什么都不记得了?”水镜喃喃道。 “老贼定是从身后点了你的气海穴,以他的功力,至少会让你昏睡两个时辰,在此期间他布置了一番,只待那人上当,”韩潇冷笑道,“若不是那日我送给你的三清铃,我与那人便都上了当了。” 水镜仍是无法相信,又走至空空道人的尸身前,说道:“施主,你行行好,救我师祖一命吧。” 韩潇摇头道:“那人武功高绝,这老贼中了他一掌怎还会活着?” 水镜听了这话,害怕道:“师……师祖他死了……” 韩潇刚欲说话,水镜说道:“咦?师祖身上怎会有张字条?” 第三百三十章 韩潇听了这话,猛然一惊!随即奔至空空道人的尸身前。 只见空空道人的胸前斜斜的放着一张纸条,上面依稀写有字迹。韩潇将纸条拿起,借着月光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着:“吾乃幽界冤魂,十派掌门害吾惨死,此番追魂索命,正月十五,终南之巅,了断端木胜之魂魄。” 看过字条,韩潇大吃一惊!回想起丐帮帮主狄阳死时,自己曾听冷文超所说起,狄阳身旁的字条上写明要杀尽各派的掌门人,看来这张字条定是那黑衣人方才所留下的,而此人接下来便要去杀自己的“师祖”端木胜了! 由此,韩潇心想,字条上所说的“十派”定是中原的十大门派,如今那黑衣人已将丐帮,太行和青城派的掌门杀死,难道他当真要杀尽其余门派的掌门不成?可又隐隐觉得,杀死十派掌门谈何容易?那黑衣人武功虽高,若与武当掌门玄真、少林方丈慧空相较应当在伯仲之间,他怎会有必胜的把握?何况端木胜虽隐退江湖,可他曾听师父端木洪说,师祖十余年来不曾荒废内功修炼,功力且更胜昔时,若非下盘不便,武功绝不在少林武当掌门之下。师祖虽腿有伤疾,可此番有师父相助,两人联手也必不会输给那黑衣人。想到这里,韩潇略觉宽心。 他又见那字条上的笔体苍劲雄浑,只觉书写之人心胸气魄实非常人可比!心想,难道这便是武林皆知的,那江正的笔体?此时,他心中又不免奇怪,黑衣人前番留下的字条只写明动手杀人的日子,并未写下在何处动手,可这张字条上却写道终南之巅。韩潇知道终南之巅乃是说终南山武学的巅峰,那便是端木家的傲雪山庄。不过,师祖云游终南,行踪不定,常常数月不归,此人又怎知正月十五那天,师祖定会在山庄内?若是如此,终南山方圆数百里,他又何处去寻师祖? 这些疑问在韩潇脑中一闪而过,他实是无法想得清楚。 这时,水镜亦从旁瞧见,于是问道:“这些话可是什么意思?” 韩潇心知这些事无法向他解释得清。 水镜见他不答便又问道:“那……那怪人为什么要杀我师祖?” “他为何杀这老贼我不清楚,不过空空老贼阴毒得很,此番险些害你性命,难道不该杀吗?青城派乃是十大门派之一,可这老贼的所作所为当真为中原武林所不齿,他这是死有余辜!”韩潇怒道。 水镜听了这话更没了主意,喃喃自语道:“师祖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韩潇想起江婉的伤势,只觉事不宜迟,自己应快些将空空道人的首级带回离人谷,于是对水镜说道:“水镜道长,我方才所说句句都是实言,你这便回去休息,今晚发生的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切记,切记,否则你定有性命之忧。” “这……可是……”水镜仍是心存顾虑。 韩潇又说道:“我瞧你脚下虚浮,毫无内力根基,难道无人教你习武吗?” 水镜这时回过神来,说道:“太一观乃是青城派的下院,专是供奉香火的地方,只有青城上院的师兄和长辈们才有资格习武,何况我入门时便只想修行道法,这打打杀杀的功夫我当真不甚喜欢。” “既然如此,小道长,你我有缘,我不妨多说一句,”韩潇嘱咐道,“青城派乃是武林十大门派之一,江湖中地位非凡,这空空老贼心术不正,他教出的徒弟也好不到哪去,不过老贼尚有众多师兄弟,其中必不乏有道之士,若正邪两派争起掌门的位子,以后便没有安宁的日子了,你既有修行的决心,不如尽快离开这青城派,寻个山野小庙,过那与世无争,清净无为的日子岂不是好?” 水镜听过,先是一愣,随后说道:“施主这番话大有道理,水镜一定记在心中。” 韩潇点头道:“快些回去吧,若被你的师兄们发觉便麻烦了。” 水镜应了一声,说道:“施主武功如此高强,看来不是普通的商人,水镜得施主相救当真是万分感激,以后水镜每日进香三炷,为施主求得平安,日进斗金。” 韩潇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小道长,有你这三炷香,我的生意定会越来越旺。” 而后,水镜与韩潇躬身道别,又向空空道人的尸身一瞥,便即转身而去。 韩潇待他走远,又将那字条向着月光展开,仔细观瞧片刻仍是难以索解。于是,他抽出无名长剑,正欲取下空空道人的首级,忽然间,只听得“嗖嗖”数声,数道人影窜入院中。 其中一人喝道:“何人在此!报上名来!”正是少林慧空的声音。 韩潇一惊!借着月光辨出慧闻身后两道身影正是慧智和尚与武当派的玄常。而后,又是十余人跃进院中。众人见他不答,于是慧闻施展开龙爪手,慧智运出大力金刚掌,向韩潇攻来。接着,玄常抽出长剑,并挥了挥手,只见他身后数人便也纷纷抽出剑来,向韩潇刺去!此时,另有二十余手持长棍之人四散开来,将此间团团围住。 韩潇心知这些人定是少林武当两派的高手,若是硬拼,自己绝无把握取胜,可凭着自己的轻功突围而去,谅这些人也奈何不得自己,不过空空道人的首级自己无论如何也带不走了。他心中本自焦急,担心带不回空空道人的首级,那女子便不会为江婉医治。可他又想,空空道人这一死,不日之间便要传遍武林,那女子定然会知晓。空空道人虽然不是自己所杀,可毕竟已死,她与其有何冤仇便也该心满意足了,到时定会医好婉儿。 想到此处,韩潇打定主意,欲趁着众人认出自己之前离开此地。可刚踏出一步,他猛然想起那张字条还在自己手上,心想,这字条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带走。于是,他俯下身来,迅速将字条夹在空空道人的衣襟上。就在此时,慧闻的龙爪手也已抓到了韩潇的身前! 第三百三十一章 韩潇对龙爪手早已极为熟悉,此时急于脱身,不愿与慧闻纠缠,当下侧身避过此招,又俯身躲过慧智的大力金刚掌,而后提气一纵,欲从数名少林僧人的头顶跃过,就此而去。 与此同时,玄常也已发现空空道人的尸身,他走至近前,立时便认出空空道人的面目,当下将他扶起,急道:“空空道兄,你可是哪里受了伤?”接着又探了探鼻息,发觉他已没了呼吸,心中一惊!望了一眼正欲逃走的韩潇,心中立时想到了什么,疾声喊道:“慧闻道兄,这人就是江正!空空道兄被他害死了!大家别让他逃走了!” 慧闻慧智二僧听了这话惊疑之极,不及多想,提气向韩潇追去。这时的韩潇正跃在少林僧众的头顶,听了玄常的呼喊,心知这些人定是将自己当成了江正,眼见身下的十余少林僧人举起长棍纷纷劈来,便抽出无名剑,凌空一划,十余长棍皆断为两截。 慧闻见了不禁大声说道:“这是落雁十九式!是青城剑法!” 原来,韩潇方才见过空空道人的青城剑法,他本已习得无相神功,对人之肢体运力的窍门已有所掌握,这落雁十九式他已见空空道人用过数次,只觉此时自己身子腾空,用这招剑法最是妙不可言,于是顺势将此招用出。韩潇这一下不过是随机应变,可按照无相神功的口诀运用而出居然也似模似样,威力虽不如空空道人亲自出手,可他的无名剑锋利无比,少林僧人的齐眉长棍又哪里能挡其锋芒! 韩潇这一跃直上了屋顶,随后展开轻功,向观外疾行而去。慧闻慧智本追在前面,可二僧手上的硬功威力虽强,轻功却不甚高明,刚跃上屋顶,便已被韩潇落下了十余丈远。待玄常等人赶到时,韩潇早已消失无踪。 众人见已追赶不及,便停下脚步,反身回到空空道人的尸身前。 玄常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千防万防,却还是让江正害死了空空道兄,哎!这老贼当真可恶!” 此时已有少林僧人发觉了那张字条,将其递给了慧闻。慧闻看过立即交给玄常与慧智,待二人瞧过,他便大声说道:“江正想杀端木胜恐怕没那么容易!” 玄常也点头说道:“端木师兄虽腿有旧伤,行动不便,可这十余年来又怎会荒废了功夫,他当年便号称‘一剑寒梅’,足见内力之深厚,如今更是至臻化境,况且端木洪贤侄早已得了父亲的真传,算得是当今武林的后起之秀,江正武功虽高,想在傲雪山庄内行凶可绝非易事。” “阿弥陀佛,道兄说得在理,”慧智合十说道,“武林中谁人不知‘北端木,南皇甫’的大名?端木家武学渊源,又岂是青城派与太行派可比的?江正想杀尽十大门派的掌门当真是在痴人说梦!” “话虽如此,可那江正诡计多端武功盖世,当年便已号称天下第一,还需防他不择手段。”玄常说道。 这时,慧闻又说道:“我记得二十多年前,魔教尚未被鞑子收买时,江正好似与端木师兄的交情极近,他当真能下得了手?” “师兄,这又有什么可想不通的?”慧智说道,“江正当年何止与端木师兄交情好,他与方丈师弟,还有盟主和其他门派的人交情都很深,尤其是对师父极为尊敬,可到头来助纣为虐,当年终南山一战,险些令中原武林覆没殆尽,如今又怎会念昔年那点交情?” 慧闻听了双手合十,口念佛号,连连点头。 玄常知慧智与慧闻的师父便是当年德高望重的圆光大师,也是中原武林的第一任盟主。经慧闻这一提醒,他亦想起了往事,记得江正当年对圆光大师百般敬重,如今看来那些皆是惺惺作态罢了。 经过一番打斗,已是惊醒了观中的道士。可这些青城弟子见掌门已死,皆不知所措。 玄常当下说道:“慧闻道兄,如今须得快些返回成都,将这里事速速告知慧空道兄,不过青城派群龙无首,须得有人照应,不如这样,由二位道兄在此地主持大局,我武当门人这便回往太一观,待禀报了慧空方丈,我须得火速南下前往京城寻我师兄,告知他这里的祸事,哎,江正如此残害我武林同道,咱们定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慧闻慧智听过皆同意玄常所说,二僧不禁想道,江正已将丐帮太行和青城的掌门害死,日后无论如何不能再教他得逞! 却说韩潇甩开武当少林众人,直奔山下而去。待寻到自己来时的骏马,便即跃上马背,一路向南疾驰而去。此时已是韩潇服下七绝生死丹的第二十日,他一面疾驰一面担心毒性会随时发作。好在一路无事,他得此脚力,一日一夜间便赶回了离人谷。 韩潇匆匆转过几丛树林,方见到那一片开阔的湖水,尚未踏上木桥,忽觉一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了自己。韩潇一惊,心知自己只为赶路却是忘记了提防。于是,他迅速抓住那人的手,方欲运出内力,忽觉对方的手掌纤细如丝,滑腻如脂,急忙收回内力,笑道:“婉儿!你的伤可好了?”当即转过身来。 果然,江婉顽皮的笑容映入韩潇眼帘! 江婉欢声说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婉儿可担心你得紧!”未等韩潇回答,又是担心道,“那七绝生死丹可曾发作?” 韩潇不答,只见到江婉容光焕发,兴奋的说道:“前辈可是医好了你的内伤?”随后握住她的手腕,查探她的内息。 韩潇只觉玄阴真气仍在江婉内体,与自己送入的真气不免冲突起来。可玄阴真气虽未祛除,他却是发觉这阴毒的内力在江婉体内极为“老实”,似是被某物所镇,又似是在伺机而动。 韩潇正觉奇怪时,只听江婉说道:“你不回来,她又怎会替我医治?思儿每日里从她师父那取来丹药与我服食,她说这些药足够保我一月的平安。” 第三百三十二章 韩潇听了不禁赞道:“这位前辈果然医术高明!那玄阴真气阴毒无比,我便是尽耗内力也只能保你一时的平安,不想她只用丹药便能镇住那真气许久不会发作,可不知前辈她高姓大名,这样的名医本该名扬天下才对。” 江婉说道:“这些天来她未曾与我说过一句话,我问她姓名她也不理睬我,倘若没有思儿陪我聊天,当真要闷死了。” 韩潇心道,那女子还是忘不了与婉儿的父母的嫌隙。 “大哥,你定是杀了空空道人了?他的首级呢?”江婉问道。 “下元日那天,空空道人被那黑衣人所杀,我虽在场可不及取回他的首级。”韩潇说道。 听说韩潇没能取来空空道人的首级,江婉一怔,随即问道:“那人当真杀了空空道人?这是怎么回事?” 韩潇点头道:“说来话长,咱们先去将此事告诉前辈吧。” 江婉目光柔情的望着韩潇,说道:“取来也好,没取来也罢,咱们这便去求她解了你七绝生死丹的毒。” 而后,二人踏过木桥,向竹林走去。 尚未进得竹林,只见人影一闪,尹方思忽而现身,她见了韩潇高兴道:“公子回来了!思儿还在担心那丹药会发作呢……” 韩潇先是冲她一笑,见尹方思还要说话,可自己急欲见到她的师父,于是说道:“思儿,你师父可在?” “师父正在房中炼药。”尹方思答道。 “咱们进去再说。”韩潇说道,当下虽尹方思来到房舍内。 三人刚踏进门内,只听一人说道:“韩潇,你可是将空空道人的首级带回来了?”正是那女子的声音。 韩潇随后便见那女子从里间走出,于是说道:“我虽未带回空空老贼的首级,可他已被人所杀,我乃是亲眼所见。” “是谁杀了他?”女子奇道,声音微有颤抖。 当下,韩潇将这些天的事简单复述一遍,最后说道:“我虽无法取回首级,可空空老贼已死,此事数日之内便会传遍江湖,前辈到时自会知晓,韩潇绝无半句虚言。” 韩潇见那女子不言不语,以为她对自己没能取回首级而心存不满,便又说道:“杀死空空老贼的虽另有其人,可这老贼毕竟已死,前辈与他有何仇怨,如今也算得是报了仇,还望前辈能医好婉儿的内伤。” 那女子仍是不语,韩潇见她身子微微颤抖,正觉奇怪,忽又听她喃喃自语的说道:“空空老道,不想……不想你也会有今日,你阴险……狡诈之极,我三番五次下毒杀你,都……都被你识破,今日终是解我心头之恨,江郎……江郎……”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韩潇与江婉甚是奇怪,不知她为何如此动情。 尹方思连忙扶住师父,关切的说道:“师父,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韩潇本是要她相救江婉,可此时见她哭泣不止,反是没了主意。江婉更是紧抓韩潇的手,她也正欲相劝那女子为韩潇拿出气绝生死丹的解药,见此情形不禁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尹方思将师父扶坐在自己床边,过了许久,那女子才渐渐止住哭声。 韩潇方欲说话,忽然瞥见百子柜的最上层摆放着数个小巧的瓷瓶。只见这些瓷瓶上着黄釉,古香古色,极为眼熟,随即想起了什么,不免心中一惊!原来,这些瓷瓶与韩潇初上终南山时,那紫冥教烈日堂堂主宋毅赠与他盛放无色海棠的瓷瓶一般无二! 他前次来时只关心江婉的伤势,未曾注意到这些瓷瓶,此时见了,不禁走上前去,取下一个瓷瓶来,打开瓶塞一闻,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肺。韩潇又记起师父与自己讲过的往事,想到这女子医术如此高明,不免心中一惊,恍然而悟道:“前辈,原来……原来你就是‘妙手嫦娥’!” “你……你怎会知晓?”女子惊道。 韩潇拿过一个瓷瓶,在手中一晃,说道:“如果我没说错,这些瓷瓶中装的便是治疗外伤的灵药,无色海棠。” “这无色海棠,十几年来我从未给过他人,你年纪轻轻又怎会见过?”女子奇道。 韩潇从怀中另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三人见这瓷瓶与百子柜中的一模一样,心下奇怪。 韩潇说道:“这瓶无色海棠是宋毅宋堂主给我的,前辈与宋堂主定是相识了?” “想不到他居然留到了现在,”女子说道,“宋毅既能将无色海棠给你,他一定很看得起你了?” 这一来,韩潇却是不知如何回答,便说道:“家师曾说,这无色海棠外敷乃是疗伤圣药,若是内服却又剧毒无比,足见前辈用药之高明,不过,我想前辈当初制这五色海棠定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你小小年纪又怎知我当年是何心思?”那女子问道。 “我虽不懂草药之事,可想来害人容易救人难,以前辈炼药手段之精,若要炼制害人的毒药何必又让它另有救人的效用?”韩潇说道。 “嘿嘿,你说的不错,我炼制这无色海棠本是为了救人所用,哎,似你这等年龄,见识却强过了无数有识之人,”那女子深深看了韩潇一眼说道,“这无色海棠虽被称为毒中之王,虽是疗伤圣药,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把它用在邪路上,这才令武林闻风丧胆。” 尹方思这时说道:“师父,你平常不让我动这些药瓶,却是因为这些。” “嗯,你既是端木洪的弟子,难怪他会与你说起过我的事。”那女子说道,这话便是承认自己就是那妙手嫦娥了。 韩潇猛然想起在太行山紫阳观中,尹方思与生母常伊相认的事,心中惑然不解。只觉这女子将尹方思养大,又不以真面目相示,若非金灯前来寻仇,尹方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知晓自己的身世。 想到这里,韩潇浑身一颤,说道:“既如此,前辈和思儿……便是……便是……”他实不知自己是否该将那些话说出口来。 江婉听得韩潇的声音有些发抖,心中奇怪,她从未听过妙手嫦娥的名头,不知她为何会令韩潇如此心神激动,不禁拉住他的臂膀,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那女子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已经猜到了?我既报了仇,也知晓自己当年做了错事,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说着便将丝锦面罩摘了下来。 这时,只见尹方思浑身一震,大声叫道:“娘!” 第三百三十三章 尹方思随即扑在那女子的怀中,一面哭一面说道:“师父,你怎地变成了娘?” 韩潇见这女子三十六七岁的年龄,样貌极美,正是自己在太行派所见过的三师姑常伊,可眉目之间又较常伊美过三分。 江婉亦在紫阳观见过常伊,此时也依稀认出,不免奇道:“你是太行派的人……” 韩潇见尹方思喜极而泣,泪流不止,想起她在离开紫阳观时与母亲分别时的绝决,此时方知她内心仍是无时不刻的牵挂着母亲。又想到她这些时日里对母亲既是怨恨又是挂怀,只觉她小小年纪便历经如此痛苦之事实是不幸,更是对她心生怜悯。 那女子抚着尹方思的头发说道:“思儿,我不是你的母亲。” 尹方思一惊,抬起头来,哽咽道:“娘,你难道又不认我了?” “为师当年做下错事,害得你……害得你……哎,不知你会不会原谅为师。”那女子说到这里,又流下泪来。 “娘,思儿再不离开你了!”尹方思又哭道。 “思儿,你听我说……”那女子说道,可尹方思仍是紧紧抱着她痛哭不止,那女子便又止住了话音。 江婉不似尹方思如此心神激荡,乃是旁观者清,早已瞧出蹊跷。此时见韩潇欲言又止,便向他问道:“大哥,这却是怎么回事?” 韩潇说道:“此事还应当由前辈来说才好。” 尹方思乍一见到母亲,百感交集,哭过一阵后,想到师父便是母亲,便将过往的怨恨抛在脑后,心中欢喜之极,便止住了哭声。 江婉见韩潇仍是面色沉郁,心知此中定是另有隐情。 果然,只听那女子说道:“思儿,你且听我说,我并非是你娘,我也叫做常依,乃是依山傍水之‘依’,我与你娘是双生姊妹,你该叫我姨娘才是。” 尹方思一怔,好似未听明白,喃喃道:“姨娘……” 江婉听了这话恍然而悟,可仍不明白常依为何将此事向尹方思瞒了这许多年。 常依叹了口气,说道:“思儿,这些事我本想迟些日子再说与你知晓,既然韩少侠瞧了出来,却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如今我大仇已报,若不是韩少侠与江……江姑娘到此,我亦不知自己这些年来实是错怪了你母亲,哎……” 一时之间,尹方思仍未能明白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常依回忆道,“二十年前,那时你外公乃是紫冥教的人。” 听了这话,韩潇与江婉吃了一惊,没想到“妙手嫦娥”的父亲居然是紫冥教的人。 常依接着说道:“你外公在教中只领了闲差,武林中更是籍籍无名,不过,他掌管的却是教主的藏书,在教中地位虽低,却是教主身边的人,由此,我与你娘还有教主的儿子江白羽,更有范松长老的女儿范子卿,四人乃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那时,我喜读书,江教主的珍藏中有许多医术,我的本事便是从那时学来的。而你娘和范子卿与普通的女子一般,只喜女红刺绣,江白羽却由江教主传了一身惊人的武学。” “那一年,我与你娘都已长到二八年华,论样貌,教中再无女子及得上我二人,江白羽亦是俊美的少年郎君,”常依说到这里便看向了江婉,幽幽的说道,“江姑娘的样貌当真像极了白羽……” 韩潇不禁看向江婉,想起在凤翔府第一见到女扮男装的她,的确以为她便一位俊俏的少年。 常依接着对尹方思说道:“我与你娘皆钟情于江白羽,可他对我姊妹二人一般无二,不偏不斜,始终未能选定一人。” “后来,紫冥教与中原各派起了争执,江教主不幸而亡,双方打得昏天黑地,你外公也未能幸免于难,我与你娘在混乱中走失,我更听人说,是江白羽带着你娘一齐走的。” “那时,我心生妒意,以为他二人就此双宿双飞,便只想找到江白羽问个清楚。我寻了数年之久,终于在扬州城外的一个村庄内找到了你娘。那一晚乌云遮月,骤雨倾盆而下,她便是在那时生下了你。见此,我由妒生恨,认定这是她和江白羽的孩子,便出手将你夺了去。” 尹方思听到这里,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江婉见了,连忙抓过她的手来不断抚慰。这些时日里,尹方思常陪在江婉身边谈天说地,两人极是融洽。此时,江婉见她心绪激荡,心中怜惜,不免关心起她来。 “哎,那时我虽将你夺走,可仍是难解心头之恨,一气之下便将你送到了秦柳院中,由一个姓关的女子收养。”常依低声道。 尹方思颤声道:“你……你说的可是关姨?那秦柳院便是……便是……” “不错,秦柳院便是专门收养女孩,再培养为‘扬州瘦马’的地方。”常依叹道。 韩潇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是她将思儿送到那烟柳之地!江婉曾韩潇说起过,尹方思自小被当做“瘦马”来养,本已感叹她身世凄惨,更未想到,是她的姨娘所为,只觉尹方思的手抖得更加剧烈! 果然,只听尹方思恨恨的说道:“你……你既将我送去又为何把我赎出来?” “我将你送到秦柳院后,便打探江白羽的下落,我想找到他当面骂他负心薄义,可后来却听到了他的死讯……”常依哽咽道,“那时的紫冥教虽已退入西域,可仍与中原武林纷争不断,白羽便是那空空老贼用奸计害死的!” “白羽一死,我的恼恨也化为乌有了,我决心杀了空空老贼替白羽报仇,”常依说道,“可我的功夫不济,又怎杀得了青城掌门?于是,我日夜研读医书上的炼药之法,配出了数种毒药欲杀那老贼。” “可空空老贼警觉极高,我数次下毒都未能得手,更有一次这老贼险些中计,却又被他的师弟坏了事,我亦差点被他捉到。从那以后,老贼知晓有人要加害于他,我更是无从下手。”常依回忆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幸好这老贼不曾知晓是我要害他,于是,我便在青城山以南寻到了这离人谷。”常依继续说道,“我初入谷时,这湖中鸳鸯成群,我便叫这里为‘鸳鸯谷’。自此,我在谷中治病救人,一直寻找机会杀那老贼。”常依说道。 “我见这湖中的鸳鸯整日嬉戏玩耍好不快活,想到自己形单影只,便越发的苦闷,”常依低声说道,“所以我将湖中的鸳鸟尽皆毒死,只留下鸯鸟,也要它们尝尝失去爱侣是何滋味,于是,我便将这‘鸳鸯谷’改作了‘离人谷’。” 韩潇听了这话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常依所作所为实是匪夷所思。可细细想来,这些话语中又字字透出她对江白羽的无限爱意与痴情。他心中暗道,常依虽对不起尹方思,却也是个苦命之人。 既听常依提到鸳鸯,韩潇不禁想起了那套“鸳鸯双绝”的功夫。于是,他伸手入怀,摸到那贴身而放,藏在衣内许久的匕首。继而,阿茹娜与苏少筠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自己仿佛回到那金戈铁马而又柔情似水的草原大漠中。 只听常依接着对尹方思说道:“七年前,我在谷中苦闷已久,便突发奇想,欲到扬州秦柳院,瞧瞧你可是长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我便动身去了扬州,待见到你时正逢你跌伤了脚,由此,我生了怜悯之心,将你带回了离人谷。”常依怔怔的看着尹方思说道,“哎,我只觉无颜见你,且对你娘的怨恨也未曾消退,只得终日带上面罩,不令你瞧见我的面目。” 此时的尹方思早已是泪流满满,江婉亦是替她难过万分,便将她搂入怀中,不断的帮她擦去泪水。 “后来,我越发的不信世间的情情爱爱,从那时起便定下了规矩,若要我医好一人,须得另一人肯服下七绝生死丹,哼!那些柔情蜜意的青春伴侣,还有那些誓要白头偕老的结发夫妻又有谁肯为了对方而服这丹药?” “可我当真没想到,白羽他……他喜欢的居然是毫不起眼的范子卿……若不是江姑娘到此,我如今可还在错怪你娘……空空老贼既死,白羽的大仇得报,我心中的仇怨当真化为乌有了……”常依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韩潇心想,你的仇怨虽消,可思儿心中的伤痛又如何能消解?不免担心的望向尹方思。 尹方思却出人意料的止住了哭声,大声对常依说道:“你既如此说,那么我爹又是谁?!” 常依一怔,说道:“这……便只有你娘知晓了……” 江婉见尹方思出奇的平静,心知不好,倘若她大哭一场反而无甚大碍,此刻虽看似心绪如常,可心中的悲恸定已达于极致! 常依又低声说道:“思儿,过些时日我便带你去见你娘,你……你可会原谅我吗……” “我娘嫁给了太行派,她又怎会要我?”尹方思浑身颤抖的说道,“你……你骗的我好苦……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说完便挣脱出江婉的怀抱,跑出门外。 “思儿!思儿!”常依大声喊着,却好似瘫倒在木床上,再也起不了身一般。 “思儿!”江婉也大声喊道,回身看了眼韩潇便欲追去。 可江婉看过韩潇却是止住了脚步。原来,她见韩潇浑身发抖,面无血色,本以为他为尹方思之事而愤慨,可韩潇却猛的栽倒在地,她心中一惊,再顾不得去追尹方思,连忙扑到韩潇身前,将他服靠在自己身畔,急急的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韩潇不答,嘴角却是流出了鲜血。 江婉忽然想到一事,便大声对常依说道:“前辈,定是那七绝生死丹的毒性发作了!你快些救救他!” 常依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七绝生死丹没有解药,是生是死全须看他的造化。” “这……这可如何是好……”江婉心中急切,随后又迁怒常依说道,“我与大哥若不到这离人谷中,你又岂能知晓我娘便是范子卿,又怎知你错怪了自己的妹妹?况且我大哥帮你赶走了那个恶和尚,你非但不能领情还要他服那毒药,你……你当真是蛇蝎的心肠!” 常依苦笑道:“我若不令他服七绝生死丹,你又怎知他是真心待你?” “我与大哥是结拜的兄妹,他……他自然待我很好。”江婉说道。 “待你好却也不必非要为你而死,江姑娘,与我相比你当真是幸运得多了……”常依仍是幽幽的说道。 此时,韩潇又是喷出一口鲜血,双眼望着江婉却又说不出话来。 江婉急得快要哭出来一般,大声对常依说道:“你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你这么大的本事快救救大哥啊!” “我说过,是生是死全凭他的造化,七绝生死丹的毒性绝非是药物可解。”常依仍是有气无力的说道。 听了这话,江婉恨不得将常依立毙掌下,可韩潇浑身抖动愈加剧烈,她顿时没了主意,只得不断用手揉搓韩潇的胸口,好似这般便会减缓他的痛苦一样。 此时,韩潇忽而说道:“我……我这是在哪?”随后双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索。 “这里是离人谷啊,”江婉见了韩潇的样子既是心疼又有些害怕,不禁哭泣道,“大哥,你不会死的!婉儿一定想办法救你!”她虽这样说,可又哪里能想到办法? 只见韩潇拉着江婉的衣袖,急急的说道:“爹,娘,你们别走,你们答应要陪孩儿放风筝的……” 江婉听了一怔,随即想到毒性发作,才会令韩潇神智有些不清,他说话的定是从前之事。至此,江婉更是心疼不已,抱着韩潇泪流满面,直将他的衣襟也浸透了。常依这时却挪了挪身子,好似对韩潇所说极感兴趣。江婉狠狠瞪了她一眼,便又伸手擦去韩潇嘴边的血迹。 常依却说道:“我这七绝生死丹除了毒性猛烈外,可是另有妙用。” “呸!你炼这毒药便是为了害人,又哪来的什么妙用?”江婉恨声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常依忽然笑道:“七绝,顾名思义便是掌控人之七情六欲,这药性发作起来,他心中想着什么便都会一字字的说出,你难道不想听听他的情话?” 江婉面色一红,拭去泪水,冷笑道:“也只有你才会制出这等无趣的毒药!” “无趣……这可大有干系呢……”常依叹了口气说道。 这时,韩潇又开口说道:“爹,你在北平府可好?孩儿方从京城启程,路上需走二十余日,不过有福伯伯和小梅姐姐照顾我,定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江婉不禁想起韩潇曾说起,数年前他从京城去往北平与父亲团聚的事。 “袁伯伯……袁伯伯,我爹可是谁害死的?”韩潇兀自说道,“师父……师父……潇儿一定好好练功,将来为我爹报仇……”而后,韩潇又断断续续的说起受冷文成与陈石等师兄们的照顾。 江婉只觉此时的韩潇便似是孩童一般,望着他的目光不禁渐渐变得怜惜起来。突然间,韩潇话锋一转,却说起自己与白沐灵在小镜潭时的点点滴滴,句句透着绵绵情意。江婉听他对白沐灵乃是如此的一见倾心,继而刻骨铭心的相思,心中难免没有妒意,可听到后来,那些缠绵之语却令自己也如痴如醉一般,只觉他用情之深,实是感人。 这时,却听常依说道:“我见他肯为你服食七绝生死丹,本以为你们是一对爱侣,没想到这韩潇还是个多情的种子,如此看来,他定也肯为那个灵儿服下这丹药了。” 江婉既担心这毒药会伤了韩潇的性命,又听得他对白沐灵情意缠绵的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未理会常依幸灾乐祸的言语。 而后,又听韩潇说道:“灵儿……灵儿……,你莫怪我,婉儿救过我的性命,我又怎能看她死于别的人的剑下……” 江婉心知韩潇所说定是在佛报寺中,从玄真剑下救出自己的事。 这时,常依又说道:“原来他是感激你救过他的性命才肯服这丹药,我瞧你对他的一片痴情可是白费心思了,不过这韩潇知恩图报,也算得是正人君子。” 江婉不理会她,只深情的望着韩潇,好似永远也看不够一样,轻声说道:“大哥,婉儿与你结拜乃是真心诚意,只要大哥能平平安安,婉儿便心满意足了,此外别无他求,婉儿虽嫉妒白姐姐,可只有她那样天仙般的美人才配得上你。那天你说要娶我,我虽知晓那是为让我开心的话,可婉儿当真……当真欢喜得紧,只要大哥能平安无事,婉儿宁肯用性命去换……” 常依没想到江婉会说出这等痴情话,反又是怜悯于她,说道:“哎,我瞧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会有这等痴心?我便是不信那个什么灵儿会如此貌美,你年纪虽小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两三年之后那便再无人能及得上你了,韩潇这傻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此时,又听韩潇喃喃说道:“婉儿……婉儿……是大哥对不住你,在北平时……便让你担心了数月之久,在那太一观中……更是让你受了重伤,婉儿……大哥并非草木……你对我的情意我又怎不知晓……在西安府……你我指挥阵法……你有意相让……大哥那时便已明了……” “正月十五那天……我与灵儿在在西安遇见你时……大哥当真欢喜得紧……婉儿这般漂亮……以后不要再扮作男子了……”韩潇断断续续的说道。 江婉顿时想起韩潇见到自己身着女装时的惊讶之情,心中又不免一乐。 “婉儿……在阳平山与你重逢时……大哥心中很是欢喜……” 江婉忆起那时韩潇夸赞自己漂亮的言语,心中又是一阵甜蜜。 “我见你被各派的人围在当中……心中焦急……又见玄真举剑刺你……只觉便是以死救下你的性命也是值得……在太行山下……大哥见了你……当真欢喜之极……婉儿……那匹苏绣你可喜欢……”韩潇兀自说道。 江婉听到此处已成了泪人,只听她哽咽道:“喜欢……喜欢……只要是大哥送给婉儿的,就算……就算是匹粗布婉儿也会喜欢……” 常依听了又不禁感叹道:“我本以为韩潇对你不过是知恩图报,看来他对你情意深重,我没有瞧错,他果然是个多情的种子。” 江婉见韩潇伏在自己怀内,双眼紧闭,可仍说道:“婉儿……婉儿……在太一观中……你替我受过一掌……大哥当真急得发狂……那时你命在顷刻……大哥恨不得代你而死……” “婉儿……婉儿……你若死了……大哥这一生也不会快活……那天我说要娶你……这却不是大哥信口胡说……那时你所说的话……用情至深……你又是因我而性命不保……大哥亦是血肉之躯……若不娶你又怎算得是七尺男儿……” 江婉第一次听得韩潇的内心之言,想到他对自己并非只心存感激,心中甜美无限,只觉自己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与那九死一生便都值了!当下,她再也抑制不住,紧紧抱着韩潇痛哭起来。 常依见了心中感动,笑骂道:“好你个韩潇!心中竟装下了两个女子,那个灵儿我虽未曾见过,定也是个极惹人怜爱的姑娘,你艳福不浅,有这样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对你倾心,嘿嘿,你此刻便是死了也算值了。” 随后,常依语气一转,幽怨的说道:“白羽,白羽,难道你只喜欢子卿,心里从未有过我吗……” 这时,韩潇仍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婉儿……婉儿……大哥有一事相求……我服了那七绝生死丹……若毒发而死……你将我这柄无名剑带回终南山……交给灵儿……让灵儿把它埋在小镜潭的大石旁……” 听了这话,江婉明白,韩潇在生死之际仍是忘不了白沐灵,此刻虽已知晓他对自己情意不浅,心中却不似方才那样蜜意柔情。韩潇说完这些,便再不言语,似已尽吐心中的话。 江婉担忧之极,对常依央求道:“前辈,你若解了大哥的毒,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常依却笑道:“我解了他的毒,你又哪里知晓他的心意?江姑娘,你该好好谢我才是。” 江婉见她眼中带着一丝狡狯,心知此中必有蹊跷,刚要发问,怀中的韩潇却猛然坐起!只见他张开口来,一道长吟骤然发出。 江婉听得这啸声如龙吟一般直插天际,又如空中的一道闷雷,直震得自己胸口疼痛! 这时,却听常伊欢声道:“成了!成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江婉难过之极!连忙捂住双耳,站起身来后退数步,可那啸声仍是震得自己浑身剧痛!她不知韩潇身上生了什么变故,虽极是担心,欲近前探视一番,可那啸声又陡然而增,如裂帛般澄澈而浑厚,直震得她连连倒退,随后脚下一绊,跌倒在了百子柜前。 江婉向常依瞧去,只见她坐在床边亦是浑身颤抖,显是对着啸声极为惊异,可神情中却又现出一丝宽慰。见此,江婉更是糊涂,心知她定是向自己隐瞒了什么。 许久过去,韩潇的长啸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的雄浑!这裂帛之音声闻数里,直将湖中游弋的鸯鸟惊飞。 此时的江婉再也承受不住,张口喊道:“大哥别再喊了!”可话音早已被啸声淹没。她本欲奔出屋外,远远的躲开,可又怕韩潇出了状况,正难受之极时,啸声戛然而止。只听“呼”的一声,韩潇仰倒在地,就此一动不动。 啸声虽止,可江婉仍觉手足无力,过得片刻才得以缓缓站起身来。此时,却见常依窜至韩潇身前,将数颗药丸喂入他的口中。 江婉急忙问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他此时真元外泄,若不将七绝生死丹的余毒锁住,那便当真的要去见阎王了。”常依边说边用手连点韩潇喉部的穴道,使那颗药丸顺入腹中。 “这、这……大哥这是怎么了?那啸声又是怎么回事?”江婉奇道。 “若非亲眼所见,哪知晓这丹药这等灵验,除我之外,天下间又有谁能炼成此丹?”常依自言自语道,“嘿,太玄经果然厉害,这等啸声我可从未听闻过。” 江婉听了这话,急道:“那七绝生死丹的毒可是解了?” 常依不答,只说到:“你快将他扶上床去,待会他醒了自然有话和你说。”说完便走出房外。 听闻韩潇能够醒来,江婉当真是喜出望外。于是,她急忙把韩潇扶上了床,回想起常依方才的话,知道那七绝生死丹的毒性定是已解,又想到方才的“生离死别”,望着此时熟睡的韩潇,江婉不禁喜极而泣。 由此,韩潇直睡了两个时辰才渐渐转醒。 江婉始终守在床边,见他张眼,便即欢声道:“大哥!你醒了!” 韩潇疑惑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江婉笑道:“方才那七绝生死丹的毒性发作,不过现在已经无碍了。” 韩潇奇道:“毒已解了?这可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当真都不记得了?”江婉问道,想起韩潇方才的情话,不禁面上一红。 韩潇回思片刻,摇了摇头。 于是,江婉便将韩潇毒发之后作啸的事说与他听,却略去他昏迷韩总所讲的那些“情话”。只听江婉最后委屈的说道:“大哥,你当真吓坏了婉儿,那啸声可是怎么来的?” 听了这话,韩潇立时想起自己初上终南山时,被端木蓝大加欺侮,体内无名真气迸发而出,由此作啸之事。当下,他将此事说给了江婉。 江婉听了不禁说道:“大哥,你曾说尚有三成的真气藏在丹田内无法为你所用,难道方才是七绝生死丹将其引出的?” 韩潇心中一动,便运起真气来。片刻之间,他只觉无名真气从丹田内勃然而发,再无剩余,不免一惊! 江婉见他面露惊奇之色,便问道:“那些真气可怎样了?” 韩潇不答,起身走下了床。 江婉仍自担心道:“大哥,你的身子要紧,再躺下歇一会吧。” 韩潇摇了摇头,再次运起内力。此刻更是察觉得真切,那无名真气从丹田内倾尽而出,运至全身各处经脉。韩潇只觉内息沛然而绵密,似有还无,细密之处有如清澈的溪水般无一丝杂尘,而浑厚之处又如大漠中万马奔腾般的壮阔!他不禁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只觉浑身舒泰无比。 自得知自己体内真气以来,韩潇从无这等感觉,只觉无名真气好似一套武学招式般,此刻终将招式学全,由此首尾相连,融会贯通,继而威力大增! 那无名真气兀自在韩潇体内周转不停,运至数周后,便将散在奇经八脉中的落梅神功也带动而行,随后混而为一。韩潇的落梅神功早已练至第三层的昆阳之境,算得小有成就,此番经这首尾相连的无名真气相携浸润,更加变得精纯。自此,那无名真气已全然为韩潇所用,出入丹田再无滞碍。 江婉见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会兴奋一会又现疑惑,不免担心的问道:“大哥,你可是怎么了?那丹药的毒性未能消尽吗?” 韩潇仍自沉浸在无名真气能够融会贯通带来的喜悦中,浑似没有听见江婉的话。此时的他更是隐约察觉那无名真气贯通全身后潜藏着无尽的力道。 无名真气更运数周,韩潇只觉泰然之极,心中一乐,直欲跳起来大声呼喊。可他脚下微一用力,身子陡然腾空而起!他反应不及,将头直撞在房梁上。待韩潇落下地来,只见他手捂头顶,面上惊疑不定,不知自己微一运力便会跳得如此之高! 江婉见他举动怪异,连忙跑上前来,替他揉着顶心,急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你可不要吓我……”她以为是七绝生死丹的毒性弄得韩潇头脑发昏。 韩潇尚未回答,只听门口一人说道:“他此刻功力大增,你该替他高兴才是。”正是常依的声音。 江婉转过头来,只见常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便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依说道:“韩潇,你既肯服那七绝生死丹,甘愿为她而死,自然会受我这丹药的益处。” 江婉听了更是糊涂,自言自语道:“益处……” 韩潇却有些明白过来,他早已听石头僧说过,若是方法得当,用剧毒之物便可增进功力,如申屠行练那万毒归心掌一般。他心想,看来这七绝生死丹亦有这等功效,却不知常依为何要说着丹药会置人于死地,于是问道:“前辈,你炼这丹药时便想道要用他提升功力了?” “你们不用叫我前辈,我与江白羽自小青梅竹马,江姑娘便称我一声‘姑姑’吧,我便称你一声‘婉儿’”常依说道这里轻轻一笑,向韩潇说道,“你既如此喜欢她,那便随她一样称呼我吧。”她故意将“喜欢”二字抬高了声音。 第三百三十七章 韩潇哪里知晓自己昏迷后说过这许多令江婉“动情”的话语,自未听出常依的话中之意,眼见常依这一笑风情万种,心中在想,这常依虽有了些年纪,不过仍是端丽犹存,当年定是迷倒无数男子,怪不得会有“妙手嫦娥”的称号,不知她姊妹二人与婉儿的父母当年是怎样的纠葛。又想到传说中的嫦娥,在月宫中碧海青天,孤苦无度,看来武林中称她为嫦娥不仅是在说她美貌,也在说她孤独一身,隐居深谷的凄凉。 二女不知他此刻怔怔的在想些什么,以为他仍对自己功力大增而不得索解。不过,江婉见韩潇无恙便对常依渐渐去了敌意,想到她所说确为实情,韩潇如今又功力大增,便对她说道:“姑姑,大哥的啸声便是由七绝生死丹而来了?” 常依听她肯称自己为姑姑,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我当初穷尽一生所学,冥思苦想炼这副丹药便是为了白羽。” “为了阿爹?”江婉疑惑道。 “当年白羽虽得江教主亲传武功,可内力却是平平,我配这丹药便是为助他提升功力而用。”常依说道。 江婉好奇道:“我听外公说,当年爷爷武功天下无敌,阿爹既有爷爷亲传,怎会内力平平?” “武功一道我可懂得不多,我只跟白羽学过几套功夫而已,”常依思索道,“好像此中有何难处,白羽从不肯说与我知,只说那是教中的秘密,你外公既是教中长老自然知晓这些,他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吗?” 江婉摇头道:“外公很少和我提起教中的事。” “这也难怪,白羽曾说,教中的一些隐秘也只有教主和三位长老知晓,”常依说道,“我想白羽若要子承父业,做下一任的教主,内力不济定然不成。” “所以姑姑便配了这副毒药。”江婉说道。 “以内息化毒,毒则复为内息,我在教主的藏书中见过化毒而为内力的法门,所以,我走遍云贵南疆,取得七种至毒之物,炼成丹药,”常依说道,“这七种毒药相生相克,将其合而为一,则毒性的变化又繁复之极,常人服了立时便死,若习武之人服食,以内力渐渐克化,再由我从旁相护,定会功力大增。” 江婉听了这话便问道:“阿爹可吃过这丹药?”可随即想道,这药吃下之后再无法控制心中的情欲,阿爹若吃过此药,定然会说喜欢我娘才对,便也不会发生后来这种种不幸之事了。 果然,只听常依叹了口气,说道:“白羽虽未能服药,可韩潇机缘巧合,却能有幸服这丹药。”说完又向江婉隐隐一笑。 江婉见了,不禁面色一红。 韩潇未曾注意二人的神情,听常依如此说,便躬身说道:“韩潇今日功力大增,该当谢过前辈赐药。” 常依又看了眼江婉,说道:“你还叫我前辈?” 韩潇心想,这常依虽然脾气古怪,不过毕竟是婉儿的长辈,况且她又是三师姑的亲姐姐,看在三师姑的份上,称她一声姑姑又有何妨?当下便叫了声“常姑”。 常依听了哈哈一笑,由此,江婉更是面色绯红。 常依又向韩潇说道:“自我炼成这丹药以来,你是第一个服过的人,我方才听你啸声惊天动地,看来这药效果然是极灵验的。” 韩潇又道了声谢,常依却又看了眼江婉说道:“你不必谢我,似你这等重情重义之人,这丹药自然可以服得。” 江婉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大哥,那余下的三成真气可是怎样了?” 于是,韩潇便将无名真气已全然能为己所用告诉了她,江婉喜道:“大哥,如今你武功之高,便再遇到金灯和尚或是那个黑衣人也不用怕他们了。” 常依说道:“服了我这丹药,即便不能天下无敌,却也能与那第一等的高手比肩。”话语中极为自信。 韩潇不答,心中在想,金灯长于硬功,内力更以刚猛为主,若论真气之沛然浑厚似有不及自己的无名真气,可与那黑衣人相较却又不同。韩潇只觉那无名真气得自他人,虽然与太玄经中的心法似是同源,乃是极高深的内功,可毕竟不如自身穷数十年之功修炼得的内力精纯。他与那黑衣人两次交手,只觉此人的内力精纯醇厚之处更在自己之上,若要胜过此人须得按太玄经的心法加以时日修炼才可,不过自己尚练有落梅神功,若单论内力之浑厚,此时此刻确是略胜于他。 其实,那七绝生死丹毒性之强世所罕有,以此丹药提升内力非身具浑厚内力而不可,当年的江白羽内力平平,倘若服食,即便有常依照料也必会危及性命。韩潇若非体内藏有雄浑无比的内力,只凭自身的落梅神功,不但不会提升功力,此番同样性命难保,不过这些三人再不会知晓罢了。 此时,天色渐暗,湖中不时传来鸯鸟的鸣叫声。 韩潇猛然想起自己毒发前的事,急忙问道:“思儿可去了哪?” 江婉始终在为韩潇担惊受怕,此时方想起尹方思来,想到常依整个午后都不在屋内,定是在寻尹方思,便转头向她看去。 常依明白他二人的意思,于是说道:“我四处寻不见思儿,她定是出了谷,哎,我本以为她无论如何难过,只要哭过一阵便无碍了,晚间定可回来,却未想到……” 韩潇担心尹方思有何闪失,便对江婉说道:“婉儿,我们这就去找思儿。”说着便拉起江婉出了屋舍,常依见此也不说话,低下头来不知在想着怎样的心事。 韩潇与江婉径直踏过木桥,出了离人谷。二人寻了小半个时辰,无论怎样喊着尹方思的名字,只见山林间除去鸟鸣虫叫此外便寂静无声,更无丝毫的人影。此时天色大黑,再也无法寻觅,二人便又回到了谷中。 常依见二人没能带回尹方思,心中亦是焦急不已。 江婉只觉尹方思小小年纪便受此打击,心下难过,担心道:“思儿会不会……会不会……”她本想说会不会寻了短见,可这话无论如何无法出口。 常依明白她的用意,便说道:“我与思儿相处七年,最是了解她,她虽是个孩子,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定不会做出傻事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韩潇却在想,尹方思较之自己身世更为凄苦。江婉虽父母早亡,可由至亲的外公抚养成人,亦较她幸运了许多。他只觉尹方思的母亲虽然尚在,可早已嫁与他人,自己的生身父亲姓甚名谁又不得而知,且她自小在那秦柳院中长大,受尽折磨又摔坏了脚,更是由自己的姨娘将她送入那烟花之地,便都是为了一份阴差阳错的怨念。此时此刻虽已真相大白,却实不知她能投奔何方。只希望她真如常依所说,不去做那了断余生的事才好。 想到此,韩潇因功力大增而来的喜悦早已一扫而空。尹方思的离去本让他迁怒于常依,可想到常依虽做下了荒唐的错事,亦算是个苦命之人,心中的愤怒又化为乌有,只觉造化弄人,那些情天孽海当真无法数说得清。 韩潇正自心神不定时,却听江婉说道:“思儿会不会是去太行派寻她亲娘了?” 韩潇却摇头道:“未必,未必。”于是,将尹方思在太行派与母亲相见的事讲述一遍,只听他最后说道:“这些事虽已说清,可就算三师姑肯收留她,太行派一定不会应允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留下,此事若传入江湖定会有损太行派的声誉。” 江婉听了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常依却说道:“我妹妹虽然柔弱,却是执拗的脾气,我听说她与卢长风尚无子息,若思儿去寻她而太行派又不肯收留,她未始不能带着思儿离开太行派。” 韩潇心想,若当真到了那个地步,对思儿来讲也许是件好事,只要能与母亲团聚,也算得皆大欢喜,可想到那日卢长风暴怒之态,尹方思此去,对三师姑常伊来说又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只听常依又说道:“婉儿,思儿若当真不归,等过些时日,待我将你体内的玄阴真气驱除殆尽,我便启程去太行派走一遭,若思儿不曾去过,我就是寻遍天下也要将她找到!”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令韩潇与江婉略觉宽心。 随后,常依便走入里间再无声息。 江婉只觉心情不畅,便说道:“大哥,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韩潇应了一声,二人转出竹林,踏上木桥,直来到湖心之处。此时,明月斜照,水鸟归巢,湖面一片寂静澄明。 江婉只觉这一日当中喜忧参半,喜的是韩潇毒性既解又功力增长,忧的便是尹方思的下落不明。此刻,月明星稀,景色如画,她不愿再提及那些不悦之事,便问韩潇道:“大哥,你还未告诉婉儿那空空道人是如何死的。” 当下,韩潇便将自己到得太一观,却未能寻到空空道人,及至少林方丈到来,以及在青城山上的经过告诉了她。 江婉只觉韩潇这一趟惊险之极,不禁感叹道:“此事居然惊动了少林方丈,可空空道人还是一命呜呼了。”她又想到空空道人险些伤了自己的性命,又是如此阴损,便说道:“这老道士死了当真活该!那个水镜能遇到大哥也真是命大,否则便做了糊涂鬼了。” 待听得黑衣人留下字条中的内容,江婉奇道:“那人当真要杀尽十大门派的掌门?” 韩潇不答,却是抬起手来施展开一套掌法。月光之下,只见他进退有度,掌势收放自如,快时则如寒风疾雪,慢时又如花瓣迎风飘摆,一套掌法使完,韩潇凝立当地,精神倍增。 江婉只看了数招便即面露疑惑的神色,待他将一套掌法使全更是惊疑不定,说道:“大哥,你……你是何时学会这雪莲掌的?” 原来,韩潇与那黑衣人交手两次,拼斗过百余合,对这雪莲掌早已熟识,他既学了无相神功,对世间各类招式的运力诀窍均已窥入门径,这雪莲掌他只看了两遍便知其招式运力的关键之处。且他今日更可全然运用无名真气,招式转换之间真气充沛,当真是如鱼得水!加之他记心甚好,雪莲掌的一招一式早已印在心中,此刻只稍加回思即能施展出来,威力虽远不及穷数十年苦功之人,却也使得似模似样。 “我与那黑衣人斗过百余合,便记下了这些招式。”韩潇答道,随即又问道,“婉儿,雪莲掌在那人用来当真是有数十年的功力在内,如今我越发糊涂,不知他是否便是你爷爷江正。” “雪莲掌自来只有爷爷会用,他是否传给了阿爹更无人知晓了,外公也只按照掌谱一招一式的交给我,外公说这是江家的武学,决不能传给外人,”说道这里,江婉笑道,“我却希望此人当真便是爷爷,若是如此,这世上我便有两位亲人了。” 韩潇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江教主能身具如此功夫。” 江婉随即笑道:“你只瞧过一遍就能学会这掌法,大哥当真聪明。” 韩潇用过这套掌法,心绪平和了许多,便也笑道:“非是我聪明,是石头大师自创的武功厉害,我若未同他学过无相神功又怎会知晓世间招式运力的窍门?如此用出这雪莲掌来便是中看不中用了,况且这次若无婉儿的照应,大哥说不定早已毒发身亡了,又何谈什么掌法内力?大哥该当感谢你才是呢。” 江婉听了心中一乐,便即笑道:“是大哥内功深厚这才克化了毒药,况且你服食丹药又全然是为了婉儿。” 韩潇见月光映衬下,江婉的面庞娇美无限,不禁说道:“婉儿,你真美。” 江婉听了高兴之极,当下便倚靠在韩潇的胸前,轻声笑道:“大哥,你说的可是实话?” 韩潇心中一动,又想起自己曾说过要娶她的话,不知不觉间便揽住了江婉纤细的背脊,温和的说道:“自然是实话,‘江头越女颜如玉,不及婉儿笑莲花’,以你的容貌便将那无数采莲的越女也比了下去。” 江婉把脸埋在韩潇的胸前,笑道:“大哥便会花言巧语取笑婉儿。”可心中却是甜美之极。 “冤枉,冤枉,”韩潇苦笑道,“我若说了假话便教我……便教我……”他本想说“便教我溺死在这湖中”可这些时日二人共历惊险,又一度生离死别,韩潇只觉这玩笑之话不甚吉利,便改口道,“便教我替你做牛做马。” 江婉笑道:“大哥这话,婉儿可记下了,你若骗我便连同那二百两黄金一同归还给我。” “咦?我欠你的黄金何时变成了二百两?”韩潇笑道。 “算上利息便是这个数目啊。”江婉答道。 “那做牛做马的利息又如何算来?”韩潇问道。 “大哥觉得如何才算公平?”江婉笑着说道。 韩潇怀抱温柔,望着朦胧的月色,触景生情,心中不禁一动,轻声说道:“只要你不嫌弃,那便一世如何?” 江婉听了这等深情之话,又想起韩潇昏迷时说出那些对自己的相思之情,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柔情蜜意,抬起头来在韩潇的面颊上吻了一下,随后,面色绯红,将头直埋在韩潇的胸膛前,不敢再次抬起。 韩潇受此温婉之香,抱着江婉的手臂也随即一紧。 二人相依相偎,此时,湖中吹起了阵阵秋风,衣襟飘摆的响动仿佛正凑出一曲柔情蜜意。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不知不觉,二人早已忘记了时辰,均不想从这缠绵蕴藉中醒来。 过了良久,江婉这才抬起头来,深情的望着韩潇那俊朗的面庞,说道:“大哥,你今后可有何打算?” 经此一问,韩潇顿时从温柔乡中清醒过来,便也看着江婉沉吟道:“那黑衣人既要杀我师祖,过些日子我便要回终南山,婉儿,你与我同去如何?” 江婉听他称端木胜为师祖,又用了一个“回”字,不禁说道:“如今你要还以端木家的弟子自居吗?” “师父虽将我逐出师门,可他对我恩重如山,就算他不认我,我亦要报答他的恩情,”韩潇郑重的说道,“那黑衣人欲杀师祖,师父定会与他拼命,师祖武功虽高,可行动有所不便,就算他们联手也未必是那人的对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江婉听他说得坚定,便笑道:“大哥可是希望婉儿同去?” “有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遇到困难时也好帮我想想主意。”韩潇笑道。 “谁还有你的鬼主意多?”江婉笑道,“若想婉儿同去,你欠我的黄金可还要多加一百两才行。” 韩潇用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天下的商人若都像你这般精明,那可苦了我们这些百姓了,好在你的字据上没有写明还钱的期限。” “我便是想让大哥一辈子欠我的黄金。”江婉娇媚的一笑。 韩潇亦是畅怀大笑,心知江婉如此说便是愿和他同上终南山了。 这时,江婉又忽而说道:“灵姐姐若见到我与大哥一同上山,定会生气的。” 韩潇听她提起白沐灵,抱着她的双手不禁一颤。只见湖中倒映一轮弯月,晶莹清澈,这时,数片落叶飘落水面,激起阵阵涟漪,那明月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第二日清晨,尹方思仍未归来。 三人出谷寻了半日,没能找到她的半点踪迹。自此,韩潇与江婉便在谷中住下,每日里除寻找尹方思外,常依便配制草药,医治江婉的内伤。 十日的功夫转眼而过。 这一天,常依出谷寻找尹方思两日未果,却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 常依见到二人便说道:“韩师侄,果然如你所说,空空老贼已死,可武林中盛传那老贼却是为江正所杀!江教主难道尚在人世?”说完便瞧着江婉,神色惊疑不定。自韩潇称常依为常姑后,常依便按照妹妹常伊的辈分而论,称他为师侄。 江婉想到自己与韩潇尚未曾将黑衣人的事说与常依知晓,当下说道:“此人虽会使我江家的雪莲掌,可他带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是不是爷爷那便不得而知了。” 常依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人留下字条,宣告天下武林,要在明年的正月十五取走端木胜的性命,不知韩师侄是否知晓此事?” “空空道人死后我便见到了字条。”韩潇答道。 “如今你可有何打算?”常依问道。 “师门有难,韩潇怎能坐视不理?”韩潇说道。 “哼,端木洪若知你这份心意,定会后悔将你逐出门墙!”常依冷笑道。 韩潇连忙说道:“这需怪不得师父。” 常依看了眼江婉,突然笑道:“不错,我听说是武林盟主逼他就范,他这才迫不得已将你逐出师门的,婉儿,你定要和他去终南山了?” 江婉望着韩潇一笑,点了点头。 常依接着说道:“我昨日在成都城内遇到一伙江湖人士,他们说,正月十五那一天,武林盟主玄真要在终南山傲雪山庄办一场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江婉奇道。 “听他们说,这武林大会不仅中原十大门派全部聚齐,其他的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人也会携门人弟子参加,武林中可好久没这样热闹了,记得上一次的武林大会还是在二十年前,那一次中原武林与紫冥教反目成仇,”常依正自回忆,突然又大声说道,“咦?这真是巧了,那一次的武林大会可也是在傲雪山庄啊!” 听了这话,韩潇不禁说道:“天下武林当真要齐聚终南山?” “不错,我听那些人说,空空老贼一死,武林盟主恼怒之极,誓要阻止江正继续害人,”常依说道,“那些人还说,武林盟主玄真是皇帝亲封的什么真人,那名号我可记不得了,奉旨统领天下武林,又说蒙古的瓦刺部如今在西北边疆用兵不断,玄真召集天下武林也想为朝廷用兵西北出一份力,我瞧啊,各门各派人数虽多,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当真打起仗来定是一盘散沙,哪里比得上我紫冥教。” 江婉见韩潇心神不定,于是说道:“大哥,如今咱们更要去终南山了,那人若真是爷爷,我定要劝他别再为难你师祖。” 韩潇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有玄真道长和慧空大师在,此人定不能得手,何况还有我师父,不过他若是江教主……” 韩潇尚未说完,江婉抢着说道:“大哥,爷爷孤身一人,定会吃亏,你可要阻止他们拼斗才成。” “凭我此时的功夫也许能侥幸抵得住他们中的一人,若说阻止这世间的几大高手动武,也只有身具石头大师那样前无古人的功夫才可艺压全场。”韩潇为难道。 江婉却说道:“那七绝生死丹既能提升功力,姑姑,你便再给大哥服一颗吧。” “这药服过一颗即可,韩师侄的真气早已对这药性熟识之极,就算再服也不能提升功力了。”常依说道,她见江婉听了这话微有些失望,便笑道,“不过,我尚有许多丹药,虽不如七绝生死丹的药性猛烈,亦会对内力有所助益。” 江婉听了心中一乐,笑道:“姑姑快些拿来给大哥服下吧。” “你的内伤尚未痊愈,不来关心自己,便只会顾着情哥哥。”常依取笑她道。 常依本视江婉的母亲为情敌,却也由此得知自己对尹方思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且情郎的大仇已报,多年来的怨恨早已消退,眼见江婉的面容像极了情郎,那一份情思便化作了对江婉的一片疼惜之情。 第三百四十章 这十日中,常依对江婉当真是无微不至,倾尽所能为她医治内伤。由此,常依更是爱屋及乌,对韩潇的事也大为关心。她眼见江婉对韩潇用情极深,韩潇虽心中另有她人,可对江婉亦有所情意,且她见韩潇丰神俊朗,与江婉确是一对璧人,只希望能促成二人的好事。 江婉本是活泼顽皮的性子,不似普通女子有那过多的扭捏之态,且这些时日心情大好,经过那一晚与韩潇的相依相偎,虽听了常伊的话,却仍笑道:“姑姑,我便是希望大哥能练成天下无敌的功夫,到时既能相助爷爷又可保存师门。” 韩潇心中却是另有打算,只觉自己功夫已深,无论那黑衣人是否便是江正,他定然知晓杀父仇人的蛛丝马迹,到时相求也好相逼也罢,总要问出个眉目来。因此,只要能提升一分的功力,便增加了一分的把握。 常依见韩潇低头不语,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有些窘迫,便又笑道:“韩师侄,正月十五那天,终南山上高手如云,你要‘照顾’好婉儿,否则我这做姑姑的可不答应!” 她说到“照顾”二字时故意抬高语调,韩潇自然听出她语义双关,当下说道:“常姑宽心,韩潇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护得晚儿周全。” 江婉对常依笑道:“大哥不敢抵赖,他欠我的金子还不知哪一年才能连本带利的还上呢。” 常依听了韩潇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韩师侄这等有情有义,我若年轻二十岁说不定也会被你迷住呢。”她刚说完这话,忽又察觉韩潇方才的言语又似说得不甚透彻,于是便想起他昏迷时说起的“灵儿”。常依不免心下一沉,顿时明了那“灵儿”在韩潇心中的分量,却不知他二人此去终南山是否会见到那个“灵儿”,只希望他们不要像自己青梅竹马的几个玩伴那样才好。 由此,常依每日里不但为江婉医治内伤,更是配制诸般药物,供韩潇服食,以此提升功力。韩潇亦是常常研读常依昔年从紫冥教带回的医书。不久后,他不仅对化毒物为内息初有了解,亦对医术草药之道窥入门径。 一月之后,韩潇只觉内力确是有所增长,这都因常依施展浑身解数为他炼制丹药而成。且这些时日中,韩潇更是修炼太玄经不辍,那无名真气浑厚之处虽无甚变化,却由经文心法而变得更加精纯,至此,他更是领悟不少太玄经中的奥妙。 这一日,常依忽而对二人说道:“婉儿,韩师侄,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太行山。” 韩潇不禁问道:“婉儿的内伤可是痊愈了?” 常依说道:“玄阴真气当真是难驱难化,我已帮她消解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凭你此时内功之强自可帮她化解。”随后,常依又拿出数个瓷瓶,对江婉说道,“这些药你每日服上十粒,服完即可。”又转头对韩潇说道,“韩师侄,你且记牢,为婉儿消解内力时,只要将那玄阴真气汇入她的带脉,加之服食我这副丹药,十日后自可痊愈。” 韩潇听江婉的内伤已然无碍便即放下心来。 随后,常依又取出一个袋子,里面大大小小的装满了药瓶,只听她对韩潇说道:“韩师侄,这些是我这几日中配制的丹药,对你提升内力会有所助益,你且放心,这些药中虽有剧毒,不过我已将护住心脉的方子一齐炼化进去,那服用的法子我也写在了纸上,也在这袋子里,你尽管服食便是。” 韩潇见她为自己想得如此周全,只觉常依这些日子来对待自己和江婉当真有如慈和的长辈一般,心中感激不已,于是说道:“多谢常姑!” “如今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从我妹妹那里论起,你便是我的师侄,”常依说着向江婉一笑,说道,“从婉儿这论,你更该叫我姑姑才是。” 这时,却听江婉问道:“姑姑,思儿当真去了太行山?” 常依摇了摇头,说道:“她母子若能团聚自然是好的,可是……” 江婉又说道:“会不会是那个叫金灯的恶和尚把思儿捉了去,他不是与姑姑有仇吗?” 常依摇头道:“那金灯好歹也算是武学宗师,还不致与一个小姑娘为难。” 此时,韩潇也不免问道:“常姑,你与金灯是如何结仇的?” “这也是陈年旧事了,金灯和尚乃是蒙古国师,昔年在蒙古皇帝面前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且他与鞑子丞相王保保关系极为密切,当时王保保大权在握,这金灯徒众甚多,在朝中也很有些势力。”常依说道。 听了此话,韩潇想起师父曾与自己讲过,王保保设下圈套,诱使中原武林人士中计,再由金灯出手,几乎杀尽了行刺王保保的人。 “紫冥教退入西域后,我听说金灯与我教的关系时远时近,不知他从教中谁人的口中得知我懂制药的本领,大概在十年前,他来到谷中,寻我配一副解药。”常依讲述道。 “是什么解药?”江婉好奇的问道。 “他未曾说那毒药的名字,只拿出那毒药的配方来,”常依继续说道,“我瞧过后,心中奇怪,这毒药的药性与麒麟针上涂抹的毒药一般无二。” “这……这……金灯如何得到这毒药配方的?”江婉奇道。 常依摇头道:“我知金灯必不会说,便也不曾问他,其实我心中自也奇怪,麒麟针本是我教的独门暗器,江教主当年用这暗器最是厉害不过,可麒麟针本不涂毒药,紫冥教退入西域后,与中原武林的打斗中才不断有人死在麒麟针的毒药上,真不知是何人炼制了这等毒物。” “金灯配制解药又是何为?难道是为了对付紫冥教不成?”韩潇问道。 “我当时也是如你这般想来,担心他会对我教不利,便说解药极难配制,需要新鲜的海鲨眼球与昆仑山上的五味草才可。”常依继续说道。 第三百四十一章 “那五味草极为罕见,常年在昆仑雪山中的人也未必能见得一次,海鲨的眼球又岂是随意便能获得?我以为定会难倒他,可他却仍向我要了方子,”常依讲述道,“我心想,反正他也得不到这两样极珍贵之物,便胡乱写了个方子给他。” “此事已过去十年,不曾想,那五味草与海鲨眼当真让他弄了来。”常依说道。 “姑姑,解药的方子你可是随便写的啊,那恶和尚用这药去解麒麟针的毒自然无用,所以他便知晓你是在骗他,这才来谷中寻仇吧?”江婉问道。 “不错,数月前,我在谷外遇到了一个番僧,他自称是金灯的弟子,”常依继续说道,“他拿出一张药方给我,什么话也未说便离开了。” “我瞧那张药方与我当年写给金灯的一般无二,这才想起此事来,不料他当真配成了这副‘解药’,这药当然没有效用,他派弟子来送这张药方定是看出我当年便未打算帮他配制解药,此番要来寻我报仇。”常依说道。 韩潇心中一动,于是问道:“那金灯的弟子是何模样?” “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两只眼睛精光四射,看来武功也是极高明的,可我瞧着他便不舒服。”常依答道。 “如果我没猜错,他便是金灯的大弟子霍琳。”韩潇说道。 “你识得此人?”常依奇道。 “我在北疆大漠中与此人打过交道。”韩潇答道。 江婉亦想起韩潇曾和自己说过此事。 常依接着说道:“我知晓金灯要来寻仇,便想带着思儿出谷躲这一劫,可又怕被金灯寻到,连累了思儿,所以便让她先行出谷了。” 韩潇听后说道:“常姑,我与婉儿本也打算同你去寻思儿,可师门有难,况且还需弄清欲杀我师祖之人是否便是江教主,待这些事情办完我们再来寻你。” “此去太行山,我可当真没有把握能找到思儿,不过,我定要向我妹妹问明思儿父亲的事。”常依说道。 只听江婉说道:“姑姑,那金灯说不定还会再来寻仇,你是否寻到了思儿可都不要再回谷中了。” 韩潇亦说道:“晚儿说得是,不如这样,距西安城西二十里有个小小的市镇,常姑不管是否找到思儿便可去那里等我们或是留下信件,等终南山上的事有了着落我与婉儿便去那里寻你如何?” 江婉听他说的小镇正是自己与他从西岐山东归时养伤之处,想到他此时尚记得那小小的市镇,心中又是一阵甜蜜。常依应了一声,随后不免叮嘱二人一番。 第二日,常依便离谷而去,只余下韩潇与江婉二人。 韩潇算了下时日,此时距正月十五不过一月有余,只觉自己更须得勤修苦练,方有把握阻止那黑衣人。至此,韩潇每日里除了修炼太玄经和用丹药提升功力便是运功为江婉驱除玄阴真气。到得第九日上,果然如常依所说,江婉体内的玄阴真气便已尽数被韩潇逼出体外。 这一日,韩潇正自修炼太玄经中的心法,至意与神会之时,便将吸入申屠行的三成内力亦从丹田内激发而出,汇入经脉之中,为自己所用,至此,韩潇的内力更为的浑厚。可他知晓这真气中含有剧毒,动武之时难免会误伤他人,于是,他便照着常依的法子,将这内力中的剧毒消散化解,终至逼出体外。 韩潇不仅独练内力,每日里更是精研石头僧传授的无相神功,由此,对这神功更是领悟甚深。这一天,韩潇在竹林中练无相神功,将石头僧所授过的掌法,拳法,指法等等尽皆用出,继而又抽出无名长剑,施展开所学剑法。 韩潇直用过千余招,忽而悟出一番道理来,不禁想道,这无相神功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攻破对手招式的隐位。不过与武功绝顶之人动手,对方的隐位却又藏得极深,难以攻入。或可说绝顶高手虽不能像石头大师一般如此通晓招式的显隐之位,可出招动武之时,不知不觉间便将隐位深藏,更不令对手有可乘之机,且隐位显位瞬息万变,所以自己出招的时机恰当与否与抓到对手的隐位同样紧要。倘若出招的时机恰当,便可直攻对方的隐位,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做到无相神功那般利用人之身体各处皆可伤敌的境界,亦可用现有的招式攻破隐位。高手对决,往往一招的时机恰当便可分出胜负。 想到此处,韩潇兴奋不已,只觉就算只用一套寒梅掌,只要出招的时机恰当,亦可攻取对方的隐位,继而破敌制胜。兴奋之余便将寒梅掌从头至尾的施展开来。 其实,韩潇所悟之理虽使他的无相神功更进一层,可这震铄古今的武学,其最高境界乃是令招式无相无形,发招时机恰当之余更使攻破对手隐位的招式不拘泥于成法及肢体运用的束缚。不过,若要达此境界非穷尽一世之功而不成,绝非此时的韩潇便能做到。 韩潇将寒梅掌施展数遍,可用出最多的便是那一招“白云回望”,不知不觉间,他尽去其他招式,只将那“白云回望”循环往复的使动,在他那浑厚无比的内力下,每一次的反身回掌,都将那竹枝震的摇摆不定。 秋尽冬来,二人在谷中又住满了一月,此时已入正月,距元宵佳节不过十余日的时间。这一月中,谷中湖光山色,二人当真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江婉每日里除了陪在韩潇身边,瞧练功之外,便到林中打些野物或是采些野果野菜,大展厨艺之精。偶尔,二人又并肩坐在湖畔支起竹竿,垂钓湖中的鱼儿。到了明月当空之时,二人又会来到湖中畅谈一番。每当此刻,江婉总会依偎在韩潇的怀中,说些动情之话,而韩潇亦喜欢看着她贴在自己胸膛渐渐睡去。由此,二人的感情增进了不少,仿佛将谷外的世界全然忘记一般。 江婉只希望能与韩潇在此永远住下,再无人来打搅,可那出谷的日子终是到来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一日,江婉打点好行装,便要同韩潇出谷而去。 临行之际,她见韩潇提着一个大包裹,不禁奇道:“我已带足咱二人所用之物,大哥这包裹中又是什么?” 韩潇笑道:“这里面可是无价之宝。” 江婉听了立时说道:“定是姑姑的丹药!” “婉儿猜得不错,此去终南山说不定会有厮杀,婉儿虽用不上这些急用的药物,我却怕师门中人有所损伤。”韩潇说道。 江婉笑道:“大哥,你当真是多虑了,那武林大会上,各派几乎倾尽门人弟子而来,说不定会有上千人之多,谁这么大的本事还能伤得了端木家的人?” 韩潇听了这话却是笑笑不语。 而后,二人踏过木桥,向谷外走去。这时,江婉却猛然转身望了回去,不知是对谷中的美景还是那曼妙的时光而依依不舍。 此后,二人来到谷外的一片市镇,韩潇购得了两匹快马。 江婉却说道:“大哥,咱二人早已成了中原武林的眼中钉,若就此上山定会被人认出。” 韩潇笑道:“婉儿的易容术高明之极,咱们这次扮作什么人才好?” “我便是想问大哥,那终南山上什么样的人最不起眼?”江婉说道。 韩潇沉吟道:“山中多得是道观寺庙,自然是扮作香客为妙。” “好!咱们便扮作一对兄妹到山上烧香拜佛。”江婉说道。 “为何不扮作夫妻?”韩潇笑道。 江婉听了这话,为难道:“扮作夫妻这一路之上咱二人打尖住店若再要两间房不怕别人起疑吗?况且……况且……婉儿又怎能和大哥同住……” 韩潇说完方才的话便后悔自己出口轻浮。原来,二人虽在离人谷中住了一月有余,可相互间礼敬有佳,在一起时不过相依相偎,再无檀越之事。由此,韩潇的话自会令江婉为难。 只听韩潇说道:“大哥该死!方才是玩笑话,如何装扮全听婉儿的。” 于是,江婉在镇中采购了许多乔装所需之物,将自己与韩潇扮作了一对兄妹。韩潇见自己与江婉装扮之后年龄虽无甚变化,可样貌却与原来大相径庭,不禁连连称赞江婉手段高明。 此后,二人一路向北,过成都,攀剑阁,走汉中,顺着当年诸葛孔明北伐曹魏的路线不日之间来到了终南山下。 此时严冬已至,山中积雪已厚。 踏入终南山路,韩潇不禁想起当年袁廷玉带自己初上山时的情形,虽只隔了数年的时间却有着恍如隔世之感!待路过山间竹亭时,韩潇见那亭子苍翠依旧,想到自己当年便是在此处拜端木洪为师,那时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不禁感慨万千,心想,师父若知晓我回到终南山,可还会收留我吗?继而又想到了袁廷玉,两人相聚时日虽短,且如今的韩潇功夫已是极高,可他对仍袁廷玉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学和来去如风的潇洒之态仍是向往不已。于是,他心中又想,袁伯伯云游天下,不知此时已到了何方?各大门派虽认定我是中原武林的叛徒,可袁伯伯定不会如此看我。由此,韩潇对袁廷玉的想念之情更加的迫切,当真想立时便与他相见,好把这几年的畅快与委屈,惊险与安闲全都说与他听。 江婉见他心神不定,只顾着走路,虽不能尽知他的心思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于是对韩潇笑道:“倘若那天在佛报寺内你不曾救过我,如今大哥正该在山中与师兄弟们玩耍才是。” 韩潇听江婉如此说,知她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当下望着她说道:“那天我要是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玄真剑下,这一辈子也不会开心的。” 听了这话,江婉心中甜美不已,笑道:“我与大哥是说玩笑话,你在端木家时定是常常在这山中玩了?” 韩潇点了点头,不禁想到了小镜潭,由此,回思起白沐灵在小镜潭边舞剑的情形。待忆起自己曾说要带她下山的话,心中不免阵阵激动,心中在想,不知灵儿此时在做什么?可眼见身旁说笑不停的江婉,更不知心头是何滋味。 这时,忽听江婉说道:“大哥,你与灵姐姐定是常去那小镜潭玩了?” 韩潇一怔,奇道:“你怎么知道小镜潭的事?”只觉自己应该从未与她提起过才是。 江婉自是在韩潇昏迷时听来的,这时却神秘的一笑,说道:“大哥与灵姐姐的事我还知道许多呢。” 韩潇心中纳罕,实不明白她是如何得知的。 此时,茫茫雪花忽而洒落,山中似起了大雾一般,前方的山路早已模糊不清。 “终南山上的雪景果然与别处不同。”江婉赞赏道。 韩潇望着既熟悉又似陌生的大雪,感叹道:“师父说,终南山上的雪景胜在‘别致’二字,山中的每个角落都别有韵味。” “想不到你师父还有这等雅兴。”江婉笑道。 “师父极爱赏雪,每逢大雪,他都会在山中赏玩一番。”韩潇回忆道。 “现在的雪大得很,你难道不怕遇到他?”江婉又笑道。 “还有九日便是十五,师父定是忙着迎接各派的人,哪有功夫出来赏雪。”韩潇说道。 “‘气贯终南’还要忙得九日,可这九日中,大哥与婉儿又去哪里安身?总不能硬着头皮闯进傲雪山庄住下吧。”江婉问道。 韩潇本未想好二人这些天应住在何处,这时却突然想到一处极妙的地方,当下说道:“婉儿,傲雪山庄内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去处,咱二人可以暂住几日,不过此时天色未黑,冒然前去定会为人看见,不如这样,前面三里之远有一座小庙,咱们去那里歇一歇脚,等天黑透了再动身。” 而后,二人行至小庙,向庙里的和尚讨了斋饭,只待天色大黑。 雪,时骤时停。 韩潇想到自己便要重回傲雪山庄,心中不知是兴奋还是焦灼,在庙中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江婉见此便笑他像是山中的猴子一般。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刚擦黑,韩潇便带着江婉来到傲雪山庄。 二人绕至山庄北侧,江婉见庄后是一片浓密的松林,林中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沿路行进片刻,只见三条岔路出现在眼前。左侧的一条由青石铺地,几已被大雪深埋,只望得十数丈远便拐入了林中。右侧的一条通向山下,狭长而窄小。中间那条却又向山上通去,只见路中台级宽厚,一眼望不到尽头。 江婉虽未入庄,却也察觉这傲雪山庄规模宏大之极,更不知眼前这些台级又会通向何处,眼见韩潇向台级上迈去,便问道:“大哥,那上面是何去处?” “那是端木家的铸剑堂,”韩潇便将端木家独到的铸剑法门说与了江婉,最后说道,“端木家的门人弟子早已铸好了自己的宝剑,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这几日咱们便可住在上面。”说到这,他摸了摸腰间的无名长剑,想起白沐灵与自己铸剑时的情形,不禁望向了拐入林中的那条岔路。 江婉不知他心中所想,便问道:“大哥这宝剑定是在上面铸成的了?” 韩潇不答,却忽然将她拉入林中,隐在浓密的松枝后。江婉虽觉突然,可随即想到韩潇如今功力甚深,定是听到了什么响动。于是,她屏住呼吸,抬眼向林外不断观瞧。 又过了许久,江婉才隐隐听得有“沙沙”的踏雪之声传来,不禁更是佩服韩潇内功精湛,心想,原来那人尚在远处时,大哥便已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而后,只见一道人影从林中岔路走了出来。只见此人走起路来蹦蹦跳跳,一时攀下松枝,一时又抓起雪团胡乱丢出,一时又轻声发笑,好似有什么高兴的事一般。江婉心想,此人莫不是疯了? 韩潇听了那人的笑声,却心中大乐!只觉自己此番回到端木家虽然隐秘,可让此人知晓却是无关紧要。随后又静听片刻,见四下里再无他人,便猛的现身,在那人背脊上轻轻一拍。 那人大吃一惊!喝道:“谁?”而后回身便是一掌。韩潇也不答话,随手化解了他的招式,而后,两人便斗在一处。 江婉见韩潇与那人用的皆是端木家的寒梅掌,且从掌风可以听出那人功力浅薄,与自己相比尚且差得甚远更不用说与韩潇惊世骇俗的功力相较了。可韩潇丝毫未出真力,像是在配那人习武一般。 十余合一过,那人不禁问道:“你……你是哪位师兄?” 韩潇仍是不答,可掌法一变,与先时的寒梅掌已全然不同。江婉见这掌法的威力虽不如寒梅掌,但简练明快,干净利落,韩潇掌中虽无内力,却仍把那人的寒梅掌全数化解。 至此,那人忽地退后数步,说道:“是哪位师兄在此?这松风掌当真使得俊得很!” 江婉听此人话音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只听韩潇说道:“松风掌不多不少共三十招,我方才用的是松柏参天,青松落色,松贞玉刚……” 那人听了这话连忙扑到韩潇身边,大叫道:“小师弟!是你!你……你可回算来了!” “五师兄,你且小声些。”韩潇急忙捂住那人的嘴说道。 听了这话,江婉立时认出,此人正是冷文成!想到自己曾在成都太一观中冒名顶替,用过他的名字,心中不免好笑。 冷文成回过神来,细细的看着韩潇说道:“小师弟,你怎的变了样子?” 韩潇尚未回答,冷文成忽觉身后有人拍了自己的肩头,而后便听一人笑道:“冷大哥,你好啊。” 冷文成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站在身后,自己却未曾见过她,刚要向韩潇询问,猛然醒悟道:“你是婉儿!” “原来冷大哥可还记得我。”江婉笑道。 “咦?你们的样子怎么都变了?”冷文成问道。 “这是婉儿的易容术。”韩潇解释道。 “你和小师弟大闹成都太一观的事早已传遍的武林,都说小师弟为你迷惑……不是、不是,小师弟为了救你把少林武当的高手打得落花流水,这可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去那太一观?”冷文成问道。 江婉却冷笑道:“我被那个空空老贼打成重伤,大哥为了救我,自然要把那些秃驴和牛鼻子教训一番了。” 冷文成最爱听这些江湖奇闻,兴奋道:“婉儿姑娘,你快说说这可是怎么回事?” 却听韩潇说道:“这些说来话长,五师兄,我且问你,你可有什么高兴的事?” 听了这话,冷文成连忙说道:“这件事小师弟你听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是什么事?”韩潇奇道。 “师父要做掌门了!”冷文成高兴道。 “这话当真?”韩潇听了,话音也有些激动。 “我怎会骗你?是师祖亲口说的!”冷文成说道,“如今师祖在师父那住了一月有余,这些年来,师祖可从未在庄内住过这许久呢!其实,师祖要传位师父的事,数月前大家便已有所耳闻了,方才师祖吩咐我告知其他的师兄弟还有后山别院的师叔等人,一个时辰后到师父那里聚齐,他老人家要行传位掌门之礼!小师弟,师父做了掌门,你也该开心才是!” 韩潇听了自也替师父高兴。 冷文成此时才才问道:“小师弟,你怎和婉儿姑娘一同上了山?啊!定是为了武林大会!” 韩潇点了点头,向铸剑堂的方向一指,说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咱们上去再说。” 冷文成何等聪明,见此便明白铸剑堂几乎从无人去,他二人在那里便可躲开庄内的人,当下说道:“铸剑堂虽然僻静,又哪里及得上你原来的住所,你这便随我回去吧。” 冷文成见韩潇有所顾忌,便又说道:“各门各派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实在太多,傲雪山庄自然容纳不下,他们如今都住在西安,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四师兄现下都在西安招呼各派的人,只等十五那天一齐上山,现在的傲雪山庄当真冷清得很,咱们的住处除我一人外也再无他人,你们在那里安身准保无人发觉。” 韩潇想到自己曾经住过的院落空房尚多,且陆绍元和于景安两位师兄又身在西安,就算多了两人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当下便答应了冷文成。 而后,三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韩潇曾住过庭院中。 第三百四十四章 韩潇进了庭院,见到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难免一番感慨。 江婉见韩潇曾经的房间与冷文成相邻,便笑道:“大哥,你在山中学艺时常和冷大哥在一起玩了?你那些鬼点子定是从他那里学来的吧?” 冷文成听过这话说道:“小师弟伶牙俐齿,功夫高强,奇谋妙计层出不穷,自然是我这这师兄教导得好。” 此时韩潇的武学早已登峰造极,可在冷文成看来,他仍是那个初入门墙的孩子,在他面前说起话来仍是无所顾忌。 江婉又笑道:“冷大哥,端木家论起吹牛来,自然是你第一了?” 冷文成拱手笑道:“承让,承让。” 随后,三人进了冷文成的房内。 冷文成方关紧房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师弟,快说说你下了太行山之后可都遇到了什么事?” 于是,韩潇将所历之事略略的讲述了一遍,只未提及尹方思,石头僧还有申屠行,还有自己为江婉服食七绝生死丹等事。 待听得江婉被空空道人所伤,冷文成不禁说道:“空空道人名动江湖,我亦听说每年下元节时,到那太一观中听他宣讲道法,祈求消灾解祸的百姓人山人海,想不到他却这等阴险,又练成玄阴真气那样害人的功夫!” 又听得空空道人欲用水镜代自己而死,冷文成更是恼怒,大骂道:“这个老贼猪狗不如,居然也能坐上青城掌门的位子几十年!” 只听江婉冷笑道:“依我看,中原十大门派的掌门人里可没有几个好人!” 冷文成连忙说道:“婉儿姑娘嘴下留德,我师父便要当上掌门了,你这样说可将他老人家也骂了进去。” 江婉笑道:“我自然不会骂大哥的师父。” 这时,冷文成忽而问道:“小师弟,下元节那天,你又怎会在青城山上瞧见那魔教的高手杀了空空道人?” 韩潇心想,要说清楚此事,便须得告诉他常依之事,可常依与三师姑乃是亲姊妹,中间牵涉尹方思,这些还是不说为妙,便敷衍道:“那老贼伤了婉儿,我本是要去教训他一顿,没想到那位高手却替婉儿报了仇。” “哼!若不是听你说了这些,我哪里知晓空空老贼的为人,前些时日,青城派为这老贼大办丧事,连师父他老人家也去凭吊,谁会想到他竟是如此该死!”冷文成又骂道。 这时,韩潇却问道:“五师兄,快到师父接位的时辰了吧?” 冷文成听了这话拍拍头顶,说道:“只顾着和你们叙旧,差点忘记师父快要接任掌门的事了。” 韩潇却疑惑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师父当掌门有什么可奇怪的?”冷文成说道。 “‘北端木,南皇甫’,我端木家也算得是名动江湖,师父接任掌门这等大事应该邀请各派掌门亲来观礼才是,为何如此草率?就算不告知其他门派,可总得告诉皇甫家的人啊。更何况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四师兄都在西安,师父身边只有你和三师兄二人,如此一来,岂不是欠了许多热闹?”韩潇问道。 “这有何难解?”冷文成说道,“如今各派的人都在西安府,况且武当少林的掌门须得在十五当日才能到达,自然来不及邀请他们,几位师兄忙于招呼各派的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可是……可是师祖为何如此心急传位给师父,等过了十五那天也未尝不可啊。”韩潇说道。 “这……这,我端木家一向不爱张扬,师祖可能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吧。”冷文成猜测道。 这时,只听江婉说道:“我看,定和那位高手要来杀你师祖有关。” “这也大有可能,不过……”冷文成喃喃道,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婉儿姑娘,武林中都说要来杀我师祖的是江正,便是你的爷爷,这可是真的?” 江婉摇了摇头,说道:“我来这里便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爷爷,若当真是爷爷的话,我定会劝他不要杀你师祖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冷文成说道,可心中却想,魔教与中原武林斗了几十年,江正又怎会凭自己孙女的一句话便即罢手? 这时,却听韩潇说道:“各位师兄们待会都要去观礼了?” “这是自然,此等大事,只要在庄内的人便都要去的。”冷文成说道。 “五师兄,难得能遇到师父接任的大事,我也想去观上一观。”韩潇说道。 “这……这……”冷文成可有些为难了。 “五师兄,你主意最多,快来想想办法。”韩潇催促他道。 “端木家的弟子便只有二十余人在山上,你虽换了样貌,大家又怎会察觉不到?”冷文成又为难道。 这话确提醒了韩潇,他灵机一动,说道:“婉儿的易容术高明之极,我若是扮做其他师兄,那便不会引人注目了。” “对!对!好办法!”冷文成一拍手说道,“不过扮作大师兄自然不成,师父定会与你说话,那便露了马脚,扮作四师兄也是不成,四师兄人缘极好,其他师兄待会若见到他定会问他各门派在西安城内的事,所以……” 韩潇笑道:“所以扮作二师兄最适合不过了!” “哈哈,不错,不错,二师兄平日里少言寡语,整天关在房内练功,他又是一脸的严肃像,其他师兄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你扮成他定不会有人找你说话的。”冷文成笑道。 韩潇也笑道:“况且师父便要接位,他老人家自然心情大好,想来不会注意堂中多出了二师兄一人。” “这不要紧,师父当真问你,我便说二师兄在西安染了风寒,咽喉肿痛说不得话,是大师兄让你回山的。”冷文成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更觉自己扮作陆绍元当真是天衣无缝。又想起陆绍元平日里无论见了谁都瞪眼相视,旁人更不愿多瞧他一眼,不免心中更是好笑。可想起刚入门时,陆绍元曾在端木蓝手中救下自己,对他又不免感激与想念。 而后,冷文成说了声:“我去拿件二师兄的衣服来给你穿。”说着便走出房门。 这时,江婉忽地凑到韩潇身前,笑道:“大哥,你与婉儿实说,你此去是为了见你师父还是为见灵姐姐?” 第三百四十五章 韩潇听江婉提起白沐灵,心中难免一乱,不禁思绪万千,想到待会便要见到她,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对白沐灵的相思之情! 可韩潇转而又想到自己与江婉这数月中所历之事与她的一片痴情,更有那离人谷中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时日。此时此刻,他望着眼前娇美之极的面庞,心中更是纷乱无端。 江婉见他不答,轻轻拍了拍韩潇的胸膛,说道:“婉儿不是小气之人,有离人谷中与大哥在一起的那些时日,婉儿便心满意足了,大哥能与灵姐姐百年好合,婉儿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韩潇见江婉满面笑容之后隐隐藏得失落之意,知她这话绝非本意,疼惜之情顿生,便欲将她揽入怀中。 便在这时,却听冷文成的声音传来:“二师兄只留下了一件旧衣裳,小师弟,你便凑合着穿吧。”话音未落,他的脚步声已在门外响起。 韩潇急忙缩回双手,江婉回身接过陆绍元的衣裳,又对冷文成说道:“你且说说你二师兄的模样。”说完,便拿出随身携带的易容所需之物。 冷文成七嘴八舌的描述一番,江婉便在韩潇面上施展起易容之法,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便即完成。 冷文成见了韩潇的面目又是大赞江婉手段高明,只说眼下的韩潇比那如假包换的陆绍元还要像了三分,江婉听他说得有趣,不免“咯咯”直笑。韩潇却听出她笑声中带着一丝惆怅。 而后,冷文成又说道:“婉儿姑娘,你便在我房内歇息即可,千万不要出去。”说着便向房外走去。 江婉笑道:“冷大哥放心,我才不要出去呢,万一遇到哪位霜师姐雪师姐的,惹了她们生气那便遭了。” 韩潇听了这话,说道:“婉儿这张利口,大哥当真是甘拜下风。” “嘻嘻,你们快些去吧。”江婉笑道。 随后,韩潇便跟着冷文成出了院落,向端木洪的住处而去。这条路,韩潇再熟悉不过,可此时行来却又觉得陌生之极。 行过一阵,韩潇却忽然开口,轻声说道:“五师兄,这些时日……” 冷文成好似早已明白他的心思一般,没等韩潇说完,便抢着说道:“小师弟,我知道你要问灵师姐的事,自从在太行山见过你后,她可是好得很呢,听别的师祖说,她每日里练功不辍,心情较之往日可是好得多了,前一日师祖考察大家的功夫,他还夸灵师姐武功大进呢!你且宽心,不过……”说到这里便又住了口。 韩潇听得白沐灵的近况,便即安下心来,可冷文成话锋一转,他又是心头一紧,急着问道:“不过怎样?你倒是说啊。” 冷文成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三师兄对灵师姐死缠烂打,听说师父可是要将灵师姐嫁给三师兄呢。” 韩潇心知自己与白沐灵的事只有冷文成与端木清二人知晓而已,三师兄端木芸也许多多少少也会看出些眉目来,师父若要灵师姐嫁给三师兄,也定是端木芸向他提议的。 想到这里,韩潇又连忙问道:“清师姑可曾答应?” “师父与清师姑谈过此事,可清师姑是否应允我便无法知晓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忽而想起自己与白沐灵在太行山中说过的那番话,又想到她跟随自己出了紫阳观,在场之人有目共睹,不知二师叔等人是否一惊发觉。不过他亦知师姑端木清最是清楚徒儿的心事,想到此处,韩潇坚定的说道:“师姑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可说完这话,韩潇又难免忐忑不安,只觉自己既是端木家的弃徒,又是中原武林的“败类”,端木清又怎会毁掉端木家的声誉,让白沐灵嫁与自己?倘若她答应了师父,那才是顺理成章之事。 冷文成听他如此肯定的说道,而后又是沉默不语,便即停下脚步,正色道:“小师弟,你且与我说实话,你和婉儿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文成一向嬉皮笑脸惯了,此时一本正经的说话,韩潇知他极为关心自己,可自己实也理不清那一番情思,只得默然不语。 冷文成见他不答自己话,便又说道:“婉儿姑娘虽然是魔教的人,可她并非坏人,她在凤翔救过郝文轩大人,又在西岐四派的手中救过我,你若与她同结连理,五师兄也替你高兴,可如今师父要灵师姐与三师兄结好,一旦清师姑与师父两人商量妥当,那便改不得了!小师弟,婉儿姑娘与灵师姐,你究竟是要哪一个啊?” 韩潇听冷文成这样一问,心中更是纷乱,只觉藏在心底,那句自己从未敢正视的话却被冷文成说得如此透彻!婉儿与灵儿我究竟更喜欢谁?他虽想知晓,却仿佛距那心中的谜底越发的远了。 “五师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快去师父那里才好。”韩潇只得敷衍道。 冷文成叹了口气,摇头道:“小师弟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喜欢灵师姐,那便快些想想办法吧,等师父定了此事,你难道要将灵师姐掳走不成?” 韩潇不答,径直向前走去。冷文成见此,只得暗自叹气跟在他的后方。 片刻之间,二人便来到端木洪之处。 韩潇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踏入曾经熟悉之极的大堂,只见堂中灯火耀眼,端木家的弟子陆陆续续皆已到齐。韩潇跟在冷文成的身后,抬眼便望见大堂北侧,一人面南而立,只见此人温文尔雅,气宇不凡,令人望之便有心安之感,而那正是师父端木洪! 虽早已知晓会见到师父,可韩潇仍不免一番激动,想起师父多年来的恩情,又想到下得终南山后,这一年中的惊心动魄,韩潇浑身颤抖不已,只觉自己是在梦中一般,直想扑到师父的怀中痛哭一场! 冷文成早已瞧出韩潇内心的波澜,便暗地里拽了下他的衣角,轻声说道:“小师弟,你再抖下去,师父便要起疑了。” 听了这话,韩潇定了定神,缩在冷文成身后,又向师父望去。许久不见,韩潇更觉师父清瘦了些许,知他操劳门派事务,这些时日又要筹划武林大会之事,定是十分劳神。 第三百四十六章 而后,韩潇又见一位清瘦的老者坐在师父的身畔,正是师祖端木胜。只见他手握一根细长的竹棒,面上却无甚表情。韩潇不禁想到自己初上终南山时,与袁廷玉在山间的竹亭遇见端木胜的事,只觉那时的他和蔼近人,与此时不怒自威的神情却是截然不同。 韩潇见端木胜不断把玩手中的竹棒,想起冷文成曾说过,那竹棒中乃是一根沉重之极陨铁。继而,他又见端木胜双目无神却是光华内敛,不露一丝的精气。他从前虽不懂得,可此时身具神功,这才明白端木胜的内力早已至臻化境,自己的内力虽浑厚之极,可精纯之处也许尚逊他半分。韩潇不免想道,原来师祖内力的造诣如此高深,较之武当玄真和少林慧空只高不低!可惜他老人家腿有伤疾,否则与那个“江正”动起手来,谁输谁赢当真是未知之数。 而后,韩潇又见到秦天成、端木浩与端木清站在端木胜的另一侧,皆是神情肃穆,表情庄重。忽然间,一抹淡蓝色的衣衫在人丛中脱颖而出,映入韩潇的眼帘,那正是白沐灵平日的着装!此时的白沐灵正面向堂前的各位长辈而立,韩潇在后面虽只瞧得见她三分的面庞,却也足以慰藉他多日来的魂牵梦绕之感!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她讲起,此刻却不得不忍在心中。 继而,韩潇想到冷文成方才问起自己的话,心中的谜底便如水中之月一般,看似清晰之极,却又无法将它捉在手中,更无法不知晓那答案究竟是什么了。 这时,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端来一壶滚热的茶水,为端木胜斟满了茶杯,随即站在了一旁。 随后,秦天成躬身对端木胜说道:“师父,山上的弟子都已经到齐了。” 韩潇听了秦天成的话,这才回过神来,他心道,扮成二师兄果然不会引人注意,就连师父也未曾在意呢。耳听得秦天成发话,韩潇又在众弟子中见到了秦天成的徒弟马兴汉与齐胜达二人,想到曾经与他二人极为熟识,又不免心生感叹。 这时,只听端木胜缓缓说道:“诸位弟子,这掌门的位子我已坐了二十又九年,说来惭愧,这二十九年中,端木家人才凋零,在武林中无甚建树,‘北端木’的名号已是不如昔年响亮,我这掌门人难辞其咎!” 端木胜说到这里,只见端木洪立时跪了下去,说道:“爹,二十年前魔教大举攻山,我端木家这才损伤了许多门人弟子,这可不是您的错啊!” 其余人见端木洪跪下去便也纷纷跪倒在地,韩潇亦跪在冷文成的身后。 “大家起来,”端木胜抬手说道,“洪儿,虽有那魔教的祸事,可这些年来我贪于游山玩水,对门中的事不闻不问,又哪里像个掌门的样子?这掌门的位子早该交出去了,从今日起,我便不再是掌门的身份,待武林大会之后,我便隐居深山,再不问武林中的事了。” 这时,只听端木清说道:“爹,这些年来您的功力越发的精深,身子又是如此硬朗,再做几十年的掌门又有何不可?那些门中的琐事尽管让大哥与我们师兄妹替你操心就是了。” 秦天成也说道:“师父,师妹说的对,有大师兄在,您尽管放心便是。” 这时,端木浩凑到端木胜的身前,说道:“爹,你千万卸不得掌门之位,门中的事虽有大哥与我们师兄弟可以办妥,可遇到武林中的大事,还需你老人家拿定主意呢。” 端木胜呵呵一笑,说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今后端木家的事便要靠你大哥了。”继而又向端木洪说道,“洪儿,无论品行还是武功,我端木家再无人能与你比肩,你可有信心将本门发扬光大?” 端木洪连忙说道:“爹,儿子何德何能敢坐掌门的位子?你老人家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若卸下掌门之位,我端木家实则是少了半边天啊!” 韩潇听师父说得动情,心中也不免感慨,心中在想,师祖十余年来几乎不问世事,端木家的一切皆靠师父一人打理,且师父的武功人品莫说是在端木家,便是整个武林也鲜有人能够及得上,他来接任掌门正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时,韩潇忽见众弟子中有一人回头向门外张望。随后,他便认出,此人正是端木蓝!他见端木蓝一脸的焦急之色,心中奇怪,不知他为何有此举动,看他的神情好似在等什么人一样。 韩潇正自纳罕,只见端木蓝焦急的神态转瞬即逝,随后便又回过头去。跪在当地的一众弟子皆未曾注意,可韩潇却知这端木蓝向来是欺善怕恶,在门中人缘极差,他既有这等举动一定没安好心。不过,此刻乃是师父接任掌门之时,他又想不出端木蓝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此时,韩潇又见方才那位个为端木胜倒茶的童子向自己眨了眨眼,韩潇更是奇怪,仔细打量他一番,终于认出他便是自己初上山时,端木胜身边的那位童子。难道他认出了我?韩潇心道,可随即便想到自己已扮成了陆绍元,他又怎会知晓自己的身份?难道陆绍元与他平日相熟? 韩潇正疑惑间,又听端木胜说道:“洪儿,我意已决!你不要再推辞,我只问你,你可有信心将本门发扬光大?” “儿子定当鞠躬尽力!”端木洪大声说道,如此一来,便是答应了接任掌门之事。 而后,端木胜拿出一块手掌般大小的玉佩出来递给端木洪,说道:“洪儿,你不必谦虚,你天资卓越,远胜于我,这掌门的令牌如今非你莫属!” 韩潇曾听冷文成说过,端木家有一块传了数百年之久玉佩,作为接任掌门的信物,此时他才得以一睹这玉佩的真容。至此,韩潇又怎能不替师父高兴! 眼见端木洪便要接过玉佩,忽然间,只听远处有人高声喝道:“奉盟主之令,端木洪不得接任掌门!”声音洪亮之极,显是内功深厚之人所发。 第三百四十七章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惊!而后,只觉眼前一晃,但见两道身影闯入大堂之中! 众人尚未瞧清,只听端木胜说道:“原来是玄常和慧闻两位师兄大驾光临,多年不见,端木胜有失远迎了。”说完,便手持竹棒,缓缓站起身来。韩潇见这二人正是武当玄常与少林慧闻,方才那喝声乃是慧闻所发。 只听玄常说道:“端木师兄身有不便无需多礼,快快请坐!我与慧闻道兄来得冒昧,师兄还请见谅。” 端木胜听了这话便又缓缓坐了下去,而后说道:“诸位弟子,这是武当山的玄常真人与少林寺的慧闻大师,大家快来行礼。” 玄常和慧闻与端木胜乃是平辈,由此,端木家自端木洪以下的门人弟子皆向二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玄常连忙说道:“免礼,免礼,大家快些起身。” 待众人行罢了礼,慧闻便瓮声瓮气的说道:“端木师兄,我二人奉盟主之令而来,还好及时赶到,盟主有令,端木洪不得接任掌门之位!”说着,便瞪视了一眼端木洪。 众人此时听得真切,都不明白武林盟主为何不许端木洪接任掌门,可最为惊讶莫过于韩潇。他心中在想,师父的接任之礼如此草率,就连端木家的门人弟子也没能到齐,定是未曾告知其他门派的人,可武当少林又怎会知晓?又想到方才端木蓝焦急回望的神情,难道他便是在等玄常和慧闻二人?可端木蓝又怎知晓此二人会来?难不成……韩潇心中不免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时,只听端木胜说道:“二位师兄远来是客,一路辛苦,请先喝杯热茶。” 他话音刚落,只见方才那个童子又端来两杯热茶,秦天成又吩咐弟子替二人搬来两张宽大的椅子。 慧闻乃是火暴的性子,尚未坐稳便急着说道:“端木师兄,你既听清楚了盟主的号令,也该有话向弟子交代吧。”这便是在催端木胜收回方才传位端木洪的话。 端木家的弟子听了这话心中未免有气,可掌门师祖未曾发话,众人也只得忍了下来。韩潇见师父经此变故却是镇定自若,心中对他佩服之极! 端木清虽是女子,亦是烈火般的脾气,听了慧闻的话,再也忍不下去,说道:“慧闻大师,你说奉盟主号令,可有什么凭据?” “你!……”慧闻方要发怒,玄常却抢着说道:“这是我师兄写给端木师兄的信,师兄请过目。”说着便将一封信递给了端木胜。 端木胜拆开信封,拿出信纸,借着烛光读了起来。韩潇见那厚厚的一沓信纸,不知玄真这万字长言都写了些什么。 直到玄常与慧闻饮尽杯中的茶水,端木胜才将信纸合拢,又装入信封放在了自己的怀内,而后说道:“端木家的事当真让玄真师兄费心了。” 端木家的门人弟子听他如此说,皆知那封信便是玄真所书无疑,而其内容也定与慧闻说的一般,乃是阻止端木胜传位端木洪,心下皆是一沉! 玄常见他读完了信,于是说道:“我师兄也不想干预贵派的事,可此中关系甚大,还望端木师兄海涵。” 众弟子听了这话,更是糊涂,不知玄真为何不教端木洪接任掌门之位。 端木胜尚未说话,却听慧闻说道:“端木师兄,你可是听从盟主的号令?” 只见端木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众弟子不禁哗然一片!韩潇虽早已猜到端木胜会答应此事,可亲眼见到他点头仍不免一阵揪心,眼见师父仍是若无其事的站立一旁,韩潇替他难过之余更是好奇那封信中的内容。 端木清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问道:“爹,盟主为什么不让大哥做掌门?” 端木浩也说道:“盟主虽统领武林,可也管不到我端木家的事!” “清儿,浩儿,这些咱们待会再说,两位师兄一路辛苦,还应当让我端木家尽地主之谊才对。”端木胜说道,话音波澜不惊。 玄常说道:“端木师兄不必客气,我与慧闻道兄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请师兄多多包涵。” 这时,端木浩却又说道:“尽地主之谊虽是我端木家该做的事,可二位前辈也要说清楚我大哥为什么不能做掌门?” 端木清也附和道:“不错!我大哥的武功人品在江湖中人人称赞,为什么做不得掌门?” “阿弥陀佛!二位师侄难道要老衲亲口说出才可?”慧闻大声说道。 “大师,有什么话还望明说。”端木浩沉声说道。 “端木师兄,贫僧便照实说了,”慧闻冲着端木胜说道,见他一言不发,便继续说道,“贵派的弃徒韩潇狼子野心,为祸武林,端木洪既是他的师父,又怎能坐这掌门的位子?” 韩潇听了这话,心下又是一沉。眼见因自己连累了师父,心中更是愧疚难当。他虽从未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师父却由此而不能继任掌门,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此时,他又不禁抬头看向师父,只见端木洪的面上瞬息闪过一丝苍白,而后虽又恢复了常态,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波澜。 这时,端木浩说道:“韩潇的事我早已在太一观中说过,他不过是一个初入门中的年轻弟子,又哪里经得住江正大魔头孙女的蛊惑?就算你少林僧人深通佛法,若遇到那妖女,说不定也会破了戒!” “小子无礼!……”慧闻喝道,只见他拍桌而起,便要咒骂开来,玄常见了急忙拦在他的身前,说道:“道兄息怒,端木师侄也是一时心急,道兄不要见怪。” 听了玄常的话,慧闻强忍怒气坐了回去。 见此,端木洪不得不说道:“二弟,盟主既有此意,我们还当尊崇才是,绝不可因我一人而坏了武林的规矩,我做不做掌门并不重要,端木家在武林中的声望才是要紧的。” 韩潇见师父此时仍是虚怀若谷,宠辱不惊,钦佩之余心中更是替他难过不已。 第三百四十八章 “武林中哪有这样的规矩?”端木浩辩驳道,“是谁人立下的规矩,徒儿做了错事,师父便不能接任掌门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慧闻怒道。 端木洪急忙说道:“二弟,别再说了!” 玄常见慧闻便要大发雷霆,便抢在前头对端木浩说道:“师侄有所误解,我与慧闻道兄今日前来并非是对你大哥兴师问罪,韩潇之事,我师兄早已查得清楚,洪师侄是韩潇的师父,韩潇既有今日,洪师侄虽有失察之过,毕竟无伤大体,更无损他在武林中的名誉,‘气贯终南’的名头,我向来是佩服的。” 端木洪听了这话,躬身说道:“前辈谬赞,端木洪实不敢当。” 众人心中纳罕,不知玄常又为何忽而夸赞起端木洪来。 玄常继续说道:“韩潇的事虽无碍于洪师侄在武林中的名位,不过师侄若接任端木家的掌门却有些不妥。自来,我中原武林十大派的掌门皆是尊师重道,授业解惑的武学宗师,洪师侄虽以身作则,可无奈弟子不肖,若韩潇只犯了寻常的武林门规,我师兄亦不会过问,可他不但受魔教妖女的蛊惑,更在太一观中与天下英雄为敌,杀伤无数武林人士,只此一罪,他便成了武林公敌,洪师侄若当了掌门,武林中难免不会议论此事,到那时坠了‘北端木’的名声,便得不偿失了,我师兄实是在替端木家和洪师侄考虑啊。”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呸、呸、呸,什么十大门派的掌门皆是尊师重道,授业解惑的武学宗师,那青城派的空空老贼便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还有那华山掌门陆仁青,纵容弟子胡作非为,又哪里是什么正人君子了?他们尚且能做掌门,师父强过他们千倍、万倍,更该坐掌门的位子!无奈的是,这些话他却无法当众开口讲出。 只听端木浩说道:“韩潇大闹太一观之时,早已被逐出门墙,他做什么恶事又与我大哥何干?” 一直未曾说话的秦天成此时也说道:“不错,玄常道长,韩潇被逐出师门后便再与我端木家无关,他的事岂能赖在我大师兄的头上?” 韩潇眼见师父不能继任掌门全是为自己所累,心中实是愧疚不已,又听得众人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被“妖女”迷惑,不免向白沐灵望了过去,只见她低着眉头,好似在想着什么心事一样,对眼前的变故全然不曾理会。韩潇难免奇怪,想到冷文成方才说起白沐灵这些时日里心情上佳,可此时看来显然是另有烦恼,难道是师姑已答应了师父,要将她许配给三师兄?想到这里,韩潇全身一颤,眼见慧闻张着口大声说着什么,可自己却将他的话听入耳内。 过了许久,韩潇回过神来,只听玄常语重心长的说道:“两位师侄,人言可畏,不得不防,凭着洪师侄的武功品行自然坐得了掌门的位子,可那韩潇既入了魔道,又是武功奇高,时日一久难免不会杀伤我武林同道,到了那时,他的所作所为虽与洪师侄无关,可各门各派的人又会怎样想?我师兄既做了武林盟主,不得不为整个武林考虑周详啊!” 端木清本已恼怒之极,听了这话忍不住说道:“玄常道长,您这话算不算得强词夺理啊?” 玄常尚未说话,却听端木胜说道:“清儿,不可失礼。” 可端木清眼见大哥不能继任掌门,又哪里耐得住性子,不免冷笑道:“嘿嘿,家父若双腿无恙,你武当少林还敢如此欺负我端木家吗?” 端木胜面色一变,喝道:“清儿放肆!” 这喝声直震得众人浑身一颤,就连桌上的茶杯也险些摔在地上,显是含有深厚之极的内力,玄常与慧闻等人听了皆是面色一变,不禁退后一步,也只有韩潇不为这股内力所动。 韩潇从未见过师祖如此疾言厉色,可更觉他内功之高世所罕有。 瞬息间,端木胜又变得面色如常,对玄常与慧闻拱手说道:“两位师兄多有得罪。” 这一僧一道此时方缓过神来,方才显是被端木胜浑厚无比的内力所震惊! “端木师兄不必动怒,我师兄实是为端木家着想,师侄们不明他的苦心孤诣这也是在所难免。”玄常说道。 端木胜说道:“师兄不必再说,端木胜谨遵盟主号令。” 眼见端木清还要说些什么,端木胜又说道:“清儿,浩儿,你们不必再说了。”语气虽然平和,却自有一股威严。 听了父亲的话,端木清与端木浩只得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端木胜便又招呼童子为二人沏茶。 此时的冷文成早已按捺不住,轻声向韩潇说道:“小师弟,我瞧这个秃驴和臭道士的功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用说与师祖相比,便连师父也胜过他们,师祖为什么甘愿受他二人欺负?” 韩潇与这二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功力远不及端木胜,于是说道:“师祖不是怕这二人,而是在顾忌武林盟主。” “那个玄真老道便是再厉害,难道还会把我端木家吃了不成?”冷文成不屑道。 “五师兄,你难道忘了?玄真可是皇帝亲封的‘隆化真人’。”韩潇说道。 冷文成对江湖中的事极为熟悉,可对朝廷的体例却是不大懂得,当下问道:“什么龙化真人,虎化真人,他便管得着端木家的事?” “这你便不懂了,‘隆化真人’虽是虚衔,在朝中的品级可是一品,有向皇帝直报奏折的权力,他奉了皇帝的旨意,统领武林各派,违抗他号令的事可大可小,若他认起真来,参劾我端木家一本,那我端木家便当真是大祸临头了。”韩潇为他解释道。 冷文成此时方知这武林盟主的权威原来是在武林之外,可他仍然不信玄真会将朝廷牵扯进来,于是说道:“那个玄真老道当真会因为这点小事给皇帝写奏折?” “我也觉得此事不足以惊动皇帝,况且玄真选在这里召开武林大会亦是为了我端木家,他又怎会与师祖翻脸?玄常方才的那番话也未尝没有道理,我若是武林盟主,说不定也会有这番顾虑,哎,总之是我这个不肖徒儿连累了师父。”韩潇悄声感叹道。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冷文成仍是不服,冷笑道:“我便是觉得这个武林盟主有些狐假虎威。” 这时,童子沏好了热茶,为玄常与慧闻重新斟满了茶水。 慧闻喝了口茶便即说道:“端木师兄,你既答应了盟主,那便继续当这掌门还是另传他人?” 只听端木胜缓缓的说道:“二位师兄到来前,我已与门人弟子说起过今后的打算,如今便是不能传位洪儿,我今日亦要卸去掌门之位。” 听了这话,韩潇不免恍然一惊! 众人本以为经此变故,端木胜便会弃了卸任掌门之念。可未想到,他心意如此坚决! 韩潇的思绪飞快,当端木胜说出方才那番话时,他便已想到,师祖若不能传位师父,就只能传位于一人,那便是三师叔端木浩!想到端木蓝方才回头焦急等待的神色,韩潇更是确定自己心中的念头,这一切皆是端木浩精心设计而成的! 韩潇忆起在后山遇到冷文成时,他曾说数月之前,端木家便有传闻说,师祖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师父。端木浩定是在那时便已想到了这个夺位的法子!他将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的透露给玄真,也许便是让儿子端木蓝去散播的。端木浩亦知玄真会阻止端木洪接位,而父亲端木胜也会听从于玄真。且师祖卸任掌门的心意坚决,师父既然不能得位,师祖也只得传位次子了! 可韩潇又心生疑惑,若自己所想为真,端木浩方才又为何如此替师父鸣不平?而后,他便即释然,想到自己在太一观中与他动手时,端木浩本可取了自己性命,可他为了得到太玄经却宁肯错失杀己立功的大好机会,身具此等心机,他方才自然会掩人耳目,替端木洪大大的伸冤了! 想到这里,韩潇当真是心急如焚,有心阻止端木浩的诡计,可自己乃是扮作他人而来,此时又怎轮得到陆绍元来说话?若现出本来面目揭发端木浩的阴谋,别说不会有人相信,更是会令师父难以做人! 果然,又听端木胜说道:“浩儿,你大哥既无缘掌门的位子,如今我便传位于你。” 端木浩听了这话,诚惶诚恐的跪下说道:“爹,论才具武功,我都不及大哥远矣,如何做得了掌门?盟主既有此意,我端木家的掌门除了您不该有其他人来接任,您请宽心,待武林大会时您老人家可与盟主尽道此中原委,那时盟主自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也定会收回今日的号令。” 这番话说得诚恳动情,在场之人听过无不连连点头,就连韩潇也觉得自己方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他随即警醒过来,只觉此事绝不会这样简单,以端木浩心计之深,那番话定是在装腔作势。 这时,端木胜又说道:“盟主深谋远虑,我端木胜自是不及,哎,盟主能替我端木家想得如此之深,实乃一番好意,浩儿不必推辞,你聪明颖慧不在你大哥之下,唯一不足,便是少了几分定力。不过,有你大哥相佐,你实不必担心,如此一来,我也能安心颐养天年了。” 端木浩听了这话只是推辞不从。 此时,只听端木洪说道:“二弟,事已至此,你不必再推辞,你我兄弟二人谁来当掌门都是一样,爹年事已高,我们还该为他分忧才是。” 听了兄长的劝言,端木浩这才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爹,大哥,浩儿便承接这副重担,还望大哥今后多多教导。” 端木洪微微一笑,说道:“你当了掌门便是端木家的一派之长,还说什么指教的话?以后需要大哥时,便尽管吩咐。” “大哥这是说哪里话,派中之事我自然要与大哥商量着办。”端木浩说道。 如此一来,端木浩便算答应接任掌门之位了。 韩潇心中不是滋味,眼见身旁的冷文成也是垂头丧气一般,想到自己二人本满心欢喜的参加师父的接任之礼,未曾想到这结果却是大大的出人意料! 这时,只听端木胜说道:“浩儿,你今日接过掌门的位子算是了却我一件心事,今后你们师兄弟要齐心合力,将我端木家的武学发扬光大才是。”说完,便将那块象征掌门的玉佩递给了端木浩。 端木浩急忙跪下,双手颤巍巍的接过玉佩。韩潇见那本应由师父承接的令牌到了他人手中,心里更不是滋味。可眼见师父仍是一派泰然自若的神情,更加佩服他定力深厚,自己实是远远不及。 至此,传位掌门之事就算是完成了。 玄常和慧闻见了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皆向端木浩道喜,可堂中之人除了这一僧一道,其余人皆无甚欢喜之意,只因这变故来得突然,端木家的门人弟子仍在惊疑不定之中。韩潇见端木蓝虽然神情肃穆,却掩盖不住内心的一丝喜悦,更是坚定了自己看法。他又见端木芸垂头丧气之余面上更带着一丝愤慨,心中想道,师父若能做掌门,三师兄乃是师父的独子,也必然会承接掌门之位,可如此一来,这掌门之位终是要落到端木蓝的手中,三师兄定是在恼恨盟主的一纸号令了。 韩潇又望向白沐灵,只见她对眼前的变故仍是不甚在意,偶然侧过面庞来,便又见她深蹙蛾眉。韩潇只想走上前去问一问她的心中之事,苦于此时无法亮明身份来。 堂前数人又是寒暄一阵后,只听玄常说道:“端木师兄,我师兄召开这武林大会便是为了端木家不受江正的侵扰,师兄与众位师侄还请宽心,有诸派的掌门在场,还有千余英雄好汉的声威,江正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教他寸步难行!” “多谢盟主声援,端木胜感激不尽。”端木胜拱手说道。 “师兄无需客气,师兄若非腿上不便,又怎会惧怕江正那个魔头?此番大会也是略尽武林同道之仪。”玄常又说道。 “非是我客套,我昔年与江正还算熟识,论起武学来,我当真是自愧弗如,就算我双腿无恙亦不是他的对手,自圆光大师圆寂后,那些年中,江正当可算得是武功天下第一!”端木胜回忆道。 第三百五十章 慧闻听端木胜大赞江正,心下不以为然,于是说道:“江正的武功虽高,却勾结鞑子,祸害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不错!我这双腿便是二十年前,在此间一役为江正所伤!”端木胜沉声道。 众人这才知晓他腿伤的因由。 “江正野心勃勃且心狠手辣,那一役若非常遇春将军及时赶来,中原武林当真会倾覆于此。”端木胜接着说道,“嘿嘿,十五那天他若当真上了终南山,我虽是个残废之人,也要和他拼上一拼!”说到此处,端木胜不禁心神大震,连声咳嗽。 端木洪与端木浩兄弟见此,同时扶住父亲的身子,端木清连连为他揉搓背脊。 玄常也劝道:“端木师兄切莫动气,现如今,我们只怕这江正不敢到终南山来,死在他魔教手中的武林义士难道还少了?到时,各大门派自然会与他算个总账!” 端木胜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压住了咳声。 可韩潇难免心生疑问,他与那“江正”两度交手,虽知此人武功通玄,杀死丐帮狄阳与太行卢峰确是凭得高深的武学,可他取空空道人的性命却有些侥幸。倘若空空道人未离开太一观,而有慧空方丈与一百零八僧人相助,莫说要杀人取命,若他深陷少林伏魔大阵,恐怕是插翅难逃。此番的武林盛会将天下高手集于傲雪山庄之内,那“江正”又如何能动得了端木胜分毫?况且“江正”又怎能不知中原武林会有所防备?倘若自己与此人易地而处,韩潇亦不知该如能取走师祖的性命。 正自思量间,韩潇又听得玄常拱手说道:“端木师兄,我与慧闻道兄身负要事,今夜便得下山,多有打扰,十五那天再见了。” “如何这等心急,二位师兄就在庄内休息一晚,明早下山也不迟啊。”端木胜说道。 玄常摇头道:“我师兄此时已行至洛阳,武林大会的事,我还需尽快赶去与他商量,慧闻道兄同样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耽搁。” 而后,几人又寒暄数语,玄常和慧闻便即下山而去。端木洪与端木浩兄弟代父亲直将二人送至庄门外这才返回。 此时,大堂内一片静默,众门人弟子仿佛还未从这场变故中清醒过来。 良久,忽听端木胜开口说道:“洪儿,清儿,前些时日,我与你们商量的那件事可怎样了?” 端木洪一怔,说道:“爹,您是说……” 端木胜忽然呵呵一笑,说道:“怎么?这等大事你也给忘记了?清儿,那天你吞吞吐吐的,可是想好了吗?” “爹……我……这……”端木清支吾道。 端木胜又是一笑,说道:“清儿,你平日里心直口快,为何对此事便这等含糊?” 众人不免奇怪,不知端木胜所说究竟是什么事。 端木胜又说道:“今日我已交出掌门之位,若再了却此事,那便更无牵挂了。” “爹,这事我待会再和您细细说来。”端木清说道。 “不必,不必,此时趁着众弟子都在,便将这事定了下来。”端木胜笑道。 “这……这岂不是太仓促了?”端木清说道。 “这件事我要已想好了,”端木胜笑呵呵的说道,“芸儿今年二十有四,灵儿也已过了二八的年华,你二人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嘿嘿,我虽常不在山庄,可你们的事我早有耳闻,今日便由我做主,成全你们结成连理!” 听过这话,韩潇大吃一惊!浑身颤抖不已!冷文成急忙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说道:“小师弟,你镇定些,千万别让师祖和师父瞧了出来。” 韩潇听了这话,定了定神,只见白沐灵亦是身子微颤,却仍是低头不语。端木清意味深长的望着白沐灵,欲言又止。而端木芸则面露喜色,不时偷眼向白沐灵瞧去。端木洪看着儿子,面含慈和之色,好似早已将自己没能继任掌门之事忘在了脑后。其他的门子弟子无不窃窃私语,那些男弟子们无不面露羡慕的神色,女弟子们则向白沐灵投去祝贺的目光。 端木胜接着说道:“这大喜的日子我也已选好,除了十五元宵之日,我想再无更适合的日子了!虽有些仓促,可你们成亲之时,有十大门派的掌门亲来为你们道贺,更有千余众的武林同道来喝你们的喜酒,我想武林之中,任谁结亲之时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场面!哈哈!” 众弟子听了这话,更是羡慕之极! “洪儿,清儿,你们觉得如何啊?”端木胜又笑问道。 只听端木洪对父亲说道:“这结亲的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今日更有您老人家的成全,不过,这还需瞧灵儿是否愿意下嫁芸儿。” 韩潇此时看的真切,只见端木清面色一变,用疼惜不已的神情望着白沐灵,颤着声说道:“灵儿,你……你……”似有些泣不成声。 在他人看来,只以为端木清此举实是喜极而泣。可韩潇却知她不仅早已清楚自己与白沐灵的恋情,更是默许了这份情缘。可如今自己成了武林败类,按说端木清对自己应该恨之入骨,再不许徒儿与自己有所瓜葛才是。可此时端木清的神情却极是心疼徒儿,显然,她知晓白沐灵仍在想着自己。韩潇不禁想道,师姑之所以会有如此深情,定是知灵儿必不会同意这场婚事,可当着这许多人拂逆师祖,又是极难的事,她实是在心疼自己的弟子无法回答这话啊! 众人见白沐灵不置可否,皆以为她在暗自害羞。 此时,端木清再也按捺不住,冲着父亲说的:“爹,这事咱们从长计议……” 忽然间,却听白沐灵抢着说道:“有师祖和师伯做主,灵儿自当从命才是。” 韩潇听了这话,只觉心中大震,眼前一黑,强运起内力,这才不至摔倒。 端木清颤声说道:“灵儿……你可想清楚了?” 白沐灵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端木胜见此呵呵大笑道:“清儿,灵儿答应得这等痛快,你这当师父的该当高兴才是,为何还要问个没完?” 这时,韩潇转而一想,只觉白沐灵此话绝不是真心,心想,灵儿不似我这样做事顾前不顾后,她定是不忍当众抚却师祖的好意,这才假意应承下来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端木清听过父亲的话,凝视着白沐灵不再言语。 此时,端木胜又说道:“芸儿,灵儿,你二人乃既是表亲,此番更是亲上结亲,洪儿!” “爹,您请吩咐。”端木洪躬身答应道。 “这结亲的大事就由你一手操办了,”端木胜高兴道,“既是武林各派同来贺喜,一定要办得风光些才是!” 端木洪看了看儿子,面露笑容,答道:“儿子理会得。” “清儿,为灵儿采买衣着首饰,胭脂水粉的事,恐怕你一人忙不下来,”端木胜笑道,“不过皇甫家后日便可上山,这一次他们倾门中之人而来,到时自有你湶姐替你分忧了,哈哈。” 冷文成听得白沐灵答应嫁给端木芸,亦是十分震惊,眼见韩潇身子微颤不止,知他定是难过之极,却又不知该劝他些什么好,此时听得师祖端木胜这样说来,便对韩潇轻声冷笑道:“哼,那个湶师姑的性子可比师姑还要烈火得多,她若来了,我瞧她与师姑说不上几句话便得动起手来。” 冷文成见韩潇听了这话仍是无动于衷,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眼见端木胜提起孙儿的婚事便即心情大好,好似将方才的变故忘得一干二净,只听他说道:“浩儿,你现下已是掌门,十五那一天须得出面好好招待各门各派的来客,你大哥操办婚事,恐怕不能为你分忧了。” “爹您放心,儿子定当竭力而为,绝不会坠了我端木家的名声。”端木浩答道。 “好!好!大家这便下去吧。”端木胜笑道。 而后,只见众门人弟子纷纷向堂外走出。 冷文成见韩潇仍是呆若木鸡般立在当地,便一把拉住他向外走去,低声说道:“小师弟,你再不走可要被师父瞧出破绽了。” 韩潇恍惚间随着冷文成走出大堂,而后一阵寒吹过,他猛的清醒过来,快步走出院落。冷文成见他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 又行片刻,冷文成见四下无人,于是说道:“今日的事,可当真意想不到啊……师父没能做了掌门,灵师姐……灵师姐……对了,在太行山上,我见你和灵师姐依依不舍,这……这……怎会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韩潇沉默片刻后,忽而说道:“五师兄,你且先回去,婉儿问起我来,你便说我放心不下师父,再去探查一番。” 冷文成自然知晓他要去何处,便嘱咐他道:“小师弟,你可千万不要露了身份,否则这件事就更是麻烦了。” “你放心,我理会得。”韩潇应道。 “你也放心,灵师姐和三师兄的亲事我不会告诉婉儿的。”冷文成说道。 韩潇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而去。冷文成仍是不无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 韩潇悄然来至后山,走入那拐向松林中的岔路。只行得片刻,便即见到一座宽敞之极的庄院。韩潇见四下无人,便提气纵上一棵高大的松树上。向远处望去,这座庄院虽远不及傲雪山庄规模宏大,却也占地广阔,庭院众多。 韩潇此时不禁感慨万千,数年前,此地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后山别院。在这里不仅可以学得高深的武学,更有自己日日思念之人在内。不过,直到自己下山的那一刻,却仍未踏入过这里一步。如今早已时过境迁,韩潇望着这座宽敞的庄院虽仍怀着焦急之心,不过此时的这份焦急却和从前大相径庭了。 这座别院中设有十余处庭院,且有数个庭院泛着灯烛的光亮,韩潇亦不知该寻往何处。他在枝上驻足片刻,只见院中的灯光逐渐熄灭,只余下院中东西两侧的庭院还不时的有着光影。韩潇心想,自来东长西幼,东面的庭院定然是二师叔秦天成的住处,而西侧的庭院…… 只见松枝微微一颤,韩潇早已隐入夜色之中。 韩潇刚刚跃进西面的庭院,便听一人大声说道:“灵姐要和芸师兄成亲!这……这是从何说起……” 韩潇只觉这声音极为熟悉,随后便认出此人正是皇甫英。他不禁想道,原来这小丫头早已上了终南山。随后,他走进那片烛光,隐在墙壁的阴影下凝神向屋内静听。 韩潇又听得一个声音说道:“灵儿,你当真想好要与你表哥成亲了?”正是端木清的声音。 韩潇心中一紧,只待白沐灵回答,可过了半晌仍未听见她的声音。 “哎,如此也罢,英儿既不是外人又知晓你和韩潇的事,我便也没什么顾忌的了,”端木清说道,“灵儿,从前我瞧那韩潇聪明伶俐,又是家学渊源,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可他既受妖女的迷惑,早已身败名裂,我知你虽有心等他,可他在太一观中为救那妖女又伤了无数名门正派的人,早已入魔甚深了,别说他不会来寻你,就算当真能来,你肯与这个同魔教妖女打得火热之人重归于好吗?就算你肯,他待你三心两意,岂不是在害你?” “你大师伯既当不成掌门,你表哥将来亦无法继任掌门之位,可他毕竟是小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论起天资无人能及,将来必能在江湖中闯出名堂来,你嫁与他确是上上之选。”端木清又说道。 “什么!洪师伯没当上掌门?这……这又是怎么回事?”皇甫英惊道。 “哎,这事待会再说,”端木清叹道,“灵儿,你方才答应师祖,为师当真是安下了心……” 却听皇甫英说道:“不对!不对!灵姐,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啊!你说韩师兄他并非是喜欢那个……那个婉儿,是婉儿救过他的性命,所以他救婉儿是为了报恩,你还说韩师兄定会上山寻你,便是十年百年你也会等他……” “英妹!别说了!”白沐灵忽而喝道。 韩潇听得白沐灵曾说过这样的话,心中正自甜蜜,而听得白沐灵断喝一声,不禁全身一凛!而后,屋中一片沉寂,韩潇从未听过白沐灵用这等语气说话,不知此时的端木清与皇甫英又是何神情。 随后,只听得一声痛哭响彻了整座庭院,正是白沐灵所发! 第三百五十二章 韩潇听白沐灵哭得极为伤心,好似在将心中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一般。 皇甫英本为白沐灵那一声断喝所震惊,此时又见她哭得戚哀,便从旁劝道:“灵姐,你莫伤心,有什么话与我和师姑说啊!你……你答应嫁给芸师兄,难道是韩师兄欺负你了吗?” 白沐灵仍自呜咽不停,后来,直弄得皇甫英也跟着她哭了起来。皇甫英这一哭,反到令白沐灵渐渐止住了哭声。 韩潇只听白沐灵抽泣道:“英妹,你……你哭的这样伤心是做什么?” 皇甫英听了这话,破涕为笑道:“我在替你难过啊。” “你又怎知我在难过什么?”白沐灵说道。 “除了韩师兄,你还会为谁哭得这样伤心?”皇甫英笑道。 韩潇在屋外虽瞧不见二女,不过也想得出白沐灵梨花带雨的面庞与皇甫英那顽皮笑意。 这时,只听端木清说道:“灵儿,你是我养大的,你的脾性我又怎会不知?你自来知书达理,可性子却是外柔内刚,我知道,你方才答应成亲之事便是不想当众驳了师祖的脸面。” 皇甫英听了这话,兴奋道:“灵姐,原来你答应嫁给芸师兄可是假的!我便是奇怪,你怎会忘了你的潇……哈哈,怎会忘了韩师兄。” 白沐灵没有做声,端木清接着说道:“我方才那样说便是想听听你心中的话,否则你憋的心里不肯让人知晓,难道当真要在十五那天嫁给芸儿吗?” 韩潇心道,原来师姑早已知晓灵儿不是真心答应婚事。 白沐灵听了这话,又哭道:“师父,我不要嫁给表哥,我……我……”韩潇见房内人影一闪,显是白沐灵扑在了师父的怀中。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方才的话却也不是毫无道理而言,灵儿,你可是如何打算的?”端木清问道。 “师父,他说过要来终南山带我走,那便一定会来的!我只在这里等他,除了他……我……我谁也不嫁……”白沐灵哽咽道。 “可韩潇在大庭广众之下救过那个婉儿两次,你怎知韩潇不是为她所迷惑?”端木清认真的问道。 “师父,潇哥在佛报寺救下婉儿姑娘的事我早已和你说过,那是因为婉儿姑娘先救了他的性命,”白沐灵低声说道,“太一观的事,我虽不曾亲眼所见,可我想潇哥他自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有过前次的相救,他又怎会瞧着婉儿姑娘被杀?” “哎,灵儿,希望这些不是你的一厢情愿。”端木清叹道。 “我信得过潇哥,他绝不会骗我!”白沐灵坚定的说道。 “其实,太行派中亦有人参加了太一观的除魔大会,我上月去太行山时听你三师姑说,韩潇与那江婉在太一观现身之时,江婉便已身受重伤,却不知是为何人所伤,”端木清回忆道,“她又说,当时武当少林的高手对韩潇群起而攻,可韩潇并未下杀手,后来是有人出手去攻有伤在身的江婉,这才激怒了韩潇,他也不得已才出手伤人的。” 这时,皇甫英说道:“师姑,这也就是说,是有些无耻之人要去害身受重伤的婉儿姑娘,韩师兄这才大开杀戒的?” “不错,你太行派的师姑便是这样和我说的,不过韩潇也并未杀死几人,至多都是受了他的剑伤,那江婉虽是魔教的人,可杀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毕竟不是我辈侠义的行径。”端木清说道。 韩潇心想,原来太行派还是肯说句公道话的。又听端木清提起常伊来,他不禁想到了尹方思,不知她此时是否已和母亲聚在一处。 白沐灵又说道:“我便知道潇哥定是有所苦衷。” “那韩潇尚在山上时,我便瞧他心地澄明,是个可塑之才,且一年前的西安之战,我才知他更是深通阵法,智谋过人,无论他是否救过那个江婉,他也觉不似那奸邪之辈!也许是造化弄人,让他有了今天这样的恶名吧!”端木清也不禁叹道。 耳听得端木清对自己这等评价,韩潇当真是欣慰不已。 “既如此,大家为什么都这样恨韩师兄呢?”皇甫英问道。 “这便是中原武林与魔教的仇恨使然,”端木清说道,“倘若当日韩潇从玄真剑下救出的不是魔教的江婉,而是别派的犯下过错的弟子,各派也许会说他不过是为人求情罢了。可魔教与各派水火不容,见了面便要打得你死我活,别人自然会这样痛恨韩潇了。” 韩潇本以为端木清性子火暴,在武林中虽算得是一流好手,不过是个普通的女流之辈而已。可听她这番话说得如此透彻,不由得心生敬意! 皇甫英听过笑道:“师姑,既然这样,你定是同意灵姐与韩师兄‘百年好合’了?” “英妹,你……你说什么呢?”白沐灵扭捏道。 “这里又没外人,灵姐为什么还要脸红?”皇甫英笑道。 这时,端木清又说道:“灵儿,话虽如此,可为师仍要提醒于你。” 韩潇听端木清这话说的语重心长,知她定是担心白沐灵的终身大事,要有一番嘱咐之言。 果然,端木清说道:“为师既知你喜欢韩潇,对他的那些‘恶事’自然会留三分的看法,不过,有些事你自己可要想得清楚,你曾见过江婉,你说她年岁尚小,不似魔教那些恶人,可江湖中都说丐帮的狄帮主,太行的卢掌门还有青城的空空真人都是为江正所杀,说那江正藏在西域二十年,此时医好了伤势便是要来祸害中原武林!” “这些事徒儿早已知道。”白沐灵答道。 “可你忘了,狄帮主死后,你便在西安遇到了江婉,卢掌门遇害后,韩潇下山时定也见了她,否则他二人又怎会同去太一观?空空道人死前,韩潇与她不仅去了太一观,江湖中还说他二人此前还在青城山现过身。”端木清说道。 白沐灵一时未曾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过了半晌,这才惊道:“师父,难道婉儿姑娘是随他的祖父,江……江正一同杀害这几位掌门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只听端木清说道:“我不知道,或许如此,也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果然如端木清所说,这些事当真巧合得紧!可他清楚,江婉绝未随“江正”一同杀人,只因自己欲查明杀父仇人的身份,她这才与自己来到太一观中。况且,那黑衣人的真身是否便是江正亦是未知之数。 端木清又说道:“灵儿,为师并非是说婉儿姑娘定是与江正一同杀害了几位掌门,我只想提醒你,就算你信得过韩潇和她只有报恩之事,他二人方当年少,若当真做下什么事来,你又该如何呢?就算他们清清白白的,可是人言可畏,她毕竟是江正的孙女,你师伯由此连掌门也当不成,别人又怎会相信他们没有越礼之事?” “我信得过潇哥!他绝不会负我!”白沐灵一字字的说道,语气坚定而又一往情深! 韩潇听了白沐灵这等深情之语,只觉幸福已极!若非有端木清和皇甫英二人在场,他真要破门而入,将白沐灵揽入怀中!可随即想到江婉以命相救和那一片痴心,以及自己与她在离人谷中的美妙时日,不免心中大乱!只觉上天当真是有失公平,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好,那便是伤了另一个人的心! 韩潇正胡思乱想间,又听端木清说道:“灵儿,我想听的便是你这句话,你既如此相信韩潇,我就与你师祖说清此中原委。” “师祖定会取消灵姐与芸师兄结亲的事了?”皇甫英急着问道。 端木清答道:“师祖一向通情达理,他先时不知你灵姐与韩潇的事,我既与他说清,他又怎会硬逼你灵姐嫁人?” “这真是太好了!刚才听到灵姐要嫁给芸师兄,当真吓坏了我,师祖和洪师伯不与师姑你打听清楚便定了亲事,真是有些冒失了。”皇甫英笑道。 “你这小丫头倒数落起长辈了,”端木清一面笑一面责怪皇甫英道,“灵儿与韩潇的事,在端木家中,便只有我二人知晓,你师祖和洪师伯就算再厉害又怎会猜想得到?” “哈哈,师姑说得是,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北端木’一派中,美貌与武功皆是一流的白沐灵,”皇甫英眼中闪着顽皮的神色说道,“另一个是受魔教妖女迷惑,杀伤无数名门正派弟子的端木家弃徒韩潇,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人会竟会如此海誓山盟。” 院中的韩潇本以为白沐灵听了这话又会嗔怪皇甫英多嘴,然而,却听白沐灵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想,也许端木家还有一人知晓。” “是谁?”皇甫英奇道。 “便是表哥……”白沐灵低声说道。 “芸儿也知道了?”端木清微微一惊。 “自从潇哥为我挡下英妹的一刀,我便对表哥疏远了很多,”白沐灵仍是轻声说道,“后来,他质问我与潇哥的事,我不想说与他听却也没矢口否认,他定是看了出来……” “不过云师兄定没和洪师伯说起此事,”皇甫英说道,“一来,这样的事无凭无据,二来,他若说过此事,方才洪师伯又怎会答应结亲?” “哎,师伯他若知道我与潇哥……他定会生气的……”白沐灵叹道。 皇甫英笑道:“这是自然,洪师伯为了徒儿的事已是心烦意乱,如今他未过门的儿媳又一心向着这位徒弟,他若知晓又怎能心平气和?” “英儿不要乱说,”端木清说道,“灵儿,这件事,我自会与你师祖和师伯讲清楚。” “哎,灵姐这一次又要挨骂了。”皇甫英不无担心的说道。 “这些你们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说出韩潇的事,只说灵儿还要习得许多高深的功夫,尚未想嫁人。”端木清说道。 “如此就好,师姑,事不宜迟,你明早便去寻洪师伯说个清楚吧。”皇甫英笑道。 “你洪师伯明日要陪师祖到后山祠堂祭祖,须得晚间才能回来,”端木清盘算道,“后日我一早便去与他们说清,灵儿你不必担心。” 只听白沐灵说道:“多谢师父替我做主,灵儿不肖,难为师父了……” “从小到大我便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还和为师说这些做什么?”韩潇听得端木清好似在轻轻拍着白沐灵的身子说道,“天不早了,你与英儿早些睡吧,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随后,韩潇听得房门打开,一道身影从房内走出。他知道是端木清出了房门,便急忙闭住呼吸,生怕别她发觉。其实,以韩潇此时的功夫,端木清万难察觉他便在庭院中。 眼见端木清出了庭院,消失在夜色中,可房内的灯烛依然大亮,韩潇便仍隐在暗处静听。 许久,忽听皇甫英笑道:“灵姐,这一次有师姑替你求情,你可放下心来等你的‘潇哥’来接你下山吧。” “师祖和大师伯无论怎样骂我,我都绝无怨言,只要他们不为难师父便可。”白沐灵幽幽的说道。 韩潇见白沐灵为自己不惜驳了师祖的金面,甘愿受长辈的责骂,心中感动不已。 “灵姐,师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皇甫英笑道,“洪师伯向来都要给师姑三分薄面,况且师祖就只有师姑这一个女儿,她的话师祖又怎会不听?再说,师祖定这门亲事时又没有别派的人在场,都是端木家的人有什么话不能明说的?” “可……可这次不一样……”白沐灵话音微颤。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皇甫英不服道,“你既是端木家武功高强大有前途的弟子,平日又孝顺长辈,老实听话,师祖与洪师伯定会原谅你的。” “可这次事关表哥,师祖他最喜爱的便是表哥。”白沐灵说道。 “喜欢归喜欢,成亲可又与别的事不同,你不愿意,师祖还会迫得你与他成亲?灵姐你且宽心,有师姑为你说情,再不会有麻烦的。”皇甫英笑道。 “你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白沐灵笑道,“说起我的事来头头是道,怎又不说说你心中的事?” 第三百五十四章 韩潇听白沐灵话语欢畅,不似先时的委屈戚哀,知道是有端木清为她求情,她定是放下了心。可又听她说皇甫英心中有事,难免有些奇怪。 “灵姐不要胡说,我……我哪有什么事……”皇甫英方才还是直言口快,此时却又吞吞吐吐起来。 “这些日子里,你可有见到他啊?”白沐灵笑问道。 “谁……谁啊?我哪里见过什么他?”皇甫英扭捏道。 听了这话,韩潇立时想起在太行山中,自己与白沐灵相遇之时,她与皇甫英说过的那番话,他尚记得皇甫英当时是在“相思”某人。于是,他不免来了兴趣,想知道是哪一派的英俊子弟被这个顽劣的大小姐给相中了。 果然,只听白沐灵说道:“英妹,你可不要骗我,上次在太行上中的那些话可还没有讲完呢,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自然……自然不会有谁,灵姐不要再问了。”皇甫英有些不耐烦道。 “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定是在想他,好!你既不肯承认,我便当是崆峒派的易俊杰或是武当派的李云达还有齐云派的解鹏飞好了。”白沐灵笑道。 韩潇想起白沐灵这话她亦在太行山中与皇甫英提起过,这几人都是近来来武林中脱颖而出的少年侠士。 “灵姐你真讨厌,这几人便是给我提鞋子也不配呢!”皇甫英笑嗔道。 “呦,我的英妹眼界可着实的高呢!”白沐灵笑道,“不是这几人又是谁呢?” “是……自然是子虚乌有了。”皇甫英说道。 “哈哈,我知道了。”白沐灵笑道。 韩潇只听皇甫英惊道:“灵姐,你知道什么了!” “那个人定会来参加武林大会,我说的可对?”白沐灵忽而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灵姐说的是谁,”皇甫英矢口否认道,“什么人来不来参加武林大会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沐灵笑道:“你这鬼精灵可骗不了我。” 而后,皇甫英再未提及与此相关的话,二人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便吹熄灯烛而睡。 当下,韩潇便也悄然离开了庭院。至此,他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好似头顶的一片阴云陡然而散。方才白沐灵答应亲事之时,韩潇既是震惊又是难过,此时知晓了她的心意,他当真是兴奋之极,若不是顾忌师祖端木胜内功精深,耳音极灵,便早已展开轻功,在傲雪山庄的屋宇上飞驰而过了。 然而,他又想起了江婉,心头又似笼上一层雾气,心中在想,我若带灵儿下山,那婉儿又该如何?不知不觉中,韩潇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落。他见冷文成的房内尚有灯光,便推门而入。只见冷文成坐在桌前,看了自己一眼却不言语,只用手不断的摆弄着头发,韩潇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便问道:“五师兄,婉儿睡下了?” 只听冷文成笑道:“嘻嘻,我这易容术果然骗到了大哥。”分明便是江婉的声音。 韩潇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便笑道:“婉儿,你怎地扮成了五师兄?” “冷大哥说,在这里安身虽然不用担心,可仍需以防万一,他叫我办成他的样子,遇事也可随机应变,你瞧我扮得像不像?”江婉笑道。 “像极了!大哥方才当真以为你便是五师兄呢。”韩潇也笑道。 可江婉面色一变,低声说道:“大哥,我方才听冷大哥说,你师父没能当上掌门,这定是由我而起,你可会怪我吗?” “傻丫头,我早已说过,大哥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韩潇安慰她道。 “你师父定是难过得很了?”江婉问道。 “师父一向淡泊名利,当不当这个掌门无关紧要,他老人家是不会在乎的。”韩潇这样说是为安慰江婉,可他心中在想,端木家在武林中名声鼎盛,能不能做掌门当真是紧要得很! “嘻嘻,你师父不在乎掌门,可你定是在乎灵姐姐了,”江婉忽而笑道,“我若没猜错,你方才是去寻她了吧。” 韩潇见她猜到了自己的行踪,心中有些窘迫,可又不想骗她,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忽见房门打开,正是如假包换的冷文成走了进来。 冷文成见了韩潇一笑,提着腔调说道:“大哥,你瞧婉儿扮得像不像冷大哥呀?” 冷文成本想学着女人的腔调说话,可发出的声音怪里怪气,逗得江婉哈哈大笑起来,韩潇的窘迫也就此化解了。 “夜深了,婉儿姑娘便住在小师弟你的房里吧。”冷文成又对韩潇说道,“你既扮成二师兄,自然是住他的房内了,其他的师兄来此自不会去你的房间,就算见到你扮成的二师兄也不会有破绽的。” “如此最好。”韩潇说道。 “可到了十五那一天又怎么办?”冷文成笑问道,“那时大师兄他们都要回山,旁人见了两个陆绍元和两个冷文成,这可不得了啊。” “这又有什么难办的?”江婉说道,“那一天上山的总有上千人之多,我和大哥随便扮作别派的弟子便可。” “哈哈,不错,不错,”冷文成笑道,“四师兄的胆子最小,若是让他瞧见,他定会说是山魈山怪变成了人样的。” 江婉心知端木洪既没当成掌门,这师兄弟二人必有一番话要说,便即去往韩潇昔时的房间安睡。 待她离去后,冷文成急着问道:“小师弟,你可见到了……” 韩潇心知江婉就在隔壁房内,且她内力不若,于是急忙摆了摆手。 冷文成心领神会,轻声道:“你可见到了灵师姐?” 韩潇当下将白沐灵实不欲嫁给端木芸,而端木清要向端木胜回绝亲事简要讲述给他。 “如此便好,我早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冷文成听过放下心来说道,“不过灵师姐便是当众回绝,我想师祖和师父亦不会动怒的,咱们习武之人又哪里管得了那许多规矩礼节?何况在场的都是端木家的人,师父和三师兄算不得丢了脸面。” “哎,我最清楚灵儿的脾气,”韩潇轻声感叹道,“她宁肯先苦了自己也不会去为难他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冷文成搓着手说道:“哎,这……这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事啊,终身大事可是开不得玩笑的,万一惹怒了师祖可就不好收场了。” 韩潇何尝不知此中干系甚大,只希望师姑端木清能说得动父亲,将此事无声无息的化解才好,于是说道:“师姑当灵儿是亲生女儿,她定会说服师祖的。” 冷文成忽而轻轻一笑,说道:“小师弟,我当真是羡慕你啊。” 韩潇一怔,说道:“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艳福不浅呀,”冷文成冲韩潇挤了挤眼睛,笑道,“一个是绝世容颜的师姐,一个是娇美可人的义妹,这真是‘月色入高楼,相思两处愁’,实则难倒我了啊。”说道最后竟是带了戏曲的腔调。 韩潇听了有些好笑,虽觉他这诗句用得甚不恰当,可那曲调却颇有些韵味。 只听韩潇叹了口去,说道:“五师兄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乃是‘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的小魔头,又有什么可令人羡慕的。” “小师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冷文成装作责怪他的语气说道,“一来你这玉树临风般的样貌我便远远不及,二来你入门较我晚,可武功却比我高,如今又练成了太玄经,功夫之高更是令人望洋兴叹,再加之有两位美人倾心于你,就算整个武林中,再找不出似你这般有福气的人物了!别说是我,任谁知晓这些都会艳羡于你的!” “五师兄,你这实在是挖苦我,”韩潇苦笑道,“我方才说了,我这‘小魔头’一旦现身便要人人喊打,实没什么羡慕之处。” “你武功这样高,又有几人是你的对手?怕什么!”冷文成不屑道,“况且天下之大,总有安身之所,那范大夫也只带了西施一人隐居而已,如今你携两位美人归隐,可比范大夫又强上了数倍。” 韩潇又是连连摇头,暗自苦笑。他心想,自己的杀父之仇未报,更不知仇人是谁,况且此人的武功已入化境,就算寻到了他,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尚未可知。况且自己早已身败名裂,不容于中原武林,虽然际遇巧合,得以习练高深的武学,当世间,除了几位凤毛麟角的武学宗师外难逢敌手,可若非乔装改扮也定是到处遇阻,惹来许多麻烦之事。随后,又想到白沐灵与江婉二女,只觉若按照当初的海誓山盟带白沐灵下山而去,定会令江婉伤心,可又不知是对她一片痴心的歉然还是她已在自己心中留下了擦不去的痕迹。 这些烦心事,韩潇更不知该怎样与冷文成说起,只得说道:“我倒是羡慕五师兄你,每日里可以在山中玩个痛快呢。” “嘿嘿,小师弟这话又像是在挖苦我呢。”冷文成笑道,“且不说这些,我与你这许久不见可要好好聊上一聊。” 韩潇望着灯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与他联床夜话的时日。 这时,冷文成沏了壶茶水,又为韩潇与自己斟满,而后说道:“小师弟,你这次回来参加武林大会,定是担心师祖和师父了?” 韩潇点头道:“不错,那‘江正’留在空空道人尸身上的字条我是亲眼所见,况且我与他动过两次手,他武功之高世所罕有,师祖倘若没有腿伤,武学一道应该不输于此人,可如今又自不同,师父武功虽高,却并他的对手,我虽已不是端木家的弟子,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伤了师父!” “小师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冷文成赞道,“你这等义气深重,当初盟主和那些门派的掌门人硬要逼师父将你逐出门墙,他们当真是有眼无珠!” “这也怪不得旁人,我的事别人又怎会相信。”韩潇说道。 冷文成也不禁点了点头,只听他又说道:“不过这一次你绝不用担心,那‘江正’再厉害又怎敌得过整个武林?” “话虽如此,可我仍有些放心不下,”韩潇说道,“此人武功高绝,到时不要生了意外才好。” “小师弟,你的功夫这样好,有你从旁相护定不会有事的。”冷文成说道。 韩潇却心想,自己的武功本不及那“江正”,如今虽功力大进,无名真气已全然为己所用,且有落梅神功与申屠行的内力,此时功力之强实当可与世间的绝顶高手比肩。不过,他的武功越是高深,却越是觉得世间的许多事情并非凭着武功高强便可做好。他甚至想过,就算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却也救不活父亲,也无法改变各大门派对自己的误解,更解不开心中理还乱的情丝。 冷文成见他低头不语,以为他仍在担心师门的安危,便又安慰他道:“武林大会之时,武林盟主和少林慧空方丈定会不离师祖左右,有这二人在,你放心就是。” 韩潇点了点头,又说道:“师父亦会与师祖寸步不离,按说绝不会出问题的。” “师父既当不成掌门,便也不用忙着招呼各派的人了,只管守在师祖身旁便是。”冷文成说道,随后又低声骂道,“他妈的!以后端木蓝那个王八蛋可又有得神气了!” 听了这话,韩潇不禁问道:“五师兄,端木蓝后来可有欺负过你们吗?” “二师兄平日足不出户,端木蓝几乎见不到他,四师兄更不会让端木蓝轻易抓到把柄,三师兄乃是小一辈弟子中武功第一人,自不必说。”冷文成说道。 韩潇听他说来说去便是承认自己被端木蓝所欺,便问道:“他可把你怎样了?” “那一次当真惊险得很,”冷文成讲述道,“那是从佛报寺刚刚返回终南山的事,一次我正在后山小溪边玩耍,正巧碰见了端木蓝,他说前次皇甫家的泽师叔写给师父过一封信件,要将皇甫英许配给三师兄。” 听了这话,韩潇立时想起此事,也正由此,他还挨了白沐灵一招“白云回望”,想到这韩潇不禁捂住胸口,心中一阵温暖,随即又心生疑问,于是说道:“端木蓝与你说这些又做什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 “端木蓝这个王八蛋说我平日游手好闲,最好多管闲事,他说这信中的内容定是我透露出去的!”冷文成低声怒道。 “这怎么可能,这样要紧的信件师父又怎会轻易让别人瞧见?”韩潇摇头道。 “可不是嘛!我当时便这样与他说,可那个王八蛋一口咬定是我所说。”冷文成气道。 “这与他端木蓝有什么关系?”韩潇不解道。 “哼,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硬要说那封信的内容实则是泽师叔要将皇甫英嫁于他,”冷文成冷笑道,“又说我颠倒是非,搅了他的姻缘,要教训于我。” 韩潇轻声笑道:“若像他说的那样,泽师叔又怎会写信给师父,自然是要给三师叔写信了,端木蓝后来可伤到你了?” “他当下便与我动手,我又怎打得过他?便急急的向山庄里逃去,希望能碰见哪位师兄替我解围,”冷文成说道,“可你最是了解,我的轻功奇差无比,只跑了十余丈便被他给逮住了。” “他当真敢打伤你不成?”韩潇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你难道忘了,你方上山的那一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冷文成不屑道,“他把我按在地上,一拳便打得我死去活来,我心知今日这亏是吃定了,便将那些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韩潇知道冷文成这张利口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端木蓝听了他的污言秽语定是气得发狂,便担心道:“他可伤到你了?” “哈哈,你没瞧见,这个王八蛋听了我话气得脸色发蓝,他的名字确是没有白取。”冷文成笑道,“就在他第二拳落下时,亏得有人出手化解了他的招式。” “是谁救了你?”韩潇不免问道。 “我也很是奇怪,这后山一向少有人来,我扭头看去,哈哈,当真是来了救星。”冷文成笑道。 “你快说是谁救了你?”韩潇急道。 “便是大师兄喽。”冷文成说道。 “大师兄一向繁忙,几乎不离师父左右,他怎有闲暇去后山?”韩潇问道。 “大师兄那天正巧在后山采药,他听见我骂端木蓝的声音便赶过来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点了点头,想起大师兄陈石略通草药医理,曾经为自己煎煮草药,心下不免阵阵感激,对那憨厚的面孔也甚是想念。 韩潇又问道:“大师兄定是出手教训端木蓝了?” “这倒没有,大师兄最是顾念端木家师兄弟间的情义,只要端木蓝不再打我,大师兄也不会与他动手的。”冷文成讲述道,“端木蓝见我来了救星便气呼呼的走了,有了那次教训,我出门时总是拉上四师兄同我一起,不过从那以后,我几乎很少遇到端木蓝了。” 韩潇想到皇甫英的古灵精怪与顽劣,不禁笑道:“泽师叔若当真把皇甫英许给端木蓝,可有端木蓝受的了。” “岂能这样便宜他?”冷文成冷笑道。 韩潇却心想,端木蓝虽然极令人厌恶,可将来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如今看来,单从名望地位而论,皇甫英嫁与他也算不得吃了亏。可随后他又心生疑惑,不知端木蓝又是因何而说是泽师叔欲把皇甫英许给他的?师父信件的内容又怎会不胫而走?这些疑问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毕竟早已时过境迁,韩潇更不会在乎此中的因由了。 而后,冷文成又讲了些江湖中的奇闻轶事,二人便联床而睡。 第二天,韩潇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起身。他见房内只有自己一人,冷文成不知何时已是起身而去。韩潇正欲去寻江婉,忽见房门一开,却是冷文成走了进来。 “五师兄……”韩潇刚刚开口,却忽而想到江婉已扮作了冷文成,仔细观瞧却又分辨不出,正疑惑间,却听冷文成“噗嗤”一笑,说道:“大哥,是我。”原来进来的却是江婉。 韩潇笑道:“婉儿的易容术便是白天也毫无破绽呢。” “冷大哥呢?”江婉问道。 “我醒来时便没见到他,”韩潇答道,“他是闲不住的人,想来是去找别的师兄了。” “这终南山里有一处所在婉儿很是想去,现下无事可做,大哥这便陪我走一遭吧。”江婉笑道。 韩潇奇怪,只觉大雪纷飞,这终南山里到处都是积雪,不知她想要到何处,于是好奇道:“你可要去哪?” “小镜潭。”江婉笑道。 韩潇一怔,不禁奇怪她为何要去小镜潭,想到前次自己问她如何得知小镜潭的事,她却是笑而不答,此时更是疑惑不解。其实,韩潇又哪里知晓,在七绝生死丹发作之时,他早已将自己与白沐灵的事情述说了大半,这小镜潭自然也在其中。 “去那里做什么?”韩潇问道。 “听说那是终南山中最美的景致之一,我自然要去欣赏一番了。”江婉说道。 “这……”韩潇仍不知她为何要求小镜潭。 “大哥,可有什么不便之处吗?”江婉笑道。 “自然没有,”韩潇说道,“不过此时小镜潭的景色可远不及夏天呢。” “这也没有办法,谁让武林大会赶在了这个时候呢。”江婉说道。 韩潇想到自己曾在小镜潭玩耍的时日,又想起白沐灵在潭水之畔舞剑的身姿,心有所感,且距十五元宵尚有时日,此刻闲来无事,便即答应了江婉。 这时,冷文成推门而入,韩潇见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冷文成,心下好笑,开玩笑道:“便是师父也分辨不出谁是真身,看来只有佛祖才能看出哪一个是六耳猕猴。” “好啊!你笑话我是猴子!”江婉笑嗔道。 韩潇笑了笑又问冷文成道:“五师兄,你这一早可是去了哪里?” “昨晚生了这样的大事,我想马兴汉和齐胜达二人一定会来这里与我评说一番,”冷文成答道,“我怕他们撞见你和婉儿姑娘,便先去了他们那。” 韩潇与马兴汉齐胜达二人极为熟识,加之冷文成,这四人常常聚在一处谈天说地,此二人亦常来这里走动,韩潇知冷文成说的在理,便点了点头问道:“马齐二位师兄一向可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他们还是老样子,”冷文成知道韩潇在问马兴汉与齐胜达如何谈论昨晚的事,便又说道,“他二人毕竟是二师叔的弟子,师父和三师叔无论谁当掌门都与他们无关,不过……” “不过,他们自然是希望师父做掌门了?”韩潇问道。 “不错,师父心怀若谷,咱们小一辈弟子中无人不敬,”冷文成说道,“三师叔平日极少露面,大家都对他所知不深,马兴汉更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三师叔虽不会像端木蓝那般耀武扬威,可以后的日子定会不比从前。” 韩潇安慰冷文成道:“我昨日瞧三师叔抱负远大,也未必如大家想的那样不堪。” 这时,一旁的江婉却冷笑道:“大哥难道忘了,那个端木浩在太一观中用下的卑鄙手段?他既做了掌门,冷大哥日后可要处处留心。” “卑鄙手段?那又是怎么回事?”冷文成奇道。 韩潇不欲细说,便向他敷衍了几句。 冷文成得知韩潇要带江婉到山中游览一番,便说道:“你们若要出去,我便只呆在房内闭门不出才好,否则被人瞧见两个冷文成可就麻烦了。” 而后,韩潇便即带着江婉悄然离庄而去。 韩潇早已踏过无数次去往小镜潭的道路,此时的他在前方引着路,心中却是感慨不已。自被逐出师门后,韩潇实未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去往那一泓澄澈。 一旁的江婉似是不知韩潇内心所感,脚步轻快的跟在他的身侧,不时的赞着山中的雪景。又过片刻,江婉听得涓涓溪水之声隐隐传来,待转过一丛松林,只见一座山谷映入眼帘,一条清澈的溪水从谷内缓缓流出。 江婉见此纳罕道:“山中这样冷,这溪水怎未结冰?” 韩潇卖个官司道:“待会你便知晓了。” 二人沿着溪水前行,不知不觉中,江婉但见前方豁然开朗,顺着溪流望去,只见一道瀑布如飞龙般从山崖间腾空而下,在“轰轰”的声响中化为一泓潭水,方才的溪流便是潭水溢出汇聚而成的。江婉这才明白,原来这小镜潭并非死水,这道山涧常年奔流而下化而为潭,潭水又无时不刻的溢出,难怪溪水不会冻结了。 江婉见幽蓝的小镜潭紧倚在山谷一侧,潭水映着乌蒙蒙的天际,两旁的山崖透出暗青之色,崖顶乃是银白的积雪,云卷云舒,令人渐渐分别不清哪一片是积雪哪一片才是浓云。 好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江婉心中赞道。待她走至潭水边,只见潭水清澄却又深不见底,水面虽不大却如镜子般明亮,江婉不禁说道:“小镜潭,小镜潭,果然像是一块小巧的镜子呢。” 韩潇见此处的山石草木依然如故,那道飞流而下的山涧仍是令自己心旷神怡。又想到自己曾经落入潭水的一幕,不禁面露微笑。 韩潇的笑容虽转瞬即逝,可并未逃过江婉的眼睛,只听她问道:“大哥可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韩潇听她话音似是在问起白沐灵,心中更是纳罕,说道:“如今你该告诉我是怎样知晓这小镜潭了吧?” 江婉笑道:“我自有办法知晓,这可不能告诉大哥。”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糊涂,不过此时身处美景之中,心境大好,只说道:“这里的景色可没让你失望吧。” “深山之中藏得如此一片雅致自然难得,”江婉说着卸下扮作冷文成的装束笑道,“这样的美景下,我可不想再带这些劳什子了,你也别再扮那个陆师兄,我瞧着他的脸便觉得不舒服。” 韩潇一笑,想到四下无人便也卸下了装扮。 “大哥,你在山中学艺时定常常到这里来了?”江婉问道。 韩潇不知她此问是何用意,便说道:“这里景色宜人,很适合一人静静的练功,我初练端木家的落梅神功时进境极慢,在此处练功却往往能有所进益。” 江婉并未答话,而是在潭水之畔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瞧瞧,最后回到韩潇身旁笑道:“大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韩潇知她在说白沐灵,却不记得曾与她说起自己与白沐灵在这里的事,更不明白她为何要来这小镜潭,当下笑道:“你这鬼灵精又在打什么主意?” 江婉笑道:“天底下又有谁的主意能多过了你?” “你既已见过小镜潭,可还要去哪里顽?”韩潇笑道,他本以为江婉定会说要多呆一阵,可江婉却凑过身来,轻轻抱住了自己。 二人在离人谷中两月有余,每逢明月当空之时便在湖心赏月,江婉每每依偎在韩潇怀中,情意绵绵一番。韩潇虽感突然,却也将她紧紧揽在怀内,如同在那离人谷中一般。 江婉将面庞贴在韩潇的胸膛之上,轻声说道:“灵姐姐定是不愿嫁给你的那位师兄了?” 韩潇听了这话全身一震!脱口而出道:“你……你怎么知道了……是五师兄和你说起的?”可又知冷文成绝不会向她说起此事,心中更是奇怪不已。 果然,只听江婉说道:“冷大哥可没有说过,是我亲眼所见。” 韩潇更是糊涂,想到昨夜师祖传位掌门之时,江婉若在一旁窥探,别说师祖内功已入化境,便是师父也定会发觉,更何况自己早已运内力探查过,江婉若是前来,尚未进得庭院便会为自己所发觉。 韩潇正自糊涂间,却听江婉轻声笑道:“果然连大哥也瞒了过去,婉儿确是亲眼所见无疑,否则怎会知晓端木胜要把灵姐姐许配给他的孙儿?” “婉儿那时藏在了哪里?”韩潇说道,他仍是认为江婉躲在了一旁。 江婉笑道:“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瞧着呢,大哥还没猜到吗?” 听了这话,韩潇思索片刻,猛然而悟道:“啊!你扮作了师祖的童子!” “嘻嘻,大哥果然聪明。”江婉笑道。 “你既扮成了他,可那个如假包换的童子又去了哪里?”韩潇不禁问道。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不足为外人道也。”江婉仍卖官司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韩潇知江婉乃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实想不出她用了什么手法能令那童子事后没有声张,不过他仍不无担心的说道:“婉儿,你这一次可是险得很,若被我师祖瞧出来可就麻烦了。” “他们都只顾着传位掌门的事,一个小小的童子又怎会引人注目?”江婉说道。 韩潇又想起昨日那童子向自己眨了眨眼见,显是与自己熟识,当时尚自奇怪,此刻方知他便是江婉所扮,于是他接着说道:“我师祖的内功已入化境,精深之处想我亦是有所不及,你在他身旁走动很容易便会被他瞧出你身具上乘的轻功来。” “你师祖早被那个牛鼻子玄常和臭和尚慧闻气得发狂,又哪里会注意到我?”江婉笑道。 韩潇忆起当时的情形,想到玄常与慧闻虽“杀”得师祖端木胜措手不及,可他震惊之余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之态,心下更是佩服师祖养气的功夫。 这时,江婉忽而变过语气,轻声说道:“大哥,婉儿今日终于清楚,你喜欢灵姐姐更胜于喜欢婉儿。” 韩潇听了这话有些猝不及防,不知她因何说起这些来。 只听江婉接着说道:“昨晚你师祖说,要将灵姐姐许给你那位师兄时,我早已瞧见大哥魂不守舍的模样,若不是冷大哥在一旁恐怕你早已露出马脚了。” 韩潇的身子微微一颤。 “我见了大哥的神情便一切都明白了……”江婉又叹口气说道。 韩潇想到江婉对自己的情意,又想起二人在离人谷中欢快的日子,不禁说道:“婉儿,大哥说过要娶你便一定会……” 江婉轻轻按在他的嘴角,打断他道:“那时婉儿便要伤重而死,大哥这话是为了安慰婉儿,那可是做不得数的。” 韩潇沉默不语。 “婉儿在离人谷中也曾想过能与大哥厮守终生,盼望大哥可以将灵姐姐慢慢忘掉,可昨日见大哥如此关切她的事,我终于知晓自己的心念不过是水中之月罢了……大哥,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嫉妒灵姐姐吗?”江婉仍是将头埋在韩潇怀中说道。 韩潇只感自己胸前的衣襟渐渐的湿润起来,而江婉娇小柔弱的身子也在慢慢的抖动着。此时的他仍想说出要娶江婉的话来,可这些话不知为何却卡在了嘴边,而抱着她的手臂却是越发的紧了。 良久,江婉的身子终于不再颤抖,只听她接着说道:“婉儿当真希望灵姐姐能嫁给你的师兄,如此一来,大哥便只有婉儿一人了,可我见了你师姑的神情,便知灵姐姐心中实是不愿,大哥没能与冷大哥一同回来,定是去见了灵姐姐。” 韩潇本欲说自己并未与白沐灵相见,可话到嘴边却又无法出口,内心深处却隐隐生出一股对江婉的歉疚之感。 这时,江婉忽而抬起头来,只见她眼角仍挂着泪水,却已恢复了顽皮的神色,而后破涕为笑道:“大哥如今定是高兴得很了?”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韩潇奇道。 “灵姐姐定是不肯嫁给你师兄了?我猜想你那位师姑一定会为此事与端木胜说个明白,继而推掉婚事,既然如此,大哥又怎会不高兴?”江婉笑道。 “只要能与婉儿在一起,大哥便心满意足了。”韩潇温和的看着江婉说道。 江婉听了面色一红,虽知他心中另有其人,这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可仍觉甜蜜无比,便又将面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韩潇怀抱温柔,望着潭水中倒映的山影,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便在此时,二人忽听得“啊!”的一声,韩潇猛然惊觉!抬眼望去,只见一人正站在潭水上方的崖坡上。此时凭着韩潇的功力,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都无法瞒得过他,可他知晓定是山涧汇入潭水的“隆隆”之响掩盖住了他人的脚步之声。 待韩潇看清坡上之人的面目时,更是大惊失色,原来此人正是皇甫英! 随后,又见一人从坡上的大石后现身说道:“英妹,你可瞧见了什么?” 韩潇听了这话更觉脑中一片混沌!便在这时,那人也已望见了韩潇与江婉,此人也正是白沐灵! 白沐灵猛然见到韩潇,只觉自己是在做梦一般,实是欣喜若狂,不禁叫道:“潇哥!……”可随后见到韩潇怀抱一人,而此人正是江婉,心中的一片狂喜转瞬之间化为乌有! 此刻的江婉也已认出了白沐灵,她急忙脱出韩潇的怀抱,震惊之余不免一阵娇羞。 “灵儿,你怎会在这里?”韩潇茫然问道。 白沐灵不答,脸上显出一丝愠色,恨恨的盯着韩潇二人,随即神情一变,怅然若失的望着潭水。 皇甫英却问道:“韩……韩师兄,你和……和江姑娘怎会在这里……”皇甫英这话好似是替白沐灵问道。 韩潇窘迫之极,不知是被白沐灵撞见自己与江婉相拥而难以为情,还是由此而对她心生愧疚之感,站在当地作声不得。 这时,白沐灵却开口说道:“英妹,你这就去寻我师父,说我已答应师祖的话,再无反悔!”语气坚定而冰冷。 白沐灵虽是与皇甫英说话,可目光始终不离韩潇,好似将心中全部的幽怨一起投了过去。 韩潇听了这话,知道白沐灵便是答应嫁给端木芸,心中难免一急。 皇甫英也是一怔,随即清楚了白沐灵之意。她见韩潇与江婉相依相偎本也替白沐灵生气,暗骂韩潇用情不一,可她见白沐灵忽而答应嫁给端木芸,以为韩潇不知昨晚发生的事,便仍想提醒他一番,当下没好气的说道:“韩师兄,正月十五那天灵姐便要嫁给芸师兄,到时候你可别忘记来喝她的喜酒!” 韩潇看了看江婉又看了看白沐灵,有心与白沐灵说些什么却又怕江婉难过,便仍是呆立当地默不作声。 皇甫英见他无动于衷,便又说道:“你可知灵姐在这里做什么?” “英妹别再说了!”白沐灵大声道。 皇甫英仍是忍不住说道:“灵姐要在这大石上为你留下音讯,她……她在盼着你带她下山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英妹!还说这些做什么?”白沐灵又大声阻止她道,“快些去寻我师父!” 皇甫英不再言语却也未动身离去。 韩潇听了皇甫英的话,不禁想起数月前,自己与白沐灵在太行山中所说的那些海誓山盟的话。白沐灵曾说,若到了顺理成章之时便会在小镜潭的大石上留下讯息,自己见了便可带她下山,从此形影不离。不过韩潇实未曾想到,白沐灵此刻来到小镜潭便是为自己留下终生之言。 这时,江婉已是回过神来,只听她叹了口气,轻声对韩潇说道:“大哥,你与灵姐姐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先回冷大哥那里了。” 江婉说完又看向了白沐灵,而此时的白沐灵也正神情复杂的望着她,二女目光相交便又迅速避开了对方。随后,江婉转身而去,娇小的身躯渐渐消失在山谷松林中。 皇甫英见江婉离去,便也转身走向谷外。 这时,白沐灵却忽而说道:“英妹,我与你一同回去。” 皇甫英略感意外,不禁看了看韩潇,她本以为二人定是有话要说。 此时白沐灵已快步走在了她的身前,皇甫英不禁说道:“灵姐,你……” 白沐灵头也不回的说道:“这小镜潭我再也不要来了!” 皇甫英又瞪了眼韩潇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转暗,大片的雪花不知何时已飘洒下来。 良久,山谷寂静,潭水幽幽。天地间只余韩潇不知所措的伫立当地,任大雪渐渐将自己的身躯掩盖。 当韩潇推开冷文成的房门时,只见冷文成立时蹦到自己身前说道:“小师弟,刚才可是生了什么事?你们难道被人瞧出了破绽?” 韩潇不答,却是问道:“婉儿呢?” “婉儿姑娘下山去了。”冷文成说道。 韩潇一惊,急忙说道:“婉儿怎么走了?” “这话应该问你才是,你们刚才是不是被人识破了身份?”冷文成又问道。 韩潇身子一抖,问道:“你瞧见婉儿下了山?” “她方才回来后什么都不说,便只顾着收拾行囊,”冷文成说道,“我问她什么她也不答,小师弟,这可急死我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婉儿走的时候可说了什么?”韩潇又急急的问道。 “她说要去寻外公,教你不必担心。”冷文成说道。 “婉儿还说了什么?”韩潇又问道。 冷文成摇了摇头说道:“她走的匆忙,我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只得由她去了,小师弟,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潇只得把白沐灵撞见自己与江婉的事说了一遍。 冷文成听过却是乐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是灵师姐吃了婉儿姑娘的醋。” “五师兄,你这时候还来取笑我,这一次灵儿定是恨死了我。”韩潇叹道。 冷文成却又笑道:“小师弟,我昨晚说艳羡于你,你却是不信,你瞧,我便是想让哪个姑娘来恨我也是不成呢。” 韩潇不理会他挖苦自己,又问道:“婉儿可走了多久?”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冷文成答道。 韩潇心想,以江婉的轻功,一个时辰足够到得山下,此时说不定她已雇了马匹行得远了,就算自己追下山去亦不知她去往了何方。 冷文成见韩潇一脸怅然若失,便收起了笑容,说道:“小师弟,你更在乎灵师姐的妒恨还是婉儿姑娘的行踪呢?” 听了这话,韩潇不免一怔,许久才说道:“哎,如今师门的安危重要,其他的事我也再去想了。” 冷文成听他避重就轻,便又说道:“你若不弄清楚这件事,以后的烦恼还会更多呢。” 其实,冷文成方才的问题早已击中了韩潇的要害,他寻味再三,只觉白沐灵虽恼恨自己,可自己的心中却不免生出一股甜意来。江婉的离去实令他牵挂万分,可他却从内心深处隐隐察觉到一丝的释然。韩潇极不愿承认这释然的感觉,却反而对江婉有了愧疚之感。 冷文成见他低头不语,便又笑道:“小师弟,难道这两人你均是难以割舍,都想娶来做老婆不成?哈哈!” “五师兄莫说笑话!”韩潇有些窘迫的说道。 “如今你武功这样高,却被两个姑娘弄得晕头转向,若让天下英雄得知,岂不令他们笑掉了大牙。”冷文成仍是挖苦他道。 冷文成说的虽的是笑话,可在韩潇听来却是心中微微一惊,只觉端木家如今正受江正的威胁,且杀父之仇未报,自己只顾着儿女情长实有些不该。想到这里,他的头脑渐渐清晰,只觉江婉虽独自离去,可她武功不弱,且善于易容,待寻到了范崧自己更是无需挂怀,当务之急便是保得端木家平安,若有机会,定要从那江正口中问出杀父仇人的身份来。 想清楚这些,韩潇长长出了口气。 这时,冷文成也问道:“小师弟,你要下山去寻婉儿还是留下来与灵师姐解释明白?” “我方才说过,如今除了保住师门,别的事我也不再去想。”韩潇说道。 “嘿嘿,这才是丈夫所言,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道难关你便放在今后去闯也不迟,”冷文成笑道,“可是,灵师姐与皇甫英既见到了你,他们该不会……” 韩潇知他要说什么,当下说道:“灵儿定不会说与他人的。” 冷文成点了点头说道:“小师弟,你也不必担心,灵师姐方才答应嫁给三师兄的话定是一时气恼所说,这可当不得真。” 韩潇亦知白沐灵所说乃是气话,他本想这几日寻个时机与她见上一面,可想到如今她正在气恼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觉过了元宵之日再与她相见不迟。 至此,没有了江婉的易容之术,韩潇只得待在冷文成的房中不再出门。 第三日的早晨,韩潇听得冷文成匆匆忙忙的奔回院中,推门而入说道:“小师弟,不好了!师父亲自下山去为灵师姐采买嫁妆了,这……这灵师姐当真是答应嫁给三师兄了?” 韩潇听了这话陡然而惊! 第三百六十章 韩潇不禁说道:“灵儿那日说的是气话,怎会……怎会……” “难道这几日里灵师姐还没有消气?”冷文成疑惑道。 “灵儿就算还在生气,也不至拿终身大事赌气才对,”韩潇说道,“难道是师祖没能同意师姑为她取消婚事?五师兄,你可知晓师姑可与师祖谈过此事了?” “小师弟,你还真把我当成顺风耳了不成?”冷文成苦笑道,“我又哪里能够知道这些?” 冷文成说过这话但见韩潇眉头紧锁,便又说道:“不过,师祖一向慈和,如若师姑说与他退婚的事,想来师祖并不会强人所难,就算师祖不答应,师姑亦会说与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更不会强迫灵师姐嫁人的。” “这样说来,灵儿仍是在生我的气了,”韩潇沮丧道,随后又摇头说道,“不会,不会,我最是了解灵儿,她绝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五师兄我虽不懂情情爱爱的事,不过可也知道,就算你得罪了天下武林,她亦不会在乎,可你若喜欢了别的姑娘,就算你做了武林盟主,她也会气得发狂,说不定灵师姐这次便是对你怨气难消,这才要嫁给三师兄的。”冷文成又是老气横秋的说道。 “可是……可是我那晚听过灵儿与师姑所说的话,师姑也知晓她在等我,更不会嫁给他人的,”韩潇急切的说道,“灵儿若忽然同意嫁给三师兄,师姑又怎能不问个究竟?” 冷文成双手一摊说道:“这些事,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打听不出了,小师弟,你的主意这样多,何不想个办法不令她嫁给三师兄。” 韩潇心中早已乱作一团,哪里想得出办法来,只见他起身说道:“也只有找到灵儿才能问个明白。” 冷文成见他要出房门,急忙拦在他身前说道:“你这样去后山别院,不怕师姑还有师叔们撞见你吗?” “我要带灵儿下山!”韩潇急急的说道。 “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冷文成见韩潇眼中似欲喷火一般,心中不免生了一丝惧意,可他仍是劝道,“你此时带灵师姐下山,难道不顾师门的安危了吗?” 听了这话,韩潇心中的迫切立减,不免后退了一步。 冷文成见此连忙拉着他坐下,说道:“小师弟,你须得听五师兄一言,灵师姐说不定还在生你的气,你就算此时找见了她,她不肯同你下山那又怎么办?若被其他人瞧见可就难以收场了。”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没了主意,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说道:“灵儿与婉儿不同,她本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她见了我与婉儿在小镜潭边……哎,说不定她恨我已深,这次当真是铁了心要嫁给三师兄呢。” “这就更需得从长计议了,”冷文成说道,“不管这‘灵儿’‘婉儿’你更喜欢哪一个,总之是不能让‘灵儿’嫁给三师兄的,你镇静一下,咱们总会想出办法来,不过由你去见灵师姐风险实在太大,被人发觉那便事倍功半了。” 如此到了晚间,韩潇仍是毫无头绪,便对冷文成说道:“五师兄,你可否想个法子到后山别院见一见皇甫英,就说……” 冷文成随即明白了韩潇的用意,抢着说道:“就说你想见一见灵师姐,让她去透一透灵师姐的口风。” 韩潇点了点头。 “这事好办。”冷文成说完便出了房门。 韩潇直等了半个多时辰,冷文成这才回返。韩潇见他垂头丧气,心知白沐灵定是不想见他。 果然,只听冷文成说道:“我见了皇甫英那小丫头,她把我的来意转告给了灵师姐,可灵师姐就是不肯见你,其实她亦不想灵师姐嫁给三师兄的,不过皇甫英无论如何劝说不动,看来灵师姐这次是铁了心了!我还要问她别的事,正碰到师姑回来,亏得她帮我躲在别的房间才不致被师姑发现。” 冷文成见韩潇听了这话仍是沉默不语,而后又好似变得成竹在胸一般,不知他心中有了什么主意,不免担心的说道:“小师弟,你别心急,总会想到办法的。” “五师兄费心了。”韩潇说道。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冷文成搓着手说道。 “五师兄,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安睡吧。”韩潇说道,而后便躺在卧榻上沉沉睡去。 原来,韩潇始终住在冷文成的房内,便是冷文成担心他住回自己的房间会弄出响动,若让别人听见会引来麻烦。 至此,韩潇绝口不提白沐灵,冷文成见他对这场婚事似已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却又不知他要做些什么,虽心下奇怪,也只好缄口不提。这一天已是正月十四,冷文成一早出了门,韩潇早已听得傲雪山庄内渐渐人声嘈杂起来,心想定是各大门派上了山。到得掌灯时,冷文成才回返房内。 韩潇不免问道:“五师兄,可是各派的人上山来了?” 冷文成摇头道:“今日只是皇甫家的人来到山庄,‘北端木,南皇甫’,两家的交情毕竟与别派不同,皇甫家自然会先上山来。” 韩潇点了点头,又问道:“定是泽师叔带着皇甫家的弟子前来了?” “嘿,不只有泽师叔,这一次皇甫家的掌门人皇甫朗亲率门中弟子山上呢!”冷文成兴奋道,“皇甫掌门亦是十余年不问世事,没想到今日却能够出山,看来师祖的面子当真是大得很。” 韩潇点头道:“既有皇甫掌门在,再加上武林盟主和慧空大师,江正欲伤师祖恐怕是难于登天了。” 冷文成也笑道:“这一次恐怕轮不到你出手了。” “二师兄和四师兄明日便要回山了?”韩潇又问道。 “我正要与你说这事呢,”冷文成说道,“等他们回来时,我这里可就藏不住你了。” “两位师兄虽不会泄露我的行踪,不过还是不让他们知晓为妙。”韩潇说道。 “我这里有个法子可以一试。”冷文成笑道。 “五师兄想到了什么妙计?”韩潇不禁问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这办法你可是用过的,”冷文成说道,“再过得片刻我便带你到东厨,只说明日大会人手不够,你是大师兄找来帮忙端茶倒水的小厮,等你弄污了面目,谁又能认得出你便是韩潇?更不会有人去找大师兄证实此事,到了明天,你拿着茶壶便可在各门派间畅行无阻,那便名正言顺的参加武林大会了。” “妙计,妙计。”韩潇也笑道。 冷文成忽而敛起笑容说道:“小师弟,明天便是……便是灵师姐成亲的日子,你可有什么打算?” 韩潇并未回答,只侧身望着窗外,许久才说道:“五师兄,咱们这便去东厨吧。” 终是到了元宵之日,这一天傲雪山庄内热闹非凡。 天刚放亮,各门各派的人便陆陆续续的上了终南山。端木家山门前的松风院虽极为宽敞,可到得天光大亮之时,却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到了午后,院中的武林人士足聚有千余众之多。 来到傲雪山庄的武林门派,除了武当、少林、皇甫、丐帮、华山、太行、青城、齐云、崆峒这十大门派之外,尚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之多,可谓是中原武林多年来的一大盛事! 傲雪山庄许久不曾容纳过这许多的人,端木家的弟子安顿好各派的人一一落座,继而张罗起饮食酒饭,当真是忙得应接不暇。直到得天色擦黑,松风院才渐渐安静下来。院中坐北朝南高搭一座十丈方圆的木台,这时,以武林盟主玄真为首的十派掌门人一齐现身台前落座。 至此,台下武林人士不免纷纷议论起来。 “二十年来,十大门派的掌门人可是第一次聚在一处啊。” “若是十大门派,台上怎会有十一人?” “你难道不曾听说?端木胜将掌门的位子传给了次子端木浩,此番武林盛会便是要阻大魔头江正伤了端木胜的性命,他自然要在台上现身,加之新任掌门端木浩,台上当然会有十一人了。” “咦?接任掌门的应该是‘气贯终南’端木洪才对,怎地变成了端木浩?” “我也是前几日才听说的,端木胜本想传位给长子,这端木洪正要接下掌门的令牌时,武当玄常道长和少林的慧闻大师忽而现身。” “他们怎会来到傲雪山庄?” “便是来阻止端木胜传位长子的!” “他二人又怎管得到端木家的事?” “这自然不是他二人的用意,听说是武林盟主不欲端木洪接位。” “这又是为何?难道是为了那个小魔头韩潇?” “我猜大概如此,端木洪教出这样的徒弟来,若再接替掌门之位,别派的人难免会有所非议。” “不错,不错,端木洪武功人品俱佳,可惜教出个孽徒来,他若当了掌门定会有别的门派不服,盟主虑事周详,顾全大局,果然是武林的领袖。” “这是自然,二十年来武林中相安无事,这都是盟主的功劳!” “丐帮的狄帮主,太行派的卢掌门还有青城派的掌门空空真人都被那江正害死。” “这几派都已选出新的掌门人了?” “非也,丐帮在台上的是帮中的陈长老,丐帮早已放出话来,谁能杀了江正,为狄帮主报了仇,此人便可做得帮主之位。” “坐在陈长老下首的又是谁?” “他便是卢掌门的儿子卢长风。” “他就是卢长风,这样说,他定是接过掌门之位了?” “我听太行派的人说,这掌门之位非卢长风莫属,不过他要待今日为父亲报了大仇再行继任之仪。” “原来如此,那坐在华山陆掌门的下首的道人定是青城派的新任掌门了?” “这你又有所不知,自空空真人遇害,青城派中争夺掌门位子的大有人在,谁也不肯让谁,当真是弄得水火难容,这老道士乃是空空道人的师弟,法号空海,他与人无争,并不想做掌门,这才被推举出来,暂为青城派的表率。” “若非听君一席话,我尚不知青城派内斗得这样激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这十大门派,还是你我这小小门派安闲无事的好。” “话又说回来,天下英雄今日集于终南山,那江正当真敢来挑战群雄不成?” “这……可就难说了,不过我若是江正,便是练就了天下无敌的功夫,也不肯与这千余人为敌的。” “正是如此,我猜江正定也不敢现身,如今盟主已将整个中原武林搬上了终南山,他又怎会如此自不量力?” “嘿嘿,江正今日杀不得端木胜,那便是魔教食了言,许久没能搓一搓他们的邪气了。” 台下众人正自议论不断,这时,只见玄真抬了抬手,众人瞧见,皆停止了话语,知晓玄真定是有话要说。 可玄真稳稳坐定并无讲话之意,却是身旁的端木胜开口说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今日上得终南山保我端木家平安无事,端木胜这里谢过天下英雄了!” 端木胜的话音虽不甚响亮,可在场的千余人皆听得清清楚楚,武功稍有根底之人都明白,端木胜的内功精深之极,虽只用了寻常说话之音,却能声闻百丈之远,震惊之余更是钦佩不已。这时,端木胜由端木浩搀扶缓缓起身,向台下众人深深一揖。 众人都知晓端木胜腿有伤疾,今日见他由坐而立尚须他人搀扶,只觉他的内功便是再为浑厚,与人动起手来都已无法派上用场,心中又不免惋惜起来。 这时,只听有人说道:“端木前辈无需多礼,您身有不便快请坐下。” “江正大魔头乃是武林公敌,今日有这许多英雄在,教他有来无回!前辈不用担心。” “端木家一向急人之难,大家向来是佩服的,今日若能帮上端木家的忙,也算大伙没白来一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大骂江正便是称赞端木家。 端木胜又是深深一揖这才坐下,只听他接着说道:“多谢天下英雄的好意,端木胜实是感激不尽,也须得盟主号召,这才能将各派的豪杰聚到此地!” 第三百六十二章 玄真听了这话一脸祥和的说道:“端木兄不必客气,‘北端木,南皇甫’的大名人尽皆知,端木兄方才的话音中气充沛,内力实已入了化境,贫道佩服之极!况且端木兄的两位爱子早已得了真传,就算江正到此亦无法逞凶,实不必贫道广邀天下英雄。不过大家同是武林一脉,江正已接连害死三位掌门,我中原武林又怎能任他为所欲为?想来他亦知不是端木家的对手,可贫道只恐他阴谋多端,暗箭伤人,这才力邀天下豪杰,以防他用出卑鄙无耻的手段来。” 端木胜听了这话,又向玄真拱手说道:“盟主谬赞,端木胜昔年便非江正的对手,何况早已残废了十余年,小儿功力尚浅,若无天下英雄相助,端木家定然危矣。” 这时,忽听台上一人说道:“谁人不知‘气贯终南’端木洪武功精强,若他能与端木前辈联手,江正定然讨不得好去。” 众人见那说话之人四十五六岁的年纪,正襟危坐,面目清瘦,一缕乌黑的长髯缀在颏下,此人正是华山掌门陆仁青。 端木胜听了这话拱手说道:“陆掌门过奖了,洪儿功力不济,远不及各位掌门。” “嘿嘿,前辈不必谦虚,端木洪师兄本领非凡,否则怎会教出名徒韩潇来。”陆仁青说道。 听了这话,台下一片哗然。 “华山陆掌门为何讲这些话来?他与端木家可有什么过节不成?” “这可从未听说过啊,同是名门正派,终南山又与华山比邻,两派只有交好才对。” “你们有所不知,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也是开在这傲雪山庄内,那一次江正勾结鞑子,险些将中原武林覆灭,各派均死伤不少的高手,陆掌门的师父便死在那一役中,我猜陆掌门定是由此而对端木家怀恨在心了。” “非也,那一役中又不只华山一派损伤多人,陆掌门又来恨端木家做什么?” “哦?那又是为何?” “陆掌门的恩师信安子当年武功极高,那时华山派的名头较之如今可响亮得多,那次各派虽皆有损伤,可还不致伤筋动骨,不过华山信安子这一死,华山派的实力可大大的减弱,我想陆掌门心中定是难以平愤。” “魔教勾结鞑子又与端木家何干,陆掌门怎能不知这番道理?” “我听说陆掌门心地不甚宽广,定是将那股怨愤发在了端木家的头上。” “小声些,这话可不能乱说。” 台下众说纷纭,台上的端木胜却毫无在意的说道:“陆掌门责备甚是,洪儿授徒无方,武学浅陋,哪里敌得住江正?还望陆掌门多多援手。” “嘿,我又何尝是江正之敌,有盟主与慧空大师在,前辈尽管宽心。”陆仁青说道。 这时,一旁的慧空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江施主多行不义,老衲武功虽不及他却也要阻他妄杀生灵。” 丐帮的陈长老说道:“大师武艺卓绝,那江正虽昔年号称武功天下第一,可他在西域养伤二十余年,武功定是不比往昔,大师的金刚般若掌多年未用,我正盼着他来尝尝大师掌法的滋味。” 坐在端木胜下首的是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此时忽然说道:“诸位掌门都说是江正害死了那三位掌门,可当真有人亲眼见过了江正?” 太行派的卢长风听了这话说道:“皇甫前辈,江正杀害家父那一晚,我太行派的人和端木家的秦师兄清师姐都是亲眼所见,江正虽遮盖了脸面,可他一身雪莲掌却是泄露了真身。” “魔教中可还有何人会用这雪莲掌?”那老者又问道。 这时玄真说道:“皇甫兄,你我昔年皆与江正打过交道,他的雪莲掌乃是家传武学,从不外传,除他本人又有何人会用?” 那老者正是皇甫家的掌门皇甫朗,只见他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他留下的字条果真便是江正的字迹?” 端木胜这时说道:“江正留在青城派的字条我已看过,昔年我与他通过不少书信,这笔体不仅与江正吻合,便是书写习惯也是一般无二,我断定这定是他本人亲笔所书无疑。” 皇甫朗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玄真此刻起身说道:“各位英雄,江正在西域藏了二十年,此番回到中原杀害了三位掌门,他定是早有预谋,此人当年勾结蒙古欲乱我汉家山河,人人得而诛之……” 玄真的话尚未说话,台下不禁有人大声喊道:“盟主说的好!那江正若是敢来,但教他知晓我中原武人的厉害!” 也有人说道:“今日便是来十个江正也是有来无回!” 更有人喊道:“盟主不如就此率大伙杀奔西域,将魔教的妖人赶尽杀绝!” 至此,台下又不免喧闹起来。 “大家请听我一言。”玄真继续说道,他的话音虽不甚响亮,却好似压住了数百人的嘈杂之声。众人皆知他内力通玄,与方才端木胜展现的功力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过玄真的话,台下立时静了下来,只听他接着说道:“贫道这一次广邀天下英雄,除为防江正之外,还有件极重要的事。” “有什么事,盟主请尽管吩咐!”台下众人纷纷说道。 “如今蒙古瓦刺一部在天山南路横行无忌,吞并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部族,早已不听从蒙古皇帝的号令,”玄真讲述道,“这瓦刺渐渐壮大声势,不仅与蒙古本部分庭抗礼,更不时进犯阳关,朝廷正在西疆布置兵马,抵御瓦刺的侵犯。这瓦刺一部蠢蠢欲动,时时窥探我汉家山河,蒙古势衰,若被瓦刺一部征服,朝廷的边疆可就再无宁日了。我辈武人岂能对此坐视不理?诸位英雄须得与朝廷兵马共同作战,以保我汉人的山河,这次的武林大会便也是为商讨如何抵御瓦刺。” 听了这话,台下众人又是纷纷响应,群情激昂,誓死要与瓦刺作战到底。 这时,端木胜忽而说道:“武林大会既连开五日,这件事大家尚可从长计议,今日我端木家有件喜事还须天下英雄捧场!”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台上的众位掌门似乎早已知晓,并未开口问询,而台下群雄都不知端木胜所说是何喜事,不免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将起来。 端木胜笑道:“今日乃是我的孙儿与他师妹大喜的日子。” 端木胜说过这话,以玄真为首的各派掌门纷纷起身向他道喜,台下众人更是欢声雷动。 只听玄真说道:“恭喜端木兄,令孙端木芸和令徒孙白沐灵我都曾见过,他二人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慧空也呵呵笑道:“妙哉,妙哉,今日整个中原武林前来贺喜,两个娃娃当真是有天大的面子。” 皇甫朗也笑道:“亏得师兄定下这好日子来,一则我中原武林已二十年不曾有过这等盛世,二则芸儿和灵儿喜结连理,这真是双喜临门!” 端木胜笑着一一谢过。 这时,陆仁青却问道:“这等大喜的日子,端木洪师兄却在何处?” 一旁的端木浩答道:“我大哥正在后面布置成亲的仪礼,待会还要请盟主和诸位掌门一同观礼。” 此时,端木家的众弟子早已为群雄送上美酒茗茶。 台下不免有人喊道:“端木前辈,快些让大伙见一见新郎官和新娘子啊!”引来一阵笑声。 端木胜笑道:“诸位英雄先请喝些喜酒,明一早便叫他们来谢过大家。” 而后,端木胜又转身说道:“各位掌门请给个薄面,一同参礼如何?” 玄真笑道:“这是自然,有十派掌门参加芸儿的婚礼,他将来定会大有可为,哈哈!” 接着,端木胜在儿子的搀扶下,引着各派掌门缓缓向庄内行去。傲雪山庄屋宇甚多,众人穿过数个院落来至一处极大的庭院内。只见此处张灯结彩,满眼尽是大红之色,好似将天上的圆月也染得通红。此时院中伫立二人,正是端木洪与端木清。 端木洪见众人到来,急忙迎了过去,躬身说道:“劳烦盟主与各位掌门,端木洪先替小儿谢过大家了!”说完又向众人一揖。 玄真笑道:“洪贤侄不必多礼,婚礼的事都准备齐全了?” “我辈武人没有普通人家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新娘既是我三妹的徒儿又是小儿的表妹,更无需那些繁文礼节,等拜过了天地便算礼成了。”端木洪答道。 “原来是亲上结亲,妙,妙。”玄真笑道。 而后,端木洪将众人引入堂内落座。 这时,皇甫朗却将端木洪拉到院中说道:“洪儿,湘南白家的人难道一个都没来吗?” 端木洪叹道:“我与白家二十几年来从未联络过,这一次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为好,何况我爹十日之前才定下这门婚事,就算去通知白家亦是来不及了。” 皇甫朗说道:“今日虽是天下武林大会,可白家仍是不肯上这终南山啊。” “白家虽同是武林一脉,毕竟是苗裔后人,与我中原武人的规矩不同,当年只因我这汉人娶了兰儿,他们便不认兰儿再是族人,如今又怎会上这终南山来?”端木洪叹道。 “今日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芸儿娶了灵儿也算得慰藉兰儿的在天之灵了。”皇甫朗劝道。 “洪儿理会得,”端木洪说道,“师叔,再过得一刻,芸儿他们就要进来见礼了,咱们这便进去回去吧。” 而后,二人便回到喜堂内。 这时,端木胜却向端木洪说道:“洪儿,天下英雄在松风院中只靠你二师弟一人照应可是不成,你与浩儿这便去招呼大家吧。” “这……爹,我……”端木洪没明白父亲之意。 端木胜笑道:“这高堂之位自有我来承当,天下豪杰难得齐聚我傲雪山庄,咱端木家可不能坏了礼数,这里有我和清儿在,你还顾虑什么?” 端木洪仍有些顾虑,怔怔的不肯离去。 端木胜又说道:“你可是担心江正会来害我?嘿嘿,你朗师叔这十余年来功力更深,绝不在我之下,何况尚有盟主和慧空大师在,再加上诸位掌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端木洪见喜堂内高手林立,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洪儿,等礼成之后,我与诸位掌门还要商谈共抗瓦刺的事,你与浩儿须得招呼好天下英雄。”端木胜又吩咐道。 “儿子理会得。”端木洪说道。 随后,端木洪与端木浩兄弟二人便出了喜堂,回返松风院而去。 这时,端木清引燃堂前一对儿碗口般粗大的红烛,烛火渐旺,将喜堂映得更加通明。 “爹,时辰到了。”端木清俯身在父亲的耳边说道。 端木胜笑着点头道:“快请新人入内,哈哈,芸儿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当下,端木清向庭院内招了招手,过得片刻,只见一位英俊少年缓缓走入喜堂,正是端木芸。众人见他一席玄黑色的长服,腰间斜系红带,头戴一顶金灿灿的冠帽,都暗赞道,好一个俊美的新郎官! 而后,又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引着头戴大红盖头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入喜堂。那前方引路的少女正是皇甫英,而新娘则是一身明明晃晃的凤袍,在烛光映衬下,袍上的凤鸟闪烁金光,夺人眼目!诸派掌门皆听闻新娘样貌倾国,可此时红锦盖头,却是无法一睹芳容了。皇甫英将新娘引致端木清的身前站定,而后便即匆匆出了喜堂。 端木芸亦走上前来与新娘并肩而立,只听端木胜笑道:“芸儿,灵儿,今日盟主亲率各派掌门到此,恭贺你二人喜结连理,你们快谢过诸位掌门。” 一对新人听了这话便即向各派掌门拜了下去。 玄真起身将二人扶起,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端木兄,快些让两个娃娃行仪,不要误了好时辰。” 端木胜又向二人说道:“我辈习武之人不讲究那些繁礼,你们拜过天地那便入了洞房吧。” 只见两位新人跪在当地,皇甫朗起身树立一旁轻声喊道:“一拜天地!” 待这对新人起身后,他接着喊道:“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正坐着端木胜与端木清二人。 端木芸自幼丧母,此时便由姑母端木清受礼。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此时的端木清却是泪流满面,怔怔的看着新娘欲言又止。众人皆知新娘是她的徒弟,想来她定是为弟子喜极而泣了。 “夫妻对拜!”皇甫朗又轻声喊道。 各派掌门见这对新人转过身子,相向而立,知道这一拜后,两人便算是结为夫妻了,皆投去祝福的目光。 眼见二人跪下身来,身子前倾便要拜下去,突然间,只听“啪”的一声,却是一物落在了新娘的身前!众人定睛观瞧,见那落下之物却是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正自奇怪时,却听新娘“嘤”了一声,浑身剧颤,随后便坐倒在地。众人不知这玉佩有何干系,使得新娘见了竟会如此动情。 就在这时,慧空突然喝道:“什么人!”话音未落,只见他已飞身跃上了房梁,而后一掌击出,又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瓦砾横飞,房顶已破开一块缺口,一道身影从那缺口中掉落下来。 那人尚在空中时,慧空已抓向他的手腕,欲将他就此擒下。可那人立即出指点向慧空手上的穴道,手法迅捷之极,转瞬之间便反守为攻。慧空缩回手掌,深吸一口气,顺势一掌击出,众人只听得掌风如闷雷般隐隐作响,心下佩服他内力高深之极! 只听皇甫朗说道:“好一式金刚般若掌!” 这金刚般若掌乃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慧空在此掌上下了数十年的苦功,一掌击出当真是劈山震岳!众人心知那人身在空中无法躲避,受了这刚柔并济的一掌定会受伤就擒。哪知此人亦是侧身斜斜的击出一掌,与慧空手掌相抵,随即各自分开数丈之远,落在堂内。众人见此二人拼过掌力后所分开的距离相若,足见那人的内功与慧空是在伯仲之间,心下震惊不已。 “‘连山到海’!是寒梅掌!”皇甫朗惊呼道,不禁瞧向了端木胜。 此时此刻,在红烛的映衬下,众人但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稳立当地。这少年剑眉星目,神仪明秀,身形潇洒之极!虽只身着粗布长衣,可论起形貌之俊俏,这少年又胜过了新郎三分。而各派掌门见了这少年无不大吃一惊,原来此人正是韩潇! 韩潇自昨夜起便扮作了东厨的小厮。这一日,傲雪山庄群雄云集,松风院人头攒动,任谁也未想到这个端茶递水的小厮便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小魔头。 这时,只听华山掌门陆仁青大声喝道:“你藏在房上多久了!” 韩潇的面目在闪烁不定的烛光下亦变得忽明忽暗,他不答陆仁青的话,只呆呆的望着坐在地上的新娘,目光柔和而又坚定。 这时,新郎官已是回过神来,只见他蹲下身子,关切的向新娘说道:“灵妹,你不要紧吧?”说着便要将她扶起。 新娘亦不答话,轻轻一挣,脱开新郎的双手,却是一把拾起了地上的玉佩。由于盖头的遮挡,众人无法瞧见她的神情,更不知这玉佩和她有何关联。 只见慧空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还道是何方高人造访,却原来是韩施主,多日不见,施主掌力精纯,老衲佩服之至!” 韩潇仍是不答,只望着新娘颤抖的玉手中那块明明晃晃的美玉。 这时,皇甫朗踏上一步说道:“你就是韩潇?你方才在房上可做些什么?” 他见韩潇不答,便又沉声说道:“韩潇,不管你到此有何目的,请先让这对新人行了礼仪,结为夫妻再说!” 韩潇身形一晃便即到了新娘的身前,只见他抬手便要去揭新娘的盖头! 皇甫朗心头一怒,大声喝道:“放肆!”说着便一掌递到韩潇身前。 众人见他这一掌去势虽缓却实有烟波浩渺之意,暗藏着极为浑厚的内力,正是皇甫家的绝技“烟波掌”!此掌虽不如慧空的金刚般若掌那般刚猛迅疾,可掌风所及范围甚广,便连远处的灯烛也险被掌风刮熄,这一掌早已将韩潇笼罩在内,再无逃脱的机会。 各派掌门十余年来从未见过皇甫朗出手,此时见了这等掌势,心中极是佩服,只觉慧空方才那一掌乃是在空中所发,无从借力,而此时的韩潇若要化解这烟波掌当真是千难万难! 眼见皇甫朗的手掌便要递到韩潇身前,忽见韩潇伸出手臂向皇甫朗的小腹击去。众人见韩潇这一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击出的方位又是匪夷所思,却又是后发先至,皇甫朗若不变招,虽能伤到韩潇的肩头,可他的腹部必然会先受损伤,孰轻孰重自不必说,韩潇这看似玩命的打法却是抢占了先机。果然,皇甫朗见此不得不撤回掌力,招式一变亦是击向了韩潇的腹部。这一掌看似缓慢,实则快捷无伦,刹那间便又夺回了先机,各派掌门瞧了又是暗暗喝彩,心知韩潇绝难避开此招。 眼见这一掌便要击中韩潇的小腹,却见韩潇提腿抬膝,膝头撞向皇甫朗小臂上的阳池穴。皇甫朗更未想到韩潇会出此怪招,若不收掌,穴道必然会被封住。可他毕竟是天下罕有的高手,这烟波掌早已练得出神入化,收发自如,当即手掌向下,拿向韩潇膝盖上的穴位,这一来,皇甫朗再度反手为先。只见韩潇手掌向上一抬,二人虽手掌相交却均未想与对方比拼内力,各自借力退开三步。 众人均知皇甫朗自来与端木胜齐名,二人功力相若,加之玄真和慧空,这四人自来号称中原武林的四大宗师。可接连两位武学宗师出手都未能占得上风,众人不免心下惊异,而更为奇怪的是,韩潇这几下随手而发却是巧到巅毫,实不知那是何种武学。 “韩潇,今日容不得你撒野,诸派掌门在此,你快快束手就擒!”陆仁青喝道,他自在繁城被韩潇打伤后,始终怀恨在心,今日见己方高手如云,生怕他逃了开去。 韩潇对眼前林立的高手好似视而不见,怔怔的看着新娘说道:“灵儿,你可还记得这块玉佩是何时送我的吗?” 只见新娘听了这话浑身一颤。 这时,皇甫朗又说道:“韩潇,今日乃是端木家大喜的日子,你曾是端木家的弟子,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有什么事待他们拜过天地再说如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韩潇不理皇甫朗的话语,仍是望着新娘,目光好似早已透过了大红盖头一般。 只听他轻声说道:“灵儿,你可还记得在太行山中与我说过的那些话?” 听了韩潇的话,众人心中奇怪不已,显然韩潇与新娘极为熟识。况且又听得新娘又曾赠与他玉佩,而女子赠送男子玉饰更是喻义非同一般,众人更是不解新娘与韩潇有何关联。 这时,忽听得新娘的话音从盖头内传来:“韩大侠,今日乃是小女子结亲的日子,有什么话请明日说与我夫君知晓,诸位掌门是我派请来的贺客,请你快些离去,莫扰了各位前辈观礼。”声音冰冷而又微微发颤。 这话表面是在赶韩潇走,可后来说起诸派掌门观礼时,却又隐隐透出担心韩潇寡不敌众,教他速速离去之意。 这时,只听新郎端木芸冲韩潇大声说道:“你可听到我妻子的话了?枉你这武林败类还有脸回我端木家来!” 韩潇却是一笑,说得:“灵儿未曾与你夫妻对拜,此时还算不得你的妻子。” “你!……”端木芸实是怒不可遏。 这时,丐帮的陈长老说道:“韩潇,你当真是胆大包天,可将诸位掌门放在眼里了?现下乃是良辰吉时,你可不要误了这对新人的仪礼!” 韩潇向陈长老笑道:“我若说新娘并非真心嫁与新郎,你可会相信?” “一派胡言!你妖言惑众是何居心?”陈长老喝道。 此时,玄真终于缓缓走近前来,说道:“韩潇,你此来究竟是为何事?可否到院中慢慢说与我知?若误了人家百年好合之礼,你的罪孽便更深了。” “对不住盟主,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的。”韩潇笑道。 “无论你是何目的,这里终不是说话的场所,请!”玄真说着便伸手向庭院一摆,示意韩潇到外面去。 “我来这里与诸位无关,我只找新娘一人而已。”韩潇又笑道。 “盟主别听他胡言乱语,这韩潇早已入了魔道,咱们先将他擒下再说,别让他误了吉时才好!”陆仁青大声说道。 韩潇对旁人的话好似耳听不闻,柔声对新娘说道:“灵儿,你可还没回答我方才的话呢。” 陆仁青见他如此,又喝道:“韩潇,你这无耻淫贼!你与魔教妖女相好便也罢了,现在还要来蛊惑我名门正派的弟子,你是何居心?” 韩潇仍温声对新娘说道:“灵儿,我知道你是不愿嫁给你表哥的,你又何必勉强自己的心?” 只听新娘仍是冰冷冷的说道:“韩大侠,你既有了心上人,为何还要冒此大险到这里寻我?难道你当真不怕死吗?我劝你还是快些走的好。” 众人听新娘的话中之意仍是提醒韩潇留在此处实有性命之忧,心中更觉奇怪,不禁带着疑惑的神色向新郎看去。 端木芸亦是窘迫之极,便又喝道:“韩潇,你还不快滚!” 韩潇只盯着新娘说道:“倘若我死了,你肯相信我吗?” “事到如今,你……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新娘的话音颤抖不已。 “韩潇,你若再不出去,莫怪贫道无礼了!”玄真说着便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众人方才已见识过韩潇的武功,心知这二人若动起手来定然激烈异常。韩潇正待说话,众人却见端木清不知何时已走至他的近前。 皇甫朗知端木清绝非韩潇的对手,便踏前一步说道:“清儿,这韩潇武功怪异,你可要小心才是。” 只听端木清说道:“韩潇,灵儿嫁给芸儿是她自己所选,这也是她极好的归宿,且不说你的那些所作所为,只以你今日在武林中的名声,若阻了这场好事,岂不是害了灵儿?” “师姑,我今日来只想说与灵儿一句话。”韩潇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师姑’二字我可承当不起,你若还在乎灵儿与端木家的名声还是不要说那句话为好!”端木清的话语虽然生硬却又透出了一丝无奈。 “师姑,难道你不怕灵儿将来会悔恨终生吗?”韩潇问道。 端木清全身一震,不禁叹道:“哎!冤孽,冤孽……” 韩潇紧紧盯着新娘,轻声说道:“灵儿,我今日便是来带你下山的。” 只听“啪”的一声,正是新娘手中的玉佩掉落在地,显是她听了韩潇的话,心神激荡的缘故。 新郎急忙拉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灵妹,你不要紧吧?莫听这小淫贼胡言乱语。” 本瘫坐在地的新娘忽然生出一股力气,只见她迅速的站起身来,甩开新郎的手,对韩潇说道:“韩大侠,你名震江湖,武艺高超,我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弱女子,何德何能受你另眼相待?请你网开一面,这便下山去吧,切莫误了小女子的良辰吉时!” 这话说的极是决绝可更像是一对情侣闹了别扭,旁人听了无不暗暗称奇,不知新娘与韩潇究竟是何关系。 “灵儿,你有所不知,那一日我与婉儿……”韩潇尚未说完,只听新郎大喝道:“韩潇,你嘴里放干净些!灵儿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这时,玄真走上前来说道:“韩潇,你既然执迷不悟,贫道便领教你的高招了!”说着便一剑刺了过去。 韩潇也不拔剑,侧身轻轻避过,随即伸手去抓玄真的手腕。玄真的太极剑法早已练得登峰造极,剑势的变化当真是从心所欲。他见韩潇来抓自己的手腕,剑招陡然而变。旁人见他好似未曾变换招式,可长剑却已削向了韩潇的手掌。这一下变幻莫测,实令对手无从察觉。 慧空、皇甫朗等高手见了玄真奥妙的剑法,心中佩服已极!皇甫朗更是脱口而出道:“好剑法!” 而陆仁青、丐帮陈长老等其余门派的掌门人功力较之玄真等人相差甚远,虽听得皇甫朗叫好,却是无法领会玄真这一剑的妙处。 眼见韩潇的一只手掌便要被斩断,刹那间,但见他手掌一翻,由抓变指,擦过剑锋,向玄真手腕上的合谷穴点去。玄真见他招式怪异,心下一凛,剑势又变,斩向韩潇的手指。只见韩潇化指为拳,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剑锋,仍是击向玄真的合谷穴。玄真心下骇然,未想到对手竟可将指法瞬间变为拳法,不知他从何学来这等“邪功”。 第三百六十六章 玄真当即变过招式,长剑划过数个圆圈,将韩潇的拳头围困在内。 皇甫朗见了又大声赞道:“好一招三环套月!” 众人见韩潇这一拳虽然极为迅猛,可玄真此招亦是妙到巅毫,就算韩潇欲撤拳收招也已不及,无论如何,韩潇的这只手已然不保。 便在此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而后听得“当”的一声清脆之响,玄真与韩潇忽而分开,各自退开三步。只见玄真既怒且惊,陆仁青等各派掌门都未瞧见发生了何事。而皇甫朗和慧空等高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原来就在韩潇的拳头将要被斩断之时,他忽而伸出手指在剑身一弹。 皇甫朗等人知晓这一弹定然倾注了内力,二人真气激荡,这才各自后退。可更令他们震惊的是,韩潇竟能在拳法用老时下变拳为指,这等招式当真是从所未见,除非他方才那一拳乃是虚招,可如此一来,韩潇岂不是将这场生死搏斗当成了儿戏!众人见韩潇这几招极为巧妙又极为凶险,更是瞧不出他用的是何门何派的武学,皆心中纳罕不已。 玄真的长剑被韩潇弹中,顿觉一股绵密的内力从剑身传来,直震得手臂微微发麻,且他对这股内力极为熟悉,不禁面色一变,当下挺起长剑又刺了过去。而后,两人便斗在一处。玄真的剑法精妙绝伦,虽看似平淡无奇,绵软无力,可众人皆知那实是汇聚了太极剑法之精髓,一招一式均能伤敌制胜,无不瞧得心旷神怡,心中佩服之至。 韩潇仍是尽出小巧的招式,忽而由掌变拳,忽而由拳化指,看似被玄真逼得走投无路时,招法一变,往往能逢凶化吉,甚或抢占先机。二十招一过,双方势均力敌,任谁也占不得上风。旁人见韩潇怪招频出,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举手投足间似招非招,更像是随机应变而发,实想不到世间竟有此等武学! 三十回合一过,只听得“嗤嗤”声渐向,原来是玄真长剑的破空之声,他的剑势虽缓,可宝剑划出的声响却如同发射暗器般尖锐,足见他已用出了真力。又过数合,韩潇一拳打出,玄真又用出那招“三环套月”来,将他的拳头裹在剑势内。韩潇不疾不徐的化拳为指,去弹玄真的长剑,和方才如出一辙。 众人心知,待韩潇弹中了剑身,双方便又会各自退开。可刹那间,玄真招式微有变化,只见他长剑向内一切,剑锋陡然削向韩潇的手指。刹那间,韩潇亦是变指为爪,去拿玄真的手腕,欲夺下他的长剑。可玄真这一下变招极快,韩潇虽也变招奇速,却仍是慢了三分,就算他夺下对方的长剑,自己的左臂势必会先被斩断。 眼见玄真便要得手,忽听“嗤”的一声,韩潇不知何时已向后退开三丈之远,可半截衣袖早已被斩断。 这时,只听一人“啊!”的喊了出来,话音中充满了关切之情,显是对韩潇所遇的惊险极为担忧,而那正是新娘所发。 “是鹤云功的步法!”慧空不禁脱口而出。 众人皆知鹤云功乃是端木家的轻功绝学,可武功稍差之人却没能瞧清韩潇用出了何等步法,此刻听了慧空话这才得知他是用了端木家的武学这才化险为夷。眼见韩潇只是衣袖被斩断,众人又不免为玄真这精妙的一式而感到可惜。玄真见自己挫了对方的锐气,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跃上一步,又是刺向了韩潇。 这时,新娘忽而说道:“韩大侠,小女子已心有所属,你何苦还要纠缠于我?你还是快些下山,在这里只会丢了性命。”她的声音虽仍是冰冷,可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之意实是在担心韩潇的安危,怕他敌不过玄真就此丧命。 端木清听了她的话,不免又喃喃自语道:“孽缘,孽缘……” 众人听得新娘如此关切韩潇,又是暗暗称奇,只觉新娘显是对韩潇心存情意,不知这小魔头是如何迷倒了这位端木家大有前途的弟子。一旁的新郎听了新娘的那番话,只觉窘迫万分,却又发作不得,只将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时,韩潇一面躲过玄真的剑招一面笑道:“我便是知晓你对我心有所属,这才不能走开啊。” “你……你……别胡说……”新娘亦是窘迫道。 这时,只听陆仁青向韩潇骂道:“你这无耻淫贼,休在这里说那亵渎的话!” 韩潇不理会陆仁青,一面化解玄真的剑招,一面对新娘笑道:“你说我在胡说,我还说你方才的那些话是胡说呢,灵儿你放心,这老道还伤不了我的性命。” 新娘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颤,不再作声,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众人虽瞧不见盖头下的新娘是何样的神情,却都隐隐察觉她对韩潇的态度便是这一晚争斗的关键之所。 陆仁青又怒道:“韩潇,你莫得意,盟主的太极剑法天下无双,你若不束手就擒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陆掌门的华山剑法专门用来欺负弱小女子,我瞧你才是天下无双!”韩潇笑道,他所说的便是当日在繁城内,陆仁青纵容弟子欺侮尹方思的事。 陆仁青听了这话更是怒道:“韩潇,你已死到临头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 旁人不知韩潇话中影射之意,见陆仁青气恼已极,丐帮的陈长老急忙上前说道:“陆掌门,休要与这淫贼一般见识,等盟主擒了他,看他还有什么大话可说。” 韩潇又避过两招剑法,而后冲陆仁青笑道:“陆掌门,你做的好事我待会再说与大家,你若觉得面上无光,那就请便吧。” 陆仁青不再答话,铁青了脸站在当地,只见他眼中喷火,恨不得韩潇立时便死在玄真的剑下。而韩潇这一说话却也分了心神,未能全然避开玄真的一剑,贴耳的一束头发被对方的长剑齐齐斩断,这一下又是惊险之极!至此,韩潇不再分心与陆仁青斗嘴,则专心与玄真拆招换式。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二人斗过二十余招,众人只见韩潇的招式忽而一变,不再用那些奇招异式,举手抬足间颇有法度,将一套掌法使将开来。 “是寒梅掌!”皇甫朗说道。 只见韩潇的掌法时快时慢,一时稳如山岳,一时又迅捷之极,好似空中飘落的梅花,忽高忽低,实令人难以捉摸。而他的掌风渐渐扩散开来,近处的新郎新娘抵不住这股掌风,不禁向后退去。这时,只见新郎伸手去扶新娘,可新娘却有意无意的多退开半步,不知是她功力浅薄,较之新郎多一段距离,还是她有意避开。 “灵妹,你不要紧吧。”新郎说道,仍是伸手去扶她。 这时,只见端木清踏步上来,扶住了新娘,口中说道:“灵儿,你且退下,这里凶险,不如与为师先回别院再说。” 新娘口中应了一声,脚下却是不曾挪动。 新郎听了端木清的话,却说道:“姑姑,我与灵妹还未曾夫妻对拜,她怎能就此回去?” 端木清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心道,灵儿若肯与我回返别院,那她便是铁了心的嫁你,可她若是不走,那就一定是放不下韩潇!可如此一来,不但韩潇有性命危险,恐怕……端木清不敢再想,只希望韩潇不再与玄真缠斗下去,凭着他的轻功在这黑夜里定能逃出傲雪山庄,那便不会发生自己最为担心的事了。可她见新娘纹丝未动,而韩潇与玄真仍斗得十分激烈,心知他既敢独闯山庄,便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心中更是焦急不已,便拉紧新娘的手,生怕她离开自己视线。 这一边,韩潇自用出寒梅掌,玄真却反而丝毫占不得上风。两人又斗得五十回合,仍是旗鼓相当。 这时,只听陈长老向慧空问道:“方丈大师,这韩潇可是练成了什么邪门的功夫,怎能与盟主打成了平手?端木家的寒梅掌不见得便高过了太极剑法啊。” 慧空合十说道:“一年不见,韩潇的武功当真是突飞猛进,老衲实是不明所以,阿弥陀佛,他二人又哪里是打成了平手?” “果然是盟主占得上风,我尚以为韩潇当真能挡得住盟主的剑法呢。”陈长老说道。 这时,皇甫朗却说道:“方丈大师非是在说盟主占了上风。” “这,我可是不明白了。”陈长老疑惑道。 “你瞧,”皇甫朗伸手向场中二人一指,“盟主有宝剑之利,而韩潇却是赤手空拳,他二人虽难分轩轾,可此中却是大有差别。” 慧空点头说道:“善哉,善哉,老衲便是不明,韩潇如何练成此等功力。” 陈长老虽听懂了二人的话,可仍难以相信韩潇的武学竟在玄真之上,当下定了定神说道:“江湖中都在说韩潇得了武学至宝太玄经,他定是练成了经中的武学,这才身具此等功力。” 慧空说道:“我亦有所听闻,不过仍是难以索解。” “在下不明方丈大师的话。”陈长老说道,他只觉韩潇如此厉害定是由于练了太玄经的缘故,不知慧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时,皇甫朗却说道:“这些不过是江湖中的传闻罢了,时至今日也无人见过那部经书,这经书是否存于世上亦是无人知晓,韩潇是否练就了太玄经中的武学也是无法证实,如果我没猜错,方丈大师的是说,就算韩潇得了太玄经,可他不过二十岁的年龄,传言他得了太玄经不过是这半年里的事,就算打娘胎里便开始修炼那太玄经,如今亦不过二十年的功力,这太玄经便再厉害,可修习内力须得循序渐进,他又怎能在如此短暂的时日里突飞猛进,抵得住盟主五十余年的功力?” “阿弥陀佛,皇甫掌门深知我意。”慧空合十说道。 “原来如此,这确是令人想不通。”陈长老点头道。 “这有什么可想不通的?”一旁的陆仁青忽然说道,“韩潇受魔教妖女的迷惑早已入了魔道,那妖女又是大魔头江正的孙女,一定是江正传了他邪魔外道的武功,说不定更是学了什么妖法,否则他又哪里是盟主的对手?” 慧空却说道:“老衲虽不知韩潇练就了什么样的内力,可他一招一式功力醇厚,沛然之处已在老衲之上,从他掌风来看,绵密之中又含阳罡之意,显然他的内力中尚有端木家的落梅神功,嗯,这韩潇体内不仅只有这两种内力,好似尚有一股霸道的内力,不过韩潇几乎未曾用过这股内力,老衲也只是隐隐察觉得到。” “慧空大师功力精纯,皇甫朗佩服之至!”只听皇甫朗说道,“我虽也察觉得到他体内的两股内力,可那股霸道的内息却未发觉,大师的易筋经已入化境,皇甫朗自愧不如。” 慧空好似并未听见皇甫朗的赞扬,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拼斗的二人,脸上显出焦虑的神情。 此时玄真与韩潇已拆过百余合,而韩潇的掌力渐增,玄真的剑势却有所放缓,此中细微的变化旁人虽瞧不出,可慧空和皇甫朗等高手却是看得清楚,显然玄真的太极剑法已为韩潇的掌力所制。 原来,韩潇与玄真动手之初本用的是无相神功的法门,拳、掌、指、爪、腿皆攻向玄真招式的隐位。这无相神功本已勘破世间任何武学招法的宗义,可这无相神功博大精深之极,韩潇不过习得数月而已,只算得初窥门径。他初与玄真动手时,这无相神功多是令对手出其不意,可玄真毕竟是世所罕见的高手,在太极剑法上淫浸数十年之久,岂是韩潇可比?由此,韩潇便连遇险招。 而此时此刻,韩潇心知用这无相神功难以取胜,便换作自己最为熟悉的寒梅掌与之对敌。可此番用这套掌法又与惜时不同,韩潇毕竟已知晓招式隐显二位的武学至理,因此出掌之时尽自己所能攻取玄真的隐位,如此出招,虽与那全身肢体皆可伤敌的妙境相差甚远,却无出无相神功的道理,且这些招式他早已练熟,使用起来威力自又胜过了那些肢体尽用的招法。不过,他在寒梅掌中偶尔夹杂一招随机应变的招式,往往又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因此百招一过,便已占得先机。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这时,陈长老不免焦急道:“方丈大师,皇甫掌门,照你们所说,盟主岂不是会输给韩潇?这,这可如何是好?” 陆仁青“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可不是与这小淫贼比武争胜的时候,这小淫贼既入了魔教,又在太一观伤了许多武林人士,人人得而诛之,方丈大师与皇甫掌门不如齐上,先将他毙了再说!不要耽搁了这场喜事才好。” 众人听了这话均未做声,只觉韩潇的武功虽高,毕竟是江湖后辈,莫说合三位掌门之力,慧空与皇甫朗只需出得一人与玄真联手便能将他制服。可这三位掌门皆是一代宗师,若合力对付一个年纪轻轻的晚辈自然是面上无光。况且慧空与皇甫朗均瞧出韩潇实无敌意,他与玄真动武似是在演练武功一般,一招一式毫无斗狠之意,也似乎未曾用尽全力,所以这二位掌门便仍是静观其变。 此时,场中二人已拆过一百五十合,玄真的剑法已显窒碍之处。 众人见玄真渐渐不敌,当真是暗暗心惊,实未想到以武林盟主通玄的武学修为竟是不敌韩潇!可众人又哪里知晓,韩潇体内的无名真气本已高深难测,加之他自身的落梅神功和从申屠行得来的内力,只论内功之厚已是超过了玄真,以此浑厚的内力运使寒梅掌自然威力更增。 此时,陆仁青又大声喝道:“韩潇!你既入了魔教却还在用寒梅掌,难道是侮辱端木家的武学不成!”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向端木胜看去,可这一看更是令众人吃惊不已!原来,端木胜的座位已是空空如也!可在场之人都清楚端木胜腿有疾病,行走时需人搀扶。就算众人被眼前的打斗所吸引,也应该瞧见他离去才是。 端木清不见了父亲,不免担心,四下望了望,轻声喊道:“爹,爹。”可喜堂内并无端木胜的身影。 皇甫朗仍不免问道:“是谁将胜师兄扶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原来,喜堂之内除了端木胜一人不见外,其余人都未曾离去。众人无不觉得端木胜悄无声息的离去实乃怪异之极。 这时,端木清好似想到了什么,忽而对皇甫朗说道:“师叔,难道是那江正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免提高了警觉。 皇甫朗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于是说道:“江正若偷袭胜师兄,我与方丈大师又怎会察觉不到?” “可我爹行走不便,他又是如何离开的?”端木清顿时没了主意。 众人皆知江正今夜乃是来杀端木胜,想来端木胜的失踪定与他有关。 皇甫朗当即说道:“慧空大师,你留在此处坐镇,我与诸位掌门去寻找胜师兄的下落。” 众人至此都不免担心端木胜的安危,虽不知他何时出了喜堂,却都怕他遭了江正的毒手。 “阿弥陀佛,各位掌门还请小心为是。”慧空说道。 端木清担心父亲,本欲随皇甫朗同去,可这一走,自己的爱徒便无人照应了,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皇甫朗知她心忧父亲,安慰她道:“清儿,你且放心,外面便交给我和诸位掌门,你爹他定不会有事的。” 端木清点了点头,说道:“师叔一切当心。” 而此时的韩潇也早已听见众人所说的话,他手上的招式不停,百忙中抬眼望去,果然不见了端木胜的踪影。他正自奇怪时,忽觉内息不畅,体内真气陡然而衰,掌法立时顿挫下来。他心下一惊!不知为何生此变故,眼见玄真一剑刺到,自己的手臂却已无法举起,欲避开这一剑,却又觉浑身酸软,再也无法运力,当下不及细想,只闭目待死。 韩潇等过片刻却仍未觉玄真的长剑刺到,随即睁眼瞧去,只见玄真喘息连连,身子摇摇晃晃,若非用手中长剑支撑地面显然早已摔倒。 韩潇心下纳罕,又见皇甫朗等人尚未出得喜堂便都已跌倒在地。而他此时更觉体内真气已全然无影无踪,且全身酸软无力,再也无法撑持,只得盘膝坐下。此时,玄真也已盘坐在地,端木清与徒儿距木椅较近,她二人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扶住木椅,却只能瘫在椅中,再也无法动弹。 “小淫贼!你可是用了什么妖法?”陆仁青有气无力的喊道。 “是蜡烛!蜡烛有毒!”玄真忽而说道。 随后,只见慧空缓缓拿出两颗佛珠,向两支红烛射去。这两颗佛珠去势极慢,显然慧空也早已真气无存。两颗佛珠虽不含内力,可准头却是极佳,两支红烛随即而熄。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喜堂的大门忽然紧紧闭合,一个声音说道:“当年你们害我惨死,今日我化为厉鬼,前来追魂索命……”声音苍老而低沉。 韩潇听了这话音当真是心头大震!原来,这声音正是自己在青城山所遇见的黑衣人所发。他心想,不好!是江正来了!可自己丝毫提不起内力来,方才听玄真说那蜡烛含有剧毒,却不知是怎样厉害的毒物能将众人的内力化解得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堂中陡现一人。此人身形高瘦,身着黑袍,面上带着一块狰狞可怖的面具。韩潇见自己猜得不错,此人正是杀死空空道人与太行掌门卢峰的江正! “你……你便是江正?”陆仁青颤声问道。 众人心知江正此来是为杀端木胜,然而此时的端木胜又不知所踪,心中无不奇怪。 “江正,你可杀了我爹?”端木清大声说道,可话音显是中气不足。 “不错,我便是江正的冤魂,当年十派掌门害我惨死,我今日便来索取各位的性命。”江正说道,声音又变得沙哑。 “我爹呢?”端木清仍问道。 只听丐帮陈长老说道:“江正,你要杀便杀,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这时,慧空忽然说道:“阿弥陀佛,陈长老,此人并非是江正。” 众人听了这话均是一惊,不知慧空如何看出此人不是江正。 “善哉,善哉,原来如此,”慧空又说道,“可老衲仍有一事不明。”这话显是知晓黑衣人的身份。 那黑衣人忽而笑道:“方丈大师果然是好眼力!我自不会让你死的糊涂。”说着便摘下了面具。 待众人瞧清他的真面目,无不大惊失色! 第三百六十九章 众人见那面具之下陡然现出一张清瘦而苍老的面颊,只见这张面颊之上皱纹纵横,如刀刻般醒目。又见他鬓发皆白,目光却是炯炯逼人,此人正是端木胜! “爹!”端木清不禁大声叫道。 与此同时,皇甫朗也惊道:“师兄,怎会是你?那江正又在何处?” 只见端木胜身子一晃便已到了皇甫朗的身前,而后说道:“江正早已死了二十年,今日又怎会到这里来。” 这时,只听玄真说道:“皇甫兄,难道你还未明白?此人便是‘江正’!” “这……这……”皇甫朗难以置信的说道,“狄帮主和卢掌门,还有空空道长……” 端木胜打断他道:“不错,这些人都我杀的,丐帮的许长老也是我一掌震死的!” 众人虽早已猜想得到,可此时听他亲口说出仍不免一惊。 端木清似是未听见父亲的话一般,仍说道:“爹,你的腿……是何时治好的?” 皇甫朗此时已回过神来,只听他说道:“清儿,你爹的腿便未曾受过伤啊。” “这……”端木清听了这话仍是难以相信,只因十余年来自己常在父亲身边,怎会瞧不出父亲的双腿实则无恙? “不错!我的腿从未受过伤,”端木胜大声说道,“嘿嘿,我装了十几年,便是为骗过你们的眼目!” “爹,你这样做可是为了什么?”端木清说道,想到父亲杀了三位掌门,她的话音中已是带着哭腔。 一旁的新娘见师父心绪激荡,想伸手去安抚她,可自己浑身上下无丝毫的力气,一只手只挪动了数寸便再也无法动弹。 “清儿,爹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惩奸除恶!”端木胜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清仍问道,“爹,这里都是名门正派的掌门,哪里有什么奸恶之人?” 这时,只听玄真说道:“端木兄,我想你定是有了什么误会,不如说来大家共同参详参详。” “误会?哈哈!”端木胜仰天笑道,“我处心积虑二十年,便是在等今天这个机会,若当真是误会,你们当初便不该害死江正!”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不明所以。 只听皇甫朗说道:“师兄这话是何用意?那江正勾结鞑子,残害武林,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啊,那时他若不死,说不定更会变本加厉,中原武林又怎会平静这许多年?” “师弟,你这话是否出自真心,做哥哥的当真是分辨不出了。”端木胜忽而叹道。 “这又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皇甫朗奇道,“这些都是武林皆知的事啊!” 端木胜不答,却向玄真说道:“盟主、方丈,你二人不必费神,我这毒药专是用来压制他人的内力,你们中毒已深,没有十个时辰的功夫,内力是不会复原的。” 众人听了这话,但见玄真与慧空盘膝而坐,似是在潜运内力,可听得端木胜如此一说,都觉丹田内的真气早已荡然无存,不禁骇异这毒药之奇异。 “阿弥陀佛,端木师兄,你这红烛藏毒的手法老衲从所未闻,”慧空缓缓说道,“不知这却是什么毒物,竟有如此效用。” “方丈大师,十七年前你却是见过这毒药!”端木胜说道。 “老衲曾见过?”慧空思索道。 “不错!便在紫冥教的总坛,”端木胜提醒他道,“配制这毒药的人亦出自紫冥教。” 慧空好似忽然想起一事,脱口而出道:“这是无色海棠!” “哈哈,不错,不错!便是无色海棠。”端木胜狞笑道。 众人都听过“无色海棠”的大名,无不暗暗心惊,可最为惊讶的便是韩潇。原来,他在离人谷中早已读过常依配制无色海棠的药方,却不知这药尚有此等用法,此刻虽内力尽失,身处险地,却也不得不佩服常依用药之出神入化。 慧空惊道:“当年那瓶无色海棠居然是端木师兄拿走的!这毒药原来还有此等用法。” 众人心下纳罕,不知十七年前慧空与端木胜因何去了魔教总坛,更不知那时发生了何事。 “‘妙手嫦娥’的医术得自江正的医书,她天赋极佳,确是学得不少炼药之法,她将医书中的一味奇药的方子加以变化,便制成了这无色海棠。”端木胜说道,“那味奇药本是治疗外伤之用,经她变化后却又剧毒无比,不过医书所载,这味奇药尚可用于熏香,长此以往百毒不侵,由此,我暗中试过多次,将这无色海棠混入香中竟可令人内力尽失,而且无色海棠顾名思义,便是无色无味,令人无法察觉,今日将他调入红烛之中可是再妙不过了,嘿嘿,若非这等奇药,又怎能令诸位掌门上当!哈哈。” 众人见端木胜面目狞重,与方才的儒雅慈和截然不同,直似变过一人,更是暗暗心惊。 “爹,你……你这……可是要做什么?”端木清担心的问道。 “我早已说过,今日要尽杀各派掌门,替江正报仇!”端木胜沉声道。 这时,只听玄真说道:“端木兄,江正死有余辜,你却替他报什么仇?” “哈哈!”端木胜又是苍迈一笑,说道,“好一个死有余辜!天下武林被蒙蔽了这许多年,皆是为你们所害!” “这……这可是从哪里说起?”皇甫朗惊道,“师兄,你莫非是听了哪个妄人的言语,来和大家为难不成?” “妄人?嘿嘿,妄人自然便在此间!十五年前,我便已查明了事实!”端木胜似有激动的说道,“自那时起,我只得扮作瘸子,嘿嘿,我隐忍至今,终于等到这一刻!江大哥,小弟今日终能为你报仇了!” 端木清越听越是糊涂,眼见父亲如中了邪魔一般,心中难过已极,嘶声问道:“爹,你因何要为江正那魔头报仇啊?” “江正冤死二十余年,我若不能替他报仇,哪还有面目活在世上!”端木胜动情的说道。 这时,只听玄真说道:“端木兄,照你所说,那江正并未勾结鞑子,也未曾想残害中原武林了?那么这些都是何人所为?” “不错,嘿嘿,贼喊捉贼!”端木胜厉声道,“处心积虑,欲陷他于不义的自然是你们!” 玄真奇道:“当日那封江正写给王保保的亲笔信,大家可是亲眼所见,那字迹也正是江正所书无疑,这又怎会是诬陷他?” 第三百七十章 端木胜仰天狂笑,而后从怀中拿出一物,说道:“你们没想到,这封信却是被我弄到了手!”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端木胜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一封书信,这信件早已褶皱发黄,许多地方更已破损,显然年头已久。 皇甫朗便在端木胜的身旁,只见他凝神瞧了书信片刻,说道:“当日我虽读过那信,不过现在可有些记不准了,这信上的字好像……哎,便是江正的字我也有些记不得了。” “你记不得却不要紧,我这便说与你知晓,写这封信的人并非是江正!”端木胜大声说道。 只听玄真说道:“此事过了有二十年了,那信早已在打斗中弄得不知所踪,况且那封信你我都已看过,上面的字确是江正所书无疑,端木兄,这封信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莫不是他人所临摹的吧。” 这时,慧空说道:“端木师兄,这信可否让老衲一观?” “方丈可还记得清这封信?”端木胜说着便将信递给慧空。 慧空浑身酸软无力,双手颤抖的接过信,看过良久才说道:“盟主,这确是当年那封信无疑。” 众人听了都不免心中一惊。 “你可是从哪里得来这封信的?”玄真奇道。 “我自然是从某人手中得来的。”端木胜说道。 “是谁?”玄真问道。 “这可不足为外人道也。”端木胜肃然道。 慧空却说道:“端木师兄,虽说这信是真迹无疑,可其中的字迹也正是江正所写啊!” “方丈大师,我当时瞧过这信也以为便是江大哥所写,”端木胜沉声道,“可弄到这封信后,我便把它与江大哥曾经些给我的信件做了对照,这才瞧出了破绽。” 皇甫朗听了这话急忙问道:“师兄,这可有什么不同?” 端木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笔体可以临摹,可笔意确是无法学来,否则那些专门临摹欧褚颜柳,苏黄米蔡之人岂不都发了横财?”说着,又从慧空手中拿回了那封信件,接着亮出了另一封信。 众人见那封信上的字迹与前一封一模一样,心知这定是江正曾写与端木胜的信。 端木清瞧过良久,忽而说道:“爹,这两封信的笔体虽一样,却好像有什么不同之处。” “那便是我说的笔意。”端木胜答道。 “端木兄,你说的笔意之事,若无精深的书法造诣实是难以证实,这又怎能说是旁人伪造呢?”玄真说道。 “好,倘若盟主对书法一道所研不深,那就请看这个字。”端木胜说完便向第一封信一指。 端木胜所指的正是一个“端”字,不过众人瞧过片刻都不觉这个字有什么稀奇之处。 “端木兄,这个‘端’字可有什么古怪?”玄真疑惑道。 “这个‘端’字自然没什么奇怪之处,不过你再看这一封。”端木胜说着又向第二封信指去。 众人见他所指之处正是信件的起首一句“敬呈端木兄……” 这时,忽听端木清“啊”了一声,说道:“这两个字的写法不同!” “正是如此!”端木胜神情肃穆的说道,“江大哥书写这‘端’字时,向来是将‘而’中的两竖换作两点,而这第一封信中的端字与寻常写法无异,也正是如此才露出了马脚!这便是铁证!” 皇甫朗却说道:“师兄,你这样说未免有些牵强。” “嘿嘿,牵强?伪造江大哥笔迹的人定会收有他许多的信件,”端木胜接着说道,“不过这‘端’字在信中用得极少,可我的姓氏中恰有此字,江大哥与我信中‘端’字皆是同一写法,可伪造他笔迹的人又怎会看过他写给我的信件?别的字体可以伪造,不过这‘端’字的写法可是学不来的!我从前便对江大哥勾结蒙古亦有所怀疑,苦于无法证实,自得了这封信,我才知晓此中的原委。”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实是无从反驳,不禁面面相觑。 皇甫朗又问道:“师兄,如此说来,江正并未勾结蒙古鞑子了?” “当年我中原武林与鞑子作战之时,紫冥教杀敌最多,立功最大,若说江大哥背信弃义,勾结鞑虏,哼!诸位掌门,你们便不曾怀疑过吗?”端木胜质问道。 众人皆默然不语。 端木胜目光如电般,迅速的看过每一人,而后厉声说道:“亦或是你们合谋来害他!” 皇甫朗吓了一跳,说道:“师兄,这……怎会有这样的事?若按师兄所说,定是有人用江正的名义写信联络鞑子,欲陷他于不义。” “此人是谁!”端木胜森然道,目光又在各派掌门的身上一扫而过。 只听玄真说道:“端木兄,你难道是在怀疑各派掌门?” “嘿嘿,盟主,你怎会忘了,当年因何要在此地举办那武林大会?”端木胜反问道。 “当年武林盟主圆光大师忧国忧民,操劳战事,终是得了疾病而圆寂,此乃我中原武林的一大损失。”玄真说道。 慧空听闻他提及恩师,不禁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那时与鞑子作战正在紧要关头,圆光大师这一圆寂,中原武林便是群龙无首的局面,因此,要另行推举出一位武林盟主,这才会有那次的武林大会。”玄真回忆道。 “不错,盟主记忆尚佳,原来还记得当年的事,”端木胜冷冷说道,“不过,诸位可还记得那次的武林大会为何要在我傲雪山庄来办?” 这时,皇甫朗说道:“师兄,这些事又怎能忘记?当时十派的掌门早已商定妥当,待推举出武林盟主后,便由盟主率领天下群雄偷袭凤翔。” 玄真也说道:“不错,凤翔乃是鞑子贮存粮草的重地,大家若毁了鞑子的粮草,王保保必然要向北撤兵,十大门派中只有端木家距那凤翔最近,因此诸位掌门便选在这里举办武林大会。” 皇甫朗和慧空等人听了这话都缓缓的点头,而陆仁青、陈长老等人却是一脸的疑惑。 只听端木胜说道:“不过,当时为防走漏风声,偷袭凤翔的事,只有十派的掌门知晓,只待推举出武林盟主再说与天下英雄,可这封写给王保保的信中却是提到了中原武林欲偷袭凤翔之事!” 第三百七十一章 皇甫朗惊道:“这……此信若非江正所写,陷害他的人便是十派掌门中的一人了!” “不错!此等害人的大事,我当真不知是谁做下的!”端木胜阴沉的说道,“不过,待我将你们通通杀尽,那便算无遗漏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禁面色一沉! 端木清听过这些,早已震惊不已,难以置信的说道:“爹,当真是十派掌门中有人要陷害江正?会不会另有他人?” “当日十派掌门乃是一诺千金,绝不透露此事,只由新任武林盟主告知天下英雄即刻进兵凤翔,盟主,方丈大师,我说的可没错吧!”端木胜咬牙道。 只见玄真与慧空都缓缓的点了点头。 皇甫朗却说道:“师兄,当日大家确是一诺千金,不把偷袭凤翔的事外传,不过万一是哪位掌门无意间在门人弟子面前说漏了嘴,这又怎能迁怒十派的掌门?我瞧此事尚须查探清楚才行。” “哼!各派掌门怎会不知这军情要事干系着千余武林人士的性命?又怎会随意透露给他人?除非……”端木胜又环视众人,沉声说道,“此人早有预谋!” 众人都知端木胜说得在理,如此一来那陷害江正之人定是在十派掌门人之内了。 端木清又问道:“爹,你可查出此人是谁了?” “此事已过了二十年,如今单凭这封信实难弄清那奸人的身份。”端木胜说道,“倘若王保保还在人世,我或可从他口中问个清楚,现下死无对证,只有杀尽诸位掌门才算得为江大哥报了仇!” “这……这……爹既然不知是何人所为,岂不是……岂不是伤及无辜?”端木清声音颤抖,毕竟这变化来的太快,她尚未能相信父亲当真要杀尽各派掌门。 “清儿,人心险恶,你又怎知我会伤及无辜?”端木胜冷笑道,“说不定是他们在合谋害人!嘿嘿,就算陷害江大哥的只有一人,其余的掌门是非莫辩,也须得为江大哥陪葬!” 端木清见父亲的面庞狰狞可怖,心中害怕之极,又是颤声说道:“江正虽是为人所害,可这些便值得爹做到如此地步吗?” “清儿,莫说是你,便是在场的诸位掌门也只知我与江大哥的关系不同一般,可又有谁知道,我与他乃是结拜的异性兄弟!”端木胜振声道。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目瞪口呆。 “这些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端木胜回忆道,“那一年,家父让我下山到西安城内暗中杀死一人。” “此人乃是陕西行省治下的一员,按当时鞑子的官制叫做参知政事,他在陕西一省中也算得较大的官员。”端木胜接着说道,“这人乃是汉人,叫做刘文海,便是大奸臣刘秉忠一族的后嗣,他靠着刘秉忠的关系在西安得了这份差事。” “刘文海在西安无恶不作,强抢民女,鱼肉百姓,蒙古人见他欺压的都是汉人便也不去理会他,久而久之,他恶名远播,便成了西安一霸,当时我武艺学有小成,家父便让我将这恶人暗中杀死,为民除害。” “我趁夜到得刘文海的府衙,摸到他与小妾的住处便要动手。这时,却有一人先我一步进了刘文海的房内,待我闯进方里,那刘文海已被他一掌打死!” “原来此人正是江正江大哥,他亦早已听闻这刘文海作恶多端,那一夜也正是来取他的性命。我二人趁黑出了西安城,而后一番攀谈甚是投缘,我们方当少年,遇到习武之人难免技痒,于是便切磋起功夫来。” “那时我的武艺虽有小成,可仍逊江大哥三分,只得认输,而后江大哥提议与我义结金兰,我亦佩服他的侠肝义胆,便与他结拜为异性兄弟。” “此后的二十年中,我二人时常闯荡江湖,做下了许多事来。”端木胜说道这里,话音略有缓和,“盟主,你可还记得黄河五霸的事吗?” 玄真倒吸了一口气,回忆道:“当年黄河五霸武功高强,专做打家劫舍的买卖,后来一夜之间便为人杀死,这……这难道是……” “不错!便是我与江大哥所为!”端木胜大声说道。 慧空与皇甫朗听过都面露惊异之色,而陆仁青,丐帮的陈长老乃至卢长风端木清等人都不曾听说过这武林旧事。 只听端木胜接着说道:“不仅是黄河五霸,还有雁山七鬼,洞庭湖的毒王湘西君子,塞外的斩尸刀呼延冥……”只听他滔滔不绝的数说着。 这时,慧空说道:“善哉,善哉,当年这些武林恶人死得不明不白,江湖中人都说是这些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却原来是端木师兄与江正在为武林除害。” 皇甫朗也恍然说道:“原来是江正和师兄所为,嗯,若你二人联手,确是能做下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来。” “后来,江大哥做了紫冥教的教主,我亦接过端木家掌门之位,此后与鞑子作战的事,大家都早已知晓,”端木胜说道,“这些陈年旧事我本不想提及,不过,这些都是我与江大哥联手所为,江大哥嫉恶如仇,更立誓要将鞑子赶出我汉人的江山,他又怎会反过来勾结鞑子,欲将我中原武林剿灭殆尽?” “那年的武林大会,你们又因何要陷害江大哥?”端木胜厉声质问道。 “端木兄,看来此中确是有些误会,”玄真说道,“不过当年的十派掌门都齐心驱赶鞑子,又怎会去陷害江正?依我看,此中一定另有隐情。” “嘿嘿,盟主这话我实是分辨不出真假,”端木胜说道,“也许便是你们一齐联手陷害了江大哥呢。” “阿弥陀佛,端木师兄不可妄下结论。”慧空合十道。 “方丈大师,你可是怕了?嘿嘿,”端木胜冷笑道,“当年紫冥教的功劳最大,江大哥接任武林盟主也是众望所归的事,我们十派掌门共同推举他为盟主,再无人有异议,可为何偏偏在那时这封信便被送上了山,鞑子也随后攻上了山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时,端木清却是问道:“爹,既然有人陷害江正,只要伪造这信就好了,何必当真要将偷袭凤翔的事告诉鞑子?” “这就叫以假乱真,鞑子若不出兵,又怎会证实这封信的真伪?”端木胜说道。 端木清又问道:“爹,各派的掌门与江正无冤无仇,又怎会一齐陷害于他?定是某个小人所为,您……您若伤了诸位掌门岂不是害了许多无辜之人?” “哈哈哈!”端木胜纵声长笑,说道,“此人若非狄阳,卢峰与空空老贼,便是在场的诸位,只恨我能为有限,无法查出那写信之人来,不过,就算让诸位掌门一齐陪葬,江大哥也无法活转了!” 众人见端木胜说到此处,又是老泪纵横,直如疯魔了一般,实未想到他与江正的结义之情如此深厚。 “爹,你……你这是怎么了?”端木清见了父亲的样子心中当真害怕已极。 此时的端木胜身形摇摆不定,便如醉酒一般,只听他说道:“清儿,你可知毁掉一个人可有多么的容易?” 端木清听了这话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端木胜不再理会旁人,似是自言自语道:“那时,各派掌门瞧过那封信便质问起江大哥,哎,江大哥当真是百口莫辩,嗯,是狄阳第一个上前与江大哥动手的,江大哥本对他手下留情,可无奈其他人一齐出手,就连辩解的机会也没能为江大哥留下……一个为国操劳,驱逐鞑虏的大英雄就这样被毁了……” 端木清听父亲说得凄凉,心中更不是滋味。 这时,端木胜好似清醒过来,只见他瞪着端木清说道:“清儿,你刚才问我为何不揪出那个罪魁祸首来,嘿嘿,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高明,我端木胜自愧不如,实不知是哪一位‘高人’所为!”说完,又是目光如电般向各派掌门扫过。 只听他接着说道:“自从我弄到那封信起,我便装作双腿残疾,就此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嘿嘿,我暗中查了十余年终是一无所获,这封信若被那人知晓为我所得或是我的暗中查探被他瞧破,那么此人也定会设下陷阱将我除去!我在明而他在暗,我绝非他的对手。所以,我便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诸位掌门今日为江大哥陪葬,也只得怪那人太过聪明了!” 端木清见父亲双目通红,神情激愤,心知他便要动手,急忙说道:“爹!您若伤了十派掌门岂不成了武林的罪人,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找出那个陷害江正之人才是上策啊。” “哈哈哈!”端木胜又是狂笑一阵,而后说道,“此人不仅害得一代英雄豪杰身败名裂,更使得紫冥教与中原武林交战多年,各派均死伤了无数的人!清儿,你三弟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忘了吗?我杀了他们便算是武林的罪人,那此人岂不是罪恶滔天了?” 这时,皇甫朗说道:“师兄,你若将大伙杀尽,那恶人是谁便再无从得知了啊。” 端木胜深深的看了一眼皇甫朗,说道:“只要能为江大哥报了仇,此人自会在阴间向他请罪!” 只见慧空连连摇首,口念佛号。 端木胜话锋一转又说道:“我虽无法查明那恶人的真身,不过诸位掌门为江大哥陪葬却也不算冤枉。” 端木清惊道:“这……这是怎么说?” “何永泰,虚真子,你二人执掌崆峒、齐云二派数十年,在武林中毫无建树,而且是非不分,当年诸位与江大哥动手之时,你二人只知见风使舵,见江正不敌便落井下石,难道不该与江大哥陪葬?”端木胜声音沙哑,令人听之不免汗毛倒竖。 只见陆仁青身后端坐一道一俗,皆已六十开外,那道人正是齐云掌门虚真子,另一老者便是崆峒掌门何永泰。 何永泰有些骨气,听了这话“哼”了一声说道:“现下大伙都任你宰割,你说什么都行了!” 端木胜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狄阳和卢峰二人向来做事鲁莽,当日若非他二人先行与江大哥动手,而容他解释一番,也许便不会引起那场大战来!此二人难道不该与江大哥陪葬?” “陆掌门,你师当日重伤不治而死,今日便算便宜了他,不过信安子武功虽高,却是心地狭窄,当初在言语上与江大哥有过小小的过节,当日动手之时,他的剑招不离江大哥的要害,便凭这一条,就该为他陪葬!”端木胜狠狠的说道。 只听他接着说道:“那青城掌门空空老贼害人无数,早已该死!” 众人从未听说空空道人做过什么恶事,听了这话都不禁面面相觑。 这时,端木胜又向皇甫朗说道:“师弟,你一向虚怀若谷,从不与人争风,况且你天资聪颖,更在我之上,师兄一向是佩服的。” “师兄,这话过奖了。”皇甫朗说道。 可端木胜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一向疏懒,否则武学一道早已在我之上,更有甚者,你不仅疏于打理门派,遇事更疏于思量!当日与江大哥动手之时,我虽没能瞧出那封信的真伪,却觉此中大有蹊跷,可凭我一人无论如何制止不住那场打斗,若能与你联手,尚有机会劝止大家,可你对我的话不能深思一层,认定江大哥勾结鞑子,就算那封信不是你所伪造,你也难逃其咎,难道不该与江大哥陪葬?” 皇甫朗听了这话不禁面露惭色。 这时,却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端木师兄所说未免牵强。” 只听端木胜对慧闻说道:“方丈大师得圆光大师真传,武功精强,我端木胜一向是佩服的,大师慈悲为怀,以天下苍生为念更是难能可贵!不过大师向来无甚主见,空怀慈悲之心却做不得慈悲之事,是非混淆,只知随波逐流,不能当机立断,否则江大哥也不会有这等下场,大师难道不该与江大哥陪葬?” 这时,只听玄真说道:“端木兄,你说了这许多,可对贫道又有何评判?”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盟主大才,我端木胜更是敬仰之极!”端木胜忽地拱手说道,“不过,江大哥率领紫冥教杀敌无数,功劳显赫,他忽而投靠鞑子,反是残杀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以盟主之精明,怎能不有所怀疑?” 只听玄真说道:“这‘权势’二字乃是世间最为玄妙的事物,贫道当时在想,若鞑子与了江正好处,甚或封他一个官职,与其一块封地,这等诱惑岂是常人能够拒绝?嘿嘿,谁又能得知,那封信竟是他人伪造!” 端木胜“哼”了一声,说道:“盟主所说过于牵强,江大哥若有这等心思又怎会奋勇杀敌?不管那封信是否为你所书,江大哥便是死于你的暗器之下,难道你不该与江大哥陪葬?” “今日中了你的毒计,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端木兄,我既是武林的盟主,请你放过其他掌门,单只杀我好了。”玄真说完,便将双目紧闭。 “我早已说过,诸派掌门今日一个都走不脱!”端木胜厉声道。 端木清听闻父亲评说各派掌门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却绝不至置人于死地,可在场诸人都已中毒,毫无还手之力,自己有心劝阻父亲,却又见他疯魔般的面孔,心下害怕,耳听得远处松风院中,各派的门人弟子尚自把酒言欢,心下实没了主意。 这时,只见端木胜老泪纵横,仰天说道:“江大哥,我今日终于为你报仇了!”说完,便一掌击向玄真的头顶! 眼见玄真便要中掌,刹那间,另一只手掌不知从何处伸出,与端木胜手掌一抵,就此将这致命的一掌化解。众人本以为玄真必死无疑,却见一个少年化解了端木胜的掌力,而此人正是韩潇! 原来,韩潇本自中了无色海棠之毒,与在场诸人一般,内力早已荡然无存,他更未想到,自己追查数月之久,杀害三派掌门之人的正是师祖端木胜! 韩潇心惊之余,耳听得端木胜数说那些陈年往事,心中又是波涛澎湃,实未曾想,原来江正与紫冥教却是为人陷害至此!更不知师祖与江正乃是结义的兄弟,不禁对师祖苦苦追凶十余年,誓为结拜兄长报仇而钦佩不已。 不过,如此一来,紫冥教与中原武林间的恩恩怨怨都是因那恶人而起。想到此处,韩潇不禁向各派掌门一一看去,可他实不知伪造那封信是何人所为。只觉以空空道人阴险奸诈,更似是他的所作所为,不过他早已死去多时,已是无法印证此事。 韩潇不禁又想,陷害江正之人有何目的?既然江正当年在武林中乃是众望所归的英雄人物,那便绝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为何会有人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陷害于他? 正胡思乱想间,韩潇忽觉丹田之内陡然生出一丝内力。初时,他未曾放在心上,可那内力越聚越厚,大有恢复之态。他不禁想到,师祖方才早已说过,这无色海棠的药力须得十个时辰才能消散,却不知自己为何恢复如此之快。 其实,他早已受过七绝生死丹的毒性,且吸取过申屠行剧毒无比的内力,如此一来,他化解毒性的能为早已异于常人。以这无色海棠的药性之烈,旁人需得十个时辰才能尽解,可韩潇却只需半个时辰即可复原。 端木胜欲杀玄真之时,恰好韩潇的内力已恢复如常,他这才出手接下师祖一掌,救了玄真一命。 端木胜只觉韩潇这一掌内力浑厚无比,心下一惊,不禁说道:“这无色海棠绝无解药,你方才中毒已深,怎会如此之快便解了毒?” 韩潇亦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说道:“还请师祖放过各派掌门,潇儿定会助师祖查明那陷害江正之人。” “此人就在十派掌门当中,今日若放过了他,以他的绝顶聪明,那便万难查明真相了。”端木胜大声道。 韩潇早已对在场的诸派掌门观察再三,实瞧不出哪一位才是伪造江正笔迹的恶人,只知此人必定心计极深。又想道师祖虽说的不无道理,可作恶的毕竟只有一人,又怎能将其余掌门一同杀尽?于是说道:“师祖还请三思,潇儿定会查出此人的身份!” “我已说过,若不趁今日将他除去,以他的心机,便再不会露出马脚,嘿嘿……”端木胜话未说完,便反身一掌击向慧空。 这一招大出韩潇意外,他知端木胜定是怕自己阻他杀人,便向身后的诸派掌门出手。千钧一发之际,韩潇猛然出手点向端木胜背心的气海穴。端木胜手掌将要碰到慧空的头顶时,忽觉背部气流有异,心下一惊,未想到韩潇的动作竟如此之快!自己虽能将慧空毙于掌下,可背上穴位亦会被韩潇所封,无奈之下,只得撤回手掌侧身避过。 端木胜回身对韩潇怒道:“我说的话,你方才都已听见,他们人人该死,你为何还要阻我!” “陷害江正的便只有一人,师祖不要大开杀戒才好。”韩潇仍劝道。 “那好!”端木胜一摆手说道,“你便告诉我是何人所为?” “这……潇儿已说,将来定会将查明此人。”韩潇说道。 “嘿嘿,韩潇,你机缘不浅,能够得了这身武学,我实不想与你动手。”端木胜忽而语重心长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凛,端木胜说自己的机缘不浅,得了一身的武学,难道他早已知晓无名真气的事? 想到此处,韩潇不禁问道:“师祖,你怎知……怎知……”他本想问无名真气的事,可见到各派的掌门尚在一旁,不知此话是否当讲。 端木胜好似知晓他的用意,便又说道:“你的事我自然清楚,你可要好自为之,待将来重塑武林后,你定会大有所为的!” “重塑武林?”韩潇奇道,“那是又什么意思?” “待会你便知晓。”端木胜说完,便又向身旁的皇甫朗一掌击了过去! 皇甫朗见此,哀叹一声:“师兄,你若伤了诸派掌门,当真是罪孽深重啊……” 韩潇见此,又是出指点向端木胜的肋下,端木胜只得弃了皇甫朗,回掌反击。此时的韩潇亦化指为掌,迎将上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只听“啪”的一声,两人双掌相交,而后皆顺势退开数步。 韩潇只觉师祖端木胜的掌力浑厚无比,阳罡中更带着一丝阴柔,与端木家的落梅神功却有些似是而非。他忽而想到太玄经中阐释阳极则阴的那番道理,心下一惊,不禁在想,难道师祖他已将落梅神功练至第五层的升阳境了?若非如此,这纯阳的内力中又怎会含有至阴至柔的内息? 而后,韩潇又想起师父曾经所说,这升阳境极难练成。自有端木一派,数百年间,入此境界者亦是凤毛麟角,端木家的高手只凭得乾阳境便能名震武林,若能练成这升阳之境便可将端木家的武学发挥于极致。他想到此处,加之自己在太行山与青城山中两次败于端木胜,心中更是佩服他的武学造诣。 而此时的端木胜也是心惊不已,脱口而出道:“你体内原来不只有……你可是收了他人的内力不成?” 韩潇知端木胜问的便是申屠行的内力,可申屠行的事他实不想当众说起,便只问道:“师祖,您方才说的重塑武林可是什么意思?” “嘿嘿,师祖二字可不敢当。”端木胜说着又是一掌击向陆仁青。 韩潇虽知这陆仁青纵容弟子为恶,门规不严,可他绝非当年陷害江正之人,当下又是出手阻挠,点向端木胜手臂的穴道。 端木胜不与韩潇缠斗,只出手攻向各派掌门。韩潇亦追身在后,每每攻得端木胜不得不回身自救,如此一来,端木胜向各派掌门连攻了三十招,而韩潇亦向他亦迫得他回身自救三十次,到头来,各派的掌门均是毫发无伤。 至此,端木胜心中一惊,只觉韩潇武功卓绝,自己连出三十掌却未能杀死一人,于是,他瞪着韩潇,森然道:“你若再阻我为江大哥报仇,莫要怪我取你的性命!”说着又是一掌击向玄真。 韩潇一面出手阻他,一面说道:“潇儿冒犯,师祖不可伤及无辜。” 端木胜见他仍出手阻挠,当下反身出掌,攻向韩潇。韩潇见他所用正是寒梅掌,不敢小觑,当下也用出寒梅掌,与他斗在一处。 众人见此二人掌法相同,拆招换式间极为熟练,便像是同门之间在练习掌法一般,待听得二人掌风如隐隐闷雷般,这才知晓他们掌中均含有极浑厚的内力,看似在比试武艺,实则是以性命相搏! 韩潇见这寒梅掌在师祖手中变化难测,且掌力忽而阳罡忽而阴柔,且往往在阴柔之处更是暗藏杀机,他不禁心下一凛,只觉师父在传授自己寒梅掌之时从未说起这套掌法尚有这许多的妙用,心中实是佩服不已。不过,自韩潇学得无相神功后,与人动手之时,往往先看破对手招式的隐位,而后攻其破绽。 这套寒梅掌,韩潇早已烂熟于心,每招每式的隐位他均已知晓,不过端木胜已将这套掌法练得炉火纯青,加之其登峰造极的落梅神功,当真是威力奇大!韩潇虽知对方隐位所在,可出手而攻时,端木胜却是变招奇速,隐位陡然而逝。更令韩潇惊叹的,却是这寒梅掌在端木胜用来又与他人不同。在别人使来,那“横坡万里”的隐位本在肋下,可由端木胜用出,隐位又变作肩头,在此招式下,攻向肩头较之肋下又难上许多。 韩潇本以为自己早已熟知寒梅掌的隐位所在,可由端木胜用出,隐位却变作难以攻取之处。他不由得想到石头僧传授自己武艺时所说,越厉害的高手越是能深藏招式的隐位,看来师祖端木胜便是他所说的,天下间绝顶的高手。 至此,二人虽同使寒梅掌,可韩潇知道自己寒梅掌的火候较之端木胜差得太远,如此下去定无法取胜。这时,端木胜又是一招连山接海攻来,这一招的隐位藏于右肩,韩潇只觉寒梅掌中无论哪一式均无法攻到对手的隐位,然而,此时的他却是灵光一闪,踏上一步,右脚挡住端木胜左脚的去路,变掌为爪,抓向端木胜的肩头! 端木胜一惊,未料到韩潇会出此招式,且退路已被对手所挡,只得收掌向侧方避过,而韩潇这一抓虽然落空,指尖却是碰到了端木胜的衣襟。 只听端木胜惊道:“是少林龙爪手!”随后掌势一紧,又向韩潇攻去。 韩潇见端木胜用的是一招“山回路转”,这一招的隐位本在胸前,而在他使来,那隐位又被藏于左膝。当下,韩潇手上用得是“积雪浮云”拆解那“山回路转”,腿上却用出“灵峰腿法”中的一式“奇峰罗列”踢向端木胜的左膝。 端木胜更是一惊,他不知世间尚有“无相神功”这等勘破武学招式的功夫,更不知招式分为“隐、显”二位,可他的武学毕竟早已登峰造极,自己每招每式的弱点更是了然于胸。他知晓自己这招“山回路转”的弱点便在于下盘,眼见韩潇抬腿攻来,便急忙变招。 由此,韩潇不再拘泥于寒梅掌中的招式,将石头僧曾教与自己的“少林龙爪手”、“太极拳”、“青莲指”、“灵峰腿法”夹杂其间,任意而出,只要能攻入对手的隐位便信手拈来。偶尔,韩潇但觉端木胜的隐位掩藏之深,自己所学再无一招一式能够破解,可此时的他又往往能随机应变,更不为招式所缚,只是随手攻向对方的隐位,或拳,或掌,或指,或肘,看似简单之极,绝非天下哪一门派的招式,却往往立竿见影,逼得端木胜即刻变招。 可在端木胜看来,韩潇招招都是自己的克星,无论自己怎样变招,对手必有相应的招式克制,如此百招一过,不免渐落下风。 二人又拆过十余招,端木胜与韩潇对过一掌,借力越开数步,大声说道:“韩潇,你这可是什么功夫?” 韩潇微微一笑,说道:“这些招式师祖都应当知道才对,少林派的龙爪手,武当派的太极拳,峨眉派的青莲指,还有崆峒派的灵峰腿法……” 听得韩潇滔滔不绝的说下去,端木胜打断他道:“你又怎知哪些招式能克制寒梅掌?” 第三百七十五章 韩潇心道,非是这些招式能够克制寒梅掌,而是这些招式运用无相神功之理才能克制你的掌法。 不过,这些却不足为外人道也,韩潇只说道:“师祖侠义为怀,还请饶过诸位掌门的性命,那恶人多行不义,终有一天会露出破绽的。” 端木胜“哼”了一声,又是猱身而上。韩潇心知那陷害紫冥教,险些毁掉整个武林的大恶人就在此间,此人虽罪大恶极,可自己苦于不知他便是谁。不过,若教其余的掌门人与他同赴黄泉,此恶虽除却又另添罪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端木胜伤了一人。于是,韩潇打起精神,凝神接招。 此时,端木胜招式一变,不仅用出寒梅掌来,更夹杂着“松针指”与另一套拳法。韩潇在傲雪山庄时只学过寒梅掌,这松针指他曾见端木蓝在与皇甫家的比武中使用过。松针指法大开大合,指力凝重,与自己“青莲指”的轻巧灵动迥然不同。而端木胜所用的拳法,自己却是未曾见过,可这套拳法中无不包涵端木家武学的要义,显是端木家精深的武学之一。 忽然间,韩潇记起冷文成曾说起过,端木家尚有一套“雪影拳法”,须得在后山别院才能习得,此刻端木胜招式中的拳法便应当是那“雪影拳法”。二人转瞬之间便斗了二十招,韩潇见这套雪影拳法与寒梅掌颇有些相似,威力虽不如寒梅掌,可变化之繁复更在寒梅掌之上,亦是套极高明的武学。 各派掌门虽身在险地,可见到端木胜将端木家的武学一一用出,那寒梅掌,松针指与雪影拳法早已是融会贯通,此时三种武学集于一身,与方才单使寒梅掌一种武学相比当真是威力大增。此时,众人早已忘记若韩潇败退,自己定会死于非命,眼见端木胜拳掌交加,只觉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枉了这趟奔波。 端木胜的招式虽变化多端,可在韩潇看来却如先时一样。只因再繁复的武学,由无相神功的至理来看皆是一般,都少不得隐显二位。于是,韩潇不再理会端木胜招式的变化,只认准对手的隐位。百招后,端木胜又不免落于下风。 原来,韩潇自功力大增后,此番乃是初次与武林中的绝世高手对招。方才与玄真动手之初,韩潇的无相神功尚未运用熟练,因此不敌。可他单用寒梅掌辅以无相神功的精义后,才又渐占上风。而此时与端木胜实已斗过两百招有余,且端木胜的武学绝不在玄真之下,能与此等高手过招,韩潇对无相神功领悟更深,渐渐的,他不在拘泥于所学招式的束缚,偶尔一招却是任意所致,虽非什么奇招妙式,甚至不可称其为武学招式,可这一下却能够直取对方的隐位,迫得对方不得不变换招式。 众人本自惊叹于端木胜武学之高,可见过韩潇平平无奇的招式竟能逼得端木胜连连变招,更不知韩潇所用的是何等功夫了。 场中二人又斗过两百余招,一旁的端木清见韩潇出手相救各派掌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此时见二人久斗不下,当真盼望兄长端木洪等人能前来化解这场打斗。可隐隐听得松风院中仍是人声鼎沸,心下又不免焦急。眼见身旁的弟子双眼紧盯打斗的二人,面露担忧之色,不免又暗自叹了口气。 此时,端木胜方知自己绝胜不了韩潇,眼见他一招一式间似是留有余地,心知是他有意相让,当下收起招式,退后数步,怒道:“韩潇,你今日定不许我杀这恶人了?” “扬善除恶岂可连累无辜之人,还望师祖查明真相。”韩潇说得虽极为敬重,可身子却挡在众人身前。 只见端木胜面色一红,勃然道:“我花了十余年的心血,总算等到替江大哥报仇的一天,岂能由你这小儿坏了好事!”说完,便又攻向韩潇。 端木清见父亲双目通红,此番动武便犹如发疯一般,再无丝毫武学宗师的气派,心下暗自难过,可苦于自己中毒已深,动弹不得,否则早已扑上前去,死死拉住父亲不放。 韩潇见了端木胜的举动,更是一惊,急忙应战。此时端木胜的招式威力无穷,韩潇倘若中得一招便会筋断骨折,可端木胜神志已乱,招式再无章法,破绽百出。十余招后,韩潇一拳打在端木胜的左肩,他只怕伤了师祖,这一下只用了五成力。可端木胜虽身中一拳,却似无关痛痒一般,继续扑向韩潇,乱打一气。 韩潇见此,心知若不制住对手,自己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眼见端木胜右臂是个隐位,当即一掌击出,这一下韩潇已用了八成功力。只听“啪”的一声,端木胜右臂中掌。 这一下直打得端木胜痛入骨髓,由此,韩潇见他好似清醒过来,眼看着韩潇许久才说道:“韩潇,你……你阻得了我,却仍是保不住这些恶人的性命!”说完,便闪身出了喜堂,施展轻功而去。 “师祖,你这话是何用意?”韩潇不禁问道,眼见他便要离去,可自己心中尚有句要紧的话要向他问起,当下便追了出去。 韩潇见端木胜身法迅捷,在屋宇上穿行而过,直如鸿雁一般,实看不出那是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心中佩服不已,当即展开鹤云功的步法追在身后。 端木胜乃是向后山奔去,待出了傲雪山庄便向山下而行。韩潇提气急追,可端木胜的身影始终距自己二十余丈之远,无论自己如何加紧脚步仍无法缩短差距,心中更是对端木胜的轻功暗自惊叹。眼见端木胜手臂虽然负伤,可脚下的步法丝毫不乱,韩潇只觉自己若非在青城山中吸取了申屠行的内力,今日绝非师祖的对手! 不知不觉中,已是过了一个时辰,二人早已奔至山下。 这时,前方的端木胜忽而停下了脚步,韩潇见此亦停了下来。 只听端木胜说道:“别再追了,我老了,不中用了,再过半个时辰便会被你追上。” 韩潇见他神志如常,便问道:“师祖,你可知是谁杀了我爹?” 只见端木胜摇了摇头,说道:“韩清林死的确有些蹊跷,不过我却不知那凶手是何人。” 韩潇听了大失所望,只觉追踪杀父仇人的线索就此而断。 当下,韩潇又问道:“您方才说我保不住各派掌门的性命,这又是怎么回事?” “哈哈!”端木胜忽而狂笑道,“有件事却只有我端木胜一人知晓。” “什么事?”韩潇见了他的神情,知道这绝非是件好事。 “嘿嘿,紫冥教早已做好了准备,今晚要偷袭傲雪山庄,将各派的人屠戮殆尽,这也算是为江大哥报了仇!”端木胜说完便纵声长笑。 第三百七十六章 韩潇大吃一惊!脱口出而道:“此事当真?” 端木胜狞笑道:“就算我不能亲手杀死那恶人,亦有紫冥教替他们的教主报仇!” “师祖,你……你连师父,师姑他们也不顾了吗?”韩潇颤声道。 “哈哈!”端木胜又是一阵狂笑,“如今的武林不过是场大大的骗局罢了!各大门派是非不分,陷害忠良,统统该死!江大哥,今日有如许多人与你陪葬,端木胜总算对得起你了!”说道此处,只见他老泪纵横,手舞足蹈,如同疯癫一般。 韩潇听到后来心下一惊,难道师祖暗中早已与紫冥教通了气,只待他除掉各派掌门,紫冥教便趁中原武林群龙无首之时大举攻山?不过,此时各派掌门虽保住了性命,但是功力尽失,亦非紫冥教高手之敌。 想到此处,韩潇不免心急,刚欲向端木胜发问,却见他又是纵声长笑,继而向前狂奔而去。可他身形却是摇摇晃晃,如同醉酒一般,又似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口中言语不断却无法听清他说的什么。见此,韩潇不免感慨之极,只觉师祖一代武学宗师,如今却弄得神魂颠倒,心中不免难过。 不过,韩潇知傲雪山庄此刻危在旦夕,便施展轻功,向山上奔去。他想到自己方才追踪端木胜乃是从后山小路下的山,这一路上除了师祖之外更无半个人影,紫冥教若来攻山,定是从松风院正面来袭。 此时的韩潇实不愿见到紫冥教与中原各派又起争端,既然江正当年是被人陷害,只要说清此事便可化解这二十年的恩恩怨怨。想到此处,韩潇更是心急不已,只盼自己立时便能回到傲雪山庄内。由此,他提起真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韩潇下山之时本已疾行了一个时辰,此刻却仍觉内力充沛之极,不仅毫无衰竭的迹象,真气反而运行更为流畅,这上山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下山。又过一阵,韩潇更觉丹田内的真气已全然激发而出,浑身舒泰无比,不禁佩服那无名真气在太玄经心法口诀下的妙用无穷。 此刻山间寂静无声,韩潇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想起端木胜方才说过的话,他不免又是暗自心惊。只觉白沐灵与端木芸成亲的事定是端木胜事先早已安排好的,只因二人在这一日成亲,端木胜才能邀请各派的掌门同入喜堂观礼,也才能令各派掌门一齐中毒。而韩潇更是发觉,师祖接连杀死狄阳,卢峰和空空道人,再留下字条,令天下武林皆知自己便是下一目标,也定是算准玄真会在傲雪山庄举办武林大会!也由此才在前些时日匆匆定下了这成亲的日子。想到师祖如此处心积虑,韩潇不禁背后阵阵发寒! 正自胡思乱想间,韩潇已是返回了傲雪山庄。他沿路先到得的喜堂,只见堂内灯火已熄,空无一人,不知各派的掌门与白沐灵等人此时去了何处。而后,韩潇又转身跃上屋顶,欲向松风院奔去。 此时站在高处,韩潇便远远的瞧见松风院的方向灯火通明。 忽然间,他又听得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中原各派虽害我教退往西域多年,可我紫冥教绝不与你们一般,做那乘人之危,卑鄙无耻之事!” 韩潇听得这声音苍然而浑厚,虽距此地较远,可仍听得极为清楚,显是说话之人内力强雄无比。韩潇不免心下一惊,心想,紫冥教果然来了,我须得阻止这场大战。当即向松风院疾奔而去。 这时,又听那个声音传来:“‘北端木,南皇甫’,两派每逢数年便会举办比武盛会,以印证武学进益,此事早已传为美谈,嘿嘿,今日我教既来了傲雪山庄,不如也来效仿那比武的规矩如何?” 此人话音刚落,韩潇便已来至松风院。这松风院的北侧乃是一座极为宽大的厅堂,堂内可容下百人之多。他本从屋宇之上穿行而来,欲隐在这厅堂之上瞧明情势,此时却见那厅堂之上密密麻麻,直站得有百余人众!这些人皆身着黑袍,显是紫冥教的弟子。韩潇悄悄摸至厅堂之上,找了个屋脊隐在其后。 厅堂上虽然人数众人,可凭着韩潇此时的轻功造诣,更无人能够发觉到他。韩潇抬眼看去,只见这些人皆手持弓箭,且箭已在弦,好似只待命令一发便即百矢齐房。 这时,又听方才那人说道:“听说端木皇甫两家比武的规矩甚多,不过今日时辰不够,我们只比三场,我教三人下场,你们中原武林亦推举三人出来,哪一方能赢下两局,便算是赢下今日的比武,玄真盟主,你意下如何?”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向松风院中望去,这一看却是令他心惊不已!原来,中原武林虽有千余人众,此时却已挤在院落正中,只见各派掌门皆席地盘膝而坐,显是在潜运内力。韩潇却知晓,这无色海棠的毒性须得十个时辰方能尽解,此刻运功亦是无用。 而各派周遭却是紫冥教的弟子,只见这些人分作六个方阵,每个方阵似有百人。这六个方阵将各派的人围在当中,显然又是紫冥大阵的一重变化。且这六个方阵中的弟子分使六种不同的兵器,一个方阵皆使长矛,一个方阵皆用长刀,接下来便是齐眉棍,铜斧,铁戟,更有一个方阵皆用圆盾,只见这圆盾似铜非铜,似铁非铁,不是何种金属炼制。且这些盾牌上另有数个明晃晃的倒钩,不知有何用处。加之厅堂上百余人的弓箭手,紫冥教的人数虽不及各派,不过阵法齐整,兵器精良,中原武林人数虽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且各派掌门内功尽失,更是雪上加霜,若当真动起手来,大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韩潇又向场中望去,只见人丛中一抹嫣红格外的醒目,那正是身着凤袍,今日的新娘白沐灵!只见她斜倚在座位中,浑身酸软,显是中毒已深,而与她并肩而坐的正是端木清,她与白沐灵一般无二,亦是浑身无力,由一旁的皇甫英搀扶着。而此时的白沐灵已将盖头摘了下来,只见她粉面红唇,施了浓妆更是夺人眼目!渐渐的,韩潇不禁瞧得痴了。 这时,只听一人说道:“岳长老,这输赢又有怎样的干系?”真是玄真的声音。 韩潇听得“岳长老”三个字时,顿时清醒过来,只见紫冥教持长刀的方阵后另有五人,其中一位老者,正是自己在西安见过的紫冥教三位长老之一的岳元龙。而在岳元龙身畔更立一人,只见此人六十开外,年纪与岳元龙相仿。在这两人身前的,正是烈日堂堂主宋毅,邀月堂堂主萧燕燕和元辰堂堂主沙玉,唯独不见了天星堂堂主牧齐远。 韩潇心道,那老者既能与岳元龙并肩而立,难道便是“紫冥三老”之一的上官青! 第三百七十七章 韩潇早已听冷文成说起过紫冥教的三位长老,除了眼前二人外还有江婉的外祖范崧。岳元龙与范崧自己都已见过,只有这上官青却是未曾谋面。 韩潇尚记得一年前的今日在西安城内,紫冥教与中原武林大战时,武林盟主玄真与这岳元龙曾斗过百招之多,两人功力悉匹,难分胜负。范崧武功之高,他更是亲眼所见。而那上官青既能入长老之列,显然武学亦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如今各派掌门内力尽失,此间已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韩潇心知范崧离开紫冥教久矣,倘若他今日一同前来,那便更无人制得住这三位绝顶高手了。 岳元龙尚未答玄真的话,却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岳长老,老衲方才已说过,江教主当年乃是为人所陷害才致使贵教与武林各派这许多年来的纷争,大家又岂可重蹈覆辙?” 只听岳元龙冷笑道:“方丈大师一向慈悲为怀,我岳元龙佩服之极,不过出家之人不打诳语,大师为保住各派武人的性命竟捏造出这等说辞来,难道还想骗我紫冥教不成?” “老衲所说句句都是实言。”慧空合十说道。 “那好,就请方丈将那陷害江教主之人交出来!”岳元龙喝道。 “这……老衲此时亦不知是何人害了江教主。”慧空为难道。 “嘿嘿,你就算交出人来也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岳元龙又是冷笑道,“中原武林欺世盗名,今日咱们便将这二十年的账算个清楚!” 玄真见岳元龙如此说,心知今晚定是要以武功高低分个高下了,于是说道:“岳长老既然不肯相信,那便说说这比武的规矩吧。” “盟主果然是快人快语,”岳元龙笑道,“我方才已说,这比武胜两场者便是赢家,我教若输了比武,便立时退下终南山,一年之内不再踏入中原一步!可我教要是赢得两场,玄真掌门,你须得退位让贤,交出武林盟主的位子。至于各门各派的人,我教想要杀谁那便杀谁,否则便将在场之人统统杀尽!”说道此处,岳元龙忽而伸手一挥,只见紫冥教六个方阵的弟子齐齐的将手中兵刃举起,震天高呼! 中原武林人士见了紫冥教这等声威,均不免暗自忧心。 只听玄真说道:“岳长老,比武的事便这样说定了。” 听了这话,岳元龙笑道:“玄真道长一言九鼎,便请你派人下场吧。” 只听一人大声说道:“盟主不可上他的当!就算今日为魔教杀光,我们也绝不屈服!” 只听玄真说道:“大家有所不知,昔年非是紫冥教勾结鞑子,残害中原武林,乃是有人故意陷害江正江教主,这才使中原武林与紫冥教争斗了二十年之久,日后我自会查明真相,今日若与紫冥教拼得你死我活,便更上了那恶人的当!” 岳元龙冷笑道:“盟主,你的戏可演完了?那便下场比试一下如何?” 只听方才那人又喊道:“老贼岳元龙,你切莫嚣张!盟主乃是为了各派武人的安危才会同意比武,若非你们暗箭伤人,使我各派掌门内力尽失,今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呢!” 这时,只听岳元龙身前一人喝道:“蓬莱酒鬼,你嘴里放干净些!各派掌门受了怎样的内伤可与我教无关!” 众人见说话之人正是烈日堂堂主宋毅,而他口中的“蓬莱酒鬼”江湖绰号本是“蓬莱酒仙”,此人酒量惊人,武功不凡,做过不少侠义之事,且他出手豪阔,举止潇洒,便得了“酒仙”的美名,久而久之,人们便也忘了他的本名是什么了。 宋毅的话音方落,只听“呼”的一声,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直奔他的面门而去。众人见宋毅伸手接过,见那正是一个漆黑的酒坛。 忽然间,众人却见木台上不知何时已站立一人。此人年近半百,满面红光,一身白衣整洁之极,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神态潇洒之极。 只听他说道:“宋堂主,可否请教数招?”此人正是“蓬莱酒仙”。 这时,宋毅手上潜运内力,将酒坛掷回。众人见那坛酒如同利箭般向“蓬莱酒仙”射去,不知他如何能否接得住。眼见酒坛已到了他的面门,只见蓬莱酒仙伸出折扇在坛底一托,那酒坛忽而改变了方向,直向空中飞去。众人暗自叫好,知道蓬莱酒仙这一下暗藏巧劲,将宋毅的力道折而向上。 随后,酒坛跌落,蓬莱酒仙伸手一接,又从中饮了一大口,而后赞道:“好酒!好酒!”直有放浪形骸之态! 这时,宋毅不知何时也已踏上了木台,只见他更不搭话,出手便向蓬莱酒仙的胸前打去。 “是烈焰拳!”台下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均知这烈焰拳乃是宋毅成名的武学,不免凝神观望。 那蓬莱酒仙见宋毅出手,却并未放下酒坛,避开数招后,仍是仰头大饮美酒。宋毅“哼”了一声,拳势一紧,拳头如雨点般向蓬莱酒仙砸去。众人见他拳速如此之快,皆暗暗心惊。 此时的蓬莱酒仙虽仍欲一面对敌一面饮酒,可宋毅的拳法惊人,此时别说饮酒,他托着酒坛难免动作迟缓,便连躲避对方的拳头亦感应接不暇。忽然间,只听“啪”的一声,蓬莱酒仙手中的酒坛被宋毅一拳打碎,坛中的酒水溅得他衣襟尽湿。此时的蓬莱酒仙神情窘迫,恼羞成怒,挥扇便向宋毅点去。 众人见蓬莱酒仙既向紫冥教的堂主挑战,手底下果然是有些真功夫。但见他折扇上下翻飞,尽点宋毅的周身大穴,似是判官笔的笔法。两人转瞬间已斗过二十招,兀自难解难分。宋毅的双拳本如暴风骤雨般,这时,忽而左拳变慢,右拳仍是迅捷无伦。可这一快一慢变化陡然,蓬莱酒仙不免一怔,刹那间,宋毅却是一拳砸在蓬莱酒仙的折扇之上。 众人本以为蓬莱酒仙的折扇定会为宋毅的铁拳砸得粉碎,此时却见那折扇不过被砸弯而已,显然那扇骨是由精铁制成的。 只见蓬莱酒仙招式一变,又换做了单钩的钩法,仍与宋毅斗在一处。众人见他能够随机应变,且所会的武学颇为广博,心下佩服,实有大开眼界之感。 第三百七十八章 蓬莱酒仙的钩法甚是凌厉,招招钩向宋毅的手腕,时而又调转折扇,变回判官笔打穴的路数。一柄折扇在他手中竟是翻转不定,上一招还是钩法,而下一招又变作打穴的笔法,直令人瞧得眼花缭乱。 此时,台下不禁有人说道:“瞧不出,这蓬莱酒仙的功夫竟如此高强,居然能和魔教的堂主斗得旗鼓相当。” “蓬莱酒仙师承山东蓬莱阁甄家,这判官笔的笔法便是甄家的‘十八路判官笔法’,端得是武林一绝。” “这单钩的钩法又是什么名堂?” “这钩法我却不曾见过。” 又听一人说道:“这钩法叫做玄天钩,乃是福建天门派的绝技。” “蓬莱酒仙怎地会天门派的武学?” “三十年前,他娶了天门派田掌门女儿,这钩法自然是得自妻子传授了。” 台下议论之声不断,台上却斗得激烈异常。蓬莱酒仙招式华丽,可宋毅却只用烈焰拳迎敌。这拳法无甚夺人眼目之处,却是威力惊人,每出一拳皆发出“呼呼”的响声,任蓬莱酒仙如何变招,那柄折扇也递不到宋毅的身前。五十招一过,蓬莱酒仙的招式渐渐变得顿挫,折扇被宋毅的拳头压得再也飞舞不动。 台下众人见蓬莱酒仙落于下风,皆露出担忧之色。而紫冥教的弟子见宋毅大展拳威,无不震声喝彩。 便在此时,蓬莱酒仙早已被宋毅压得透不过气,眼见对方又是一拳打来,只得将折扇挡在身前。而后,又听“砰”的一声,蓬莱酒仙被这一拳击中,直摔下了木台。只见在地上翻滚数周这才站起身来,实是狼狈不堪,再无一丝的潇洒之态。 这时,宋毅抱拳说道:“蓬莱阁的武学不过如此,承让了!” 各派的人见他拳法厉害之极,心下既是佩服又是担心。 这时,只听一人喝道:“宋毅,你不要嚣张!若非你们魔教下毒害人,任哪一派的掌门都可教训于你!” 宋毅冷笑道:“我紫冥教绝不做那下毒害人之事!如果我没猜错,说话的定是山西‘白雁侠’了?白大侠若是不服,请尽管上台,十余年不见,宋某正想领教你的‘雁云’剑法。” 宋毅话音刚落,却听方才那人说道:“哼,我虽打不过你,可我中原武林人才辈出,自有人会来收拾你!” 紫冥教的弟子见此人尚未登台便已认输,皆大声嘲笑起来。 此时,却听台上一人说道:“盟主,方才这一场不过是切磋武艺,自然做不得数。” 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岳元龙,可台下千双眼睛却未瞧见他是何时上得木台。 岳元龙接着说道:“这第一场便由我出阵,不知盟主要派来哪一位高手?” 玄真听了这话不禁眉头一皱。 这时,却听一人说道:“师兄,让我会会这岳元龙!” 而另一人也同时说道:“盟主,便让老衲出场如何?” 众人见称呼玄真为“师兄”的,正是武当派的玄常道人,另一说话之人却是少林寺的高僧慧闻。 玄真见此二人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显是在说这二人绝非岳元龙的敌手。各派的人均知己方只有玄真,慧空,皇甫朗三人才能与紫冥教的长老抵敌,如今这三人内力尽失,中原武林再找不出一人能与之抗衡。 果然,只听慧空说道:“师兄,玄常道兄,这岳元龙武功卓绝,你二人若绝不是他的对手。” 慧闻大声说道:“就算不敌,也不能让魔教如此嚣张!” 就在此时,忽听一人说道:“盟主,玄常真人与慧闻大师年事已高,不如让晚辈出场如何?” 众人见那说话之人目光炯炯,器宇轩昂,一身的浩然之气,正是“气贯终南”端木洪! “端木贤侄有意出场?”玄真问道。 “此地既是傲雪山庄,自有我端木家来打头阵。”端木洪说道,随即又向玄真问道,“盟主,家父此时何在?您方才说当年是有人陷害江正,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紫冥教攻山甚急,各派掌门尚未来得及将喜堂内的事细细说与众人。玄真方才虽在匆忙之间解释数语,可他内力全无,各派的人皆未能听得清楚。此时,玄真只得简要述说一遍,却是隐去了端木胜欲杀各派掌门的事,只说他身有要事下了山。慧空等各位掌门心知玄真定是为了保住端木家的名声,才未将此事当众说出。 端木洪却是心思细密,对此疑问重重,于是问道:“诸位掌门又是如何中的毒?” 这时,却听台上的岳元龙催促道:“盟主,你们可是商量的怎样了?” 玄真只得对端木洪说道:“这些事无暇细说,我瞧紫冥教一时之间也无法相信江正被诬陷的事,如今不得不听命于人与他比上三场,这第一场便请有劳贤侄,岳元龙老辣之极,贤侄千万要小心。” 端木洪听后便点了点头,飞身跃到木台之上。 其实,众人皆知端木洪的武功更高过了玄常与慧闻,玄真,慧空,皇甫朗三人既已中毒,此间再无人能及得上端木洪,此时此刻也只得由他出场才有机会免遭那灭顶之灾! 岳元龙见端木洪上了场,笑道:“原来是‘气贯终南’,久仰,久仰!” 只见端木洪躬身说道:“还望岳长老手下留情,放过各派的门人弟子。” “只要你们胜过两场,我教自然便退回西域。”岳元龙说道。 端木洪心知此战必不可免,又是一拱手,说道:“既如此,晚辈便得罪了。”说完便出掌击了过去。 岳元龙说了声“来的好”便伸手去抓端木洪的手腕。端木洪一番手掌打向岳元龙的肩头,这一下变招奇速,众人方要叫好,却见岳元龙不知何时已抓到端木洪的胸前!端木洪见此立时撤掌躲避,可胸前的衣襟却仍是被撕下了一条。 “阿弥陀佛,岳长老的擒龙功较之当年又精深了许多。”慧空说道,心中好似在忆起了什么。 各派掌门除了年岁较高的数人曾与岳元龙打过交道外,其余人更未见过这擒龙功,只见他双手似掌非掌,似爪非爪,心中不免奇怪。 第三百七十九章 端木洪这一下险些中招,他虽早已知晓对手的武功惊世骇俗,却未料到只交手了两合自己便差点受伤。此时虽避过此招,却是未脱险境,眼见对方趁势又将手掌推来,已是闪避不及,便运足内息,也是一掌推出,正是寒梅掌中的一式“横波万里”。 二人手掌相交,只听“砰”的一声,端木洪连退了五步这才站定。而岳元龙却是双脚未曾挪动,仍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当地,显是功力更胜一筹。不过,端木洪亦只退开五步,旁观的高手都知晓,端木洪虽然内力及不上岳元龙,不过两人相差亦不算远。 只听岳元龙说道:“好个‘气贯终南’,老夫似你这般年龄时内力可是不及于你,嘿嘿,‘北端木’果然名不虚传!” “晚辈不及前辈远矣,还望前辈手下留情。”端木洪说道。 “你不必客气,老夫可要瞧瞧你还有什么能耐。”岳元龙说完便又出手攻了过去。 端木洪提气凝神,使出寒梅掌与之周旋。各派掌门见端木洪口中虽说得谦虚,可手上丝毫不曾怠慢,那一双手掌使将开来“呼呼”作响,显是内功极为深厚。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宋毅已是瞧得暗暗心惊。数年前,也是在这松风院中,他与端木洪曾对过一掌。那时的宋毅本以为自己的功力只逊于端木洪三分而已,如今见他内力与本教长老相差亦不算远,而自己若与他易地而处,方才与岳元龙对过一掌定然会身受重伤。至此,他方知晓端木洪当年那一掌是有意相让,否则自己早已受伤被俘,更别说能离开这傲雪山庄了,不禁对端木洪武功之高钦佩不已! 二人转瞬间便已斗过十余招,端木洪虽掌势惊人,可手掌却始终不与岳元龙相触,且每发出一掌都好似故意躲开岳元龙的要害一般。 台下的陆仁青看得糊涂,便向身旁的慧空问道:“方丈大师,端木洪掌力了得,却为何不正面相攻?” 只听慧空说道:“非是端木师侄不想攻到岳长老的身前,而是岳长老这套功夫已练得炉火纯青了。” “便是方丈适才说的擒龙功?”陆仁青问道。 “不错,老衲当年与岳长老印证武学时,便十分佩服这套功夫。”慧空说道。 “这擒龙功定是紫冥教的绝学了?”陆仁青问道,自方才端木胜亮出铁证,查明江正当年乃是为人所害,各派掌门对魔教的称呼便即改为了紫冥教。 “非也,这擒龙功本是少林武学,岳长老亦是少林弟子。”慧空说道。 陆仁青惊道:“岳元龙出自嵩山少林?” 只听慧空说道:“岳长老非是嵩山少林弟子,他乃是我少林寺的下院莆田少林的俗家弟子。” 各派掌门听了这话,都不免惊讶,实未想到紫冥教的长老竟是莆田少林寺的弟子。 “方丈,我却从未听过这擒龙功是少林武学啊。”陆仁青又问道。 “这擒龙功在我嵩山少林早已失传,”慧空合十说道,“当年我嵩山少林十三武僧相救唐朝太宗皇帝有功,太宗皇帝赏赐金银无数,钦命当时的少林方丈昙宗大师在福建莆田建起一座南少林寺,后人便也称这南少林寺为莆田少林。” 各派掌门对莆田少林也有所耳闻,却不知那擒龙功为何会在嵩山少林失传。 只听慧空接着说道:“莆田少林建寺虽晚于嵩山少林,却也只晚了八九十年而已,寺庙建成后,昙宗方丈便让自己的师弟昙悟大师带着弟子到莆田少林做了方丈。” “昙悟大师临行时从藏经阁内带走了部分武学典籍与经书,这些书籍皆有复本留在藏经阁内,唯独这一部擒龙功却没有复本,不知昙悟大师当时将它带到莆田少林是否有意而为。” “善哉,以这擒龙功的威力,本应列于少林七十二项绝技内,却不知达摩祖师为何没将此功列入,也有人说,这擒龙功并非达摩祖师所创,而是达摩祖师的弟子之一僧副所创。僧副乃是汉人,随达摩习得一身的武艺,后来得悟妙法,便创制了这擒龙功。” “据说这擒龙功极为难练,此后便极少有少林弟子去翻阅这本典籍,所以昙悟大师带走这部擒龙功更未引起他人的注意。而后的数百年间,莆田少林寺中亦很少有人练成这擒龙功,久而久之,这部武学便渐渐被人忘得一干二净。”慧空说道。 各派掌门听后才知晓这擒龙功的来历。 慧空口中述说,可双眼却未曾离开高台。只见二人斗得甚是激烈,岳元龙的手掌仍是似爪非爪,似掌非掌,两人双手虽不曾接触,却见端木洪的手掌击出的方位总是偏离了三寸,好似有一股气力将他的掌法每每推了开去。 这时,又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大概在三十年前,我师圆光大师派老衲前往莆田少林,联络海鉴方丈,商讨共同抗击蒙古的事。老衲拜会过海鉴大师后,在寺内住了五日,而后便北返少林。就在老衲出寺不久后,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只听丐帮陈长老说道:“是谁这样大的胆子,竟敢拦下方丈?” “莫非便是这岳元龙?”陆仁青说道。 只见慧空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岳长老报了名姓,便说自己乃是海鉴方丈的俗家弟子,他此番寻到老衲便是想与嵩山少林弟子切磋武艺。” 陆仁青奇道:“方丈大师在寺中住了五日,这岳元龙不来寻你,为何要等你离去后才来切磋?” “是海鉴大师不许莆田少林弟子与老衲切磋武艺的。”慧空答道。 “这又是为何?”陆仁青又问道。 “想我出家之人自来不争名逐利,切磋武艺虽是小事,可无论是谁输赢都不免会传至江湖,到时武林中自会有人说南北少林亦有高低之分,那便有违僧人清修佛法的本意,所以南北少林一向少有来往,更无切磋武艺之事。”慧空合十说道,“况且那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是我辈武林中人同心协力,共抗蒙古的时候,更不能让南北少林为天下武人留有说辞。” 第三百八十章 陆仁青听了这话却仍有不明之处,于是问道:“方丈大师,不过是切磋武艺,互相印证武学罢了,何至有如此大的干系?” 这时,却听皇甫朗说道:“三十年前,慧空大师的武功已是极高,在当时便已闻名四海,且方丈佛法精深,任谁都知圆光大师定会将方丈之位传给慧空大师,所以慧空大师若与莆田少林寺的僧人切磋武艺,输赢之间自有极大的干系。” 陆仁青听了这话,立时明白了此中的要紧之处,便问道:“方丈大师,你与岳元龙可是动了手?” 慧空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老衲当时本不想与岳长老动武,不过岳长老不断言语相激,那时老衲正值盛年,难免心存争强好胜之念,便与他动了手。” “方丈大师定是胜了比武?”陆仁青又问道。 “阿弥陀佛,岳长老的擒龙功果然是少林的绝学,老衲钦佩不已,”慧空却未回答陆仁青所问,只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当年破了少林十戒之一的‘妄斗’,亦是犯了‘贪念’,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善哉,善哉。” 众人见他不答是否赢了岳元龙,心中难免猜测不已。 这时,陆仁青又向玄真说道:“盟主,如今只凭端木洪一人又哪里是紫冥教两位长老的对手?若输掉比武,他们当真会屠戮中原武林不成?” “此中误会我们虽已知晓,奈何无法令紫冥教相信,”玄真低声说道,“端木贤侄输掉比武,咱们也不用另比一场,我自会与岳元龙说知,希望能以我一人的性命换得天下武林的平安。” “盟主不可!”陆仁青听了这话急忙说道。 可众人心知岳元龙方才的话绝非儿戏,看来今日中原武林定是难逃此劫。 只听慧空低声念道:“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一旁的端木清虽是一言不发,可各派掌门的话语都已听入耳中。她一面担心台上的兄长,一面更是在担忧有些神志疯癫的老父,不知他却是去了什么地方。这一夜的变化着实令她难以置信,更是无暇将喜堂内的事说与兄长端木洪。 继而,她又不免在想,按照父亲所说,那陷害江正之人若非已经死去的狄阳,卢峰,空空道人和华山的前任掌门,便是在场的数位掌门。不过此间的华山掌门陆仁青,丐帮的陈长老,太行的卢长风以及青城派的空海道人皆非二十年前的当事之人,也只有武当、少林、皇甫、齐云和崆峒五派的掌门值得怀疑,可在自己瞧来,这五人又绝非像那大奸大恶之人。难道陷害江正的便是狄阳、卢峰、空空道人还有华山的前任掌门中的一人? 正自胡乱思量时,端木清忽听得各派掌门一声惊呼,而后听得玄真说道:“这一下当真是险得很!哎,这擒龙功果然不凡。” 原来,场中的二人已是斗过百招,端木洪将端木家的绝学寒梅掌反复用过数遍,仍是碰不到对手的半片衣角。只觉对方的手掌似是有股吸力,频频将自己的手掌牵引而去,这寒梅掌不但递不到对方的身前,反是每招每式均险被对手擒住手腕。 在比武前,端木洪虽已知晓对手的武功登峰造极,自己定是输多赢少,不过,这许多年来自己却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功夫。他只觉对方掌中传来的这股无形的内力刚猛浑厚,与少林武学中的劈空掌有些相似。可少林的劈空掌乃是隔空伤人,与这隔空擒拿的招法又自不同。 端木洪心知自己内力不及对方,久斗下去定然会被擒落败。此时,眼见对手又是隔空擒拿自己,便将招式一变,手臂陡然伸直,掌缘切向岳元龙的手腕,这一下已非寒梅掌中的招式,乃是他以手当剑,正是一招凌霜剑法! 这一下虽是突如其来,却听岳元龙说道:“来的好!”手掌微微缩回,双臂便欲并拢。端木洪眼见自己便要斩在对方手腕之上,忽见对方双手袭来,自己的手臂立时便会被对方所拿。至此,端木洪索性全力而出,心道,就算我伤了这条手臂,也要先将你的手腕斩断! 端木洪眼见自己的手臂便要触到对方,这时,忽觉一股力道硬生生将自己的手掌拽了开去。他不免心下一惊,只觉以自己这一下的力道,便是武功再高的人,除非躲避开来,否则只能以力碰力,硬接这一下。可现下却有一股外力将他的手臂硬生生的拽回,这又怎能不令他惊奇? 端木洪虽惊不乱,只见正是岳元龙另一只手发出的力道将自己这一斩化解,且此时对方的两手均是隔空发出内力,好似两只无影无形的手将自己的手掌紧紧握住,任自己如何催动内力也无法将手臂缩回。 岳元龙见自己占了上风,不禁面露笑意,心中在想,待我将你的手掌拗断,好煞煞你北端木的锐气。他正欲催动真气,只觉对方手掌中传来的阳罡炽热的内力陡儿变得柔和细密,便如一团棉花般再无着力之处,随后便觉对方的手掌从自己的真气中脱离而去。也正是这一下,引得各派掌门一声惊呼。 岳元龙退后一步说道:“听说端木家的内功绝学落梅神功自来便有丹、冲、昆、乾、升五个境界,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已踏进升阳境,当真是无可限量。” 台下的陆仁青却问道:“岳元龙怎知端木洪的内功是练到了哪个境界?” 只听慧空说道:“落梅神功若非练到升阳之境,端木洪又怎能逃过岳长老的擒龙功?” 一旁的皇甫朗也说道:“不错,想不到洪儿当真练到了这个境界,日后的成就定会高于……哎……”他本欲说“日后定高于其父”,可此时各派掌门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皆是拜端木胜所赐,便将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却听台上端木洪说道:“前辈谬赞,方才晚辈不过是侥幸而已。” “嘿嘿,你肯谦虚,不似老夫这等嚣张,那便很好,待会我说不定会放过你性命也未可知,哈哈!”岳元龙大笑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端木洪只说了声“多谢前辈。”便又抬掌攻了过去。 此番激斗,端木洪所用的仍是寒梅掌,而岳元龙的擒龙功使动却较之先前变得缓慢。端木清已瞧出岳元龙双手的变化,本以为他是为兄长的掌法所制,可见到玄真、慧空、皇甫朗等人面色凝重,这才知晓应当是端木洪落了下风才是。 台上二人又斗二十余合,端木洪只觉自己的每招每式都需摆脱对手内力的吸引,此时已渐感真气不济。眼见端木洪又用出一招“连山接海”双掌平推而出,可岳元龙的手掌好似真气猛增一般,左手将端木洪的双手抓在掌中,右手已是击中了端木洪的胸口!只见端木洪退后三步,身子已是不稳。岳元龙又是抢上前来,手掌变爪向端木洪的肩头插了下去! 台下众人见岳元龙的手指有如龙爪一般,心知这一下端木洪的肩膀定然不保!众人有心相救端木洪,可一来相距甚远,二来更无人有此等功力能够对抗岳元龙,皆不忍再看。 眼见岳元龙的五指便要插入端木洪的肩头,众人忽觉眼前一花,只见从木台后的房顶上突然飞下一道人影,如闪电般划至二人身侧,抬手架开岳元龙的手臂,那一抓便再未能碰到端木洪。 岳元龙猛的一惊,实未想到厅堂之上尚藏有高手。眼见他能架开自己的擒龙功,心知此人功力不浅,当下不再理会端木洪,伸手拿向对方的手腕。只见那人手掌一番,一招“山回路转”亦拍向岳元龙小臂,正是寒梅掌中的招式!岳元龙不料此人变招奇速,亏得自己在这擒龙功上淫浸数十年的苦功,千钧一发之际仍是拿向对方的手腕。 这擒龙功本是由擒拿短打的功夫衍化而来,加之少林高僧辅以高深的内力创制而成。其厉害之处便在于内力独到的运用,待练得意与神会之时,便可将内力逼于手掌之外,隔空擒拿。方才他与端木洪动手之时便用内力将其掌法引得似是而非,可此时内力虽发,却见对方的手掌丝毫不为所动,一双手掌上下翻飞,招招不离自己的要害,更令他惊奇的是,此人所用的正是寒梅掌!而这套掌法功力之深更是在端木洪之上! 不过,此时的岳元龙却无暇细想,只因对手的招式来得太快,自己全力招架尚感应接不暇,便将擒龙功中的绝招一一用出。瞬息之间,二人便已拆了十余招。岳元龙见自己勤修苦练的招式丝毫奈何不得对方,当真吃惊不小!眼见对手又是一掌击来,其手掌仍不受自己的内力吸引,心知对方功力之深绝不亚于自己,当下用出擒龙功中一招威力极大的“五龙出海”,双手齐齐拿向对方的手腕。 岳元龙本以为对方定会变招,可自己却是抓到了对方的手腕之上,他正欲将这手腕折断,忽觉一股精深绵密的内力传来,这内力似有还无,又隐隐藏得沛然无际之感。这时,岳元龙只觉自己手中的内力被消于无形,他心下一惊,急忙松开双手,却见对方手掌下翻,变掌为爪,反是抓向自己的手腕,而这一下正是自己先时用过的擒龙功中的一式! 岳元龙更无暇惊叹,急提真气,匆忙变过招式。只见二人双腕一格,真气激荡,均顺势退开数步。 岳元龙一面后退一面说道:“原来是端木掌门到此,二十年不见,掌门的功力越发的精深了,岳某佩服!”他见对方寒梅掌的功力更在端木洪之上,心知端木家也只有端木胜一人有这等功力。 待他身子站定,却见对方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只见这少年二十岁的年龄,样貌俊美,自己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回想不出。而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个二十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却听台上的端木洪惊呼道:“潇儿……是你……” 只见那少年立即奔到端木洪的身前,双膝跪倒,恸声哭泣道:“师父!潇儿回来了!” 端木洪微微一笑,拍着少年的肩头,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潇儿……”说到此处,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端木洪方才中了岳元龙一掌,本已受了内伤,此刻更是心神激荡,这才口吐鲜血。而那少年正是韩潇! 他急忙将端木洪扶坐在地,关切的问道:“师父,你可是伤到了带脉?” 韩潇方才在房顶瞧得清楚,岳元龙一掌打在师父的胸前,想来带脉已是受损。 端木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仍是笑道:“无碍,无碍。” 这时,只见两道身影翻上木台,奔至端木洪的身边,齐声说道:“师父!”正是冷文成与陈石。 冷文成方才见各派掌门似是受了内伤,而师祖和韩潇又不见了人影,本想找师姑端木清问个清楚,却又见紫冥教攻山,心中实不知发生了何事,眼见韩潇出手救下师父,这才放了心。 可陈石不知韩潇早已归山,见他陡然现身,便瞪着眼瞧着韩潇说道:“小师弟,你……你可算回来了……”话音亦有些激动。 台下众人见变化陡生,而救下端木洪的人却是韩潇,心中皆震惊不已。端木清心知江正乃至紫冥教既是被人所害,那么韩潇过去的所作所为便再也谈不上罪大恶极,这一切的罪孽都因那恶人而起。眼见身旁的各派掌门见到韩潇都面露欣慰之色,似是到了救星一般。她又见身旁的徒儿呆呆的望着韩潇,眼波流动,这一来,心头反而有了轻松之感。 而台下各派的门人弟子尚不知江正被陷害之事,仍视韩潇为魔教的小魔头,眼见他在魔教长老的手中救出端木洪,更是心中奇怪。有的人却暗自点头,只觉韩潇虽然恶名昭着,却不忘本,师门有难又能挺身而出,也算得是一条好汉。 台下千余人众各怀心思,虽然场中的形势大起变化,一时之间,松风院中竟是鸦雀无声。 第三百八十二章 岳元龙听了端木洪对这少年的称呼,恍然而悟道:“你便是韩潇!”而后想起一年前在西安与中原武林拼斗之时,这韩潇曾指挥战阵,险些破了自己布下的紫冥大阵,那时他只对韩潇匆匆一瞥,并未记牢他的样貌。 岳元龙定了定神,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哈哈,怪不得,怪不得。” 众人听了却不知岳元龙这话是何用意。 韩潇未曾理会岳元龙,蹲下身子握住端木洪的手腕,将真气送了过去。端木洪只觉一股浑厚之极的内力传入体内,绵绵然,泊泊然,直是无穷无尽,无止无歇!至此,端木洪震惊于韩潇的内力之深却更胜于他的突然现身了,他不禁想道,这股内力难道便是潇儿当初所说的无名真气吗?亦或是武林传闻的太玄经?韩潇虽因江婉而得罪了天下武林,可他却了解自己的这个幼徒,自始至终便觉韩潇的所作所为定有苦衷。况且,自从在佛报寺内一别,端木洪已有整年未曾见到韩潇,心中替他难过之余亦是想念得紧,此刻见他归山,且又练成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夫,当真是欣慰之极。 可端木洪并不知晓方才在喜堂中发生的事,更不知韩潇的来意,虽然疑惑重重,胸口疼痛,可仍是难掩对韩潇的疼爱之情,只听他说道:“潇儿,你终是回来了,为师盼得你好苦!”声音甚是动情。 台下群雄听了端木洪的话,也不禁为二人的师徒之情所动容,眼见韩潇如此尊师重道,更不知他为何会受魔教的蛊惑,继而背叛武林。 自韩潇拜端木洪为师后,他始终将师父当做父亲一般看待。韩潇虽是足智多谋,聪敏机变,此刻更是身具惊人的武学,可见到师父,便如孩童遇到多年未见的父亲般,只想扑在师父的怀内痛哭一场,将这一年来的委屈与惊险统统告诉他。不过,此时危难当头,若不能化解紫冥教与中原武林的误会,双方动起手来定会死伤无数的人。 于是,韩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放脱端木洪的手腕,说道:“师父,这里便交给徒儿了,徒儿要劝紫冥教就此罢手。”说着便转身而去。 端木洪听了这话心中奇怪不已,只觉紫冥教几乎倾尽教众而出,今日便是为与中原武林一绝死战,他们又怎会听你的劝? 端木洪正疑惑间,只听韩潇对岳元龙说道:“前辈定是紫冥教的岳长老了?晚辈韩潇,给前辈行礼了。”说着便向岳元龙一揖。 岳元龙哈哈一笑,说道:“好,好,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婉儿会选中你!哈哈,看在婉儿的份上,你也算是我紫冥教的人了,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嗯,婉儿见了我也需得喊我声爷爷,韩潇,你便随婉儿一般,叫我岳爷爷就是。” 台下众人听岳元龙与韩潇说得如此亲近,心中纳罕,可想到江婉既是江正的孙女,韩潇与江婉的关系又早已传得天下皆知,这一来韩潇自然便是紫冥教的人。众人方才又见他露了一手高明的功夫,显是武功不凡,紫冥教若有韩潇这样的强援,中原武林更是危险之极! 端木清听了岳元龙的话,不免向徒儿望去,只见她本是脉脉含情的望着韩潇,而此时的面庞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心中又不禁暗自担心。 这时,却听韩潇说道:“前辈在上,晚辈实有下情要说。” 岳元龙听他仍称自己为前辈,显是否认与紫冥教的关联,不禁面色一沉,说道:“韩潇,你可是为师门讨情来了?” “岳前辈,紫冥教与中原武林纷争多年实是出于误会。”韩潇朗声说道。 听了这话,台下除了各派掌门已是知晓此事外,其余的中原武林人士乃至紫冥教的教众皆是哗然一片! “当年中原武林合谋害我紫冥教,你倒说说是怎样的误会!”岳元龙厉声说道。 韩潇见了岳元龙的神情,心知紫冥教与中原武林仇恨已深,便急忙说道:“岳前辈请听晚辈一言,昔年的武林大会,皆因一纸信件才使得紫冥教不容于中原武林,其实,那封信并非江正江教主所书,乃是为一恶人所伪造!此人罪大恶极,为祸武林,今日的种种都是因他而起!” 台下群雄听了这话更是惊呼声一片,只因韩潇的话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岳元龙却“哼”了一声,说道:“此事还用得着你来说?当年你们中原武林合谋残害我教,现如今便只推到一人的身上了?” “前辈有所误会,当年天下各大门派联手对抗鞑子,便是为了光复我汉人的江山,况且紫冥教杀敌最多,立功最大,各门各派又怎会在紧要的时刻与紫冥教为敌?”韩潇又是朗声说道,“只因那恶人处心积虑,欲害得江教主身败名裂,这才招致中原武林与紫冥教的种种误会!如今事已败露,大家应该化干戈为玉帛才是,若斗得两败俱伤,岂不又教那恶人得逞了?” 台下群雄听韩潇说得有理有据,不免向武林盟主玄真瞧去,只见玄真与慧空等人都微微点头,这才知晓韩潇所说不假。不过,中原武林实与紫冥教斗了二十年之久,众人一时之间仍是无法相信。 这时,只听岳元龙说道:“说得好!那便请你将那恶人交出来,让我一掌毙了他以谢天下!” “这……晚辈定会查出那恶人。”韩潇说道。 “这么说,你并不知晓此人的身份了?”岳元龙冷笑道。 韩潇点了点头。 只听岳元龙哈哈一笑,说道:“韩潇!你不忘师门那便很好,不过,只凭你一言便要化解这二十年的仇恨,岂非儿戏一般?我教人数虽少,可阵法精妙,兵器精良,若动起手来,可并非是两败俱伤!” “晚辈所言句句为实,还望岳前辈三思,不要中了那恶人的毒计才好。”韩潇又恳切的说道。 “嘿嘿,我若猜的不错,你这番说辞可是别人教与你的?”岳元龙问道,“各派明知不敌我教,也只好出此下策,让你来拖延一时半刻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便在此时,忽听台下一人喝道:“岳老贼,你莫胡说八道!我中原武林又岂怕你魔教不成?” 众人看去,见说话之人正是少林寺的慧闻。他本是火暴的脾气,待听了岳元龙的话便再也忍受不住,便即出口相向。 岳元龙听了慧闻的话,反是笑道:“你们若非怕了本教,又怎会让这小娃娃上台来说这些骗人的话?嘿嘿,我教既肯与你们比武定输赢,便已算得是手下留情了,慧闻大师若肯赐教,那便上台来与我比这第二场如何?” 慧闻虽是急脾气却并非莽撞,眼见以端木洪武功之高尚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更非其敌,于是说道:“第二场由谁来比,自有盟主与我师弟做主。” “哈哈,原来慧闻大师也有自知之明,岳某佩服!”岳元龙笑道。 “你这老贼……”慧闻刚要骂出口,却听身旁的慧空说道:“师兄,切莫心急。” 慧闻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只狠狠的瞪向岳元龙。 这时,韩潇又恳求道:“岳前辈,今日的祸事皆由那恶人而起,还望前辈手下留情,饶过各派门人弟子的性命。” “这些话等你找出那人再说与我听!”岳元龙说道。 韩潇见岳元龙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难免焦急,可又不知如何能够令他相信,正不知所措时,又听岳元龙说道:“盟主,这第二场你打算派谁上来?还是就此认输呢?” 玄真听了这话环视左右,眼见再无人能与端木洪的功夫比肩,不免心灰意冷。 这时,只听一人说道:“盟主,由我来比这第二场如何?”说话之人正是皇甫泽。 皇甫朗见儿子请战,心知他绝非岳元龙之敌,上了场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伤,当下摇头道:“泽儿,你的功夫还浅,又怎是岳长老的对手?” 皇甫泽听得父亲不愿自己出场,方欲说话,却见玄常对自己说道:“皇甫贤侄,我昔年与这岳元龙打过交道,他的擒龙功我亦有所了解,还是由我出场。” 可各派掌门心知这二人任谁都非岳元龙的对手,正自无可奈何时,忽听台上一人朗声说道:“岳前辈,这第二场便由我韩潇来比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一惊,实未想到韩潇肯下场比武。不过,韩潇的武功各派掌门方才都是亲眼目睹,只觉以玄真和端木胜武功之高尚逊他三分,他若肯下场,也许便可扳回一局,况且,紫冥教当年乃是为人所陷害,由此韩潇的那些恶名便也烟消云散了,他既是端木洪的弟子,由他出场更算得是顺理成章。天下群雄不甚明了内情,本自议论纷纷,这时却见玄真缓缓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做声。 只听岳元龙说道:“看来你定是要为这些无耻之辈出头了?” “此中的误会,前辈自有明了的一天,”韩潇说道,“可前辈方才说,若中原武林赢得两场,贵教便立时下山,此话当真?” “我紫冥教向来说一不二!若不是各派掌门中了毒,我教早已将此地血洗殆尽!”岳元龙厉声道,“老夫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能救得了这些人!” 岳元龙的话虽说得神威凛凛,可他方才与韩潇拼过数招,已知韩潇内力修为不浅,况且韩潇练成太玄经的传言他更是早已耳闻,虽不知那传言是真是假,却不敢小觑了他。 只见韩潇抱拳说道:“既如此,晚辈便得罪了。”说完便摆出了寒梅掌的起手式。 眼见岳元龙便要动手,只听一人朗声说道:“且慢!” 众人眼前一花,但见岳元龙身旁忽而多出一人,却未瞧清此人是何时上得木台。韩潇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飞身上台的正是岳元龙身旁的那位老者。此时见了他的身法,韩潇心知他绝非易与之辈。 只听这人对岳元龙说道:“二哥,你方才与‘气贯终南’斗了许久难免耗费真气,这一场便由我下场比试如何?” “嘿嘿,三弟,你二十年未履中土,定是技痒了,”岳元龙点头道,“也好,二哥便为你坐镇。” 岳元龙又向韩潇说道:“小娃娃,这位是我教长老之一的上官青,上官长老的武学更在我之上,你若怕了便磕头认输吧,哈哈!” 韩潇心道,此人果然便是上官青,当下抱拳说道:“久仰,久仰,还望上官前辈手下留情。” 上官青见韩潇举止谦恭,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不免对他另眼相看,且韩潇方才救下端木洪的身手他早已看得清楚,心知这少年绝非凡人,岳元龙激斗片刻,内力有所损耗,而韩潇乃是以逸待劳,他担心岳元龙有所闪失,便上了木台替下岳元龙。 只听上官青说道:“小娃娃,老夫在西域一住便是二十余年,除你之外更无谁的名头能传到西域来,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这把老骨头便陪你练几招。” 韩潇正欲说话,忽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韩小施主,老衲有一言相告。” 慧空的话音虽然低沉,可韩潇内力精深,仍是听得清楚,当下对上官青说道:“前辈稍等片刻,晚辈去去就来。”说完便翻身下了木台,向慧空行去。 待韩潇走至慧空的身前,只听慧空说道:“韩小施主,这上官青武功高强,一套雷音拳当年威震大江南北,尤其是他的内力修为极高,你可要多多小心才是。” 韩潇心道,慧空大师既如此说,看来这个上官青绝非等闲之辈,当下说道:“多谢方丈大师指点。” 这时,玄真也说道:“韩潇,昔日种种咱们暂且不说,如今各派门人弟子的性命便都掌握在你手中,贫道望你能旗开得胜。” 韩潇点头道:“晚辈自会尽力而为。” 这时,忽听台上的上官青说道:“慧空,盟主,你们现下教他功夫可有些晚了吧。” 众人听了这话,皆以为慧空与玄真是在指点韩潇功夫,来对付上官青。 韩潇方欲转身上台,忽而瞥见不远处,靠在椅中的白沐灵。只见她红妆未卸,娇艳不可方物。白沐灵也正自目不转睛的瞧着韩潇,此时四目相对,她立时躲开了韩潇的视线,面上陡现的红晕较之红脂又胜过了三分。 第三百八十四章 韩潇望了望白沐灵便飞身上了木台。 上官青也不多言,只说了个“请”字。韩潇心知自己无论是从师父或是从婉儿那论起,自己都矮了对方两辈,上官青绝不会主动向后辈出招。于是,他展开寒梅掌,一招“山回路转”直奔对手的面门。 上官青见韩潇发掌攻来,抬手便是一拳,向韩潇的掌心打去。韩潇见此并未收掌,想试一试对方的拳力有何过人之处。眼见上官青那一拳便要打在韩的掌心,韩潇忽而察觉掌缘的气流有异,他不及细想,急忙抬手避过。不过时机稍晚,上官青的拳头仍是擦着韩潇的掌缘而过。韩潇顿觉一股强雄无比的内力撞击过来,直震得自己手臂隐隐发麻! 韩潇心下一惊,自己这一掌虽未用尽全力,却也将无名真气的绵泊之意用在掌中,可对方内力之刚强实是平生从所未遇,自己虽避过这一拳的锋芒,仍被余力所震,至此,他终于明白,慧空方才为何会说这上官青内力修为极高了。 当下,韩潇打起精神,丝毫不敢大意,将寒梅掌一一运使而出。不过,上官青的招式与其他人相比又自不同,只见他拳拳都打向韩潇的手掌,更不理会其他的要害之处,只要韩潇发掌击来,他的拳法便应运而生,打向韩潇的掌心。 十余招后,韩潇越斗越是心惊,只见对方每出一拳便隐隐听得“轰轰”的炸雷之音,此时方知上官青的拳法为何叫做雷音拳。韩潇的掌力虽强,却非刚强之力,眼见对手是硬碰硬的打法,只得避其锋芒,每每撤开手掌。韩潇不禁想道,这上官青内力之刚猛更是胜过了那金灯和尚! 此时,端木洪重伤之余仍坐在台边,由此,两人的拼斗他瞧得最为清楚。只见韩潇的寒梅掌虽深得端木家武学之精华,可仍处处受制于人,便是因为对手拳力之强实是世所罕有。 冷文成与陈石始终陪在师父身畔。冷文成虽看不懂上官青的功夫,却也瞧出韩潇有所避让,不禁向端木洪问道:“师父,小师弟怎么总是在躲躲闪闪啊。” 只听端木洪缓缓说道:“这上官青的内力刚猛之极,单以拳力之强而论,想来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寒梅掌用的乃是纯阳之力,以力对力自非其敌。” 其实,韩潇所用的寒梅掌早已不限于落梅神功这一种内力,他将自身的落梅神功混于无名真气当中,再辅以申屠行的内力,此中的妙用已不是端木洪能够领会得到。 听了师父的话,冷文成急道:“这……小师弟岂不是输定了?” 端木洪又说道:“天下武学各有所长,并非力强便能够取胜。”口中虽这样说,可见他了上官青拳法,心知自己也绝非其敌,更不知该如何指点韩潇了,心中一急,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陈石见此,连忙说道:“师父,那岳老儿的掌力厉害,你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冷文成也急忙擦去师父胸前的血迹,再也不敢向师父发问,只自言自语的说道:“小师弟招招都需躲避,这……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场中的二人已斗过二十余招,韩潇见对方拳拳不离自己手掌,心下有气,只觉这上官青未免太过霸道。可眼见他的拳法势携风雷,刚猛异常,自己实无把握能以力取胜,只得不断变换招式,躲避对手的拳头。 二人比武的木台与厅堂的台级相连,木台北侧便是厅堂的正门。由于韩潇数度躲闪,此时已到得厅堂的门边。韩潇见对方又是一拳打向自己掌心,不免撤掌相避,而上官青的拳头正打在了厅堂的石墙之上。 只听“轰”的一声,敦厚的墙壁已被这威猛之极的一拳击坍了一大块!众人见上官青的铁拳竟有如许的威力,都骇然之极!不免替韩潇暗自担心。 与此同时,只听台下一人“啊!”了一声,充满了关切之情,正是新娘白沐灵所发!不过众人震惊于上官青的拳力,对白沐灵的发声都未曾在意。此时,只有两道目光投向了新娘。一道是端木清疼惜的目光,另一道嫉恨的目光却来自端木芸。 这时,只听皇甫朗感叹道:“二十年不见,上官青的拳力又增长了不少,这等惊人的硬功,不知他是如何练来的。” 一旁的慧空说道:“上官长老天赋异禀,最是适合练这雷音拳,旁人就算穷尽一生也未必能有他一半的成就,善哉,善哉。” 玄真开口说道:“贫道久闻上官长老的大名,却是无缘与他交手,方丈大师,此人硬功虽别具一格,不过少林寺的硬功更是天下一绝,七十二绝技中当属大力金刚掌最为刚猛,不知这雷音拳与大力金刚掌相较又是孰优孰劣?” “大力金刚掌确是本门第一等的硬功,老衲对此掌虽精研不深,却也深知其威力,”慧空凝思道,“这雷音拳原是紫冥教金蝉道人的看家本领,上官长老乃是金蝉道人的徒弟,所以得此拳术。据说这雷音拳亦是由天竺国传来,我瞧这拳法与少林武学颇有相似之处,且少林武学来自天竺,也许数百年前,这套拳法与达摩祖师的武学也说不定本是同源呢。不过,欲将这等硬功练到极致,确需天赋使然,嗯,在宋代时,少林寺有位玄慈方丈最善大力金刚掌,其掌力刚猛,数百年来无人能与之比肩。不过,老衲瞧这雷音拳运力与招法亦不在大力金刚掌之下,拳伤筋骨,掌损内脏,效用不同而已,若皆能达于极致,单是以拳对掌,想来应该是拳法更胜半筹。” 各派掌门听得将这雷音拳练到极致更较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为强,更是心中惊叹不已。 这时,只听皇甫朗说道:“方丈大师,你说雷音拳为强乃是以力对力,倘若当真比武,使掌法之人自然会避其锋芒,这胜负之数还要看谁的修为更高,谁的武技更胜一筹。” 第三百八十五章 慧空合十道:“皇甫掌门说的是,二人比武自不会单单以力对力。” 众人听得这雷音拳如此厉害,心中都为韩潇捏了把汗。 端木清也将慧空的话听在耳内,她虽不懂上官青拳法的精妙之处,却见他每出一拳都有如雷鸣般震耳,不免为韩潇担心,只觉他若是落败,紫冥教就已赢下了两场,如此一来,岳元龙便会下令攻击中原武林。眼见紫冥教阵中闪闪发亮的兵刃,以及厅堂上密密麻麻的强弓硬弩,背脊不禁有些发凉。转头看了看徒弟,只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打斗,好似韩潇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她的心一样。 此时,台上的二人已斗过四十余合。韩潇在剧斗之余,却将冷文成方才的话听入耳中,只觉他的这话好似提醒了自己一般,心中不禁想到,为何自己招招都需躲避?猛然间,韩潇想起了什么,心中暗骂自己糊涂。想到自己处处受制于人,便是由于急于抢攻的缘故!倘若由对手先来发招,他又怎知自己的手掌会打向何处? 当下,韩潇向后跃开一丈之远,纹丝不动的站在当地,笑吟吟的向上官青看去。上官青不免一怔,不知韩潇此举为何。这时,台下众人也均感奇怪,不知韩潇有何打算。 冷文成见此,不免轻声说道:“小师弟难道打算认输不成……” 上官青见韩潇一脸的顽皮之相,心中不免奇怪。又见他身态闲弛,浑身上下毫无防备之意,心中不禁有气,只觉生平的对手中,更无人敢如此怠慢自己!他本视韩潇为晚辈,任由他出招,此时却再顾不得这些,“呼”的一拳便打了过去! 韩潇见上官青这拳打到,心中暗道“来的好!”,见他右臂是个隐位,当下不再拘泥于寒梅掌中的招式,侧身一指点向了上官青的右臂。 上官青见自己一拳落空,右臂受制,急忙撤步躲开。他见韩潇并不追击,仍是笑吟吟的站在当地,便又是一拳打了过去。韩潇见他肋下是个隐位,反是迎着拳头踏上一步!众人眼见这一拳便要打在韩潇肩头,心知这一下便算是输了招!不料上官青忽而撤去拳头,猛的向一旁挪开数步。众人见此更觉奇怪不已,不知他为何还要躲避。 玄真,慧空,皇甫朗以及岳元龙等高手却是瞧得清楚。原来,韩潇这一步虽是迎着上官青的拳头而去,可他暗中提起手肘,点向了上官青的肋下。看似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可韩潇中了拳不过是一时疼痛而已,上官青若被点中肋下那便是封了代脉等处的要穴,如此一来便算是输了招,二者看似相差仿佛,实则关系着比武的输赢。由此,上官青这才急忙避开韩潇的一肘。不过,韩潇这一下虽然极是巧妙,却也极是危险,若时机差了分毫,这胜负之数便会颠倒过来了。 不过,玄真等人方才在喜堂内早已见过韩潇的怪招,此时又见并不觉得如何惊奇,可岳元龙和端木洪见了这等巧妙的招式,心中难免讶异,不知他用的是何门何派的武学。 其实,韩潇所用的便是无相神功的运力法门,只以极简极巧的招法破去对手的隐位。上官青又哪里知晓无相神功的名堂,见他这两下怪招直如儿戏一般,心下不禁有气,想到自己成名数十年,更无人敢对这雷音拳如此怠慢!当下又是一拳打去,心想,小辈无礼,须教你尝尝雷音拳的厉害! 韩潇见上官青拳力更增,当下不敢怠慢,眼见他左膝是个隐位,便伸出右脚去勾他的左脚。上官青见自己若是左腿力卸,这一拳便再无法打中对方,当即收回左脚,又是打向韩潇的面门。韩潇见他小腹乃是隐位,于是后发先至,出指点了过去,这一下又逼得上官青不得不变招。 如此一来,上官青每出一拳,韩潇必有相应的招式破去他的隐位,正与方才恰恰相反,反是由韩潇逼得上官青连连变招。台下众人瞧了片刻,都不免瞠目结舌,不知场中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快,眼见韩潇的招式五花八门,皆是从所未见,更不知他所用的是何等武学。 这时,只听玄真对慧空说道:“道兄,以你武学之广博,这韩潇所用的可是什么功夫?” 慧空沉吟半晌,说道:“这韩小施主的功夫当真令人难以索解,指法,拳法,掌法,腿法,爪功他都已用过,又都是信手拈来,好像是随手而取,任意而发。嗯,他出指像是峨眉派的青莲指,出拳又有太极拳的痕迹,嘿,这一招乃是现学现卖,用了上官青的雷音拳。嗯,这招掌法又非端木家的寒梅掌,腿法像是崆峒派的灵峰腿法,不过,这些招式又都用得似是而非,全然不成章法,老衲从未见过这等武学。” 只听玄真说道:“道兄,韩潇的这些招式,奇就奇在每招每式都攻在上官青不得不防之处,我方才与他动手之时亦是这般感觉,可不知他在是如何做到拳,掌,指,腿骤然而变的。” 各派掌门见慧空摇了摇头,显是不甚清楚韩潇武功的名堂。 此时,场中二人已拆过五十余招,上官青惊讶之余,不再急着抢攻,偶出虚招,见韩潇递过招式,便又乘势反攻。如此一来,便又渐渐夺回了声势。 韩潇见他识破了自己的意图,也佩服他的拳法高超。他心中想道,这上官青的武功虽高,却未必高过了师父端木胜。不过,自己于无相神功只学得了皮毛而已,不同招式变化之间的运力窍门还远未练熟,若是万般法门皆用,不仅威力远远比不得石头大师,能否胜得眼前的上官青亦未可知,莫不如单用一种武学,只循着无相神功的至理,掌握招式转换的时机,也许便能赢下比武也未可知。 此时,韩潇不禁想到方才师父与岳元龙动武时,以手当剑,十分的巧妙。眼见上官青又是一拳打来,当下伸直了手臂,向对方的咽喉切去,正是凌霜剑法中的一招“雪花六出”!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上官青自然识得端木家的凌霜剑法,眼见韩潇以手作剑,直切自己的咽喉,虽知手掌无法割伤肌肤,可咽喉毕竟是人体极脆弱之处,若被击中难免会受重伤,只得撤拳避开这一下。 至此,韩潇便用一条手臂,将端木家的凌霜剑法一一用出。此番相斗又与先时不同,韩潇渐渐悟出无相神功所含出招时机的妙用。石头僧虽早已将这番道理说与韩潇,可当时的他武功尚浅,无法领悟这些高深之处。此时的韩潇功力之深已是世所罕有,且这一夜,他连与玄真,端木胜这等绝顶高手动武,对此中道理也已窥入门径。 此时,无论是由上官青发招,或是由自己抢攻,韩潇总能随机应变,抓住时机攻入对方的隐位。有时他看似便要输招,实则是抢占了先机,出手之时恰到好处,既可避过上官青的重拳,又能破去对手的隐位。至此,韩潇得悟妙法,武学之道可谓更上了一层楼。 两人斗过五十招,韩潇更觉得心应手,只觉此时便算不用这凌霜剑法,只要招式能用得恰到好处,抢占先机,一样可将对方的招式的隐位攻破。 由此,韩潇更不拘泥于凌霜剑法,偶尔将寒梅掌等招式用出,效用仿佛。不过,每当他将拳变掌,由掌化指之时,上官青便可趁机反攻。韩潇心知自己对无相神功运力的诀窍尚未练熟,那些五花八门的招式虽能先声夺人,可斗到关键之时反是不如单用一套功夫。 韩潇已是清楚,只要自己能掌握好时机,便只用一种武学也定能胜过对手,不过若要达到石头僧那样能将人之肢体从心所用的境界,更不知须得何年何月才能练成。 此时,台下众人已是瞧出韩潇渐占优势,皆兴奋不已,而紫冥教的教众见本教神功盖世的上官长老竟处处受制于一个少年之人,都惊奇之极!一旁的岳元龙更是瞧得心惊胆战,他见韩潇此时所用都是端木家的武学,虽然这些招式博大精深,却未必便较上官青的雷音拳为高明。可韩潇的一招一式将时机把握极准,每每攻得上官青不得不防,更有数招,韩潇几乎便拂中上官青的穴位,当真是惊险之极!岳元龙心中在想,传言韩潇得了太玄经,可他用的都是端木家的武学,不知这些招式在端木洪手中为何没有如许的效用。 其实,石头僧武艺通玄,勤修苦练近百年才得以参透世间武学招式的本源,得悟无相神功的玄理。韩潇虽修炼未深,可此时展现出的招式之妙用,又怎能是岳元龙即刻便能领悟的? 端木洪见韩潇掌控了局势,不禁惊喜交集。惊的是,同是端木家的武学招式,可在自己这小徒儿用来却是招招可以破敌制胜,这些功夫自己亦练过几十年,却瞧不出此中的门道。喜的是,韩潇的武功技惊四座,如此一来,紫冥教更无人能胜得徒弟,各派门人弟子的性命也许便保得住了。 而此时最为惊讶的当属上官青!他想到自己竟会输给一个端木家的低辈弟子,震惊之余更是恼怒!他心中在想,我武技虽不如你,难道内力还会在你之下?当下拳拳不离韩潇的一双手掌,只为触及韩潇,欲和他比拼内力。 韩潇见上官青似是发了狂,拳头如雨点般打了过来,心中想道,难道他落了下风便即不顾出拳的章法了?可又见对方拳拳击向自己的手掌,这才明白对方知道拳脚胜不得自己便想比拼内力。 韩潇毕竟是年少之人,难免会有些争强好胜,眼见对方打法极为蛮横,心中有气,心想,就算你内力浑厚,难道我便怕了你不成?我倒要看看是谁的内力更胜一筹! 想到此处,眼见对方一拳打到,便深吸一口气,无名真气勃然而发,混着落梅神功与申屠行的内力,猛然推出一掌!而后,一拳一掌相接,二人就此纹丝不动。 这时,只听慧空惊呼道:“不好!韩潇本可凭得招式取胜,如今却与上官长老比拼内力,那便输定了。” 这时,只听皇甫朗脱口而出道:“方丈大师,韩潇这一掌可是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啊!” 原来,韩潇曾与少林寺的慧智交过手,而慧智最善大力金刚掌,韩潇觉得这掌法刚猛之处乃是自己平生从所未遇,便暗暗记下了招式,此时用来,所用的内力虽不是少林武学,可招式却学得似模似样。 慧空瞧出了门道,于是说道:“韩潇这一掌虽然招式与大力金刚掌相同,可内息的运用却绝非少林内功。” 这时,玄真说道:“上官长老内力之刚猛,天下更无人能出其右,韩潇乃是少年心性,好胜心强,哎,终是上了人家的当。” 听了玄真的话,各派掌门都不免沮丧。 端木清本在替韩潇高兴,只觉他若胜了上官青,那便是为中原武林立下了大功,加之他方才救下各派掌门的性命,从此以后名声鹊起,徒儿的事便再无那许多滞碍。可听过玄真的话,心知韩潇会输,便急忙向徒弟看去,只见她娥眉深蹙,显是对韩潇的关切之极。 台上的岳元龙见二人拼起了内力,也不免点了点头,显是对上官青的内功极为自信。 就在众人皆以为韩潇会输之时,忽见上官青连退三步,身子摇晃不止,而韩潇则是纹丝未动,满脸笑意的看向上官青。 众人正自奇怪,只见上官青脸色铁青,随即又变得沮丧,而后说道:“多谢韩少侠饶我这把老骨头的性命,哎,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上官青认栽了。”说完便站在岳元龙的身侧不再言语。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大吃一惊!本以为凭着上官青刚猛之极的内力定会取胜,说不定韩潇更会由此身受重伤。可转瞬之间,上官青反而便败下阵来,且输得心服口服,仿佛又是韩潇饶过他的性命。如此一来在场的千余人众都不知方才那拳掌之间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只听韩潇说道:“多谢上官长老高抬贵手,再比下去,晚辈怕是输定了。” 端木洪见韩潇能够胜而不骄,不禁点了点头,心中很是宽慰,可仍不知他是如何取胜的。 原来,韩潇与上官青拳掌相接时,双方各急运真气。韩潇只觉一股强雄无比的内力攻了过来,直震得自己手臂隐隐发麻,胸口阵阵疼痛。正自难过不已时,他忽而想到太玄经中的一句心法,“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以天下之至柔,驰聘天下之至坚”。韩潇顿有所悟,世间最洪亮的声响自不会为人所听闻,最广袤的事物也不会为人一窥全豹,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至柔即至坚,对手的内力虽无坚不摧,可最坚之处也正是最为虚薄。 上官青虽觉韩潇掌上的真气极为浑厚,可他对自己强雄的内力颇为自信,只觉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定能取胜。这时,他却见韩潇忽而面露微笑,好似想到了什么可喜之事。正自奇怪时,猛然察觉对方的内力好似陡然而消,自己刚猛的内力直投入对方体内! 上官青以为韩潇撤去了功力,拱手而降,可韩潇内力消散太快,这一下定会伤到了他!可他见韩潇仍是安然无恙的站立当地,心下一惊,暗道不妙!急忙催动内力,至此再无一丝保留,内力全然而发! 上官青只觉自己的内力仿佛撞到棉花上一般,毫无受力之处,忽然间,从韩潇体内迸发而出一股绵密勃然的内力,似浅实深,似弱实强,直有无穷无尽之感。上官青猛然一惊,这股内息他却是极为熟悉!当下,上官青急忙催动内力,可不知为何,自己的真气好似被那股绵密的内息锁住一般,再无法收回。眼见韩潇的内力冲到自己的体内,上官青心道,我命休矣! 他正欲待死,忽觉对方撤了掌力,那股无穷无尽的内力也只将自己震退数步而已。至此,他这才知晓是韩潇手下留情,不过就算自己方才将内力收回,亦不是对方那无止无休般内力的对手。那一刻,他不免心服口服。 天下群雄见韩潇胜得了比武不禁欢声雷动! “韩少侠好样的!让魔教知道知道咱们中原武林的厉害!” “端木家的武学果然名不虚传!” “韩少侠神功盖世,你们魔教这次可服了吧!” 曾经大骂韩潇的人,此时却对他大加称赞起来。 各派的掌门亦未瞧出韩潇是如何取胜的,只听皇甫朗笑道:“方丈大师,看来还是大力金刚掌更胜雷音拳一筹啊。” 慧空想到自己方才对本门大力金刚掌与雷音拳的评判不禁摇头苦笑,他知韩潇所用的大力金刚掌不过是摆摆样子而已,可对韩潇内息的运转却是不明所以,当下说道:“善哉,善哉,胜过雷音拳的乃是韩小施主,并非是大力金刚掌。” 皇甫朗仍是不明所以,当下又问道:“韩潇既是得胜,难道说他的内力较之上官青更为刚强了?” 慧空摇头道:“这却不见得,能将这硬功练得极致须得靠各自的天赋,我虽不知韩小施主的内功修为如何,不过他的内力绝非是刚猛一路,方才二人比拼内力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此中的细微变化也只有这二人才知晓了。” 这时,却听玄真说道:“方丈道兄,我猜韩潇的内力定是得自太玄经,看来这部经书确有独到之处。” “或许如此,若真有此经,老衲当真想拜读一番。”慧空说道。 皇甫朗却笑道:“方丈大师可是动了贪念了。” “阿弥陀佛,皇甫掌门责备的是。”慧空合十道。 皇甫朗见慧空亦不知韩潇如何取胜,于是说道:“若是我与上官青比拼内力,也不会硬接他这一拳,看来韩潇的内力另有独到之处。” 玄真说道:“无论如何,韩潇算是为天下武林立了大功。” 此时众人信心满满,只觉韩潇既胜得上官青,紫冥教更无人是他的对手,如此一来,紫冥教也不得不信守承诺,就此下山,也由此保住了场中千余人的性命。 果然,又听台下各派的门人弟子喊道:“紫冥教,你们可要说话算话,输了比武可要退回西域!” “岳长老,请你再派高手与韩少侠一较高下,哈哈!” “这最后一场不必也罢,韩少侠终归是会赢的!” 岳元龙听了这些话面色铁青,他实未想到半路会杀出个韩潇来,且他武功奇高,便连上官青亦不是对手,当真是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于是喝道:“第三场可还未曾比过!” 台下群雄又喊道:“这一场你们打算派谁出场?” 岳元龙“哼”了一声,说道:“自是老夫下场。”他虽如此说,可见到韩潇面色波澜不惊,身形稳如山岳,心知自己多半非是其敌,不过话已出口,这比第三场无论如何是要比下去的。 就在此时,忽见上官青贴着岳元龙的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上官青面色凝重,想来所说之话定是极为要紧。果然,岳元龙听过之后浑身一颤,面露惊异之色。 众人正奇怪紫冥教的两位长老在弄什么玄虚,忽听岳元龙说道:“韩少侠,这第三场是否还由你出场?” 韩潇点头道:“不错,贵教却是由哪一位前辈赐教?” “嘿嘿,上官长老既已落败,自然是由我这把老骨头出场了。”岳元龙说道。 韩潇躬身说道:“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你不必谦虚,这场比试我是输多赢少。”岳元龙摇头道。 可韩潇这话却非谦逊,他知岳元龙的擒龙功自有独到之处,自己若不留神这胜负之数亦未可知。 只见岳元龙踏上前来,与韩潇只有三丈之隔,此时的他凝神抬掌,对韩潇说了声“请”。众人见他如临大敌一般,自是由于韩潇方才展现出惊人武学的缘故。 眼见台上的二人身姿不动,众人却知一场激战便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忽听厅堂上方一人说道:“元龙,且慢动手,你非是这韩潇之敌!” 第三百八十八章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免一惊,随后又听得“呼”的一声,只见厅堂之上跃下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乃是位年近七旬的老者,只见他鬓发皆白,一头银发在灯火的照映下闪烁不定,此人虽已苍老,却是面带红光,显是身体极为硬朗。而另一人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只见他身形瘦小,样貌却是极为秀美,较之韩潇又俊过了三分。 韩潇看得清楚,那老者正是范崧,而那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江婉! 韩潇尚未回过神来,只见岳元龙和上官青一齐扑到范崧的身前,岳元龙动情道:“大哥!元龙当真想得你好苦啊!” 上官青也激动道:“范大哥,这些年你可去了哪?” 众人见紫冥教的两位长老见了这老者老泪纵横,心下奇怪。 这时,只听陆仁青问道:“盟主,这人却是谁啊?” “他便是范崧,”玄真沉声说道,“如今紫冥教的三位长老可是聚齐了。” 原来陆仁青,卢长风,丐帮陈长老等人虽早已听过范崧的大名,却是未曾见本人。 这时,又听皇甫朗说道:“听说这范崧在紫冥教退往西域不久便离开了教中,十余年来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武林中都传言他早已离世,不想今日却仍是来增援本教。” “阿弥陀佛,皇甫掌门,一年之前我和盟主可是与范长老打过交道。”慧空说道。 “哦?还有此事?你们可是交过手了?”皇甫朗奇道。 慧空点了点头,说道:“一年前,在佛报寺中救走江婉与韩潇的便有此人。” 皇甫朗还欲发问,却听陆仁青说道:“盟主,这范崧的武艺定是极为高明了?” “紫冥教的三位长老各有所长,范崧当年便以轻功‘飞鸿印雪’和一套‘无影神杖’纵横江湖,贫道甚是佩服。”玄真点头道。 “不错,老衲年轻之时曾与范长老切磋过功夫,”慧空说道,“日月如流,三十几年真是弹指一挥间,阿弥陀佛。” 众人见慧空面相夜空,显是忆起了往事,却不知当年二人切磋武艺又是谁胜谁败。 陆仁青又问道:“盟主,这第三场比武定是由范崧下场了?不知韩潇能否胜得过他?” 只听玄真说道:“一年前在佛报寺中,我与范崧对过一掌,他功力之深更胜昔年,不过,这十余年来他隐于江湖之外,贫道实不知他的修为精进到何种程度。” 玄真的话中之意便是在说,韩潇若与范崧比武,实不知谁能更胜一筹。听了这话,各派掌门又不禁暗自担心起来。 这时,台上的岳元龙与上官青已是平复了情绪。宋毅,萧燕燕,沙玉三位堂主也纷纷走上前来向范崧行礼。 只听岳元龙对范崧说道:“大哥,你既肯来见我兄弟二人,今后便留在教中可好?” 上官青也说道:“大哥一别十余年,有时我当真以为……哎……” 宋毅在紫冥教四位堂主中资望最高,昔年更是受过范崧不少的好处,当下说道:“范长老,您这些年可是去了何处?” 范崧听了众人的话,也不禁慨叹道:“当年江教主过世,我便生了退隐武林的心。”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看来紫冥教为那恶人所害,败退西域,范长老定是心灰意冷,这才隐退江湖十余载。” 只听范崧接着说道:“不过,更是为了我这宝贝丫头。”说着便看向江婉。 紫冥教的人听了这话,一起望向江婉。萧燕燕更是拉着江晚的手,惊讶道:“啊,你便是那个婴儿!” 韩潇听了萧燕燕的话,又想起了师父讲过西域雪山的事。 便在此时,只听范崧说道:“元龙,我且问你,方教主此时身在何处?” 韩潇心知范崧问的便是紫冥教的教主方云天,不免凝神倾听起来。 只听岳元龙低声说道:“方教主去了京城。” “京城?”范崧奇道,“教主去京城做什么?” “教主只说去办一件要紧的事。”岳元龙答道。 范崧只点了点不再说话。 岳元龙又向范崧说道:“大哥,方才的比武你可是瞧见了?我兄弟二人非是这韩潇的对手,这些年来大哥的武学定是精进了许多,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也让韩潇知道我紫冥教的厉害!不过……” 岳元龙说到此处,便贴在范崧的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韩潇见此心中不免奇怪。 范崧听了岳元龙的话,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理会得,此事我早已知晓。” 上官青惊道:“大哥知道这事了?” 范崧一摆手,踏上木台走至韩潇身前说道:“韩潇小友,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韩潇急忙躬身一揖,说道:“范长老,您好!” “嘿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当初答应我的事可做的真是好啊!”范崧冷声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十分奇怪,不知韩潇当初答应了范崧何事。 韩潇亦是纳罕,却想不起自己曾答应过他什么事。于是,韩潇抬眼向江婉看去,只见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江婉见韩潇看了过来,便朝他做了个鬼脸,而后对范崧说道:“外公,这个叫韩潇的欺负我,你须得帮我狠狠的打他!嘻嘻,也别当真打伤了他,教训他一顿便是了。” 韩潇听了,这才想起在洛阳永宁寺时,自己曾答应过范崧要好好照顾江婉的话。范崧自然知晓江婉喜欢自己,他当时的那番话也确有把江婉托付给自己的意思。 韩潇心中在想,不知婉儿前几日下了山是如何找到外公的,她口中虽然说不在乎我与灵儿的事,可心中却是在乎得紧!她见我如此关心灵儿的婚事,定是生了我的气。看来,这些事她都已告诉了外公。又想到白沐灵对自己“恨之入骨”,一心要嫁给端木芸,只觉本是喜欢自己的二人如今却都对自己“反目成仇”,当真是苦笑不已。他又望向台下的白沐灵,只见她本是在瞧自己,此时却又迅速的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台下众人听了江婉的话更是心中好奇,只觉当初韩潇为了救她不惜自毁前途,如今二人又怎会闹到如此地步? 第三百八十九章 范崧未理会孙女的话,只对韩潇说道:“韩少侠,这第三场便由我范崧陪你过几招如何?” 韩潇听了这话十分惶恐,当初范崧在玄真的剑下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又怎能与他动手?当下说道:“范长老与我韩潇有着救命之恩,我又怎能与您动武?” 台下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哗然一片,除了玄真,慧空等寥寥数人,再无人知晓范崧相救韩潇的事。 范崧听了韩潇的话反是一笑,说道:“嘿嘿,你知恩图报,我总算没有看错人。” 而后,范崧又是神情肃穆的说道:“现在不是谈论恩义的时候,你我二人的比武可关系着中原武林千余人的性命。” 韩潇听了这话,回身望了望恩师端木洪,又望了望人丛中的白沐灵乃至各派的门人弟子,心想,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紫冥教动武,否则更是让那恶人得了逞!于是说道:“如此便得罪了,还请范长老手下留情。” 范崧踏上一步,背过双手,抬眼望着夜空,浑身上下纹丝不动,便如入定了一般。众人心下奇怪,不知范崧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韩潇见了范崧的举动,亦是心中诧异,正疑惑间,忽听江婉清脆的话音响起:“萧姨,我与外公晚来一步,你可知端木家的喜事可是办的怎么样了?” 只听萧燕燕说道:“这我却是不知,只听说在喜堂里生了变故,那喜事可是没有办成。”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向江婉看去,只见她又冲自己做了个鬼脸,而后狠狠的瞪了眼自己便将目光转向了他处。端木清听了江婉的话,也不免看向徒儿,只见她神情凝重,面颊好似笼上了一层阴云。 就在这时,范崧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一场不用比了,二弟三弟,咱们这便下山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骇然。 只听岳元龙说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婉也说道:“外公,你可是答应过我要教训韩潇的。” 只听范崧说道:“我想不出能够胜过他的办法,这一场就算是认输了。” “可你们还没动手啊?”岳元龙奇道。 “方才三弟与他的比武我已瞧过,这韩潇武艺精奇,早已不限于端木家的武学,”范崧对上官青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也同样会输。” “这……”岳元龙对范崧的话仍是难以置信,“我和三弟的武学又怎能和大哥相提并论?” “元龙,你不必谦虚,你们也已瞧出韩潇定是受过高人的指点。”范崧轻身说道。 “难道是……”岳元龙喃喃道。 范崧点头道:“天意如此,不可强求,看来中原武林气数未尽,大伙这便下山吧。” 便在此时,忽听台上一人说道:“范长老心怀坦荡,知难而退,当真令人好生佩服!” 众人见说话之人正是端木洪,只见他由冷文成与陈石搀扶已是缓缓起了身。 范崧微微一笑,说道:“‘气贯终南’教了个好徒弟,难得,难得。” 岳元龙见此,只得向紫冥教的六个方阵与厅堂之上的弓弩手挥了挥手中的五色令旗,下令撤去阵法。各派掌门见眼前的危机已解,都不禁长长出了口气。 就在此时,忽听一人说道:“这比武还不算完!韩潇,你可有胆量与我比这第三场?”声音清脆悦耳,如鸟鸣一般,与此同时,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落飞身上了木台,正是女扮男装的江婉! 众人心下一惊,更未想到她会上台挑战韩潇! 韩潇见此,苦笑道:“婉儿,你不要胡闹,我……我怎能与你比武?” “如今韩大侠武功盖世,名满天下,小女子自然不配与大侠比武了?”江婉冷笑道。 “婉儿,这比武可不是儿戏。”韩潇无奈道。 “这些我自然知晓,”江婉瞪着韩潇说道,“你若赢了我,紫冥教自会下山,可你若输了,别怪我教将这傲雪山庄杀得片甲不留!” 听了这话,众人更是瞠目结舌!本以为韩潇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身犯险,数度相救江婉的性命,二人本应是如胶似漆一般,不知今日可是唱得哪一出戏。 岳元龙不无担心的说道:“婉儿,你……”话未说完,只觉有人在身后拽了下自己的衣襟,他回身看去,正是萧燕燕。 只见萧燕燕面带微笑的说道:“岳长老,你莫要担心婉儿。” 岳元龙急道:“可是这韩潇武功极强……” “韩潇便再厉害,我猜他最多也是与婉儿打个平手罢了。”萧燕燕又笑道。 “可是……”岳元龙说到这里有些明白了过来,便向范崧看去。 只见范崧望着场中二人,微微摇了摇头,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而后朗声说道:“我虽认输,可这第三场却是不能不比,韩潇,我教第三场便由江婉出场!” “这……”韩潇为难道。 江婉见他如此为难,便说道:“你若是不想比也成,就算你认了输,外公,你们这便动手吧。” 韩潇见范崧当即从岳元龙手中夺过令旗便要发号施令,急忙说道:“等一等!” “怎么?你又想比武了是吗?”江婉说道。 “婉儿,你这又是何苦?”韩潇说道。 “韩大侠,现下你又有什么可为难的?”江婉说道,“只要你打赢了我,那便保住了这些人的性命,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韩潇不知江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眼见自己若不与她比武,范崧便会发动紫冥教的阵法,为了师门的安危以及各门各派千余人的性命,只得无奈的说道:“婉儿,我答应和你比武,可我若是赢了,紫冥教当然会下山了?” “这些岳长老早已说过,三场比武,中原武林若是赢下两场,紫冥教自会下山。”江婉说道。 “哎,婉儿,如此大哥便得罪了。”韩潇又是无奈的说道。 江婉“哼”了一声说道:“婉儿可是你叫的吗?” 韩潇摇头苦笑,只待江婉先行出招。 江婉却又说道:“韩大侠,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我若是赢了比武,这些人的性命自然不保,不过,我要是输了,紫冥教除了下山之外,小女子也会自刎,从此再不与人添麻烦!”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韩潇刺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章 韩潇听了这话当真是大吃一惊! “婉儿……你……”他方要说话,却见江婉的匕首已刺到了胸前,只得闪身躲了开去。 众人见江婉匕首的招式怪异之极,与中原武林成名的匕首招法大相径庭,匕首刺出的方位更是匪夷所思,实是令人防不胜防。 韩潇对这招式却是极为熟识,原来,江婉所用便是“鸳鸯双绝”中的鸯绝招式。韩潇在蒙古大漠随苏少筠学得了鸳绝,而这鸯绝他早已见苏少筠用过无数次,对其变化自然了然于胸。江婉的招式虽然凌厉,却是碰不到韩潇的半边衣角。 不过,众人见韩潇只连连躲避,并不出招反击,也以为他瞧不准江婉匕首的路数,此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韩潇实是震惊于江婉方才的那番话,只因她说得斩钉截铁,倘若自己赢比武,她由此自刎而死,自己岂不是悔恨终生?在外人看来这乃是一场比武,可对韩潇来说,江婉的性命实是握在自己手中。不过,韩潇又望向紫冥教阵中数百件明晃晃的兵器与房上排列整齐的强攻硬弩,眼见范崧高举五色令旗,只待自己输掉比武便会下令发动紫冥大阵!他知各派掌门此时武功尽失,行动不便,就算少林寺能布下罗汉伏魔大阵,亦挡不住如雨而下的箭矢,若当真动起手来,最多只有十数位高手能够突围,其余人定是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韩潇一面闪躲江婉的招式,一面对她说道:“婉儿,你又何必如此?大哥便求你放过天下英雄的性命可好?” 江婉听了这话招式更是一紧,只听她冷声道:“那些人的性命与我有何干系?你想救他们只要打败我就行了。” 韩潇从未见过江婉如此冷落自己,心中不是滋味,又见这场比武自己输赢皆是不可,更是没了主意,实是左右为难。韩潇一面闪躲江婉的匕首,一面暗念她方才说的话。忽然间,他猛的醒悟!心中急切在想,婉儿又怎会想要这些中原武林人士的性命?只因灵儿便在下面,她才会出个题目来为难我!我若输了比武灵儿便没了命,倘若赢下来,她又会自刎,婉儿实则是要我在她二人当中选择一人啊! 想通此处,韩潇对江婉的一片痴情不免心中感动,可眼前的二女任谁有了损伤,都是他绝不愿见也不敢去想的祸事!此时方知这输赢之间干系极大! 韩潇这一分神,动作难免有所减缓,只听“刷”的一声,江婉的匕首已将他的一截衣襟齐齐斩断!众人见了,都不禁惊呼连连。 台下的端木清明白徒儿的心事,此时更是旁观者清,她见了江婉的举动便知其意,眼见白沐灵紧咬双唇,面带愁容,便也知晓徒儿清楚了江婉的心思。端木清不禁替徒儿暗自难过,连连摇头,心中想道,这真是上辈子的冤孽…… 此时的江婉已连出了五十招,众人初时见韩潇毫无反击之力,本以为他瞧不破对方武学的门道,都暗自担心。可此时见他虽不出一招一式,却是躲避自如,江婉的匕首再也递不到他周身三尺之内,这才明白,韩潇是有意不与她正面为敌。 时辰一久,众人不免议论纷纷,此中尚有不明所以之人便问道:“这韩潇为什么总是躲躲闪闪,难道他当真打不过这个小姑娘?” “你外号叫做酒鬼,果然是名不虚传,武林中这等大事你也不知?” “嘿嘿,酒中自有黄金屋,你老哥快说说这事怎么回事?” “韩潇哪里是打不过江婉,是他不舍得打而已,你没听江婉说,她要是输了便会自刎,韩潇又怎舍得她死?” “原来如,原来如此,我好像听人说起过他们的事。” “所以说,韩潇无论如何是不会对江婉出手的。” “既是如此,韩潇若有什么闪失,魔教岂不是要动武了?” “哎,谁说不是呢。” 这时,又听另一人问道:“都说韩潇爱煞了江婉,在佛报寺中,我可是亲见所见,韩潇为了她与盟主拆了数十招,太一观那一战,韩潇为了江婉更是伤了不少人,如今这江婉又为何要来与韩潇为难?” “嘿嘿,这你便不懂了,男女相好时,女子多会令男子为自己做件极难的事,这才能看出男子是否真心,如今江婉与韩潇便是如此。” “啊?若当真如此,韩潇又怎舍得美人血溅当场?他定会输给江婉了,不过,这一来与魔教这一战便在所难免了。” “韩潇方才说紫冥教当年乃是为人所陷害,这话可不知是不是真的?” “连盟主都点了头,还有什么可假?可惜,便是无法教紫冥教相信。” “这件事还需说清才好,你看紫冥教有备而来,就算那六个方阵不动,只那些弓弩射过一番,这里可还有几个活人?” 台下众人惊魂不定,台上的二人已是拆过百招之多。韩潇仍是只守不攻,任由江婉出招而并不还手。 此时的韩潇心中焦急不已,想到输赢皆是不可,实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如此下去终不是办法。又过片刻,韩潇忽听身后传来阵阵咳嗽之声,正是师父端木洪所发。 只听陈石关切道:“师父,您怎么样了?我去取些雪梅丸来给您服。” “不用,不用,这伤无甚大碍,将养些时日便了。”端木洪轻声说道,“文成……” 只听冷文成说道:“师父,您有什么吩咐。” “从前你与潇儿最是要好,他的心思你也最为清楚,咳咳,”端木洪极为关切韩潇,急急的说道,“现如今潇儿可怎生才能收场?” 江婉的所作所为冷文成早已瞧得一清二楚,他见韩潇左右为难,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担忧,此时听师父问起,于是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别人可帮不上忙。” 韩潇将冷文成的话听在耳中,心道,五师兄说的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之处可还在婉儿。 当下,韩潇一面闪躲一面说道:“婉儿,大哥与你商量一事如何?” 第三百九十一章 江婉听了这话,手中一缓,瞪了眼韩潇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完,又将匕首刺了过去。 “婉儿,你听我说,”韩潇闪身避开,而后说道,“这场比武就算我认输,你和范长老求个情,请他高抬贵手,饶过各派门人的性命如何?” “不行!你没听见我方才说过什么吗?”江婉一口回绝道。 韩潇又避过江婉两下凌厉的招式,而后正色道:“婉儿,紫冥教若肯放过这千余人的性命,大哥愿以此命相抵!” 听了这话,江婉浑身一抖,不再发招,凝视着韩潇说道:“你……你说什么?” “韩潇愿以一命来换天下英雄的性命。”韩潇望着她说道。 只见江婉面色红晕,怒上眉梢,嗔道:“韩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说道这里却是欲怒还羞,一翻匕首又刺了过去。 韩潇急忙躲开了这招,又问道:“婉儿,你可是答应了?” 江婉沉着面孔,冷声道:“不行!你一条性命又怎能抵过一千条?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婉儿,你别再胡闹了,大哥给你赔个不是。”韩潇一面闪躲一面低声说道。 江婉又是冷笑一声,说道:“如今你可是天下人敬仰的大英雄,小女子可不敢当!再说,你又没对不起我,干嘛要赔不是?”说着,手上的招式却变得更为凌厉。 韩潇见江婉反较先时更为恼怒,心知自己弄巧成拙说错了话,正自无奈时,忽又听得师父的阵阵咳嗽之声传来。他不禁回身瞧去,只见师父胸前的衣襟殷红一片,定是内伤发作又吐出血来。 见此,韩潇心中一凛,只觉师门有难,自己却只顾着儿女情长,当真是大大的不该!他又见大师兄陈石从怀中取出数颗丹药喂师父服下,心知师父的伤势定然不轻!心中一急,眼见江婉的匕首刺到身前,脑中一热,随手拆招,将她的匕首打落在地! 这一变化太过突然,在场众人都未曾明白过来。韩潇更是一惊,实未想到自己会把江婉的匕首打落,眼见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站在当地狠狠的瞪着自己,韩潇不禁心中歉疚,轻声说道:“婉儿,大哥不是有意的……”方说到这里,只见江婉忽然将匕首拾起,猛然向自己的脖颈中划去! 韩潇大吃一惊,大叫道:“婉儿不可!” 众人见这样一个娇美无限之人便要香消玉殒,都不忍再看,皆紧闭了双眼。 只听“噗”的一声,随后听得一人高呼道:“丫头,不可!”正是范崧的声音!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那柄寒光闪闪,泛着幽蓝光芒的匕首却是插入了韩潇的手臂!原来,韩潇见江婉当真欲自刎,不禁心急如焚,不及细想,伸出左臂迎着匕首挡了下去!就在此时,范崧也飞奔而至,虽见江婉无恙,却仍不免冷汗直流。 只听韩潇大声说道:“婉儿,你这又是何苦?你心里不痛快只管刺我好了,大哥再也不躲了,又何必做这等傻事?” 江婉本已有了死志,可韩潇却为自己挡下了匕首,眼见他手臂血流如注,又不免心疼,心中的怨气顿消,便也弃了寻死的念头,此时此刻,江婉只觉台下数千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观瞧,一时之间,她既是悔恨又是娇羞,想到方才自己险些没了性命,更是惊魂不已,便扑到范崧的怀中大哭起来。 范崧抚着她的肩头,说道:“傻丫头,傻丫头。”说完又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韩潇。 这时,台下众人见是虚惊一场,都不免松了口气。 “这江婉为何当真要自杀?” “她又哪里想死?不过是试一试韩潇罢了。” “哈哈,小两口闹了别扭却闹到擂台上了。” 这时,只见陈石匆忙奔到韩潇的身前,轻轻将匕首抽出,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来,将瓶里的药粉尽数倒在韩潇的伤口之上,而后撕下衣襟,将伤口牢牢的包扎上。 韩潇见此心中感激,当下说道:“多谢大师兄!” 只听陈石憨声憨气的说道:“小师弟,这一下只是外伤而已,没有损到筋脉,你不必担心,将养几日就没事了。” 韩潇听得陈石与自己说话的语气便似初上山时一般无二,仿佛仍将自己当做那个孩童一样,心中更觉一股暖意。 这时,只见岳元龙走上前来冲着玄真说道:“这一场比武自是韩潇取胜,嘿嘿,盟主,咱们来日方长,那些恩恩怨怨总有一天要算清!”说完便一摆手,随后便见紫冥教六个方阵齐齐的向庄外挪动,范崧也牵着孙女走下木台。 韩潇见自己保住了中原武林一脉,心下终觉宽慰。 便在此时,众人忽觉木台之上有所异动!都不由自主的向台上看去。只见台上不知何时却多出一人来! 众人心中诧异,而韩潇,范崧,岳元龙等人更是心中一惊,只觉凭着自己的功夫竟未能察觉此人是何时上的木台!而他又好似早已便站在那里,似幽似灵,无声无息一般。 韩潇抬眼看去,只见那人身形高瘦,背对众人,双手附在身后,一袭黑衫,衣襟随着寒风飘动不定,直有昂首天外之感。 韩潇见了此人的锐气,心中大喜,心道,当今之世也只有他才有这等傲人的气魄,当即喊道:“袁伯伯!……”随即便住了口。 原来,这人已是转过身来,只见他四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头发乌黑发亮盘在头顶,面庞清瘦,一双凤眼中透着傲睨万物之态。只见他目光如闪电般划过在场之人,众人与他目光相接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惧意顿生!此人虽与袁廷玉有几分相像,却绝非其人! 韩潇正自奇怪,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忽见他目光射向自己,而后说道:“你便是韩潇?”话音直有混元无际之感。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发寒,不知为何,自己见了他便心生惧意,只觉他浑身上下满是傲世天下之感!而与袁廷玉相比,他虽少了几分桀骜不驯更多的却是一股霸业之气! 这时,只见紫冥教的岳元龙,上官青以及宋毅,萧燕燕,沙玉三位堂主同时上了木台,一齐躬身说道:“教主!” 韩潇更是大吃一惊!原来眼前这人便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紫冥教教主方云天! 第三百九十二章 台下众人听了这话也是极为震惊,紫冥教教主的威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十余载,不过除了玄真,慧空等前辈高人昔年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其余中原武林人士再无人见过方云天的面目。此时见这天下第一之人却不过四十余岁的年龄,众人都觉些难以置信! 玄真,慧空和皇甫朗见方云天到来,不禁面面相觑,皆暗自摇头,好似在说,有他在此,中原武林气数尽矣!各派掌门见盟主等人面色灰败,当即明白定是大祸临头了! 韩潇正自惊魂未定,忽见范崧走上木台,拱手向方云天说道:“方教主,范崧不辞而别十余年,此番特来请罪。” 只听方云天说道:“范长老为本教立功无数,何罪之有?” 这时,江婉也走到近前,低声说道:“方教主。” 方云天见了她,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与你父情同手足,你叫我方叔叔便是了。” 只见江婉双目仍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听了方云天的话只是低下了头去。 方云天又对江婉说道:“可是这个韩潇欺负了你?”也不待江婉回答,只见他身形一晃便到了韩潇面前! 韩潇更是一惊,未想到他身法如此之快,浑身上下立时警觉起来!他既知方云天号称武功天下第一,武学之高深定是在范崧等人之上,实是自己生平从所未遇的高手! 韩潇心下震惊连连,却仍是拱手说道:“方教主,你好!” 方云天听他话音不卑不亢,显是不惧于己,当下说道:“韩潇,你的名头响彻天下,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竟连我教的长老也是自愧不如,方某倒要领教领教你有何本事能令我这几百教众就此无功而返。” 韩潇听了这话把心一横,笑道:“方教主,您是要和我比武还是以命相搏?” 只听岳元龙喝道:“韩潇,不得无礼!” 方云天向岳元龙摆了摆手,又对韩潇说道:“此中可有什么分别?” “这分别可大着哩,教主若要比武,方才贵教已与我中原武林比过三场,我方已胜两场,此番无需再比。”韩潇朗声说道,“教主若要与我以命相搏,韩潇自会奉陪到底,不过方教主武功天下第一,自是一言九鼎,贵教既输了比武便需信守承诺返回西域,不可再与我中原武林为难!” 一旁的端木洪听了徒弟所说,不禁微微一笑,缓缓点了点头。原来,韩潇这番话暗藏心思,紫冥教若信守承诺,方云天此番便不会再与韩潇动武,而以方云天的身份更不会去杀韩潇这样一个年少之人,由此,便逼得武功天下第一的紫冥教主便再无出手的理由了! 众人自然明白韩潇的话中之意,只觉他聪明机警,不禁暗中喝彩!不过,此刻紫冥教对中原武林握有生杀大权,众人仍不免暗自担心。 方云天听了韩潇的话当即一声长笑,这笑声直入天际,震得在场千余人心头一颤!韩潇暗暗心惊,眼见方云天随声而笑便已展现如此内力,实不知他的内功修为已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境地! 方云天笑罢,对韩潇说道:“好胆量!这二十年来,敢与我如此说话的,只你一人而已!韩潇,我紫冥教答应过的事绝不会食言。” 韩潇听了这话,放下心来,于是说道:“方教主,你既非比武,那便是与我性命相拼了?” “嘿嘿,果然是年少轻狂,”方云天说道,“我也不来取你性命,只不过试试你有何能耐击退我教长老罢了。” 众人见天下第一的方云天要与韩潇动武,既惊又喜,只觉此番能瞧见天下第一人的功夫实是大开眼界! 韩潇双手抱拳,信誓旦旦的说道:“那便领教方教主的盖世神功!”说完便向台中宽阔处一指,示意方云天到此处比试。 只听方云天说道:“不用这般麻烦,嗯,你有伤在身,方某从不占人便宜,不如这样,咱们只比三招,三招之内若是打成平手便算我输。”语气坚定,好似绝不容韩潇反驳一般。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瞠目结舌!韩潇武功之高众人已是有目共睹,便连上官青这等开山裂石的神拳亦不是他的对手,方云天就算武功再高又怎能在三招之内便可取胜? 玄真,慧空和皇甫朗听了方云天的话亦是暗暗心惊,方才在喜堂之内,以玄真和端木胜通玄的武功均奈何不得韩潇,此时他虽受了些皮肉之伤,可要在三招之内便赢下他实有些痴人说梦。然而,以方云天的身份绝不会随便开口,三人不禁想道,难不成这方云天的武功更胜过了昔日的江正?即便如此,欲三招胜过韩潇仍是难以想象的事。 而韩潇听了方云天的话亦是心下惊奇,眼见他绝不似与自己玩笑,心中不禁想道,凭着自己的武功已是胜过了玄真与师祖等绝顶高手,以申屠行武功之怪异,毒功之猛烈,自己亦和他拆过数十招之多,就算石头僧来到此间,亦有把握接他三五十招而不败,方云天虽被称作武功天下第一却未必高得过石头僧,他又如何能在三招之内赢下自己? 方云天见韩潇面色犹疑不决,便又说道:“你且放心,我一不用兵刃,二不发暗器,只用这双手掌与你比试,这暗器兵刃却随你所用。”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心中糊涂,难道这天下第一当真如此厉害?可他嘴上却是不肯服人,学着方云天适才的语气说道:“韩某从不占人便宜,自也用这双手掌与你比试。” 方云天微微颔首,只说道:“你这便出招吧。” 韩潇见他从容不迫,目中不透一丝的光滑,心中不禁想起太玄经中的一句心法“精气不露,暗月无光,此为天地之无尽藏”。难道此人的内功已练至天地澄明之境了?至此,韩潇实是骇然不已! 不过,韩潇虽惊不乱,他毕竟不相信世上能有人在三招之内便胜过自己。眼见方云天等待自己先行出招,当下盘算起用哪些招式可先声夺人。 第三百九十三章 韩潇脑中飞快的回思所学的各门各派的武学招式。忽然间,他想到太极拳中的一招“如封似闭”,只觉此招攻守兼备极是高明,进可化而为少林龙爪手等凌厉的招法,退可用寒梅掌自保,端得是承先启后的妙招! 韩潇的太极拳乃是石头僧所传授,他虽练得时日无多,却也尽得石头僧的点化,这太极拳的要诀也学得了十之七八。不过,他心知方云天武功极强,便又想好了十余个后招,。 而后,韩潇弓步向前,口中说道:“第一招来了!”一拳缓缓击出,拳势虽慢却是气势恢宏,加之他精深醇厚的内力,这一下有如武林宗师,气吞长虹!玄真见韩潇这一拳深得太极拳的要领,就算自己用出这一式“如封似闭”亦不过如此,心中诧异之极! 台下的中原武林人士见韩潇这一拳精妙之极,不禁叫了声“好!” 方云天见此并未出招以对,身子只轻轻一闪便躲避开来。韩潇见他并不接招,微有奇怪,又见他身法无甚奇特之处,且左肩是个隐位,于是,以手为剑,一招凌霜剑法中的“傲雪凌霜”向方云天的肩头斩去! 这时,只听台上的冷文成大声叫道:“这是第二招了!” 方云天见了韩潇这一下也不禁说了声:“好剑法!” 原来,韩潇本见方云天纹丝不动,便无法看出他招式的隐位,这第一招“如封似闭”本是为引他发招。韩潇见方云天虽然躲避,可身子一动,仍不免现出隐位来,便毫无迟疑的攻了过去。 而此刻的方云天仍未发招,眼见韩潇这一下斩到肩头,又是侧身避过。韩潇见此更是心中诧异,如此已算过了两招,对手只守不攻,若下一招仍是躲闪,那便算是打作平手了,如此一来,这武功天下第一之人可算是栽了跟头。 韩潇见方云天侧身避开自己这一斩,而他肋下是个隐位,当下返身回掌,一招“白云回望”直向方云天的肋下劈去! 台下的端木清忽听得身旁白沐灵惊呼一声,她心中不免奇怪,韩潇这一招虽然极是巧妙,可这“白云回望”乃是端木家弟子皆会使用的寻常招式,不知她见此招为何如此动情。 韩潇这一掌用足了内力,只因他算准这乃是最后一招,方云天无论如何破不了自己的招式,除非他亦出掌相抵,以内力相拼,就算如此,自己若是不敌亦可趁机退步收掌,那样以来也能算作平手。 可令韩潇震惊的却是方云天这一下并未躲避亦未出招,只纹丝不动的站立当地。韩潇虽不想伤他,可掌力尽出,此时再无收回的余地,只听“啪”的一声,这一掌重重的打在了方云天的软肋之上! 众人见此皆惊呼不已! 一旁的冷文成见韩潇打中了天下第一的方云天,心下兴奋不已,高声叫道:“第三招!是小师弟赢了!” 此时,各派的人见韩潇赢了比武,皆一片欢呼!紫冥教的人见教主中招,心中不免担心,只因本教的长老亦非韩潇的对手,教主虽然神功盖世,可韩潇这一掌显是深含无尚的内力,如此一来,教主亦难免不会受伤。 “教主!”岳元龙惊呼一声便欲走进前去,范崧却是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便在此时,只见韩潇的手臂忽而垂了下来,随后身子一软,缓缓坐倒在地。众人见变化陡生,皆不知发生了何事,眼见韩潇这一掌打中了方云天,就算他不曾受伤亦是输掉了比武,却未想到韩潇却是软倒在地! 原来,韩潇方才这一掌击在方云天的软肋之上,内力尽数透入对方的体内。他本自懊悔,这一下定已将对手打伤,可忽而察觉,自己的掌力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早已无声无息。韩潇心下奇怪,抬眼向方云天瞧去,却见他神情毫无变化,自己这一掌显是丝毫未曾伤到他。 如此一来,韩潇难免大吃一惊!只觉自己运足内力的一掌,便是拳力刚猛无伦的上官青亦非对手,这方云天又怎会如此无动于衷?难道他是那大罗金仙下凡不成?当下,韩潇便欲撤回手掌,以防对手的后招。就在此时,韩潇忽觉体内无名真气从丹田之内迸发而出,在体内横冲直撞,再不受自己掌控!他心下一惊,便欲将这些真气压回丹田之内,可无名真气散乱之极,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再无法收回。随后浑身酸软,再无一丝的气力,便即瘫坐在地。 这时,只见方云天握住韩潇的手腕说道:“你的落梅神功已是不浅,咦?这股内力却又是什么武学?” 韩潇见方云天眉头紧皱,想来他是发觉自己得自申屠行的内力,果然,又听方云天说道:“奇怪,这内力霸道之极,强雄无比,却又不甚浑厚自不是你修炼而来,韩潇,你却从何人那里得到这内力的?” 此时的韩潇早已难过之极,正自惊骇这无名真气为何会反噬自身,虽听得方云天发问,却是无法回答。 便在此时,忽见台下跃上十余僧人,将方云天与韩潇团团围住。 只听一人大喝道:“方云天,快放了韩潇!”正是少林慧闻! 韩潇抬眼望去,只见慧闻慧智还有十余位少林高僧手执长棍,围在周身,看他们的方位正是少林罗汉阵!又见这十余僧人年纪皆与慧闻慧智相仿,想来都是慧字辈的高僧。 韩潇想起自己曾在太一观中领教过这罗汉阵的精妙,不过那时排布阵法的都是少林的低辈弟子,眼前这罗汉阵由慧字辈的高僧布成,其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少林方丈慧空眼见韩潇被方云天所擒,便告知慧闻慧智率领“慧”字辈的高僧,布下罗汉阵,无论如何也要救出韩潇。 慧闻慧智二僧虽在太一观中输给过韩潇,丢了极大的脸面,可如今韩潇救下中原武林千余人的性命,已算是为天下武林立下不世之功,二人更是不计前嫌,心中都不免想道,就算拼得这条老命,也不能让韩潇落在紫冥教的手中!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时,只听岳元龙喝道:“慧闻!我教教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 慧闻乃是火暴的脾气,眼见方云天仍抓着韩潇的手腕,当下不理岳元龙,仍冲方云天喝道:“方云天,你没听到老衲的话吗?” 岳元龙见慧闻仍是如此无礼,心下大怒,便欲冲入场中!他刚迈出一步,却发觉身后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胳膊,他回身观瞧,却又是范崧。 只听范崧说道:“三弟,教主对付这几个少林和尚绰绰有余,哪用得着你来去相帮?” 岳元龙听了范崧的话不再言语,退后一步,向场中凝神观瞧。 方云天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方云天自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听人摆布,我本想放了韩潇,不过你既如此说,我就算不放他,你又能耐我何?” 众人听他这话说得傲气十足,倘若从别人口中所说,定认为此人是在自不量力,可由武功天下第一之人说出口,众人心知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慧闻大怒道:“你便再厉害,看你如何破我这罗汉阵法!”说着便举棍打了过去! 众僧见他出手,便同时举棍向方云天的头顶砸去!眼见十余条长棍便要砸到他的头顶,却听“呼”的一声,众人眼前一花,却见众僧手中的长棍不知何时皆已飞入半空!少林僧众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眼见长棍跌落下来,便用双手接过,而后一齐望向慧闻,待他催动阵法。 只听方云天冷笑道:“嘿嘿,少林罗汉阵,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众人实未瞧清少林僧众的长棍为何飞入了空中,玄真,慧空,皇甫朗等人的武功虽高却与木台相距较远,混乱中亦没能看得清楚。可身处阵中的韩潇却是瞧得真切,他见十余条长棍齐齐那方云天的顶心砸下,而方云天只随手一挥,这些木棍便即飞入半空,显是被方云天的内力震飞的。 此时的韩潇已不似先时难过,混乱的真气慢慢归入了丹田。当下,他又默念心法运行真气,可丹田内仍是毫无动静,无名真气好似再不能为己所用一般!他心中奇怪,只觉自服用七绝生死丹继而将无名真气尽皆激发而出后,这等情形自己从所未遇。心中不禁想道,或许是方云天拿住了自己的手臂要穴,致使真气无法运行。 不过,韩潇无暇细思,眼见方云天随手震飞十余少林高僧的长棍,心中佩服,只觉自己虽也能勉强做到,不过出手之时定会用出势大力沉的招式来,绝不能像他这般轻描淡写。这时,只听慧闻喝了一声,少林僧众发动罗汉阵法,又向方云天攻了过去。 慧闻的长棍最先递到方云天的身前,只见方云天随手一抬,慧闻顿觉掌心巨震,再也拿捏不住,长棍脱手而去,直插入台下厚厚的青石板中!而后,其余少林高僧的长棍一一砸到方云天的身前,却见方云天抬手一一在棍上一架。而后,十余条木棍先后跌落台下,亦是齐齐的插入青石板中。 众人见方云天内力如此之强,只随手而挥,不仅震落对方的兵刃,且竟能使木棍插入青石板如此之深,此等内功当真是前所未见! 这时,众僧一齐飞身下了木台,抓起长棍便欲拔出。可无论他们如何运使内力,这些木棍却都纹丝不动!紫冥教的弟子见此不禁连声高呼:“教主神功无敌!”众僧听了这喊声,又见自己的兵器牢牢插在地上,当真是窘迫之极! 此间最为惊讶的莫属韩潇。他见方云天身不动脚不抬,右手拿着自己手腕的穴道,只凭一只左手即可一挥而就,而且显然已是对这些少林高僧手下留了情,自己若与他易地而处,这少林罗汉阵虽奈何不得自己,可要胜出必也会斗得十分激烈。此时的韩潇方知天下第一的武学是何等的骇人! 玄真见此,摇头说道:“方云天的武功也许更在昔年江正之上,当今世上可再无人是他的敌手了。” “阿弥陀佛,二十年前,方教主的学艺便已极强,他又得江正真传,自然是胜过了我等。”慧空合十说道。 各派掌门听得盟主与少林方丈的话更是震惊不已,眼见方云天到此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大显神通,艺压当场,只觉中原武林当真是一败涂地。此时,更无人敢去相救韩潇。 众人正自颓丧之时,忽听慧空说道:“武学一道最是看各人的天资,方教主纵然是天纵奇才,却也不能小看了我中原武林,善哉,善哉。”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糊涂,听慧空之言乃是在称赞方云天武功高强,可话中之意又是在说中原武林博大精深,武学一道却又不亚于紫冥教,可眼见功夫极强的韩潇亦是三招便即落败,更不知此间有何人能与之相抗。 便在此时,只听得“呼呼呼”数道响声,不知从何处飞来数道暗器直奔方云天而去!这暗器破空之声尖锐之极,待到得方云天身前时直有“隆隆”之响,显是发射暗器之人内力浑厚无比! 只听方云天“哼”了一声,伸出手指连弹数下,那暗器便即掉落在地,又听得“啪啪”响声不断,暗器继而撞得粉碎。原来,这些暗器却只是普通的石子而已。 韩潇在近处瞧得清楚,只见方云天虽出指弹向暗器,可手指并未与之相触,只凭借着深厚之极的内力隔空将石子弹落在地。他心知这等玄功较之武林中的劈空掌与岳元龙擒龙功隔空擒拿可又难上了许多。至此,韩潇对方云天更是惊佩万分! 不过,令韩潇更为讶异的却是这些石子的破空之响!原来,这暗器破空的响声与其浑厚之极的内力,韩潇不禁想到在太一观中自己与江婉的受困以及在那凤翔郝文轩的衙门内,仍是同江婉被众锦衣卫围困时,都有人在暗中发射石子相救,而那石子的破空之响与饱含的内力正与此时射来的石子一般无二! 原来这位侠士又来救我了!韩潇心中想道。 这时,只听方云天沉声说道:“你跟了我三天三夜,现在该当现身了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韩潇听得真切,心中不免诧异,这话显是在说,凭着方云天的武功亦未能甩掉此人,难道那位侠士的功夫竟能及得上武功天下第一之人?可自己实想不到世间还有谁会有这样大的能耐,难道是石头僧不成?可他又觉得石头僧绝不会与紫冥教的教主开这等玩笑。 韩潇正自左顾右盼,欲知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时,忽听一人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多有得罪,还望方教主不要介怀。” 韩潇猛然见到台下插满木棍的青石板上多出一位僧人来!只见这僧人三十岁的年龄,身披袈裟,体型瘦弱,面如冠玉般白皙,眉宇清修之极,若非一身的僧袍与头顶的九注香疤,当真要以为他便是女子!韩潇见了此人,不禁叫道:“永明师兄!” 便在此时,只听台下一人惊呼道:“是小和尚!”正是皇甫英的声音。 此刻,无论是中原各派的门人弟子还是紫冥教的一众高手,眼见跟了方云天三天三夜之人居然是个年轻的和尚,都不免瞠目结舌! 至此,松风院中鸦雀无声,任谁人都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这时,只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我算准你三日之前便应到得终南山来,这几日中却原来是在与方教主讨教功夫了,师弟,佛家弟子不可心存争胜之念。” 韩潇听得慧空居然称永明为师弟,当真如晴天响过霹雳一般!不仅是韩潇震惊不已,在场之人见少林方丈称这年轻的和尚为师弟,皆是瞠目结舌。眼见“慧”字辈的高僧都已六十开外,不知他因何能与中高僧同为一辈。 只听永明说道:“师兄教训得是。” 而后,永明回过身来见到韩潇一脸惊异的神情,不禁微微一笑,说道:“韩施主莫怪,小僧确是与施主打了诳语,小僧法号乃是慧明,还望施主见谅。” “慧……慧明……”韩潇诧异道,心中不禁在想,原来他果真是少林方丈的师弟! 这时,方云天也疑惑道:“你叫慧明?少林寺‘慧’字辈的僧人哪有你这般年纪的?你师父是谁?” 不待慧明开口,只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慧明乃是我师圆光大师的入室弟子。” 众人听了少林方丈的话都吃惊不已! 只听方云天说道:“圆光大师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圆寂,似你这般年龄又怎能是他的弟子?” 慧明缓缓说道:“方教主,圆光大师确是我的授业恩师,贫僧自幼生在少林寺,四岁时拜了圆光大师为恩师,虽只受恩师教诲六年,却是受用无穷,恩师所授佛法广大无边,贫僧便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领悟其中一二。” 众人见慧明说起话来有些迂腐,方云天明明是在说武学,可这和尚却东拉西扯说起佛法,若非方云天亲口所说这慧明跟了他三天三夜,任谁也瞧不出这和尚身具上乘的武学。 这时,只听韩潇问道:“永……慧明大师,在太一观和凤翔府……可是你……” 慧明不等韩潇说完便点头道:“不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韩施主所为乃是义事。” 这时,又听方云天发问道:“圆光大师武学佛法都是天下第一等,他为何又要收一个四岁的孩童为徒?” 慧空说道:“阿弥陀佛,我师圆光大师佛法无度,身具天眼,他早已看出慧明师弟天资卓绝,定可将我少林佛法武学发扬光大,度化众生。” 众人听得圆光大师对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评价如此之高,不免心生疑惑。 方云天冷笑道:“方丈大师何尝不是天资卓绝。” “我与慧明师弟相较可是大有不及,”慧空合十说道,“慧明生来便具慧根,吾师称他乃是少林寺二百年来佛法武学天资第一。” 慧空的话音虽然轻缓低沉,却着实震惊了在场之人。任谁也瞧不出,这样一个如女子般秀美的和尚居然会是少林寺两百年来天资最为卓绝之人! 慧明又说道:“方教主,这位韩施主乃是小僧的朋友,还望教主高抬贵手,不要与他为难。”说完,便又踏前一步。 慧明这一步虽然轻缓,却听“嗖”的一声,只见地上的十余条长棍从青石板中陡然而出,回到了众僧人的手中,显然,这一踏中暗藏了内力。可十余少林高僧运足内力也拔不出的长棍,慧明却只轻轻一踏便即尽数而出,足见内功之惊世骇俗!众人心中在想,看来,也只有慧明才能和方云天一较高下了。 韩潇看得清楚,心中在想,自己虽也能将这些长棍震出,却定会将脚下的青石板踏碎,眼见慧明脚下的青砖完好无恙,实不知他内力已练到何等境界。 方云天见此,说道:“嘿嘿,果然是天资卓绝,看来这洗髓经你已练得功德圆满了?” “小僧所练并非洗髓经。”慧明答道。 “你练的是什么内功与我无关,你要救韩潇,须得让我瞧瞧你有什么本事。”方云天面无表情的说道,手中仍是拿着韩潇的手腕。 只见慧明摇头道:“小僧无意与教主动武,教主神功无敌,又何必为难韩施主?” 这时,只见方云天放脱了韩潇的手腕,对慧明说道:“我本以为江教主与圆光大师谢世后,世上再无高手,没想到圆光大师深谋远虑,却原来留下了后招,在少林寺里藏了你这天机之人,圆光大师当真是大智大慧,嘿嘿,我方某万万不及!” 慧明见方云天放脱了韩潇,于是说道:“多谢方教主。” “放不放他便得看你本事的高低了。”方云天又说道,显是在邀慧明动手。 此时的韩潇仍是真气不纯,手脚无力,瘫坐在方云天身旁。他见方云天好似见猎心喜,心知这两大高手若当真动武,定是惊天动地一般! 慧明仍是摇头说道:“出家人不可有争胜之念,何况小僧学艺不精,绝不是教主的对手。” 众人见慧明连连回绝,不知他是在谦虚还是当真不敢与武功天下第一之人比武,可方才明明见过他惊世骇俗的内力,都不明白是何原委。 便在这时,忽听得山门外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锦衣卫蒋指挥使到!”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听得这声呼喊,松风院内无论是中原武林还是紫冥教皆不免暗自诧异,不知锦衣卫此时为何会上了终南山。 韩潇自被方云天放脱了手腕,虽然仍提不起真气,可手脚却是渐渐恢复了力气,待听得锦衣卫到来,不禁站起身子,心中暗想,这蒋指挥使难道便是锦衣卫的首脑都指挥使蒋瓛不成? 正疑惑间,只见松风院中陆续涌进百余名腰跨长刀的锦衣卫来。韩潇见这些锦衣卫皆职位不低,最下等的也是身着斗牛服的六品百户,更有数名身披缎锦,外罩飞鱼服的四品镇抚使。见了这等阵仗,韩潇知道,这蒋指挥使必是蒋瓛无疑! 不过,韩潇又不免奇怪,他知蒋瓛乃是皇帝的心腹之人,自来掌管京中文武百官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算是外省的封疆大吏或是朝廷派出的督师犯了法,朝廷也只派出锦衣卫的镇抚使将其拿回京城,却从未听说蒋瓛亲自出马的时候,何况这终南山上更无官员,不知他为何深夜至此。 这时,又见众锦衣卫簇拥着一人走进松风院来。这人身长八尺余,年过半百,一张国字脸,神情甚是威严,身着一袭青绿蟒袍在人丛中极为耀眼。韩潇知道这蟒袍并非官服,而是皇帝御赐的服饰,此人既有蟒袍,可知他在皇帝面前荣宠非凡,而此人也定是蒋瓛!韩潇又见此人双目暗藏精气,微露光华,显是内功深厚之极,较之师祖端木胜和玄真等也只差一筹而已。 众锦衣卫占了松风院的一角,将这身着蟒袍之人护在了当中。 此人见了松风院中的情形,不禁皱了皱眉头,又对身旁的一位镇抚使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只听那镇抚使大声说道:“隆化真人可在此?” 这时,只见玄真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由武当派的小道士搀扶着缓缓走到锦衣卫阵前,只听玄真说道:“蒋大人深夜至此,贫道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韩潇心道,这人果然便是蒋瓛。 只见蒋瓛快步走到玄真面前,惊讶道:“真人,您武功盖世,这可是怎么了?难道是身子有恙?” 韩潇听了蒋瓛的话,显是与玄真极为熟识。 只听玄真说道:“贫道为人下毒,暂且失了功夫。” 蒋瓛怒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对隆化真人这等无礼?”说着便向场中看去,而后目光落到了方云天的身上,而后,蒋瓛便又说道:“果然是方教主在此,我道别人也没有如此胆量。” 方云天也不解释,好似对蒋瓛视而不见一般。韩潇却是纳罕,不知蒋瓛如何会识得方云天。 玄真知道此事无暇细说,便问道:“蒋大人,你不在京城保护皇上,怎会到了终南山?” 只听蒋瓛说道:“真人,我这次来可是要办好两件紧要的事,第一件嘛,便是传皇上的口谕给你。” 玄真听了这话,急忙抚着身旁的小道士跪倒在地,说道:“臣,玄真接旨。” 只见蒋瓛神情严肃的说道:“皇上命你统领好各派的习武之人,将来瓦刺南侵时也好效力军前。” 玄真听了这话便磕下头去,说道:“臣遵旨。” 众人不免想到,原来皇帝也正有意令武林中人出力共抗鞑子,此时更觉得武林盟主所虑长远。不过,韩潇却更是疑惑,这等小事又何必令蒋瓛亲自出京来告诉玄真?皇帝只需派一命小小的军士到得武当山送达手谕即可,何必这样兴师动众? 只见蒋瓛传达过皇帝的口谕后,又是满脸堆欢的将玄真扶起,说道:“真人有伤在身,快快请起。” 玄真又问道:“皇上可还交代蒋大人办什么要事?” “说起这件事来,还需真人鼎力相助,我听说真人在此举办武林大会,这才冒昧前来。”蒋瓛说道。 韩潇心想,这蒋瓛被称为京城的第一“刽子手”,他杀过的文武百官以及受此牵连的无辜之人足有万人之多,而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物居然对玄真这等亲切,显然玄真亦是皇帝极为信任之人,看来这“隆化真人”在朝中乃是非同小可。 这时,只听玄真问道:“却是何等大事须得蒋大人亲自出马?贫道又能帮得什么忙?” “蒋某便是来抓一人,还望真人相助。”蒋瓛说道。 玄真又是奇道:“蒋大人劳师动众可是要抓什么人?” “此人曾在这终南山中学艺,我听说,他如今也是武林的公敌,真人乃是武林的盟主,还望真人帮蒋某一个忙,如能将他拿住自是最好,若是不便出手,便派人到西安布政司衙门告诉一声。皇上命我在一月之内办好此事,此间,我的辕门便设在那里。”蒋瓛高声说道。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蒋瓛虽未说出此人的名姓,可大家早已猜到。 果然,只听玄真诧异道:“蒋大人要抓的人莫非是……” 蒋瓛一笑,说道:“我说过这些,真人定已知晓了,不错,他便叫做韩潇!” 在场之人听他说出“韩潇”二字时,皆惊呼不已。 蒋瓛见了玄真诧异的神情,便又问道:“真人,你可知晓这韩潇的下落吗?嗯,你们在此举办武林大会,那韩潇既是武林公敌自是不敢来了,真人,还望你广派人手,一定要设法探听到韩潇的下落才好。” “这……”玄真顿时语塞,一脸为难的神情。 “怎么?真人有何难处?”蒋瓛问道。 只见玄真正自左右为难时,忽听木台之上一人朗声说道:“在下便是韩潇,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蒋大人因何要来拿我?” 蒋瓛循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韩潇,只听他喝道:“你就是韩潇?兄弟们,给我拿下!” 只见数十名锦衣卫迅速的冲向了木台! 便在这时,只见冷文成迅速挡在韩潇身前,大声对蒋瓛说道:“我小师弟犯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抓他?” 只听蒋瓛身旁一名锦衣卫镇抚使喝道:“大胆刁民!敢和我们蒋大人这样说话!你要造反不成?兄弟们,快把韩潇给我拿下!” 这数十名锦衣卫欲捉韩潇便须从千余人中挤过,可韩潇刚刚救下整个中原武林人士的性命,各派的人见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去抓人,都恼怒不已,纷纷阻拦,继而与锦衣卫动起手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众锦衣卫虽然身具武功,可哪里是这些武林高手之敌,只眨眼的功夫便被各派弟子一一制服。 蒋瓛见此,不禁怒道:“这……这可是要造反不成!” 这时,只听玄真说道:“蒋大人,请听我一言。” “真人,你既是盟主,快让他们将我的人放了。”蒋瓛说道。 “不知蒋大人因何要拿韩潇?”玄真问道。 “这却不便告诉真人。”蒋瓛说道。 “这韩潇曾是武林公敌不假,不过这都是拜一位阴险小人所赐,此人有意陷紫冥教于不义,致使中原武林与紫冥教反目成仇二十年,”玄真说道,“如今这过节仍未曾解开,方才中原武林险为紫冥教所覆灭,多亏有韩潇在场,否则蒋大人此来便也见不到贫道了,蒋大人亦是习武之人,也应该清楚,这韩潇既有功于中原武林,大人可否给贫道一个薄面,对他的事既往不咎如何?” 众人听了玄真的话都纷纷点头,皆大声为韩潇求情。 蒋瓛见场面纷乱,便即大喊一声:“各位安静!”顿时压住了群豪的话音。 众人心头一颤,心道,原来这蒋大人内功如此深厚! 蒋瓛又对玄真说道:“这韩潇若只单单得罪了我一人,今日但凭真人的话我便再不追究,可是真人,捉拿韩潇实是……”说道这里,蒋瓛伏在玄真耳边说了句什么,玄真听后面色一变,颤声道,“这……这又是为何?” “我也是身不由己,只希望办好这趟差事,还望真人成全。”蒋瓛说道。 只见玄真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蒋大人乃是奉朝廷之命来拿韩潇,大家先放开这些锦衣卫吧。”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纷纷问道:“韩潇可是犯什么王法?为什么要拿他?” 蒋瓛身旁的那位镇抚使见此,不禁喝道:“你们要造反不成?朝廷捉人自有原委,难道还要和你们讲清楚吗?”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乱骂一气。 韩潇见杀人不眨眼的蒋瓛能够如此隐忍,显是在给玄真面子,只因玄真有面见皇帝之权,倘若玄真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员,蒋瓛又哪里会如此客气? 可各大门派与锦衣卫如此闹将起来亦不是办法,韩潇当即说道:“各位英雄请听我一言。” 众人见他说话便即安静下来。 只听韩潇说道:“朝廷要捉的是我韩潇一人,与大家无关,大家千万不可得罪了朝廷。”他一面说,心中一面盘算自己如何得罪了锦衣卫。难道是那乌天豪出卖了自己?可又觉得此人虽曾附庸权贵毕竟非那无耻小人。他又想道,难道是那个司空律认出了自己?在青城山中,韩潇与锦衣卫的乌天豪、魏徽、司空律这大内三绝交手百招之多,魏徽此后被申屠行所害,而司空律侥幸脱逃,且他当时已认出自己用的乃是端木家的武学,难道他已猜到了自己便是韩潇?至此,韩潇仍是不得要领。 这时,只听蒋瓛说道:“韩潇,没想到你却如此识得大体,如若再有哪一派的人胆敢阻挠,那便是造反!本官必会禀报皇上,到时朝廷发兵,定将这一派杀个干净!” 这句话却是极有效用,众人不禁想到一年之前,朝廷派神机营险些将中原武林一举剿灭,亏得有玄真在场,这才化解了危机,而此时此刻,倘若有哪一派阻挠了锦衣卫,这蒋瓛当真在皇帝面前参奏一本,朝廷也不用派出神机营,只派三千骑兵便可轻而易举的剿灭一个门派。于是,众人不禁将那数十名锦衣卫放脱开来。 这些锦衣卫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受过别人这般欺侮?此时虽已被群豪放开,可口中仍是骂骂咧咧,若非知晓这些人武功高强,早已抽刀相向了。群豪听了这些骂声不禁怒目相视,眼见这些人直奔韩潇而去,便又按捺住怒火,不无担心的望向韩潇。 此时的韩潇内力已渐渐恢复了两成,不过,他无暇细思方云天是如何将自己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转瞬间送回丹田再无法运使,此时的锦衣卫已是来至台边,只听冷文成问道:“小师弟,你是何时得罪了锦衣卫啊?” 韩潇回过头来,看见冷文成与师父关切的神情,只得说道:“师父,五师兄,韩潇没有犯过王法,你们不必担心,便是到了京城,他们也定不了我的罪。”可心中却想,我犯过的王法可着实不少,大闹凤翔时,不仅打伤了锦衣卫,还与官军动了手,不过当日的锦衣卫镇抚使也由于自己救出郝文轩而被赐死,此刻更无人知晓是自己所为才对,不知这些人究竟是因何事来抓我。 这时,锦衣卫的人已上了木台,冷文成与陈石再也按捺不住,纵身挡在了韩潇身前。 锦衣卫见有人阻挡,便喝道:“你们要抗命吗?” “我小师弟犯了那一条王法,你们还没讲清楚呢!”冷文成不甘心道。 这时,韩潇探出手去,轻轻将冷文成二人拉到了自己身后,说道:“大师兄,五师兄,师门要紧,不能因我一人而给端木家惹来祸患,我走之后,你们可要照顾好师父。” 冷文成早已没了主意,眼见众锦衣卫七手八脚的为韩潇戴上手镣脚镣和一具极沉重的枷锁,不禁恸声道:“小师弟!” 韩潇却是回头冲他微微一笑。 只见冷文成仍欲迈步上前,忽听身后端木洪说道:“文成莫急,此事咱们从长计议。” 冷文成听师父好似话里有话,不禁一怔。 这时,陈石却一拉冷文成的手臂,说道:“五师弟,师父的伤势要紧。”说完便拉着他走回了端木洪身边。 此时,其中一个锦衣卫一推韩潇的枷锁,只见韩潇踉跄数步下了木台。台下千余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具乌黑沉重的枷锁在人丛中缓缓移动。 忽然间,只见两道身影在人丛中闪过,直冲到韩潇的身前!锦衣卫本欲开骂,可见了二人却不免一怔。只见拦在身前的一个是身披凤袍,红妆金饰,面容美艳绝伦的新娘;而另一个却是一身男装,此时却已散开发髻,面庞娇美之极的少女! 第三百九十八章 原来,这二人正是白沐灵和江婉。 江婉本以为韩潇不会束手就擒,凭着他的功夫,这些锦衣卫想捉到他是比登天。不过眼见他枷锁缠身,江婉不禁想到他曾说起锦衣卫的残酷,心知韩潇若被送入诏狱那便是九死一生!心下一急,便欲将韩潇拦下,当下大声说道:“大哥,你不能同他们走!” 而白沐灵虽中了无色海棠的奇毒,由此失了内力,可在喜堂之中,她的功力最浅,因此中毒亦是最浅,恢复起来自也较玄真等内功高深之人快了许多,此刻已是复得了五成的功力,她见韩潇便要被锦衣卫带走,心知此去必然无幸,当即冲了过去,喝道:“潇哥,你不能同他们走!” 二女几乎异口同声,众人听了心中更是奇怪。眼见方才在木台之上,江婉与韩潇便似“仇人”一般,手中的柄匕首招招刺向韩潇的要害,此刻不知为何又如此关切他的安危,而那一声“大哥”更不知她是从何而论。不过,更令众人惊讶的是,今夜的新娘却也对韩潇极是关切。二人乃是同门,新娘对他本应以师兄弟相称,可现下却听新娘称韩潇为“潇哥”,这称呼显是女子在呼唤情郎,可她今夜又非是嫁与韩潇!至此,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之极!对二女的关注反较韩潇的被捉为多了。 韩潇见她二人挡住去路,欢然道:“灵儿,你中的毒可是解了?婉儿,你可不再生大哥的气了吧。” 二女听了这话不禁一怔,相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只听江婉说道:“大哥,那诏狱你可去不得!” 白沐灵听了这话也想起韩潇在凤翔时曾讲过锦衣卫的残酷,心中虽急切,可眼见自己一身红妆霞帔,又见到旁人无不投来惊异的目光,心下又羞又急!可此时却又顾不得那许多,涨红了脸说道:“潇哥,你当真要去诏狱,我……我陪你同去!”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哗然不止!端木清听了却是长叹一声,焦急中又好似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见冷文成连连摇头,不知是喜是忧。而端木芸却是面色铁青,眼中喷火!其余人无不瞠目结舌! 江婉听了这话也翘着嘴说道:“大哥,我也和你同去!” 韩潇见二女如此,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心道,那诏狱岂是去玩的地方? 众锦衣卫方才见两位仙女般的人物挡住了去路,都忘了呵斥,此时回过神来,便纷纷喝道:“躲开躲开,朝廷要捉的是韩潇,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这时,韩潇冲二女眨了眨眼,笑道:“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 二女素知他古灵精怪,主意极多,见他狡狯一笑,心知他定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便让在一旁。 待韩潇被带入锦衣卫阵中,只听蒋瓛朗声说道:“韩潇,你不要想着逃走,我知这副枷锁困不住你,不过,你既是端木家的弟子,若是逃了开去,我即刻禀报皇上,派兵将端木家的人统统抓回京城!”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面色一变! 只听蒋瓛接着说道:“若有哪一派的人胆敢劫走韩潇,便也教这一派满门抄斩!” 众人听了这话,心知韩潇此次当真是难逃一劫了!白沐灵与江婉见了韩潇方才的神情本以为他会见机而逃,可听了蒋瓛的话,她二人更知韩潇便是舍掉性命也不会牵连师门,顿时面如死灰,悲从中来! 只见锦衣卫押着韩潇便欲走出松风院,突然间,只听“呼”的一声,围在韩潇周身的五名锦衣卫忽的向后倒飞了去,继而撞倒了身后的数名锦衣卫!只见这些人躺卧在地,气孔流血,已是气绝身亡! 众人正不知生了什么变故,只听蒋瓛大喝道:“方云天!你要抗命不成!”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见到韩潇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一具高大的身影,此人正是方云天!而那些被击飞的锦衣卫想来便被他所杀。 只听方云天傲然道:“蒋瓛,今日我紫冥教定要带走韩潇,朝廷若要怪罪,只管发兵到西域寻我便可!” 只见方云天一面说,一面伸手按在韩潇的枷锁上,又听得“啪啪”声不断,韩潇的手链脚镣同时崩断!众人见他竟能轻而易举的弄断精铁铸造的锁链,如此功力当真是骇人听闻! “方云天,你……”蒋瓛正欲上前,又听“呼”的一声,只见一物直奔自己面门撞来!他急忙俯身避过,却听身后惨叫声不断!他急忙转身观瞧,只见飞来之物正是韩潇戴的枷锁!这枷锁从自己头顶飞过,又连连撞死了七名锦衣卫,显是方云天所掷! 众锦衣卫见这枷锁如此厉害,纷纷向两旁躲避,可那副枷锁余力不减,又直直的击中了院中的一棵松树。这棵松树枝干高壮,针叶茂盛,却被那枷锁拦腰截断!只听“轰”的一声,松树倾倒在地,各派的门人弟子急忙避开,只见那松树将木台也砸坍了半截!众人见方云天随手一掷便有如许的威力,更是骇然不已! 场中乱过一阵,忽听锦衣卫中有人惊叫道:“蒋大人,韩……韩潇不见了!” 众人听了这话,急忙回过头来,果然不见了韩潇与方云天的身影!众人方才皆被方云天那一掷的威力所吸引,更不知二人是何时离去的。 众人心知定是方云天救走了韩潇,而如此一来,韩潇便可免于锦衣卫的酷刑,在场之人无不心生宽慰。白沐灵与江婉见此,更是喜极而泣。 只见慧明站在那棵坍倒的松树前,望着远处,口中不断念着佛号。 便在此时,慧明忽听身后一人笑道:“小和尚,原来你这般厉害!” 慧明回身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皇甫英。他立时记起,一年之前,自己与韩潇等人去往凤翔的事,而这一路上,皇甫英叽叽喳喳最爱说个不停。 “阿弥陀佛,原来是皇甫施主,小僧有礼了。”慧明合十道。 “小和尚……哦,不对,不对,你既是方丈大师的师弟,我爷爷又与方丈大师同辈,那也与你是同辈了,我岂不该叫你师叔祖?”皇甫英盘算道,继而又笑道,“小和尚,你这般年轻,比我哥哥也大不过几岁,却要人家喊你作师叔祖,这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嘻嘻。” 第三百九十九章 慧明微微一笑,合十道:“名号位份皆是空,施主如何称呼小僧又有什么分别?” 皇甫英笑道:“小和尚果然通情达理,你便是听我‘师叔祖’,‘师叔祖’的喊你,定也觉得别扭不是?”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慧明,施主便称小僧慧明即可。”慧明说道。 “我瞧还是叫你小和尚的好,慧明,慧明,嗯,这法号便像是个七老八十的和尚一样。”皇甫英噘着嘴说道。 慧明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小和尚,没想到你的功夫这样厉害!”皇甫英赞道,“依我看,那个方教主虽然不可一世,却未必高得过你!” “阿弥陀佛,施主当真是谬赞,”慧明合十道,“方教主武功天下第一,小僧哪里是他的对手。” 皇甫英点头道:“不过,这个方教主果真厉害!韩师兄这样大的本事却也被他三招便打败了。” “小僧虽不知方教主是如何在三招内胜过韩施主的,不过此中必有蹊跷。”慧明说道。 “小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甫英不禁问道。 “韩施主的武功虽不及方教主,却也不至三招便即落败,不过此中有何内情小僧却是看不懂了。”慧明思索道。 “你是说方教主耍阴使诈才在三招内赢了韩师兄?”皇甫英又问道。 慧明摇头道:“以方教主的身份绝不会用那阴险的招数,此中定是另有隐情。” 皇甫英摇了摇头,实未明白慧明所说的另有隐情是指什么。这时,只见皇甫茗与陈石等人走了过来,这二人都曾与慧明一齐去过凤翔,此时相见又不免寒暄一阵。 三人叙完礼,皇甫英又向慧明问道:“小和尚,这一年来你便是呆在少林寺中吗?” “小僧多是在寺中修行。”慧明说道。 “总闷在少林寺里多没意思,”皇甫英笑道,“过些时日,你便来太湖如何,我和哥哥带你去湖中捉鱼。” 皇甫茗听了这话,笑道:“英儿莫胡说,慧明大师是出家人,捉了鱼难道烤来吃不成?” “不错,不错,我倒忘记了这件事,这鱼可是捉不得了,”皇甫英笑道,“不过太湖的桃花最是好看,你来了大家可以去桃林赏花。” 三人见皇甫英天真烂漫,都是微笑不语。 慧明点头道:“小僧若是得闲一定造访。” 这时,陈石却问道:“慧明大师,方教主带走了我小师弟,可……可不会害他吧。” “阿弥陀佛,小僧以为方教主绝无此意,”慧明合十道,“方教主虽然霸气凌然,依小僧看却对韩施主无甚恶意。” 陈石仍自担心道:“但愿如大师所说。” 一旁的皇甫茗说道:“陈师兄,方教主若要加害韩师弟又何必将他从锦衣卫的手中救出?韩师弟随锦衣卫去了京城便也多半无幸了。” “不错,不错,我只顾着担心小师弟,却忘了此中的干系。”陈石摇头道,“不过,方教主为何又要救我小师弟?如此一来便是得罪了朝廷啊。” “阿弥陀佛,紫冥教远在西域,那里是蒙古瓦刺的势力范围,朝廷实是鞭长莫及。”慧明说道。 “原来如此,我从未去过西域,还真不知那里却是什么样子。”陈石憨声道。 这时,只见紫冥教的教众在三位长老的率领下,陆续退出了松风院。 蒋瓛心知自己这点人手绝拦不下紫冥教数百教众,可又是焦急不已,不禁高声对玄真说道:“真人,方云天劫走了韩潇,这可如何是好。” 只听玄真说道:“蒋大人,皇上虽命我统领中原武林,可紫冥教在十几年前便已离开中原,且与中原各派误会甚深,这些蒋大人早已知晓,方教主武功盖世,蒋大人又是亲眼所见,贫道绝非其敌,实是有心无力。” 蒋瓛见他推得一干二净,心下不禁有些气恼,可仔细一想,又觉得玄真所说句句在理,可如此一来,锦衣卫在天下英雄面前算是大大的丢了脸面。当下,蒋瓛只得向玄真敷衍了几句,铁青着脸率众锦衣卫下了山。 这时,皇甫英却向哥哥说道:“那个锦衣卫的蒋大人为什么走了?盟主既有官品,他二人便算作同僚了,盟主怎不留他在山上吃了饭再去?” 皇甫茗笑道:“我看蒋大人这几日定是没有胃口吃饭了,哈哈。” 皇甫英恍然道:“蒋大人要捉韩师兄便得到西域走一遭,那里不仅路途遥远,且都是蒙古鞑子,官兵定是寸步难行了。” “不错,不错,我猜蒋大人在京城享惯了福,必不愿去那大漠风沙之地。”皇甫茗也玩笑道。 这时,皇甫英忽地想起了白沐灵,眼见她呆呆的望着山门,便奔到她身前说道:“灵姐,方才在喜堂里可生了什么事?” 皇甫英见她幽幽的看了自己一眼却并未说话,于是急着问道:“灵姐,你和芸师兄可是拜完天地了?” 白沐灵仍是没有言语,只轻轻摇了摇头。皇甫英本待再问,却好似明白了什么,拉起白沐灵的手冲她顽皮的一笑。 这时,只听白沐灵说道:“英妹,我这便下山去找潇哥。” 皇甫英吓了一跳,说道:“你便这样子去?”说完便注视着白沐灵的凤袍霞帔。 “我怕那个方教主会加害潇哥。”白沐灵担心道。 “不会的,方教主刚救了韩师兄又怎会加害他?”皇甫英奇道。 “潇哥坏了紫冥教的事,方教主一定恼火得很!我要去求他放过潇哥。”白沐灵急道。 皇甫英听了这话也有些心急,当下点了点头,说道:“灵姐,我陪你去。” 白沐灵犹豫了一下,而后说道:“好,你这便去和泽师叔说一声,别让他替你担心。” 皇甫英应了一声,便去寻找父亲。可她方行出十余步远却忽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下急忙回身去找白沐灵,可白沐灵已是不见了身影。 “灵姐!”皇甫英高声叫道,可早已被松风院中的嘈杂之声所盖。 却说韩潇见方云天震脱自己的枷锁铁链,而后便觉腰间一紧,身子如腾云驾雾般离开了松风院! 韩潇见方云天揽着自己在山间疾奔,疾如奔马!他心中在想,自己若施展轻功虽也能这般快法,可揽过一人却无论如何不能如此之快,看来这方教主武学通神,自己实是望尘靡及。 韩潇又想到慧明亦是内力通玄,也许不在方云天之下,可慧明年纪较之方云天可小了十余岁之多,不知他又是如何练得如此的神通。想起慧空所说,少林寺二百年来武学天资无人能及于慧明,韩潇这才信得师父端木洪曾说过,习武之人练得最高境界时须看各人的灵慧,如此看来,慧明所具灵慧也定是无人能及了! 第四百章 不知不觉中,韩潇已随方云天已奔至了山下。 此时的韩潇已复得了五成的功力,他见方云天在一片林中停下了脚步,便即说道:“多谢方教主相救!韩潇感激不尽!” 此时,天光渐亮。 方云天盯着韩潇却是沉默不语。韩潇奇怪,心中在想,他为何这样盯着我看?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于是用手摸了摸脸,却又未觉有何异样之处。 韩潇正自疑惑时,忽见方云天一掌打了过来!他不免一怔,不知他是何用意,眼见这一掌劈到,急忙闪开,同时瞥见对方腰间是个隐位,便一指点了过去。方云天手掌转而下劈,直切韩潇的手腕。韩潇见对方变招速度之快,实是生平从所未见!此时虽瞧见他右肩与左膝的隐位,却已不及变招。韩潇急中生智,眼见对方手掌斩落,便将手指向上,对准了方云天掌缘的穴位。 只听方云天“嘿”了一声,当即变招,一掌击向韩潇的胸口。韩潇只觉与前招如出一辙,自己虽瞧见对方的隐位,可对手变招奇速,自己内力未复,加之方才失血过多,此刻已是气力不济,无法攻取对手隐位,只得将手指摆在胸前,指向了方云天掌中的太陵穴。不过,韩潇心知,就算方云天不变招式,以他惊世骇俗的神功,自己受伤之余亦无法封住他的穴道。 可方云天好似未想与他比拼内力,见了此招又攻向他处。如此,方云天接连出掌,韩潇只守不攻,将手指摆在对方的穴位之前。方云天招式变幻莫测,掌速奇快,韩潇左臂有伤无法运使,只凭一只右手渐渐无法撑持,十余招后已是额头见汗。 方云天发满二十招便忽而住了手,只听他说道:“你左臂有伤尚能接我二十招,当真难得。” 韩潇这才知晓他原来是为试探自己的功夫,当下长长出了口气,说道:“方教主未用真力,否则韩潇早已输招。” 只听方云天说道:“把手给我。” 韩潇一怔,他知全身经脉的要处便在手腕,对敌之时若被对方抓住手腕那便再也运不出内力。不过,韩潇仍是将手从容的伸出,只因他深知自己绝非方云天之敌,此时只将性命交给了他。 韩潇只见方云天身子微动,自己的手腕便已被他拿住。正不知他要做些什么,韩潇忽觉无名真气从丹田内勃然而发,转瞬之间,剩余的五成内力便即恢复!他心下一惊,不知他却是用了什么手段。 方云天见了韩潇的神情,微微一笑。而后,韩潇但觉一股真气从他的手中传入体内,这一来,韩潇却是大吃一惊! 只听方云天问道:“韩潇,你如今可是知晓,我因何能三招胜你了?” 韩潇惊道:“洛阳客栈那一晚,是你……你是……” “不错,这紫冥神功是我传给你的!”方云天正色道。 原来,韩潇只觉方云天传入自己体内的真气绵密泊然,却与那无名真气一般无二!只不过更为沛然淳厚,精深之处也远在自己的无名真气之上!由此,他不禁想起数年之前,在洛阳客栈遇袭的那一夜,那具高大的身影将这无名真气导入自己的体内!更为想到,此人竟是方云天! “紫……紫冥神功?”韩潇喃喃道,只觉此事太过突然,一时之间竟是无法相信。 “这紫冥神功既是我传授于你,我自然有克制你的办法,否则以你此时的功夫,天下又有谁能在三招之内便胜过了你?”方云天似是在说韩潇武功高强,可在韩潇听来又似是在夸赞这紫冥神功之举世无双。 “原来这无名真气便叫做紫冥神功……”韩潇自语道,好似终于解开了多年的困惑。 韩潇又说道:“这紫冥神功定是紫冥教的内功心法了?” 方云天点头道:“紫冥神功与别派的内功不同,此功没有心法口诀,若要传授他人便将真气送入对方体内即可,不过,这紫冥神功威力之盛,别派的内功更莫能与之相提并论!” 韩潇听得方云天盛气凌人的口吻,却也并未觉得奇怪,想到以他武功之高,也许天地间当真无人能胜得过他。可此时的韩潇却越发的糊涂,于是问道:“方教主为何要把这紫冥神功传给我?” 方云天并未回答,却问道:“韩潇,你当真得到了那部太玄经?” 韩潇未想到方云天会突然问起太玄经来,不免有所警觉,心想,难道他也想要那部太玄经不成?可随即又觉不对,只因方云天已是天下第一,就算再练成了太玄仍是没有敌手,又何必多花心思去修炼一门内功心法?当下便点了点头。 “你定是练过经中的武学了?”方云天又问道。 韩潇又是点了点头。 方云天好似对这太玄经极是好奇,问道:“你在修炼之时可发觉什么奇特之处?” 韩潇见他并无恶意,当下沉吟半晌,便将修炼太玄经心法时,内力无甚增长,却只将丹田内的紫冥神功导引而出之事讲了出来。 方云天听了这话,长啸一声:“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糊涂。 这时,方云天又说道:“我方才说紫冥神功没有心法口诀可是大错特错了,原来这心法便在太玄经中!” 韩潇听了此话,又想起自己修炼太玄经的情形,不禁惊道:“难道说紫冥神功便是……便是……” “不错!紫冥神功便是太玄经!”方云天说道。 “这……”韩潇只觉难以置信,可想到修炼太玄经之时,韩潇却有紫冥神功与太玄本似同源之感,此时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这可是怎么回事?”韩潇不禁问道。 “我且问你,那经书如今却在何处?”方云天问道。 “已经烧掉了。”韩潇答道。 “烧了?”方云天先是一怔,随后说道“可是你烧毁的?” 韩潇心道,这经书乃是苏少筠所烧,便是怕金灯夺去,不过与自己所烧也是一般无二,当下点了点头。 方云天并未问起韩潇烧毁经书的原由,只说道:“烧的好!” 第四百零一章 “数百年前,这太玄经由紫冥教所得,由此成了镇教之宝。”方云天讲述道,“可后来,教中失了一场大火,这经书便也毁于火中,想不到,这太玄经尚有其他抄本传世。” “经书既毁,紫冥教上上下下都以为太玄经便会就此失传,可当时的教主武功极高,穷尽一生想出这导气入体的法门,才使得这门内功传至今日。”方云天说道。 韩潇说道:“这位教主天纵奇才,当真令人佩服。”他口中虽这样说,可心里却奇怪,不知方云天为何要同自己说起这些。 只听方云天接着说道:“这太玄经既没了经文,又无需修炼,只凭导气入体便可获得,后世便也不再称其为太玄经,而是改作了紫冥神功。” 说到此处,方云天又深深的看了眼韩潇,问道:“你可想到了什么?” 韩潇更是奇怪,不知他是何用意,便说道:“这太玄既已烧毁,旁人便再无从练起,若只有导气入体,这紫冥神功定不能随意传给他人,难道是……”说到这里,韩潇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浑身一震! 方云天见了韩潇的神情,知他已是猜到,于是说道:“这紫冥神功便只能由历代教主相传!” 韩潇大吃一惊!颤声道:“难道……难道你是要我做教主?” “不错!过些年,我这教主位子便是你的!”方云天沉声道。 韩潇一时之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方云天又说道:“韩潇,紫冥神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传于他人的,若是传给天资愚钝之人亦无法发挥其威力,我之所以试探你的功夫便是要看你的天资悟性如何。”他显是在说韩潇的资质悟性都是俱佳。 “除了端木家的武学,我瞧定是另有高人指点于你,”方云天盯着韩潇说道,“你出招时机掌握得极巧,总能使人不得不防,待他日练得炉火纯青之时,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的呢。这门功夫你学来时日定是不长,嗯,我虽不知这叫做什么名堂,不过这武学的威力也定不止如此,指点你的那位高人可是位老僧?” 韩潇更是一惊,心道,难道他认识石头大师? 方云天见了韩潇的神情,便知自己所言不错,当下说道:“嘿嘿,我便猜到他会寻到你,继而传给你功夫,这些稀奇古怪的武学便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你是说我遇到石头大师并非巧合?是他要来找我的?”韩潇奇道,听到这里,他只觉实有太多自己不曾知晓的事。 方云天点了点头,说道:“必是如此,似他否则这等世外高人又怎会让你遇到?” “可是……可是石头大师为什么要来教我功夫?”韩潇说道,想起遇到石头大师的情形,此时的他这才发觉那确有些蹊跷之处。韩潇不禁想道,当日乌天豪等锦衣卫更像是石头僧故意引入山中,只为试探自己的功夫而来,且自己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可石头僧竟能将平生的绝学传授这样一个陌生之人,此时细细想来,这绝非是江婉烹制鹿肉手段高明的缘故! 韩潇正自疑惑之时,只听方云天说道:“老和尚的事我暂且不能说与你知,以后你自会知晓,做紫冥教主的事,你可想的怎么样了?” 韩潇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只因一时之间听到的要紧之事实是太多,且这些事虽毫无干系却又似干系极重,自己实是无法理得清楚。 当下,韩潇定了定神,说道:“方教主,你想我接你的位子,不全是因为我的资质悟性吧?” “你果然是一点便透。”方云天说道,“你只告诉我想不想坐这教主的位子便可,嘿嘿,能坐这紫冥教教主的位子可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 方云天见韩潇仍是无动于衷,便又说道:“我虽将紫冥神功传给了你,可这些真气尚无法发挥其真力,你若答应接我的位子,我便传你一个法门,只要按这法子修炼,再过数年,你的紫冥神功便可有我八成的功力,不出十年即可与我并驾齐驱!” 韩潇只觉实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理清,回思片刻,忽而心中一凛,沉声问道:“方教主,你可知是谁杀了家父?” 方云天一怔,说道:“此事我亦查了数年,不过韩清林死时我未在当场,究竟是何人所为终是难以查的清楚。” “你……你认识家父?”韩潇不禁问道。 方云天并未回答。 韩潇又急急的问道:“家父遇害时,袁伯伯可是赶到了大漠中,他说杀死家父的人功力已入化境,乃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以教主武功之高,难道不知是何人所为吗?” “原来袁廷玉是从大漠赶去洛阳的。”方云天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知方云天定是与袁廷玉相识,可不知二人又有何干系。 猛然间,韩潇想起一事,厉声说道:“洛阳的那晚,是紫冥教的人杀死了福伯伯和晓晴姐姐,他们还说家父亦是紫冥教所害,方教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可是你派去的?” 方云天本是狂傲不羁的性子,若是旁人敢如此质问于他,此人早已倒了大霉,可他看了看韩潇,耐着性子说道:“我从未派人去杀韩清林,那时我已有意将教主之位传给你,又怎会另行遣人杀你?” 韩潇心想,此言不错,也许是他人假扮紫冥教也未可知,于是说道:“方教主,刚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哎,我心中乱得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云天只微微点了点头。 韩潇又问道:“杀害家父的既是位绝顶高手,教主心中可有眉目吗?” “若当真如袁廷玉所说,世间有此等功力的就算没有十人亦有八人,又怎能立时分辨得清?”方云天说道,“不过,我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却知韩清林的死是与朝廷有关。” “与朝廷有什么关系?”韩潇急问道。 “那个蒋瓛或许知道一二。”方云天说道。 “这……”韩潇却又没了主意,不知自己是否该去逼问那个蒋瓛,不过方才见此人功力深厚实是劲敌,他身旁又有中锦衣卫相互,自己实难讨的好去。 第四百零二章 这时,方云天又问道:“韩潇,你可想好是否要做紫冥教教主的位子?只要你答应了我,你的功力又可精进一步,将来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也便是你的!” 韩潇虽感激方云天将自己从锦衣卫的手中救出,又免去师门的灾祸,却不知他为何处心积虑要自己接替教主之位,眼见他又以武学相诱,心中顿生倔强之意,当下说道:“多谢方教主的好意,韩潇感激不尽,不过韩潇实是恕难从命。” 方云天奇道:“这是为何?” “只因韩潇杀父之仇未报,现下实无别的心思,别说是做紫冥教的教主,就算是封疆裂土韩潇亦是不从。”韩潇说完这话却有些后悔,只觉这下定是得罪了对方。 未想到,方云天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是一声长笑。 方云天笑罢,又对韩潇说道:“我本以为你虽身具上乘武学,却如你父一般不过是个酸腐的书生,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傲骨!” 韩潇听了这话,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云天又说道:“你可知,多少人想坐这教主的位子亦不可得,如今却似我逼得你接位一般,哈哈!当真有意思得紧。” 韩潇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多谢方教主的美意,韩潇何德何能又怎能当得了教主?” 这时,方云天正色道:“好,如今我也不来迫你,等你报了父亲的大仇,咱们再谈此事。” 韩潇听了这话又不免问道:“韩潇仍是不明,天下资质俱佳之人尚多,方教主为何要我接替教主之位?” 方云天却冷声道:“待你答应接替教主的位子时,我自会说与你知晓。”话音刚落,只见他身自一晃,便即消失在林间。 而后,只听方云天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要报仇,那便去一趟京城……”说到后来,话音似从百丈之外传来。 韩潇见他身法如此迅捷,心中骇然! 此时,天已微亮。韩潇只觉这一夜之间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心中混乱之极!且与玄真,端木胜,上官青三人剧斗千招之多,加之手臂受伤,此刻已是疲惫不堪!当下,韩潇纵身跃到一棵粗大的松枝上,坐下身来,斜倚枝干,沉沉的睡了过去。 韩潇这一觉睡得极沉,待他醒来时,只见日头略有偏西,已是过了正午。此时的他只觉精力渐复,想起方云天的那些话来,仍觉不明所以。不过,此番却也得知父亲的死是与朝廷有关。当下,韩潇也不去想其他的事,只觉父亲的大仇既有了眉目,自要赶往京城,查个水落石出。 既打定了主意,韩潇便一跃而下。方当站稳,他又觉腹中饥饿难耐,想到自己几乎一日一夜未曾进食,只想寻个市镇茶肆填饱肚子。 韩潇出了松林,一路向东而行。 半个时辰后,只见前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店。韩潇来至镇中,只见这镇子虽小,可茶肆酒楼应有尽有。当下,他择了个小小的酒楼,要了几色菜肴,便即食用起来。 韩潇方吃数口,忽听的街边一片人声嘈杂,不是生了何事。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便又提箸而食。 这时,只听酒楼掌柜对一个伙计说道:“小赖子,你去看看外面在吵些什么?” 只见一个小厮应了一声便出了酒楼。而后,又听得街上人声鼎沸,更有叫好之声不断传来。 不一会,那小厮便转了回来,只听他说道:“掌柜的,是东街上有人打架。” 那掌柜说道:“可是当铺的皮三儿又和福满楼的胖小子打起来了?唉,他二人隔三差五便要当街练练,就他们那两下子有什么好瞧的?怎围了这许多人?” 那小厮却满脸的惊异之色,只听他说道:“掌柜的,不是皮三儿和胖小子打架。” 掌柜见了小厮的神情,慌道:“可是两家的大掌柜打起来了?就为了刘县令的那块匾额,这都闹了多久了……” 那小厮打断他道:“不是当铺与福满楼打架,也不是咱镇上的人。” “那又是谁?”掌柜连忙问道。 “总之是奇怪之极,”那小厮连连摇头道,“您虽见多识广恐怕也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你这孩子也学会买官司了,快说是怎么回事?”掌柜催促道。 “是一位新娘子与人打架!”小厮说道。 “新娘子?没听说镇上有人家今日嫁娶啊。”掌柜疑惑道,“再说新娘子怎会和人打架,你小子定是看走了眼。” 那小厮见掌柜不信,急忙说道:“掌柜的,千真万确是新娘子,她那一身大红的凤袍别提多好看了,那新娘子美若天仙,我第一眼瞧见她时当真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呢。” 掌柜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便又问道:“新娘子怎会何人打架?” “这我哪里知晓?”小厮说道,“不过,另一人却是个俊俏的公子哥,这两人都会功夫,打起来当真好看得紧。” 掌柜的听了这话不禁想去瞧瞧热闹,可酒楼人手不多,自己这一去便无人收账,只得摇了摇头,说道:“奇怪,奇怪,这样的事我当真从所未遇……”掌柜说道这里,忽见韩潇所在的酒桌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所点的几样小菜却仍摆在桌上,他不禁对那小厮说道:“这位客官呢?” 小厮茫然道:“咦?他方才还在这里呢……” 掌柜不能去瞧热闹,便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蠢蛋,眼皮底下的客人也盯不住,又让人家吃白食!今天晚上你也甭吃饭了!” 那小厮很是委屈,却又不敢顶嘴,只得歪着嘴站在一旁。 原来,韩潇方才听了小厮的话,心想,美如天仙的新娘却又会武功,难道是灵儿不成?可那公子哥却又是谁?想到这里,韩潇不免心急,放下杯筷,立时奔出了酒楼。以韩潇的轻功,酒楼掌柜与那小厮又哪里发觉得到? 韩潇出了酒楼,只见东街上围了数十人之多,耳听得场中掌风连连,却瞧不见打架之人。于是,他拨开人群来至近前,抬眼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第四百零三章 原来,韩潇见场中一人身着凤袍霞帔,正是白沐灵!而另一人却是女扮男装的江婉!韩潇这才明白那小厮不知江婉实是女子,这才说新娘是与一位公子哥打架。 白沐灵所用的正是寒梅掌,而江婉用的却是江家的武功雪莲掌,二人斗得甚是激烈,不过江婉自幼由范崧传授武艺,她虽较白沐灵小了几岁,可功夫却是略胜一筹,此时已是渐渐占了上风。 韩潇见此,立时冲上前去,闪在二女当中。二人正斗到酣处,忽见身前多出一人却已来不及收掌,皆以为要伤及无辜之人,却见此人轻巧的化解了自己的掌力。 二人心下一惊,心知定是有高手得到此,便各自退开一步,待看清此人,只听白沐灵叫道:“潇哥!” 江婉亦喊道:“大哥!” 韩潇急道:“灵儿,婉儿,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白沐灵见了韩潇当即扑在他的怀中,只见她泪水夺眶而出,哭泣道:“潇哥,我……我以为方教主抓你去了西域……他可没伤到你吧……” 韩潇见她如此动情,当下温言道:“方教主将我带走实是为了救我与端木家,他又怎会伤我?” 听了这话,白沐灵擦了擦泪水,仍是不无担心的看着韩潇。 这时,只听江婉笑道:“大哥,方教主可教了你些什么好功夫?” 韩潇想到数个时辰前,这二女对自己的态度均冷淡之极,如今却又对自己如此关切,心中苦笑不已。眼见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议论,心知这里绝非说话之所,当下带着二女快步出了镇店。 三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韩潇这才问道:“灵儿,婉儿,你们方才为什么要打架?” 白沐灵听了这话却有些讪讪的难以为情,并未回答韩潇,只对江婉说道:“江……江姑娘,我方才担心潇……潇哥,真是对不住了。” “灵姐姐,这需怨不得你。”江婉笑道。 韩潇见二人方才斗得甚是激烈,此刻说起话来又是这等客气,更是糊涂不已。 原来,白沐灵担心方云天会加害韩潇,便急急的下了终南山,只希望自己能追赶得上。她知晓韩潇体内无名真气之事,虽不知此是方云天所为,却也认定是紫冥教的阴谋诡计,旁人虽觉方云天将韩潇劫走实是救了他的性命,可白沐灵却担心方云天会有所企图。不过她一身的红妆,加之绝世的容颜,一路之上不免引得旁人驻足观望。此后,在市镇中巧遇江婉,白沐灵心知江婉乃是紫冥教的人便询问起韩潇的下落。可江婉亦说不知韩潇身在何处,白沐灵心中一急,以为江婉在欺骗自己,担心他们合谋加害韩潇,所以才动起了手。此时见韩潇安然无恙,终是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待听了白沐灵的原委,韩潇方知她原来是如此在意自己,看着她一身的红妆,心下却生出一阵暖意。 可转而又见到江婉娇美的面庞,韩潇便又对她说道:“婉儿,你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范长老他们呢?” 江婉是顽皮的性子,不似白沐灵这般矜持,他听了韩潇的话,便说道:“我刺伤了大哥,现下自然是来给你赔罪了。” 韩潇苦笑道:“你这鬼精灵,只要以后不再做傻事,大哥便放心了。” 江婉笑了笑,又拉着白沐灵的手,说道:“灵姐姐,我刺伤了大哥,你是不是心疼的很啊。” 白沐灵这一日一夜中经历了无数的变故,本气恼韩潇与江婉二人,欲赌气嫁给端木芸,未想到喜堂中生了极大的争端。而后紫冥教攻山,韩潇艺压全场,保住了中原武林,可江婉半路杀出,刺伤了韩潇,随后他又被方云天劫走,生死未卜。这些不禁使白沐灵的心绪起伏跌宕,心神紧绷。此刻见韩潇安然无事,待听了江婉的笑语,便也笑道:“我有什么好心疼的?你再刺他一下我才开心呢。” “嘻嘻,这个主意不错,”江婉笑道,“不过我已经刺过了大哥,这一下该灵姐姐你来刺他了。” 白沐灵笑道:“这一下暂且记下,以后我随时刺还他就是了。” 韩潇心下纳罕,想到数日前在小镜潭边,白沐灵见自己与江婉在一起时恨之入骨的眼神,由此更是要违心下嫁他人。而数个时辰前,江婉又以死相迫,终是弄得自己血溅当场。可此时的二人却是有说有笑,浑似没有发生先前的事,韩潇不免暗自奇怪,心中在想,原来她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只听江婉又笑道:“灵姐姐刺他的时候,婉儿可要在一旁瞧着。” 韩潇听得二人只是商量着如何来刺自己,便笑道:“韩潇体弱多病,二位姑娘手下留情,若再被你们刺得一下,那我当真是小命难保了。” 白沐灵却说道:“这可不行,江姑娘既刺了你,我若不刺你一下岂不是吃了亏。”说完这句,却又是面色绯红。 韩潇伸了伸舌头,心道,看来我这身子上可又要多出一个窟窿来了。当下又问江婉道:“婉儿,你怎和范长老上山来了?” “那天我下山不久便遇到外公喽,他说要去武林大会瞧瞧,”江婉翘着嘴,看着韩潇说道,“外公问我韩潇去了哪里,我便说大哥把我从山上赶了下来。” “冤枉,我何时赶你下山……”韩潇苦笑道。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赶走我的,”江婉笑道,“我让外公替我报仇,外公说他定会打大哥一顿替我出气,嘻嘻,没想到大哥的武功这样厉害,连外公也不敢与你动手。” “我便是再厉害也没有婉儿厉害,如今被你刺了这一下,你可不再胡闹了吧。”韩潇无奈道。 “嘻嘻,婉儿才没有胡闹。”江婉笑道。 韩潇听了这话,看了看笑意盈盈的江婉,又看了看楚楚动人的白沐灵,心头不禁一乱。 这时,江婉又问道:“灵姐姐,你定是没有和那个端木芸拜过天地了?” 第四百零四章 只见白沐灵面色一红,微微点了点头。 江婉好似来了兴趣,追问道:“可是大哥阻了你们的好事?” 白沐灵嫁给端木芸本是气恼韩潇,此时听得江晚说起拜天地的事,又是娇羞又是懊悔,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韩潇见此,心知白沐灵窘迫,便岔开话题,将师祖端木胜查明江正乃是为人陷害,继而欲害死各派掌门的事讲了一遍。 “哎,师祖苦心孤诣,当真是难为了他老人家,”韩潇感叹道,“我追随师祖下了山,他那时可有些神魂不清了,不知此他老人家此时却在何处?” 听完这话,江婉惊道:“爷爷是被人陷害的?” 韩潇点了点头。 “你可告诉了方教主?”江婉问道。 韩潇说道:“这件事我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已与岳长老说过,方教主那时应该已到了傲雪山庄,想来是听见了我的话,咦?此事岳长老难道没有与你们说起吗?” 江婉说道:“我与外公来时甚晚,自然不知这些,后来我见方教主将你捉了去,便背着外公追下了山……” 韩潇听了江婉的话,心道,原来婉儿也在担心我的安危,这才未与紫冥教的人在一处。 这时,江婉又问道:“既然如此,岳长老他们为何还要与你们为难?” “当年那封伪造的信件仍在师祖的身上,我口说无凭,岳长老他们自然无法相信了。”韩潇说道。 “大哥!你可知陷害爷爷的人是谁?”江婉大声问道。 “这,我当真不知,”韩潇摇了摇头,“按师祖所说,当年群豪本应由新任盟主率领,秘密前往凤翔,烧毁鞑子的粮草,此事只有十派的掌门知晓,若有人陷害江教主,除我师祖外,自是另九位掌门之一了。” 江婉又说道:“大哥,你师祖已杀死狄阳,卢峰还有那个空空老贼,当年的华山掌门早已逝世,如今还剩下五位掌门人,你瞧那大恶人可是谁?” “若无凭证,这又怎猜得到?如果是已死的狄阳等人,便更加难以印证。”韩潇为难道,“不过,就算昨晚紫冥教认为这些乃是我凭空杜撰,可这件事定会传遍武林,到时他们也自会相信,我想中原武林与紫冥教二十年的恩怨终会消解,至于那个恶人,我定会揪他出来!” 江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到时方教主和外公他们也会去查明这个大恶人是谁,大哥,如今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韩潇见她眼中含泪,便问道:“什么事?” “你若抓到那个恶人,可不要打死他,婉儿要亲手为爷爷报仇!”江婉说到这里已是眼圈泛红。 韩潇见此,当即说道:“这是自然,婉儿放心,大哥捉到了他,定会交给你处置!” 白沐灵见江婉泪眼朦胧,知她得知爷爷乃是为人所害,定是愤恨不已,当下将她拉在身旁,掏出手帕替她擦去面上的泪水。 江婉看了看白沐灵,忽而又笑道:“灵姐姐,你真美。” 白沐灵未料到江婉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不免一怔,随后笑道:“我哪里及得上江姑娘?” 江婉笑道:“灵姐姐还要叫我江姑娘?” 白沐灵一面替他擦这面颊,一面对她笑道:“那我便随潇哥一般,叫你婉儿好了。”原来,白沐灵从前确是对江婉心存敌意,只因她认定江婉便是魔教的“小妖女”,如今紫冥教既是为奸人所害,再不是那邪魔之教,江婉与名门正派的弟子更是无甚分别了。 江婉听了这话便向白沐灵微微一笑。 白沐灵为她擦干泪痕,便转头对韩潇说道:“潇哥,那恶人既是另外九派掌门之一,如今便只剩下五位掌门,好在不用去大海捞针,若能证实这五位掌门并未害过江教主,那恶人便是已死去的四位掌门之一了。” “灵儿,若要证实此事当真是难上加难。”韩潇说道,“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辣实是武林中极为可怕的人物,就连师祖亦需装作腿伤十余年,以此骗过他的耳目,才将他伪造江教主笔迹的信件弄到了手,咱们若稍不留神便会打草惊蛇,此人在暗我们在明,说不定他更会设下毒计等着我们呢!” 白沐灵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掌门都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我当真瞧不出他们谁是如此大奸大恶之人。” 只听江婉说道:“灵姐姐,人不可貌相,那青城掌门每年开坛讲法,引来这许多人求他消灾解厄,把他当做神仙一般,可你又哪里知道,他是这般的阴险小人。” 白沐灵不知空空道人的事,便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韩潇当下将空空道人打伤江婉,逼自己交出太玄经,以及险些害死水镜的事略略讲述一遍。 白沐灵听后不禁摇头道:“我平日亦听师父说起过空空掌门,听说他是个得道的真人,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奸邪。” 江婉不屑道:“爷爷若是为此人所害,却也像得很。” 韩潇说道:“要查实此事当真是无从下手,唯有寻到师祖,将那封伪造的信件弄来,能否找到那恶人也许便在全在于那封信了。” “可是潇哥,你说师祖已是神志颠倒,又上去哪里寻他?”白沐灵问道。 韩潇当下摇了摇头。 这时,江婉又问道:“大哥,方教主为什么要救出你来?” 韩潇听了这话却是一笑,说道:“你们猜那是为何?” 江婉说道:“可是他与那个姓蒋的锦衣卫有什么过节,这才将你带走,好教他无法交差,哼,那些锦衣卫没一个好东西。” 韩潇摇了摇头。 白沐灵想了一会,说道:“潇哥,可是与你体内的真气有关?” 韩潇说道:“灵儿倒是猜对了一半。” 江婉听了这话,奇道:“难道方教主要收你为徒?” 只听韩潇一字字的说道:“他要我将来接替他当紫冥教的教主。” 二女听了这话皆瞠目结舌! 只听韩潇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我体内的真气便是他在洛阳传给我的,这真气叫做紫冥神功,乃是紫冥教历任教主间代代相传。” 第四百零五章 良久,白沐灵才问道:“方教主为何要你接替教主之位?” 韩潇摇了摇头,说道:“他不肯说与我知晓。” 江婉却喃喃道:“紫冥神功……我从未听外公说过教中还有这样的武学。” 而后,白沐灵又问道:“你可是答应了他?” 韩潇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大的事若不弄清楚原委,我怎能随便答应下来,况且我韩潇何德何能怎坐得了教主?” 江婉却说道:“你在蒙古时指挥过千军万马,紫冥教这数百人又有何难以统领的?” 韩潇仍是摇头道:“方教主还与我说,我爹的死或许和朝廷有关,父仇未报,我有何心思去当教主?” “怎会与朝廷有关?”白沐灵奇道。 “我自要去京城打探清楚。”韩潇说道。 只听白沐灵说道:“潇哥,我陪你去。” 与此同时,江婉也说道:“大哥,我也要和你去。” 韩潇看着她们关切的眼神,心知自己再也丢不开眼前的二人,当下点了点头,却是笑道:“带你们同去倒是可以,不过,你们可不许再打架了。” 白沐灵听了这话羞愧道:“你……你还说这些……” 江婉却笑道:“灵姐姐这样漂亮的人我怎舍得打她,要打也是打你。”说着便轻轻在韩潇肩头拍了一掌。 韩潇也笑道:“灵儿,你可不再嫁给三师兄了吧?” 白沐灵眼见自己红妆加身更是娇羞不已,一掌打在韩潇胸口,说道:“你就是得理不饶人。” 白沐灵这一掌虽未用力,却见韩潇脸色一变,手捂胸口神情痛苦不堪,便急忙问道:“潇哥,你可是与方教主动手时受了内伤?” 韩潇忽而又变得神色如常,只听他笑道:“二位女侠一人打我一掌,韩潇自然是受了内伤。” 江婉噗嗤一笑,说道:“灵姐姐,大哥欠你的一剑,我瞧你先下就刺还给他吧。” 白沐灵听了这话也不禁一乐。 三人说笑一阵,韩潇又忽而正色道:“杀我的爹的人武功极强,或许不在我之下,如今朝廷又派锦衣卫来抓我,咱们须得小心为好。” 江婉说道:“灵姐姐这身红妆太过显眼,大哥,这附近哪有市镇,须得为灵姐姐换过一身衣服才可。” 韩潇思索道:“方才的市镇咱们可是不能再回去了,我曾听五师兄说,此处向东三十里应该有一个杨家镇,是个繁华的所在,那里定有衣装布店,咱们便在天黑前赶去那里。” 江婉点头道:“最好也给大哥换个模样。” 白沐灵听了她的话奇道:“换个模样?” 韩潇解释道:“婉儿的易容术高明得很,此去京城,路上定有锦衣卫的暗哨,若被他们认出我的相貌定会惹来麻烦。” 白沐灵这才明白,当下说道:“婉儿,原来你还有这等本事。” 这时,韩潇又说道:“灵儿,你若随我去京城,须得写封书信寄回终南山,省得师姑会担心你。” 白沐灵听了又是点了点头。 韩潇转头看向江婉,江婉知他要说什么,便抢着说道:“外公等不到我,自然知晓是我寻到了你,嘻嘻。” 韩潇点了点头,好似仍在想着什么。 白沐灵对他说道:“潇哥,你可是担心大师伯的伤势?” “岳元龙那一掌已是手下留情,未伤到师父的真元,将养些时日便可无碍,”韩潇说道,“不过,师祖出了这样大的事,师父定是难过之极,我本应留在他身边,帮忙照料门中之事。” 白沐灵却说道:“如今端木家的掌门可是三师伯,门中的大事小情自然由他料理,我师父和二师伯也会从旁相助,何况皇甫家与我端木家关系甚密,朗师祖又怎会袖手旁观?说不定皇甫家的人会在终南山上长住一段时间,帮着三师伯料理门派的事呢。” 韩潇听她说得有理,便即放下心来,轻轻点了点头。 白沐灵又说道:“何况……何况……我又……”说到这里她已是面色绯红。 韩潇纳罕,不知白沐灵为何会有如此神情,便问道:“你可有什么难处?” 江婉见了白沐灵的申请,心下明了,笑道:“大哥当真笨得很,灵姐姐昨夜本应嫁给那个端木芸的,她为了寻你已是下了终南山,如今你若再带她回山,旁人问起她‘昨夜你们未拜成天地,可改作哪一日再办喜事啊?’,你可让灵姐姐如何回答?” 江婉本自妒忌韩潇与白沐灵二人,不过在韩潇七绝生死丹发作之时,她亦听过韩潇对自己的情话,前些时日她虽由爱而恨,与韩潇不辞而别,可毕竟是小孩的心性,昨夜与韩潇打斗良久,险些自尽而亡,又使得韩潇血溅当场,这一来,江婉不免惊悔交集,由此对韩潇的恨意便也释然而尽。此番与白沐灵误会一场,由此拼斗数十合,心下又生了变化,不知不觉已是将她当做了姊妹一般,竟是处处在替她说话。 白沐灵听了江婉的话,不禁更是娇羞。 韩潇恍然道:“我当真没有想到这一层,这可是不能回山,否则该令三师兄难堪了。” 白沐灵甜美一笑,反是说道:“你此时倒是为芸师兄着想了?你大闹喜堂,阻我二人夫妻对拜,这难道不是令他难堪吗?” 韩潇哈哈一笑,说道:“小生给姑娘赔礼了,不过,这窃玉偷香的法子我可是从婉儿那里学来的。” 江婉不知韩潇这话是何用意,只因未见到白沐灵与端木芸夫妻对拜之时,韩潇抛下玉佩的情形。不过,她却忽而想到,初遇韩潇时,在那西岐山的深洞内,自己有意向他索要白沐灵的玉佩时说起的话,想来韩潇此话便是在取笑自己,当下伸手打了过去。与此同时,白沐灵也是一掌打出,韩潇又是连连呼痛。 而后,三人便即向东而去。只因白沐灵一身的红妆,三人不想引得路人围看,便尽择小路而行。 行过数里,韩潇隐隐听得前方传来“刷刷”的声响。他本以为是马鞭之声,待得凝神倾听,才辨出是兵器破空之声,显是有人在动武。韩潇心下奇怪,不知是何人在前方动起手来。 第四百零六章 二女见韩潇停下了脚步,当即问道:“可有什么不对吗?” 只听韩潇说道:“前面有人在打架,我们过去瞧瞧。” 白沐灵听了这话,不无担心的说道:“莫非是锦衣卫的人?潇哥,咱们还是避开的好。” “若是锦衣卫在欺负别派的弟子,咱们更须得管上一管。”韩潇说道。 白沐灵见他如此,便点了点头。 江婉说道:“当真是锦衣卫才好,那个蒋大人看着就令人讨厌,大哥,他们那样欺负你,你须得揍还那个蒋大人才是。” 韩潇笑笑不语。 三人又行片刻,二女果然听得“刷刷”,“当当”声不断,显是兵刃交加的声响。三人加快脚步,只见前方乃是一片松林,林边正有二人在比拼剑法,而地上却另躺着四人。 韩潇见地上的三人正是冷文成,陈石,陆绍元和于景安四位师兄,他心下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四人张着双眼,身子却是一动不动,显是被人点了穴道。 韩潇又抬眼望去,只见场中一人舞动长剑,剑尖上下翻飞,灵动之极,正是师父端木洪!而另一人却是个女子,只见她四十余岁,面目明艳动人,正是在蒙古大漠中遇到的南烟! 韩潇心下一惊,想到南烟见了端木家的弟子便要举剑而刺,心知定是她来寻师父报仇了!眼见师父虽然剑法高超,可剑势却越来越缓,他知师父有伤在身,久斗之下难免真气不济,且师父的剑招虽然凌厉却又似有意相让,剑招均是点到而止,而南烟则是招招不离师父的周身要害,竟是要致他于死地的打法。韩潇心道,如此斗下去,师父必然无幸。当即便要出手阻止南烟。 就在此时,韩潇忽觉一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他本以为是敌人偷袭,刚欲出手,忽听身后那人说道:“韩大哥,我终是找到了你!”声音喜悦之极,如鸟儿般动听,而最令韩潇震惊的却是此人说的乃是蒙语! 韩潇回过身来,果然见到阿茹娜花儿般的面庞望着自己,而后,阿茹娜扑在韩潇怀中,欢声道:“韩大哥,自你走后,小娜天天都在想着你!” 韩潇亦是惊喜交加,问道:“小娜,你怎么来了?” “我求了筠姐许多天,她才答应带我来寻你的。”阿茹娜笑道。 韩潇听了这话,果然见到苏少筠站在不远处冷冷的望着自己。 白沐灵与江婉见到端木洪正与一女子性命相博,心下不免奇怪,而后又见一个蒙古装束的女子扑到韩潇怀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己却又听不懂二人将的什么,而那女子显是对韩潇极为思念,当下双双走到韩潇面前,大声质问道:“她是谁?” 韩潇极是窘迫,心知阿茹娜的事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完,便只说道:“她是我在蒙古认识的朋友。” 白沐灵见此,咬了咬嘴唇并未说话,而江婉却说道:“大哥,蒙古女子果然热情得很啊。” 韩潇听了这话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阿茹娜见了二女,向韩潇问道:“韩大哥,这位姐姐可是谁啊?” 韩潇知她问的是白沐灵,江婉身着男装,阿茹娜又哪里瞧得出来。 不待韩潇回答,阿茹娜便拉起白沐灵的手,说道:“姐姐,你是韩大哥的朋友吧,你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 阿茹娜说的蒙语白沐灵自是听不懂,便疑惑的看着韩潇,韩潇只得说道:“她是在向你问好。” 这时,只听江婉惊呼道:“筠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说完便走至苏少筠的身前,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苏少筠见了江婉,也问道:“婉儿,你怎和他在一起?”说着便向韩潇一指。 便在此时,只听端木洪“啊”了一声。众人不禁抬头看去看去,只见端木洪肩头中剑,手中长剑已是掉落在地上,南烟更不待他拾起长剑,招招均是毙命的打法。眼见师父命在顷刻,韩潇急忙掏出一个铜板,向南烟掷去。南烟听得暗器的破空之响,当下“哼”了一声,长剑一挥,向那铜板斩去。 只听得“叮”的一声,铜板早已被斩为两半,可南烟却是浑身一震,手臂酸麻,长剑险些脱手而去。她心下一惊,知晓定是有高人到此,便急忙退开数步,定睛观瞧。 南烟见这铜板却是个俊秀的少年所发,心下奇怪,不知这少年为何会有如此的功力,只见他将端木洪扶起,关切的问道:“师父,都怪潇儿出手慢了,这才让您受了伤。”说着便连点端木洪肩头的穴道,转瞬之间便止住了血。 南烟见他点穴的手法快捷无伦,知他武功更在端木洪之上,心中难免诧异,只觉这少年的武功已可与金灯等武学高人并驾齐驱,他又怎会是端木洪的弟子?可随后便即认出,这少年正是自己在舍伦部遇到的韩潇! “原来是你?”南烟不禁说道。 韩潇见她伤了师父,当下怒道:“我师父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要伤他?”说完这话,他便想起在大漠中那一夜的情形,当时若非苏少筠求情,自己在舍伦部早已为她所杀。 “哼,端木家的人都该死,何况是他?”南烟不屑道。 白沐灵不识南烟,此时听她言语无礼之极,心中愤怒,只盼韩潇能教训于她。 韩潇又怒道:“我端木家与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韩潇,如今你还有面目与我说话?”南烟不屑道,“我若不是看在筠儿的份上,早一剑取了你的狗命!” 江婉本由外公范崧的缘故与南烟和苏少筠很是熟识,不过,她并不知韩潇与南烟在舍伦部中的事,此时见南烟如此和韩潇说话,心中更是诧异连连。 “你……”韩潇正欲反唇相讥,忽听端木洪说道:“潇儿,你且退下,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 “师父……”韩潇还想说什么,却听端木洪说道:“潇儿,你去把师兄们的穴道解开。”话音虽平静,却是带着一股威严,韩潇听了不由得退开数步,将冷文成等人的穴道解开。 第四百零七章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端木洪与南烟的身上,不知二人为何要斗得如此激烈。 只听端木洪又说道:“烟妹,你既胜了我,生平的两个心愿如今可是完成了一个。” 众人心下好奇,不知南烟另一个心愿却是什么。韩潇瞪着南烟心道,你的功夫虽高,毕竟逊了师父一筹,若非师父有伤在身,又怎会输给你? 南烟一挺长剑,喝道:“不错,你若有胆量,便教你的弟子不要出手,咱二人再来打过。” 众人听了她的话更是糊涂,想到她的心愿既是胜过端木洪,而方才明明已刺了端木洪一剑已算是取胜,此时为何又要比过? 端木洪摇了摇头,说道:“我既输了又何必再比?你这便了却心愿吧。” “端木洪,你……”南烟听了这话却好似无法相信一般。 韩潇等人更不知端木洪是何用意。 这时,端木洪又对几位弟子说道:“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难为她,你们可听到了?” 韩潇等人心中奇怪,可师父有令却又不得不从,当下只得说了声:“是,师父。” 端木洪又转身看着韩潇说道:“潇儿,这是为师临死之前最后一个心愿,你可要答应师父,绝不可为难她。” 听了这话,韩潇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什么临死之前?师父,您不过是受了外伤而已……” “潇儿,她的心愿便是要亲手杀了我,”端木洪从容的说道,“我死后,你便将我葬在后山松林中。” 众人听了这话心境不已!韩潇立时跪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哭泣道:“师父,这可是为什么啊?” 冷文成与陈石等人也扑到端木洪的身前,哭泣道:“师父,你不能死啊!” 阿茹娜不知众人在说什么,只见韩潇跪在地上哭泣不止,便向苏少筠问道:“筠姐,韩大哥为什么要哭啊?” “我师父要杀他的师父,他自然要哭了。”苏少筠冷冰冰的说道。 阿茹娜见韩潇哭得伤心,心中难受,便又说道:“筠姐,你可是劝劝南烟前辈,教她不要杀韩大哥的师父了,你瞧韩大哥哭的多伤心。” 苏少筠只说道:“他们皆是负心薄义之人,自然该杀。” 这时,只听端木洪说道:“都快起来,你们若不听师父的话,我便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这话说得极重,韩潇等人不得不站起身来。 只见端木洪踏上一步,对南烟说道:“今日你杀了我,以后不可再与端木家的门人弟子为难了。” 南烟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端木洪双目一闭,说道:“你动手吧。”话音平静之极,混不似便要赴死之人。 只见南烟拾起长剑指向端木洪的胸前,而端木洪仍是纹丝不动。 南烟见他如此,反是一怔,说道:“端木洪,你做了几十年的‘正人君子’,却原来也知道自己当年做了不义之事!” 端木洪仍是闭着眼说道:“不错,我当年确是负了你,你这便动手吧。”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不明所以,不知端木洪与南烟昔年却又有何干系。 南烟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肯还手?” 这时,端木洪张开眼睛望着南烟说道:“烟妹,你当真是错怪了我的心,你以为只有在武学上胜了我才能杀了我吗?你想杀我,我自不会还手的。” “那你方才为什么还要与我动手?”南烟奇道。 “只因你一生争强好胜,若不教你胜过我,你又怎会甘心?”端木洪说道,这话显然是在顾虑着南烟。 “你……你方才是在让着我?”南烟说道,手中的长剑不禁一颤。 端木洪不答,闭上了双眼说道:“今日便将你的心愿统统了却。” 南烟见端木洪紧闭双眼再无反抗之意,反是不知所措,只听她又问道:“好,你且告诉我,你心里究竟……究竟有没有过我?” 端木洪长叹一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这就动手吧。” 只见南烟的长剑一寸寸的向端木洪胸前逼近,韩潇等人虽好奇二人所说的话,可师父命在顷刻,都屏住了呼吸,不忍再看。 只见那柄长剑便要刺入端木洪的心口,端木洪却好似心满意足般,神色极是安详。刹那间,只听“啪”的一声,众人抬眼望去,南烟的长剑已是断成了两截,正自奇怪之时,只见她泪痕满满,而后掩面疾奔而去,身法之快,转瞬之间便已没入林中。 此时,端木洪却是缓缓张开眼来,望着南烟行去的方向,久久未动。韩潇心知方才是南烟用内力震断了自己的长剑,又回思南烟所说的话,只觉她定是心中爱恋着师父,才会在最后一刻停了手,不过师父与她究竟是如何的牵绊却是无从得知了。 苏少筠见师父已走,便欲追随而去,于是对阿茹娜说道:“小娜,咱们走。”说完便拉着阿茹娜向林中行去。 阿茹娜却轻轻甩开她,说道:“我不走,我要和韩大哥在一起。” 苏少筠眼见师父已走远,自己又无法撇下阿茹娜,便只得站住了脚步。 韩潇见南烟终是改了主意,师父由此安然无恙,不禁长长出了口气,走上前去说道:“师父,您怎么下了山?” 此时此刻,眼见端木洪无碍,韩潇的诸位师兄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只听冷文成说道:“大家怕方教主不肯放过你,便下山来寻你了。”而后,他又对白沐灵说道:“灵师姐,原来师姑猜得果然不错,你早早的便下了山,大家还在奇怪,怎么不见了新娘子……”可他一眼看见了江婉,心知自己这话说的可不妥当,当下便住了嘴。 这时,端木洪说道:“潇儿,方教主没有为难你吧。” 韩潇摇了摇头,心道,他不仅没有为难我,还要我当紫冥教的教主呢。不过此地人多,况且自己尚未答应方云天,韩潇还是觉得此事不说为妙。 端木洪又说道:“潇儿,你师祖的事盟主都说与大家知晓了,当真是……哎,这等大事他若早早说与我知,又岂会……” “师父,这须怪不得师祖,”韩潇说道,“师祖所作所为虽欠妥,可罪魁祸首毕竟是那恶人。” 端木洪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韩潇又轻声说道:“师父,那恶人也许便是另五位掌门之一,您今后可千万小小心。” 第四百零八章 端木洪当下问道:“潇儿,你可知此人是谁?” 韩潇摇头道:“潇儿不知,此人藏得极深,师祖穷十余年的功夫也只查到那封信件,若要辨明真相,须得想个万全之计才好。” “你师祖可去了哪里?”端木洪又问道。 “哎,师祖为了江教主的事,已有些神魂颠倒,潇儿也不知他去了哪。”韩潇摇头道。 听了这话,端木洪叹了口气,随后又看了看江婉,说道:“你便是江婉?” 江婉便说道:“洪前辈,你好。” “哎,大家都错怪了你爷爷,当真是大大的不该。”端木洪歉然道。 江婉只觉端木洪话中之意不仅是说中原武林错怪了紫冥教,而更是在说错怪自己这个“魔教妖女”蛊惑韩潇的事。想到此处,江婉忽而有些娇羞之意,当下说道:“都是那奸邪之人害了爷爷。” 这时,端木洪苏少筠未曾离去,便问道:“你为何不与你师父同去?” 苏少筠冷冷的说道:“我从大漠中将带她来,只为寻你的弟子韩潇,如今她不肯走,我回了大漠又怎向她的父母交代?”说着便向阿茹娜一指。 端木洪不禁问道:“潇儿,这蒙古的女子是谁?” 韩潇只得将自己去往北平,继而出征大漠,又相助舍伦部击退阿鲁台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端木洪听过当真是吃惊不已,实未想到自己的幼徒却历经了如此惨烈的战事。他见阿茹娜乃是蒙古人,心中略生敌意。待听闻舍伦部百余年来与世无争,从未侵扰过中原,不禁又放下了警惕之心。当得知阿茹娜乃是成吉思汗小女儿华筝的后裔,不禁心生敬意,对她又是另眼相看。 这时,韩潇又不禁问道:“师父,南烟前辈为什么要杀您啊?” 听了韩潇这样问,众人不禁都围了过来,想听听端木洪是如何对南烟“负心薄义”的。不过,韩潇心知师父实是正人君子,此中定是另有隐情。随后,韩潇扶着端木洪倚坐在一棵大树下,众人也席地而坐,都想听听端木洪与南烟的故事。 端木洪先是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年轻之时,中原各地烽火狼烟,汉人与蒙古人的战事正急,中原武林也在圆光大师的带领下年年与鞑子作战。记得那一年,武当派的玄名道长带着各门各派的弟子三十三人,赴洛阳以西五十里的马兰坡烧毁鞑子的粮草。” “那时,我们人人带着火药,等到了马兰坡,趁着夜色,将火药一一安置在粮仓内,约好子时一齐引燃。” 众人听端木洪说道这里,不禁心神紧绷。 只听端木洪接着说道:“子时一到,大家纷纷引燃火药,我与太行派的刘师兄负责点燃西面的两座粮仓。此后,数十座粮仓同时炸开,既是大功告成,我便呼喊刘师兄撤走,可刘师兄却未曾现身。我心知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急忙赶到他引燃的那个粮仓旁。原来,那座粮仓与别的不同,四周是以滚木相围。” 听了这话,韩潇不禁说道:“火药炸开,那位刘师叔岂不危险得紧。” 端木洪点了点头,说道:“刘师兄被一棵滚木砸断了腿,已是昏厥过去了。我急忙背起他向外冲,可这时却来了一队鞑子兵,足有五十人之多。我背着刘师兄行动不便,渐渐不敌。” “这时,只听一个女子说道,‘你可是端木家的弟子?’,我心中诧异,却未瞧见说话之人,显然她是认出了我的凌霜剑法,这才有此一问。” 这时,只听江婉问道:“她定是南烟前辈了?” “不错,我一面与鞑子动武一面说道‘在下终南山端木洪,请问是哪位前辈?’”端木洪继续说道,“就在此时,只见一道身影落在我的面前,那人说道‘你便是气贯终南?既是如此,我今日便救你一命’,说完,她便拔出长剑,挡下了鞑子的攻势,我趁势背着刘师兄冲出了重围,临走时问起她的名姓,又谢她相救之恩,她只说‘你若要谢我,三日后便在此处相见’” “后来,我将刘师兄交给前来接应的丐帮弟子,心想又何必等到三日后,便即返回了马兰坡,不过她的已不见了身影。此后鞑子舍了这座粮仓,向西退去。我在那里等了三日,到得第三天晚上,她果然现身赴约。” 这时,只听冷文成说道:“师父,你自要好好感谢她了。” “我说了许多感激之言,南烟却说他救我只是为与我比个高下罢了。”端木洪说道。 韩潇奇道:“她为何要与师父比武?” “她说师父传授了她一套剑法,却又常说她虽练功甚勤,却有些心浮气躁,不能达于至高的境界,可南烟却是不服,他师父便说如今武林的后起之秀中‘气贯终南’名声甚响,便打赌她在剑法上定胜不过我。”端木洪讲述道。 “南烟前辈不肯相信,便找师父来比武了?”韩潇说道。 “不错,她当下便要与我比武,我本不想和恩人动手,可那时毕竟年轻气盛,受不得她言语相激,便与她切磋起来。”端木洪回思道,“嗯,第一次比武时,她是在第三十六招输给我的。” 众人听得端木洪竟连剑招的数目也记得如此清楚,显是对南烟极的情义极深。 端木洪又说道:“她输了招自是不服,后来我们又比过多次,我总是在五十招内便能取胜,她便说这次是因她远来劳顿,约我下次再来比过。此后的一年中,我与她又比过数次,她的剑法虽有进益,不过我均能在百招内取胜。” 这时,江婉却说道:“洪前辈当真小气,便让一让人家又能怎样?你也不会少了一块肉。” 只听韩潇说道:“婉儿莫胡说。” 江婉不禁伸了伸舌头,说道:“女孩子脸面薄,让人家一招半式难道不应该吗?” 端木洪毫无在意,只说道:“江姑娘说的不错,当时我年轻好胜,一心钻研武学并未想到此事。” 江婉看着韩潇暗中在想,你的徒儿可是较你强过不少。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 端木洪接着说道:“此后,她每每来寻我比武,时日一久,我二人便……”说到这里,端木洪却又停了下来。 第四百零九章 江婉听了端木洪的话,不禁笑道:“洪前辈,你们可是情投意合了?” 端木洪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相敬如宾,却是私自定下了终身。”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动容,而后又觉南烟美貌动人,端木洪亦是器宇轩昂,两人确是一对璧人。 这时,却听白沐灵说道:“大师伯,您后来又是如何娶了我姑母?” 韩潇等人听了这话也更是来了兴趣。 良久,端木洪才说道:“此后,中原武林与紫冥教误会甚深,各大门派与紫冥教的仗可是没少打。灵儿,那时你白家也与紫冥教交过了手。” 白沐灵听了这话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端木洪,想知道这位姑母是如何嫁到端木家的。 “那一年,我与少林武当等中原各派的高手在平凉府与紫冥教大战了一天一夜,双方均死伤惨重,”端木洪回忆道,“加之蒙古鞑子来袭,我们便决定撤回西安。” “当时我的伤势较轻,便负责断后,扰乱紫冥教的追踪。”端木洪接着说道,“后来,我便遇到了兰儿,便是你的姑母。” 白沐灵听到亲人之事,不免心绪紧张,江婉见此,便即拉过她的手臂,白沐灵也向她报以一笑。 “兰儿那时身受重伤,小腿之上更是中了暗器,当时早已昏厥过去。”端木洪说道,“我见了她的衣装便知她是湘南白氏的弟子,当即将她背在身后,在附近寻了个农家将她安顿好。” “此后,我用了半月的光景才将她的伤势治愈,”端木洪说道这里却是顿了一顿,而后才继续说道,“我本想将她送回湘南,可她却说什么也不肯走。” “这是为什么?”白沐灵不禁问道。 “兰儿说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今生只能嫁我一人,她已不能再回湘南了。”端木洪轻声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好奇,只听江婉问道:“洪师伯不过是替她治伤而已,为何她非要嫁你不可?”说到这里,却想到西岐山中,自己为韩潇疗伤,心中一热,牵着白沐灵的手不禁一颤。 “只因白家非是汉人,乃是苗裔,兰儿说,苗家女子的脚若被旁的男子瞧见,那此生便是他的人了。”端木洪回思道,“兰儿小腿中了暗器,我若不脱去她的鞋袜又怎为她疗伤?后来,我便推说,汉人的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得回山问过父亲才行。” 这时,江婉却说道:“洪前辈,原来你是这等虚伪的人!你与南烟前辈私定终身时可想了到父母之命?” 韩潇连忙说道:“婉儿,我师父是迫不得已才那样说道。” 端木洪却说道:“不错!我当时是藏了私心,只因我想到了南烟。” 江婉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了。 “那时兰儿却说,如果我不能娶她,按苗乡的规矩她便只得自尽,而后抽出我的长剑向自己的脖颈刺了下去。”端木洪的语气越是平静,众人越是觉得惊险之极! “见此,我当即夺过了宝剑,答应定会娶她。”端木洪又说道。 “那,南烟前辈又怎么办?”江婉又不禁问道。 端木洪长叹一口气,说道:“我违了誓言,南烟也自会恨我,但她却不会做自尽这样的傻事,可我若不答应兰儿,又怎能瞧着她因我而死?” 韩潇点了点头,只觉自己若是端木洪,确也只能如此。 这时,江婉却说道:“就算如此,你与南烟前辈说清楚此事,何必教她恨你这许多年?” “就算我说与她知,她一样会恨我。”端木洪黯然说道,“要怪就怪我二人今生没有夫妻的缘分吧……”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亦是为二人难过。 端木洪又说道:“此后,我便娶了兰儿,兰儿心灵手巧,秀外慧中,是个极贤良淑德的妻子。不过我始终忘不了南烟,直到芸儿出生那天,兰儿难产而死,我只觉对兰儿愧疚之极!此后,便再也不去想她了。” 江婉却心道,你将第一次与她比试时用过的招数都记得一清二楚,又怎说不去想她? “我端木洪一生对不住两个女人,哎,又算得什么正人君子?”端木洪自嘲道。 只听韩潇说道:“师父,造化弄人,这需怪不得你老人家。” 众人听了端木洪的故事,心中均不是滋味,白沐灵更是为姑母难过不已。 阿茹娜听不懂汉话,便向苏少筠问道:“韩大哥的师父在说什么啊?” 苏少筠便用蒙语将端木洪的话说了个大意。 阿茹娜听完,起身对端木洪说道:“南烟前辈方才没有杀你,便是因为她还喜欢你,你的妻子死了多年,你们为什么不能重归于好?” 端木洪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便问韩潇道:“潇儿,她在说什么?” 韩潇当下将阿茹娜的话译了过来,最后说道:“师父,蒙古女子口直心快,你不要见怪。” 端木洪微微一笑,说道:“潇儿,你告诉她,我将来定会将兰儿的事告诉南烟。” 阿茹娜听了这话,立时向端木洪微微一笑,说道:“这才与我们草原上的勇士一样。” 这时,端木洪又向韩潇说道:“潇儿,你如今可有何打算?” 韩潇说道:“师父,潇儿有两件事要做,一则方教主与我说,家父的死和朝廷有关,我要去京城查明真。” 端木洪听了这话,疑惑道:“韩将军乃是为高手暗害,有何朝廷有什么关联?嗯,那第二件事呢?” “二则便是找到师祖,将他送回终南山,潇儿还要查出当年陷害紫冥教的恶人!”韩潇咬牙说道。 端木洪点头道:“我辈行侠仗义,确该如此!潇儿,如今你的功夫早已胜过我许多,不过人心险恶,你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是,师父。”韩潇答道。 “你既是安然无恙,为师也可安心回山了。”端木洪说到这,却望着白沐灵一身的红妆。 只见白沐灵扭捏的说道:“大师伯,我与表哥……” 端木洪一摆手,笑道:“这些事为何不早说与我知,何必弄得今天这个样子?哈哈,芸儿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料理。” 白沐灵听了这话,不禁又是面色绯红。 第四百一十章 端木洪又对韩潇说道:“潇儿,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的功夫虽高,可闯荡江湖的经验却不多,若非皇甫家的人尚要在山上住得一些时日,为师当真想陪你同去,如今便让你大师兄同你去如何?” “大师兄不留在师父的身边,门中之事您怎忙得来?师父放心,潇儿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韩潇推辞道。 眼见端木洪仍是不无担心的看着韩潇,冷文成却忽而说道:“师父,大师兄当然要帮您料理门中的事,不如我陪小师弟走一遭京城如何?” “这……”端木洪却有些犹豫。 韩潇见冷文成冲自己挤眉弄眼,心知是要自己帮他说话,心想,这一路有五师兄在,却也多了几分乐趣,当下对端木洪说道:“师父,五师兄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最多,有他在定能帮得上忙。” 端木洪沉吟片刻,说道:“也好,不过文成,这一路之上,你可不许调皮捣蛋,那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若惹出什么乱子来可是无法收场的。” 冷文成听师父当真答应了自己,想到可以一睹京城的繁华,心中真是乐开了花!当下连声答应。 而后,端木洪又嘱咐韩潇数语,便带着陈石、陆绍元和于景安回了山。 这时,冷文成又对韩潇说道:“小师弟,这个蒙古的小妹妹你也要带去京城吗?” 韩潇听了这话,便走到阿茹娜的身前笑道:“小娜,你阿爹和托娅伯母可好?舍伦族长与格斯儿大哥还是那样能饮酒吗?” “大家都很好,阿爹每天都说到你呢。”阿茹娜笑道。 “小娜,你不远万里来寻我,定是有重要的事了?”韩潇问道。 “这却是没有,小娜只是想念韩大哥得紧,听说筠姐和南烟前辈要来中原,便央求她们代我来了。”阿茹娜笑道。 “真是孩子话,这万里之远走下来岂是玩的?”韩潇说道,不过想到她对自己一片真情,心下也不免感动,可口中仍是说道,“你出来这许久,吉日格勒族长和托娅伯母一定很为你担心,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我刚见到韩大哥才不要回去。”阿茹娜撒娇道。 韩潇无奈,只得看向苏少筠,希望她能劝一劝阿茹娜。 苏少筠仍是冷冷的说道:“是她要来见你,又不是我,她不想回去,我能有什么法子?” 韩潇苦笑连连,又听阿茹娜问道:“韩大哥,你这可是要去哪?” “我要去京城。”韩潇答道。 阿茹娜听了这话,兴奋道:“听说汉人的京城漂亮得很,韩大哥一定要带小娜去。” “我要去办一件极重要的事,可不是去京城玩的。”韩潇说道。 阿茹娜只是摇头,韩潇劝了许久,她便是不从,无奈之下韩潇只得答应带她同去京城。 韩潇又对苏少筠说道:“苏姑娘,你可是要同南烟前辈回返大漠了?” “我怎放心小娜一人留在中原?”苏少筠冷声道,“江湖人心险恶,她若出了什么事,我怎向托娅伯母交代?” “好呀!筠姐,咱们便一同去京城!”阿茹娜高兴道。 这时,江婉忽而说道:“大哥,你们可是在说什么啊?” “小娜也要同我们去京城。”韩潇说道。 白沐灵与江婉见先时见阿茹娜与韩潇相拥相抱,对她“敌意”甚深,后来见她一派天真烂漫,不禁想起蒙古人热情好客,毕竟与中原女子不同,便也不再介怀。 冷文成最喜热闹,只见能有这许多人同行,当真开心不已。 此时已是日头偏西,韩潇便对冷文成说道:“五师兄,今日赶到杨家镇定是不成了,不如便在这林中住上一晚,明日起早,正午之前定能进了城。” “不错,不错,我去多拾些木柴来,这山林里也冷得很。”冷文成说道。 其实,这些人中只有阿茹娜不曾习过内功,其余人又哪里在乎寒冷? 冷文成一面走一面说道:“前几天刚落过雪,这林中必有獐子,我顺便去打两只来。” 江婉听了这话笑道:“冷大哥吹牛的本事当真厉害得很,凭你的轻功又哪里追得上獐子?” 冷文成笑道:“谁说我要自己去了,有我小师弟在,便有多少獐子也都捉到了。” 苏少筠见韩潇便要同冷文成离去,当即闪在他身前,用蒙语低声说道:“那鸳绝的招式,你可没有在别人面前用过吧。” “苏姑娘放心,我韩潇答应过的事绝不会食言。”韩潇亦是用蒙语答道。 “我若知道你显露这武功便一刀杀了你!”苏少筠冷冷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吐了吐舌头,说道:“不敢,不敢,我还想多活几年……” 苏少筠也不理他,便即转身而去。 冷文成见了二人神情,心中纳罕,便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韩潇只得敷衍道:“苏姑娘喜欢吃公獐的肉,她告诉我一定不要打来母獐。” 冷文成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公獐的肉比母獐的好吃啊,五师兄,你怎会不知道?”韩潇说道。 这时,韩潇只听得身后一人轻声一笑,正是苏少筠所发,这也是韩潇第二次听见她的笑声。 韩潇与冷文成走后,苏少筠却对白沐灵说道:“你可是韩潇的那位师姐了?” 白沐灵点了点头,问道:“姐姐是如何知晓的?” 苏少筠不答,却说道:“今日见了你,我却信了他从前的话。”说完便即转身走开。 白沐灵听了这话,只觉莫名其妙,眼见苏少筠冰霜冷艳,竟有些不敢上前相问,呆呆的站在当地回想着她方才的话语。 却说韩潇在林中寻了半个时辰,直至天黑透才打到了一只肥壮的獐子。众人在林中寻了个避风的所在,冷文成点起木火。江婉见了獐子不禁想起青城派的麝鹿来,心中一笑,知道此时正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而阿茹娜烹制牛羊的手段也是一绝,虽未烧制过獐子,却是大同小异,当下帮起江婉的忙来。江婉见她手法娴熟,心中讶异,却是对她好感大增。苏少筠并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而白沐灵见自己一身红妆,心中焦急,恨不得立时能将它换下来。 獐子烤熟后,冷文成迫不及待的撕下一条腿来,大嚼一口说道:“好吃!好吃!果然是公獐的肉好!” 韩潇听了这话哈哈一笑,众人均不知他在笑些什么。 一旁的苏少筠听了这话,不禁瞪了一眼韩潇。 待众人吃过獐子,天色早已黑透,当下由冷文成来守上夜,到得子时再由韩潇来接替。连日来,众人均是辛苦不已,倚着树干,均有昏昏欲睡之感。 第四百一十一章 此时,四野寂寥,只有篝火的噼啪之响与归巢寒鸦的鸣叫之声。 阿茹娜这一趟随苏少筠与南烟远赴中原,一路之上住的皆是客栈旅社,此刻卧在林中,远处便是一片星空旷野,好似回到了大草原一般,心中高兴不已,当下对韩潇说道:“韩大哥,我唱支歌来给你听。” 韩潇素知蒙古人能歌善舞,只要心境及此便再不顾忌什么,便说道:“我可是好久没有听过小娜唱歌了。” 阿茹娜冲他一笑,当即唱到: “法兰山上的鹰儿, 你可瞧见了多少牛羊? 阿哈!你的马儿飞快,心急着来到这片草场。 额伦河里的鱼儿, 你可瞧见了几片云朵? 阿哈!你的马儿飞快,心急着见到这里的姑娘。 ……” 这支歌韩潇在草原时曾听阿茹娜唱起过,此刻再闻,只觉那婉转如黄鹂般的唱音中更带着浓重的相思之情。 苏少筠早已见惯蒙古人的随情随唱,此时听了阿茹娜的歌仍是无动于衷。不过,其余三人忽听她唱起歌来不禁一怔,随后听得这歌声如天籁之音般,虽不懂那唱词,却也觉的心旷神怡,放佛置身于广袤的草原之中。歌声停罢良久,众人仍自回味无穷。 白沐灵心有所感,拉起阿茹娜的手说道:“妹妹,你唱的可是什么啊?” 阿茹娜怔怔的望着白沐灵却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只得报以一笑。 于是,韩潇便将歌词译给大家来听。 白沐灵听后,望了眼韩潇便即默然不语。 只听江婉说道:“原来草原这等漂亮,真希望能去见上一见。” 冷文成说道:“这有什么难的?等小师弟到京城查明了杀父仇人是谁,以他的武功自是不难报仇,然后大家便可一同转路去草原了。” 江婉笑道:“你师父若知道你去了草原,还不骂你贪玩?定把你关在房内,十年也不准你再下山。” “这怕什么?可有小师弟为我求情呢。”冷文成笑道。 此时,众人睡意顿消,江婉与冷文成围着阿茹娜说个没完,只问起草原上好玩的事物。白沐灵知晓韩潇乃是将军之子,对京城熟悉的很,便向他问起京城里的事。苏少筠却不与众人说话,只望着篝火,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韩潇一面要译阿茹娜的话,一面又要回答白沐灵的问题,当真是忙得不亦乐乎,只得向苏少筠说道:“苏姑娘,快来帮帮忙,小娜说的许多事我可是从未听说过,真不知该如何用汉文来说。” 苏少筠瞪了一眼韩潇,却是未曾拒绝,当下译起阿茹娜的话来。可江婉与冷文成听了她冰冷的话音,草原上那些新奇的事物好似也变得乏味无尘一般。 这时,只听白沐灵“啊”了一声,随后说道:“潇哥,你看!”说着便向天上一指。 韩潇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林外的天际中划过一颗流星,那流星转瞬即逝却好似在夜空留下了痕迹一般。 “真是好看!”韩潇赞道。 白沐灵却说道:“我听说天上划过一颗流星,地上便有一人将要死去。” 韩潇笑道:“哪里会有这等说法,每天死去的人当真多得很,若都有流星相伴,岂不每一夜都会看到几百颗流星了?” 白沐灵不以为然,说道:“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好,那我便祝方才那颗流星带走的人往生极乐。”韩潇说道。 白沐灵嗔道:“这些事可是不能胡说的。” 韩潇不语,却是笑意满满的望着白沐灵。 “你……你可笑些什么?”白沐灵又嗔道。 韩潇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灵儿,你这身红妆当真好看得紧。” “你还笑话我!”白沐灵说着抬手便打了韩潇一掌。 “可惜,昨夜里我没有当成新郎官。”韩潇又是低声笑道。 白沐灵听了这话心中一甜,口中却嗔道:“你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这时,只见江婉忽而来到近前,笑道:“大哥与灵姐姐说些什么呢,我也要听。” “他那些风言风语你还是不听的好。”白沐灵笑道。 江婉笑道:“婉儿最喜欢听大哥说笑话,你只与灵姐姐一人说,这可不公平,婉儿却也要听。” 韩潇当即说了几个笑话,便将冷文成也乐得前仰后合,险些摔进了篝火中。 而后,众人又说笑一阵便各自睡去。 月半中天,子时将近。 冷文成正往篝火中添着木柴,忽见身旁多了一人,他正自一惊,却见那人正是韩潇。 “小师弟,还未过子时,你再睡上一阵。”冷文成说道。 “想到我爹的事,我心中当真乱得很。”韩潇轻声说道。 原来,韩潇记起方云天的那些话来,心中更是疑惑连连。他心中在想,为何他要将紫冥神传给自己,继而又让自己接替教主之位?洛阳那一夜,方云天与袁伯伯都来到了客栈之内,不过方云天早来一步,不知袁伯伯是否知晓此事。杀死福伯伯与晓晴的人既不是方云天所派,为何他们用的却又是紫冥教的麒麟针?况且那些人又为何要说爹爹是被紫冥教害死的?难道是紫冥的高手背着方云天做下了这些事? 想到父亲的死与朝廷有所关联,韩潇更是疑惑不解。只觉父亲明明是为武学高手所害,难道是朝廷所派不成?不过,朝廷上下又哪来这样的高手?那个蒋瓛虽然功力甚深,却也不似袁廷玉口中所描述,内力之精纯实已至臻化境之人。何况父亲乃是将军统帅,朝廷若要降罪,定是派出钦差大臣传过圣旨,而后将父亲拿至京城,或由三司会审,或由锦衣卫来问案,又怎会派武学高手前去暗杀?况且,父亲那时在关外与蒙古天元皇帝作战正急,朝廷便要降罪也须等到战事之后,临阵换帅,可是会影响战局,那是得不偿失的事。想起这些事情,韩潇睡意顿无,当下便起身来至篝火旁。 此刻四女早已睡下,只有韩潇与冷文成围坐在篝火边,林中寂静无声。 只听冷文成问道:“小师弟,你父亲的死为何会与朝廷有关?” 第四百一十二章 韩潇就此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冷文成听了也是不明所以,只得说道:“小师弟,这一趟去京师,你须得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 “这我知道,京城不比江湖,弄不好便是掉脑袋的事。”韩潇说道。 冷文成话锋一转,说道:“想不到,师父年轻之时竟与那南烟定下了终身。” 韩潇说道:“南烟前辈剑法高强,若论品貌武学确与师父是一对江湖侠侣。” “可惜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冷文成感叹道。 “道义使然,师父也是没有办法的,若换做了我也会如师父一般。”韩潇说道。 这时,冷文成却附在韩潇耳边轻声笑道:“如今这四人你可如何挑选啊?” “哪里来的四人?”韩潇轻声说道,“小娜与苏姑娘怎能算在内?” 冷文成又笑道:“她们都肯随你去京城,又为何不算?” “我在大漠中助舍伦部赢下了阿鲁台,小娜是在感激我保住了她们一族人的性命,这才与我如此亲近。”韩潇解释道,“苏姑娘是南烟前辈的弟子,她见了我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你可不要误会。” 韩潇口中虽这样说,却不免想起自己从吉雅草原临行之时,阿茹娜相送的一幕。想到苏少筠传给自己的鸳鸯双绝以及她舍命相求南烟放过自己,又怎能说她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情意?随后,韩潇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欠下的这些“情”债不知何时才能还得完。 这时,只听冷文成又说道:“就算如此,五师兄可还是佩服你得紧。” “我有什么可佩服的?”韩潇奇道。 “你难道忘了?前些时日,灵师姐撞见你和婉儿姑娘在一起时,气得她险些嫁给了三师兄,昨夜的武林大会上,婉儿姑娘又是如何逼迫你的?当初这等剑拔弩张的二人,如今却又相处的这般融洽,小师弟,你定是从那太玄经中学到了阴阳调和的精妙法门,难道不令人佩服吗?”冷文成轻声笑道。 “你又来挖苦我了。”韩潇笑道,当下回身看了看熟睡中的二女,心中荡漾起无尽的涟漪。 冷文成又说道:“小师弟,都说京城乃是江南最繁华的所在,那可是什么样子啊?你父既是将军,你家的宅子定是大得很了?” 冷文成见韩潇并不回答,而是面色一变,当下又问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话未说完,只见韩潇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迅速扑灭的了篝火。 这一来,熟睡中的四女也被惊醒,只听江婉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只听韩潇轻声说道:“大家别作声,有人来了。” 苏少筠附在阿茹娜耳边用蒙语告诉她韩潇的话,而后,四人围在韩潇身侧,凝神倾听。 原来,韩潇方才与冷文成说话之时,忽听得极远之处传来阵阵脚步之声,乃是武林高手正在施展轻功疾奔而来。他心中奇怪,不知是何人在黑夜之中疾行赶路,更不知是敌是友,只得熄了篝火,不欲来人发觉。 此间除韩潇之外便是苏少筠的武功最高,她亦是提气凝神,却丝毫未曾听到响动,于是冷冷的对韩潇说道:“韩潇,莫不是你大惊小怪辨错了声音吧?” 韩潇轻声说道:“错不了,这些人马上便到了。” 又过片刻,苏少筠果然听得有人疾奔的声音,她心下骇然,想到韩潇早过自己许久便已听到脚步之声,内力之强,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她只记得在大漠中时,韩潇的武学尚不如自己,如今却有如许的修为,定是那部太玄经的缘故了。 这时,脚步声已临近松林,其余人也已听得真切。韩潇已辨出是三人的脚步声,只听这三人到得林边,便即停了下来。韩潇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不过相距甚远,便缓缓向前挪去。众人见此便跟在韩潇身后,苏少筠心知阿茹娜没有武功,怕她被林外的人发觉,便拉着她远远的跟在后面。 韩潇等人越走越近,这时,只听得前方一人说道:“二哥,咱们自北折而向东,可始终没有见到韩潇与方云天的影子啊。” 白沐灵听了这话心下一喜,便欲张口呼唤此人,原来,说话的正是端木清! 韩潇却出手按在白沐灵的秀口之上,而后轻声说道:“先听听师姑他们说些什么。” 白沐灵立时明白了韩潇的心意,方才突然听得师父便在前方,她不及多想便欲现身相见,可此时不免觉得这深夜之中不知师父为何来到此地,而她口中的二哥定是三师伯端木浩无疑。白沐灵不免心想,师父的话中之意似是在寻找潇哥,看来冷文成说的没错,大家都在担心方云天会加害潇哥,这才四下里寻找开来,师父既说他们是由北面而来,定未遇到归山的大师伯,由此尚不知潇哥已是平安无事了。 白沐灵的想法果然与韩潇不谋而合,可韩潇更觉子夜时分,端木清与端木浩来至此地可有些蹊跷,不知那另一人却又是谁。 这时,只听一人说道:“大师哥本是向东寻来,说不定明日咱们便能与他汇合一处。”正是秦天成的声音。 韩潇心道,原来是这师兄妹三人,怪不得他们方才脚步如此之快。 又听端木清说道:“二哥,我与二师兄有些话想与你说,虽然要避开那些小辈弟子,你却也不用带我二人到这荒郊野岭来啊。” 一人说道:“三妹,既是要紧的话,在客栈里难免不会被人听去,此地四下无人,再不用担心而墙有耳了。”正是端木浩的声音。 韩潇心道,这里虽不能隔墙有耳,却是林中藏人。 这时,江婉贴在韩潇的耳边说道:“这个端木浩阴险狡诈,定是打了什么坏主意。” 韩潇亦知端木浩心计甚深,可这三人中的一人是他的亲妹妹,另一人是他的师兄,实想不出他会出什么坏主意要这二人去办,可端木清要对他说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话,韩潇却十分好奇。 只听端木清说道:“咱们兄妹之间无话不说,我亦拿二师兄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二哥,我便是想让你将掌门的位子还给大哥。” 韩潇等人听了这话,不禁心下一惊! 第四百一十三章 众人中,除了苏少筠与阿茹娜二人外,其余人都是亲眼所见端木浩接任掌门,此时听了端木清的话,难免有些奇怪,不知她为何要端木浩将掌门之位还给端木洪。 只听端木浩说道:“三妹,你这话我可有些不明白了,这掌门的位子乃是父亲当众传给我的,何谈还给大哥?” 这时,只听秦天成缓缓说道:“师弟,你可忘了?师父当初是要传位给大哥的啊。” “师兄,你说的不错,这掌门的位子本是大哥的,”端木浩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不许大哥接位又是盟主下的令。” 韩潇心道,原来师姑与二师叔是想三师叔让出掌门的位子,这才避开小辈弟子来到这无人之处商谈。不过,韩潇心中亦和端木浩的想法一般,端木洪没能接任掌门是玄真的意思,不知端木清可有何理由让端木浩让位。 这时,只听端木清说道:“二哥,此中的干系,我想你应该清楚才是,盟主之所以不让大哥接位便是因为韩潇入了魔道,现如今,盟主已与各门各派讲得清楚,当年江正江教主与紫冥教都是被奸人所陷害的,如此一来,韩潇便不算是误入歧途,大哥不能接位的因由也自然不能再提及了。” 秦天成也说道:“师弟,大师兄做掌门乃是众望所归的事,那天玄常道长与慧闻大师上山传令时,你也是严词相对,极力维护大师兄,如今将这本应是大师兄的掌门之位还给他又有何不可?” 韩潇听了秦天成的话,心道,原来师姑怕自己不能说动三师叔,便拉着二师叔一同前来。 只听端木浩说道:“大师兄不能接任掌门可是盟主的命令,非是我不想将位子还给大哥,只要盟主点头,我便立时退位,否则盟主怪罪下来,咱们又如何解释?” 这时,江婉又对韩潇轻声说道:“这个端木浩当真会狡辩,他便是不想交出掌门的位子。” 只听冷文成低声说道:“‘北端木,南皇甫’,做我端木家的掌门当然是威风得很,就算是盟主见了也须得客气三分,三师叔不想将掌门的位子交出也算是人之常情。” 江婉冷笑道:“你倒是为他说起好话了?难道不想你师父当掌门了?” 冷文成说道:“我自然是想师父做掌门,不过师姑的性子太急,二师叔的嘴又笨得很,他二人舌战三师叔未必是他的对手。” “你倒说起长辈的坏话了?”江婉轻声笑道,“既然冷大哥生了一张利口,那你便出去帮忙如何?” 这时,只听白沐灵轻声说道:“你们轻声些,师父他们耳音极灵,别较他们听到了。” 江婉冲冷文成做了个鬼脸便不再理他,又对韩潇说道:“大哥,你可别忘了太一观中,这个端木浩是如何对你我的,我猜他一定不会交出掌门的位子。” 韩潇不禁想到,在太一观时,端木浩先用虚招剑刺江婉,继而又刺中自己,他不为取自己的性命而是为了那部太玄经,这等心计,看来师姑与二师叔定是难以将他说服。不过,韩潇转而又想,要三师叔将掌门之位还给师父可是师姑与二师叔的主意,如果师父得知,以他虚怀若谷的品性说不定听了此事不过一笑了之,定不会去在乎这些。 这时,又听端木清说道:“这些事二哥不必多虑,我方才已说过,当初盟主不教大哥继位便是因为韩潇,如今韩潇在武林大会上不但救了各派掌门的性命,更是在比武中胜过了紫冥教,这才使中原武林免于屠戮,他对中原武林既有此等大恩,加之过去大家对紫冥教的误解,盟主又哪里还会在乎?” 听了这话,江婉又对白沐灵说道:“灵姐姐,你师父的口才当真厉害得紧,这下看那端木浩又如何辩白?” 白沐灵向江婉报以一笑,心想,亏得方才没有现身相见,否则师父又怎会当着自己的面要三师伯退位? 其实,对于谁来做掌门的事,白沐灵本不甚在乎,不过她既知韩潇盼着端木洪能继任掌门,她便也希望师父能够说服三师伯,将掌门的位子还给端木洪才好。 这时,只听端木浩说道:“三妹,你说的这些难道二哥不懂得吗?此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虽说紫冥教乃是被那奸人所害,中原武林又对他们误解多年,不过此事只有中原各派相信,可你们别忘了,在武林大会上,紫冥教的几位长老又哪里肯信此事?口说无凭,他们定以为中原武林为了活命才编出的一套说辞。” “这……”端木清听了这话顿时语塞,思索良久才说道,“此事早晚会传遍武林,紫冥教自会相信的。” 端木浩说道:“三妹,你太过天真了,紫冥教既然认定这是中原武林为保性命编出的一套说辞,就算今后遍传武林,可既无凭证,紫冥教不但不会相信,更会笑话中原武林皆是一群胆小怕死之辈。” 韩潇听了这话心下一惊,只觉端木浩所说不无道理,若想紫冥教相信当真不那么容易,好在自己比武胜过了他们,一年之内,紫冥教已是不会踏入中原。他心中盘算,待自己报了父亲的大仇,须得找到师祖,查明那奸人的身份,而后再去往西域,与方云天解释一番,也好化解紫冥教对中原武林的敌意。 这时,端木浩接着说道:“何况方云天方教主将韩潇劫走又有何目的?” 这时,秦天成说道:“方教主劫了韩潇那便是救了他的性命啊,而且此举不但救了韩潇,也令锦衣卫无从怪罪起中原武林。” “嘿嘿,师兄,你当真以为是如此这般吗?”端木浩冷笑道。 秦天成愕然道:“除此之外,方教主又有什么目的?” 端木浩又是冷笑道:“师兄,我刚刚可是说过啊,方云天既不会相信中原武林的说辞,他劫去了韩潇那定是另有目的,嘿嘿,似你这般,以为方云天此举既救了韩潇,又保全了中原武林的人当真是大有人在,哼,你们以为紫冥教会这样好心吗?” 第四百一十四章 秦天成听了这话,惊道:“难不成,方云天是要害死韩潇?” 端木浩笑道:“师兄,方云天要害韩潇何必亲自动手?只让锦衣卫将他带回京城下入诏狱,韩潇又怎能活着出来?” 秦天成更是不明所以,又问道:“这我可有些不明白了,方云天既不想害死韩潇,又不为救他,那又是为了什么?” “师兄,你平日里除了习武授徒,对武林中的事便是不肯多用心思,”端木浩说道,“方云天劫走韩潇自然是为了对付中原武林!” “这……师弟,这话可不能乱说。”秦天成不以为然道。 端木浩又说道:“师兄请想一想,紫冥教既不肯相信江正被陷害的事,且韩潇又阻了他们围攻中原武林的好事,方云天又怎会救他?” 秦天成听了这话却是默然不语。 端木浩接着说道:“方云天劫走韩潇自是要残害中原武林,他或是哄骗,或是利诱,又或是用出什么邪魔的手段,总之会令韩潇反身对付中原武林,且韩潇武功之高,就连紫冥教的长老也不是对手,我若将掌门之位还给大哥,待韩潇做下什么害人之事后,盟主又会如何看待我端木家?我不交出掌门之位,实是为了大哥与我端木家着想啊!” 白沐灵与江婉早已知晓方云天实是要将教主之位传给韩潇,端木浩所说自与事实相悖。 只听江婉在韩潇耳边说道:“呸!呸!这个端木浩当真是胡说八道!” 白沐灵也对韩潇说道:“潇哥,不如咱们这便现身,与三师伯说个清楚,方教主并非是要你去害人,而是要将教主的位子传给你。” 冷文成不知此事,听了白沐灵的话吓了一跳,颤声道:“小……小师弟,你要去当紫冥教的教主了?” 韩潇急忙按住冷文成的嘴,轻声道:“这些以后再与你说。”而后又对白沐灵说道,“灵儿,咱们千万不可出去,一来三师叔绝不会相信我的话,二来我想师父早已淡然处之,当不当掌门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三师叔是师父的亲兄弟,他们谁做掌门都是一样。” 冷文成听了这话,说道:“小师弟,当初你可不是这样与我说的,师父当不成掌门,你可是心急得很。” 韩潇微微一笑,说道:“五师兄,你若不信,待回山后亲自问问师父就明白了。我想,就算三师叔主动让出掌门的位子,师父也不肯接呢。” 冷文成听了这话更是糊涂。原来,韩潇自得知紫冥教乃是被人所害,想到只因一人的恶念便祸及整个江湖,弄得中原武林与紫冥教纷争二十年,死伤无数人,师祖为此更是弄得神魂颠倒,只觉武林中的名与利都已不那么重要,而韩潇更知师父端木洪绝非追名逐利之人,经傲雪山庄一战,加之白日里与南烟的事,师父定已超然物外,又怎会在乎区区掌门的位子? 白沐灵说道:“潇哥,你既这样说道,那掌门的位子还是由三师伯来做吧。” 韩潇说道:“三师伯志虑深远,较之师父也许更为适合做掌门呢。” 冷文成听了这话连连摇头,说道:“小师弟,你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我真不知你是如何想来,既如此,我也不来操这份心了。” 江婉却是不以为然,便在韩潇耳边说道:“这人坏死了,他当了掌门,端木家以后可不好过了。” 韩潇一笑,说道:“师叔心计虽深,毕竟有我师父在,这一点你且放心。” 江婉说道:“端木家的事又与我无关,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便是瞧端木浩不是好人。” 这时,只听端木清说道:“紫冥教既是被人陷害,他们便非邪魔一道,当年的紫冥教行侠仗义,与鞑子作战立功最大,亦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方教主又怎会唆使韩潇去做那些害人之事?” “三妹,你难道忘了?自从紫冥教退入西域后,他们做起事来可是心狠手毒,再不似往夕光明正大了。”端木浩不屑道。 端木清听了这话不禁沉默不语。 这时,却听秦天成说道:“师弟,你这话虽然不错,不过此事也须得反过来看。” 端木浩奇道:“哦?师兄有何高见?” “如果我是紫冥教的人,这许多年来我定是认为中原武林在合谋残害我教,各派均是阴险狡诈之徒,对付他们就算手段不那么光明正大也是情有可原,只因对方使诈在先,又害得江教主一命呜呼。”秦天成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才说道,“在紫冥教看来,我中原武林难道不也算是入了魔道吗?” 在场之人听了这话无不觉得十分在理。韩潇心想,二师叔平日几乎不理江湖的事,没想到却对此事看得如此透彻,这番道理自己可是从未想过,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只听端木浩笑道:“哈哈,师兄说得有道理,我却不曾这样想过。按你所说,方云天既将中原武林视作魔道,他更会让韩潇出来害人了。” 这时,韩潇只觉白沐灵握住了自己的手,轻声说道:“三师伯怎能这样说你?你又怎会去害人!” 韩潇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灵儿,无论三师叔怎样说我都不会在意,他想做掌门便让他做好了。” 白沐灵手掌微微一颤,说道:“我就是不愿听他说你的坏话!” 这时,江婉也轻声对韩潇说道:“这端木浩果然是一张利口,我瞧你师姑和那位师叔定是辩不过他。” 韩潇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我不去害人,三师叔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好了。” 这时,又听端木清说道:“二哥,且不说方教主会否令韩潇做不利中原武林的事,紫冥教被陷害乃是在先,盟主宽宏大量,又怎会计较?何况还有朗师叔在,你将掌门的位子还给大哥,盟主当真怪罪下来,朗师叔也定会为大哥讲情的。”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说来说去,师姑便是想师父去做掌门,她当真是曲解了师父的心意。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这时,只听端木浩说道:“三妹,如此说来,你定是要我让出掌门的位子了?” 端木清说道:“这掌门之位本就是大哥的,二哥难道不该让位吗?” 端木浩冷笑道:“嘿嘿,好一个‘本就是他的’,三妹,你从小便向着大哥,何时又替我想过?” 端木清听了这话,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只听她说道:“二哥,这掌门由大哥来当,还不是一样?而且这也是爹的意思啊。” 端木浩又是冷笑道:“三妹,你不用拿爹来压我,他老人家何时能归山尚且不知,何况我是为了端木家着想才不能答应下来,你若不信,尽可将我方才的话说与大哥听,看他会不会来当这个掌门!” 端木清又说道:“以大哥的脾气自然不会与你相争,所以我才要二哥主动将这掌门之位让出,只要你不肯继续做掌门,大哥也只得接位了。” 端木浩沉声道:“三妹,你便是向着大哥我也不会在意,不过,你既知大哥不想做掌门,又叫我主动让位可有些欺人太甚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也是纳罕,不知端木清为何非要端木浩让位不可。 这时,只听白沐灵轻声说道:“哎,师父便是执拗的性子,既然知晓大师伯并不在乎,为何非要逼迫三师伯不可?难道当了掌门便那么了不起吗?” 韩潇也不免奇怪,只得对白沐灵说道:“看来师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可忘了?那天慧闻大师是如何逼迫师祖的?” 白沐灵不禁点了点头。 这时,又听端木清说道:“二哥,我的话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做下的事非要我说出口不成?”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微有发抖。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心下奇怪,听得端木清的语气似是另有隐情。 “三妹,你这话可是什么意思?”端木浩奇道。 “哎,你当真还要继续装糊涂?”端木清好似极不情愿的说道。 “你的话可是越来越难懂了。”端木浩说道。 端木清叹了口气,说道:“二哥,这些话我与二师兄本不想说,只要你能将掌门的位子还给大哥,我们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从此再也不提。” “好,你先说来听听,”端木浩极平静的说道。 “二哥,此事我只告诉了师兄一人而已,便是想为你留下余地。”端木清说道。 白沐灵听了这些话当真是奇怪之极,握着韩潇的手不禁一颤,只听她对韩潇说道:“潇哥,师父可是知道了什么啊?” 韩潇飞快的回思着端木浩接任掌门时的情形,猛然间想到一事,刚要说话,却又听端木浩说道:“你不说,我又怎知是什么事?”话音镇定之极,好似早已知晓端木清要说些什么一样。 只听端木清说道:“二哥,盟主为何要阻止大哥接位?” 端木浩说道:“这些事,方才都已说过了啊。” 端木清又说道:“我是说,盟主是如何知晓父亲要传位大哥的?” “这我哪里知晓?”端木浩答道。 端木清又问道:“你不觉得,玄常道长与慧闻大师那晚来太过巧合了吗?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大哥接位时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你须得去问盟主啊。”端木浩说道。 端木清叹了口气,说道:“难道不是你派人告诉盟主的吗?”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惊。 端木浩却是一笑,而后说道:“三妹,你可是在说笑了?” “前些时日,你让蓝儿下山可是去做了什么?”端木清问道。 这时,端木浩却是沉默不言。 白沐灵听了这话,不禁问韩潇道:“难道是三师伯让端木蓝通知的盟主?” 韩潇点了点头,说道:“定是如此,不过……”这时,他又对冷文成说道:“五师兄,我上山的那天,可是师祖和师父二人要你告诉大家要传位掌门的事?” “是啊,我正巧将大师兄遣人送来的书信拿给师父,师祖见了我便吩咐我去通知大家了。”冷文成回答道。 韩潇又问道:“我是说,师祖是临时起意还是他与师父早已定好了那一日。” 冷文成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临时起意。” 韩潇急忙问道:“你怎知是临时起意的?” 冷文成答道:“我记得师祖当时曾对师父说‘那件事,你可考虑的怎样了?’,师父便说‘如今便要召开武林大会,我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师祖又说‘这件事我早已做了决定,还是不要等到十五之后了。’师父说‘爹,您是在担心江正的事?如今朗师叔便要上山,十五那天盟主与慧空大师更是携手同来,有这些前辈高人在,天下又有谁能伤得了您?’,师祖说‘我昔年与江正极熟,也知晓他的性子,我虽不知他有何办法,可他既说要来取我性命便一定能做到。’,师父说‘爹,您请宽心,这些事,盟主自会料理。’,师祖说‘反正这掌门的位子早晚是你的,又何必再拖,我已想好,便是今日传与你好了。’,师祖说完便叫我去通知大家,前来观礼。” 这时,端木清又问道:“你怎不说话了,蓝儿下山可是去做什么了?” 端木浩仍是不出一词。 韩潇不免沉吟道:“这便蹊跷了。” 冷文成问道:“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韩潇说道:“师祖既是临时起意,三师叔又是如何知晓师祖要哪一日传为师父,玄常与慧闻未免来的太巧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不禁连连点头。 这时,端木浩终是开说道:“你可是怀疑我让蓝儿告诉了盟主?蓝儿下山,是去了洛阳丐帮总舵,与陈长老联络武林大会的事。” 只听端木清说道:“二哥,难道你还要骗我?” 端木浩奇道:“就算我想告诉盟主此事,我又哪里知晓父亲要何时传位大哥,玄常道长与慧闻大师又怎会及时赶来?” “父亲早已想好传位的日子,又或者,那天传位大哥事,便是你给向他老人家提议的!”端木清说道。 第四百一十六章 韩潇听了这话,只觉端木清所说极有道理,以端木浩心计之深,定是他提议师祖于那一晚传位师父的,所以玄常与慧闻才能来的如此之巧。 端木浩笑道:“父亲何时传位大哥又怎会听我的话?” 端木清说道:“你自是有所辞令说动了父亲,你且算好了时日,好让蓝儿去告知盟主。” “蓝儿只是去了洛阳丐帮总舵,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陈长老。”端木浩说道。 端木清说道:“就算蓝儿当真去了洛阳,那也是从武当山转道去的!” 端木浩说道:“这些事你可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玄常道长亲口说与我的,父亲传位大哥的日子也是蓝儿说与盟主的。”端木清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原来果然是三师叔精心设计好的局,他早已算准盟主会阻止师父接位,如此一来,师祖也只能将掌门的位子传给他了。 这时,白沐灵又轻声问道:“潇哥,端木蓝去武当山告诉盟主师祖要传位大师伯的事,盟主定会知晓其实是他想做掌门啊。” 韩潇说道:“也许三师叔让端木蓝去武当山乃是为了别的事,然后由端木蓝顺口提及,那便不显山不漏水了。” 白沐灵听了这话,说道:“哎,三师伯为了当掌门可是煞费苦心,不过这确实不够光彩,师父责备他也是应该的。” 端木浩沉默片刻,又问道:“三妹,你早就怀疑我了?” “二哥,纸包不住火,你做的事又怎能瞒过一辈子?掌门的位子本就是大哥的,不如你就此还给大哥,这件事我们从此再也不提。”端木清劝说道。 端木浩顿了一顿,又说道:“这件事除了你和师兄外还有谁知道?” “这事我们怎会随便说与别人,便只有我和二师兄知晓。”端木清答道。 韩潇听了端木浩的话心下奇怪,只觉他这样说来便算是承认自己行径卑劣,可他又是毫无羞愧与自责,话中之意好似在权衡利弊一般。 这时,端木浩又说道:“如果我不交出这掌门的位子呢?” 端木清似是怔了一下,好似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良久才又说道:“二哥,你我兄妹之间非要走到那一步不可吗?” 只听端木浩说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定会说与朗师叔,由他来逼我让位了?如果朗师叔不便出面,你与师兄定要召集小辈弟子,当众将给我难堪了?” 端木清叹了口气,说道:“我绝不想走到那一步,二哥,你便交出掌门的位子吧。”说道这里已似央求一般。 端木浩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端木清喜道:“二哥可是答应我了?” 只听端木浩沉声道:“动手吧!” 端木清愕然道:“二哥,就算你不肯,我又怎会与你动手……” 猛然间,只听秦天成喝道:“师妹小心!” 白沐灵听了这一声断喝,吓得一抖,而后,只见秦天成舞动长剑护在端木清的身前,又得听“叮叮”之声不断,显是长剑与暗器的相撞之声。 “师父!”白沐灵叫道,此时才明白端木清与秦天成遇了袭,他急忙去拉韩潇,要他去护住师父,却是拉了个空,韩潇不知何时不在自己身旁。 原来,韩潇在秦天成断喝之前便已听得从端木浩身后的一棵松树上射下数道暗器。那破空之声极轻,应是银针等细小的暗器。他心下一惊,实未想到,此地尚藏有他人! 韩潇急忙施展轻功疾奔过去,不过,自己的藏身之处距三人较远,尚未近前,但见那颗松树上越下一人,只听端木浩说道:“牧大哥,千万不可留下活口!” 只听另一人说道:“嘿嘿,还从未有人逃过我的麒麟针!” 韩潇听了此人的话音当真心惊不已!原来这人正是牧齐远!待听得“麒麟针”三字时,韩潇更是焦急,他素知这麒麟针的厉害,此时更无暇理会牧齐远为何在此,只担心端木清与秦天成莫要遭了毒手! 待韩潇冲出松林,只见秦天成一柄长剑连连舞动,“叮叮”之响不断,已是危在旦夕。这时,他又听得无数的破空之声射向秦天成,心知牧齐远定是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麒麟针射出!于是,他抽出无名剑,窜至秦天成的身前,一招雪花六出,将数十枚麒麟针一一挡下。而后,他又闻得阵阵腥臭之味,显然,这些麒麟针上涂满了毒药。 牧齐远本以为端木清与秦天成定会丧生在自己这漫天花雨的手法之下,未料到,林中忽而现身一人,只见他长剑连连挥动便将自己的数十枚麒麟针一一打落,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待看清这人的面目,更是心惊,原来他已认出韩潇的面目! 这时,端木浩也已看清了韩潇,只听他惊道:“是你!”而后立刻对牧齐远说道:“牧大哥,快走!”随后便展开轻功向身后奔去。 牧齐远怔了一下,也跟着端木浩而去。 韩潇听了端木浩的话,这才知晓二人原来早已相识,当真想不到端木浩会杀人灭口!至此,他心下震怒不已,大喝一声:“往哪里逃!”展开轻功便欲追上二人。 不过,韩潇刚奔出数步,只听身后秦天成惊道:“师妹,你中针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知不妙,立时抛下端木浩二人,反身回看,只见端木清已躺在当地,而秦天成俯在她的身前正查看着什么。 这时,林中众人也已奔了过来,白沐灵见师父躺在地上,急忙跪在她身前,焦急的问道:“师父,您哪里受伤了?” 韩潇急忙来至端木清身前,俯下身子,借着月光,只见端木清的肩头明晃晃的查着一支麒麟针!而端木清已是双眼紧闭,气若游丝一般! 白沐灵见此,眼泪滚滚而下,大声的叫着:“师父!” 端木清好似听到了徒儿的叫声,紧闭的双眼慢慢张开,却又是力气全无,茫然望着夜空。韩潇知这麒麟针的毒性极强,见血封喉,最是阴毒无比!眼见端木清如此,心中不禁陇上一层阴云! 这时,只见秦天成欲伸手将毒针拔出,韩潇立时说道:“师叔不可!” 第四百一十七章 秦天成听了韩潇的话明白过来,急忙索回了手。他见韩潇等人忽而从林中现身,当真是诧异之极!不过眼见端木清中毒之深已是命在顷刻,更无心思问起众人是从何而来,看着端木清隐现黑气的脸庞,心中懊悔不已! 韩潇又说道:“不可将这麒麟针拔出来,否则毒质攻心那便无救了!”其实,韩潇见这麒麟针毒性之强,当真是匪夷所思,就算不将毒针拔出,他也不知端木清能否有救。 这时,只听白沐灵大声哭道:“潇哥,你快救救师父啊!” 江婉等人见了端木清的模样亦是心痛不已,阿茹娜听不懂众人的话,更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眼见端木清卧地不起,白沐灵哭得像泪人一样,也知晓端木清定是受了重伤。 韩潇沉声说道:“大家让开。” 秦天成在武林大会中早已瞧见韩潇通天的本事,听他如此说,知他定是有了救人的办法,便闪身站在了他的身后。接着,苏少筠拉着阿茹娜,江婉扶起白沐灵,都站在一旁。而后,韩潇将端木清扶坐起来,出手连点她的数道要穴,护住她的心脉。接着,一手抵在她的背心,潜运内力,将一股真气送入她的体内。 良久,只听“嗖”的一声,端木清肩头的毒针猛然激射而出,钉在一棵树干之上,显是为韩潇的内力逼出。而后,又见端木清的肩头喷出一股鲜血,众人只闻得腥臭之味,心知那鲜血早已变成了毒血,不禁更是震惊于麒麟针之毒。随后,只见端木清身子一软,又瘫倒在地。 见此,白沐灵急忙奔了上来,抱着端木清急急的向韩潇问道:“师父可是无碍了?” 韩潇神情暗淡的摇了摇头并未说话,而后,从怀中取出数个药瓶来,又从每个瓶中取出数颗药丸喂入端木清的口内。只见端木清服了药,缓缓的合上了眼,好似沉沉的睡去一般。 原来,这些药正是韩潇从离人谷中带出的,皆是常依配制的灵丹妙药;这些丹药不过是他为防万一随身而携,却不想今日当真派上了用场。 白沐灵见师父睡去,便问道:“潇哥,师父的毒可是解了?” 秦天成也急道:“韩……师侄,师妹的毒伤可不要紧吧。” 韩潇在离人谷中住了两月有余,早已将常依的医书看了个大半,此时已是略通医道,当下说道:“师叔,这麒麟针的毒性霸道雄强,与那无色海棠一阳一阴皆是天下的奇毒,此毒极难化解,韩潇已是尽力,我给师姑服下的丹药都是一些驱阳还阴的药物,寻常的毒性自是能化解,不过仍不能与麒麟针的毒性相抗,这些药只可保师姑一时的平安,她能撑到何时可便不好说了。” 秦天成想到韩潇武功高绝,此时本不好再以昔年长辈的身份自居,不过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师叔,想到他学艺之时,自己从未照料过他,心中不禁暗自惭愧。待听得端木清中毒之深,已是命悬一线,不禁骂道:“端木浩这个狗贼!竟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此毒手!” 此时,众人回过神来,只听冷文成问道:“与三师叔在一起的那人又是谁啊?” 江婉冷笑道:“你可是忘了?那人便是天星堂的牧齐远啊!事到如今,你还要叫那奸人为师叔?” 冷文成听了这话,想起一年前在西安府时,自己为西岐四派所捉,而后江婉带着韩潇与白沐灵将自己救出时遇到的那位紫冥教的堂主。不过,冷文成仍有些糊涂:“那个牧齐远怎会在这里?三师……哎,他为何要害死师姑啊!” 只听秦天成恨声道:“他是想将我与三妹一同灭口,如此一来便没人知道,那掌门的位子其实是他用了卑鄙无耻的手段给窃走的!” 只听韩潇说道:“亏得师叔躲避及时,不然也中了他的奸计!” “若不是师侄及时赶到,我这条命已是扔在这里了。”秦天成说道。 这时,只听白沐灵伏在端木清的身上,哭泣连连,阿茹娜见她哭得伤心,心下不忍,便揽着她的肩头用蒙语轻声的安慰。白沐灵不明白她说的话,可见她满脸的善意,心下感激。 这时,白沐灵又抬头向韩潇哭泣道:“潇哥,便……便没有办法救师父了吗?” 韩潇心中亦是纷乱之极,沉吟道:“若常姑在此,以她妙手回春的本事也许治得好师姑,不过她此时早已不在离人谷中,却是无法寻得见她。” 这时,只听秦天成问道:“你说的可是‘妙手嫦娥’常依?” 韩潇点了点头。 “江湖上都说此人医术高明,难道你认识她?”秦天成又问道。 韩潇心想,这些事可是说来话长,便只点了点头。 秦天成沉吟半晌,好似在思索什么,许久才说道:“‘妙手嫦娥’乃是以医道而成名,不知你可听过‘毒仙老人’的名号?” “‘毒仙老人’?”韩潇摇了摇头。 “这‘毒仙老人’却以精通炼毒之术而令人闻风丧胆,早在数十年前便已成名,当年他为祸江湖,无恶不作。”秦天成讲述道,“十余年前,此人被慧空大师废去了武功,就此销声匿迹。” 冷文成问道:“数十年前他便已很老了吗?为什么要叫做‘毒仙老人’?” “听说此人年轻之时得了一场怪病,病愈后不知为何便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所以便得了这个称号。”秦天成说道。 韩潇急忙问道:“师叔,这‘毒仙老人’可有为师姑解毒的本领?”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既然擅长炼毒自然也擅长解毒之法。”秦天成说道。 白沐灵听了这话,眼中一闪,急忙道:“师伯,那‘毒仙’老人住在哪里?” “十年前,我偶然听得他的下落,却不知是不是确有其事;信州府的南面有一座五灵山,山中有一个深谷名为万魂谷,他便住在那万魂谷中的仙人阁里。”秦天成说道,“不过这些乃是江湖传闻,那‘毒仙老人’虽没了武功,与他有仇的人仍是不敢进谷,只怕被他用毒害死。” “万魂谷,这名字可吓人得很。”江婉说道。 秦天成解释道:“听说他为试毒药是否灵验,当年捉了许多人进谷,害死的人无计其数,那谷中冤魂累累,这才叫做万魂谷。” 第四百一十八章 白沐灵听了这话,又是急忙说道:“潇哥,我们这便去那万魂谷,求那毒仙老人来为解师父毒。” 这时,秦天成又说道:“哎,如今看来也只有如此,毒仙老人销声匿迹十余年,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若当真能够寻到他,师妹得救的希望那便大得多了;韩师侄,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出发吧。” 此时的韩潇听得端木清的性命尚有一线希望,脑中顿时清醒过来,沉思片刻说道:“师叔,您不能同我们去万魂谷。” 秦天成奇道:“这是为何?” “端木浩用毒计害您和师姑的事,您须得快些回山告诉我师父,事已败露,我怕他更出什么阴险的招数对付师门。”韩潇说道。 秦天成猛的跺脚说道:“不错,我只顾着师妹的性命,却忘了端木浩那个畜生!你放心,如今朗师叔便在山上,这畜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那便有劳师叔回山通报师父!”韩潇说道。 秦天成回身看了看端木清,实有些不忍离去,良久才说道:“韩师侄,那……一切拜托你了!” 韩潇说道:“师叔放心,韩潇便是赔上性命也要想办法医好师姑,师叔请快回山吧。” “对了韩师侄,你师祖他老人家可去了哪里?”秦天成又问道。 “师祖如今可有些神志不清,我亦不知他去了何处。”韩潇说道。 秦天成叹了口气,说道:“师祖的事大家都已听盟主说了,哎,这一次多亏有你在,否则端木家……” 韩潇急忙说道:“师叔这时说哪里话,这是弟子应该做的事。” “你很好,大家当初都错怪了你……”秦天成说道。 江婉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不禁看向韩潇。 这时,秦天成又看了眼端木清,便转身向终南山的方向奔去。 此时此刻,白沐灵忧心师父的毒伤,面上的胭脂早已被不断留下的泪水褪得一干二净。冷文成点子虽多,胆子却小,眼见方才麒麟针的可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苏少筠拉着阿茹娜仍是冷冷的看着众人,浑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而江婉心肠极软,眼见白沐灵哭成泪人,不禁把她拉入怀中,轻声安慰。 只听韩潇说道:“五师兄,你快去镇上雇一辆大车来,此地距那信州府实有千里之遥,师姑可是行走不得。” 冷文成急道:“这三更半夜的,镇上的车夫都已睡下了啊,我可去哪里雇车?” 韩潇从怀中掏出一大块银子扔给冷文成,说道:“你到了镇里便去问客栈的伙计,他们认识的人极多,定能找到车夫。”韩潇身上的金银甚多,皆是返回中原时,吉日格勒与舍伦相赠的。 冷文成接了银子说道:“我这就去。”可刚走出数步,便又听韩潇说道:“等一等,你还需买几味药材来。” 而后,韩潇便连说了十余种草药,好在冷文成常年与陈石在一处,也认得不少药材,否则一时之间哪里记得下这许多草药的名字来。 韩潇又说道:“大伙还需购得几匹快马,嗯,这镇子甚小,恐怕买不到好马,还是赶到杨家镇再买吧。” 冷文成走后,韩潇又探了探端木清的脉息。 这时,白沐灵好似回过神来,见此便问道:“潇哥,师父可还有救?” “我从离人谷带来的丹药加上五师兄一会购得的药材,大概可令师姑撑得十余日,”韩潇说道这里却是面色一沉,“不过若找不见那毒仙老人,师姑恐怕撑不过二十天。” 白沐灵听了这话又是泪痕满满,韩潇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怪我不好,若是早些出手,师姑也不会被麒麟针射中了。” 只听白沐灵说道:“潇哥,这又怎能怪你,任谁也不会想到,三师伯……他会对师父下如此毒手。” 江婉也说道:“那个端木浩虽然阴险狡诈,可我当真未想到他连自己的亲妹妹与师兄也要杀害……”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苏少筠却忽然对韩潇说道:“你们难道看不出,这端木浩早已与那牧齐远在此地约好见面,而且端木浩更是猜到这二人要让他交出掌门的位子,他一旦知晓这二人要揭穿他,那么立时便会与牧齐远一齐动手;又或者,端木浩早已策划停当,今日要杀人灭口!”她的声音冰冷之极,听之令人不寒而栗,可韩潇等人听了这话,又想到方才的情形都觉这话十分在理。 只听江婉恨声道:“掌门的位子难道比自己亲妹妹的性命还重要吗?” 只听苏少筠又说道:“婉儿,端木家在武林中的地位非凡,自来‘北端木,南皇甫’,名头绝不亚于武当与少林,能做端木家的掌门,那便是与武当少林的掌门齐名了,你想想看,玄真那老东西也快有七十岁了,还有几年可活的?慧空与皇甫朗亦是风烛残年,将来这武林盟主的位子空出来,这个端木浩可是大有机会。” 韩潇心道,没想到苏姑娘如此了解中原武林的事。 江婉听了这话点头道:“筠姐姐说的不错,哼,以端木浩的功夫未,他必做得了武林盟主呢!” 苏少筠说道:“某事在人,此人心狠手毒,又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韩潇说道:“他若坐稳了掌门的位子,再想办法讨得盟主的信任,让盟主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几句,说不定皇帝也会赏赐他一个名位,到了那时,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等玄真卸了盟主之位,这武林盟主更是非他莫属,这些可与武功的高低毫无干系。” 江婉不屑道:“就算他当了武林盟主又能怎样?” 韩潇说道:“如今玄真道长可是有皇帝的赐封,他若卸任,任谁做了盟主也须得皇帝御封才可,那便是代表朝廷统领武林各派;端木浩这狗贼当了盟主便握有各门各派的生杀大权,他又怎会向玄真道长一般宽厚仁和?” 江婉听了这话说道:“原来这端木浩的野心当真不小。” 韩潇咬牙道:“我在山中学艺时,此人甚少露面,师兄弟们都以为他与世无争,每日里不过是安心修炼武艺,真未想到,他竟有如此歹毒的用心!” 第四百一十九章 韩潇接着说道:“若非今夜撞见他行凶,我再也想不到人心竟会如此之毒!” 只听江婉说道:“大哥,我从前便说你心地太过善良,总是以为别人也没有那么坏的心思,将来定要吃亏,如今你可是相信了吧。” 韩潇听了这话沉默不语,不禁想到青城掌门空空道人的老奸巨猾,如今又见得端木浩的心狠手辣,更有那陷害江正,继而掀起武林中二十年风波的大恶人;至此,韩潇不禁点了点头。 这时,只听白沐灵轻轻“啊”了一声,韩潇立时回过头来,关切的看着她。 “潇哥,师父的呼吸好像重了许多。”白沐灵说道。 韩潇果然听得端木清一呼一吸间有些急促,便又探了探她的脉息,而后说道:“你放心,这是因那毒性与我的丹药相抗的缘故,师姑她暂无大碍。” 白沐灵听了韩潇的话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后又是神情紧张的盯着师父,而后说道:“潇哥,我方才看见的那颗落下的流星难道便是……便是师父吗?” 江婉心中好奇,刚欲发问,待见了白沐灵凄苦的神情,便即住了嘴。 只听韩潇说道:“灵儿,那些都是骗人的说辞,等到得万魂谷,毒仙老人自会治好师姑的毒伤。” 白沐灵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能否找到毒仙老人可是极为渺茫的事,便又慨叹道:“当真是世事难料,三师伯他几乎不出后山别院,每日里只习武练功,当真想不到他会有这许多的心计。” 这时,只听江婉说道:“还好端木浩的奸计被戳穿,否则他要是当了盟主,遭殃的人那便更多了。” 韩潇说道:“昨日武林大会中,紫冥教的四位堂主只有牧齐远不曾在场,却原来是与这奸人联络好,要在此地杀人灭口!” 白沐灵听了这话,颤声道:“师父说她昨日亲口询问玄常道长,端木蓝是否去过武当山,难道却是被三师伯……被他发觉了?” 韩潇点头道:“或许如此,他怕的便是师姑与二师叔向武当派的人打听此事。” 白沐灵听了这话心下更是恼怒,眼见师父气若游丝一般,更对端木浩恨之入骨。 韩潇又说道:“我便是不明白,这奸人是何时与牧齐远勾结上的。” “哼!这两人都是大奸大恶的人,他们‘蛇鼠一窝’,自然会一起出来害人了!”江婉不屑道。 韩潇又问道:“婉儿,我听说麒麟针是紫冥教成名已久的暗器,紫冥教未被那恶人陷害时,这麒麟针本是不涂毒药的,为何后来又变成这等骇人听闻的毒针?” 只听江婉说道:“外公说,麒麟针最初本是用来疗伤之用。” “疗伤?”韩潇奇道。 “不错,此针本是用作针灸之用,后世的教主才将它融入到武学中。”江婉说道,“外公说,麒麟针光明正大,本不用毒药,紫冥教退入西域后,不知何为,很多人便将毒药加了上来。” 韩潇点头道:“二师叔说得不错,紫冥教以为是中原武林设计相害,他们用了毒药也是情有可原。” 江婉又说道:“不过,紫冥教中并非人人的麒麟针都涂了药,这个牧齐远坏的很,我瞧便是只他的天星堂才会用这毒针。” 韩潇听了这话,又想起一年前,自己初到西安,在西肆受萧燕燕袭击时,他们用的麒麟针便不曾涂毒;又想到宋毅和那沙玉皆是光明磊落的好汉,更不会用这毒针伤人,看来亦只有牧齐远的天星堂才会用此等歹毒的暗器了。 这时,忽听白沐灵说道:“潇哥,你可要答应我件事!” 韩潇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她的心意,当下说道:“你放心,我将来定要让端木浩与牧齐远血债血偿!” 苏少筠对韩潇说道:“你将来要做的事也未免太多了,又要杀这二人,又要寻陷害紫冥教的恶人,还要为父报仇,你一人可是做得来吗?” 韩潇不解其意,便只说道:“做不做得来都要去做,否则我韩潇怎对得起……”说着便看向白沐灵与江婉二人,此时二女也正看着他,眼见韩潇瞧了过来,江婉便冲他微微一笑,而白沐灵却又面色一红,扭过了头去。 便在此时,只听得远处马蹄阵阵,车声隆隆,原来是冷文成雇来了大车。 冷文成跳下车来便即说道:“小师弟,你要的那些药,这镇上只没有‘紫萍’与‘小红莲’两味,其余的我都按你说的分量买齐了。” 韩潇说道:“不要紧,这两味药在杨家镇一定能买到。” 这时,白沐灵与江婉二人已把端木清扶上了大车。 韩潇忽而想到阿茹娜,便对她说道:“小娜,我们这一趟须得去万魂谷为我师姑寻求解药,何时能去得京城可当真说不准,你还是与苏姑娘回吉雅草原的好。” 阿茹娜听了这话便噘嘴道:“我不走,韩大哥既要去万魂谷,小娜便跟着你一起去。” “万魂谷的毒仙老人毒术高明,此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还有性命之险呢。”韩潇劝道。 阿茹娜看了看韩潇,说道:“便是阿鲁台的千军万马也被韩大哥打败了,那位老人家又算得什么?” 韩潇不禁对苏少筠说道:“苏姑娘,小娜不懂得江湖的事,你可是知道在那万魂谷中可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快帮我劝劝小娜吧。” 苏少筠冷声道:“她不肯走,难道要我点了她的穴道背她回大漠不成?” 韩潇听了这话心下无奈,便又对苏少筠说道:“此去万魂谷可是要和那毒仙老人打交道,苏姑娘,你……” 苏少筠好似知晓韩潇要说些什么,便打断他道:“你放心,我就是被毒死了也不会怨你的。” 韩潇本欲苏少筠将阿茹娜送回大漠,此时听她如此说,心知自己无论如何劝不动二人,便说道:“如此也罢,苏姑娘,那毒仙老人用毒的本领定是出神入化,你可要小心为是。” 苏少筠听了这话,不禁说道:“你怎不去关心你师姐和婉儿的生死,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第四百二十章 韩潇听了这话,当下一怔,想到白沐灵与江婉都是与自己生死相依之人,这些自不必与她们说起,可这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向她说出口。 苏少筠深深的看着韩潇,眼见他沉默不语,便又说道:“你不用操心,我会照顾自己。”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苏姑娘的武功虽算不得极高,却也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便是一般门派的掌门也不及她呢。 想到此处,韩潇向她点了点头,转身对冷文成说道:“五师兄,咱们这便出发吧,一定要在天亮之前便到得杨家镇!” 随后,由白木灵在车中照料端木清,众人跟着马车向东行去。 天刚擦亮时,刚好到得杨家镇。众人寻了个客栈,简简单单吃了些东西,又小睡片刻。端木清始终昏迷不醒,白木灵更是无法合眼,韩潇劝了她许久,由他替白沐灵守着端木清,她这才睡了一刻。此间,江婉到得衣庄为白沐灵购得一身普通的衣衫,替下了新娘的红妆;又为阿茹娜选了一套汉人女子的服饰,只因她一身蒙古的装束,而朝廷几乎连年与蒙古争战,这一路之上定会惹来麻烦。白沐灵见江婉此举,心下感激,而阿茹娜换上汉人的服饰,觉得甚是新鲜,上蹿下跳,一时也闲不住。冷文成也购得五匹高头大马;此后,众人继续东行,到得傍晚便已来至商州城。 一路之上,白沐灵担心师父的毒伤,始终郁郁寡欢;冷文成骑着马,趾高气扬,本想说些笑话,可想到师姑端木清,便又将那一肚子的笑话咽了回去。 到了夜里,端木清却忽而醒了过来。不过,她身子极是虚弱,只能一字字极缓慢的说话。白沐灵见此,急忙叫醒了韩潇。 韩潇见师姑醒来,嘱咐她不要说话,又喂她吃下数颗丹药,随后让客栈的伙计去弄了碗粥来。端木清虽吃得极少,却也复了些精力。韩潇将购来的药材,慢慢的煎煮。江婉与冷文成听到动静也起来帮忙,等端木清喝下汤药,更觉精神了许多,不禁问起发生了何事。 白沐灵见师父有所好转,当真是欣喜若狂!可端木清听过事情的经过后,不禁簌簌的掉下泪来。 白沐灵急忙劝道:“师父,您的身子要紧,等我们寻到了毒仙老人,您中的毒便无碍了。” 端木清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生死没什么要紧,我便是没想到,二哥他……他……哎,你师祖从小对我们兄妹四人管教极严,你们的小师叔过世后,师祖对我们兄妹更是教导有方,真没想到,端木家居然会出了他这样的人……” 白沐灵何尝不知师父是在为端木浩的事情难过,可现下她的身子虚弱,绝不适宜谈论此事,便劝她早些安睡。 可端木清却说道:“我已睡了两天,当真是睡不着了。”又看了看江婉,说道,“婉儿姑娘,这些年来我们都错怪了你爷爷,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都怪那恶人……” 只听江婉说道:“前辈无需挂怀,我大哥一定会查出此人的真面目。” 端木清对韩潇,说道:“潇儿,多亏有你在,否则你二师叔的性命也便难保了。” 韩潇连忙说道:“都怪弟子见机不快,令师姑受了伤。” 最后,端木清看向白沐灵,又看了看江婉,神情极是复杂,她虽未说话,可二女好似已知晓她要说些什么,不禁偷看了眼韩潇,随后低下头来。端木清见此,心中暗自感叹。 自此,众人一路晓行夜宿,疾行了十余日,终是到了信州府。一路上,端木清的毒伤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昏厥。众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白沐灵更是心痛不已,眼见到了信州府,端木清的毒伤却越发的重了。 众人未曾进城,韩潇便向路旁的一位老汉打听五灵山的方位。 只听那老汉说道:“此去向南二十里便是了。” 众人转路南行,一个时辰后,但见前方隐隐现得一片高山,隐现绵延不绝之意,不知竟有多广阔。又行片刻,只见山脚下坐落一片极大的市镇。众人进了市集,便打听起万魂谷来;可令人奇怪的是,这里竟无人听过万魂谷的名字。此时天色已黑,众人便又寻找客栈投宿。不过,众人将镇中的客栈一一问过都已没有了房间。 韩潇心中奇怪,便问起一间客栈伙计:“这镇子亦不算小,为何这许多客栈都住满了人?” 那伙计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明日灵山寺可以烧香拜佛了,您瞧,来住店的都是准备明早上山的?” “为何是明天才可以烧香拜佛?难道今日便不行吗?”冷文成问道。 那伙计又说道:“这是此间寺庙的规矩,正月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和尚要闭关修行佛法一月之久,明日便出正月,许多人都是远道而来,从前一天开始,这镇上的客栈便都住满了。” 冷文成摇头道:“这个灵山寺可真是奇怪,别的寺庙在正月里更是热闹,他们倒好,却是闭门谢客。” 那伙计赔笑道:“多少年来,灵山寺都是这样的规矩。” 韩潇又说道:“请问,除了客栈,这里可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歇一晚?” “这可是难办了……”那伙计为难道,而后忽然拍手说道:“有了,那里倒是可以住上一晚,不过……” “是什么地方?有什么难处吗?”韩潇急忙问道。 伙计说道:“镇西五里的地方有一座慈乐庵,里面的尼姑不多,尽够住下你们这些人的,不过……” 冷文成见他吞吞吐吐,心中奇怪,便又催促道:“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不知各位是否有所忌讳?”伙计说道。 “忌讳什么?”冷文成奇道。 “这尼姑庵是个不吉之地,很多住过那里的人都说自此霉运连连,经商的赔了买卖,读书的再也中不了功名,喜欢赌钱的人逢赌必输……”那伙计滔滔不绝的说道。 韩潇打断他道:“我们不是生意人也非读书人,并无这许多的忌讳。” 伙计摇头道:“那也是不成,这慈乐庵的住持是个面目极丑的老尼,听见过的人说,她那张脸面狰狞得很!也有人说她是鬼怪变的,否则怎会那样丑陋,而且这鬼怪还会吃人……” 冷文成不屑道:“呸!小爷我可不信这一套,哪里有什么妖怪!” 韩潇笑道:“便有妖怪也不相干,我们最擅长的便是降妖除魔。”说完便拨转马头向西而去,只余那伙计呆呆的望着众人,只觉这几个年轻人胆子可真是不小。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五里的路程转眼即至。众人只见一座阔大的院落依山而建,院前是一条潺潺的溪流,待过得一座石桥便来至庵门前。只见大门上一块匾额写着三个大字“慈乐庵”。字迹有些模糊不堪,大门的红漆早已残存无几,显是年久失修。韩潇心道,这慈乐庵隔水背山,却是个清静之处。而后,便敲打起庵门来。 过得许久,才听得院中有脚步之声响起。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欠开少许,门内露出一个中年的女尼的身影。 这女尼看了看韩潇等人,便问道:“请问众位施主有什么事?” 韩潇说道:“这位师父恕罪,我们本想在镇上安住,不过镇中的客栈都已住满,这才来打扰清修,想在此间住上一夜。” 那女尼见韩潇说话客气,便又问道:“你们可是明早要去灵山寺?”说着便已打开庵门。 韩潇摇头道:“我们并非是去山上进香。” 女尼脸上微现疑惑的神色,却也未曾问起众人到五灵山来做什么。她将韩潇等人让至院中,又带着众人向庵内行去。众人见这慈乐庵宽敞得很,前后共有三进院落。不过,在这庵中修行的尼姑甚少,一路上,众人见庵内几乎漆黑一片,点着灯烛的房间实是少之又少。 女尼带着众人来至后进,又指着一排庵房说道:“这些房间都无人用,诸位施主请自便。” 韩潇连忙说道:“多谢师父。” 那女尼又问道:“诸位施主可需要斋饭吗?” 韩潇摇头道:“不劳师父,我都带着干粮呢。” “如此便好,我住在前院西侧第三间房,施主有事便去那里寻我。”那女尼说完便转身而去。 至此,众人帮着白沐灵将端木清扶下马车,进了庵房。 眼见那女尼便要走出院落,韩潇忽然想起一事,便说道:“师父请留步。” 那女尼回过头来问道:“施主还有何事?” 韩潇紧走几步,问道:“我想打听这五灵山中的一处所在。” 女尼问道:“施主想问何处?” “师父可知这山中有一处万魂谷?”韩潇问道。 那女尼摇了摇头,说道:“贫尼从未听说山中有这样一个去处。”说完便走出了院落。 韩潇心下奇怪,不知为何这镇上的人都未听过万魂谷的名字,难道这万魂谷的所在便只有武林中人知晓不成?或是毒仙老人隐居甚久,外人早已将这万魂谷的名字给忘记了?韩潇带着重重疑问进了庵房,只见端木清躺在床上又是昏迷不醒。 这时,只听白沐灵急急的说道:“镇中的人都未听过万魂谷,这山如此之大,咱们又上哪里去找毒仙老人?” “灵妹别急,我明天就去外面打听,定要问出这万魂谷的所在。”韩潇安慰她道。 而后,韩潇又同冷文成去山中寻了些柴火,在院中熬煮起汤药来。 这时,众人却听得阵阵诵经之声传来,显是庵中的尼姑在一齐念诵经文。佛音盘旋,令众人急切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半个时辰后,诵经之声戛然而止。此时,那汤药也已煮好,韩潇刚欲端进房内,忽见那中年女尼走入院中。 只听她说道:“这些药可是施主煮来的?” 韩潇点了点头。 那女尼又问道:“这药又是何人配的?” 韩潇心下好奇,不知她为何问起此事,便说道:“药便是我配制的,可有什么干系吗?” 那女尼说道:“住持方才闻见草药之味,说这药乃是用来化解阳戾之毒所用,特让贫尼来询问是否有人身受毒伤。”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诧异。韩潇更是心中惊讶不已,想到这住持只凭味道便知晓草药的效用,定是深通医理之人,当下说道:“正是本派的长辈身中奇毒。” 那女尼说道:“既如此,本庵住持略同医道,可否让她瞧瞧这位施主的伤势?” 韩潇喜道:“自然可以!”他心道,若这位住持能化解师姑中的毒,当真是万幸之至。 白沐灵听了女尼的话也是喜出望外,当下抱起端木清,由那女尼引路,随众人跨过一道院落,来至住持的房间。进得房门,众人只见房间甚小,只有一张木桌,木榻,此外再无他物。木榻上盘膝而坐一人,待众人看清榻中之人的面目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白沐灵,江婉和阿茹娜更是险险的惊呼出来! 原来,榻中之人相貌奇丑,五官狰狞,加之满面的皱纹,实不知已多大的年岁,令人望之生畏,若非她与那中年女尼衣着一般无二,众人当真要将她当做鬼怪一般,此时才信得那客栈伙计所说的话。 这时,女尼说道:“这是本庵住持,无觉大师。” 韩潇已缓过神来,他知己方众人实有些失礼,连忙说道:“无觉大师好,晚辈韩潇有礼了。”说着便是一揖。 那住持并未在意韩潇等人的神情,瞧着白沐灵怀中的端木清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无需多礼,可是这位施主中了毒?快将她放下。”说着便向自己所坐的木榻指了指。 白沐灵迟疑了一下,不禁看向韩潇,只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便走到木榻前,将端木清放在无觉的身旁。 无觉一面搭着端木清的脉息一面问道:“这位施主中的可是什么毒?又是如何中的毒?” 韩潇答道:“这毒药的名字可是不知,不过,我师姑肩头中的却是紫冥教的麒麟针。” 无觉并未说话,好似在细细辨着端木清的伤情。韩潇想到这麒麟针的名头在江湖中实是令人闻风丧胆,而无觉听过好似浑不在意,看来这慈乐庵从不与江湖中人打交道。 此间四女好似只有苏少筠对这无觉的样貌不甚在意,其余三女心中不免有些惧怕,纷纷躲在韩潇与冷文成二人的身后,偷偷的看着她的举动。无觉探完脉息,又细细的看了看端木清肩头的伤口,而后表情甚是凝重。 这时,只听韩潇说道:“大师方才只闻得草药之味便只此乃解毒只用,医术当真是高明之极,大师定是有法子救我师姑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无觉不答,只问道:“这草药可是你配制的?” 韩潇答道:“晚辈胡乱配了几服药,以保师姑的心脉不损,还望大师能开出良方。” 只听无觉说道:“阿弥陀佛,贫尼不过略懂几味草药而已,她所中的是见血封喉的奇毒,本应当场而亡才是,之所以能拖得十余日,除了这些汤药外,你可还给她服了什么?” 韩潇见无觉只凭脉息便知晓端木清已中毒十余日,更是猜出自己另行喂给她从常依那里得来的祛毒灵药,不禁惊佩不已,当即说道:“大师当真高明!晚辈给师姑服食过冰蟾丸与百草凝露丸。” 无觉点头道:“以阴克阳,这也是个法子,不过却阻不了这奇毒攻心,看来你也深通医理了?” “晚辈不过读了几部医术,与前辈相比当真是天差地远。”韩潇谦逊道。 这时,只听白沐灵说道:“大师,您可否救我师父一命?白沐灵当真是感激不尽……” 无觉摇头道:“贫尼已经多年未曾碰过草药,何况这奇毒非是寻常药物能解,这实是没有办法。”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大失所望。 这时,只听韩潇问道:“大师,你可知这山中是否有一处万魂谷?” 无觉听了这话,不禁眼中一闪,说道:“你们怎知那万魂谷的事?”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一喜,心道,万魂谷果真是在这里。 韩潇连忙问道:“是晚辈的师叔指点晚辈到此,他说万魂谷中有一位毒仙老人最是擅长炼药之道,晚辈想去谷中求这位前辈医好师姑的毒伤。” 只听无觉喃喃说道:“毒仙老人……老尼可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数十年前好像确有这样一个人。” 白沐灵喜道:“大师可知那万魂谷在哪?” 无觉说道:“这都是以前的名号了,如今那里好像叫做不归谷。” “不归谷?”韩潇奇道。 那中年女尼听了无觉的话,不禁说道:“原来施主们是在打听不归谷!” 韩潇又问道:“为何又叫做不归谷?” 那中年女尼说道:“只因那谷中毒虫猛兽甚多,进去的人无一能生还而归,这才叫做不归谷。” “大师,那毒仙老人可在谷中?”韩潇又问道。 “老尼不知。”无觉摇头道。 韩潇说道:“还望大师指点去往谷中的道路,师姑已时日无多,无论那毒仙老人在不在谷中,晚生都要带师姑前去一探究竟。” “这可是难办了,”无觉却说道,“我方才瞧她的脉息,此毒已到了冲脉,若再有路途颠簸,恐怕她已熬不过一个时辰。” 白沐灵听了这话,急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韩潇想了想,说道:“不如我去将谷中将毒仙老人请到此地。” 江婉立时说道:“如果那毒仙老人不在又怎么办?况且你若去了,可是无人知晓前辈用药的分量啊。” 听了这话,只听无觉说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若是放心,暂由老尼照看这位女施主如何?” 韩潇听了这话,心下一喜,他知晓无觉用药的本领定是高过自己许多,有她在,端木清便暂可无碍了。而后,他将自己从离人谷中带来的灵药都放在了木桌之上。 无觉将这些药瓶打开一一闻过,随手将一个药瓶还给韩潇,说道:“这霜桂丸最是能解毒蛇猛兽的毒性,你若去不归谷,还是带着它为好。” 韩潇听了这话便将那药瓶放入怀中;而后,又问起去往万魂谷的道路。 只听那中年尼姑说道:“这不归谷的去处贫尼倒是知晓,不过诸位施主当真要去吗?” 韩潇说道:“为救师姑,晚辈自然要去请毒仙老人。” 那尼姑见他去意已决,便将去往谷中的道路告诉了众人。韩潇听得这道路极是复杂,山中地势多变,确是个难寻的所在。 “这不归谷距此地虽算不得多远,便是难找得很,若是多走得一道山弯,那便错过了进谷的路,你可要记牢。”那女尼说道。 韩潇应了一声,说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都已记下。” 这时,只听白沐灵对无觉说道:“大师,如此我们便将师父送回房了。” “不可!”无觉神情严峻的说道,“这位施主从此刻起已是不能离开老尼的视线,我须得随时为她用药,否则定有性命之忧。” 白沐灵听了这话才知晓师父的毒伤已是极为严重,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不免又是心下一沉。不过事已至此,只得将师父留在此处。 众人刚要退出房外,忽听无觉又说道:“韩施主,你到了那万魂谷中须得找到一处三层高的木阁。” “仙人阁?”韩潇不禁说道。 无觉却不置可否,又说道:“无论那毒仙老人是否在阁中,你只需从那里带回一味丹药,自可解开这位施主的毒。” “是什么丹药?”韩潇不禁问道。 无觉说道:“这丹药共有两枚,装在一个锦盒之内,两枚丹药一黑一白,常人吃了便会百毒不侵,若是身中剧毒之人食过,那毒性便是再烈也能化解得了。” 韩潇听了,连声答应下来;可心中奇怪,不知这老尼姑为何知晓仙人阁中会有这样的药丸。不过,此时无暇细想,眼见无觉又是盘坐在榻上,双目紧闭,口中念诵佛经,便与众人退出了庵房。 待回到方才的院落,韩潇急忙说道:“方才无觉大师说,师姑的伤势极重,事不宜迟,我这便去一趟万魂谷。” 听了这话,白沐灵与江婉同声道:“我与你同去。” 冷文成见二女如此关切韩潇,心中一乐,便想说几句玩笑话,不过他心知此刻绝非开玩笑的时候,便将那些话又咽回了肚中。 只听韩潇说道:“那万魂谷中毒蛇猛兽甚多,你们去了岂不危险?” 江婉说道:“不过是些毒蛇猛兽,又有什么可怕的?” 白沐灵亦说道:“何况那毒仙老人心狠手辣,我又怎能让你一人冒险?” 韩潇见此,心知自己绝劝不动二女,便即答应下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这时,冷文成也说道:“小师弟,师姑受伤可算得是师门有难,我虽然本领低微,却也需挺身而出。” 韩潇无奈道:“五师兄,你若去了……” 冷文成知他要说什么,当下一摆手,说道:“你可是忘了?二师叔说那个毒仙老人早已被慧空大师废掉了武功,我又怕他做什么?” 待阿茹娜知晓韩潇便要去万魂谷时,更是吵着要和他同去,而阿茹娜去哪里,苏少筠自然又要前去保护她的安危。韩潇心想,那毒仙老人既没了武功,他下毒的本事再大,也奈何不得自己,而自己当可护得众人平安无事,便同意带众人同去。 临行前,苏少筠独对韩潇说道:“你当真放心你师姑留在这里?我瞧那个住持无觉可有些问题。” 韩潇又何尝瞧不出来?不过此时已顾不得这许多,便说道:“倘若找不见毒仙老人或是寻不到那味丹药,师姑同样会性命不保,她留在此地又有何妨?其实,此行虽险,我却更不愿将你们留下。” “你难道相信那个无觉是鬼怪,会吃了我们不成?”苏少筠问道。 “苏姑娘说笑话了,”韩潇说道,“江湖险恶,不得不防,这无觉甚是古怪,而且深通药理,我独身而去可是放不了心。” 苏少筠看着韩潇欲言又止,片刻后便只说道:“我不过是提醒你罢了。” 韩潇笑道:“多谢苏姑娘挂怀。” 苏少筠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便再未说话。 此后,众人便即向山中行进。这五灵山虽不甚高,可山中林密,道路不畅。韩潇虽按着那女尼的指点在前方引路,却仍需小心翼翼,只怕走错了方位。到得天亮之时,不过行了半程的道路。又行得一个时辰,众人见前方两座山峰并肩而立,中间乃是一道极深的峡谷。 见此,韩潇不禁说道:“终是找到了万魂谷的入口了。” 众人见此,心中也不禁在想,这一夜总算没有白白辛苦。 可刚到得山谷前,猛听得一声长啸,从谷中窜出一条硕大的斑斓猛虎来!这猛虎体型强壮,见了众人连连咆哮。阿茹娜生在草原,从未见过这等猛兽,心中骇然之极,不禁扑到苏少筠的怀中不敢再看。白沐灵与江婉虽身有武功,却也被这猛兽的威势所震。 冷文成这时却不知为何来了胆量,只听他笑道:“这样雄壮的大虫,我在秦岭蜀道中可是见过一回;十几年前遇到的那只可不及这一只远矣。” 这时,江婉缓过神来,说道:“你这样厉害,那便赶走他啊。” “我这点功夫可不是这位虎兄的对手,不过小师弟若出马,不出三招两式便能赢了他。”冷文成笑道。 白沐灵嗔道:“这又不是在比武,哪里来的招式?” 只听韩潇说道:“这谷中果然藏有猛兽,大家可要小心了。” 这时,那猛虎“呼”的一声扑了过来,直奔冷文成而去!冷文成无甚防备,便要转身逃去,可刚迈出数步,那老虎的前爪已搭到了的肩头。 冷文成吓得“妈呀”一声,连连喊道:“小师弟,快救命啊,你五师兄可要喂了老虎了!” 便在此时,只听“啪”的一声,那虎爪猛然落了地。众人只见韩潇手持无名剑,站在当地,显然是他出手救了冷文成,却未瞧见他用了什么招式。 江婉不禁嘲笑冷文成道:“冷大哥,你在那秦岭蜀道中遇到的那只大虫一定是腿上有伤,否则它又怎会让你逃走。” 冷文成着实吓了一身冷汗,浑未听见江婉的嘲笑。这时,那老虎又向韩潇扑来,韩潇一举长剑,只用剑身砸在那老虎的额头上,那老虎却陡然摔了出去。众人见这只老虎足有五百斤上下,而韩潇轻而易举便将他摔出,足见内力之强!那老虎好似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抖身子又向韩潇冲了过去。韩潇故技重施,又将它砸了出去。一连三下,那老虎终于知晓韩潇的厉害,便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冷文成见那老虎走开不禁说道:“小师弟,你怎不把这害人的老虎打死。” 韩潇说道:“我猜这老虎本在谷里睡觉,被咱们吵醒这才凶性大发,我又杀它做什么?” 而后,众人便即踏入谷内。这山谷不过二十丈的宽窄,两侧的山壁却有百丈之高。谷顶只余得一线的天色,由此,行得片刻便觉谷内昏暗无光,甚是阴森寒冷。 行进许久,韩潇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正是阿茹娜所发!韩潇不及细想,急忙回身冲至阿茹娜的身前。可是环顾左右并未见到什么敌人猛兽。 这时,只听阿茹娜指着自己脚边不远处,惊声说道:“有蛇!有蛇!” 白沐灵,江婉还有冷文成自然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不过顺着她的手指却也看到一条六七尺长的五彩毒蛇。这毒蛇“嘶嘶”的吐着舌头,缓缓的向阿茹娜蹭了过来。阿茹娜神神情紧张,眼见那毒蛇便要到得脚边,急忙向后退去!那毒蛇见此,身子向前一窜,张开大口便向阿茹娜咬了过去。 韩潇方欲动手,忽见寒光一闪,那毒蛇早已身首异处。只见苏少筠手持匕首护在阿茹娜的身前,正是她将那毒蛇斩断。 这时,只听江婉赞道:“好一招‘揽衣徘徊’!” 韩潇见苏少筠用的是鸳鸯双绝中的招式,又听了江婉的喝彩,这才忆起那鸳鸯双绝的招法名称皆是“苦情”之句。此时虽在深山恶谷之中,却忽而想到前些时日,南烟与师父的那场“恶战”,只觉鸳鸯双绝招式的名称定是南烟前辈所起,他这才体会到这许多年来,她对师父的一片相思之苦。又想到自己所学的鸯绝的招式,心中不禁在想,南烟创制这套功夫,定是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与师父鸳鸯合璧,同使双绝,这份痴心当真难得之极! 白沐灵这一路之上只担心师父的安慰,几乎未与苏少筠说过话,只知是韩潇在大漠中与她相识,且江婉的外公范崧与南烟交好,江婉也与她极为熟识。不过,白沐灵并不知晓苏少筠的功夫如何。此时见她只一抬手便将蛇头斩断,自己更是没能瞧清她的招式,出招之快实是匪夷所思,至此才知晓眼前的这位女子原来是身负绝艺! 这时,又听冷文成说道:“好大的蜈蚣!那边还有蝎子!” 众人果然见到地面四周的石缝中不断上下攀爬着无数的蜈蚣蝎子,更有许多叫不上名来的毒虫。 第四百二十四章 只听冷文成说道:“这万魂谷果然是叫做不归谷更为贴切。” 韩潇说道:“这谷中常年不见日光,又是这般潮湿阴冷,所以才生得这许多的毒虫。” 白沐灵也说道:“前面毒虫越来越多,这样走可不是办法,若是手中有一根竹棒便好了。” 这话提醒了韩潇,可四下望去满眼皆是乱石,更无一棵竹木。这时,他见一侧山壁上的石缝中横长着一株树干。那树干离地面不过五丈的距离,韩潇当下提起真气,顺着石壁攀了上去。到得树干下,韩潇抽出无名剑,抬手一挥,只见那树干应声而落。 众人见他攀爬石壁心下奇怪,待见他斩落枝干,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当下,众人将树干上的长枝一一折下,便即当做竹棍使用,见得地上的毒虫便可将其挑到一旁。不过,如此一来,行进的速度又变得慢了许多。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已是饥渴难耐,却仍不见仙人阁的影子。当下,纷纷拿出干粮,在一块背风的大石前食用起来。此时,一阵寒风吹过,从谷顶飘洒下阵阵的雪片。 阿茹娜早已见惯草原上的积雪,此时不禁抬起头来,说道:“原来南方也是会下雪的。” 韩潇说道:“这里的雪可比吉雅草原上小得多了。” 阿茹娜又说道:“吉雅草原的雪大起来可是将羊儿也没过了,不像这里的雪这般容易化掉,一旦落了地那便在也见不到了。”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起自己在乃儿不花的大营中为引开赵永年与霍琳二人,途中所遇到的那场大雪,只觉草原上刮起的风卷雪莫说是牛羊,便是高头大马也可盖得不见踪影。众人皆低头食着干粮,只阿茹娜一人望着飘落的雪花,心中可有些思念故乡的草场了。 便在此时,阿茹娜忽见头顶的山壁之上凸起一物,她本以为那是块大石,却又发觉不像,只因这“大石”乃是极为规整的长条之状,且那“大石”底部又横插着十余根粗壮的滚木。 “韩大哥,你瞧那是什么?”阿茹娜对韩潇说道,而后便向头上一指。 韩潇抬头望去,便也瞧见了那些横木。他心下一凛,急忙退步至对面的崖壁,再次向上看去,这一来却是心下一惊!原来,那崖壁之上正是一座三层高的木阁!这木阁距地面足有十余丈之高,好似是挂在山壁上一般。这时,众人也纷纷来至韩潇的身边,待见到这木阁,皆是惊叹不已。 “这一定便是仙人阁了。”只听冷文成说道。 “想不到这仙人阁竟是悬空建在崖壁之上。”江婉也叹道。 这时,只听白沐灵说道:“潇哥,我们这便去找那毒仙老人吧。” 韩潇知她心急端木清的毒伤,便提气说道:“毒仙前辈在上,晚辈韩潇特来拜见。”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 过得片刻,那阁中却是毫无响动。于是,韩潇再次说了一遍,可阁中仍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只听得寒风在谷中作呼呼响。 “毒仙老人不在上面?”江婉奇道。 冷文成说道:“或者他早已死了,二师叔说的那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韩潇说道:“我们上去瞧瞧,就算毒仙老人过世了,也要将那两枚丹药带回去。” 那仙人阁虽有十余丈高,可山壁凹凸不平,便于攀爬,就连冷文成这等轻功奇差之人也缓缓的攀了上去。只有阿茹娜未曾练过轻功,由苏少筠陪她待在下面。 此时的韩潇已是到了木阁的底层,随后便翻身进了阁内,而后白沐灵和江婉也一同跃入阁中,冷文成落在最后,待三人进阁半晌才搭到木阁的边缘。 阿茹娜见了冷文成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苏少筠也冷笑道:“想不到端木洪竟有这等轻功奇差的弟子。” 却说韩潇入了木阁,只见自己所站之地乃是一块十余丈长短,三丈宽的木台,木台的尽头便是通往上一层的木梯。贴着山壁之处更有木窗和木门,显然这座仙人阁是镶在山壁之内。 这时,冷文成也已爬进了阁中,韩潇伸手敲了敲木门,阁内却仍无动静。至此,韩潇便轻轻一推,那木门应手而开,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丝毫瞧不见光亮。 韩潇刚欲踏入,却闻见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阁内传出,当下急忙闭住呼吸,同时向三人摆了摆手。三人见此,立时后退数步。韩潇虽觉阁中的气味难闻之极,却未感不适,随后辩出这气味乃是各种草药腐烂发霉的味道。显然,这阁中早已无人居住,草药的霉味被锁在阁中许久不得发散,这才会如此难闻。 过得片刻,韩潇只觉那气味淡了许多,这才引燃火折踏入门中,三人亦随他入了阁内。借着火折微弱的光亮,韩潇只见得阁中散乱的排着数张桌子,其中一张桌上尚有半截未曾烧尽的蜡烛,于是,他便用火折将蜡烛引燃。至此,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阁内却是个数丈方圆的石洞。 只听冷文成说道:“原来这仙人阁是依这山壁上的石洞而建的,莫不如叫做仙人洞。” 韩潇见这些木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碗,碗中皆盛放着黑灰之物,心想,这些定是毒仙老人炼毒的草药,不过年头已久,都已发霉发黑,辩不出是何种草药。 韩潇说道:“看来这仙人阁早已无人居住,咱们便去寻那两颗丹药吧。” 当下,韩潇分派冷文成寻找底层,白沐灵与江婉在中层,而自己则到上层去找那丹药。待韩潇踏入上层的石洞内,但见洞中陈设与下两层仍是大同小异,洞中的草药皆已发霉发黑。由此,韩潇便即寻找起那个盛放丹药的锦盒。不过,他翻遍石洞内,仍无半个锦盒的影子。心中正自奇怪,却猛然察觉到,方才打开这上层阁门之时,却并未如下两层一般,传出刺鼻的霉味,这石洞显是有人来过! 便在此时,只听下面传来白沐灵的惊呼声:“你是什么人!” 第四百二十五章 韩潇听了这话,心下一惊,急忙奔了下去,只见白沐灵与江婉也正向木梯疾行而来。 二女见了韩潇,便指着洞内说道:“有妖怪!” 韩潇刚欲上前观瞧,只见洞中“呼”的一声窜出一道身影来。他仔细看去,那却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个乞丐般的人物。只见此人身材高大,却是蓬头垢面,头发与胡须早已污秽不堪,依稀露出斑驳的银白之色,显然此人已是甚老。 韩潇见这人面目污黑难辨,心想,难道他就是毒仙老人?于是开口说道:“请问前辈可是毒仙前辈?” 那人却嚷道:“喂,你知道毒仙老怪躲到哪里去了吗?” 听了此人的话音,韩潇与江婉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人正是二人在青城山中遇到的申屠行!韩潇心道,今日当真是不走运,怎会在此处遇到这个凶神恶煞! 这时,冷文成也寻声上来,开口问道:“他是谁啊?”可见到韩潇与江婉神色大变,心知此人定是极难惹的人物。 白沐灵也已瞧出二人神色不对,便低声对韩潇说道:“潇哥,你认得他?” 韩潇说道:“此人毒功极强,几十年前可是武林中的大魔头!” 这时,只听江婉对申屠行敷衍道:“申前辈您好,晚辈有礼了。” 申屠行却是一脸茫然的说道:“什么深前辈,浅前辈,我问你们,可见到毒仙老怪了吗?” 听了这话,韩潇不免奇怪,心中在想,难道申屠行不认得我和婉儿了? 江婉在韩潇耳边说道:“这老乞丐当真是疯了不成?” 韩潇这才想起在青城山中,申屠行为江婉言语相激,又被自己吸了内力,神志不清的冲下了山,却原来他始终浑浑噩噩并没有好转,于是对申屠行说道:“你认得毒仙前辈?” “自打我二十岁起便认得这老怪物!”申屠行上蹿下跳,口中“哇哇”的乱叫,“快说,那老怪物可去哪里了?” 江婉这时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向他要《毒仙秘典》!”申屠行瞪着眼说道。 “《毒仙秘典》?那是什么?”韩潇问道。 “咦?你不知道吗?”申屠行的神色好似孩童一般,只听他说道,“《毒仙秘典》自然是老怪物写的,那上面都是炼制奇毒秘药的方子!” 江婉问道:“你要这《毒仙秘典》做什么?” “自然是要对付杨逸澜!”申屠行怒道,“前几日我又败在他的手下,妈的!我这万毒归心掌可是白练了,我须得从《毒仙秘典》中弄些奇毒的方子来;不对,不对,那天我记得好像是胜过了他啊?”说道此处又是凝神思索起来。 韩潇尚记得申屠行曾称石头僧为“逸澜兄”,看来他口中的“杨逸澜”便是石头僧俗家的名字了。眼见申屠行语无伦次,韩潇只觉他虽练就了害人的万毒之功,且伤了无数条人命,实是罪恶滔天;不过他毕竟武功极高,更是与武功通神的石头僧并驾齐驱,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免令人感叹。 这时,那申屠行又向韩潇嚷道:“喂,小娃娃,那天我和杨逸澜可是谁赢了?” 江婉怕他发起狂来,便说道:“自然是你赢了。” 申屠行哈哈一笑,说道:“自然是我赢了!五十年了,我终于胜过了杨逸澜!哈哈!” 白沐灵与冷文成不知申屠行的事,见他已是极老,可笑的却像个孩子,心中不禁纳罕。 申屠行笑过一阵忽又戛然而止,只听他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我并没赢下杨逸澜,否则我还要这《毒仙秘典》做什么?” 韩潇与江婉心下奇怪,那天明明见石头僧中毒而败,为何申屠行却说是自己输了? 这时,申屠行又冲韩潇喝道:“小娃娃,你可是说错了!我没有胜过杨逸澜,我便是将肋骨也练得染满了剧毒,我骗他用出‘凝气指’,他只以为我的双掌有毒,却不知我肋下也是碰不得的,这才输给了我,若单论武功,我仍不是他的对手!” 韩潇心道,这申屠行疯疯癫癫的却是肯说实话,不过他那日既能和石头大师拆过千招,最后虽输得一招半式,武功却也与石头大师不相伯仲了。 江婉故意说道:“你既输给了人家,那便好好练武啊,要这些毒药的方子又做什么?” 申屠行哈哈一笑,说道:“小娃娃,这你便不懂了,我再练上五十年的功夫也不是杨逸澜的对手,难道你没听过他的名头吗?当今之世若单凭武功又有谁胜得过他?” “你用这毒仙秘典自是要使诈了?”江婉故意问道。 申屠行说道:“这算不得使诈,嘿嘿,我虽赢不了他,不过若将他毒死,从此便是天下第一了!”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起石头僧曾述说数十年前,石头僧与申屠行号称武林中的“南北二圣”,还有他们在嘉兴烟雨楼比武的事。申屠行虽在比武中败给了石头僧,可处心积虑想得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这才丧心病狂的练那万毒归心掌。眼见此时的申屠行早已疯疯癫癫,可他仍不忘做那天下第一的美梦,韩潇由此感叹不已,不知这名号为何会有如此魅力,可令申屠行这等武功极强的人能够为之做出这等狂热。 江婉不知韩潇的心思,只是怕这申屠行当真去害石头僧,便想知道他要用什么法子,于是故意问道:“你便是得了《毒仙秘典》又怎样?你武功不是人家的对手,他又怎会让你下毒?” 申屠行又笑道:“你这娃娃什么都不懂,你可知这《毒仙秘典》中有一篇化毒入血的篇章?” “化毒入血?”江婉问道。 “不错,我曾听毒仙老怪讲过,这法子是要在自己的手臂上切来一道口子,然后涂抹毒药,再用《毒仙秘典》中的法门加以炼化,将毒质行入血中,七七四十九天后,便即大功告成!”申屠行哈哈笑道。 江婉听的糊涂,便又问道:“如此便可杀了杨逸澜?” “自然能够!”申屠行瞪眼说道,“待练成这化毒入血后,掌风之中便会含有剧毒,任谁闻了都会立时毙命!哈哈!哈哈!” 第四百二十六章 众人听了这等练功之法当真骇然之极! 江婉不禁说道:“你练这毒功,难道不怕这些毒物反而害了自己吗?” 申屠行笑道:“怕什么?只要能杀了杨逸澜便可,你知道我练那万毒归心掌受了多少折磨?再忍他七七四十九日又有何妨?” 韩潇心道,若当真让申屠行练成这等掌风含毒的功夫,他定会为祸武林,到时便再无人能制得住他了!因此绝不能教他得了那毒仙秘典!不过,他在阁中并未见过纸张书籍,除了发霉的草药便尽是石碗石盆,不知那毒仙秘典可是录在何处。 这时,申屠行又叫道:“毒仙老怪躲去哪了?你们快说!” 江婉心知有这瘟神在,定无法去找那救命的丹药,须得想个办法将他支开才好。随后,她忽而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在青城山中用言语激申屠行的话来,便说道:“喂,你可找到你的孩儿了吗?” 申屠行听了这话一怔,喃喃说道:“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对了,那牧齐远可是在哪,他把我孩儿弄到那里去了?” “你快些去找牧齐远吧,若是晚了,他便会害死你的孩儿。”江婉说道。 白沐灵与冷文成不知前事,此刻越听越是糊涂,不知江婉何为又将牧齐远撤了进来。 这时,只听申屠行断喝一声:“他敢!”说着便一掌将栏杆劈断!连整座木台也摇晃起来,足见他掌力威猛! 白沐灵与冷文成见他功力深厚,不禁瞠目结舌,这才知晓这老乞丐原来厉害之极。 江婉又说道:“你找到了他,他自然不敢,可你若不去,这牧齐远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申屠行上蹿下跳,口中哇哇乱叫道:“他敢杀我的孩儿?女娃娃,你快带我去找毒仙老怪,等我杀了杨逸澜那我便是天下第一了,那时更无人敢碰我的孩儿!” 江婉见他语无伦次,糊涂之极,简直不可理喻,当下摇了摇头。 这时,韩潇见申屠行蹦跳转身之际,腰后忽而露出一个锦盒来。那锦盒系在他的腰间,虽已有些破旧,却是十分洁净。 韩潇不禁心中一动,便向申屠行问道:“老前辈,你这锦盒可是在此处得来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向申屠行的腰间看去,果然见到那锦盒。 只听申屠行说道:“是啊,这盒子里面有两颗弹珠,是要送给我孩儿的。” 白沐灵听了这话更是浑身一颤,便说道:“前辈可否打开锦盒让我们瞧上一瞧?” “这有什么不行?”申屠行说完便将锦盒打开。 只见盒内放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丹药,这丹药足有龙眼般大小,白色的药丸晶莹剔透,黑色的药丸质朴凝厚。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两个丹药正是无觉所描述之物,看来是此人先到一步将这锦盒据为己有了。 这时,只听江婉说道:“这两颗弹珠可否让我替你保管?” 申屠行板着脸说道:“不行!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我孩儿的弹珠。” 众人听他说话便如孩童一般,不禁暗自摇头。 韩潇有心将两颗药丸抢来,却是无甚把握。只觉自己虽收过他的内力,此消彼长,可这申屠行毕竟是与石头僧齐名的人物,自己着实没有把握能胜得过他。就算能打赢此人,可动武之时若不慎毁了丹药那便得不偿失了。此人既已疯癫,不如骗他一骗。 想到这里,韩潇便说道:“老前辈,我这便带你去找毒仙前辈如何?” 申屠行瞪眼说道:“你知道这老怪物在哪?” 韩潇说道:“我虽然不知,不过有一个人知晓。” 申屠行吼道:“是谁知道?” “我这便带你去找那人。”韩潇说道。 申屠行听了这话,急道:“快走!快走!” 韩潇却慢条斯理的说道:“去之前,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申屠行好似一刻也等不得一样。 “那人如今昏迷不醒,须得吃下你这两颗弹珠才能好转,”韩潇继续说道,“等那人醒来自会告诉你毒仙前辈的所在。” 听了这话,申屠行奇道:“这弹珠怎么能吃?” “这你不用理会,只要那人吃了弹珠便一定会告诉你的。”韩潇肯定道。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一笑,只觉韩潇这计策可是有趣得很。 江婉笑道:“大哥,你这计策当真是妙得很,等你师姑服了丹药,咱们随便说个地方便能将这疯子骗走。” 这时,只见申屠行挠了挠头,说道:“好吧,只要能知道那老怪物的去处,我孩儿的弹珠便给那人吃了也是无妨,喂,咱们这便走吧!” 当下,众人便从阁中攀了下去。 苏少筠见众人下来,不禁向韩潇问道:“丹药可是找到了?刚才上面可是什么声音?” 原来,苏少筠与阿茹娜等在下面,忽而听得阁中人声嘈杂,更是有人吵叫之声。苏少筠本以为韩潇等人定是遇到了那个毒仙老人,可又见木阁的栏杆掉落下来,以为上面动上了手。不过她既知韩潇武功极高,便也未曾在意。 这时,苏少筠忽而见到申屠行,不禁问道:“这人便是毒仙老人?” 韩潇知道申屠行的事绝非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便低声说道:“他不是毒仙,不过丹药在他身上,此人是个疯子,可是武功极高,连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骗他将丹药拿去给师姑去服,这一路上你莫要惹他。” 苏少筠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随后,众人便即出谷而去。此时,却由冷文成在前方领路,韩潇与申屠行走在后方。韩潇心知申屠行早已疯癫,担心他随时会凶性大发,且此人一双毒掌实是不能碰触,便将手按在剑柄之上,一刻也不敢松懈,只待随时与其性命相博。好在这一路之上申屠行并未发作,只是极不耐烦,每过一刻便要催促冷文成快些行走,大骂他轻功极差,甚或还信誓旦旦的要教给冷文成轻功的法门,直弄得冷文成哭笑不得。 韩潇心中却在想,自己将这杀人不眨眼的申屠行带到小镇中不知是福还是祸,只希望他不要发狂才好。 第四百二十七章 日头偏西,众人终是回到了慈乐俺。 申屠行踏入庵中便嚷道:“要吃弹珠的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江婉连忙对他说道:“你小声些!若吓走了那人,你便再也无从得知毒仙在哪了。” 申屠行听了这话急忙说道:“好姑娘,我不吵就是,你快带我去见他吧。” 韩潇见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与江婉说起话来便如孩童与大人说话一般,不免心中好笑。而白沐灵实是担心师父的安慰,急急的冲向了无觉的庵房。 申屠行不禁问道:“这女娃娃急着去做什么?”声音大得出奇。 江婉见申屠行方才极是听话,便索性说道:“你莫说话,否则便不带你去见那人了。” 申屠行又陪笑道:“好姑娘,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冷文成见此不禁“噗嗤”一笑。 申屠行瞪了一眼冷文成说道:“你笑什么,你也不许说话。” 便在此时,众人已来至无觉的庵房,只听里面传来白沐灵的声音:“大师,我师父这一日可是安好?” “若非那韩小施主带来的灵药,你师已经是毒性攻心了。”只听无觉说道,“如今她只剩得数个时辰的性命,你们可寻到那两枚丹药了?” 只听白沐灵急声说道:“找到了,找到了,丹药就在门外。” 此时,韩潇也已推开门,引着申屠行等人进了房内。 只见江婉指着木榻上的端木清,对申屠行说道:“喂,你快把那两枚弹珠给她吃下,到时她自会告诉你毒仙去了哪里。” 申屠行刚欲伸手去解腰间的锦盒,却忽而瞥见盘坐在木榻上的无觉。 申屠行面色一变,而后欢声对江婉说道:“好姑娘,你果然带我找到这老怪物了!” 众人听了这话均是一怔,只见申屠行窜至无觉的身前,说道:“老怪物,我去仙人阁寻了你数次,原来你却躲在这里!”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奇怪,皆以为这申屠行又发了疯,只听江婉说道:“老乞丐,你又糊涂了不成?快把弹珠拿来。” 这时,却听无觉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是申屠施主到此,老尼有失远迎了。” 众人又是一惊!不禁想道,原来无觉却认得这个申屠行。 申屠行又说道:“老怪物,多年不见你怎么变成了尼姑?” 江婉催促他道:“你莫要胡说,快把弹珠交出来。” 只听无觉说道:“老尼本是女子,这可瞒过申屠大哥多年了。” 听了这话,众人无不诧异!韩潇惊道:“大师,原来……原来您便是毒仙老人?” 无觉说道:“老尼皈依佛门,早已不用这个名号了,施主还是称呼老尼的法号为好。” 众人听了无觉的话实是不敢相信!本以为那毒仙定是男子,却未想到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毒仙老人”却是这个丑陋之极的老尼姑!韩潇随即暗骂自己蠢笨,心中想到,这无觉大师单凭草药的气味便知其解毒的功效,况且她若非是毒仙老人,又怎会知晓那仙人阁中有这样两枚解毒的灵丹妙药?我早该想到她便是那毒仙老人才对! 申屠行好似没有听懂无觉的话,只问道:“老怪物,快把你的毒仙秘典给我!” “毒仙秘典……”无觉回思道,“那本秘典连同我炼制草药的书籍都已被我毁掉多年了。” 申屠行好似没能听见无觉的话一般,又伸手说道:“快给我,我要去炼那化毒入血的功夫。” 只听无觉说道:“申屠施主已练成了万毒归心掌,为何还要再练那危险之极的化毒入血?” “万毒归心掌杀不得杨逸澜,我只有练成化毒入血才能成为天下第一!”申屠行吼道。 “你已和杨逸澜杨施主交手了?”无觉又问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原来无觉却也认得石头大师。 “不错!我打不过他,便只好用那毒仙秘典了。”申屠行吵道。 此时,无觉也已瞧出申屠行的反常,不禁向韩潇等人瞧去。 只听江婉说道:“大师,这人已是疯了,您不必理他。” 无觉听了这话,说道:“阿弥陀佛,想不到一代武圣竟落得如此下场,申屠施主,我佛慈悲,你与老尼一般,既种恶因便得恶果,如今为何还要争那虚名?” 申屠行早已失了心智,哪里还听得懂无觉的话,拍着桌子说道:“老怪物,秘典是不是在你这啊?” 无觉摇头道:“秘典已被我毁了。” 这次申屠行却是听得明白,只听他说道:“毁了?毁了?那你只将那篇化毒入血的法子写给我便可。” 无觉摇头道:“我就算记得又怎能写与你去害人?” 申屠行怒道:“你不写给我,我怎杀得了杨逸澜?” 只听无觉口年佛号:“阿弥陀佛,老尼当年罪孽深重,如今又怎能助你杀人?申屠施主,孽海茫茫,回头是岸,老尼劝你放下屠刀,不要一意孤行。” 此时的申屠行又如何听得懂无觉的话,只听他哇哇怒道:“老怪物,你若不将化毒入血的法子给我,可别怪我不念往日的交情!” 韩潇怕他暴起伤人,便欲抽出无名剑护住无觉。 便在此时,忽听院中一人说道:“韩潇,你可是在这慈乐庵中?”声音如洪钟一般,震得众人心头一颤,说话之人显是内功深厚之极! 韩潇心下一惊,只因他听得院中说话之人正是金灯! 这时,江婉与苏少筠也已听出金灯的话音,二人更是诧异他为何会在这里。 申屠行虽失了心智,可武功尚在,他见院中之人内功深厚,便叫道:“是谁?是谁?” 江婉见此时得空,便与申屠行说道:“你莫吵闹,待会自会给你化毒入血的方子。” 申屠行奇道:“姑娘莫非也有毒仙秘典?” “你只要听话,我待会便给你。”江婉说道。 “好!好!我不吵就是。”申屠行说道,当下便闭上了嘴不在说话。 众人见他如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真哭笑不得。 这时,白沐灵却来了一股勇气,只见他走到申屠行面前带着哭腔说道:“老前辈,请你把这丹药给我,晚辈感激不禁。” 韩潇此时顾不得院中的金灯,踏上一步说道:“灵儿快过来,此人周身是毒!” 第四百二十八章 令人未曾想到的是,申屠行却当真将锦盒递了过去,说道:“女娃娃莫哭,这弹珠借给你玩就是了。” 众人实未想到如此轻易便能得来丹药。只见白沐灵伸出手来,颤巍巍的接过锦盒。 这时,只听院中又是传来一声:“韩潇,我知道你在里面,为何不敢出来见老衲?” 韩潇见白沐灵得了丹药,师姑的命就算是保住了,便说道:“我出去会会这个金灯。”说着又向申屠行看了一眼,他着实不放心这个大魔头留在房内。 江婉知他心意,便对申屠行说道:“喂,你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玩弹珠,快跟我出来。”说完便推门而出。 众人见申屠行并未说话,而是乖乖的跟着江婉出了房门,心下更是吃惊不已。 只听冷文成笑道:“这个老叫花当真好玩得紧。” 韩潇说道:“你可不要觉得好玩,他发起疯来恐怕这里无人制得住他。”说完便也出了庵房。 苏少筠对阿茹娜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至此,庵房内只剩下白沐灵、无觉和端木清三人。 韩潇到得院中,只见金灯站立当地,身侧乃是霍琳与火麟僧。待见得金灯身前的二人时,韩潇不免惊讶。原来,这二人却都是女子,皆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样貌极美,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二人却生得一模一样! 只听江婉惊声说道:“姑姑!” 冷文成却是奇道:“咦?怎么会有两个三师姑?” 原来这二女正是“妙手嫦娥”姐妹二人。 此时,金灯也已瞧见众人,而苏少筠,阿茹娜还有江婉都是他识得的,眼见庵房内出来这许多人,他不禁说道:“嘿嘿,今日当真是热闹得很。” 江婉虽从样貌上分辨不出谁才是“妙手嫦娥”,却记得常依自离人谷临行时身着的衣衫,此时已认出左侧之人便是常依,便对她说道:“姑姑,你怎与这和尚在一起?” 常依望着江婉神色略显慌张,却是未曾言语。江婉见此心知不妙。 这时,金灯又说道:“今日真是巧了,原来小筠你也在此,你师父呢?” 苏少筠冷冷的说道:“金灯大师,你到中原来可是要做什么?难道你不怕那套鸳鸯双绝的功夫吗?” 金灯“哼”了一声,想起在大漠中自己曾输给苏少筠与韩潇二人联手,而苏少筠这话自是在威胁自己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定讨不得好去。 这时,冷文成说道:“三师姑,你一向可好?弟子冷文成有礼了。” 可常伊便如姐姐一般仍是无动于衷。 韩潇这才明白过来,只听他说道:“她们被这和尚点了穴道!” 金灯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老衲难得捉了这姊妹二人自是要寻到韩施主。” 韩潇不禁问道:“你怎知我在此地?”他口中这样问,可心中更奇怪的是,不知常依姐妹二人是如何同时被金灯捉来的。随后他便想到,常依此去太行山定是见到了妹妹,看来尹方思未曾去过太行山,否则定也会为金灯一并带来。 金灯说道:“韩潇,你还是关心她二人的性命要紧!” “金灯大师,你想怎样可以与我说,不要为难她们。”韩潇说道。 “嘿嘿,在大漠中,老衲中了你们的奸计,只弄来一部假经书,如今你该将那部真的太玄经交给老衲了!”金灯瓮声瓮气的说道,“否则……”说着便抬起手掌,作势欲拍在这姊妹二人的头上。 只听韩潇说道:“这可真是不巧了,那部太玄经早已被烧掉,否则晚辈定会拱手奉上。” 金灯喝道:“韩潇,你莫花言巧语,你以为老衲当真不敢杀人?快把经书交出来。” 这时,只见白沐灵从庵房内走了出来,她并不识得金灯,可师姑常伊她却是认得,不过,此时却见了两个常伊,心下难免奇怪。 韩潇见了她,便急忙问道:“师姑可服了丹药?” 白沐灵点头道:“无觉大师说,师父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众人听了这话,提着的心终是落了地,不过眼见金灯虎视眈眈,申屠行不知何时又会发作,这危局不知怎样才能化解。 白沐灵曾听师父端木清说起常伊姐妹的事,此时却分辨不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师姑,而哪一个又是那“妙手嫦娥”,但见金灯怪模怪样,虽是一身的僧袍,可头顶却生着红发,便向韩潇问道:“潇哥,这位大师可是何人?” 韩潇还未说话,只听金灯又喝道:“韩潇!你莫拖延时辰,太玄经呢?”说着便在伸出双手,同时在姊妹二人的肩头一捏,只听得骨骼作响之声,二女的穴道被封,此时虽做声不得,却是神情痛苦之极! 韩潇见此急忙说道:“你欺负女人算得什么英雄好汉,你若有胆咱二人见个高下如何?”韩潇心知凭自己此时的功夫要胜过金灯当是不难。 金灯说道:“你这小小狡童诡计甚多,老衲再不上你的当,你把经书交出来,我自会放人。” “那太玄经当真已被烧毁,大师怎的不信?”韩潇说道。 “若当真如此,你的武学又为何进境如此之快?”金灯说道,显是不信韩潇的话。 韩潇心道,方云天导入自己体内的紫冥真气本就是太玄经中的内力,不过这些却不能说与金灯知晓。 金灯见韩潇沉默不语,便是承认他的武学得自太玄经,于是说道:“你再不交出经书,当真以为老衲不敢杀人吗?” 韩潇见这姊妹二人,一个是尹方思的生母且是端木家中自己的长辈,而另一个却又救过江婉的性命,乃是自己的恩人;任谁受了损伤都是自己绝不想见到的,当下飞快的盘算着如何能够救下这对姊妹。 这时,只听苏少筠说道:“金灯大师,那部太玄经是我亲手烧毁的,你不要冤枉他,这世上恐怕已再无太玄经的抄本了。” 只听金灯说道:“就算经书真的毁了,这狡童也定然记得经文,韩潇,你这便去将经文写来也是一般,老衲便在这里等你。” 第四百二十九章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不禁想道,若要我重写经文又有何不可,我只将太玄经颠倒黑白一番,教你这臭和尚练个走火入魔。 想到此处,韩潇便说道:“金灯大师,我这便去写经文,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得了经文便要放了她们。” 金灯见韩潇说话时目光闪烁,知他定是没安好心,于是说道:“你们中原有句俗语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韩潇,老衲从未见过太玄经,又怎知你写的经文是真是假?” 韩潇连忙说道:“这太玄经博大精深,大师武功通玄,待会看了经文自会知晓真假。” 金灯摇头道:“就算你写的经文大体不假,不过在吐纳运气的地方略做改动,我又怎瞧得出来?到时老衲不仅练不成真经,更会有性命的危险。” 韩潇装作一脸无奈的说道:“大师信不过晚辈,这可如何是好?” 只听金灯说道:“不如这样,你这便去将太玄经默写出来交与老衲,老衲今日仍要带这姊妹二人离去,你写的经文,老衲练来若是相安无事,自会将她们放走。” 韩潇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太玄经共有一百零八篇之多,需得依次修习,而且这真经高深之极,等你全然练过,那也是七八十年以后的事了;就算你能活到那时,她们姐妹二人也有一百一二十岁,那时你放了她们,她们也早已走不动路,又怎回得来?”他故意将太玄经说成一百零八篇便是为了欺骗金灯,而后又是话中含沙射影,暗骂金灯。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无不莞尔,江婉更是“噗嗤”笑出声来。 金灯面色一沉,说道:“韩潇,你莫要胡言乱语,如今她姊妹二人的性命可握在老衲的手中,你若不写经文,那便不要怪老衲心狠手毒了。” 韩潇见自己骗不得金灯,心中焦急,若将经文原封不动的写与他,就算他事后放过常依姊妹二人,可既练成太玄经,这金灯定会为祸武林,到那时再想制住他也是千难万难了。 就在韩潇心急不已时,忽听申屠行说道:“姑娘,我可是等了半天,你怎还不把毒仙秘典给我?”声音洪亮之极! 江婉气不过金灯用这无耻的手段威逼韩潇,此时听了申屠行的话当下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再吵,我便把那秘典毁了!” 申屠行听了这话,吓得一哆嗦,急忙赔笑道:“姑娘莫生气,我不说话便是。” 金灯见申屠行一身乞丐的打扮,虽瞧不准他的年岁却也看得出他年事已高,可听他说起话来便似孩童一般,心下奇怪,不知他却是何人。且金灯更未听过“毒仙秘典”,实不知那却是什么武林秘籍。 众人见申屠行如此听话,又是心下暗笑。 可韩潇听了申屠行的话,却是心下一动,计上心头,当下对申屠行说道:“喂,我知道毒仙秘典在哪里。” 申屠行听了这话不禁窜道韩潇身前,大喜道:“在哪里?在哪里?你快说啊!” 金灯虽觉申屠行有些奇怪,却未把他放在眼里,此时见他身法迅捷之极,心中一惊!心知这乞丐绝非易与之辈,却不知是何方高人,本以为他是丐帮的高手,可又觉得丐帮的狄阳一死,帮中更无人有此等武学。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提高了警惕。 只见韩潇向金灯一指,说道:“毒仙秘典是被他夺去的,你只管向他要便是。” 听了这话,申屠行哇哇大叫,冲金灯说道:“兀那怪和尚!快把毒仙秘典给我!” 金灯听了这话,心中诧异,只觉这老乞丐似有些疯疯癫癫,当下对韩潇说道:“韩潇!这怪人是谁?” 韩潇笑道:“我不识得此人,大师还是亲自问他为好。” 金灯怒道:“你不要再耍花样,你不去将经文写来,老衲可要开了杀戒!” 只听韩潇说道:“大师千万不可!我这便去写经文。”可他口中虽这样说,脚下却丝毫没有挪动。 金灯正欲发作,只见申屠行踏上一步,暴喝道:“兀那和尚!快把毒仙秘典给我,不然的话就尝尝我的毒掌!”说着便欲上前动手。 这时,只见火麟僧闪身挡住申屠行,说道:“阿弥陀佛,你这乞丐胆敢对我师父口出狂言,小僧领教了!”说着便一掌打向申屠行的胸前。 原来,这火麟僧功力尚浅,未能瞧出申屠行惊人的武学,他只以为申屠行不过是个疯疯癫癫的乞丐罢了,便想出手教训他一番。 这时,只听金灯喝道:“火麟!快撤掌!你不是他的对手!” 火麟僧脾气暴躁,虽听见师父的话,却觉他有些小题大做,对方不过是个乞丐,自己怎会不是他的敌手?不仅没有撤掌,更是加了三分的内力。 申屠行见了,只摇头道:“你这功夫实是太差!再练一百年也不是老夫的对手!”说着便与火麟对了一掌。 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众人见火麟僧倒飞出十丈之远,又是“轰”的一声,撞在了院墙之上,直将墙壁上的砖瓦也震的碎裂开来,而后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见申屠行这一掌居然有如许的威力,当真的骇然之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却是火麟僧全身发黑,便如焦炭一般可怖! 江婉在青城山中见过一众锦衣卫死于申屠行掌下的惨状,此时见了火麟僧的模样倒未觉如何惊恐,可白沐灵与阿茹娜见了火麟僧焦黑的面庞,吓的急忙转过头去。 金灯见了徒弟的惨状既是震惊又是痛心,眼见他浑身焦黑如碳,心下一动,惊恐道:“你……你这是万毒归心掌!”霍琳见了师弟的死状,心中也对这乞丐惧怕不已。 韩潇听了金灯话,心想,原来你这西域的番僧却也听这过万毒归心掌的名头。 申屠行却对金灯说道:“我这万毒归心掌练得还不赖吧?虽然不是杨逸澜的对手,不过有了你那部毒仙秘典,我定能杀了他!” 金灯奇道:“杨逸澜?难道你便是当年的‘南圣’申屠行前辈?” 第四百三十章 韩潇听了金灯的话心下一凛,心道,原来这番僧也听闻过当年武林中的“南北二圣”的事。 只听申屠行喃喃说道:“申屠行?这名字好生熟悉,他又是谁?快把毒仙秘典给我,我这便去杀杨逸澜!” 听了申屠行的话,众人更知他疯癫不已,就连自己是何人也记不得了。 金灯听了申屠行的话更是奇怪,数十年前,他便已听过申屠行的名头,也知晓他后来练成了万毒归心掌这等骇人的毒功。眼见徒弟的死状,心知也只有那万毒归心掌才会有如许的毒性,此人定是申屠行无疑!不过,待听他矢口否认,加之他异于常人的行径,心中想道,难道这申屠行疯了不成? 申屠行见他不理会自己,大怒道:“你不给我毒仙秘典,那便尝尝我的毒掌!”说着便一掌击向金灯。 金灯听过这万毒归心掌的厉害之处,心知绝不能与对方的手掌相碰,当下避过此掌,闪身到了常伊姊妹身后。 申屠行对这姊妹二人说道:“喂,两个女娃娃快躲开,老夫可不想伤你们的性命!” 常依二人何尝不想躲走,可穴道被封实是毫无办法。 申屠行见二女既不动弹也不说话,便怒道:“好,你二人既不肯走,那便莫怪老夫伤及无辜了!” 说着便一掌向金灯打了过去!此时的金灯早已忘了太玄经的事,只是在想如何将申屠行这瘟神请走,当下便躲在了妹妹常伊的身后。申屠行更不避让,手掌直向常伊推了过去。 这时,人丛中有人喊道:“师姑危险!”正是白沐灵与冷文成;二人随即想到这姊妹儿人被金灯封了穴道,实是无法避让。众人眼见常伊便要如火麟僧一般惨死,不免闭上了眼目,不忍再看。 随后,却听韩潇说道:“老乞丐,你找他夺毒仙秘典可以,不过别伤了他人。” 众人听了这话急忙张开眼来,只见申屠行的手掌已被韩潇手中的无名剑挡住,这一下便也救了常伊的性命。 申屠行怒道:“谁让她们不躲开!” 韩潇说道:“她二人是被这和尚点了穴道。” 申屠行说道:“你解开她们的穴道,我夺我的秘典。”说完又向金灯拍去。 韩潇无奈,只得伸手去解姊妹二人的穴道。就在此时,只见金灯避过申屠行的手掌,却是出掌向韩潇击去。这一掌虽奈何不得韩潇,却也阻了他为二女解穴。就在此时,申屠行又是一掌拍到,金灯又连忙躲在常依的身后,申屠行仍不收掌,眼见常依性命危矣,韩潇只得出剑挡住申屠行。 如此一来,金灯便在常依姊妹二人中躲来闪去,每每利用她们的身体躲避申屠行的毒掌,而申屠行再不顾忌这姊妹二人,只将万毒归心掌使发开来。这一下可苦了韩潇,他不得不连连出剑挡下申屠行击向常依姊妹的毒掌,可当自己出手去解二女的穴道时,金灯又会出掌阻拦,当真弄得手忙脚乱! 原来,韩潇本想让申屠行出手对付金灯,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趁乱救出姊妹二人,却不料金灯无耻之极,反是用常依二人的身体躲避申屠行的毒掌,如此一来,韩潇实是无计可施,只得打起精神,连连挡住申屠行的毒掌。 众人见三人如此相斗都心焦不已,只觉韩潇若稍有疏忽,这姊妹二人便会如火麟僧一般焦黑而死!不过,此间再没有的功夫能与此三人比肩,即令苏少筠武艺高强,却也与韩潇等人相去甚远。 又斗片刻,申屠行忽而哇哇大叫道:“小娃娃!你为何不让我杀这和尚!” 韩潇急道:“你杀他自然可以,却不能伤我两位姑姑。” 申屠行早已不可理喻,当下说道:“我不管!谁阻我夺那毒仙秘典我便要杀谁!”说完这话,他见韩潇仍是剑剑当下自己的手掌,便又怒道:“小娃娃既要阻我,那我便先杀了你管那和尚要毒仙秘典!”说完这话,申屠行不再理会金灯,双掌齐上便向韩潇攻去! 韩潇懊悔不已,只觉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眼见申屠行掌势凌厉之极,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众人见此更是急切不已,江婉急急的说道:“喂,老乞丐,你快将那大和尚杀了,否则我便将那毒仙秘典烧掉!” 可申屠行杀红了眼,对江婉的话耳听不闻,一掌掌向韩潇打去。韩潇见申屠行虽然疯癫不已,可武功却未失,自己长剑每每点向他的隐位,申屠行却均能避开。二人转瞬间便斗了百招之多,任谁也占不得对手的上风。韩潇心道,幸好在青城山中,自己巧合之下收了申屠行的部分内力,否则,自己此时早已落败。 金灯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他本是以逸待劳,可见了二人的功夫却是暗暗心惊。申屠行不仅毒功极强,内力武技更是自己生平从所未见,心知若自己与他动手定然不敌,只觉当年的武圣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更令他吃惊的却是韩潇的剑法,他见韩潇招招都攻得申屠行不得不防,自己却不曾见过这等剑法,且韩潇长剑的破空之声如闷雷一般,显然内力极为浑厚,绝不在申屠行之下。由此,金灯更是认为韩潇的剑法内力定是得自太玄经;他打定主意,待这二人两败俱伤时,自己便将韩潇怀中的太玄经据为己有。想到以自己武学根底之厚,将来的成就定会高出韩潇许多,到时便可无敌于天下。 金灯仍是认为韩潇在欺骗于他,而那部太玄经也定在韩潇的身上无疑。 这时,韩潇已与申屠行拆过两百招之多。他的无相神功既未练得至高的境界,此时用起无名剑反是胜过空手对敌。而申屠行毕竟年过九旬,体力不如年少之人,加之他内力被韩潇收走数成又是神志不清,武功较惜时当真是大打折扣,待两百招一过,掌势已有所减缓。 金灯见申屠行微露落败的迹象,心下更是暗暗心惊,只觉韩潇若胜了申屠行,自己绝非他的对手,杀人取经的打算也许无法奏效,若韩潇仍不肯将经书交出,胡乱默写一部,只在紧要之处改动数笔,自己却也无法辨识,到得那时,就无法练成经中的武学!看来只得将他制服才能拿到那如假包换的经书! 第四百三十一章 金灯心中不断盘算,而场中的二人已拆到三百余招。韩潇心下焦急,想到这申屠行尽是缠着自己,就算数百招后能胜过他一招半式,自己的内力定也消耗极大,再对付金灯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过此时骑虎难下,一炷香的时间后,韩潇与申屠行已是拆了五百招上下。金灯见此既惊且喜。惊的是场中二人的武功如此高强,亏得自己没有贸然向韩潇动手。喜的是申屠行发了疯,非要与韩潇拼个你死我活,待二人两百俱伤,那便是自己取经之时。 一旁的江婉不断向申屠行呵斥,可不论她言语相激或是威逼利诱,申屠行都好似充耳不闻,只是一掌掌向韩潇狠狠的劈去! 韩潇不禁有气,心中在想,难道我当真制不了你这个疯子?当下剑势一紧,攻向申屠行隐位的同时更夹杂着端木家的凌霜剑法。申屠行本已渐落下风,此时有些招架不住。又过数招找,申屠行一掌击了过来,韩潇见他肩头是个隐位,一招凌霜剑法中的“削冰碎玉”,无名剑直刺申屠行的肩头。申屠行这一掌已是用老,且他内力已有不济之象,这一下再也躲避不及。韩潇见自己这一剑终是胜了他,心下一喜。 突然间,却见申屠行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韩潇的剑锋。韩潇将手中的无名剑一抖,这无名剑乃是韩潇用紫冥神功铸炼而成,且所用的更是极为沉重的陨铁,铸成之后当真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刃。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抖长剑,就算切不断申屠行的手掌,也会将他割伤,可申屠行不但没有松手,手掌反是用力压着剑锋,无名剑不断发出“兹兹”的响声,显是申屠行的手掌丝毫没有受损。 这一来,韩潇当真是心惊不已!他立时想道,原来申屠行的手掌受万只毒虫的噬咬早已变得质硬如钢铁一般,自己的无名剑虽锋利无比,却也无法伤到他。与此同时,韩潇忽觉申屠行的内力猛然从无名剑中传来,浑厚猛烈之极!当下,他急忙运起紫冥神功与之相抗,二人就此凝身立定,比拼起内力来。 韩潇见此时的情形便如在青城山中,申屠行捏住自己无名剑的剑柄,继而用内力相攻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如今自己已是功力大进,且克化过七绝生死丹的毒性后,再不怕申屠行含有剧毒的内力!加之紫冥真气沛然无边,韩潇只守不攻,等待申屠行内息枯竭;他心中想道,如今终可将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制住。 过得片刻,韩潇却察觉,申屠行的内力不但没有减弱反是更加凶猛,内息如涌动的海潮一般直似无休无止!韩潇心下一惊,实未想道这老疯子的内力如此深厚,只觉自己就算在内力上胜了他,紫冥神功也会损耗无几,须得数个时辰不能复原,可眼前另有强敌环伺,自己内力损耗殆尽更无法与他相抗。想到这里,韩潇又是心急如焚! 众人见韩潇与申屠行凝立不动,知他二人正自比拼内力。白沐灵与江婉极是关切的注目着韩潇,只盼他能快些赢下这个老乞丐,而阿茹娜不甚懂得功夫,眼见韩潇纹丝不动,心下好奇,便欲向苏少筠问个究竟,可她见苏少筠目不转睛的盯着韩潇,神色紧张,心知韩潇与那乞丐的打斗定已到了紧要关头,当下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却见金灯踏步向韩潇与申屠行二人走去,只听他口中说道:“韩施主,可否要老衲相助?这乞丐若打死了你,老衲又让谁来写出太玄经?”他口中说着,却是未曾动手。 韩潇知他绝不会好心相帮,定是打了什么恶毒的主意,不过自己正与申屠行比拼内力,实是无法开口说话,眼见他不安好心,便向他怒目而视。 金灯见了,哈哈一笑,说道:“原来韩施主的太玄经早已练得登峰造极,再无需老衲相助,那么老衲便助申屠先生先废了你的武功!”说完便一掌向韩潇击去! 韩潇大吃一惊!未想到金灯会在此时出手,眼见他一掌拍到,只得提起左掌迎了上去,只听“啪”的一声,二人手掌相交,只见韩潇浑身一颤,面色发红,显是难过不已!如此一来,场中却变成韩潇一人与申屠行和金灯二人比拼内力。原来,金灯见二人比拼内力,正是给了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打定主意夹攻韩潇,凭着自己与申屠行两人的内力便欲就此化去韩潇所练的“太玄经”,继而搜出韩潇身上的经书。就算申屠行神志不清,再与自己动手,可他内力早已损耗大半,更无法与自己抗衡!想到这里,他一催内力,将浑身的真气攻向了韩潇! 众人见此,不免惊呼一声,只听冷文成喝道:“你这臭和尚无耻之极!两人打一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时,只听白沐灵对江婉说道:“婉儿,我们快去帮潇哥!”说着便抽出长剑快步上前。 这时,江婉与苏少筠也抽出匕首,欲上前相助。 而金灯的弟子霍琳见师父正与韩潇比拼内力,实是无法动弹,若众人的刀剑刺到,师父便无法闪避,当下喝道:“你们再向前走得一步,我便杀了这二人!”说着,举起蒲扇大的手掌,放在常依姊妹二人的头上。 众人见此,只得硬生生停下脚步。 而此时的韩潇承受两大武学高手的内力,实是难过不已,胸口欲炸裂一般。他只觉金灯的内力虽不似申屠行凶猛澎湃,却是炽热之极,此时的自己便如烈火焚身,直“烧”得晕头转向,便欲昏厥过去。 众人见韩潇神情凝重,实是担心之极!可是投鼠忌器,又无法贸然上前相助。 白沐灵与江婉担心韩潇会就此丢了性命,急切中不禁喊道:“潇哥!”,“大哥!”。 此时的韩潇受两大高手的夹攻,再也撑持不住,耳听得二女的呼唤,却觉呼吸已极为困难;就在他神情恍惚之时,忽然脑中一闪,好似看到了天上的一颗明星! 第四百三十二章 原来,就在韩潇身受两大高手内力夹攻之时,他忽而想起太玄经中的一句经文来,“秋水无边,潮退无痕,唯有洞岸观火,不能达于澄明,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韩潇顿有所悟,只觉自己身处险地,以力而论,斗不过眼前二人的联手,只因自己有了与人争斗之心,倘若置身事外,以不争之心应对,那便再无敌手。当下,他顺着经文默念下去,体内真气亦按着经文运行,而后便达于忘我的境地。至此,压在韩潇胸间的两股内力好似陡然而消。 众人眼见韩潇苦苦支撑,随时都会身受内伤,可忽而见他张开双眼,面色恢复如常,再无痛苦的神情,心下奇怪不已。与此同时,只听申屠行与金灯同时“哼”了一声,更不知这三人之间起了何等的变化。 原来,韩潇从太玄经中得悟妙法,此时却引得申屠行与金灯二人的内力相斗,而自己置身事外,再不用催动内息,只需以逸待劳便可。 金灯察觉韩潇的真气陡然而消,以为他已是灯尽油枯,心中暗自欣喜,只觉自己终是将那太玄经弄到了手。正自暗喜之时,金灯忽觉韩潇的掌中传来一股凶猛无度的内力!这内力如潮水般冲来,金灯更见自己的手掌已是微微的发黑,显然这股内力剧毒无比!与韩潇先时的内力已截然不同。 至此,金灯终于知晓这股内力定是申屠行的毒功,不过韩潇是如何用申屠行的内力转而攻向自己却是不得而知。眼见韩潇冲自己微微一笑,金灯更是心下一惊,他知申屠行万毒归心掌的厉害,时辰一久自己定会受损,当下便欲撤开手掌。不过,金灯又察觉申屠行的内力似有一股吸力一般,只要缠住了自己内力,便再无法挣脱开来!他心知只有申屠行撤了掌力,自己才可脱身,当下便望向申屠行,示意他撤掌。可申屠行仍是低头猛催内力,好似没能察觉到一样,金灯不知申屠行已是癫狂,当真是焦急不已! 原来,韩潇引得二人内力相攻,申屠行虽察觉韩潇的内力已然起了变化,可他早已世事不明,又怎会在乎自己究竟是在与何人拼斗,只不断将内力催动过去。如此一来可苦了金灯,此时的他骑虎难下,也只得急提内力与之抗衡,只希望申屠行年老力衰,内力能够快些枯竭,尽快逃离这片“苦海”。 韩潇恼恨金灯歹毒,引得申屠行的真气全力攻了过去。至此,场中的三人虽仍是纹丝未动,可情势与方才相比已是大相径庭!可场外之人却瞧不出此中的门道,且金灯背对众人,任谁也瞧不见他痛苦的神色。霍琳虽见韩潇好似转危为安,可想到师父与另一位绝世高手联手夹击于他,再不会有什么意外。可他哪里知晓,现下的金灯当真是生不如死! 白沐灵与江婉等人见韩潇始终神色如常,不时地向众人眨眨眼睛,好似混不在意两大高手的夹击一般,与方才的神色已是迥然不同,由此,冷文成不禁说道:“真不知道,小师弟的武功却原来如此之强!” 白沐灵却说道:“你与潇哥同住三年,怎会不了解他?我猜他定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子,这才能抵住两人的夹攻,依我看,待会吃亏的没准是那个大和尚与老乞丐呢。” 江婉立时向白沐灵打了个手势,轻声说道:“灵姐姐,你这话可别让那边的和尚听到。”说着便向霍琳看去。 白沐灵点了点头,心知常伊姊妹尚在他们手中,若被霍琳瞧出蹊跷来,只怕他会不择手段。 过了良久,众人忽见申屠行突然松开了韩潇的长剑,继而身子后仰,摔倒在地就此一动不动。与此同时,金灯也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原来,这二人拼斗到此时,内力均已是灯尽油枯。申屠行的内力较之金灯本更为浑厚,可他与韩潇斗了许久,损耗的不少真气,二人这才斗得旗鼓相当。而申屠行的内力含有剧毒,这毒性早已侵入金灯的体内,他虽以内力相抗,无奈那毒性好似无休无止的传来,终是将他的内力噬化殆尽,此时的金灯武功尽失,实与常人再无分别。 霍琳见师父坐倒,再顾不得身前的二女,急忙奔到金灯的身边,将他扶起,口中急道:“师父,你可是受伤了?” 金灯全身虚脱,鼻中喘着粗气,已无说话的气力。 韩潇趁其机会,急忙解开了常伊姊妹二人的穴道,众人也奔了过来,只听江婉笑道:“大哥,你当真是诡计多端,你可用了什么妙计赢这二人的?” 韩潇也笑道:“哪来的妙计,比拼内力可是取巧不得,自然是我的武功高过他们了。” 白沐灵虽猜到他乃是取巧而胜,却不明所以,便只说道:“潇哥,你没事便好,这二人可是怎样了?我方才真是……真是担心你呢。” 韩潇笑道:“这恶和尚武功尽失,以后可是做不得坏事了,至于申屠前辈……” 韩潇话音未落,只见无觉不知何时已来到院中,只见她行至申屠行的身边,俯下身来探了探他的脉息,而后摇头说道:“阿弥陀佛,申屠施主,老尼劝你回头是岸,可你终是不听,如今往生极乐,尽可在佛祖面前忏悔万般罪孽,也好修得来世,善哉,善哉。” 众人听了这话才知申屠行已是气绝身亡。原来,申屠行虽将金灯的内力化尽,可自己的真气也已消耗无几,加之他耄耋的年岁,先时又与韩潇剧斗数百余招之多,金灯的内力消尽之时他便也油尽灯枯,一眠不醒。 韩潇来至申屠行的尸身前,眼见一代“武圣”就此殒命,心中感慨万千。 这时,只见苏少筠走到金灯的身前,大声说道:“金灯!当日在大漠中你险些害了我的性命,如今报应来的真快,你这便纳命来吧!”说着便抽出匕首,欲向金灯刺去。 苏少筠的匕首刚刚刺了出去,只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这一来便再也刺不下去。苏少筠侧身看去,见那人正是韩潇。 第四百三十三章 苏少筠轻轻一挣,右手脱出韩潇的手掌,冷冷的说道:“为何不许我杀他?你难道忘了?那天若不是他顾忌太玄经,咱们都已死在他的手中了。” 只听韩潇说道:“这恶僧作恶多端,如今武功尽失也算是遭了报应,此处乃是佛门净地,还是不要杀生为好,何况他既没了武功,今后再也不能为恶,佛门广大,终要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无觉听了这话,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韩施主说得不错,我佛慈悲,只要一心行善,便是我门中弟子,何况这位道兄本是西域佛家一派,贫尼望道兄能常在佛祖金身前,抛开前尘之恶念,广结善缘,多行善事,也好化解罪孽。” 苏少筠听了这话对韩潇冷笑道:“我当真不知,你何时却变成了佛门弟子?也罢,这金灯既是你打败的,如何处置他便随你吧。”说完便走回阿茹娜的身边。 霍琳早已将二人的话听在耳内,此时“噗通”一声跪在韩潇面前,说道:“多谢韩少侠不杀之恩,小僧这便带我师父回返西域,从此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韩潇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你们也不许再与阿鲁台来往,若教我知道这金灯仍在为阿鲁台出谋划策,乃至涂炭生灵,我韩潇定会亲手取他性命!” 霍琳连忙说道:“少侠放心,我们再不与阿鲁台见面便是。” 韩潇指了指远处早已焦黑不堪的火麟僧说道:“带上你师弟,这便走吧。” 霍琳又向韩潇等人扣了头,而后揽起金灯,又飞身来至火麟僧的身前,背起尸身,提气一跃,出了慈乐庵。 苏少筠不禁说道:“想不到西域神僧竟落得如此下场。” 韩潇却说道:“我却觉得,这金灯武功尽失却未必便是坏事呢。” 苏少筠瞪了韩潇一眼便不再说话。 这时,只听无觉说道:“韩施主,这申屠施主昔日与老尼有过一段渊源,如今他既是葬身慈乐庵,老尼这便将他火化了事。” 听了这话,韩潇才想起,无觉大师正是昔年的毒仙老人,不知世人为何说她却是男子,更不知她与申屠行有何关联,当真是疑问重重。 韩潇有心相询,却见无觉吩咐庵中的数位尼姑找来黑布将申屠行的尸身盖住,又让这些尼姑将申屠行抬至后山,而后便对韩潇等人说道:“阿弥陀佛,老尼这便去将申屠施主火化,诸位施主还请随意。”说完,便缓缓向庵后行去。 这时,只见常依走到韩潇面前说道:“韩师侄,多亏有你在,这才救了我姐妹二人,我们当真是感激不尽。” 韩潇急忙说道:“常姑说哪里话,这个金灯作恶多端,今日捡了条性命算是他命不该绝。” 这时,韩潇见另一个“常依”也对他说道:“你……你便是韩潇,你的事大师兄都说与我知晓了,多谢你方才出手相救。” 韩潇心知常伊口中的“大师兄”自然便是师父端木洪,当下说道:“三师姑说这话可是外道了,韩潇本是端木家的弟子,更是师姑的晚辈,何况……”他本想说起尹方思,眼见常伊神色忧郁,显是未曾见到女儿,当下改口道,“原来三师姑与常姑生得如此之像,当真是难以分辨。”在太行山时,韩潇便见过这位三师姑,此时瞧得真切,只觉这姊妹二人果真是一模一样。 常伊与端木清师姐妹间关系极好,当年在终南山学艺更是瞧着白沐灵长大的,当下看了看白沐灵,又看了看韩潇,暗中叹了口气。而后又走到江婉身前,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便是白羽和子卿妹妹的孩子婉儿?你长得可真像白羽……”只见她望着江婉,神情极是复杂。 白沐灵本奇怪常伊为何没在武林大会那天回到终南山来,此时见了她的神色,知她定已从端木洪那里知晓韩潇大闹喜堂,自己又“逃”下山来追随韩潇的事,心中娇羞不已;此时听了她与江婉说的话,这才知晓自己的这位师姑居然识得江婉的父母,心中不免奇怪,随后便又向常伊问道:“师姑,你们怎会被这个恶和尚给捉到了?” 常伊好似想起了什么,急急的向白沐灵道:“你师父可是怎样了?你们寻到毒仙老人了吗?” 只听白沐灵说道:“师父方才吃了解药现已睡去,性命已是无碍了。”不过那无觉便是毒仙老人的事,白沐灵仍有些难以置信,不知该如何对常伊说起。 常伊听了这话放下心来。 这时,江婉又向常依问道:“姑姑,你去太行山可找到思儿了吗?又是如何遇到那个臭和尚的?” 常依却说道:“我妹妹担心她师姐的伤势,我们进去再说。” 而后,众人回至无觉的庵房。只见端木清沉沉的睡着,面色微微泛红,已不似先时的灰败。 常依查探了端木清的伤口而后说道:“据我所知,这麒麟针的毒性猛烈之极,自来便没有解药,你们可是给她吃了什么却能解了这麒麟针的毒性?” 只听韩潇说道:“便是一黑一白的两颗丹药,此间无觉大师说,这丹药寻常人服下便会百毒不侵,身中剧毒之人服下便是再烈的毒性都会消解。” “一黑一白……两枚丹药……”常依听了这话喃喃自语,忽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惊声道,“难道那便是混元无极丹?” 江婉不禁问道:“混元无极丹?那又是什么灵药?” 常依摇头道:“我也是在医书中看到的,只知这丹药乃是一阳一阴两枚,实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不过书中却未曾记下这丹药的配方,我只以为那不过是前人的想象罢了,原来当今之世果真有这等灵药!你们可是从哪里弄来的?” 江婉说道:“便是在毒仙老人的仙人阁中找到的,其实,是那个老乞丐申屠行帮我们找到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常依不禁问道。 江婉却说道:“姑姑,你先说说你们是如何与遇到臭和尚的。” 常依听了这话却是神色黯然,而后却说道:“思儿终是没有去过太行山。” 第四百三十四章 白沐灵听了常依的话,这才想起当日在太行派中现身的小姑娘。白沐灵尚记得那个小姑娘叫做尹方思,是师姑常伊的女儿,可她的父亲却不是师姑的丈夫卢长风,也由此,卢长风至今对妻子怨恨极深。 原来,常依自出了离人谷便直奔太行山而去,不过半月的光景便到了紫阳观。此时太行派的人几乎倾观而出,已是前往终南山参加武林大会,而常伊却是未曾前去。这对姊妹十余年来未曾见面,此时相见自是悲喜交加。常依见尹方思不曾来过,便将自己当年如何将她掳走,又如何送入秦柳院中,继而尹方思脚踝受损,又是如何将她带回离人谷的事说与了妹妹。 常伊听了当真是大哭一场,问起姐姐为何要如此对待尹方思。于是,常依便将自己怀疑尹方思乃是妹妹常伊与江白羽所生的孩子说了出来,又把韩潇与江婉来到谷中的事告诉了妹妹,说自己方知晓江白羽喜欢的却原来是范子卿。常依误会妹妹多年,又是如此对不住尹方思,自然向妹妹忏悔不已。姊妹二人哭了半日,常伊终是觉得造化弄人,便也原谅了姐姐。可常依问起尹方思的生身之父时,妹妹常伊却始终不肯回答。 此后,常依在观中住了数日,仍不见尹方思前来,常伊便提议下山寻找女儿。可是天下之大,又到何处去寻访?常依便说,不如前去终南山端木家,让妹妹将此中原委告知师父端木胜,端木家绝不会坐视不理,自会派出弟子寻访尹方思,如此一来,自会较二人漫无目的的寻找强过数倍。妹妹常伊虽有些犹豫,可仍是便答应下来。 二人到得终南山时,各派的门人弟子已是散去,只余皇甫家尚在傲雪山庄内。她二人从端木洪口中得知端木胜查明紫冥教乃是为人所陷害时,又是吃惊连连!待听得端木胜神魂颠倒,已是下落不明,妹妹常伊更是伤心不已。而后,秦天成归山,带来端木浩与牧齐远勾结,端木清中了毒伤,继而韩潇等人正带她去往信州,寻找毒仙老人的消息。端木洪等人听过当真是痛心不已!立时便要下山去寻妹妹。 可秦天成劝说,有韩潇在,终能照料得了,倘若寻不到毒仙老人,便是赶去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乃是稳定人心,不要中了端木浩的奸计,又劝端木洪继任掌门。此时的端木洪众望所归,便由皇甫朗主持,接了掌门之位。 不过,常伊放心不下师姐端木清,她知晓姐姐医术高明,说不定便能医好端木清的毒伤。于是,这姊妹二人未在终南山停留多时,便又下山去追赶韩潇等人。姊妹二人在途中打尖休息时,却是巧遇金灯。金灯坐在暗处,姊妹二人未曾发觉,由此,金灯便将韩潇去往信阳五灵山的事听在耳内。他知晓这二女乃是韩潇的长辈,便动手捉了二人,此后赶到慈乐庵中威逼韩潇交出太玄经。 众人听过常依的叙述,这才知晓二人被捉的原由,更觉方才实是惊险之极。而妹妹常伊此时见到师姐端木清的毒性已解,终于放下心来。 韩潇听得师父做了掌门,心下一喜!不过他想到端木家连遭遇不幸,端木胜为替江正报仇弄得神志不清,下落不明,而端木浩为保掌门之位更是不择手段,便连自己的妹妹与师兄也可痛下杀手,如今只剩得师父一人撑持门派,大有凄凉之感。 这时,常依却是向江婉问道:“婉儿,你们可是找到那毒仙老人了?方才那个老乞丐如此厉害,可又是谁?” 当下,江婉便把自己与韩潇在青城山中遇到石头僧与申屠行的事说了出来,而后又说起众人去往万魂谷,在仙人阁中得遇申屠行,并将他骗来此地。 众人听得韩潇机缘巧合,居然得武林圣人传授武功,便以为方才他是凭真实的功夫赢下金灯与申屠行二人。而白沐灵此时才知晓韩潇那日下了太行山果然是遇到了江婉,不禁微有妒意,眼见韩潇便站在自己身旁,便暗中“掐”了下他的手臂。 众人只听韩潇“啊”了一声,不禁向他看去。 白沐灵气道:“你嚷什么?” 韩潇连连摇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有蚊子咬我。” 众人更是纳罕,天寒地冻,却哪里来的蚊子? 江婉见了韩潇与白沐灵的神色,不禁面上一红。此时的白沐灵也看向了江婉,只见她面如桃色,娇美无限,又想到自己在终南山下与她动武时的情形,便又释怀,只觉自己方才语气过于生硬,不禁一笑,说道:“咬的好,真应该多咬你几下才是。” 常依见了白沐灵这等天仙般的女子,知她定是韩潇的那位师姐,想到他在七绝生死丹发作时说的那番话,不禁看向江婉,心中在想,这三人却不要像我姐妹二人与白羽这般才好。 而此时的冷文成却瞧出端倪,急忙岔开话题说道:“方才那个老乞丐称无觉大师为毒仙老人,这……难道是真的不成?” 韩潇点头道:“申屠行虽然疯了,可无觉大师却不会说谎,看来她便是毒仙老人无疑。” 便在此时,只听门外有人说道:“阿弥陀佛,韩施主说得不错,老尼便是当年的毒仙老人。” 而后,只见房门打开,无觉缓缓的走了进来。 韩潇急忙问道:“大师可已将申屠前辈葬在后山了?” 无觉摇头道:“老尼已将申屠施主火化,如今他的骨灰已摆在佛祖金身的大殿中。” 江婉却说道:“这等罪恶滔天之人,他的骨灰又怎能摆在佛祖殿内,不怕他亵渎了神灵吗?” 韩潇说道:“婉儿,大师此举定有深意。” 只听无觉说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佛祖又怎会在意这小小的申屠行?何况他的万毒归心掌便是老尼当年助他练成的,老尼亦是罪孽深重。” 众人听了无觉的话更是诧异之极。 “是大师……助申屠前辈练成的?”韩潇惊道。 无觉点头道:“申屠施主每杀一人便有一半是老尼的罪孽,更何况,老尼未出家时,杀过的人可又较申屠施主多了许多,如今佛祖能容我在这小小的庵中悔过,这里又如何放不得申屠施主的灵位?” 第四百三十五章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惊心不已,韩潇心知申屠行为练万毒归心掌,数十年来实是害死了几百人之多,可无觉却说她杀过的人更较申屠行为多,实不知她当年又做下了怎样的恶事。 韩潇当下问道:“大师,您与申屠前辈可是如何相识的?” 只听无觉说道:“诸位施主既能到我这小小的庵堂来,便是有缘之人,老尼当年罪孽滔天,如今每日里都要在佛祖面前悔过自新,希望能得佛祖的宽恕,诸位施主若是想听,老尼便口述一遍又有何妨?” 韩潇当下说道:“还望大师告知此事的来龙去脉。” 无觉点了点头,说道:“老尼生来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年轻之时虽说不上如何漂亮,却也算得乡里间的美人。”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无觉定是谦虚,她既如此说,看来她年轻之时定是极美的,却不知如今怎会变成这等可怖的模样。 无觉接着说道:“此后,老尼却不知因何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便是半年之久,待病好之后,老尼的样貌却也生了变化。那时的老尼不过二八的年华,可一夜之间却变得如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头发眉毛皆变成了灰白之色,更令人害怕的是,老尼不仅样貌变老,就连五官也变得其丑无比,若非我记得家中大大小小的琐事,就连老尼的父母也不敢相信,这个怪物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心惊胆战,实不知世上居然会有这等怪病。 “老尼的父母带着老尼遍访名医,却始终无人知晓老尼生的是何等病患,更不知该如何医治。”无觉说道,“老尼的父亲本做过一任小小的地方官,家里也攒了一笔积蓄,不过,这些钱却都为老尼看病而花得精光。此后,乡里中人见了老尼都躲得远远的,以前那些小伙子们见了老尼都争相与老尼说话,那时却是看都不敢看老尼一眼,那些小孩子见了老尼更是要大喊妖怪。” 众人听到这里,只觉这老尼姑却又是个可怜之人。 “老尼的父亲整日为老尼的事发愁,母亲天天在家哭,更是无颜出门见人。”无觉继续说道,“这一日,老尼却突然想得明白,与其像怪物一般活在世上,受人歧视,连累父母,不如一死了之的好。于是,老尼便在一个夜晚,趁父母熟睡之时爬上了后山的断崖,跳入了崖下的山涧中。” 白沐灵与江婉听到这里,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无觉说道:“谁知那山涧甚深,老尼坠入水中只是昏厥过去,却未曾丧命。老尼顺着山涧不知漂流了多久,终是被一位采药的道士所救。那道士救活了老尼却以为老尼乃是男子,老尼死过一次便弃了寻死的念头,可亦不想再以女儿之身示人,从此便装作了男子。这道士颇懂医术草药,尤其是炼制各种奇思妙药,老尼将自己的事说与了那道士,他说我得的却不是什么病,而是为人下了毒。” 韩潇听到这里不禁问道:“是谁下的毒?” 江婉也说道:“是谁这样心狠手毒?此人才应当在佛祖面前悔罪才是!” 无觉摇头道:“老尼至今也不知晓是谁下的毒;那道士说我中的乃是返老丹的毒性,这丹药他只在极南方的越人之地见过一次,却不知中原尚有这等奇药。不过,老尼却不能说出自己乃是女儿之身,便想到定是乡里中哪个嫉妒老尼美貌的女子给老尼下的毒。此后,我便随那道士学起炼药之道,他见老尼天资不差便收了老尼为徒,此后不仅传给老尼草药之学,更是传给老尼一身的武功。” 无觉又说道:“十五年后,老尼的师父驾鹤西去,便只剩得老尼一人。老尼又是孤身一人,想到多年不见父母,便启程回到了家中。谁知父母早已过世,听得邻家说,我不辞而别后,父母夜夜伤心,没过几年便双双去世了。那时老尼悲伤已极,又想起害我之人便在乡里中,心中愤恨不已,于是老尼便下了毒药,将乡间十余村的数百人尽皆毒死。” 无觉的话音虽然平静,可众人听到此处当真是悚然而惊! 无觉接着说道:“此后老尼更如中了心魔一般,更炼出了许多连师父都不曾制成的毒药。后来,老尼为制毒药,便在此处寻到了这个毒虫遍地的深谷,又花了许多银钱建起那仙人阁。此后,老尼便在阁中炼药,每制成一种毒药便捉来数人将他们毒死,以察毒药的药性;也由此,老尼实是害了无数人命,当时在武林中当真令人闻风丧胆,老尼也因此而得了‘毒仙老人’的名号,这山谷中死过无数的冤魂,便也被称做万魂谷。” 韩潇心道,原来这万魂谷却是如此而得名,而后又问道:“大师和申屠前辈又是如何认识的?” 无觉回思片刻,说道:“那一年,申屠施主忽而来到仙人阁中,老尼虽不识得他却听过他武圣人的大名,也听说他在烟雨楼中的比武败给了北圣杨逸澜。申屠施主拿出一个方子交给老尼,老尼见那上面写的却是要万只毒虫,老尼这才知晓他是要练那万毒归心掌。老尼当时已猜到申屠施主定是要以此掌法胜过杨逸澜,可还是问他要这些毒虫做什么。申屠行却是不曾回答,只教老尼去找毒虫便可。” “老尼见此人一心向毒,正合自己的癖好,当下便答应下来,在谷中寻了万条毒虫。”无觉接着说道,“申屠施主本想将这些毒虫带走,可老尼知他不懂得这些毒虫该如何使用才不致丧命,便教他在谷中住下,每日里亲手助他将毒虫的毒质吸入掌中,若没有老尼在场,申屠施主莫说修炼万毒归心掌,他早便毒死在谷中了。” 韩潇奇道:“大师为何要助他练成这等害人的毒掌?” 无觉说道:“一来是惺惺相惜,老尼那时见了爱毒之人本自亲近;二来我也想瞧一瞧,这万毒归心掌若是练成会有怎样的威力。”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无觉接着说道:“阿弥陀佛,申屠施主向老尼索要‘毒仙秘典’,看来那万毒归心掌虽然厉害无比,毕竟是邪魔外道,他终是胜不得光明正大的杨逸澜。” 韩潇心道,那日申屠行的毒计可是奏了效,若非自己身具紫冥神功,继而收了他的内力,石头大师定然是性命不保。 无觉又说道:“此后,申屠施主便在老衲的指点下日日由毒虫噬咬手掌,一年后终是掌握了万毒归心掌的练法;此后,他带着毒虫出谷而去;十余年里,他往返万魂谷数次,每次前来便是捉了许多毒虫便走,老尼心知这掌法极为难练,散功的法门更需用无数的活人,可见他这毒掌的威力不断的增强,老尼便也觉得好似自己练成这掌法一般。” “老尼上一次见到申屠施主好似是二十年前,哎,这我可有些记不清了;十余年前,老尼出谷捉人试毒,不想却遇到了少林寺的方丈慧空,”无觉讲述道,“按说这慧空还小着老尼一辈,他劝说老尼放下屠刀,不要在行害人之事,可那时老尼性子乖张,又怎会听他的话?我们话不投机便动起手来;老尼本想将他毒死,可未想到,他武功之高实是令老尼望尘莫及,老尼终是败在他的手中。” “老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终是得了报应,可慧空却未曾杀我,还为老尼念诵《般若心经》,劝老尼远离颠倒梦,相从涅盘往生;老尼不禁想起自己这一生做下的罪孽,当即放声大哭。”无觉说道,“慧空见此,便邀老尼去往少林剃度出家,于是,老尼将自己本是女子的事说与他听,慧空听过却是放声大笑;后来,他便荐老尼到这慈乐庵中修行;自此,老尼每日里在佛祖前诵经修法,直至今日。”说道此处,无觉便即合十未再说话。 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 韩潇只觉无觉一生虽害过无数人命,却又是极为悲惨,当下说道:“晚辈当真想不到原来大师却有如此的经历。” “老尼害人无数,能活到今时今日也算得佛祖开恩。”无觉说道。 江婉却说道:“大师,那个给你下毒,令你变老的人当真是可恶之极!” 无觉却说道:“施主千万不可有这等想法。” 江婉不服,便又说道:“难道不是吗?这后来的一切都是因那人而起。” 无觉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恶由心生,老尼若非心存报复之念又怎会引出后来的罪孽,冤冤相报,宁有穷期?便如这申屠施主,若非心存对杨逸澜杨施主的报复之念,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江婉不甚听得懂无觉的话,此时的她只极是同情无觉的遭遇,只觉最可恶的便是毒害无觉的人。 韩潇听了这话却是心下一惊!心中暗念,冤冤相报,宁有穷期……只觉这话好似是在说给自己一样,难道自己不该为父亲报仇吗?随即又摇了摇头,心想,父亲的大仇又怎能置之不理? 众人静默片刻,只见常依走至塌边,伸手去探端木清的脉息。韩潇知她医术高明,况且还有无觉在场,端木清定然无碍。 常依探完左脉,又探了探端木清的右脉,而后对韩潇说道:“你师姑的毒性虽解,可中毒的时日较长,总须得一个月不能复原。” 韩潇与白沐灵等人听了这话,放下心来,莫说一月,只要端木清能够安然无恙,便是养得一年又有何妨? 常依又说道:“这一月需得劳烦无觉大师,她毒性不除可是不能舟车劳顿,只得在此处安心静养。” “施主当真是客气了,这慈乐庵虽然不大,也尽够诸位施主住下。”无觉看了看常依又说道,“这位施主医术精明,老尼佩服之至。” 常依忙说道:“前辈用药的本事通神,晚辈还该多向前辈请教呢。” 这时,无觉却也探了探端木清的脉息,而后说道:“我已十余年不曾碰过草药,前尘之事早已忘记了,不过,老尼方才探查过这位端木施主的脉息,或与施主所说有些许的不同。” 听了这话,常依不禁问道:“晚辈医道尚浅,还请前辈明示。” 只听无觉说道:“端木施主中毒已深,此番虽保住了性命,可惜她的武功却是难以复原,待她的毒伤治愈后,便与普通人一般无异了。” 众人听了这话,均是吃惊不已。 白沐灵更是浑身一颤,急急的向无觉问道:“大师,可有什么法子能令我师父的武功恢复?” 无觉摇头道:“这麒麟针的毒性在她体内存得过久,早已将她的内力侵蚀殆尽,武功一道却非药石便能复得。” 常伊听得师姐已是武功尽失更是叹息连连。 白沐灵怔怔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师父的武功却没有了……” 这时,无觉又说道:“有既是无,无便是有,这位小施主为何非要在意尊师是否还身有武功?老尼却觉得,尊师没了武功未必便是坏事。” 韩潇听无觉的话中禅机甚深,心中似有所悟,不禁对白沐灵说道:“师姑这一次九死一生,若非咱们机缘巧合遇到无觉大师,师姑恐怕早已……哎,如今师姑既能保得性命,她又怎会在意自己是否还有功夫?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可性命没了便是武功再强又有何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白沐灵听了韩潇的安慰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只听无觉说道:“韩施主所言与佛家的至理皆是一般,便如申屠施主一生向武,到头来不过化为尘烟罢了。” 常伊也对白沐灵说道:“这位大师所言甚是,倘若我师姐当真没了武功,那便不用行走江湖,劳神武林之事,只在终南山里逍遥自在有何不好?” 冷文成也说道:“三师姑说得不错,灵师姐尽管放心,小师弟武功这等高强,他定会杀了牧齐远与三师叔……与那个奸人,为师姑报仇的。” 无觉听了这话,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佛门清静之地,施主不可妄谈杀戮;仇恨一起,罪孽便生,诸位施主请去安歇吧,端木施主今晚还需由老尼照料。” 第四百三十七章 此后,众人纷纷回到慈乐庵的后进院落休息。白沐灵与常伊久未见面,且此间经历如此多的事,两人自有许多话要说。而姐姐常依也拉着江婉说个没完,又不时的冲韩潇神秘的一笑,江婉见了有些害羞,便拉着她进了庵房。阿茹娜听不懂众人所说,便与苏少筠一同回房安睡。而后,韩潇心知端木清定会在此住上许多时日,便同冷文成将那车夫打发回了终南山。 到得第二日午后,端木清这才缓缓的转醒。不过,她身子极为虚弱,还无法说话,只清醒了片刻便又沉沉睡去。又过了三日,端木清这才恢复些精力,与徒儿白沐灵说了些简单的话语。在此期间,常依在山中觅来许多草药,制成调养身躯的丹丸喂端木清服下,白沐灵每每见此,不禁对她十分感激,而常依却笑道:“你不用谢我,从你师父那论起,她是我妹妹的师姐,从韩潇那里论,你又是我侄儿的师姐,看在两位‘师姐’的面上,我自然要调养好她的身子。”白沐灵听了这话却是面上一红。 到得第五日上,端木清精神渐复,已可缓缓的说话,不过还未能下地走动。而端木清不问别事,只向白沐灵问起,那日秦天成与端木浩是否为麒麟针射中?白沐灵这才明白,原来师父竟不知自己所受的毒伤乃是端木浩与牧齐远勾结所致!不禁流下泪来。她本想待师父身子大好之后再说与她知,可耐不住端木清的逼问,便将当日的情形与此后所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端木清听过这些,便即呆呆不语,而后又是泪流不止。白沐灵知道师父心中难过,却不知如何劝起,只好陪师父一同流着眼泪。 过了良久,端木清这才说道:“二哥他当真是利欲熏心,为了掌门的位子竟不顾手足之情。” 白沐灵说道:“他何止是利欲熏心,他如此对待师父,当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你大师伯可是知道这些事了?”端木清又问道。 “三师姑她们已去过终南山,二师伯早已将这些告诉了大家,大师伯总算是当上了掌门。”白沐灵说道。 端木清听了这话好似放下了心,缓缓的点了点头,而后又说道:“这一次多亏有韩潇在,否则师父早在终南山下便已死了;哎,你说你与婉儿姑娘都要和他去往京城,你今后可是如何打算的?” 白沐灵听了这话有些窘迫,便敷衍道:“灵儿只想帮他找到杀父的仇人……” 端木清听了却是叹了口气。 这时,只见常依姐妹推门而入。端木清见了师妹自然心中欢喜,又得知常依连日来为自己配制丹药,更是一番感激。 一月之后,端木清的毒伤终是痊愈。她虽知晓自己武功尽失,却好似未曾在意一般。 这一日,众人谢过无觉,便欲离开慈乐庵。白沐灵本以为师父定会与众人同去京城,可到得师父的房内,却见无觉也在。 待她问起师父何时启程时,只听端木清说道:“灵儿,为师不去京城了。” 白沐灵没有明白,又说道:“师父,您不去京城可是要灵儿陪您回山?” 端木清仍是摇了摇头。 白沐灵以为她要独自回往终南山,于是说道:“师父,您身子刚刚复原,自己回山,灵儿怎能放心?莫不如让灵儿陪你回去。” 只听端木清说道:“灵儿,为师已经想好,为师要在此间出家,从此了却凡尘,静修佛法。” 不知是白沐灵没能听清还是不敢相信,只听她说道:“师父,您……您说什么?” 端木清又缓缓的说道:“为师已拜无觉大师为师,从此常侍佛祖身前,世间之事再与为师无关。” 端木清话音刚落,只见无觉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虽然念得极轻,可在白沐灵耳中便如一声炸雷般响亮!只见她晃了晃身子,说道:“师父……您要出家……” 端木清点都道:“不错,无觉大师已为师取了法号,施主以后称我为‘无苦’便可。” 这一声“施主”当真叫得白沐灵心肝剧烈,只见她眼泪夺眶而出,不禁哭喊道:“师父……您为什么要出家啊……您不要灵儿了吗……” 原来,这一月之中,端木清常到无觉的庵房中与她闲话,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时日一久,听得无觉口诵佛经,心中渐有所悟。她想到自己此番九死一生,对生死之界已是看得淡然,加之自己的亲哥哥端木浩做出这等六亲不认的事来,且父亲为了替江正报仇弄得神魂不清,险将各派掌门尽皆害死,这些更使她伤心难过,继而厌恶了武林间的尔虞我诈与争名夺利。由此,每日晚间,她准时来到无觉的房中,起初是听无觉诵经,而后便由无觉指点,自己也念起佛经来。十余日后,她更是从经文中顿悟佛理,便起了皈依佛门的念头,终是拜了无觉为师。 这时,只听无觉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尊师大彻大悟,参透生死,你该替她高兴才对,无欢无苦,无知无觉,所以无苦,才能除世间一切之苦。” 只见端木清亦是双手合十道:“多谢师父点化。”而后,又对白沐灵说道,“施主,你这便去吧,我既已皈依佛门,从今以后,施主再不要来打扰我清修佛法,师父,请您动手吧。” 白沐灵心下一凛,正不知师父要无觉做些什么,猛然间,却见无觉拿出一把短小的戒刀来,而后便轻轻向端木清的头发割去。 白沐灵大叫一声:“师父!”便跪在地上保住端木清的身躯哭诉道,“师父,灵儿不要师父出家!师父便是灵儿的娘,灵儿……”已是泣不成声。 端木清将她搀起,温言道:“师父悟了佛法,您该替我高兴才是。” 而后,无觉便又动手为端木清剃度。 白沐灵几乎是在泪眼朦胧中望着师父的根根长发洒落在地,那小巧的戒刀好似在斩断自己与师父间的最后关联。她不禁想起自小到大,师父对自己的照顾便如亲生母女一般。眼见师父的长发渐渐退去,白沐灵用力的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第四百三十八章 石头僧接着说道:“小娃娃,你因何事被端木家给赶了出来?可说与老僧听一听?” 江婉奇道:“老和尚,我大哥的事早已在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你难道不曾听过?”新81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x. 这时,鹿肉已经烤熟,石头僧撕下一条鹿腿,迫不及待的放入口中大嚼起来,同时含含糊糊的说道:“听说了,听说了,这小娃娃既能在江湖上掀起如此大的风波,看来定是件有意思的事,女娃娃快讲给我听。” 当下,江婉将此中情由简要的复述了一遍。 石头僧听过对韩潇赞不绝口道:“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小娃娃很重情义,管他什么各大门派的规矩,只要行善积德,正气长存那便错不了。” 江婉笑道:“我宁肯不要大哥这份行善积德。” 韩潇见她虽是笑容满面,可眼中却透着一丝幽怨,他知江婉是在说自己与白沐灵,可此时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默声不语。 石头僧见此便又晃着脑袋说道:“要怪便怪那个小道士玄真,不问青红皂白的胡乱杀人,武林盟主尚且如此,其他门派又能好到哪里去?现今的武林,当真是乌烟瘴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韩潇只觉石头僧说起话来实不像出家之人,偶然口吐佛号又与这一身邋遢的打扮实不相称。申屠行的绰号虽为乞丐,可石头僧若非剪去了头发,也与乞丐无甚分别。 江婉听了石头僧的话又笑道:“老和尚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又怎理会江湖中的是是非非?” “哈哈,女娃娃问得好,”石头僧仍自顾自的大嚼鹿肉,“我已说过,我这和尚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半辈子云游四方,睡觉时只捡景致优雅的地方,吃饭嘛若能天天有这样的鹿肉便算是人间仙境了。不过,老僧偶尔也理会下江湖中的闲事,若遇到申屠行这样的恶人,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管上一管。” “你不是出家的僧人,却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江婉笑道。 “我这光头的侠客快将灵虚观的鹿也给吃光了,哈哈!” 石头僧与江婉畅怀大笑起来,一旁的韩潇也不禁莞尔。三人吃罢鹿肉,韩潇便将所记的太玄经一一背诵出来。 石头僧听过,连连点头说道:“前人大智大慧,我不及远矣,真想不到世间会有此等惊人的内力。” “大师,这经中的心法我尚有许多不明之处,还望大师指点迷津。”韩潇恳切的说道。 “嗯,这经中有些法门却是可以助我早日驱除毒质,”石头僧说道,“老僧寿数将尽,没几年好活的了,这内功对我来说实是可有可无,不练也罢,闲来无事我便将这心法讲解给你二人。” 江婉听了这话又笑道:“老和尚胃口这样好,少说还有二十年的寿命呢,你不肯练这太玄经便因为你已是武功天下第一,就算练成了还是天下第一,这又有什么意思?” 石头僧摇头道:“老僧不敢说自己便是天下第一,我虽未见过你爷爷江正,可我与他神交已久,他的紫冥神功盖世无双,武功绝不在我之下,如今紫冥教的教主得他真传,且正当壮年,想来老僧不是他的对手。”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原来老和尚也会谦虚。”江婉笑道。 韩潇心想,这石头僧武功高绝,连他也如此看重紫冥教的教主,看来那个方云天定是天下第一了! “老僧吃了女娃娃这许多的鹿肉,若不报答一番也真说不过去。”石头僧笑道。 “这些鹿可不是我的,”江婉笑道,“老和尚是沾了青城派的光。” “嘿嘿,虽说如此,可是道理一样。”石头僧笑道。 当下,石头僧令韩潇再次背诵了太玄经中的基础篇,又详解了一番。他怕江婉不懂得此中奥妙,讲解得甚为细致,就连韩潇听过亦收获颇多。由此,一连多日,石头僧由浅入深的将经中的心法说与二人。韩潇经他细述,对经中原本不明之处直有茅塞顿开之感!江婉对武学虽兴趣不多,一心只想韩潇练成绝世武功,可经石头僧的讲解,对内功一道也大有进益。 韩潇自吸收了申屠行三成的内力,功力增长,此时修炼这太玄经更是得心应手。不过他发觉,无论怎样修炼,自身功力并未增长,只是将丹田内的无名真气抽丝剥茧般的吸出。于是,他将此中困惑说与了石头僧,而石头僧由此更是认为这无名真气与太玄经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十日之后,江婉亦觉自己的内力大增,而韩潇又导出了半成的无名真气。新81更新最快电脑端:https:. 这一日,石头僧让韩潇去往灵虚观探查一番。待他走后,石头僧对江婉说道:“女娃娃,老僧看得出你对男娃娃十分的痴情。” “大哥只喜欢他师姐,他只将我当亲妹子看待。”江婉无奈道。 “情之一事不可强求,而缘之一字看似巧合,实由因果所定。”石头僧说道。 “老和尚的话我可不懂。”江婉摇了摇头说道。 “有因必有果,天理循环往复,任谁都脱不出此中的束缚。”石头僧又说道。 江婉难得听到他说出如此玄奥的话来,心中不免奇怪,于是问道:“老和尚,你可是说大哥将来也会喜欢我吗?” “嘿嘿,此中事任谁也无法说清,我瞧男娃娃是个重情义的人,就算他不能与你结为连理,可人非草木,你救过他的性命,此事定会印在他的心中。”石头僧说道。 江婉听了这话奇道:“大师乃是出家人,又怎知……怎知常人的七情六欲……”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石头僧笑道:“老僧并非自幼出家。” 江婉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出家做和尚难道是因为女人?” 石头僧合十不答,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僧与两个娃娃甚是投缘,你二人也很对我的脾气,男娃天资绝顶,又是性情中人,与我年轻时很是相像,女娃聪明灵慧,又不在男娃之下,你二人学了这太玄经,将来定会名扬天下,还盼你们多行善事。” <>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九章 信州距京城尚有近千里的路程,一路之上,众人见白沐灵始终郁郁寡欢,便行得极慢。韩潇心知在白沐灵看来,师姑端木清便如她的母亲一般,慈母遁入空门,从此不得相见,自也替她难过,便总是寻些笑话与她听。白沐灵听过也只是强颜欢笑,韩潇见此亦不免有些沉郁。不过,冷文成这一路上却是嬉笑怒骂,增添了不少乐趣,他更是教给阿茹娜不少的汉话,阿茹娜极是聪明,时日无多却也学会了数句简单的话语。 韩潇见此时地距巢湖不远,莫不如多绕一点路程去那里游玩一趟,以解白沐灵伤痛的心绪。当下便转而向南,直奔巢湖而去。待到得巢湖,众人见了广阔无边的湖面,皆是心旷神怡。 阿茹娜长在草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水面,不禁赞叹道:“这难道便是大海?当真是美极了!” 韩潇笑道:“这不过是大一些的湖罢了,大海可是较这里又大过千倍万倍了。” 阿茹娜眼见这巢湖一望无际,待听海水又较这里大过千倍万倍,心中难免向往,不禁想象那大海又是何等的景象,于是道:“韩大哥,你可带我去大海便瞧瞧吗?” 韩潇笑道:“这有何不可?京城距海边亦不算远,我曾答应带你去游杭州西湖,自杭州循钱塘江便到了入海口;等京城的事办完了,咱们便去西湖玩上一趟,然后游钱塘观海潮,如何?” 阿茹娜听了连连拍手称赞。 而后,众人便在湖畔的亭台轩榭中赏玩起来。 韩潇见白沐灵心绪果然有所好转,于是灵机一动便对她道:“灵儿,我有一套好玩的武学你可要学吗?” 白沐灵见了他的神色,便笑道:“你又想到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功夫?” 韩潇笑道:“这可不是我想到的,那是太玄经中记载的解穴篇。” “解穴的手法我早已学过了啊。”白沐灵道。 韩潇又道:“你学的是替别人解穴,我这解穴篇可是教你如何解开自己被他人封住的穴道。”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白沐灵笑道:“被茹了穴,手脚都动弹不得又怎能解开自己的穴道?” “这解穴篇的法子自然不是用手来解穴,否则这太玄经又怎称为武学的宝典?”韩潇道。 “那又如何解穴?”白沐灵不禁问道。 韩潇道:“自来点穴便是将经脉封住,阻断真气的运行,这解穴篇中载有一套心法,学会之后若被人封住穴道即可用真气自行冲开穴位。” “这个法子听起来可是有意思得紧,不过潇哥为什么要教我这套功夫?”白沐灵又问道。 韩潇笑道:“我见那日三师姑姐妹二人被金灯点了穴道,金灯又以此相挟,这才想起解穴篇来,你若会了这个法子再遇到坏人被封了穴道时便可自行解开了。” 白沐灵见众人离的甚远,便笑道:“我遇到最坏的人便是潇哥你啦,其他的坏人见我和你在一起便都躲得远远的,又有谁敢来点我的穴道。” 韩潇笑道:“那我便来护你一辈子如何?” 白沐灵笑嗔道:“我可不信你的花言巧语。” 而后,韩潇便即传授白沐灵一套心法口诀。这解穴篇口诀不甚冗长,白沐灵记心极好,只用得片刻便记了下来。而后,韩潇又将口诀逐句解释清楚,白沐灵虽只学了半晌亦是有所进境。 这时,江婉忽而来至二人身旁,笑问道:“大哥,灵姐姐,你二人可是在什么悄悄话啊?” 白沐灵笑道:“他满肚子古灵精怪的主意,又能有什么好事情?不过是在教我一套自行解穴的功夫。” “自行解穴?这个法子好!”江婉拍手道,“大哥,我也要学。” 韩潇笑道:“好,好,那我便也教给你。” 江婉又道:“不过婉儿可不学解穴的法子?” 韩潇不禁问道:“那你又要学什么?” 江婉笑道:“你既教给灵姐姐解穴的法门,那我便学点穴的手法,到时我点了大哥,看看大哥能不能自行解开,若你解不开自己的穴道,灵姐姐,那大哥他便是在骗你的。” 白沐灵笑道:“我瞧他多半解不开。” 韩潇无奈,只得对江婉道:“点穴的手法你早已学会,这也不用我来教了。” “大哥武功这样厉害,自然要教我一套高深些的点穴功夫了。”江婉道。 韩潇只得将自己从石头僧那里学来的青莲指法传给了江婉,又教她太玄经中的一套真气运用的法门,用此方法辅以青莲指,较之普通的打穴手法又是高明了许多。 由此,众人在巢湖边住了三日。如今正是烟花三月,百花齐放,草木葱郁,白沐灵的心境已是大好;阿茹娜初见阔大的湖面,自然喜不自胜;冷文成久在终南山,见了湖水亦觉新鲜;就连冷若冰霜的苏少筠起话来好似也少了几分的寒意。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众人虽流连忘返,三日后仍是启程前往京城。簇距京城已近,众人行得两日便已遥遥的望见了城墙。 这时,只听江婉道:“大哥,如今到了子脚下,可与别处不同,那些锦衣卫寻你寻得正急,你须得换个面貌才不致惹出麻烦来。” 韩潇笑道:“婉儿想将我扮成什么样子?” “把你扮作申屠行的样子才好。”江婉玩笑道。 当下,众人并未急于进城,却在城外寻了个市镇歇息。江婉买来许多易容所需之物,将韩潇扮作一个中年的庄稼汉。 众人见韩潇的样子陡然而变,心中不免好笑,皆称赞江婉的手段高明。 江婉道:“这样的乡下人城里随处可见,自不会引起他人注目了。” 白沐灵笑道:“不过须得委屈潇哥了。” 冷文成却道:“我师弟乃是玉树临风,武功绝顶的少年侠客,这个扮相自然是委屈他了,不过为人可要谨言慎行方,万万不可锋芒毕露,如此定会招致灾祸。”道后来,口气变得老气横秋。 韩潇笑道:“师父的口吻可都被你学去了,应该让婉儿将你扮作师父才是。” 众人又笑一阵,这才向京城行去。 第四百四十章 众人入得外城便已窥得京师的繁华,只见街道宽敞,两侧酒楼商坊络绎不绝,街上的行人极多,当真是热闹非凡。 这时,只听江婉对韩潇说道:“大哥,你既长在京城,定是知晓哪里好玩了?”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到自己数年之前离开京城去北平寻找父亲,此后便再未回来,此时眼中尽是昔日的景象,心中不免一番感慨。 他听得江婉的话,便说道:“京城里自然是秦淮河最值得去了。” “大哥这便带我们去吧!”江婉说道。 韩潇笑道:“你不要心急,秦淮河须得晚上才好看呢。” 这时,白沐灵却向韩潇问道:“潇哥,你既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你父亲的死又与朝廷有关,你可要如何去打听他的事?” 只听韩潇说道:“我爹当年最信任两个老仆,一个便是送我去往北平的福伯伯,另一个便是禄伯伯,去北平的时候,禄伯伯尚留在京里,如今若能寻到他,也许能探听得一些消息呢。” 江婉说道:“在韩家做仆人自然便是改作姓韩了,韩福,韩禄,这两个名字倒是吉祥得很。” 白沐灵不无担心的说道:“潇哥,朝廷可是正在捉拿你,你便是找到那个韩禄,他若是避而不见,或是搪塞于你那又怎么办?” 韩潇说道:“你放心,我爹当年对福伯伯和禄伯伯都有过救命之恩,福伯伯更是因救我而死,禄伯伯绝不会与我生分的。” 白沐灵听了这话便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去寻那个韩禄,他仍住在你家中吗?” 韩潇说道:“我爹一死,他的尚书府怎还会让我家里的仆人居住,那里说不定早已被皇帝赐给别的官员了。” 江婉也说道:“这下可是难办了,万一韩禄搬出了京城,又上哪里去找他?” 韩潇说道:“福伯伯与禄伯伯都曾是武林中人,他们虽做了我家仆人,可与武林人士却不曾断了往来,咱们在城里寻些镖局与武馆的人问来,说不定便有他的消息呢。” 白沐灵点头道:“先在城里安顿下来,慢慢打听不迟。” 韩潇点头称是。 就在此时,众人忽听身后有人轻声说道:“这位可是韩潇韩大侠?” 韩潇心下一惊,想到自己早已改变了样貌,又怎会有人认出自己来,当下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却是个中年之人,样貌却觉十分熟悉,仔细回想,不禁脱口而出道:“你……你是乌天豪……” 这时,江婉也已认出了乌天豪,只因他未传锦衣卫的服饰,才没能立时认出他。 随后,韩潇便心生警惕,于是说道:“乌大哥,你怎知我便是韩潇?” 乌天豪说道:“我本认不出韩大侠来,这位姑娘可是在青城山中见过的。”说着便向江婉看去。 这时,白沐灵不禁问道:“潇哥,这位大哥可是谁啊?” 江婉抢着说道:“他是山东俞家的弟子,叫做乌天豪,乌大哥,你既在京城,可是仍在当锦衣卫啊?” 白沐灵听了“锦衣卫”三字诧异之极,以为韩潇被锦衣卫识破了身份,可眼见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更无其他锦衣卫的影子,心中不免奇怪。 只听乌天豪轻声说道:“韩大侠,你的胆子当真不小,如今你可是锦衣卫要捉拿的头号要犯!你怎还在京城里闲逛?” 韩潇见他未曾声张,显对自己没有恶意,便满不在乎的笑道:“除了乌大哥你,锦衣卫中还有谁能认出我这身扮相来?” 乌天豪瞧了瞧左右,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场所,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谈。”说着便走入不远处的一座酒楼。 江婉不禁说道:“大哥,此人绝不可信,他答应你不再当锦衣卫,如今却还在京城当差,岂不是食言了?小心他会害你。” 韩潇却说道:“我瞧这乌天豪不是无耻之徒,且听他说些什么。” 江婉见此,便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你便是心地太过良善了。” 而后,众人便随乌天豪进了酒楼中。乌天豪在二楼寻了个僻静的隔间,点了几味精致的小菜,便将伙计打发的远远的。 只听乌天豪说道:“韩大侠在上,乌天豪多谢韩大侠当日不杀之恩!”说着便欲抱拳,不过众人却看得清楚,他左臂用厚厚的粗布包裹着,一只手掌已是不见了。 韩潇急忙问道:“乌大哥,你的手……怎么不见了……是谁干的?” 乌天豪说道:“韩大侠请坐,听我慢慢道来。”说着便让韩潇做在了上首,而后又说道,“那天我下了青城山便去了山东俞家庄。” 江婉问道:“你可是去为你师父报仇了?” “不错,我既答应了韩大侠,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杀了那个狼心狗肺的褚天杰!”乌天豪说道。 韩潇与江婉这才想起那个褚天杰毒害恩师俞百川,而乌天豪不是褚天杰的对手,这才离开俞家入了锦衣卫。白沐灵等人不知前事,只觉这乌天豪性子爽朗,并无锦衣卫那般趾高气扬的丑态。 江婉说道:“你到了俞家便将褚天杰杀死了?” 乌天豪摇头道:“我若直接寻他动武,凭我的刀法并非是他的对手,不但杀不了他,还得陪上自己的性命,我死了虽是小事,可恩师的大仇却是报不得了。” 江婉又问道:“你定是和俞家的弟子讲明,是那个褚天杰害死俞百川,大家一齐动手将他打死了?” “我无凭无据,俞家的人又怎会信我?”乌天豪又是摇头说道。 江婉又问道:“那么,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妙计,报了师父的大仇?” “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妙计,褚天杰既然用那下流的手段害死师父,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乌天豪说道。 江婉说道:“你可是将褚天杰毒死了?” 只听乌天豪说道:“我到了俞家,便以锦衣卫的身份邀了当地的县令和地方上许多乡绅,办了宴席,请褚天杰来赴宴。” “褚天杰这样心狠手毒的人怎会不疑心你要害他?”江婉问道。 第四百四十一章 乌天豪说道:“他怎会不起疑心?不过我混迹官场多年,又是本地的县令做东,加之我锦衣卫的身份,他不得不到场敷衍,不过他却带了不少的弟子前来。” “我在俞家人的酒中下了毒药,这些人均是褚天杰的心腹,更知晓师父便是为他毒死的,他们全都该死!”乌天豪接着说道,“褚天杰起初滴酒不沾,后来却不过县令相劝,俞家在当地亦是望族,不得不给县令个面子,于是浅尝辄止,喝了小小的一盅。” “此后俞家的人毒性发作,我便与县令说,这一趟乃是奉了密令前来杀死这些人。”乌天豪说道,“县令自是不敢管我的闲事,于是我手起刀落,将这些门中的败类一一了结。不过褚天杰中的毒性尚浅,当下与我动起手来。我本不是他的对手,好在那毒性猛烈,我终是将这个狼心狗肺的动心杀了!不过,我这只手也被他给砍掉了。” 只听韩潇说道:“乌大哥既为师父报了大仇,这位俞前辈地下有知终可瞑目了。” 乌天豪说道:“若非韩大侠那日将我点醒,我至今仍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为的废人,乌天豪之所以能报了大仇,可全是韩大侠的功劳呢!” 韩潇客气一番便又问道:“乌大哥可是又回来做了锦衣卫?你们没捉到石头大师,朝廷不曾降罪吗?” 乌天豪说道:“我既为师父报了仇更不在乎自己这条性命,不过我全家老小尚在京城,我担心朝廷会牵连他们,便火速赶了回来,谁知蒋大人不但不曾降罪,反是安慰了我与司空律,不过魏徽和我那般兄弟却不见了踪影,我问起司空律,他只说魏徽和这些人又被派往外省公干,这可真是奇了,已经过了半年多,大伙怎还未回来?” 这时,韩潇却说道:“原来乌大哥还不知道,那个魏徽早已经死了。” 乌天豪听了这话惊道:“什么?魏徽死了!” 韩潇便将魏徽等人被申屠行害死的事告诉了他。 乌天豪听后亦有些难过,随后又问道:“你既说那个申屠行厉害无比,这……这司空律怎没遇害?嗯……此人一向狡猾得很,看来他瞧出蹊跷躲了起来,这才逃过性命。” 而后,韩潇又将自己在成都林汝昌的府邸见过司空律的事说与了乌天豪。 乌天豪不禁骂道:“这小子真会做戏,他从林汝昌那里弄来的钱定是送给了蒋大人。” 这时,只听江婉问道:“乌大人,这些时日来,你可害过哪些无辜的官员啊?” 乌天豪心下一凛,正色道:“我乌天豪自从回了京城绝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已做好打算,过些时日便辞去官职回乡务农。” 韩潇说道:“这也不必,只要行善积德,做不做官都是一样。” 江婉笑道:“阿弥陀佛,韩施主终于修成正果了。”而后便想起白沐灵尚在一旁,怕她思念恩师,便立即住了口。 阿茹娜听不懂众人的话,便不断赞起这间酒楼的饭菜。冷文成却听得津津有味,只觉自己的《故事经》中可又多了乌天豪这个篇章。 这时,乌天豪又说道:“韩大侠,武林大会的事早已传遍了江湖,方教主既将你救出,你为何还要到京城来?亏得我今日不曾当值,这才好与大侠相认。” 韩潇问道:“你可知朝廷为什么要抓我?” 乌天豪说道:“这可不知,锦衣卫与武林中人瓜葛甚少,如此兴师动众的去捉江湖门派的弟子,我可是第一回见过。” 韩潇心道,看来他并不知晓我便是前兵部尚书的儿子,可不知朝廷为何又要捉我? 乌天豪说道:“难道是司空律对蒋大人说了青城山中的事?”而后又是连连摇头,说道,“司空律只认出你用的事端木家的武学,他并不知你便是韩潇啊!韩大侠,京城里到处都是锦衣卫的眼线,您还是快些出城,这里当真危险得紧。” 听了这话,韩潇却是灵机一动,他想到锦衣卫眼目众多,乌天豪的官职不低,若他是调动人手,也许便能打探到韩禄的下落,于是说道:“乌大哥,我来京城是有件要紧的事要办,韩潇可否请乌大哥帮个忙?” 乌天豪说道:“韩大侠还与我客气什么,你有什么吩咐,乌天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潇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过是想乌大哥帮我找一个人而已。” 乌天豪问道:“找什么人?” “此人叫做郭玉龙,曾在前任兵部尚书韩清林的府上做过仆人,他在尚书府时的名字叫做韩禄,还请伍大哥帮忙打听一下,此人是否还在京城。”韩潇说道。 众人心想,原来这韩禄的本名却叫做郭玉龙。 乌天豪当下说道:“这应该不难打听得到,我手下的兄弟人脉极广,我这就回衙门去,让大伙办好此事。” 韩潇抱拳说道:“多谢,多谢,此事不宜声张,乌大哥只让你最信任的人去打听即可。” “韩大侠尽管放心,明日午时准能有信儿,”乌天豪说道这里又问道,“那个郭玉龙可是韩大侠的亲戚?”还未等韩潇回答,乌天豪好似明白过来,脱口而出道:“啊!你与韩尚书同姓,难道是韩尚书的族人不成?” 只听韩潇说道:“乌大哥莫问这么多,你只帮我打听到此人,韩潇便感激不尽了。” 乌天豪说道:“韩尚书保家卫国,病死大漠,我们兄弟都对他敬重得很!不管韩大侠与韩尚书有何关系,乌天豪定会打探出郭玉龙的下落。” 韩潇又是道了声谢,心中想道,原来朝中上下都以为阿爹是病死在大漠。 乌天豪又说道:“韩大侠,明日午时咱们还是在此相见,乌天豪定会办妥此事!”说完便匆匆下了酒楼。 这时,白沐灵问道:“潇哥,这个乌天豪既是锦衣卫的人,他的话可能相信吗?” “此人非是背信弃义之人,他为报师父的大仇连手掌也被对手砍断,与其他的锦衣卫自是不同。”韩潇说道。 众人胡乱吃了些饭菜便即出了酒楼,而后又在城中僻静之处寻了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只待天黑后便去那秦淮河一观。 第四百四十二章 众人在客栈中养足了精神,天刚擦黑,江婉便吵着要去秦淮河。于是,由韩潇引路,众人循着人群涌进的方向,不久便到得秦淮河畔。 只见两岸灯火阑珊,满眼尽是五彩辉煌;河中彩船无数,船中秀女抚琴弄笛,一派佳音。那一岸商业兴盛,一排排店铺满目琳琅;这一岸人声鼎沸,金陵歌舞名动一方。 除韩潇外,众人再未见过此等繁华,阿茹娜更是久在大漠,从不知人间竟有这等热闹的所在,不禁拍手称赞。韩潇年幼之时常来此处游玩,对这里的极为熟悉,当下带着众人踏过朱雀桥,穿行乌衣巷,将此地的盛景与古迹游览一遍。 正当路过国子学的门前时,韩潇一眼瞧见大门西侧横着一个小小的算命摊位。摊位前坐着一个四十余岁的算命先生,一派的书生之气。此人头发稀疏,左脸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身后挂着一面破烂的番旗,上面写着“说尽天下事,道破生死劫”十个大字。 韩潇只觉此人有些面善,忽然想起他便是一年前,自己与白沐灵在西安遇到的那个算命先生公孙奇!想到此人在西安时看过自己的手相之后便即大惊失色的神情,韩潇至今仍是不明所以,当下便欲上前相认。 这时,白沐灵见韩潇怔怔的站在当地,只望着不远处的算命摊位,心中有些奇怪,便说道:“潇哥,你尽看那个算命先生做什么?啊……”说到这里,白沐灵也认出公孙奇来。 江婉见了白沐灵的神色,不禁奇道:“灵姐姐,这位算命先生可有什么稀奇的?” “我和潇哥在西安府遇到过这位公孙先生,不知他何时又到了京城。”白沐灵说道。 冷文成听见二人所说的话,便说道:“灵师姐,你和小师弟是不是上了此人的当?这些江湖术士尽会骗人,上一次,这人可是骗了你们多少银两?” 白沐灵说道:“哪有此事,那天公孙先生讲了一番道理,却是分文未取,不过他的道理我却听得不甚明了。” 冷文成不屑道:“灵师姐听不明白那便对了,这些人就是故意让你听了糊涂,以显他们的高明之处,然后再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最后落个神机妙算的美名,当真是只凭一张利口,金银便有人双手奉送。” 江婉却笑道:“冷大哥对算命之人原来这等熟知,我瞧你这张利口也可摆摊为人看相了。” 冷文成笑道:“我若当真摆摊看相一定比这人强上百倍。” 这时,只见韩潇走至摊位前,拱手笑道:“公孙先生有劳了,多日不见,先生的摊位仍是这般冷清啊。” 公孙奇见此人面生,又是一身庄家人的打扮,可是说起话来又不似寻常的农人,心下奇怪,便说道:“这位官人可是认得在下?公孙某人不过刚到京城三日,尚未与人看过手相,官人怎会知晓我的名号?” 韩潇又笑道:“我与公孙先生却是有缘人,先生神机妙算,难道不知今日会有人来寻到您?” 这时,白沐灵等人也走到了摊位旁,韩潇虽变了样貌,可白沐灵却未曾易容,公孙奇见了白沐灵绝美的容颜,立时想起一年前的事来,急急的对韩潇说道:“这位官人可否让我一观您的手相?” 韩潇笑着将手掌递了过去,公孙奇只看了一眼,不禁浑身一颤,说道:“奇怪……奇怪……上次我见到的可不是您啊!大……人……您……”说着便要跪下去。 韩潇早防着他会有怪异的举动,便踏前一步,用腿抵住了他的膝盖,如此一来,公孙奇便再也跪不下去了。 只听韩潇说道:“公孙先生莫要玩笑,在下上次便未来得及请教,您为何见了我的手相便如此心绪激荡?” 公孙奇说道:“您的面相怎么变了?啊呀,这定是易容术了!” 冷文成将公孙奇的举动看在眼里,便走过去说道:“喂,你不要装神弄鬼,就算你骗得了我小师弟可骗不了我,你可是想说我小师弟已经大祸临头?你帮他解煞需要多少银两啊?” 公孙奇听了这话却是一怔,不过也就此镇定下来,于是向冷文成问道:“他是你师弟?” 冷文成说道:“不错,不错,你看相可以,不过可不许胡说八道!” 公孙奇又是摇头说道:“奇怪,真是奇怪……” 此时的白沐灵也已想起在西安府时,这个公孙奇的怪异举动,便问道:“公孙先生,潇哥的手相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公孙奇又看了看江婉、阿茹娜与苏少筠等人,说道:“诸位都是一起的吗?” 公孙奇见众人点了点头,便从身后拿出数个竹凳放在摊前,让韩潇等人一一落座。 此时的江婉也觉得这公孙奇好似与一般的算命先生不同,便说道:“公孙先生,我大哥的手相可是如何啊?” 公孙奇喃喃说道:“非同凡响……非同凡响……哎,莫非是我看错了不成?”而后又对韩潇说道,“客官,您可否再让我一观手相?” “这有何不可?”韩潇说着便又将手掌递了过去。 这一次,公孙奇好似当韩潇的手掌如金银财宝一般,小心翼翼的端详片刻,又是沉思半晌,而后仔细打量韩潇一番才说道:“奇哉,奇哉,我替人看相二十年,从未见过这等怪的事。” 白沐灵不禁问道:“潇哥的手相有什么奇怪的?” “这……恐怕天机不可泄露。”公孙奇捋着胡须说道。 韩潇不禁笑道:“公孙先生,晚生尚记得一年之前在西安府时先生所说过的话,那时晚生问起先生卜挂算命泄露天机,难道就不怕遭了天谴,而先生却说您的只言片语若能救人,就算遭得天谴又如何?用这命理之学救人与那些出家人行善积德的做法又有何分别?哈哈,先生如今又为何说天机不可泄露的话?” “这……这此中干系甚大,在下当真不敢乱说。”公孙奇支吾道。 韩潇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好友,大家无话不谈,况且此间再无外人,先生又有什么可忌讳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这时,冷文成却说道:“小师弟,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些算命的人若不将事情说得凶险之极,解煞之时又怎会显出他的高明来?” 白沐灵却瞪了冷文成一眼,说道:“你别多嘴。”而后又对公孙奇说道,“公孙先生,他的手相是好是坏你倒是告诉我们啊。” 公孙奇说道:“说不定是我看错了,或是我参悟命理的功夫还不够深;当年不听师父的教导,如今果真是遇到看不清楚的事了。” 冷文成听了更是不耐烦,便又说道:“这位先生,你不要吊人胃口了,我们可没有钱给你。” 这时,公孙奇却对冷文成说道:“这位先生,可否让我一观手相?” 冷文成说道:“看就看,你可是骗不了我的。”说着便递过手掌。 公孙奇瞧了片刻,便即说道:“这位官人今生无甚成就,碌碌一生,不过不愁饥饱,无甚大灾大难,可谓是上等的命相。” 冷文成不屑道:“我既是碌碌一生又怎是上等的命相?公孙先生,你这话可是无法自圆其说啊。” “官人有所不知,听我慢慢道来。”公孙奇说道,“自古而今,这命理一说无非便是盈虚之数,东坡道的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命理亦复如此,富贵妻儿,皆有定数,乘除加减,大体相当。有人享尽荣华富贵,却是不寿;有人家财万贯,又限于子息;有人虽坎坷一生,子孙却又发家致富。丰于此者必绌于彼,惜福方能多福,万贯家资一日而尽,莫不如细水长流,吃上几十年安安闲闲的粗茶淡饭。” 众人听了公孙奇的话,都不免暗暗心惊,只觉此中大有道理,心想这算命的先生确是与众不同! 冷文成听了这话又说道:“你说的这些虽有一番道理,不过却与你方才说,我乃是上等的命相却又有何干?” 公孙奇继续说道:“你五岁时母亲便过了世,三年后,父亲又续了弦……” 冷文成惊道:“先生,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公孙奇不理会冷文成的诧异,接着说道:“幼年丧母本是人生大悲之事,不过你的继母贤良淑德,对你便如亲生儿子一般,却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虽比得不甚恰当,不过有的人失了马却是从此更加霉运连连,而官人你却是因祸得福。你想想看,世上继母恣虐本家孩童的比比皆是,你能有如此继母该当知足。” 听到这里,冷文成已是冷汗连连,颤声道:“先生,这些都是您从我手相中看到的?” 众人见了冷文成的神色,心知公孙奇所说不假,更是对此人刮目相看。 公孙奇又说道:“你十三岁那年,全家人想是遇了灾祸,你的父亲和继母因此而死,不过你却是侥幸逃得一命,我说的可对?” 此时的冷文成对公孙奇的成见此时早已荡然无存,点头说道:“先生当真是神机妙算,那一年,我们全家去城里赏灯,回来的路上却遭了贼,我爹和小妈都被贼人给杀了……亏得遇见了师父,他将贼人杀尽,我才捡了条性命。” 时至今日,韩潇这才知晓冷文成的身世,却原来也是这等凄惨,以前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于是说道:“此后师父便收你为徒了?” 冷文成想起往事,心下难过,便只点了点头,韩潇见此不禁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公孙奇说道:“得遇贵人是你命不该绝,从此你随着师父衣食无忧,却又算是因祸得福。那时你父亲的生意不顺,就算你们没遇到贼人,也会赔得倾家荡产;若自此露宿街头,与你现在的日子相比,你可觉得如何?” “先生!这……你也知道了?”冷文成更是吃惊连连。 公孙奇接着说道:“虽然你在年幼时便父母双亡,可换来的却是逍遥自在的生活,你该当知足才是。” 冷文成不禁点了点头。 “如果我算的不错,你的恩师定是位武术高人,不过你的武艺却是平平,”公孙奇说道,“正因如此,许多危险之事却又轮不到你来做,从今以后,你虽是粗茶淡饭,默默无闻了却一生,不过再无大风大浪之险,我且问你,你可是知足与否?这又算不算得是上等的命相?” 冷文成听了这些话后,当真失魂落魄一般,良久才说道:“先生当真是活神仙,冷文成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恕罪。” 公孙奇说道:“这却怪不得官人,对我们看相之人心存成见的大有人在。” 公孙奇虽是在说冷文成,可在韩潇听来,却觉此中道理颇为深奥,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所历之事,心中难免感慨,亦觉暗合了那句“丰于此者必绌于彼”。 江婉见这公孙奇果然“出奇”得很,便说道:“公孙先生,可否看一看我的手相?” 公孙奇说道:“如果姑娘信得过我,那在下便为姑娘看上一看。”说着便接过江婉的手掌。 公孙奇瞧了良久才说道:“这可奇了,你的命相却与这位姑娘极为相似,”说着便看向白沐灵,而后又向韩潇一指,说道,“皆与这位官人有莫大的干系。”说完,公孙奇又对白沐灵说道:“可否让我一观手相?” 白沐灵当即将手掌伸了过去。 公孙奇又是看了良久,才说道:“奇怪,从你二人手相中来看,今后的福祸当真是难以预料,既像是万般皆宜,又像是大祸即将临头,公孙奇从未见过此等命相。” 白沐灵与江婉听了公孙奇的话都不免糊涂,不知这话却如何解释。 这时,只听冷文成说道:“先生,你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难道瞧不出她们今后的事吗?” 公孙奇说道:“前尘已定自然推算得出,不过若要算得明日之事便会有所限之因,若似冷先生这般平凡之身大体不会算错,可二位姑娘与这位官人干系极重,就算我推算得不对,这位官人也绝非寻常之人。师父曾说,身份越是非凡,能为越是高强,那些前尘往事与此后的际遇便是越难推算得准,这位官人身份非常,我实是不敢口出妄言。” 第四百四十四章 韩潇听了公孙奇的话便笑道:“我不过是个乡下种田的农人,最是寻常不过,又哪里来的非常身份?”可心中却想到,难道他已算出我便是尚书之子了?就算如此,爹爹也已去世多年,自己身无功名,又何谈有什么身份? 公孙奇深深的看了眼韩潇,说道:“官人不过是扮作农夫罢了,官人既和这位冷先生是师兄弟,想来都是习武之人,在下虽不懂得武功,不过若是推算得不错,官人的武学造诣在习武之人里定可算得凤毛麟角了?” 韩潇尚未回答,只听冷文成说道:“先生算得极准,武林中能及得上我小师弟的,可当真没有几人。” 公孙奇说道:“官人既有此等能为,这今后的际遇我却无法瞧得准了。” 韩潇说道:“公孙先生神机妙算,还请指点迷津。” 这时,阿茹娜从苏少筠口中得知公孙奇推算命理极准,便伸出手来笑道:“这位先生也为我看一看手相可好?” 公孙奇听她说的并非是汉话,心中奇怪,不过看她的举动显是要自己为她看相,便端起她的手来详细观瞧。 公孙奇只看了数眼便说道:“哎呦!这位姑娘的手相不可太寻常,在下方才听她说的是蒙语,莫非她是有着成吉思汗的血统?”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赞道:“先生当真算得极准。” “她果真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公孙奇问道。 韩潇点头道:“她便是成吉思汗小女儿,华筝公主的后人。” 公孙奇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的手相,而后对韩潇说道:“奇怪,这位姑娘的运势与前两位姑娘一般,皆和官人你有所关联。” 韩潇奇道:“和我有关?这究竟是何解?” 这时,冷文成一拍大腿,装作光然大悟一般,说道:“公孙先生,您的话我却是明白了!您只管算一算这几位姑娘中,我小师弟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 白沐灵不禁掐了下冷文成的胳膊,嗔道:“你这嘴里当真是吐不出象牙来!” 冷文成吐了吐舌头,还欲说些玩笑的话,忽而瞧见苏少筠眼中寒光闪烁,瞪向自己,不禁打了个冷战,而后便听苏少筠冷冷的说道:“我是陪小娜来的,可不能算在内,你若是再胡说八道,小心姑娘将你的嘴缝上!” 冷文成听了这话更是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江婉却是不甚在意,只笑道:“筠姐姐,你现下就缝上他的嘴才好。” 阿茹娜不知众人在说些什么,便向韩潇问道:“韩大哥,这位先生说的我手相到底是怎么样啊?” 韩潇只得敷衍道:“公孙先生说你的命理很好。” 这时,白沐灵又问道:“公孙先生,您方才说我们的运势都与潇哥相关,这可是什么意思啊?” 公孙奇不答,却说道:“这须得瞧过这位姑娘的手相再说。”当下转身对苏少筠说道,“这位姑娘,可否让我看下手相?” 苏少筠却冰冷的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先生不必看了。” 这话虽说得有些无礼,公孙奇却好似未曾在意。 韩潇却说道:“苏姑娘,你方才也瞧见,这位公孙先生神机妙算,让他看一看又有何妨?” 苏少筠瞪了韩潇一眼方欲说话,却听公孙奇说道:“命理之事不可强求,这位姑娘既然不肯,那便任其自然好了。” 韩潇便又说道:“公孙先生,晚生还是那句话,还望先生能够指点迷津。”其实,韩潇最为担心的便是能否查出杀父仇人的身份,眼见这公孙奇神机妙算,当真想听听他的说辞。 这时,只听公孙奇说道:“官人可否听在下一言?” 韩潇知他定是要解释方才的话语,便说道:“愿闻先生高见。” “我之所以说几位姑娘与官人有莫大的关联,只因官人日后会有两道劫数,其一便是在这数日之内!”公孙奇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一惊!白沐灵与江婉不禁异口同声的问道:“是怎样的劫数?” 公孙奇说道:“在下功力不深,这可是算不出详细的事理了。” 冷文成也说道:“这劫数可是攸关性命?” 公孙奇点了点头,说道:“事关生死。” 白沐灵听了这话,不禁说道:“先生神通广大,定有解煞的法子了?” 公孙奇又是摇头道:“在下没有解煞的法子,只因这生死劫,全在官人的一念之间。” 韩潇听得有些糊涂,便问道:“还望先生明示。” “官人能为甚高,这一次,我可有些看不准了。”公孙奇说道。 江婉又问道:“先生,您说我们的命理与大哥关联紧密那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官人逃过此劫,日后还有劫数要解,到得那时便与诸位姑娘有所关联了。”公孙奇说道,“倘若官人逃不过此劫,自然便无日后的劫难。” 韩潇问道:“这些可是怎样的劫数,先生还请明言。” 公孙奇却说道:“在下方才说过,遇到官人这样能为极高,地位非凡之人,以我的本领可是看不准了,我只知生死便在官人的一念之间。” 韩潇听了话便又笑道:“公孙先生,我这数年之中早已历过多次生死,便是再多几次又有何妨?” 公孙奇说道:“官人前时所历之凶险不损心志,可这次的劫难可与先时又自不同。不过官人心胸豁达,身具智慧之相,在下祝官人能够逢凶化吉,亦或是在下功力不足,瞧不透官人的运势,当真是惭愧之极,官人若此后不遇难题便权当在下是胡说八道便是。” “多谢公孙先生的指点。”韩潇抱拳说道。 公孙奇又说道:“还有句要紧话,官人可要记牢;遇到急难之事,只凭本心决断即可,切记切记。” 韩潇虽不解其意,仍是将这话记在心中,而后说道:“晚生谨记先生教诲,我们打扰多时,实是耽误了您的生意。” 公孙奇笑道:“官人说哪里话,来寻我看相的人本自不多,又有何耽误之说?” 只见韩潇从怀中拿出一锭三十两的纹银放在了摊位上,说道:“先生神机妙算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这些银子不成敬意,就请先生笑纳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公孙奇见了这硕大的银锭,慌忙说道:“官人使不得,在下未能测出官人的运势,本已惭愧,哪里敢收官人的银钱?” 韩潇说道:“怎能让先生白费半天的口舌?小小心意您就收下吧。” “我为人看相向来只收五十文钱,官人就算要留下银钱,也用不上这许多啊。”公孙奇推辞道。 韩潇又说道:“先生为我们这许多人看了相,我们怎能只付您五十文?您尽管收下,韩潇当真是感激不尽。” 公孙奇听了这话,又说道:“你姓韩……这……好吧,公孙奇恭敬不如从命,今日得遇贵人,还祝官人逢凶化吉,百事顺遂。” 韩潇又冲他抱了抱拳,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摊位。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婉却向韩潇问道:“大哥,此人就算是神机妙算,也未能算出你今后的运势,更未替你想出解煞的法子,你为何又给他这许多银两?” 韩潇说道:“解煞的法子他或许没有,不过这公孙奇的话却只说了一半而已。” 江婉奇道:“他只说了一半?那未说的另一半又是什么?” 韩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凭他为五师兄看相的本事,想来他定是算出了我的事,不过他好似不敢说出口,他先是说我会遇劫难,这话说得得极是肯定,后来又改口说也许是他功力不深,看不透我的运势,那劫难的事也许是子虚乌有。我想,这公孙奇定是有所顾忌,这才不敢将自己算到的事说出来。” 白沐灵听了这话奇道:“不敢说?这个公孙先生可又在怕什么?” 韩潇说道:“此人衣着寒酸,生意惨淡,想来没什么积蓄,他又是只身一人走南闯北,漂泊江湖,看来也不似有家人,他最在意的便只有他这条性命了。” 白沐灵惊道:“公孙先生是怕丢了性命?这又怎么会?潇哥虽是朝廷要犯,可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江婉也说道:“难道这个公孙奇瞧出大哥便是锦衣卫要捉拿的人了?所以才只说了五分的话?” 韩潇说道:“也许便是如此吧。” “也许是大哥想多了呢,这个公孙奇并无这么大的本事。”江婉笑道。 冷文成却是不服,只听他说道:“我先时也如你这般想来,不过他说出我儿时的事当真如亲眼所见一般,这样的能人怎会如此落魄江湖?求他解煞的人本该人山人海才对,当真是奇怪得很。” 江婉笑道:“冷大哥乃是上等的命相,当真令人羡慕。” 冷文成也笑道:“我从前以为自己武功低微,这一辈子算是没有出息了,没想到在公孙先生眼里却算得上等命相。小师弟,那天你与我说的话,五师兄我今日总算明白过来了。” 韩潇不禁一怔,问道:“我和你说了什么?” “嘿嘿,你说羡慕我逍遥自得,心无牵挂,如今我可是懂了。”冷文成笑道,“小师弟,你便是练成了天下第一的功夫也须得将牧齐远和三师叔找出来,又须把陷害婉儿姑娘爷爷的恶人杀死,当真是麻烦得很,又怎能与我在终南山上的逍遥可比?何况……”说着便向众女瞧去,脸上满是笑意。 江婉见此便说道:“冷大哥,当心筠姐姐缝了你的嘴。” 而后,众人又在秦淮河畔游览片刻便即回了客栈。 第二日午时,快到了韩潇与乌天豪约好的时辰,众人本想与韩潇同去,可韩潇却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虽不觉那乌天豪便是卑鄙无耻之徒,不过须得防他暗中搞鬼,大家若是同去,他若当真叫来锦衣卫,咱们想全身而退便难了,不如我只身前去,若当真有什么变化,料来这些锦衣卫也留不住我。” 众人虽极为担心,却也知他说得有理,又想到韩潇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区区锦衣卫定不在话下。 韩潇临行前又对江婉说道:“婉儿,若是出了乱子,你便为大家易了容,到城外来时的歇息的那个市镇等我。” 江婉应了一声,便见韩潇出了客栈。 待韩潇到得昨日与乌天豪见面的酒楼,只见酒楼中客人不多不少,而乌天豪正坐在角落里,此外更无异样之处。 韩潇当下走了过去笑道:“乌大哥好。” 乌天豪立时起身说道:“韩大侠快坐。” 韩潇摇头道:“乌大哥不要再叫我什么大侠不大侠的,叫我韩潇便是。” “这怎么行,韩大侠与我有恩,这称呼可是不能改的。”乌天豪说道。 “乌大哥若是如此说,韩潇便不再求乌大哥帮忙了。”韩潇说道。 乌天豪听了这话,便说道:“那我斗胆称你一声韩兄弟。” 韩潇笑道:“这才是,乌大哥,你可打听到郭玉龙的事了?” 乌天豪面有愧色的说道:“真是惭愧,我手下有两个千户乃是我的心腹,这两人精明强干很是得力,我让他们去打听韩尚书家里的韩禄或是化名的郭玉龙,他们撒下眼线去,几乎将京城寻了个遍,虽是找到了韩禄的住处,可那宅院在数月前已换了人家,至于韩禄搬去了何处可是无从得知了,不过韩兄弟请放心,此事绝没有张扬出去。” 韩潇听了这话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仍是说道:“多谢乌大哥相助,韩潇感激不尽。” “韩兄弟交代的事我既没能办妥,何谈相助?”乌天豪说道。 韩潇又问道:“韩禄可是搬离了京城?” 乌天豪说道:“这却是不好说,不过我想他应当是出了京城,否则我这班兄弟定能打探到他在城里的下落。” “如此便多谢乌大哥了。”韩潇又说道,心中盘算,若寻不到韩禄,又该与谁去打听。 乌天豪又说道:“韩兄弟不要灰心,我手下的人还在寻着呢,说不定昨日漏过哪些人没有问起,也许明日便有消息了。” 韩潇又是连连称谢,二人约好明日午时仍是在此碰面。 而后,乌天豪大点酒菜,要好好款待韩潇一番,可韩潇心中有事,一来怕众人等得心急,二来寻不到韩禄,他须得回去好好筹划个法子出来,便推辞自己已经吃过午饭,而后辞了乌天豪,踏步离开酒楼。 第四百四十六章 韩潇出得酒楼便直奔客栈而去。刚刚穿过两条街,便察觉身后一个人影始终在随着自己。韩潇不禁想道,难道是乌天豪跟来了?或是他派出的锦衣卫?想得知我的住处,要将我捉拿归案吗?不过自己的功夫在青城山时便已高出乌天豪甚多,他应当知晓此举定会被我发觉才对。若非是乌天豪派的人,又会是谁呢? 韩潇心中疑惑重重却并未回头观瞧,只怕自己打草惊蛇,便仍是若无其事的向前走着,不过却已改变了路线,并非向客栈行去。又行过片刻,韩潇见前方是个偏僻的巷子,便闪身钻了进去,眼见前方不远处是个岔路口,当下展开云鹤功的步法,转瞬间便躲藏身在岔路的一堵墙后。 而后,只听得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响起,韩潇心知定是此人不见了自己的踪影,急忙追赶了上来。耳听得此人便要奔到墙边,韩潇掐准时机,一脚轻轻踢出,正踢在那人的膝盖上。韩潇虽未用力,却知自己这一下突如其来,定会让这人跌个跟头。谁知这人反映奇速,另一条腿在地上一撑,身子在空中一翻,稳稳的站在当地。 韩潇心道,原来此人功夫不浅。于是抬手便向那人后心的穴位点去,那人急忙回身一掌打了过来。以韩潇武功之高,当今天下更无几人能躲过这一指,眼见他便要点中此人,忽然间却是收回了手臂,而那人的一掌自然未能打到他。 只听韩潇脱口而出道:“这招是‘回头望月’!你用的是郭家的‘南山掌’!” 那人奇道:“咦?你怎知我这掌法的名号?”声音有些稚嫩显是年岁不大。 此时的韩潇也已看清了此人,只见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圆圆的面庞未脱稚气,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瞳仁转得飞快,显是心思极为灵敏。 韩潇说道:“我问你,你与郭玉龙可是如何称呼?” 只听那少年说道:“谁是郭玉龙?我不认得他。” 韩潇笑道:“那你为何要跟着我?是谁让你来的?” 少年噘了噘嘴,说道:“谁跟着你了?这条路又不是你修的,我为什么走不得?” “你的功夫是和谁学的?”韩潇又问道。 “我从未学过武艺,又哪里来的功夫?”少年说道。 “好!那我便得罪了。”韩潇说着便是一招“连山接海”推了过去,势携风雷,威猛无比。 那少年见了韩潇的掌势,大吃一惊!未想到世间竟有此等威猛的功夫,眼见自己已躲避不及,便出掌相迎。 韩潇这一掌虽然用上了内力,不过待触到少年的手掌时却是凝力不发,他怕这少年不肯显露武功,便用足了内力,只有令此人心惊胆战,才能瞧出他真实的武艺。 果然,韩潇见了他的掌法又说道:“这招是‘气吞山河’,不过你的‘南山掌’还不够火候,你若是用‘山鸣谷应’便可击中我的手臂了。” 少年早已被韩潇这一掌吓出一身的冷汗,当下说道:“你怎知这是‘南山掌’?” “‘南山掌’是郭玉龙的家传武学,你自是识得他了?”韩潇又问道。 那少年不答,仍是反问道:“你认得郭玉龙?”这句话一出便是承认自己识得郭玉龙了。 韩潇一笑,只觉这少年虽然机敏却是少了些江湖经验,当下说道:“我若猜的不错,你定是郭玉龙的弟子吧。” 少年不答,看他神色好似有所顾忌,于是,韩潇又问道:“你师父现下在京城还是住在城外?” 那少年见四下无人,可是面色仍有难色,而后又好似把心一横,轻声问道:“请问这位大侠,你可认得韩潇?” 韩潇又是一笑:“你跟着我便是要找韩潇?” 少年点了点头。 “跟着我便能找到韩潇,定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了?”韩潇说道。 少年眼见这人武功高绝,不敢小觑于他,便说道:“还望大侠告诉我韩潇现下身在何处。” “你寻韩潇却要做什么?”韩潇又问道。 “不是我要寻韩潇,找他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帮忙跑跑腿罢了,大侠若是知晓韩潇的下落,还望告知晚辈,晚辈先谢过大侠了。”少年拱手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此人当真是口风极严,禄伯伯派来如此谨慎之人寻我,定是有极重要的事。 原来,韩潇年幼之时常见韩福与韩禄在家中习武,韩福用的是“惊雷掌”,而韩禄用的是“南山掌”;韩潇那时虽不懂武艺,可是二人的掌法见得多了便也记了下来。此时见这少年用的竟是韩禄的南山掌,知他与韩禄定是关联甚深。可回忆往昔,韩潇并不记得曾在家中见过韩禄身边有这个少年人,且这少年的南山掌火候还浅,于是道:“你随郭玉龙习武便是这三四年的事吧?” 那少年却说道:“大侠可先告诉晚辈,方才酒楼中的那人可是锦衣卫?” 韩潇点了点头心中想到,乌天豪与我见面始终未曾穿过官服,不知他是如何知晓乌天豪的身份。 那少年见此便又说道:“大侠既看出我的来历,定是与家师有所渊源,晚辈方才有所隐瞒都是家师的嘱托,大侠武功高绝,定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晚辈若是再不以诚相待,当真是失了礼数。晚辈姓邓名安,家师便是郭玉龙,请问大侠与家师可是旧识?”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这少年心地坦诚又是谨慎干练,将来必有一番成就,他既以诚相待,我更无需与他玩笑了,便也说道:“在下姓韩名潇,与你师父可是相识有二十年了。” 邓安听了这话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你就是韩潇?” 韩潇笑道:“如假包换。” 邓安又仔细打量韩潇一番,摇头道:“师父与我说过韩潇的样子,别说你与他更无一丝相像之处,便是年岁也大了他十余岁的样子。” 韩潇又说道:“这不过是易容术,我且问你,你师父怎知晓我与锦衣卫的人见面的事?” 第四百四十七章 邓安说道:“这我可是不知道了,师父只让我来瞧一瞧与锦衣卫见面的人是否便是韩潇,若此人不是韩潇,就让我远远跟着,看看能否探到韩潇的下落。” “你师父还说什么了?”韩潇又问道。 “师父说,若是寻到了韩潇,便说与他我便是韩禄的弟子,让他无论如何住到师父那里,外面实是太过危险。”邓安说道。 听到这里,韩潇心中有了数,便说道:“我便是如假包换的韩潇,我易容成这个样子便是知晓在京城露面会有危险。” 邓安奇道:“你的武功如此高强还有什么可怕的?” 韩潇却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寻你师父。” 邓安摇了摇头,说道:“晚辈还想看看您的真面目。” 韩潇知他见不到自己的脸面定是不肯全然相信,于是说道:“你随我去个地方,到时自会让你相信。”说完又向四下里瞧了瞧,眼见无人跟随便踏步走了出去,邓安见此,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此后,韩潇带着邓安回至了客栈。一路之上,韩潇极是小心,眼见再无人跟踪这才从客栈的后院翻墙而入。 众人见他回来,便纷纷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又见韩潇带回来一个少年人,便又问道:“他是谁?” 只听韩潇说道:“他是禄伯伯的弟子,叫做邓安。”而后便在自己的面上一抹。 邓安见他这一抹,随后便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庞,只见他不过二十岁的年龄,剑眉星目,神态潇洒,与师父描述的韩潇极为相像,于是说道:“原来大侠当真便是韩潇……” 韩潇笑道:“我可没有骗你吧。” 只听白沐灵问道:“潇哥,那乌天豪果然寻到了韩禄?” 韩潇摇了摇头,当下将方才的事一一告诉了众人。 江婉听了韩潇的话,不禁向邓安问道:“你师父怎知晓我大哥会与乌天豪见面?” 韩潇却替邓安说道:“这些他可是不知了。”而后又对邓安说道,“咱们这便去见你师父吧。” 而后,江婉又为韩潇换过了装扮。邓安眼见众人纷纷收拾行囊,心中奇怪。 韩潇见了他的神情便又问道:“你师父那里可容得下我这些朋友吗?” 邓安说道:“师父的住处宽敞得很,可是师父却只让我带韩大侠一人回去啊。” 韩潇笑道:“我也是你师父的晚辈,你叫我声韩大哥便行了。他们皆与我生死与共,自然要共同进退了。” 邓安听了这话便不再多言,当下带着众人出了客栈。而后,由邓安在前带路,韩潇始终落后众人十余丈远,只怕锦衣卫会前来追踪。韩潇见邓安引着众人尽在偏僻的巷子穿行,而身后又无人跟随,心想,那乌天豪果然不是那卑鄙无耻之徒。 京城极是宏大,众人直行了半个多时辰,邓安才轻声说道:“这里便是。” 韩潇见此处乃是个僻静巷子的尽头,邓安伸手在一扇极不起眼的木门上轻轻声敲了两下,而后又是敲了一下,隔了片刻又是敲了三下。众人见此,心知这定是约好的暗号。而韩潇见此处门脸甚小,显然这院落定是寻常人家的住处,不知这里能否容得下己方这许多人来。 又过了一会,只听门内有人说道:“是邓安吗?” 邓安说道:“老赵,我带回来好朋友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现出一个七十余岁的老者。这老人见门前站立这许多人,先是一怔,而后问道:“邓安,你怎领回这么多人来?” 邓安却说道:“进去再说,我师父可在呢?” 老者说道:“他方才还在担心你遇到了麻烦呢。”说着便将众人让进了门内。 众人进得院落却觉豁然开朗,那门面虽小,可里面却是别有天地。只见院中极为宽敞,山石楼阁,亭台轩榭应有尽有,虽无华贵之气,却是一派的风雅。众人见此不禁心中暗暗称奇。 这时,只听邓安说道:“韩师兄,请这边来。”说着便引着众人穿过一道水榭,绕过这片清可见底的湖水。 韩潇见此不禁向邓安问道:“你师父可是发了财?不然怎会买到如此宽敞雅致的院落?” 邓安却笑道:“师父几乎从不出门,并非是有什么产业,我拜他为师之时师父便已住在这里了。” 邓安引着众人来至一座花园,只见此处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众人当真是心绪大好。花园的尽头是一排双层的木阁,阁前树立一位老者,只见此人六十开外的年岁,鬓发斑白,身形矮胖,一身粗布麻衣与这里的景致极不相称。 韩潇见了此人,抹去自己面上的装扮,立时奔过去抱住他,欢声道:“禄伯伯!” 那老者先是一惊,仔细瞧了韩潇半晌,这才老泪纵横的说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与福大哥一同死在了洛阳……啊,少爷,你可是长得这样高了……老爷,老爷,少爷如今还在人世……你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 众人这才知晓,此人便是韩潇家中的老仆韩禄。 韩潇见了家中旧人,亦是感慨之极,也留下泪来。众人见二人抱头痛哭,心中也难免感慨,于是纷纷上前相劝。过得许久,韩禄这才止住泪水,将众人让进了楼阁中。 韩潇当下将余人一一介绍给了韩禄,韩禄不禁说道:“多谢各位侠士照顾我家少爷,韩禄这里谢过了。” 冷文成笑道:“大伯不用客气,这里当真没有外人的。” 韩潇这时问道:“禄伯伯,我方才还在问邓安,您可是发了财?这样好的院子可值得不少钱吧?” 韩禄却说道:“少爷,这院子便是韩家的产业,只不过除了老爷和夫人外,便只有我一人知晓而已。” 韩潇奇道:“这是我家的?我怎不知家里尚有一处院落?” 韩禄点头道:“这是夫人暗中托人买下的。” “我娘为何要买下这里?爹的尚书府可比这里大得多啊,又怎会住不下家里的人?”韩潇问道,“何况为何又要暗中买下?” 韩禄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深谋远虑,我本觉得购这宅子是多此一举,没想我当真在此处等回了少爷。” 第四百四十八章 韩潇问道:“禄伯伯,这可是怎会回事?” 只听韩禄说道:“那时夫人曾说,老爷现下虽然官运亨通,可当今圣上本性多疑,伴君如伴虎,老爷定不会一辈子顺风顺水,若当真有倒了的那一天,暗中留下这个宅子也好给少爷一个栖身的所在;可后来,老爷战死沙场,少爷你下落不明,朝廷便收了尚书府,今日当真是应了夫人的话,终是给少爷留下了安身的地方。”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起母亲,又留下泪来。众人见他如此,也暗中替他难过。 韩禄安慰他道:“少爷您回来便好,如今我可是安心了,少爷,这里极是僻静,夫人当年便是相中此处不显山不露水,从外面绝看不出里面别有洞天,这才买下来的,你在此住下便尽管放心。” 听了这话,韩潇却问道:“禄伯伯,你怎知我会和锦衣卫的人见面?” 韩禄听了韩潇的话,惊道:“什么!少爷见了锦衣卫的人?邓安,这可是怎么回事?” 只听邓安说道:“师父,我按照您的吩咐一早便在那锦衣卫的家门口盯着,快到午时,那个锦衣卫便出了们,我随他到了一座酒楼,然后便见少爷来见他了。对了,师父,少爷可是易了容,我当时并不知晓他便是少爷。” 韩禄点了点头,又问道:“后来你怎知他便是少爷?” 韩潇当即把自己与邓安相遇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恭喜禄伯伯教了个好徒弟。” 韩禄听了这话却是神色凝重的说道:“少爷,我住到此间便再不问世事,不过,最近却听说江湖中有一位少年侠士,武功高绝,也是叫做韩潇,我先时绝没想到那便是公子。我有一位朋友在锦衣卫中当差,听他说,前一阵子,蒋瓛蒋大人亲自帅人去终南山捉拿韩潇,而且他亦对我说这个韩潇便是当年兵部尚书、定远将军的儿子,我这才知晓原来公子尚在人世,当真是欣喜若狂,不过想到锦衣卫要捉拿公子,又是没了主意。” 韩潇好似明白过来,忽而说道:“我知道了,禄伯伯那位朋友定是乌天豪的手下,昨日我让乌天豪帮忙寻你,定是那位朋友听到了风声将这事告诉你了。” 韩禄点头道:“原来他的上司便是大内三绝的乌天豪,我那位朋友口风也当真够紧的。我本是猜想锦衣卫若来打听我的下落定是与少爷有关,我便与那位朋友说,如何能见一见打听我下落的人,他便说,只要跟踪另一个锦衣卫定能寻到此人,没想到我让邓安跟着的却是乌天豪。少爷,你可是与这个乌天豪相识?” 韩潇当下便将乌天豪的事简要的告诉了韩禄。 “没想到锦衣卫中却也有这等义气深重的人。”韩禄说道。 韩潇说道:“明日午时我还得去见他一面,教他不用再打听你了。” 这时,韩禄却又说道:“少爷,我还有紧要的事要和你说。”说着便向其余人看去。 韩潇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禄伯伯,他们都是与我经历过生死的人,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来。” 韩禄说道:“少爷,你可知锦衣卫何为要去捉你?” 韩潇摇了摇头,说道:“禄伯伯的朋友可是告诉你了?” 韩禄却说道:“连那个乌天豪也不知晓,我这位朋友不过是个总旗罢了,更是不知,不过,或许有人知道。” 韩潇急忙问道:“是谁?” “杨士祯杨大人。”韩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想起石头僧为救杨士祯,大闹诏狱,更是杀死了蒋瓛的左膀右臂梅煦,于是说道:“禄伯伯知道杨叔叔的事了?他被一位世外高人相救,此刻却不知身在何处,锦衣卫既然捉了他,杨叔叔定然是知道了什么,而且紫冥教的教主更是说爹爹的死与朝廷有关,我当真想见见杨叔叔,问一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听韩禄低声说道:“少爷,杨大人现下就是这里。” “什么!杨叔叔在这里?”韩潇惊道。 除江婉知晓杨士祯的事外,其余人无不奇怪韩潇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更不知那个杨士祯是何人。 韩潇又急急的说道:“禄伯伯,杨叔叔怎会在这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韩禄说道:“我派邓安去寻你也是想让你见他一见,你说的那位世外高人我已见过,便是那位大师将杨大人送到此间的。” 韩潇诧异道:“是石头大师将杨叔叔送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婉好似明白了什么,于是说道:“老和尚果然高明,大哥,大隐隐于市,他将杨士祯藏在此地,那些锦衣卫又怎会想到他们要捉拿的钦犯原来就在天子脚下?” “不错,不错,锦衣卫定会在各省布下眼线,杨叔叔在这里反而是安全之极,禄伯伯你这便带我们去见他吧。”韩潇说道。 韩禄看了看众人,又说道:“诸位姑娘和这位小哥虽与少爷乃是生死之交,不过杨大人可是藏在密室中,那里甚是窄小,这许多人同去可是不便。” 韩潇当即说道:“禄伯伯便只带我去好了。”而后又见白沐灵一脸的疑问,便对她说道:“灵儿,这位杨士祯杨大人与我爹同朝为官,关系密切,前些时日他被下到了诏狱,听说皇帝还要亲自审问他,杨叔叔官声极好,不知他如何得罪了皇帝,更不知他是否知晓我爹的死与朝廷有何关联,我须得弄明白此事才好。” 只听白沐灵说道:“原来如此,潇哥快些去见那位杨大人吧,大家到京城来不就是为了探听这些吗?我们四下里转转,这宅子既是你娘相中的,定有过人之处,大家可要好好欣赏一番了。”说道这里有些娇羞。 原来,白沐灵想到这里便是韩潇的家,又想起他曾与自己说的那些海誓山盟,心中难免有些羞涩。 这时,阿茹娜已是得知这里便是韩潇的宅子,便向他说道:“韩大哥,原来你的住处这样漂亮,当真是将吉雅草原比了下去。” 江婉拉着阿茹娜又对白沐灵与苏少筠说道:“灵姐姐,筠姐姐,咱们去那边的假山看一看。” 冷文成冲韩潇眨了眨眼,而后对江婉说道:“依我看还是花园里更漂亮。”说着便随众人出了木阁。 第四百四十九章 而后,韩禄便带着韩潇穿过木阁,向花园后面行去。过了花园,便见尽头处是一排柴房。韩禄径直走入柴房内,韩潇见这里堆满了干柴,不禁在想,难道杨叔叔便藏在这里不成? 而后,只听“轰轰”声响,一侧的墙壁却是缓缓移动开来。韩潇这才明白此处原来尚有密室,却未曾瞧见韩禄动了什么机关。 只听韩禄说道:“少爷,请进。”而后便带韩潇进了密室。 韩潇见此中甚为宽敞,一张竹榻横在密室的尽头。竹榻旁立着一排书架,架中堆满了书籍。书架前摆放着一张竹案,案前端坐一人,手中拿着一部厚厚的书,借着油灯正自津津有味的读着。 那人见韩禄进来也不抬头,只说道:“老韩,这里的书我快要读完了,还得烦你去帮我弄一些来。” 只听韩禄说道:“杨大人,你快看是谁来了?” 此时的韩潇也已认出此人便是杨士祯,急忙叫了声:“杨叔叔!” 室内有些昏暗,杨士祯瞧了片刻却是未曾认出。原来,杨士祯不似韩禄,韩潇尚在京城时,韩禄与韩潇自是天天相见,而杨士祯虽与韩清林关系密切却是偶尔才能到访,见到韩潇的次数更不算多,加之韩潇已长大成人,此时又哪能立时便即认出。 韩潇见他疑惑,便又说道:“杨叔叔,我是潇儿啊。” “潇儿?啊!是韩潇!你当真是韩潇?”杨士祯的声极为兴奋又很是动情。 “我是潇儿,杨叔叔,这些时日来,你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吧。”韩潇见了父亲的旧僚,也难免一番感慨,眼见杨士祯住在这等昏暗的密室中,不禁替他难过;不过心知他乃是朝廷钦犯,若不躲在暗处,一旦被人瞧见那便是灭顶之灾! 杨士祯紧走几步来到韩潇的面前,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说道:“真像,真像,潇儿,你如今更是像极了韩夫人!几年不见,你长得可比你父亲又高得多了。” 韩潇也不禁动情,于是说道:“杨叔叔,这可真是苦了你了。” 杨士祯说道:“你是说这间石室?此间虽然不过数丈方圆,可我在这里读书写字,不亦快哉!况且书中自有那古今王侯,山川美景,较之外面的天地又博大了许多,居一室而概览天地古今往来,又何乐而不为?这许多年来,我终于得闲,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的用一番功了。”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极是佩服杨士祯胸襟博大。 杨士祯又说道:“何况我杨士祯若非得义士相救早已是赴了黄泉,与韩大人相比,就算余生都在这石室中度过又算得什么?” 韩潇听他提到父亲,便急忙问道:“杨叔叔,您因何得罪了皇帝?我听人说我爹的死又与朝廷有关,这可是怎么回事啊?” 韩禄也说道:“杨大人,你来到此间便说起过,老爷的事须得见到了少爷本人才肯讲出来,我一直以为少爷早已不在人世了,更以为您当时的那番话是为了我好,想不到大人神机妙算,当真知晓少年会来见您!” 只听杨士祯说道:“潇儿,你可是见过石头大师了?” 韩潇点头道:“石头大师说,是他将你从诏狱中救出的。” 杨士祯说道:“不错,石头大师告诉我,总有一天潇儿你会来寻到我,到那时再将此中的原委说与你知晓。” 韩潇点了点头,随后又奇道:“这可有些不对啊。” 杨士祯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石头大师救杨叔叔你在先,在青城山遇到我在后,他救你时又怎知我尚在人世?又怎知我便是韩清林的儿子?”韩潇不禁问道。 “这……我便无从知晓了,石头大师本领通天,也许他早已知晓这些事了呢。”杨士祯说道。 这时,韩潇又问道:“杨叔叔,我爹乃是为绝顶的高手杀死的,并非是朝廷所说的那样病死在大漠中,这许多年来,杀死我爹的仇人我当真是连一丝的迹象也没能查寻得到,真是愧对他老人家,不知我爹的死又与朝廷有何关联?” 只听杨士祯说道:“正因韩大人的死与朝廷有关,我这才被下入了诏狱。” 韩潇急忙问道:“杨叔叔快说说您是如何被下入诏狱的?” 杨士祯正了正身子,缓缓说道:“韩大人受封定远将军出征大漠后,便由我接了他的兵部尚书一职,这些你却是知晓的。此后蓝玉一仗击溃了蒙古天元皇帝,自此边疆虽仍有战事,亦不过是些蒙古的散骑游兵,除了一年之前,燕王兵不血刃的招降了蒙古太尉乃儿不花,这些年来再无大的战事。” 韩潇听了这话心道,观童说服那乃儿不花时,我便在他的大营中呢。 杨士祯接着说道:“这几年来,战事不算频繁,我这兵部尚书做得便也不甚忙碌。大概是在一年之前,那天是蓝玉的寿辰,他遍请文武百官,也派人请我去喝寿酒。我是兵部尚书,凉国公加之御赐的大将军有请自然不好推脱。酒宴散去后,蓝玉却单单将我留了下来。” 韩潇不禁问道:“他留下杨叔叔自是有军情要商议了?” 杨士祯点头道:“不错,只因蒙部瓦刺在天山一带渐渐成了气候,不时的骚扰蒙古各部,早已不受蒙古大汗的节制,更有甚者,瓦刺时常进犯我大明西域边土,蓝玉既是我朝名将,他便要与我商量个对策出来,皇上问起时也算得是有所准备。” 韩潇心下奇怪,不知蓝玉和杨叔叔商量对付瓦刺的事又和锦衣卫将他下入诏狱有什么关联。 杨士祯接着说道:“蓝玉一向是居功自傲的性子,加之这一晚饮了许多酒水,虽然与我谈起用兵瓦刺,可说着说着便讲起他如何打败蒙古天元皇帝,继而立下不世之功劳。” 只听韩禄骂道:“呸!他有什么可卖弄的!倘若老爷没死,这功劳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杨士祯却说道:“亏得他是傲慢之人,所谓言多必失,他说了这许多和天元皇帝作战的事,自然被我听出了端倪。” 第四百五十章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问道:“蓝玉都说了些什么?” “蓝玉说,那年出征前,皇上便做好了替他庆功的准备,嘱托他好好立功,若是得胜定会封他个公爵。”杨士祯说道。 韩潇奇道:“皇帝要替蓝玉庆功?出征的主帅可是我爹啊!” “所以我听了这话便问他,韩清林乃是主帅,你若是得封公爵,难道皇上要封韩大人一个王爵不成?”杨士祯回忆道,“蓝玉听了我的话好似酒醒了大半,连连说他方才所说乃是酒话,叫我不要信以为真。后来,我们又商量了一阵战事,我便告辞而去。” 韩潇听到此处便又问道:“杨叔叔,蓝玉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啊?” 杨士祯说道:“蓝玉这些话我本也未曾深思,只以为他喝醉了酒,信口胡说的,没想到,第二日蓝玉又邀我去他的公爵府,摆下一桌丰盛的酒宴,我以为他又请了宾客,他却说只请我一人而已,这原由便是想我忘记他昨天说过的酒话。至此,我便起了疑心。蓝玉昨日所说的那些果真是酒话,他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看来此间定有蹊跷。我怕他疑心,便坦然吃了他的酒席,蓝玉见此,便以为我没把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高高兴兴的送我出了府门。” 只听韩潇颤声说道:“难不成蓝玉早已知晓我爹会身死阵前?” “潇儿,我当时也如你这般想来,可是朝廷说韩大人乃是病死阵前,蓝玉又怎知韩大人会在何时生病?”杨士祯接着说道,“回到家中我思来想去越是觉得蓝玉此举奇怪之极,便想弄清此事的原委。” “我既是兵部尚书,当年出征时筹备粮饷军需时的记录还是查得到的,”杨士祯又说道,“第二日,我到了兵部衙门便找出当年录有出征诸多事宜的案牍来看,可仔细读来却又瞧不出什么蹊跷。” 只听韩潇说道:“爹爹当年出征我可是亲眼所见,他既是主帅,这些事情都是由他亲自过问的,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差池。” 杨士祯点头说道:“蓝玉的话既然提到了皇上,看来只有从宫内打听这些事了。” 韩潇又说道:“皇宫内皆是锦衣卫的眼线,杨叔叔又如何打听得到?” 杨士祯说道:“我有一个本族的晚辈,多年前,他来京投奔我,我见他读书不成便与了他一个闲差,谁知他竟瞒着我入宫做了太监,我得之后本是大发雷霆,骂他损了祖宗的脸面,谁知这一次却是用得上他了。” “我让他暗中打听那次出征前后,皇上可有何怪异的举动,半个月后,他却带出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杨士祯说道。 “是什么消息?”韩潇急急的问道。 “他在宫中有个要好的宫女,宫内的规矩,太监是不许识字的,我这晚辈装作大字不识一个这才蒙混过关,而那个宫女亦是读过几年书,二人无意中发觉对方皆认得笔墨文章,那宫女便替他守着秘密,这消息便是那宫女瞧见的。”杨士祯接着说道,“那是韩大人与蓝玉出征不久之后的事,一日,那宫女记错了打扫皇上书房的时辰,待进得书房,却不见皇帝在内,只见皇帝的桌上摆着一张摊开的圣旨。她这才知晓自己记错了时辰,只因皇帝绝不会将圣旨留在桌上便去做别的事,宫女心知皇上定然未曾走远,便欲急急的退出书房。” “可她见了皇帝的笔迹,心中好奇,便想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她看完却也未曾在意,待我那晚辈去问她时,她这才察觉出蹊跷。”杨士祯说道。 韩潇不免问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便是皇上下旨,由蓝玉接任统帅一职。”杨士祯答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爹既死了,皇帝自然要下旨由蓝玉带兵了。”韩潇说道。 “可是那宫女却说,她见到那圣旨的时候,韩大人出征不过半月有余,那时他的大军尚未过得山海关,况且韩大人的死讯传到京城可是韩大人出京两月后的事,皇帝怎会预先知晓韩大人会死在大漠,继而写了下这道换帅的圣旨呢?”杨士祯反问道。 韩潇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说道:“这……这……当真有这样的事?” 杨士祯点头道:“没有错,那上面写下的日子便是那宫女瞧见这圣旨那天。” 韩潇思索半晌说道:“这可有些不对了,那道圣旨若是用了当天的日子,待送到蓝玉军中当众宣读起来,岂不是让他人瞧出了破绽?” “这圣旨并未发往军前,我猜是皇上发现了日期不妥,事后又重新写了一张。”杨士祯解释道。 韩潇听了这话,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杨叔叔,那宫女说的可是真的?” “这种事怎能乱说?而且那宫女瞧见的圣旨我已亲眼所见,确是皇上的笔迹无误。”杨士祯又说道。 韩潇更是一惊,说道:“杨叔叔弄到了那张圣旨?” “我想这道圣旨既然作了废,定是由太监将这些用过的纸张送到南殿的库房中销毁。不过,那些太监懒散得很,我听那晚辈说,他见过南殿的库房内纸张堆积如山,我便想,说不定那张用错日期的圣旨还在南殿中,便托那晚辈寻个机会去那里找上一找。”杨士祯说道。 “杨叔叔既看过那道圣旨,定是您的晚辈在南殿找到了它?”韩潇问道。 杨士祯接着说道:“不错,他去南殿的机会不多,直过了一个月才寻到那张圣旨。我见了圣旨上的日子,果然是韩大人离京的第十七天,推算起来,韩大人应该刚到北平才是,那时韩大人的死讯尚未传至京城,看来,皇上早已想好要临阵换帅,而且,他更知晓韩大人会死在大漠中!” 韩潇听了这话便如一道雷鸣声划过耳畔,当下颤声说道:“杨叔叔,那圣旨上写了什么……” 只听杨士祯说道:“那道圣旨的开头便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定远将军韩清林病卒于北疆,此为我朝之不幸……’” 杨士祯滔滔不绝的说着,可韩潇听过了第一句话便浑身颤抖,其余的话早已传不到他的耳内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杨士祯默念完这道圣旨,只见韩潇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便说道:“潇儿,你可明白这此中的原委了?” 韩潇颤声道:“皇帝早已准备好这道圣旨,自然是知晓爹爹会死在大漠,难道杀死爹爹的高手却是皇帝派去的?” “我从前只知韩大人是病死在大漠,可见了那道圣旨,才怀疑是皇上动了手脚,听你这样一说,也许当真是皇上派人做的,否则他又怎会预先写下这道圣旨?看来,这也许是锦衣卫暗中杀了韩大人……嗯,你既说是高手所为,难道是蒋瓛亲自去了趟塞外?”杨士祯说到这里也不禁哀叹一声。 韩潇却说道:“绝不会是锦衣卫,我见过蒋瓛,他虽是锦衣卫的第一高手,不过凭他的功力还未能到得至臻化境的地步。” 杨士祯叹道:“哎,武学一道我可是不懂了。” 韩潇又问道:“杨叔叔,我想看看那道圣旨。” 杨士祯却说道:“那圣旨早已被锦衣卫搜了去。” 韩潇这才想起杨士祯此后被锦衣卫所捉,那张圣旨自然是不保了,于是问道:“杨叔叔,那些锦衣卫可是如何找上你的?” “一日晚间,我那个晚辈没有当值,便出宫寻到了我,也带来了那道圣旨,我方记牢上面的内容,锦衣卫便忽而现身,将我和那个晚辈都捉进了诏狱,那圣旨自然被他们拿了去。”杨士祯说道。 韩潇又问道:“锦衣卫是如何得知您的晚辈拿了圣旨?” 只听杨士祯说道:“想来是他不够谨慎,加之锦衣卫眼线极广,定是他自己走漏了风声。”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韩禄忽然说道:“这些我却是信得,那些锦衣卫当真厉害得很,昨日邓安在街上听人说起,礼部侍郎孔大人前些时日在家中与夫人吃饭时,说起皇帝已有些上了年纪,国事繁忙有些点力不从心了。第二日,这孔大人便被锦衣卫捉了去,治了个大不敬的罪名便被处死了!这些锦衣卫当真无处不在,所以我才教杨大人躲在这密室里。” 杨士祯点头道:“不错,皇上派锦衣卫在许多大臣家中布下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由锦衣卫直接报给皇上,如今各位大臣便是在家中也是谨小慎微,胆战心惊,不敢胡乱讲话,唯恐不相干的话被锦衣卫听了去,给自己招惹祸患。” 韩潇点了点头,又问道:“石头大师是如何将杨叔叔救出的?” “我被下入诏狱由梅煦梅大人亲自看管,我本以为自己此番定是没了性命,可是梅煦不但不曾碰过我一根汗毛,便是连话也不肯与我说一句,由此,我便知晓皇上定是要亲自审我。”杨士祯说道,“我在诏狱中一日一夜,到了第三日的晚间,只听得外面有打斗的声响,而后梅煦便出了监牢,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石头大师便闯了进来,那些锦衣卫却没有跟来。石头大师的力气当真是大得很,那些手指粗的铁栏被他一拉便断开,他说是受人所托到京城来救我。” 韩潇听到这里,疑惑道:“石头大师的武功高绝,是谁有天大的面子能托他来救人?” 杨士祯摇头道:“我也是这样问他,不过石头大师只说要我藏在一处安稳的地方,将来潇儿你定会来寻我。” 韩潇更是疑惑不解,说道:“石头大师救杨叔叔时还不曾遇到我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士祯接着说道:“我想起韩大人曾与我说在此间购得了一处宅子,我以为他去世后,这里便一直空着,便让石头大师带我到了此处,不曾想,原来韩禄一直住在此间。” 这时,韩禄又说道:“那位石头大师的武功当真是我生平从所未遇!他好像是飞来一般,那天我本以为是遇到了劲敌,没想到却见到了杨大人,后来我便在这里修了处密室,杨大人只说少爷定会寻来,原来大人所说果然不错!” 杨士祯却说道:“这非是由我所说,是石头大师这样说的。” 韩潇听了这些,不禁说道:“杨叔叔,你为了查明爹爹的死因,当真是受苦了。” 杨士祯说道:“潇儿,你这样说可是小看我杨士祯了,想当年,我与韩大人与鞑子作战时,那一次我的三千骑兵被两万的鞑子兵团团围住,若非韩大人率兵及时赶到,你此时又怎会见得到我?况且,韩大人救我性命的事还不至这些,我若不弄清他的死因,九泉之下又怎又面目去见他?这实乃是报答大人的恩情!更何况,当今圣上虽然励精图治,却又弑杀成性,在他手下冤死的人何止有数万人?只一个胡惟庸案,受牵连而死的便有三万人之多!韩大人一生为国为民,绝无半点私心,他惨死大漠中,我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查明真相!”说到后来已是极为动情。 韩潇听到这里,又是替父亲暗自难过。 这时,只听杨士祯问道:“潇儿,这些年来,你可是怎么过的啊?我听韩禄说,你可是练成了一身的武艺!” 韩潇当下将自己这几年中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杨士祯待听得韩潇在燕王手下做了指挥佥事,更是随燕王出征乃儿不花,继而相助舍伦部天降奇兵,擒贼擒王,击退了阿鲁台,不禁慨叹道:“潇儿,原来你却经历了这等惨仗,看来韩大人平日定是传了你不少的兵法战阵,虎父无犬子,燕王当真能由你辅佐,这北疆再不会有所差池!” 韩潇急忙说道:“杨叔叔当真是谬赞了……潇儿不过读过几部兵书,何谈用兵打仗?与阿鲁台那一役,若非山中当真有相连的溶洞,我与舍伦部都已葬身在大漠中了。” 杨士祯却说道:“你能用阵法坚守这许多时日,已是难能可贵了,可惜,可惜,皇上虽能识人擅任,却是无容人的肚量,开国之初封王封公的这些功臣早已被他杀的不剩几人了,如今蓝玉虽然功劳甚大,可惜他骄傲自满,不懂收敛,依我看,皇上早晚也要将他处死,哎,不知又要牵连多少无辜的人了。” 只听杨士祯说道:“潇儿,我死不足惜,可你千万不要为锦衣卫拿住啊,莫不如北投燕王,留下这有用之身,将来由燕王来替你求情,我想皇上无论如何也会卖他的面子。” 第四百五十二章 韩潇笑道:“杨叔叔且宽心,以我此时的功夫,锦衣卫中再无人捉得住我。” 杨士祯仍不无担心的说道:“潇儿,你绝不可在京城久留,燕王豁达大度,你藏在他身边想来是无碍的。” 韩潇仍是问道:“杨叔叔,皇帝为什么要杀爹爹啊?” 只听杨士祯说道:“虽然不能确知便是皇上下令杀死韩大人,想来也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皇上生性多疑,这许多大臣的一言一行都由锦衣卫替他掌控,或许韩大人私下里说了什么话,被那些锦衣卫听了去,那些人又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这才引来杀身之祸的。不过事已至此,除非是亲口去问皇上,否则再难知晓了。潇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非我已是朝廷钦犯,否则我当真想拼了性命,当着朝臣的面与皇上对质一番,问问他为何要将韩大人这等忠君爱国的人处死!” 韩潇听了这话又是一阵难过。 “潇儿,杨叔叔还是那句话,速速离京为妙,你年岁尚小,留得这有用之身,将来定有报效朝廷的那天。”杨士祯又说道。 “杨叔叔,您这话又是何解?”韩潇疑惑道。 “自古以来,哪有坐享百年的天子?当今太子宽厚仁和,与皇上的杀人成性却是截然不同。皇上每要杀人时,太子都会进言劝谏,他日太子龙登宝座,定会大赦天下,你自幼由韩大人教导读书,又是深谙兵法,将来投身边疆,与蒙古瓦刺等部作战时,定会立下不世之功。而此时此刻,只需隐于天地之间,留好这有用之身,待他日太子登基,那便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杨士祯语重心长的说道。 韩潇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感叹万千。此时,天色渐晚,韩潇又与杨士祯说了会话,便与韩禄一同告辞而出。 韩潇回至木阁时,只见众人早已等在阁内。眼见韩潇神色凝重,面上似有泪痕,众人不禁疑惑连连。 韩禄心知韩潇定是有话要与众人说,当下说道:“少爷,这座木阁我已让邓安收拾好了,大家尽管在这里住下,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说完便退出了木阁。 冷文成见韩禄已走,便急急的问道:“小师弟,那位杨大人可与你说了什么?” 白沐灵与江婉眼见韩潇方才流过泪水,心知他定是与杨士祯伤痛父亲惨死大漠。 阿茹娜不明白此中的关节,只见韩潇哭过,便连忙拿出手帕为他抹去眼角的泪痕,说道:“韩大哥,你是草原上最勇敢的雄鹰,雄鹰可是不会哭的。” 韩潇向他报以一笑,说道:“方才在与一位故人伤痛家父身死。” 阿茹娜却说道:“阿爹说,草原的勇士只有鲜血却从不会流泪。韩大哥,谁杀了你阿爹你便当杀了那人为你阿爹报仇。” 她的话音虽轻,可韩潇听来却是浑身一震!苏少筠从旁冷眼相看,目光闪烁不定。 这时,白沐灵又问道:“潇哥,杨大人都说了什么?” 韩潇当下将杨士祯的话复述一遍。 江婉听过惊讶道:“是皇帝要杀你父亲的?这可是怎么回事?” 韩潇当下摇了摇头。 冷文成却说道:“杨大人说的不错,小师弟,你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该当留好这有用之身才是。就算皇帝下令杀了你父,那也是暗中的事,韩将军如今仍是名声在外,难道你还要与朝廷作对不成?待将来太子继位,你便可一展宏图了。那时太子既做了皇帝,他宅心仁厚,定会追封你父亲一个爵位的。” 韩潇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又见白沐灵欲言又止,便问道:“灵儿,你想说什么?” 白沐灵却说道:“灵儿不能说,灵儿只想听潇哥心中是怎样想的。” 韩潇说道:“五师兄,你方才说的话与杨叔叔一般,都是为我着想,不过我韩潇却是不能赞同。” 冷文成奇道:“小师弟,我可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才小娜说得对,谁杀了我阿爹,我便应该杀了他替阿爹报仇。”韩潇正色道,眼中隐隐显出一丝杀意,众人瞧见不禁心中一凛。 韩潇接着说道:“别说我韩潇无那般才能,就算将来太子继位,令我疆场杀敌,立下功劳,可那时当今圣上早已没于黄土,我爹的死因便再无法知悉了!不知阿爹因何而死,我便当真能够立下寸许功劳又有何用?阿爹死的不明不白,我却是不闻不问,那才是大大的不孝!我宁肯弄清阿爹的死因,也不要那些事后的功绩!” 众人听了这番话,都是久久不语。 许久后,只听冷文成说道:“小师弟,你这番道理我亦是明白,不过,果真是皇帝要杀你父亲,你又如何弄清真相呢?” 只见韩潇眼中寒光一闪,咬牙说道:“既然是皇帝下的令,那我便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不讨来个说法,阿爹便是永远含冤九泉!”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吓了一跳,冷文成急道:“你要去见皇帝?这……皇宫戒备森严,皇帝岂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 韩潇狠狠说道:“我终于知晓我这一身的功夫该用在何处了!” 这时,白沐灵也急道:“潇哥,你的话说得半分不错,不过你千万不可莽撞,若没有一个万全之计,就算你闯入皇宫,宫内的守备没有万人也许有五千,万一见不到皇帝又将自己陷在里面,不但弄不清韩将军的死因,更是陪了条性命,那便因小失大了!” 韩潇听了白沐灵的话心中暗自一惊,渐渐的冷静下来,说道:“灵儿说得是,该当想出个对策来。”他心中在想,灵儿知我一旦气恼便会犯了莽撞的毛病,若非她这番话,说不定我今夜便要闯进皇宫去。 这时,江婉却说道:“大哥,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倒是有个法子。” 韩潇眼中一亮,说道:“是什么法子?婉儿快说。” 江婉说道:“你明日午时不是要去见一个人?说不定他会有办法让你见到皇帝。” 韩潇脱口而出道:“乌天豪!” 第四百五十三章 第二日正午,韩潇独自去往与乌天豪相约的酒楼。 乌天豪见了韩潇的面,仍是无奈的说道:“韩兄弟,我这班弟兄当真是打探不到那个韩禄的下落,想来他定是早已出了京城,做哥哥的如今也是无能为力了。” 韩潇却说道:“乌大哥,这事当真是烦劳你了,那个韩禄不用再找了,韩潇今天另有要事相求!” 乌天豪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便问道:“韩兄弟当真是客气了,何用‘求’字?兄弟请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那便绝无一个‘不’字。” 韩潇笑道:“谢谢乌大哥,不过这件事可有些麻烦。”而后又是轻声说道:“我想见一见皇帝。” 乌天豪听了这话却是吓得浑身一抖,瞪眼瞧了瞧韩潇,好似不敢相信他的话,随后又向四下里看了看,眼见左右并无旁人,颤声说道:“韩兄弟,我可是没听错吧?你……你要见皇上?” 韩潇重重的点了点头。 乌天豪没能明白过来,当下定了定神又说道:“你见皇上却要做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韩潇却是神色自若的说道:“我去见他自有极重要的事情,乌大哥在锦衣卫中地位非凡,皇帝的护卫均由锦衣来卫承当,况且大哥又号称‘大内三绝’,皇宫内的布防最是清楚不过,这件事一定难不住乌大哥你的。” 乌天豪此时方知韩潇绝不是在于自己开玩笑,便郑重其事的说道:“韩兄弟,皇上可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而且不由皇上召见,擅自见了皇上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啊,这是要掉脑袋的。” 韩潇说道:“这些却不由乌大哥操心,你只要为我安排好见面的时机,剩下的便是韩潇自己的事了,就算我被当场拿住也绝不会将乌大哥说出来的,你尽管放心便是。” 乌天豪急忙说道:“做哥哥的绝不是这个意思,韩兄弟于我有着大恩,你便是要我的人头我也立即摘下来送给兄弟。不过,我便是觉得私下里见皇上是极危险的事,不知兄弟有何等重要的事非要当面和皇上说不可?难道韩兄弟是要告御状!” 韩潇笑道:“如此说来,我见皇帝当真是要告个御状。” 乌天豪听了这话好似松了口气,说道:“好兄弟,御状可不是这样告法的。就算你这一状告得赢,皇帝也得先治你擅入皇宫的罪名,这可是划不来的。你听哥哥的劝,我在刑部和大理寺中还是认得一些朋友的,他们也很买我乌天豪的面子,就算你告成了御状,皇上也会发给刑部和大理寺来过问,莫不如你将案情告诉哥哥,哥哥我这便交给刑部去办,不出一月定会给韩兄弟一个满意的交代,如何?” 韩潇见他误会自己,便说道:“我的事只可与皇帝一人说起,这‘案子’皇帝绝不会发给刑部和大理寺,定会亲自查办的。” 乌天豪奇道:“韩兄弟这话我可是不明白了,是什么样的‘大案’需得皇上亲自来办?” 韩潇不答,只说道:“只要大哥能为我安排个时机,韩潇定然是感激不尽!” 乌天豪见他执意如此,便只好说道:“好吧,兄弟定要去见皇帝,做哥哥的就豁出这条命来。” “此事绝不会牵连到乌大哥,我与皇帝说完话便即离开京城,再不会有人得知我见过乌大哥的事。”韩潇说道。 乌天豪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便说道:“前些时日,我听江湖中的朋友说,韩兄弟在终南山连败紫冥教的长老,想不到兄弟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登峰造极的武功,如一次来,也许真可见得到皇上呢。” 韩潇听了这话喜道:“乌大哥想到了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乌天豪沉吟道:“宫中自来便有两卫的兵力,只神机营便占了三千人,这些人火器精良,极难应付。何况皇上贴身的锦衣卫还有五百人之多,想单独见到皇上当真是千难万难。”说完便摇了摇头。 只听韩潇说道:“我可以扮成锦衣卫的样子,由乌大哥带我入宫,此后再慢慢寻找时机。” 乌天豪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不过……” 韩潇见他好似有什么难处,正欲说话,只见乌天豪轻轻拍了下桌子说道:“有了!” 韩潇急忙问道:“乌大哥可是想到法子了?” 乌天豪说道:“在宫中想见一见皇上当真是难于登天。” 韩潇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便说道:“皇上这几日可是要出宫?” 乌天豪点头道:“三日后,皇上要去外郭的天界寺烧香,在寺中住上一日。而且,皇上还要在寺中的华严楼听方丈鸿音大师讲授佛法。皇上听法之时,身边只有极少的侍卫、太监还有宫女,以韩兄弟的绝世武功,那时现身自可见到皇上。” 韩潇这才想起,当今圣上每年初春之时都要前往天界寺听一日的佛法。只因皇帝便是和尚出身,所以对释家十分看重,因而便重修天界寺,派得道的高僧在此主持,弘扬佛法。皇帝自己更是身体力行,每年都到此烧香礼佛。韩潇更记得自己年幼之时常随母亲到天界寺里烧香祷祝;可母亲过世后,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韩潇接着说道:“乌大哥的法子一定能成!” “要见皇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三天后一早,你仍在此处等我,到时我会弄一套锦衣卫的衣装与你,你随我进了天界寺,到时便可随机应变了。”乌天豪说道。 “多谢乌大哥,韩潇当真是无以为报!”韩潇说道,想到自己能面见皇帝,继而问明父亲的死因,当真是对乌天豪感激不尽。 只听乌天豪说道:“韩兄弟,做哥哥的还要嘱托你一句,见皇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想清楚,你年纪尚轻,在武林中可是大有前途啊!虽然兄弟的武功高绝,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岂不是……”说到这里便即住了口。 韩潇也郑重的说道:“乌大哥放心,我要和皇上说的事自然比我这条性命更重要,到时若出了乱子,大哥也要想好应对的法子。” 只听乌天豪说道:“这些便不用兄弟操心了,天塌下来,自有蒋瓛蒋大人在上面顶着。” 韩潇暗中警惕,心知这蒋瓛不是易与之辈,不无担心的问道:“蒋瓛也会去天界寺?” 乌天豪说道:“不错,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在天界寺那边有个姘头,皇帝须得听一日的佛法,到时他早去寻那女人去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韩潇回到宅院,将自己与乌天豪商量的事告诉了众人。 待听得韩潇三日后便要去见皇帝,众人皆是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韩潇心知众人是在为自己担心,于是笑道:“你们尽管在这里等我便是,我见了皇帝便即回来,再不会有事的。” 可众人虽未出言相阻,却仍是面色凝重。 此后众人便在宅中住下,韩潇又把自己要去见皇帝的事告诉了杨士祯。杨士祯虽知韩潇身有武功,却不懂得这些功夫如何能帮得韩潇见到皇帝,心中不免奇怪。韩潇亦无法多做解释,只说这一次定会向皇帝问个明白。 第二日晚间,韩潇想到明日便要去天界寺,不知为何忽感心绪不宁,当下走入花圃,借着月光在园中赏着鲜花。园中鲜花种类不少,可最多的却是桃花。此刻光线虽暗,却阻不住桃花的芬芳传入鼻息。闻过花香,韩潇只觉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想起母亲昔年常在家中吹起洞箫,而最常吹奏的便是那首“桃夭”,此时意与神会,口中不禁轻声哼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时,忽听一人说道:“潇哥,我怎从未听你唱过这首曲子?”正是白沐灵的声音。 韩潇见白沐灵忽而现身,便笑道:“灵儿,这样晚了,你怎还未睡?” 只听白沐灵说道:“我想到潇哥明日便要去天界寺,便担心得睡不着。” 韩潇笑道:“以我的功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从那日听了公孙先生所说,潇哥要有一场劫难,我便一直担心你的安危,难道他说的便是明日不成?”白沐灵望着韩潇说道。 “公孙先生还说我的性命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倘若我被人发觉,那便以皇帝为质,那些侍卫又怎敢轻举妄动?”韩潇笑道。 白沐灵却说道:“我却觉得,公孙先生的话中之意可绝非这样简单。” 韩潇又说道:“如今皇帝身边便只有蒋瓛一人的武功算得一流,不过我见他内力虽然深厚,毕竟不如我的紫冥神功,我与他若当真动起手来,不出五十招我便能胜过他。何况乌天豪也说这蒋瓛明日会去逍遥一番,如此一来,皇帝身边的那些侍卫又哪里挡得住我?” “潇哥说的这些灵儿都是知道的,可是灵儿的心便是静不下来。”白沐灵说着便倚在韩潇的肩头,“灵儿这几日在想,宁肯潇哥的大仇不能得报,也不想潇哥你出了什么意外。” 韩潇知她实是关切自己的安危,心下感激,便说道:“你且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但能报了爹爹的大仇,更不会有所闪失。” 这时,白沐灵忽然环手搂住了韩潇的脖颈。韩潇心中一荡,本也想将她抱在怀中,却见白沐灵原来是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系在了自己的胸前,而后便缩在韩潇的怀中,轻声说道:“潇哥,这块玉佩你便带着,这可是我第二次将它送你了。” 韩潇抚摸玉佩,不禁想起在终南山时,自己为白沐灵挡下一刀时的情形,而后白沐灵对自己百般照顾,那段日子当真如神仙一般。此时怀抱温柔,当真是忘了今夕何夕。 良久,只听白沐灵说道:“潇哥,你与我在太行山中说的那些话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韩潇不假思索的答道。 “那婉儿又怎么办?”白沐灵看着韩潇的眼睛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又想起自己与江婉在西岐山中结拜的情形,还有那离人谷中忘我的时日,心中不免一颤。 “潇哥,时至今日,你难道不能与我说说你心中所想吗?”白沐灵轻声问道。 韩潇好似早已知晓,终有一天,白沐灵会这样问起自己,踌躇片刻,终是说道:“灵儿,婉儿在西岐山中救过我的命,那时的我自是对她心存感激。可后来在太一观中,她又替我挡下空空道人一掌,也由此险些送了性命。那时,我才知晓,原来婉儿将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人非铁石,我又怎能无动于衷……有时我便在想,若能将我一身化为两人,那该有多好……灵儿,你是我韩潇非娶不可的人,可婉儿亦是我想伴在终身之人,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颗心又如何能够分作两半……” 韩潇的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的花丛中一人“嘤”了一声。 白沐灵当下一惊,脱口而出道:“是婉儿!”随后便脱出韩潇的怀抱。 这时,只见江婉自花丛中走了过来。月色朦胧,二人瞧不清她的面庞,只觉她面上似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韩潇不禁问道:“婉儿,你怎么在这里?我和灵儿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白沐灵更是一阵娇羞。 江婉却笑道:“大哥,我今日终是听到你的真心之言了,况且这还是与灵姐姐说起的。” 此时的江婉心境极佳,虽听得韩潇对白沐灵的真情流露,可他竟也说起对自己是如此的眷恋。这些话在白沐灵的面前说起,自是胜过了单单说与自己听。 韩潇看了看绝世容颜的白沐灵,又看了看娇美无限的江婉,心中一颤,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江婉又说道:“灵姐姐,大哥便是贪心得很,你说是不是?” 白沐灵羞涩着点了点头。 这时,江婉又笑道:“灵姐姐,你可别为他的花言巧语所骗,大哥,我且问你,那个阿茹娜与筠姐姐又是怎么回事啊?” 韩潇顿时语塞,他心知苏少筠与阿茹娜都对自己情意甚深,可自己心属眼前的二人,更是无法回应她们的心意。 江婉见他不说话,便又笑道:“灵姐姐你瞧,他心中可不只我们二人呢。” “婉儿莫胡说,”韩潇不禁说道,“在我看来,小娜便如我的妹子一般,我与她不过是兄妹之情罢了。苏姑娘一向对我冷若冰霜,我对她也只有敬重之意。能与我死生相依的便……便只有你二人啊……” 二女听了这话都不禁动情,可江婉却笑道:“大哥你当真不害臊,一人相伴已不嫌多,你却想要两人……” 这时,只听脚步声响起。三人急忙回头看去,却听一人说道:“韩潇,你自己的事可不要将我撤进来!你若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声音冰冷之极,正是苏少筠所说。 而后,只见苏少筠与阿茹娜双双步入花丛中,阿茹娜的微笑便如吉雅草原的天空一般纯净而美妙。韩潇看了看四人,心头百感交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听冷文成戏谑的腔调在花圃外响起:“月色入高楼,相思几处愁……” 第四百五十五章 翌日清晨,韩潇早早离了宅邸,赴酒楼与乌天豪相见。 临行前,白沐灵与江婉自是与他依依不舍。韩潇又嘱托众人千万不可离开此地,若当真生了意外,待自己脱身后还会回返这里。 韩潇到得酒楼,只见乌天豪身着绿衣缎锦的官服早已等在里面。乌天豪瞧见韩潇,急忙将他领入隔断内,又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正是锦衣卫的服饰。 只听乌天豪说道:“韩兄弟,你且换上这套官服,待会须得委屈你做大哥的下属了。” 韩潇见此,心中感激,连忙说道:“乌大哥的恩情,韩潇当真无以为报。” 乌天豪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和我客气什么?一会与我那些弟兄汇合后,你绝不可离开我的左右,别人要是问起,你便说自己是冯总旗,前些年回乡为母守孝,如今三年期满,昨日才回京的。” 韩潇见他安排得周详,便又说了些感谢的话。随后,二人出了酒楼直奔皇宫而去。 随皇帝去往天界寺的,有宫中的锦衣卫、御林军,还有服侍天子饮食起居的太监、宫女,文武百官更是不计其数,足有数千人之多。 这天界寺地处城南,四周丘陵环抱,确是个僻静修身的地方。只见晨钟暮鼓,庙宇轩昂;环境幽朴,形同世外。此刻已近晌午,一路之上,韩潇只随在乌天豪的身侧,旁人见了皆不与他多言,显然乌天豪在锦衣卫中的地位甚高。 过了午后,韩潇见锦衣卫的守备忽而松懈下来,心中不免奇怪。 这时,只见乌天豪走近自己身前,低声说道:“韩兄弟,我方才打探过了,皇上吃过斋饭,现下已进了华严楼;如今这华严楼中除了皇上与方丈鸿音外,便只有数个太监和宫女。皇上怕锦衣卫扰了他的清修,已让众兄弟们退出了禅院外。从此时至晚间便是兄弟你见皇上的机会了,依我看,还是晚间较为稳妥,你虽然扮成锦衣卫,我却怕司空律那便瞧出破绽来。还有,我手下的人说,蒋大人方才已出了天界寺去寻他的姘头了,待明日皇上回宫前才会回来,你尽管放心便是。” 韩潇听了这话,连忙说道:“乌大哥的恩情,韩潇当真……”话未说完,只见乌天豪摆手说道:“韩兄弟,此间内功有些根底的大有人在,话不宜多说,华严楼由此向东,隔着一个院落便是,做哥哥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韩潇见乌天豪满面的郑重与担心,显是在说去见皇帝绝非什么幸事。 此后,韩潇仍随在乌天豪身侧,到得掌灯时分,乌天豪向韩潇使了个眼色,而后,向北行去。韩潇见此便跟在他的身后。 乌天豪假意巡视手下的布防,带着韩潇直来到华严楼的北侧。此处不过寥寥数个锦衣卫在看守,只听乌天豪对韩潇低声说道:“我瞧了一下午,想进华严楼,此处最为稳妥。里面只有些宫女,待会我把那几个兄弟叫过来,你趁着机会便能进去了。”说完便对前面的几个锦衣卫说道:“吴梁栋,把你的兄弟们叫过来!” 只听一人说道:“原来是乌大人,天色暗了,小的没能瞧见大人您。”说着便将另外三个锦衣卫叫了过来。 乌天豪说道:“梁栋,可没有什么动静吧?” 吴梁栋笑道:“自晌午到现在,乌大人您可是巡了三趟,比我们几个还辛苦得多,自然不会有事了。” “保护皇上可是大伙的天职,这里不比宫内,咱们辛苦些有什么打紧的?若有人惊动了皇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乌天豪说道。 吴梁栋又赔笑道:“大人说的是,我这班兄弟今夜定会打起精神保护皇上的。您老也用不着这样辛苦,这里交给我们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乌天豪又说道:“梁栋,这里出了什么状况须得赶快派人来告诉我才是!” “是,是,谨遵乌大人吩咐。”吴梁栋说道。 而后,乌天豪又嘱托数语便让吴梁栋等人回到原位接着值夜。他见韩潇早已没了人影,心知他定已进了禅院。至此,心中仍是焦躁不安,实不知韩潇为何会如此胆大包天的去见皇上,更难以预料他会闯下怎样的大祸来。 却说韩潇趁着乌天豪等人说话之际,翻身进了禅院,悄悄隐在暗处;只见院落寂寂,暮霭沉沉,禅院内更无一人。韩潇刚要动身走近华严楼,忽见数个宫女从楼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说道:“皇上今夜住在方丈的房内,我们可还用进去服侍吗?” 只听另一人说道:“我方才问过严总管,他说这一夜便由他跟着皇上,我们不必再进去了。” 先时的那个宫女说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一日对着那个老和尚当真无聊得紧,我更是听不懂他与皇上说的那些阿弥陀佛的话;挨这些累便也算了,老和尚念的经文当真让人头疼。” 另一人笑道:“如今总算是解脱了,就让严总管听一夜的佛经,瞧瞧他明日起身后耳朵还灵不灵光?” 这几个宫女轻声嬉笑着向禅院中的偏房行去,那里显示她们的住处。韩潇见这华严楼共有三层,门窗关得极是严密,按说里面的动静绝不会传出来。不过,为以防万一,他仍觉应当将这几个宫女点住,以免她们听见响动。 眼见这几人进了偏房,又点起了灯烛,韩潇急忙窜至门前,闪身而入。看清了房内共是七个宫女,便连连出指点向众人的穴道。 这些宫女忽见有人闯入,本是一惊,待见到他锦衣卫的服饰,以为是蒋瓛派来的人。其中一个宫女刚欲发问,却见这人出指连连点中自己的姐妹,她刚欲叫喊,但觉浑身一麻,就此失去了知觉。 韩潇动作迅捷之极,且这些宫女又不懂得武功,眨眼间便点倒了六人。韩潇又出一指,直奔最后一名宫女的“气海穴”,可这名宫女竟然出手去拆解这一招,显是身有武功!不过,以韩潇此时的功夫,天下间能化解他这一招的人寥寥无几,这名宫女又怎能躲过?那一指仍是点中了她的穴道, 可韩潇不免觉得奇怪,不知这宫女为何懂得功夫,于是向她多瞧了一眼。待看清她的面貌时,当真大吃一惊! 第四百五十六章 原来,韩潇见到的那个宫女正是尹方思! 此时的尹方思也正惊恐万状的看着韩潇。韩潇见她不认得自己,这才想起面上的易容之物。他当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尹方思见了韩潇的面庞,惊悸顿消,面上立时现出兴奋的神色,随后又不免疑惑。 韩潇当下为她解开穴道,只听尹方思惊呼道:“韩公子!你怎会到这里来?” 韩潇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轻声问道:“这禅院里可还有别的人吗?” 尹方思见他神色凝重,便摇了摇头说道:“除了我们几人,楼中便只有严总管他们还在皇上跟前。” 韩潇虽听得此间再无旁人,仍怕被人察觉,当即吹熄了蜡烛,轻声说道:“思儿,你怎么当了皇帝的宫女?” 尹方思见了韩潇的举动,心知他不想为人发现,心中疑惑连连,反问道:“公子又是何时做了锦衣卫?” 韩潇当下说道:“我这锦衣卫是假的,只为在这天界寺中行走方便,难道你也是扮作宫女不成?” 尹方思听了这话却是未曾言语。 韩潇又想到方才自己在禅院中见她脚步如常,又不禁问道:“思儿,你的脚伤可是如何治好的?” 尹方思仍是不曾出言。 此时房内灯烛熄灭,韩潇见不到她的神情,便催促道:“你怎不说话?前些时日我可是见过了你娘,她和你常姑在一起,正到处寻你呢。” 尹方思听了这话,不禁“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你见过我娘了?” “思儿,那天你出了离人谷去了哪里?难道你没去太行山寻你娘吗?”韩潇又问道。 这时,尹方思却忽而扑到韩潇的怀中呜咽起来。 韩潇不禁奇怪,于是问道:“思儿,你这是怎么了?” 尹方思不答,只是闷在韩潇的胸前哭泣。 韩潇听她哭得极是委屈便又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尹方思仍是不答,泪水已将韩潇的衣襟也浸透。 尹方思哭过良久,这才抬起头来,却仍是不作一声。 韩潇这是又问道:“思儿,你定是见过你娘了?” 黑暗中,韩潇只见尹方思缓缓的点了点头。 见此,韩潇不禁奇道:“你既见过她,她为何不告诉常姑?为何她们还要继续寻你?”他见尹方思的脚伤已是治好,又见她在此做了宫女,心中急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尹方思低声道:“思儿虽然见了娘,可是我娘她却是不要我了……” “这可是怎么回事?”韩潇惊道,想到那日在太行山紫阳观中,常伊见了尹方思极是动情,现下又怎会不认她做女儿了? 只听尹方思说道:“我那天出了谷便去太行山寻我娘,等我到得太行派时,那个紫阳观中便只剩得我娘一人了。” 韩潇心道,尹方思道路不熟,定是耽搁了许多时日,她到太行山时,太行派的人早已去了终南山参加武林大会了。 尹方思接着说道:“娘说我不能留在太行派,她本想与我一同下山,可这样一来又是损了太行派的名声,她……她……便写了封信,让我……让我交给了阿爹……” 韩潇听到此处心中又是一悸,急忙问道:“你阿爹是谁?”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娘告诉我,便是死也不能对旁人说出阿爹是谁……”尹方思又哭泣道。 这时,韩潇想起在慈乐庵时,常依说起尹方思的父亲绝非普通之人,不知常伊与女儿究竟是在替谁隐瞒,更不知为何要替此人隐瞒。 韩潇既知她有难处,便又说道:“你可是如何做了宫女?你的脚伤又是如何好的?” “是阿爹治好我的脚伤,又送我到宫中做了宫女。”尹方思答道。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奇怪,只觉此人既能治好尹方思的脚伤,自然是深通医理。不过寻常之人想让家中的女儿进宫服侍皇帝却是没有门路;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女儿才入得宫中,倘若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被选为妃子甚或皇后,那真是光宗耀祖的事。尹方思的父亲既能将她选入宫中,难道是哪位高官显贵不成? 想到这里,韩潇又问道:“既是如此,你娘为何不告诉常姑,还要天南海北的寻你?” “娘定是不想姨娘知道我爹的事,我既入了宫,便与外面再无联系,更无人知晓他……他便是我阿爹了……”尹方思缓缓的说道。 “可是,你娘可要带着常姑寻到何时啊?”韩潇说道。 “我想姨娘寻得一阵找寻不见我便会弃了这个念头,我娘为了太行派只好将我送了出来,”尹方思又感叹道,“哎,我既入了宫,不知何时才能再去见娘……” 韩潇想到尹方思身世悲戚,此时又被“锁”入宫中,继而想到三师姑常伊为了太行掌门卢长风在武林中的名望,更是无法与女儿厮守在一处,当真替她难过不已,于是说道:“思儿,你若是不想住在宫中,过些时日我便接你去个隐秘的所在,在那里你什么劳累的活都不用做,我再去将此事告诉你娘,她想你了便可随时去看看你,你觉得如何?” 原来,韩潇本是想把尹方思安顿在韩禄那里,本以为她会一口答应,却听她说道:“公子,我为了爹娘哪里也去不得,只有待在皇上身边。” “这又是为什么?”韩潇错愕道。 “阿爹说,我若是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那些人定会掀起风浪,我便只有在宫中才会保全爹娘。”尹方思低声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有些气恼,当下说道:“你爹娘自你降生起可曾照顾你一天?你替他们着想,他们可又想过你这些年的苦楚?事到如今,这些事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尹方思仍是摇了摇头,轻声哭泣道:“也许这便是思儿的命,公子千万不可告诉姨娘思儿是在宫中,公子这一趟来,只当未瞧见过思儿可好?” 至此,韩潇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想到尹方思小小年纪,却是身负如许的隐秘与苦难,不知她究竟是如何承受下来。 这时,尹方思却问道:“公子为何会来到这里?” 韩潇说道:“我要去见一见皇帝。” 尹方思吓了一跳,浑身颤抖的说道:“公子要去见皇上?”顿了一下又说道:“见皇上做什么?” 第四百五十七章 只听韩潇说道:“有件事情我要当面向皇帝问个清楚。” 尹方思又是惊道:“公子有什么事却要去问皇上?” 韩潇只说道:“我且问你,现在皇帝身边有多少人在?还有没有别的大臣和侍卫在里面?” 尹方思说道:“我们出来后,皇上身边就只有严总管带着两个小太监,还有皇上的两个贴身侍卫,对了,那个方丈和尚也在。” 韩潇心下盘算,只觉这几人对自己来说极容易对付。 尹方思又追问道:“公子,你有什么事非要问皇上不可?皇上可是凶得很呢……还是不要见他的好。” 韩潇不禁问道:“他如何凶了?” “哎,我真是不该讲皇上的坏话,”尹方思好似有些顾虑,“皇上生的便是一脸的凶狠相,我见了他从来都不敢多瞧一眼的。前些日子,皇上在书房里看书,顾姐姐端去一盏参茶,”她说着便向躺在地上的一个宫女指去,“打开盖子时只不过弄出了一点响动,皇上便骂她打扰自己看书,让侍卫打了她十个板子呢,顾姐姐疼得三天没有下床,他……他真是坏死了。” 韩潇曾听父亲说起过,皇帝的脾气较之昔年可是越来越坏了,看来果不其然。 只听韩潇笑道:“你放心,我不怕他凶。” 尹方思又说道:“你见了皇上可不许把我话说给他听,否则他一定会打我板子的。” 韩潇见她一派纯真,便又笑道:“我在皇帝面前绝不会说到你的。”而后又不禁对她极是怜悯,说道,“思儿,难道你便一直待在皇帝身边不成?” “这可说不准了,阿爹只说让我在宫里呆上几年,我也不知会服侍皇上到何时。”尹方思说道,而后又向韩潇问道,“公子,这几位姐姐什么时候会醒来啊?” 只听韩潇说道:“她们被我点了穴道,天亮之前可是绝不会醒。” “她们睡在地上可是不成,我还是将她们服到床上吧。”尹方思说着便欲动手去扶脚边的那个姓“顾”的宫女。 韩潇却阻她道:“思而不可。” 尹方思疑惑的看着韩潇,不知他是何用意。 只听韩潇说道:“思儿,我现下去见皇帝,说不定会闹出很大的响动来,到时这禅院外的锦衣卫也许都会闯进来,你且答应我,千万不要离开这里,也不要去动这些宫女,倘若有锦衣卫闯进来,你便也躺在地上,假装被点住了穴道。别人问起来,你只说什么都没瞧见。切记,切记!” 尹方思这才明白韩潇去见皇上原来是件极危险的事,当下说道:“既是这样,公子还是不要去见皇上的好。” “我有句要紧的话一定要当面问他!”韩潇皱着眉头,重重的说道。 尹方思自识得韩潇起便从未见他有过这等神情,心中有些害怕,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沉默不语。 韩潇借着微弱的月光见到尹方思惊悸的神情,当下又冲她笑道:“你不用怕,只按我说的做便绝不会有事,等过些时日我到宫中去看你。” 尹方思刚要说什么,却见韩潇眨眼之间便出了房门,此外再无响动。她有心到禅院中望他一眼,却又不敢挪动脚步,心中顿生出一种无可言喻的怅惘之感。 韩潇到了院中,仔细打量这华严楼的结构,片刻后,已知自己所站之地乃是华严楼的后侧,也正是佛祖金身背对之处。当下,提气直跃上了楼阁的第三层,而后轻轻推开木窗。韩潇但见窗下一片开阔,佛祖金身果然便在自己脚下不远处。他见头上一丈之高便是华严楼的木梁,又翻窗而入,轻轻跃到了梁上。 这时,只听下面断断续续,梵音阵阵:“……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韩潇听得是有人在念诵《般若心经》。他小时常听母亲念诵这些经文,因而听来颇有熟悉之感。那念诵经文的人,声音苍老之极,韩潇从房梁向下看去,由于相距较远,灯烛昏暗,只可依稀瞧见数道人影,却是辨不清面目。 韩潇见佛祖金身旁盘坐一人,身披袈裟,那《般若心经》便是他所念诵,心道,这定是天界寺的方丈鸿音了。而后,又见一人面向佛祖而坐,衣着似黑似灰,正自听着鸿音念经。这人身后不远之处站着五道人影,韩潇心道,这五人定是思儿方才说的太监与侍卫,看来这个聆听佛法之人便是皇帝了!韩潇仔细看去,却仍是看不清皇帝的面目。 鸿音足念了一炷香的工夫,梵音戛然而止。佛堂中静了片刻,只听鸿音说道:“阿弥陀佛,这部《般若心经》老僧已为皇上读过多次,如今皇上可又悟到了什么?” 只听面向佛祖金身之人说道:“鸿音大师,朕今日便来解经中的‘苦厄’二字,若是说得不对,还请大师指点。”声音极是洪亮,话语中自有一股威严。 韩潇听了他的话,心想,此人果真便是皇帝,且听听他说些什么。 只听鸿音说道:“皇上悟性甚佳,此番定是大有所悟,老僧愿闻其详。” 而后,又听皇帝说道:“身上的痛苦,心中的不安,有相无相,粗细微细,一切皆是苦厄。其实这些全由心起,心中若空,苦又从何处来?心中不见,厄又从何处来?不是不知苦厄就在身侧,不是不受苦厄的折磨,只因身具智慧,知晓世间本自为空,能够知而有若无知,承受了苦厄便是不受苦厄的侵扰。便如同两个人同时受苦,一个挡不住,甚至苦上加苦,因苦成病;一个却不甚在意,心不着意,那便再察觉不到苦厄了。” 韩潇听了皇帝的这番话初觉颇有一番道理,可随即便想到皇帝嗜杀成性,与那些被他无辜杀害的人相比,这番解说“苦厄”的道理当真是可笑之极! 这时,只听鸿音说道:“皇上得以悟到心中的‘苦厄’,实是对这《般若心经》领会更深,皇上圣明,如今已窥见这部心经的所讲之根源了。” 又听皇帝问道:“大师,何为《般若心经》之根源?” 鸿音说道:“《般若心经》之根源便在这‘般若’二字上。” 第四百五十八章 皇帝说道:“还请大师详尽解说。” 鸿音继续说道:“般若乃是梵文,为大智慧之意,是说心的妙用。上自佛,下至众生,无不由此而成佛道,了生死,度苦厄。论其性体,是不生不灭的金刚;论其相貌,却是无形无状的实相;论其妙用,乃是不可测知的圆通神妙。只有身具大智慧,才能觉悟世上一切人情世故,才可尽了人道。尽了人道,便可成佛。” 皇帝说道:“大师这话太过玄奥,朕可是不懂了。” 鸿音说道:“此中真意便在这智慧二字之间,般若既智慧,此智慧非是聪明颖慧之意,而是顾念天下苍生,慈悲为怀。皇上乃是天之骄子,天下苍生的福泽全在您一念之间,若能以智慧治理天下,少些戎马杀戮,多些福惠于众生,这才是为真正的般若。能够驾驭百万雄兵,不如驾驭自己的内心,胜过强敌不若胜过自己。”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一惊!猛然想起在洛阳永宁寺时,严觉方丈对自己说起的那番“大智大慧”的话来,此时鸿音虽是在与皇帝讲话,可那句“胜过强敌不若胜过自己”的话好似是在说与自己点化自己一般!只觉胜过自己内心的戾气与谬妄,以天下苍生为己念,确是更难于胜过天下间的武学高手! 韩潇正自思索间,忽听皇帝哈哈一笑,说道:“鸿音大师,朕每次来这天界寺,你便要规劝朕一番少杀戮多施恩惠的道理,便从这般若二字中你也能说出这些论调来,当真是难为你了。”^ 鸿音大师却说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皇上如今坐拥四海之富,还应止息干戈,少戮臣僚,多积善缘为是。” 皇帝却说道:“你每日里不过是在佛前敲敲木鱼又哪里知晓朕的难处?我朝开国不过二十余年,如今四海未靖,南方贼寇尚多,北疆的蒙古时时窥视,若不发兵征讨,何来的一统?何况乱世用重典,下面的官员多沿袭元时的贪腐之风,我若不杀一儆百,苦的便是百姓了。” 皇帝说完这话,却听得身后一人说道:“贪赃枉法固然该杀,可你珠链如许多的无辜之人,难道不是夏桀商纣之流吗?” 皇帝陡然听得居然有人敢对自己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急忙回头怒道:“放肆!”却见身后侍卫与太监皆已倒地不起,双目紧闭好似睡去一般。 他心下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对着几名太监和侍卫说道:“严成祥!你们要做什么!”忽而又听得身后一人说道:“你常自烧香拜佛,又是僧人出身,却为何不能慈悲为怀,反而多杀生灵?” “谁!”皇帝暴怒,急急的回过身来。 这时,皇帝却见鸿音亦是卧倒在地,双目紧闭,不知为何却也昏厥过去,而他的身旁却站着一个神秀修长,面目清秀的少年。 “你是谁?”皇帝又是怒道。 原来此人正是韩潇,他从梁上跳下,将侍卫与太监一一点住,而后又从皇帝的头顶跃过,封住鸿音的穴道,至此,这佛堂内除了自己与皇帝外,再无他人清醒。 此时的韩潇也已看清了皇帝的样貌。他见这皇帝年已六十,生得一张国字脸,眉毛粗重,一双虎眼威严之极,暗含杀意。又见他鼻高唇正,与北平的燕王确有几分相像。 只听韩潇说道:“我便是你方才说的贼寇罢了。” 这时,皇帝忽然高声喊道:“来人啊……”可刚喊出三个字来,便觉寒光一闪,那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执着一柄刃光幽蓝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皇帝见此便未再喊出余下的话,瞪着韩潇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我是谁?” 韩潇见他虽惊不乱,心下佩服。他知皇帝一生戎马天下,东破张士诚,西败陈友谅,南降方国珍,北退元顺帝,终是一统中原,大大小小数百丈打了下来,自与常人不同,于是笑道:“你既然是皇帝,我自是你治下的子民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们可是被你杀了?”皇帝问道,而后好似想起一事,又说道,“你既然能不知不觉的闯进来,自是功夫不低,他们可是被你点了穴道?” 韩潇心道,皇帝打了一辈子的仗,一些粗浅的功夫总是知晓的,于是说道:“被我封了穴道,他们须得睡上十个时辰呢。” 皇帝点头说道:“似你这等身手可比朕的那些侍卫强得多了,你只要不伤害朕,朕便封你为锦衣卫的统领如何?” 韩潇嘲笑道:“多谢皇上的大恩。”而后又是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且问你一事,你须得如实回答我!否则这把匕首可不认得你就是皇帝!”说着便将匕首在皇帝的面前晃了晃。 皇帝好似并未惧怕,哈哈一笑说道:“朕已经许多年不曾听过这样的话了,年轻人,你冒如此大的风险到这里见朕,朕也当真想听听你要问些什么。” 只听韩潇颤声说道:“韩清林是不是你派人杀死的!” 皇帝听了这话不禁一怔,反问道:“你怎知韩清林是被人杀害的?你又是他什么人?” 韩潇怒道:“快说!”而后便将匕首放在了皇帝的颈边。 只听皇帝说道:“看来你是知道这件事了?朕自来敢作敢当,不错!韩清林确是朕下密令除掉的!”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满面通红,双目如欲喷火一般,当下喝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皇帝却说道:“你须得告诉朕你何韩清林是何关系,否则你便是杀了朕,朕也不会说的。” 韩潇得知正是皇帝下令杀死了父亲,不禁心神激荡,当下将匕首拿开,身子微有摇晃,可是眼睛始终盯着皇帝不放,耳中好似并未听见皇帝的话,仍是问道:“韩清林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韩潇这一身形晃动,佛堂内的灯烛已是将他的面庞照得清楚。皇帝见了韩潇的面容,心下微微一动,随后踏上一步,待仔细看过,不禁目眩神迷,脱口而出道:“你……你是韩清林的儿子?”声音颤抖之极! 第四百五十九章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诧异连连,当下问道:“你怎知我是韩清林的儿子?” 皇帝不答,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你姓韩名潇,朕若记的不错,你是四月二十七那天出生,今年算来……正是二十岁整。” 韩潇听了这些话犹如听到晴空霹雷!颤声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皇帝又说道:“原来你练成了这样一身高明的本领,你既知韩清林是朕下令所杀,可是要为父报仇啊?” 韩潇有些回过神来,于是又将匕首抵住皇帝的心口,厉声道:“你是皇帝又怎样?你杀了我爹,我今日便要为他报仇!” 皇帝忽然纵声长笑,笑声中略带着一丝悲戚,说道:“哎……冤孽……你若杀了朕那才是大逆不道,枉为人子了!” 韩潇不明白他的话,于是追问:“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父报仇可有什么错?” 皇帝却忽而沉声道:“韩清林不是你的生身之父!” “什么!”韩潇惊呼一声! “我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其实……其实……你是朕的儿子!”皇帝盯着韩潇的眼睛,一字字的说道。 只听“啪”的一声,韩潇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他实不敢相信皇帝所说,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此时的皇帝却是极为平静,只听他说道:“朕之所以知晓你便是韩潇,只因你与你娘徐湘如生得极像,朕见了你的面貌就已知晓了。” “你……你认得我娘?”韩潇又问道。 “哈哈!”皇帝干笑了一声,眼神闪烁不定,好似忆起了从前的事来,“你便是我与徐湘如所生,你说我认不认得她?” 韩潇颤声道:“不会的,不会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君无戏言,朕又何必骗你?”皇帝说道,“我之所以要杀韩清林也便是由此而来。” 此时的韩潇心神俱震,当下拾起匕首对着皇帝的心口说道:“你若再胡说,我便杀了你!” 皇帝仍是平静的说道:“弑君弑父的罪名你可承担得起?” 听了这话,韩潇的手臂连连颤抖。 只听皇帝说道:“二十一年前,朕登基即位,建立我大明江山。那时,马皇后尚在人世,朕登基后大封妃嫔,而她自是位居中宫。朝中大臣的女眷都入宫为她庆贺,其中自然便有兵部尚书韩清林的夫人徐湘如。” 韩潇听皇帝提到母亲,不禁有事心中一颤。 “徐湘如见过马皇后,便即出宫,巧的是,朕却是遇到了她。”皇帝接着说道,“嘿嘿,这些话朕也不怕在你面前说起,徐湘如绝代风华的面貌,朕自是喜爱,于是便屏退了太监宫女,临幸于她。” 韩潇听到这里,已将下唇咬出了血。 “此后,朕虽一直记着你娘,却再为见过她。”皇帝回忆道,“五年前,朕翻看锦衣卫抄写的朝中大臣言行录中却是发现了蹊跷。” 此时的韩潇好似早已忘记周身的一切,心神激荡的盯着皇帝。 “那一年,朕要派韩清林出征塞外,便无意间翻看了他的言行录。那上面载着你的出生年月,于是,朕便想到了徐湘如。可朕推算起来,徐湘如十月怀胎与朕临幸于她的日子恰巧相合,而且韩清林与她便只有这一子,此外再无儿女。朕心中疑惑重重,便要来太医院为韩清林多年来开具的药方查看,原来……”皇帝说到这里却是停了下来。 韩潇想到皇帝确是时常派御医为王公大臣诊病,于是问道:“那药方可有什么不妥?” “那上面写的症状是‘肾血亏瘀’,朕便起了疑心,于是将为他诊脉的太医叫来询问,”皇帝凝视着韩潇说道,“太医说,有这些症结,韩清林是无法生得子嗣的,他早在二十年前便是如此,你又怎会是他的儿子?” 韩潇听了这话身子好似摇摇欲坠一般,实无法相信。 皇帝接着说道:“既然韩清林不能得子嗣,朕临幸徐湘如后她便怀上了你,日子恰好吻合,你又怎不会是朕的儿子?” 此时的韩潇已是泪流满面,这一刻好似天地反转了一般,想到母亲这般隐忍,不知是如何熬过这许多年的,想来她的早逝定是与此有关! 韩潇绝不肯相信皇帝的话,可这些却又不得不使他相信,当下定了定神,又问道:“你为何又要杀韩清林?” “韩清林自然知晓自己的病,徐湘如怀了你,他又怎不会怀疑?”皇帝说道,“我想徐湘如定是将此事告诉了他,不过韩清林这些年来并为声张,也算难为他了。可朕既知晓这些,又怎能留得隐患?有朝一日,韩清林若将这些传之于众,朕的威望何存?于是,朕便借韩清林出征的时机,派人暗中将他杀死在大漠。” 韩潇早已泪眼朦胧,恨恨的问道:“那年在洛阳要杀我的人也是你派去的?” 皇帝深深的看着韩潇,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此,韩潇却忽而冷静下来,只听他厉声说道:“你身为天子却欺侮大臣的妻子,你是何明君?事情败露,你却只想杀人灭口,就连我……也不放过!这些年来,你杀过多少人你可曾算过?当真没想到,大明朝开国的皇帝却是如此昏庸无道!我方才说你是夏桀商纣当真是抬举你了!” “你说的不错,临幸徐湘如,派人去杀韩清林和你都是朕的错。不过,你若是做了皇帝,便知朕的难处。”皇帝说道,这话虽是承认自己对不起徐湘如、韩清林和韩潇三人,却仍未认同自己错杀大臣的事。 韩潇又是厉声喝道:“呸!你当真是大言不惭!这些都是因你的一己私欲而起,杀人灭口在你嘴中却成了道理?” 皇帝听了这话,沉默许久才说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事已至此,朕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便动手吧。”说完便挺起胸膛。 韩潇愤怒已极,举起匕首便向皇帝的心口刺去!皇帝见了便闭目待死。就在匕首将要刺入皇帝的胸膛时,韩潇却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只因刹那间,他猛然想到,皇帝虽然作恶多端,可毕竟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实是不知这一下是否应当刺下去。 这时,皇帝睁开眼来,见到韩潇手中的匕首颤抖不已,知他内心挣扎,于是说道:“古来成大事者,需当机立断,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语气便如父亲在教导孩子一般。 第四百六十章 韩潇听了这话,手臂更是颤抖不已。 又过得片刻,更是满面的汗水,显然内心挣扎痛苦之极!许久后,他却是猛地收回匕首,厉声问道:“就算你所说不假,我也绝不会认你为父!韩清林始终是我的阿爹,你且告诉我,你派了谁去杀他!” 便在此时,韩潇只觉背心一麻,他尚未反应过来,浑身上下又连中数指,各处的要穴已被封住。他心下一惊!只因自己心神激荡,未曾发觉有人进了佛堂,更未想到皇帝身边竟有这等高手,难道是蒋瓛回来了?可此时动弹不得,无法瞧见身后之人,一时间只觉万念俱灰。 这时,只听身后一人说道:“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韩潇听了这话更是大吃一惊!原来他已辨出说话之人正是武林盟主玄真! 皇帝虽已得救,可他并无轻松之感,只摇头说道:“朕累了……” 玄真说道:“皇上请去休息,让微臣了结这刺客。” 皇帝说道:“不可,还是放了他吧。” 玄真又说道:“皇上难道忘了?这些事他可是都已知晓,岂能容他再活在世上,这些隐秘的事绝不能让他到处乱说。”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喝道:“玄真,我的事你早已知道了?” 皇帝看了看韩潇,好似心有不忍,而后又是毅然决然的说道:“道长,就按你的意思办!千万不可惊动了旁人!”说完便拂袖出了佛堂。 只听玄真说道:“臣,遵旨。” 韩潇又喝道:“玄真,你都知道了什么!”苦于无法回过头去。 这时,玄真已走到韩潇的面前,说道:“你的事我都已知晓了。” “是皇帝和你说的吗?”韩潇问道。 “皇上方才已和你说过了,”玄真说道,“韩清林治病的药方便是我拿给皇上看的。” 韩潇惊道:“你……你便是那个太医?” “贫道略懂医术,这些年来,皇帝服的药都是由贫道来开方子。”玄真说道,“韩潇,你刺杀皇上便是死罪,贫道也保不得你了。” 这时,韩潇好似意与神会,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我阿爹便是你杀的!” 玄真轻声一笑,说道:“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贫道以为你可是要做个糊涂鬼呢。” 韩潇气恼之极,只觉自己当真是被玄真玩弄于股掌之间,悔恨自己没能早些看出他便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如今已是任其屠戮的局面,当真是万事休矣。 不过,在此危难之时,他反是冷静下来,于是问道:“皇帝既派你杀我父子二人,可在洛阳杀我的为何又是紫冥教的人?” “嘿嘿,反正你今日难逃一死,贫道便说与你知晓也是无妨,”玄真狞笑道,“紫冥教天星堂的牧齐远原本是我的弟子,杀你的人自是他派去的。”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起一年之前,在西安府时,玄真曾亲口说过,那牧齐远原本是他的弟子,道号靖虚。后来因与紫冥教勾结,害了不少人命,便被玄真推下山崖。可惜他命不该绝,此后又做了紫冥教的堂主。可韩潇听得玄真这样说来,显是此中另有隐情。 韩潇见平日里慈和的玄真道长,此时却好似换作一人,当真是诧异之极! 玄真又说道:“牧齐远便是我安插在方云天身旁的一枚棋子!” 听了这话,韩潇恍然而悟,可心中又是疑惑不解,当下问道:“你为何要安插牧齐远到紫冥教中?” 玄真又是狞笑道:“紫冥教本非邪魔外道,在江正手下,这些人还算得行侠仗义,可他们退入西域后若仍与从前一般,中原武林又怎能称其为魔教?须得弄些毒辣的手段才好。嘿嘿,我让牧齐远入了紫冥教便是为此。自从那时起,他天星堂的人用的麒麟针便都涂了毒药,待害死几个中原武林人士,紫冥教的恶名便再也挥之不去了。” 韩潇听了这话暗暗心惊,便问道:“你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为了什么?”猛然间,韩潇想起一事,不禁“啊!”了一声,而后颤声说道:“这……这……原来陷害江正的也是你!” 玄真又是一声长笑,继而说道:“不错!你当真是聪明得很!若非你今日落在我的手中,以你今日的名望与悟性,将来我这武林盟主的位子迟早是要让给你做的。可惜,可惜,你虽是皇上的龙种,却不该在这世上降生。” 韩潇的思绪早已混乱不堪,便又问道:“你为何要陷江正于不义?” “这些话,等你到了阴间亲自去问江正吧。”玄真又是狞笑道,而后便伸手在韩潇的怀中摸索着。 韩潇心中奇怪,不知他在找些什么。 而后,只见玄真只从韩潇的怀中拿出些散碎的银两,便即沉声问道:“那部太玄经你可放在何处?” 韩潇这才明白玄真的目的,眼见这江湖中令人敬仰的前辈高人,统领武林的有道之士却原来做下了这等丧尽天良的行径;此时见他为寻武学秘籍,当真是丑态百出,心中不禁感万千!只觉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幻,那些恶名远播的人实则是为人陷害,而德高望重的又是这等无耻败类,自己实不知还有何人可以相信!又想到这一夜中,皇帝忽而成为自己的生身之父,而将自己抚养成人的韩清林却又是为生身之父下令所杀,一时之间,韩潇只觉那些仁义道德,父子伦常皆是虚妄!一股怒气勃然而发,实是难受之极! 突然间,韩潇察觉到体内微有的异动,他极力的镇定下来,耳中听得玄真又说道:“你只要告诉贫道经书放在何处,贫道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韩潇定了定神,说道:“那部太玄经共有上下两部,我便是怕人偷走便放了极隐秘的所在。” 玄真信以为真,便问道:“你放在何处了?” “自然是很远的地方。”韩潇说道。 “快说是哪里?”玄真又问道。 “既然是很远的地方,自不会在中原之地了。”韩潇答道。 “在哪里?”玄真又问道。 “我便是说了你也找寻不到的,须得由我亲自带路。”韩潇笑道。 玄真见他忽而神色轻松起来,心中难免奇怪,可此时为了追问太玄经的下落,便未曾多想,又说道:“难道是在塞外不成?” 第四百六十一章 韩潇顺着他的话说道:“不错,不错,便是在塞外草原上,我将那经书留在了舍伦部,那里的蒙古人并不懂得汉文,不知这是武学珍宝,你快些解开我的穴道,我这便带你去寻太玄经,若是去得迟了,说不定那些人将这经书当做柴火烧掉了。” 玄真沉声道:“你可将我当做三岁的小孩子了?这么重要的经书,你不交代他们好好保管,又怎会放心将它留在那里?你且说,这经书你可是交给谁了?” 韩潇笑道:“道长果然是精明得很,舍伦部的人自会妥善保管经书,我将那经书交给了部中的……”而后声音便压得极低。 玄真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韩潇说道:“这样重要的事,我怎会大声讲出来,你且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人听。” 玄真听了这话,便凑近韩潇,只听韩潇说道:“自然是交给……”只听“刷”的一声,一道寒光划过玄真的咽喉,若非他的功夫早已登峰造极,这一下便要了他的性命!只见韩潇手挚匕首,招招不离玄真的要害!玄真急忙抽出长剑,两人斗在一处! 原来,就在韩潇方才难过之际,忽觉体内生出一股真气。他发觉这真气的运行正暗合太玄经中的《解穴篇》,当下想起自己已将这门心法教与白沐灵,此刻自己被点中穴道,却是不知不觉间,将这门心法运用开来。体内暗自解穴,而口中胡言乱语一番,只为分玄真的心神,怕他瞧出破绽来。 此刻穴道已解,又是抢占了先机,韩潇再不留情,所使的正是鸳绝的招法。眼见这玄真既是杀死父亲的仇人,又是陷害江正的武林败类,韩潇眼中喷火,招招都是毙命的打法!玄真一则被韩潇先发而制,二则他的武功实是逊了韩潇半筹,三则韩潇的鸳绝招式怪异之极,此时已是被韩潇逼得手忙脚乱,性命只在呼吸之间。 韩潇早已红了双眼,只为杀死这个大魔头!玄真此时再无喘息之力,二十余招后,眼见韩潇的匕首从匪夷所思的方位刺向自己心口,手中的长剑再也不及挡架,心知自己此番必死无疑! 就在韩潇的匕首要刺入玄真的胸膛时,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公子留情!他是我爹!”正是尹方思的声音! 韩潇听了这一喊声,心头大震!这一犹豫,匕首便即停了下来,只见尹方思不知何时出现在佛堂内。韩潇刚要向她说话,却觉胸间一痛,玄真的长剑已刺穿了自己胸膛! 尹方思见韩潇血流如注,不禁惊叫道:“爹!他是韩公子啊!” 韩潇难过之极!只觉造化弄人,眼见玄真又是一剑指向韩潇的咽喉,口中说道:“韩潇,快告诉我太玄经在哪?” 忽然间,只听“当”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物,正撞在玄真的剑身上!玄真只觉手臂一麻,长剑随之脱手而去。他心下一惊,不知是何人竟有这等深厚的功力,以自己内力之厚居然拿捏不住长剑!正自惊疑间,听得“呼”的一声,从房梁中跃下两道身影。 只听一人说道:“玄真老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玄真顿觉身后掌风响起,当下不及回头反身也出了一掌。双掌相交,二人各自退开三步。玄真心下一惊,不知何人竟有此等功力。定睛瞧去,却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至此,他当真惊惧之极,急忙窜上房梁高声喝道:“有刺客!”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而后,便听得众多脚步声在院落中响起,直奔华严楼而来。 方才与玄真对掌之人还欲跃上房梁与他动手,却听另一人说道:“救人要紧!” 不知过了多久,韩潇张开眼来,只见周身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胸口疼痛难忍,想欲叫喊却又发不出声响,难过不已,随即又昏厥过去。一时间,韩潇又觉似梦似幻一般,自己仿佛回到了幼时居住的庭院。书房的木窗敞开着,父亲韩清林正坐在窗前聚精会神的读书。窗下延廊上,母亲靠在竹椅中正为自己缝制新衣。院中是低垂的杨柳,塘内是倒映的亭台。这一边,白沐灵与江婉斜倚栏杆,正向自己微笑;那一旁,阿茹娜同苏少筠端立石旁,正同自己挥手。亭台中,师父端木洪正教导诸位师兄武学招法;假山上,冷文成正同皇甫英兄妹躲藏嬉闹。庭院中一派的祥和。 忽然间,韩潇见尹方思向自己奔来。只见她满眼皆是泪水,已是泣不成声。正待问起她因何事而哭,猛然间,只见皇帝与玄真二人已站在自己面前。玄真伸手便将尹方思拉了过去,皇帝愤怒的冲自己说着什么,可韩潇却是一句也未曾听清。而后,只见玄真提起长剑猛然向自己胸前刺了过来!至此,大叫一声,骤然而醒! 韩潇但觉浑身皆是冷汗,眼前仍是昏暗之极,不知自己身卧何处,只感到周遭摇摆得厉害。他正欲坐起身来,忽觉胸口一阵疼痛,只见胸前的伤口已被粗布缠牢,一时之间却又忘记自己是如何受的伤。 这时,只见眼前一亮,却是有人擎着蜡烛走近自己。忽然间,他又觉周身晃动不止,心下不免奇怪,不知自己正身处何地。 只听那人说的:“潇儿,你总算是醒了,这一次当真是险得很啊。” 韩潇觉得这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待见那人靠近自己身前,昏暗的烛光下现出一张清癯的面庞。 韩潇立时认出此人,亦真亦幻,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便再也顾不得疼痛,挣扎着扑入那人怀中,哭泣道:“袁伯伯,潇儿终于见到你了……” 原来,此人正是“东海狂生”袁廷玉! 袁廷玉揽着韩潇说道:“潇儿快躺下,小心弄破了伤口。”让韩潇重又躺回木床上。 韩潇似已忘了伤痛,盯着袁廷玉问道:“袁伯伯,我……我可不是在做梦吧?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来了?” 袁廷玉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是东海。” 韩潇心下奇怪,却又觉周身晃动不已,这才想到自己原来是在一条船上。 袁廷玉又说道:“今夜可是遇到大风浪了,看来是这风浪将你吵醒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韩潇见四周摇摆不定,仿佛仍在梦中,刚欲说话,却忽觉胸膛内疼痛以及,不禁连连咳嗽,身子向下一番,一口鲜血直喷洒在地。此后更觉呼吸不畅,真是难过已极! 袁廷玉急忙扶住韩潇,一只手掌抵住他的胸前。韩潇只觉一股柔和的真气传入胸膛,不知过了多久,难过之感稍有减退。 只听袁廷玉说道:“潇儿,你的肺脏被剑刺穿,从现在起,绝不可再说话,否则伤口裂开那便有性命之危了。” 韩潇听了这话,脑中仍是一片茫然,好似忘记自己是如何受得伤。 袁廷玉又是自言自语道:“这一剑当真是惊险之极,若是偏得三分,你便再也见不到袁伯伯了。哎……潇儿,你当时为何又要对那老贼手下留情?” 韩潇心中一片混沌,好似没有听见袁廷玉的话,只觉精力不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韩潇却是听得阵阵钟声传入耳中。他只觉胸口已不似前时疼痛难忍,抬眼望去,只见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地面。他忆起上次醒来时,自己是在一条船中,此时却见窗外树影重重,显已到了陆地上。 韩潇忽而想起袁廷玉来,不禁自语道:“袁伯伯……袁伯伯可是来看我了?” 这时,忽听房内一人说道:“韩施主,你醒了!你在这里可是睡了五天呢,我这就去告诉袁大侠!” 韩潇正自奇怪,忽见一个和尚站起身来,满脸喜色的望着自己,而后便急匆匆的出了房门。至此,韩潇更是诧异,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那和尚却又是谁。耳听得钟声不断,韩潇只觉眼中所见和耳中所闻都极为熟悉,心中在想,难道我又到了永宁寺不成?可随后想起似梦似幻的那晚,袁廷玉曾说自己是在东海上之,如此说来,此地又非是洛阳。 韩潇正胡思乱想间,只见房门打开,正是袁廷玉走了进来。他这才知晓,自己那一晚绝非是在做梦,不禁欢声叫道:“袁伯伯!” 袁廷玉疼惜的看着他,口中说道:“潇儿,你睡了几天,精神可是大好了。” 韩潇不禁问道:“袁伯伯,我这可是在什么地方?” “东海伽蓝岛。”袁廷玉说道。 韩潇从未听过这处所在,疑惑道:“东海?我怎么到了东海?袁伯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忽然间,华严楼佛堂内的情形浮现在韩潇眼前,只听他又是喃喃说道:“皇帝……玄真……我爹娘还有思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后,韩潇又抬起头来问道:“袁伯伯,潇儿只记得中了玄真一剑,是……是你救了我?” 袁廷玉点头道:“都怪袁伯伯出手慢了一步,这才使你受了重伤。不过,我本以为你会杀了玄真,却未想到,你又会如此在意那个宫女说的话。”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想起自己非是韩清林的儿子,生身之父却是皇帝!而与自己有着慈父之情的韩清林又是皇帝下令诛杀,一时之间,父子恩仇的迷惘,母亲悲戚的遭遇,一齐涌上心头。眼见袁廷玉是自己极敬重的长辈,不禁扑入他的怀中大哭起来。 袁廷玉抚着他的肩头,叹道:“哎,小小年纪便遭此变故,当真是难为你了。潇儿莫哭,你的伤势要紧。” 韩潇不禁抬头问道:“袁伯伯,我的事你……你都知道了?” 只听袁廷玉说道:“这些事我本在心中猜测多时,不过在那天界寺中听了你与狗皇帝的话,那便证实我猜的果然不错。” 韩潇听得糊涂,眼见袁廷玉便站在自己面前,不免想起当年他送自己去往终南山学艺的情形,于是问道:“袁伯伯,这些年你可去了哪?潇儿当真想你得紧。”声音极是动情。 “好孩子,你在武林中的事袁伯伯都已知道了,你做得不错,嘿嘿,端木洪虽然胆子小,总算教了个好徒弟出来。”袁廷玉微笑道,“袁伯伯所以到此时才来寻你,只因我要去查访一件事,如今你既已性命无碍,袁伯伯便也放心了。” 韩潇仍是不明所以,又问道:“袁伯伯,你早就知晓皇帝……皇帝与我娘的事了?” 袁廷玉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潇儿,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过些时日,袁伯伯自有话对你讲。” 袁廷玉又说了些关怀的话,便即推门而去。 韩潇思索半晌仍是不明所以,不过,他却是想起白沐灵与江婉等人还在韩禄的宅中,自己多日未归,他们一定是等得急了。不过,想到自己孤悬东海之滨,实不知与他们相距多远;况且自己剑伤未愈,更是无法起身行走,心中焦急却是毫无办法。 过得片刻,只见方才的那个和尚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斋饭对自己笑道:“韩施主,你多日未吃东西定是饿坏了吧。”说着便将斋饭递到自己面前。 韩潇这才看清和尚的面目,只见他年岁甚轻,较之自己又小了几岁。 那和尚笑道:“小僧法号馒头,韩施主有事请尽管吩咐。” 韩潇听了他的话,暗暗称奇,只觉出家的僧人哪有法号叫做“馒头”的?可见了这斋饭,顿觉腹中饥饿,当下便将斋饭吃了个大半。 至此,韩潇便在此间住了下来,可伤势过重,无法下床行走,更不知晓房外的“伽蓝岛”是个什么样子。 每日里,馒头都为韩潇送饭送药,韩潇心下感激。可韩潇问起他这寺庙的名字时,小和尚却又说方丈不曾给寺院起名。韩潇心下纳罕,更是好奇伽蓝岛却是怎样的所在,为何岛上的寺庙却没有名号。 袁廷玉每日都来探望韩潇,却只说些关心他伤势的话,其他的事一概不提。当韩潇问起他这座寺庙时,袁廷玉却是哈哈一笑,只说道:“过些时日你便知道了。” 韩潇心中纳罕,只觉一向桀骜不驯的袁廷玉不知为何听过自己问起这座寺庙时会笑起来,好似有什么事在瞒这自己。 又过了十日,韩潇的伤势有所好转,已可下地,内力也渐渐的恢复了三成。这天一早,韩潇本想到寺中走动走动,却见袁廷玉推门而入。 只听袁廷玉说道:“潇儿,你随我来,我这便带你去见一人。” 韩潇问道:“袁伯伯要带我见谁?” 袁廷玉说道:“寺里的方丈,你们曾是见过面的。” 第四百六十三章 韩潇听了这话心下奇怪,想到这东海伽蓝岛与世隔绝,远离中土,自己怎会见过寺中的方丈?疑惑中跟着袁廷玉来至院内。韩潇见这院落甚小,自己住的房子乃是灰石灰瓦,颇不像个寺庙僧房的样子,心中更是奇怪。袁廷玉带着他走至后进,只见此处不过是三间石屋,此外再无殿宇。韩潇见此更是暗自讶异,只觉这哪里是座庙宇,不过是个寻常的人家罢了。 这时,只听石屋中一人说道:“我叫你去抓些大鱼来,你看你钓上来的鱼还没有我的胳膊粗,这哪里够我吃?” 韩潇只觉这声音甚是熟悉,而后扑鼻而来一阵鲜香之气。 又听屋内一人说道:“方丈,这些天雨下得大,那些大鱼都藏在石头下面,没有一条上来咬我的钩。”却是馒头的声音。 韩潇更是奇怪连连,只觉此间的方丈又怎会让寺里的和尚钓鱼给你他吃。 只听那方丈是说道:“快去,快去,你若钓不上来五斤重的鱼,今晚便罚你不许吃饭!” 而后,房门一开,韩潇见馒头苦着脸走了出来。他见了袁廷玉和韩潇,只点了点头便拾起地上的鱼竿匆匆的去了。 这时,只听袁廷玉笑道:“师父,您又欺负馒头啦。” 韩潇听得这“师父”二字,不禁大吃一惊!心道,原来袁伯伯却也有师父!他的武功已如此高深,不知他的师父更是何方高人?而后,只听屋内一人笑道:“韩潇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韩潇紧走几步到得门口,只见房内生起一堆柴火,火上正烤着数条细长的鱼。柴火旁盘膝而坐一个僧人,样貌极老,一身的僧袍破破烂烂便如乞丐一般,胸前的佛珠也只剩得数颗而已。 只见韩潇瞪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老僧又笑道:“怎么?这么快便不认得我了?” 韩潇惊道:“是石头大师!”而后又看着袁廷玉说道:“袁伯伯的师父……是石头大师……” 原来,那老和尚正是石头僧! 石头僧笑道:“小娃娃,快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这时,袁廷玉说道:“在天界寺中,便是我与师父二人将你救出的。” 韩潇听了这话才释去心中的疑问,他只觉凭得袁廷玉一人又如何能将自己从玄真和如许多的锦衣卫手中救出?原来石头大师也在当场,这便难怪了。 韩潇快步走到石头僧面前,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石头僧又是微微一抬手臂,说道:“小娃娃客气什么,我在青城山中吃了你们那许多的鹿肉,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哎,可惜这岛中没有鹿肉可食,老和尚我当真是馋得心里慌得很。” 韩潇但觉一股力道将自己托起,心下佩服他的内力已入化境,心中不免在想,不知石头大师的功夫与方云天比起来可是谁高谁下。 韩潇当下笑道:“有鱼肉也是一般。” 石头僧却摇头道:“这哪里算得是肉?你瞧这些鱼细得像根筷子,我哪里又能吃得饱?” 袁廷玉说道:“师父,潇儿的伤势已经无碍了,再过些时日便可痊愈。” 听了这话,石头僧却是敛起了笑意,说道:“好险,好险,我与廷玉都以为你定会杀了玄真,未想到,这生死却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暗自心惊,猛然想到那个看相先生公孙奇的话,只觉自己的遭遇果真让他给算准了,若非尹方思的出现,玄真便早已毙命于自己的匕首之下。 想到尹方思说起玄真是她的父亲,韩潇更是不明所以,重重的疑问涌上心头,当下说道:“大师,袁伯伯,潇儿有许多事不能明白。” 只听石头僧说道:“廷玉,这些陈年旧事你也该说与他了。” 袁廷玉点了点头说道:“潇儿,这些事我在四年之前本应说与你知晓。不过,我怕这些会扰了你专心习武,便未曾告诉你。真是想不到,几年中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 韩潇问道:“是和我爹娘有关吗?” 袁廷玉点了点头,石头僧这时却大嚼着鱼肉,可脸上的却已无先时嬉闹的神色。 而后,袁廷玉便说道:“潇儿,我说个故事与你听。数十年前,武林中有位德高望重之人,叫做杨逸澜,素有‘武圣’之称。” 韩潇心道,原来他是在说石头大师的事,石头大师的本名我已听申屠行说起过,在青城山时,他又说自己收过三个徒弟,除了袁伯伯却不知另两人又是谁。 只听袁廷玉接着说道:“杨逸澜年近六旬都未曾收过徒弟,可三十年余年前,在他游历湘南时,不巧正遇到潇湘之水泛滥。那时,许多人都遭了水灾,元廷不顾汉人的死活,不肯发粮赈济,无家可归的人渐渐都饿死路边,尸横遍野,路遇饿殍,当真是人间地狱。” “杨逸澜的本领虽高,可遇到成千成万的灾民却也无能为力,”袁廷玉讲述道,“此后,他在潇水之畔遇到了一男二女三个孩童。这三人的父母皆被大水冲走,三人巧遇在一处,便共同谋生。杨逸澜遇到他们时,这三人已是数日不曾吃过东西,走投无路,只好到人市将自己卖掉。” “他见这三个孩子十分可怜,便收他们做徒弟。”袁廷玉接着说道,“那三个孩子中,男的叫做阿玉,两个女孩一个叫做阿如,一个叫做阿烟。阿玉和阿烟甚喜习武,从杨逸澜那里学到了许多高深的武学。而阿如却只喜欢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杨逸澜武功虽高,她却不曾学过一招半式。三人随在师父身边,着实过了十年开心的日子。” “后来,大江南北的群豪纷纷揭竿而起,与元廷殊死搏斗,终是朱元璋一统江南。”袁廷玉接着说道,“随后,朱元璋派大军北伐元廷,武林中亦推举少林寺的圆光大师为盟主,呼应朱元璋进兵。一天,紫冥教的教主江正派来他最信任的堂主寻到杨逸澜,请他出山,一同抗击蒙古,自那时起,三人的时运便都起了变化。” 第四百六十四章 袁廷玉继续说道:“杨逸澜向那堂主推说自己已是古稀之年,拒绝了江正。此后,那位堂主又来寻过杨逸澜数次,都被杨逸澜婉言推辞。其实,那位堂主每次前来并非都是奉了江正之令,只因他喜欢阿如,想去那里见她一见。” 韩潇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冷汗连连。 袁廷玉又说道:“原来,阿如与阿烟都生得极美,尤其是阿如,乃是倾城倾国貌,那堂主对她乃是一见倾心。可阿如并未对那堂主的爱慕之情有所动心。不过,这些却是惹恼了阿玉。原来阿玉与阿如自小青梅竹马,早已对她钟情甚深。可阿玉却是不敢在阿如跟前表现出一丝的爱意,只怕她说自己轻薄,瞧不上自己。其实,阿玉心中所想,阿如早已知晓,可阿如也并非喜欢阿玉。” “杨逸澜并不知晓那位堂主其实是喜欢阿如,见他三番五次的来请自己出山,抹不过情面,便让自己会武艺的两位弟子阿玉和阿烟随那位堂主前往武林盟主身边效力。三人一路同行,阿玉见离开了师父杨逸澜,便质问起那位堂主为何来总是来骚扰阿如。”袁廷玉缓缓的说道。 “这两人都是羁傲不逊的脾气,话不投机当场动起手来。两人功力悉匹,不分伯仲,打了个昏天黑色仍是分不出输赢来。阿烟见了瞧不起二人,且她又是习武如痴,本不想效力军前,由此便离开二人独自去了,此后再也没回来见过师父。阿玉和那堂主眼见分不出胜负来,便各自散去。此后,阿玉虽受盟主圆光大师的节制,却从未与那位堂主并肩杀敌,二人各自为战,绝不理会对方。”袁廷玉说到这里,已有些慨叹之意。 “那一年,中山王徐达手下一位姓韩的将军,路过杨逸澜的居处,便前来拜见。这韩将军虽是指挥阵战的将领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自来便喜与武林中人结交,听说杨逸澜乃是武中之圣,自然要去拜会。”袁廷玉接着说道,“此后数年,阿玉和那位堂主听闻阿如要嫁给那位韩将军,都先后赶回了杨逸澜的居处。二人不禁质问阿如为何要嫁给韩将军;原来,阿如自幼不喜舞刀弄枪,更不喜习武之人,阿玉和那位堂主虽然对她倾心之极,可她却只喜欢温文尔雅,一派书生之气的韩将军。” 袁廷玉接着说道:“此后,阿如终是嫁给了韩将军。阿玉一气之下离开师父,从此浪迹天涯,再不问世事。那位堂主恰逢江正谢世,他得了江正的真传从此继任了教主之位。此后,他率紫冥教离开中原,退入了西域。他之所以远离中原之地,想来也与阿如嫁与韩将军不无关联。” 此时的韩潇早已是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 “数年之后,朱元璋赶走鞑子,建立大明王朝,韩将军被封为兵部尚书。阿玉早已是心灰意冷,不过,他想到阿如随韩尚书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便也替她高兴。”袁廷玉顿了顿,便又说道,“那一年,阿玉忽而听闻阿如的死讯,他当真是痛不欲生,便急急的赶到了京城。阿玉潜入尚书府,欲在阿如的灵堂前祭拜一番,不想,却遇到了紫冥教主,原来,他也得知了此事,从西域万里赶回中原。这时,府中的一位老仆现身,问明了阿玉和紫冥教主的身份,便将两封信件分别交给了二人。” 韩潇听到这里已是泪流不止,呜咽连连。 袁廷玉叹了口气说道:“两封信中的内容想来大体相同,便是要二人好好照顾阿如唯一的儿子。二人又问起那老仆,阿如是如何死的。老仆却说,自数年前始,阿如便常是闷闷不乐,如今乃是郁郁而终。老仆又说韩尚书与阿如夫妻感情极好,他们的孩儿又很听话,实不知阿如为何事忧愁。二人听了这话,只觉阿如的死有些蹊跷。可二人心中尚有隔阂,而后便各自分开。这许多年里,阿玉始终在查访阿如心中的事却是不得其解。” “四年前,阿玉查到宫中流传一张医治‘肾血亏瘀’的方子,得此病者皆不能有子孙后嗣,而太医院中的案牍却录得韩尚书正有此病症。”袁廷玉又说道,“阿玉见此,心头大震,心知此事定与阿如的死有关。于是他急急的赶往大漠想找到韩尚书问个明白,谁知阿玉却是晚到一步,韩尚书已为人杀害。他知晓阿如的孩子定有危险,便又连夜南下,终是在洛阳救下了那孩子。” 说到这里,袁廷玉看了看早已泣不成声的韩潇说道:“潇儿,我说的故事,你可是听明白了?” 韩潇这些时日来本自郁郁寡欢,此时听过袁廷玉的话,想到母亲许多年来心藏隐秘,最后郁郁而终,父亲更是由而此惨死大漠,这一切皆因自己生身之父的一时兽欲而起,韩潇只觉自己当真是凄惨之极,这一腔的怨愤实不知该向谁发作才好,不禁大哭起来。 这时,只听石头僧说道:“小娃娃,皇帝是你的父亲那又如何?只要你自己心意诚正,天下间便再无人能左右得了你!佛家常讲一切皆空,我却觉得那一片浩然之气却是永存于天地,周而复始!” 韩潇听了这话不禁一怔,心中暗念:“浩然之气……周而复始……心意诚正……”而后心有所悟,于是擦了擦眼泪说道:“大师可是在说,我是谁人的儿子并非重要,只要我能心中坦荡,那便无愧于天地了。” 石头僧哈哈一笑,说道:“孺子可教,在别人看来,你是皇帝的金枝玉叶,可在老僧看,你与农夫的儿子没有半点的分别。嘿嘿,穷苦一生的农夫,可又比凶残无道的皇帝又强过百倍了。” 韩潇心有所悟,说道:“多谢大师点化。”想通这些,心中略有清畅。 石头僧却说道:“什么点化不点化的,我这和尚杂学太多,你可不要将我当做那些庙里只会诵经的老木鱼才好。” 第四百六十五章 韩潇说道:“皇帝虽是我的生身之父,可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认他!我始终是韩清林与徐湘如的儿子!” “嘿嘿,只要你心诚意正,无论怎样想又有什么分别?”石头僧说道。 此刻,韩潇心中的怨气消解了不少,又不免想起袁廷玉方才说的那个“故事”,心中有所疑问,便说道:“袁伯伯,你说的那个阿烟又是谁?” 袁廷玉说道:“我不知你是否见过此人,她叫做南烟。” “啊!是她!”韩潇惊声说道。 “你见过她了?”袁廷玉奇道。 韩潇当下将自己在大漠中的经历,以及前些时日在终南山下遇到南烟的事告诉了二人。 袁廷玉听过,一声长笑,而后说道:“原来三妹却喜欢端木洪那个冥顽不化的家伙!哈哈!哈哈!” 至此,韩潇这才明白,袁廷玉口中的阿玉阿如与阿烟原来便是他与母亲还有南烟。 韩潇向石头僧说道:“原来我娘便是大师的弟子,我须得称您为师公才好。” 石头僧笑道:“不好,不好,你叫我石头僧便可,我门下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瞧,你袁伯伯还不是直呼我俗家的名姓?” 韩潇见石头僧心胸如此洒脱,逍遥于天地之间,又是佩服又是羡慕。 随后,韩潇又说道:“原来,方教主也倾心于娘,啊!原来如此!”只听他忽而惊声说道。 袁廷玉不禁问道:“怎么?方云天和你说过什么了?” “方教主将紫冥神功传给我,又让我接他教主的位子,却原来……原来……”韩潇喃喃自语道。 “他要将紫冥教的教主之位传给你?”袁廷玉奇道,“我只知他的紫冥神功甚是奇特,他将内力注入你的体内,却原来是有这番打算在内。” 韩潇说道:“方教主说,这紫冥真气本是得自太玄经,导入他人体内,便是将此内功传与了他人;不过,紫冥神功皆由教主历代相传,他在洛阳客栈中将这紫冥真气导入我的体内,是早已想好,由我接替他的位子。” 石头僧说道:“廷玉,这方云天与你一般,都是痴人。” 韩潇不明白石头僧的话中之意,又说道:“方教主认得大师,原来他便是惜时那位紫冥教的堂主。” “方云天这小子有意思得很,脾气与廷玉当真是像极了。”石头僧笑道,“都说他在终南山上,只用了三招便赢了你,我可不信他的功夫如此之高,小娃娃,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韩潇将与紫冥教长老的比武,而后方云天三招胜过自己,接着从锦衣卫手中救出的事讲述一遍,只听他最后说道:“锦衣卫之所以要抓我,定是玄真发觉了我的身世,上奏了皇帝,他们始终便想要我的姓名。” 袁廷玉说道:“这些事,我与师父也是近几年来猜测而出的,师父救下杨士祯时便已有所怀疑。我们知你去了京城,定会去亲口向皇帝问个明白。可皇宫森严,只有在天界寺中才有机会见到他,果不其然,总算是及时赶到。” 至此,埋在韩潇心底多年的疑虑终是真相大白了。 石头大师说的:“小娃娃,你娘聪明颖慧,这一点你可是像极了她。小如若肯随我习武,如今她的功夫说不定已高过了廷玉呢,哎……不过,你最像她的却是你这副面孔,我在青城山见到你时便已知晓你是她的儿子了。” 韩潇心道,原来石头大师肯将那无相神功传授于我,便是因为我乃是徐湘如的孩子。 袁廷玉看着韩潇却是久久不语,不知心中在思量着什么。 这时,韩潇又说道:“我真未料到,原来那个玄真却是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可他为什么又要陷害江正?” 只听袁廷玉说道:“这狗贼做的事,我也是近来才渐渐查明。师父虽然是武林泰斗,若与江正没有半点干系,他又怎会让方云天来请师父出山?” 韩潇不禁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江正在入紫冥教前拜过的恩师叫做别古崖,别古崖亦有经天纬地的能耐,他与我师乃是至交。”袁廷玉说道:“这别古崖徒弟甚多,江正便是他的大弟子,而他的弟子中还有二人,一个叫做唐宗青,另一个是他最小的女弟子,我只知她的小名叫做月儿,她的本名我却是不知。” “那唐宗青本喜欢这个小师妹月儿,可月儿到头来却嫁给了江正,唐宗青一气之下退出门墙。至此,他沦落江湖,而后改名做唐飞,多年后,又拜入了武当派。”袁廷玉说道。 韩潇心下一惊,说道:“这唐宗青便是玄真!” “不错!如今武林之中又有谁知晓他与江正曾有过同门之谊?”袁廷玉说道,“数十年前,中原武林正与蒙古作战时,这玄真亦曾奉盟主圆光之令与师父联络过,我们师兄妹也都曾见过他。此人既未娶到月儿,由此便对江正怀恨在心。后来,圆光大师谢世,武林中都知晓,由江正继任盟主那便再合适不过。可玄真心有不甘,既妒忌他娶了自己心爱之人,又恨他可以做坐得武林盟主的位子,江正处处都强过了他。由此,他便设下毒计,这才引来武林中二十年的风波。” 韩潇说道:“原来如此,袁伯伯,这些你是怎么知晓的?” 袁廷玉说道:“那天在天界寺中,玄真既与你说起便是他陷害的江正,那么这些推断便都顺理成章了。他手段如此毒辣,定是早已对江正怀恨在心了。” 韩潇听了这些心中不禁慨叹,想到武林二十年的大风波却是因一人的妒念而起,无数人更由此丧命,这玄真老贼当真是罪大恶极!而后,他又想到了尹方思,心中又是不明所以,实不知尹方思为何会是玄真与常伊的女儿。 只不过一个时辰内,韩潇便将父母的旧事与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尽数听入耳内,更未想到母亲便是石头大师的弟子,而武功天下第一的方云天与桀骜不驯的“东海狂生”袁廷玉都对母亲用情至深,一时之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袁廷玉又问道:“潇儿,你今后可有何打算?可是想接替方云天做那紫冥教的教主吗?” 韩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想杀了玄真为阿爹报仇!” 石头僧却说道:“小娃娃,你尽管在这里住下,待养好了伤你想去做什么那便做什么,不用听旁人的劝,只凭自己的本心便好了。你方才说,方云天那小子怕你不接他的位子,便以你尚未窥探紫冥神功的奥秘为由,诱你入教。呸,他虽是一片好心,可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在青城山时,你将太玄经的总纲背与我听,老和尚这些时日中细心钻研,早已从前人那里悟到了内功的精髓,他不肯教你有什么稀罕,你在这里无事可做,我便将这些传于你们,一定强过他的紫冥神功!” 第四百六十六章 此后,韩潇便在岛中住了下来。原来,韩潇见这座“寺庙”不过前后两个院子而已,寺里也只有石头僧与馒头两个僧人。他不禁想道,怪不得馒头说这寺庙没有名号,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哪里像个寺庙的样子?他更觉这两个僧人玩世不恭,老的叫石头,小的却叫馒头,每当想起这些便觉好笑之极。不过,石头僧的武学通天,更多的是对他的敬仰之情,只觉袁伯伯的武功如此高强,也只有石头大师这样的武中“圣人”才教得出来。 院落之后有一口沉重的大钟,馒头每天清晨都要去将大钟敲响数十下,那天韩潇听到的钟声便是此钟所发。这些时日里,韩潇的内力渐复,石头僧将太玄经的要义一一授予韩潇与袁廷玉二人。韩潇按此修炼,果觉紫冥真气愈加精纯,而袁廷玉亦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韩潇不禁想道,这太玄经当之无愧为武学至宝,无相神功虽然堪透世间武学招式的破绽之处,可若无深厚的内力相佐,遇到绝顶的高手同样无法取胜。 韩潇又把无相神功中,自己无法明白的地方向石头僧一一请教,由此,他对这套武学领悟更深,加之内力越发的精纯,只觉此刻若再与方云天动手,绝不会三招之内便败给他了。 这一日,韩潇将慈乐庵中的事告诉了石头僧。石头僧听过却好似不甚在意,只说道:“申屠行害人一世,能得此下场算是便宜他了。那毒仙老人我亦听过她的名头,原来申屠行练这万毒归心掌可是由她相助,我却不知这毒仙老人原来是女子。” 馒头每日里都要去海边钓鱼,若是钓上来的鱼又瘦又小准会挨石头僧的骂,不过石头僧也只说说而已,从未惩罚过馒头。韩潇亦觉钓鱼十分有趣,便自己做了个木竿,绑牢鱼线,和馒头学起了钓鱼。韩潇十分聪颖,很快便青出于蓝,十日后,他钓上来的鱼又较馒头多过不少,反是馒头向他请教起来。这伽蓝岛不过方圆五里的大小,韩潇早已将这岛屿走遍。而岛中除了这四人外,再无旁人居住。 韩潇甚是思念白沐灵与江婉,心知众人定是早已心急。不过,自从他知晓自己便是皇帝的儿子,心中便起了异样之感,好似有些怕与众人相见,更不知自己心中思念的二人知晓此事,又会怎样看待自己,反是觉得在这岛中自由自在,能让自己“了无牵挂”。 两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韩潇的伤势已然痊愈。 这一日,岛上忽而来了一个二十余岁的和尚,韩潇见馒头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禁问道:“馒头,他可是你的师兄?” 馒头尚未说话,那个和尚却说道:“原来韩施主的伤已是好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法号木头,是馒头的师兄。” 韩潇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心想,石头,木头,馒头,这三个和尚当真有趣得紧。 这时,只听木头说道:“韩施主,你可听过蒙古草原中有个舍伦部?” 韩潇奇道:“你怎知晓舍伦部?” 木头见了韩潇的神色,急忙说道:“韩施主快随我去见方丈与袁大侠。”说着便急匆匆的走向石头僧的院落。 韩潇心下奇怪,不知这小和尚是如何知晓舍伦部的,当下紧跟这木头尽了石屋。 石头僧与袁廷玉都坐在屋内,木头急忙说道:“方丈,袁大侠,皇帝御驾亲征,去攻打蒙古了。” 袁廷玉听了这话,说道:“御驾亲征?这可是怎么回事?” 韩潇听了这话也是暗暗心惊。 木头说道:“方丈让我住在京城里鸡鸣寺,实时打探朝廷的动静,半个月前,我听寺里的和尚说,蒙古有个什么瓦刺的部族在北边闹得很凶,皇帝在边疆集结大军,已是御驾亲征了。” 韩潇奇道:“鸡鸣寺的和尚怎会知道这些事?” 木头说道:“他们说,有许多达官贵人常来寺里烧香,这些事便是听他们说起的。” 韩潇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舍伦部的?” 木头说道:“是鸡鸣寺方丈的弟子无意间听来的。有一天,一位武当派的道长来寺中找到方丈,二人所说的话为方丈的弟子听了去,我便是听那位师兄说的。他说武当派的掌门是皇帝极信任的人,那位掌门早已为皇帝谋好了计策,说是北出雁门关,遇到的头一个大部族便是舍伦部,那里草场肥沃,若是将此处攻下,便进可攻,退可守了。我听袁大侠说韩施主去过塞外,所以方才便问你是否知道这个舍伦部。” 韩潇听了这话,大叫一声“不好!” 袁廷玉不禁问道:“怎么了潇儿?” 当下,韩潇将自己在舍伦部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舍伦部向来与世无争,玄真之所以要让皇帝攻下吉雅草场,便是在天界寺中信了我的话,以为太玄经仍放在舍伦部,攻占吉雅草场是假,夺经是真!不过,太玄经早已被烧掉了!” 石头僧说道:“此人野心勃勃,看来不练成天下第一的功夫定不会干休。” 韩潇又奇道:“不知皇帝为何会如此信任这老贼!” 袁廷玉说道:“我看过太医院为皇帝开过的药方,那里面有许多却是玄真的笔体,嘿嘿,他为皇帝开的药方乃是还阳之用,皇帝年老,自然离不开那药性。时日一久,也自然会任老贼摆布了。” 韩潇急道:“大师,袁伯伯,舍伦部与潇儿有恩,潇儿须得快些赶去,让他们向北边远远避开才好。” 石头僧点头道:“人命关天,你这便去把,若能救下这数万人的性命,真是一场了不起的功德,木头,你这就送他出海。” 韩潇跪下说道:“大师的恩情,韩潇永世难忘,大师云游四海,不知潇儿今后又去何处寻到您?” 石头僧笑道:“起来,起来,老和尚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离开这伽蓝岛半步了,你想寻我还不容易?对了,你若是来看我,一定要多带些金华的火腿,哎,那味道我可是许久没有尝过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韩潇心中焦急,应了一声又向石头僧和袁廷玉磕了头,便急急的向外走去。 只听袁廷玉说道:“潇儿,我与你同去。” 石头僧笑道:“如此甚好,你二人同去,我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韩潇说道:“这一趟实有万里之远,潇儿怎能让袁伯伯如此奔波?” 袁廷玉说道:“你功夫虽高过那老贼,我却怕他用出下流的招数来。何况,我亦想会会他,看看他究竟有怎样的能耐!” 韩潇见此便不再多言,只觉与袁廷玉在一处,就算遇到再难的事也会迎刃而解了。此后,二人便随木头上了船,离岛而去。韩潇问起木头,皇帝已出京多少时日,木头却是不知,只说他听闻这消息时,皇帝便已出了京城。韩潇又问此行多少天可以归岸,木头却说五日后才可到杭州。韩潇心道,但愿这一趟能赶在大军之前到达吉雅草原。又想到白沐灵与江婉等人尚在京城,看来先得顺路与众人见上一面才好。在韩潇所想,自不会带着众人奔波万里,而且更需瞒住阿茹娜,否则她心中一急非与自己同回大漠不可,若带着她同行会有诸多不便,以至误了行程那便遭了。 数日来,韩潇在船中坐立不安,袁廷玉时常吹起洞箫,那悠扬百转的音律却压抑不住韩潇焦急的心境。五日后,木船由海入江,在西湖旁登了岸。袁廷玉将木头打发回去,二人无心游览,购得两匹快马向北而驰。 未归岸时,韩潇便将自己须得去京城见冷文成等人的事告诉了袁廷玉。待二人到了京城,便直奔韩禄的宅院。 入得院中木阁,韩潇却见阁中空无一人,心中不免奇怪,刚欲去花园中寻找众人,却听一人叫道:“韩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韩潇回过身来,见那人正是韩禄的徒弟邓安,刚要发问,却见他奔到身前,大哭起来。 韩潇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师父呢?我那几位朋友可去了哪里?” 邓安痛哭连连,却已说不出话来,韩潇暗道不好!心知定是出了意外,不免心急如焚。 邓安哭了片刻便说道:“师父被人害死了!” 韩潇吓了一跳,说道:“被谁害死了?我的朋友呢?” 邓安呜咽道:“他们都被捉了去。” “被谁捉去了?你快说啊!”韩潇急道。 “那人叫做牧齐远。”邓安说道。 “原来是他!”韩潇恨声道,可随后又说,“单凭这牧齐远未必便是苏姑娘的对手,与他同来的可还有谁?” “那人我却是不知名姓,不过冷大哥叫他老贼,白姑娘却叫他三师伯。”邓安说道。 韩潇心道,果然便是端木浩!当下问道:“你快说,这可是怎么回事?” 邓安说道:“韩师兄多日不归,大家都心急得很,师父每日里去打探你的消息,可锦衣卫中的人只说皇帝在天界寺遇了刺客,那刺客却是没有被捉到。大家都奇怪韩师兄既然没有被皇帝捉到,却为何不回来?冷大哥本想出京城打探你的消息,可江姑娘却说韩师兄早已说过,要大家在这里耐心等他,将冷大哥劝了回来。可没想到……没想到……” 韩潇急道:“牧齐远和端木浩是怎知道此处的?” 邓安哭泣道:“师父说,定是他自己这些时日来抛头露面,便这二人盯上了。” 韩潇转头对袁廷玉说道:“我在天界寺一闹,玄真老贼定是派他的弟子牧齐远四处搜寻我的下落!” 袁廷玉说道:“这二人发现你不在此地才敢动手的。” 韩潇点了点头又向邓安问道:“后来可是怎样了?” 邓安说道:“大概有二十天了,那一晚牧齐远突然闯了进来,还让师父交出韩师兄,师父与他话不投机便动起手,他们只拆了数合师父便被他打得吐血……后来大家向他围攻,可那个端木浩又从旁相助,大家终是不敌这二人,都被点中了穴道,师父他……他却死在牧齐远的掌下……”说到这里,邓安又是嚎啕大哭。 韩潇心中焦急,便又问道:“牧齐远将他们带去哪里了?” “牧齐远与我说,他留下我的性命便是想我告诉韩师兄,若想要大家平安,便到皇帝军中去寻他。”邓安呜咽道。 韩潇咬牙道:“邓安,你放心,既然知晓他去了何处,我定会杀了他为你师父报仇!” 邓安听了这话又是哭泣不止。 韩潇又问道:“杨大人可受了连累?” “他们不知道这里尚有密室,杨大人却是没事。”邓安说道。 听了这话,韩潇便急忙奔向密室,待见了杨士祯,二人不免感叹韩禄的死。 而后,杨士祯引着韩潇来到花园中,韩潇但见一块墓碑赫然而立,上书“贤仆韩禄之墓”。韩潇跪在墓前,不禁黯然神伤,想到韩禄忠心耿耿,终是以身殉主,不禁流下泪来。 杨士祯说道:“韩禄虽然本名郭玉龙,不过他在韩家数十年,我想他更喜墓碑上提用主家的名姓。” 韩潇祭拜一番,便说道:“杨叔叔,我要去皇帝军中救出我的朋友,还要杀了害死禄伯伯的恶人,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如今皇帝御驾亲征,京中的防卫松懈,那些锦衣卫多半都随皇帝去了战场,你和邓安该趁此时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才是。” 杨士祯说道:“我等在此处,便是想见潇儿你一面,你那天可是见过皇帝了?” 韩潇说道:“我爹便是皇帝下令暗害的。” 杨士祯惊道:“这可是为什么?” “哎,一言难尽,潇儿再不想提起这些。”韩潇想到此事涉及母亲,实不欲说与他人。 杨士祯满面疑惑,只待韩潇解说一番,可韩潇却说道:“杨叔叔,你和邓安明早便出城去吧,我须得快些赶到皇帝军中。”说完便与袁廷玉翻墙而出,纵马疾驰而去,只留杨士祯伫立当地,口中暗念:“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皇上要杀韩尚书……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时,邓安已止住了哭泣,对杨士祯说道:“杨大人,依我看,咱们还是今日出城的好。” 第四百六十八章 韩潇与袁廷玉二人急急的向北赶路,这一日来到太行山下。 一路之上,二人并未见到皇帝行军的仪仗,韩潇心知自己定是晚了皇帝许多天。眼见越过太行山便可直奔雁门关而去,不知在出关之前能否追得上皇帝的大军。不过他心知皇帝御驾亲征兵力自不会少,想从大军中救出众人又是难上加难;可想到白沐灵与江婉二女来自是忧心忡忡,恨不得立时便飞到儿女的身畔。他心中时时在想,无论如何,皇帝的御林军,自己是闯定了。 二人纵马入山,在林中快速的行进。不知行了多久,忽然间,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妹妹,你怎知思儿是在皇帝军中?咱们一路赶到这里,你总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韩潇听那正是常依的话音,心中奇怪,不知这姐妹二人为何会在此地。不过,从常依的话中所知,尹方思已是随皇帝御驾亲征了。 这时,常依好似也已听到韩潇二人的马蹄声,只听她问道:“谁?” 韩潇收住马蹄,便已见到常依姐妹的身影。 常依立时认出了他,欢声道:“原来是韩师侄!你怎么来了太行山?” 韩潇走至二人近前,先将袁廷玉介绍给二女。这姊妹二人早已听闻“东海狂生”的大名,此时见韩潇与他在一起不禁奇怪,待韩潇说起白沐灵与江婉等人被牧齐远与端木浩捉入皇帝军中,自己既要赶去救人,又要告知舍伦部向北避开时,常依奇道:“这两人胆大包天难道不要命了?如今武林盟主已率中原武林各派随军讨伐瓦刺,他二人投奔军中岂不是自投罗网?” 韩潇听了这话惊道:“什么?中原武林都在军中?” 常依奇道:“这样大的事,韩师侄难道不曾听说?” “这些时日我在海外的一座孤岛中,武林中的事当真是不曾听闻。”韩潇答道。 “韩师侄,你们大伙不是去了京城吗?他们怎会被牧齐远捉去,你又怎么去了海外?”常依不禁问道。 韩潇不答,却是盯着常伊说道:“三师姑,我在京城见到思儿了。” 二女听了皆吓了一跳,常依急忙说道:“你见了思儿了!她可在哪?” 韩潇不答,只看着常伊说道:“师姑,思儿的事我都知道了。”! 常伊浑身一抖,说道:“你……你知道什么了……” 韩潇当下将自己在天界寺中所遇的事告诉了二人,不过,却未讲明自己的身世。 “我之所以没刺玄真那一剑,便是因为思儿为他求了情。”韩潇最后说道。 这时,妹妹常伊已是泪流满面,姐姐却是瞠目结舌,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常伊哭了一阵,便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可瞒了。” 姐姐常依惊道:“妹妹……这可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是为那老道给害的……”常伊哽咽道,“二十年前,紫冥教与各派打的昏天黑地,我与大家失散,更是无处寻找姐姐你。我本打算去寻端木胜,他既与江教主极好,希望他能将我收留。不巧,途中却是遇到了玄真……” 韩潇惊道:“那老贼可是伤害你了?” 常伊说道:“那些时日里,他对我说,江教主是被人所害,整个武林都是被人欺骗了的,他要为江教主报仇,希望我能帮他。我想到江教主对我们一家的恩情,自然答应了他,而后,他便带我去往紫冥教的总舵。这一路上他尽是……尽是说要如何为江教主报仇,如何将那恶人碎尸万段。而且……而且……我们在黄河边,更是遇到一伙贼人。” 常伊说道这里已是浑身颤抖,只听她接着说道:“他……他将那些贼人杀尽……哎……我见他武艺超凡,又是一身的正气,加之他正是壮胜之年,虽然是出家的道士,我仍是对他生了情窦,便与他做下糊涂事。可谁知道……谁知道……” 姐姐常依听过,震惊无比,将妹妹揽入怀中,叹气不至。 常伊又说道:“原来,他百般讨好我,便是为让我在总舵中帮他寻一部紫冥神功的秘籍。” 韩潇不禁问道:“这老贼为何找上了你,他不会自己去寻吗?” 常伊说道:“家父在世之时便是为江教主打理典籍,玄真定是知晓此中的关系,所以……所以……哎……我想他定是寻过,却是未曾寻到,他以为我常在父亲身边,想来知道一些隐秘所在,便……便寻到了我。我自然知晓紫冥神功是我教的武学秘典,不过紫冥教既已退入了西域,他又是百般的花言巧语,我一时心迷,便答应了他。不过,那部紫冥神功却始终未曾寻到。” 韩潇心想,玄真不知这紫冥神功更无什么秘籍可言,须得将紫冥真气种入他人体内,当真是白费心机。 常伊又说道:“玄真见那秘籍不曾寻到,此后便慢慢疏远了我,终有一日不辞而别。此后不久,我便发觉自己怀了他的骨肉……”说到此处,常伊又是流下泪来。 只听姐姐常依颤声道:“原来……原来……那一日我夺的,竟是你和他……他的孩子……这些事,你……你怎不早说……他既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你该早些告诉你师父才对啊……” 常伊又说道:“他……他后来做了武林的盟主,德高望重,又有谁能相信我的话?何况……何况这些事我实是说不出口?只得将此事瞒了下来……”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愤怒之极!只觉那玄真表面看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却原来是个十足的衣冠禽兽,想到他做出这许多的恶事,便将他碎尸万段亦不解气。 常伊接着说道:“那一日,我见了思儿便将真相告诉了她,而后又让她去寻了玄真,这许多年过去,思儿已然长大,我心头的恨早已烟消云散了。此后,玄真遣人送给我一封信,信中说会让思儿入宫执役,将来再为她找个好归宿。” 常依咬牙道:“总算他还有一丝人性,还认自己的亲生女儿!” 韩潇又问道:“师姑,你现在为何又要去寻思儿?” “哎,我终是放心不下她,本想去京城看她一看,可到了京城,却得知皇帝御驾亲征。姐姐,我背着你可是闯入皇宫,却未能找到思儿。玄真既和我说他将思儿安排在皇帝身边,此时定是随在军中。其实……其实……我实是抛不下她,这一趟我若是寻到她,无论峰哥如何看待我,我也要和女儿在一起,哎,再不可让她在宫中受苦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三人听了常伊的话,不免一番慨叹。 常依安慰了妹妹一阵便向韩潇说道:“原来牧齐远竟是玄真安插在紫冥教中的人,他们捉了婉儿等人定是到军中投奔玄真去了。” 韩潇说道:“事不宜迟,我和袁伯伯这就赶去皇帝军中救人。” 这时,只听常伊说道:“韩师侄,我们随你同去。哎,玄真他……他……做下这许多恶事自有武林的公道惩处,我便是怕他害了灵儿她们,到时由我来劝他一劝,定要他放人。” 韩潇心道,玄真老贼为寻太玄经才捉了大家作为要挟,若得不到经书又怎会听你相劝?不过,他二人毕竟曾有过一段渊源,也许他看在这位师姑的份上便不会伤害大家也未可知。 当下,四人并骑向北行去。常依姊妹二人所骑的亦是快马,待越过太行山,众人在山下又购得四匹用于替换快马,轮换而骑,三日后便到得雁门关下;可皇帝的大军仍是不见踪影。众人四下里打听后,这才得知皇帝亲率三十万大军已走了五日。^ 韩潇心道,吉雅草原距这雁门关的距离快马不过是五六日的行程,大军行进虽慢,自己能否赶在大军之前到达亦是难说,心中实是焦急。当下,四人策马疾驰,两日后,便见到朝廷的军马缓缓向北移动着。 常依喜道:“总算是赶上了!” 韩潇却说道:“这些是断后的队伍,那先锋军仍将咱们落得甚远呢。” 而后,由韩潇带路,众人避过朝廷行军的路线,终是在第五日的夜里到达了吉雅草原。不过,正如韩潇所说,舍伦部已为朝廷十万先锋军所围困。 常依急道:“还是晚到一步,这可如何是好。” 韩潇只听说道:“看来朝廷未曾进攻,定是在等皇帝下令。皇帝的中军看来明日便可到达,咱们先去舍伦部中瞧一瞧。” 随后,四人趁着黑夜,悄悄摸到了舍伦部军中。待寻到舍伦的大帐,只听帐内一人说道:“安答,这一次南人的军队要去打瓦刺,不知为何却来为难我部,敌众我寡,难道华筝公主这一支血脉要断在我的手中了?”声音苍然。 另一人说道:“南人的皇帝狡诈得很,他定是瞧上我吉雅草原这块宝地了。” 韩潇已听出说话的正是舍伦与吉日格勒二人,当下朗声说道:“两位族长,韩潇来的冒昧,这可失礼了。” 只见大帐掀开,吉日格勒与舍伦快步走了出来,待见看清韩潇的面目,立时老泪纵横,异口同声道:“韩英雄!我们怕不是在做梦吧!” 韩潇却说道:“两位族长,韩潇来的迟了,没能赶在朝廷大军之前,当真是惭愧之极!” 二人急忙把韩潇等人让进帐内,袁廷玉和常依姊妹不懂蒙语,不知这吉日格勒与舍伦却是什么人。韩潇当下为双方略略的引见一番,吉日格勒急急的问道:“韩英雄,小娜同南烟的徒儿去南方寻你,你可是见过她们了?” 韩潇点头道:“说来更是愧对族长,小娜和苏姑娘连同我的朋友都被人捉到皇帝的军中了,不过族长请放心,韩潇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将她救出来。” 听了这话,吉日格勒更添一层焦虑。 韩潇向舍伦问道:“大族长,你如今可有多少的兵力?” 只听舍伦说道:“这吉雅草原上虽有六万人,可能作战的勇士不过两万人而已,其余人都去了西面过冬,须得一个月才能回到这里。” 韩潇听得舍伦部不过只有两万的兵力,当真是眉头不展,又问道:“朝廷的兵马是什么时候来的?” 舍伦说道:“便是昨日夜里,大伙都以为他们不过是路过此地,谁知却将我们给围住了,早知如此,我们该让女人和孩子向北退走才好,如今当真是有灭族的危机了……” 韩潇自言自语道:“不知朝廷的先锋却又是谁?” 只听吉日格勒说道:“先锋便是燕王。” 韩潇一惊,说道:“这话当真?你怎知燕王是先锋?” 这时,却听帐外一人说道:“是我见到了燕王的番旗。”而后帐帘掀开,走进三人来。 韩潇见这三人却是郝文轩、郑仁钧和格斯儿!而说话的正是郝文轩。 只听格斯儿说道:“韩英雄,我见你来了便去叫醒了郝先生,我想你们一定会有话要说的。” 韩潇奇道:“郝叔叔,郑大哥,你们怎会在这里?” 只听郝文轩说道:“今年的雪大,我们在罗刹国贩茶误了行程,只得在那边住一个冬天,如今大雪退去才向南返。前些时日到了舍伦部,大族长热情之极,我们一住又是十日,没想到朝廷的军队却是开到了。” 韩潇又问道:“郝叔叔,这先锋确是燕王吗?” 郝文轩说道:“那番旗绝不会假,如今皇上的诸位金枝玉叶中便只有燕王有统兵的才干,皇上让他做先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韩潇听了“金枝玉叶”四个字,想到自己的身世,只觉极其的刺耳!定了定神,又说道:“燕王是先锋,也许舍伦部还有一线生机!” 郝文轩奇道:“这话怎解?” 韩潇说道:“我既做过燕王的指挥佥事,也许他会听我的劝,放舍伦部一条生路呢。” 郝文轩沉默不语,好似在心中权衡利弊。 韩潇却又说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见燕王,倘若明日皇帝的仪仗到了,那便万事休矣了!” 郝文轩点头道:“也只好如此,潇儿,你可要多加小心,别把自己陷在燕王军中才好。” 这时,却听袁廷玉说道:“以他此时的功夫,燕王再难留住他。” 郝文轩不识得袁廷玉,可见他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韩潇又是对他以长辈称呼,实不知他却是何方高人。 而后,韩潇拜别众人,骑上快马直奔朝廷的大军而去。此时的他再不用顾忌弄出响动来,尚未到得阵前,便听朝廷军中值夜的守兵喝道:“什么人!” 韩潇高声说道:“我是舍伦部的使者,要面见燕王!” 对方听得蒙古营中居然有人会说汉话,心中奇怪,不过他既是使者,便只得带他去见统帅。 韩潇见此时虽是深夜,可燕王的军营中守备森严,定是在防舍伦部趁夜突围,心中虽佩普燕王治军有方,不过更是为舍伦部而担忧。 第四百七十章 到得燕王大帐,韩潇见帐中仍是灯火通明。待那守卫通报后,便引着韩潇入了燕王的帐内。 只听燕王的声音传来:“原来舍伦部中尚有汉人在,你见本王可有何事?” 韩潇见燕王的帐内摆着一张宽大的桌子,上面铺着一张硕大的羊皮地图。除了燕王,桌边尚围着数人,正是严道、观童、孟玉书和伍斯年!众人好似在正在商讨行军的路线,猛然见到韩潇现身,都不禁大吃一惊! 只听观童动情的叫道:“韩兄弟!原来……原来你没死!这些时日你可去了哪里!”说着便上前一把抱住韩潇。 孟玉书,伍斯年亦是欣喜不已。而燕王和严道却无甚惊讶,好似早已知晓韩潇乃是平安无恙。 而后,韩潇便向燕王拜了下去,他心中在想,原来我却与燕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哎,当真是世事难料。 燕王急忙将他扶住,亲切道:“韩佥事,你怎么做了舍伦部的使者?” 韩潇叹息道:“一言难尽。”便将自己在乃儿不花的帐中将赵永年和霍琳二人引开,而后助舍伦部打赢阿鲁台的事略略的说了一遍。 观童听了不禁赞叹道:“韩兄弟,你那条从天而降的计策当真是神来之笔!不过,兄弟武艺高强,这计策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这时,只听严道说道:“韩佥事,你可是为舍伦部的安危而来的?” 韩潇听了这话,急忙说道:“大师神机妙算,韩潇今日来的冒昧,还望燕王能放过舍伦部一条生路。” 燕王沉吟道:“我本也不想为难舍伦部,这一次出兵乃是为征讨西面的瓦刺,不过父皇严令要活捉这里的族长,皇命难违,我也是身不由己。何况此地虽由本王统帅,可军中尚有李景隆将军在,他虽由我节制却并非本王的部将,我若将舍伦部放走,他定会上奏父皇。” 韩潇听了这话顿时没了主意。 这时,燕王却向众人说道:“你们且下去,本王有话要和韩佥事说。” 众人听了燕王话,便都退出帐外,只有严道却是未曾离去。 燕王看着韩潇许久才说道:“你在天界寺可是见过父皇了?” 韩潇听了这话浑身一震,颤声问道:“王爷怎会知晓?” 燕王盯着韩潇,轻声说道:“你还叫我王爷?难道不认我这个哥哥吗?” 韩潇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你怎么知道了……”他本想将自己乃是金枝玉叶之事藏在心里,听得燕王如此说又怎能不惊异连连? 只听严道说道:“阿弥陀佛,东海狂生能查到的事,老衲亦能打探得清楚。” 韩潇听了严道的话,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燕王说道:“弟弟,你既是金枝玉叶的身份,为何还要顾念这舍伦部?父皇虽要杀你,那是他一时糊涂。你从此不离我的左右,这些事我都会替你瞒着。有朝一日,我便寻个时机,替你在父皇面前讲情,就算父皇不肯,他百年之后须由大哥登基,大哥最重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那时由他下一道诏书,亮明你的身份,再封你个王爵,你想或与哥哥我镇守北疆亦或在京城享受清闲便都由你来决定,此时何必替这舍伦部出头来与父皇为难?” 燕王说了这番话,只见韩潇沉默不语,心知这些话定是说动了他。 良久,只听韩潇说道:“多谢王爷的好意,韩潇心领了。皇帝虽是我生身之父,可韩潇这一生也不会认他!在我心中,我的父亲便只是韩清林一人!皇帝辱我母亲,杀我父亲,如此残暴之人我若认了他,岂不是认贼作父!” 燕王听了这话,怒道:“你……你……大胆!你怎能如此说父皇!” 韩潇冷笑道:“他是你的父皇,可不是我的父皇!我这次来只求王爷能放舍伦部一条生路,韩潇当真感激不尽!” 严道这时说道:“千钧一发之时,切不可因小失大,王爷说的话可都是为你而好,还望小王爷三思。” “‘小王爷’这称呼可不敢当,我只问王爷可否放过舍伦部?”韩潇盯着燕王说道。 燕王叹了口气,说道:“这当真是无能为力了,弟弟,你须得听哥哥的劝,我知你气恼父王,不过,你毕竟是父王的亲生骨肉,有什么怨气过些时日便也消了,你……” 燕王的话尚未说完,只听韩潇说道:“想不到英雄豪气的燕王竟也会说出这等话来!” 燕王愕然道:“我这全是为了你好,这舍伦部不过是个小小的部族而已,这些蒙古人的性命又有何要紧的?你又何必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难道你当真连王位也不要了?” 韩潇怒道:“王爷!舍伦部与我有恩,何况他们百余年来与世无争,对待汉人更是十分友好,皇帝之所以要灭掉舍伦部,不过是因玄真老贼的一己私欲罢了!燕王应当力谏皇帝,与舍伦部交好才是,如今却将他们视如草芥,难道只有汉人的性命才算是命?皇帝做过如许多下作之事,他的品性又哪里及得上这里的蒙古人!” 燕王听了这话也怒道:“弟弟,你怎的如此冥顽不化?难道你忘了,这江山可是我们朱家的江山!” 韩潇咬牙道:“我姓韩,你姓朱,这是你朱家的江山,与我没有丝毫干系!” “你当真要与父皇作对不成?”燕王气道。 这时,只听严道说道:“王爷息怒。”而后又对韩潇说道:“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我大明的天下正受瓦刺侵袭,蒙古各部本是一家,他们现下虽四分五裂,可你又怎知他们不会重新结好,重立一个大汗?到得那时,北疆便又无宁日了。舍伦部虽与汉人无甚恶意,可他们若受瓦刺的蛊惑与吞并,迟早是个威胁。现下将他们除去也算得是理所当然之事。” 韩潇怒极反笑,只听他说道:“严道大师救过我的性命,韩潇自是感激不尽,却未想到大师竟会如此强词夺理,你方才所说乃是对舍伦部的欲加之罪!原来大师为燕王出谋划策,都是这些残害生灵,草菅人命之计!韩潇今日当真是开了眼!我虽不懂什么是社稷江山,却也知道什么是大义,什么是我韩潇该做的事!也罢,你们既要灭掉舍伦部,韩潇便与舍伦部共存亡!”说完便愤愤而去。 许久,燕王不无叹息的说道:“哎,这舍伦部与了他什么好处?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他为何又要替蒙古人鸣不平……” 第四百七十一章 韩潇义愤填膺的驰回舍伦部,方入得舍伦的大帐,却见帐内人影憧憧,较之自己离开时多出许多人来。韩潇定睛一看,却又是心神大震!只见白沐灵,江婉,阿茹娜,苏少筠还有冷文成都在帐中,而他们的身前却抵着三柄长剑!手拿长剑的正是玄真,牧齐远与端木浩三人!袁廷玉和舍伦还有吉日格勒正眉头紧锁的站在当地。 玄真见了韩潇先是一惊,而后沉声道:“原来你当真未死,贫道从未见过你这样命大之人。” 韩潇见冷文成等人直望着着自己,神情激荡却是说不出话来,显是被封住了穴道,于是大声说道:“玄真,你待怎样?” 玄真狞笑道:“贫道绝不会为难他们,只要你交出那部太玄经。” 韩潇听了这话心中在想,原来玄真赶在大军之前到得此处便是为了太玄经,他定是知晓如果皇帝一到即会下令围攻,那时兵荒马乱,要寻一部经书便难了,于是说道:“太玄经早已被烧毁,我又上哪里去弄一部来?” “韩潇,你莫耍花招,快让舍伦部的人交出经书来!否则我便杀了这几人!”玄真说着便举起长剑在白沐灵的身前晃了一晃。 韩潇见他当真相信自己将太玄经留在了舍伦部,自是苦笑连连,不过众人在他手中,投鼠忌器,却不敢上前动手。 吉日格勒虽听不懂汉文,可眼见玄真手拿长剑晃来晃去,心焦不已,连连对韩潇说道:“韩英雄,你可要救救小娜啊……” 韩潇心中一乱,可眼下实无办法救出众人,便对玄真说道:“也罢,太玄经虽已毁掉,可我尚记在心中,你若肯放过他们,我这便将经文写给你。” 玄真说道:“你莫耍聪明,我若发现经文中有什么蹊跷,这些人你便再也见不到了!” 韩潇心知玄真武功极强,又练的是道家的内功,与太玄经道理相通,自己若乱写一气定会被他发觉,于是说道:“我所书字字为真,绝不敢相瞒。” 而后,韩潇便对郝文轩说道:“郝叔叔,你可有笔墨纸砚?” 郝文轩本是一介文人,此时虽走往经商,仍是随身带着纸笔,当下便让郑仁钧将纸砚取来。韩潇为了众人的性命,只好将太玄经一字字的写下。 半个时辰后,韩潇总算将那经文默写完毕,此时的天光也一惊放亮。他方欲交给玄真,袁廷玉却忽地将经文夺了过去,韩潇不禁诧异,不知他此举为何。 只听袁廷玉说道:“玄真老贼,你用毒计害了江正,令武林纷扰二十年,无数人因此死于非命,你便是练成了这太玄经,又怎敌得过天下的武林人士?” 玄真说道:“不错,我是恨死了江正,他夺走我心爱的女人,又要当武林盟主,处处都压在我的头上,我只盼他早些归西才好!就算如此,你又有何凭据证明是我陷害的江正?” 江婉听了这话,想到爷爷竟是为他所害,当真愤怒已极,苦于无法动弹,否则早已骂了出来。 玄真接着说道:“等我回了皇帝军中仍是做我的武林盟主,天下人是信你这东海狂生的妄言还是会相信我?嘿嘿,这些你自然知晓。” 袁廷玉却未曾动气,只说道:“如今你若放了这些人,也许还会有条生路可走,若是一意孤行,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玄真纵声长笑,说道:“你师父武功通玄,我自是不敌,不过凭你的武功未必便在贫道之上,今后请尽管到武当山来,贫道自会指点你一番。快将经文拿过来!”说着又是晃了晃手中的宝剑。 袁廷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便说这老贼本性难移,现下你可是信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奇怪,不知他却是在同何人讲话。 这时,只听帐外一人说道:“袁兄,这一趟辛苦你了。”话音刚落,只见大帐的一侧陡然掀起,只见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韩潇见那人身形高大,面庞清瘦,目光如闪电般划过在场之人,正是紫冥教的教主方云天! 韩潇突然见到他,不禁失声道:“方教主!”此时,大帐已是全然敞开,借着晨光,韩潇但见方云天身后无数的人影。有紫冥教的三位长老范崧、岳元龙和上官青,有少林寺的方丈慧空,皇甫家的掌门皇甫朗以及其余十派的掌门人,端木洪自在其中。 韩潇见了师父,不禁欢声道:“师父,您怎么来了?”眼见此间高手林立,心中欢喜不已。 这时,却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方教主的话老衲本不敢相信,如今亲耳所听,方知这一切的罪孽却当真是玄真道兄所为。” 韩潇听了这话已知晓众人在帐外听过多时了。 玄真见此窘迫之极,可虽惊不乱,铁青着脸说道:“你们要怎样?我是皇帝亲封的‘隆化真人’,钦命统领武林,你们伤了我那便是造反!” 只听范崧说道:“玄真,你当真是冥顽不化,你快些放了他们!方教主也许会饶你不死!” 玄真更将长剑凑到白沐灵与江婉的身前,说道:“范崧,想要你这外孙女平安无事,便放我回皇帝军营!” 这时,皇甫朗也说道:“玄真师兄,事已至此,你绝难逃过一个‘天理’二字,若是一错再错,大伙可谁也救不了你了。” 端木洪也对端木浩说道:“二弟,你……你怎会做出这等事来!你快些随我回终南山,等找到爹,由他来定夺你的事。如今诸位前辈在此,千万不可造次。” 端木浩说道:“大哥,我从小便事事不如你,就算我做了掌门,可到头来还是非要让位给你不可,天下哪有这等不公平的事?等我练成了太玄经,咱们兄弟二人再分个高下!” 端木洪颤声道:“二弟,你……你怎会变成这般样子……” 这时,只听玄真喝道:“方云天!你若再动一下,别怪我伤了这几条人命!你的武功虽高,未必快得过道爷的宝剑!” 方云天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死死的盯着玄真。一旁的范崧眼见江婉身陷危险,亦是焦急不已。而此中最为心焦的自然便是韩潇!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忽听得远处鼓声阵阵响起。那鼓声“隆隆”震天,好似将大地也震得发抖。 只听牧齐远喜道:“皇上到了!” 韩潇却惊呼道:“不好!这是冲锋鼓!皇帝下令发兵了!” 片刻之后,更听得远处万马奔腾之声隐隐响起! 第四百七十二章 众人面色一变,舍伦急急的对吉日格勒说道:“安答,我们快去迎战!” 吉日格勒老泪纵横的看着阿茹娜说道:“小娜,族人有难,阿爹可是顾不得你了……” 阿茹娜穴道被封,无法出口讲话,可是她神色如常,毫无惧意,望着吉日格勒微微点了点头。吉日格勒见此,便狠狠的咬了咬牙,随舍伦出了大帐。 只听玄真说道:“袁廷玉,快把太玄经交出来!”说完便手上一抖,只听“嗤”的一声,只见冷文成,白沐灵,江婉,阿茹娜,苏少筠五人的肩头同时中剑!众人的伤口虽浅,可鲜血迸流,已是染透了衣襟,均露出痛苦的神情。 在场之人见玄真长剑微微一抖便连出五剑,剑法之精实已妙到巅毫! 玄真又喝道:“你们当真以为贫道不敢杀人吗!” 众人见己方虽然人多,可玄真手握五人的性命,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既是恼怒又是焦躁。 韩潇见五人受了剑伤,更是心急如焚。耳听得远处喊杀声一片,知道如此僵持下去绝不是办法,于是当机立断,对袁廷玉说道:“袁伯伯,把经文给我。” 袁廷玉见他神情急迫,便将韩潇方才所写下的经文递给了他。 玄真又说道:“韩潇,把经文交给齐远,你若敢刷花招,小心他们的性命!” 韩潇为救这五人自不会迟疑,径将经文交到了牧齐远的手中,而后说道:“玄真,你既得了经书那便快点放人!” 玄真见经书到手,当下笑道:“如今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都已在此,贫道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我若现在放过他们,诸位群起而攻,贫道哪里还会有性命在?等我回了皇帝军营,自然会放人。” 韩潇怒道:“你可要说话算话!待回了军营你若再为难他们,我韩潇绝绕不过你!” “你且放心,贫道既得了太玄经,怎还会与这几个后辈为难?”玄真说道,而后又是话锋一转,“韩潇,你若想要这几人平安无事,可还要答应贫道一事。” “你还想做什么?”韩潇问道。 玄真狞笑道:“你活着,终会有人寝食难安,这些你是知道的,如果你死了,那些隐秘便再不会有人相信。贫道须看着你自尽,这才好令那人安下心来。” 韩潇听了这话浑身一震!余人均是不明所以。 此间只有袁廷玉明白玄真说的“那人”便是皇帝,也知晓他的话中之意,当下喝道:“玄真,你不要得寸进尺!” 众人听了他的话更是莫名其妙,不知玄真所说的隐秘又是什么。 玄真不理会袁廷玉,只对韩潇说道:“怎样?以你一命换这五条性命划算得很啊,何况她们又是你心爱的美人,自来英雄一怒为红颜,不知你肯不肯为这几个美人而死?” 韩潇又是浑身一震!缓缓的踏上一步,沉声道:“只要我死了,你便会放了他们?” 玄真也是神情肃穆的说道:“不错!为了那人,只好委屈你了,只要你死了,我回到军中立时放人,再不会与他们为难!” 韩潇见他说得斩钉截铁,沉声说道:“好!今日便让那人如愿以偿!”说着便将无名剑抽了出来。 这时,却见三道人影闪身在韩潇身前,同时抓住了他手腕,异口同声道:“潇儿不可!”正是端木洪,袁廷玉和方云天三人。 只听端木洪急道:“潇儿,你不可上了玄真的当!” 方云天虽不知内情,却也隐隐的猜到了一些,于是说道:“潇儿,有什么难处你须得告诉我,决不能让这贼道得逞!” 韩潇无奈道:“此事若是说了出来,他们的性命那便更难保住了。” 玄真说道:“你知晓此中的利害便好!” 韩潇又说道:“师父,袁伯伯,方教主,潇儿不死便救不得他们,请你们放手吧。” 端木洪眼含泪水说道:“潇儿,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商量啊!” “师父,此中干系甚大,潇儿不能说,潇儿说了便是害了灵儿她们。”韩潇沉静之极的说道。 这时,众人听得喊杀声震天,账外的华山掌门陆仁青大声叫道:“朝廷的兵马杀过来了!” 韩潇运起内力一抖,将三人的手掌甩开,说道:“师父,来不及了!我现在不死,大家难以全身而退!” 端木洪实不知韩潇究竟有何难处,眼见情势如此,便对玄真喝道:“老贼,让我代我徒儿一死,你不要为难他们!” 玄真却说道:“那人只要韩潇一人的性命而已,与其他人无关!” “师父,解铃还须系铃人,徒儿今后不能为师父尽孝了。”韩潇说着又踏上一步。 只见慧空低下头来,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此时,就连桀骜不驯的袁廷玉也不禁眼圈红润。白沐灵、江婉、苏少筠早已哭成泪人却无法出言相阻,阿茹娜虽不懂众人的话,可见了韩潇的神情,也知他定有异举。 韩潇黯然的看了看众人,而后便举起无名剑向自己的脖颈中抹去! 猛然间!忽听一声尖叫:“潇哥不要!”正是白沐灵的声音! 韩潇心下一惊,想到白沐灵已被封住了穴道,不知她为何能开口说话,刹那间便停住了无名剑,向她看去。 原来,白沐灵自韩潇那里学得了太玄经中的《解穴篇》,虽内力较浅,却一直在暗运《解穴篇》中的心法,加之穴道被封已有数个时辰之久,此时见韩潇要为众人而死,当真心如刀绞,心下一急,内息奔流,竟然冲开了穴道。 白沐灵的穴道虽解,可仍为玄真的长剑所制。她最是了解韩潇,知他为了救己方数人,定会自刎而死。在白沐灵的心中,她宁肯自己丢了性命也绝不想看到韩潇有半点的损伤!可玄真长剑在手,自己武功低微绝无法与之相抗,眼见韩潇望着自己,黯然说道:“灵儿,我们来世见!”说着便将长剑向颈中抹去!情急之下,白沐灵又是大叫一声:“潇哥!灵儿替你死!”而后不假思索的向玄真手中的长剑扑了过去!心口直插入玄真的长剑中!一朵粉桃就此香消玉殒!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韩潇的心好似裂开一样疼痛!手中的无名剑不禁掉落在地,心中疼痛无比!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就此昏厥过去。 玄真亦是大吃一惊,可这一下来的出其不意,他方将白沐灵推开,急忙抽出长剑,不过仍是晚了一步。玄真只觉胸前一痛,只见方云天与袁廷玉的两只手掌已打在自己胸口。这二人运足了内力,玄真又怎抵得住两人无比深厚的掌力?一口鲜血涌将上来,尚未吐出口外便已断了气。而后,慧空,皇甫朗等人早已将牧齐远与端木浩等人制服,又解开了众人的穴道。 只听范崧恨声说道:“这狗贼如此便死了,当真是便宜他了!” 这时,只见江婉立时扑到白沐灵的身前大哭起来。范崧上前摸了摸白沐灵的脉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就在众人一片叹息声中,韩潇猛然惊醒,发疯般的扑到白沐灵的身前,一把将她抱起。白沐灵涌出的鲜血直将他浑身上下也染得血红! 只听他大声说道:“袁伯伯,方教主快救救灵儿!师父!师父!灵儿快死了啊!” 而后又是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端木洪与袁廷玉急忙上前,再次探了探白沐灵的脉息,均是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大帐内鸦雀无声,帐外震天的喊杀声好似都已不可听闻。 香魂杳杳,天步茫茫。 许久,只听韩潇一声哀嚎:“灵儿!”,便如霹雷一般直插天际,好似将那万马奔腾之声也盖了过去! 江婉抱住韩潇早已哭成了泪人,阿茹娜更是放声痛哭,就连一向冷若冰霜的苏少筠也哭出了声响,余人皆是哀叹不止。众人均知,正是白沐灵舍命救了韩潇! 便在此时,忽见格斯儿冲入帐内,待见了浑身是血的韩潇与白沐灵,不禁吓了一跳,不过他仍对韩潇说道:“韩英雄,大家已经顶不住了!南人的兵马冲来了!” 韩潇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仍是呆呆的看着白沐灵,终是放声痛哭!格斯儿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虽然战事正急,可见到韩潇如此恸心,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焦急的等在一旁。余人虽不明白他的话,可见了他的神色,心知这个蒙古部族定已挡不住朝廷的攻势。不过,众人眼见韩潇如此痛心,都不知该如何劝他。 又过片刻,江婉与阿茹娜渐渐止住了哭声,江婉见韩潇面如死灰一般,而白沐灵的面庞仍是栩栩如生,伤痛白沐灵之余更是心疼韩潇,不禁伸手去拉韩潇,却觉他手掌冰冷之极,不免打了个冷战。 这时,只听慧空说道:“阿弥陀佛,韩施主,人死不能复生,这位白施主以命相救,便是要你好好的活在世上,施主不可辜负了她心意。白施主一片慈悲之心,此时定已往生极乐世界,还请节哀。” 此时的韩潇稍稍缓过神来,一颗心却仍似刀割般疼痛;只见他面目狰狞的说道:“玄真老贼呢!” 江婉留着泪说道:“那老贼早已被方教主打死了……” “他便是死一万次,灵儿也不能活转了!”韩潇又是痛声说道。 便在此时,只听呼的一声,大帐被掀开。原来,朝廷的铁骑已冲到了此处。众人被数百骑兵团团围住,马上的官兵举起长矛便要刺来!这时,只见人影晃动,忽见十余明军齐刷刷的跌下了马,横死在地。众人又见方云天将十余条长矛扔在地上,“哼”了一声,原来那些官兵正是他杀死的。 官军正要围攻,却见方云天如鬼魅般杀人,不免有些胆怯,均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此时,忽听一人喝道:“这些是自己人!大伙且退去!” 那数百骑兵听了这话便四下里散了去。 又听一人高声喊道:“韩兄弟,你们快退走吧,舍伦部定已不保了!” 韩潇抬头望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一人,正是观童! 一时之间,爱人惨死之痛、君臣父子之仇一齐涌上心头,韩潇愤声道:“皇帝如此残害生灵,你去告诉王爷,我韩潇今日与舍伦部生死与共!” 观童急道:“哎,韩兄弟怎如此执迷不悟。” 便在此时,吉日格勒与舍伦等人骑马奔了过来。 吉日格勒纵声喊道:“韩英雄,你们这便去吧,再不走便都会被围在里面了!” 吉日格勒眼见观童一身明军的甲胄,手下部将众多,提起刀来便欲向他砍去! 观童却是浑身一颤!惊呼道:“朵颜!你……你没有死!” 原来,吉日格勒的妻子朵颜也随丈夫赶到了此处。 吉日格勒见这明军的将领居然会说蒙语,更识得自己的妻子,心中一惊,不禁问道:“你是谁?” 朵颜纵马走了过来,望着观童泪流不止却是未曾说话。 观童心神大震,颤声道:“朵颜,原来……原来你还活着……我这是在做梦吗……” 朵颜看了看吉日格勒,对观童说道:“我虽未死,却早已嫁了人,如今你率大军前来,那便……那便杀了我们吧……” 听了这话,韩潇想起观童曾说起过的往事。朵颜虽知晓观童未死,可观童却不知她尚在人间。 观童一指吉日格勒,说道:“他是你的丈夫?” 朵颜点了点头。 观童叹了口气,说道:“好!你二人的性命我保了!你们随我来,我这便放你们出去!” 朵颜摇了摇头说道:“我要与族人死在一起,今日见你平安无恙,我终是安心了。” 观童纵马到了朵颜身前,伸手便欲拉她。 吉日格勒将长刀横在二人身前,怒道:“你要做什么!朵颜,这人是谁?” 朵颜叹道:“他是谁如今还有什么重要的?观童,你这便让你的大军踏过来吧……” 观童亦是心急如焚,有心想救自己二十余年不见的爱人,可她却又不肯,眼见朝廷的兵马渐渐将舍伦部围住,一时之间却是没了主意。 此时,阿茹娜向韩潇哭诉道:“韩大哥,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大家吧!” 韩潇早已望见明军对舍伦的残杀与一片哀鸿遍野,漫漫铁骑不断在舍伦部族人的尸身上踏过,一腔怒血涌上心间,只听他说道:“袁伯伯,方教主,我想救舍伦部一救!” 袁廷玉见他如此坚定,便问道:“你可有何办法?” 韩潇咬牙道:“擒贼且擒王,我要去捉到皇帝,逼他退兵!” 方云天豪气干云的说道:“好!正合我意!咱们三人去抢三匹快马来,我今日倒想瞧瞧皇帝的御林军当不当得住我方云天!” 观童听了韩潇与方云天的话,以为他二人发了疯。 袁廷玉更不答话,身形一晃,便将观童手下的三名将领打下马来。而后,韩潇与方云天各自上马,三人直奔皇帝的銮舆飞驰而去! 一路上,三人又夺过明军的长戟,冲入御林军的队伍中。那御林军足有两万余人之众,可这三人乃是天下顶尖的高手,手挚铁戟不断的挥砍,当者无不披靡,只片刻的功夫便撕破了御林军的阵型。 皇帝本未在意这三人,眼见他们已距自己不过百丈之远,而自己的御林军更是阻止不住三人行进,便急忙丢下了銮舆,骑上御马,只带了百余人随身,向南侧燕王的队伍奔去。随后,三人已是冲到銮舆近前。 第四百七十四章 韩潇一马当先,向皇帝追去,袁廷玉和方云天左右开弓,将护卫皇帝的御林军打得七零八落。此时,作战的双方皆已忘记了拼斗,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韩潇三人。只因皇帝的安危实是关系着阵战的胜负。 皇帝的御马通体发紫叫做紫麟,最是神骏非凡,渐渐将护卫在身旁的御林军落了开去,而这些御林军又为韩潇等人杀得七零八落,又过一刻,皇帝已是孤身一人。燕王见此,亲率一千铁骑迎了上去。 这时,后方的御林军万箭齐发,射向三人。韩潇等人只得不断用铁戟拨开箭矢,无奈箭矢密集,袁廷玉和方云天的战马相继中箭,二人翻身下马,急急的躲避御林军的弓弩,至此,只余韩潇一人仍是紧追不舍。 可韩潇胯下的战马脚力远不及皇帝的紫麟驹,只见二人的距离越拉越大,再过得一刻,皇帝便要冲入燕王的队伍中。 韩潇大急,将手中的铁戟对准紫麟驹,运足内力掷了出去!只见那铁戟如流星赶月一般刺了过去。这一刻,数十万人皆屏住了呼吸,紧盯着那支铁戟再不敢合眼!只因这一仗的胜负如今便都在这一支黝黑的铁戟上了! 那紫麟驹好似知晓主人身处险地,四蹄腾空而起,便如一道旋风般!可它的脚力虽快,韩潇的更是内力惊人,这一下又运足了功力,那铁戟慢慢赶将上去,力道虽有减缓,可终是刺入了紫麟驹的后退!紫麟吃痛,不禁侧身倒地,将皇帝摔下了马。明军见此,不禁齐声叹息。 而后,韩潇奔至皇帝身前,飞身下马,抽出无名宝剑抵住皇帝的心口,向飞奔而来的燕王大声喝道:“若再向一步,我便杀了皇帝!”声音饱含内力,远远的传了出去。 此时燕王的队伍距韩潇尚有半里的路程,可仍被这喝声所惊,眼见父皇已在韩潇的剑下,急忙收住队伍,向韩潇喊道:“你不可伤了父皇!”燕王并无内力,此地相距较远,他的声音却传不到韩潇的耳中。 在场的数十万明军见皇帝受制于人,都不免垂头丧气,而舍伦部的人却是欢声雷动。 只听韩潇又是高声说道:“皇帝有令,即刻收兵!”声震四野,数十万人都听得真切。 燕王顾念皇帝的性命,只得无奈的挥了挥手。随后,明军的阵后响起撤退的鼓声。只见数十万明军,缓缓向南移去,片刻之间皆退到燕王的阵后。 韩潇见此,心中略有放松,便对皇帝说道:“你这就随我去舍伦部。” 皇帝虽然摔得狼狈,却未曾失态,只听他说道:“想不到朕又落到你的手中。” 想到皇帝派玄真杀了韩清林,韩潇当真是恨极了他!若非他是自己的生身之父,韩潇早已一剑刺了过去!当下没好气道:“如今我给你两条路,一则乖乖的随我到舍伦部,二则让你也尝尝这匹马儿的滋味!”说着便向那躺在地上,哀鸣不断的紫麟一指。 皇帝毫无惧意,反是哈哈一笑,说道:“朕打了一辈子的仗,输过无数次也胜了无数次,可无论是输是赢朕都从不受制于人,朕绝不是陈友谅那般没骨气的东西!” 韩潇怒道:“你想怎样?” “要么你现下便杀了朕,朕绝不怕死!要么你便放朕回去,”皇帝沉声道,“朕听隆化真人说,这舍伦部可是与你有恩,你杀了朕,太子定不会放过舍伦部,便是追到天山脚下也会将这小小部族杀光!你若放朕回营,朕一样会下令全军冲锋!你杀不杀朕,这舍伦部都会被灭族!如今不是你让朕来选,而是朕给你两条路走,不知你可要选哪一条?” 韩潇未料到皇帝却是临危不惧,更未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问道:“你且说说,你又能给我哪两条路?” 皇帝仍是一笑,随即又是威严的说道:“一则保住舍伦部全族人的性命,二则保住你自己的性命。你若要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便掳朕到舍伦部,逼朕的军队退兵;不过,你想保住舍伦部,那便死在朕的面前!从此以后,朕绝不让军队踏入吉雅草原!” “你说什么!”韩潇既惊愕又好似早已想到皇帝要说出这番话来。 此时,无数人的双眼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可相距较远,即便是袁廷玉和方云天也听不到二人在说着什么,这周遭的数十万人皆以为韩潇正在劝皇帝退兵。 皇帝又说道:“你知道朕的顾虑所在,只要你死了,那便再无人谈论这个秘密了,嘿嘿,朕虽做过不少错事,可朕不想背上荒淫的骂名。” 韩潇呆若木鸡的站在当地,良久不语。 过了一会,皇帝又说道:“你可考虑的怎样了?你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你也不会怕死!” 韩潇面色一变,怒道:“我不是你的儿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可是改变不得的。”皇帝说道。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肯杀,如今还说这等混账话!”韩潇又是怒道。 “为了江山社稷,朕不得不如此。”皇帝说道,“朕自登基以来便勤民听政,昃食宵衣,有人说朕杀戮太甚,可朕宁可错杀一百个贪官,也不想百姓受苦。后世青史中,朕也宁肯让人说朕吏治严苛,绝不想留下荒淫无道的字眼。” “呸!你哪里是吏治严苛!”韩潇厉声道,“你杀的都是开国的功臣!只为你怕他们功高震主,夺你的天下;你株连的皆是无辜之人,只为你要立下威势,让人不得不服从于你!你既对我娘做出这等禽兽之事,如今却又说这等无耻的话,你有何面目做这江山之主!嘿嘿,真想不到,我居然是你这样的人所生!”说着便用无名长剑的剑身在皇帝的肩头一砸。 皇帝吃痛,不禁“哼”了一声,可随后又挺身说道:“朕不来与你辩解,朕只问你,方才朕与你的两条路,你可是要走哪一条?” 四百七十五章 多年来无数的惊险困苦不禁萦绕心头,韩潇想到数次均险些丧命,全靠父亲的大仇始终在撑持着自己。自洛阳客栈遇袭,韩福被武功高强之人所杀,他更是对强权嗤之以鼻。如今自己的武学早已登峰造极,却又得知生父枉对人伦,更不念父子君臣的伦常。可此时此刻,对皇帝实是无法下手,玄真虽死,“父亲”的大仇虽报,实则却是永远也无法得报。 韩潇终于知晓,自己的武功便是再高,也斗不过手握生杀大权,一道御令便可让千千万万人丧命的天下至尊! 于是,他又看了看远处的舍伦部,想到皇帝若下令进兵,似袁廷玉和方云天这样的高手自可逃得性命去,可江婉,阿茹娜以及舍伦部的族人定然无幸。 猛然间,他又想起一年前在洛阳永宁寺时,方丈严觉对他说的那句“非是大智大慧不能化得干戈”的话来。此时,严觉的话音仿佛在耳边重又响起,好似殷殷相劝,又好似当头棒喝。刹那间,韩潇的心好似被掏空了一般难过,眼神迷离,身子摇晃。 皇帝威严而又狰狞的看着他,许久,终是见到韩潇坚定的眼神望着自己,似是祈求又似是饱含无尽的怒火;不过,皇帝终是知晓他已下定了决心,心中一喜。 韩潇抛开手中的长剑,盯着皇帝说道:“只要我死了,你便会放过舍伦部?” “君无戏言!”皇帝斩钉截铁的说道。 韩潇听了这话,提起真气,一声长啸:“皇帝有旨!韩潇一死便即刻退兵,朝廷永不再为难舍伦部!”而后,又用蒙语说了一遍,啸声在旷野中回荡,悲愤凄苍。 在场的数十万人无不得清清楚楚。明军不免奇怪,眼见韩潇手握皇帝的性命,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舍伦部的人见韩潇为了部族宁肯舍了自己的性命,都不禁为他流下泪来。 吉日格勒双眼含泪,喃喃说道:“韩英雄,韩英雄,我舍伦部如何对得起你……” 这时,皇帝从怀中掏出一支短小的火铳。 江婉见了,哭喊道:“大哥!你不能死啊!”而后便夺过一匹快马,向韩潇飞驰过去。方驰出不远,江婉却听得身旁马蹄声响,她侧目看去,不知何时,苏少筠与阿茹娜也骑上快马,正与自己并肩而驰。只见苏少筠神情凝重,阿茹娜更是满面的泪痕,显是对韩潇的生死关切之极!不过,三人相距太远,一时半刻,又哪里到得了韩潇的身前? 袁廷玉听了韩潇的话,不禁说道:“不好!潇儿要上那狗皇帝的当!”说完便向提气向韩潇奔去,方云天不明所以却也跟在他的身后。不过,战场宏大,二人亦无法在片刻间赶到。 这时,韩潇抬眼看了看苍天,又望了望吉雅草原上的新绿,对皇帝说道:“你动手吧。”而后又是喃喃说道:“灵儿,灵儿,我这便去寻你了……”这一刻,他好似看到天空中浮现出白沐灵的面庞,她正对着自己微笑。 数十万双眼睛皆已瞧见皇帝举起火铳,对准了韩潇的心口,这一刻,万物都已凝结,好似回到了混沌的天地之初。此时此刻,舍伦部的人,各派的武林人士,乃至数十万的明军皆停止了呼吸,好似在等待着那一声巨响,更似是不想听闻任何的响动! 可那巨响仍是震动了数十万人的心! 韩潇应声而倒,再未动弹! 皇帝见此,满意的笑了笑,而后既似兴奋又似无奈的说道:“朕本不想杀你,却又不得不杀你!” 这时,皇帝见袁廷玉和方云天已奔至不远处,他知这二人武艺绝伦,便急忙骑上韩潇的马匹,向自己的雄兵列将驰去。 这时,尚在舍伦部中的端木洪等人终是明白了韩潇的心意,眼见他为救舍伦部而舍了自己的性命,诸派掌门皆是暗自慨叹,端木洪见爱徒惨死,更是肝胆俱裂! 皇帝奔入了燕王的队伍,随后回归本队。众人本以为朝廷便要撤军,却未想到,明军忽而集结队伍,摆出冲锋的阵型!这才知晓,韩潇是上了皇帝的当! 端木洪气道:“以皇帝之尊贵,难道也和那无信之徒一般?”而后便上马向韩潇倒地之处驰去。 舍伦部更是人人愤慨,想到皇帝毫无信誉,韩潇岂不是白白舍了一跳性命!眼见明军阵型齐整,只待皇帝下令进军,忽然间,从明军的南面奔来数匹快马。 众人正不知那是何人,却听那数匹马上有人高声喊道:“皇上,臣有要事禀报!”声音虽远不如韩潇响亮,却也是身具内功之人所发。 只见这那数人驰到皇帝的马前,跃下马来先向皇帝磕下头去,当中一人又急急的将一封信件递到皇帝手中。皇帝拆开信封,只瞧了一眼便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 众人见此却不知发生了何事。片刻后,只见明军在燕王的指挥下,后队变作前队,飞快的向南退去,眨眼之间,数十万大军便已远远的退出了十余里之远。 显然,定是朝中生了极为严重的事,可众人仍是对此甚是不解,不知究竟能有何事令皇帝如此心神大震,以至连马也无法骑稳? 舍伦部虽已得救,却是无人感到庆幸。 天地茫茫,江婉等人的马儿尚未驰到韩潇的身前,阵阵哭声却已响彻了整个吉雅草原…… 结尾 正月十五,是夜。 西安城内彩灯辉映,热闹非凡。 城东长兴坊内,有一间名为“仙人居”的茶楼。此刻楼中甚至冷清,数十张茶桌只坐了四桌的客人。 只见角落里的一张桌旁端坐一人,此人四十余岁的年纪,面庞清瘦,正独自品着茗茶。这时,一人走入茶楼,环视四周,好似在寻着什么人。 那独自品茗之人向那人招呼道:“樊老弟,你总算是赶到了西安,我算了日子,你可是整整晚到了三天。” 那人快步走了过去,笑道:“胡大哥,前些时日在江州遭了大雨,船过不得江,小弟在那里耽搁了几日。” “快坐,快坐,咱哥俩可有三年多不曾见面了,哥哥我当真思念你得紧!樊兄弟可是清瘦多了。”姓胡的说道。 姓樊的说道:“胡大哥倒比数年前又精神了许多,这几年定是一帆风顺了,不过,胡大哥今晚怎选了这个清冷的地方见面?” “今日是十五,赏灯喝酒的人多,酒楼里太过吵闹,咱们许久未见自然要好好聊上一聊。”姓胡的说道。 “呦!已经是十五啦,这几日忙着赶路早已忘记时日了。”姓樊的说道。 姓胡的笑道:“樊老弟,上一次的武林大会你在远在云南,这一次你又误了行程,看来你与武林中的热闹真是没有缘分啊。” “胡大哥取笑了,快说说前几日武林大会可有什么热闹的事?”姓樊的急忙说道。 “总之,算得是皆大欢喜。”姓胡的说道。 “小弟偏于南疆大理,又为师父守孝三年,对江湖上的事毫无听闻,这些年可又生了怎样的事端?我记得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便开了终南山端木家,这一次为何仍是在这里?”姓樊的问道。 “自然是为了武林盟主端木洪!”姓胡的说道。 “端木洪做了武林盟主?这又是怎么回事?”姓樊的惊道。 “便是前日武林大会,由诸派掌门共同推举端木洪为武林盟主,”姓胡的感叹道,“哎,已过了三年,中原武林总算是又有了盟主。樊老弟,想必你也听闻玄真老道的事了?” 姓樊的说道:“我在大理所闻不多,只听说玄真做了许多恶事,便当不成盟主了,这真是意想不到。胡大哥,那玄真统领武林二十年,乃是武林至尊,一向受人敬仰,他怎会做下伤天害理的事?” “樊老弟,你当真什么都不曾听闻?”姓胡的奇道,“当年江正勾结鞑子残害中原武林,这件事,实是一场大误会!” 姓樊的惊道:“啊!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可是越听越糊涂了。” “其实,江正乃是为玄真老道所害!”姓胡的说道,“当年,玄真仿了江正的笔体写了一封信,送给鞑子丞相王保保,又潜他心腹弟子牧齐远告知王保保,说中原武林在终南山举办武林大会,要对其不利。王保保这才发兵终南山,终是酿成紫冥教与中原武林二十年的恩怨!” “原来如此!”姓樊的惊道,“玄真竟然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他与江正有什么过节?何致做到如此地步?难道鞑子与了他什么好处不成?” “此中详情众说纷纭,”姓胡的说道,“有人说那玄真嫉妒江正的本事与地位;有人说玄真在拜入武当派前,乃是江正的师弟,他二人都喜欢最小的那位师妹,而江正终是抱得美人归,玄真由此因妒生恨,便把江正害死。总之,他不仅害了江正更是害了整个武林。” 姓樊的叹道:“这样的人居然做了许多年的武林盟主,当真是匪夷所思。” “哎,人不可貌相。”姓胡的慨叹道。 “胡大哥,是谁揭开玄真假仁假义的面具?”姓樊的又问道。 那姓胡的说道:“便是韩潇!” “原来是他!”姓樊的惊道,“紫冥教既是被玄真陷害,那韩潇便不再是江湖传言的小魔头了?” “韩潇不但非是小魔头,乃是武林大大的恩人,如今更是做了紫冥教的教主!”姓胡的说道,“前日的武林大会,韩教主带着紫冥教的三长老和四堂主亲临终南山,特来为他的恩师端木洪贺喜!” “他成了紫冥教的教主?这又是怎么回事?”姓樊的问道。 “这须得从皇上御驾亲征说起。”姓胡的说道,“三年前,皇上统兵三十万征讨蒙古瓦刺,可在一个小小的舍伦部族前却是折了面子。听说这个舍伦部与世无争,更和我们汉人通商结好,韩潇也与这舍伦部渊源极深。” 姓樊的说道:“这样的蒙古部族当真难得。” 姓胡的点头道:“不错,可玄真却是蛊惑皇帝剿灭舍伦部,只因他要在舍伦部中寻一部《太玄经》!这《太玄经》乃是武学至宝,你自是有所耳闻。我听说,玄真先于皇帝到了舍伦部,他本要寻找《太玄经》却是遇到了韩潇与诸派掌门和当时紫冥教的教主方云天。韩潇当场揭露玄真的罪行,玄真不但没有得到经书,还将性命饶了进去。” “善恶终有报,玄真多行不义,自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姓樊的说道。 “玄真虽死,可皇上却发动大军围攻舍伦部。那舍伦部人丁稀少,又怎是数十万大军的对手?”姓胡的说道。 “难道舍伦部已被皇上灭了族?”姓樊不忍道。 “皇上最喜灭人九族,可这一次却没能如愿。”姓胡的说道,“只因韩潇与方云天还有那‘东海狂生’袁廷玉,三人突入皇上的御林军,这三人武功极强,又杀得御林军措手不及,皇上终是被韩潇给捉到了,在场的诸派掌门都是亲眼所见!” 姓樊的赞道:“韩潇果然是条英雄好汉!他定是逼皇上退兵了?” 姓胡的却摇头道:“非也,非也,他是用性命来换舍伦部的平安。” 姓樊的奇道:“这又是为什么?皇上可是在他手上啊!” “他二人说了什么话在场的数十万人都不知晓,不过韩潇却用内力高喊‘皇帝有旨!我韩潇一死即刻退兵,朝廷永不再为难舍伦部!’,诸派的掌门皆听得清清楚楚。”姓胡的说道。 “这可是为什么啊……”姓樊的不解道。 “至今也无人能说的清楚此事。”姓胡的慨叹道,“后来,皇上拿出火铳,在韩潇的身上打了一枪。” “我听说火铳是西洋人的玩意,威力甚大,就连牛马都能打死,韩潇怎能活到现在?”姓樊的问道。 “这却不知,也许韩潇是练成了金钟罩的功夫,总之,他是逃过了性命。”姓胡的说道,“其实,皇上本是在骗韩潇,他以为韩潇已死便回归本阵,继续下令围攻舍伦部!” “君无戏言,皇上怎能如此不守信!”姓樊的惊道。 姓胡的摇头道:“这也是为何中原武林不再受朝廷节制的根由,虽然兵不厌诈,皇上却是惹恼了整个中原武林!” 姓樊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舍伦部可又怎样了?” “嘿嘿,天算不如人算,就在皇上要下令进兵之时,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公函却是递到了他的手中,你猜怎样?”姓胡的问道。 “这些我哪里又猜得到?”姓樊的说道。 “原来是太子崩逝,病死在了京城!”姓胡的低声道,“皇上悲痛爱子,哪里还有心思打仗?立时便班师回了朝!” 姓樊的也惊道:“原来还有这等事!太子竟先于皇上崩逝,这可不是国家之福啊!” “谁说不是!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够他难受的!”姓胡的说道。 “如今皇上又立了哪位皇子为太子?”姓樊的问道。 “诸皇子中,便属燕王最为雄才大略,立下的军功也最多。”姓胡的说道,“不过,皇上对太子爱之已极,仍是立了太子的儿子为皇太孙,将来由他继承大统。” 姓樊的听了这话沉吟道:“燕王扫北,功劳赫赫,将来要向他的侄儿叩头,不知他心中可否心甘情愿?” 姓胡的笑道:“皇上的家事不用咱们外人操心,只说那韩潇不知因何却是起死回生,更是做了紫冥教的教主!当真是一件奇事!” “方教主为何要将教主的位子让给韩潇?”姓樊的问道,“紫冥教既是为玄真所陷害,如今便可正大光明的回返中原了?” “此中原由哥哥我可是无法知悉了。”姓胡的说道,“不过紫冥教却仍留在西域,前日韩潇亦是从西域赶到的终南山。” “紫冥教为何不回中原?”姓樊的问道。 只见姓胡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便只能向韩教主问起了。”而后又是一条大拇指赞道,“嘿嘿,韩潇查明玄真的恶行,化解了紫冥教与中原武林二十年的纷扰,当真是整个武林的恩人,他又是舍生取义,以命换取舍伦部,无愧为侠之大者!” 姓樊的也点头附和,随后又喃喃自语道:“我便是奇怪,韩潇中了皇上的火铳却为何没死……” 就在此时,与这二人相距不远处站起一人。 只见这人走至胡樊二人桌前,笑道:“多谢二人的夸奖,韩教主说,你们如此夸奖可真是抬举他了,我替韩教主谢过二位了!” 姓胡的见说话之人眉宇清秀,面庞白皙,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却是个极美的女子! 姓胡的奇道:“姑娘贵姓,你可认得在下?” “你是胡德胜胡大哥,这位是樊离宣樊大哥,我说的可不错吧?”那女子又笑道。 这一来,胡樊二人更加惊奇,异口同声道:“姑娘怎会识得我们?” “在下陕北冷文成,二位大哥难道不记得在下了?”女子又笑道。 胡樊二人只觉“冷文成”的名号有些熟识,好似在哪里听过,可这显然是男子的名字,与眼前这娇滴滴的女子极不相称,当下怔怔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随后,胡德胜反应过来,颤声道:“姑娘,你刚才说替韩……韩教主……” 这时,只听另一人说道:“婉儿不要闹了,你方才不是说要去赏灯吗?等过了子时,灯市可就散了。” 胡樊二人见说话的正是与这姑娘同桌之人,只见他剑眉星目,俊俏非凡!可奇怪的是,此人胸前佩戴着一块残缺不全的玉佩,与他的样貌衣着有些格格不入。 那姑娘冲胡樊二人一笑,回头对那人说道:“大哥,你得给婉儿买几样好玩的花灯!” 而后,便见这二人相携出了茶楼。 这时,胡德胜好似明白过来什么,惊呼道:“啊!他……他……就是……” 樊离宣仍是不解,问道:“胡大哥,这二人是谁啊?” 原来,这二人正是韩潇与江婉。 二人出了茶楼,片刻后便转入热闹的灯市中。 只听韩潇说道:“想不到又在这里碰见胡德胜和那樊离宣。” 江婉噘嘴道:“我最不爱听这胡德胜胡言乱语,还好他们夸你是大侠,否则我定要捉弄他们一番。” 韩潇笑道:“你难道忘了?咱们第一次见这二人时,他们可是在大说咱二人的坏话呢。” 江婉笑道:“我想起来了,那时他们说大哥是小魔头,婉儿是小妖女,小魔头和小妖女自然是一对儿了!” 韩潇笑道:“我是小魔头没错,可你却是古灵精怪的仙女。” “不敢当,不敢当,你是大名鼎鼎的紫冥教教主,小女子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江婉笑道。 忽然间,韩潇却是收住脚步敛起笑容,望着身前的一间酒楼沉默不语。 江婉不禁奇道:“大哥,这酒楼有什么不对的吗?” 韩潇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坐坐。”而后便迈步走了进去。 韩潇上得二楼,径直走到角落处的一张小桌旁坐下,随后又点了两碗元宵和四碟小菜。 江婉奇道:“大哥,咱们刚刚吃过饭,你难道又饿了?” 这时,只听韩潇黯然说道:“婉儿,数年前那一夜正是十五,我与灵儿在这张桌前也是点了这几样小菜。” 江婉听了这话,知他想起了白沐灵,当下拉住韩潇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中仿佛又看见白沐灵那一缕香魂在吉雅草原上渐渐散去。 韩潇又说道:“说起来,灵儿那一日可是救了我两次,若非有这块玉佩挡住皇帝的火铳,我早已命丧黄泉了;你可还记得京城的相士公孙奇?我们的际遇可都让他给说中了。”说着便揉搓着胸前那块残缺不全的美玉。 江婉想起韩潇当日伤痛欲绝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都欠了灵姐姐一条性命,不过大哥可知晓,那时若换做是婉儿,一样会如灵姐姐一般舍命救你。” 三年过去,韩潇对白沐灵的伤痛虽稍有减轻,可现下睹物思人,又是勾起内心的哀痛。 许久,韩潇温和的看着她说道:“大哥知道,我割舍不下的便是你和灵儿,要是你也出了意外,大哥定不会活在世上了。婉儿,大哥这一生都要守在你的身旁。” 江婉听了他这等深情之言,心中高兴不已,可口中却说道:“这可是说不准,也许你还要去草原找小娜和筠姐姐呢。” 韩潇微微一笑说道:“如今舍伦部迁至极北的地方,想寻到他们可是不易呢。” 江婉笑道:“天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倒紫冥教主?你想见她们自然便会去了。” 韩潇看着江婉的眼睛说道:“我知晓她们对我有意,可我已心有所属,灵儿既已不在,当世间,除了你,大哥再也不会喜欢他人了。” 江婉听了这话,心满意足的靠在韩潇肩头,轻声说道:“大哥,你将灵姐姐的骨灰葬在你娘的墓旁,可是将她当做了妻子?” 韩潇点头道:“灵儿自然是我的妻子。” 江婉又问道:“那我呢?” 韩潇笑道:“咱二人在西岐山中早已拜过天地,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江婉笑道:“八拜结交可是做不得数的。” 而后又说道:“除了小娜和筠姐姐,我瞧思儿这小丫头也对你很是关心呢。” “如今思儿同母亲和常姑住在离人谷中,逍遥自在,当真令人羡慕。”韩潇说道。 江婉又问道:“大哥,时至今日,你可告诉我你为何不想紫冥教重回中原了吧?” 韩潇沉默片刻,说道:“一则大家在西域早已住得习惯;二则师父德高望重,他既做了武林盟主,中原武林自然会相安无事;三则……只要那人在位一天,我实是不愿长住中原。” 江婉早已知晓韩潇的身世,知他所说的“那人”便是皇帝,此时终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韩潇垂头丧气的说道:“没想到,若非太子早逝,大军退去,无论是阿爹的大仇还是相救舍伦部,我都没能做到,哎,其实我终是败给了他。” 江婉却说道:“非是大哥输给了皇帝,只因他是你的生父,你是无法对他下手,况且他不守信义,我瞧他可又比玄真坏得多了。” 韩潇摇了摇头,许久才说道:“如今我只是对师姑放心不下,那天她知晓灵儿已逝,当真是伤痛之极。灵儿自来当她母亲一样看待,她一人在那慈乐安中无人照料又不肯回终南山,这可如何是好……” 江婉说道:“你放心,那日姑姑说过,她们姐妹定会常带思儿去看她的。” 韩潇说道:“希望常姑一张利口可以劝得师姑回山,就算能将她接入离人谷中,那也是很好的。” “大哥,这一趟咱们还是到湘南看过你娘和灵姐姐的墓便即回返西域吗?”江婉问道。 韩潇却说道:“我要去寻一趟方教主,顺便看一看两位故人。” 江婉奇道:“方教主云游天下,你怎知他在哪里?那两位故人又是谁?” “前日听师父说,方教主如今到了东海伽蓝岛。”韩潇说道。 “伽蓝岛?啊!便是老和尚住的地方,另一位故人自是‘东海狂生’了?”江婉说道,“这世间的三大高手聚在一起,难道在岛上精研武学不成?” 韩潇想到石头僧,终是在悲戚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总而言之,去伽蓝岛之前须得多带一样东西?” “是什么?”江婉问道。 韩潇笑了笑说道:“金华的火腿!” 江婉听了这话不禁哈哈一笑。 二人一路东行,准备由杭州出海,这一日正路过嵩山脚下。 韩潇本欲到少林寺拜见方丈慧空,这时,忽而听得前方山路隐隐传来话音:“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小僧要回寺中去了。” 韩潇辨出,那正是慧明的声音,想到他武功通玄,连方云天也要顾忌他三分,不知他此刻正在同何人讲话。于是韩潇拉着江婉隐入道旁林中,缓缓向前行移。而后,但见两道身影站在山路上,一个便是方才说话的慧明,待看清另一人,韩潇与江婉不禁心下奇怪。 原来此人正是皇甫英! 只听皇甫英说道:“小和尚,我这一趟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声音略带娇羞。 慧明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已见过小僧,这便请下山吧。” 皇甫英面带红晕的说道:“小和尚,你……你难道不曾想我吗?” 韩潇心下一惊,顿时想起数年前,自己听得白沐灵与她所说的那番话来,那时白沐灵曾说皇甫英已是心有所属,难道这小丫头喜欢的人竟是慧明不成! 江婉与皇甫英同是女子,更是明了她的话中之意。自来女子矜持,不肯轻易表达情思,皇甫英既如此说定是对慧明用情已深!她此刻也不禁想起,在凤翔初遇韩潇时,皇甫英看着慧明的眼神便有些与众不同,可并未想到她竟会喜欢这个美如女子般的和尚! 这时,慧明合十说道:“小僧乃出家之人,实承受不得施主的一片好意,从此以后,小僧每日里在佛前为施主诵经,愿施主福寿康宁,安泰一世……阿弥陀佛……”说到这里,声音已有些微微发抖。而后,只见他身子一闪,便已消失在林间。 皇甫英见此,一面向前追赶,一面哭喊道:“小和尚……小和尚……你等等我啊……”声音焦急而悲戚,回荡在山间,久久不绝于耳。 江婉见此,紧紧握住了韩潇的手。 韩潇回想着慧明的话,心有所感,眼中江婉的倩影渐渐化为了两道。 正是:相思相见复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