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风起上林》 第一章 杂乱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哭喊声就像是跗骨之蛆,在耳边萦绕不散,奶娘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推进了花丛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洞里面。这个地方时专门用来夏天储存冰块用的,内宅里面不方便外面的粗使下人进来,因此才有个这个隐秘的地窖,在冬天的时候储存些冰块,方便着夏天随时取用。 透过灌木的缝隙,顾直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一群凶恶的士兵推搡着,几个穿着猩红袍子的官儿袖手站园院子里,眼里闪着可怕的光,就像是嗜血的狼看见了肥妹的猎物。母亲披头散发的冲过来,往日在母亲身边的丫头们被粗鲁的士兵拖走了,尖利绝望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父亲一脸的灰白之色,眼里失去了生气。忽然那个官员说了句什么,接下来顾直的眼前就被血腥占满了。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上全是冷汗。顾直无力靠在床头,窗外月光静静地流泻进来,他镇定了下自己,告诉自己这不是十五年前,那些只是自己的噩梦罢了。再无睡意,顾直干脆翻身起来,披着件衣服到院子里散散。一阵清风吹来,带来了桂花的香气。顾直知道,乡试就要放榜了。若是自己能中了乡试,很快就要告辞恩师到京城赶考了。 “是谁在那边?可是阿难?”顾直闻言转过身去,月光下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正含笑看着他。“老师,学生打搅老师了。这个时候怎么老师才回来?”顾直担心的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恩师,怕是自己早已经死于道边的沟壑之中了。 “我刚得了消息,你高中了解元。可喜可贺,你的父母在天有灵,知道你能如此争气,也是欣慰的。”这是扬州盐政衙门,来人正是皇上钦点的盐政林如海。上一年林如海的嫡妻离世,林如海把唯一的女儿送到了外祖家,如今偌大的盐政衙门只剩下了林如海一个人形影相吊。前几个月,林如海最得意的学生顾直从山上下来,林如海才不觉得那么孤单了。可是自己这个学生,眼看着又要上京赶考,那个时候自己又该是一个人茕茕孑立,林如海不由得叹口气。 “我能有今天都是老师悉心教导,更不用说若不是当年——我只怕是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老师一个人在这里要应付那些盐商,上上下下多少眼盯着这个盐政的肥缺。他们都以为盐政是个天下第一的肥缺,可是却不知道盐政连年亏损。老师在这个位子上真是难为。为什么还要把师妹送到京城去,那个地方虽然是她的外祖家不错,可是世界上从来不缺势利小人,尤其是那里——老师还是早些把师妹接回来。我这次上京城去,老师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就交给我。我知道老师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一定能叫他们甘心情愿的把师妹送回来!”在顾直的印象里,师妹还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这些年不见也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了,还记得不记得自己这个背着她去山上采花的阿难哥哥呢? 林如海看着月光下的爱徒,提起来掌上明珠林如海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这个丫头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着为什么你不来送她。别处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父母身边随意。只是我的处境你明白,皇上点了我的盐政就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也是为了查清楚他们在江南捞了多少钱。何苦叫玉儿跟着我担惊受怕,她在京城,想来岳母也不会亏待了她。至于那些纷扰,就当着是历练罢了。你到京城去,我有些话要嘱咐你,我知道你心里什么打算,我也不能劝你放弃,杀父之仇,灭家之恨——可是你不莽撞!”林如海握住了顾直的手,眼光看着远处,回忆起来当年的事情。 “你父亲当年是内阁大学士,位列中枢,深得皇上信任,眼看着就是下一任的内阁首辅。谁知却被那几个奸诈小人给构陷了。你看看当年那些人,一个个身在高位。”林如海眉头蹙起,语气越发的低沉:“我那个时候也不过是刚入翰林院一个庶吉士,虽然是世家子弟,你也知道的,林家家训一向是不结党,不营私,一心为国的。我倒是成了不合时宜了。被同僚排挤,也在情理之中。倒是你父亲——我不相信,他是那样贪赃,隐私结党的人。那些罪名我一个也不相信。不过我到今天还有个疑问——” 顾直盯着林如海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老师有什么话只管说,我那个时候虽然年纪小,但是只要我知道的就一定知无不言。”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对着顾直说:“你父亲的罪名也不过是结党营私,贪赃受贿罢了,在户部任上有了亏空。其实这些罪名都不是杀头的大罪,也不过是折变家补上了亏空,结党这个事情只要别人不承认,也是个没法说的事情。怎么你父亲就——”林如海叹息一声,对着顾直说:“可怜你小小年纪成了孤儿,本来你也是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孩子。你的父亲不说了,你的母亲和当今皇后是亲姐妹。你外家也是名门,她就是带着你回娘家也是好的。何至于这样。隐姓埋名,饱受苦楚,当年若不是我遇见了你,你那个时候有个好歹了怎么好?”顾直的父亲顾恺是南阳顾家之后,祖上出了好几位名儒大师。 到了顾直的父亲这一辈,人丁不旺也就是顾直的父亲在朝堂上破得皇帝器重,位列内阁,是皇帝身边参赞军机的人。可惜一场大祸,顾家一蹶不振,差点断后。顾直的母亲见着丈夫出事,自杀身亡,顾直也当场“畏罪自杀”。可怜顾直那个时候还是个不满五岁的孩子,侥幸逃出来,跟着奶娘逃出京城,在乡下隐姓埋名生活。 奶娘的丈夫也姓顾,因此拿着顾直假冒是自己的孩子,他才能有个见的人的身份。那一年,顾直生了重病,可是奶娘家里实在没钱医治,奶娘竟然要把自己的女儿给卖掉。谁知正好遇见了林如海,林如海当年是去过顾家的,奶娘想起来这位大人。因此顾直才得以存活下来。 后来林如海就收了顾直做自己的学生,放他在自己的身边亲自教导。后来顾直回了奶娘的老家参加科举考秀才,就离开了林家。一直到了今年乡试,顾直才回来。可惜等着顾直回来,很多事情都变了。 顾直望着挂在中天的月亮,声音变得隐晦不明:“我家里出事的时候奶娘拼死把我藏在了后院的冰窖里面,我母亲就死在了我的眼前。我父亲为了我能活下来,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他是被逼着自杀的。那些人搜遍了家里也没发现我的影子,于是逼问着我的母亲,想要知道我的下落。可惜,我母亲就是死可不肯吐露半个字,他们一气之下杀了我的母亲叫人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他们就在我的眼前掐死了我的母亲,把她挂在院子里。他们对我父亲说,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若是想他们放过我,我父亲就自杀。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一阵冷封吹来,林如海忍不住打个寒噤,原来是这样!那个时候刚得了顾恺出事的消息,不少的官员都是愤愤不平,林如海还串联这不少的官员上折子,为顾恺鸣不平,请皇帝要仔细调查。谁知很快顾恺身亡,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林如海知道顾直不见了,还悄悄地叫人去寻找过。谁知他的外家和老家都没有消息。一直到那一年林如海放了杭州巡抚,他遇见了顾直的奶娘。 “原来是这样!是谁?!”林如海握紧拳头,声音变得冷冽。 沉默,还是沉默,空气变得凝重起来。顾直的声音满是苦涩:“是我多嘴不该说那些陈年旧事。其实老师的心里早有了形影了,何必要说出来呢?” 林如海仿佛是被什么噩耗打击了,他苍白着脸摆摆手:“我不会为尊者讳,原来是这样!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来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次去京城要小心——”林如海想了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我还是找个借口把玉儿接回来的好。” 顾直看着老师失魂落魄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其实林如海何尝没猜测过当时的情景,至少他不敢,甚至害怕相信罢了。 笔直的站在院子里,顾直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血海深仇,我总要一笔笔的找回来!” 京城,贾政送走了来拜访的贾雨村,他本来想责备一顿宝玉,方才贾雨村来的时候,宝玉也在身边应酬,可是他完全没一点潇洒之态,畏畏缩缩的一脸愁容,真是上不得台面叫人生气丢脸。可是刚才贾雨村临走的话叫他没心思责备儿子了。 扬州乡试头名解元顾直,可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他竟然是妹夫林如海的高足,他的乡试文章已经传到了京城,据说连着皇帝看了都是赞赏的。京城里面那些文官们都赞赏着顾直的学问好。最近京城流传着几本四书集注竟然也是顾直的手笔。想想人家的孩子,出身贫寒,一个农家子弟,竟然是十年苦读,眼看着成了青年才俊。 这个顾直不管等着会试和殿试的成绩如何,他都已经是功成名就,将来前途无量。贾雨村表示,当年他在林家做西席的时候曾经听林如海提起过这个学生。林如海膝下无子,只怕是拿着这个学生做儿子培养了。因此,贾雨村提醒贾政,若是能笼络住这个人,对贾家是很好的。其实贾雨村何尝没私心呢,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如今贾家的势大,自己还要靠着这棵大树呢。 贾政也心动了,既然如此,那么等着顾直进京城赶考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要好好地拉拢下这个前途无限的青年呢? 想到这里,贾政叫来了管事赖大:“你去叫人在码头上盯着,若是林姑老爷的学生顾直来了,务必要请他来咱们家里。预备纸笔,我要给妹夫修书一封,立刻叫人送到扬州去!” 贾政心里一转念有些担心,这个时候了南边的举子们也该来京城了,怎么自己一点消息没听见。妹夫的信也没有,别是那个顾直已经到了京城吧。可是按着妹夫的性子,应该叫顾直来家里拜访。到底京城有人好办事,贾家虽然不能左右考试成绩,可是给顾直运动个官职出来还不成问题。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对将来自己的仕途很有好处。贾政一边心里算计着,一边后悔,最近年底下事情忙,他竟然忘了给妹夫写信了。前天给南边甄家送东西的船刚走,竟然忘了写信捎去。 “老爷,贾雨村家的人来了。送来一封信!”正在贾政斟酌着给林如海写信,表示请顾直来京城的时候,请他来贾家歇脚,就见着底下人拿着封信来了。贾政微微蹙眉,贾雨村刚走了一顿饭的时候,怎么就来了一封信? 他拆开了信,刚看了几行顿时气得面如金纸,大喝一声:“门上谁当差?立刻叫他来问话!”顾直已经到了京城,却被门上的小厮给打发走了。贾雨村回家正遇上了顾直,立刻给贾政写信告诉他这件事。 晚上,贾母那边吃了饭,贾母笑看着一群小孙子小孙女们玩笑着,放下手上的茶杯,贾母对着宝玉等说:“晚了,今天晚上宝玉吃了不少,回去叫他玩一会再睡吧。”大家知道这是贾母有话和王夫人凤姐说,于是李綄带着姐妹和宝玉都出去了。 等着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位太太和凤姐,贾母脸色一沉:“我今天恍惚听着什么姑老爷派人来,门上的人竟然不叫进去的话?!” 王夫人忙着站起来说:“老太太是听岔了,不是姑父派了人来。是林姑父的一个学生进京赶考,捎来了林姑父的来信。可能是那个举子出身贫寒,加上门上没听清楚,只说林姑父不在这里。两下里弄岔了,那个学生也就走了。后来是贾雨村见到了,亲自叫人和老爷说了。如今宝玉的父亲已经叫人请了那个学生来。”如今贾母不管事,王夫人算是主持中馈的主妇,贾母生气,家里的下人慢待了女婿派来的人,王夫人脸上也不好看。 王熙凤这个时候忙着出来笑着说:“正是这样呢,也是门上那些小厮们自己□□迷了眼,那个学生是南边人官话说的大概不好。老爷生气狠狠地骂了一顿,为首的教训了二十板子。其实那个时候也是乱着,正巧刚送走了林妹妹的老师贾雨村,接着又有几个官儿来见大老爷。正乱着呢!老太太别生气,我听着二爷讲,林姑父那个学生可是乡试的解元,若是来京城殿试也能中了状元可是连中三元了。我想着林姑父那样有学文的人,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不同凡响。明天琏二爷还要亲自去接了那个学生来。他带来了林姑父的信和给妹妹的东西。” 听着凤姐夸奖林如海,贾母脸上露出来得意之色,神色也稍微缓和下来:“当初可是我一力主张这门亲事,敏儿从小就喜欢那些读书的,咱们家这样的人家,原本不靠着读书发迹,那些十年寒窗上来的,虽然才学好可是到底是家里贫寒,我做娘的总是有些私心。还怕女儿受苦,谁知可巧媒人来说林姑爷。” 凤姐立刻接话奉承贾母的眼光好,贾母才高兴起来。这个时候邢夫人忽然问:“不是派了人去请,怎么明天还要琏二亲自去?”语气里面带着不高兴,邢夫人虽然不是贾琏的生母,可是到底是嫡母。想着一个出身贫寒的举子也配国公府里面的爷亲自去请?在别人的眼里,解元已经是了不得了,可是在京城里面根本算不上什么。尤其是个没什么根基的穷读书人,还不如荣国府的家人体面。 王夫人笑而不语,凤姐只能解释着:“咱们家去请的人晚了一步,等着到了贾雨村的家里,那个人已经被北静王府上的长史给请了去了。听说就住在了北静王的府上了。” 又拿出来北静王压人,邢夫人心里冷笑一声,也就不理会了。 黛玉正在灯下卸妆,就见着雪雁一脸笑意的进来:“姑娘,听二门上的人说,咱们家老爷的学生来京城赶考了,明天就来这里呢。” 黛玉听着雪雁的话,顿时露出两个小酒窝,眼睛闪闪发亮:“真的?莫不是阿难哥哥来了?”他乡遇故知,虽然在外祖母家一切都好,可是想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阿难哥哥,黛玉还是忍不住期待起来。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变了没有。 瓷器摔碎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接着是吵闹的声音。贾母最疼两个玉儿,因此宝玉和黛玉住在了贾母的院子里。能如此闹腾的也就是贾母的心尖子宝玉了。黛玉听着声音果然是宝玉那边传来的。她忙着叫丫头去看看,宝玉那边发生了什么。其实不用黛玉叫人去问,贾母已经叫了鸳鸯去看了。 第二章 贾母的屋子里,看起来和往日没任何不同,可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里,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个等一会要进来的客人身上。 本来按着贾家的规矩,顾直还轮不到来这里给老太太请安也不过是贾政见一面,寒暄几句,问一声来了京城可有困难。若是顾直和贾政谈的投机。没准贾政会叫他住下来。若是不怎么投机,也不过是帮上几两银子,贾政写几封信,叫顾直自己去各处碰碰运气。 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顾直刚来京城就被北静王被请到了自己的府上去,代为上宾。若不是贾琏请了几次,王府未必放人。这说明什么?北静王是皇上眼前器重的人,参赞军机,整顿朝政。既然是北静王看好的人,那说明顾直未来大有前途! 贾母特别叫了贾政来,仔细问了顾直的身世和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言。老太太沉吟下,微微蹙眉:“咱们家一向是谦逊,对安歇读书人尊敬有加。怎么就偏生——也罢了,你请了顾先生来,好生款待。他怎么说也是林姑爷的学生,师生如同父子,我们家不能简慢了他。”贾政忙着符合着贾母的说:“老太太真是高瞻远瞩,咱们家一向是乐善好施,从来不仗势欺人的。正该去好生的招待下这位顾先生。” 于是贾政亲自吩咐下去,叫人整理了外面书房,预备着请顾直在家里住下。凤姐是个最会看眼色,也赶这叫人收拾了房子预备了饭菜等。 这边贾琏带着顾直来家里,就听着小丫头的声音:“顾先生来了。”三春黛玉和宝钗都站起来,到碧纱橱里面去了,虽然心里很想见阿难哥哥一面,可是如今大家都长大了,黛玉也能进了碧纱橱里面去。 宝玉心不在焉的坐在贾母身边,就见着门帘一掀,贾琏迎着个年轻男子进来,虽然装扮不华贵,但是顾直一身浅蓝色的袍子,腰板挺得笔直,行动之间自有风流态度。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眼光炯炯有神,嘴角永远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顾直径自到了贾母跟前,恭敬地深施一礼,口称给老太君请安。贾母见着顾直,心里微微一动,但是她眼里的阴云一闪即过。 贾母笑着说:“果然是林姑爷有眼光,有本事教出来你这样的学生,先生请起来,你远道来,辛苦了。”说着贾母指着一边的椅子,叫顾直坐下来,问了些路上可还顺利,林如海是不是有信捎来的话。顾直忙着从身上拿出来林如海的信递给了一个婆子。那个婆子用小茶盘托着到了贾母跟前。贾母也不立刻看信,反而是问起来顾直的年纪家乡,什么时候在林如海的身边等话。 顾直一一的说了:“……多亏了老师教导,这次上来因为老师惦记着师妹,特别带了许多的东西都是些江南的土仪,晚生担心别人不牢靠,因此坐了货船上来的。是晚生太仓唐突了。”贾母忙着笑着说:“都是家里的下人不好!既然是林姑爷惦记着他闺女,玉儿也该出来见见师兄。” 没见到顾直之前,贾母认为这个顾直也不过是个或是迂腐,或是一颗功利心的人罢了。可是等着看见顾直第一眼,贾母心里无端的紧了一下,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像那个人。可是等着盘问了顾直的身世,贾母也就放心了。方才顾直和她说话,不卑不亢,对着满屋子里的奢华摆设,和恭敬的下人根本不看一眼,等着听顾直说他是林如海从小亲自教养起来的。贾母才想起来,当年贾敏的信里曾经说过,自己的丈夫有个心爱的学生。 想到这里贾母就明白了顾直可不是林如海没什么要紧的门生之类,林如海是按着顾直当成了亲儿子一样培养的。于是贾母心里有了盘算,一定要好好地拉拢住这个顾直。她早就有了打算,黛玉和宝玉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可是黛玉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林家人丁不兴,只怕以后玉儿没了依靠。 这个顾直应该是个有前途的,没准将来比林如海还官运亨通!贾母立刻叫了黛玉出来见顾直,她要用师生之情来把顾直牢牢地捆住,为宝玉今后铺路。 再见黛玉,顾直一时间有些恍惚,师妹果然长大了,但是她眉宇之间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师妹和印象里的师妹截然不同,那个时候师妹是哥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她整天活泼泼的黏在自己身边和他一起读书,闲暇的时候两个人在园子里面到处乱跑。整个林家的后宅始终回荡着两个孩子轻快地笑声,也就是师妹,叫经历了家破人亡,失去父母,颠沛流离的顾直慢慢地摆脱了内心的阴影,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难道是师妹在这里被欺负了?可是从刚才贾母的语气看来,师妹在这里应该不会被欺负。到底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一切都要小心。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就是整天锦衣玉食,也不会快乐的。 黛玉见着顾直很是惊喜,顾直一直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有这个哥哥在,她就能安心,就不用担心。黛玉对着顾直福身,问了林如海安,顾直垂手站着:“老师一切都好。嘱咐你不要想家,安心在外祖母身边。” 说着顾直对着黛玉拱拱手,笑着说:“许久不见师妹长大不少,老师惦记着你,捎来了信和不少的东西。” 黛玉笑着说:“阿难——师兄路上辛苦,劳动师兄了。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这次师兄来京城可要蟾宫折桂了。我还没恭喜师兄连中两元呢。”说着黛玉嘴角露出个俏皮的笑容,要起身祝贺。顾直忙着一闪身,笑着说:“都是老师教导的好,京城里面藏龙卧虎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说着顾直看看天色,对着黛玉说:“既然师妹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告辞了。” 以前他们还小,现在却要避嫌了。顾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坐在贾母身边的宝玉身上,刚才宝玉对着自己不冷不热的 ,这么大的孩子不去上学,整天在祖母身边撒娇争宠。自己进来这一路上,还真是钟鸣鼎食人家规矩森严。可是那些规矩也不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能叫孙子荒废学业,厮混内帷,贾家的规矩还真是独特。听说师妹刚来的时候,竟然和这个宝玉同处一室!想到这里顾直看宝玉的眼神越发冷淡起来。 听着顾直要告辞贾母忙着地贾琏说:“顾先生是林姑爷的学生,来了这里和在你老师家是一样的。琏儿告诉你们老爷,就说我的话,请顾先生不要嫌弃住下来。玉儿想念父亲,虽然林姑爷不能来,可是她见了你也当是见了家人一样。”说着贾母叫人拿出来一些绸缎一套文房,和一个精致的宫制荷包里面装着个金魁星和一对笔锭如意。王夫人也有见面礼相赠。 顾直也没很扭捏推辞,谢了贾母的礼物,就告辞了。贾琏领着顾直告辞出去,到了贾政那边去了。 顾直出去,三春和宝钗,连着凤姐等出来了。王夫人笑着说:“还是林姑父会教导人,顾先生年纪轻轻,出身寒素,可是言语举止都很好。我看着竟然比家里那些时常走动的官儿还强呢。”说着王夫人叹口气,看一眼宝玉:“你很该和这位先生学习,你们年纪相差不大,看看你。难怪你父亲生气。” 宝玉听着王夫人的话一脸的不自在,也不好当着贾母的面说什么,只缠着贾母:“老太太想留下顾先生固然是好心,可是我听说顾先生在北静王府上好好地!被王爷奉为上宾,我听说王爷喜欢结交读书人。咱们也不用强人所难,叫顾先生还住在北静王府上罢了。”其实宝玉对着顾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在顾直面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浑身上下不舒服。听着宝玉的话别人还罢了,三春彼此交换个会心的眼神,暗笑不语。宝钗无奈的说:“宝兄弟,你真是孩子气。老太太殷勤留下顾先生,一是看在林妹妹父亲的面子上。师生如父子,他也算是林妹妹父亲半个儿子,也算是老太太半个外孙子不是。不管林妹妹在不在外祖家,顾先生来京城都该住在这里。再者,姨夫为人最喜欢读书人,他一片苦心你也该明白。” 听着宝钗的话宝玉顿时脸上讪讪的,干脆是转脸和黛玉说话,装着没听见宝钗方才的话。 “妹妹喜欢那个东西,我叫丫头送来。你可要给我做个香袋……”宝玉拉着黛玉说要她做的香袋。黛玉的心思却不在宝玉身上,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就见着雪雁进来:“姑娘,老爷给姑娘的东西已经送进来了。” 贾母面露疲色,李綄带着姐妹们悄悄地出去了。黛玉忙着去看父亲带给自己的东西,宝玉还要跟上去,宝钗则是拉着宝玉说:“宝兄弟,你跟着去干什么。林妹妹好久没见父亲,她自然想家。这会虽然不能回去,可是看着父亲送来的东西也算是父女见面了。你这会去吵吵闹闹的岂不是惹人嫌?我们去看四妹妹画画去!”说着拉着宝玉要走。 “这个顾直好生没眼色,我自然要看着林妹妹。她心细,本来想家,忽然见着那些家乡的东西指不定怎么伤感呢!”宝玉一肚子的怨气,指抱怨着顾直的到来打乱了自己的宁静。 黛玉心里惦记着回去看父亲送来的东西,谁知听着宝玉的话,她冷笑一声,想刺上几句,谁知紫鹃忙着劝住:“姑娘还是去看看那些东西吧,好几个大箱子呢。”说着拉着黛玉自去了。 顾直虽然立刻答应在贾家住下来,可是他却时常来拜见贾政,贾政一向喜欢读书上进的青年,加上林如海的关系,顾直的学识声望,贾政对顾直越发的器重。随着来贾家次数多起来,顾直把贾家上下人等也认识了不少。 这天顾直从贾政的书房出来正遇见了贾琏。两个人问好,贾琏笑着说:“我还要谢谢你呢。那件事我按着先生说的,果然是顺利解决,先生且站一站,我见了二叔还有话和你说呢。” 一会贾琏笑嘻嘻的出来,两个人径自去了贾琏的外书房里面,贾琏站起来要作揖,顾直忙着扶住了贾琏:“不敢当,其实那个主意不算什么,还是琏二爷善于机变,办事能力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须如此?我可不敢称什么先生,若是二爷不嫌弃只管教我的名字就是了。” 几天相处下来贾琏很欣赏顾直,虽然顾直年纪不大,可是他人情世故上看的透彻,心地也不偏狭,反而是个重情义的人。贾琏见着顾直如此说,自然欢喜:“我痴长几岁,就叫你一声老弟。将来没准我还要求着老弟帮我一把呢。” 贾琏不是科举出身,也不过是个捐个五品同知,靠着家里还算是顺当。只是还想往上升迁怕是困难了,贾琏也就没多少心思放在仕途上。每天也不过是帮着贾政管理家务,迎来送往。这个顾直明白是个将来官员亨通的人,且不说将来考试结果如何,单凭顾直的学识,就知道这位看起来老成沉稳的解元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二哥这个话不对,虽然君子为人处世要人情练达,可是只靠着别人怕是不妥。我这些日子很是奇怪,凭着二哥的本事和家世,怎么也不能委屈在同知的位子上这些年一点不升迁。只今天我才明白了!”顾直深深地看一眼贾琏:“大丈夫在世就要为国为民,施展抱负,博得个封妻荫子封侯拜相的功名,也算是对得起天地祖宗了。就算是安然恬淡,也要为自己和后代子孙打算。怎么能消磨在那些无聊的小事里面?我想府上下人不少,难道连个办事跑腿的都没有,要二爷亲自跑腿不成?” 顾直的话就像是一根刺,一下子刺中了贾琏内心一处他自己也没感觉到的痛处。其实夜深人静,贾琏也想过,自己这样整天被二叔指派着跑来跑去,若是有朝一日宝玉长大了,自己该怎么办?在官场上他混的还算是不错,可是不错里面有多少是看着荣国府的面子上? “呃,这个。宝玉还小,二叔上了年纪,我总不能看着长辈操劳,况且老太太还在呢。等着宝玉成亲了,我自然回去。”贾琏立刻拿出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至少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底气不足了。 “尽孝自然要尽孝。只是不孝有三,祖宗沙场血战得来的爵位,难不成就眼看着递降最后——前天,北静王忽然问起来你了。”顾直看一眼贾琏故意停住不说了。 贾琏没想到北静王提起自己,赶着追问:“王爷问我,是什么事情?” “王爷说你看着不像是那些世家纨绔子弟,看着还算是干练。眼下正有个外面的缺,山东粮道,想着叫你去。”顾直慢悠悠的说着那天的情景。粮道!贾琏顿时眼睛发光,这不仅是个肥缺更是个上升的阶梯! “可惜没等着我再说,王爷身边一个人就说你家里事情多离不开。因此王爷就没再提。”顾直短短几句话,贾琏的心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一会是天堂,一会是地狱。 贾琏呆了半晌,脸上五颜六色转了一圈。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顾直发觉自己失言忙着站起来赔不是:“都是我多嘴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我知道二哥不是那种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人。男儿志在四方,你若是有这个心,我想办法和王爷说!” 贾琏露出个无奈的苦笑:“罢了,多谢顾兄弟的好意。今天你的话振聋发聩,我受教了。” 等着贾琏回了房里,平儿出来,贾琏问道:“怎么不见你奶奶?” 平儿笑着说:“二爷还不知道,这个时候二奶奶怎么有空在家里,今天老太太高兴,二奶奶在那边凑趣呢。林姑老爷送来的东西,林姑娘都分了。怎么也要和人家道谢不是。还有宝玉的书房也该糊裱了,太太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和二奶奶商量。她现在哪能闲个一时半刻的?” 贾琏听着平儿的话。若是往常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会认为是贾政和王夫人器重他们,而且管家是有油水捞的,贾琏自然乐得如此。但是今天顾直一番话下来贾琏的心思有了变化。 贾家的爵位是递降的,自己的父亲继承了爵位,可是等着自己的怕是爵位已经是要没了。没了祖宗爵位继承,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官场是个最现实的地方。那个时候祖宗的面子也不管用了。凤姐管家,贾琏对家里的财政也清楚,田园庄子日渐消耗,若是老太太没了,大房和二房势必分家。自己的父亲是个花钱无数,贪图享受的人。到了自己接手——贾琏想到这里心里开始哆嗦了。 他是该为长远打算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先弄个肥缺当当,攒下来点私房钱,为今后打算呢? 顾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好好地一个肥缺就没了。听着顾直的语气是有人在北静王跟前说他忙着为贾政办事,心思都在家里,还有怕老婆的嫌疑!贾琏哼了一声,脸色就不好看了:“你们奶奶忙得很,日理万机,哪里少不得她!我是个吃闲饭的。” 平儿看着贾琏脸色不好,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也不敢说什么,只等着凤姐回来先和她说一声。 第三章 “顾先生,王爷请先生过去说话。”顾直正拿着本书在看,就见着北静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进来,请他过去的。顾直仿佛是等着北静王的呼唤呢,他放下手上的书本,整理了下仪表:“王爷有命,不敢不从。”说着顾直就要出去。谁知那个小太监却是压低声音说:“顾先生怕是还不知道呢。不是王爷叫先生过去,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忠顺王爷忽然来了。说要见顾先生。王爷本来说顾先生不在府上,去会朋友了。谁知忠顺王却是不肯相信,只要见先生。” 顾直心里一动,谁都知道北静王和忠顺王不对付,北静王是太子的心腹,早朝中名声很大。忠顺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生母是先皇最宠爱的贵妃,因此他的封地比别的王爷多,势力也比别的亲王大,就连着皇帝对着这个小弟弟也要给三分面子。 怎么好好地忠顺王忽然来北静王的府上要见自己。真是盛名之累!顾直做出来担心的样子,对着小太监说“还望公公和王爷说一声,就说我是真的出去了不在!”说着顾直拿出来几块银子塞进了小太监的手上,一个劲的作揖说好话:“就请公公劳动一趟,我这就出去了。” 那个小太监忙着摆手:“顾先生,别的事情奴才还能帮着先生遮掩遮掩。只这件事难办的很。我劝先生还是出去,别叫王爷们久等了。” 顾直面露难色,表现的没了主意,一个劲的央求着小太监给自己指条明路,那个小太监是北静王身边的心腹。他见着顾直这样哀求自己,孩说了很多的好话,也得意起来,对着顾直说:“先生是外面来的,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们王爷本来是异姓王,就多有忌惮。这个忠顺王可不是京城那些一般的王爷。他可是先皇最疼爱的小儿子,就连着皇上也要给他三分面子。只是太子对诸王势力做大很不以为然,提出来要削减亲王们侍卫。这个忠顺王是反对的最厉害的那个。可是我们王爷却是跟着太子办事的。忠顺王来也不过是看重了先生的名气,想来拉拢先生。” 顾直做出来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那个小太监连声道谢,小太监笑着收下了顾直送上来的银子,压低声音说:“我们王爷叫奴才和先生说一声,等着见了忠顺王,不管他说什么,先生只含糊着应下来就是了。剩下的我们王爷自会周旋的。” 北静王府上的花厅上,顾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是北静王平静温和温文尔雅,端着杯子嘴角带着笑意,冷眼看着忠顺王和顾直套近乎。 一边是忠顺王气势逼人,恨不得立刻拉着顾直就到自己的府上去。顾直则是如坐针毡,满头冒汗。 看着顾直都要哭出来的表情,北静王心里飞快的转着。这个顾直还算是识相,刚才忠顺王的话都说的那样直白了,这次开科取士春闱的主考官是忠顺王的心腹。只要顾直能站在他那边,忠顺王就能保证顾直考上进士。 对于十年寒窗出来的穷举子来说。这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是拿着金砖铺成的通天大道啊。可是顾直竟然没敢答应!看样子这个人还算是心里明白。昨天太子还问起来这个顾直如何,能不能收为己用。北静王没敢下定论,只说还要考察考察。谁知上天就送来个考察的机会了。忠顺王竟然打上门来,当着自己的面要挖走顾直。 想到这里北静王心里冷笑。忠顺王别人不知道,自己倒是清楚的很。这个人一肚子草莽,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权势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对着读书人根本是拿着他们当成了奴仆一样呵斥,驱使。他那里是求贤若渴,还不是看着顾直是个有用的。顾直抛开自身的才学不说,就单单他是林如海的学生这一样,贪婪的忠顺王就不会放开手去。 如今国库消耗,不管干什么都要钱来堆着。忠顺王是个大把撒钱收买人的,太子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是也要拿着钱来维持手下的人,扬州盐政是个肥缺,算起来每年上缴国库的盐税不过是扬州盐政拿到的一半罢了。剩下的那笔银子,谁能掌握住那个位子,就是抓住了钱袋子。 林如海把自己唯一的骨血都放在岳母家。不过林如海只有个女儿,倒不如顾直这个学生更有用处。 至于顾直的才学,北静王承认,顾直确实有才学,而且颇有干才,将来不管是成为封疆大吏,还是做个参赞政务,位居中枢的臣子都是极好的。难怪忠顺王竟然亟不可待的亲自上门来拉拢了。只是忠顺王太傲慢自大,全无一点谋略和城府。他这么气势汹汹,也只能叫顾直对他不屑。 眼看着顾直被忠顺王逼得都要进退失据了,北静王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手相帮。顾直正对着忠顺王还礼不跌,额头上的青筋都绽起来了。眼看着忠顺王就要翻脸了,可是北静王那边还是按兵不动,冷冷的作壁上观!顾直心里冷笑一声,京城到处传颂什么北静王是个礼贤下士,谦虚好学的贤德人。可是他却能看着自己被忠顺王逼到了墙角上。自己若是答应了忠顺王,那就是个屈服淫威,贪图富贵的小人。若是自己不答应,那么就得罪了忠顺王。谁不知道这位王爷骄横跋扈,碾死一个小小的举子根本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好个爱护文士的北静王啊!没等着顾直在心里吐槽完,就见着忠顺王一把扯住了雇主的手腕子:“就这样了,我对顾先生很是喜欢,我们立刻到我府上去!”手腕上的湿热粘腻的感觉叫顾直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忠顺王喜欢男色,顾直心里一阵的膈应。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哎呦,怎么皇叔放着那个第一标致的戏子琪官不理会,跑到这里来了?可是水溶也得了个比琪官还绝色的尤物不成?” 说着帘子一掀,进来个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男子,一身纨绔子弟的装扮,眼里带着玩世不恭,笑嘻嘻的扫了了屋子里的人,揶揄的眼光最后落在了忠顺王抓着顾直的手上。北静王忙着对来人拱拱手:“靖王爷,小人的府上今天可真是蓬荜生辉。两位王爷下降。” “这位是扬州举子顾直,刚才是忠顺王和顾先生开玩笑呢。顾先生这位是靖王殿下”北静王心里有些诧异,怎么他来了? “原来是扬州的解元,我还以为是郡王刚得了的什么小戏子呢。”靖王露出个失望的表情,北静王脸上一窒,没想到这个靖王一上来就落了自己的脸面。本来北静王不怎么把靖王放在眼里,靖王虽然是皇子,可是生母早没了,不过是被皇后养在膝下,但是到底不是嫡子。也就是靖王一张巧嘴,长得一表人才,皇帝倒是格外的疼爱这个儿子。对着靖王做的什么荒唐事也就是一笑而过。因此在诸位皇子里面,就是靖王地位超然。太子见着靖王整天斗鸡走狗,四处游荡,也就没了戒备之心。 可是靖王一上来就揭了自己的短处,要知道北静王可是很在意费心思营造出来的礼贤下士,洁身自好的形象的。谁知却被靖王一句话就和忠顺王拉到了一个水平上。 没等着北静王说话,就听着个无奈的声音:“你又胡闹了,小四你还这样嘴上没轻重,仔细着父皇和母后知道了。”北静王脸上露出来惊讶之色,赶紧迎接上来:“太子殿下,殿下怎么来了。”原来是太子来了,忠顺王顿时脸上一阵难看,勉强的对着太子拱拱手,就找了借口走了。 这边太子含笑看着顾直,亲自扶着他起来:“百闻不如一见,孤王今天有幸见到先生,先生真是龙驹凤雏。将来必然是国家栋梁。” 靖王抱着胳膊,瘫在一张椅子上,外着头打量着一脸拘谨的顾直:“太子哥哥别客气了,你没看见顾先生汗都下来了。顾先生我们出去走走,我可要仔细向着你讨教。怎么就那样好,惹得我太子哥哥整天嘴里,心里时时刻刻放不下。”太子想起来到底还没正是开科,自己私自见了待考的举子不妥当。于是太子拿着大哥派头对着靖王摇摇头:“你也是成亲的人了。还嘴上没个把门的。也罢了,你好好地和顾先生求教,别整天荒唐了。” 这边太子和北静王关上门说话,这边顾直和靖王到了园子里面漫无目的的溜达着。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等着走了一会,靖王见那些跟着的下人都落在了后面,他才站在湖边上,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多少年了,我们总算是又见面了。” …………………… 贾琏对着凤姐说:“是老爷亲自发话,顾先生就要搬过来住了,我想着咱们家就算是看在林姑父的面子上也不好怠慢了他。你叫他们仔细服侍。那些人,你是知道的。一双势力眼!” 凤姐坐在炕上正和平儿选花样呢,听着贾琏的话斜眼看着他笑着说:“二爷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虽然年轻,可是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老太太亲自发话了,要好生款待顾先生。你对着林姑父这个学生这么上心?莫非也想去考功名了?” 贾琏想起那天顾直的话。这些天贾琏越想越心惊,不仅未来爵位没有,只怕是分家也没多少了。凤姐的话勾起了贾琏的心事,他冷笑着说:“我是个傻子。要么怎么会连个功名也没有?” 凤姐随口道:“都是你们贾家没本事,大老爷救你一个儿子,有钱给自己吃喝玩乐,却不肯给亲生儿子运动个官儿来。” 贾琏猛地站起来对着凤姐厉声地说“我们贾家无能,你们王家倒是能耐的很。教出来你这样的聪明能干的女儿!” 凤姐被贾琏吓了一跳,她立刻反唇相讥:“二爷最近气性不好,整天冷着脸子,我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者是你嫌弃了我,你也不用整天做出来这个调调出来,我们去回了老太太和太太,你贾家厉害,写了休书,我立刻回家!” 见着两口子拌嘴,平儿忙着劝:“二爷,这几天二奶奶事情多,心浮气躁,还请二爷多体谅奶奶。二爷有什么烦心事,也不要藏着叫人猜心事。二奶奶整天的操心劳神,还不都是为了奉承老太太和太太。” “你们都给我出去,主子说话你们倒是和听戏一样,滚出去!”贾琏忽然拿着茶杯对着门外一扔,那些站在门口的嬷嬷和丫头们都轰的一下出去了。等着屋子里就剩下了贾琏凤姐和平儿三个,贾琏才长长的叹口气,颓唐的坐在椅子上:“我生气也不是为了别的。你们奶奶整天辛苦操持,她是好心。只是你可为了自己想想。我如今算是想明白了,我每天精力都在为家里跑腿办事上了。这个官儿做的不冷不热。前几天刚有个放外任的肥缺。谁知却被人给搅了。说我整天忙着家长里短,哪有心思办朝廷的差事。我们再呕心沥血也是丫头那钥匙,不当家的。我这几天还真的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好好念书,也好博得个功名出来。” 凤姐听着贾琏的话,愣了一会笑着说:“原来是为了这个,我看你是看着人家眼馋。我们奉承好了老爷和太太,还发愁没官儿做?而且咱们这样的人家,还需要十年寒窗才能做官?你只管安心!”凤姐相信,她这样尽心尽力,贾政和王夫人都不会亏待他们的。 贾琏见凤姐一门心思的要趋奉王夫人和贾政,转念想着到底亲叔叔,宝玉那个样子,这个家到底还是要有人操持。等着将来宝玉大了,二叔怎么也该给自己个交代不是。想到这里贾琏无奈的叹口气:“也罢了,是我小心眼。” 贾母那边,宝玉和众姐妹走在贾母跟前凑趣。宝钗笑着对黛玉说:“多谢你想着,林姑父好容易叫人带了东西给你,倒是便宜了我们了。” 黛玉这几天明显精神好多了,往常她总是显得气虚体弱,时不时的一个人闷闷的坐着也不说话。自从顾直来了京城,收到了父亲带来的东西,黛玉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不少。听着宝钗道谢,黛玉笑着说:“宝姐姐别客气,以前姐姐家的东西我们也偏了。礼尚往来,那些都是些南边的土产,不值什么。” 贾母笑着说:“你那个师兄要住在咱们家里来,宝玉也该跟着人家好好地请教。”黛玉听着贾母的话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宝玉却是一脸不情愿,在宝玉看来这个顾直是个钻营之徒,一来京城就和权势结交,可见也是个小人了。可是父亲和祖母都叫自己跟这个学习,宝玉一百个不情愿,他对着贾母说:“老太太,我想顾先生在北静王府上被奉为上宾,怎么好好地就要考试了,又来了咱们家里?我还是等着春闱之后再去请教他学问。” 贾母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但是这丝异样转瞬即逝,她疼爱的搂着宝玉,转开了话题。等着宝钗回了梨香院,和母亲说起来顾直要来贾家的话:“这个人好生奇怪。能成为王爷的座上宾,多少人求之不得。怎么忽然就搬出来了?” “我今天去看你姨妈,却知道这个事情。你可知道那个顾直是为了避开忠顺王的纠缠。听说忠顺王亲自上门来拉拢,顾直也不好再在北静王府上待下去,来你姨妈家也不过是暂时躲开风头。”薛姨妈和女儿说着八卦。 “这个没道理,姨夫怎么敢和忠顺王作对?他连王府都待不住了,来了这里岂不是引来了无数的麻烦?”宝钗忍不住提出异议。 薛姨妈看了看,见只剩下她们母女在屋子里,她才压低声音说:“你姨夫自然不敢,但是有太子的话,也就不怕了。”宝钗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明白了什么。薛姨妈脸上带着得意之色,接着说:“没想到太子殿下对你姨夫这样器重,下个月你要进宫待选——”薛姨妈说着对女儿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第四章 贾政正黑着脸,一脸厌恶的看着面前的儿子,王夫人手上捻着佛珠忙着劝解:“宝玉还小,身子单薄。老爷就算是不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请老爷看在我就这一个儿子的份上。他那些话也不过是孩子的玩笑话,老爷骂他,还不如慢慢地教他。”说着王夫人看着宝玉焦急的说:“你快点给你父亲认错。” 方才宝玉给贾政请安,正巧贾环也来了,以前贾政总是不喜欢宝玉,可是今天两个儿子站在一起,一个举止荒唐,形容猥琐,一个则是秀色夺人,钟灵毓秀。贾政把平日厌恶的心立刻少了几分。他破天荒的没对着宝玉横眉立目,张嘴就骂,反而是和颜悦色的问了他好些话。 王夫人在边上看着心里暗自高兴,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了宝玉一个命根子,可恨的是也不知道是贾政和宝玉八字不合还是有人挑唆,贾政每每见到宝玉都是没好脸色。动辄责骂训斥,宝玉做什么都要被贾政挑剔责骂。可怜宝玉见着老子就和见着老虎一样。 今天贾政看着宝玉的脸色和缓很多,王夫人心里暗暗地高兴。可是没等着她高兴一会,贾政想起来顾直住在府上,就对着宝玉说:“你林姑父的学生在咱们家,我看那个顾先生的学问很好。我请了他来就是为了你能和顾先生好好地学习。人家出身贫寒,却能小小年纪中了解元。你看看你。整天不务正业!你要好好地和顾先生学习!” 宝玉听了贾政的话心里满是不屑,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谁知贾政却忽然生气起来:“你少在哪里敷衍我,打量着我不知道,顾先生来咱们家住着,你一次都没过去问候。我们家怎么生出来你这样荒诞无礼,不知进取,目空一切的东西!” 宝玉没防备,楞了一下:“我想着顾先生忙着预备春闱,不敢随便过去打搅大。这个时候我要是过去了才是——” 贾政没等着宝玉说完,顿时炸了,一通炮火把宝玉骂的抬不起头来。王夫人心疼儿子,把老太太搬出来才算把宝玉给解救出来。宝玉被骂的灰溜溜的出去,王夫人心里却不舒服起来。她昨天想起来昨天哥哥生日,王夫人回娘家给哥哥王子腾祝寿。席间嫂子说起来林如海好像是遇见到了些麻烦。皇上责令林如海要整顿盐务,填补以前的亏空。可是盐政的亏空也不是林如海一个人闹出来的,可是皇帝的意思却是全算在了林如海身上。这说明什么?前些日子有人上书弹劾林如海贪污,办事不利,看起来皇帝是信了。这说明林如海的圣眷要没了。 王夫人立刻响起来住在自己家里的黛玉和顾直。黛玉也还罢了,一个女孩子能怎么样?但是顾直——他和贾家没一点关系,却被贾政当成了贵客住在家里。即便是顾直考中了能怎么样,他的后台倒了! 不过王夫人还没想把顾直怎么样,可是今天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因为顾直挨骂,王夫人心里忍不住迁怒了顾直。都是这个穷书生,住在家里当成神仙一样的供着,还连累自己的儿子挨骂。 且不说王夫人心里生气,这几天顾直来了,黛玉的心情也好起来。虽然他们不能随便见面,可是黛玉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安稳,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雪雁从外面拿着一个盒子进来笑着说:“方才老太太那边叫我过去。说是这是给姑娘的。”打开看的时候,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珠花。黛玉看了一眼,发现那对花儿很精致,上面的珍珠都是一样的,可见是费心从无数的珠子里面选出来的。 “这个是单给我的,还是别的姐妹都有?”黛玉奇怪,不年不节的,拿这个干什么?雪雁笑着说:“姑娘不知道,这是老太太昨天收拾东西,找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东西特别说这个给姑娘的。二姑娘她们也得了,不过不是珠花,是个金镶玉的戒指罢了。”雪雁忽然一笑,对着黛玉说:“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人说这些日子,二老爷很是看重咱们家顾先生。就连着太子和北静王也时常叫人送东西说话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古县生这样厉害。” 黛玉听着雪雁的话心里却有点不安了,虽然黛玉是个女孩子,可是林如海和贾敏就她一个孩子,爱如掌上珍宝,林如海更是把黛玉当成了儿子养,因此黛玉从小就不是深藏在闺中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有的时候林如海和贾敏也和她说外面的事情如何。黛玉来京城之前,林如海和黛玉透露过自己这个盐政做的小心翼翼,盐政关系着国家的税收,可是如今朝廷上不是君臣一心,自己的位子很难做。没准哪天行差踏错一步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而且林如海不打算续弦,黛玉放在身边无人教养,才把她送到了外祖母家。上有外祖母依靠,还有姐妹相互扶持。 黛玉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可是如今朝堂上太子和忠顺王面和心不合,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记得林如海说过做人要自立自强,不要为了利益攀附。可是这些日子阿难哥哥和太子走的太近了。想起来阿难哥哥以来京城就住在了北静王府上,他来外祖母家,也是因为忠顺王爷逼迫才来贾家的。 “几年不见,阿难哥哥好像是变了不少。可恨我不能出去见他,也该劝劝他才是。当日父亲的话他都忘了不成?”林如海和黛玉顾直说过,为官不要轻易的掺和进党争倾轧里,要一心为国家办事。可是顾直哥哥却好像忘记了父亲的教诲了。 雪雁忙着安慰着黛玉:“姑娘别着急,其实我看这个事情多半是顾先生也是无奈。他一个人只身来京城,举目无亲的。本想着先来看看姑娘。结果还——顾先生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学问人品,姑娘知道。王爷想来也是个爱才的,自然是看重顾先生。我想着顾先生到这里暂住着,是不想北静王为难的意思。姑娘不用担心。” 正说着就听着一阵吵嚷声,接着紫鹃进来脸上似乎有些异样。“外面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可是宝玉又挨了舅舅的骂了?”黛玉只以为是暴雨挨骂,贾母在哪里发脾气,护着宝贝孙子呢。 紫鹃露出来为难的神色,不知道要怎么说,正在踌躇的时候晴雯跑进来叫嚷着说:“可不得了了,二奶奶和琏二爷闹起来了!现在两个人打到老太太跟前,二奶奶正哭天喊地的呢!”凤姐和贾琏打起来了,还闹到了贾母跟前!黛玉心里大大吃了一惊,凤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专门会讨老太太和太太的喜欢,她口齿伶俐,精明强干,荣府上下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大家都称颂凤姐能干,连着贾琏也被比下去了。 黛玉虽然和贾琏接触不多,但是也看出来贾琏和凤姐的关系不错,而且贾琏对着凤姐都是敬让的。怎么今天就闹起来?雪雁下意识的伸着头,想听听那边的声音,却被紫鹃扯了扯袖子。黛玉是客人,她又是姑娘家,自然不好掺和人家小夫妻打架的事情。 晴雯则是一脸的八卦,在哪里说:“我刚从老太太的上房下来,就见着二奶奶和二爷撕扯着过来,我吓得赶紧跑了。”说着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根本不用黛玉发话去打听消息,很快的黛玉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因。下午王夫人叫人请了黛玉过去选新料子做衣裳,三春都在。 大家坐下来说了一会闲话,正到了王夫人礼佛的时辰。外面三春和黛玉坐着说闲话,惜春年纪小,扯着黛玉问:“我听见凤姐姐和琏二哥闹起来了,还到了老太太跟前,林姐姐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迎春道:“四妹妹你糊涂了,人家夫妻打架,我们掺和什么?”惜春才明白做自己莽撞了,她吐吐舌头,有些讪讪的看着黛玉。没等着黛玉说话,探春笑着说:“我听说是琏二哥哥好像是为了什么谋个官职的事情。大概是琏二哥想某个差事,嫌弃舅舅家没帮忙。老太太为了这个生气了半天,叫了大老爷和二老爷说话呢,咱们家亲朋不少,大可以帮着琏二哥运动下。” 说着凤姐进来了,姐妹们简则凤姐的脸色不好,也不敢问什么。倒是凤姐装的没事人一样,依旧神色如常的和姐妹们说笑。正说着,王夫人出来,见着凤姐也在问了一声:“琏二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凤姐一笑:“太太说的是,老爷叫了二爷过去骂一顿,就没事了。” 姐妹们见着王夫人和凤姐有话要说的样子,也都出去了。等着屋子里只剩下了王夫人和凤姐,王夫人好像是松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琏二怎么忽然闹起来要出去做官了?” 凤姐坐在下手,低着头半天不语,半晌她长长的叹口气:“其实二爷那里是想出去?方才林妹妹在,我不好说。琏二生气慢待了林姑父的学生,和我吵起来。也不知道二爷听了什么风声,说本来有个放粮道的机会,可是有人说琏二被我拖累的话。姑妈知道,我自从嫁过来,战战兢兢不敢放松一点,生怕叫人笑话咱们王家没规矩。可恨竟然生出来这个风声,我真是冤枉死了!” “怎么又有哪个顾直在里面?他抱怨咱们慢待了他了?”王夫人皱着眉头,又是顾直。 “都是那些下人不好,他们看着顾直出身寒素时间长了就不怎么服使唤。二爷刚巧去和他说话正巧看见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琏二趁机和我生气罢了。嫌弃我挡着他的官运。”凤姐说着拿着手绢擦眼。 今天她几乎和贾琏撕破脸了,自从成亲之后,凤姐还没见过贾琏愤怒过。本来上次贾琏提出来要为他们今后想想,凤姐也不是个傻子。她嘴上说着贾琏想多了,现在府里也只有他们,现在放手长辈肯定不肯。可是她心里到底还是动了心思。贾琏说的没错,他们夫妻还是要回到大老爷那边去。贾家的家底如何,凤姐管家很清楚。按着大老爷的花钱速度,等着到了贾琏的时候他们手上也落不下什么。凤姐心里一动,悄悄地叫人回娘家求了王子腾,帮着贾琏走动下。 谁知没几天,王子腾的夫人就打发人来说:“不是叔叔不心疼侄女,实在是眼下没什么好差事。琏二是个能干的,何愁没有官做呢。”凤姐听了这个消息心里虽然失望,可是想着凭着王家的势力给琏二弄个官儿还是不成问题的。叔叔本来事情多,或者是真的没有好差事,凤姐也就没放在心上。其实凤姐算起来自己当家这些年还是挣了不少的体己银子的。以后做个安稳的富翁也好。 等着贾琏晚上回来凤姐和贾琏说了,贾琏听了脸上没露出来什么,可是凤姐还能感觉到贾琏有些失落。不过年轻夫妻,凤姐那天晚上温柔顺从,贾琏娇妻在怀也就暂时放下了。本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谁知昨天下午贾琏回来和凤姐说起来:“我去看顾先生去,发现他正收拾东西预备和老爷告辞了呢,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去服侍的下人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是愚钝粗苯就是些偷奸耍滑的人。我坐了一会,竟然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到底是老爷请来的客人和咱们家也是有关系的。你平日办事周全,怎么竟然糊涂起来。不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你也该看在老太太和林姑父的面子上,挑选几个老成本仔细的去服侍才是。” 凤姐却是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他一个解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考上,哪里就真的成了状元之才了?就是成了状元离着内阁首辅还有日子熬呢。老爷喜欢和读书人一起也罢了。那些做人家清客相公的,都不过是哄人混饭吃的罢了。你们一个个的拿着他做神仙!你们贾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害怕个白丁不成?” 其实凤姐从王夫人那边听了不少的抱怨。说这个顾直一来害的宝玉挨了贾政好几顿骂,孩子都是自己的好,王夫人觉得宝玉现在每天能去学里上学,已经是很好了。贾政对着宝玉态度刚缓和下来,不整天提起来儿子就是吹胡子瞪眼的的。谁知顾直一来,贾政又开始拿着儿子出气了。因此王夫人对着凤姐总是露出来些不满的风声,凤姐也是王家出来的。王子腾家是军功出身,对着那些酸醋假斯文读书人不放在眼里。 因此凤姐根本不认为那些读书人将来能如何,朝廷的官儿都是她们这样的勋贵之家做的。而且王夫人是凤姐的姑妈,又是她现在的上司。凤姐听多了王夫人的话,对着顾直也不放在眼里了。她想着顾直也不是贾家的亲戚,不过是看着林家的面子上给个面子罢了。既然太太不喜欢,就给他点难看。叫顾直知道,寄人篱下要小心些。 于是凤姐特别拨了几个不怎么安分的下人去服侍顾直,按着凤姐的意思。若是顾直是个有能力的,自然不会被几个奴才拿捏住。若是顾直是个没本事的,被几个奴才给欺负了。就是读书再多也没用。考上了官儿也不能做好。 凤姐藏了私心,贾琏却回来和她找晦气。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到了贾琏钻营官职上。凤姐嘴上不饶人,她自从嫁过来坐了管家奶奶。荣国府上上下下几百人被她管的服服帖帖,威风八面的,家里从老太太起到下面的小姑子,小叔子阖族上下都是称颂凤姐有本事。贾琏对着她一直是言听计从,凤姐慢慢地就生出来骄纵之心。对着贾琏言语上颇为傲慢。 “我还当着你们家如何呢,如今混的连着个举子都要巴结奉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到你家来了。还说什么国公府,如何的显赫!呸。给我们王家提鞋也不配!”凤姐柳眉倒竖,根本不认为自己的额行为有什么不合适的。 贾琏听着凤姐的话顿时气得面色发白,成亲以来贾琏自然是喜欢凤姐娇俏,两个人做了管家的二爷和二奶奶,也是春风得意。凤姐平日喜欢奉承,贾琏爱凤姐标致娇俏,也就哄着让着。平日里凤姐也是言语上轻视贾琏,贾琏也不当一回事,只想着是自己是个男人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哄着老婆开心罢了。 可是这样的话架不住经常说,而且外面的人都慢慢的说起来贾琏不如自己的妻子,言下之意是贾琏配不上凤姐,是个没本事的人。起先贾琏还没放在心上,想着自己夫妻的事情,不理会外人的胡说八道。可是顾直那边的话,贾琏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扣上来无能,惧内,没进取心,办事不利的帽子,眼看着自己的前途就要被败坏了。 贾琏也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一向都是被人哄着的。凤姐言语之间露出来的轻慢之色叫贾琏的心里不舒服了。今天凤姐的话就像是压倒了骆驼走后一根稻草,贾琏顿时火气上冲,他的理智嘣的一声断了。 贾琏上前抓着凤姐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你既然嫌我,我就写了休书你回家去。我倒是要看看,你那个显赫的娘家还能一手遮天不成。整天把你的娘家吹嘘的天花乱坠的,实际上也不过是大众脸充面子罢了。”贾琏想起来凤姐说求王子腾给他某个差事失败的事情,越发的不爽起来。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对凤姐,想和她和美过日子。因此平日对着凤姐很是忍让。 谁知自己的忍耐被人当成了好欺负,贾琏心里冷笑,凤姐整天的把王家如何放在嘴上,可是王子腾呢,未必有把侄女放在心上。可恨,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受气,连着名声和前程都要断送了。 这一巴掌下去凤姐可是不干了,两口子撕扯起来,闹得天翻地覆的,一直闹到了贾母和王夫人跟前去。贾母听了凤姐和贾琏的话,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当年贾家是何等显赫,如今闹成什么样子了。连正经子孙的官职都要靠着老婆娘家来提携? 贾母叫了贾政和贾赦来,问起来顾直是怎么回事,贾琏的官职是怎么回事。贾赦对着顾直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他和凤姐的思想是一致的。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未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考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发达,而且林如海最近不得意,顾直就算是当了官也要跟着受牵连。而且贾赦看不起那些文官,他对着贾母先开口道:“老太太别生气,咱们家没亏待了顾先生。都是安歇下人不懂事。琏二的事情,我看着有机会给他活动了差事就是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本来不是那种寒窗苦读出来的微寒之家,子孙们读书不读书一样的做官。” 贾政则是不认同自己哥哥的看法,他有些为难的说:“顾先生是太子托付给咱们的,而且还要看在妹夫的面子上。至于琏二,家里的事情多,他一时要出去放外任,家里可就没人支应了。而且琏二的性子还要磨炼,等着过几年,再看着机会给琏二弄个差事来。” 贾母听了两个儿子的话,心里明白,贾政和贾赦都不是能管家的人,宝玉更是没指望,贾琏想要出去闯,家里的事情谁管?她叹息一声:“也只能如此了。琏二你先帮着你二叔管家,他日后自然不能亏待你们。至于顾先生,我看他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你们好生的和他道歉,把那几个不省事的东西捆起来请顾先生发落出气。” 接着贾母又叫了凤姐和贾琏来,教训了贾琏一顿,说他不该和老婆动手,叫贾琏给凤姐赔不是。 贾琏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倒是凤姐哭的哽咽难言,一张脸黄黄的很是可怜。贾琏上前给凤姐陪个不是,在贾母跟前凤姐也不好接着闹。只顺水推舟就算是过去了。 刚平息下来,外面就有消息来。说是顾直被当朝文华殿大学士,已经告老在家的宰相王琰给请到自己的府上去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贾家的人都不淡定了。贾政躲在书房里面不好意思去见顾直,只叫贾琏去陪着。贾宝玉听着顾直要走的消息,喜得手舞足蹈,想着这些日子林妹妹都不把自己放在心里了,可算是这个国贼禄蠹走了,大家眼前清净些。黛玉则是听见了外面的种种风言风语,想起来自己也是寄人篱下,难免伤心。加上听着顾直要离开贾家,更是五味陈杂。 第五章 “四妹妹,你这是那里去?”探春看着惜春要出去,叫住了她。自从黛玉来了之后,贾母说这么多的孙子孙女挤在一起不便,就把三春挪出来,叫她们住在了王夫人房抱厦之内,叫李綄照顾着。只留下黛玉和宝玉在身边。 惜春笑嘻嘻的说:“我去看看林姐姐,上次她给了我不少的颜料和画具我还没谢谢她呢。”顾直从江南带来了不少的东西,黛玉自然是乐得和大家一起分享,惜春是喜欢画画的,黛玉特别把不少的画具颜料给她了。探春压低声音对着惜春说:“你现在还识别过去,这几天林妹妹的那个师兄不在咱们家了,而且听说林姑父好像有些不如意,林姐姐正在担心父亲呢。且等着过几天没事了再去。” 惜春却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她痴笑一生不以为意的说:“三姐姐错了,林姐姐来咱们这里是客人,她有烦心事我们自然去安慰。怎么现在林姑父刚有点不顺序,难不成我们先落井下石不成?至于从林家来的那个顾先生,我看不是这府里的人势利眼人家也不会走。顾先生走了,叫林姐姐的脸上心里怎么过得去。她还是有老太太护着呢,像是我们这些没人疼的,只怕那天也是站不住,兔死狐悲,我不能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装的没事人一样。” 说着惜春也不理会探春就去贾母那边和黛玉说话去了,探春被惜春一番话说的脸上下不来,啊身边的丫头说:“姑娘别和四姑娘一般见识,她年纪小又是个古怪脾气。”探春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天才慢慢地说:“她是小妹,我怎么和她生气。这个家里,只怕是不能安静了。” 探春望着惜春的背影,心里竟然有些羡慕,惜春虽然没了母亲,一直养在贾母身边,可是她宁国府嫡出小姐。自然是语言随意,可以不用看人的脸色。但是自己呢,不是太太生的,比别人就没了底气。 这个时候迎春出来,看着探春笑着说:“我刚才听见你和四妹妹说话呢,怎么转眼就剩下你了。如今宝姐姐不在了,还是怪冷清的。” 探春笑着说:“是四妹妹要去看林姐姐,也不知道宝姐姐能不能回来了。你看大姐姐的例子就知道。她那样的人品,我想一定会留在宫里的。”原来宝钗进宫选秀去了,这些日子黛玉为了父亲的事情的担心,整天闷闷的。宝玉呢,顾直虽然走了,可是贾政却是发狠,一直看着宝玉读书。每天除了上学,贾政亲自盯着宝玉读书。就算是贾政不在家,也要王夫人亲自盯着。贾母虽然心疼孙子,可是也不能拦着贾政不叫宝玉念书。宝钗入宫待选,李綄是个安分守己的,每天也不过是看着姐妹们学针线学规矩罢了,这些日子连着内向的迎春也觉得无聊起来。 这边惜春去了黛玉的房里,见着是惜春来了紫鹃打帘子,笑着说:“四姑娘来了。”听着通报黛玉出来,看着惜春笑着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跑来了?不念佛了?” 惜春笑嘻嘻的说:“本来是要念佛的,可是有了林姐姐给的上好颜料和画具我也没心思念佛。画了一会脖子都酸了,出来走走。这个是我画几天才好的,我也没什么回礼的,姐姐别嫌弃吧。” 说着惜春拿出来个精巧的扇子,上好的湘妃竹骨子折扇,画着精美的工笔花鸟。黛玉忙着接过来道谢:“难为你费心想着,确实精巧的很。”惜春看着黛玉脸上似乎有些泪痕,她看着紫鹃和雪雁不在,压低声音:“林姐姐,林姑父没事吧。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虽然年纪小,可是却知道天道昭彰,断然没有叫好人受委屈的。”林如海盐政上出现了巨额亏空,皇帝下了明诏书申斥,责令林如海补上亏空,要不然就要革职查办。 黛玉就算是养在深闺也知道了风声,幸亏是贾母护着,贾家的人才不敢在黛玉跟前露出来什么。可是黛玉心思细腻,她早就察觉出来那些下人背后议论和指点,可是她不能露出来什么,只有暗自伤心罢了。 没想到惜春说了这样的话,黛玉心里一暖,对着惜春笑道:“你的话我记着了,这些日子也就是你来和我说这个。”贾母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对黛玉已经是无微不至,可是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王夫人和凤姐固然不会露出来什么。只是凤姐因为贾琏拌嘴的事情还夹杂着顾直的缘故,凤姐脸上下不来,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黛玉。王夫人是个老实的墨守成规的人,最近又盯着宝玉看书,想着黛玉自有贾母和李綄照顾,她只是嘱咐不准叫人在黛玉跟前多嘴,叫人给黛玉送了些东西就完了。 “老太太,太太不说了,我想凤姐姐是忙得很。其实二姐姐和三姐姐也想过来,只是你知道的,你在老太太这边,每天都是和二哥哥在一起,我们都过来怕是吵闹惹得老太太心烦。二姐姐她们也是想来,可惜不便罢了。这个府里,别说你一个客人,就是这个家的人——哪一个不是乌眼鸡一样,老太太多疼了二哥哥,他们还背后风言风语呢。我们这些,也只能远着了。”其实惜春还有话没说,宝玉整天黏着黛玉,迎春等以为黛玉不喜欢和她们一起完呢。 黛玉何等聪明,她一下子明白惜春未尽的意思,低着头仔细想想,忽然想起来顾直悄悄地叫雪雁捎的话:“阿难说姑娘虽然是外孙女来外祖母家,可是到底是客人。不能和家里一样,有什么不自在的也不要放在心上。不管如何老爷总是惦记着姑娘,最迟明年年底,就有分晓了。姑娘在家没有姐妹相处,来这里他们家几个姑娘都是好的,还是和她们多亲近些。客随主便,随大流才好,不要把自己放在人前,惹人注意就不好了。” 自己刚来的时候,三春对黛玉很亲热,姐妹之间特别亲近。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三春挪出了贾母那边,黛玉和姐妹之间的关系逐渐冷淡下来。那个时候黛玉没仔细想,加上宝玉整天和她玩,贾母对她爱护备至,黛玉也没放在心上。加上来个宝钗,见着姐妹们都和宝钗亲近,黛玉心里更不舒服,认为都是宝钗内心藏奸,笼络人心。 听了顾直的话,黛玉仔细想了想,赫然发现自己好像做的也不尽善尽美。她整天只顾着和宝玉说话,对姐妹们就不由自主的慢待了。谁也不喜欢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慢慢地三春自然和她疏远。最近宝玉整天的出去读书,黛玉才猛地想起来,贾母把宝玉当成了命根子,自己虽然没别的心思,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未必不是她见着贾母喜欢谁就巴结上去。 三春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想。今天惜春来,黛玉心里感念,四妹妹平日年纪小,也不怎么在她跟前,却和自己说这样的金玉之言。 想到这里黛玉诚恳的说:“多谢你告诉我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二姐姐她们做什么,我去看看她们去。” 黛玉从此之后和贾家的姑娘们越发亲近起来,三春也都是纯真女孩子,和黛玉相处越发的亲热起来。 贾母这天和王夫人凤姐等说话,见着姑娘们都不在跟前,贾母才问起来宝钗的事情。王夫人道:“宝丫头看着是个好的,应该能选上。只是这样就剩下了蟠儿一个孩子了。”贾母听了点点头:“一切看宝丫头的造化罢了。最近有什么消息吗?”王夫人一愣,还是凤姐明白,贾母这是惦记着林如海呢。她忙着说:“老太太放心,林姑父没事了。琏二昨天晚上回来和我皇上夸奖了林姑父,再也没提亏空的事情。只是林姑父的前头哪一任盐政被御史参劾了。想来是前任不好,皇上圣明没叫林姑父受冤屈。” 贾母听了脸上露出来欢喜之色,王夫人也是松口气,林如海没事,那么贾家也不用跟着担惊受怕了。 忽然见着彩霞进来,王夫人问道:“什么事情,可是老爷爷知道了林家的事情?林姑爷没事了?”彩霞看一眼贾母,压低声音说:“薛姨妈那边送消息来说,宝姑娘明天回来。”拿就是宝钗落选了?王夫人听了心里刚去掉一块大石头又被压上了一块。 这个世界上有人郁闷也有人心情畅快。皇宫里面,皇后的昭阳宫里端妃正和皇后说闲话呢。皇后悠闲地看着满院子芬芳的花朵,整个人惬意舒服:“你辛苦了,我这几天身子不好,倒是叫你为了选秀的事情受累了。今年入宫待选的女孩子如何?” 端妃是皇帝身边资历最深的嫔妃之一,她鬓角上已经有了花白:“臣妾不敢居功,本来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定了调,大面都预备整齐了。臣妾也不过是帮着看看罢了,皇后娘娘可要珍重凤体。今年选上来的秀女也还是那个样子。说句难听的话,稍微心疼自家女孩子的,谁肯把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孩送进来?这又不是为了皇子皇孙们选良娣。皇家的规矩大,他们都担心女孩受委屈呢。这是落选的秀女名单。”端妃的意思是皇帝日衰老,这些娇滴滴的美人都正在妙龄。那些官宦之家也不指着女儿往上爬,而且皇帝上了年纪,就是得宠能如何?后宫已经是好些年没有皇子和公主出生了。 那些人家怎么会把自己好好地女儿送来这里?再者做什么女官,等着出宫来也是三十了,哪里找好人家去。 端妃竟然先给自己看落选的名单,皇后装着没在意,懒羊羊的伸手拿起来,角露出个莫测的笑容:“那是你的心思,人心难测。”说着皇后拿起来落选秀女的名单看起来:“薛氏,这个紫薇舍人之后,看着怪眼熟呢。是谁家的孩子呢?” 端妃似乎就等着皇后问,她垂着眼皮说:“这个,娘娘忘了?先皇当年平定北海之乱的时候,薛家因为筹粮有功,得了个紫薇舍人的封号。” 皇后微微一挑眉:“原来是他们家——当年一个小小的商人,一转眼也成了皇商了。一个商家出身的女孩子,还是算了。” 端妃笑着说:“正是呢,咱们平阳公主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尖子,公主伴读怎么能是个商家出身的女孩子。我看不用在这些秀女里面挑选,应该从朝中德高望重的世家里面选出年纪相当,有才学,性格好的女孩子来陪着公主读书才好。” 皇后听着端妃的话眼睛一亮,和端妃议论起来朝中谁家的女孩子堪为公主伴读了。等着端妃告辞回去,皇后身边的嬷嬷过来,低声的说:“元嫔这次倒是老实的很的,并没为了她那个两姨姐妹说话。” “哼,我生病就是想看贾氏如何。你看那个薛家的孩子如何?”皇后脸色阴沉,示意嬷嬷坐下来。 嬷嬷侧身坐在个小椅子上:“奴婢借口这教导待选秀女的规矩过去看了。那个薛氏长得不错,才学也好,人很机灵,像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难免骄傲些,可是她却能沉得住气,放下身段。若是进宫肯定是不是个安分的人。这点贾氏也清楚,听说她也悄悄地叫人盯着呢,薛氏落选的消息她一早就知道了,现在一点动静没有,可不是遂了她的心愿了。” 皇后冷笑一声,看向天空:“她如今正在风头上,且叫她得意去。也不知道靖王哪里去了?”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靖王笑嘻嘻的进来了:“儿子给给母后请安!” 皇后见着靖王,眉宇之间的忧愁顿时一扫而光,她坐起身:“我的儿,快过来叫我看看。这些天你上哪里去了?怎么廋了不少的?” 靖王滚进了皇后的怀里撒娇着说:“今天太阳大,求母后赏一杯茶喝。”嬷嬷会意,带着服侍的人出去了。等着只剩下了母子两个,靖王收敛了脸上顽皮的神色,嘴角露出和皇后如出一辙的笑容:“我几天在太子身边奉承呢。大哥对着忠顺王越发的看不顺眼,小皇叔也是一样。他们两个斗了一回合,小皇叔占了先机,太子正生闷气呢。” “哼,他能用出来什么好东西。前任两淮盐政魏继万在任上捞了多少,皇上正生气呢。你见着阿难了?”皇后摸摸靖王的脸,眼里都是疼爱。 “母后放心,他在王琰老先生家里呢。这个贾家,还真是势利小人!当年就是他们一伙子人,坑了阿难的父亲。现在还是势利眼,他们家的下人竟敢那样对阿难。现在阿难回来了,总要和他们一笔笔的算账。母后,我求你一件事,把阿难的心上人从那边接出来吧。省的他牵肠挂肚的。”靖王笑嘻嘻的扯着皇后的袖子。 “阿难喜欢谁?”皇后露出个满是兴味的笑容,阿难有个喜欢的人了。 “这个人么——嘿嘿。母后圣明,没什么能瞒住你的,等着阿难中了状元,母后亲自问就是了。”靖王故意卖个关子,惹得皇后佯装生气要伸手捏他的脸。 母子两个嬉闹一会,皇后想起什么,看着靖王说:“你当初来我身边就那么大点,一转眼也是成家立业了。明天是生母的冥诞,等着我见她那天也有交代了。” 靖王听着皇后提起来自己的生母,神色严肃,他望着远处的天空深深地叹息一声,干脆跪在了皇后的膝前,把头放在皇后的膝盖上:“我的生母什么样子我忘记了,其实在我的心里,母后便是我的母亲。这些年若是没母后照顾扶持,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皇帝儿子不少,皇长子是前头皇后所出,下面几个皇子都是庶出。现在这位皇后是后来继后,可惜这位皇后子嗣单薄只有个女儿平阳公主。靖王排行第八,前头除了太子,剩下的皇子不是夭折的夭折,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者是天资不够,或者是性格不好,皇帝都不怎么看重喜欢。 靖王后面的还有两位皇子,可惜都还小,看不出来什么好坏来。皇后无奈的抚摸着靖王,疼爱的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现在太子势大。你还要学会韬光养晦。这些日子你们相处的还好?”靖王已经成家,可以参与政务了皇帝叫靖王跟着太子学习。 “母后放心,太子对我还不错。在别人的眼里我不过是个只知道嬉闹的孩子罢了。”太子如今觉得储君的位子坐得安稳了,对着自己的弟弟们也慢慢地放松了警惕。靖王看起来是个嘻嘻哈哈没心眼的,太子交给他什么差事虽然都磕磕绊绊的完成了,可是谁都看的出来靖王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个上。太子乐得惯着靖王的纨绔脾气,对他反而是放松了警惕。 ………………荣国府分割线……………… 黛玉正和迎春下棋,那边惜春和探春正研究着一张字帖,忽然听着外面一阵吵嚷,就见着雪雁一脸兴奋的掀开帘子进来:“姑娘大喜,他们说顾先生中了头名状元了。” 黛玉听了这个话顿时眼睛放光,也不下棋了,站起来问雪雁:“你可打听清楚了?是真的?”那边迎春等都是笑着祝贺:“果真是大喜事,到底还是林姑父厉害,自己是探花不算还教出来个状元郎。果然是大喜事。林姐姐你赶紧写信给家里报喜啊!” 满屋子的丫头和婆子们一起来祝贺黛玉,黛玉很是高兴,自己父亲教出来的学生自然是好的,阿难哥哥是最好的。只可惜,阿难哥哥不在这里,自己也不能亲自对他表示祝贺。虽然阿难哥哥中了状元,但是这才是他仕途的第一步,也不知道今后阿难哥哥会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兄妹刚见面就又要分开了。黛玉心里一会欢喜,一会担心,却还不忘叫雪雁拿出来些钱散给安歇丫头和婆子们。 那边贾母叫了黛玉过去,三春笑嘻嘻的拉着黛玉:“我们一起过去听听!”说着姐妹们一起向着贾母那边去。谁知刚出门就遇见了宝玉垂头丧气的进来,探春笑道:“不愧是林姑父的高足,顾先生中了状元。宝哥哥你怎么祝贺下?反而是垂头丧气的,仔细着老爷生气。” 宝玉正是为了顾直中状元的事情被贾政骂一顿,还加了不少的功课。这会听了探春的话,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世上又少了个清净人,多了个蝇营狗苟的小人罢了!”宝玉的话一出口,女孩子们都愣住了。探春紧张的盯着黛玉的神色,迎春和惜春一起嗔怪:“你这是哪里受了气,说的满嘴的疯话。我们还是快去,别叫老太太等着。”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黛玉身上,宝玉话说出来惊觉失言,忙着对着黛玉央告:“好妹妹别生气,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黛玉脸色变了一变,没有大家预想中的生气和愤怒,黛玉淡淡的说:“二哥哥这样胡说,仔细着呗二舅舅知道了。”说着她摇摇摆摆的扶着丫头先走了。探春担心的看着黛玉说:“二哥哥你怎么说那样的话?林姐姐可是拿着顾先生做亲哥哥看呢。” 谁知宝玉却是一脸哀戚,也不理会探春长叹一声走了。且不说那边贾母如何同凤姐王夫人商量着请了顾直来,宝玉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房里,晴雯笑着迎出来:“二爷回来了,你怎么不去和老爷一起出去看新科状元啊?” 一见着宝玉黑着脸,晴雯立刻不再说了,只小心服侍着宝玉换衣裳,宝玉坐在床上叫袭人给他脱靴子:“我去看他做什么?没他在我还能多活几天。自从那个什么顾直来了,林妹妹连看我一眼都不肯,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说着竟然大哭起来。 袭人被宝玉崩溃大哭吓着了,赶紧安慰道:“二爷这是怎么了?那个顾先生是林姑老爷的学生,听说和林姑娘是一起长大的,师生如父子,他也算是林姑娘的兄长不是。二爷这个话叫林姑娘知道了,她怎么想?自从林姑娘来了,你们天天在一起,林姑娘对二爷也是很好的。你这样误解岂不是伤了她的心?如今上下都欢喜呢,你还这样,仔细着老爷知道了。”袭人又是哄又是吓,总算是叫宝玉安静下来。 服侍着宝玉洗脸,就见着宝钗笑进来:“宝兄弟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起来了?” 第六章 见着宝钗来了,袭人出来笑着说:“也没什么不过是你宝兄弟的孩子话。你快点去吧,别叫老爷等着了。”一面对着宝钗说:“宝姑娘好些日子没来了,姑娘可听见了那件大喜事?如今上下都闹着,说是林姑老爷的学生高中状元,那些小丫头们得了林姑娘散下来的赏钱一个个稀罕的什么一样。说是能沾上好运气。” “原来是真的,也是林姑父好学识,好眼光。宝兄弟你也该和人家多学习学习,也生的姨夫整天为你生气。我看那个顾先生是个有心胸的人,如今又是新科状元——”宝钗的话没完,宝玉就生气的站起来扔下一句:“姑娘若是要讲经济学文还是出去,仔细着我沾污了你们的好学问。” 宝钗脸上一阵难看,袭人忙着说:“姑娘别多心,也就是姑娘不计较这些个。若是换了林姑娘不知道要哭的怎么样呢?” 宝玉气鼓鼓的说:“林妹妹从来不说那样的混账话!” 宝钗见宝玉犯了牛性子,也不说什么自己先走了,袭人无奈的劝道:“宝二爷心里怎么想,奴婢没办法。只是二爷一向是对姐妹们担待的,宝姑娘不计较你那些疯话还罢了。可是那些话若是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可怎么好。还有二爷刚才说林姑娘如何。她可是听见了顾先生高中的消息高兴的很呢。你这样编排人家,她岂不生气呢。” 宝玉别的还罢了,袭人说黛玉因为顾直高中很高兴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顿时冷彻心扉整个人打个寒战。林妹妹莫非也被那些仕途经济,蝇营狗苟给的迷住了心窍了?想到这里宝玉顿时越发的伤感起来,世界如此之大,竟然没一个人明白自己的心思。 正在宝玉痴痴地的时候,贾母那边却是热闹的很。黛玉坐在贾母身边,微笑着说:“其实也不用我写信,阿难哥哥的好消息父亲肯定会很快知道的。当年在扬州的时候,阿难哥哥读书辛苦,如今也算是天道酬勤,不辜负他的辛苦了。” 贾母却是摇头说:“你这个孩子太实心眼,你写信和邸报上看来的消息能一样吗?你父亲教导一场,也是花费了心血的。你写信回去,你父亲也高兴下。还有你也该叫人去祝贺下你师兄才是。他也算是你的亲哥哥了。哪有亲哥哥高中了,妹子不问候一声的。” 凤姐忙着说:“已经叫人送了贺礼去,不如就请妹妹写一封贺信,再打点了礼物送去。单算你的心意。”贾母点点头:“你们老爷在做什么呢,叫他带着玉儿的信亲自上门去!就说来京城这些日子叫顾先生受委屈了,若是先生得闲了就来看看师妹。一切都看在我老婆子的面子上,以前不要计较了。” 凤姐听着贾母的话垂手站着,也不敢言语,她这会心里没底,顾直被慢待,若是迁怒了贾家,贾政和贾母追查起来,自己面子上难看。当时真是自己失算了,没想到顾直还真的能考中状元。这些日子凤姐对着黛玉格外的照顾,生怕是真的闹起来,自己无法收场。 黛玉听了贾母的话,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虽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心里明白。但是听着外祖母的话,看着凤姐担心的神色,两位舅母的笑脸,黛玉忽然想这才是阿难哥哥中了状元。他们就如此嘴脸,若是自己有个亲哥哥,也是这样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想起来前些天林如海遇上了事情,那个时候众人又是另一幅嘴脸。若是父亲有个什么,却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自己来京城,外祖母固然是疼爱有加,舅母和凤姐姐也是以礼相待。可是这里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黛玉正在神思颠倒的时候,小丫头笑着进来:“老太太,老爷和琏二爷陪着新状元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新科状元啊,顾直竟然得了消息就来自己府上拜访!贾母和在场的人都意外惊喜。一会就见着贾政和贾珍簇拥着顾直进来,贾政脸上全是惶恐和受宠若惊,看着顾直的眼神就像是看个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仿佛只要一眨眼顾直就要拍拍翅膀飞走了。黛玉有些吃惊的看着二舅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舅舅。 顾直温暖坚定地眼神落在了黛玉身上,黛玉脸上明显被惊着的神色叫顾直心里暗笑。老师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不过妹妹是个纤尘不染的女孩子,她不需要被那些势力算计沾染。 着给自己请安行礼的顾直,贾母脸上都是笑容:“琏二快请顾先生坐下来,先生能来也是给老婆子面子了。你只身一人在京城,又有了这个大喜事,你如今算是好了,只是接下来还有无数的事情,先生要是需要什么只管开口。琏二你叫几个老成谨慎的家人去帮着顾先生。你现在要应酬的不少,不要和我客气。如今我老了,好多事情管不到了。家里有些不成样子,上次慢待了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顾直忙着站起来,对着贾母拱手说:“不敢,学生承蒙老太太照顾。府上对我多有照顾,只可惜我事情多,不能久住。我在老师身边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起来岳家。说府上虽然是钟鸣鼎食,可是一向是礼贤下士。我来了这几天确实如此。在府上叨扰了几天已经是很打搅了。虽然事情多,可是都有朝廷制度。”顾直婉转的推掉了贾母拨贾家下人给他使唤的提议。 贾母听着顾直的话也就罢了。她对着黛玉说:“你们也算是兄妹一般了,既然你哥哥高中了状元,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该贺一贺才是。” 黛玉站起来对着顾直福身,嘴里说着:“哥哥金榜题名,父亲知道了也会高兴的的。”顾直虚伸手扶了,称谢不叠。 贾政趁机说:“你是妹夫的学生,我看你和对玉儿是一样。你有什么为难的只管和我说。我已经叫人去打听着,看皇上是预备如何授你们三甲官职的……”贾琏听着贾政一番话心里忍不住想,自己整天尽心办事,可是没听见二叔说一声帮着问问可有个差事给我做。整天拿着皮肉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贴,却把家里的人给忘了,上次贾雨村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倒也不是贾琏认为顾直如何,只是贾政做的事情叫人不舒服罢了。 贾母对着贾政说:“你们还是出去说话,时候不早了,想着礼部也该来人不要打搅了顾先生的正事。” 顾直看着贾政前倨后恭的姿态越发的觉得没意思,这个贾政还真是个伪君子,看起来张嘴闭嘴的都是大道理,其实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个内心藏奸的小人。不过现在还需要和他暂时周旋下,顾直巴不得贾母开口,忙着对贾母说:“不敢多打搅,这就告辞了。”说着顾直对着贾政说:“一切自有朝廷安排,不敢叫老大人费心。琏二兄弟,我们找时间再说话吧。” 说着顾直就告辞走了。贾政和贾琏送了顾直出去,贾母这边摆晚饭不提。等着黛玉从贾母的房里回来,忽然想起什么,问紫鹃:“怎么不见了宝玉?莫非他也学会了应酬?”听着贾政苦苦挽留顾直来吃晚饭,黛玉没在贾母这边见着宝玉,以为是贾政叫宝玉作陪。谁知紫鹃压低声音说:“姑娘不知道呢,宝玉被老爷教训了,跟着太太吃晚饭了。” 最近宝玉经常被骂,黛玉开始还未宝玉担心,可是时间长了,见都是宝玉做的功课不好被责骂,黛玉是林如海的女儿,林家历来是书香穿传家,因此黛玉对宝玉功课不好,也有些担心。想外祖母如此疼爱宝玉,宝玉更应该认真读书,将来不管做官与否都要有个功名出身才好,才能堵上众人议论贾母偏心的嘴,也不算是老太太和舅母疼他一场。因此最近这段日子黛玉越发的远着宝玉,不想打搅他读书做功课。 黛玉认为肯定是宝玉的功课又不好了,她无奈的叹口气:“不怪二舅舅生气,宝玉的功课真叫人担心。其实二哥哥是个极聪明的人,只要肯下功夫还有什么学不会的呢 ?何苦整天这样,叫长辈担心生气,我们这些做姐妹的也担心。” “有妹妹这句话我死了也甘心。”说着宝玉一掀帘子进来了,黛玉看见宝玉脸上似乎有些忧愁之色,忙着站起来叫丫头端茶来。宝玉坐在黛玉对面,长吁短叹的,黛玉忍不住说:“你真喜欢读书也罢,假喜欢读书也罢 ,在二舅舅跟前总是要做个样子。你这个样子,叫二舅舅生气,叫舅母也跟着担心,将来可怎么好呢?” “妹妹什么时候也变得俗了?人谁不死,只要死的好。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拚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并不知大义。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宝玉一番诉说,只觉得世上没人理解自己。 黛玉听着宝玉的话,一时沉默,两个人默默相对。 “二爷,时候老爷发话说叫你补出来十天的功课。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呢?仔细着明天老爷问起来。”正在黛玉和宝玉各自想心事的时候,袭人急火火的进来,扯着宝玉走了。 顾直中了状元,这几天忙得很,贾家的人各怀心思,等着看顾直最后背授个什么官职。这天王夫人正闲坐无事,忽然见着薛姨妈扶着个小丫头来了,王夫人正想找个人说话,笑着说:“正想这这几天你不自在,不想见人,因此也不敢去打搅你。谁知你就来了。宝丫头是个好的,今后必然有后福。” 薛姨妈笑着说:“宝丫头稳重,回来也是淡淡的,若是心重的姑娘指不定要怎么关在屋子里懊恼伤心呢。我心里巴不得她在我身边多陪着我几年,只是姑娘总要出门子,我也要为她考虑考虑。” 王夫人听着薛姨妈说起来宝钗的婚事,她心里一动,试探着问:“你是她母亲,自然要你拿主意,我看蟠儿时常出去做生意,你身边也该有个人陪着才好。要是女婿太远,你一个人可怎么好?不如寻个近处的。” 薛姨妈叹口气:“都要看上天的意思了。我听说你们府上有个热闹事,林姑老爷家的学生中了状元?这可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王夫人和妹妹说起来顾直的事情:“……本来是老爷爱才,又是太子发话了叫顾直住在家里,谁知,偏生生出来那样的事情。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向是礼贤下士,从祖宗手上就是这个规矩,谁知——凤丫头平日办事都很好。谁知怎么这次就糊涂起来。”其实王夫人内心深处未尝不明白凤姐为什么会这样办事。 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把责任推到了自己内侄女身上。自从听见顾直中状元的消息,王夫人心里先不自在一阵,自己不过是随口生气抱怨几声,凤丫头却是毛毛躁躁的,把人得罪了。 王夫人担心若是顾直和林如海说了什么,自己要如何和贾母贾政交代。王夫人着实的忐忑的几天,等着顾直来府上拜见,完全没有介怀的样子,王夫人才渐渐地放心下来。听着薛姨妈问起来顾直的年纪和家世,王夫人明白了妹妹的心思,她笑着说:“这个主意好。听说顾直是个没什么根基的,我担心委屈了宝丫头。” 薛姨妈忙着说:“不委屈,宝丫头是个喜欢读书的,我想既然知根知底,正好做亲。” 王夫人兴头起来拉着妹妹说:“既然如此,我去和老太太说。算我是媒人,叫了你们二奶奶来。”王夫人要叫了凤姐来商量。 凤姐听着王夫人的话,心里暗想这门亲事太突兀了,上次慢待了人家,顾直不计较还罢了。忽然和人家提亲事,叫人怎么想?看起来倒是贾家势利,以前世个举子不知道中不中,就轻慢起来。这次见着人家好了,赶着想与的,而且薛家不是自视甚高,宝钗固然不错,可是人家正是刚出锅的状元郎,会看上宝钗吗? 但是王夫人发话了,凤姐也就含糊着说:“这倒是门好亲事,只是咱们不是顾先生的长辈,他家乡好像还有亲人的。若是林姑父出面,或者好说。只是现在林姑父在扬州,如今也不急于一时,一来顾先生没时间,咱们忽而巴拉和他说这个,岂不叫人觉得咱们是上赶着的。还有就是,等着顾先生的官职下来,再好好的看看。姨妈刚才说了,薛大兄弟不在家,想宝妹妹在身边。若是顾直是个外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不是白费心了。而且姑妈也舍不得妹妹吃苦不是。” 薛姨妈听着凤姐的话,也觉得言之有理,其实这个想法不是薛姨妈的心思。虽然她见过顾直,觉得顾直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还中了状元。但是顾直出身贫寒,薛家那样的人家不怎么看得上。她今天来都是因为宝钗一席话,当然宝钗也没明着说,只和薛姨妈说起来宫中待选的情形:“我本来就不想离开妈妈,可是家里的样子母亲也知道。哥哥是不能守住祖业,他那个性子,每每出去,我都担心他惹是生非。还要靠着亲戚们帮忙。” 女儿的话说到了心坎里,薛姨妈叹息着说:“正是,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是是宽慰,我都要哭死了,可怜你们兄妹两个,你父亲没的早,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今后可如何是好?幸而有你舅舅和姨妈帮衬着。” 宝钗却是说:“没有长久靠着亲戚的道理,咱们家还要想办法靠自己。昨天看信,宝琴妹子已经说给了梅翰林家,听说薛蝌兄弟如今慢慢地也经手了家业,他们家慢慢地起来了。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听着女儿的话薛姨妈心里一动,王子腾固然仕途平顺,可是眼看着要放外任。自己是出嫁多年,父母也不在了,和哥哥嫂子毕竟是隔着一层。而且来京城,虽然王子腾时常过问,但是不是自家的事情,王家也不好多插手。贾家这边,薛姨妈更是清楚,各个都是长着一双富贵眼。薛家家业日渐凋零,时间长了,未免叫人家看不起。 薛蝌的妹子宝琴说给了梅翰林,梅家也算是清贵之家,门生不少,各地都有做官的。因此薛蝌生意坐起来平顺不少,这次薛蝌做成了一大笔粮食生意,把以前亏掉的钱赚回来不少,都是凭借着姻亲梅家的力量呢。薛姨妈忽然想起那天在贾母跟前见得那个顾直,堂堂正正一表人才,而且顾直中了状元,前程比梅翰林不知远大多少。 因此薛姨妈才来和姐姐王夫人商量。可是凤姐一番话,薛姨妈有些犹豫起来,王夫人内心深处对顾直总是有些不喜欢。她不想看见宝钗嫁给顾直,有朝一日成了诰命夫人。于是王夫人也站在了凤姐一边。 “凤丫头想的是,我听着宝玉的父亲说。没准林妹夫就要来京城。那个时候顾直的官职也下来了,他老师也来了。”王夫人就用了拖字诀,等等看吧。 薛姨妈坐了一会告辞回去,晚上凤姐回去,见着贾琏在家,脸上似乎带着得意之色。平儿笑着说:“大喜事,二爷可是高升了!” 第七章 凤姐听了一怔,贾琏正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翘着脚喝茶,神色之间很是得意:“你听着她胡说,可是个苦差事呢。如今圣上下旨要修整京城附近的河道,我不过去跑腿帮忙的。这样一来家里可要辛苦你了。” 贾琏虽然有个同知的官职,可是个拿着钱买来的虚职,如今贾琏得了差事。要是干得好,就会成为正式的朝廷官员,不是盯着虚职在家里鬼混了。凤姐自从上次和贾琏拌嘴,她再也不是一心一意的帮着贾政和王夫人了,今天听见贾琏的话,凤姐笑着说“这可是个大喜事,恭喜二爷。你去河道上办事,是不是老爷帮着说话了?” 河道是工部管着,贾政是个工部员外郎,凤姐想没想到姑妈还是心疼我的,叫老爷给琏二弄个差事做。听着凤姐这个话,贾琏脸上的眼色一变,似笑非笑的说:“哼,人家正想着如何巴结顾先生呢,哪里还记着我。你日常对着顾直颇有些看不起,其实却是你错了。我这个官职可是人家帮着我弄来的。你可知道,如今河道总督和顾直还有交情呢。他的官职也下来了,在翰林院,做了侍讲学士,参赞政务。” 听着贾琏的话,凤姐心里一动越发的懊悔起来。她一改平日的快言快语,事事都要占上风的态度,沉默了一会才低声的说:“都是我当日糊涂,难得他不记恨我们。” 贾琏脸上得意之色褪去,他正色的说“正是呢,日久见人心,还是他先和我说不要放在心上,帮着我寻了个差事。只是我要出去。家里就剩下你了,倒是叫你受累了。”凤姐自从那次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了,收敛了气焰,对贾琏也温柔起来。本来他们年轻小夫妻,贾琏和凤姐现在的的感情不错,凤姐肯放下身段,贾琏也乐得怜香惜玉。 凤姐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再累也高兴。对了和你说一件稀奇事,宝妹妹不是落选了吗?薛姨妈的意思是想去问问顾直。我心里觉得不妥当,只对着太太和姨妈说不知道顾直将来是什么样子,别是顾直今后官运不通,害了宝妹妹。如今顾直也算是在皇上眼前当差,我怕人家跟不会愿意了。” 贾琏听着凤姐的话,热不住嗤笑一声:“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世界上的便宜谁也别想一个人占了。其实宝妹妹人品长相都不错,就是薛家大傻子实在是个累赘。对了我恍惚听着皇上召了林姑父进京来。你别乱说话,太太叫你做什么,你别应承下来,看着姑父回来是什么情形。” 凤姐一听贾琏的话,顿时松口气:“好,林姑父总算是要来京城了。我看老太太很有说和林妹妹和宝玉的意思呢,只怕等着姑父一来,老太太就要张嘴了。那个时候只怕姑父也只能应承下来。林妹妹和宝兄弟倒是般配的很。林姑父就妹妹一个女儿,肯定不会舍得她去婆家站规矩受委屈,这门亲事肯定一说就能成呢。你说呢?” 贾琏皱皱眉,沉吟着说:“未必,你们女人家只看眼前这点。宝玉长得不错,更是亲上加亲。至少婚姻大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林姑父眼看着要升了,但是宝玉呢。我看他不是个读书的,将来也不过是捐个官儿在家里混日子罢了。林姑父肯把妹妹嫁过来?” 凤姐却是眉毛一挑:“你整天在外面不知道里面的事情,你看自从林妹妹来,老太太那样心疼她,恨不得把她放在手掌心上。林妹妹一应用度和宝兄弟一样。而且两个人整天在一起,虽然也打打闹闹的。可是林妹妹也没认真生气。”凤姐想起来黛玉和宝玉相处的一些琐事,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姑娘怎么不出去走走?”黛玉正在房里看书,紫鹃笑嘻嘻的进来:“这些天姑娘一直闷在屋子里,今天天气不错,也该出去走走。听说宝姑娘身上不好,宝玉过去了,姑娘怎么也该去看看才好。到底昨天薛姨妈送了花儿来。”黛玉想起来昨天周瑞家的送了两枝宫花,被紫鹃提起来,黛玉才想起来:“是了,那个时候我在老太太跟前呢。难得姨妈想着,只是我看了这一页,再过去。” 这段日子黛玉逐渐的远着宝玉,紫鹃有些奇怪的问:“时候不早了,姑娘不如这个时候过去,也好和宝二爷结伴回来。” 黛玉却是一门心思放在眼前的书本上,就像是没听到紫鹃的话。紫鹃看着黛玉的情形心里狐疑,她看着屋子里没人,才对着黛玉说:“可是宝二爷哪里得罪了姑娘?以前姑娘和宝二爷时常在一起,怎么忽然生分起来?姑娘是客,有什么委屈只管说。”黛玉抬头看一眼紫鹃,脸上没什么波澜:“不是我有意和你们宝二爷生分,他现在被舅舅督促着念书的,我不能打搅你们二爷用功。还有就是,男女有别,尽管是亲戚可是也要避讳下。宝姐姐身子不好,我再过去吵闹,岂不是更叫宝姐姐不舒服。倒是叫她来应酬我们,岂不是违背了去看她的初衷。我等着明天再去看她。” 紫鹃没想到黛玉会说这个,她站了一会,也没说别的就出去了。黛玉看了一下午的书,到了晚饭的时候才过去贾母那边吃饭。 谁知第二天一早上,黛玉正坐在妆台前脚雪雁给她梳头,就听着袭人和宝玉拉拉扯扯的声音。宝玉满脸通红的撞进来,一脸泪痕:“林妹妹,我到底犯了什么天条,求你和我说句明白话,我就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黛玉被宝玉的样子吓了一跳,袭人只想把宝玉扯回去:“二爷该去上学了,仔细着晚了老爷生气。”谁知宝玉却是狠狠地一甩手,袭人一个踉跄差点撞在门框上,黛玉听着宝玉的话顿时变了脸色:“这是什么话,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二爷生气,你和我说这个?我却不知道。” 宝玉和黛玉就住在贾母的院子里,听着宝玉闹起来贾母早就知道了。鸳鸯忙着过来看,正看见宝玉站在黛玉的屋子里,哭的脸红脖子粗,黛玉则是哽咽难言,面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鸳鸯问起来,雪雁表示很无辜:“姑娘正在梳头,宝二爷就进来了。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说我们姑娘故意远着二爷。” “林妹妹,我很不对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宝玉上前要抓黛玉的手,黛玉却是不理会宝玉,两个人一个要抓,一个躲闪。袭人惊慌起来和鸳鸯抱怨着:“我们这个实心眼子的二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在姨妈家还是好好地,等着回来就闷闷的,今天早上就成了这个样子。二爷你这样起岂不叫妹妹更伤心。有话好好说!” 正乱着就见着贾母进来,宝玉一眼看见打帘子的紫鹃,一下子上前抓着紫鹃大哭起来:“妹妹真的不理会我了!” 贾母见着黛玉头发还没梳起来,宝玉痴痴傻傻的,顿时急出来一身汗拉着宝玉哭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两个小冤家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个时候凤姐和王夫人也来了,宝玉拉着紫鹃,对着贾母哭道:“紫鹃说林妹妹不要丫头们理会我,她也不和我玩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趣儿?”说着宝玉要把那块玉摘下来扔在地上:“都是这个劳什子,我砸了也就安静了!”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贾母和王夫人慌得脸色都白了,贾母抱着宝玉哭道:“你何苦要砸这个命根子。你放心,你妹妹是和你说玩笑话呢。”王夫人对着紫鹃呵斥道:“你个小蹄子,我好好地宝玉都被你们败坏了!”说着王夫人要人带着紫鹃出去。紫鹃脸色大变,忙着跪下来求宝玉:“都是奴婢讲话不清楚。那天姑娘说,二爷上学了不要我们去打搅二爷。” 凤姐看着黛玉脸上十分难看,忙着说:“都是紫鹃说话不清楚。不过宝玉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自从妹妹了,他们两个一起住,一个桌子上的吃饭。忽然一个说要远着,那个岂不是伤心。宝玉,你妹妹是为了你好。你想多了。你这个样子叫林妹妹怎么办?” 宝玉正在贾母的怀里撒娇,想着借机叫贾母不叫自己每天到贾政跟前读书。听着凤姐的话,宝玉见着黛玉哭的伤心那个样子,心里后悔莽撞了。她他忙着对贾母和王夫人说:“是我没听明白紫鹃的话,以为我哪里得罪了妹妹。今天的事情是我莽撞了。”说着宝玉脸上一红,钻到贾母的怀里不肯说话了。 听了宝玉的话,贾母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你林妹妹知道道理,只是紫鹃丫头可恨。你知道宝玉有个呆根子,干什么要这样和他说。”凤姐笑着说:“宝玉每天被老爷拘着读书,难得有时间和姐妹一起玩耍。他是自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和姐妹们情分深。忽然又是个实心眼子!都是这个紫鹃说话不清楚!害的宝玉以为林妹妹不理会他了!好妹妹,都是下人不好的,宝玉这么把妹妹放在心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宝兄弟计较了。” 黛玉听着凤姐的话,越发委屈,可怜自己对宝玉一片心,可竟然他连凤姐都不如。。宝玉这么大哭大闹,自己无法辩解,舅妈把错误劝推到了丫头身上,固然紫鹃是贾家的丫头,可到底是给自己使唤的。别的姐妹丫头都没事,唯独是她的丫头有事,自己脸上怎么过得去。这里不是自己的话,外祖家的那些人要怎么看,怎么说。没准他们还会牵连上林家的声誉如何。 宝玉今天借机哭闹,一半是不想舅舅拘着他读书。他为了自己逍遥自在,就拿着自己闹起来。宝玉到底是把自己放在心上,还是——想到这里,黛玉越发伤感,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正在这个时候,小丫头进来说:“林姑老爷派人来了,说林姑老爷已经来京城了,这会正在宫里见皇上呢。等着出来就来见拜见老太太。”听着邻家来人了,黛玉心里长长的松口气,贾母也不管宝玉撒娇了,她笑着说:“好,叫姑爷家的人进来,我有话问他。” 凤姐笑嘻嘻的看着黛玉,扶着她坐下来,拿着梳子说:“我服侍姑娘梳头,恭喜姑娘,可是见到父亲了。”王夫人板着脸骂宝玉:“都是平日我太惯着你了,竟然学着欺负妹妹了。看着我告诉你老子,叫他骂你才好。快点给妹妹赔不是,还不回去好生念书,仔细着你老子揍你。” 林家来的是个婆子,却是林家的管家娘子,她是林如海奶娘的女儿,从小就在林家的,后来嫁给林家的管事小叶管事。如今大家都叫她叶娘子的。贾母看着叶娘子身上的穿戴和言行举止就知道是林家要紧的人,她笑着对给自己请安的叶娘子道:“起来吧,你们老爷也是来京城了。自从敏儿出嫁,我就没见过她几面。本想着姑老爷调回京城,我们母女还能一见。谁知——今天见到你来了,我就好像看见自己的女儿一样。姑老爷一路上可还顺利。是有什么消息?” 叶娘子笑着斜签着身子坐下来,她站起来接过来小丫头递上来的茶:“我们老爷也一直惦记着老太太呢,这些年老太太身体还算那样硬朗。我们姑娘在这里叫老太太费心了。这一路上托福,很顺利。老爷做官的事情我也不敢问,倒是听着奴婢的男人说,老爷没准不在盐政上做官了。本来林家也是在京城的。谁知自从我们家老爷出仕做官,这些年竟然没回来过。老爷到底上了年纪,也希望能回来的。”贾母听叶娘子的话眼里闪闪发亮:“这么说玉儿的父亲要回来了?” 贾母叫人请了黛玉出来,见着黛玉,叶娘子上下打量着,拉着黛玉的手:“姑娘好,老爷一直惦记着姑娘呢。老爷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得了顾先生高中的消息,老爷很高兴呢。老爷说这几天就能想见,请光放宽心不要着急。太太不在了,姑娘在老太太身边,就算是替太太尽孝心了。”说着叶娘子献上了预备扬州土产和礼物,贾母笑着说:“费心,你也是看着玉儿长大的,你们主仆去说话吧。” 黛玉巴不得和叶嬷嬷单独说话,她答应一声,带着叶娘子到自己的房里去。雪雁上来给叶娘子倒茶,她扫视下黛玉的房子:“老太太还是新疼姑娘,把姑娘放在眼前。”黛玉是叶娘子带大的,除了奶娘,就是叶娘子陪在黛玉身边时间长。 叶娘子和黛玉各自说了别后的情形,等着晚上叶娘子吃了饭就回去了。黛玉也没心情为宝玉的事情伤心,她满心都是明天就能和父亲想见,辗转到了三更天才朦胧的谁去。 第二天林如海来贾家拜见岳母,贾政和贾赦都等着林如海,还派了贾琏在门口等候。等着林如海来,贾政和贾赦接出来,寒暄一番。贾赦笑嘻嘻的说:“妹夫来了,给妹夫贺喜 ,你得了皇上的夸奖这次怕是要升迁了。”一边说着,已经到了贾母的堂前。 林如海拜见了贾母,贾母看着林如海想起来贾敏伤感一会,凤姐等忙着安慰:“老太太何必伤心,如今姑老爷回了京城,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眼看着大姑娘也慢慢地长大了,姑太太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将来姑娘出门子,又多了一门亲戚。”贾母才慢慢地好起来。她和林如海不过说了些路上如何,皇帝陛见的话,贾母忽然话锋一转:“玉儿长在我身边,我拿着她当成了眼珠子。只是姑娘大了,你做她父亲的有什么打算没有?” 林如海沉吟一下站起来对着贾母说:“承蒙这些年老太太照顾,我这个年纪也没续弦的打算,还求岳母帮忙教养玉儿。她年纪还小呢,我只有一个女儿不舍得她太早出嫁。这些年我一个人在扬州,里面有些事情不提也罢。如今总算是能平稳下来,我还想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听着林如海的话,贾母眼里闪过异样神采。她似笑非笑的说:“也罢了,是我老婆组多嘴。玉儿年纪小,身子也不是很结实,正该好好地休养几年才是。你来京城事情多,虽然你在京城也有宅子,可是多少年了,要住进去还要费力收拾。不如先叫玉儿住在这里。你若不嫌弃也住下来。你那个房子慢慢地修整才好。” 林如海对着贾母感激的说:“我正想和老太太说,昨天皇上赏赐我一个宅子,我预备着搬到那边去。那个宅子一切都整顿好了,只是孩需要收拾下。我想再麻烦几天岳母,叫玉儿住在这里,我那边收拾好了接她过去。我事情多,不打搅两位内兄,就还是过去住着。”贾母听着林如海的话,也是无法,只得说:“到底是皇上恩典,正该如此。我舍不得玉儿,叫她现在我身边吧。” 晚上林如海回到新宅子,顾直早就等着林如海呢。见着顾直有些失落的眼神,林如海难得好心情的打趣着爱徒:“我还当着你见着老师心里高兴,原来是等着玉儿回来。你可是糊涂了,我刚来京城怎么也不能立刻把她接回来。” 顾直脸上一热,讪笑着说:“老师就拿着学生开心就是了。贾家的老太君——” “他们老太太果然是那个意思——”林如海话刚出口,顾直脸色就变了,林如海一摆手:“你放心,我回绝了。我只说玉儿年纪小,我还想享受几年天伦之乐。只是,岳母说玉儿在她身边这些日子,实在不舍得!我现在想接她回来也不好说。可怜你倒是要失望了。” 顾直脸上一红,竟然手足无措起来,他支支吾吾的:“老师,这——我不过是关心玉儿……” 父亲来了京城,过几天还能接了自己回家去!黛玉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心里特别舒畅,就连着那天宝玉莽撞,她也不生气了。紫鹃到底是没有被撵出去,她这些日子一直小心翼翼的服侍。黛玉也没责备,反而是安慰紫鹃不要放在心上。 贾母见着花园里面芍药牡丹开的很好,她来了兴致,叫人在园子里摆了几桌酒,叫来一班小戏,大家赏花看戏。谁知刚开戏,皇宫里面来个太监,说皇帝召见贾政。刚才还是欢快轻松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好在是虚惊一场,宫里竟然传来了元春被册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消息。 且不说荣国府如何兴高采烈,这天王夫人好容易得了空闲,她琢磨勒了半天,问丫头:“老爷在什么地方呢,你们去看看,说老爷若是闲着,我有话说。” 一会贾政就从前边书房进来,王夫人端上茶,观察着贾政脸上的细微变化:“我看林姑老爷的意思,那天似乎是回绝了老太太的意思。宝玉一来二去的大了,老爷是宝玉的父亲,对儿子的终身大事总是要拿主意的。” 第八章 政老爷慕雅强提亲 王夫人的话正说中了贾政的心事,昨天贾母叫了贾政过去,也是说起来宝玉的亲事。贾母先问了贾政对着宝玉的婚事怎么看?贾政被贾母问了的一愣,他沉吟着说:“宝玉的年纪还小,眼下还是上学要紧,等着宝玉读书有些眉目再说。也省的耽误了别人家的孩子。” 贾母则是叹息一声:“我想的何尝不是这样。这些儿孙里面我最疼宝玉,自然是希望他好。我上了年纪,也不知道哪天就去见你父亲了。这些年我看你们还算是不错,如今咱们家娘娘好了。我想着孩子虽然小,可是先定下来亲事,也算是完了我一桩心愿。” 贾政知道贾母是有了主意,立刻给贾母递台阶下来:“老太太何出此言,老太太是为了宝玉好。我是他的父亲,更盼着孩子好。指忽然提起来宝玉的亲事,我没什么主意。老太太看人准,还要听老太太的。” 贾母叹口气带着惋惜的语气说:“你妹夫来京城的时候,我就想试探他的意思,可惜那个时候你妹夫没心思,我想两个玉儿不错,黛玉也算是长在我身边的,两个孩子从小知根知底,不担心以后成亲性格不合。而且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我就生了你妹妹一个女孩,她如今不在了,我舍不得玉儿去别人家。你妹夫我看很好,你们都是为官的人还能互相照应着。你一直盼着宝玉读书上进,你妹夫能教出来个状元。若是两个玉儿亲事定下来——何愁他不为了宝玉费心?” 贾政听了贾母的话心里一动,林如海这次来京城,有消息说是留下来参赞政务的。今后自己的仕途还要求着林如海提携呢。而且林如海的得意弟子顾直得了状元,当初顾直在贾家这几天,贾政和顾直谈过话。对着顾直温文儒雅,言语之间干练老成,贾政十分欣赏羡慕。若是自己的宝玉能得了妹夫的教导——贾政忙着说:“老太太的主意好,我也是愿意的。我这就叫人去妹夫那边说媒去!” 贾母无奈的叹息一声:“只怕是你妹夫心疼女儿未必肯。上次他来,我拿着话试探了,我没明着说,他也没明着回绝了。只是说玉儿还小,不舍得嫁出去。听着他的意思,还想把玉儿接回去。人家到底是亲生的父女两个,我也不能强硬留下来了玉儿不回去。” 贾政听着贾母的话顿时没了主意,他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一会贾母说这门亲事好,贾政也跟着兴头起来,仿佛明天宝玉和黛玉就成亲,林如海就把宝玉当成顾直教导,后天宝玉也中了状元了。 等着贾母一说起来林如海的态度,贾政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他有些无措的说:“都是儿子不孝。说起来婚姻之事总要门当户对,现在林家比咱们高了不少,我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妹夫却是有消息说要升官了。人家是怕委屈了女儿了。宝玉这个不争气的孽障!”说着贾政又开始咬牙切齿的抱怨起来宝玉了。 贾母很看不上贾政这副样子,她只说累了,就结束了谈话。这几天贾政一直心里想着贾母的话,他试探着和身边的清客们透露出来这个心思。那些清客相公都是贾家养着的,但是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一个个的都对贾政说:“东翁想的不差,但是眼下时机不对。林大人到底是留在京城还是放外任,还没个定论。现在提亲事,人家也没心情应。还是先等等吧。” 今天王夫人和贾政提起来,贾政立刻和王夫人抱怨起来:“老太太和我倒是给宝玉看好了一门亲事,只是宝玉自己不争气。整天的只知道游戏玩乐。一点正事不干!妹夫如今有消息说要擢升大学士,进内阁参赞政务。他这是又要升官!你打量着他肯把黛玉嫁给宝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吗?” 王夫人脸上一阵难看:“论起来两家的根基都是一样的,妹夫升官了,可是林家人丁单薄,要说起来还是咱们家更胜一筹。而且咱们家还出了娘娘。宝玉怎么配不上林丫头了?顾直是中了状元不假,可他不是林如海的儿子不是。就一个亲生的女儿,我想妹夫必然不想到外面说亲。林丫头在咱们家这些日子,咱们对她如何?宝玉也没辱没了林丫头。”现在的黛玉可不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女,她的爹要成了一品大员了,还是皇帝身边的亲信。 她还有个前途光明的的师兄,王夫人和贾政自然是看上了林家的前途,其实贾政心里知道,自觉的儿子聪明是有,可惜不是那个读书做官的料子。王夫人更是心疼儿子,十年寒窗苦,不是宝玉能吃的。袭爵,没有宝玉的事情,做官,宝玉不是个能吃苦的。有个强有力的岳家帮衬着,宝玉才能多个出路。 林家是最合适,第一,林家和贾家是亲戚,结了亲就更亲近了,林如海不看在贾母和贾敏的面子上,也要想着自己的女儿啊。宝玉好了,黛玉才能好。第二,林如海没有儿子,林家的人也不多,林如海自然会把注意力放在女儿和女婿身上。 贾政则是皱着眉头:“到底是妇人之见,你想的太简单了。我看妹夫未必肯呢,老太太那天和妹夫隐晦的提过了,若是他心里愿意,自然哪天就会露出来意思的。怎么却一直没说话?咱们总要拿出来些诚意才好!”贾政心里清楚,林如海未必看得上宝玉,外甥女才学人品都是极好的,凭着良心说,贾政心里也觉得是宝玉高攀了人家呢。 王夫人却是不甘心,她不以为意的说:“两家亲戚,那讲那些?你只要好好地和妹夫说去,我自有办法。” “哪有那样简单!都是宝玉,这个孽障,不好生读书,每天只知道胡闹!都是你娇惯的如此。”贾政下意识的把责任都推到了宝玉和王夫人身上。知道自己丈夫是个不负责,自私的性子的,王夫人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没几天林如海正式卸任了扬州盐政,成了文华殿大学士,左都御史。这和很多人的预想有些落差,消息传来贾赦竟然是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出口气,带着庆幸的语气说:“怎么才是个三品的左都御史,我还以为一下子就坐了太子太保,六部尚书呢。”贾珍则是微笑不语,在不经意之间,贾珍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大老爷还真是被酒色给迷住了心窍,别看文华殿大学士才五品,可是却是林如海进入内阁的标致。左都御史看着没盐政油水多,但是却比盐政尊贵多了。 贾政心里一动,他心里生出个念头,贾雨村最近钻营的不错,当初林如海还为了贾雨村给自己写推荐信,拜托自己给贾雨村运动下。贾雨村如今也到了京城做了鸿胪寺卿,自己何不请贾雨村去说这门亲事。 林如海这从回来,就见着家里的下人进来说:“贾雨村老爷来拜访!”林如海心里一动,想他来干什么?心里狐疑,嘴上忙着说:“快请!”说着贾雨村进来,宾主两个坐下来寒暄,林如海对着贾雨村说:“小女承蒙先生教诲,林某十分感念。刚来京城,诸多事情都没安排妥当,没有去拜访先生。” 贾雨村也不废话,对着林如海把事情说了:“这是政老托付的事情,学生也不敢十分推辞。我来京,也时常和他们家走动。想必东翁也知道令外甥了,我看他也是个聪慧的人,论起来还是配得上令爱的。” 林如海沉吟了下:“我膝下就玉儿一个孩子,想多留她几年。宝玉虽然不错,可是玉儿确实还小。” 贾雨村明白了林如海不愿意和贾家结亲,贾雨村这几年官运亨通,靠的是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本事。贾政找上门来的时候,贾雨村就隐约的感觉到这个媒人不好当。现在林如海的表现,更确定了贾雨村的揣测。他心里飞快的衡量了下,决定站在林如海这边:“儿女婚事本是天意,学生也不过是受人之托。令爱资质聪慧,何愁没有佳偶?只是学生多一句嘴,令爱在的外祖家也有些日子了,以前是尊夫人不在,大人在任上,诸多不便,老太太心疼外孙女,接来京城教养。现在大人也来了京城皇上还赏赐下来宅子。大人也该想着把令爱接回来。虽然外祖家也是钟鸣鼎食,书香世家,但是到底是姑表兄妹,要避嫌的。” 贾雨村的话把林如海吓出来一身冷汗,黛玉和宝玉就在贾母跟前住着!自己不同意黛玉好宝玉的婚事,若是生出来些别的闲言碎语,女儿的名节可怎办?到头来不管自己如何不看好这门亲事,也只能捏着鼻子应承下来了。 林如海脸色大变,他站起来对着贾雨村深深的一揖:“多谢先生提醒!”林如海决定了,尽快的把黛玉给接过来。 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在林如海想着怎么把黛玉接回来的时候,贾家那边传来消息,老太太身上不舒服了! 贾家来报信的人刚走,顾直就来了。见着林如海一脸的愁容,顾直有些担心的说:“老师脸色不好,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如海疲惫的叹口气,他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贾母好端端的就病了,这个时候自己也不能硬接了黛玉回来。到底自己没有续弦的打算,家里也没个年长的女性来照顾教导黛玉。就算是把玉儿硬接回来,也要为了黛玉的名声着想。丧母长女——林如海总要为女儿考虑。 贾家来这一手,分明就是逼着自己把黛玉留在贾家。那个贾宝玉被贾母惯着,专门在内帷厮混!想到这里林如海只觉得心口憋着一口气,憋屈的心里疼!顾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贾家有些强买强卖的嫌疑了,他们如此也不过是欺负林家没有正经主事的女眷,黛玉回来无人教养罢了。 林如海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有些苦涩的说:“我半辈子只玉儿一个女儿,断然不会叫她没个着落。你有什么事情?” 顾直亲自给林如海端了茶来:“老师别着急,贾家如今没多少心思逼着咱们立刻答应下来这门亲事。他们怕是要忙着娘娘回家省亲的事情呢,等着完了这件事,那个时候再看吧。” 林如海冷笑一声:“你年轻不知道,皇上恩典叫嫔妃回家省亲,自然贾家的贤德妃是要回去的。我上次过去拜见岳母,见他们家还是那样奢华。如今再也不是先前辐辏的时光了,可是一家人依旧是不知道收敛,恣意奢华,只怕是内囊在就尽上了。我担心他们会更着急的逼着我答应这门亲事。我林家一向不靠着裙带往上巴结,玉儿我是不肯给他们的!” 老师到底是老师,看得远。顾直心里暗自佩服的林如海内心冷静。若是换成了别人,只怕是早就屁颠颠的把女儿奉上,阿海甘心情愿的掏钱帮着贾家脸上贴金了。顾直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我有一件事想不明吧,怎么是太子一个劲的和皇上求恩典,准许嫔妃们回家省亲呢?” 林如海想去来今天在宫里的情形,嘴角上露出个不易察觉的冷笑:“你看呢。我看太子对你倒是言听计从的。”被看穿了,在老师跟前不管顾直怎么装无辜,都会一下子被林如海看穿小心思。他讪讪一笑,摸摸鼻子说:“什么都逃不过老师的法眼。老师还不知道呢,皇上册封贾氏的旨意出来,那个贾政好笑的很。他到皇上跟前谢恩出来,就立刻到太子东宫去了!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皇上册封嫔妃怎么碍着了太子的事情。他谢了皇上,就该去太后和皇后那边谢恩才是啊。就算是皇后和太后不见,也该向上磕头才是。他倒是好一下子就跑到了东宫。他们也是大家子的规矩,老爷子弄个小老婆,小老婆的家人先去给儿子谢恩的。” 顾直现在越发的肯定,贾家和太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且这肯定和顾直的父亲被诬陷有关系。 林如海垂着眼沉默一会,他忽然高声的对着外面说:“你们预备晚饭,留顾直吃饭。我这里不要人服侍,你们先出去吧。”小厮忙着答应一声,等着外面脚步声消失了,林如海站起来打开了窗子,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低声的说:“你那个时候还小,先皇后无所出。当今太子是庶出。那个时候先皇后刚刚薨逝,群臣上书请皇上为了子嗣起见再册立皇后。皇上和大部分群臣都没有立刻立储君的心思。皇上似乎也有册立皇后,希望嫡子立伟储君的心思。结果,没多久你父亲就出事了。那个时候皇上刚册立现在的皇后——你父亲出事没多久,太子的生母贤妃就薨逝了!太子当年以皇长子的身份,刚刚参与政务,就挖出来那样大的贪污舞弊案件。自此皇长子的声望大涨,皇后——后来的事情你知道。” 顾直心里一动,他一直以为只是父亲刚正,被人嫉恨,谁知这后面藏着这么大一盘棋!一定是太子担心自己储君之位旁落,联合着那群人陷害父亲,顺便打击皇后。母亲和皇后是亲姐妹两个。有个位高权重,内阁首辅的妹夫,皇后的位子就很难撼动,若是皇后生下皇子,皇长子肯定和储君位置无缘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老师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顾直一开口,破碎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一跳。没想到林如海竟然瞒了这些年。他竟然以为林如海不过是看在当初自己父亲知遇之恩的份上才尽心教导自己。没想到老师什么都知道! “那个时候和你说了有什么用处?你若是存了恨意,在太子跟前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那样的话,你就不能获得太子的信任。你别和我说太子是孝心动了,才求了皇上准许嫔妃回家省亲的。”林如海对着顾直高深一笑,心里暗想:“小子,你还是太嫩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哼,我就玉儿一个女儿,怎么会随便便宜了不成器的东西!” 顾直脸上一红,忽然变得期期艾艾起来。 皇宫里面,皇后从太后那边请安回来。等着换了衣裳,皇后舒服的坐下来,就听着外面一阵脚步声。皇后笑着说:“你的消息倒是快!我刚坐下来,就忙忙的来了。”说着进来个俏丽的小丫头,对着皇后吐吐舌头,一下子到了皇后的跟前撒娇起来:“母后——就会拿着我开心。我好奇的很呢。听说这个姑娘在京城有些日子了,她若是真的那样好,我岂能一点没听说过?” 来的小姑娘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平阳公主。皇后笑着点点女儿的额头:“你能见过多少人,听见多少事?她是林如海的女儿,因为没了亲生母亲才被接到了外祖母家。怎么能一来京城就到处招摇呢?” 平阳挑眉说:“她是要守孝啊,可是早就过了孝期了。而且她的外祖家不是荣国公贾家吗?和贾氏还是亲戚呢。我经常跟着母亲和太后见人,怎么没听见一点风声?可见她是个不怎么样的。”平阳深得皇帝的宠爱,太后更是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女,太后见命妇们经常把平阳带在身边,平阳虽然年纪小,但是京城安歇豪门大户她都知道。 皇后也不解释,别有深意的说:“你啊,还是个孩子呢。真的被你父亲给惯坏了。哪有自己吹嘘自己的?人家是个尊贵的姑娘,也不想求什么,何苦要整天营造什么好名声。好了,你也不用整天在我跟前歪缠,给我读书去。你父亲不管,我可不能不管你。整天的就知道胡闹,林家的姑娘是个很有才学的,你要和她好好地学学知道吗!”皇后捏着女儿的耳朵,耳提面命。 “母亲,我很认真读书呢。我的功课父亲看了都说好。而且父亲还把我的功课给的林大人看了,他都说我的字不错呢!”平阳不服气的和皇后吐槽。皇后忍不住笑起来:“当着你父亲的面,人家肯定说好啊。林大人这会回去肯定是郁闷呢,自己的女儿要陪着个小笨蛋读书了!” “娘亲,你欺负我!”平阳脸上绯红,扎在皇后的怀里闹起来。“皇后娘娘,贤德妃给皇后请安来了!”母女之间轻松地气氛一下子不见了皇后恢复了淡然,笑着说:“她怎么来了?快请进来。”说着皇后对着平阳做个眼色,平阳公主无奈的站起来,从后面走了。 贾元春进来,对着皇后很恭敬的请安。皇后笑意盈盈的说:“这个时候贤德妃怎么来了?”贾氏还真是消息灵通,她一定是知道了林家姑娘要进宫给平阳当伴读的事情。 元春笑着说:“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臣妾的家里送来些东西,别的还罢了,只一样看着很难,特别献给皇后娘娘。”说着一个小丫头端着个一匹轻烟罗进来,皇后扫了一眼,笑着说:“好精致的东西,就连现在宫里也没这样好的东西了。既然是你家立的心意,何必拿来给我?” 这轻烟罗是浅粉色,和春天的桃花瓣儿一样,颜色娇嫩。上面还织成复杂精致的花纹,眼看着天气要热了,这样的轻烟罗做成裙子肯定凉爽飘逸,贾家不愧是当年当国肥缺的,当年在织造的任上怕是没少搜罗好东西吧。可是这匹轻烟罗的颜色很娇嫩,元春那里是给自己的,分明是给平阳的,看样子贾家是真的不想叫黛玉进宫呢。 皇后推辞着,她等着元春自己说出来。果然元春笑着说:“臣妾想着这样的东西也就公主配穿,天气渐渐热了,送给公主吧。”皇后心里暗笑,她对着元春表示了感谢,接着装糊涂:“你想着她做什么,既然是妹妹的心意我替平阳收下了。你如今晋升了分位,皇上准了嫔妃回家省亲,你也算是能回家看看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元春似乎就等着皇后的话,她忙着说:“一切都是皇上和娘娘的恩典,臣妾家里祖母尚在,还有几个姐妹。祖母上了年纪,最疼的便是臣妾的弟弟,最近想着给弟弟说门亲事。现在已经看准了个女孩子。” 皇后似笑非笑的说:“是吗?你那个弟弟可是当年衔玉而诞的?想来是个有来历的人物了。刚才太后还和我说起来,平阳这个孩子很该收心读书,学学针线和规矩了。如今宫里就她一个公主,太后听皇上夸奖顾直的学问好,就说叫林如海家的女儿进来陪着平阳读书。我恍惚想起来,林如海和你们家是亲戚?她家的姑娘就在你家吧?!” 元春是个何等从机灵的人,她听着皇后的话顿时明白了,忙着站起来对着皇后说:“是,我臣妾的姑妈没了,祖母心疼这个外孙女,特别接了在身边。到底怎么样臣妾却不知道,不过想来应该不错。上次家里来人,说祖母身子不好这个表妹十分担心,每天侍奉汤药,尽心尽力。如此看来应该个心底纯良的女孩子。” 皇后端着茶杯含笑看着元春:“你家老太太放在身边教养出来的女孩子错不了。林如海家又是书香门第,更没错了。今天新送来的水果给贤德妃拿一些。” 元春告辞出去,皇后对着屏风后面喝道:“滚出来,鬼鬼祟祟的,学会偷听了!”靖王笑嘻嘻的从后面出来,很狗腿的到皇后身边,一边给皇后捶背,一边说:“他们贾家可真是——啧啧,一言难尽,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家父女两个,家里每个主事的女人嘛!一个整天厮混内帷的小爷,还想强留下人家姑娘家!母后还不知道呢,顾直都要急死了!” “你回去叫阿难放心,我这个做姨妈的总是偏心自己的外甥呢!”皇后嘴角一翘起,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颜色。自己对着那些奴才们太宽了,竟敢吃里扒外,怎么自己刚在太后跟前说的话,那边贾氏就知道了? 贾家,宝玉正在仔细的舂着玫瑰花瓣,预备好好地做出一盒子胭脂来,最近林妹妹对自己越发的不待见起来,自己可要是尽力气,叫妹妹高兴。 “二爷,林姑娘要进宫去了。方才宫里传出旨意来。说太后要见林姑娘呢!”晴雯跑进来,宝玉手上的玫瑰花瓣散了一地。 第九章 宝玉到了贾母跟前,正见着黛玉和姐妹在跟前,黛玉脸上有些惶恐不安,这道旨意来的太突然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会忽然叫自己进宫去。贾母倒是安慰着黛玉:“你也不用的担心,这都是你的福气。你进宫要事事小心,等着明天就会有宫里的女官出来教导你规矩的。” 边上迎春和惜春也没什么话,她们仿佛对着黛玉要进宫的消息没什么反应,只惜春有些担心的看着黛玉,她拉着黛玉的手说:“林姐姐,你还能回来吗?”探春忙着拉着惜春坐下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姐姐自然是要出来的。这都是皇上和皇后的恩典。想来是因为林姑父做事出色,皇后娘娘要见林姐姐也是嘉奖的意思。” 听着姐妹们的话宝玉知道黛玉进宫的消息是真的了,他顿时变了脸色,一下子扑到了贾母跟前,哭着说:“好好地把大姐姐弄进去,多少年都不能见一面。怎么现在还要林妹妹也去哪里!不如和他们说妹妹身子弱,不去!”贾母忙着喝住了宝玉:“又胡说,仔细着你老子打你。这也是瞎混说的。你大姐姐是做女史的,后来晋封了妃位,自然不能轻易回来。你林妹妹不一样,一来是你姑父当差好,皇上和皇后心里喜欢。本来按着制度是要你姑妈进宫给皇后请安的,可惜你姑妈不在了,自然皇后娘娘要见见你妹妹。再者,你妹妹是陪着公主念书,在宫里也能学习着,岂不比在家里更好些。” 凤姐忙着说:“正是这个话呢,我看姑父一会就会叫人来接了妹妹回家去。”凤姐的话没完,贾母道:“玉儿在我身边这些日子,忽然要离了去,和拿着刀子割肉一样。你叫人去和姑爷说,说我的话先留下玉儿住一天,等着明天我带着玉儿和姑娘们好好地唱戏摆酒,给她践行了,再叫玉儿回去可好。问你姑父要是有时间,明天也过来热闹热闹。一家人难得团聚。” 凤姐忙着答应一声,叫人去给林如海送信去。贾母疼爱的拉着黛玉的手说:“我本来舍不得你,可是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我看见你和看见敏儿是一样的。到了宫里,你要小心谨慎,有什么不高兴的也不要挂在脸上。紫鹃和雪雁平日服侍你服侍惯了的,你还是带着她们进去。”黛玉一一听着,她心里也是没底,接到皇后召见的旨意,黛玉先是一惊,她舍不得离开外祖母,更舍不得离开姐妹们。人在一个环境呆着的时候长了,忽然要换个陌生的环境,这叫黛玉内心充满了不安。未来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宫里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若是她冒犯了皇后和公主该怎么办? 等着看着迎春等姐妹不舍的样子,黛玉越发的有些伤感。加上宝玉刚才眼泪汪汪的求贾母叫自己留下来,黛玉想起来,自从自己来了,姐妹们一起现在忽然要走了难免失落,宝玉对自己更是关心备至,前些日子自己还生气,真是不该。想到这里,黛玉的脸上露出来哀伤之色,倒是探春出来劝解:“林姐姐也不知不回来了,能在公主身边读书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只怕今后林姐姐更好了。” 凤姐也忙着附和:“正是三丫头的话呢。这是好事大家该为妹妹高兴才是,有这会长吁短叹的,我们不如商量下,看明天叫那个戏班子来热闹下。”贾母脸上露出来点笑容:“很是,明天的酒席要好的!” 一语未了,就听着丫头们进来说:“史大姑娘来了。”就见着湘云被几个婆子和丫头簇拥着进来,贾母见着湘云笑着说:“你来的正好,正商量着给你林姐姐践行呢。你来了更热闹了。” 湘云好奇的看着黛玉:“林姐姐的父亲也来了京城,看样子是要在京城做官了。回家去住几天想过来就是了,怎么还要践行呢?”探春解释了缘故:“是皇后娘娘要召见林姐姐,还说要她陪着公主念书呢。今后可是见的日子少了。老太太方才难受了好一会,可算是好了。你既然赶上了,就留下来。”湘云听了探春的话对着黛玉笑着说:“恭喜,你可是飞黄腾达了。” 黛玉脸上一红:“也不过是皇后娘娘的恩典罢了。我这样拙嘴笨腮,资质愚钝的人,没准公主还看不上我呢。” 湘云似笑非笑的说:“别人看得上看不上,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肯定是挖心挠肝的难受了。可惜人家不领情!”说着湘云别有深意的看了宝玉一眼,谁知宝玉仿佛是没听见湘云的话,只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宝玉这会对着湘云的挖苦和讥笑,根本是充耳不闻,他心里全是郁闷忧伤,一会想着林妹妹那样的身子,受不得以前委屈。可是进了宫里,林妹妹被委屈了怎么办? 一会宝玉又想,若是林妹妹没有被皇后看上,也和宝姐姐一样就好了。可惜她那样钟灵毓秀,禀稀世才貌,怎么会被人嫌弃呢。可惜自己不能进宫陪着她!宝玉的心里反复缠绵,整个人如痴如醉的。 黛玉知道湘云是编排宝玉和自己,在贾母跟前她也不便说什么,只转身和迎春等人说话去了。贾母没听见湘云说了什么,笑呵呵的看着她们几个女孩子。凤姐倒是听清楚了,也装傻不说话。王夫人则是捻着佛珠也不知道想什么。这个时候宝钗和薛姨妈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标致的小丫头,捧着一个盒子。 等着大家寒暄问候,重新坐下来,薛姨妈拉着黛玉的手说:“我听了这个消息又是为你高兴,又是为你担心。这也是皇上和皇后的恩典,你进宫可要保重身体。这是一点小东西,几个镶嵌戒指,虽然不是顶好的,都是你哥哥做生意带回来的上好的锡兰宝石做成的。如今宫里正时兴这个,你拿着去赏人打点吧。”说着薛姨妈疼爱的摸摸黛玉的脸,把她搂在怀里对着贾母笑着说:“老太太好福气,家里出来个贤德妃。现在外孙女也出息了。这都是老太太教导的好。” 贾母听着薛姨妈的话,仿佛有些不高兴,她摆摆手,叹息道:“唉,真是人老了,越发的害怕冷清。我身边这些个小孙子,小孙女慢慢地也要离开了。宝玉被他老子逼着念书,也在我跟前时间少了。现在是林丫头,等着过几年就是她们姐妹几个。”贾母眼里露出来伤感,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凤姐是如何机灵的人,立刻拿着话岔开。黛玉谢了薛姨妈的馈赠,她本要推辞,贾母已经恢复了正常,一摆手对着薛姨妈说:“你姨妈是真心的疼你,你收下就是了。我也有些好东西给你呢。” 大家说了一会明天如何取乐,到了晚饭的时候贾母留下来薛姨妈母女吃饭,饭后坐了一会,各自散去,湘云到黛玉的房里去安歇。晚上紫鹃和翠缕服侍着黛玉和湘云梳洗了放下帐子出去。湘云躺在床上和黛玉闲话:“林姐姐这一去,怕是就把我们给忘了。” 黛玉一肚子的心事,她只当着是湘云和她说玩笑话,翻个身含含糊糊的说:“你还不累,明天可要闹一天呢。今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到底不是那个地方的人,你怎么倒是就认准了我薄情寡义?” 湘云还想说什么,她张了张还是没说话。等着第二天早上,黛玉正闭着眼睛,忽然听着又声音,却不是紫鹃的脚步声,她就知道是宝玉来了。一睁眼,果然见着宝玉站在床前伸手给湘云盖被子呢。见着黛玉醒了,宝玉笑着说:“今天是老太太给你践行,你还躺着不起来?” 黛玉下意识的裹紧了被子,对着宝玉说:“你先出去,叫我们起来!”听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紫鹃和翠缕忙着进来。宝玉这才出去,黛玉叫醒了湘云,两个人起身不提。宝玉看着黛玉和湘云洗脸,翠缕要拿着残水泼去,叫住了翠缕:“你站一站,我顺势洗一把就是了省的回去费事。”黛玉坐在妆台前看着宝玉就这翠缕的手上洗脸,忍不住蹙眉道:“你一早上起来就跑来我们这边,怎么你屋子里的人也不找你。把你一个大活人丢了也不问一声?” 宝玉笑嘻嘻的说:“我昨天晚上担心你,一晚上都没好生睡,一早起来她们还睡着呢。好妹妹,你帮着我梳头吧!”宝玉见着湘云梳完了头发,赶着过去央求着湘云给他梳头。湘云却是冷眼看着宝玉:“这是不能了。你整天说别人心灵手巧的,怎么不叫那些个手巧的给你梳头?”宝玉装傻,一个劲的对着湘云作揖说好话,黛玉知道湘云是说上次宝玉剪了她做的扇套的事情。 原来是黛玉做个精致的荷包送给了宝玉。谁知宝玉却说她的针线不好,黛玉正生气,自己身子弱,连着贾母都发话了,做针线耗费心血等闲的不叫黛玉动。她好心好意的给宝玉做个精致的荷包,从样子到花样,到一针一线的绣出来,有几天黛玉甚至到了三更才睡。谁知宝玉却把自己的心意看的那样不值。她生气的说不知道什么叫好的,若是宝玉有,拿出来叫她见识下。谁知宝玉真的从怀里摸出来个扇套,说这个比她做的好。 黛玉也不知道是湘云的针线,只觉得眼生,也不像是外面绣匠的手艺,以为是宝玉不知道去哪个地方得来的东西,想着宝玉肯定是和那些公子哥们到了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去,那里面的倌人优伶送的东西。黛玉哪里肯咽下这个气,她干脆把自己做的香囊和宝玉拿着显摆的扇套一顿剪了,和宝玉闹了一场算是完事。 等着黛玉气消了,她才知道这个扇套是湘云做的,黛玉心里暗自后悔莽撞了,因此湘云昨天说的那些话和刚才暗讽自己,黛玉也当着没听见。不过听着湘云的话,肯定是她知道了自己剪了她做的扇套。 最后湘云还是挨不住宝玉的央求,扶着宝玉坐下来给他梳头。湘云给宝玉梳的是日常在家的样子,刚梳好就见着袭人赶着进来。黛玉看袭人还是没梳洗,分明是刚起身的样子,她心里暗想袭人一向是最上心服侍,怎么今天竟然是这个时候才来呢? 见着宝玉如此情景,袭人就知道宝玉是梳洗了,她无奈的只能回去了。等着湘云和黛玉收拾整齐,从屋子里出来,正看见袭人和宝钗也从宝玉的屋子里出来。湘云见着宝钗,立刻亲亲热热的上去和她打招呼,宝钗则是拉着湘云对着黛玉说:“昨天人多,我还没来得及和妹妹说声恭喜呢。” 黛玉刚要说话就见着个小丫头笑嘻嘻的来说:“林姑老爷来了,老太太请姑娘快点过去呢。”黛玉听着是父亲来了,顿时欢喜起来,她对宝钗说:“都是皇家恩典,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宝姐姐,云妹妹,我先失陪了。”说着黛玉就要走,宝钗叫住了黛玉说:“等等,我们一起给老太太请安去。” 到了贾母的上房,果然见着林如海坐在那里,黛玉见着父亲,眼睛亮闪闪的,林如海看着黛玉说:“既然是你外祖母的心意,你就领受了就是,为父已经叫人收拾了房子,你晚上便和我回家去。宫中的嬷嬷想着明天也要来的,你要好生的学习,记着宫里的规矩。”黛玉垂手站着,一一听了。 等着林如海说完,贾母疼爱的拉着黛玉:“劳烦姑爷惦记着,我老婆子的身体也好了。玉儿在我身边长了这么大,忽然要离开真是舍不得。既然是关系着孩子的前程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娘们几个在里面乐一乐,下次这样坐在一起看戏的日子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呢。你也不要走了,叫宝玉的父亲好生陪着女婿喝酒,看戏。” 这个时候贾琏和贾政都来了,林如海也就跟着贾政贾琏一起到外面去,刚从贾母的院子出来,林如海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怎么不见宝玉?听老太太说宝玉如今读书认真,将来肯定是能出息了。”贾政忙着对身边的人说:“叫了宝玉来,叫他陪着姑父说话。” 等着贾政和林如海在外面的书房坐下来,下人端上茶来,林如海问了贾琏新差事可还上手,贾琏笑着说:“托姑父的福,我能有个差事干。只是我以前没办过那样的事情,也不过是跟着前辈学习罢了。如今还算是上手——”林如海倒是很喜欢机灵的贾琏,和他说了不少河工上的各种明暗规则。 好一会就见着刚才传话去叫宝玉的下人进来:“既然是给林姑娘践行,宝玉可以不用上学去,到底是两个孩子从小长大的,就叫宝玉留在里面和姐妹们一起玩吧。”听着这话,林如海倒是没什么,倒是贾政脸上先红了。方才林如海和贾琏说起来仕途经济,贾政听着也很受益,本想着趁机叫了宝玉来好好地学习下。谁知宝玉又被贾母留在里面了。自从听见叫黛玉进宫的消息,贾政心里明白,宝玉和黛玉的婚事算是没指望了。 但是他不甘心,总想着如今宝玉肯上进读书,林如海没准能看在两家的亲戚情分上,看在黛玉在贾家住了几年的份上,没准还会答应下来。结果宝玉倒是好了,根本不出来见林如海。若是个女孩子还罢了,可是宝玉一个男孩子,又眼看着长大了,还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贾政脸上一阵热辣辣,讪讪的对着林如海解释着:“都是老太太溺爱,这成什么样子,我亲自进去说,叫宝玉出来给姑父请安才是。” 林如海巴不得不见宝玉才好,忙着制止了贾政:“老太太自然是心疼孙子的,我也不能久留,这就告辞了。”说着林如海借口着还有公务要办就起身告辞,说定了晚上来接了黛玉回去。贾政和贾琏一起送了林如海出去,到了大门,林如海对着贾琏说:“你如今是有差事的人了,工地上虽然不是天天有事,额可是你也该天天去点个卯。”贾琏忙着答应着:“姑父说的是,我记住了。” 里面,贾母带着王夫薛姨妈和众姐妹一起看戏,凤姐拿了戏单子来,贾母对着黛玉说:“今天是特别为你唱戏的,应该你先点才是。”黛玉推辞道:“是老太太疼我们,我不过是去自己家里。现在我父亲也来了京城,我也能时常来看老太太舅妈和姐妹们。怎么就闹得和我再也不回来一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戏好,还是老太太点几出戏给我们听,也好长见识。” 贾母听着黛玉的话心里高兴,性到底是没白疼玉儿一场,她不是个没良心的。大家推让一回,各地点了戏,上面开戏,大家都看戏了。正演到了凤仪亭一折,湘云忽然对着黛玉说:“这个吕布也是个得意忘形,毫无恩义的小人。虽然董卓不仁,可是对着他不错了。谁知为了个女子却要遗弃了自己的恩人。今后还希望林姐姐若是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我们。” 黛玉听着湘云的话顿时脸色变了,她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就该飞黄腾达了,我回自己的家和别人有什么相关?难不成我就是个该住在别人家里,寄人篱下的?”宝玉忙着对湘云使眼色,湘云却是白一眼宝玉根本不理会。倒是宝钗笑着说:“林妹妹别听云丫头浑说,她是想着今后再见不容易,心里伤心生气,嘴上没了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宝姐姐一向是最宽厚的人,我赶不上你。”黛玉也不看宝钗,更不看湘云,只一门心思的看戏。本来换了融洽的气氛变得暗潮汹涌,等着中午的时候贾母就说累了,黛玉也借口这还要收拾东西,也离席回去了。一场宴席也就散了。 宝玉想着今天这件事虽然是湘云莽撞了,可是她脸上也不好看,大家虽然没说,可是都没理她,湘云在席上坐着,也难受。谁知宝玉刚到湘云这边,就被湘云狠骂一顿:“你有什么话都和你林妹妹说,我是个内心藏奸,见不得别人好的。比不得别人会装好人,更会小性子拿捏别人!” 结果没等着宝玉说话,他就被湘云给推出去了 宝玉无奈只能去黛玉那边,谁知这会更糟糕,还没进屋子,就见着紫鹃出来说:“姑娘说忙着收拾东西,恐怕怠慢了二爷,还请二爷回去吧!” 黛玉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轿子,从贾家离开,轿子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座精巧的宅子跟前。早有叶家娘子带着一众仆妇来迎接。黛玉下了轿子,叶家娘子扶着黛玉的手说:“姑娘回家了,老爷和阿难在等着姑娘呢。” 阿难站在二门上,翘首张望,在夕阳下看着一群人簇拥着黛玉过来,竟然恍惚如同神妃仙子下降,顾直眼神都呆了。没防备着黛玉已经到了跟前,忽然眼前一花,黛玉晃着手上的绢子,对着顾直顽皮一笑:“阿难哥哥,你怎么了?如今你也是朝廷命官了,还这么傻乎乎的!” 顾直脸上一红,忙着往里面让黛玉:“妹妹快请进,老师等着你呢!” 黛玉娇嗔额对着顾直说:“说的好像是我是开做客的一样!”一语未了,黛玉先捂着嘴咯咯笑起来。顾直一笑,无奈的说:“是我糊涂了,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你的阿难哥哥。今后你是在自己的家里里,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心费神。” 听着顾直这句别有深意的话,黛玉立刻愣住了,难道阿难哥哥知道了什么。顾直眼神温和,淡淡的说:“这也不是什么背人的事情,史家姑娘能当着众人那样说,你以为那些伺候的丫头婆子们耳朵眼睛都是摆设吗?我看也不是史家姑娘对你有什么看法,在她的心里,薛家姑娘比你分量重,人家求而不得的东西,你却是不当一回事,她是来替天行道的。”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低头想了想,释然一笑:“若是这样,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宝姐姐病了几天,好些日子没来这边。只怕她心里也不舒服。”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无奈的叹口气,虚指着她:“你还真是心地善良,也罢了,反正不在他们那个是非地里面搅合了,快点走吧,老师还等着你呢。老师特别给选个很好的住处……”顾直和黛玉说着到正房去了。 第十章 在家的日子真好,黛玉发现回家以来,看起来比在贾家的时候更忙碌,还要帮着叶娘子管理家务,可是黛玉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她再也不用事事小心,处处留意了,黛玉在林如海和顾直跟前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再也不用顾忌着谁不高兴,谁不喜欢。家里的事情黛玉说了算,她喜欢怎么安排自己的房子就能怎么安排,她可以照顾父亲和阿难哥哥 不像是在外祖母家,虽然上上下下的对着她很好,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像是上次,阿难在贾家暂住,黛玉明白听着有下人慢待了阿难,她也只能晚上暗自伤心不能在外祖母和凤姐跟前露出来一点。到底是做客人的,不能太托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黛玉可以吩咐厨房预备林如海和阿难喜欢的饭菜,甚至一些亲朋好友人情来往,她也能做主了。 而且宫里派出来两位教习嬷嬷,教导黛玉宫里的规矩如何。如今黛玉每天生活特别的充实忙碌,她早上起来先去分派一家大小事情,然后跟着嬷嬷们学习规矩,到了下午,黛玉则是随意的做针线,或者到花园走走,晚上林如海和经常来的顾直回家吃饭。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和乐融融的。 这天黛玉刚写完了林如海布置下来的字,雪雁笑嘻嘻的进来说:“姑娘,老太太那边送了东西来了。”这几天贾家倒是时常打发人来看黛玉,送东西来,黛玉的东西不少,她也不能一下子都收拾完,因此这些日子,黛玉身边的人还要过去贾家收拾东西。仿佛黛玉和贾母那边的关系还连着脐带一般。 听着是外祖母派人来,黛玉笑着问:“可又是凤姐的意思了。她一定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来。是谁来了?” “是跟着他们家太太出门的周瑞家的,说是宝二爷的舅家送了好些的野味,老太太想着姑娘,叫送来。还说,老太太这些天惦记着姑娘呢。”雪雁说着,压低声音对着黛玉说:“还有宝玉和姑娘们带来的东西。” 黛玉忙着说:“请了周姐姐进来。”周瑞家的这是第一次来林家,林家五代列侯,林如海的父亲虽然袭了爵位,可是官职多事放外任的,到了林如海,更是放外任的时间多。因此林家在京城的宅子已经是多年没人住了。这个宅子是皇帝新赏赐下来的,以前是个王府的花园,把里面逾制的东西改了,稍微整修下林家就搬进来。以前的宅子离着这里不远,林如海叫人慢慢地收拾整理。 周瑞家的眼看着这一路上房屋精巧轩昂,可是进了二门,一下子变得精美别致起来,廊檐等都是清漆,没有雕梁画栋,满院子花草茂盛,郁郁葱葱的。她跟着丫头一转,进了个垂花门,眼前顿时开阔,一池碧波,一条白玉石桥架在水面上,汉白玉的台基上三间轩厅,后面是个精巧的院子。周瑞家的知道到了黛玉日常起居的地方了。只见不少的丫头仆妇都在外面,等着里面呼唤。见着周瑞家的来了,小丫头打帘子:“周大娘来了!” 周瑞家的进来见着黛玉,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林姑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黛玉笑着站起来问了贾母王夫人和凤姐的好,周瑞家的忙着说:“老太太想着姑娘呢,琏二奶奶叫我给姑娘送了些果子来。” 黛玉坐下来对着身边的丫头说:“周姐姐坐下吧,给周姐姐上茶。”周瑞家的在脚踏上坐下来,笑着说:“姑娘气色好多了,到底是父女连心,姑老爷和姑娘总算是团圆了。老太太身子还好……”周瑞家的说着长篇大套的家常话,她说道:“大姑奶奶回家省亲的事情已经准了,家里正乱着踏勘地方要盖什么省亲别墅呢。” 林如海和顾直透露过,元春回家省亲的折子已经准了,黛玉想贤德妃是外祖母一手教养长大的,元春进宫岂能不想的。黛玉叹息一声:“外祖母心疼娘娘,日常就时常的念叨呢。如今可是好了。” 周瑞家的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老太太昨天还叹气呢。说总算是娘娘能回家看看了,可惜姑娘又不能在眼前,总是人不齐全,为了这个闷了半天,还是琏二奶奶去,逗着老太太开心。听说过两天姑娘就要进宫了,若是姑娘能见着咱们家娘娘——” 周瑞家的话音没落,就见着一个嬷嬷从碧纱橱里面出来,对着周瑞家的说:“这位嫂子,你的话不妥。太后和皇后娘娘召见姑娘,宫里的规矩大,哪有外人进宫,随便要见嫔妃的?”周瑞家的脸上通红,赶紧站起来。她见那个嬷嬷一身宫装,气度不凡,就知道这是宫里出来教导黛玉规矩的教引嬷嬷了。周瑞家的讪笑着说:“是,嬷嬷教训的是。只是我们家老太太和太太不是叫姑娘去如何,如何。一切都是我的小见识。想着姑娘和贤德妃算起来也是姑表姐妹,听见自己表妹来了,见一面还是可以的,却不知道宫里的规矩。” 那个嬷嬷也没接着责备,只看一眼黛玉淡淡的说:“是我多嘴了,一切还要姑娘自己拿主意才是。” 结果周瑞家的兴冲冲的来,面子尽失的去。黛玉厚赏了周瑞家的和一起来的下人 ,叫她回去了。周瑞家的忙着谢赏要走,黛玉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周姐姐且站一站,这几个玩物是我给姐妹们,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每人一个象牙镇纸,那个大竹根雕的笔筒给宝姐姐,那个紫铜香炉给云妹妹吧。”林如海和顾直经常给黛玉弄些精致的文玩来,黛玉很大方的和姐妹们一起分享。 周瑞家的笑着说:“云姑娘的这个,还要等几天看着史家人有没有人来,叫他们带回去!姑娘回家后第二天,史大姑娘也回家去了,这些日子忙,老太太也没想起来接了她过来。”原来湘云回家了,黛玉听了心里似乎一动,她只应道:“也不是要紧的东西,记着就是了。宝哥哥在做什么呢?” “宝二爷——现在老爷忙着娘娘省亲的事情,宝二爷又像是没了笼头的野马了。”周瑞家的一笑,告退出去了。 等着周瑞家的出去,宫里的教引嬷嬷对着黛玉正色的说:“姑娘在外祖母家长了几年,和外家感情深厚。可是宫里不比别的地方,宫里不能随便走动,姑娘也不能和皇后娘娘提出来要见谁的。要是姑娘市口说出来,皇后娘娘怎么看姑娘,怎么看林大人呢,就怕是连着贤德妃和贾家也跟着不好看。”嬷嬷一席话,黛玉脸色都变了。她只知道周瑞家的话有些不靠谱,却没想到会牵扯这么多。 黛玉忙着对着嬷嬷正色的说:“嬷嬷教训的是,我本来也没打算应承下来。只是她是二舅母的陪房,我总要给她个面子才是。” “这几天,在姑娘身边,我知道姑娘是个聪慧的人,只是姑娘娇养深闺不知道世事人心的险恶。今后姑娘可不要态放纵了那些下人,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大有人在。姑娘也不用总顾忌着面子拉不下来脸。你自己有底线了他们就不敢胡缠了,做老好人才是最坏的。姑娘就要进宫,你也不用特别小心或者怎么样,只记着一样谨守本分,不卑不亢便是了。这世上是讲道理的,宫里更是如此。姑娘只要行的端做得正,就没什么怕的。”嬷嬷担心刚才的语气重了,叫黛玉多心,添上一句解释着说:“既然那个人生那边太太的陪房,想来也是有几分体面的,大概是她自己要仗着身份显摆,才自作主张和姑娘说那样没轻重的话。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以后姑娘不管是在宫里还是自己当家立业的,都要拿准了主意,不要被底下的奴才们左右了才是。”一席话,黛玉心里一动,默默地低着头思量起来。 皇宫里面,黛玉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刚从太后的宫里出来,刚入宫的紧张已经慢慢地褪去了。皇后娘娘竟然是意想不到的宽厚温和,黛玉以为皇后应该和王夫人那样,是个沉默,一成不变近乎像是个木雕泥塑一样日渐老去的贵妇。谁知皇后娘娘身上毫无沉闷之感,她就像是盛开的牡丹花,雍容华贵,叫人看一眼就生出来从心底的喜欢来。 “没想到林大人有这样的女儿,世界上还有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孩子,我算是见识了。平阳,你可要和玉儿好好相处。你父皇可是问起来你的功课了!”皇后拉着黛玉的手,对女儿做个责备的眼色。 平阳在太后的宫里第一眼见到黛玉就喜欢起来,她硬是陪着黛玉从太后那边过来。听着皇后的话,平阳撒娇的拧着身子:“母后,你怎么一上来就揭我的短?我问了林姐姐了,她比我大几个月,可是已经把四书给读完了,我今后只跟着林姐姐念书就是,她路上给我讲了些书上我不明白的东西,比先生讲的还好呢。我才不要听先生那些云山雾罩,半懂不懂的鬼话呢!” 黛玉听了平阳的话,刚要解释,皇后却是痴笑一声:“你想和人家学,人家还嫌你笨呢。我这个女儿最没耐性,有你在她身边陪着,我就放心了。明天你进宫来,也不用你干什么,只陪着平阳念书督促着她就是了。平阳有什么不好的你只管说——” 皇后拉着黛玉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黛玉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下来。平阳公主没什么骄纵,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和黛玉对脾气,皇后更是平易近人,很体谅人,黛玉一直悬着的心慢慢地放松下来,和平阳相处了一会,黛玉就对着未来要做公主伴读释然了。公主身份身份高贵,可是对人很是真诚,黛玉和平阳脾气相投,自然是乐意的。 “贤德妃来了!”皇后正嘱咐着黛玉不用拘束,就见着小太监进来通报,元春来了。想起来嬷嬷那番话,黛玉忙着站起来,看着皇后的脸色。皇后不以为意的对着黛玉说:“算起来你和贤德妃也算是表姐妹,想来是她听见了亲戚入宫,特别过来看你吧。也罢了,贤德妃多年没见家人,见见你也好。”黛玉品度着皇后的语气神态,发现皇后在提起来元春的时候似乎没那么喜欢。想起来嬷嬷说的那些话,后宫嫔妃们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是有制度的,不奉召是不能随便来的。自己怎么刚来皇后这边,元春就来了?莫非周瑞家的那些话不是她自己想卖弄,而是这里面有文章? 想到这里,黛玉眼光一暗淡,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就见着元春扶着个丫头款款而来,她虽然低着眼,可是黛玉分明感觉到了元春一进来,眼光就落在自己身上。 黛玉忙着站起来,元春给皇后请安,接着平阳站起来对着元春问好,元春温和的看着平阳,仿佛平阳是她亲生的孩子一样:“几天不见公主长大了好些,皇上还说公主越发的懂事了,今天一见果然是这样。听说公主得了个伴读,是哪一位啊?” 皇后微笑着指着黛玉说:“是林如海的千金,算起来林家姑娘和你还是亲戚呢。这是贤德妃。”皇后神态自若,仿佛是在拉家常,她亲切的介绍着黛玉,元春眼里闪闪发光,上前拉着黛玉仔细打量着,嘴上不住的赞叹着:“我当年入宫不久姑妈就嫁人了,谁知竟然是再也没机会再见。今天见到了林妹妹,就好像是见到姑妈一样。”说着元春眼圈一红,边上的小丫头忙着递上绢子给元春拭泪。 提起来贾敏,黛玉一阵心酸,她低着头强忍着伤心,轻声的说:“还请娘娘不要伤感。”皇后和平阳交换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平阳笑着把黛玉从元春的手上拉过来:“既然是亲戚见面,应该高高兴兴的。我想林夫人虽然不在了,可是她在天有灵看见女儿好好地长大,也该是欣慰的。林姐姐是个有孝心的人,贤德妃何必要提起来伤心事叫她难受呢。母后和贤德妃有正事,我们不打搅了,我带着你去看看的我住的地方去。” 皇后没等着元春说话,一脸宠溺的对着平阳挥手道:“你们小姑娘家的不喜欢听那些琐碎事,带着林姑娘出去走走吧。” 从皇后宫里出来,黛玉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谢谢平阳帮自己解围呢,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倒是平阳快人快语,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和嬷嬷们,这些人立刻识趣的站住脚,给主子一个安静不被打搅的空间。 “我带着你去看看母后的花园,母后最喜欢侍弄花草,里面的花儿可好了。”平阳拉着黛玉向着花园走去,“你也不用多心,等着你在宫里时间长了就知道里面的门道了。她虽然是你的表姐,可是这不是家里,先要讲君臣分际,就算是亲生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是如此的。我虽然父母双全,可是这宫里也有不少年幼失祜的兄弟姐妹。自己的母亲虽然不在了,自己最明白是什么滋味,可是偏生有些人喜欢揭开别人的伤口,你还不能生气,只能任由着伤口血粼粼的一回一回的被掀开。以后你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的。有些人就是没体谅别人的心,喜欢拿着别人的悲伤的显示自己的仁慈。” 黛玉听着平阳的话,心里一暖。她眼圈一下子红了:“我来这世上这些年,也就是公主如此劝我。”失去母亲叫黛玉已经很悲伤,敏感,无助,甚至是自卑了。可是总有人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用一副关心的嘴脸撕开她心里的伤疤。就像是刚才元春情真意切的哀伤表演一样,其实黛玉心里知道,元春对着母亲也没多少伤感,她如此说也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对黛玉的看重罢了。 但是这样的好意,黛玉不想领受!没想到她和平阳相处了才短短一个时辰,这个女孩子就能看出自己的心事,宽慰自己。平阳笑嘻嘻的拍着黛玉的手:“你也不用这么感激涕零,日久见人心,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说,今后你慢慢地就明白了。我那个八哥就是靖王,他也是没了亲娘的,小时候经常有人拿着这件事逗他开心。八哥是养在母后身边的,我们是亲兄妹一样,我自然是知道个中滋味的。” 原来是这样,黛玉心里赞叹,平阳公主年纪小,却是皇后正宫嫡出,深得皇上的宠爱,按着黛玉的想法,平阳公主应该是个骄纵的性子。却没想到,她却能体谅别人的苦衷。这样心地善良,人情通透的女孩子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呢? 平阳对着黛玉也是越来越喜欢,虽然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拘束,可是黛玉却能处处周全,没有一点失礼的地方。嗯,看起来表哥的眼光不错!更要紧的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言语行动之间却没一点的势力浮躁。而且黛玉的文采很好,见识情趣也和自己合拍。平阳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有了这个伙伴,今后宫里的日子不无聊了! 黛玉给公主做伴读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皇后和太后赏赐给黛玉不少的东西,叫人把她送回去。等着三天后是个吉日,黛玉进宫陪着平阳公主读书,开始她的伴读生涯。 回了家,林如海和顾直竟然都在,见着黛玉回来了,林如海自然是关心的问女儿渴不渴,要不要歇息一下。倒是顾直有些紧张的问:“皇后和太后可为难你没有,平阳公主对你说了什么?可是好相处的?” 黛玉笑着说:“太后和皇后都很平易近人,公主也是很好。我们两个说话很投机,她也没想象中的骄矜之气。”黛玉沉吟了下,对着林如海说:“只是我在皇后娘娘跟前的时候,贤德妃来了。” 林如海听着黛玉的话,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正色的对着黛玉说:“宫中不比家里,你要谨言慎行。嫔妃们你更不要去沾惹知道吗?”黛玉听着林如海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看起来皇后打发她和平阳出去是有缘故的。 顾直仔细的打听着黛玉在宫里的情形,最后黛玉都没闹得不耐烦起来:“阿难哥哥要是不放心心,我干脆是在家陪着父亲吧。你每天也能见到皇上,怎么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顾直亦脸上一红,他心里嘀咕着我还不是的担心姨妈不同意我们的事情吗! 宫里,皇后正和心腹说话呢。“那个林家的姑娘倒是个好的。看起来贾氏是白费心了,这几年贾氏行事越发浮躁起来,比不上当年了。”皇后望着远处,想起当年的元春的。那个时候自己竟然是看错了她。 皇后的心腹嬷嬷正是去教导黛玉规矩的安嬷嬷,她知道皇后又想起来当年的事情了。安嬷嬷一边给皇后捶腿一边轻声的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贾氏辜负了娘娘的恩典,虽然得了皇上的宠幸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不死不活的在宫里混了这些年。忽然成了妃位,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娘娘何必把她放在眼里?” 提起来当年的事情,皇后冷笑:“当年我问过贾氏,你可愿意出宫去。她是怎么说的,说什么甘心情愿服侍我一辈子,我那个时候还纳闷呢。她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在宫里耽误了青春没有个好归宿,家里也不能容下她。她的家世不错了,我做主给她寻个好婚事,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多好?可是她那个赌咒发誓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是另有隐情呢。或者是她的家里不怎么看重她。家里没人疼,虽然出身公侯之家也是那么回事。谁知,她是想踩着我攀高枝呢。现在她又开始在我跟前哭什么想家了。没得叫我看了恶心! ”皇后露出个厌恶的神色。 当年贾元春是太后身边的女史,因为她奉承太后高兴,太后觉得贾元春是个老成稳重,又仔细的人,特别叫她过来服侍怀孕的皇后。皇后此时正怀着第一个孩子,皇帝和皇后都对着未出世的孩子寄托了很大的期待。那个时候皇后刚和皇帝成亲没多久,正是如漆似胶的时候。贾元春到了皇后的身边尽心服侍,皇后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沉稳老实的贾元春了。谁知贾元春却趁着服侍皇后的机会,和皇帝安通款曲,等着皇后无意之间发现了皇帝和贾元春的事情,还差点被贾元春给坑了! 皇后心里种下了心结,可想而知,皇后和皇帝的感情到底被伤害了,最后,皇后虽然生下个男孩子,可是那个孩子没多久还是夭折了!太医说是因为孩子胎里带来的弱症,是因为皇后在怀孕的时候心情不愉快造成的。皇帝觉得心里有愧,一直也没给贾元春什么分位。这些年贾元春顶着女史的头衔,却成了皇帝的嫔妃。宫里那些嫔妃自然看不上她,背地里风言风语也叫贾元春低调的近乎是透明。 要不是太子上书请皇上大封后宫,加上各种势力的微妙竞争,只怕贾元春还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人呢。 皇后冷笑着:“我想她今天那番表演是想笼络林家的姑娘,不过,她是白费心了。平阳和我说林家姑娘可不怎么高兴随便什么人就拿着她不在的娘说事。其实今天她大可和林家姑娘慢慢地套近乎。谁知,她一上来就那样轻狂?” “娘娘,别是贾氏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因此没了章法?急着络林家姑娘。她在太后身边的眼线被拔掉了,她想叫林家姑娘做她在皇后身边的眼线不成?”安嬷嬷担心皱皱眉。 “横竖过几天林家姑娘就要进宫了,到时候再看吧。我把平阳和林姑娘交给你了。平阳不用说了,你是看着她长大的,我就平阳一个亲生女儿。你看林姑娘如何?可配得上阿难这个孩子?阿难的娘不在了,我是他的亲姨娘,终身大事不能马虎啊!”皇后望着精致的帐子,神色黯然:“若是姐姐在,看着自己的儿子出落的那样出息该多高兴啊!” 第十一章 黛玉进宫去做了公主伴读,平阳公主和黛玉相处的不错,加上有安嬷嬷在边上照顾指导,黛玉慢慢地醒悟过来很多以前没明白的事情。 见着女儿在宫里学习颇有进步,林如海也很安心了。虽然黛玉没了母亲,自己也不准备续弦,正担心黛玉的婚事难办,谁知上天垂怜,黛玉成了公主的伴读。这眼谁再也不能挑出来毛病。而且黛玉进宫正好能堵上了岳母家的嘴。林如海听着贾家忙着修建元春省亲的别院,贾政也没时间管宝玉了。宝玉立刻像是脱缰的野马,整天游荡嬉戏。林如海听着这个消息,心里忍不住叹息,可怜贾家也是个百年望族,功勋之后,谁想生出来的子孙,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当初贾母和林如海提起来两个玉儿的婚事,那个时候林如海内外交困,整个人如临深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因此林如海狠心把黛玉托付给了岳母,对两个玉儿的婚事也是含含糊糊。想着若是自己出事了,贾家总是会看在贾敏的份上,给玉儿一个安稳日子。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林如海越发后悔起来。当时的决定也是被逼无奈,有些草率了。等着来了京城,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林如海对着贾家也有点看法。听着玉儿身边的婆子和丫头们说贾母对着玉儿倒是很疼爱。可惜现在的荣国府不是当年的荣国府了。府里正正管事的是贾政的夫人,玉儿的舅妈。 老太太上了年纪,她也不能像是父母那样为玉儿长远打算。虽然贾家在物质上没亏待了黛玉。可是老太太是那定主意要做成这门亲事,把两个姑表兄妹放在一起住着。幸亏那个时候宝玉和黛玉年纪小,要不然——等着玉儿长大了,若是他们的婚事不成,玉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另外给她说人家都是不能了。 老太太疼爱女儿和外孙女,竭力促成婚事也还罢了。最叫林如海感到不舒服的是贾政和贾赦两个内兄。他们这两兄弟没继承贾代善的杀伐决断,倒是把凉薄算计,见风使舵的本事给发扬光大了。贾母不知道外面官场的风声,可是贾政和贾赦倒是清楚的很。黛玉刚到了岳母家,那个时候正是林如海四面楚歌,最难的时候,两个舅舅都不见一面。 等着自己摆脱了困境,又成了皇帝看重的能臣了,贾政立刻来提亲!想到这里,林如海心里一阵憋闷,若是贾敏看见了这些,指不定心里怎么难受呢。亏的是当年贾敏一直很看重自己的二哥。哼,那个周瑞家的,不管是不是王夫人和贾政授意,叫黛玉去宫里见元春!当初自己是信任岳母家,把女儿交给他们教导抚养。林如海不相信。若是今天换个位子,是他们贾家的姑娘进宫去给公主做伴读,去见林家在宫里做妃子的姑娘,他们会是什么想法。 而且宝玉不过是空长着个华丽的外表,实在是个纨绔子弟。不知道上进,不谙世事。被家里给惯坏了。 “老爷,那边府上的琏二爷来了!”一声通报打断了林如海的思绪,这个时候贾琏怎么来了?林如海整顿了思绪,吩咐道:“叫他在书房稍后,我这就过去见他。你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看着琏二爷的样子,像是他自己过来的。”小厮回了话,垂着手悄无声息的推出去。 贾琏正心不在焉的端着茶杯,心里盘算着等一会要怎么和姑父说。就见着林如海进来,贾琏忙着站起来问好,林如海大量下贾琏,忽然想起来最近听河道总督说贾琏对差事越发的不上心,工地上经常是几天见不着人。林如海看着贾琏的脸色不好,问了一声:“我听着河道上老赵抱怨呢,你的气色不好,别是生病了吧。你要是身上不好就上司说清楚。这样不上心,岂不是叫人看扁了你?” 贾琏脸上一红,低声的对着林如海说:“侄子正为难呢,倒也不是我生病。姑父知道,因为娘娘要省亲,修建省亲别墅。可是父亲上了年纪,二叔也是不惯俗务的,那边珍大哥虽然能帮着些,可是也不能全靠着别人啊。我倒是想好好地当差,巴结个差事。”贾琏无奈对着林如海长叹一声。 林如海听了贾琏的话,也只能叹息了。贾赦和贾政一个是贪图享乐,根本不想付出一点劳动,贾政是个假道学,整天的看圣贤书,却对为官之道一窍不通,更别说什么济世救民了。贾家如今也只有贾琏能是个办事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你自己要想清楚了。到底是你的家务事,我虽然是你的姑父,可是也不能替你做决定。你来是什么事情?莫非是想你和我你们上司说一声,给你假期?”林如海不由得贾琏可惜起来。 其实贾琏是个有点本事的,他到了河道上办事利索,善于应变,虽然有些公子习气,可是还没沾染更多的恶习,贾琏的上司对贾琏也很满意,表示等着工程完了,可以再给他安排个差事,好磨练几年再说。谁知贾琏还是被家里拖了后腿。像贾琏这样的世家子弟,若是要立志进入官场,家里都是想尽办法帮衬的。 以至于好些心气高的世家子弟,要特别表现出来不肯借着家里势力的样子来。却没见过贾琏这样被家里拖累的。贾琏听着姑父的话脸上不由得黯然了下,随即打起精神说:“我亲自去说,不敢劳动姑父。不过家里出了娘娘,也是一件大喜事,我这点小事算什么。只当着我尽孝心了。” 林如海明白了贾琏的意思,贾家都打这个算盘啊,以为元春一下子成了贤德妃,还颇得皇上恩宠,今后若是生个一儿半女,贾家一个承恩公怕是跑不了了。靠着好女儿,也能保贾家三代富贵啊。 林如海虽然是祖上列侯,但是却是世代书香世家,最看不上那些靠着裙带往上爬的人。听着贾琏的话,林如海刚才为贾琏担忧的心也淡了。贾琏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林如海心里的变化,他压低声音对着林如海说:“我今天来是求姑父一件事,姑父是左都御史,文华殿大学士,来往的都是皇上跟前看重的人,自然是消息灵通的。最近可有人要购置田庄的?” 林如海心里一动,贾家这是要买田庄了不成?“你问这个干什么?承蒙皇上恩典,我虽然忝为左都御史,可是内阁御史台也不是买卖田地的牙行,难道在衙门里面还要把自己家里的事情挂在嘴上?你好好地问什么买田地的事情?你想置办田地了?”林如海装糊涂,贾家的省亲别院一动土,怕是银子像流水一样出去,现在贾家是入不敷出了。 贾琏脸上一红,无奈的说:“我也只是问一声,我在姑父跟前有什么说什么,绝无隐瞒。我来打听这个,是因为我偶然听了消息,我父亲和二叔商量着把京郊福田的庄子给买了,变现了十万银子。姑父是知道这个庄子的,田地肥沃,又靠着京城很近。每年的出息也能有两万上下。怎么一下子就买了,十万有点太低了。我想大概是父亲和二叔是看着面子卖给了那个要紧的人。” 福田的庄子是贾家现在剩下最好的庄子了,贾琏还想着等着有朝一日分家,那个庄子肯定是归大房这边的。等着自己接手,好好经营下,也能保证一家衣食无忧。谁知竟然被卖掉了,还只买了区区十万银子!园子就要三十万银子,一个那样好的庄子竟然只买了三分之一价钱!别是贾赦和贾政要行贿那个朝中重臣,他们难道是想给自己铺路?贾琏一会心疼那个庄子,一会又想着到底是父子,老爷还是向着我的,二叔也不算食言。但是庄子买了,钱也被拿去修建省亲别墅,贾琏期待的门路却没出现。他忍了几天,终于按捺不住来林如海这边探探风声。 林如海则是端着茶杯,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贾琏:“这个话我本来不该说。只是当年你姑妈在的时候,时常说你是个机灵的孩子,她希望你能将来大展宏图,光宗耀祖。琏二,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话说到了这份上,贾琏也明白了。 晚上顾直依旧是来林如海家里蹭饭,等着饭后,林如海忽然对着顾直说:“阿难,田家翁做的如何啊?” 顾直差点把嘴里的漱口水给咽进去,老师怎么知道是贾家福田的庄子到了他的手上了? “呵呵,老师说的哪里话。我刚出仕,一个穷翰林,能有什么钱添置田产?老师真是说笑了。后天就是妹妹回来的日子了,她上次说园子里面的荷花要有些白色的就更好了,我得了一些洞庭湖白莲,明天就有人送来。”顾直立刻转开话题,林如海最疼女儿,他抬出来黛玉做挡箭牌。 林如海根本不理会顾直那点小心思,和我玩声东击西?你还太嫩了。林如海直接戳破了顾直的心思:“我知道,你想挖出来当时的真相。但是我提醒你一声,事缓则圆。你这样做太着急了些。贾家虽然一代不如一代,可是他们家势力还是有的。而且他们买田产的事情,我看老太太好像不知道的样子。等着老太太知道了,再闹起来。那个时候大家都不好看了。” “老师只管放心,我没亲自出面。是请了靖王出面的,而且他们只以为买下来庄子的是太子。他们府上的老太太可是个老成精的人物,就算是卖地的事情瞒着她,被她知道了,她看在太子的份上也不会反悔的。贾家还真是气数已尽了。老师可知道,那个庄子不是十万银子,而是用了八万就买下来了。只因为靖王府上的管事许给了他们家赖总管五千银子的好处!实际上也不过是八万五千银子罢了。剩下的两万只说是日后分期给付,其实——做个花账罢了。”顾直冷笑着说起来当时买地的情形。 林如海听了顾直的话,默然的坐了一会,他没想到贾家竟然败坏至此。一个管事竟然能做出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幸亏,幸亏,贾家的宝玉是个花样草包。若是他在自己跟前表现的正常点,自己未尝不会被假象蒙蔽。即便是宝玉是个正常知道上进的孩子,那样的家庭也只会拖累。林如海深深地庆幸,没有答应贾家的提亲。 就算宝玉是个活宝贝,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顾直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我想买下那个庄子还有个原因。那个庄子,不是当年他们祖宗得了功勋皇上恩赏下来的。是那件事之后,贾家收买了朝廷变卖的逆产才有的那个庄子。后来他们把不少的下人都打发到那个庄子上。这些年过去了,还有不少的人在那个庄子上。我想——” 林如海才想起来,那个福田的庄子是顾直的父亲出事之后,朝廷抄没了顾家和被案件牵连的官员们的家产,后来发卖被贾家买去的。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不在京城,具体的细节也不清楚。后来贾敏似乎和自己说起过,家里整顿家务,贾母把不少的下人都发卖发卖的,撵到庄子上的撵到庄子上。 那个时候贾代善还在,贾母正掌管着荣国府上下。林如海脑子里浮现出贾母现在的样子,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你还是小心些,他们人口都造册了没有?贾家看起来可是轰轰烈烈的,你若是太急躁了,没得叫人起疑心。太子对你如何?我听说太子很是看重你,今天还在皇上跟前说你好呢。我劝你还是远着些。皇上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在太子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好给你的父亲洗刷冤屈。可是——皇上对太子越发的没了耐心。”林如海担心的看着顾直。其实林如海很想对顾直说,不要再纠缠以往了,你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过自己的日子吧。 顾直一笑:“老师放心,皇上虽然不满太子,可是有忠顺王在哪里咄咄逼人,皇上还不会立刻厌弃太子的,而且诸位皇子,还没有那个显露出来更堪当大任的迹象。皇上圣明烛照,断然不会以貌取人。”看着顾直信心十足,林如海却不淡定了。 “你——”林如海的话没出口,顾直高深一笑,站起来对着林如海深深一躬身:“时候不早了,老师早点休息吧。对了,皇上倒是很看好贾雨村呢。他如今是太子和忠顺王两边都吃得开,眼看着他要升官,老师也不用做恶人了。”林如海一笑,知道顾直说的是有人弹劾贾雨村贪赃,草菅人命的事情。 “我还要你教我?他向你撞木钟了?”林如海知道顾直说的不是这个事情,而是事情背后。怎么刚送来御史台的密折,贾雨村就知道了消息? “正是呢,贾雨村的耳目越发的灵动起来。他如今才是好风借力,是荣宁二府的本家,是皇上跟前的器重朝臣,太子呼为先生,忠顺王府的座上宾。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过他对我倒是低声下气的巴结,求我在老师跟前说好话。看起来他还有忌惮的人呢。”顾直提起来贾雨村眼里带着嘲讽和厌恶。 “还真是个奸雄,你叫他放心,我不会阻了他的青云之志。只是不要明说。和那样的人打交道不能留下一点把柄痕迹,知道吗!”林如海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林家五代列侯,林如海又是在官场上纵横多年的人,贾雨村那样的人也生见过的。 “老师放心,我自然省的。忠顺王和太子为了工部左侍郎的位子吵了半天。忠顺王爷想叫自己的人做那个职位,太子则是想提拔贾政。我如今正是犯难呢。”顾直叹口气对着林如海说起自己遇到的难事。 贾家,贾母正歪着打盹,鸳鸯悄无声息的进来,跪在脚踏上的小丫头忙着对鸳鸯使个眼色,鸳鸯也就没出声,想着再退出去,别打搅了贾母休息。谁知贾母却是闭着眼道:“可是鸳鸯来了?你出去吧,鸳鸯过来。” 等着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贾母睁开眼,目光炯炯的看着鸳鸯:“琏二媳妇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鸳鸯在贾母的脚边上坐下来,依旧是拾起来那对美人拳给贾母捶腿:“我去问了琏二奶奶,那件事他们连着二奶奶和琏二爷都瞒着。不过听着琏二奶奶说,那个庄子好像是出手给了东宫那边了。可到底是给了太子还是太子身边什么要紧的人,却不知道了。” 贾母听了鸳鸯的话,沉默半天,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既然是太子,也只能罢了。你们老爷——做官什么建树,只能靠着给人家送钱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贾母的心里一阵不舒服,当年可是贾代善冒着危险帮太子坐上东宫那个位子,可是贾政这些年只是个四品员外郎,也不过是个虚职罢了,贾赦袭爵,可是也是个空头衔。现在贾政和贾赦想要闹个实缺,还要把庄子送出去。这个太子未面试太刻薄,贪婪了。 “听说是出脱了十万银子,可能是为了修建娘娘的省亲园子,库里面的银子不凑手。而且这个事情不是单纯的买卖。既然是东宫开口了,也是一件大人情不是。外面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二老爷要升官了。工部左侍郎出缺,太子拟提老爷补上呢。咱们家如今可是整顿家业,又兴盛起来。宫里娘娘也熬出来了,二老爷再升官,可不是双喜临门?”鸳鸯把从凤姐那边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还描绘出贾家美好的前景。 贾母听着脸上的阴云慢慢地散去,她无奈的叹口气:“当年狠心把元丫头送进去,真是可怜了她了。好在元丫头是个命好的,终于熬出来了。你那个二老爷,哼,和老太爷差的远呢。我担心的是娘娘入宫这些年,却一无所出怎么皇上就想起来晋升她的分位?女人总归是有个孩子,才算是终身依靠。” 鸳鸯不敢再说,贾母一个人默默地陷入了沉思。当年把元春送进宫去做女史,还不是为了——可能是天理循环,害了别人的孩子,现在报应了。 贾母沉默不语,鸳鸯也不敢说什么。贾母无奈的叹口气:“我上了年纪,没几年的好活了。家业还是要交给他们,祖宗的基业能不能再上一层楼,都看他们的造化了。姑娘们呢,宝玉在做什么?可是宝玉的老子又逼着他念书了?”贾母不想再想下去了,干脆不管了。 贾母的话音未落,就听着小丫头的声音:“宝玉来了!”听着宝贝孙子来了,贾母脸上顿时浮现出慈爱的笑容,她脸上的阴暗晦涩一扫而净了,又是那个慈祥的老祖母了。宝玉是来求贾母接了湘云来家里住几天:“老太太,那边珍大哥哥请了老太太和太太过去看花,我想着云妹妹好些日子没来了。不如接了她来,大家热闹。自从林妹妹回家去,姐妹们越发的冷清了。老祖宗,求你了!”宝玉扯着贾母撒娇,自从黛玉走后,第二天湘云竟然也回家去了。现在黛玉进宫已经几个月了,可是湘云竟然还没来这边一次。 前天宝玉想着叫人给湘云送了新鲜的点心去,湘云那边悄悄地传话说,大概是老太太忘了她了,求宝玉在老太太跟前提着点,把她接过来住几天。今天宝玉看准个机会就过来求贾母接了湘云来家里。 贾母眼里闪烁了下:“真是上了年纪,怎么把她给忘了。明天叫人去接就是了。”宝玉听了,不肯非要现在就要人去接了湘云来。 宝玉在对着贾母撒娇的功夫,顾直却正被太子叫到了东宫。一个精致的茶杯扔在地上,太子的脸紫涨着,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这分明是和我作对,什么叫恩宠太过?既然册封了贤德妃就该给她的家人加恩才是。更可恨的是,父皇好像也犹豫了!你说,现在又什么办法叫忠顺王推荐的那个邓大友给我拉下来。工部左侍郎的位子,即便是我得不到,也不能叫他的人得了去!” 刚才御前会议上,皇帝问起来工部左侍郎的出缺,叫谁担任,忠顺王提出来的人选是邓大友,太子则是说叫贾政来做。忠顺王立刻摆出来邓大友的履历,他干了什么工程,治河,营建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在工部也算是有资历,有经验,有政绩了。如今左侍郎出缺,也该是邓大友轮到了。忠顺王说完了邓大友的履历,挑衅的看着太子:“那个贾政,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工部都有什么成绩。” 太子立刻说贾政是贤德妃的父亲,如今贤德妃晋升妃位,她的家人还没赏赐呢。肥水不流外人田,贾政在工部混了这些年,这个官职给贾政吧。邓大友虽然资历什么的都够,可是机会还有,等着下次吧。 谁知皇帝却是没发表意见,听着太子的话只哼了一声,就撩过去说别的了。虽然皇帝没说什么,可是大家都明白,皇帝对这两个候选都不满意。不过皇帝更不满意的是贾政。 “殿下不要着急,我看圣上也不看好忠顺王提出来的邓大友,他资历老是不假,可是坊间传闻邓大友的手不干净。这个工部左侍郎可是将来要主管皇上的陵寝的。皇上可不想被人苛刻了自己万年吉地。要拉邓大友下来不难,可是贾政——皇上分明是不喜,太子另外换个人就是了。”顾直点出皇帝的心思。左侍郎可是皇陵工程的总管,贾政那个空心大老官,皇帝肯定不放心。 换谁?太子一愣,却发现自己除了贾政竟然没准备个备选方案,正在踌躇的时候,就见着小太监进来通报:“殿下,北静郡王来了。” 顾直眼睛一亮,对着太子说:“郡王在朝中素来是声望颇高,他人头最熟,殿下可以听听郡王的意思。” 第十二章 北静王进来的时候,顾直已经出去了。从东宫出来,顾直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他一转身就出了东宫,外面早有家人等着他呢。顾直对着心腹的小厮说:“回家去,你先回住的地方,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有问题去请教老师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在再说。” 小厮留白笑嘻嘻的说:“是,今天林姑娘回家,先生是该回去看看。”顾直一直都把林如海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他现在有了官职,也不好还在林家住着,顾直推掉了北静王送给他的宅子,在离着林家不远的地方买个僻静的宅子。权且当成自己在那时安身的地方。顾直和留白说起来还是把林如海的宅子称为家。 “你小子越发的没上下了,敢拿着我开心打趣!快点滚!”顾直装着生气,对着留白一瞪眼,已经是翻身上马向着林家飞一般的走了。 留白看着顾直的背影,暗笑:“你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老虎在屁股后面追你呢。” 刚到了林家大门前,就见着林家的下人笑嘻嘻的迎上来:“是大爷来了!”顾直从马上下来,问:“老爷今天在家不在?” “老爷在家呢,姑娘也从宫里回来了。只是贾家的人来了。说是那边老太太想念姑娘,想着接她过去散散心。”门上的人刚说完,顾直就已经进了大门。这个时候贾家派人来了,可真是太妙了。黛玉进宫陪着公主念书已经是几个月了,按着规矩,公主伴读也不用一直在宫里待着。每个月能出来两天和家人团聚。可是贾家却没一次想着接了黛玉过去。偏生到了贾政升官的要紧时刻,就来接了黛玉过去散心了。这分明是贾政听到了些什么风声,想趁机求林如海办事罢了。 顾直不想林如海掺和进这件事,贾家那边自然有他来应付。果然贾母竟然是派了赖大家的媳妇亲自来接了黛玉过去。那个媳妇以前是贾母身边服侍的,后开长出去就嫁给了赖大的儿子,赖尚德。如今也算是那边府里有头脸的媳妇。看样子贾家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那个媳妇正低眉顺眼的说着贾母的意思:“……前些日子不敢来接,是想着姑娘刚入宫,好些事情都没摸到门道,姑老爷也是刚来京城不久,家里的事情多。老太太整天的惦记着林姑娘,却担心添乱也只能心里忍耐着。昨天老太太吃桃子,还说给林丫头留着。话说出来,才想去来林姑娘回家去了。老太太长吁短叹的一下午,一直到晚上还是闷闷的。老太太实在是惦记着姑娘。说明天带着家里的姑娘和奶奶们去那边赏花,姑娘在宫里这些日子也慢慢地熟悉了。难得回家两天,还是过去散散心。一众姐妹一起说笑也是好的。” 林如海一眼看见进来的顾直,他抬手打断了赖大家儿媳妇的话:“岳母疼爱,是玉儿的福气。既然如此,叫她明天过去玩一天。只是一样,后日进宫,需要早些回来。” 听着林如海答应了,赖大家的媳妇欢喜的眉开眼笑的:“是。老太太拿着姑娘当成心尖子,连着我们宝二爷都靠后了。谁也不敢慢待了姑娘。” 顾直对着林如海说:“老师放心,我明天没事,等着下午,亲自去接了妹妹回来。你也辛苦了,下去喝茶吧。”林如海点点头:“辛苦你一趟,拿着喝茶吧!”说着林家的人给了赖大家媳妇一个赏封,带着赖大家的媳妇下去。赖大家的媳妇欢天喜地的下去领赏了。 “你刚从那边回来吧,太子在皇上跟前吃瘪,肯定是不甘心。他是想另外选个人和忠顺王那边打擂台吗?”林如海示意叫顾直坐下来,师生两个说起来今天在皇帝跟前的一场争执。 “太子叫北静王提出来个新人选,我想看看北静王是个什么意思。工部那个位子,合适的就那几个人,再选出来还有谁呢。那个邓大友虽然手头上不怎么干净,可是他的能力摆着呢。这可不是一般的差事,督建皇陵,一个差池可是掉脑袋的差事。我也不知道贾政是被糊涂油脂蒙了心,这个差事也是他能接手的?”顾直坐下来和林如海吐槽着贾政的糊涂。 林如海却很清楚,一定是贾政被身边那些清客相公给忽悠的。他们在贾家这些年蹭吃蹭喝,也不过是陪着贾政读书,奉承拍马屁。谁知还不满足,怂恿着贾政谋这个差事。还不是想自己发财?工程一动,黄金万两,他们那个时候也能发财了。林如海对着顾直语重心长的嘱咐着:“这个便是前车之鉴,君子慎独!每天看的都是笑脸,听得阿谀奉承,难免会飘飘然。那些清客相公和家里的下人,都想趁机给自己捞钱。等着主人出事了,他们早跑了。忠言逆耳利于行!” 顾直知道,这是林如海嘱咐自己呢。他站起来对着林如海深深一躬身:“老师的教诲,学生记住了。” “你也不用一直在我跟前端着,玉儿回来了,你们年纪仿佛,有很多话,玉儿不方便和我说的,玉儿和你倒是谈得来呢。”林如海摆手叫顾直去看黛玉,顾直听着老师的话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如海,一双眼睛亮闪闪的。虽然自己和黛玉年纪仿佛,但是男女有别,他们只是师兄妹的关系。老师这样说,难道是—— 看着顾直飘飘然的出去,林如海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自己半生只玉儿一个孩子,总是要给黛玉寻个终身依靠才是。宝玉肯定不合适了,别的王孙公子,林如海担心他的宝贝女儿受委屈,顾直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现在他不能露出来一点端倪。顾直那样的身世,他来京城赶考可不是为了做官。那条路太凶险了! 黛玉第二天被顾直亲自送到了贾家,见着顾直亲自送了黛玉来,贾政和贾琏哪里肯叫顾直这么轻易的走了。“必行兄弟,既然来了,就请赏脸进去坐坐。”贾琏拉着顾直的手,亲热的叫着顾直的字,把他往里请。贾政得了顾直来的消息,竟然亲自出迎,看见顾直就像是见着个大宝贝。一口一个贤侄那个亲热。 顾直装着推辞,指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正退让着,贾珍正好过来亲自迎接了贾母过去,贾珍是个在官场上混开的人,他笑嘻嘻的上前,拉着顾直说:“老弟,你既然都到了门口了就给我一个面子,进去坐一坐。我知道你们读书人都雅致,看不上我那点繁华糜烂的粗俗东西。只是今天北静王也要来,我听说你上次上那个条陈,皇上很赏识,北静王在皇上跟前帮着你说了不少的话。你得了圣上的赏识,怎么也该谢谢功臣啊。我偶然得了新鲜的东西,你看若是好,就拿着送给王爷,也算是还了人情了。” 顾直听着贾珍的话心里暗笑,这个珍老爷还真是个老谋深算的,狡猾的人物。他消息挺灵通,还帮着自己预备好了给北静王的谢礼。一下子买了两份人情。啧啧,不简单啊。难怪宁国府虽然贾珍在官场上没什么光鲜的表现,可是混的却不差。就冲着贾珍如此会做人,也不是没道理的。 只是北静王一向是标榜自己洁身自好,甚少和群臣有什么过从甚密的话。怎么今天忽然来了贾珍的宁国府上?顾直本来就想留下来,好探查下贾家的具体情形。他听了贾珍的话,加上贾琏在边上起哄,顾直也就做出个受宠若惊的样子,对着贾珍拱手说:“恭敬不如从命,学生唐突了!” 黛玉和姐妹们几个月没见,再次见面更加亲热。探春拉着黛玉上下打量着,几个月不见黛玉更加出挑了。惜春笑着说:“林姐姐变样了。可见还是宫里更好!林姐姐,你在宫里每天陪着公主读书,一定是见过不少的人。皇后娘娘一定是和蔼可亲,平阳公主也肯定是平易近人吧。” “四妹妹,不要胡说。”探春忙着提醒惜春,不要随便议论皇后和公主。惜春则是不以为然的嘟着嘴:“林姐姐脸上的起色很好,眉宇之间都是平和,可见她在宫里还不错。她是公主的伴读。自然每天在公主身边,皇后娘娘是公主的生母,林姐姐肯定是也跟着公主见过的。皇后娘娘和公主若是刻薄人,林姐姐也不会有这样的神态不是?” 黛玉笑着去捏惜春的脸:“就你嚼舌头,一进来就巴拉巴拉的说了这些。娘娘母仪天下典雅端庄,最是慈祥。公主也是很好的,很体恤身边的人。好了,我们几个月不见,如今见面可要好好地在一起说笑了。上次我叫人给你们送的东西……” 因为宝钗也在,黛玉转开话题,说起来自己叫人送来的宫花和宫粉,迎春等都对着黛玉道谢,惜春笑道:“我还说和剃了头和智能做姑子去。谁知林姐姐就送了那样精致的花儿来,我要是真的剃了头,花儿往哪里戴呢?那个香粉也是上好的,敷在脸上很好。”说着平儿也过来对着黛玉道谢:“谢谢林姑娘送的香粉,我还没见过那样细腻的粉呢。” 黛玉听了,抿嘴笑着说:“那个香粉是我拿着上好的宫粉重新筛了,配上了好些的材料,自然比外面买来的更细腻。公主的功课也不是很忙,我一个月还能回家两天,闲着无事也就是做了点。既然喜欢,我就叫人时常送了来。” 湘云笑嘻嘻的进来,她和黛玉说:“多谢你费心,我一个人怎么也用不了那些。”黛玉有些好奇,那些宫花还罢了,本来是大盒子足足有上百朵。那个香粉却是黛玉自己调制的,统共只有八盒子。三春每人一盒,湘云和宝钗一人一盒,剩下的给了凤姐。怎么湘云还说多了? 没等着黛玉问,宝钗过来笑着说:“我不喜欢那些脂粉,就给云妹妹了。多谢你想着。”黛玉才知道原来是宝钗把自己的那份送给了湘云。黛玉是个内心单纯的,她知道宝钗一向是不喜欢装饰,也就作罢了。湘云没想到自己得了宝钗的那份,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这个时候凤姐带着个标致的小媳妇进来:“好热闹,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外面已经开戏了。今天这个戏班子是新来的,听说里面有个唱小旦的很好。林妹妹出落得越发好了,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你在宫里可还习惯,上次给你送的茶叶,你喝着怎么样?”凤姐笑嘻嘻的拉着黛玉说话。 黛玉才看见跟着凤姐身后的那个小媳妇是贾蓉的媳妇。她不由得多打量秦氏几眼,以前黛玉也是见过秦氏的,那个时候黛玉没什么别的想法。可是现在,黛玉忽然觉得秦氏好像一个人。但是却想不起来秦氏到底长得像谁。 秦氏是贾母这些孙媳妇里面第一得意人,她殷勤的找带着姑娘们出去看戏。黛玉坐在贾母身边,一会宝玉也来了,看着宝玉的脸色不好,黛玉就知道一定是二舅叫了宝玉过去,他肯定又被舅舅骂了。黛玉自从入宫,有安嬷嬷教导着,她再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显得太随性了。因此黛玉对着宝玉眼巴巴的样子,也只是淡淡的问好,没了以前的随意和亲热,反而是有些拘谨起来。 贾母对着两个玉儿忽然变的彬彬有礼,有些诧异的说:“可是宝玉得罪了你妹妹?你们以前一起说说笑笑的,一块长大,几个月不见怎么倒和生人一样了?”黛玉还没说话,跟着黛玉的婆子笑着说:“以前姑娘和宝二爷都是小孩子,在一起说笑也没什么,现在姑娘和二爷都长大了,在也不好做以前小儿女态。听着我家老爷说,宝二爷如今读书,想来明年宝二爷就能高中了。老太太真是好福气。” 贾母见跟着黛玉的嬷嬷竟然是林家的管事媳妇,遂笑道:“既然是姑老爷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也是,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你们姑娘来的时候才这么高,在我眼前长了这几年——一晃眼都成了大姑娘了。”说着贾母问起来黛玉在宫里可还习惯。 宝玉听着林家婆子的话,心里越发的难受,见着贾母也没反对,越发的失落。宝玉想姐妹们都疏远我了,我可真是蠢材浊物,活在世界上白白浪费这羊羔美酒……看着宝玉脸上露出来哀戚之色,宝钗却知道宝玉的心思,于是拿着看戏转开话题。宝钗这边说起来醉打山门里面的戏文,宝玉听得如痴如醉,暂时也不伤心了。 黛玉和贾母说了一会话,发现秦氏不知道什么不见了。她心里想,蓉哥媳妇一向最周全妥当,连着珍大嫂子都在这里伺候,怎么她就不见? 外面天香楼下面,男宾们也正看戏。顾直和贾琏正说话,他放下酒杯,扫视了一眼,见众人不是喝酒看戏,就是划拳行令好不热闹。只是北静王和贾珍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贤侄,借一步说话。”贾政在席上忍耐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扯了顾直下来。顾直心里暗笑,贾政一向是不喜欢这样觥筹交错的场合,他自诩清高,这样的场合只是应景的坐一会也不喝酒就走了。今天顾直不想理会贾政,只装着和贾琏说话喝酒,谁知贾政竟然破天荒一直坐到了这会。可见这个工部左侍郎还是叫贾政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啊。 顾直看够了贾政着急的样子,下了酒席和贾政到书房去坐着说话了。贾琏看着贾政和顾直的背影心里好笑,原来二叔也是个官迷! 没一会就见着顾直笑嘻嘻的回来了,贾琏举着酒杯对着顾直笑着说:“兄弟也给哥哥闹个官儿做做呗。刚才二老爷那个样子,我竟然是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看样子二叔的工部左侍郎是没问题了?” 顾直呵呵一笑,端着酒杯说:“我和令叔说了,放着正主不求,干什么做无用功?太子殿下叫北静王举贤,今天正主就在,何须我多嘴多舌的?”贾琏心里一动,北静王虽然和贾家也算是世交,可是他身份尊贵,以前贾家请客或者有事,北静王都不会亲自来。怎么这次,不过是东府随便的一次请客,他竟然来了!太子是储君,将来天下都是他的。北静王和太子关系最亲密,那个庄子——原来是卖给了他了。 贾琏从顾直的言语和神态加上自己的推测,确认贾政一定会升官的。他心里开始打算起来。若是二叔真的成了工部左侍郎,自己和二叔要个差事……贾琏想着如何发财。 下午的时候,顾直送黛玉回家去。到了家里,黛玉看着顾直说:“阿难哥哥脸上都红了,你一向不喜欢喝酒,怎么还这样不知道节制?” “嘿嘿,我是高兴地。”顾直对着黛玉咧嘴一笑,脚下却是额趔趄,几乎要摔倒。黛玉下意识的伸手要扶住顾直,嗔怪着:“也不知道什么好事,值得你这样?你好生站着!仔细着摔了!”顾直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黛玉脸上微微一红。 顾直眼睛亮闪闪的,他当然高兴了。当年的事情北静王便是主谋,贾家就是帮凶。贾政为了某得官职,肯定对着北静王软硬兼施,许愿不迭。北静王看着是个与世无争,超凡脱俗的风雅王爷,其实也是个内心贪婪的人。贾政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却不知道和北静王做交易,哪有占便宜的。贾琏认为贾政把庄子半卖半送的给了北静王,若是贾琏没从贾政哪里得到好处,肯定会闹起来。贾赦肯定会觉得自己被弟弟给骗了,庄子本来是大家的,却被卖掉为二房谋取利益。那个时候大房二房闹起来,自己才有机会探查当年详细的□□。 顾直想着不由得笑起来,黛玉却被顾直一会发呆,一会不错眼看着自己给闹毛了。她脸上一红,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妹妹,我没多喝。我和你说……”见着黛玉生气,顾直忙着追上去解释。 没几天顾直就接到了贾家送来的请柬,贾政真的如愿以偿补上了工部左侍郎的职位。 掂了掂手上的请柬,顾直笑嘻嘻的对着贾家送请柬的人说:“恭喜你们老爷,我到时候有时间一定过去。” 等着贾家的人走了,顾直把手上的请柬随便的扔在桌子上,嘴角露出个冷森森的笑容,这个贾政还真是忘乎所以了。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被几个清客相公随便吹捧几声留以为自己是鲁班再世了。连个寺庙修缮的工作都是丢三落四的,皇陵的工程办不好,可不是被申斥一顿就完了的。 利令智昏,真是利令智昏!顾直没有去贾家赴宴,倒是林如海带着不少的礼物去祝贺自己的妹夫。等着林如海回来,顾直从老师紧皱的眉头和无奈的叹息里面猜出来,贾政还真是被功名利禄给迷住了心智。看起来不用多久,贾政就要出事了! 几个月后,宫里,平阳公主住着的漪澜殿里面,黛玉正看着一本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平阳公主,悄无声息的到了黛玉身后,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嘿,你想什么呢!”黛玉一惊:“公主回来了?我方才看这本书很有意思,竟然看住了。没听见公主回来,请公主恕罪。” “我跟前不讲那些虚的,我去给太后请安。你也该和我一起出去走走,整天闷在这里多无聊。你放心贤德妃这个时候不在太后的宫里。”平阳笑嘻嘻的坐下来,拿过来那本书随便的翻着。 黛玉微微蹙眉:“我不是为了躲着贤德妃,那个今天公主给太后请安,宁王妃也在吗?” 上个月,黛玉和公主去给太后请安,谁知宁王妃正好在那边,这位宁王妃是先帝皇子宁王的正妃,如今已经是人到中年,宁王是个不问世事的逍遥性子,因此在朝堂上很少能见到宁王的影子,就连着王妃也是深居简出很少进宫。太后笑着说:“平阳懂事了不少,皇帝昨天还和哀家夸奖呢。”平阳公主笑嘻嘻的对着太后说:“我的功课长进了,太后要奖赏我点什么?” 太后虚点着平阳公主,宠溺的说:“皇帝是夸奖林姑娘懂事,带着你也学好了。”太后和平阳公主嘲笑的时候,黛玉敏锐的察觉到宁王妃的眼光一直她身上,黛玉暗想以前没见过这位王妃,怎么她这样看自己?王妃笑嘻嘻的拉着黛玉,叫她坐在自己身边,问起来些黛玉年纪,家人等话。黛玉开始以为这是一般的寒暄。谁知宁王妃忽然问黛玉说:“你外祖可是荣国府贾家?听说你外祖母家也有几位姐妹?” 黛玉一一的说了,谁知宁王妃话题一转:“我倒是喜欢你,你给我做女儿怎么样?”说着王妃拿出来个有些旧的荷包来,要塞给黛玉。 黛玉被宁王妃的举动给吓坏了,她忙着站起来推辞。谁知宁王妃眼神忽然变得执拗起来,紧紧地盯着黛玉,喃喃自言自语的说:“我的女儿,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刚才还是那个沉默温柔,近乎是有点木讷的王妃,一转眼竟然有些疯狂起来。黛玉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挣脱王妃死死抓着自己的手。 跟在王妃身边的嬷嬷忙着过来把黛玉从困境里面解脱出来。几个婆子上来,一下子就把黛玉的手从王妃的手里拉出来“王妃可是见着个标致的姑娘就喜欢的什么似得。姑娘别怕。我们玩王妃就喜欢开玩笑……”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对着宁王妃说:“你把林丫头给吓着了。”宁王妃好像从梦里醒来,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起来:“臣妾来了多时,太后也累了。臣妾告退了。”说着王妃就告退出去,留下惊魂未定的黛玉和见怪不怪的平阳和太后。 太后看着脸色发白的黛玉说:“可怜的孩子,被吓着了吧!你不要生气,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自从丢了一双儿女,就变得有些失神了。今后你碰见了她,她若是说什么你像她女儿的话,不要大惊小怪。” 接着太后叹口气说起来宁王妃的悲惨遭遇。宁王受了重伤回到京城,王妃那个是刚生下一双粉妆玉琢的儿女,看着自己丈夫身受重伤,危在旦夕,王妃每天守在丈夫身边,尽心的照顾。王妃生的那对儿女就叫奶娘和嬷嬷照顾着。因为王爷外伤有了淤血,太医开了很多活血化瘀,有气味的药物,王妃朝夕在王爷身边难免沾染上了那些药气。 太医这个药气对孩子不好,王妃想见自己的孩子也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因为王妃尽心照顾,王爷总算是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了。全府上下都松了口气,谁知奶娘却哭哭啼啼的跑来说一双孩子都不见了! 听了这个消息,王妃几乎要昏死过去。等着查下来,才发现时王爷剿灭的一股匪徒里面有几个漏网之鱼,他们怀恨在心趁机潜进京城,趁着王府收买仆役的机会混进来。本来他们想杀了王爷,可是王爷那边日夜有人看着,不能下手。于是他们给奶娘和嬷嬷下了迷药,偷走了一双孩子。 等着把那些人抓住,知道自己一双孩子已经被扔到深山喂狼,王妃一下子昏死过去。等着她醒过来,就有些精神失常了。这些年王爷为了王妃不肯在出来,深居简出陪着王妃。王妃慢慢地好起来,可是她还是变得有些古怪了。每当见着标致的小姑娘,她都会抓着人家说像自己的女儿。 “可怜了他们夫妻——唉,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林丫头不要放在心上。”太后说着拿着手绢擦擦眼角:“她心疼自己的孩子,哀家何尝不心疼。” “原来你是担心宁王妃啊。说来也是奇怪,她每次见着你总是要提起来她的女儿。大概是她觉得你和她的女儿长得像吧。不过你不用担心,听说最近王妃好像寻到些什么线索,她没准真的能找到自己的女儿呢!”平阳笑嘻嘻的托着下巴,和黛玉说着最新的消息。 “那可好了,希望王妃能早日找到自己的一双儿女。”黛玉想起来王妃那双失神呆滞的眼睛,不由得叹息起来。 第十三章 黛玉感慨了一阵,她忽然有些伤感起来,自己没了母亲,宁王妃却是失去了孩子,母子失散的痛楚,也只有她们两个能体会了。可是自己却还躲着宁王妃,想来她见到自己也算是见到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却是躲着她,一点安慰不肯给。想到这里黛玉不由得羞愧起来。 平阳看出来黛玉的心思,开导说:“你也不用这样过意不去,王妃的病是心病。你就算是整天在她身边,可是母子连心,你到底不是她丢失的女儿。能安慰她一时,也不能安慰她一世。若是有朝一日她忽然明白过来,岂不是更伤心。而且王妃不怎么进宫,她有王爷陪在身边也是不错了。你可不知道为了王妃的病,宁王叔可是一辈子只守着王妃,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算是世界上可叹可敬的事情了。” 黛玉想起来什么,忍不住问:“王妃没有再生一个孩子吗?” 平阳无奈的摇摇头,叹息着说:“没有,父皇和太后一直劝王叔,希望他为了子嗣起见,还是纳妾的好。父皇还给王叔指了一门婚事。还是个官宦出生的姑娘,谁知王叔却是推辞了。”黛玉听着平阳的话,又是感慨又是叹息:“那些人实在可恨,自己做了土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被剿灭了也是咎由自取。他们还想出来这样狠毒的法子!真是上天不公。只盼着王妃能找回自己的一双儿女。” 平阳也是说:“就是呢,只盼着能历经波折给王叔一家有个好结局吧。” 这个时候安嬷嬷进来,对着黛玉和公主说:“皇后娘娘叫公主和林姑娘过去呢。江南送来的新鲜料子眼看着天要热了,皇后要给公主和林姑娘做新衣裳呢。” 平阳听着说做新衣裳,笑嘻嘻的拉着黛玉去了皇后那边。进了皇后的寝殿,果然是满眼的五光十色,皇后身边不少的嫔妃都在叽叽喳喳的挑选着料子。黛玉扫一眼,没发现元春,她深深地松口气。对于这位大表姐,黛玉的感情很是复杂。以前她在外祖母家里,元春那个时候早就进宫了,对于黛玉来说元春也不过是个不真实的影子罢了。元春不过是个温柔和蔼的大姐姐的形象,在黛玉的心里那个时候的元春,应该是迎春那样温柔,探春那样精干,还有这惜春的才情。 等着见到了这位尊贵的贤德妃,皇帝的宠妃,黛玉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在黛玉的心里,元春既然是皇帝的宠妃就该和这宫里一样得宠的丽嫔那样娇媚可爱,整个人都是娇滴滴的,总带着些骄傲。或者元春该和皇后那样,温柔稳重,眼神平和。 谁知元春总给黛玉一种压抑的感觉,她眉宇之间总是笼罩些不怎么高兴的东西。而且元春每每见到黛玉,总叫黛玉觉得她在元春的眼里就像是个救命稻草的疯狂。黛玉一直记着林如海的教诲,不要再宫里惹是生非。她因此一直有意无意的远着元春。 “她们都选好了,该你们小姑娘们选了。”皇后和平阳的话打破了黛玉的思绪,皇后正指着一块娇艳欲滴的粉色料子对着平阳和黛玉说:“这给你们,园子里面的桃花杏花都落了,你们穿这个鲜艳的正好衬着那些草啊,树的,和花朵一样。我们都是上了年纪成了黄脸婆了,粉色的更不配了,还是你们穿吧。”平阳欢喜的对着黛玉说:“做两件一样的,我们一起穿。” 皇后发话,那些嫔妃们都附和着,黛玉谢了皇上的赏赐,被平阳拉着叽叽喳喳的挑选着剩下的料子。黛玉知道一定是皇后已经给诸位嫔妃分过了,剩下的便是她们的了,也就跟着平阳选了几样。端妃看着平阳和黛玉,指着一块大红色金银二色的缎子笑着说:“你们小姑娘怎么都选那些清淡的,虽然年轻喜欢素净,可是也不能很出格。这个缎子给林家姑娘,过生日的时候穿多好。” 话音未落,就听着小宫女通报:“贤德妃来了!”端妃一笑,对着皇后说:“怎么,贤德妃是嫌弃皇上特别赏赐给她的料子不好,还要来这里和我们抢不成?”丽嫔是后宫正得宠的新贵,她娇笑着:“还嫌不好?我可是亲眼看见了那些东西。比我们这些好多了。” 平阳拉着黛玉到里面的碧纱橱去坐着,外面元春已经是带着个丫头进来,给皇后请安了。平阳对黛玉做个怪脸,拿着块白色纱罗压低声音说:“她们都说些没营养的话,我懒得理会。这个东西做裙子怎么样?你裙子上画的折枝梅花不错,我做一件一样。” 黛玉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着外面元春的声音:“……到底是两家子,只没想到,蓉儿的媳妇年纪轻轻就没了。”黛玉听了这个话,呆住了,秦氏竟然死了!黛玉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秦可卿怎么会忽然死了?她上次去外祖母家,贾母带着她们去东府那边看戏赏花,蓉儿媳妇不是好好地? 外面皇后的话断断续续的传来:“……昨天庆国公的诰命进来给我请安。说起来京城最新的大事,宁国府的长孙媳妇没了,葬礼很是热闹。还听说宁国公府里上上下下的都是哀痛欲绝,连着他们大奶奶都病倒了,不能支持出来办事待客,还是委托了你们府上的二奶奶帮着筹划的。那个葬礼出殡的时候压地银山一般,可是气派得很呢。” 黛玉想起来贾珍喜欢奢华排场的性子,就能猜出来秦克勤葬礼的奢华和热闹了。她虽然和秦可卿没什么交情,但是也算是说过几句话,想着她年纪轻轻竟然夭折了。虽然秦可卿是东府那边的长孙媳妇,但是宁国府和荣国府都是一个祖宗。外祖母肯定有要伤感了。 可恨自己在宫里不能立刻去安慰外祖母。元春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传来:“臣妾在宫里,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虽然臣妾家里和那边是一个祖宗,可是已经出了五服,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好说什么。” 元春是怎么了,怎么有气无力的?黛玉听着元春的声音竟然和平日不同,仿佛底气不足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平阳附在黛玉的耳边低声的说:“我和你说啊,听着贤德妃身边的宫人说,因为皇上随口说了一声丽嫔楚腰纤细,贤德妃竟然是一个月没正经吃东西了!”黛玉吃惊的睁大眼,她做梦也没想到为了固宠,元春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这个——大姐姐怎么会这样做!”黛玉表示不相信,若是别的嫔妃,没准的黛玉就相信了,可是说是元春,黛玉不相信。论起来颜色娇艳,元春自然比不过年轻的丽嫔,可是元春从小在老太太身边教养长大的,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而且黛玉听着宫里那些传言,加上平日元春的做派,元春得宠绝不对是只因为她长得好。元春不可能做出来那样轻浮的事情来。 “不只是你奇怪,连着母后也觉得奇怪呢。想着别是丽嫔的风头太盛,叫贤德妃心里沉不住气了?你想不想看她现在的样子。”平阳拉着黛玉从碧纱橱的缝隙里面向外看。皇后的寝宫十分宽敞,里面碧纱橱上糊着精美的细纱,上面是精美的绘画,光线最大限度的进去,因此里面一点也不黑暗,可是外面却看不见里面一点动静。 黛玉也好奇的跟着平阳从缝隙里面向外看,她一眼看见元春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一向是富态的元春竟然明显额憔悴起来。元春和她的姨表妹妹薛宝钗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面若银盆,一双水杏眼,是肌肤丰泽富态的女子。可是一个月没见,元春的圆脸都成了瓜子脸了,尽管是有脂粉遮盖着,可是她的肌肤还是变得没光泽。 黛玉暗想,这个宫里的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大姐姐这个样子,怕是她心里有什么特别的烦心事不能排解才这样。 皇后见着元春这个样子,也关心的问了一声,就叫元春退下了。这边元春刚走,端妃就笑着说:“看样子贤德妃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丽嫔尖酸的一笑:“我不怎么识字,却听过一个典故。没想到今天算是见到真的了。东施效颦,我算是见识了。她本来老老实实的做贤德妃就是了,还要和一般年轻的新人抓尖要强,没得失身份!”丽嫔是讽刺元春失宠不甘心,不顾体面和年轻的嫔御们争宠。 皇后听着丽嫔的话有些过分了,顿时沉下脸训斥道:“你也知道自己不读书,既然知道就老实的回去多念书,知道些道理才是。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见着皇后发话了,在场的嫔妃都站起来恭敬的福了福,退出去了。等着嫔妃们走了,皇后对着碧纱橱里面笑着说:“叫你们看了半天的笑话,出来吧。今天我叫小膳房预备了好些新菜,一起用膳!” 黛玉站起来谢了皇后,平阳则是不依不饶的扯着皇后的袖子:“母后,贤德妃是真的为了和丽嫔争宠,在哪里节食不成?” 皇后无奈的敲一下女儿的额头,看着黛玉说:“你这个傻孩子,你还是要跟着林姑娘好好的学习呢。到底是国公府,你外祖母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贤德妃可是个心有城府,懂事守礼,宽厚忍耐的孩子呢。丽嫔这样奚落她也不生气。皇上最喜欢这样识大体的女子。”黛玉和平阳一下子明白了,没准那个风头正盛的丽嫔好日子要到头了。 只是元春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憔悴呢?皇后不经意的说:“大概是她为了自己的父亲在担心吧。”说着皇后转开话题,逗着两个女孩子说起来要如何做新衣裳的话了。 黛玉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梳洗了,等着躺下休息,雪雁进来放下帐子,她看着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姑娘不知道吧,贾家二老爷被人上折子参劾了。”黛玉一下子明白了,元春那里是为了丽嫔争宠啊,她是在担心自己的父亲呢。 “你听谁说?”黛玉拥被坐着:“我告诫你多少回,宫中不比家里,不要四处打听。”“姑娘可是错怪了我,这个事情还是贤德妃身边的人和我悄悄说的。今天姑娘和公主前脚刚去了皇后娘娘那边,贤德妃那边的人就来了。是贤德妃身边的抱琴姐姐和我说的。”雪雁无奈的表示,不是她去八卦,是八卦来找她啊。 林如海家,顾直正和林如海在窗下喝茶赏月。“老师这些日子辛苦了。没想到那个贾珍还是个心情中人,为了一个媳妇竟然是尽了奢侈能是。如今连着皇上都知道了。这样不知道收敛,离着大祸不远了。”顾直想起来贾珍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嘴角露出个轻蔑的冷笑。 林如海对贾珍的荒淫已经是一声叹息了:“真是家门不幸,我懒怠过去看那惺惺作态,也就找个机会躲了。你那天和我说什么要找什么人的话,可是找到了?我听说你去京兆府那边把京城所有育婴堂的案卷都悄悄地调出来,可是有了线索了?” 顾直望着窗外的月色,语气淡漠:“找到也没用了,已经是没用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真相大白,大家无法收场。老师,今天皇上已经下旨叫彻查皇陵工程冒水,漏沙,冒领的事情了。” 林如海一阵头疼:“只怕是我的耳根子又不能清静了!”贾政没本事却要争官位,结果只想享受权力,不想付出一点劳动,当然贾政也没那个能力。以前离得远也还好,可是现在都在京城,林如海总要看在贾母和贾敏的面子上帮忙的。还真是个灾舅子啊! 顾直对着林如海一笑:“皇上最近要去京郊视察,当年老师在扬州叫人选了几位会耕田的老农,请了到京城在御田内耕种水稻。今年京郊水稻试种成功了,皇上应该会叫老师随行的。老师正好趁着机会躲开贾家的骚扰。只要委屈妹妹了,要在宫里多住几天。” 宝贝女儿有家不能回,林如海顿时心疼起来,心里暗骂贾家不省事,林如海无奈的说:“当年老国公在的时候还多少成个体统。谁知现在却是江河日下。一家上下那些人口,去没一个能费心筹谋的。也罢了,到底生别人家的事情。我听着皇上的口气,好像要给公主议亲了。看样子玉儿的婚事也要上心了。” 顾直听着林如海的话心里一动,算计着要怎么开口才好。林如海装着没看见顾直走神,两个人闲谈了一会就散了。 皇帝的御驾刚离开了京城,顾直和群臣一起在城门送了皇帝的御驾。“好兄弟,叫我好找!我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呢。”贾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拉着顾直一脸的亲切。今天皇帝巡幸京郊,京城的官员都要来给城门给皇帝送行。唯独是贾政被参劾了,皇帝下旨叫彻查。贾政在家装死呢,因此贾家也只有贾赦,贾珍和贾琏贾蓉等来了。 一定是贾政和林如海说不上话,来求顾直了。顾直装糊涂:“是琏二哥,这些日子没见。上次见你还是你们东府那边出事了。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顾直笑嘻嘻的拉着贾琏,向着一个街边小茶馆走去。 “不喝茶了,我今天厚着脸皮来求弟弟。你也知道我们家二老爷的事情,连着老太太都惊动了,这些日子老太太为了这个事情,一直唉声叹气的。我二叔真是一言难尽。全是那些手下不好。什么清客相公,当初一个个吹得天花乱坠的,谁知没一个有真本事的。有好处都上来,主人有了危难全跑了!”贾琏和顾直吐槽着贾政是被那群清客幕僚和家里胆大妄为的奴才们给骗了。 “我厚着脸求了兄弟,是想请你帮着想个办法,好吧二叔给摘出来。”贾琏表明了来意,情了顾直到家里去商量怎么把贾政从危机中捞出来。 顾直忍不住轻笑起来:“琏二哥哥是急糊涂了,既然不是你们二老爷的事情,那就把办坏事的给揪出来。皇上圣明着呢。这次负责查办这件事的老包可真是个青天。老包脾气直,不肯收钱,是什么就是什么。这样的人最好办。只要有人出来认罪,就算是没事了。他们拿了主人的钱,也借着你们老爷的官职发财了。为何要你们老爷背黑锅?叫他们自己认罪去!” 贾琏一愣,这个时候靖王笑嘻嘻的过来,扯着顾直:“你在这里躲清闲呢,给我快点走!本王有事情要找你。” 说着靖王拉着顾直脚不沾地的走了。 只剩下两个人,靖王忍不住对着顾直说:“你管贾家呢,我正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皇上被气坏了,贾妃还真是个油手段的,竟然装可怜,惹得皇上动了怜悯之心,还顺带着干掉了最近风头正盛的丽嫔。听着母后讲,丽嫔昨天被皇上训斥了一顿,看样子她算是失宠了。她也是太浮躁了,心无城府,一脸的骄横。也是活该。” 顾直听着靖王的话,冷笑着:“就这样贾政还到处的走关系,请人帮着说情呢。皇上岂能是一点风声也不知道?贾妃不愧是她们家老太太亲自教养出来的,叫人不敢小觑。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去调查下。”顾直说着要走,被靖王给死死地拉住:“你上哪里去?跟着我进宫给母后请安。” “我有要紧的事情,京城最西边的一个育婴堂里面有一笔记载,时间也吻合,也是一对双生的孩子。我要亲自去查问下,看那对孩子是被谁抱走了。可能找到他们。”顾直对靖王说:“你现在韬光养晦,可是也不能真的花天酒地,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你还是在皇上跟前求个差事。也不要什么别人都抢的好差事,太子和忠顺王都看不上差事,你才要接过来认真办呢。” “不劳费心,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已经和父皇求了清查兵部吃空饷的差事。你也知道,我一向在兵部学习,这次也算是我第一次单独办事,正该从兵部开始。皇上心里也清楚,不光是藩镇就生一些朝中的带兵的人也开始吃空饷了。这样下去国家辛苦征集来的赋税都便宜给了那些贪官。”靖王对着顾直顽皮一笑,方才那个运筹谋划,心思细腻的靖王又成了带着天真的孩子了。 顾直对着靖王会心一笑:“我去看了宁王和王妃。当年宁王和我父亲也算是莫逆之交。谁知——这对好友却都是……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了。”顾直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望着天边上飞过一群大雁,天气暖和起来,南边的大雁都要来京郊附近的山林水泽养育下一代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叫人和我说一声。”靖王叹口气,眼神也变得暗淡起来。“殿下还是不要我走的太近,虽然你现在是跟着太子亦步亦趋,可是你的身份,注定不能得到太子的全部信任。你和我走的太近,只会引起太子的疑心。咱们这位储君,真是个刻薄猜忌,寡恩无情的人。以后我们要见面,就在城外那个庄子上吧。我把那个庄子重新修正了一番。”顾直压低声音,望着漫天飞舞的柳絮像是自言自语。 宫里,黛玉因为林如海随驾去了京郊,家里没人,她是不用回家去了。一早上,平阳就笑嘻嘻的跑来,拉着黛玉梳妆了,登上了出宫的马车。“我们这是去哪里?”黛玉不敢相信,平阳和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坐着车子出宫了。 “你放心,母后和太后都知道的。今天是宁王妃的生日,母后叫我们去宁王妃拜寿去呢。听说她最近神智清醒了好多,还说上次把你吓着了,特别嘱咐我,叫我带着你一起过去,她要给你当面亲自道歉呢。”平阳对着黛玉一笑,就专心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的景色了。 “可是我什么也没准备啊!怎么好空着手去人家门上拜寿?而且我可当不起王妃给我赔不是。”黛玉无奈表示平阳办事太毛躁了,害的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别着急,我都给你预备好了。而且王妃什么也不缺,你能去她就很高兴了。先皇留下的王爷里面就数宁王最豁达,忠顺王是被宠坏了……”平阳一边和黛玉议论着先帝的那些皇子们的脾气,车子就到了宁王府门前。 早有人接了公主和黛玉进去,刚踏进正堂,黛玉就听见王妃激动地声音:“真的?!你真的找到了他们了?王爷,你听见了吗,苍天不负苦心人,我总算是见到一双儿女了。你们快去接了他们回来啊!” “王妃,还请王妃稍安勿躁。世子下落还没最后确定,当时育婴堂起火了,世子被烧伤了,他最后是被谁抱走的,还没调查确切。郡主——还请王妃节哀,郡主不在了!”顾直无奈的声音响起,黛玉和平阳公主都是一惊,等了这些年,就等来这个消息,王妃岂不要真的崩溃了? “不在了,怎么不在了!当初收养她的人呢?”宁王妃的声音开始带着疯狂了。 “当初收养郡主的是工部营缮司的秦邦业,他因为失职畏罪自杀了。”顾直的声音带着苦涩,空气凝固了。黛玉心里猛地紧缩起来,蓉儿的媳妇竟然是宁王妃丢失的女儿! 倾尽有生之年寻找丢失的儿女,得到的却是天人永隔的噩耗。 第十四章 等着从宁王府上回来,平阳和黛玉坐在车子上,平阳不住的感慨着造化弄人:“你说怎么是这样的凑巧?谁能知道你家亲戚的孙媳妇竟然是王妃丢失多年的女儿。本来是一对可爱的双生子。谁知却是这个结果。只盼着那个男孩子能好好地长大,被快点找到吧。” 耳边是平阳的感慨,可是黛玉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天去了外祖母家,老太太带着她们姐妹过去到东府去赏花看戏,晚上顾直接了黛玉回家。因为第二天还要进宫,黛玉看了一天的戏,也觉得累,就吩咐着丫头赶紧收拾了休息。 等着雪雁移走了灯烛,黛玉躺在床上只觉得的眼皮沉重起来。自从林如海来了京城,他们父女团圆,黛玉赫然发现自己睡眠艰难的毛病竟然是慢慢地好起来。以前黛玉不仅有择席的毛病,一旦是换了地方,或者房间里面摆设换了,她晚上就难睡着,而且最要紧的是,黛玉的睡眠很浅晚上极其容易失眠。谁知林如海回来,黛玉这个奇怪的毛病都慢慢地好起来。 正在黛玉要昏昏入睡的时候,就听着外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安嬷嬷的声音:“姑娘了睡下了?”黛玉按例出宫回家,安嬷嬷说她也要回家看看,因此黛玉就带着安嬷嬷一起出宫了。安嬷嬷原来老家不在京城,只是她的侄子从老家来看她。若是按着规矩,在宫门外等着安嬷嬷出来想见,安嬷嬷也只能和自己的侄子说上一刻钟的话。林如海是个聪明人,黛玉自然也不傻。安嬷嬷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人,随自己也很照顾。黛玉自然乐得买个人情给安嬷嬷。 因此安嬷嬷的侄子先到了林如海的家里等着,等着黛玉出宫回家,安嬷嬷正好能和侄子见面。安嬷嬷和侄子说了半天的话,知道家里一起安好也就放心了。明天黛玉就要回宫去了,安嬷嬷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还没歇息呢,嬷嬷有什么事情,快请坐下来说。”黛玉要翻身起来,安嬷嬷忙着伸手按住了黛玉:“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老奴今天跟着姑娘也清闲了一天,谁知看戏的时候喝多了茶,这会竟然是走了困头了。我有件事想问问姑娘。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是什么来历?” 黛玉就把蓉儿媳妇的来历和安嬷嬷说了,黛玉心里疑惑,蓉儿媳妇固然不错,可是安嬷嬷怎么会忽然问起来她了?安嬷嬷认真的听了,太抬起头正对上黛玉疑惑的眼光,安嬷嬷知道黛玉冰雪聪明,她一定是感到疑惑了。“姑娘别多心,老奴是什么身份,不敢随便议论别人家里的事情。只是皇后娘娘和太后嘱咐了,教老奴教导公主和姑娘的规矩。我在宫里几十年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事不敢说都见识了,可是一般神神鬼鬼,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是见识过的。” 听着安嬷嬷的话,黛玉脸上一红。她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当然黛玉是养在贾母身边,她肯定不会听见什么劲爆消息,但是贾珍和秦可卿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还是会吹进了这边几位姑娘耳朵里。好在姑娘们身边教养嬷嬷都很严厉,加上贾母,王夫人眼皮底下,那些过分露骨的话黛玉等姐妹也不可能听见。 谁也不是傻子,黛玉虽然年纪小,心里也明白。今天安嬷嬷刚开口,黛玉就明白了什么。原来竟然是真的!到底外祖家和宁国府是同宗,黛玉的脸上火辣辣的。“安嬷嬷,我明白了。今天是外祖母疼爱,带着我们姐妹过去。其实我外祖家和那边府上也不过是亲戚,我一个姑娘家,又是客居,怎么会和他们有什么招惹?” 好饿冰雪聪明的林姑娘!安嬷嬷在心里赞叹一声。她是在宫里修炼了几十年的老嬷嬷了,又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安嬷嬷什么没经历过,她已经是老成精的人了。今天黛玉被贾母接过去看戏消遣,贾母也知道黛玉带着宫里的嬷嬷出来。因此贾母特别殷勤的把安嬷嬷也给请了去。 安嬷嬷倒是没摆谱,只拿自己做个普通的宫中嬷嬷看待。她一直跟着黛玉身边,见了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内眷们。三春自然是好,荣国府那边看起来也算是整齐,只到了宁国府,安嬷嬷不由得心里皱眉。一个国公府,竟然是这样奢华!一般的三等丫头都是遍身绫罗。更不要说那些下人们身上的骄纵之气。 不过天下承平日久,豪门大户喜欢享受奢华也是有的。贾家不是唯一奢侈的人家。安嬷嬷跟着黛玉,她冷眼看着尤氏和秦氏招待应酬贾母和王夫人等。安嬷嬷看见秦可卿,心里一惊。她怎么这样像一个人!安嬷嬷留神观察着秦可卿的言谈举止,越看越惊心。当年宁王妃可是经常进宫的,宁王和王妃年轻时候的长相,安嬷嬷太清楚了。等着戏台上第一出戏演完了,安嬷嬷身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这个东府的小蓉大奶奶,言语举止太像年轻时候的宁王妃了。要知道当年王妃和王爷可是一对神仙眷属。王妃可是京城闻名的美人,她不仅人长得好,更性格活泼,机灵,喜欢说笑。当年太后很喜欢这个儿媳妇,时不时的宣召王妃进宫说话。那个时候皇后刚刚入宫,自然是尽心侍奉太后。皇后每天都去给太后请安,还时不时的叫人去给太后送东西。 安嬷嬷见宁王妃的机会很多,她一直记着那个时候宁王妃正是和王爷幸福和谐的时候。她笑起来总是先翘起来左边的嘴角,然后会用手绢掩着精美秀气的下巴颏,一双眼里全是笑意,就像是满池春水,温暖明快,你也会被她的笑容感染。这个秦氏奉承贾母王夫人和邢夫人,照顾一众姐妹,面面周全。而且秦氏比那边的琏二奶奶性格温和,更叫人打心里舒服。 这个样的性格不像是一个小官家里能养出来的。安嬷嬷一肚子的疑惑,她也不敢明着在宁国府打听秦氏的身世来历。也只能等着回了林家去问黛玉。安嬷嬷哪还有心思看戏,她心不在焉,偏生贾母和王夫人对她还很客气,安嬷嬷哪有心思应酬,干脆是借口更衣离席出来。 领着安嬷嬷去净室的婆子躲懒,先走了,等着安嬷嬷出来正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贾珍竟然和秦可卿一前一后去了天香楼后面一个僻静的地方。安嬷嬷这下可是晴天霹雳,她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等着晚上回去,安嬷嬷到底是不放心。她想若是那个小蓉大奶奶真的是王妃的女儿,自若是能找回来也算是皆大欢喜。但是那件事——安嬷嬷本想着试探下,黛玉虽然不是那边府里的人,可是她在荣国府住了几年。宁国府和荣国府一条街上住着。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若是真的有什么,恐怕黛玉也能知道些风声。因此安嬷嬷先来试探黛玉,看着黛玉的表态安嬷嬷的心更乱了。 今天黛玉也知道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安嬷嬷的试探和态度。黛玉心里一惊,原来是安嬷嬷在试探。其实那件事自己也不能十分确定。若是秦氏真的是宁王的女儿,要是当初自己隐瞒了秦氏的事情。没准现在秦氏也能活着和父母相认。黛玉虽然不敢肯定秦可卿就是因为和贾珍的丑事败露才死的,可是一个大活人,忽然就死了,也太蹊跷了。加上贾珍把秦氏的丧事办的那个轰轰烈烈,贾敬还好好地活着呢。 黛玉进宫陪着平阳读书,皇家教育,别的可以先放下,上下尊卑,各种君臣父子的规矩可是要学的。就是民间也没长辈健在给晚辈大办丧事的。黛玉更加认定了那些隐秘的传言是真的。 秦氏落得那个地步,未必不是她没有依靠的缘故。要是当初……黛玉想到这里忍不住后悔起来。“黛玉妹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就在黛玉出神的时候,平阳推了推黛玉,原来已经到宫中了。 平阳公主和黛玉先去给皇后请安,皇后已经得了宁王府找到丢失女儿的消息,见着公主和黛玉进来,皇后正拿着手绢擦眼角:“你婶子可还在伤心?真是造化弄人。怕是连着太后也知道了。当年太后那样疼她,知道了这件事岂不伤心。” 平阳扑到皇后的怀里,拿着手绢给皇后擦眼泪:“婶婶倒是没太伤心,她反而是别谁都冷静了。婶婶叫我和母后和太后说,一切都是天定,她不怨恨任何人,只希望来世再见。现在王爷已经叫人去找那个男孩了。听说顾直也查出来些眉目,只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查。”黛玉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下皇后,但是黛玉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后看着黛玉也在,她没一点责备的意思,对着黛玉温和的说:“看把林丫头给吓坏了。你也不用担心,王妃和王爷都是最讲道理的人,他们不会迁怒宁国府的。其实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当初那一对孩子被歹人抢走,大家心里就有了准备,大概事凶多吉少。知道他们还活在世上已经是上天恩赐了。怎么还能迁怒别人呢?想起来了,那个孩子不在了,宁国府的丧事办的很隆重。那个孩子虽然生下来没多久就和父母分离,但是也没受虐待。” 听着皇后的话,黛玉越发的伤感起来,她也不好在皇后面前落泪,只能勉强的说:“只盼着能早点找到那个男孩。叫王妃和王爷能得到安慰吧。王妃和王爷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想来佛祖一定会保佑他们的。” 等着黛玉回到自己的房子,她看见桌子上摆着几样精致的首饰,一个宫女笑着说:“这是宁王府刚叫人送来的,说是王妃特别给姑娘的,王妃说多谢姑娘。”黛玉有些糊涂,自己在宁王府的时候也不过是跟着平阳公主安慰了王妃一会,王妃好好地叫人送这些东西来干什么?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恨自己当时和安嬷嬷露出来贾珍和秦可卿的秘密? 黛玉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个寒噤,心里越发没底。正在黛玉对着那些精致华贵的首饰发呆的时候,安嬷嬷进来,见着黛玉一脸忧虑,她扫一眼桌子上的首饰,遣散了伺候的人,低声的对着黛玉说:“姑娘不用多心,王妃虽然受过刺激变得有些古怪,可是王爷和王妃心里都明白着呢。纸包不住火。姑娘在深闺都能听见风声,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王爷和王妃怕是已经知道了。她是感念姑娘当时没说出来。若是那个时候姑娘瞒了老奴。真的把小秦大奶奶认下来,这就是她一辈子被人拿着的把柄了。宁国府那边的人岂能善罢甘休?不知道会生出来多少事情。”黛玉一下子明白了,这些东西怕是王爷叫人送来的。秦可卿已经是失足,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郡主身份只能给更多的人带来麻烦。 要是贾珍以此为要挟,逼着秦可卿和王府做什么,连着王爷和王妃岂不是也要被拿捏住了。皇家的颜面,王府的声誉,到时候秦可卿夹在中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事情总有被挑破的一天,那个时候贾家也是在劫难逃,秦可卿身败名裂,皇家和王府颜面尽失! 可怜秦可卿这样一个身世坎坷的人,竟然到死也不能见亲生父母一面,她被秦邦也收养,一个小官家里做人家的养女,这里面的辛苦有谁能体会。像是黛玉和湘云这样,生在公府侯门,没了亲娘的还是感慨凄凉,更何况是秦可卿那样的呢,黛玉在外祖家事事小心,不敢多说一句话,秦可卿呢?她嫁给贾蓉已经是高攀了。宁国府里面安歇下人哪一个是省心的? 连着尤氏也是当面恭敬,背地里看不上她续弦的身份。更何况秦氏呢。日日小心上下奉承,日子也不舒心。更别说她和贾珍的事情了,黛玉听着安嬷嬷的话一会是感慨世人堆女子太苛刻,名节两个字就像是一座大山能把人压死。 一会黛玉可怜秦可卿,身世可怜,竟然如此薄命。半晌黛玉才对着安嬷嬷说:“嬷嬷的话我记住了。或者她不是——” “姑娘心里可怜小蓉大奶奶,但是姑娘想想。她忽然没了,未必不是担心丑事被人说破,自己先寻短见。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岂不是要死在王爷和王妃跟前。从小分别,见到亲老子娘的第一面就是死别,不是更惨?王爷和王妃断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姑娘受欺负。到时候那边鱼死网破,她身后的名声也不能保住了。姑娘要知道,不得已三个字背后含着多杀的眼泪。”安嬷嬷看黛玉似有不忍之色,忙着开导她。黛玉想了想安嬷嬷的话,叹息一声:“嬷嬷说的对,我记住了。” 等着林如海跟着皇帝回来,贾政的事情已经是雨过天晴了。正巧赶上时气不好,平阳公主感冒伤风,是不能上学了。因此黛玉也能回家多待几天。林如海见着女儿回来,自然高兴,早就吩咐叫人打扫房子,预备了黛玉喜欢吃的东西。还拿出来自己搜罗来不少的玩意预备诶黛玉玩。 黛玉从宫里出来,先去拜见了父亲,林如海正和顾直说话呢,见着黛玉来了,一月不见,黛玉仿佛是长大了不少。林如海笑着说:“听说你回来了,你外祖母心疼你,要接你过去疏散几天。明天你便过去,住上几天。我手头上有个要紧的差事,这几天不怕是不能回家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黛玉听了林如海的话,忽然想起来出宫的时候,听见皇帝彻查江南河工上弊案,林如海是左都御史怕是少不得忙了。 黛玉点点头,在贾母身边几年了,贾母对她很是疼爱,黛玉自然愿意多亲近外祖母,更有三春和宝玉也是一起玩了几年,年轻姊妹经月不见越发的想念。看着黛玉欢喜的答应下来,顾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干笑着说:“妹妹进来半天都没看见我,可见我是个不招待见的。你上次说的那个冻蜡的摆件我给你弄来了,我也是白费心了。” 说着顾直从怀里摸出来个精致的田黄石雕刻的摆件,晶莹剔透的荔枝冻上面鲜红的俏色刻成荔枝壳,白色变成剥开的荔枝,十分精致。黛玉才想起来上次回家的时候,看见林如海新得来一块田黄石,黛玉随口说了一声。没想到却被顾记在心里,寻了京城的能工巧匠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阿难哥哥竟然把那个做出来了,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好精致的东西,这么一雕琢跟有趣了。谢谢你,阿难哥哥。”黛玉接过来仔细端详,林如海哼一声:“哼,我说呢!这个臭小子跟着我缠了几天,只要这个石头。我正奇怪呢,阿难不喜欢这个啊,什么时候也喜欢收集这些了?原来是这样!你说下个月便是公主的生辰,这个给她做寿礼也罢了。” 黛玉忽然有些舍不得吧这个精致的田黄摆件送给平阳做寿礼了,她笑着说:“那套和田玉杯子更合适,这个还是给我放在家里玩吧。” 听了黛玉的话,顾直就像是吃了蜜糖,傻笑呵呵的。林如海斜眼看着顾直,哼了一声。 第二天贾家那边果然是派了车子来接黛玉过去,黛玉收拾了带着雪雁和紫鹃和几个婆子两个小丫头,几辆车子,向着荣国府去了。贾母早就不住的叫人去打探,凤姐亲自在二门上等着黛玉来。见着黛玉下了轿子进来,凤姐笑嘻嘻的拉着黛玉:“老太太念叨了几天了,今天早上更是不住的叫人打听消息呢。妹妹来了,老太太就高兴了。这些日子不见妹妹出落的更好了。姑老爷可还好……”凤姐殷勤问候,黛玉也和凤姐寒暄嘲笑,问了贾母王夫人和姐妹等人好。一群人簇拥着黛玉进了贾母的院子,贾母见着黛玉,一把搂在怀里:“可算是来了,你在我身边几年了,忽然离了我,我何尝不想。这次来可要多住几天。” 等着黛玉给贾母请安,又给王夫人和邢夫人请安,王夫人笑呵呵的说:“姐妹们都想着大姑娘呢,你既然来了,就和姐妹们一起多玩几天。”接着三春宝钗也一起问候,等着重新坐下来,黛玉扫视一眼发现不见了宝玉。 黛玉问起来,贾母也才发现宝玉不在,顿时皱起眉:“怎么不见宝玉?他林妹妹来了,怎么不来见?你们快些叫了他来!”探春在边上和黛玉说:“林姐姐你不知道,老爷说二哥哥要读书,把他挪出去了。如今不在老太太园子里面住着,他在后面的抱厦呢。” 说着早有人出去,谁知半天麝月过来:“宝玉一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听了麝月的话,贾母顿时怒道:“胡说!不和家里长辈说一声就私自出门了?立刻找回来!”麝月一脸为难的说:“二爷本来是不出去的,谁知外面传话说小秦相公不行了,二爷才急忙出去了。” 黛玉知道是秦可卿的弟弟,秦邦也的亲生儿子秦钟不行了。贾母更是生气:“这还了得!要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宝玉怎么就跑去了?立刻多多的叫人把宝玉给带回来。就说他林妹妹来家了,叫他立刻回来。秦家有什么叫人帮着料理,既然是同窗,要尽心,这样也不算是薄情了。” 见着贾母生气,凤姐忙着叫人去秦钟家吧宝玉找回来。贾母生气,众人也不敢出大气了,凤姐笑着说:“老太太心疼宝兄弟,一时不见就要找,今天林妹妹来了,妹妹更是老太太的心尖子,我们更不入老太太的法眼了。老太太,娘娘省亲的园子修建好了,今天妹妹来的,我们跟着沾光,也带着我们去看看吧。老爷们虽然把园子里面的布置都安排好了,可是到底我们见识浅,还请老太太帮着把关呢。”大家听着凤姐的话都一起撺掇着贾母,也带着他们进园子看看。 贾母笑着对的黛玉说:“叫你来正是为了这个事情,你二舅舅上次带着宝玉在园子里面题写匾额对联。还说应该叫姑娘们一起也题写了。你是个会读书的,肯定是有好的了。明天带着你们去园子玩一天,可不是叫你们只玩的,你们都是读过书的,都要给我拟出来匾额,对联才是。写的不好我可不依!” 元春省亲的园子贾家总算是修建好了,可是因为贾政出事了,一时不敢上本提奏请贤德妃省亲的话。贾母今天发这个话,在场的人都知道贾政是没了。前些日子贾政被参劾,全家上下都是惶恐不安,如同大难临头。现在贾母一番话。多日笼罩在头上的乌云总算是散了!又听着去园子里面玩,大家都欢喜起来。 大家正议论着明天去园子里面如何,就见着宝玉一脸泪痕的进来。贾母先是板着脸,似有怒气,宝玉一下子钻到贾母怀里撒娇:“老祖宗,我再也不敢了!”说着贾母一笑,搂着宝玉又说又骂,宝玉只满嘴答应,哄着贾母欢喜,一场风雨算是过去了。 见着黛玉也在宝玉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把秦钟夭折的哀伤给忘在了九霄云外,做坐到了黛玉身边,妹妹长妹妹短的问个不休。听着贾母明天要带着他们进园子,宝玉更是欢喜的手舞足蹈,指手画脚的说这处景致好,那处景致妙。 黛玉看着宝玉在任意挥洒,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当初秦钟来贾家的家学念书和宝玉是何等亲密。现在秦钟刚没了,一转眼宝玉似乎就把他忘记了。也不知道以前宝玉对自己的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自己现在死了,也不知道宝玉会难过几时? 第十五章 到了安置的时候,贾母舍不得黛玉和三春一起住,只叫黛玉在自己房里歇着。黛玉跟着贾母歇下,第二天早上,就有王夫人凤姐来请贾母到园子里。贾母坐着一乘小轿,众人围随着向着园子去了。 探春和黛玉说:“听说园子里面的景致很好,好些地方还没楹联匾额。我们这里面就是林姐姐的才学最高,等着到了园子里面,你可要拟出几个好的才是。可惜这是给娘娘预备的园子,平日也不能轻易进来。若是能在园子里面住一天也是甘心的。” 黛玉说:“我算是什么读过书的,拟出来的不叫人笑话。府上那么多主文相公,都是饱学之士,善于题咏的不少,如何叫我们这些女孩子来班门弄斧?也不过是老太太心疼我们,叫我们进去逛逛找的借口罢了。” “林丫头如何变了个人一样?还真是在宫里跟着公主念书,越发的贤良淑德起来了。我们都赶不上你了。其实也不用妄自菲薄,怎么就见得我们赶不上那些男人呢?”宝钗笑着打趣。黛玉最不喜欢提起来宫里如何,她刚想反唇相讥,到底是在宫里熏陶了这些日子,黛玉心里也慢慢地有了城府和涵养。 她装着没听见,转脸问迎春:“二姐姐,怎么不见四妹妹呢?”迎春微微蹙眉,对着黛玉说:“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那边秦氏没了,四妹妹就一天天的冷漠起来。也不喜欢说话,也不和大家玩耍。你看她在那边呢。”贾母正带着众人站在沁芳桥上,指点着岸边该如何安插花灯,水里面要怎么安排,大家也都在桥上看景色,独独惜春一个人站在岸边一丛花里面,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黛玉猛地想起来秦可卿,她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可怜惜春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秦可卿死了,东府那边丧事之后,一切如常,好像秦可卿根本没存在过一样。贾珍依旧是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尤氏依旧是言笑晏晏,贾蓉也没任何丧妻之痛。唯独这个可怜的四姑娘,美人注意到她眉宇之间的哀伤和淡漠。 怕是四丫头是为了那边府里焦心吧。她虽然是长在这边,可是东府才是她的家。黛玉想着过去拉着惜春说话,这个时候宝玉却是过来笑嘻嘻的说:“老太太说要坐船呢,我们到湖面上去!林妹妹,我最近得了不少的好东西,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黛玉看着宝玉那个喜不自胜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以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宝玉和她都在贾母跟前,宝玉对自己可以说是事事关心,处处体贴。自己喜欢什么,宝玉都放在心上。记得一次黛玉随口说了一声杏花插在龙泉瓷花瓶里面看着不错,结果宝玉立刻回去翻箱倒柜寻来个龙泉青瓷的花瓶,第二天天没亮就跑出去折花给自己送来。 等着黛玉起来梳洗的时候,那支杏花已经是带着露水含苞欲放了出现在黛玉的妆台上了。之后的每天,一直都会有宝玉亲自折下来的杏花,一直到天气转暖,杏花都凋谢了。因此黛玉知道,宝玉是个温柔体贴,很会照顾女孩子的人。他一定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一阵珍藏密敛着,等着自己来了献宝。自己不在,宝玉却是一点东西都想着自己。 但是同样是姐妹,四妹妹整天在他眼前,宝玉竟然是没察觉出来四妹妹的忧愁吗?不知道宝玉是只对自己如此上心,还是在宝玉的心里即便是姐妹也要分出来三六九等?自己在宝玉的心里的到底是什么地位? “我也不缺什么,宝哥哥的东西你还是自己守着吧。你今后要出去应酬,总也不能两手空空的。互相应酬也是要的。”黛玉下意识的拒绝了宝玉的好意。谁知黛玉的话刚出口,宝玉顿时脸上紫涨起来,额头上青筋都要绽出来了,宝玉哭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惹了妹妹了,你搬了家去,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到底是犯了哪条王法,妹妹说出来,我也能做个明白鬼!” 宝玉竟然哭了!黛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紫鹃忙着劝解:“二爷这是怎么了?姑娘可没疏远了二爷呢。今天老太太高兴,带着大家出来。你当着这么多人哭起来,姑娘心里过不去,二爷岂不是也伤心呢?” 袭人忙着安抚宝玉,也说:“二爷这是怎么了?林姑娘和二爷是表兄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往日对二爷如何。你今天冒冒失失的,林姑娘是咱们家的客人,你就算是有什么东西给姑娘,人家也不能一下子就接了。你一上来就闹起来叫妹妹怎么过得去?” 黛玉听着袭人的话暗想宝玉竟然连着袭人也不如了,宝玉则是听着紫鹃的话,越发的伤心,以前我和妹妹是何等亲密。怎么现在她对我越发的疏远了?可恨,一定是宫里那些老嬷嬷们,把林妹妹这样一个天仙似得人物教的毫无灵气。紫鹃都能体会我的心思,为何妹妹却不能? 迎春和探春拉着黛玉到一边去:“林姐姐,你别介意。宝玉是糊涂了。我们平时都不理他,看你来了,他又犯疯病了。” “宝兄弟,你还在这里胡闹!快点到老太太和太太那边去。”宝钗叫袭人带着宝玉到贾母那边去。 贾母早就听见了这边吵闹起来,赶紧过来,袭人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贾母没等着袭人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都是你们这些服侍的人不尽心,看着他们拌嘴也不早些拉开。” 王夫人也过来,她先是瞪一眼宝玉:“你父亲叫你读书,你怎么还跟着进来逛园子?仔细着你父亲问你的功课。宝玉很会欺负你妹妹,给你林妹妹赔不是。”说着王夫人拉着黛玉说:“你也知道宝玉是个傻孩子,一时好了,一时恼了,没天没地的,我骂他给你出气。你是客人,岂能叫你受委屈了。”贾母看着紫鹃和袭人:“你们两个小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鹃和袭人说了事情的经过,贾母叹息道:“我是做了什么孽,生出来你们两个小冤家!那天我咽了这口气,就好了,凭着你们闹上天去我也不管了。谁知偏生不能如愿!”说着贾母拉着黛玉和宝玉的手,眼泪汪汪的说:“你们就听我的话吧。” 这个时候薛姨妈笑着说:“宝玉是个实心的傻孩子,以前他们兄妹两个一起长大,现在虽然分开了,可是宝玉还是心里还是记着妹妹呢。小孩子得了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想到亲人面前献宝。林姑娘倒是长大了,越发的懂事。她自然不好要哥哥的东西,谦让一下。谁知宝玉那个傻孩子就当真了。都是小儿女的误会,老太太也不用太操心。”凤姐也是如此劝贾母,又拉着宝玉给黛玉赔不是,凤姐拿着扇子给黛玉扇风:“好妹妹,你们平日那样要好,今天为了这点小事闹起来,岂不是叫人笑话?今天逛园子,我伺候你,咱们远着他不理他!你看在我做丫头服侍的份上,就饶了他吧。大热天,也不要叫老太太跟着你们着急上火了。” 黛玉见着凤姐如此说,忙着站起来对着贾母道:“是我不懂事,叫老太太操心了。”贾母抱着黛玉哭道:“我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如今她不在了,我把你当成了心尖子。”王夫人拉着宝玉过去给黛玉赔不是,给贾母磕头赔罪。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经历了这一场,黛玉也没心思欣赏园子的景致,对着题咏更是打不起精神,随便写了几样搪塞。贾母到底是了上了年纪,一上午就喊累了。大家出了园子,用饭就休息了,贾母自去午休,黛玉却在三春的院子里大家说话。说起来园子的景色,探春忍不住感慨起来:“这个园子怕是花费不少,咱们这样的人家,看起来轰轰烈烈却不知道筹谋未来,只怕是将来要艰难了。”宝钗和黛玉也是感慨园子太过奢华。 侍书掀帘子笑着说:“宝二爷来了!”就见着宝玉换了一身衣裳摇着扇子进来。大家的眼光都下意识的落在了黛玉脸上,黛玉却是面色如常,宝玉一进来就对着黛玉作揖打躬,好妹妹的叫个不住。大家都不动声色看着宝玉给黛玉赔不是。 黛玉看着宝玉的头上都是汗,无奈的叹口气说:“你有这个时间好不如去帮着舅舅和舅妈,为了大姐姐省亲的事情,这家里上上下下的都忙得很,唯独只有你还是这样不知世事。也不知道将来一大家子的人,你要怎么办?” 谁知宝玉却是悠闲的坐下来,对着黛玉说:“我再也不为那些俗事烦心,我劝妹妹也不要为了那些事情费心。省的被沾染了俗气。白白的带累坏了一个清白女儿家。” 听着宝玉的话,探春和宝钗都忍不住叹息起来。真巧李綄进来了,她听着宝玉的话不由得笑起来:“谁都像你这样,只知道傻吃傻玩。今后你可要当家主事的,家里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些了。” “我才不管,凭着他们怎么样,横竖少不了我的。”宝玉对着李綄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涎着脸拉着黛玉说话。 黛玉听了宝玉的话,也不理会,转脸和宝钗迎春闲谈起来。 本来黛玉是预备着住两天的,可是黛玉第二天到底还是告辞回去了。紫鹃带着几个小丫头去给迎春等姐妹送东西,顺便告知黛玉要回家去的消息。等着紫鹃到了宝玉的房里,就见着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此时正是中午,小丫头和婆子们都躲懒了。她上台阶刚要出声,就听见里面宝玉和袭人的声音。“……以前林妹妹在咱们家的时候,经常外派二爷呢。那一次都比这一回厉害些。那个时候二爷也没这样闹啊。那天是怎么了?你这么胡闹,林妹妹岂不伤心。就是林姑父听见了也要生气的。二爷到底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还和孩子一样任性。”紫鹃不由得站住脚,原来袭人在说那天宝玉闹起来的事情。 “他们都说你是个老实人,你还真是个实心眼子。林妹妹如今越发来咱们家少了,我那样闹就是吓唬他们,叫老太太发话叫林妹妹在咱们家多住几天呢。妹妹……”宝玉带着得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紫鹃顿时觉得眼前一花,脑袋嗡的一声。原来宝玉是打这个主意!可怜姑娘为了这个,伤心了一晚上。她在老太太身边也不敢露出来,这一天不知道心里怎么煎熬呢。若是自己进去说了姑娘要回去的事情,不知道那个呆子会闹出什么来。 姑娘对我那样好,我不能害了姑娘。想到这里紫鹃转身悄无声息的走了,紫鹃没回去,她直接去了二门上,叫人立刻催着套车,叫了林家的家人来,要他们假借林如海的传话,叫黛玉快些回去。 且不说黛玉晚饭也没留下,就忙着回家去了。黛玉走了,贾母兴致不高,晚饭的时候大家看着贾母的脸色,都没了兴致,匆匆饭毕业,各自回去。凤姐和王夫人也要告退,贾母叫住了她们:“你们且站一站,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今天的情形你们都看见了,怕是和林家婚事不用想了。你林姑父还是不放心,本来说好的,叫玉儿在这边多住几天,谁知一晚上就急着来接了回去。”贾母叹息一声,王夫人安慰着贾母:“老太太也不用伤心,那个和尚不是说了宝玉不该早娶,他年纪还小,且等等看吧。而且林姑父就外甥女一个孩子,怎么能小小年纪嫁出去,自然是要在身边多留几年呢。等着过几年,宝玉也进学了,成家立业嘛。” 凤姐早就听着贾琏说外面的那些事情,她心里清楚宝玉不是个能顶门立业的,怕是林姑父看不上。而且那天的情景,宝玉还是小孩子脾气,可是林丫头却成熟懂事不少。她如今又是在公主身边,眼界开阔,怕是看不上宝玉了。这门亲事不过是老太太心疼宝玉罢了。看样子不会成的。 王夫人明显是拖字诀,于是凤姐也附和着王夫人的话,贾母听着凤姐如此说,默不作声的想了一会,半晌才长叹一声:“都是我瞎操心了,你是宝玉的娘,他的终身大事自然是你们父母做主。你们怎么也不会害了宝玉。” 黛玉回了家里,叶家娘子迎接出来:“老爷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呢。姑娘累了,我已经叫预备了热水,姑娘洗了澡歇一歇,用晚饭吧。”黛玉看着叶娘子,也不说话,忽然她眼泪下来了。叶娘子吓了一跳,赶紧扶着黛玉坐下来:“姑娘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只管说?你们跟着姑娘身边,就看着姑娘受委屈?” 紫鹃和雪雁把贾家发生的事情说了,紫鹃也把听到宝玉的话说了,看着黛玉哭的哽哽咽咽的,叶娘子气的满脸溅朱:“好个大家子有调校的公子哥行事,他们家宝玉还有脸说对姐姐妹妹最好呢。哪有这样的!我立刻请了老爷回来,给姑娘讨回公道!” “不准去,这个事情你们谁也不准往外说。要是露出去一个字,我就立刻死在你们眼前!”黛玉喝住了叶娘子,她无力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紫鹃,你虽然不是一直跟着我的,可是这些年我一直拿着你做姐妹看。谢谢你——” 紫鹃脸上一红:“姑娘真心对我,我如何能辜负了姑娘?姑娘也不用多想,宝二爷也不是故意怎么样,他是——” “他是一向这样惯了,哪里想的那样远。我也不生气了。各人有各人的日子,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谁还能守着谁一辈子不成。我一向不喜欢热闹,再热闹总有散的一天。与其散的时候冷落凄凉,还不如当初就不聚在一起。”一天之内,黛玉好像是长大了好几岁。 “恭喜妹妹参悟了!我一进来就听见妹妹一番人生感悟,可恨我竟然都没参悟到。今天听妹妹一席话,醍醐灌顶,心里顿时一片澄净了。”顾直笑嘻嘻的进来,他好像没看见黛玉脸上的泪痕,油嘴滑舌的逗着黛玉开心。 没等着黛玉发话,顾直对着雪雁和紫鹃说:“你们快去给姑娘预备热水,看厨房预备的怎么样了。我听说贾家的园子修建的不错,妹妹可跟我说说。”说着顾直坐下来,对着黛玉说:“看着你脸上气色不对,不是说住几天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可是受委 屈了?” 听着顾直的声音,黛玉被委屈和愤怒搅得一团乱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顾直,带着哭腔的抱怨起来:“阿难哥哥他们都欺负我!”黛玉一边哭,一边和顾直说了在贾家的情景:“……老太太固然疼我,可是宝玉却一点也不肯体谅我的心。”把心里话说出来,黛玉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妹妹别伤心,其实有些事情老师没和你说,也嘱咐我不要告诉你。可是今天我还是要违抗一会师命,老师进京的时候,那边老太太和你二舅舅就提过想要两家结亲的意思。但是老师不同意,他担心那个宝玉不是个有当担的人更怕你竟来会受苦。我想那件事分明是贾家还不放弃,想着你和宝玉到底是从小长大,老师不同意,可是架不住你愿意不是。因此他们才放任着贾宝玉胡闹的。现在事情既然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能瞒着你了。你要自己拿主意才是。”顾直的话叫黛玉大吃一惊,连着害羞都忘了。 “怎么会是这样?老太太和二舅舅……”聪明如黛玉,她一下子想起来以前在贾家的时候,凤姐时常拿着自己和宝玉开玩笑。自己还当着凤姐是贫嘴贱舌的惹人嫌呢,仔细想来,倒是自己疏忽了。她是个最机灵会看眼色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老太太心里的打算。 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油然而生,原来老太太疼自己是为了这个啊!黛玉想到这里,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了。看着顾直欲言又止的样子,黛玉知道,林如海推掉了婚事,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宝钗那张脸和那个黄澄澄的金锁浮现在眼前。黛玉愣了一会,忽然冷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被人算计着。阿难哥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着黛玉的眼圈又红了。 自从没了母亲,黛玉在贾母的身边好像有感受到了母亲般的疼爱。在黛玉的心里贾母成了她最要紧的人,父亲不能在身边,她忽然离开了熟悉的家,到了人地生疏的京城。也就是贾母真心的疼爱自己,呵护自己。在黛玉的心里老太太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贾家虽然人多,三春对自己也算是和气。敏感如黛玉,她自然能感受到别人是真心还是面子上的敷衍。 两个舅舅,基本上很少见面,两位舅妈就不用说了,对她虽然是客客气气的,照顾的也很尽心。但是这里面有多少是亲情,有多少是面子,黛玉心里明白。凤姐姐固然不用说,大嫂子对她也还算是和气,但是这里面多少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多少是真心的拿着她做妹妹疼爱?黛玉那个时候就像是个失去了母亲的雏鸟,把贾母当成了母亲。可是顾直的话叫黛玉有种被骗的感觉,她当成亲人一般全心信赖,全心依靠的外祖母竟然也在算计着自己。 黛玉自嘲着笑道:“我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宝玉才是她的亲孙子,在老太太的心里,自然是先尽着亲孙子吧。我现在是明白了,我不过是个没了娘,没人疼的草木人罢了。”黛玉到底还是忍不住伤心,捂着脸哭起来。 “你哭吧,外祖母虽然好,可是她到底是外祖母不是。你能明白他们府上老太太的苦衷,何苦要为难自己呢。你说的话我不认同啊。师母是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们啊?老师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就你一个女儿,怎么能不宝贝你。今天既然说了,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你说了。”顾直忍不住拍拍黛玉的肩膀,从袖子里面摸出啦一块手绢,就像是哄孩子那样,捏着她的鼻子:“使劲擤——你还哭,都要发大水了!” 黛玉一脸嫌弃的推开了顾直:“走开,脏死了!”她想起来小时候,阿难哥哥也是拿着自己的手绢给她擦脸,结果脸越擦越脏,被贾敏和林如海看见了,狠狠地笑话了黛玉几个月。阿难哪里都好,就是喜欢用手绢到处乱擦,还不换新的。 顾直一挑眉毛,不满的哼一声:“多少年的事,你还记着!我给你说,老师被点了盐政已经是无奈之举了。你要知道盐税占了朝廷税收的半壁江山,江南盐税更是要紧。可是你也知道,扬州盐政历来是被太子和忠顺王两边势力把持着。起因还不是当初太子花费奢靡,亏空太大,被忠顺王抓着做文章。皇上总不能家丑外扬,也只能暗中补贴太子。可是忠顺王不是好敷衍的。加上太后偏心,两淮盐政的位子就好像是他们做东的筹码,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样下来国家盐政收入锐减。皇上才叫你父亲去扬州做盐政。” 黛玉仔细想,她恍然大悟的说:“我说呢,那个时候全家还在杭州,父亲江苏布政使做的好好地,怎么就忽然去了扬州。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刚到了扬州,父亲很忙,小弟生病后来夭折,都是母亲一个人操持。可恨我帮不上什么忙!原来是这样!”别人眼里盐政是个大肥差,可是林如海这个盐政大概是去给皇帝查账的。 这些年太子和忠顺王分别从盐政上捞了多少钱,皇帝要有个准数。但是这一查下来,那些官员和盐商的烂账就会大白天下,就会有人完蛋,断了人家的生财路,甚至是生路,和杀人父母一样。林如海身上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他背后是皇帝的旨意,林如海不能违抗,面对的是两淮盐商,各地衙门,太子和忠顺王的威逼利诱。 母亲一病不起,自己无人照管!换成任何人都只能选择把黛玉送出去。“你知道了那个时候老师的处境,师母不在了,他也不敢续弦。那个时候只要放出风去,说林大人要续弦。不知道多少人想在你父亲身边安插呢。来说亲的肯定都是有头脸,不能得罪的。干脆也只能——老师那个时候打定主意要拿出身家性命和他们拼个明白,却叫妹妹寄人篱下受委屈了。”顾直陈述厉害,黛玉越发的心疼父亲不易。 “阿难哥哥,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在现在父亲全身而退,我也能承欢膝下。阿难哥哥也是仕途顺利。我到底是在人家打搅了这些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记着对我好处,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只是一样,我今后还是远着他们家好了。”被自己的外祖母和舅舅算计,黛玉心里不是滋味。 “你也不用这样,个人性格不一样,就算是亲戚,也有牙齿碰了嘴唇的时候。老太太到底是疼你的。你要是摆在脸上,倒是显得你小心眼记恨了。我想贾家也是崇尚诗书礼仪的大家子,断然不会做的太难看。你心志坚定,还怕那些邪风乌云不成?”顾直能明白黛玉的心情。 除了林如海,怕是贾母便是黛玉最亲近的人了。在贾家那几年,贾家也是对黛玉不错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贾政那点心思也没什么的大错。若是和贾家一下子闹翻了,叫人看着倒是林家薄情寡恩,不知感恩。只要黛玉心里拿准了主意,就不用担心别的了。 “是,阿难哥哥说的我记住了。”黛玉心里舒服多了,她点点头,心里压着大石头不见了。 “只这样一来,贾家那个贾宝玉要伤心了!”顾直的话没完,眼前一花,黛玉已经是气咻咻的扑上来,抓着顾直要拧他的嘴:“你就拿着我开心!看父亲回来我不告状才怪!” 第十六章 顾直忙着捂着脸满屋子里的跑,嘴里不住的叫着:“我错了,饶了我!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你为什么不肯——”顾直一个不小心被黛玉给抓住,按在了桌子上使劲的拧他的嘴:“你还说,等着父亲回来看我告诉他!叫他打你才好呢。” 顾直连连求饶:“好妹妹,是我的不是。我明天带着你去上街去转转怎么样?明天可是七夕,皇上谕旨,叫与民同乐,晚上有灯市呢。听说京城西边碧云寺的签最灵验,七夕节碧云寺不少人斗去求签。我们也去吧!” 以前在外边的时候,林如海是个喜欢四处游览的,每次逢年过节,林如海家里人口少,也没什么走动的亲戚。一家人在空荡荡的府衙里面大眼瞪小眼总是没意思,林如海干脆是带着家人去风景胜地。或者是有名的道观寺庙游览。因此在南边那些年黛玉也跟着父母游遍了江南的风景。 来了京城,她自然要谨守闺阁规矩,不能轻易出门。后来入宫,更是不能多走一步了,多说一句。黛玉内心其实也是喜欢玩的,她听了顾直的话,忍不住心动起来。“真的?怕是父亲不肯?”黛玉心动了。顾直则是挤眉弄眼的做个鬼脸:“你放心,老师怕是明天回不来。新的案卷解送到京,怕是这几天老师都要忙着公务了。我带着你出去,悄悄地没人知道。你不放心,叫人和老师说一声。” 黛玉想起来以前在江南,跟着爹娘出门踏青,那个时候红杏青帘,不少下人服侍,言语随意,那种滋味真是久违的很了。阿难哥哥不少别人,就算是自己偷着出去了,想来父亲也不会责备的。但是——以前是小时候,现在他们都长大了——黛玉赫然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把顾直按在桌子上呢,天气热,穿的都单薄,黛玉甚至能感受到手掌下有力的心跳,顾直身上的温度从手掌一直传进了心里。 “你!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刚才说什么?看我撕你的嘴!”黛玉嘴上很厉害,可是却放开了拿着顾直的手,脸上绯红的坐在一边:“阿难哥哥你都是朝廷命官了。还这样不知轻重,叫父亲知道了看怎么说你?难道你在同僚上司跟前也是这副样子不成?” 顾直暗地里欣赏着黛玉绯红的脸颊,摸摸鼻子寻个位子坐下来:“真是冤枉,我整天板着脸,端着架子也要人相信啊。做官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忘记了,我带着你悄悄地到大堂后面的屏风,躲在哪里看老师升堂办事。是个新人,年纪又小,本来我是该放出去,在地方上历练的,谁知皇上却叫我留在朝中,这已经是破格了。我还端着架子不是等着惹了众人羡慕嫉妒恨吗?我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好在朝中各位前辈都是喜欢提携后辈的谦逊人,我也混的不错。大家整天板着脸干什么?不过不错礼就是了。” “正该这样,阿难哥哥,你说的也对。我怕是要远着他们了,只是二哥哥的性子,是个嘴上没把门,闹起来就不管不顾的。要是——”黛玉想起来宝玉是个嘴上没遮拦。若是他闹起来,自己的声誉就算是完了。 “你不用担心!你二舅舅要请我过去喝酒呢。我自有办法叫宝玉闭上嘴,好了,你也不要为不关紧要的事情伤心。师母虽然不在,可是老师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林家五代列侯,也不会任人揉捏的。”顾直眼神坚定地看着黛玉,那双深黑不见底的眼珠好像看进了黛玉的心里。 顾直的眼神叫黛玉神奇的安定下来,她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伤心,有人会保护她。这个世界上她不熟孤身一人。 第二天早上,紫鹃和雪雁正伺候着黛玉梳洗,经过一晚,黛玉脸色不错,眼里也没了昨天的愤怒忧伤,反而是带着轻松欢快,紫鹃笑着说:“阿弥陀佛,可算是好了。姑娘没事,我也能安心了。”黛玉正色的对着紫鹃说:以前都是小孩子,互相玩笑几句也罢了。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你是老太太给我的,可是我却是拿着你当成自己家人一样。有什么话该说,有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有分寸。你若是有什么不好,人家只会说我。” 听着黛玉的话,紫鹃脸上一红,随即变得煞白,当初贾母派了紫鹃在黛玉身边服侍,那个时候看着贾母和凤姐等人的意思,加上宝玉和黛玉整天在一起,紫鹃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怕是老太太想把林姑娘说给宝二爷,因此紫鹃也有了小心思。谁知变化太开了,一转眼黛玉回了自己的家,还入宫做了公主的伴读。 紫鹃跟着进宫,黛玉和公主上学,学规矩的时候紫鹃也在边上服侍着。耳濡目染,紫鹃眼界也变了,她心里清楚,贾母是把自己给黛玉了,从今以后她便是林家的下人了。姑娘即便是回家,对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紫鹃心里清楚,今后黛玉好了,她就能好。现在看看宝玉虽然长得不错,可是却配不上姑娘。而且林家老爷也看不上他。因此才有了紫鹃偷听到了宝玉和袭人的话,立刻叫人接了黛玉回去的事情。 昨天晚上黛玉回来伤心半天,紫鹃也是想了一晚上。今天一早上就被黛玉点出了以前的私心,紫鹃才发现林姑娘还真是心细如发,她虽然心细却不是那种小性子的人。原来姑娘早知道我的小算计,还对我一点没变。姑娘用诚信待我,我也要忠心服侍才是。 紫鹃跪下来对着黛玉说:“姑娘大慈大悲,现在想起来我那点心思,真是臊死了。若是姑娘不嫌弃我,我甘心情愿一辈子服侍姑娘,绝不敢有一点异心。”黛玉放下手上的梳子,亲自拉着紫鹃起来:“你个疯丫头,嘴里说的什么。以前都是孩子,那些疯话算是什么?你既然诚信对我,我也不会负你便是。还不赶紧给我梳头!” 紫鹃自此之后对黛玉是赤胆忠心,再也没别的心思了。等着黛玉刚梳妆,吃了早饭,叶家娘子就进来回,请黛玉裁夺家里的事情。 没一会就见着一个婆子进来说:“贾家那边来人了。说是今天七夕,他们家姑娘们清了姑娘过去玩一天。” 黛玉正要借口自己身子不好,可是她转念一想,若是推说身上不好,少不得那边要派人来看,到时候更不好。黛玉只能另外想个不伤面子的推辞,正在这个时候顾直笑嘻嘻的来了,他手上拎着个精巧的玲珑灯,对着黛玉说:“提着玲珑灯在碧云寺前的桥上过三会,能免除一年病痛。给你拿着玩吧。” 紫鹃接过来灯,无奈的说:“那边又叫人请姑娘过去呢。”顾直早就看见了等着回话的婆子,他转脸对着那个婆子说:“你们好生的招待贾家的来人,就说姑娘晚上要进宫陪着公主,怕是不能去他们府上了。我还带来几个玲珑灯,交给他们家的人带回去。说是姑娘送给他们家几位姑娘的。” 那个婆子立刻出去传话不提,黛玉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直:“你又闹鬼,怎么我却不知道要入宫的事?” 顾直凑近了,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你等下就知道了。”果然午饭之后,宫里果然是来人,竟然是皇后身边的安嬷嬷来了。黛玉忙着倒茶让座,安嬷嬷笑着说:“今天晚上皇上皇后带着公主微服,公主说请姑娘一起去碧云寺祈福烧香呢。”顾直在边上笑着看黛玉:“妹妹看,我说的没错吧!” 送走了安嬷嬷,黛玉歪着头打量着顾直:“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你如今可是做官了。还参赞朝政呢,你不在衙门当值跑来这里参赞政务吗?” “我要陪着妹妹去碧云寺啊!你以为什么叫参赞朝政?整天板着脸坐在那里和一群老头子掉书袋?皇上也是人,你在宫里这些日子,怎么还会这样?”顾直忍不住捏捏黛玉的鼻子,她傻傻的样子真好玩,就像是小时候被自己忽悠着吃了酸果子一样。 黛玉白一眼顾直,生气的拿着手绢擦擦鼻子:“我也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自然知道。我是为了你高兴啊,可是又有点担心。阿难哥哥,你年纪轻,也没在地方上历练过,一下子就在皇上身边,位列中枢,难免会心生骄矜。若是那天忘形或者被人算计了去,可怎么办?” 谁说妹妹不谙世事,妹妹是个通透的人,只是她不屑放低身段,委屈自己去附和世俗罢了。“妹妹想的是,我时刻警醒着呢。不过你也不用想的太多,皇上和皇后微服出行,这个消息传出来自然不少人会上书劝阻。皇上听的道德文章还少吗?他能和谁说?还不是我这个新上来的,年轻,听话。你只管放心,老师已经知道了,他特别嘱咐我,要好好地护着你。叫叶娘子跟着你。多带上几个下人跟着。我和你说,碧云寺是皇家寺庙,七夕节灯会也有百年历史了。晚上到那边去都是京城官宦世家女子,再也没外人。”说着顾直从身上摸出来个精致的腰牌,黛玉看,果然是宫内所制。 “我来了京城这些年,怎么不知道呢?”黛玉很是好奇,贾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家里也有几个姐妹。可是每年七夕也就是李綄带着姑娘们乞巧,再也没听见什么碧云寺的灯会。 顾直扯扯嘴角:“这个腰牌每年内廷颁赐一次,只用在灯会上。大概是京城官宦之家太多,有疏忽了吧。”这分明是敷衍,黛玉一下子明白了,外祖母家不比以前。 一辆朱轮翠盖车停在了碧云寺前,顾直扶着黛玉下来:“已经有人在等着你了,我不能进去了,整个碧云寺后园子都有大内关防,你只管进去就是了。”果然平阳公主身边的嬷嬷正等着黛玉呢。 嬷嬷见着黛玉来了,笑着说:“姑娘可来了,公主在前边等着姑娘呢。请姑娘簪花。”说着一个小丫头端着个精致的盘子,里面放着镶嵌珍珠,细纱木兰宫花。“这是御赐的,今天来这里的姑娘每人有份。”嬷嬷笑着解释,黛玉选了一支叫雪雁帮着自己簪在鬓角上。 平阳公主看着黛玉过来,忍不住笑着说:“还是穿在你的身上好看,好个纤纤细腰,一样的裙子,谁也穿不出来你这样的风采。”今天出来黛玉特别装扮一番,她穿的是新做的一件六幅水泄长裙,上身是蝉翼罗做的褙子,底下是月白色袄子,腰上一条墨绿色的宫绦,挂着羊脂玉佩,行步姗姗恍若仙子下降。黛玉脸上一红,她看着平阳身后的小宫女也拿着个一样的玲珑灯,忍不住笑着说:“原来这个等是公主叫人送来的,多谢。” 七夕节的玲珑灯多是用湘妃竹做骨架,轧制成各种精巧的形状,顾直带来的那些灯和平阳公主身边宫女拿着的一样,除了宫里能制出来这样精巧别致的东西,别处怕是不能了。“这个啊,宫里换了新样子,我想着你肯定喜欢就叫人每样送个给你。我们先去上香吧。今天父皇母后还有八哥也来了。”说着平阳拉着黛玉想着佛殿走去。 这边顾直则是跟着个小太监到了藏经阁,皇帝正在那边和几位大臣说话呢。刚进了山门,就见着一个人摇着扇子从里面出来,原来是靖王,他见着顾直板着脸说:“皇上正和几位大臣商量要紧事,你先在外面等着。”顾直低眉顺眼称是,他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一块银子,递给小太监:“公公轻便,拿去喝茶吧。” 那个小太监得了顾直的赏赐,殷勤的谢了就走了。靖王拉着顾直到了个僻静的地方:“我和你说,今天晚上贤德妃和皇上提出来她娘家弟弟要求亲的话。还好,母后没等着她说就给挡回去了。我看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婚事定下来。” 顾直心里一惊:“贤德妃一向是恪守宫规,安静沉稳,怎么徽忽然插手这件事?”贾家还真是贼心不死,元春城府极深,她竟然和皇帝提起来宝玉的婚事,未免叫人感到意外。“你知道什么,今天太后也在。你也知道老太太上了年纪,就喜欢这些说媒提亲,添丁进口的事情,老太太看着团团一屋子的人,心里高兴。刚开始的时候说的是皇室宗亲的婚事。谁知贤德妃趁机说起来自己亲弟弟,老太太就记着贾宝玉那个玉呢。贤德妃是个嘴乖会哄人的,教老太太以为她那个弟弟如何好,一般的女孩都配不上。母后听着贤德妃的意思不对,没等着她提,就把话岔开了。你想要是母后慢一步,贤德妃诱导着太后说要给贾宝玉做媒——那个时候可怎么办?”靖王咬牙切齿捏着扇子,贤德妃是打定主意要抱太子的大腿了,她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的风,今天皇上对着忠顺王叔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呢。 “皇上圣明着呢,岂能是贤德妃能说动的。忠顺王吃相难看,你可知道,查出来直隶粮道亏空十万担粮食,赈灾的粮食竟然只有十分之三到了灾民的手上。你可别忘了,直隶粮道是谁举荐的。单单是赈灾粮食一项就有五十万的银子,他一个人能全吃了?”顾直望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嘴角眉梢皆是讥讽。 “你一句话,太子就巴巴的叫人去插直隶赈灾的事情。现在太子和忠顺王正杀红眼呢,我们且不忙,叫他们争去。只是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办?”靖王嬉笑的神色不见了:“上次我们在湖边赏月饮酒,你和我说过,你是认准了老师的女儿。她也是个不错的,配得上你。” “多谢你为我操心,我自有安排。成家立业,我身无寸功,我怎么能开口和老师提亲呢。”顾直嘴角露出个含混的笑容,他压低声音在靖王的耳边说:“贤德妃正在风头上,我一个外臣也不能把手伸进后宫不是。不过,贤德妃一向把自己的宝贝弟弟当成个天降奇才。我倒是想看看,那个贾宝玉是个真宝玉呢还是个假宝玉,真顽石呢?”说着顾直拍拍靖王的肩膀走了。 “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靖王气呼呼的瞪着顾直的背影,不满的嘀咕着。“是八弟啊,你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我怎么看着那个人像是顾直呢?”太子慵懒的声音在靖王身后响起来。 一转脸,靖王还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有些骄纵的王爷了,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着太子吐吐舌头:“哈哈,是太子。臣弟给太子请安了。是那个,我叫顾直帮着我——”没等着靖王说完,太子就按着长兄架子教训起来:“帮你做什么?你叫顾直给你做抢手吧!你还是这样贪玩,叫父皇知道了又要挨骂了!母后也是放纵你,就由着你胡闹!” “嘿嘿,我不过是多听了几次戏就没来得及吗。太子殿下,我的大哥——你不知道,最近京城有个戏子琪官可是名声鹊起,幸亏是忠顺王叔没见过他。若是见了,怕是我以后听不到琪官唱戏了……哈哈,我什么也没说!”靖王惊觉失言,吐吐舌头,一溜烟的跑了。 太子望着靖王的背影,沉吟一会,琪官——忠顺王——太子忽然想起那些传言,这位忠顺王一向是喜欢娇僮艳婢的。“来人,明天叫北静郡王来东宫。”太子眼神闪烁,哼,忠顺王在人前总是道貌岸然,要是朝臣们都见到了忠顺王的真面目,会怎么想呢?皇上会怎么想呢? 天上一弯上弦月,黛玉坐在车子上,耳边是马蹄蹋蹋,銮铃声声,她没心情欣赏窗外月色下的京城,而是心思飞得很远。刚才和平阳公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只怕永寿郡主是要去和亲了。她一个孤女养在太后身边,想来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位永寿郡主黛玉是见过的,她也是皇族出身,只可惜一生下来就没父母,被太后养在身边,太后疼爱,皇帝特别给她永寿郡主的封号,在宫里供奉和公主是一样的。看着太后对她疼爱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真的是太后的亲孙女呢。 谁知一转眼她就要和亲去了。塞外苦寒,这一去怕是再也不能回来了。永寿郡主对太后那样尽心孝顺,全心依恋信任,不知道她今天是什么感想。或者自己在老太太的心里和永寿郡主在太后的心里也是一样的。 原来父亲和阿难哥哥瞒住自己那么多事情,他们肯定是不想自己伤心吧。“阿难哥哥——我是不是太傻了?做了错事叫你和父亲为难?”黛玉忍不住掀开窗帘叫了骑在在自己车边上的顾直。 月光下,马上的男子转过头,对着黛玉露出个温暖的笑容,他的声音就像是温暖的夜色一样,叫人心里升起一种舒服和安全:“妹妹长大了,知道体谅长辈的难处了。其实,老师也不是嫌弃那个贾家的宝玉不好。若是他们肯拿出来诚心说,未必不成。只是他们做派行事带着急功近利,老师不放心。而且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她真心爱护你,但是她若是百年之后呢?成家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天好了,明天恼了就散了。一辈子的时光,总要找个能托付终身的人不是?你那个二哥哥,看着一表人才,对女孩子也是不错。只是他能撑起来一个家吗?”顾直叹息一声,看着天上的一弯月色不说话了。 第十七章 等着黛玉和顾直回了家,林如海却已在家了。看着林如海一脸疲惫,黛玉有些担心:“父亲脸色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眼圈红了,林如海有些诧异:“你出去,我知道,是我叫阿难带着你出去的。他就和我的儿子一样,你也不用多想。我倒是愿意你的无忧无虑的玩几年呢。今天晚上可玩得好?听说碧云寺的签讲姻缘的很灵验,你们小姑娘家的肯定去抽签了。神佛是个什么意思啊?”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她撒娇的车着林如海的袖子:“父亲一回来就和我说这个。不告诉你!”林如海一笑,拍拍黛玉的手,对着顾直说:“总算是有个眉目,连夜审了案犯,已经是都招供了。怎么玉儿好像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我都听说了,那个宝玉是被惯坏了,他还拿着自己当小孩呢。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去。若是你想念外祖母了,就过去看看。多带上些人跟着,你只和他们家的姑娘们说话就是了。” 林如海好灵动的耳目,顾直心里一动,老师这些天忙着审案子,连家都赶不上回来,可是贾家发生的一切都知道的清楚,妹妹身边肯定是有老师放的人。黛玉听着父亲的话,越发伤心,她低着头,带着哭腔说:“我今天才知道,我不懂事叫父亲为难了。” 见着女儿哭,林如差异的看一眼顾直,顾直做个眼色,林如海知道贾家提亲的事情黛玉知道了。“别伤心了,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爹爹自然舍不得你受委屈。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到底是亲戚情分,只是我的眼光高。你也不用生出远着外祖家的心思。那边老太太还是疼爱你的。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林如海安慰了女儿不要胡思乱想,打发黛玉去休息了。 这边林如海对着顾直说:“跟着我去书房。” 书房里面,林如海叹口气:“忠顺王这次的跟头是栽狠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些,不要叫人抓了什么毛病在皇上跟前上眼药。” “老师放心,直隶赈灾的事情,我捅出来迟早也会被皇上拿出来。皇上看见了吏治败坏,已经下决心要整顿了。忠顺王平日装的道貌岸然,嘴上都是些忠君报国的话,依仗着太后的宠爱,皇上早就心存芥蒂了。倒是老师要小心些,毕竟这个案子是老师主持的,一下子就问成了铁案,忠顺王岂能甘心。”顾直担忧的看着林如海,眼里闪过一丝阴沉:“老师这都是为了我,要是连累了老师,我——真是百死莫赎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朝廷命官,为朝廷效力是我的本分。难道因为权贵就把朝廷法度给忘了不成?玉儿长大了,我以前总是担心她还小,怕她受伤害。那些事情是你和她说的?”林如海打断了顾直的话,把话题转到了黛玉身上。 “师妹何等聪慧,她只是心地善良,不知道人性另一面罢了。或者她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会有不堪的一面。其实站在贾家的立场上,那么做也无可厚非。能抓住好机会,岂能放开?现在师妹明白了,老师不用担心师妹了。今天贤德妃娘娘和太后提起来她那个弟弟的亲事。不管如何,贾家的宝玉长得一表人才,又带着那个稀罕物,没准太后高兴起来,要叫了老师进却被,说妹妹的终身大事。”顾直把靖王给的消息说给林如海。 “一定是老太太的意思,他们家那个宝玉若是成熟一点,但凡是有点担当,我也不会这样不近人情。哼,我就一个女儿,难道要看着她下半生无依靠不成?”林如海对着贾母的感情很复杂。当年娶了贾敏,林如海觉得贾母是个通情达理,和蔼慈祥的岳母。当然林家的家世和林如海的好前程也是贾母对林如海疼爱有加的原因 这些年贾母倒是时常想着贾敏这个女儿,林如海不需要靠着贾家,两家来往起来地位平等,礼尚往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等着贾敏不在,林如海又遇见了难关,贾母同意接了黛玉去,林如海还是很感激岳母的。可是贾母硬要把宝玉和黛玉捏在一起的事情,叫林如海有些不舒服。 若是说林如海生气黛玉被贾家慢待了,那也不至于,舅舅家和自己家到底不一样。不管贾家是真情还是假意,对黛玉也不错了。但是贾政两口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势力,叫林如海寒心。若是自己当时真的死了,只剩下黛玉一个,不知道贾家能怎么对她。那个时候怕是贾政两口子,就算是贾母如何愿意,如何坚持,他们也不会同意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吧。 “他们家,我可高攀不上。我亲自去和老太太说明白就是了,要娶我的女儿,就要能当家立业。宝玉不错,他要是能中个举,有个前程我就把女儿嫁给他!”林如海打定主意,要和贾家摊牌了。 见着林如海这样说,顾直愣了下,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对着林如海恭敬的拱拱手:“时候不早了,请老师早些休息吧。” 看着顾直的背影,林如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烛光摇曳,他身体很累,可是精神却很好。这个顾直啊,还真是和他爹一样,都是个执拗的性子。林如海如何看不出来顾直对着玉儿的心思,在林如海的心里,顾直自然比宝玉是个更可靠的女婿人选。自己一直装糊涂,主要是林如海担心,太子若是知道了顾直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当初杀顾直父亲的诏书可是皇帝颁布下来的,在皇帝的心里顾恺案件一直讳莫如深。若是皇帝知道了顾直的身份,会怎么样? “夫人,你在天有灵,会怎么选?我不能叫玉儿有任何闪失。”林如海叹息一声,望着窗外的月色。 林如海到底是没立刻上贾家去把事情挑明,倒是顾直被贾政请了去赴宴。贾政没多少读书的天分,可是附庸风雅可是天下第一。他这天请了不少的客人,加上府里养着的清客相公们一群十几个人,灯烛顾直到了的时候,正看见贾雨村正摇头晃脑的作诗呢。见着顾直进来,贾政站起来面有得色的对着来宾介绍了顾直的身份。那些人都拿着惊讶,羡慕的眼光看着顾直。顾直一边和这些认识不认识的客人寒暄,一边心里吐槽着,真是江河日下! 当年宁国府和荣国府来往的都是谁?全是朝廷里面显赫之人。可是现在呢,不得志的小官,六部里面不尴不尬的人物,除了贾雨村,剩下的多是些小虾米。顾直在这些人的眼里简直是个金光闪闪的宝贝。顾直倒是没拿架子,和大家和和气气的打招呼。和这些人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吹捧下,大家奉承着贾政,贾政忽然想起什么叫了宝玉过来见客人。 一会就见着贾宝玉的避猫鼠一样的蹭过来,贾政一见着宝玉这个样子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可是当着客人也不好发作,只叫宝玉和大家问候便是了。贾雨村坐在顾直身边,压低声音说:“顾贤弟,直隶的案子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顾直知道贾雨村是个极会投机取巧的人,他这个人绝没有什么忠心一说,如今贾雨村怕是看见忠顺王不得脸,想着趁机踩上一脚,在太子跟前讨好吧。顾直一笑:“你是前辈,我可不敢和先生称兄道弟的,太不恭敬了。如今先生在户部,国库是个什么情形,先生相想必知道。国家这么大,国库空虚有什么天灾人祸的,拿什么来支应呢?皇上岂能不整顿吏治?” 顾直似是而非的话,在贾雨村的耳朵里却是明白清晰的信号,他感激的对着顾直拱拱手:“多谢指点。今天政公请客,你的恩师怎么不来?算起来这边和林大人也是姻亲。” “老师是个不喜欢热闹的,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厚着脸过来坐坐罢了。”顾直对着贾雨村为人很是看不上眼。当年在扬州。要不是林如海请他做西席先生,怕是贾雨村真的就贫病交加死在扬州了。他来京城的荐书是林如海写给贾政,活动的经费也是林如海慷慨解囊。 谁知贾雨村却拿着贾家当成了靠山,想来贾雨村还真是个没什么眼光的人,只看着贾家声势显赫,就一心巴结上去了。和贾雨村敷衍几句,顾直看一眼贾宝玉,可能是贾政和那些宾客谈话太无聊,贾宝玉明显是无精打采,可是在贾政跟前又不能使性子,也只能在哪里装乖孩子。 一会贾政这边散了,顾直趁着贾政和别人寒暄的时候先走了,他刚骑上马,就见着贾宝玉也一脸可算是解放的轻松神色出来,叫这备马要出去。见着顾直,贾宝玉笑着说:“薛姨妈家的大哥请我出去喝酒,听说还有个要紧的人要来,顾大哥可要跟着一起去?” 顾直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说:“是什么要紧人物,值得二爷这样跑出去?” “是京城有名的琪官,听说连着北静王都夸奖他戏演的好呢。这样的妙人能得一见,也不算是白跑一趟。”贾宝玉很是期待的说起来琪官。 “我没那个雅兴,等下还要去衙门办事。”顾直听着是琪官,他心里一动,这个琪官倒是铁了心要离开忠顺王府,只是他是怎么和薛家搭上关系的?莫非薛家和忠顺王有什么关系不成? “我劝二爷还是安静在家读书,有些事情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当真呢。我今天看着政公气色有些不好,二爷还是回家安心读书,别到处乱走的好。昨天老师还提起来二爷。说凭着你的资质绝对能学有所成,二爷还是珍惜时光吧,别蹉跎时日,有朝一日要后悔的。”顾直想了想还是劝宝玉回去安心读书,最近不要惹是生非。谁知宝玉听着顾直的话,脸色一变,也不理会直接上马走了。见着宝玉走了,跟着宝玉的几个年长的仆人都是一声不吭的翻身上马,紧跟着宝玉一溜烟的跑了,就剩下了宝玉一个贴身的小厮扫红满是歉意的说:“顾先生别和我们二爷计较,他最不爱听的便是读书了。今天过来应酬就一肚子的不愿意。怕是现身不知道,那会子我们二爷正和姑娘们说笑呢。” 顾直一摆手:“我知道他的性子,也不过是随口说一句。你还赶着跟上去?怎么还在这里?” 扫红无奈的说:“二爷是偷着出去,我还要留在这里支应着呢。若是老太太和老爷问起来我也好回话不是。薛家的大爷是个喜欢热闹的,他联络一些京中官宦子弟们时常的饮酒聚会。这次肯定是薛大爷请客,冯将军家的冯紫英肯定也在。他们几个和二爷一向是交好的。” 顾直听了扫红的话心里一动,冯紫英的父亲可是掌握兵权的兵部尚书啊。他不是一向不偏不倚的吗?怎么他的宝贝儿子却和贾家薛家这样亲近?还有琪官。顾直有些后悔,当初就该跟着去看看情景如何。 就在顾直后悔的时候贾琏正从外面回来,老远的见着顾直就笑着说:“怎么在外面站着,不如去我的书房坐着。” 在贾琏的外书房里面,顾直看贾琏脸上明显的晒黑了不少,人也消瘦了:“你们家为了娘娘省亲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这李面琏二哥出力不少吧。等着省亲的事情完满了,怕是琏二哥要得个大奖赏了。到时候我要预备了贺礼来祝贺你了。” 贾琏叹口气:“什么奖赏,只盼着不出错便是了。这一折腾,我今后都能到理藩院或者是礼部去支应了。我这个二叔啊——不过是混日子罢了。我当初——这个家,我也不能甩手不管!”顾直知道,贾琏是没办法扔下一家自己跑出去,而且出身在这样的家里,从小便是丫头婆子围着,贾琏未必能吃苦。他一笑:“你们这样的人家,本来也不用十年寒窗,是我以前见识短浅。”说着顾直又和贾琏寒暄一阵,东拉西扯的说到了宝玉身上。 “老太太那样的疼宝玉,哪里舍得叫他做点事情。听着说老太太想给宝玉定亲,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提了。如今宝玉还是那个样子,整天的出去和薛家大傻子他们一起闹呢。总要那天栽个跟头才知道厉害。”贾琏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妥,拧着眉头和顾直抱怨起来。 “那不过是公子哥们闲着无事随便聚一聚罢了。我刚才听着宝玉说什么冯紫英的,他可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公子?”顾直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问起来冯紫英和贾家的关系。 “你不知道,冯家和我们府上连着那边都是世交!”贾琏对着顾直一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都是多年的世交了,最近老将军不怎么喜欢见人,他那些儿子就疼这个小儿子,因此和家里走动的都是他。怎么你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也不过是随口问一声,我是个新人,在京城里面两眼一抹黑,多亏了琏二哥和那边珍大哥提点我。要不然我可要傻眼了!”顾直和贾琏说了些省亲别院修建,如何预备着接驾的话就散了。 皇宫里面,因为天气炎热起来,皇帝和皇后侍奉着太后去了夏宫避暑,平阳公主自然是要跟着去,因为公主不是男孩子,也不用头悬梁锥刺股的上学读书,皇后心疼女儿,就给平阳放暑假。黛玉也能回家和林如海住几天了。 这天中午,紫鹃和雪雁服侍着黛玉午睡,看着黛玉睡了,雪雁放下轻罗幔帐,对着紫鹃做个眼色,两个人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后廊下面,雪雁和紫鹃坐在阴凉处说话。“紫鹃姐姐你刚回家回来,我有件事问问你,以前姑娘不怎么得闲,但凡是姑娘能出宫一趟,那边就要来人接了姑娘去。怎么现在姑娘得闲了,可是那边却是没了消息?”雪雁忍不住问起来紫鹃,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贾母忽然不派人来接黛玉了。 “这个么——”紫鹃刚回贾家那边看了父母回来,她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对着雪雁说:“我和你说,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去。宝玉被老爷打了,老太太正伤心呢,那里还顾得上咱们姑娘呢。” 雪雁先是不敢置信的张大嘴,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宝二爷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怎么就打了?是为了什么?” “听说是宝二爷因为一个戏子,叫什么琪官的,被人家忠顺王府上找上门来,老爷岂能不生气?因此下狠手狠狠地打了宝二爷一顿。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呢。老太太气的什么似得,老太太一生气老爷也只能罢了。你说老太太怎么还能有心思想着接了姑娘过去?”紫鹃对着宝玉的行为很是不赞成。 雪雁听了忍不住吐吐舌头,对着紫鹃道:“说实话,宝玉也是太大胆了,很该教训一顿才是。”说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紫鹃抬头看去,赫然发现竟然是顾直来了。 “顾先生,姑娘这会歇午觉呢,有什么话等着姑娘醒了再说吧。”紫鹃的话音未落,等着她看清了顾直的脸色,顿时呆住了。一向是温文尔雅的顾直,脸色苍白,再也没平日气定神闲的神气了。 顾直仿佛是从梦中醒来,他猛地回过神,苦笑着说:“我,算了,既然是你们姑娘没起来,我等着晚上再来。”说着顾直失魂落魄的要走,谁知这个时候黛玉却从里面出来,她脸上带着午睡刚醒的慵懒:“阿难哥哥,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顾直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黛玉,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她。黛玉被顾直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刚要说话,顾直却一字一顿的说:“我就要出一趟远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有些话,我想若是我现在不说,怕是今后没机会了。”黛玉被顾直诀别一般的态度给吓住了。 等着把丫头们都遣出去,黛玉担心的看着顾直:“阿难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情。等着父亲回来,我们商量一下,看要怎么补救。”黛玉沉默一下,她抬眼看着顾直想缓和下气氛:“你难不成是得罪了皇上?我想皇上应该不会是个刻薄挑剔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是皇上呢。你要是得罪了皇上,我想你还是老实的去上了认罪折子好了。” 顾直被黛玉逗得一笑,原来妹妹以为我在官场上得罪了人了。“妹妹真是会说笑,也就是你了,到这个时候还能这样和我说话。要是一般人,都认为是我个灾星,一定要远着我,生怕被我沾染了晦气。妹妹可知道,我的身世吗?”顾直对着黛玉从头说起。当年林如海收了顾直做学生,只说顾直出身微寒,叫他在林家住着的,一应都是和黛玉一样,黛玉也没因为顾直出身贫寒看不起他,范儿还是处处的拿着顾直当成了自己的亲兄长。 “这是怎么说的?莫非是你的母亲在家乡病了?”顾直认了奶娘夫妇做父母,奶娘的丈夫早已经不在了,就剩下奶娘在老家住着。顾直中了状元之后,也想过把奶娘接来京城住着。谁知奶娘却怎么也不肯来,她说京城是个是非之地,虽然已经过了几十年,可是难免不会遇上熟人。 因此顾直的奶娘一直不肯来。黛玉想顾直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还以为是顾直的养母出事了。看着黛玉着急的样子,顾直苦笑着说:“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母亲早就不在世上了。……”顾直对着黛玉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黛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做梦都没想到阿难哥哥背负着如此大的秘密。“原来是这样,我以前还疑惑,怎么父亲执意要收你做学生,他有的时候对你比对我还要好。以前读书的时候,我有什么不知道的问父亲,他总是没多少耐心。可是对你却是耐心十足!原来父亲早知道了。阿难哥哥,是不是你的身世被人知道了!”黛玉忽然紧张起来,按着阿难哥哥说的,当初害了他父亲的那些人还在朝堂上。按理说阿难哥哥还是罪人家属,只要皇上一天不翻案,不恩赦,阿难的身世就不能见光。 阿难哥哥如今在朝堂上也算是顺风顺水,岂能不被嫉妒眼红?要是有谁察觉到了阿难哥哥的身世,那些人岂能善罢甘休? “不是,他们怕是早就忘记了。我明天就要去湘鄂边界剿匪了,那个地方匪患严重,朝廷派了几次兵度不能剿灭,那些土匪的势力还越来越大!刚得了六百里加急的折子,土匪们竟然攻占了德安府,杀了巡抚。皇上特别委任我做按察使,专门负责平定匪患。”顾直的语气风轻云淡,好像在和黛玉说他要去京城外的庄子上住几天一样。 黛玉听了顿时着急了:“那个地方湖沼遍布,山深林密,还有毒虫烟瘴,怎么叫你一个读书人去哪里剿匪?朝廷养着那些领兵打仗的将军,他们为什么不去?” “有好差事还能轮到我?而且这个差事是忠顺王爷亲自在皇上跟前举荐我的。我要是推脱了,王爷的面子往哪里放?皇上和群臣怎么看我?我身为臣子,为国尽忠是我的本分。这里面不少的事情,很多时候身不由己。”顾直心里清楚,林如海没有徇私,叫忠顺王丢了面子,在直隶省的势力被太子铲除殆尽。他不能明着顶回去,也只能在别处下手。 顾直看起来是太子的新宠,而且顾直在皇帝跟前一直是应对得体,在政务上很有见地,是个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当初自己要笼络顾直,谁知顾直却不肯来迎合自己。忠顺王岂能轻易的咽下这口气?因此他故意把这个差事扔给了顾直。 因为湖北总督是忠顺王的心腹,他已经给湖北总督写了密信。顾直去剿匪不能配合,若是他剿匪不力,可以借刀杀人。若是顾直剿匪顺利,可以先坐山观虎斗,等着顾直和土匪们两败俱伤的时候趁机杀了顾直,把功劳据为己有。 顾直如何不知道忠顺王的心思,可是他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一点磕巴不打的应承下来。 “你——阿难哥哥,你要是真的有个闪失,可怎么能为自己的父亲洗刷冤屈?”黛玉沉默半天,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黛玉知道阿难哥哥不是个自私的人,他能有今天,固然是想为了自己的父亲洗刷冤屈,为家族讨回公道。可是阿难哥哥也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他不忍心看着百姓遭受匪患荼毒。 “要是我就死在哪里,我想我父亲在天有灵也不会责备我的。我若是只为了各人的恩怨,行阴谋诡计,根本不把国家放在心上,那样我和那些陷害我家的人还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这一去只怕是很艰难。我心里有句话一直憋着,怕是再不对你说,就没机会了。”顾直眼光灼灼的盯着黛玉,他忽然抓住了黛玉的手,顾直手心的热度简直是直接烫在黛玉的心上。 黛玉心里一动,她一下子明白了顾直要对她说什么。“你的话我心里清楚,阿难哥哥你明天就要起身,今天想来有不少的事情。你还是忙去吧,你的心思我知道,那些话你回来再说。”黛玉说着挣脱了顾直的手,叫着:“紫鹃,雪雁,你们去叫了叶大娘来,我要找东西!” 第十八章 顾直离开京城去剿匪,黛玉却是变得魂不守舍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是汪洋之中的一条小船,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黛玉一会想到,没想到阿难哥哥对自己这个心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这个事情被父亲知道了,或者是泄露出去,阿难哥哥的前程和自己的名节就完了。 黛玉想起和顾直也是一起长大的,自己视他为亲生的兄长,有什么烦心事都愿意和他说,这个世界上,可能出了父亲,就是他对自己最好了。其实,能和阿难哥哥在一起——想到这里黛玉脸上轰的一下红起来,身上不可遏制的出汗,她赶紧收摄心神,暗自骂自己:“好个没脸的东西,你在想什么呢?” 一会黛玉又担心顾直身负血海深仇,当年顾恺可是当朝首辅,又是皇亲国戚,声势显赫。谁知一夜之间殒命身死,家破人亡,顾直如何能放下心里的仇恨,黛玉也曾经不经意之间听过林如海和贾敏说起来顾直父亲的事情。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现在仔细想想,黛玉越想越害怕,能扳倒当朝首辅,绝非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这一闹出来,不知道要是个怎么样的狂风暴雨。 朝堂上争斗都是你死我活,现在阿难哥哥才是个不起眼的小人,刚得了皇帝的夸奖,就有人忌惮起来。若是阿难哥哥真的要给自己的父亲洗雪沉冤,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的阻力和危险。那当初害了阿难哥哥的人肯定还在朝堂上,肯定还是位高权重。若是阿难哥哥的身份暴露了,他们岂能放过他?想到这里黛玉越发的担心,每天也没心思吃饭,看书也看不进去,每天不是一个人长吁短叹,就是坐着发呆。 眼看着黛玉变得形容憔悴,林如海这天叫了黛玉到书房里面,看着脸色憔悴的女儿,林如海心里暗骂顾直,脸上却是和往常一样,疼爱的叫黛玉坐在身边:“为父这几天忙着公务就疏忽了你,等着天气凉爽了,你又该进宫陪着公主去了。这些日子,你还缺什么,想要什么东西只管说。” 黛玉听着林如海的嘱咐,忙着答应一声,心里很是温暖:“我也不缺什么,想着天气凉了,我叫叶大娘先把给家里下人过冬的衣裳慢慢地预备起来,还有果子和粮食什么的也慢慢地收上来了,账册也都对上了,我叫人拿来给父亲过目。” “玉儿越发能干了,真是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阿难那个小子——”林如海故意沉着脸,刚说出顾直的名字,黛玉就紧张起来,她抓着林如海的袖子紧张的问:“阿难哥哥怎么样了?不是前天父亲还说阿难哥哥一切都好,已经围困住了土匪的老巢吗?” 黛玉心里冒出来无数可怕的想法,她几乎看见了顾直浑身是血的样子,看着女儿紧张的发抖的声音,和仅仅抓着自己的手,林如海长叹一声,黛玉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你这样担心那个小子。顾直把什么都和你说了,自己一身轻松的去了,却叫你整天的夜不安寝,食不甘味。你这个傻丫头,有什么只管和爹爹说,干什么要自己难为自己呢。”林如海一下子捅破了黛玉的心思,黛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整个人呆若木鸡,心里好像被掏空了。 黛玉只觉得一阵冷一阵热的,整个人好像被放进了冰水里面,一会又被捞出来放在火边上烤,最后黛玉脸上红彤彤的,她看着林如海揶揄的眼光,顿时拿着手绢捂住脸,和父亲开始撒娇了:“父亲只拿着我开心,原来你们是一根藤的欺负我。”说着黛玉要出去。 林如海叫住了女儿,脸上没了刚才看好戏的轻松,他常常的叹息一声:“你也长大了,我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可怜你小小年纪没了亲娘,我也不想再续弦了,开始担心你没了亲娘。说亲的时候总是不好听,后来你进宫陪着公主读书,我也就放心了,不会有人再拿着你没了亲娘说事。你外祖家和我提宝玉,我想你和他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若是宝玉是个能托付的,我自然是乐得你有个依靠。可是现在看来,那个宝玉真白白的糟践了那点资质。我也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顾直那点心思?你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世,就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肯点破那点心思吧。”林如海也不绕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心。 黛玉楞了一下,顿时明白了。顾直是不会放弃为自己父亲洗雪冤屈的,可是他走的是一条最难的路,虽然黛玉不知道顾直的仇人是谁,可是她能才出来,那些人不简单。父亲是担心顾直失败了,自己也会跟着遭殃。 原来父亲是深爱着自己的,当初林如海把黛玉送到了贾家,就像是把她这个女儿给忘了一样,除了过年过节的时候送点东西,写一封都是套话的信,剩下的时间好像林如海把黛玉这个女儿给忘记了。有的时候黛玉会怀疑父亲是不是忘了自己了。现在黛玉明白,林如海一直是疼爱她的。 “可是父亲不是对阿难哥哥赞不绝口吗?难道你认为阿难哥哥会失败?”黛玉忍不住问。若是连着父亲都不看好阿难的报仇计划,她还是想办法叫阿难放弃这个念头吧。或者叫阿难不要着急,要从长计议。 林如海看着黛玉一脸担心和矛盾,忍不住笑起来:“真是岂有此理,你还向着那个小子。你是我亲生的,我半辈子就你一个姑娘,我可不想叫你有一点闪失。阿难是个好苗子,他天生聪慧,学识也好。我看这次剿匪回来,他在朝堂上就算是立住脚了。但是他要走的可是一条凶险非常的路,一个不慎就要粉身碎骨的。我是不放心你啊。玉儿,你要是真的选择和阿难在一起,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安稳幸福的生活,黛玉嫁给阿难就是和安稳告别了。未来的不确定叫林如海犹豫了,他不想叫玉儿跟着阿难担惊受怕,承受失败的后果。 林如海的一片慈父心肠,黛玉沉默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她和父亲相依为命,黛玉不忍心叫林如海伤心。可是阿难哥哥,要是自己也抛弃了他,阿难还有谁呢? “好了,不提这个了。你外祖母叫你过去散散心,你要是想过去,就叫人套车过去。其实你外祖家那几个姐妹还不错。可怜你一个人在家怪孤单的,有几个姐妹在一起说笑也是好的。你放心,我和你二舅舅说了,宝玉不会缠着你了。他正被自己的老子抓着念书呢。”林如海高深莫测对着黛玉挤挤眼,黛玉明白了,肯定是父亲在二舅舅跟前吹了什么风,二舅舅一向是要抓着宝玉读书的。这会宝玉可定时被贾政盯着不能半分闲暇了。在别人看来,林如海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叔,可是黛玉却知道,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在官场上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林如海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张白纸,对世事一无所知。倒是二舅舅,从来都是个天真烂漫的人。 黛玉会心一笑,她摇摇头:“我还是在家陪着父亲的好。如今虽然父亲也来了京城,我们一家也算是团圆了。可是,我一年大半时间都在宫里,算起来我们父女相处时间也没多少。大热的天气,我也不想动。到了外祖母那边,固然能和姐妹们一起说笑,可是把父亲一个人放在家里,我不放心呢。而且老太太那样疼宝玉,上次听说宝玉挨打,二舅舅都给老太太跪下了。就算是二舅舅想逼着二哥哥读书,老太太绝对先拦着呢。” 林如海听着黛玉如此说,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看人品,顾直是个最佳女婿人选,可是自己也有私心的。林如海不想叫黛玉跟着担惊受怕。若是说哄着女儿高兴,其实贾宝玉也不错。自己拿着去贾家试探她,谁知黛玉却推了。固然是女儿恋家,更说明在黛玉的心里,宝玉的位子已经是远不如以前重要了。 看起来在玉儿的心里,顾直那个小子不知不觉的占了上风!林如海一想这里,更加郁闷了。到底是怎么办好呢? 自从父女两个把话说明白,黛玉心里的忧虑去了大半。她明白林如海的苦心,对着顾直,黛玉尽管内心犹豫不决,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教导是从小就刻在脑子里的。黛玉知道林如海肯定会帮她做个做好的选择。知道父亲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靠,黛玉也没烦恼。 她剩下的日子倒是过的很逍遥自在,每天除了管理家务,林如海如今在京城,以前的同年,同僚,亲朋好友的也时常有人情来往。贾敏不在,林如海虽然也有几房姬妾,可是身份不配,因此一应事情都是黛玉来照管着。 好在黛玉生性聪慧,又在宫里跟着学习,刚开始林如海还担心黛玉不能应付,更有些人想看黛玉一个小姑娘出笑话。谁知黛玉接手后竟然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点整齐,礼节上更是没有差错。因此众人都拜服敬佩了,京城里面反而是说林如海家的姑娘好。这一下就有不少的人家存了求亲的心思。 林如海如何不知道最近那些忽然凑上来的人是什么心思,他不动声色的挡住回去。这天是贾政的生日,贾母特别叫人接了黛玉过去热闹一天,自然林如海也接到了贾政的请柬,郑重其事的邀请林如海过去。 贾政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以前他官位不显,生日也就是阖家上下坐着看戏喝酒半天,然后贾政和清客相公出去,在外面喝酒吟诗半天就算是完了。可是现在不一样,元春成了贤德妃,深得皇上宠爱,贾政生日前几天又从宫里赏赐了寿礼下来,这下贾政也只能操办的热闹些。不少人听了消息,都来送礼奉承,贤德妃的父亲呢。巴结好了贾政也算是有一个靠山。 因此贾政生日这天荣国府宾客盈门,荣宁街一条街上人来轿往,车马簇簇,真是热闹的很。林如海带着黛玉过来,早有周瑞家的亲自迎了黛玉进去,贾琏则是迎着林如海到了外面坐下来和贾政说话喝茶。 到了贾母处,三春和湘云宝钗都在,互相厮见过了,贾母拉着黛玉坐在身边笑着说:“我想着接了你来,却听说你的身子不好。大热的天气也就罢了,如今天气凉爽了些,你过来正好和她们一起说话。听着你在家里很好,都学会管家了,我也就放心了。” 黛玉笑着说:“我一直想来,只是天气热,身上不舒服,不敢过来怕是打搅了老太太。我哪里会管什么家,也不过是在家闲着无事,跟着学习罢了。多亏了以前在老太太跟前,也知道些事情,要不然真的成了傻子了。”黛玉的话叫贾母越发高兴,她想起什么对着李綄说:“玉儿一说,我想起来了,姑娘们也慢慢地大了,也该教给她们知道些管家的规矩了。” 李綄听了忙着应声称是,这边薛姨妈笑着说:“老太太家里这些女孩子都是好的,其实叫我说,也不用非要摆个架势,认真的学起来,管家也不过是那点事情,凭着姑娘们的聪慧,看看也就明白了。趁着年轻,多松快几天才是呢。等着有了人家那个时候想要这么每天玩笑着也不能了。” 说着薛姨妈叹口气指着宝钗说:“我倒是想叫宝丫头也能整天轻松些,可是她却要非要帮着我打点。真是我带累了孩子了。”宝钗对着母亲无奈的笑着说:“妈妈越发的唠叨了,平白的扯上我做什么?我家里事情老太太姨妈是知道的,母亲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我不过是帮着做点针线谈不上什么学着管家。”宝钗很谦逊的对着贾母解释。 其实宝钗知道薛姨妈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看着黛玉和贾家的姑娘们一个个的金尊玉贵,在家里真是娇生惯养的。可是自己家呢,没了父亲庇护,一个哥哥不能顶门立户,却整天的惹是生非。上次宝玉为了什么琪官挨打,还不是因为在哥哥的酒席上认识的。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 这会妈妈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说话难免过火。宝钗赶紧出来化解薛姨妈带来的尴尬。黛玉善解人意,她笑着说:“我们倒是羡慕宝姐姐呢,姨妈那样疼爱你。其实我们这些姐妹里面就数宝姐姐知道的多。我们还要跟着姐姐学习呢。” 见着自己的外孙女越发的有气度,贾母很是高兴,也跟着夸奖宝钗:“就是这个话,我们这四个女孩子,都赶不上宝丫头呢。”正说着,那边尤氏带着自己娘家两个妹子来了。 一时间开戏,大家看戏说话不提。黛玉忽然想起什么,悄声的问:“怎么不加宝玉?”贾母疼爱宝玉,不叫他出去,怎么今天竟然没见到?湘云笑着说:“本来老太太是要二哥哥在里面的,谁知老爷偏生叫了她他出去。自从上次挨了打,老太太发话了,不叫二哥哥出二门呢。不过既然是北静王府上来的人要见二哥哥,也只能罢了。”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还是父亲想错了。黛玉也没再问,她就一心看戏。这个时候戏台上正演一出西厢记,听着边上宝钗说:“这个唱小生的怎么和平日里见的那些唱小生的不一样?” 黛玉仔细看,果然是和一般的戏子不同,举止之间更风度翩翩,一点粗鄙也没有。“戏上说那个张生也是个人才出众的,既然是学富五车,就该举止风流,言谈不俗。这个人唱的却是有心了。” “你们不知道,他不是唱戏的,也是官宦之家子弟,不过是喜欢串戏。今天是来客串的。”跟着尤氏来的一个娘家妹子发话了,道出戏台上张生的身份。 黛玉循声看去,忍不住大量起来这个俏丽的姑娘了,没想到尤氏竟然有这样标致,俏丽的两个妹妹,一个温柔和顺,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一个则是有些像宝玉身边的晴雯的,泼辣标致。黛玉刚要和那个伶俐的女孩子说话,宝钗笑着说:“你在家里也不肯来,云妹妹来了还抱怨呢。说以前大家在一起玩笑着热闹,谁知少了你一个就显得冷清了。听说等着天气凉爽,圣驾回京,你还要进去呢。” 黛玉心里微微诧异,宝姐姐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开口的人,怎么也冒失起来。黛玉看着三春对着尤氏带来的两个妹子也是客客气气的,心里一动,笑着说:“我以前只觉得宝姐姐整天不理会我们,一张嘴就是那些叫人头疼的东西。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不是姐姐市侩,是我以前轻狂了。父亲上了年纪,事情也多,我总不能看着不管。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也不过是帮把手罢了。我叫人送了东西来,你们可都收到了?” 黛玉也就岔开了话题,也不理会尤氏那个小妹子了。三春和宝钗湘云都笑着说:“收到了,难为你想着。” 一会黛玉说坐得累了,湘云也说喝多了酒要吹吹风,于是两个人悄悄地离席出去。黛玉见着四周无人才问:“那边珍大嫂子两个妹子是怎么回事?” “可叫我拿住了,你们半天也不会去,在这里干什么呢?可惜咱们不能行酒令。若是按着我的意思,大家找个机会在园子里面喝酒行令,连句作诗才有趣呢。”探春不知从什么都放钻出来,拉着黛玉和湘云说笑。 湘云看着探春说:“刚才林姐姐问我那边珍大嫂子两个妹子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你们家的事情。”湘云的话没头没脑,探春脸上却尴尬了下,黛玉立刻知道了,尤氏这两个妹子肯定是有点事情。看着探春尴尬,黛玉笑着说:“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出来时间长了,还是回去吧。” “林姐姐你可千万别在四妹妹跟前提起来那边的两个。其实也不是我们自持身份看不起人,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她们两个生在那样的家里真是糟蹋了。以前跟着老太太去那边,见过一次,她们倒也是身世可怜,只可惜没读过书,也没人教导,心里都糊涂了。我想着都是亲戚,面子上过得去远着就是了。等闲她们也不过来,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怎么大嫂子竟然带着她们来了。”探春语焉不详,黛玉却听明白了探春的意思。 尤氏的那两个妹子没什么见识,叫三春看不上眼,“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也罢了。”黛玉想一定是惜春和尤氏不对付,更顺带着看这尤氏的两个妹子不顺眼。算起来惜春也是个可怜的人,生下来就没了娘,一个老子却和没有一样。贾敬整天在城外的道观里面,常年不会来,家里的人和事一概不理会,哪里有人真心疼爱她,贾珍是她亲哥哥,尤氏是她嫂子,可是却拿着惜春当成了这边府里的姑娘一样待。 尤氏两个妹子听说也不是她的亲妹子,是尤氏的继母带来的,惜春这个东府正经的嫡出小姐没人理会,两个不相干的姨娘却在这里。换成是谁都不舒服。黛玉感慨着,自己命薄,却没想到四妹妹更是命苦。等着黛玉湘云和探春回来,却不见了惜春,迎春说:“四妹妹不舒服,回去了。” 贾母跟着薛姨妈说话,她扭脸对着黛玉说:“你们小姑娘家哪里坐得住,都去四丫头那边说话去吧,我和姨太太说话。”黛玉答应一声,尤氏也站起来,对着贾母说:“出来了半天,还有事情,就告辞回去了。” 贾母点点头:“你也事情多,劳动你一天了。凤丫头,送了你珍大嫂子出去。”尤氏赶紧带着两个妹子走了。谁知尤三姐却一直看着台上出神,连着尤氏叫她都没听见。一直到尤二姐使劲的推了她一下,三姐才是如梦初醒的走了。 没等着晚饭,林如海那边就叫人进来接了黛玉回家了。回到家,黛玉见着父亲脸色不好:“今天在二舅舅家,可是谁惹了父亲不高兴?”林如海拧着眉头,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今天见着了宝玉,他倒是有点捷才,写的几首诗还有点意思。今天唱张生的那个——算了,你回去歇着吧。”林如海心里有些乱了。若是说宝玉是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吧,他倒是个聪慧的人,写的诗也很文采,大概是小孩子家家的,没定性,若是宝玉能沉下心来,未来也是个不错的。 那个来贾家串戏的,卸了妆过来给贾政祝寿,叫林如海有种见了故人的感觉。可是黛玉是个女孩子,哪有做父亲的和女儿谈一个串戏的花花公子的。要是顾直在身边,自己还能和阿难那个孩子商量下。 “那个人听说是串戏的,也是官宦之家。父亲对那些一向不放在心上,怎么忽然问起来他了?”黛玉有些诧异,林如海不太喜欢风月戏文,对着狂饮滥赌十分厌恶。怎么今天好端端的问起来一个玩票的花花公子了? “你听谁说的?那个叫什么柳湘莲的,你怎么知道的?!”林如海顿时严肃起来,黛玉养在深闺人,怎么对一个花花公子知道的那么清楚? 第十九章 过了几天,黛玉便回了宫里去,一段时间不见平阳公主好像长高了不少,她脸上带着阳光的痕迹,白皙的肌肤被阳光晒成了浅浅的小麦色。两个人也算是久别重逢,自然是格外亲热,平阳公主拉着黛玉上下打量着:“你也长高了不少,怎么瘦了?难道你在家里还要干活?” 黛玉低下头:“我一向苦夏,天气热就懒得动不想吃东西,等着天气凉爽就好了。公主倒是气色极好,想来夏宫的肯定比宫里更好吧。” 谁知平阳冷笑一声,带着讥讽的语调:“我当初还想着叫你一起去避暑的,现在却庆幸,你幸亏没去。一场大戏热闹得很呢。六月流火,大家都热的恨不得躲起来,要内心清净才好,谁知竟然有不怕热的,要赶着下油锅呢。”黛玉听着平阳的话就知道肯定是皇帝身边那些嫔妃争斗叫公主不高兴了。 黛玉拉着平阳坐下来,拿着扇子递给她:“你是个通透的人,何苦要这样给自己找气受。家庭里面的事情,你这样聪慧的人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罢了。皇后娘娘就比你沉得住气。你在这里生气白气坏了自己,反而叫皇后娘娘担心。”黛玉入宫陪在平阳公主这些日子,对后宫看的很明白了。 宫规森严,皇后虽然宽厚仁慈,不是个拈酸吃醋的人,可是那些嫔妃之间,有了子嗣的,没有子嗣的,得宠的,不得宠的,年轻刚入宫的,上了年纪的,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提这些女人都是为了一样东西去的。大家面子上一团和气,姐姐妹妹的,亲如一家,可是背后都长着另一张面孔。对着这些黛玉都已经是麻木了,想来平阳是气狠了,竟然和她吐槽起来了。 听着黛玉的话,平阳无奈的摊摊手,苦笑着:“我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我是生自己的气,我竟然给别人当了棋子使了!” 原来在夏宫的时候,一天皇帝的兴致不错带着平阳出去骑马了,被关在宫里整天的读书,学规矩,听着嬷嬷说那些剪不断扯不烂的人情世故和规矩,平阳早就想着出来散散心了。一骑上马,平阳可就撒开了跑了。皇帝对着这个唯一的嫡出公一直是疼爱有加,见着女儿高兴,也心情不错。 跑了一会,眼看着太阳大了,父女两个到了湖边一座宫殿休息。正在说话的功夫,忽然见着湖面上一条小船过来,原来是贤德妃带着几个刚入宫的嫔御过来了。皇帝见着一个美人的手上捧着个玻璃樽,里面装着好像是些水:“这里面是什么?” 那个美人抿嘴一笑,一张嘴莺声燕语的:“是娘娘带着臣妾等早上起来去收集起来的荷花上的露水,拿来烹茶想来是极好的。”接着一个圆脸女子,笑着插嘴:“前天晚上,贤德妃还带着我们把上好的茶叶包成小包,放在荷花的花心里。等着太阳下山荷花慢慢地收拢起来,今天早上太阳出来趁着花开取出来,用这个露水泡茶,肯定很香呢。”耳边是莺声燕语,眼前是环肥燕瘦,青春的面孔和身体,皇帝正为了政务感到疲乏,忽然来了温柔乡,顿时觉得心旌摇荡,浑身骨节都舒坦了。 皇帝看一眼元春,笑着说:“也就是你有这个巧思,朕这些天忙着政务,就冷淡了你。鞠美人她们刚入宫没多久,有你照应教导很好。” 元春忙着谦逊的对着皇帝微微福身:“臣妾不敢居功。也不过是每天闲着无事,幸亏是妹妹们来了,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今天天气热,皇上和公主骑马了,这会该好好的歇息下。臣妾立刻烹茶来,皇上喝茶看看湖面上的景色,心里也觉得清凉。”元春的话叫皇帝心里很舒坦,平阳听着元春的话却是心里不怎么舒服。 这个元春一贯是在皇上跟前做出来不计较,大方的样子,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着皇帝冷落了她,皇后也不管那些新入宫的嫔御们,只有她不嫉妒,尽心的教导那些刚入宫的美人们?平阳心里生气,可是她碍于身份也不能直接顶回去。但是她不甘心啊。 平阳转转眼珠子,对着元春说:“也不知道贤德妃的茶有没有我的份儿啊?”说着平阳扑到了皇帝身边,扯着皇帝的袖子撒娇:“父皇,你看贤德妃偏心吧,她见了父皇就满眼满心的都是你了,若不是我出声,怕是她都没看见我呢。” 元春听着平阳的话也不生气,反而是笑着对平阳福身,她低眉顺眼对着平阳说:“公主言重了,这个荷叶茶虽然好,可是却不适合女孩子。荷花茶太寒凉了女孩子喝了会伤身体的。公主身子也不是很结实的,这个茶是不敢给公主喝。我这边预备了玫瑰茶,公主尝尝看。” 皇帝听着元春的话,有些诧异的说:“你竟然是未卜先知了,如何知道平阳也在这里?” “臣妾不敢居功,这个茶不是为了公主专门预备的。鞠美人她们也吵着要喝荷花茶呢,她们刚入宫承恩,皇上子嗣要紧,我就只能预备了玫瑰茶。滋养颜色,补气补血。”元春说这些话,一脸的温和,仿佛别人有了孩子她比谁都高兴。皇帝好像想起什么,眼神一暗,对着元春说:“你真是想的周到。这些年委屈你了。” 平阳哼了一声,她很想甩袖子离开,可是理智叫她咬着牙留下来,在皇帝跟前做出个可爱小女孩子的样子。皇帝被平阳缠了一会,对着元春和那些美人淡淡的说:“太阳大了,你们也回去吧。”说着也就带着女儿回去了。 只是当天晚上皇帝召幸了元春,接下来的日子里,元春很得皇帝宠爱,几乎是一整个夏天,元春都陪在皇帝身边。那些皇后特别选进来的娇媚女子,竟然不能分走元春的一点恩宠。 平阳对着黛玉发一顿牢骚,可是等着她说完了,才尴尬的想起来元春是黛玉的表姐。看着平阳脸上不自在的,黛玉倒是不以为意:“公主和我说这些话,可见是真心相对,我和贤德妃算起来虽然是亲戚,可是嬷嬷和先生都说了,现有君臣上下,再说亲戚情分。宫里的事情本来不是我能听的,既然公主心里不舒服,和我说一说,发泄一下也是。我听了就忘了,再也没别的心思。” 谁也不是傻子,平阳公主和贤德妃谁对自己是真心,谁对自己是假意,黛玉能分辨明白。刚入宫的时候,贤德妃就赶着过来到皇后的宫中看她,那个时候皇后明显的是不高兴了。开始黛玉还有些糊涂,为什么皇后一提起来元春就露出来不高兴的样子。后来在宫里的日子长了,黛玉还是和元春有些交集的,元春固然是做出来一副和黛玉很亲近,事事要罩着她的样子。每每见着黛玉都是嘘寒问暖,还时不时地叫人送了些东西来。 但是谁真正的对自己好,黛玉有自己的判断。元春看似对自己很好,可是元春每次见到黛玉都是一副心疼的表情,好像黛玉不是做公主的伴读,而是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活。 其实黛玉和平阳公主相处愉快,平阳虽然是皇帝和皇后的掌上明珠,难免是带着骄矜之气,可是人却是真心实意。因为平阳是被皇帝和皇后当成男孩子教养,从小就被皇帝放在身边的,她在宫里一向是不看别人的脸色,因此难免有些风言风语说公主骄横跋扈,脾气不好,身边的人动辄得咎。 加上元春每每对着黛玉做出来一副心疼无奈的样子,黛玉又长得娇弱纤细,大家难免被元春误导,认为黛玉被平阳欺负。因此公主被惯坏了的话更多了。黛玉也为了这个伤心,她有苦说不出,她若是站出来说公主对她很好,别人肯定会认为是平阳和皇后逼着黛玉如此说。要是黛玉想离开纷乱,她主动提出回家,那样的话也会被人说,林如海的千金被公主给欺负的无法进宫来了。黛玉为了这个事情伤心,为难,更担心会连累了林如海。 倒是平阳和皇后宽慰黛玉,大家看着黛玉还是和往常一样,两个小姑娘还是亲热的在一起上学念书,到后宫给太后皇后请安。那些风言风语才慢慢地散了。 今天平阳对黛玉大发牢骚,一时忘情,黛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先来安慰平阳了。“你真心对我,我也是气狠了。算了,那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白白的生气。我们去给母后请安。”平阳站起来拉着黛玉去皇后的宫里。 路上平阳看着宫殿仿佛是没有尽头的屋脊,叹息一声:“你看这个地方,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想这里如何的奢华,住在这里的人该是如何的金尊玉贵。其实这里面的烦心事一点也不比外面少。你那个表姐,看起来是花团锦簇,可是她真的能舒心吗?”平阳嘴角浮出个玩味的笑容,说话间几个嫔妃已经到了她们跟前。 “公主是去个娘娘请安?”为首的一位嫔妃笑意盈盈的,她一双桃花眼,目光流转之间艳光四射,原来是丽妃。她算是宫里最标志的妃子了。丽妃容貌艳丽,性子泼辣,深得皇帝宠爱,黛玉忙着跟着平阳对丽妃行礼问好。 “我刚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听说一位新入宫的张美人病了,我去看看她。”丽妃慵懒的指着身后几个捧着盒子的宫女:“都是姐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可怜张美人病了有些日子了,她从夏宫就不舒服。这个傻孩子一直忍着不说,直到回了宫实在忍不住了才说。啧啧,太医看过了说本来是个小病症,硬生生拖延了。”丽妃唠唠叨叨,一个劲的摇头叹息,仿佛很担心张美人的病。 平阳笑着说:“既然是丽母妃有事,我们不打搅了。”说着拉着黛玉就走。等着丽妃走远了,平阳对着黛玉说:“你等着看吧,丽妃要出手了。”黛玉诧异的看着平阳,丽妃本来就比元春恩宠更盛,为什么要对付元春呢? “你真是个傻子!仔细想去!”平阳无奈的敲敲黛玉的头,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你想啊,丽妃虽然艳冠天下可是到底是上了年纪。贤德妃贤德的很,她几乎是笼络了所有新入宫的新人,丽妃岂能放过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当初可是皇后叫丽妃和端妃教导新入宫嫔御们啊!” 黛玉豁然开朗,元春笼络着新人,又复得皇帝宠爱,就是打破了宫里的平衡,丽妃和端妃岂能眼看着元春一个人得了好名声。那个张美人病了,大概也是丽妃拿来给元春挖坑的道具罢了。想着自己去外祖母家的时候,大家提起来元春都是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贤德妃在宫里如何的翻云覆雨,如何的一呼百应。可是谁能知道宫里的贤德妃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贾家的那些人整天念叨着省亲,贤德妃回家如何的荣耀,仿佛都成了皇亲国戚一样。可是有谁真的为元春想过? 想到这里黛玉心里凄然,人心凉薄如此,元春还是那边的嫡小姐呢,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己一个外孙女呢。 宫里的日子一天天的这么过去,尽管平阳是公主,可是后宫那些消息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张美人不是病了,而是有喜了,只可惜张美人刚怀孕的时候没得到很好地照顾,在夏宫避暑的时候难免贪凉,还跟着去爬山,光着脚踩在水里面采集水里面的菱角,到底是受了寒,孩子没保住。 不过张美人资历浅,分位低,皇帝也不过是听了消息郁闷了一下,下旨叫太医尽心调养。皇后则是亲自去看了,给了张美人不少的赏赐,还特别准许张美人的母亲进宫看她。端妃叫张美人挪进了自己的宫里,亲自照顾调养。阖宫上下都说张美人虽然没了孩子,可是能见到母亲,也算是不错了。 黛玉听了几个宫女七嘴八舌的话,心里却是冒出个想法,不知道张美人事件后面是有多少谋划和算计呢。要知道贤德妃可是越厨代庖,在夏宫里面落得个照顾教导新人的名声,张美人的孩子却是在夏宫没得。怕是元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黛玉这天回家,刚进门她就察觉出来气氛不对,叶娘子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黛玉的心立刻揪起来:“出了什么事?可是父亲生病了?” “姑娘别着急,姑娘也累了,你们赶紧扶着姑娘进去歇一歇。不是老爷,姑娘放心,是顾先生回来了。他剿灭了土匪,可是身上也负伤了,他是被抬回来的!已经请太医看过。说伤口化脓了,很是凶险呢!”叶娘子是林家老人了,顾直和黛玉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叶娘子的心里顾直也和林家人一样了。 黛玉听了叶娘子的话眼前一黑,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雪雁和紫鹃忙着扶住黛玉,慌的声音都变了:“姑娘,姑娘小心。叶大娘,你慢慢地说,别吓坏了姑娘。如今顾先生在哪里呢?他一个人住着,谁服侍呢?” 叶娘子擦擦眼泪,亲自接过来小丫头端上来的茶,放在黛玉手边上:“顾大人受了伤,从战场上下来伤口已经包扎起来,可是这一路上赶着回来,就没有及时换药,等着见了皇上出宫就支撑不住了。老爷知道了,这会已经是赶过去。刚才传话回来叫人把外面的书房收拾了,叫顾先生回来住。嗨,阿难一个人,身边也就是两个小厮服侍,那两个小东西自己还不周全呢,哪里就能顾上他了。还是回家住着的好。” 黛玉强自镇定下来,她撑着一口气对叶娘子说:“大娘忙你的去,叫他们把书房打扫仔细了。对了,我记着还有些上好的百合香,你拿了点起来好好地熏熏屋子。叫厨房分出来一般人日夜预备着,等着阿难哥哥回来要汤要水的,煎药也能方便些。还有你叫人去把阿难哥哥住的地方收拾下。要紧的东西带回来,那边叫妥当的人看着。” 黛玉几句话吩咐下来,叶娘子不由得感慨起来:“到底是姑娘,我一着急竟然没想的那么周全。”说着叶娘子自去按着黛玉吩咐办事。紫鹃叫丫头端水进来,服侍着黛玉洗手换衣裳。 等着黛玉见到顾直,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顾直成了个消瘦,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烧的昏昏沉沉的伤员了。黛玉眼泪一滴滴的掉在了顾直脸上和手上,林如海看着女儿的样子越发的心疼:“哼,借刀杀人!我都听说了,他是被冷箭伤了,那个时候残匪已经是四处逃命了,还是官军用得□□!” 原来真的有人想除掉顾直,黛玉惊讶的看着父亲。林如海看着顾直睡得安稳了,他转开眼神:“我们出去说话,太医说了症虽凶险,可是烧退了就没事了,只要小心照顾就没事了。本来有些话,我不想告诉你,但是时至今日,你也长大了,我少不得要和你说一声。” 林如海带着黛玉离开了顾直的房间,父女两个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 林如海的内书房里面,父女两个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千头万绪竟然是没找到如何开始。半天还是黛玉先打破了沉默,她拧着手上的绢子:“是不是阿难哥哥的身份被人知道了,他们想借刀杀人?”林如海有些惊讶的看着女儿,他从稍微吃惊道了得意,林如海忍不住笑着说:“可惜,你不是个男子。若是你是个男孩子,林家的祖宗们也能安心了。你猜对了一半,阿难的身份没有被外人知晓,可是借刀杀人是真的。那些那里是土匪?不过是当地的官员们看着来往的客商眼馋,收买路钱还觉得不足,干脆是硬抢罢了。当地的县令,到州府衙门都牵连进去。如今当地的土匪被剿灭了,幕后指使府尹被抓住,可是谁都明白,凭着他一个小小的黄州府尹就能聚集起来一万土匪,啸聚山林,官兵屡次围剿都失败了。这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主使者。阿难受伤的时候,黄州府尹已经是畏罪自杀了。” 父亲的话叫黛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她紧张的捏紧了手,骨节都发白了:“父亲,难道是那个人在朝堂上!” “神目如电,暗室亏心的事情怎么会不被人知道。况且那个最大的主谋还不是个做事隐秘的人。不光是我知道,怕是皇上也猜到了几分。阿难倒是因祸得福,皇上对他很是看重,嘉奖不会少,没准还能得个封号什么的。我今天和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阿难不管身世如何,他有没有那个打算,按着他的性格,今后阿难的日子都不会很平顺。”林如海没往下说,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黛玉看。 黛玉脸上腾地一下红了,她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林如海是叫黛玉自己想清楚,做做父亲的总希望孩子能平稳安顺的过日子,尤其林如海只有黛玉一个女儿,更希望黛玉能生活安稳了。可是林如海也是个宠孩子的,他不想自己替黛玉做主,女儿的终身大事还要她自己愿意的好。 “我去看看阿难哥哥,父亲的心思我明白了。”黛玉只觉得在林如海洞悉一切的眼光下坐不住,她忙着找借口跑了。 躺在床上的顾直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不断地浮现出一些迷乱的场景的。一会是在战场上,那些土匪已经被团团围住,就要胜利了,正在自己指挥着士兵冲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尖利的风声,接下来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起来。 “疼……”顾直虚弱的□□起来,一双温柔地手抚上了脸颊,好像是谁在耳边说了些什么,疼痛竟然慢慢地减轻了不少。嘴里面干燥苦涩,一点温暖的水流浸润了干燥的唇舌,顺着嗓子眼流下去。 一会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被奶娘抱着,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母亲倒在了地上。火光照在那些人的脸上,狰狞可怕!尤其是那个人,昨天还在一脸疼爱的抱着自己,哄着他玩耍,可是一转眼,就成了从地狱出来的修罗。 梦境越发的纷乱,顾直慢慢地沉入了黑暗中。身上的伤不那么疼了,自己是在哪里?顾直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担心的眼睛,黛玉见着顾直醒过来,顿时眼圈红了:“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我都要急死了!” 第二十章 张开嘴,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你别哭啊,我没事了!”顾直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黛玉越发的哽咽起来:“你别说话了,都躺了几天了!你身上还疼的厉害吗?”说着黛玉伸手要摸顾直的额头,触手都是粘腻的汗水,却没了前几天吓人的温度,黛玉稍微松口气,叫了人进来:“阿难哥哥醒了,快去叫大夫来。” 雪雁端着药碗进来,对着躺在床上的顾直说:“先生可要谢谢我们姑娘了。你这些天不是烧的昏沉沉的,就是躺在那里就像是晕过去,连着太医们都说凶险的很。姑娘为你担惊受怕的,可是也跟着煎熬了几天呢。” 顾直喝了水,嗓子找回来了,他的眼光一直盯着黛玉看,黛玉脸上明显的消瘦了不少,一双眼睛因为伤心哭的红红的,脸上身上看着还很整齐。顾直问:“你这个时候怎么出来了,我的伤好多了,你还是回宫里去。” 紫鹃端着漱盂进来,等着顾直吃了药漱口:“姑娘刚从宫里出来,是皇后娘娘体恤姑娘,连着太后也知道了。公主叫姑娘出来了,说不急于一时,等着先生的伤情稳定了,姑娘再进去也使得。在宫里姑娘担心先生,又不能当着人前露出来,只能背地里着急上火。先生再不好,姑娘都要病了。”顾直看着紫鹃端了温水来,他有些不自在的看一眼,无奈的说:“劳动你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吧。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就罢了,还是回去吧。” “正是这话呢,姑娘看见了,阿难没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没准等一会老爷就回家了。”叶娘子带着几个丫头进来,紫鹃和雪雁都是黛玉身边的丫头,没来由伺候顾直不合适。黛玉不放心的看着顾直:“雪雁是从小在我身边的,还是叫她留下来。对了皇后娘娘还赏赐了上好的伤药,用鹅毛轻轻地沾一点扑在伤口上就好了。”说着雪雁拿着个小瓶子进来,上面贴着鹅黄色纸笺。 “即便是亲兄妹,也没哥哥使唤妹子贴身丫头的。姑娘担心阿难,我亲自带着人服侍可好。雪雁你放下了药,快扶着姑娘出去吧。仔细着被血腥气给冲着了。我就说你,再也不是以前孩子了,你如今也大小也是个官儿,总不能身边两个小厮。添上个丫头能怎么样?”叶娘子唠唠叨叨的,顾直脸上不自在,紧抓着领口:“妹妹既然看见可,还是回去先歇着。” 黛玉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些失态了,她脸上微微一红,不舍的看着顾直:“阿难哥哥你好好休息,等着下午我再来看你。” 刚扶着雪雁要走,就见着个婆子站在外面说:“薛家派了人来,说是给顾先生送药的。” 薛家?黛玉愣了下才想起来是薛姨妈派人来,她忙着说:“既然是人家好心好意的来了,情他们在花厅上喝茶。来的是谁?可是那边薛姨妈叫他来的?”顾直受伤的消息传出去,贾琏先送了伤药来,还亲自上门看望。接着贾政和贾赦不是推荐了医生,就是送药物等。还有不少的同年,同僚不是亲自上门就是推荐医生,送东西来。 黛玉怎么也没想到薛家能派人来。“是个婆子,正是他们太太派来的。姑娘可要见见?”听了那个婆子的话,黛玉不由得看向顾直,薛家和顾直好像没什么交集,若是硬说关系的话,大概是顾直在贾家遇见了薛蟠,有过几面之缘罢了。顾直也是有点摸不准,他无奈的看着黛玉,眼神似乎在说:“我也不知道啊!” “人家是好意,自然不能冷落了去。阿难哥哥不能挪动,我去代替他道谢。”说着黛玉扶着丫头出去了。 薛家的婆子见着黛玉出来,忙着上前问好,黛玉看那个婆子却是认识的,正是薛姨妈身边管事的婆子。她笑着问好,表达了感谢之情:“嬷嬷请坐,难为姨妈想着。” “姑娘好,我们太太也是刚听了先生的事情,急的不得了,赶着叫人找出来这几丸药。这个药是拿着上好的药材和出来的,通淤活络,去腐生肌,是最好的。如今蛇胆,熊胆,麝香都难找了,这样的药就是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去。每天用黄酒化开了,敷在伤口上散了热毒就好了。”薛家的婆子详细的说用法,黛玉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一般的伤药,薛家是皇商,存了不少的好东西。这个肯定是当年薛家得来的好东西了。 “谢谢姨妈想着,顾先生已经没事了,等着他痊愈了必然去道谢的。你路上辛苦,紫鹃叫人带着嬷嬷下去喝茶。叫你辛苦一趟,给嬷嬷些银子拿去喝茶吧。”黛玉叫人带着薛家的嬷嬷去喝茶,拿了银子赏给她。 “不辛苦,我们太太上了年纪,精神越发的短了。有的事情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还是宝姑娘提醒着,才想起来还有些上好的药呢。我们姑娘叫奴婢传话说,本来是该亲自上门看望的,想着顾先生身上不好不便打搅。我们家大爷过几天要出去南边做生意,想着姑娘在南边久了,想要带什么南边的东西只管说一声。”原来是宝姐姐叫人送药来了,黛玉才明白过来,难怪她刚才还疑惑呢,薛姨妈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每天不过是守着宝钗和薛蟠两个孩子,时常过去和王夫人贾母说话,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是个安分守己不肯招惹事情的人。 而且顾直和薛家真的没什么交情,她竟然想着送药来?!还真的是宝姐姐的意思。“多谢你们姑娘费心想着,她一向是喜欢为别人着想,人前应候是最周到的。”黛玉嘴上感谢宝钗的周全和关心,可是心里却生出来点异样的感觉。 打发了薛家的婆子下去,紫鹃觑眼看着黛玉的脸色:“姑娘,既然是薛姨妈的好心,咱们也不能收下礼物没点表示啊。要怎么打发回礼呢?” 黛玉脸色一僵:“你看着办就是了。人家是送给顾先生的,我在这里搅和什么?就是精心预备了回礼,人家未必领情呢。我累了,换衣裳要歇一会去!”说着黛玉站起来,从后面走了。 紫鹃被黛玉忽然变脸给弄愣了,刚才姑娘还是欢喜着呢,怎么转眼就变了?是薛家哪里惹了姑娘了?还是姑娘和顾先生生气呢?可是在宫里,姑娘每天晚上担心顾先生一个劲的淌眼抹泪的,早上眼睛都红了。姑娘应该不会和顾先生生气。薛姨妈也不过是好心,姑娘怎么忽然生气了?紫鹃呆呆的看着桌子上薛家送来的药丸,有些糊涂了。 咬着牙,把□□声压抑在嗓子眼里,可是后背撕裂的疼痛叫顾直浑身发抖,额头上冒出豆大汗珠。王太医熟练的给顾直换药,伤口基本上已经愈合了,只是还没彻底长好,露出粉色的嫩肉,药粉洒在上面顾直就疼闷哼一声。“已经基本上愈合了,这个伤虽然重,可是大人的底子好,没伤着根本。皇上加恩,如今大人已经是正四品的中顺大夫了。今后必然是飞黄腾达了。”王太医是军前效力过的,对那些狰狞的伤口见多了。 在王太医看来,顾直虽然伤的不轻,饱受折磨,可是收益也很可观,一举清扫了湖北官场,从巡抚到下面的县令抓的抓,关的关,杀的杀,湖北的官场被清洗一遍。皇帝可是对着顾直的办事能力和忠心很是赞赏。还特别给了中顺大夫的勋爵,叫顾直到户部学习!这位顾大人状元及第,凭着自己的能力很快的在朝堂上站住脚。绝对是个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疼的好些了,顾直对着王太医说:“苟利社稷生死以,我出仕就是要为了国家,为了朝廷做事。皇上恩赏,我今后更要报效朝廷,就算是皇上不封赏,我也要为国家办事。”王太医看着顾直眼神坚定,绝对不是口是心非,假惺惺的装忠臣。王太医感慨着说:“是我见识浅薄了,真是惭愧的很。” “王太医不用放在心上,我是个不喜欢矫揉造作的人,王太医也是客气话,我有什么介意的?”顾直整理了衣裳,亲自送了王太医出去。等着太医前脚走了,后脚黛玉就来了。顾直听着黛玉来了,胡乱擦把脸就出来。这几天妹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不过来,倒是顾直每天躺在床上养伤,一颗心吊得高高的,竖着耳朵听任何风吹草动,只盼着黛玉过来。 谁知黛玉却是每天几次派了丫头过来问候,自己却不肯来了。“妹妹脸色不错,我还担心着妹妹身子不舒服呢。你尝尝这个茶,是老师昨天给我的。上好的西湖龙井!”顾直巴结的给黛玉亲自倒茶。有了太医和皇后赏赐的上药,顾直的伤口慢慢地好起来,人也有了力气,能下地走动了。 黛玉看着眼前的茶杯,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很后悔,为什么这几天一直冷着阿难哥哥。他受伤躺在床上,肯定是盼着自己过来说话解闷,自己却闹脾气。为什么不能忍耐几天?自己是生的什么气啊?! 但是满心的后悔和愧疚,一张嘴却变了味道:“阿难哥哥这会可是战功赫赫,听着父亲说今后阿难哥哥一定是仕途平顺了。你看着也好了,很该去谢谢人家,人家听着你受伤了,巴巴的送来药。我是个嘴笨手拙的,也不敢过来打搅了你。” 顾直被黛玉无端的一壶醋给闹懵了。这是从何说起啊?顾直傻傻的看着黛玉,可怜兮兮的挠头:“妹妹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稀里糊涂的?” 黛玉忍不住酸溜溜的说:“你怎么就忘了,人家薛姨妈可是还惦记着你呢!”原来是为了这个!顾直摸摸头呵呵笑起来。原来是妹妹为了这个生气了!看起来妹妹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黛玉发觉自己失言,脸上一红,气呼呼的站起来要走,顾直忙着拉住黛玉,明知故问:“你上哪里去?真是冤枉死了,我说什么了,惹得你这样?!”黛玉恨不得一头撞死,她面皮薄,这会已经是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看着黛玉羞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子,顾直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了。黛玉才发现顾直是在耍自己呢,她生气的要打,顾直满屋子的躲闪,嘴里叫着:“都是我的不是,妹妹别生气,我自己打,仔细闪了你的手。叫你胡说八道,惹得妹妹生气了。妹妹是什么人能吃醋吗 !”顾直话音未落,黛玉已经是面色绯红,拿着绢子捂住脸跺着脚狠狠地说:“你还说,我就撞死在你跟前!” 顾直赶紧对着黛玉央求,半天黛玉才慢慢地好了。他们两个坐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黛玉拧着手指头,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阿难哥哥,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可是今后你要小心些。你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你以后遇到了危险的差事,该先想想自己的家人和……你这个样子,太医说了要是那支箭偏一点,可就到了心脏上了。”看着黛玉又要红了眼圈,顾直低下头叹口气:“你心里担心我的安危,去而不肯叫我放开报复,也是我没看错了你。为国家,为百姓做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当时,我也是被逼着没办法,我去剿匪,越剿心里越明白。天下还算平定,怎么就能有数万土匪啸聚山林和官府对抗。这些土匪身后肯定是和官府有关系。我之抓住了当地县令,这个黄安邦,整天叫着剿匪,一脸的忧国忧民。可是捐税没少收,土匪却是越剿越多。他还真是一张嘴吃两面。”顾直和黛玉说起来剿匪的经过。 当地县令黄安邦一边装神弄鬼,一边抓鬼,他一边和土匪有牵连,抢掠当地和路过的客商,一边管辖地加收捐税,说要作为剿匪的经费。真是拿着当地的百姓和过往的客商一鱼两吃。顾直很快的抓住了黄安邦通匪的证据,可是顾直知道凭着一个小县令绝对不能培养出来这么大的势力。 这后面还有大鱼呢。顾直已经查到了巡抚,他隐约的觉得,湖北总督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但是湖北总督是个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了,还依仗着有忠顺王爷做靠山,一直半会是没办法抓住他的。最后顾直只能虚虚实实,先散出风声,叫湖北总督苏浩以为自己行迹败露,于是苏浩决定孤注一掷,干掉一切知情的人。 动的多了,就会有破绽,顾直抓住了奉命去灭口的人,却没躲过藏在民团里面的眼线,因此才受伤了。 “湖北这些官员历年来养匪为患,鱼肉百姓,搜刮了最保守也有上千万两的银子,可是查出来自有数百万两,我想大半都是给了那一位了。”顾直脸色一阵难看,林如海和她说起,湖北的案子查下来,被抓住的各级官员一口咬定全是自己的个人行为,无人指使,收缴到的赃银只有三百万,顾直和林如海都知道,忠顺王这样阔绰,肯定是他拿走了大半的赃银。 黛玉默然了,她从小长在深闺,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湖北那些官员为了自己的官帽和前程竟然敢杀朝廷钦差。那些被搜刮剥削的百姓,过的日子不敢想象!阿难做的没错,在黛玉的心里,顾直就是个和自己父亲一样正直,一样心怀天下的人。“阿难哥哥,我一个女子也不能帮你什么,不过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黛玉对上顾直的眼睛,毫不回避。 顾直心里一热,以前靖王取笑自己是看上了黛玉的美貌,才会赖皮赖脸的想要追人家姑娘。其实顾直心里明白,他喜欢黛玉不是因为她长得标致,也不是她是林如海的女儿,能给自己点什么助力,顾直和黛玉从小一起长大,深知黛玉的性子。黛玉聪慧,却不被凡尘俗世的算计势力市侩沾染。她有气节,有理想,是个能托付,可以倾诉的人。 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最艰难,最凶险的路,黛玉怕是那个一直陪着自己走下去的人。顾直看着黛玉亮闪闪的眼睛,心里却有些犹豫了。黛玉是他的知己,她是明白自己的人。可是自己要自私的把她拖上那条艰险的路吗? 黛玉见着顾直竟然开始看着她发呆,不由得满面娇嗔,面如桃花微微蹙眉,嗔怪着对着顾直翻个白眼:“你个呆头鹅,在想什么呢,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宝姑娘,可以随着你捉弄。” “啊,我——,你——”顾直一向口若悬河,却忽然结巴起来。“姑娘,薛家的人送了东西来了。”一个婆子进来回话。又是薛家,黛玉别有深意的对着顾直挤出个笑容,顾直装着不舒服,握着心口叫着:“哎呦,伤口又疼了。我躺一躺,来客人了,妹妹且忙去。”一脸和我无关的样子。 黛玉趁着身边的人看不见,伸手狠狠地掐了下顾直的胳膊出去了。“姑娘,薛姨妈家最近倒是时常的送东西来。以前姑娘在那边的时候和宝姑娘也不是多亲热,他们家和咱们家也没什么交情。对了,听说他们家大爷是因为被一个人打了,才出去的。”雪雁和黛玉说起来听来的八卦。 果然花厅上站着薛家的两个婆子,地上放着一些江南的东西,一些精致的胭脂水粉,纸张颜料,都是些土特产,满满当当的堆了一地。见着黛玉来了,那个婆子笑着对黛玉说:“真巧,姑娘在家。我们大爷从那边进货回来了,带了些南边的东西来,我们姑娘说林姑娘是在南边长大的,想必是喜欢这些,因此特别加厚了一倍送过来。我们姑娘说了,都是些平常的东西,还请林姑娘别嫌弃。” 黛玉笑着说:“多谢,到底是宝姐姐一点东西还想着。”说着黛玉问了薛家的情况,的感谢宝钗和薛姨妈。那个婆子笑着说:“大爷出去一趟倒是顺利,正忙着发卖货物。如今不在梨香院住了,搬到了园子西北角门外面一处院子呢。”说了一会闲话,一个婆子笑着说:“听说顾先生在这边养病,我们大爷也想过来看望,只不知道顾先生身体如何了,怕是贸然的过来不方便。” 黛玉听了这个话,笑着说:“我不常在家,却不知道顾先生的身体如何了。雪雁,你立刻去问一声,薛大哥哥要来咱们的功臣呢。” 雪雁听了黛玉的话忙着去问话,一会雪雁回来说:“顾先生说这几天太医嘱咐不要出门吹风,也不叫说多了话。先生说薛大爷辛苦,承蒙赐药,不胜感激,还是等着康复了,先去大爷府上拜谢呢。”薛家的婆子听了只说:“现身还是休养着吧,横竖都在京城,有的是见得日子。” 宫里,皇后正拿着一本书看,外面小宫女跑进来:“皇上来了!”皇后心里一动,怎么这个时候皇帝来了?一抬眼正看见皇帝悠闲的背着手进来,等着两个人坐下来,皇后看皇帝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她笑着问:“这个时候皇上怎么想着进来了?” “今天事情不多,朕到御花园随便转了转。平阳这个丫头功课朕看着长进了不少。以前先生说平阳缺了点文采,在诗文上没什么天分的,可是她现在的诗词都看得过去。”皇帝和皇后说起来女儿,皇后笑着说:“都是林家的姑娘,她性子安静,也聪慧,陪着平阳,平阳能静心下来念书。连着平阳都是活,上学有不明白的地方互相帮助者必一个人上进的快的。皇上可要赏赐点什么给林家的姑娘才好。” “朕说吗,平阳诗词里面的遣词造句比以前好了不少。朕自然要赏的。”皇帝停顿了下,皇后心里一动,她笑着看向皇帝,想着这是个机会,阿难那个孩子喜欢林家的丫头,他们两个倒是般配,可是阿难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不提亲事了。有皇上一句话,这门婚事就尘埃落定,大家皆大欢喜了。 皇后正要开口,谁知皇帝的话却叫皇后愣住了:“朕不想女儿离得太远,那个顾直不错,做公主驸马也合格!”皇后差点打翻了茶杯,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怎么乱点鸳鸯谱啊!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觉得什么都乱套了! “朕今天看见平阳和顾直在一起,两个人倒是般配。听着贤德妃说,平阳倒是不讨厌顾直。女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不找个能叫她从心里信服的人,可是拿不住她。你也不想女儿嫁到远处去不是?顾直忠心为国,人品学问也好。你是见过他的,林如海的学生,一表人才。那天朕把他叫来,你再看看。”贤德妃,皇后从皇帝轻松地话里立刻听出来关键点。 第二十一章 釜底抽薪朝堂议礼 皇后顿时收敛起笑容,别有深意的看着皇帝:“平阳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天的抱着书本,我都难得有时间见她了。怎么倒是贤德妃有心了,她去看平阳了?如今这宫里的规矩越发的松弛了,顾直一个外臣也能随便进来和公主说笑。皇上应该追究臣妾失职才是啊。” 皇帝听出来皇后的语气不好,忙着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朕召见顾直,他身上的伤刚痊愈,脸色看着不好。朕也想出来转转,就叫他跟着了。在御花园正碰见了平阳。你知道的,顾直是林如海的学生,他就是在林家养病的。平阳是见着顾直,问林家姑娘的事情。听着平阳说,林家姑娘生病了?你可知道。平阳长大了,很知道礼节,言谈举止都很不错。这全是皇后的功劳。”皇帝和皇后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不提元春。 皇后稍微缓和了点,有些意外的说:“怎么林家的姑娘病了?我前天恍惚的听了一句,可是转眼就忘了。真是越发的没用了。来人,叫人去看看林姑娘,看她病的怎么样了,就说是我的话,叫她安心的休养着,不用急着进来。叫太医去看看。” 早有小宫女答应着出去,皇帝心里松口气,转脸和皇后说起来些闲话,皇后心里明白,壮糊涂的跟着皇帝胡扯。 也不知道话题就转到了这些皇子和公主们的终身大事上,皇帝靠在软垫上不经意的说:“我朝公主是不和亲的,但是有组训,驸马不能有实权。朕想了想,这样很委屈平阳,朕一直拿着她做男孩子看,真是可惜——这些孩子里面就数她的性子和朕最像了。顾直这个人不错,就是出身微寒。他是个能办事的,若是做了驸马只怕是委屈了他。但是为了平阳的幸福……”皇帝还是很中意顾直做驸马的,尽管顾直的仕途就要就此打住,可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一个臣子算什么。 而且顾直就算是失去了位列三公的机会,可是他今后是公主驸马,封侯也是迟早的事情。平阳公主是唯一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做个平阳的驸马是天下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皇后心里一动,皇帝好像是换主意了,当初顾直刚为官的时候,看着皇帝的意思是想把顾直培养成辅政大臣的。怎么一转眼就改变了主意了。皇后不动声色的说:“皇上疼爱平阳,那是她的福气,我生下来的女儿,我自然心疼。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女儿能有个如意郎君。可是若是因为平阳就害的皇上损失了一个得力臣子,那不成了平阳的罪过了。她是公主,已经是享尽天下尊贵,若是还不知收敛惜福,才是臣妾教导无方,是平阳自私了。那样不是白白的辜负了皇上的疼爱?” 皇帝忙着安慰皇后:“顾直虽然办事能力不错,可是天下这么大,岂能只有他一个有能力的?而且就算是顾直做了驸马,也不是就整天在家吃喝玩乐不管事啊。朕叫他去做宗正管理宗室的事情也不错啊。” 皇后忍不住笑起来:“皇上再说的煞有介事的,好像平阳就要出嫁了一样,我可舍不得女儿还是叫他在我身边多留一段日子吧。臣妾记着皇上可是说过,平阳还小呢。怎么这一转眼就要把女儿嫁出去了?顾直也罢了,只是出身低微了点。平阳是公主,怎么就嫁给个白衣出身的顾直了。状元能怎么样?若是婚事真的成了,还了得了?!” 猛地一拍脑门,皇帝懊悔的说:“这是怎么了?朕怎么钻进了牛角尖?平阳是公主,哪有公主嫁给布衣出身的寒门子弟的。那不成了戏台上的无稽之谈?”只有戏台上才有公主嫁给状元郎的故事,婚姻是两家之事,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公主下嫁,也不会嫁给那个寒门。门当户对是一定要讲的!公主的婚姻可不只是选个合适的驸马人选,这里面也包含着政治含义。 那些寒门出来的读书人,能有资格成为驸马的候选人,足矣说明他们才学和办事能力很强,小小年纪就能功成名就,毕竟公主不会嫁给和她们年纪差很多的男人不是。光是在三十岁前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已经把几乎所有寒门子弟给拦住了。剩下的几个幸运儿都是开挂的牛人。这样的牛人做了皇家的女婿,皇帝怎么会放心。 而且人才是宝贵的,公主们会嫁给出身显赫的贵族子弟,驸马要体面但是不能有野心。这样皇家才能安心,不会出现公主干政擅权什么的的弊端,也能笼络住那些豪门大家。什么贫民小子十年寒窗,一举成名,迎娶公主成为朝廷高官,走上人生巅峰,那只能是广大人民群众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罢了。 皇帝猛地转过了这个弯子,一肚子的郁闷。皇后看着皇帝的神色,心里清楚,肯定是谁对着皇帝吹风了。“皇上累了,歇一歇。今天小厨房做了新鲜的点心,皇上尝尝可好。”皇后叫人端上来精致新巧的点心,和皇帝说起来轻松地话题。 城外,一座僻静的寺庙里面,顾直脸色苍白的坐在禅堂里面,一阵脚步声,就见着靖王行色匆匆的进来。一个小沙弥端上来茶水和一些果子就悄无声息的退出去。等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了,靖王才黑着脸冒出来一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皇竟然生出来把平阳指婚给你的心思。” 顾直听了这话,刚才还是悠闲地端着茶杯。这会就停在了半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靖王:“我如今不过是个寒门子弟!皇上怎么会这样想?莫非是……”莫非是皇帝看出来什么?可是不对啊,要是皇帝看出来什么,还能想着下嫁公主?当初父亲的冤案。要不是皇帝默许的态度,那些人也不敢这样猖狂,狠决。 “不是你想的那样,母后在边上劝住了,听着母后的意思,是谁在皇上身边说了什么。你也知道咱们这位圣上虽然城府极深,帝王心术也算数出神入化,可是最容易左了性子,听风就是雨,疑心病,软耳根子一样不缺。我倒是不知道,这个在皇上耳边吹风的人是爱你呢,还是害你呢。”靖王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顾直一分钟变三变脸色,顾直在人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小小年纪老气横秋,好像就是天塌地陷也不能叫顾直乱了方寸。唯独在这件事上,只要一提起来林家的姑娘,顾直就好像被点了死穴。 长长的舒口气,顾直不满的对着靖王飞去个眼刀子,皮笑肉不笑的反唇相讥:“哦,还是皇后娘娘,什么都瞒不住她。这个宫里怕是看的最透彻的人便是她了。王爷还有别的事情吗?你这个身份太惹眼了,虽然太子对你不错,可是一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根本不和你说。太子对你始终存着忌惮之心,你还这样毫不在意。”顾直言下之意是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哼,你现在是太子殿下的红人。他已经是认定你是可以为他所用了,接下来,怕是太子真的要认真的拉拢你了。对了,你说这个事情是不是太子对你示好,你想啊。在别人看来你祖上就是个种田的,不知道多少代白丁了,家里穷的叮当响。你十年寒窗,走了狗屎运,可是朝堂上不是你们村子。你一个没背景的小人物,就算是管仲再世还能怎么样?能在四十以前坐上三品官就是撞大运了。一夜之间你娶了皇上的嫡出公主,成了皇亲国戚!你还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你已经在湖北斩断了忠顺王的一条臂膀,今后还愁你不为他死心塌地的卖命吗?”靖王滔滔不绝分析起来。顾直听着靖王的话,陷入了沉思。 “你说的也在理,可是太子和皇后一向是面子上的恭敬,他实际很忌惮皇后娘娘。怎么会想出来叫平阳下嫁给我的心思?难道不害怕我为皇后所用?”顾直想了想,靖王说的有理,可是太子也不能用这个手段啊?拉拢人不是投其所好吗,自己也没在太子跟前露出来想提升下身份的意思。而且自己和公主的婚事不成功的几率很大,太子为什么要做这个成功率很低的事情? “太子没准是想你做眼线呢。你知道吗,最后母后查出来,在皇上眼前吹风的是贤德妃。看样子贤德妃是死心塌地的为太子办事了。”靖王揭晓谜底,他嘲讽的翘起嘴角:“贤德妃是死心了,她生不出来儿子,怕今后晚景凄凉,要死心塌地的抱太子的大腿了。如今贾家可是拿着自己做了□□了。” 顾直忽然想起来什么,他顾不上靖王接下来的絮叨,扔下杯子飘然出了禅堂。靖王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你要想个法子,我可不想每次和你见面都要偷偷摸摸的!” 林如海难得闲暇一日,他正负手站在廊下看花园里的景致,就见着顾直急匆匆的过来:“老师,我明天请了王琰老先生上门提亲!” 被以为林如海会吃惊,谁知他却是波澜不兴,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顾直:“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王老先生虽然看重你,可是这样的大事,你也不能冒冒失失的跑到人家跟前说。既然是提亲,那么王老先生就是大媒了,你预备着空口白牙的上门吗?” 啊,幸福来得有点太快了,前些日子老师还顾忌自己的身世,有些犹豫呢。怎么一转眼就同意了?等等,老师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请了王先生上门提亲的?顾直还没和王琰老先生说呢,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给这个面子呢。怎么林如海却是心有成竹的样子? “老师,我——”顾直傻眼了,莫非老师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林如海难得见着顾直傻乎乎的样子,他一笑:“我也是喜欢看别人出丑的,他们千方百计的算计,我以前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忍了。可是他们却几次三番的上来。我也不是随便任人摆布的。只是一样,你可想清楚可,既然皇上动了招你做女婿的心思,你的身世,才学做个公主驸马很合适。若是你家不出那样的事情,没准你也是个名正言顺的驸马爷了。你若是真的和平阳公主喜结连理,要实现你的抱负会容易不少。” 原来老师全知道了!顾直心里一惊,林如海看起来是个文采斐然,淡定处事的人,没想到耳目灵动,城府如此之深。“我认准了一样不会回头,老师,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了妹妹的。”顾直表示自己不会改变初衷。 林如海拈须微笑,对着顾直点点头:“哼,那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我今天一下朝就去了王老先生的府上拜访,已经透露出来我的意思了。人家看在我的老脸上同意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世界上哪有女家先去求媒人的。你赶紧预备上写礼物,去王家吧。也不用很着急,王老先生年纪大了,等着他预备齐全了再来上门。” 顾直觉得自己都要幸福死了,他咧开嘴傻傻的笑着,凭着林如海嘲讽戏谑,不管林如海说什么,他都是傻呵呵,一副大脑当机的德行,最后还是林如海看不下去,赶了他出去,顾直挨了林如海一脚,才脚下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的出去了。 看着顾直的背影消失,林如海眼神里面的轻松和戏谑不见了,他脸上开始乌云密布。岳母大人真是不可小觑,原以为贾母不过是个老于世故的大家子老夫人罢了。谁知她竟然能把手伸到了朝堂甚至是宫里去,难怪以前贾敏提起来自己的母亲只说老太太是个不一般的人物。皇上恩赏后宫嫔妃的家人进宫拜见,贾母只进了一次宫,贤德妃就在皇帝跟前说提起来顾直和平阳公主的婚事。 而且还把皇帝给说动了!贾政在这之前到了北静王府上说了半天的话,谁不知道北静王是太子的心腹,一个异姓王爷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名声超过了多数皇族同姓的王爷,他就不怕皇帝猜忌,就不担心大臣的非议?还不是因为背后有太子撑腰。林如海已经拼凑出来贾家的谋划:顾直剿匪上已经是把忠顺王爷给得罪狠了,顾直是个人才,只还没为太子所用。因此贾母提出来,顾直现在最需要的怕是提升自己的出身,脚元春在皇帝跟前提出顾直可以尚公主,不管成不成,风声先出去。顾直肯定会欣喜如狂,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太子了。 即便是事情不成,顾直既然上船也不能再下去了。顾直这样一来肯定不会再对着黛玉有心思了,贾母就能名正言顺的过来和林如海提亲。怕是贾母早就看出来顾直对黛玉有心,林如海几次推掉了贾家的提亲也是偏向了顾直。这会,顾直一心要改变自己的出身,要娶公主了,你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还是热衷功利的人,林如海也只能乖乖的同意贾宝玉和黛玉的婚事。 得了消息的林如海有种被戏弄算计的感觉,若是贾母没来这一手,自己没准还会仔细考虑下。若是宝玉能改一改那个不成熟的性子,未尝不可叫黛玉和宝玉在一起。谁知贾家却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贾母打量着贾家依靠着太子,宫里还有贤德妃,就能把林如海摆弄于股掌之上了?休想!林如海决定了,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在,就不叫黛玉嫁给贾宝玉! …………………… 贾母正和孙子孙女们说笑,凤姐进来笑着说:“林姑父那边叫人送来些东西来。老太太可要看看?”贾母听着是林如海叫人送东西来,笑着说:“是什么好东西,你林姑父整天忙着事情还惦记着咱们。”说着进来两个整齐的婆子,对着贾母请安问好,贾母笑着说:“我这个女婿是极孝顺的,虽然敏儿没了,可是他还想着我呢。你们姑娘最近可好。她也算是我身边长大的,这些日子不见怪想的。” 说着贾母叫两个婆子坐下来说话,又有小丫头端上茶来,两个婆子站起来接了,对着贾母说:“我们老爷最近整顿了庄子,以前在外面做官也不管京城的事情,他们都偷懒起来。如今老爷回来了,整顿了这边的家业,今年出产丰盛的很,也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都是自己庄子上出来的,给老太太尝尝鲜。”贾母见着是新鲜的瓜果:“很好,我也想着新鲜的瓜菜吃。” 林家的婆子说:“我们姑娘现在学着管家,也很有点样子了。老爷看着姑娘长进了不少很是喜欢,只是担心,姑娘到底是个女孩子,今后管理家务是没问题,只是外面的事情还要依靠男人不是。我们老爷正想着给姑娘选个能干可以撑起来家业的女婿呢。”贾母听了那个婆子的话,却问:“怎么你们姑娘要说人家了?” “可不是,听说皇上已经和皇后提了公主的婚事,眼看着公主婚事有了眉目,我们姑娘也该出宫回家了。”听着林家婆子的话,贾母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那个婆子喝了茶就要告辞,贾母对着鸳鸯说:“上次叫你找出来的那个东西给玉儿玩吧。拿出来叫她们带回去。”鸳鸯答应一声,拿出来个包袱打开了对着两个婆子说:“这是老太太给林姑娘,是野鸭子头上的毛捻成线织出来的,给林姑娘穿吧。”原来是一件金碧辉煌的鹜靥裘。 林家的婆子忙着接过来,道谢:“老太太还惦记着我们姑娘,给府上的姑娘们就是了。前几天皇后娘娘和太后已经赏赐了冬衣下来。可是都比不上老太太的宝贝好。这个金碧辉煌的,在阳光底下是一样,在暗处又是一样,要做成了可要费多少的人力。”贾母微笑着说:“我就玉儿一个外孙女,自然是偏心她一些。时候不早了,我也留你们了。见着姑爷就说有心了。” “姑爷和姑娘吩咐,还有些东西要送到薛姨妈府上去。前些日子,我们老爷的学生顾先生不是去湖北剿匪受伤了回来。薛家大爷送了药来,如今顾先生的伤好了,可是忙得不得闲,本来是要亲自上门道谢的,奈何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当值不能出来。因此先预报了礼物,叫我们先送过去。”林家婆子笑着说还要去薛家。 贾母没想到薛家竟然给顾直送了药去,她眼里迅速的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消失不见:“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们了。” 那两个婆子就要出去,这个时候坐在一边的宝玉忍不住了,他悄悄地站起来预备着出去叫住林家的人问清楚黛玉定亲的话是怎么回事。贾母装着没看见,和凤姐说话。宝玉叫住了林家的婆子,那两个婆子刚才进来,看见一屋子的女孩子,贾母身边就一个小爷,就猜出来是谁了。 “宝二爷有什么话吩咐?”两个婆子很客气的对着宝玉问候。 “林妹妹这些日子也不过来,她不是每个月能回家几天吗?怎么不过来了?我上次叫人送的东西,她可收到了,可喜欢。我预备了东西,你们且站一站,拿了回去。”宝玉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的话,就是说不出来自己最想问的话。 一个婆子笑着说:“我们姑娘这些日子都在宫里,虽然一个月能出来几天,可是姑娘大了,我们府上太太不在了是姑娘当家呢。好些事情要姑娘裁夺不是,而且老爷一个月好容易见着自己的女孩儿,父女两个总是有话说的,二爷还有什么吩咐?我们先去薛太太家,等一会再过来。” “你们刚才说姑父要给妹妹说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宝玉捏着拳头,脸上涨得通红,总算是挤出来最想问的话。 “这个——我们姑娘的婚事怕是要拖一段日子了。本来老爷是看中了顾——”“你可糊涂了,天色不早了,若是去晚了,可是失礼。”一个婆子打断了同伴的话,对着宝玉告辞只会,拉着她走了:“你这个姐姐,真是糊涂了。谁知道那个顾先生,八字还么一撇就忘本了,老爷可是生气了……”两个婆子絮絮叨叨的出去,她们身后早有机灵的小丫头不动声色的跟着听她们说什么呢。 那些话传到了贾母的跟前,贾母点点头,鸳鸯叫小丫头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凤姐,王夫人和贾母了。 “听着林家婆子的话,那个顾先生是一心一意要高攀了。林姑父费尽心血,培养出来这么个状元,谁知林姑父心血都白费了。若是这样,宝兄弟和林妹妹的婚事就有七八分准了。只没想到,这个顾直看着还是个老实人,谁知也这么势利眼!”凤姐对着顾直的变心颇有微词。 贾母却是惬意放松,她微笑着对王夫人说:“你心疼宝玉,我更心疼他。我们宝玉是有福气的,你看如何?你只要回去看着宝玉读书,别叫他生事就是了。你去和宝玉说,我的话,不准他出去胡闹,我也不叫他老子逼着他念书。等着年底下,就能有准信了。” 王夫人忙着起身应声:“是,还是老太太神机妙算。” 接下来几天贾家一切如常,可是又有点不一样。大家都心照不宣,在期待着什么,可是谁也不说。宝玉这些天被贾母拘在二门里面,不能出去,宝玉每天也无心读书,每天除了和姐妹们一起说笑,就是和丫头们鬼混一会。这天宝玉闲极无聊,只垂头丧气的抱怨不能出去。晴雯听着宝玉唉声叹气的说:“二爷这是怎么了?这里的人都该唉声叹气的,就二爷使不得。” 宝玉不解的看着晴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家里这些人,也就是我是个没用的。羊羔美酒都填了我这个粪坑泥窟,零落锦缎都缠了我这个枯株朽木。富贵二字真的把人荼毒了。”袭人听着宝玉的话不好,忙着打岔:“你好好地说的都是什么,告诉你吧,老太太预备给你说亲了,要把林姑娘说给你!你还这样浑说,仔细着老太太生气——”袭人的话叫宝玉眼睛一亮,他不敢置信的盯着袭人,欢喜的都忘了如何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头嚷嚷着进来:“林家的人来了,林姑娘说给了林姑老爷的学生顾直了!” 第二十二章 宝玉听了小丫头的话顿时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去了。在场的人都惊的面无人色,袭人扶着宝玉,唬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抓着宝玉的胳膊哭着叫:“二爷,宝玉!”晴雯见着事情不妙,忙着要出去叫人。麝月赶紧抓住来报信的小丫头逼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听着太太的意思不是预备着给宝二爷说林姑娘吗?怎么好好地就变了? 那个小丫头被吓得魂都丢了,脸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在老太太那边,就见着林家的人来了。也不知道她们进去说了什么。等一会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林姑娘定了亲事,林姑老爷叫人来报喜的。我问了一声,说是林姑老爷的学生。以前还在咱们家住过的顾先生。大家都说林姑娘的人品配得上状元呢。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袭人这会醒过来,赶紧对晴雯说:“你糊涂了!吵嚷出去二爷的名声算是完了。你赶紧出去嘱咐他们别到处嚷嚷。”说着袭人半拖半抱的扶着宝玉进去,见着宝玉还是痴痴傻傻的,宝玉的奶娘李嬷嬷上前,狠狠地在他人中上掐了一下,宝玉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怎么就把林妹妹定给那个功名利禄之徒,我去找老太太问问清楚。万不能把林妹妹给那个人玷污了。立刻叫人去林家把妹妹接过来。他们要问就说是老太太的意思!看谁敢拦着!” 袭人这些丫头听着宝玉的话哭笑不得,贾母在荣宁两府可以说是一言九鼎,是个谁都要拜服的老封君,可是林家不是贾家啊。林如海是贾母的女婿不假,但是贾敏不在了,就算是在,黛玉的婚事也要听林如海的。宝玉还真是以为世界上人人皆是他妈,都要让着他呢。 袭人急的团团转,又不敢声张出去,正想着叫人悄悄地去请太医来。宝玉吐了一口血,心里慢慢的冷静下来,他只觉得心里死灰一般,已经是了凉了半截了,林妹妹竟然被姑父嫁给了那个满嘴迂腐老套,一肚子心眼,一颗功利心的顾直。真是一朵鲜花被放到了猪圈里面,白白的沾污了林妹妹的灵性。 贾宝玉看着袭人麝月等一个个的都是眼圈红红的,担心的看着自己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他一笑:“你们不要害怕,我没事。刚才是血不归经才这样的。这个事情别吵嚷出去,我歇一歇就好了。”袭人赶紧端过来水给宝玉漱口,小丫头们收拾了屋子,看着宝玉躺下,袭人不放心坐在床边守着。 见宝玉确实睡安稳了,她才站起来对着麝月晴雯等丫头说:“你们出来,我们商量下。”宝玉身边的丫头和婆子都在外面,袭人开口道:“你们也看见了,宝二爷这个样子。若是吵嚷出去肯定是一场风波,林妹妹从小来,宝玉是个实心眼的人,忽然听见妹妹出嫁了自然伤心一阵子。可是外面多少人盯着,有了这个话还不拿着下蛆。你们都是在宝玉身边的,二爷得了不是,丢了脸,你们也没落好。今天的事情谁要露出去半个字,别说是我了,老太太和太太第一个不饶,你们要是不怕死的,只管说出去!” 那些人立刻说:“正是这个意思,我们谁也不傻。”袭人这才是稍微安心了点。她想了想对着晴雯和麝月说:“你们好生看着二爷,我去看看情况。”说着袭人到了贾母那边打听消息,谁知刚出来就见着鸳鸯过来:“我正找你呢,老太太叫你。”袭人拉着鸳鸯到了个僻静的地方:“听说林姑娘的人家定了,是那个顾先生。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鸳鸯无奈的说:“正是为了这个,老太太心里正不痛快呢。”说着鸳鸯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一位可怎么是好,没事吧。老太太正是担心呢,生怕凤凰蛋给打了。”袭人会意,对着鸳鸯说:“我也不瞒你,刚听了那个话,我们那位一口血喷出来。你放心,我看他倒是回转过来了,这会安静的睡了。我们那位是个呆子,等着呆气过了就好了。” 鸳鸯双手合十,念佛道:“小祖宗就此撩开手吧,我们这些人也能安静几天。你快着跟我去。”说着鸳鸯拉着袭人到了贾母的上房。贾母哪里只剩下王夫人,连着小丫头都赶出去。袭人也不敢隐瞒,把宝玉的一切反应都说了,王夫人听了眼泪顿时下来:“这个傻孩子,怎么得了。”王夫人嘴上不敢说什么,可是心里忍不住埋怨。 宝玉都是被林家丫头给弄坏了!自她来了整天装腔作势的哄宝玉,老太太存着私心,我也不敢说什么。后来林姑爷来京城,想着今后还能帮衬下宝玉,王夫人也才是同意了宝玉和黛玉的婚事。谁知——林家竟然是忘恩负义,捡高枝飞起来。王夫人钻进了牛角尖,只恨起来林如海和黛玉了。贾母听也是伤心,她倒是没王夫人那样随便迁怒人,而是狐疑起来。怎么前几天林家来人口气还是那样,才几天的功夫,就天地倒转了!难道是林如海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顾直另有所图,他其实根本不想为太子所用,难不成,顾直和林如海别有盘算? 贾母不由得出神,袭人跪在地上,看着贾母出神也不敢说话,生怕贾母迁怒到她身上。半晌贾母才叹息一声,对着袭人说:“你到底是比她们稳重些。这件事办的很好。宝玉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偏生平日对着姐妹们最好。他和林丫头一起长大,猛地听见肯定是伤心。叫个大夫来给宝玉看看,就说是我的话,宝玉成天念书,累了,要调养下。他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来和我说。”袭人答应着,出去按着贾母吩咐办事。 “你也不用怨恨林姑爷,我知道你心里怨我。”贾母的话一出口,王夫人吓得脸色都变了。“老太太这话真是折死我了,人家到底是亲生父亲,女儿嫁给谁,人家父亲说了算。大概也是林姑爷看不上咱们宝玉。”王夫人心里一激灵,老太太虽然老了,却不糊涂,她好像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 贾母低垂着眼皮:“你是宝玉的娘,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以前咱们疼宝玉,生怕他受一点委屈,宝玉还小呢,总也不能逼着他太狠了。如今宝玉也渐渐地懂事了,只盼着他今后能懂事起来。你放心,我看宝玉不错,我岂能叫宝玉没了着落。你也不用怨恨谁。人家林姑爷只玉儿一个女儿,将来也是要靠着女婿顶门立户的。我们宝玉是个事事要别人给他安排妥帖的,那还能叫他去为别人操心去。” 王夫人恭敬地低着头,听着贾母的话,林家的丫头没成,王夫人心里不甘之后,竟然生出来点庆幸。宝玉那样的孩子,怎么能辛苦做事?王夫人的心里,宝玉就该当成个宝贝,被大家捧着呵护着才对啊。林家的丫头长得虽然好,可是那个身段。弱柳扶风,病西施一样,天生的一段娇俏,这样的女孩子不符合王夫人心里的贤妻良母的标准。她自己先娇气的很,怎么能掌管家务,如何能辅助宝玉呢。 而且方才听着贾母的话,似乎有暗示要给宝玉谋个好前程的意思。王夫人赶紧对着贾母说:“林姑娘定亲到底是喜事,我这个做舅妈的,也该帮衬着些。林姑爷也有自己考量,顾先生老太太也见过,人品学问都好,不算是辱没了林丫头。儿女的姻缘都是上天注定的,何必强求呢。” 听着王夫人如此大度的话,贾母很是欢喜,夸奖道:“我只当着你是个闷葫芦,谁知你还有这个心胸。你放心,我一定给宝玉找个好媳妇。”王夫人赶紧笑着说:“宝玉今后不好好孝顺老太太,天都不容他!” ……………… 黛玉坐在窗下,院子里一片安静,她的心却是七上八下的,整个人如坐舟中,恍恍惚惚,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黛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那天林如海亲自过来和她说这件事,黛玉几乎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父亲了。林如海神色如常,就好像问女儿喜欢什么东西,要吃什么,脸上没一点异样。 可是林如海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巨石落在她的心里:“你也不小了,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一直不放心你的婚事。她和我说,这辈子就你一个女儿,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我想了很久,顾直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性格合适,也知根底。今天王琰老先生亲自上门提亲,顾直如今也算是能自立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我就应准了这门婚事。”黛玉脸上一红,轰的一下只觉得血一下子涌上了头。 顾直,阿难哥哥——黛玉心里默念着顾直的名字,眼前浮现出和顾直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得很小的时候,顾直就在她身边了,黛玉甚至一度以为顾直是她的亲哥哥,后来长大了点才知道等那个疼爱她,呵护她,处处让着她的阿难哥哥只是父亲的学生。 “姑娘——”雪雁端着茶要进去,却被紫鹃给拦住了。“姑娘想事情呢,我们先出去。”紫鹃拉着雪雁离开,把一室安静留给了黛玉。 “姑娘的亲是算是定下来了,可是姑娘看着不怎么高兴啊。是不是老爷和姑娘说什么了?”雪雁和紫鹃坐在后廊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说闲话。 “顾先生是状元呢,如今又有了功劳在身上。而且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听说顾先生和姑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姑娘如何能不高兴?我想姑娘一定是担心自己出嫁了,只剩下老爷一个人伤心呢。”紫鹃跟着黛玉在林家和宫里这些日子,已经是彻底认定顾直和黛玉更配了。 “这有什么?横竖顾先生住的离着那样近,姑娘想家了回来就是了。我听说已经说定了日子。下个月就要放定呢。也不知道贾家那边怎么个意思,老爷已经叫人去报喜了。听着报喜的人回来说老太太听了也不是很欢喜的样子。我以前听着那边的人嚼舌,说是老太太想把姑娘说给宝玉。”雪雁皱起眉:“在那边住着的时候,琏二奶奶总拿着姑娘和宝二爷打趣。” 这个样的玩笑话其实是很过分的,那个时候雪雁和黛玉的奶娘也曾经心里嘀咕过,可是一来这是在人家的家里,凤姐是个喜欢说笑的,她们也不好说什么,黛玉的奶娘李嬷嬷还嘱咐雪雁说:“姑娘心细,想来老太太也有那个意思,他们家的琏二奶奶一向是最后察言观色,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说,你说了,白叫姑娘多心。若是姑娘认真起来,或者和琏二奶奶露出来什么,反而是对着姑娘不好。还是装聋作哑的好。”于是雪雁也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和不安。等着黛玉在贾家的时间长了,看着宝玉和黛玉相处融洽,尤其是宝玉对黛玉事事谦让,总是哄着她,雪雁想没准琏二奶奶的玩笑话是真的。 可惜世事无常,黛玉竟然和顾直定亲!雪雁有些转不过来了。紫鹃笑着戳了戳雪雁的额头:“你个丫头,真是操心的多!只是你钻了牛角尖了。你觉得宝玉好,我倒是觉得还是股现身好。” “姐姐这话怎么说?我是从小服侍姑娘的,顾先生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不假,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宝玉和姑娘是怎么相处的,顾先生和姑娘是怎么相处的,我都是见过的。紫鹃姐姐,我是没见过顾先生那样低声下气,整天的跟在姑娘身后。嘴里好妹妹的不离嘴。只要姑娘说句什么都放在心上。姑娘的事情,宝玉都先想着。连着姑娘平日的胭脂都要亲自做出来。顾先生虽然也是很好,可是总叫人觉得不那么亲热!”雪雁皱皱眉,回想着以前宝玉和黛玉的相处。 论起来亲热贴心,好像宝玉更胜一筹。难怪刚才姑娘听了消息,一个人坐着想心事了。紫鹃听了雪雁的话忍不住嗤笑起来:“你个小东西。哪里来的这些话,叫嬷嬷们听见了仔细着打你。你只知道宝玉连着胭脂香粉都想着,就觉得宝玉更配得上姑娘了。你白跟着姑娘进宫读书去了。那些嬷嬷们说的道理,你一点没听进去!姑娘是什么家世?且不说别的的,宝玉如今有老太太疼着,自然是凤凰一般。可是谁能跟谁一辈子,老太太上了年纪,指不定那一天就——那个时候别说是宝玉,就是二老爷这边也要搬出去了。老爷正二品的大员,可是那边二老爷呢,一个五品小官。要不是出了娘娘,只怕在京城连着上折子的资格都没有。那些嬷嬷们说的,门当户对,那个时候就连着老爷都叫人笑话了!”紫鹃看起来闷闷的,其实却是个心里透亮的丫头。她跟着黛玉在宫里这些日子,也渐渐明白了不少的事情。 以前黛玉在贾家如何,宝玉和黛玉如何,等着来了林家,林家上下是什么样子,顾直是什么性情,贾家看起来倒是排场不错,可是那些下人那个是省事的,管事的奴才们一层层的下来,这里面亲戚关系,中饱私囊,结党营私,互相倾轧。总是老实人办事不讨好,会钻营的人得好处。可是林家呢,人口简单,林如海虽然是不怎么管家务,可是家里的下人都安分守己,忠于职守,哪怕是对着她这个外来的,也没人欺负。紫鹃觉得一样是官宦之家,百年大族。还是林家的家风更好些。更别说顾直谦和守礼和宝玉的任性妄为有着天差地别了。 更加上紫鹃跟这黛玉进宫,宫里那些嬷嬷教导给平阳和黛玉的话,紫鹃也听了不少。她的心里已经是彻底被那些门当户对,经济仕途之类的论调被同化了。林如海官职和贾政差的太远了,宝玉也不能承袭爵位,紫鹃对黛玉是赤胆忠心,她自然是希望黛玉更好的。 顾直年轻有为,今后官职肯定显赫。紫鹃听见黛玉和顾直定亲的消息,绝对是满心欢喜,姑娘的终身算是有依靠了。 雪雁听了紫鹃的话,认真的想了想,也点点头:“是了,这样说宝玉本来就配不上姑娘。我忽然想起来,前天去大厨房,就听见新来的面点厨娘正抱怨自己的男人呢。说整天倒是对她好得很。嘘寒问暖,一回来就眼巴巴的迎接出来,问累不累,饿不饿,可是一个大男人什么也不干只等着女人赚钱,家里的事情也不做。那个厨娘回家还要操持家务。我看姑娘要真的许给了宝玉,只怕比那个厨娘还辛苦些。” 紫鹃忍不住笑着去撕雪雁的嘴:“你个小蹄子,说什么呢!”雪雁笑着躲闪,忽然一声闷响,她们抬头看去,发现后窗上的帘子微微晃动。紫鹃和雪雁知道黛玉已经没事,忙着过去服侍不提。 且不说林家如何忙着办喜事,凤姐这边却是为难了。贾琏这天回了家,催着要平儿把自己日常的衣裳找出来:“我要出门办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赶紧着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 凤姐叫住了贾琏:“你且站一站,有个事情还要你裁夺呢。” 贾琏诧异的看一眼凤姐,笑着问:“家里的事哪有我插嘴的份儿,你看着办就是了。人人都夸奖你,我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 “你还怄我,我问你林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了,明天就是放定的日子。如今林家也在京城,咱们也不能装聋作哑的不问一声。你看如何打点礼物,叫谁去贺喜?”凤姐一脸为难,看着贾琏。贾母因为黛玉的婚事到底是不欢喜,她不提如何叫人祝贺的事情,凤姐也拿不准了,生怕办的简薄了,日后贾母的气消了,她落不是。若是办的丰盛了,贾母和王夫人不高兴。 贾琏也知道贾母和王夫人的那点心思,看着凤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忽然觉得凤姐也很可爱。想到这里,贾琏心里一动,拉着凤姐的手轻抚着说:“我的乖乖,你不是比男人还刚强呢?怎么也没主意了?我给你说吧,老太太最疼姑妈,而且林姑父的官当得越发顺手了,皇上昨天还夸奖了姑父,听着姑父家里办喜事,特别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皇后和太后也说林妹妹好,也赏赐了东西呢。老太太就算是一时心里不高兴,也不能在这个事情上找不痛快。你也不用特别的加厚,只按着规矩办,再裁夺着添几样就成了。我明天一准回来,亲自去贺喜。你仔细的准备一份礼物,我们今后怕是要用得上这位表妹夫呢。” 凤姐听了贾琏的话笑着说:“这个我来准备,不用二爷掏自己的体己。我还想看看林妹妹呢。她也是个可人疼的。” 贾琏夫妇商量着如何去给黛玉贺喜,那边贾母的屋子里,贾政和贾母却是在谋划一件事。“太子是一心要招揽顾直为己所用了?顾直是个什么意思?”贾母的话叫贾政机灵一下。他刚才和贾母闲聊只说太子听说顾直定亲了,要送他个新寨子的话,没想到老太太却说出了太子的心思。 “你也不用这样吃惊,我不过是上了年纪,闲着无事替你们多想想罢了。上次进宫见娘娘,娘娘说顾直好像一直对着林丫头有意,怕是他在心里记恨上了咱们家了。太子一心要招揽天下人才,凭着顾直,加上他成了你妹夫女婿,只怕将来顾直有朝一日出头,想起来旧事对我们不利。咱们家一向是不招惹是非,可是也不能叫人算计了去。有些事情不能不防。”贾母的话叫贾政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贾母的话没错,顾直从小和黛玉一起长大,林如海只黛玉一个女儿,顾直那个小子出身寒微 ,自然想借着老师的力量往上爬。“老太太的计策原本不错。奈何那个顾直的出身太低微,皇上也不会真的叫他做驸马。如今顾直以为是咱们想拦着他的婚事,听说皇上越发的看重顾直了。这——”一想到顾直还没到而立之年已经是官居四品了,自己熬了这些年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贾政脸色变红了。 “那就叫太子厌恶了顾直就是了!这样势利小人,喜欢钻营的东西,怎么能辅佐太子?”贾母慢条斯理的端着茶杯,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出神。 ?贾政一脸问号的看着母亲,贾母被贾政的眼神看的心里郁闷,放下茶杯叱道:“你真是老实的过头了,你找了太子身边的何公公,就说……”贾母一招手,贾政附耳过来,听贾母的谋划。 第二十三章 顾直脚下生风的刚从宫里出来,今天皇帝驾临文华殿询问政务,顾直抱着手上的一堆的奏折和文书正想着回去赶紧把皇帝的诏令拟出来,等着皇帝看过,用了玉玺就发布下去。忽然听着身后有人叫他,一转眼正看见是靖王笑嘻嘻的招手叫他呢。 靖王是皇子里面脾气最好的,他从小没了母亲,是皇后养大的,可是靖王的身上毫无一点阴沉,反而是和最随和不过的性子。皇帝上个月刚叫靖王跟着学习办理政务,因此内阁里面的人都认识了这位不拿架子的皇子。顾直和他年纪相仿,因为靖王和他更说得上话。 “听说你定亲了,恭喜恭喜。人生三大乐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乡遇故知,你占了两个。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靖王拿着扇子敲敲顾直的肩膀,脸上笑嘻嘻,可是眼里却没一点笑意。见着顾直到了跟前,靖王忽然压低声音对着顾直说:“有人在太子跟前说话了。你推掉了太子的宅子,更给了他们攻讦你的理由。他们叫你办贾雨村的事情。你可要仔细着了。” 兵部尚书出缺,皇帝看好两个人选,一个是兵部老资格王振宇,一个竟然是新进的贾雨村。皇帝把两个人选提出来,如今内阁里面开始为了这连个人选开始讨论了。王振宇是个兵部的老资格,年轻的时候真守边关,军功显赫。他虽然是行伍出身可是饱读诗书,是个进士出身。当年投笔从戎,平定了河套,堪称为当朝的飞将军。后来王振宇屯田,平息匪患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在兵部这些年也是有口皆碑。 那个贾雨村却有点叫人出乎意料。前几年水旱灾害频繁,匪患频频,贾雨村也是个文官出身,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他剿匪的成绩却比谁都厉害,山东,四川和广西,广东福建的匪患当时是最厉害。最可怕的是两广和福建的匪患开始合流,他们不满足占山为王,要揭竿而起,自己当皇帝了。 贾雨村却是以一省督抚的身份平息了两广的匪患,接着他自己请旨到四川去剿匪。贾雨村所到之处匪患都平息下来,皇帝很高兴,如今贾雨村的官儿已经是正二品了。皇帝认为兵部这些年因循守旧,各地武备不兴,因此才会有前几年那样严重的匪患,贾雨村虽然没什么军事经验,可是他是个能破陈腐套的,希望贾雨村能去兵部整顿。 两个人选一提出来,内阁里面就像是开锅了,一些人认为贾雨村没经验,剿匪不等于能治理好天下的武备。还是王振宇有资历,有经验,兵部日常主要还是整顿武备。防御外敌入侵。这些都是王振宇有经验擅长的。一些人则是认为王振宇年纪大了,他以前的功劳是不假,可是也不能吃老本啊。还是贾雨村,有魄力,有眼光,有手段,兵部正需要振聋发聩,洗心革面一场变革。 顾直听着靖王的话,笑着说:“多谢王爷,我已经叫人收拾了房子。其实也不是因为别的,我老师对我如同亲生,他只有一个女儿,那个宅子虽然好,可是——”“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靖王笑嘻嘻的和顾直勾肩搭背的出去了。一个小内监看着顾直和靖王的背影,悄悄地向着东宫去了。 顾直的宅子里面,顾直和靖王分宾主坐下来,顾直对着端茶上来的小厮一摆手:“你出去吧。告诉老师一声,我今天怕是要晚点过去。” 靖王端着茶杯,翘脚坐在顾直日常的椅子上:“你身边的人可信得过?”刚才在宫里,他们都知道隔墙有耳,不敢说话。顾直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一脸的轻松:“你放心,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只怕这会太子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谈话了。” “你预备怎么样,那个贾雨村可不是个简单人。太子想要拉拢他,可是忠顺王也要拉拢。你看他会靠向谁?你是帮他还是不帮他?”靖王盯着顾直,等着他表态。 “贾雨村谁也不会帮,他可是个当世奸雄的人物。皇上提出来两个人选,就说明皇上的心里明白,兵部尚书是东宫和忠顺王争夺的焦点。王振宇是个不偏不倚的人,老将军一心为国,从来不结党营私更不会巴结钻营。要不然也不会现在还是没混上个兵部尚书。贾雨村吗,皇上不放心他的人品却喜欢他的才能。你以为太子叫贾雨村做了兵部尚书,就能换取他的忠心?”顾直嗤笑一声,对着贾雨村,顾直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厌恶贾雨村的为人。 “正是你说的这个话,大概是你得罪了谁,竟然有人在太子跟前说你的坏话。其实也不算是坏话,太子那个人,你知道刻薄寡恩,睚眦必报,只能他负天下人,别人一点叫他不舒服的都记着。上次太子说要送你个宅子,你给推掉了,他们就说你不是真心的,还想留一条后路。太子听了当时脸上的颜色就不好看了。其实太子想拉拢贾雨村不是一天两天了,贾雨村也想兵部尚书的职位呢。太子是卯足了劲要把他拱上那个位子。可是却叫你做这个。别的不说北静就是太子的心腹!”靖王对着顾直吐槽起来:“他们偏生说该叫你来办这个。你若是办好了,就是真心的为太子。若不能办成,就是犹豫不定!” “这个话怕是贾家的人在太子跟前说的吧。平心而论,太子做了这些年的储君,在政务上也有点本事,只是在用人上实在不敢叫人恭维。北静王整天做出来礼贤下士的样子,收买人心,拉拢势力,看起来是一心为饿了太子招兵买马,其实谁知道呢。还有贾家甄家,什么王子腾,不是贪婪妄为,就是尸位素餐,赖着祖上的声望到处招摇。没有这些人辅佐着,没准太子还能顺利登基继位。可是有这些人辅佐着,怕是难以善终。”顾直看一眼正在品茶的靖王:“这个话是贾政在太子跟前说的吧。连个告状都不会,也就是贾存周了!好个天真烂漫的人!” “先生真乃神秘妙算啊!你是怎么知道的?”靖王扔下茶杯,咳嗽了下。 “你不知道吗,贾家向老师提亲了。谁知没有得偿所愿,怕是他们恨上了我。我坏了人家的好事,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看样子贾雨村的兵部尚书怕是当不成了。”顾直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靖王,嘴角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哈哈,世上还有如此无耻之人。他们贾家嘴上整天说什么谦逊,不惹是生非。其实在朝廷里面伸手比谁都长!林如海要是答应了和贾家结亲才真的糊涂了。他们家老姑奶奶便是嫁给了林如海,可是那个婚事还不是当年他们搬出来太后才结成的。他们家那个贾宝玉到底怎么样?我听说长得不错,却是个色鬼?!”靖王对着衔玉而诞的宝玉很感兴趣。 兴隆街,贾雨村刚回了家,就听见外面通报:“顾先生来了!”“快请!”顾直来了?!贾雨村心里疑惑了下,忽然之间恍然大悟起来。这个顾直怕是来送请柬的,扫一眼桌子上的大红色请柬,林如海已经是差人送来了林家的请柬,没想到顾直竟然亲自上门了。贾雨村忙着整顿了衣冠,亲自迎接出来。 见着顾直带着个小厮,信步进来,贾雨村心里想到: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顾必行不是个简单人物。一个没根基的穷小子能得了林如海的青睐,一举及第年少成名,已经是难得了。自己以前竟然以为顾直不过是个读死书的人,没想到却是有本事的。自己以前好像是怠慢了他了,可恨,也不知道顾直有没有记恨自己。贾雨村当年对着刚来京城的顾直虽然是客客气气的,可是他心里还是不怎么看得上。以为顾直不过是个读死书的迂腐酸儒,或者是托赖着林如海提拔罢了,或者在贾雨村的内心深处,认为林如海赶不上贾家有权势,顾直是个老实人不配和他这样的奸雄为伍罢了。 结果顾直的表现叫贾雨村大跌眼镜,顾直俨然成了皇帝面前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昨天在皇帝跟前,为了一件事当朝首辅和皇帝竟然争辩起来。现在的内阁首辅是张英,这个人的脾气不怎么好,又是先皇托孤的老臣,皇帝历来是给他三分面子的。结张英把皇帝说的面红耳赤,皇帝也只能忍着不发作。没想到就在张英把皇帝逼进了墙角,顾直站出来,轻巧的几句话就化解了满天乌云。皇帝保全了面子,也给了张英一个台阶下,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 皇帝依旧能修建新宫殿,张英也不用心疼国库的银子,两淮的盐税顺理成章一部分进了皇帝的私库。还真是三方满意,皆大欢喜。尤其等着散了之后,张英竟然扯着顾直和他很亲热的说话! 哼,自己费尽心思却不能叫张英拿着正眼看自己一眼!眼看着兵部尚书的人选就要确定,若是有张英出面讲句话,肯定是大有助益的。贾雨村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对着顾直高高的拱手作揖,热情的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顾贤弟!” 好肉麻!顾直心里感觉好笑,贾雨村是个八面玲珑,善于机变应酬的人。以前贾雨村对自己虽然也是很和气,可是也没这样亲热啊,贾雨村还真是个耳目灵动的人。顾直忙着扶着贾雨村:“不敢,学生怎么敢在先生面前放肆。” “这可不是自谦,我乡试的座师和贤弟一样,咱们也算是同年了。这一声贤弟还是叫得起的,想来是你嫌弃我了?”贾雨村竟然把多少年前的事情挖出来,顾直听着贾雨村的话心里差点要笑出来。还真是能屈能伸,贾雨村比自己年长不少,以前总是在顾直跟前摆出来一副前辈的架势。怎么一转眼就和他称兄道弟起来?贾雨村说什么乡试是一个老师,顾直忍着笑,想自己和贾雨村的乡试差了二十年的时间。怎么就扯上了一个老师了? 不过既然人家愿意套近乎,顾直也不能拂了贾雨村的面子。于是顾直笑嘻嘻的从善如流:“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只是毕竟差着年纪,我也不敢妄自称大。还是叫先生合适些。” 两个人说着客气的废话进了里面,分宾主坐下来,顾直拿出来请柬对着贾雨村说明了来意,贾雨村笑着接过来:“恭喜,人生三大乐事,你可是占了两样。”顾直对着贾雨村说:“是老师爱惜,我一个出身微寒的穷学生能有今天都是老师的提拔。”其实男人也是很八卦的,女人在一起喜欢说些衣裳首饰,家务事之类的废话,其实男人更喜欢议论那些话题。至少他们的切入点不一样罢了。 对于婚姻女人更看重的是心灵和感情上的默契,男人则是更看重女方能带来的多少的利益。于是贾雨村和顾直就说起来婚事要怎安排,新娘子会带来多少的嫁妆等话题。当然作为圣人学生,朝廷官员,他们不会说的很露骨。贾雨村拿这羡慕和恭维的语气说:“这是天作之合,你岳父就你一个学生,他家里没有男孩,你这个女婿可不只是半子啊。” 言下之意是,林如海肯定会把一切都交给顾直的。要知道林家是个清贵之家,五代列侯,还是书香传世。今后林如海在官场上的一切声望和关系肯定都会给顾直带来很多的好处。谁知听着贾雨村的话,顾直叹息一声一脸愁眉不展的说:“雨村先生不知道,这门亲事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听着顾直的话,贾雨村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贾雨村看来顾直能攀上林家女婿这个高枝,肯定是不知道怎么在林如海跟前巴结呢。怎么今天听着顾直的语气,好像是他也有些不满意的地方?“这个话可是奇怪了,我虽然不才可是到底是教过林如海家的女学生。到底是大家子出身,气度和别人就不一样。你是林家的学生,想来和他们家姑娘朝夕相处,怎么,难道是他们家的姑娘不好?还是人家小姐嫌弃你的出身了?” “都不是,我那个师妹很好,而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老师同意了,也就定下来了。说起来真是叫人郁闷,前几天太子听说我要成家了,特别赏给我个宅子。说是体恤我,家底单薄,总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这门婚事还是老师先提出来的。”顾直和贾雨村说起来婚事的来由。 顾直表示林如海本来死衷心拥护门当户对这种封建思想的,可是他只有黛玉一个女儿,就难免动了心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着这个年代的规矩,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林如海可不想在黛玉出嫁之后成了孤家寡人,人家想要的不是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想要整个的儿子。 “这个自然,可惜林家也是百年大族,奈何人丁不兴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贾雨村表示理解。他对着顾直说:“你也不算是招赘,而且你就是林家的学生,师生如父子。这会也是亲上加亲了。” “但是当初老师没想到我。”顾直叹口气对着贾雨村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当初林如海透露过和贾家亲上加亲的意思,谁知贾家虽然对着婚事露出满意的意思,但是却没有意思叫贾宝玉来帮扶下林家的门楣。因此林如海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学生呢。“和雨村先生说话,我也不隐瞒了。我们都是出身寒微,固然穷可是志气还是有的。我本来不想答应这门亲事。奈何是王琰老先生从中撮合,我也只能如此了。其实这还罢了,最近听说贾家那边不高兴了——” 顾直郁闷的叹息一声,刚要抱怨起来贾家,忽然顿住了,他自觉失言,满是羞愧的对着贾雨村拱手说:“哎呀,我竟然忘记了先生和那边好像还是同宗呢。失礼,失礼。我告辞了。” 不能走啊,贾雨村赶紧拉住了顾直。在官场上混的时间越久,贾雨村就清楚,官场不是铁板一块,贾家虽然有势力,可是山外有山,还有更厉害的呢。因为黛玉的婚事林家和贾家算是有了芥蒂,林如海看起来波澜不兴,却和他的名字一样——林如海,和大海一样深不可测。 当初自己虽然是靠着贾家的宗族子弟名声混进官场来的,但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顾直到底年轻,嘴上不怎么严实,贾雨村拿定了主意。要是林家和贾家不对付了,自己可要仔细衡量下该站在那一边。 于是贾雨村赶紧拉着顾直,拿着过来人的架子劝,顾直也对着贾雨村诉苦起来:“雨村先生知道他们家那个宝玉的,一个纨绔公子罢了。本来老师心里就不愿意,奈何有他们家老太太的面子在,总也不能一点面子不讲。” 想着宝玉那副样子,若是一般的人家,能得了贾宝玉那样的人做女婿肯定是欢喜的。可是林如海是不会看上那个心不在焉,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的,而且林如海想要个能撑起林家门楣的人,贾宝玉只能是个享受别人劳动成果,被人伺候的。“唉,正是这个话。我虽然也沾了一个贾字,可我一向是个帮里不帮亲的。怎么?难道贾家还要找上门去闹不成?” 贾雨村想知道,林如海和贾家的关系僵到了何种地步。顾直苦笑着说:“人家到底是亲戚,而且贾家不是那样浅薄的人家。人家有的是法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我得了消息,他们是恨上我了。因为那个宅子的事情,我担心离着岳父家远,岳父到底是上年纪了,怕离远了不好照应。”顾直低头微微蹙眉,担忧的说:“我何德何能,叫太子如此看重。” 说到了太子,贾雨村心里一动,现在朝廷里面的局面很微妙,太子和忠顺王面和心不合,台面上还能维持着和气,可是底下已经是闹得水火不容了。贾雨村就像是个老练的赌徒,拿着沉甸甸的筹码预备着下注。可是到底是太子呢,还是忠顺王?贾雨村倒是一向是骑墙观望,但是谁也不是傻子。太子和忠顺王谁也不能容许他这样。 顾直说起来太子要笼络他,贾雨村决心试探下顾直的意思。贾雨村发现在揣测皇帝的心思上,顾直比他强多了。“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是储君。太子对你也是爱护的意思,既然你有自己的难处,太子也不会为这个生气。”贾雨村注视着顾直脸上每一点微妙的变化。 “这个我已经和太子殿下陈情了。指可恨的是——”顾直深深地看一眼贾雨村,压低声音说:“可惜有人却想借着你的手来打击我!” 等着听完了顾直的话,贾雨村的脸都红了,他脸上尽力维持着事不关己的冷静,可是攥的紧紧地拳头,却出卖了他的心。“先生高才,和功勋别说是兵部尚书了,就生大司马也是做得的。只是眼下情形不对,他们却在太子跟前教唆着叫我去皇上跟前推荐先生做兵部尚书的位子。我碰一鼻子灰也没什么,就算是惹恼了皇上也没什么。功名与我是身外之物,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怕什么呢。只是——他们拿着公器报自己的私仇还要连累你!我实在是看不过眼!”顾直说贾政在太子跟前说叫顾直向皇帝推荐贾雨村做兵部尚书,顾直则是说,皇帝内心兵部尚书的人选更偏重于王振宇,至于贾雨村,可不只是兵部尚书的预备。皇帝还有更重要的职位给贾雨村呢。 至于顾直为什么知道呢。因为皇帝已经和顾直露出来这个心思了!顾直要是还没眼色的去和皇帝提贾雨村做兵部尚书,皇帝怎么想?顾直是傻子吗?没听出来朕话里的意思?这点机灵劲都没有,还怎么在朕身边办差?顾直的前程就算是完了。贾雨村呢?哼,竟然说通了顾直来为他说情。贾雨村不是别有所图就是目光短浅,也是不堪大任的! 谁不知道顾直管着起草诏书,这个位子看起来官职不起眼,不显赫,可是却是最靠近权力核心的位子。贾雨村能说动了顾直,别是他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吧。这两个都不能重用!皇帝是最喜欢用阴暗揣测人的,贾雨村可不想被皇帝拿着最坏的心思揣测。 只是谁能想到,能惹得皇帝阴谋论的一件小事,原因竟然是贾家和林家亲事未成,贾政不甘心出气呢。贾雨村听了这个话,嘴里都发苦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自己来京城这些年整天拍马屁,看着贾政的脸色,对着一个什么地方都比不上自己的人低声下气,还要夸奖他,已经够叫人恶心了。 贾雨村眼神一暗,皮笑肉不笑,耷拉着眼睛说:“看起来还是我的德行不够。本来我也没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一切都是情势所逼,罢了。顾贤弟不要为难,利禄上天注定,我不强求。” “雨村先生何必气馁,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先生日后不可限量。”顾直也不多话,站起来告辞走了。贾雨村殷勤的把他送到了门口,亲自看着顾直上马走远了才回去了。 贾雨村一边转身进去,一边吩咐:“再有人来就说我出去了,我要给皇上上折子。推掉兵部尚书的候选。”贾雨村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东西,他还是太傻了,竟然真的以为贾政是那种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完人。今天看来,自己是错的离谱了! 第二十四章 贾雨村仔细的誊抄了折子,心里长长的松口气。自己真是被功名利禄给迷住了眼睛,只盯着那个兵部尚书的职位,却忘了帝王心思不是那么好揣测的。今天若不是顾直来报信只怕自己还做梦呢。 贾政前天还亲热的把自己请到府上,说已经尽力帮着他活动了,那个兵部尚书的职位跑不了。听了贾政信誓旦旦的话,贾雨村满心感激,谁知他还没表达自己的感谢,贾政话题一转。说太子对自己恨看重。这次能成为兵部尚书,全是太子的提拔。贾珍还暗示着,忠顺王对自己不怎么感冒,在皇帝跟前只夸奖王振宇好。说什么自己的资历不够,剿匪虽然有功劳,可是杀戮太重,地方上怨声载道云云。忠顺王一直都在皇帝和内阁跟前说自己的坏话! 言下之意是,贾政是替太子在拉拢贾雨村,表示要是贾雨村当上了兵部尚书,可要一切看太子的脸色行事,把太子的心腹安插在要紧的职位上。贾雨村那个时候已经有点心动了,可是他到底不是那些眼光短浅的人,贾雨村按捺着心里的激动,面子上装着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本来贾雨村就在家等着好消息了,谁知顾直上门一席话把贾雨村惊出来一身冷汗。贾政那里是一心一意的帮着自己运作,她根本是拿着自己当成棋子,一边讨好太子,一边给顾直挖坑,看着他摔跟头出气。还能顺便卖给自己个天大的人情! 太子眼看着忠顺王笼络人心,声势越发壮大,太子心焦起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忠顺王把朝臣都拉到他那边去。于是太子爷开始到处笼络人心,花钱,封官毫不手软。太子想拉拢贾雨村,也不想放过顾直。而且顾直一进京开始就和太子哪一系人有交情,但是顾直自从为官开始,并没表现出来坚定地站在太子身边的样子。太子对顾直,急需的是确定顾直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 对于贾雨村,太子当然不想放过把兵部尚书收入囊中的机会,王振宇是个官场老油条。这些年不偏不倚,不是太子或者忠顺王随便给点恩惠就能拉过来的。因此太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贾雨村身上了。叫顾直到皇上跟前举荐贾雨村,正好可以确定下顾直的心意,也能拉拢贾雨村。 太子发话了,顾直不管是什么心思都要去硬着头皮搞定贾雨村做兵部尚书的事情。但是事情可不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因为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叫贾雨村做兵部尚书,皇帝不过是拿着兵部尚书的职位在试探大家呢。 顾直比逼着赶鸭子上架,自己倒霉不说,还要连累上自己。兵部的事情需要有年资,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坐得住,因此皇帝内心权衡再三还是王振宇更合适些。可是兵部掌管天下武备,若是王振宇对皇帝有二心,那不是自毁长城?皇帝为了制衡,可以允许太子和忠顺王互相争斗,但是皇帝不会吧兵部交给任何参与党争的人,掌握天下军队的,必须是忠心于皇帝的人。 就资历和皇帝的信任这两件事,贾雨村自认赶不上王振宇。自己不过是被兵部尚书的名声给冲昏了头了,想着自己一个被革职的官员,辗转几年,不敢有任何的纰漏才算是有了点成就。要知道兵部尚书啊,贾雨村十年寒窗,宦海沉浮还不就是为了这天呢! 顾直的一席话,贾雨村心里的狂喜慢慢地褪去,冷静的想想,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皇帝如何不知道太子和忠顺王各自拼命地扩展势力,互相争斗的呢。太子是皇帝的长子,他坐在太子的位子上也有二十年了,东宫和皇权之间的矛盾越发的突出。皇帝正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能看着儿子一天天的扩张声势,那是怎么一种可怕的感觉。 忠顺王不甘心当年自己没有成为继承皇位的幸运儿,而且先帝十分宠爱,养成了忠顺王跋扈张扬的性格。忠顺王的不安分,正好给了皇帝一个制衡太子的棋子,皇帝这是在冷艳看着太子和忠顺王互相斗呢。皇帝提出来两个兵部尚书的人选,就是想考察下,除了考察王振宇,贾雨村更是在考察内阁里面的臣子。看是谁偏向了太子,谁偏向了忠顺王。 若是顾直跑到皇帝跟前举荐自己,岂不是白白的惹了皇帝的疑心出来。忠顺王早就和贾雨村暗示过。只要他同意站在自己这边,这个兵部尚书的位子就是他的。贾政也代表太子那边传话出来。只是贾政还夹带私货,他明知道皇帝是在趁机考察大臣,还拉着顾直下水。 “皇上已经下了决心要在辽东改土归流,这个事情非得有个霹雳手段的人才能完成。其实皇上更看好能为完成改土归流的人,雨村先生,你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了。”顾直的话在贾雨村的脑海里面回响着。兵部尚书算什么?若是能成为辽东总督,做个关外之主,那个时候自己手上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要土地有土地。什么兵部尚书?还不是看自己的脸色? 就算是从辽东回来,那个时候自己从一个能臣,一跃而成变成了国家柱石了。别说个小小的六部尚书,就是内阁首辅也是手到擒来!想到这里,贾雨村仿佛是看见了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顿时热血沸腾了。 “皇上来了!”一个小丫头轻巧的到了皇后身边,低声的通报着皇帝来了。皇后笑意盈盈的迎接出去,正看见皇帝一身轻松的进来。皇后看着皇帝的脸色,就知道皇帝的心情不错。夫妻两个坐下来说话,皇帝先说了一会儿女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林家和顾直的婚事:“朕看这门亲事不错。林家的姑娘不错,她既然要成亲了,你也该预备些礼物才是。”说着皇帝有点惋惜的叹口气:“平阳一个人又该孤单了。” “孤单的不是平阳一个,我看林如海才是最舍不得的那个。他的夫人不在了,就剩下一个女儿,眼看着嫁出去,林如海还真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了。我听说顾直很有心,特别推了太子赏赐的宅子,住在离着林如海很近的地方,就是为了方照顾岳父大人吧。”皇后叫人拿出来一张单子,上面写着皇后赐给黛玉的东西。虽然很丰盛,可是东西都是按着规矩给的。不过是些锦缎,不怎么名贵的古董摆设和一些宫制的小东西罢了。 皇帝的心里却是想,顾直为人不错,是个有孝心的,能富贵了还想着自己的恩师,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忠厚人。只是太子——“怎么太子倒是学会了礼贤下士。朕倒是疏忽了,顾直出身寒微,他是娶媳妇又不是做上门女婿,京城居不易啊。国忠你去看看,顾直的新房在什么地方,立刻来回朕知道。”皇帝叫来身边的贴身太监韦国忠去打听下顾直的新房。 韦国忠站着没动,对着皇帝说:“顾大人还是住以前的地方,也就和林如海的宅子隔着一道墙。只不过两个宅子分别在两条街上开门,现在顾直已经叫人打通了那道墙,安上个角门就是了,方便着林家的姑娘以后回家照顾父亲。只是,那个宅子不怎么宽敞,房屋也是很旧的,有些年久失修了。 皇帝听了若有所思,他沉吟下对着韦国忠说:“朕恍惚记着,好像离着林家不远的地方,闲着一个宅子——”皇帝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皇后不说了。皇后倒是一脸无所谓:“臣妾想起来了,当年妹夫的家就在那边。那个宅子已经抄没入公了,皇上本来还想拿来赏赐给别的有功之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自己犯罪,臣妾不能因为妹妹的关系就和皇上求情,乱了国法。皇上若是看重顾直,不如就把那个宅子赏赐给他。” 听了皇后的话,皇帝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年,朕没有株连的意思——” “皇上,事情过去了,还提起来干什么?顾直为了平息匪患,身受重伤,这样尽忠为国的人,皇上应该奖赏。林如海也是皇上看重的臣子,皇上很该施恩给这样的大臣。不如,臣妾斗胆请皇上加恩顾直,给他选一个合适的府邸吧。”皇后温柔的态度,化解了皇帝的尴尬。 “好,还是皇后贤德,你称得上是母仪天下!就把那个宅子赏赐给顾直!”皇帝一摆手,接着吩咐:“叫了顾直进宫来见朕,还有叫太子和内阁都来,朕有事情和他们商量!” 东宫,太子一头大汗的进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宝座上,很随意的扯过来个垫子斜倚着:“好险!孤险些就行差踏错。皇上当时的脸色,真是难看。那个贾政给我出的都是什么主意?叫顾直去皇上跟前为贾雨村求兵部尚书的职位!” 太子的心腹太监令狐野端着一杯茶放在了太子手边,殷勤的跪在地上给太子捶腿:“殿下息怒,幸亏是上天有眼,这会是忠顺王碰了一鼻子灰。他在皇上跟前力荐贾雨村出任兵部尚书,皇上岂能不疑心的,尤其是贾雨村已经上折子,自请到关外去整顿屯田改土归流。殿下帮着贾雨村在皇上哪里讨得了辽东总兵的职位,贾雨村应该是很感激殿下的。” 太子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他轻点着头,仿佛在品咂着茶水:“贾雨村是个灵透的人,不用点就透彻了。等一下贾雨村肯定来的,我不见他,你出去对着贾雨村说,都是皇上恩典,带了辽东要尽心办事。那边天气酷寒,你把孤王的白狐裘给他,叫他保重身体。” “那个贾雨村必然会感念殿下的恩典,会肝脑涂地,一心为殿下的。”令狐野谄媚的笑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微微蹙眉:“只是没想到,北静王如何就信了贾政的话?!郡王平日最精明细致不过,怎么也会有失察的时候。当贾政和北静王来的时候,奴婢以为一定是贾家的贤德妃在宫里得了什么风声,皇上心里已经定了贾雨村,谁知——却不是那回事。若是顾直真的按着殿下的吩咐……今天为难的人怕是殿下了。” 贾政,太子脑海里面浮现出一张无趣,平板的脸,他嗤笑一声,不屑的说:“这个贾政,真是个无能第一的东西!孤王身边怎么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顾直要成亲了,虽然要避嫌,可是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给顾直的贺礼要加厚一倍!” 世界上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就在林家和顾直忙着预备婚事的时候,贾家却一直维持着低气压。林家报喜的人来了之后,贾家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只是不管主子还是奴才,脸上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东西。小丫头们整天心惊胆战,生怕惹了主子们,或者是管事的嬷嬷被教训。往日老太太那边的人最好过。只要规矩不错,差事办的好,有点什么小错误贾母也不管,只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们说几句就完了。大家都想着还是老太太心地善良,比起来眼里不揉沙子的琏二奶奶可是好多了。 只是现在却倒了个儿了,老太太的脾气似乎变得不好了。前几天一个婆子失手打破了一个花盆竟然被撵出去了,就连着老太太身边的姑娘们都不敢大声讲话了。凤姐一早上过来给贾母请安,她倒是不担心贾母拿着她出气,对于林家的婚事,凤姐觉得林如海的考虑很正常。林家就黛玉一个女儿,黛玉天生的身子弱,虽然她心里明白,却不能劳累了。嫁给顾直再好不过,宝玉虽然好,却不能帮着家里。林如海都那个年纪了,不仅要操心女儿还要拉着女婿!凭空多个儿子出来,谁吃得消呢? 只是这些日子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自己还是谨言慎行,小心别撞上了老太太的气头上。想着凤姐已经进了贾母的屋子里,正见着宝玉在那边坐着和贾母说话呢。凤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宝玉这么早就来了?自从听见了黛玉定亲的消息,宝玉好像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出来见人,也不读书,甚至对着丫头们也不肯正眼看一下。 贾母心疼宝玉,只说是宝玉读书累了不用来请安,也不叫人去打搅他。凤姐是个最乖巧的,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叫人送了一份到宝玉那边,那边什么事情她都装着没听见,只悄悄地叫了袭人过来吩咐,要眼珠不转的盯着宝玉。 谁知暴雨闭关修炼的几天,竟然出来了!贾母见着凤姐来了,脸上不是往常那个阴沉颜色,她对着凤姐笑着说:“你们都说我偏心宝玉,可难怪我偏心他。这个孩子一早上过来和我说,要认真读书,明年要下场考试去。说要光耀咱们家门楣。”凤姐看宝玉,竟然惊讶的发现宝玉再也不是往日的颓唐和迷茫,眼里闪着光彩。 “我是个最没用的人,老太太心疼我,我却是个不知庶务的,读书不成,叫老太太白疼我了。我算是明白了,今后我要发奋读书,怎么也要挣出来个功名。”宝玉的话一出口,贾母呆了半晌,激动地要脸都红了,她颤巍巍的说:“好,到底是我没白疼宝玉。我知道你的心,你放心,有我在,你要做官容易。”说着贾母忍不住潸然泪下,抓着宝玉说:“你要读书上进固然是好,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那种贫家小户,只有读书一条出路。你要仔细身子,不要累坏了。” 正说着王夫人和三春都来了,贾母激动地声音都发抖了,和王夫人说了刚才宝玉的话,王夫人眼泪顿时下来了,一个劲的双手合十念佛,她抓着宝玉也是激动地浑身发抖:“我的儿,你总算是明白了。只是你要仔细身子,不急于这一时。我就你一个儿子,要事累坏了可怎么好?”说着王夫人想起来贾珠,又是一场伤心。 三春和李纨听着宝玉的话,心里各有滋味,迎春是个最随和的人,家里长辈几乎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宝玉身上,今天宝玉能说出来要发奋读书的话,自然长辈心里欣慰。迎春也是高兴。至少贾母心情好了,她们这些小辈的日子也好过了。 探春自然不必说,宝玉若是能上进,今后她也有个靠山,本来探春庶出的身份已经叫她尴尬无奈,环儿是个被赵姨娘宠坏了,今后怕是不能指望了。平日里宝玉和姐妹们关系好,探春心里有了些底气了。 倒是李纨心里五味陈杂。当年贾珠何尝不是现在宝玉的样子,一样的信心满满,对着未来踌躇满志。结果呢。一切就像是一场短暂的春梦醒来之后,了无痕迹。听着王夫人提起来贾珠,别人还罢了,李纨先哭起来。 凤姐忙着劝:“宝兄弟懂事,知道上进可是件大好事。怎么老太太和太太反而是伤心起来。依着我说,赶紧给宝兄弟收拾了外面的书房是要紧的事情。把这个好消息叫人告诉老爷,也省的老爷生气不是。”贾母拿着绢子擦擦眼角,转眼看见了躲在暗处伤心的李纨:“可是我老糊涂了,既然宝玉要读书,今后我的话,宝玉要请安便来,要是忙着读书就只管去。凤丫头,宝玉要什么东西都从我的账上出。还有宝玉还是跟着我吃饭,每天做了叫人送去!” 王夫人大量下宝玉,心疼的拉着宝玉在怀里:“我的儿,这几天怎么憔悴了不少?你天生就不是个底子硬实的,若是读书太苦,伤着了可怎么办?叫了太医来,给你好好地挑调理下身子。”说着王夫人一顿,对着贾母说:“宝玉是我的儿子,我最盼着他好。以前宝玉还小,担心委屈了孩子。如今宝玉长大懂事了,我想着他身边的丫头也都大了,那些不安分的还是放她们出去吧。”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沉吟片刻:“嗯,你想的也对。且慢慢地看吧。” 李纨见着王夫人和贾母说起来宝玉身边的丫头,她就带着姑娘们出去了。刚出来,就见着宝钗笑嘻嘻的过来了,她看见李纨和三春笑着说:“你们怎么都出来了?这几天老太太的心情不好,我们家铺子里刚得了些上好的新鲜果子,想着拿过来些,请老太太尝尝。怎么——” 探春笑嘻嘻的拉着宝钗说:“老太太没有不高兴,今天也不知道是感动了哪位菩萨了,二哥哥说要发奋读书,明年就要下场应试,说什么不能辜负了老太太和太太的心血,要谋个功名呢。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只是现在老太太和太太在商量事情,我们在哪里碍手碍脚的就出来了。” 谁知宝钗听了探春的话,眼里却闪过一丝惊疑,但是很快她就掩饰过去:“真是好事。若是宝玉果然就此收心,也算老太太没白疼他。”说着宝钗对这身边的丫头说:“你叫人把果子拿进来。三妹妹我们还是去别处走走。” 林如海家里,今天正赶上了林如海休沐,一早上起来林如海就打发了人去贾家那边送请柬。本想着难得清闲,可以好好地看看书,休息下。谁知家里的管事却都找上门来,先是管家回复请柬发出去多少的,收到请柬的人都是什么态度。等着管家刚走,账房进来。给林如海汇报黛玉的嫁妆预备的怎么样了。林如海拿起来单子看一遍,里面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只是林如海总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可是什么地方不会却说不上来。 账房看着林如海说:“小的也觉得欠缺了什么,想着当初夫人的嫁妆单子还在。不如拿出来比较着看看。” 正说着叶家娘子也来了,问黛玉出阁的时候,请那几位送亲太太,现在姑娘一个人打点嫁妆针线,可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德高望重,年长的女性来完成。林如海郁闷的叹息一声,无奈的说:“八婶娘远在姑苏,咱们家一向是人丁不兴旺,京城里面都是些远亲旁支。真是可恨!看样子少不得我要拉下来脸,请右都御史的夫人来帮着操持下了。” 这个年代,家里没有女主人很多事情都要乱套了,林如海就黛玉一个孩子,他总希望女儿能风光出嫁,可是家里缺少了女主人,别说安排婚事,预备嫁妆了,就生很多礼数都不能完成!莫非自己真的要去求贾母?这个念头刚闪出来,林如海就立刻否决了。 “哎,林家也是书香之家,却没想到也要被人笑话没了礼数了。”林如海正在抱怨,就见着管事进来:“老爷,宁王来了!” 第二十五章 王爷来了!看着宁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林如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身边的管事见着林如海神游天外,似乎在走神, 忙着低声的提醒下:“老爷, 王爷来了!”多少年了, 王爷和老爷再见面了。 “起来吧, 都是故人了, 何必如此生分呢。当年我们还一起淘气呢。”宁王看着两鬓斑白的林如海,眼里生出无限的感慨。他伸手拉着林如海起来, 携手进了二门。管事的在前面领路, 他却没往正堂上引, 而是一径到了书房。 宁王怎么也是王爷, 林如海刚要说话,宁王先笑起来:“好, 当年的小叶成了老叶了。皇上自然之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在书房说话和在正堂上装模作样是一样的。我没绝对的把也不来了。”叶管家听着宁王的话眼里闪着泪花, 激动地说:“奴才老了, 可是王爷还是年轻的样子。”’ 书房里面宁王没立刻坐下来, 他背着手打量着书房:“你的日子看起来还不错。我今天来可是为了你排忧解难了。我知道你最近为了嫁女儿烦心, 家里没了主事的太太,好些事情缺了礼数叫人笑话。我想着叫王妃过来帮着过来料理一下你看如何?” 林如海惊讶的看着宁王:“这,不敢劳动王妃!”“别和我说这个,你是想我的王妃是个疯子,会把你的宝贝女儿婚事闹得一团糟是不是。”宁王对着林如海露出个笑容,眼里全是意味不明的东西。一瞬间林如海就明白了些什么,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宁王:“王爷!难道是——” “对,你当年和我说要和光同尘,既然没有争夺那个位子的心思就干脆什么也不要管,云游天下做个富贵闲人的好。我却是没听你的话,想着国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我一心为国家办事,难道他还容不下我?谁知我错的离谱了。你可知道装疯卖傻是个什么滋味?”宁王笑容都是苦涩。 屋子里一片陈静,林如海不敢想下去了,顾直和他说过宁王丢失了一对儿女的事情,当时林如海心里还诧异,宁王怎么也是皇室贵胄,虽然当时时局不稳可是也不能有歹人公然在京城的王府行凶,抢走了一双孩子。现在林如海明白了。这件事的背后有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幕后黑手。 “王妃跟着我这些年不容易,现在哪位总算是放心了。当然他是没心思管我了。王妃很喜欢你家的女儿。其实做个疯子也很好。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难受,后来我发现了。你可以百无禁忌,他们都怕你!你想说什么,想干什么都行!因为你是个疯子啊。哈哈,别这副如丧考妣的嘴脸了,我们多年不见,好好地把酒言欢一场。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和我这个疯子走得近,小心也被传染上了疯病。”宁王狠狠地拍一下傻掉的林如海,对着外秒高声道:“快去预备好酒,我要和你们老爷痛快喝一场。” 后面黛玉已经得了消息,这几天黛玉无暇想什么,她好像被洪水推着一样每天预备嫁妆,还要管理家里的琐事,更要的厚着脸皮见那些上门贺喜的亲友们。谁叫林家没有女主人呢。听见宁王来了,黛玉手上的绣花针一停。这几天她忙着做针线,几乎没时间看书了。黛玉的脑子里浮现出宁王妃那张温和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别人说宁王妃是个疯子,可是黛玉总是觉得宁王妃是个很温柔地女子。 “怎么咱们家和王爷还有交情?我以前跟着公主到宁王府上去,却没听见一点风声啊。既然是王爷来了,叫厨房预备好酒菜。对了,我记着有一坛子陈年的老酒,父亲都舍不得喝,就拿出来,酒宴摆在花园的水榭上。”黛玉想着她去宁王府上吃的菜色,揣摩出来宁王的口味,特别吩咐厨房要按着宁王的口味来预备。 雪雁和紫鹃出去了,这个时候叶家娘子悄悄地进来,对着黛玉说:“姑娘不知道,其实咱们家老爷和宁王也算是故人呢。当年老爷可是陪着王爷读书的人。那个时候老爷还小,一次跟着老夫人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巧先帝带着皇子们也在呢。也不知道是前世的缘分,王爷只说要咱们家老爷做他的伴读。”听着叶家娘子的话,黛玉有些吃惊,叶娘子是林家的老人了,她说的话黛玉当然相信。 只是父亲这些年竟然没和黛玉提过只字片语!黛玉忍不住问:“虽然父亲一直在外面做官,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做皇子伴读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干什么林如海这些年一点没提起来? 叶家娘子叹息一声,她站起来看看外面对着守在外面的小丫头们说:“这个天气热得很,你们去给院子里面洒点水,然后就去吃西瓜吧。今天来了客人,你们可不能乱跑!”那些小丫头听了巴不得一声,转身都跑了。 遣散了下人,叶娘子才对黛玉说出了当年的情景。先帝不少皇子,一直没册立太子,后来当今皇帝一份苦心筹划,总算是在一众皇子里面脱颖而出,登上了储君之位。宁王是个不贪恋权势的人,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为了那个位子机关算尽,明的暗的什么手段都拿出来,就越发的打定主意要远着夺嫡争斗了。 可是树欲静风不止,宁王几次带兵出征都很出色,他带兵经过的地方秋毫无犯,治军严谨,先帝很是赞赏。好几次当着群臣的面说宁王好。 “后来咱们家老爷得中了探花,那个时候已经是新朝了。老爷入仕之后就一直在外面做官,从七品县令一直到了今天,算起来这些年竟然没回来过。宁王也被皇上派去平定叛乱,谁知——”叶娘子叹息一声,无限惋惜的说:“当年王爷成亲,我还去王府上送礼呢。见到了王妃,是那样标致的人。可怜——” 黛玉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见着叶娘子眼里带着泪光,忙着说:“现在总算是好起来了,我听着阿难哥哥说,那个被人抱走的男孩有着落了。只希望王爷和王妃今后能一切顺遂吧。” 叶家娘子拿着手绢擦擦眼角,揶揄的说:“姑娘嘴里也该改字眼了,阿难是谁?”黛玉才发觉自己失言,赶紧捂住脸娇嗔的对着叶家娘子撒娇:“叶嬷嬷只拿着我开心!我再也不理你了!” ……………… 贾母斜倚在卧榻上,鸳鸯亲自拿着美人拳给贾母捶腿,外面一阵脚步声,是凤姐来了。贾母抬起眼,看向凤姐,“老太太,听说宁王妃亲自到了林姑父家,说要帮着林姑父操办妹妹的婚事。咱们要不要去见见王妃?”凤姐心里满是惊讶,刚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自从黛玉定亲的消息传来,贾母就一字未提要去林家拜访,表示要帮着林如海操办婚事的话。本来按着一般的亲戚情分,像是林如海这样的,虽然姑奶奶不在了,可是姑爷没续弦,林如海就还算是贾家的姑老爷,贾敏不在了,那边没了主事的太太,黛玉一个女孩子自然不能出面亲自操办婚事。这个时候最好是外祖家出面,帮着操办。这样才显得贾家不忘自己的姑奶奶,表示今后愿意和林家接着做亲戚。 谁知贾母却是一字未提,好像装着忘了这件事。凤姐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就是有心想去帮着黛玉,可是贾母不发话,王夫人更是装着没事人一样,她也只能跟着装糊涂了。贾琏还曾经问过几次,凤姐也只能实话实说:“你说东府那边和咱们都出了五服了,不过是沾着一个贾字,蓉儿的媳妇没了,我还过去操办。林姑父家是咱们家正经的亲戚,结果,林妹妹出阁的大事,我们却装着不知道。我心里明白,但是我不当家,你也知道为了宝玉的婚事,已经是两家闹生分了。” 贾琏看着凤姐这样,也只能罢了。谁知刚放下,那边就传来宁王妃亲自出面要帮着黛玉操办婚事的话。据说有消息传来,王琰夫人,竟然出面帮着顾直操办起来迎亲的事情了。顾直的母亲远在家乡,来信说是身子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因此不能来操办儿子的婚事。而且顾直的母亲还有老母亲要照顾,实在不能脱身的。顾直在京城孤身一人,又要每天入宫当值,又要操办婚事,实在是不能周全。王琰老先生做过几十年的首辅大臣,现在虽然恩准回家休养,可是依旧是当朝一品太师。 他的夫人出面帮着顾直操办婚事,那是很大的荣耀,更是对顾直今后仕途的背书。林家这边竟然请来王妃为黛玉操持婚事,确实叫无数人侧目。 凤姐想着她虽然不知道这位宁王妃是什么来头。可是人家到底是王妃,贾家这么装死太难看了。 果然听了凤姐的话,贾母先变了脸:“我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都想不到了。平日看着你很周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想到了,我才放心的把事情交给你。谁知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忘了?你妹妹在咱们家住了这几年,她在的时候你对她不错。怎么她回了家,你就把她忘记了?” 凤姐被贾母说的不敢言语,只能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偏生这个时候王夫人和一众姐妹都来请安,连着薛姨妈和宝钗也来了。凤姐哪里受过这个羞辱,早就是面皮紫涨,竭力的掐着手才忍着没哭出来。 本想着王夫人来了,她能看在姑侄的情分上帮着自己说话。谁知王夫人竟然跟着贾母一起责备起来:“也怪我,我身子不好,好些事情都给了凤丫头去办,她小小年纪难免是疲于应付。忘了一件两件也是有的。以前就算了。这次实在是——老太太数日最疼她的,还是算了吧。你赶紧回去叫几个妥当的人去林家,就说是老太太想大姑娘了,请她过来住几天。” 薛姨妈眼看着凤姐这样,有点不忍心,她刚要帮着凤姐说情,谁知宝钗先出来笑着对贾母说:“老太太这是偏心疼林妹妹。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就要出嫁了自然是舍不得的。还请老太太别生气,现在派人过去也是添乱,想来王妃早有筹划,咱们贸然的过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多心了,不相信人家呢。妹妹在这里住了几年,她忽然回去我还怪想呢。既然她要出嫁,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悄悄的预备了些针线,叫人送去算是全了姐妹的情分。” 王夫人笑着对贾母说:“正是宝丫头有情义,细心。她绣的东西和真的一样,你们快点把宝丫头绣的那个帐子拿来给老太太看看。若是好就给林丫头送去。” 说着小丫头拿来个颜色淡雅的卷草纹天青色幔帐来,在当地上展开了,大家一起看。迎春和探春也跟着看了一会,忽然不见了惜春,最后才发现惜春在碧纱橱里面一个人坐着呢。 “你怎么不出去看看宝姐姐的针线?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呢?”迎春推了推惜春。谁知惜春却是冷笑着说:“我是个没心没肺,冷口冷心的人。你来做什么?” 迎春虽然懦弱可是不傻,她知道惜春是为了什么生气,刚要说话就见着宝钗进来,笑嘻嘻的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咕什么呢?”惜春拿着手上的佛经对着宝钗晃晃:“我和二姐姐说这个呢。你们外面那样热闹,我还是在这里躲清静吧。” 最后凤姐只能亲自带着贾母王夫人等给黛玉添妆的东西预备着到林家去。 平儿早就得了消息,她忙着亲自在院门迎着凤姐回来,没一会果然见着凤姐扶着个小丫头,脸色煞白,脚步飘摇的过来,平儿见着凤姐的气色不好,顿时心里一紧,想着:“奶奶素日是个最要强的人无端的受了这个气,肯定难受。别是到时候再病一场。” 平儿赶紧扶着凤姐进去,她对着丰儿说:“你先去外面,叫那些回话先等一会。”丰儿忙着出去,凤姐则是傻呆呆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平儿去摸的时候手上冰凉的吓人。平儿赶紧给凤姐捶背顺气,半天凤姐才哭出来:“我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可见我是个傻子!”凤姐一路上来来回回的想今天的事情,心里越想越冰凉彻骨。以前自己在这府里是春风得意,上面老太太和太太喜欢她,底下无数的下人巴结奉承,自己令行禁止,真是显赫无比,威风八面。 本以为自己尽心办事,打点好一切,她小心的揣摩着贾母和王夫人的喜欢,一切都看她们的脸色行事,为了这个凤姐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的人。先是邢夫人和贾赦那边,自己和贾琏是那边的正经儿子和媳妇,可是现在公婆不待见自己,就连着贾琏背地里也对自己多有微词。以前自己刚嫁过来的时候,夫妻两个恩爱和谐,可是现在呢。贾琏和她越来越远了。 凤姐一直认为王夫人是她最坚实靠山,她们到底是亲戚啊,二太太是她的亲姑姑。凤姐对宝玉是真心疼爱,一切使唤的人,屋子里用度,都是选最好的。谁知王夫人说翻脸就翻脸。刚才在老太太跟前姑妈不帮着自己说话就罢了,可是她竟然也跟着老太太一起责备自己。 要是那件事是自己没做好,她也不会如此绝望,这分明是贾母和王夫人出了错棋,眼看着惹出事来,拿着自己做替罪羊和出气筒罢了。自己真心实意的孝顺贾母,讨好王夫人。结果就落得这个下场。 凤姐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和平儿说起来自己的委屈。平儿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一边给凤姐拍背顺气,一边拿着手绢给她擦眼泪:“奶奶往日实在太辛苦了,如今得了这个机会正好能退步抽身才是。奶奶往日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老太太和太太面子也要顾忌,林家的事情分明是老太太和太太打小算盘错了,可是总也不能叫她们去林家低声下气的赔不是。我想着林姑娘是个不计较的,姑老爷也不是那种轻狂的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奶奶只管去了,他们还能怎样?” 凤姐抹着眼泪说:“我算是任由着别人糟践罢了,老太太和太太是长辈,我还能怎么样。最可恨的是姨妈家的宝钗也跟着起哄踩我。原来这些人里面就她是个难缠的。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她去。”想起来宝钗在贾母跟前的表现,凤姐就心里郁闷。宝钗那个帐子那里是给黛玉成亲预备的,结婚的礼物都是要喜庆的颜色和图案,王夫人叫人拿来的那个帐子,分明是王夫人喜欢的样子。 好个见风使舵的宝姑娘——凤姐咬着牙:“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哪里得罪了她了?叫她这样恨我?” “你们奶奶这会明白了?你一心为他人做嫁衣裳,我提一提你还生气和我吵架。我也只能躲出去了。不叫你摔个跟头不算明白。”忽然贾琏掀开帘子进来,凤姐忙着扭过身背对着贾琏,只用手绢捂住脸在哪里装死。 平儿吃惊地问:“怎么这个时候二爷就回来了?外面那些人做什么去了,见着二爷回来也不通报一声。” “是我不叫他们通报的。你别伤心了,我来给你开解开解。”贾琏上前对着平儿使个眼色,伸手拍拍凤姐的肩膀,要她转过来。 第二十六章 凤姐越发的羞愧,她一甩手,要起身进去,贾琏在她身后:“你这个人, 平日看着倒是精明得很, 没想到却是个实心眼子。人家是你的姑妈不假, 可是那边是亲儿子和媳妇。你还做梦呢, 以前自己的儿子靠不住, 有个自己贴上来的侄女也是好的。如今人家的儿子要上进了。谁还稀罕你呢。” 贾琏的话就像是一个炸雷,打在了凤姐的头上,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 贾琏上前拉着她坐下来, 这个时候平儿端上一杯茶, 放在了贾琏跟前:“老太太叫了鸳鸯来了。”贾琏心里一动,站起来对着凤姐说:“我进去换衣裳, 快点沏了好茶来。” 凤姐忙着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就见着鸳鸯进来, 手上抱着个包袱:“老太太叫我给二奶奶送东西, 谁知二爷也在家, 我来得不巧了。” “是鸳鸯姐姐, 二爷刚回来。可是老太太叫他有事情?”凤姐就算是满心委屈也不能在鸳鸯的面前露出来一点,她殷勤的站起来请鸳鸯坐下来。平儿亲自端茶来,她接过来那个包袱笑着说:“是什么好东西?老太太还是心疼二奶奶,一点东西都想着呢。” “这是老太太特别嘱咐叫找出来的益母草和八宝丸定坤丹,全是血妇女调养的,老太太说了,今天心里烦闷,只能拿着二奶奶出气了,委屈了你,叫你别伤心呢。这个东西全是上好的,如今老太太不用这些了,叫我拿来给你。还说凤丫头嫁进来这些年了,很该调养下身子,添一个哥儿才是。”鸳鸯看一眼凤姐,无奈的说:二奶奶是最明白老太太心思的。为了林姑娘的婚事,老太太心里烦闷的很。养在自己身边这几年了,也当成了眼珠子一样。谁知还是一场打算成空了。二奶奶应该知道,为了宝玉的婚事,老太太和二老爷和二太太可是说了硬话。毕竟宝二爷是人家的儿子,父母之命,还是要顾忌的。别看平日大家都是一口一个老太太的叫着,其实谁把她真的放在心里。那个不是想算计那点体己呢。” 凤姐赶紧握住了鸳鸯的手:“姐姐别说了,你这是代替老太太给我赔不是不成?那可要折死我了。我一个小辈,叫长辈骂一顿有什么的。本来也是我的疏忽。我叫人预备了些礼物,明天亲自上门。老太太是林姑娘的嫡亲的外祖母,林姑爷也是知书识礼的人,怎么会小心眼呢。老太太关心我,我心里感激。” 见着凤姐脸上没什么怨怼之色,鸳鸯也就不再提了,鸳鸯又和凤姐说了些闲话,站起来要告辞。这个时候贾琏从里面不出来,装着诧异的样子对鸳鸯说:“鸳鸯姐姐,我竟然在里面眯了一会,就睡着了。可是怠慢了贵客!真是该死!”说着贾琏到了鸳鸯跟前深深地一躬身。 贾琏的忽然出现叫鸳鸯脸上浮起一片红霞,她忙着还礼不跌:“我是什么名牌上的人,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说着鸳鸯忙着走了,平儿送了鸳鸯出去不提。 屋子里只生下夫妻两个,贾琏看着凤姐笑着说:“你这会仔细想,我的话有错没错?”凤姐长长的叹息一声,脸色灰暗的靠在引枕上:“我真是个傻子,你是怎么看出来太太想把宝钗说给宝玉呢?薛姨妈的意思是准了?要不然宝钗也不会这样对我。好个贤惠大度的宝姑娘,这还没进门呢就先和我玩心眼了。她一个姑娘家,婚事还没个影呢,就开始玩心眼了,也不嫌寒碜!” “你怎么忘了,宝妹妹一来就是是听人说她那个金锁有来历的,什么和尚的话,要捡个有玉的才能婚配。咱们家现成的一个有玉的,怎么连这点也看不出来?当初是老太太一口咬定了和林家姑父说定了亲事,因此太太和薛姨妈才没说什么。现在林妹妹定了亲事,眼看着就要出门子了。自然宝姑娘的金玉姻缘就没了障碍不是。”贾琏看着凤姐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虽然夫妻两个意见不合,贾琏对着凤姐也有些埋怨和失望,但是毕竟是年轻夫妻,平日里凤姐对他还是很好的。平日凤姐尽心的办事,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结果她一番辛苦就这样被人轻松的个推翻了。贾琏还是有些心疼起来妻子。她虽然要强,却没什么坏心眼。 凤姐愣了半天,才凄然笑了笑:“我是明白了,以前宝玉是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扶不上墙的。只能别人什么都预备好了,他安心享用就是了。那边太太自然是担心,若是宝玉这么下去,等着年老了身边没个靠得住的人。因此太太和老爷才对咱们这样好。说什么拿着你做亲儿子对,什么等着今后好了,帮着你运动下。今天看来他们都是哄我们的。我们就像是拉磨的驴,眼前的胡萝卜只能看着,永远吃不进嘴里。现在我明白了,却已经晚了。”说着凤姐眼泪无声的掉下来。 贾琏看着凤姐伤心,伸手给她擦眼泪:“俗话说的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既然明白了,以后就收着些吧。我今后还能养得起你。这几天我得了个好差事,在理藩院帮着接待那些番邦的使臣们。虽然只是帮着跑腿,可是要做好了,今后也能争取给肥缺,那个时候我带着你出去!”贾琏见着凤姐明白过来,看着她哭的那个无助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柔软了。 “真的?!你怎么就不声不响的得了理藩院的差事,是因为贤德妃娘娘面子?”凤姐有些吃惊,贾琏这些日子整天的不在家,凤姐以为他是忙着省亲的事情,家里贾政是个不管庶务的,贾赦能躲懒就躲了,应酬交际都要贾琏出面。凤姐想大概是家里和以前不同,贾琏的应酬也多了。谁知贾琏竟然闹个理藩院的差事出来! “我和你实话实说了吧,我这个差事多亏了顾直,等着他做了林姑父的女婿,就该叫表妹夫了。我做梦没想到,顾直竟然是个有情义,讲义气的,他还记着我的好处呢。上次为了修建省亲别墅,我河道上的差事也无疾而终了。一天我出门办事正巧遇见了他,他见我闲着问我想不想找个差事。我赶紧答应下来,他就帮着和靖王说了,靖王正管着理藩院。我就得了这个差事。”贾琏说起顾直一脸的感激。 凤姐想起来当初顾直在家里,因为不得王夫人的喜欢,自己也装着没看见,家里安歇势利眼的小人可是没少慢待了顾直。没想到顾直不仅没记仇还帮着贾琏,凤姐越发的惭愧,她想着贾母给一棒子又给一个甜枣的手段,想到王夫人过河拆桥,不念旧情,不由得感慨道:“我今天算是得了教训。我明天好好地收拾下去林姑父家,好生的给林姑父道歉。林妹妹也是个心底纯良的人,看她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帮她。” “我的奶奶,你能明白也是我的造化了。对了,我们也该自己表示下,到底是自家的表妹。”贾琏表示他们也该私下送礼物给黛玉。 “这个还用你说,我还有些私房体己,平儿!你把那个玻璃炕屏拿来,给林姑娘添妆!”凤姐拿出自己的嫁妆要送给黛玉。 这边贾琏夫妻正打点着自己送给林家的礼物,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声,就见着小丫头通报说:“二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凤姐忙着站起来,说道:“快请!” 就见着迎春和惜春带着丫头进来,贾琏忙着找借口出去了,迎春才脸上红红的说“我和四妹妹商量了,预备了些针线送给林妹妹。她到底在咱们家这几年,姐妹之间和和气气,她这就要出嫁了,只怕日后再难想见了。这个东西是我们做的,虽然不好,也算是一份心意。”说着迎春的丫头绣橘拖个盘子,里面是几样精巧的针线。凤姐看上去,是几对荷包,都是喜气颜色,花样也是好兆头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凤姐想起来大探春和李纨,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真是患难见人心啊。大嫂子是寡妇,避嫌也是应该的。只没想到三姑娘。好个三姑娘,自己平日对着三姑娘格外关照。谁知探春却是这么凉薄的人。 迎春倒是自己的亲妹子呢,凤姐想起往日自己不喜欢迎春沉闷的性格,对她倒是不怎么上心。谁知迎春和惜春虽然看起来沉默不语,却都是有心的孩子。 “你们的心意我自然带去,我真是糊涂了。你们姐妹一场,如今林妹妹要出嫁了,也该仅仅心意。你们姑娘家,预备针线是心意,可是只有这个未免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礼数。我悄悄地叫人帮着你们预备些东西。你们放心只管回去,我预备妥帖了,明天就一并带去了。”凤姐知道姑娘们一个月二两银子,没钱也没能力预备精美的礼物。 听着凤姐的话,惜春笑着说:“这下又要你花钱了,林妹妹是最不计较这些人。只要心意到了,不管是稀世珍宝,还是一张纸,哪怕是一块石头,只要心意到了,她也是高兴的,何必要那些金银财帛,身外之物呢?” “正是四妹妹的话呢。我来迟了,这是我平日闲着做的针线,还请明天嫂子过去给林姐姐带去。只怕她出嫁之后,我们就难再见了,姐妹一场总是留个念想吧。”正说着探春从外面进来,也送来了些针线等无,请凤姐带去给黛玉。 探春的到来惹得众人一片尴尬,迎春又恢复成了木讷的样子,惜春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平淡的就像是一张白纸。探春似乎没察觉到姐妹的异样,她笑着对凤姐说:“我一直想过来看二嫂子,可是听着她们说琏二哥回来了,我也就没敢立刻过来。我先去了太太那边,太太正一个人伤心呢。她说是她自己糊涂了,没想到叫老太太责备了二嫂子。太太还说担心林姐姐的婚事,二嫂子可知道,宁王妃脑子有些糊涂,京城里面不少人都说她有失心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犯病了。太太担心,要是王妃犯病了,林姐姐的婚事肯定要叫人笑话啊。” 凤姐听了探春的话,露出惊讶的样子:“我也恍惚听了一耳朵,我有什么委屈,我自己没做好,自然是该骂的。好了,你们惦记着姐妹,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呢。你们先回去。等着我明天见了林妹妹,回来和你们说。”三春也都起来告辞了。 这边平儿服侍着凤姐洗脸,换衣裳。之后凤姐吩咐人,预备着明天去林家送礼贺喜等事,等着贾母那边传晚饭,凤姐过去伺候了。 晚饭之后,薛姨妈也带着宝钗来了,大家一起坐着说,话题自然是围着黛玉的婚事来说的。贾母叹息一声,对着众人说:“我今天听了宁王妃要帮着林姑爷家料理玉儿婚事的话心里就乱了。这位王妃娘娘是个性子不稳的。若是当年没那个事情,她自然是一位雍容华贵,完事周全的人。可惜,造化弄人。” 薛姨妈忙着说:“是老太太偏心自己的外孙女,心里着急生怕林姑娘委屈一点。凤丫头别伤心了,人家是王妃,也只能如此了。我以前恍惚听过。好像是王妃的孩子丢了,她受了刺激变成了失心疯?王爷也是奇怪,自己的王妃什么样子不知道,还这样!” 没等着贾母表态,凤姐先笑着说:“姨妈是心疼我,我却不为了这个生气。这几天老太太为了林妹妹的婚事着急上火,姑妈不在了,林姑父是个男人不知道里边的事情。老太太疼爱妹妹,和疼爱宝玉不差什么了。听见妹妹要嫁人岂不伤心。我也是恍惚的听见什么宁王妃是个疯子的话。我想莫非是王爷和林姑父有仇不成?” “你们知道什么。林姑父可是当年王爷的伴读呢,两个人整天在一起读书,还练习骑射。据说是形影不离,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王爷应该是看着林姑父家里没人料理,因此才好心的叫自己的王妃出来帮衬着。什么疯子的话,以后不准提起。当年宁王妃生了一对龙凤双生孩子……”贾母跟着凤姐转移话题。说起来当年宁王的事情。 听了宁王妃的事情,大家忍不住唏嘘起来王夫人念佛说:“阿弥陀佛,真是造孽。王爷这些年不问政务,一心在府里陪着王妃,听说也没立什么侧妃,就生身边服侍的人也是几个老人,可见王爷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只怕休养了这些年,王妃应该是痊愈了。到底是以前的旧相识,王爷也不敢——” 贾母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凤丫头,你明天早上过去,可要看仔细了。要是林丫受委屈,你可要立刻来回我。哎,到底隔着一层呢,我担心也是白操心了。不过既然是林姑爷自己的拿定了主意,也罢了。” 薛姨妈笑着说:“老太太疼孩子,我看顾先生很不错了。虽然出身微寒些,可是人品学识都好的,当年他来京城的时候,我还见过一次。又是个状元之才,也不算是委屈了林姑娘。我一直喜欢那个孩子,可是也不敢很露出来。她就要出嫁了,我预备了些东西,也算是做长辈的一点心意。”贾母谦让着说:“姨太太是客人,那有叫客人破费的。” 宝钗在一边帮着薛姨妈:“老太太是知道我母亲的,她一向是喜宠孩子,对林妹妹,我妈妈一直拿着她做亲生的。这个东西是我妈妈的一点心意。可惜,再也不能见了。” 贾母一摆手对着王夫人说:“我算了时间了,等着娘娘省亲的事情完了,林丫头也已经成亲两个月了。想来那个时候她也该适应了,我叫了她来园子里面逛逛,你们小姐妹又能见面。” 听着贾母的话,探春先笑起来:“果然如此,那就太好了。上次林姐姐来,园子刚修建好,大家拟园子里面的匾额和对联,就数林姐姐和宝姐姐的好。若是她来了,再去园子逛逛,可要拉着她作诗了。” 正说着,就听见小丫头的声音:“宝玉来了!”果然见着宝玉进来,贾母和王夫人都是一脸心疼,贾母拉着宝玉在怀里,借着灯光仔细看打量着:“又瘦了好些,袭人她们是怎么服侍你的?可是又熬夜读书了?” 宝玉还是和往日一样跟着贾母撒娇:“老祖宗,我好的很。上次老太太说,我再也没熬夜读书了。这几天我忙着预备文章,袭人麝月也是每天打发我吃药,催着我睡觉。我一进来,怎么姐妹们都不说话了?难不成我身上沾染了迂腐之气,她们嫌弃我了?” 王夫人佯装生气:“胡说八道,仔细着你老子听见了又生气!刚才我们说——也没什么。”王夫人不想在宝玉跟前提起关于林家的一切。 倒是宝玉一语道破了:“我恍惚听见宁王爷叫自己的王妃去帮着林姑父操办妹妹的亲事。依着我说,如今姑妈不在了,老太太是妹妹最亲近的人。王妃自然是好心,可是她身份尊贵,也不能一直在妹妹家里。老太太不如把妹妹接过来住几天散散心。老太太和太太也不用惦记着我,我是个草木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贾母听了宝玉的话,嗔怪的虚指着宝玉:“还胡说,仔细着你老子听见了生气。只怕你林姑父不舍得你妹妹来。” 探春刚要说贾母预备着等着元春省亲之后接了黛玉来,却被宝钗悄悄地扯袖子止住了。探春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宝钗,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地和宝姐姐商量下,二哥哥到底是真的明白了,还是他想左了,钻进了牛角尖去。 有宝玉在,很多话也不能说了,因此王夫人很快借口这宝玉要早点休息,打发了宝玉走了,李纨是个有眼色的,也就带着姑娘们一起告退出去了。这里贾母沉吟下对着凤姐和王夫人说:“人家到底是王妃,来帮着料理也是客气话,实在不能太托大真的叫王妃亲自帮着料理。凤丫头明天去看看,就说是我的话,敏儿虽然不在了,可是我还拿着姑老爷做自己的儿子看。那个做母亲的也不能看着孩子有事不伸手帮一下。你等闲无事就过去帮着料理下,就算是不用你,你陪着林丫头也好。”贾母还是先服软了,她原本想着顾直是个没根基的人,他虽然有个母亲,想来也是个山野村妇人,上不得台面的。而且顾直的母亲远在家乡,很难来京城帮着儿子操办。 林如海家倒是根基深厚,只可惜林家的人丁不兴旺,而且林如海是个男人,总也不能亲自插手内宅的事情。林家讲究礼数也不能叫姨娘出来管事。那样的话自己先站出来闹一场,林家到时候理亏,也算是出口气了。 林如海心疼女儿断然不会乱七八糟的随便吧黛玉嫁出去,那个时候他必然会来求自己。被林家回绝婚事的气恼就算是出了。谁知贾母高卧在家这几天,信心满满的等着林家上门求和。谁知林家求和的人没等来,宁王却出面了。贾母猛地想起来当年的事情,眼神越发的深不可测。要知道当年京城的传言,都说是皇上属意宁王做太子。 结果却是当今皇上继位了。虽然新皇登基,可是宁王的声势太大,后来宁王家里出的那些事情未尝不是上天的警告。如今宁王虽然是一直蛰伏不出,每天只专心陪着王妃不问世事,皇帝倒是对宁王放心了。前几年开始,皇帝竟然有了看重宁王的意思。 那些朝廷上要紧的场合,也开始出现了宁王的身影!这难道是宁王要复出的迹象吗?偏生这个时候宁王出来搅混水。贾母心里开始不淡定了。这次事情贾母最伤心最挫败的不是没找回场子,而是她深深地认识到,贾家再也不是以前的贾家了。她需要和林家修复关系,为了今后给宝玉铺路。就算是宝玉做不了林如海的女婿,可是他还是他的侄子啊! 凤姐听了贾母的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老太太这是惹恼了人家又要上来修好,就算林姑父是个大度的人,可是到底是得罪了人家了。自己一个晚辈媳妇过去给人家出低声下气的修好。最后得了好处的还不是宝玉?我有什么脸面去和林姑父和林妹妹说话呢。心里虽然不满,可是凤姐还是笑着应承下来。 “老太太的话我记住了,只是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景。我先过去看看,在从长计议。”凤姐再也不会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她表示要先看看人家的态度。谁知王夫人却是不以为意的说:“这样也好,我想林丫头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在咱们家这些年,和姐妹们感情都好。如今她要出嫁了,肯定想和姐妹们说话。不如凤丫头带着三丫头和宝丫头过去看看,也是小姐妹们一场,送别的意思。” 凤姐听了王夫人的话,心里越发的冷了。倒是贾母先一摆手:“哪有只叫女眷上门的,如今那边敏儿不在了,凤丫头在林姑父跟前也好说话。叫琏二跟着一起去吧。” 第二十七章 先不说当天晚上凤姐回去如何和贾琏商议,第二天一早上凤姐和贾琏梳洗整齐,一起到了贾母的上房。贾母看着凤姐夫妻说:“家里的事情劳累你们了,你们也不用心里怪我偏心玉儿, 都是我的孙子孙女, 我都一样的疼爱。昨天我想找些东西出来给玉儿压箱底, 就顺手找出来这个了, 这还是我当年的嫁妆呢。琏二和你媳妇这些年辛苦了。这个玉佩给琏二吧。这个镯子给了凤丫头吧。”贾琏和凤姐看那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雕刻精美像是宫中的东西,那个镯子竟然是鲜艳的满绿色晶莹剔透。 两个人忙跪下来给贾母磕头:“老太太说的什么话, 我们不是贾家的子孙吗?办事是应该的。时候不早了, 不知道老太太还有什么吩咐。这样的好东西, 还是留给宝玉吧。”贾母见着贾琏夫妻两个态度恭谦, 越发的欢喜:“你们办事好,我自然是要奖赏的!你们到了林姑父那边, 就说老太太的话,家里事情多, 老太太上了年纪。有些怠慢不周的地方还请姑老爷不要放在心上。林丫头到底在老太太跟前这些年, 忽然听着她出嫁, 老太太到底伤心难过, 舍不得她。”说这贾母叫鸳鸯拿出来几样古董摆设,一个十二扇大红缂丝缎子泥金百子千孙的大屏风,一对百年好合玉如意,二十匹上好的妆花缎叫凤姐带过去给黛玉添妆。 贾琏和凤姐一看,就知道贾母还真是一心要和林家讲和了,两个人领命而去,路上无话。到了林家,早有人在外面亲自迎接,贾琏从马上下来看是林家的管事叶管家,忙着拱手问好:“我一个晚辈过来拜见姑父不敢劳动你。” “琏二爷别客气,真是我的本分。我们老爷已经在里面等着呢。今天老爷难得闲暇,皇上知道我们大姑娘的婚事将近,特别准许老爷几天假期。若是二爷前几天来,怕是你姑父还在衙门呢。”说着叶管家亲自迎着贾琏到书房去见林如海。那边叶娘子则是迎着凤姐到里面去见黛玉。 凤姐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进来,一路上凤姐仔细观察林家的情形,之间房屋庭院都是规整轩昂,但是装饰却是江南风韵,一色的不加油漆彩画,都是白墙黛瓦,原色的廊柱,而且多了不少的下人,穿着装扮和林家的人不一样。虽然也是朴素整齐,可是那些人的气度举止却是更谨慎,举手投足都像是被严格教过的。 想来这些人是王府那边来的了?果然是王府,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凤姐想着已经到了黛玉的院子跟前,就见着一个体面的嬷嬷站在门口,笑吟吟的对着凤姐说:“这边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吧。”没等着凤姐说话,叶娘子笑着说:“这是王妃身边的全嬷嬷,王妃特别叫她来陪着姑娘的。”凤姐忙着对全嬷嬷问好,全嬷嬷大量下凤姐笑着说:“难怪京城都夸奖琏二奶奶,今天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奶奶果真是个爽快人,竟然把那些男人们都比下去了。” 凤姐也不敢在王妃的嬷嬷跟前托大笑着说:“我是个什么名牌上的人,嬷嬷这是折我呢。也不过是家里的事情,我横竖是跟着太太跑腿罢了。林妹妹怎么不见了?本想着早些来,可是嬷嬷是知道我家的情景的,事情多,二老爷是个不管事的,大老爷身上不太好,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我一个人真是实在应酬不来,在亲戚跟前亏了礼数。” 说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就见着紫鹃掀开帘子,黛玉从里面出来。凤姐看去,心里忍不住叹息道:“也是宝玉没这个福气。林妹妹出落的越发好了。举手投足之间越发的有气度了,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虽然有老太太疼着,可是总是给人弱弱的,眼角眉梢带着愁绪。还是宫里养人,她跟着公主身边读书,连着气度都好了。” “妹妹大喜啊,老太太,太太和姐妹们想着妹妹呢,本来老太太和太太是想亲自来的,但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这几天身上也不舒服,太太更别说了,你知道为了娘娘省亲的事情,忙的都没时间吃饭睡觉了。家里就剩下我和你琏二哥哥是无事忙的,老太太特别打发我们过来。对了二姑娘她们还想着你呢,她们送我出门的时候眼巴巴的说,叫我给你带好。若是闲了,就家里去住几天。”说着凤姐叫人送上来迎春等送的礼物。 黛玉这段日子在家里预备嫁妆,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总是放不下,她担心自己出嫁之后,就剩下了林如海一个人。虽然有几位姨娘在身边,可是那些姨娘也就照顾林如海的日常起居,家里的事情还是没人料理。黛玉慢慢长大,她跟着平阳在宫里读书,越发的明白了,官宦之家一个能主事的主母是多重要的事情。林如海对她疼爱有加,黛玉不忍心离开父亲。 接着黛玉又想起来,自己的婚事是父母做主,可是父亲蹭透露过外祖母想把自己说给宝玉。这样一来,父亲和外祖母之间肯定是有了龃龉,她在家这些天,其实黛玉一直盼着贾母那边能派人来。不求着外祖母给她什么东西,哪怕只是一声问候和安慰也是好的。谁知等了这些天还是一点消息没有。 想着自己在外祖母家,贾母对她爱如珠宝,谁知一转眼,就好像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黛玉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戚之间微妙善变的关系。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正能无限包容,无条件爱护自己的只有亲生父母了。 没想到今天凤姐来了,黛玉自然是欢喜的。凤姐是个喜欢抓乖卖俏的 ,可是她对自己倒是真心实意的爱护,黛玉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她不会迁怒别人。本来对于贾母来说,她只是个外孙女,按理说本来就排在迎春她们后面。贾母疼爱她,是她的福气,不疼爱了,也不用怨恨。 见着黛玉脸上微微一红,嗔怪的对着凤姐白一眼:“二嫂子还是这样贫嘴。当着嬷嬷的面前还这样,仔细着她说你。我如今不能出去,也想姐妹们。我得了几本棋谱和一套上好的云子,就请二嫂子带给二姐姐吧。回去还请二嫂子对她们说多谢费心想着。”黛玉拿起来迎春等送给她的针线,露出来惊喜之色,黛玉珍重的收起来叫来紫鹃:“好生的放起来。” 宾主坐下来说话,凤姐刚要表达歉意,没想到黛玉先拦住了凤姐:“我知道外祖母家里的事情多,娘娘省亲是最要紧的事情,外祖母上了年纪,还是要保重身体。想来嫂子是最辛苦的,几个月不见二嫂子脸上都瘦了不少了。也不知道姐妹们怎么样了,云丫头整天聒噪,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笑话她,谁知不见了却想得很。” 凤姐听着黛玉的话,忍不住赞叹道:“我以前竟然是个傻子,竟然没发现林妹妹是个玲珑性子。怎么以前只觉得她小心眼,喜欢使小性子呢。” “到底是老太太没白疼妹妹。家里一切都好,姐妹们也都好。如今家里的事情多,云丫头也不怎么来了……倒是宝玉,再也不和姐妹们一起胡闹。开始认真读书了。”凤姐对着黛玉说起来贾家的情形,听见凤姐说宝玉如何,黛玉一点没惊讶她只淡淡的说:“二哥哥是个聪明的,今后一定能蟾宫折桂了。” 可是黛玉的心里却是有些摸不清,二哥哥是个放诞不羁,最不喜欢经济仕途的人。以前他在自己跟前说的那些话,一提起来读书就是一脸无可奈何,再逼急了都能说出来国贼的话了。怎么一转眼他却是变个人,难道以前二哥哥在自己跟前说的话都是假的?他读书不读书,以后出仕不出仕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故意对着老太太和舅妈那些人这样说,好叫别人觉得以前都是自己不叫二哥哥学好读书呢。 凤姐本来存了试探的意思,她想林如海肯定和女儿透露出来关于和贾家的事情,当初林如海的借口是嫌弃宝玉不通庶务,不肯上进读书,今后不能支撑门户。这会林妹妹听见了宝玉要读书上进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些后悔。谁知黛玉却是神色淡定,那个样子,别说是宝玉学好读书了,就生明天宝玉成了丞相,也和她毫无关系了。 看样子林妹妹以前对宝玉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也对了,宝玉和林妹妹一起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宝玉一直带着她玩,那个小孩子喜欢自己的玩伴和别人玩呢。看样子老太太真是白操心了。 凤姐也就不再提宝玉一个字了,她拿出来贾母送的东西,还有邢夫人和王夫人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指给黛玉看了:“这个屏风是老太太的体己,这些缎子是大太太的,这个玻璃炕屏是二太太,这一对凤钗是我一点心意,姑娘可别嫌弃。”黛玉一样样的看了,又道谢。说到了婚礼的筹备上,凤姐看一眼一直在黛玉身边的全嬷嬷:“老太太心疼妹妹,母亲没的早,家里也没个能主事的人。我虽然愚笨些,可是到底是媳妇,妹妹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和我说。” “二嫂子对我极好,我是知道的。我虽然没了母亲,好在能在老太太跟前长了这么大,加上王妃体恤,她叫了身边的全嬷嬷过来,皇后娘娘也很惦记着我时常叫安嬷嬷出来。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着规矩办就是了。外面的事情有父亲操持,家里的事情,叶大娘是家里的老人了,也能帮着不少。更感谢两位嬷嬷,教导我很多规矩。老太太那边事情多,以前嫂子要应承老太太和太太,还要照顾我们,更有无数的琐事。现在娘娘要省亲,想来是忙上加忙,我不敢打搅嫂子。王妃安排的很妥帖,等着实在忙不过来,我再厚着脸去求了嫂子来。”黛玉本性玲珑剔透,在宫里更有了眼界和见识。现在说话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女儿情态,而是诚恳客气,分寸掌握得极好。 见着黛玉如此说,凤姐心里忍不住赞叹。好个林姑娘,真是了不得了。可惜宝玉没那个福气罢了。她是个一眼看到底的实在人,虽然心思灵巧可是却不会害人。不像是哪一位宝姑娘。 这个时候全嬷嬷也出来说了黛玉的婚事如何安排,林如海只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委屈了黛玉,嫁妆预备了多少。皇上恩典,赏给顾直一个大宅子,现在已经修整好了,家具等都已经先送去了,新房完全装饰整齐,就等着迎娶新娘子过门。林如海那天开始请客,宴请京城的亲友故交们,顾直那边倒是简单些,因为顾直孤身一人,只娶亲当天摆宴席热闹一天,也没大撒请帖,只请了亲近的同僚和同年,同榜来。 凤姐是个精明强干的,她听着嬷嬷的话,竟然没找出来一点毛病。“哎呦呦,真是见识了。我今后再也不敢说自己会办事了。嬷嬷一席话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大家方便还不失礼数。”全嬷嬷微笑着:“琏二奶奶真是谬赞了,奴婢是个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当不起奶奶的夸奖。这全是王妃的安排调度。”说着外面传了话进来,林如海留下贾琏吃饭,黛玉自然是苦留凤姐。 等着吃了饭,凤姐和贾琏告辞回去,林如海和贾家的那点龃龉算是过去了。没几天黛玉终于十里红妆的离开了父亲,嫁给了顾直。 酒宴散了,顾直有些微醺的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他也没急着回新房去,而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月光下,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一个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靖王笑脸一下子涌到了面前:“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扼要娶人家,怎么娶到手急不稀罕了?” “我只是有些恍惚,这个宅子回忆太多了。我只要一闭上眼,那个晚上的情景就浮现出来。”顾直痛苦的闭上眼。别人看来顾直是个乡巴佬一夜之间暴富,这个宅子可是京城里面数一数二的好宅子。可是对顾直就像是一场酷刑,当年的情景不断在脑子里浮现。一会是当年的繁华景象,一会又是那个惊心动魄的黑暗夜晚。 “我明白,这种滋味太难受了。就像是刀子一下下的割你的心。其实你也可以这样想,顾相和夫人一直在这里看着你。他们今天看见自己的儿子成家了,也该是高兴地的。你今后每天都要快乐,他们也能安心了!”靖王拍拍顾直的肩膀,看着一轮皓月:“你快点回去吧。要是还磨蹭没准你的新娘子该生气了。”说着靖王不由分说推着顾直去新房了。 黛玉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坐着轿子过来,被送进了新房里面,在几位迎亲夫人操持下顾直和她行过合卺礼之后,没等着黛玉的眼睛适应满屋子的鲜红热闹,顾直就扔下一句:“我还要到外面应酬下,妹妹先休息吧。”就跑出去了。 一个人坐在新房里面,黛玉浑身一阵阵的出汗,她紧张的拧着手指头,差点把精细绘画的指甲给拧断了。阿难哥哥在黛玉的心里一直兄长一样的存在,可是忽然之间她成了顾直的妻子,黛玉心里被羞涩和迷茫给占据了。 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阿难哥哥还会和以前那样让着她,迁就她,她不知道离开父亲单独和阿难哥哥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阿难哥哥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刚才,揭开盖头的一瞬间,黛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了,她心里的顾直是那个刚来到她家,灰头土脸,总是默默躲在一边的倔强男孩。那个时候黛玉对着忽然出现她的生活里面的入侵者不怎么喜欢。 这个顾直好闷啊,不像是那些陪着她玩的小丫头们。整天都缩在一个角落里面,没人理他的话,会一整天不说话,不吃东西,就那样抱着膝盖默默地坐着。但是父亲和母亲的关注都被这个忽然出现的哥哥给抢走了! 不到三岁的黛玉郁闷嘟着嘴,她决定要去问问这个可恨的阿难,为什么整天黑着脸,叫父亲和母亲以为是她欺负人家了。“你这个小人,故意害我挨骂——”黛玉小包子气鼓鼓的一脚踹开门,很有气势的插着腰,学着嬷嬷们骂小丫头的样子要和顾直理论下。谁知她实在太小了。一个不小心就被地上地毯的流速绊住了,一个踉跄就要五体投地的扑在地上了。 哎呦,完蛋了。肯定要摔疼了!黛玉小包子心里默念不好。结果意料中的疼痛没来。她掉进了棉花包里面,只是这个棉花包不仅柔软还很温暖呢。黛玉小心翼翼的张开紧闭的双眼,正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眸。从那个时候起,黛玉就知道,她有个可以依靠的哥哥了。 “想什么,这样入神?连着我进来都不知道。雪雁可是拿了东西给你吃了?对不住我总要应酬了外面那些人才好。叫你久等了!”顾直看着黛玉脸上越来越红的颜色,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娘子给咽下去了。 第二十八章 黛玉害羞的不敢正眼看顾直,她好像是被烫着一样,赶紧躲闪开顾直的手:“你喝多了,我叫雪雁拿了茶给你喝。我不怎么饿了, 叫她放在哪里了。你宴席上肯定没好还的吃东西, 拿出来你吃了吧。” 说着黛玉叫雪雁进来, 紫鹃和雪雁一起进来, 端上来清粥小菜和醒酒汤等, 雪雁笑着说:“姑娘惦记个姑爷呢。说是宴席上的东西油腻腻的,姑爷肯定不喜欢吃, 她特别留下来叫等着姑爷回来呢。还是先吃些粥, 那个醒酒汤虽然好, 可是不能空着肚子喝啊。” 黛玉脸上一红, 气恼的说:“你多什么嘴,还不快点打水来。你身上都是酒气, 快些出去换衣裳去。”顾直身上还穿着喜服呢。一身大红色的袍子,在烛光之下越发显得面如冠玉, 五黑的头发, 身材颀长, 玉树临风了。顾直笑嘻嘻的靠在椅子上, 任由着丫头们给他脱靴子,雪雁拿了家常的衣裳来,顾直已经换了鞋子,舒服的站起来从雪雁的手上拿过来衣裳:“我也不是折了手,不用你们服侍了。我出去梳洗下,今天实在是没挡住,多亏了靖王帮着挡了不少,要不然我肯定是要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说着顾直径自到外面去梳洗了,黛玉听着顾直的脚步声远去,她却是越发的心神不宁,紫鹃看黛玉脸色不好,她上来轻声的问:“姑娘,你也换了衣裳吧。一整天也累坏了。姑娘怎么看着脸色不好,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黛玉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别的不说,一早上起来她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光是头上的凤冠沉甸甸的压得脖子和肩膀都疼的麻木了。只是被紧张的情绪笼罩着,才没觉得浑身不舒服。“我竟然给忘了,你们不提我还不觉得呢。”黛玉任由着紫鹃和雪雁给自己换衣裳,卸妆:“我想这个时候父亲在做什么呢?自从母亲没了,我就到了外祖家,父亲一个人在扬州,身边没个亲人。总算是到了京城,谁知我也不能每天在父亲跟前尽孝。我今后怕是不能随便见他了。”嫁女儿是个欢喜的事情,可是对林如海来说真是个悲惨的事情了。从此之后林家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了。 心里害羞,紧张,担心和各种莫名的感觉搅合成一团,有些话对着雪雁和紫鹃黛玉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拿着林如海来表达自己的不安。“你原来是为了这个担心,这有什么,咱们家和那边只隔着一条街,我和岳父大人商量了,那条街只有咱们两家,都是高墙,我和岳父商量好了,等着过一段日子,就把那条街给圈进来,不管是咱们把围墙挪出去,还是那边动土,这样两家成了一家。你要过去方便的很。这下你放心了吧。”顾直浑身上下换了衣裳,洗了澡,正带着一身轻松进来。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有些不敢相信,生在这个年代,黛玉接受的教育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尽管她不放心林如海,可是黛玉知道她再也不是林家的人了。要回娘家也是要和顾直商量的,她要顾忌丈夫的想法。顾直出身寒素,论起来门第和林家差的太远了,虽然顾直凭着自己的努力有了现在的一切,但是总是有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顾直是看重了林家的势力和家底,根本是个上门女婿罢了。 这个年代上门女婿可不是个好名声,黛玉知道,自己要是经常回家的话,那些人肯定更有话说了。她不能太自私,也要顾忌阿难哥哥的想法。谁知顾直却是完全没当一回事,黛玉有些惊讶的看着顾直:“你的话不是哄我的吧?” “我什么时候哄你了?倒是你,从小就喜欢刷着我团团转。饿了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成亲又不是成了仇人,你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别想得太多了。我想岳父已经和你说了。你还不相信吗?”顾直拉着黛玉坐下来,拿着勺子塞进了黛玉的手上。 黛玉这才觉得肚咕噜噜的唱起来空城计,她脸上微微一红,娇嗔道:“好个没脸的,浑说什么呢?怎么就成了仇人了?” “是我说错了,不是我们成了仇人,按着你那个想法,没准我和岳父倒是成仇人了。我把他的掌上明珠给拐走了,他肯定是要和我拼命的。我们一起长大,你是知道的 ,我是那样不通人情的人吗?老师对我和亲生父亲没两样,我从小——从小就没了父亲,就母亲带着我讨生活。后来幸而遇见了老师。要不然我一辈子怕是只能做个被人随意驱遣的壮丁罢了。我能有今天都是老师悉心教导,师母对我就像是对亲生儿子一样。”顾直想起来以前的种种,眼神不由一暗。 黛玉抿嘴一笑:“你只念叨着你老师和师母的好?怎么就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欺负我的?你忘了,你吃掉我最喜欢的糖果,我一个月也只能吃一点,那天心心念念总算是能吃到糖果了。谁知一转眼就一点不剩了!” 黛玉生下来就有些不足之症,从会吃饭的时候就会吃药,贾敏和林如海对着黛玉特别小心,生怕是哪里不留心叫孩子又生病了。可惜小孩子总是贪嘴的,黛玉小时候很喜欢吃松子糖,贾敏担心黛玉吃多了身体不好,每个月只给她五六块。结果黛玉舍不得吃的糖一转眼被顾直全吃了。 可怜的黛玉小包子,满心欢喜预备要享受糖果的时候却发现一点也没了,顿时伤心的嚎啕起来。“你还记着呢,我赔你好不好。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在出神,怕是就在想这个呢。”顾直已经吃了一碗粥,漱口洗手,从柜子里面拿出来个盒子,放在黛玉面前珍而重之的打开:“我说到做到,赔你的。” 黛玉看着一盒子松子糖,顿时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忘了。那些年你的松子糖都要给我补上才好。”当初黛玉的伤心嚎啕,惹来了贾敏和林如海,贾敏很无奈的表示,黛玉前脚离开,顾直后面就来给贾敏请安。是她把那些糖给顾直吃了,却没想到那些是女儿眼巴巴盼了一个月的宝贝,只以为是每天摆在桌子上的果盘罢了。 贾敏只能哄着女儿,承认是自己弄错了,还教导黛玉孔融让梨的故事,还说都是黛玉没放好自己的东西,才会出错。她的糖被别人吃了,自己也有责任。顾直是哥哥,从来都不吃这样零嘴,做妹妹的糖给哥哥吃也是她爱护兄长。最后贾敏拿来糖果给黛玉,安慰女儿可怜的小心脏。 黛玉却把贾敏的糖果都给了顾直,表示给阿难哥哥吃。顾直那个时候昂来林家没多久,还没融进林家。看着黛玉小包子单纯的眼神,顾直已经被磨难消磨掉温情的心,又慢慢地暖和起来。从那以后顾直省下自己的零花钱攒起来给黛玉买糖。一直持续到了顾直回家乡去参加乡试,顾直离开了林家没多久,贾敏一病不起,后来他们两个天各一方。 “我是特地托人在扬州给你买来的。”顾直看着黛玉的眼神温暖能滴出水来。 …………一阵笑声从里面传来,一直趴在隔扇上偷听的雪雁更使劲的贴紧了隔扇,想要听得更清楚些,紫鹃扯一下雪雁的袖子:“你个小蹄子,仔细着嬷嬷们看见了骂你!”洞房花烛夜的,新婚夫妻两个在里面能做什么,不用听,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谁知雪雁竟然还是童心未泯,要听墙根!顾直家里人口简单,现在成亲了,总也不能还是以前一个门房,两个小厮,剩下一个干杂活的了。林如海心疼闺女,一挥手陪嫁来几十个下人。 黛玉身边的嬷嬷们自然是跟着过来的,就连以前黛玉院子里的小丫头也跟着过来了。雪雁无奈的对着紫鹃摊手,一脸疑惑的说:“你听听,姑娘和姑爷好像在说笑呢,还笑的叽叽咯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休息?仔细着明天早上起不来。虽然这边老太太不在,可是明天一早上起来还是要起来对着家乡的方向给长辈们磕头的。别是第一天就起来晚了,那成了什么了?” 紫鹃狠狠地剜了雪雁一眼:“你个小蹄子,姑娘和姑爷感情好,说笑怎么了。”说着紫鹃硬拉着雪雁掩上门出去了。 帐子里面黛玉和顾直各自裹着一条大红的鸳鸯戏水锦缎被子正说话呢。他们从小时候的种种趣事说到了眼下的生活。 黛玉好像没一点疲惫之色,她精神得很,裹着被子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对未来生活的规划:“……我想着就咱们两个人用不着很多的下人,在这里也是白费了。不如留下些可靠地,剩下的打发到庄子上。父亲说那些摆设家具什么的太惹眼,林家的祖训是戒张扬,奢侈。因此我的嫁妆里面那些摆设家具不多,倒是父亲给了我不少的田地。那些庄子……” 正在黛玉滔滔不绝的时候,忽然嘴唇被顾直用指头轻轻地碰了下,黛玉脸上不可遏制的红了,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纤细的手指都发白了。“好了,你也累了,我吃了不少的酒,就是有心也无力了。你的心思我知道,放心,你要是不愿意,我一定谨守楚河汉界,没你的话绝不越雷池一步。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守着顾直撑着头,深情款款的看着黛玉,黛玉一头青丝披散在枕头上,和平日的超凡脱俗,不沾人间烟火的清丽又是一个样子。 顾直热切的眼神看的黛玉不好意思的扭开头,她扯过被子蒙住头,不出声了。对于男女之事,黛玉很是羞涩,尤其是对着顾直,她总是有些隐隐的担心。若是阿难哥哥不喜欢她怎么办?因此洞房花烛夜,黛玉故意拉着顾直说话,她是在逃避呢。 谁知她的那点小心思被顾直一下子给戳穿了。黛玉有些恼羞成怒,干脆是蒙上被子不理人了。 耳边传来阿难哥哥低沉有力的笑声,黛玉更是气恼的闷哼一声,干脆是转过身背对着顾直,再也不肯露出头了。 只觉得身后床铺一动,顾直从背后把她紧紧地抱住,黛玉浑身僵硬,一定也不敢动,时间仿佛凝固了,黛玉一颗心悬在半空,等着顾直下一步动作。 脖子上一热,顾直哧哧的笑声随着热气一下下的喷在她的脖子上,耳朵上,黛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麻酥酥的电流在身体里面乱窜。“都累了,娘子我们休息吧!”顾直咬着黛玉的耳朵,这样暧昧不正经的阿难哥哥是黛玉从来没见过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黛玉张开眼,对上陌生的环境她先吃惊了下。这是哪里?身边的人是谁?等着黛玉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顾直竟然真的体谅她,一晚上和她秋毫无犯。看着一边还在沉睡的顾直,黛玉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己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看着顾直严严实实的裹着被子睡得正沉,黛玉心里竟然生出来怨愤。难道在顾直的眼里,她只是个妹妹吗? 这个人的睫毛竟然很长,鼻子也很挺直,其实他的皮肤不错,大概是常年在外面奔走,脸上被晒黑了,从脖子看下去,——嘿嘿,还是很白嫩的。顾直大概昨天晚上真的喝多了,这会依旧睡得很沉。黛玉好像第一次看见顾直,俯身很仔细的研究着枕边人的相貌。 原来阿难哥哥长得很英俊,自己以前竟然没发现。黛玉的眼光从顾直挺拔凸起的眉骨,饱满的额头,笔直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嘴唇,一直到他的下巴。黛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轻轻的触碰下顾直下巴中央那条浅浅的沟壑。当年顾直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的样子。几年不见顾直却已经脱掉了青涩,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黛玉早就想去摸摸那条浅浅的沟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份只是师兄妹,实在不该有这样亲昵的举止。想着黛玉的手指已经从顾直的下巴向下而去,蜻蜓点水似得停在了喉结上。手下那个圆鼓鼓的东西轻轻一动,指尖麻酥酥的,一道电流传遍全身。黛玉没来得及拿开手指,就被人抓住了。 “抓住个小耗子!一大早上,你就来搅人清梦。看我怎么教训你!”顾直猛地张开眼,那里是刚睡醒的迷蒙,全是狡黠,顾直根本是早就醒了,就等着黛玉小耗子一样的傻乎乎的自投罗网呢。 “你故意的,赶紧起来,时候不早了,你还这样算是怎么回事?”黛玉使劲的推了推居高临下,用双臂圈着她的顾直。她刚才的小动作都被阿难给看到了,这个阿难,镇市面上憨厚,一肚子的鬼心眼。黛玉根本推不开顾直,干脆是拿出来杀手锏,她眼圈一红,故意委屈的说:“你根本是等着我上钩呢,哼,骗子!” 谁知顾直根本不买账,他露出亮闪闪的牙齿:“别装了,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都不知道行了吧!你还这个样,小心着今天早上真的晚了。”说着顾直不敢的狠狠地咬了下黛玉捂住脸的手指,翻身下床去了。 之后的几天,顾直和黛玉和一切刚成亲的小夫妻一样,整天的忙着各种的礼数。第一天,早上顾直和黛玉都穿戴整齐了,向着顾直的家乡遥遥拜下去,算是全了家礼拜见了长辈。 一整天都有不少的宾客上门,因为顾直是成了亲,不少的同僚们都带着家眷上门来。黛玉少不得要收敛起来新妇的羞涩,出来应酬这些夫人们了。黛玉礼节周全,这些夫人们也都是跟着丈夫宦海沉浮的,礼节应对也都不差。其中几位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和黛玉谈话出乎意料的投机。 没了宾客,黛玉忙着整顿家务。顾直自然是把内宅全都交给了黛玉,一切家里的事情都凭着黛玉来调遣的。黛玉看着顾直亲自递上来的账本,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丈夫:“你刚做官几天,怎么就有这些积蓄?”顾直出身贫寒,虽然顾直高中状元可是顾直的官职不高,俸禄有限,怎么也有好几万的积蓄和一个庄子呢? “你放心,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实话和你说。这个庄子是岳父给我的,剩下的银子。有些是我的积蓄,还有就是那个,我不是去剿匪了么,那些钱的来历我慢慢地和你说。不过那个钱不能动,跟着我剿匪的官兵里面有牺牲的也有受伤的,这些钱是给他们存着的。每年要给他们送去呢。”顾直对着黛玉挤挤眼。黛玉听了顾直的话,也就不问了。剩下的事情对黛玉来说很简单,她分派了家务,以前顾直身边的人依旧是服侍顾直。剩下的都是林家过来的,他们也知道黛玉的脾气,大家各做各的,很快家里就上了正轨。 等着三朝回门,黛玉觉得自己短短几天已经迅速的从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养女儿成了个礼数周全,可以谈笑风生,杀伐决断的主妇了。 见着女儿脸上都是自信和幸福,林如海也是放心了。林如海对着黛玉说:“你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我一直担心你不能找个好人家。今天看来倒是我选对了。你既然成家就不是小孩子了,夫妻之间最忌讳独断专行。你有什么事情和阿难商量着。你要是有什么委屈,也不用忍着,只管和我说。”林如海的话,叫黛玉心里暖洋洋的,到底是父亲,会担心自己。 林如海到底是男人,总也不能拉着女儿说悄悄话。只嘱咐了黛玉一些要勤俭持家,尊敬丈夫的话,只会林如海对着黛玉说:“我和阿难有话说。你的房子还保持原来的样子,你到后面去吧。”黛玉知道父亲有话和阿难说,也就到后边去了。 她的房间果然还是老样子,叶娘子进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黛玉:“姑娘真的长大了。家里一下子变的安静起来,老爷也唉声叹气的说家里冷清的很。姑爷对你可还好?”叶娘子是看着黛玉长大的,小时候贾敏身体不好,都是也叶家娘子带着黛玉。在黛玉的心里,叶家娘子就是她半个母亲。黛玉脸上微微一红,低声的说:“阿难哥哥的很好,对我是尽让的。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我说什么,他都是同意的。我感觉和以前一样。嬷嬷放心,我不会受委屈的。”叶娘子听着黛玉的话,一双眼睛却不住的瞄着黛玉脸上细微的变化,她忽然问:“我恍惚听着姑娘的嬷嬷说,成亲这些天了,怎么姑爷还是没和姑娘圆房呢。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的性子绝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任性妄为的。可是姑爷和姑娘拌嘴生气了?” 黛玉听了叶娘子的话脸上一红,不安的拧着手指:“我们没拌嘴。你也不要操心了。”说着黛玉捂住脸,她满脑子都是这几天晚上顾直抱着她睡觉,却不肯越雷池一步的情景。她要怎么说出口呢?自己的丈夫莫非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成? 叶娘子还是仔细的盘问了黛玉和顾直相处的情形,黛玉脸上都能滴出血来:“……我也不知道,刚开始是我的不是。大概是阿难哥哥迁就我。”黛玉哼唧着,声音堪比蚊子唱歌,绢子也被拧破了。 叶家娘子哭笑不得:“姑娘啊,这传出去真真是叫人笑话死了!做女人……”叶家娘子俯身在黛玉耳边,着实嘀咕一阵。黛玉脸上的表情变化很精彩,她从羞涩变的震惊,最后开始隐隐的担心起来。自己好像太过分了,阿难哥哥这些日子一直迁就着自己。 “嬷嬷说的是,我——”黛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头几乎埋进了胸膛。 正在黛玉浑身出汗的想回去之后该如何补偿顾直的时候,忽然见着小丫头笑嘻嘻的进来:“那边琏二奶奶来了。说他们老太太想念姑娘,想请姑娘和姑爷到那边去坐坐。老爷已经答应了。说明天就叫姑娘和姑爷到那边。” 三朝回门,黛玉和顾直要在娘家住三天。顾直就跟着黛玉住在了她以前的房子里。顾直笑嘻嘻的掀开被子,对着已经躺下的黛玉说:“岳父大人一向是不相信那些无稽之谈,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可要孤枕难眠了。” 黛玉脸上一红,她满脑子都是叶娘子说的那些话,她哪里听见顾直的话。这会黛玉正做心理准备,预备着等一会要如何把阿难哥哥给吃了呢。顾直看着黛玉也不说话,只咬着牙,攥着拳头,眉头紧蹙仿佛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暗想着妹妹有什么为难的?难道是她不想去贾家? “你怎么了——”顾直伸手在黛玉眼前晃晃,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谁知黛玉忽然抓住了顾直的手腕子,一脸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表情,一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领上! 轰的一声,顾直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他的世界里面只剩下了黛玉。以前拉灯┑( ̄Д  ̄)┍ 第二十九章 贾母正满腹心事的等着通报, 这几天冷静下来贾母开始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做的太明显, 林家虽然人少,可是林如海能量不小, 和贾家比起来更是稳步上升,自己做的太过了,林如海的心里会怎么想?这些日子贾政就好像被太子那边故意冷淡了,以前北静王还时常叫了宝玉到府上去, 说话或者是见一见那些清客相公和客人们。 可是这几天, 北静王那边明显的冷淡下来,只说是眼看着要到了开科取士的时候, 不敢打搅了。其实本次主考官可是北静王府上的常客。要是真心为了宝玉好, 更该叫他过去拜见才是。贾母思前想后,总是摸不到头脑。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永远不倒的靠山,贾母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 虽然她是个深宅之内的贵妇人, 对着政务什么的不知道, 但是对于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 政治上的权谋她可是深谙此道。因此等着黛玉三朝回娘家的时候, 她特别的等着林家那边的消息。果然黛玉是回到了林家, 可是没一点要老外祖家看看的意思。 贾母坐不住了,她立刻叫来凤姐,叫她立刻去林家,和林如海表达自己的意思。毕竟黛玉养在身边这些年,如今外孙女出嫁了,请黛玉来看看也是好的。林如海是个知书识礼的人,怎么也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等着凤姐回来传达了林家的意思,贾母松了口气,叫王夫人和凤姐要先预备好明天接待黛玉的酒席。 她千算万算,竟然忘了一件最要紧的事情——贾家再也不是以前显赫的情形了,有的时候不得不低头了。想到这里贾母越发的郁闷起来,好在祖宗保佑,元丫头成了贤德妃,贾家还能维持着往日的显赫。虽然元丫头没有子嗣,可是太子总会继承大位,那个时候——少不得论功行赏。林家现在看起来倒是不偏不倚,到底每个长远的打算。 凤姐悄悄地观察着贾母脸上细微的变化,她心里不由得冷笑,老太太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初林家不同意林妹妹和宝玉的婚事,就收手罢了,林姑父看在妹妹在这里几年的份上,不管今后他有什么打算,都会感念岳家的帮助。何苦呢,就因为林姑父回绝了婚事,就那样不依不饶的。林姑父也是个有头脸的人,面子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也就是林妹妹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还是看在这些年在这里的份上——“老太太,林姑娘和姑爷来了。”随着一声通报,贾母和凤姐各自收回了心思,“林丫头来了,快着扶着我起来!”贾母听说立刻要起身到外面去亲眼看着黛玉进来。凤姐和王夫人等忙着扶着贾母出去。众姐妹也跟着出去,只有宝玉一个人不见影子,探春想了想悄悄地对着身边的丫头说:“你去二哥哥那边说一声,就说林妹妹来了,请他过来见面。” 一群人簇拥着焕然一新的黛玉和顾进来,在场的人见黛玉出落得越发好了,神采飘逸,面如芙蓉,眉眼之间流光溢彩,比以前更好了。的顾直今天特别穿着吉服,一身崭新的红色袍服,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举止脱俗。 黛玉见到贾母,心里却是稍微吃惊,老太太怎么像是老了许多?想着自己在贾母身边这几年,黛玉忍不住一阵心酸,几步到了贾母跟前,忍不住哽咽着:“老太太——”一语未了,已经被贾母抱住:“我的玉儿啊——”祖孙两个哭起来了。 凤姐和王夫人忙着相劝:“老太太,今天是大姑娘的好日子,就是姑太太在天有灵,看见女儿成家立业也是欢喜的。况且大姑娘是在京城的,今后还能见呢。”贾母才慢慢地好起来,她拉着黛玉的手:“你年纪不算大,按着我的心思,是多留你几年。不过你父亲也是心疼你,给你找了这样好的女婿。看着你能成家立业,我到了那边也能见你母亲了。” 黛玉泪眼朦胧看着贾母鬓边上花白的头发,越发的伤感起来:“外祖母心疼我,我一辈子记着外祖母对我的好。那几年外祖母对我有教养之恩,我怎么能忘记了呢。今后只要外祖母不嫌弃我,我自然是要孝顺老太太的。” 贾母听着黛玉真心实意的话,也是动了真情,拉着黛玉的手环视了下在场的人,带着得意的和满足的说:“你们可听见了,我的玉儿不是没良心的。”凤姐在边上有的没的说了好些奉承贾母,黛玉的话,在场的人都没怎么在意,倒是赵姨娘远远地躲开了。 “老太太,外孙女婿也在呢。今天是大姑娘带着女婿来拜见,外面风凉,还是进去说话吧。”王夫人打断了贾母的话,表示顾直也在场呢。 大家进了屋子里,等着贾母坐下来,鸳鸯亲自铺了垫子,黛玉和顾直给贾母磕头。贾母欢喜的忙着叫:“快扶着不用拜了,你们今后要好好地。玉儿是我身边长大的,她虽然嘴上伶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厉害的。其实玉儿的心底很善良,待人都是诚心诚意的。你们小夫妻刚在一起过日子难免拌嘴,你不要往心里去。玉儿没坏心,她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贾母给了黛玉和顾直各自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贾母语重心长的嘱托顾直,要谦让些。 顾直嘴上答应着,心里不由得想:“贾家老太太真是个人物,真真假假,太会拿捏人心了。若是自己是个外面来的,没准真的就以为她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呢。” 大家坐下来,顾直也不好坐在里面,他就要出去见贾政贾赦他们。贾母却是一摆手,对着顾直说:“以前你也在这里住了几天,那个时候你是客人,现在自然不比以往了。你且坐着,我有些话和你说。我这些孙女们,最疼的就是玉儿。如今她嫁给了你,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顾直笑着说:“老太太有话只管说,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玉儿很好,其实老太太多虑了,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互相知道脾气秉性。以前师兄妹互相说笑,现在成亲了倒是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了。” 贾母本来想拿着长辈的架子压住顾直,谁知顾直却是不卑不亢,没等着贾母开口先把她每条路都给堵上了!顾直话里的意思是他们的婚事可是三媒六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合乎社会道德规范,不是因为私情或者是林如海得私心。贾母找不到突破口,只能问了些顾直家乡,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的话。 顾直倒是没一点烦躁,反而是一五一十的说了。贾母一边和顾直说话,心里暗自揣度,比起来当初刚来京城的时候,这个人倒是长进了不少,言语之间滴水不漏,更老练深沉了。看起来他能高中榜首,仕途顺利也不都是靠着好运气,这个顾直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本来以为顾直是个乡下来的淳朴孩子,或者是一心仰慕富贵,或者是他不满足只靠着林家,还想借助贾家的声势,这样顾直就能慢慢地被拉拢过来。谁知贾母试探了几次,顾直滑溜的像个泥鳅,根本抓不住。 “你还是出去吧,也好叫我们姐妹们说话。老太太累了。”黛玉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不喜欢贾母对着顾直的盘问,于是趁着谈话的空隙,悄悄地扯了下顾直的袖子,叫顾直出去。 顾直转脸看着黛玉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是,奶奶提醒的对。我也该去拜见两位舅父大人了。也不知道琏二哥哥在不在。”贾母一抬头,看着顾直的侧脸,神色恍惚。但是只一瞬间,她就恢复了正常,连着凤姐都没察觉到。“也是,我人老了就啰嗦了。我也是担心玉儿。来人带着姑爷去见两位舅舅。”贾母叫人带着顾直去前边。 等着顾直走了,三春都松了口气,惜春先跑到了黛玉跟前笑着说:“林姐姐做了新娘子,越发出落得好看了。”凤姐笑着说:“怎么四姑娘也着急了,你不用着急,大老爷已经要给你二姐姐说亲了,没多久就是你了。” 贾母对着黛玉说:“你们姐妹多日不见,去一边说话吧。我有些累了,要歇一歇。”黛玉答应着,就跟着三春出去到迎春的房里去了,心里却是疑惑起来,老太太刚才还是精神很好,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她站在门口转脸看向贾母,却正对上宝玉痴痴地眼神,黛玉立刻转开头,跟着三春走了。 不说黛玉和姐妹们说话,屋子里王夫人和邢夫人看着贾母忽然没了兴致,也就要起身告辞。“老太太累了,就歇着吧,等一会开戏,就我们带着姑娘们陪着大姑娘吧。外面自然有老爷和琏二他们。”王夫人想看着贾母的样子等一会开戏喝酒的时候肯定不来了。 谁知贾母却是一摆手:“我没事,对了。你们叫厨房预备一道菜,八珍豆腐羹,请表姑爷尝尝。叫他们用鸡鸭脑子做,不要用豆腐。”凤姐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太太,昨天酒席上的菜都定了。而且那个八珍豆腐羹用鸡鸭脑子做怪油腻的,顾先生也不是咱们金陵的人怕是吃不惯的。” “你悄悄的叫人把装醋的小碟子收起来。他若是要了,就等着酒席之后回我一声。”贾母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我这是想看看他和咱们家有没有缘分。会吃这道菜的才是真正的咱们家人。” 第三十章 “老太太放心, 那个小丫头一直站在顾家姑爷的身边服侍的, 她亲眼看见了顾家姑爷直接吃了八珍豆腐羹,还和边上的珍大爷抱怨呢, 说太油腻了点。”鸳鸯心里满是疑惑,在老太太身边这些年,鸳鸯认为自己恨了解贾母了。可是今天老太太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却叫鸳鸯摸不到头脑。 “是这样!你哪里知道, 我看顾直的举止言谈不像是小家小户出来的, 他说自己出身贫寒,祖上几代都是靠着种田为生,他父亲又没的早。我心里疑惑,看着他的气度不像, 别是这个孩子隐瞒了身世。因此拿了那个鸡鸭脑子做的八珍豆腐羹来试探。他若是说了假话,自然就会露出来,跟着身边伺候的人要香醋来吃。看起来是我想多了,顾家姑爷还真是个出身贫寒的人。看样子他的母亲自然是气度不凡有些见识了, 今后玉儿和婆婆相处也不会受委屈。”贾母一脸的担心不知情的人肯定认为她是个慈爱, 心疼小辈的老人。 鸳鸯笑着安慰贾母:“老太太放心吧, 顾家姑爷虽然出身贫寒些, 可是气度, 心胸都好,而且他是林姑老爷的学生。做父亲的还能害了自己的女儿不成。林姑娘回来,看着比以前出落得好多了。” “希望如此吧,咱们家还有不少的事情呢。”贾母心里放下块石头,她知道一个人生活环境会在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顾直虽然气度不错,可是小细节上却不像是大家子出来的。是自己上了年纪越发喜欢疑心了,怎么就想起来他呢。 当年的事情过去多少年,就算是皇上这会后悔了,反正太子已经是坐稳了储君之位,而且那件事贾家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横竖上面追究起来,自有主谋出来。想到这里,贾母心里彻底平静下来。她算计着下个月元春就要省亲,宝玉也要考试。宝玉,她的心血都在宝玉身上。 贾母在床上翻个身,开始为自己的宝贝孙子筹划起来未来的前途了。还是明天叫了贾政来问问,宝玉的书读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宝玉能考中自然是好事,若是考不中举人,就要想办法了。唉,到底还是科举出身的更容易些。当初老爷子为了贾政和贾赦的前途也费了不少的心思,奈何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那些姨娘生的孩子倒是有几个能读书的。 但是她怎么能看着别人生的儿子夺走了贾赦和贾政拥有的一切,那些东西,一个个心大的很,她们若是安守本分,不奢望着不属于她们的东西。没准自己还能容下她们,可惜——高姨娘的心太大了,她以为自己生了个聪明儿子就能飞上枝头。贾母脑海里浮现出已经褪色的一张脸,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小孩子总是容易出事的,要娇生惯养的,就不容易养大了。 贾赦不说了,贾政是个有心无力的,贾琏随了他老子,宝玉么,贾母心疼孩子,她心里明白,宝玉最好能从科举上出身,可是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吃苦,贾母心里想,凭着贾家的声势和根基不读书能如何?她有本事叫宝玉不用读书也能做官。虽然和林家的婚事没成,但是宝玉却知道了读书上进。要是宝玉能有个功名,未来,她可要好好地为宝玉谋划谋划了。 娘娘要回家来,贾母决定要和元春好好的商量下。宝玉的婚事也不能马虎了。贾母翻个身,沉沉睡去。 黛玉和顾直的新婚生活幸福而且平稳,现在黛玉成了个幸福的小主妇,家里人口简单,顾直也不是个喜欢结交的。因此黛玉需要应酬交际的就少了很多,闲着的时候她可以回家看看父亲,两家隔着的一道墙打通之后,林如海也能经常过来看看女儿和女婿。 平阳公主还惦记着黛玉,时不时地要黛玉进宫说话。 和贾家的关系仿佛是恢复到了以前,黛玉叫人去和凤姐说了一声,把紫鹃的父母给要过来,安顿在庄子上管理一点事情,紫鹃总算是和家人团圆,打心里感激黛玉,她对着黛玉越发的忠心耿耿。这天紫鹃的父母从庄子上送了新鲜的果子来,黛玉看了叫人送了些给贾母送去。等着紫鹃的娘回来,见过黛玉交差。 黛玉随口问起来贾家的情况,紫鹃的娘笑着说:“云姑娘来了,正在老太太跟前说笑呢,他们家为了娘娘省亲正忙着,老太太问了奶奶好。倒是没见着宝姑娘,恍惚的听说是他们家薛大爷好像是和一个喜欢唱戏的在一起,那边姨太太说了几句,母子两个吵起来。结果姨太太被气病了。宝姑娘在家侍奉汤药不能过来了。”紫鹃的娘和黛玉滔滔不绝说起来贾家的八卦新闻。 黛玉听了,微微蹙眉:“我听说上次为个什么琪官的,害的宝玉也跟着挨打。怎么还是不改呢?琏二嫂子怎么样,上次她送了野鸡来,我还没谢谢她呢。”黛玉想紫鹃的娘过去,肯定是见到凤姐了。自从黛玉成亲,凤姐和她很是热络。大概是贾琏得了新差事的关系,贾琏两口子跟着顾直和黛玉走的很近。 “我去琏二奶奶那边了,谁知只见了平姑娘,她说琏二奶奶去园子里面看着他们布置了,这些天琏二奶奶累的什么似得。家里的事情要应承,园子里面娘娘省亲更是无数的事情,还有亲戚来往,真是没一刻闲暇。平姑娘叫我问奶奶一声,可有人参没有?要是有,求奶奶送一点过去,银子立刻送来。”紫鹃的娘想起什么,赶紧和黛玉转达平儿的意思。 “凤姐姐要人参做什么?老太太那边配药呢,什么没有?”黛玉很是奇怪,她刚到京城的时候贾母叫人给她配置人参养荣丸,都是现成的。怎么凤姐姐是病了,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用处? 紫鹃的娘感慨着说:“平姑娘说琏二奶奶见自己嫁过来日子不短了,只得了大姐儿一个,她心里着急,私下请了大夫诊脉调养身体。大夫说琏二奶奶气血虚亏,要用人参调养。谁知药房里面竟然找不出来上好的人参了,现在外面卖的都是些掺假的。本来想问问薛姨妈家,可是他们家……”紫鹃的娘看一眼黛玉不说话了。 原来贾家的日子还真是不比以前了。黛玉对着紫鹃说:“你去看看咱们家还有人参没有,有的话,称上一些悄悄地给二嫂子送去。就说是我送给凤姐姐的,叫她安心养身体。”自从入宫做了公主伴读,也不知道是每天生活变得规律,充实,黛玉的身体竟然慢慢地好起来。每年到春秋必犯的咳嗦竟然也没犯了。以前的药黛玉很久没吃了。 紫鹃答应一声,一会就拿个小盒子进来:“这个是老爷来上来的,虽然细了些可都是上好的,上面还有扬州百年参茸商号的印记呢。”黛玉看去,里面装着七八支人参,都有孩子的手指粗细,但是形状整齐,根须齐全。黛玉对着紫鹃的娘说:“你再跑一趟,悄悄地给平儿。” 紫鹃的娘看了一眼说:“这点怕是有五两上下,可都是上好的人参呢。只怕算下来也有二三百的银子了。以前老太太那边什么东西没有,厨房里面预备饭菜都是拿着水牌写了天下的菜蔬,每天转着吃。现在虽然看起来还是以前的样子,可是越发的紧了。唉——倒是宝二爷还是那个样子,虽然是每天读书,可是对实务一点不通。现在他们家爷们为了贤德妃省亲忙的四脚朝天,他还坐在老太太跟前慢条斯理的说话呢。听说为了这个,琏二爷还被老太太埋怨了一顿。” 黛玉如何不知道宝玉的性子,她也没心情听这个。其实这个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要郁闷。听着阿难哥哥说琏二哥现在忙得很,他要应承理藩院的差事还要回家帮着跑腿办省亲的事情,一样都是贾家的子孙。看着宝玉十指不沾阳春水,肯定心里不平衡。而且这次宝玉更有了借口——他要预备乡试呢。 门帘一掀,就见着顾直进来了,紫鹃的娘忙着退出去,到贾家送东西不提。顾直大量下黛玉的脸色,笑着说:“看着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说出来我帮着你开解开解。”黛玉看顾直,却是一脸轻松,她歪着头笑着说:“我有什么心事,不过是为别人担忧罢了。你遇见了什么好事了,一脸轻松的样子。” 顾直换了衣裳,一下子坐在了黛玉身边,拿着她的茶杯就喝:“也没什么,皇上今天给了我一件差事。点了我,叫我做副主考官呢。”黛玉听了,也是眼前一亮:“真的?!这下可好了。” “好在哪里呢,还请师妹明示。”顾直跟着黛玉装糊涂,黛玉娇嗔白一眼顾直:“你明知故问!” 第三十一章 顾直做副主考的诏命还是下来了,这会贾家算是清醒过来,再也没心急火燎的派人上门送上厚礼了,只是叫人上门表示了祝贺。顾直早有约法三章,上门祝贺的一概不见, 送上来的礼物一改不收, 那些说情的免开尊口。大家看着顾直果然是一视同仁, 连着贾家和林家也都是只派人过来表达了祝贺, 也就没人再来碰钉子触霉头了。 黛玉耳根子倒清净了下来, 不过贾家那边的消息断续的传来, 凤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病了,眼看着元春省亲在即,王夫人也只能亲自出面料理,王夫人到底是清闲惯了的, 加上上了年纪, 支持了几天就不行了。王夫人也只能叫了探春李纨和宝钗过来帮着自己打点。奇怪的是贾母竟然是没反对。 黛玉叫紫鹃的娘去看凤姐,回来说琏二奶奶看起来倒是没什么, 只是身上不好, 请了几个太医都说是气血亏虚,需要静养的。琏二奶奶还说谢谢奶奶想着她, 等着她好了,亲自上门道谢。说着紫鹃的娘拿出来一张银票,说是凤姐给的人参银子。黛玉看了一眼,是整整齐齐的五百两。她知道凤姐管家多时,想来手上也有些体己。 “这个用不了这些,等着下次过去想着悄悄地还给她二百两,虽然凤姐姐不缺这个,可是咱们也不是卖人参的。还有别的事情吗?他们家想来要忙得很,年底下的礼物先预备了,赶着年前送过去,省的到时候那边乱的很,哪有时间理会咱们呢。”黛玉想着凤姐,忽然生出来些感慨,凤姐一心管家,上下都应对妥帖。以前黛玉只觉得凤姐虽然要强可是却实在辛苦。 等着她自己管家,黛玉越发的体会到了凤姐的不容易。自己家里人口少,事情简单,每天也还忙忙碌碌的,别说贾家那边无数的下人,无数的人情来往,只老太太,太太和东府那边应酬,就叫人费心费神了。凤姐竟然能打点的妥妥帖帖,可见是花费了多少的精力心血。 结果凤姐的努力和她的收获根本不成比例,难免凤姐会心灰意冷。听着紫鹃的娘传来的那些闲话,王夫人很重宝钗,她的意思是宝钗的金锁大有来历,和尚说要有玉的才能婚配,宝钗和宝玉正是上天定下来的金玉姻缘。因此王夫人越发的抬举宝钗,竟然要她开始帮着管理家里的事情。 这叫凤姐怎么受得了?黛玉在贾母身边的时候。多少知道,因为凤姐在二舅舅这边办事的,已经惹得那边大舅妈不满,现在凤姐得罪了那边亲公婆,在二舅舅这边渐渐失宠,也不知道她今后要怎么在贾家待下去。 “只希望凤姐姐养好身体,琏二哥哥能有个外任差事。总是在一个地方怪闷得。还有什么事情?”黛玉看着紫鹃的娘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紫鹃的娘压低声音说:“我去了老太太那边,正遇见了宝二爷,他和我说了一通话,里面的意思我半懂不懂得,可是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和奶奶说。” 黛玉好奇起来:“什么话,莫非是他又要和谁玩,别人不理他了?”想着当初薛姨妈刚到京城的时候,贾家上下都说宝钗好。说自己小性子,不如宝钗宽厚。那个时候自己年纪小,心生不忿,她最看重的是宝玉的看法,生怕当时唯一的玩伴也扔下自己和宝钗玩去。借着探望宝钗的机会,自己还酸了她几句,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幼稚了。 紫鹃的娘和黛玉说起来在贾家遇见宝玉的情景了。自从顾直做了副主考,贾家和顾家的关系不出意料的亲密起来,黛玉本来还有些担心,可是顾直却说:“躲着不是办法,你外祖母也是一片好心,京城谁不知道你当初是在外祖母家长大的。这会忽然远着了,别人肯定不会说因为避嫌,而是会胡乱的猜疑了。”见着顾直这样说,黛玉也就不特别的避嫌了。 自从出嫁一来,黛玉倒是和凤姐越来越亲密起来,倒也不是黛玉和凤姐诗文相和,而是在管家上面,黛玉经常和凤姐交流心得。凤姐感念黛玉送来人参,经常叫人送了东西过去,黛玉也打发了人时常过送东西或者说话。紫鹃的娘这天又到贾家这边,凤姐正巧在贾母跟前呢。听着是黛玉叫人过来,贾母自然是叫了紫鹃的娘过来问话。 她刚进来就见着贾母身边正做着宝玉。见着紫鹃的娘来了贾母笑嘻嘻的问了好些黛玉的情形。紫鹃的娘笑嘻嘻的一一说了:“……老太太放心的,我们奶奶如今可是能独当一面了,我们爷不管家里的事情,家里上上下下的都是奶奶一人调度。” “本来我想着接了她来宽松几天。谁知过去说你们奶奶不得闲。也只能罢了。我上了年纪,就喜欢和小孙子小孙女们说笑。谁知玉儿在我身边没几天就出嫁了。她身子不结实,可别是累着了。”贾母叹息一声,很是怀念说起来当年黛玉在身边的情形。 “我们奶奶确实事情多,如今奶奶不在宫里做公主伴读,可是公主是个念旧的,还时常的召了奶奶进宫说话。当初在宫里的时候,皇后和太后都喜欢我们奶奶,她们也时常召了奶奶进去。前几天王老相国家里得了重孙,奶奶要去贺喜,接着是靖王妃寿辰,奶奶也要过去。谁知姑苏老家还有事情,要重修林家的家谱,偏生老爷忙的很,我们奶奶把这个事情也揽过来,忙的脚不沾地。家里虽然人口少,可是我们爷不少的同僚,有几位接了家眷来京城我们奶奶也要赶着打点送礼。”紫鹃的娘滔滔不绝的说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黛玉和顾直的婚姻生活走上正轨,她越来越适应主妇的生活了。 当然紫鹃的娘没和贾母说顾直和黛玉时常闲了或者吟诗,或者画画,小日子很是逍遥自在。 凤姐笑着说:“老太太可放心了,林妹妹是老太太亲自教导出来的,哪能差了?我们这些笨手笨脚的都被妹妹给比下去了。” 王夫人也附和着凤姐的话,对着贾母说:“老太太放心吧,大姑娘是个好的。他们小夫妻能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 大家都立刻夸奖着黛玉的能干,其实都在奉承着贾母对教导孩子,贾母被奉承的脸上发光,脸上都是笑容。谁知宝玉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好像是有什么忧愁在心的样子,贾母这样耳朵开始不灵光的人都听见了。“宝玉,你长吁短叹个什么劲?你林妹妹成家立业,你怎么还叹气起来了?”贾母脸上有些责备之意,自从宝玉发奋读书,贾母心里也嘀咕过。别是宝玉真的对林丫头有了那样的心思,听着林丫头嫁给别人的消息心里失落,要自暴自弃不成。 她只叫人悄悄地盯着宝玉,看他日常言行举止有什么样子。谁知宝玉除了每天读书之外,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对着丫头们低声下气的,对着三春也是和和气气的。贾母听了这个消息,又看宝玉在自己跟前的言谈神色,也没任何异常,她也就放心下来,想是孩子真的长大了,知道用功了。 今天宝玉忽然当着黛玉派来的人面前唉声叹气的,贾母有些不高兴,更担心黛玉知道了,会生出事端来。 宝玉一脸哀戚之色,好像是看见一个稀世珍宝当着自己面前被毁掉了,他站起来冷着脸对着紫鹃的娘说:“可恨,以前林妹妹是何等超凡脱俗,如今竟然被那个恶浊不堪的东西给沾污。好好地珍珠成了鱼眼珠。世界上再也没了林妹妹了!”说着宝玉冷着脸站起来,甩袖子就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这世界上又少了个清净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老天,你为何这样糟践钟灵毓秀的女儿……” 紫鹃的娘脸色顿时变了,贾母和王夫人众姐妹都是脸色尴尬,王夫人拿着佛珠的手僵在哪里,结巴着半天也没吐出来一个字,凤姐则是扯着探春说:“我怎么没听明白宝玉的话,三姑娘你是读过书的,告诉告诉我,宝玉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牵扯上了珍珠与鱼眼睛的?” 探春脸上涨的红红的,她勉强镇定下来,笑着对紫鹃的娘说:“婶子也是从这府里出去的,也知道二哥哥的脾气。他就是喜欢胡说,婶子别往心里去。当初林姐姐在这边的时候,二哥哥也是这个样子,谁知还是没改了毛病。”宝玉的话明白是指着黛玉被顾直给带坏了,变得利欲熏心。这个话要说传到了黛玉和顾直的耳朵,探春不敢想象。 二哥哥的脾气越发的娟狂古怪了,看起来圣贤书也没能把宝玉拉上正途。这个时候贾母和王夫人不能出来说话,探春忙着站出来,对着紫鹃的娘解释,言下之意,宝玉的话不能说给黛玉听。 贾母这才缓和过来无奈的说:“都是我把宝玉给惯坏了,就喜欢胡说。回头看着叫他老子捶他。” 紫鹃的娘是个聪明的,也就笑着敷衍过去,贾母格外厚赏了她,叫她出去了。拿着沉甸甸的赏赐,想着鸳鸯和凤姐特别的嘱咐:“婶子知道宝玉的性子一向是我行我素惯了,为了喜欢胡说从小没少挨老爷的打。林姑娘是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固然知道宝玉的性子,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顾家姑爷不知道二爷的性子,若是听见这个话必然心里存了芥蒂。还请婶子不要说,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大家和和气气的做亲戚不是很好。也省的把姑娘夹在中间难受不是。” 紫鹃的娘想了一路上,到了家里她还是忍不住把今天的事情和黛玉说了。看着紫鹃的娘拿出那个沉甸甸的赏封,黛玉心里无限的感慨,原来在二哥哥的眼里,自己也成了那些面目可憎,粗鄙不堪的婆子了。 “这有什么,二哥哥喜欢胡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辛苦一趟既然是赏给你的你就拿着,也好给紫鹃那个丫头存着,预备嫁妆。我累了,你出去吧。”黛玉摆摆手,叫紫鹃的娘出去了。 顾直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谁知刚踏进了院子,他就察觉到的今天的气氛和往日不一样。雪雁从里面出来,对着顾直做个眼色:“奶奶心情不好,正一个人闷声不响的生气呢。”出嫁以来,黛玉每天脸上都是带着笑容,谁知今天她忽然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沉闷犹豫的样子,可是把雪雁和紫鹃给吓坏了。 “你们惹了玉儿生气了?还是那个下人不好?”顾直站住脚,问雪雁到底是为了什么。 “今天紫鹃的娘去那边送东西,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和奶奶说了什么,就这样了。”雪雁的声音惊动了里面,黛玉出来:“你这个丫头和谁说话呢,怎么你今天回来的倒是早。”黛玉见着顾直,脸上恢复了往常的颜色,笑意盈盈的迎上来。 顾直做个眼色,雪雁立刻带着小丫头们都出去了,顾直自己换了衣服,拉着黛玉坐下来,摩挲着她的手,紧盯着黛玉的眼睛:“你不高兴,是为了什么?” 黛玉对着顾直暖暖的眼神,就像个孩子一样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了:“……我怎么就成了鱼眼珠子,是不是你也嫌弃我了?”生活是现实的,黛玉不能什么也不管,家里人口虽然少,可是衣食住行都要安排。她和顾直是社会人,要面对各种关系,难道黛玉还能对着上门拜访的同僚夫人拿着架子,对着皇后和太后召见装着没听见?黛玉被宝玉的话说的心里开始没底。莫非阿难哥哥也是这样想的?他是不是嫌弃我了? 有点不可思议的听着黛玉的抱怨,顾直脸色古怪的说:“那个宝玉莫非是不食人间烟火?难道他也把自己的祖母和母亲看成了鱼眼珠子?你何必为了那样荒唐的话生气。我们互为知己,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世界上多少买椟还珠的故事,什么是珍珠,什么是鱼眼珠子,怕是宝玉还没分清楚呢。”顾直对着宝玉已经是彻底无语了。贾宝玉的思想确实和别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黛玉仔细想想,觉得顾直说的在理,也就释然了:“我真是糊涂了,日子是给自己过得,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阿难哥哥,我现在忙着应酬和家务事,还真是整天满嘴什么人情往来,什么吃穿银钱,也真是俗了!” “这叫什么话,圣人治世,要实现安居乐业,天下大同,还不是饮食男女人之大伦。难道这就是俗气?人也不是神仙,吸风饮露就能活着,能住在云彩上?那些妖精也要有个洞府呢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要想超凡脱俗,不是躲到终南山上假清高,而是身在凡尘俗世,却能不忘初心。”顾直伸手把黛玉耳边的碎发撂到耳后,用手掌心摩挲着黛玉的脸颊。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我不过是按着本心行事罢了。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满嘴铜臭,一心钻营的,我都是敬而远之,我和他们说话对彼此都是折磨,和那些气味相投的人说话,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呢。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人情练达。” 揽着黛玉的肩膀,顾直亲吻着妻子的秀发:“你放心,我们夫妻本是一体。我看妻子能不能永葆青春,一直做流光溢彩的珍珠还是被生活给磨砺的成了死鱼眼,都是丈夫的本事。这个事情上你那个表哥可是本末倒置了。” …………………… “你就没去见识下贤德妃娘娘省亲的盛况?听说贾家可是力邀你门夫妻过去了。”灯节刚过,朝廷的年假也放完了,顾直抱着一堆等着皇帝批阅的折子进了大殿,就见着靖王笑嘻嘻的出来。 看着靖王的样子,顾直就知道皇帝不在,他把折子交割清楚,对着靖王正色的说:“我也不姓贾,去那边做什么?窥视皇妃是个什么罪过?而且嫔妃省亲,关防是有有司衙门和宫中负责的,他们想叫谁来就能谁来吗?那个虚热闹我也不稀罕。”顾直语气有些不好,额头上还有几个刚冒出来的青春痘。 “你还真是火气大,我再也没见过你这样。你不是最讲究君子气度,举手投足都是的规矩。怎么今天也乱了方寸了。一个贤德妃你就成了这样——今后怎么成大事?”靖王拿着扇子虚情假意的给顾直扇风,一边扯着他出来。 打断了靖王的调侃,顾直苦笑着说:“我失态了。”这几天顾直和黛玉连着林如海都感受到外界的压力,尤其这个压力来自东宫。太子已经叫身边的心腹和顾直明着说了,忠顺王那边已经是许了几个世家子弟的功名,太子这边也已经是安插好了。大家各自约定,在考卷上留下暗号,顾直阅卷的时候必定要取中那几个有暗号的人。 可是最后的中举名单是要主考和副主考一起确定,不仅是他们两个还有各位阅卷官的意见。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弊难度不是一般大。而且傅琰宗肯定不会完全同意顾直的意思,傅琰宗还想着办好了这件事好坐上内阁首辅的位子。现在内阁首辅出缺,傅琰宗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 忠顺王和太子的矛盾已经是水火不相容,凡是太子赞同的就是忠顺王反对的,反之亦然。顾直已经是快要郁闷死了。先不说什么报仇洗雪冤屈的大计了,就是眼前这个左右为难的困境已经叫顾直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了。 尤其是贤德妃忽然对着黛玉热络起来,贾家那边还提出来贤德妃省亲的时候,请顾直和黛玉过去。好在被顾直给推掉了,贤德妃还真是爱弟心切,竟然放下身段对黛玉示好起来。皇后和公主每次召见黛玉进宫,贤德妃都会叫人过来请了黛玉过去坐着说话。黛玉干脆是推脱生病,不敢入宫了。 “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还能现在辞了副主考的差事不成?我看你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吧。傅琰宗自己先不干净,那些考官们难道都是干净清白的?何必世人皆醉我独醒呢。”靖王眼里含笑,拿着扇子碰了碰顾直。 “这是王爷该说的话吗?科举是天下抡才大典,身为主考不想着如何为国家选拔人才,竟然要屈服权贵。王爷知道多少学子十年寒窗,心怀报国壮志,只为了一朝能考中为国家效力?科举舞弊,比吏治败坏更可怕……”顾直脸上涨得通红,义愤填膺起来。 “我就算是就此仕途断绝,也不能看着他们毁了国家先把人才的大典!神目如电,我不能做亏心,欺君的事情。”顾直愤怒的一甩袖子,表示就算是自此得罪了太子,他被打压,仕途彻底完蛋,将来不能实现为父亲洗雪冤屈的理想,他也不后悔,他是不会拿着原则性的东西来交换的。 抓着要走的顾直,靖王笑道:“别生气,我不过是担心你钻牛角尖。既然你连断绝自己的仕途都不在意,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顾直眼睛一亮,抓着靖王:“你是的意思是——” “正是——你只要敢,我就帮你到底!”靖王眼里没了刚才的戏谑轻松,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定定的看进了顾直的心里。 第三十二章 黛玉正在等下预备着顾直的换洗衣裳,就要进考场了。一旦进去, 就是几天不能出来,那些考生还好,三天也就出来了。可是顾直身为主考,还要判卷子,还要发榜,在里面要的待上好几天呢。这些日子里面, 顾直不能回家,也不能送东西进去, 只能提前预备好几天的衣服和要用的东西。 顾直梳洗了进来,见着黛玉还在等下望着一堆东西发愁:“你别发愁了, 也不用这样, 只要几身换洗衣裳,加上铺盖就成了。对了, 我不在家这几天, 你正好去看看岳父大人。或者去宫里见公主说话去。家里也没什么事情, 在家也是闲着。”顾直拉着黛玉, 轻声的在她耳边低声的说:“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暖暖的气息喷到了黛玉的耳边, 惹得她脸上绯红一片:“你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什么,今天晚上你很该斋戒。”说着黛玉扔下顾直,叫了丫头们收拾书房给顾直住了。 “这是什么规矩?当初我考试的时候还没这样隆重过呢。都学的是圣人之言,怎么还相信那些鬼神了。斋戒沐浴,是明天进了考场的事情。你怎么今天就要我斋戒起来了!”顾直不干了,怪叫一声跟着黛玉出去。按着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主考还是那些考官连着场内当差的小吏们,进考场都要斋戒沐浴,以示敬畏之情。等着主考官和副主考进考场的时候,还要举行祭神仪式等一系列封建迷信活动。 黛玉听了顾直的话忽然站住脚,转身盯着顾直:“阿难哥哥,你刚才说什么?当初你进场考试的时候怎么样——”黛玉盯着顾直的眼珠子,一字一顿的问,虽然黛玉的语气很温柔,可是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顾直猛地想起什么,尴尬着笑着解释:“那个妹妹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顾直看着进来的丫头们,没又说下去,而是对着黛玉露出个讨好的嘴脸:“你听我慢慢地解释啊。这个事情是……说起来比较复杂。时候不早了,我们歇下慢慢地说。” 谁知黛玉根本不买账,她一跺脚:“你不说,再也别想进屋!”说着转身进屋去了。顾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几乎跳起来了。他亦步亦趋的跟在黛玉后面,低声下气的叫了无数声:“妹妹。” 最后顾直总算是装可怜,低声下气的爬上了黛玉的床,看着裹着被子面朝里生气的黛玉,顾直听着外面的声音没了,才低声的说:“我和你说实话吧,乡试的时候,我去喝酒了。”喝酒?黛玉猛地转过身,给他一个老实交代的表情。 顾直向着黛玉那边挪了挪,笑嘻嘻的说:“我要是真说了,你可别生气啊。那天靖王忽然找到我,我们去了姑苏一个行院里喝了一晚上的酒。听着名满姑苏的如是姑娘弹琴唱曲子,喝三十年女儿红还真是享受啊!”没等着顾直说完,黛玉就气的脸上绯红,车过来个软枕狠狠地压在顾直的脸上。 “你个没脸的东西,存心拿着我取笑。”黛玉翻身拿着软枕对着顾直一通揍,顾直则是举手求饶嘴里叫着:“奶奶别打了,仔细着手疼。哎呦,闷死了,你要谋杀亲夫啊!” 两个人闹了一阵,恢复了平静。顾直搂着黛玉望着帐子出神,黛玉忽然说:“靖王竟然微服去见你,想必是谁告诉了他你的消息。” “还能有谁,是岳父大人呗。那个时候靖王刚成年,皇上第一次派给他给差事,叫他去杭州巡视,他没奉旨擅自去了姑苏被人发现可不是好玩的。身为皇子第一次出京城办差就随便跑了,皇上会怎么想。大概是岳父大人不放心靖王,甚至说是不放心皇后,想试探他们的心意。靖王连夜赶来,我们担心被人看见,才去那样的地方说话呢。”顾直嘴角含笑,抚摸着黛玉的后背,他心里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妻子。 按着黛玉的性子,她肯定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可是这件事结果很难预料。若是皇帝认为自己是搅乱了考场,破坏国家科举,只怕自己不要说仕途前程了,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没准还要牵连黛玉。这个世界上顾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黛玉了。 “你有什么心事?莫非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黛玉的话叫顾直猝不及防,他只能干笑着掩饰:“还能怎么样?没事的,你只管安心的在家。” “别瞒着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心事。你这个人平素是个安静的,怎么今天忽然闹起来,你总是越紧张,越心烦的时候越喜欢胡闹。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和我说的?”黛玉趴在顾直的胸前,耳边就是有力的心跳声。 “知我者,娘子也。我……”顾直把一切对着黛玉倾囊而出,黛玉听了不敢置信的盯着顾直:“你决定要是真的发现他们舞弊,就要出去告到皇上跟前!” “是,我决定了。我知道这条路很艰辛。弄不好就是身败名裂,还要牵连到你。我的心里越想越没底,主要是担心你。我一个人,受圣人之言教诲,老师辛苦教导,朝廷提拔,不能看着他们败坏纲纪,科场舞弊,败坏了国家抡才大典,叫无数读书人没了为国家效忠的机会。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顾直看着黛玉,说不下去了。其实他想说预备着先给黛玉写一封休书,这样即便自己倒霉也不会牵连到黛玉身上了。 黛玉仿佛是预料顾直要说什么,她捂住顾直的嘴:“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和你面对,哪怕你是充军发配也好,是贬谪蛮荒也好,我都跟着你!” 到了开考的日子,一早上宝玉过来给贾母磕头辞行,贾母嘱咐了些话,看着宝玉走了。随着宝玉离开,整个荣国府都变得静悄悄的,好像随着宝玉的离开,他把人气都给带走了。凤姐看着贾母神色,也没像往常那样逗着贾母开心,站了一会就退出去了。王夫人更是一颗心都在宝玉身上,她干脆回去到佛像跟前念经去了。 李纨带着姐妹们回去,从贾母房里出来,探春对迎春和惜春说:“也不知道二哥哥能不能考中,若是能考上,也是我们大家的福气了。”迎春笑着说:“宝玉那样聪明自然是好的。”说着迎春推说还要做针线,探春想了想还是决定到王夫人那边去,帮着王夫人一起在佛前祈祷。 平儿接了凤姐出来,她有些诧异的说:“奶奶怎么就回来了,还以为老太太那边要到中午才散了。宝玉去考试了。这几天怕是没什么事情了。” 凤姐长长的舒口气,对着平儿说:“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叫她们散了吧。这个家我也没心思管了。你都看见了,我以前真是个傻子,拿着人家当成亲人,结果呢。八字没一撇就要卸磨杀驴了,把什么宝姑娘贝姑娘的抬出来。等着宝玉考举人,自然有老太太拿出来体己给他运动。那个时候人家一家儿子做了高官,热热闹闹的,谁还理会我们。你二爷是个实心眼子,一味地帮着人家办事。可是得了什么了?” 平儿见凤姐抱怨也不敢多说,只拿着白水来,服侍着凤姐吃药:“奶奶的身子要紧,何苦要自己钻牛角尖。既然奶奶看开了,何必还生气呢。现在二爷也知道了,每天到衙门去也算是勤恳。我的小见识,林姑娘对着奶奶很不错,她如今出嫁了,连着顾家姑爷也对着二爷不错。今后咱们还是要和人家多走动下。奶奶现在认清了人,也改为今后打算了。” 凤姐吃了药,无奈的苦笑着:“我当初也不过是因为看着老太太心疼她,加上她是个好的,就多疼了她些,谁知她竟然如此知恩图报我反而是羞愧了。这个人参还是她悄悄地送来的,林妹妹也不是个结实的身子,她时常还要配药。就这样把自己嘴里的人参拿出来。倒是我那个好姨妈,当初在人前说的头头是道,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有好的,倒是拿来啊。我还能少了你的银子!结果——”凤姐想起来当初自己配药,因为药房上说没了上好的人参,凤姐只能到王夫人那边去问问。 正巧王夫人和薛姨妈都在,连着宝钗和三春也在哪里吃水果说话。王夫人听着凤姐说配药,立刻微微蹙眉,叫人去看看有没有人参。王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表情叫凤姐觉得王夫人好像对她请太医调养身体不满似得。果然彩霞一会进来说没了好人生,只剩下些参膏了。 王夫人唉声叹气的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不用随便的送人。没想到自己要用了,却没有了。既然没了叫人去外面买去!”这个时候宝钗出来说了一通外面卖人参的潜规则,言下之意是没好的。薛姨妈则是接口说:“等着蟠儿回来,叫他和熟识的客人们说一声拿些好的来。 凤姐谢了薛姨妈,还想着到底是亲姑姑,惦记着我呢。结果等了好久,也没一点人参的影子了。倒是王夫人借口这凤姐身体不好,把不少的权力收回去了。甚至在老太太跟前总是夸奖宝钗好,凤姐是个机灵的,哪里听不出来王夫人的意思。后来等着黛玉送来了人参,凤姐对着王夫人越发的心凉。 “奶奶也不用生气,咱们到底不是这边的人,还是要回去的。还是养好了身子再说。我听奶奶生病的时候,宝姑娘跟着三姑娘商量出来好些新法子,可是怎么现在却是一点声音没有了?”平儿和凤姐坐下来说起来眼下贾家的情势。 “太太自然是巴不得叫宝姑娘立刻嫁进来,可是老太太未必看得上。你看这些日子,宝玉读书是辛苦,可是薛家那个做派。宝姑娘整天一个姑娘家的动不动的去小爷的房里坐着,三天两头的送东西。还没个影子呢,就拿着宝玉做了自家女婿。可惜老太太不发话,娘娘省亲的时候,也没搭理那个茬,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起来林妹妹和史家大妹妹。太太现在也不吭声了。我再也犯傻了,随着他们闹去。宝玉考上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考不上也碍不着我的筋疼。”凤姐冷笑一声,心里很复杂。 晚上贾琏回来,夫妻两个吃了饭在灯下说话。凤姐忽然提到了顾直和黛玉:“你是做兄长的,姑爷做了副主考,这几天必然不能在家,妹妹一个人,你叫人去问问,有什么事情没有。也算是林妹妹叫了你几年琏二哥。你这个差事可是妹夫帮着你运动来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贾琏在灯下看凤姐,最近凤姐也不怎么盛装打扮,只挽着家常发髻,脸上略施粉黛,倒是另有一番风韵。贾琏看着凤姐忍不住心里一动,拉着她说:“这个不用你嘱咐。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知道的。我方才见了老爷,老爷也是一颗心悬着,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你少管闲事,人家好坏轮不到咱们操心。还是看准个时机脱身出来的好。”凤姐和贾琏商量着要如何全身而退的话。 贾琏却是不以为然:“你以为真的那么容易,娘娘省亲一场,家里添了多少的事情。你想走,一个孝字压着。光是老太太那边就过不去。宝玉那个样子怕是未必能考中。他只要能平安的从考场出来就好了。” 谁知第二天考场上真的出事了。贾政脸色苍白的回来,贾母紧张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忽然下旨封了考场,把主考和考官一干人等全都抓起来审问。听说是昨天晚上审完卷子,顾直竟然摘下官帽,出考场敲宫门告状了,他告主考和一干考官串通舞。靖王当天晚上调动了京畿的护军,把考场给围住了。挨着个在里面抓舞弊的人呢。现在外面已经乱了。皇上叫内阁大理寺官员正等着结果呢。”贾政一脸苍白,他做梦也没想到顾直竟然来了这一手。 贾母心里一惊,身子摇晃几下险些晕倒,她不敢置信的瞪着儿子,担心不已,她心疼那些银子,为了叫宝玉一定考中,贾母和贾政真是花了血本,悄悄地给了东宫的关系送去不少的钱。本想着顾直肯定要给太子面子的。谁知他竟然来这一手!宝玉哪里经历过这个,被吓着了怎么办?他虽然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卷子上做记号的事情要是宝玉说出去!贾政和贾母不敢想下去了。 这个时候贾赦和贾珍已经得了消息来了。见着众人都来了,贾母强自镇定的对着众人说:“皇上自由处置,你们也不要惊慌。珍儿你也去帮着打听下。” 正说着,就听着外面小丫头声音:“琏二爷来了!” 贾琏带来了消息叫贾家的心又开始悬起来了。当天考试一开始,顾直就发现有些考生似乎带着夹带,可是那些巡视的官员装着没看见。顾直不相信那些官员的眼睛是瞎的。等着考卷收上来,主考官副主考官们秉烛审卷子,顾直发现卷子虽然封着,可是一百多份的看过去,里面几份卷子有些共同点。顾直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提前设定好的暗号,有这个暗号的卷子都会被取中举人。 顾直直接当着指出来,谁知傅琰宗顿时恼羞成怒,威胁顾直要是敢露出去一个字就要小心些。还拿着主考的身份来压制他。顾直干脆是扔下官帽说自己不是副主考了,傅琰宗管不着了。他一气之下离开考场,去宫门前预备着扣宫门告状去了。 谁知靖王正带着御林军巡防,遇见了顾直,他听了顾直说的情况表示深夜扣门告状是大罪,现在顾直一个人出来,剩下的人肯定是想办法销毁罪证。他立刻带着兵围住了考场抓个现行。等着天亮了,顾直再去告状不迟。 于是今天早上皇帝亲派锦衣卫围住了考场,昨天晚上靖王先一步下手,已经封存了试卷,抓住了几个夹带作弊的考生,还有一些考生那里见过这个阵势,吓得把什么都说了。就连着一些考官也反水了,说是傅琰宗提前串联,私下舞弊云云。 贾母脸上的汗都出来了,她颤巍巍的问:“皇上有什么旨意?” “皇上气坏了,立刻锁拿了傅琰宗和一干考官,顾直倒是得了皇上褒奖,看样子是要升官了——”贾琏也只能在外围打听,消息不是很确切。 “谁问你这个!考场现在如何了?我的宝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贾母一下子哭起来,宝玉可不能有事啊! 第三十三章 顾直一身轻松的回了家,黛玉笑着迎接出来,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东西,顾直就知道是黛玉预备的给贾家送的礼物。顾直捡起来一样看了看:“你送这个干什么?你还指望着你那个二哥哥能做个治世之臣不成。把这个一路清廉的屏风换了吧,换成美人样子。”顾直拿着个精致的小屏风对着黛玉说。 官场有官场的问话, 虽然宝玉只是中举, 可是做了举人就是拿到了正式进入了国家官僚体系的入场券。按着宝玉的家世,不参加春闱,也会有个官做的, 因此黛玉按着官场的喜欢预备了预示着仕途顺利的礼物,像是表示清廉高升的一路清廉炕屏, 一整套得珍版四书,不少的文房用具,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也是笑起来:“也是,只是这样好吗?现在不是以前, 我担信人家说咱们打趣他。我是没想到二哥哥能中举, 倒也不是他的学问不好, 实在是他那样厌世嫉俗的人, 又从小娇生惯养, 竟然能考中了。我听着那边传话回来说,二哥哥在考场真是受了不少的的磨难。他娇生惯养的,被老太太当成眼珠子捧着。”黛玉忍不住笑了笑,宝玉从生下来,身边无数的下人服侍,被困在考场怎么受得了? 更别说还能写完卷子,中举了。顾直无所谓一笑:“其实你那个表哥,文采还是有的,就是没用在了正地方上。他的文章可是和别的不一样吗,文采清奇,真是叫人耳目一新。而且那个文章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家看了都是说好。连着皇上也看了,说好清奇的文风。”顾直表示宝玉确实有点本事,才考中了举人。 黛玉听了顾直的话想了想也就相信了。顾直说还有事情,就一个人去了书房了。他需要好好地整理下思绪。其实进考场之前顾直和靖王不知道推演了多少遍,把什么情况都想到了。一切和他们预想的一样,考生里面有夹带的,哪些监考官员竟然是装着没看见。接着第一场考试的卷子收上来,顾直很快发现了忠顺王那边拟定的暗号,至于太子这边的暗号顾直也是心知肚明。 按着太子的意思,考生是否能考中要主考和副主考两个一致认定才行。要是傅琰宗不上道,不肯放了东宫这边的考上中举,顾直就按着忠顺王那边的考生不叫他们通过。但是傅琰宗根本不预备着给顾直一点机会,他霸道的表示一切都要听他的,至于顾直想安插谁,放了谁,他一概不认账。 这个人还真是性子霸道,傅琰宗大概是被未来朝廷首辅给冲昏了头,认为顾直一个没根基的新人,没有资历,没有靠山,就算是有靠山,他也不会放在眼里的。顾直正发愁着,要是傅琰宗是个识相的,表示一切可以商量,自己反而是没了翻脸的借口了。 还是靖王这些年冷眼旁观,对那些朝臣的性格都有了解。他料定了傅琰宗不会让步,顾直有九成的可能和他翻脸。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了,顾直掼纱帽离开考场,“正巧”遇见了正在巡防宫禁的靖王,接着就是靖王带兵封锁了考场,抓住了来不及销毁的试卷,和来不及串供的考生。皇帝没想到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如此弊案,傅琰宗是谁的人太清楚不过了。等着考生们的口供被摆上了皇帝的面前,皇帝终于爆发了。 东宫和忠顺王都是一样,可是为什么却能幸免呢?顾直和靖王反复研究了,皇帝对着忠顺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存了制衡储君,和放纵藩王的心思。忠顺王的生母依仗着当初深受宠爱,生出来夺嫡之心,现在的太后当时没少受委屈。别看这现在太后对忠顺王疼爱有加,时长护短,其实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因此靖王和顾直商议决定,太子那边选个替罪羊就是了,至于忠顺王这边顺着皇帝和太子的心意,叫他狠狠地栽个跟头。宝玉哪里见过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抓人的阵仗,早就是吓得魂飞天外,等着问到他这里的时候,那个军官见着宝玉一副肝胆俱裂的样子也就没多想。认为是个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罢了。 宝玉刚入考场的时候,就开始嫌弃环境不好,他哪里还记着做暗号的事情,因此宝玉的卷子上干干净净,竟然没有贾母和贾政花费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登天阶梯给撂在脑后忘个干净了。宝玉成了幸运儿,他的幸运还不止呢。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那些考生心理素质差的哪里还有心思考试。 倒是宝玉虽然被吓得神魂颠倒,可是他一肚子的郁闷都化成了文章,宝玉素来还是有点文采的,他干脆是扔下什么道德文章,把一腔孤傲都发泄出来。顾直看卷子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定是宝玉的手笔了,他思忖了下就点了取中。 黛玉听了顾直的话哭笑不得:“这成什么样子,二哥哥真是越发的古怪了。他既然看不上功名利禄何必要去考功名?既然是进了考场,就按着考题写文章就是了,结果人家的文章都是只是治世之言,唯独他的文章是讲的隐逸之道。你取中了他,底下的考官们怎么说?” 顾直一笑:“十个人里面四个坚决的不喜欢他的文章,剩下的都说不管文章如何,文采不错。为了皇上的脸面总要取中些士子的。因此,你这个二表哥走运了。”原来是这会是,那些当初都后门的多数被抓走了,剩下的考生哪还有心思考试,因此这次的成绩惨不忍睹。可是皇帝和朝廷的脸面是要顾全的,总不能说京师这一场秋闱没有人考中吧。京城首善之地怎么能成绩太差呢?尤其是处了那么大的舞弊案之后,更要有个好成绩出来。 顾直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黛玉说:“你糊涂了,你不用预备礼物了。你外祖家的那个宝贝应该预备了礼物上门拜见座师了!我是这次秋闱的主考官,可不是他的座师吗?你以后见着他了,也不用太谦和,要拿出师母的架势才好!” 果然顾直的话音刚落,就听着外面雪雁笑嘻嘻的进来:“宝二爷来拜见座师了!”顾直微微挑眉,诧异的时候:“是贾宝玉一个人来了,还是那些举子们都来了?”一起考中的考生要约了时间一起来拜见主考官,算是认了座师。算是大家踏入官场第一步,座师可以说是他们进入官场的第一个领路人,当然为了显示主考官是秉公取士,主考官也不会单独的见某个考生,那些中举的考生都要先约了时间,大家一起来。 雪雁摸不着头脑,怎么宝二爷中了举人,怎么姑爷倒是看着不高兴的样子,连着姑娘也是脸上露出来不悦之色:“宝二爷一个人来的,只带着茗烟,正在外面等着呢。还是叫他先进来吧,那边老太太拿着他当成个活宝贝,再慢待了他,岂不是叫老太太多心呢?” 怎么这个时候宝玉先来了?顾直微微蹙眉,对着底下的人吩咐:“就说我不在。请他回去吧。” 黛玉也是郁闷了下,林如海就是探花,他以前也做过学政和乡试的主考,黛玉如何不知道这些。听着宝玉忽然一个人跑来,黛玉很是无奈,顾直可以借口着不在不见面,但是黑着脸把宝玉给撵回去也不好啊。总要看在贾母面子上,不能拒绝的太生硬了。 雪雁看着黛玉,等着黛玉发话,黛玉只能无奈的说:“你去说爷不在家,还请二哥哥先回去吧。刚出了考场,二哥哥辛苦了,老太太和太太必然惦记,还请二哥哥先回去吧别叫老太太和太太操心才是。”黛玉决定不见宝玉了。 “这,宝二爷眼巴巴的要进来呢,奶奶这么说别是那个呆子又犯病了。”雪雁有些拿不准,她老远的看了一下宝玉,也被吓一跳,宝玉脸上瘦了不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若不是茗烟拦着没准宝玉真的冲进来了。 “你这个丫头,我还使唤不动你了!”黛玉一真郁闷,她的心里顾直和林如海并列第一,宝玉就要靠后很多了。宝玉刚中举,就一个巴巴的跑来,叫人看见了可肯定会以为顾直在宝玉中举上的事情有徇私,刚出了那样的科场弊案,而且顾直还是那个出面揭穿黑幕的人,宝玉这个时候突兀的跑来可真是耐人寻味的很。 一想到宝玉冒失会给顾直带来的麻烦,黛玉就决心不见了。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心里一暖,在妹妹的心里我还是第一位的,不过也不好做的太难看,顾直劝住了黛玉:“你知道你那个二表哥是个呆子,何必回和他一般见识呢。我见一面打发他先回去就是了。” 黛玉不甘心,可是也没更好的方法,她只能叹息一声,心里却生出来一个想法,老太太知道不知道宝玉跑出来呢? “那边琏二爷来了,叫人拉着宝玉回去了。”好在贾琏及时出现,他叫几个老成家人带着宝玉回去了。贾琏一脸无奈的对着顾直表达歉意:“宝兄弟虽然中举,可是家里乱七八糟的。老太太听了宝兄弟的好消息一下子放松下来,差点就躺下了。太太这几天也是担心,现在也没了精神。宝玉么,他哪里受过什么苦楚,在考场差点成了真呆子。回了家,也不去拜见同年反而是一个人默默地发呆,只能说病了,先推掉吧。结果丫头们一个眼错不见,竟然跑出来了。我想着宝兄弟可能是真的糊涂了,顾兄弟别放在心上。”贾琏顿了下,对着顾直说:“宝兄弟成了你的学生,今后还要请你多关照呢。但是看今天的情景,宝玉只怕是不能来拜见座师了,妹夫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了,等着宝玉好了,叫他再上门拜见。” 现在贾家虽然被欢喜的气氛围绕着,可是没了主事的人,一切都乱了。 顾直表示这场考试确实波折横生,宝玉娇生惯养的难免受不了,回家好好地养着,都是亲戚他也不会挑理。贾琏见着顾直如此豁达,反而是不好意思起来,他对着顾直说:“以前我多有得罪,但是顾贤弟却是不计前嫌,我真心惭愧。今后你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水里火里的,我一定不推辞。” 等着贾琏走了,黛玉长吁短叹的:“没想到二哥哥还真是发了呆病,老太太上了年纪却还要为他操心。” 顾直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明白,原来宝玉忽然要读书,他是想对着黛玉表示,他也是个有才学的,大概今天宝玉跑来就是为了在黛玉跟前说这个的。看起来这个贾宝玉还是贼心没死啊。 “生老病死谁能免除?好到,宝玉还算是争气,老太太应该放心了。我们还是想想自己吧。听着消息,皇上好像想叫我到少詹事。”黛玉不由得皱起眉头,太子的谕德洗马因为假借太子名声,受贿唆使考生作弊已经被抓起来问罪了。整个科考案开始的时候轰轰烈烈,可是皇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革职查问了傅琰宗,抓了谕德洗马李百万,至于真正的幕后却不了了之了。 黛玉担心的看着顾直,皇帝叫顾直去东宫辅佐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太子认为是顾直坑了自己,趁机报复可怎么办? 第三十四章 黛玉笑着说:“你的好意我领了,家里规矩日此。我如今是俗人一个,整天满脑子的利益输赢, 哪还有什么好诗出来。等着你别笑话我就是了。二哥哥的病怎么样了,他也是运气不好, 偏生遇见了这许多的事情。我虽然没进过考场,可是听说里面不怎么舒服。京城的贡院已经是好的了,南边有些地方贡院年久失修, 赶上连阴雨的天气, 考生更是苦不堪言呢。我恍惚听着因为封闭贡院考场, 有考生竟然饿昏了。二哥哥在家是什么样子, 老太太和太太还担心他委屈了, 这次真是难为了。” 贾家的规矩严,探春这样的姑娘只能养在深闺, 她身边的丫头也只能到二门上, 再也不能去更远的地方了。黛玉出嫁,探春也只能在黛玉来贾家的时候见面, 她也不能去找凤姐去帮着她送这个在长辈眼里只是玩意的东西。黛玉笑着说:“难得你的雅兴, 但是老太太和太太只拿着做玩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的心意我知道,只可惜我是个赖于充数的,你别嫌弃就是了。” 探春道:“林姐姐一向不俗,你也别吝啬,听说云儿和宝姐姐商量了半晚上,拟出来好些新鲜的题目呢。娘娘叫我们进院子住,我选了秋爽斋,宝姐姐在蘅芜苑,前边就是潇湘馆了,老太太说给云儿留着的,谁知她偏生要和宝姐姐在一起住着,现在也就空着了。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更配给林姐姐住。”黛玉抬头看去,正见着一冲翠竹从白墙黛瓦之间冒出来,黛玉笑着说:“好幽静的所在,云儿是个喜欢热闹的,自然不喜欢这里。” 贾母累了,就去潇湘苑坐着歇息喝茶,李纨亲自端茶上来,贾母环视一眼,问起来:“怎么没不见玉儿呢。”一语未了就见着黛玉和探春进来。贾母惋惜的说:“这个园子我最喜欢的就是潇湘馆和怡红院两处,一处给了宝玉,这一处本来想叫云丫头住,可惜她没福气。若是你还在我身边,我自然把这里给你的。”说着,贾母叹口气:“姑老爷是为了你打算,早早地把你嫁出去,到底还是你受累,小小年纪就要料理家务。你母亲当年出嫁我也是舍不得。” 大家听着贾母的话都劝道:“都是老太太心疼晚辈,可是姑爷是个好的,老太太有什么不放心的。”正说着薛姨妈来了,见着黛玉也在,薛姨妈亲热的拉着黛玉的手说:“我的儿,出落得果然更好了。” 贾母请了薛姨妈坐下来:“刚才我还遗憾呢,玉儿的父亲赶着把她嫁出去,叫玉儿小小年纪就要忙碌家务事。这样太辛苦了,按着我的意思姑娘们也就在娘家做娇客的时候轻松自在些,等着嫁了人,不管公婆家如何好,丈夫如何上进,可是生儿育女,侍奉公婆总是辛苦的。若是玉儿没出嫁,也跟着三个丫头她们整天的在园子里面多好啊,喜欢作诗的就作诗,喜欢画画的就画画。可惜,玉儿却不能了。我想着留下她住几天,但是那边一家子都指望着玉儿呢,也不能了。” 听着贾母的话薛姨妈笑着说:“我和老太太的心思是一样的,我就舍不得宝丫头出嫁。她在还能陪着我,家里有些事情我想到的,她还能提醒我。若是宝丫头不在了,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王夫人说:“其实姑老爷也没错,女婿是个好的,听老爷说皇上很器重姑爷,今后老太太更不用操心了。”凤姐忙着说:“那边已经预备好了宴席,就等着老太太过去呢,螃蟹都蒸好了,晚了就冷了不好吃了。”贾母站起来带着大家出去了。 宝钗和湘云在蜂腰桥上等着贾母等人呢,黛玉见着宝钗一身素雅,和别人华丽的装饰又是一个样子,贾母夸奖宝钗想的周全,宝钗笑着说:“前些天老太太身子不好,这会好起来也该出来散散心,我家里一个伙计他们那边出的好螃蟹,因此想着请老太太出来散散心。宝兄弟高中,也该庆贺一下。” 贾母听着宝钗提起来宝玉,忙着转身看:“怎么不见了宝玉?别是他老子逼着宝玉读书呢吧!快去叫了宝玉来!” 李纨忙着说:“今天有客人来,老爷叫了宝玉去了。只怕这一是不能回来。”贾母这才罢了:“既然是见正经客人也还罢了。你们老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时常犯糊涂,很应该叫了玉儿的女婿来指点他一下为官之道。”大家都奉承着顾直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成了皇帝和太子眼前的红人,还做出来一番大事,得了皇帝的夸奖,今后肯定是要前途无量的。 黛玉耳朵里都是奉承之词,眼前都是笑脸,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入贾府的情景。那个时候自己刚失去了母亲,虽然大家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是人情冷暖,却对比鲜明。两位舅舅一个都没见到。舅母们虽然对自己好,可是也都是看在客人的面子上。 那几年贾家人对自己客气是有的,但是内心的态度却是不怎么亲热。除了贾母,宝玉和凤姐算是真心待她,剩下的人也不过是亲戚的情面罢了。如今忽然换上一副亲热的面孔出来,黛玉内心颇有感触。不过黛玉也不会把心事全摆在脸上,依旧是没什么特别表情,只说是皇上的恩典,顾直自己也是很难为,担心自己办不好差事,辜负了皇上的恩典。 凤姐要给黛玉剥螃蟹,黛玉笑着说:“我更喜欢自己来,今天老太太难得高兴,你还是歇一歇,赶紧吃些去。我虽然是客人可是也不用你这样客气,反而是生疏了。”大家子规矩,做媳妇的都要在边上服侍婆婆的,王夫人现在总算是熬出来了,不用在贾母跟前站规矩,凤姐额李纨就可怜了,贾母带着大家坐下来吃螃蟹喝酒,她们还要站着服侍。 湘云也站起来请凤姐去吃,贾母对着凤姐说:“我带着你们来就是为了大家玩的,你素来是个知礼的,今天也没外人,你只管坐着吃去。”黛玉看着凤姐和李纨还是不敢去,心里忽然有种庆幸之感,幸亏自己不用在家服侍婆婆。但是想着顾直的身世,黛玉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正在黛玉出神的时候,听着贾母和薛姨妈说话:“我虽然心疼玉儿嫁出去的早,可是她父亲眼光不错,选了顾家姑爷。现在看来如何?” 薛姨妈笑着说:“正是呢,姑爷年轻有为,长得一表人才,又得了皇上器重。”薛姨妈笑着看了看凤姐又看看黛玉说:“婆婆不在眼前,虽然孝心是一样的,可是到底是省了不少事情。” 贾母则是不以为然为:“话虽如此,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出来的孩子都不是那种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轻狂人,玉儿的婆婆虽然不在跟前,可是孝心和凤丫头对我是一样的。玉儿这个丫头心眼实,不像是有的人,专门装神弄鬼的,在婆婆跟前也不过是应景罢了。本来玉儿是想接了她婆婆来京城一家人团圆的,谁知顾家太太是个恋家的人不肯离开家乡,这就也罢了。” 黛玉素来畏寒,她身体弱,也不敢吃寒性大的蟹黄和蟹膏,只吃了一点夹子上的肉,这是刚吃了一点,就觉得胃里堵得慌,黛玉不想打搅大家的兴致,她转眼想找个清淡点的东西压一压。谁知却看见王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黛玉有些糊涂,很显然王夫人脸色不好是因为刚才贾母的话,但是贾母的话到底是哪一句叫她这样黑着脸呢。 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薛姨妈跟着探春说话,王夫人和邢夫人低头闷声不响的剥螃蟹,一下子就冷场了。这个时候丫头们那边忽然笑起来,原来是鸳鸯和凤姐开玩笑,平儿却拿着螃蟹抹在了凤姐脸上,大家听了事情经过都忍不住笑起来,刚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宝二爷来了!”随着一声通报,就见着宝玉过来,贾母看着宝玉的眼神和见着个活宝贝一样,忙着叫他到跟前来。宝玉没想到黛玉也在贾母身边,一双眼睛全在黛玉身上了。今天出门做客,黛玉特别装扮了一下,身上是杨妃色牡丹金银两色缂丝锦缎褙子,底下是一条白色百褶裙,头上挽着望仙髻,簪环首饰都十分华丽精致,眉眼之间比以前更生动活泼了。 宝玉见着黛玉竟然愣了,湘云推了推宝玉:“你直眉瞪眼的干什么?还不来拜见师娘!”说着姐妹们都笑起来。 贾母想起来什么正色的对这个宝玉说:“云丫头的话提醒我了,你那个时候生病了,竟然是没去拜访座师,该打!怎么也没人提醒一声?你身边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宝玉刚要说话,王夫人忙着说:“宝玉那会病着,我担心宝玉带着病气过去,反而不好。” 黛玉也忙着表示宝玉身体要紧的,顾直不在乎这个。贾母却是皱着眉说:“姑爷大度不计较,我看就是有的人太拿大了,想着顾家姑爷年纪轻,人也随和,因此才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宝玉身边也该有个靠得住的人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知道贾母把宝玉的婚事提上了日程,湘云忽然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也不像刚才那样随意笑闹了。黛玉心里一动,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来是这样的啊。贾母的话一出,宴席上诡异的安静下来。黛玉忽然捂着嘴起身离席,紫鹃缓和雪雁忙着跟上去。 贾母看着黛玉苍白的脸,忙着叫人扶着黛玉去休息,探春笑着说:“这里离着我哪里很近,林姐姐不嫌弃就到我那里去吧。”凤姐赶着叫了一乘小轿,把黛玉送到了秋爽斋。一会太医来了,竟然是太医院的王太医,外面早就收拾了,黛玉坐在帐子后面伸出手来叫太医诊脉。 王太医凝神静气得到诊脉,一会就笑着站起来对着凤姐等人说:“恭喜,奶奶是喜脉!”听了这个消息凤姐忙着叫人送了王太医出去开方子,喝茶,封了赏钱给太医,一边叫人告诉贾母。 贾母得了黛玉有喜的消息顿时高兴起来,赶紧叫人去给顾直送信,一边亲自来看黛玉。大家都跟着过来,给黛玉道喜,贾母问了黛玉身体如何,想吃什么,这个时候一个婆子端着食盒进来:“刚才琏二奶奶吩咐做的清粥小菜已经好了,特别加了姜丝,最能平服胃气,止呕了。” “还是凤丫头办事仔细。玉儿刚才吃了螃蟹,那个东西寒凉,正好吃这个粥。”贾母亲自看着黛玉吃了半碗粥,才放心。 一会顾直就亲自来接了黛玉回家去,临走的时候,贾母王夫人和邢夫人还有凤姐都有礼物相赠,就连着姐妹们也是依依不舍的送到二门上。黛玉拉着探春的手说:“都是我打搅了你们的雅兴,等着今后再找机会吧。”探春笑着说:“恭喜林姐姐了,只怕今后林姐姐更忙了。”黛玉看见宝玉呆呆的站在一边,她和姐妹们告辞,就走了。 回家的车子上,顾直不放心黛玉和她一起坐在车子上,顾直一脸笑意,靠着车厢一双眼睛只在黛玉身上打转:“这下岳父也要高兴了,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西山,道佛前许愿烧香,多多的布施。” “今天听着老太太的意思,她是中意云妹妹,可是二舅妈更喜欢宝姐姐做媳妇。怎么老太太那样不待见宝姐姐了?以前老太太可是对她很客气的。你可知道薛家到底是怎么了?”黛玉想着自己临行之前,贾母单独和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皱眉头。 “大概是老太太想着把史家姑娘说给宝玉吧,你二舅母更希望是薛家的姑娘做她的儿媳妇。其实也不是薛家如何了,你也知道自从他们家老爷子不在了,那个薛蟠生意做得也就那样,可是花钱却是畅快的很,加上以前的官司。老太太到底是比你二舅母有眼光,薛家的姑娘再好,遇见个拖累的大舅子,也是难办。你也不要管那些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自有你二舅和二舅母做主呢。别是咱们好心为别人操心,反而是被埋怨了。”顾直心里明镜一般,贾母还真是老谋深算,她不仅心疼宝玉还,还将了王夫人一军。 宝玉那个性子放在官场上不用指望着能封侯拜相了,不出事,不惹祸就不错了,史湘云是个孤女的,可是她的叔叔还承袭着她父亲的爵位,史鼎混的不错,眼看着就要升迁去外省了。宝玉娶了湘云,多少有史鼎照顾着,湘云是史家的姑娘和贾母一家出来的。 今后贾母的日子就更好过了。湘云没有了父母,她又是贾母养大的,王夫人那个时候在贾家就真的歇了。王夫人当然不会眼看着儿子被人夺走,宝玉好容易是中举了,她还指望宝玉能孝顺自己呢,岂能甘心随着贾母摆布宝玉的婚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王夫人自然更看好宝钗。 黛玉仔细想了想,不由得点头叹息起来:“都太会算计了。可你没看见,今天的螃蟹宴还是宝姐姐帮着湘云预备的呢。难怪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宝姐姐年纪不小,该出门了。往日若是老太太提起来这个话,薛姨妈肯定要接话的。谁知她装着没听见一样。” 顾直靠着车窗,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你心里觉得,是史家姑娘更好还是薛家的姑娘更合适做宝二奶奶呢?” 黛玉听出来顾直话里的意思,白了他一眼:“我看宝玉谁也配不上。他是越发的呆了。今天他进来给老太太请安,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想着和姐妹们玩笑。听着老太太的意思,不舍得叫宝玉去参加春闱,可是二舅舅自然是更想叫儿子更上一层楼的。我问了一声二哥哥有什么打算,结果他说自己算是有了交代了,其余的事情和他无关。这个话传到了二舅的耳朵里面又该是一场气生了。”黛玉成亲以来成熟了不少,她逐渐的明白了很多道理。 “我管他们筋疼呢,现在我就想着你好好地休养身体,家里的琐事你也不要操心,你要办什么只和我说。我现在可是闲着呢,最近我也不想再争什么了,在家陪着你不好。”顾直干脆和黛玉肩并肩的坐着,把她揽在怀里。 “你——不是皇上叫你做少詹事,兼侍读学士,还要预备经筳日讲。更别说你户部还有差事呢,怎么你还还想偷懒不成?”黛玉对着顾直俏皮的笑笑,推开了顾直,她小心的坐直身体,肚子里孕育着个小生命,黛玉决定要更加小心。 “你还真是个实心眼,太子对我尚未完全相信,那个少詹事也不过是做样子罢了,都是表面上的事情,经筳日讲,皇上早就不怎么去了,太子更别提了,经筳日讲那点事情还能难住我。至于户部的事情,我上次闹了那么一场,如今上上下下的都盯着我呢。我还不知深浅的去找事?他们心里肯定以为,我是个不近人情的,户部里面多少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事情。别的不说,户部的几位侍郎就要防着我了。我不去惹人家厌烦,他们巴不得我整天不去呢。”顾直明白,自己揭发出来科举弊案,在天下的读书人里面肯定是声望很高了。 大家十年寒窗,都向着凭本事一跃龙门,因此读书人读者科考舞弊深恶痛绝,事情揭露出来,天下读书人已经是群情奋腾。光是翰林院上的折子都已经是差点把皇宫给淹了,天下的读书人群群情激奋的要求皇帝彻查,整顿吏治。那些官员们心里是什么滋味,是不是皇帝要趁机把我们一窝端了?他们见着顾直的眼神都开始变了,好像顾直上一秒面带微笑,下一秒就变身吃人的怪兽了。生怕顾直把他们那些龌龊事给查出来。顾直才不会这个时候出去做出头鸟吗,被人嫉恨呢。 黛玉叹息一声,无奈的说:“也好,你还是在家休息几天。”对于官场,黛玉也只能是叹息一声,人心笨啦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了,加上利益,朝堂之上没有想象中的净土。 待黛玉有身孕的消息传到了林如海的耳朵里,林如海自然是高兴的很,赶紧跑来亲自看女儿。见着黛玉一切如常,只脸色稍微有些苍白,林如海才放心了点,他嘱咐黛玉要好生休养身体,还提出叫叶家娘子来服侍。黛玉笑着说:“很不用这样,家里就叶大娘帮着老李家务,她再来了,父亲可怎么办。我现在身体很好,也不觉得有什么,父亲只管放心吧。” 林如海这才是罢了,看完了女儿,林如海和顾直到了书房坐下说话,顾直倒了一杯茶亲自送到了林如海面前:“岳父大人喝茶,我有一件事想请岳父帮忙。” 林如海端着茶杯,看一眼顾直:“莫非你是想把靖王捧出来,刑部最近太不像话了。已经被人告发了,他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事情。我身为左都御史,弹劾纠察本事分内之事,只是眼下皇上逼着要办科考舞弊案,就把这件事给搁在一边了。” 顾直心里暗笑,岳父大人还真是个精明的人啊。他站起来对着林如海深深地一躬下去:“岳父公务烦劳,还是要保重身体。” “哼,我的身体好着呢,走了,你要好好的陪着玉儿,要是敢惹她生气,看我打断你的腿!”林如海说着一甩袖子,走了。 自从黛玉有了身孕,贾家那边就时常的送东西来,林如海就更别提了,每天都要过来看看黛玉。黛玉在家安心休养,顾直果然是清闲下来,每天去东宫也不过是按时点卯,晃一晃,就回来了。这天黛玉安顿好了家里的冬事,她正闲着无事,想着今天晚上林如海肯定会来看自己,黛玉就琢磨着晚上菜色要如何安排。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父亲那边的冬事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家里下人的冬装也不知道齐全了没有,庄子上的收成可收上来了?正想着,就见着顾直身边的小厮进来报信:“奶奶,大爷叫我回来和奶奶说一声,今天晚上怕不能回来吃饭了。太子设宴,大爷要作陪。” “什么事情?怎么太子就想着叫大爷作陪了?”黛玉有些狐疑,大概是顾直掼纱帽,不要官位也要揭穿科场舞弊的行为叫太子对让他有了忌惮,还是不稳定的什么原因。顾直自从做了东宫少詹事,太子也没派什么要紧的事情给顾直,反而是对着他客客气气的。怎么今天忽然要顾直陪着赴宴呢,到底太子要宴请谁呢? “是靖王,奶奶在家不知道,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刑部的人贪赃受贿,把本来该判死刑的犯人问成了活罪,被弹劾了。皇上下令叫靖王严查刑部。太子高兴,说靖王虽然年轻可是办事牢靠,要祝贺靖王去刑部主事呢。”顾直的小厮笑嘻嘻的对着黛玉说:“太子殿下也越发的赏识咱们大爷了。” 黛玉一笑,虽然她不知道详情,可是黛玉猜出来,刑部以前肯定也是忠顺王的天下。没准刑部贪赃的事情败落,里面就有阿难哥哥的手笔。 “知道了,你也辛苦了。”黛玉打发走了报信的人,也没心思研究晚上的菜谱,她也就随便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奶奶,琏二奶奶那边派人来了。”紫鹃轻手轻脚的进来,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 凤姐这个时候叫人来做什么?进来的是来旺家的,她和丈夫来旺都是凤姐陪嫁过来的奴才。黛玉句知道肯定是凤姐有什么事情和她说,黛玉打发走了屋子里服侍的小丫头,只剩下紫鹃和雪雁。“凤姐姐打发你来有什么事情?”黛玉叫来旺媳妇坐下来。 “我们奶奶叫我来问姑奶奶一声,上次姑爷受伤太医给的上好伤药,可还有剩余的的,若是有,就要一点。我们琏二爷被打了。”来旺媳妇一脸为难,她是来求伤药的。贾琏被打了?谁能打他呢? 第三十五章 贾琏被打了?黛玉表示很糊涂:“你们二爷不是在理藩院吗,怎么就挨打了?”黛玉心里疑惑,莫非贾琏也有和薛蟠一样的毛病, 却被调戏谁了? 来旺媳妇郁闷的说:“姑奶奶不知道,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大老爷是怎么了,忽然拿出来自己收藏的那些扇子,都说不中用了,要买了好的来,有个石呆子, 家里穷的快没饭吃了,却有几把祖传下来的扇子, 我也不知道, 听说都是什么,名家字画。大老爷就要买来,谁知叫人去说,要多少银子,只要拿来。那个人却是奇怪, 说那些扇子就是自己的命,大老爷遣了琏二爷去,也是不能成事。后来不知道那个官儿听见了,就说石呆子拖欠官银,被下狱了,那些扇子抄没粗出来做了官价,给大老爷送来。大老爷很是高兴,和二爷说什么贾雨村的好处。二爷和大老太爷顶了几句嘴,就被大老爷打了一顿。也不是用板子打的,随手操起来什么东西打的脸上都破了。现在爱躺在家里不能动呢。后天就有藩国进贡,琏二爷还要去支应着。我们奶奶急的什么似得,她想起来这边上次姑爷受伤,太医给的特效伤药,因此叫奴才才过来问一声。” 黛玉没想到贾赦竟然能如此张狂,但是贾赦是她大舅,也不能说什么,黛玉忙着叫雪雁去找了上次顾直受伤,皇帝特别赏赐下来的伤药。一会雪雁拿着个精致的小葫芦进来,上面还带着宫中的印章。 黛玉叫雪雁把那个葫芦交给来旺媳妇:“你赶紧拿着回去,别耽误了琏二哥的伤。你和凤姐姐说,等着闲了,我再去看她。”黛玉想了想,对着紫鹃吩咐:“你去把那个盒子拿来,上面有太医开的调养方子,你拿回去叫大夫看了,照着样子抓药,内外兼服,好得快些。” 来旺媳妇欢喜的谢了黛玉:“多谢林姑奶奶,我们奶奶说林姑奶奶是个热心肠的,如今果然没错。姑奶奶不知道,如今那边可是一言难尽。我们奶奶辈夹在中间难受的很。”来旺媳妇和黛玉抱怨起来凤姐的处境越发的不好了。 原来自从宝玉中举,贾母和王夫人对宝玉婚事的分歧简直是摆在了明面上,贾母很喜欢湘云,以前都是宝玉想着,和贾母说了,贾母猜猜接了湘云过来住几天。谁知现在贾母倒是时常记着湘云了,更加上湘云的叔叔,史鼎要升迁了外省大员,贾母说不舍得湘云,要留下她来。还把湘云也安顿在大观园里面。 以前黛玉在贾母跟前是最得宠得孙女,现在这个位子让给了湘云。她的饮食起居竟然和宝玉一般。凤姐是个聪明的,哪里会看不出来贾母的心思呢。但是王夫人却是不甘示弱。王夫人是贾母的媳妇,因此次也不敢和长辈明着作对。但是贾家上下都说金玉姻缘。尤其宝钗那个金锁的来历,贾家上下的人都知道了。而且宝钗善会做人,对着贾家上下客客气气的。大家都说宝姑娘好。 金玉姻缘的风声日盛,贾母却装着没听见。王夫人和凤姐暗示过,自己中意宝钗,薛姨妈也是凤姐的姑姑,凤姐要帮着自己的小表妹。按着王夫人的意思,宝钗和凤姐更亲近。她办事牢靠,为人宽厚,若是嫁给宝玉肯定能和凤姐一起齐心合力的管好家里。 言下之意是,王夫人叫凤姐帮着在贾母跟前说宝钗的好,叫贾母改变主意。那边贾母则是表示湘云是自己养大的,她和宝玉从小一起长大,长相,性格都好,绝不是那些外面来的,不懂得体贴宝玉的心意。贾母更中意湘云,她要凤姐帮着撮合湘云和宝玉。 王夫人和贾母,凤姐那个都惹不起,都不敢得罪。凤姐干脆是装病好了,可是贾母和王夫人哪能看不出来,因此装病这一招也不好用了。宝钗帮着管了几天家务事,她倒是很会收买人心,帮着探春革除了几样弊病,家里的人都说宝姑娘是个好的,为人宽厚不比凤姐刻薄。听着这些话,凤姐也只能暗自生气。贾琏忙着理藩院的差事,对家里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 贾琏被打了,凤姐本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着想着悄悄地问薛姨妈要几丸伤药,因为上次,宝玉因为和戏子琪官结交被贾政打一顿,宝钗忙着亲自送药,凤姐知道薛家应该是还有伤药的。谁知薛家装着不知道,宝钗在园子里面住着,每天都在王夫人和贾母跟前,见着凤姐竟然是一个字不问,凤姐心里生气,干脆叫来旺媳妇来问黛玉。 听着贾家现在的情形,黛玉也不能表示什么,字能叫来旺媳妇带话给凤姐,叫她不要多想,调养身体为上策,来旺媳妇接了紫鹃递上来的东西,谢了黛玉忙着告辞走了。等着凤姐走了,紫鹃叹息一声:“当初东府的小蓉大奶奶没了,琏二奶奶过去帮着料理,两边府上的事情她一个人说了算,是何等的风光显赫,谁知一转眼,她却如此尴尬。我就不明白了,别人还罢了,怎么二太太也是这样,她可是;琏二奶奶的亲姑姑呢。” 黛玉身边的嬷嬷所说:“你年轻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那边府上爵位是大老爷继承了,可是二老爷却住着正堂,还不都是因为老太太偏心二老爷这边,加上宝玉的缘故。老太太最疼的便是宝二爷,哪里舍得分家?可是;琏二奶奶却是大老爷那边的人。琏二爷是二老爷的侄子,儿子和侄子差得远呢。儿媳妇是自家的人,亲侄女嫁给别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二太太对琏二奶奶再好,能越过自己的亲儿媳妇去?以前宝二爷还小,也不知道好歹,现在宝二爷高中举人,贾家的家世背景,做官还不容易?那里还用得着一个侄媳妇呢?” 雪雁和紫鹃听了,都忍不住咋舌:“真真是个会算计的二太太,以往只觉得太太整天的吃斋念佛,佛爷一般的人,谁知心里却这样狠。倒是琏二奶奶,再也不容人一点犯错,上上下下的都怕她,说她生个厉害的。谁知,不声不响的却是最厉害的。” “宝姑娘也么看出来,城府这样深……”没等着雪雁说完,黛玉喝住了她们:“好了,你们都学会嚼舌头了,别人家的事情你们说的这样起劲干什么。仔细着传出去。” 且不说黛玉这边,贾琏敷了伤药,很快就好起来。等着去当差的时候贾琏脸上已经是基本平复,除了稍微红肿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了。凤姐心疼的看着贾琏,有些埋怨的说:“虽然说老子教训儿子没错,,可是老爷怎么不管不顾的往脸上打呢。你要是像宝玉那样整天在家也罢了,却还要出去办事见人。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怎么样呢。” 贾琏对着镜子查看伤势,听着凤姐的话笑着说:“这会可要叫奶奶帮着背锅了。你厉害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我脸上的伤倒是成了你的幌子了。” “你这个人是成心想怄我,怄死了我,你就舒服了。我真是越活越成了贼了。如今连着你也来逼我。我对你千不好万不好,也有一日好吧,你不看在夫妻情分上,也该看在孩子的份上,妞妞不是你的女儿吗?”凤姐想着这几天煎熬,越发伤心起来。 贾琏见着凤姐伤心起来,也不忍心,他狠狠地说:“这个家我是看明白了,连着自己的老子都不心疼,谁能真心的心疼咱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早晚是要带着你离开的。”凤姐听着贾琏的话吃惊地说:“你这是怎么说的?”这个年头是个人情社会,贾琏出去,大家见着都是客客气气的,还不是因为他是荣国府的琏二爷,要是贾琏离开家,显赫家世带来的各种福利就会消失,贾琏怎么舍得呢?就是凤姐,这些天虽然生气,可是她也没想过离开贾家的念头。 “你放心,我这些日子想了。在京城我怕是永远没出头之日。你想啊,宝玉是眼珠子,如今又好了,家里哪里还有我站的地方。不如到外面去好坏都是自己的本事。你难道还想着留下来被人家嫌弃不成。那样也好,你留下来,孝道还是要讲的,你在家就当着是替我尽孝了。”贾琏说着叫平儿伺候着穿上衣裳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凤姐,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想。平儿看着凤姐这个样子低声的说:“奶奶怎么了,方才二爷的样子不像是说着玩的,听着二爷身边的昭儿说,前几天二爷跟着那边顾姑爷说了好一阵话,二爷后来感慨说日久见人心,还是顾家姑爷说的对。在家里靠着祖宗算是什么本事,干脆出去拼出个功名来,也不用受人家的气。” “说的容易,二爷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拿什么去建功立业?宝玉好坏还能中个举人,你二爷呢,读书不成,在京城都是靠着家里。出去了,远水不解近渴,谁理会他呢。”凤姐还是很了解自己丈夫的,贾琏虽然平日看着办事跑腿,善于机变,看起来也是个有点本事的人。其实凤姐明白,贾琏一个富贵家公子哥,人家捧着他都是因为贾家的名声和势力在哪里呢。真要靠着自己办事,怕是贾琏就不行了。富贵之家出来的孩子,都被养的没了自力更生的能力,等着发现自己被富贵荼毒的时候,已经无力反抗了。 平儿压低声音,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凤姐不敢置信的看着平儿手上的银票:“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她辛苦管家,也不过是积攒下来五千上下的私房钱,怎么平儿一下就拿出来一万两。 “这个是二爷叫我悄悄地拿给奶奶的,奶奶怕是不知道吧,当初为了叫宝玉中举,老太太一下子拿出来上万的银子给宝玉走关系。谁知考场上事发,那个银子还在前头东宫洗马李百万的手上呢。当初是靖王带着人抓的李百万,在他的书房里面发现了咱们家送去的银票,和一封二老爷写的信,靖王和顾家姑爷要好,想着他和咱们家的关系,就悄悄地瞒了。把那封信烧了,银子还了回来。现在李百万已经死了,奶奶放心吧。”平儿的话叫凤姐愣了一会,苦笑着说:“我真是个傻子!怎么你二爷不相信我了?怎么他不亲自给我还叫你费事。” “二爷担心奶奶下不来,就叫我悄悄的给奶奶、。二爷说这个银子奶奶看着办。要交给老太太也要,交给二太太也好。看样子及二爷还记着和奶奶打赌的话呢。奶奶说那边二老爷不能看着二爷辛苦,一点也不管他这个侄子,老太太也不能太偏心了。如今可是——奶奶输了。”平儿在凤姐耳边低声的说:“这些年为了管家,奶奶得罪了多少人。结果呢,不是全是奶奶的,谁能真心为奶奶想想。二爷的话不差,奶奶还是——”平儿对凤姐忠心耿耿,她忍不住劝凤姐放开这里。 “好了,我知道了。你是为我好,我再不明白岂不是辜负了你平日对我的真心。二爷对我还算是有心的,也罢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今后好坏都是跟着他吧。”凤姐打断了平儿的话,她拿起来那张银票冷笑一声:“既然有钱给不相干的人,不如拘来我们乐呵乐呵。以后二爷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收起来,那天叫旺儿来,转存在咱们的钱庄里面。悄悄地不叫人知道。” 平儿接了过来,她看着凤姐脸上颜色不善,担心的说:“奶奶伤心,可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都在呢。” “我是小辈,哪有小辈和晚辈生气的。你伺候我换衣裳,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呢。”凤姐站起来,她心里暗自发狠,以前她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呵护宝玉,对他比自己的孩子都要上心。谁知贾母和王夫人贾政的私自伤了凤姐的心,她决不会这么轻易地叫伤害她,欺骗她的人舒服。 有效的消灭敌人,就要看准敌人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凤姐知道她的敌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最薄弱的是什么地方。 “老太太和太太为了宝玉的婚事操心,我门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凤姐冷笑着看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脸,自从吃了太医开的调养丸药,她气色好多了。既然老太太和太太的意见不能调和,那就尽可能的叫老太太和太太都满意吧。等着史家和薛家闹翻,鸡飞蛋打吧。 第三十六章 原来是这样,黛玉猛地明白过来, 她苦笑着说:“原来我们是给人家当枪使呢。大概是老太太和二舅母为了二哥哥的婚事, 叫她为难了, 凤姐姐这是——”黛玉万般滋味都上心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湘云和宝钗不管如何当初和黛玉也算是有些缘分, 黛玉在贾家的时候虽然也是和湘云拌嘴,带着比较和敌意看对方, 时不时地拿着对方短处开心取笑。但是那些小纷争很快就过去了,黛玉对湘云还是当成了朋友看。她喜欢湘云高谈阔论,心无挂碍的性子,湘云也是心无城府,常常是刚吵嘴, 一转脸就忘了。她们该说笑还是说笑。 只没想到一切都变了,那些话传出去,未尝只有薛家的功劳, 凤姐大概内心深处也不喜欢湘云嫁给宝玉。或者凤姐无所谓谁嫁给宝玉, 她只想发泄心里的不满。贾琏和凤姐的不满,黛玉从各种听到的风言风语和贾家现在的情形, 多少能猜出来点。贾母对凤姐很是疼爱,没想到凤姐一转脸这样对湘云。看样子什么孝顺,都是假的。 更叫黛玉想不到的是宝钗,薛家和王夫人,在黛玉看来薛姨妈是个极慈爱,喜欢惯着孩子的人。她对那个孩子都是特别疼爱,薛姨妈会搂着宝玉叫我的儿,会关心三春,会搂着黛玉,拿着她当成亲生的女儿一样拥抱着。黛玉甚至觉得被母亲抱着的滋味大概就是这样的。 谁知,黛玉不敢想下去了。看着黛玉脸色变了,顾直安慰的把她搂进怀里:“你也不用这样,整件事里面没有谁是真正的无辜。上位者不能赏罚分明,尽心办事的不能得到相应的奖赏,日久了就会心生不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是谁能做到的。薛家需要个靠山,宝玉长得不错,家世更好。而且薛家和你二舅母的关系也亲近,薛姨妈孤儿寡母的,最需要的是什么?”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情非得已,便是能伤害别人的借口吗。”顾直安慰的吻着黛玉的秀发:“好了,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我找个机会去和史鼐说一声。”黛玉靠在顾直的怀里,耳边就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忽然幽幽的问:“若是有朝一日,你也是情非得已,会不会舍弃了我和孩子?” “胡说什么呢,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相守一生。有人连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你选了什么,决定你做出什么事情来的。荣华富贵过眼烟云,却有无数人折腰。我早就看透了,现在我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尽一份力量为百姓,求得问心无愧罢了。这几天冷得很,我叫他们预备了热热的锅子,有人送来了新鲜的野鸡,咱们尝尝看,这个专门吃松子的野鸡是个什么滋味。”说着顾直叫饿了,赶着开饭。 东宫,顾直老远见着史鼐一身风雪的过啦,忙着笑着招手请他进来坐下喝茶烤火。史鼐是个小心谨慎,老实的人,见着顾直相邀自然是欢喜,外面下着漫天大雪,屋子里面烧着热热的炭火,顾直把小内侍们都打发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直和史鼐。 史鼐刚调过来负责东宫戍卫,顾直则是管着东宫一切文书,晚上史鼐值夜累了,经常去顾直那边坐着歇一歇。因此两个人也就慢慢地熟悉起来,顾直推了图面前的茶杯:“史大人尝尝看,这是暹罗进献上来的茶。” 史鼐看着杯子里的茶,忽然叹息一声:“这个茶不错吗,可惜我么那个口福。”顾直有些惊讶的问:“这是怎么个缘故?” 史鼐唉声叹气的和顾直说自己在吃药,大夫说了吃药的时候不能喝茶。因此他就,么口福了。在灯光下顾直才发现史鼐的脸上红彤彤的,嘴角上全是一个个颜色紫红的水泡。顾直忍不住笑着说:“前天几个小太监吃多了鹿肉,发了火毒,怎么史大人也贪嘴了。”前几天靖王出去射猎,打了不少的野味来,献给太子一些鹿和野鸡什么的。 太子就把那些猎物给分了,东宫上下饱吃一顿。史鼐怎么也是大家出身,怎么就也跟着那些小太监一样贪嘴了。史鼐苦笑着说:“我那里是贪嘴,现在就是珍馐美味摆在眼前,我也没心思了。不瞒着先生,我这是为了家里的事情烦心呢。” 顾直摆手制止了史鼐接着说下去:“我闲着喜欢研究下周易之术,今天晚上闲着也是闲,我给大人起一卦,算算你的心事可好。”说着顾直拿了纸笔推到了史鼐面前,史鼐砸上面信手写了个国字。 “这个字,外面是围墙,看样子大人的烦心事是内宅家务事。”顾直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说,史鼐却是心里一动,他赶紧盯着顾直说:“先生有什么高见,尽管直说,还请不要隐瞒。”顾直一笑,也不理会史鼐的激动,而是接着装模作样的解字:“里面是个或字,应该是应在了言语口舌上。我最近也听了些风言风语,其实人生在世,不如意事之□□,干什么要那样在意别人的话呢。别人背后说我如何,我就拿着做耳边风。” 史鼐虽然胆小老实,可是他却不傻,顾直的话话里有话,他能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史鼐干脆和顾直抱怨起来:“我二哥来信把我责备一顿,先生不知道我二嫂的性格,她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仕宦之家,可是他们家却是恪守勤俭。她一向如此,她没出嫁的时候也是自己在娘家亲自操持井臼。因此她来了我家也是这般。她自己亲生的女儿也是一样的做针线。那些闲话已经传到了二哥耳朵里,想着二嫂心里不舒服。二哥也是一肚子的闷气,才写信和我发牢骚。二哥的意思是叫我接了侄女来,可是我是个面子上最抹不开的。到时候,别是那边老太太不肯叫她跟着我回来,反而是办了坏事。” 史家也是大族,史鼎现在又升官了,史家在京城亲友众多,怕是湘云抱怨叔婶刻薄的话早就传到了史鼎和史鼐的耳朵了。对了,上次黛玉去贾家,说是湘云请客,可是一应的东西全是宝钗帮着湘云预备的。湘云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被贾母接了去住几天。湘云出来请贾母等吃酒也是个礼貌,意思是史家感谢贾家的招待,我家姑娘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的。 这本来无可厚非,可是湘云的螃蟹宴全是宝钗帮着预备的,那不是说史家是个不知礼的,连着表面文章都不做了,湘云来贾家请客还要八竿子打不着的薛家出钱!好么,刻薄兄长的遗孤,不讲礼数的帽子眼看着要扣上了史家的头上。 史鼐跟着顾直抱怨起来:“侄女不懂事,她没个心机,从小也不在二嫂子跟前长的,当时,大哥大嫂的事情出来,全家上下正没个主心骨,多亏了那边老太太出来帮着料理。她说心疼孩子小,就带过去养着,二嫂子可能也是有些不大方,也就随着老太太的意思了。一转眼养了那么大送回来,性格习惯都和家里不一样了。谁知现在还闹成这样,我二哥和二嫂子是最看重脸面的。”史鼐和顾直抱怨起来,顾直从史鼐的态度里面看出来不少的门道, 当年湘云的父母出事,史鼎和史鼐怕是没少捞钱,要知道那个时候史鼎刚成亲,史鼐则是还跟着大哥生活。湘云成了孤儿,湘云父亲的爵位被史鼎承袭,史鼐则是闷声发大财,这里面多少的□□,贾母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如何史鼐这样害怕贾母?这件事里面没有无辜的人,最倒霉的便是湘云了。从她成了孤儿的那一天,就成了别人手上的筹码了。 不过这些和顾直没多少关系,他对着史鼐表示:“大人也知道我和那边的关系。昨天拙荆听了些闲话,伤心了半天。她说当初在那边的时候和令侄女也是情同姐妹,不忍心看着她被小人诟病。”顾直把那些闲话和史鼐适当的透露了一点。 “我是个局外人,也不知道你们两家的事情,不过看那边老太太的意思,仿佛是你们两家有了儿女亲家的约定不成?要是那样也是好事一件,他们家的宝玉不错,长得一表人才,还中了举人。既然两情相悦不如就成其好事。”顾直试探着史鼐的意思。 谁知史鼐却是立刻澄清起来:“这个事情不妥,当初叫侄女去那边也是权宜之计,现在她长大了自然是为她选个合适人家。那边那样显赫,我们担心高攀不上。当年我们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可惜时移世易,史家早就没了以前的光景了。我和二哥也不能看着姑娘嫁过去受委屈。不可,不合适!”其实史鼐和史鼎还有另一层顾忌,当年为了省事,他们叫贾母养着湘云,已经有人说史家的兄弟两个想推掉湘云这个累赘了。 要是湘云真的嫁到贾家,当年的传言岂不是就被证实了。史鼎和史鼐霸占了哥哥的一切,还把兄长唯一的孩子随便嫁掉了。 “既然是没有做亲的意思,那就干脆接了令侄女回家就是了,在那边虽然好,可是到底是在人家家里。”顾直催着史鼐接了湘云回家去。谁知史鼐一脸为难的说:“我和二哥都拗不过老太太,我们到底是做晚辈的,有些话不好说。” 看着史鼐吞吞吐吐的样子,顾直更确信史家兄弟有把柄被贾母捏着呢。要不然贾母也不敢说接了湘云来,就能接过来住在贾家。 “这个好办,令侄女已经是及笄之年,既然你们做叔叔的不想和贾家攀亲,就要给她选个不错的人家。那般老太太是最通情达理的,她看着男方很好,还能说什么。”顾直没等着史鼐说话,紧盯着史鼐的眼睛:“开春的时候,怕是令兄就要回京述职了。做弟弟的也要帮着兄长分忧不是。”过年可是集体走亲戚,串八卦的时候,只要史鼐放出风去,肯定虎给湘云迅速的找个婆家的。史鼐不敢出面,叫史鼎来就是了。 “多谢,多谢。听君一席话,简直是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史鼐满心欢喜的拿起来茶杯一饮而尽,对着顾直深深一躬身。 顾直忙着站起来扶着史鼐起身:“大人也不用谢我,都是拙荆为了姐妹之情伤心忧愁,我不想看她整天担心。前些日子听着风声,太后说宗室和亲贵子弟不少到了成亲的年纪,太后正想着给他们选媳妇呢。”史鼐的夫人出身不怎么高,加上史鼐也没继承爵位,因此消息不怎么灵通。他听了顾直的话,顿时眼睛闪闪发亮,一个劲的对着顾直作揖道谢。 送走了史鼐,顾直看着桌子上那个茶杯,厌恶的捏起来扔在了一边。顾直忽然庆幸起来,幸亏林如海还在,看着史家那些事情,顾直忍不住想,若是林如海不在了,黛玉会遇到些什么呢。 过年的时候,黛玉进宫给皇后贺岁,平阳公主见着黛玉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肚子,就差要伸手摸摸了:“这个,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他会动吗?”黛玉笑着说:“他们的货还看不出来,孩子也不会动呢。怎么也要再过一个月才可以。”平阳笑嘻嘻的拉着黛玉:“听着你有喜了,母后很高兴,她特别预备了不少的东西。我们去看看。”说着平阳拉着黛玉进了皇后的寝宫。 谁知皇后正在和人说话,过年无事,嫔妃们也都是闲暇下来,今天不少嫔妃都来皇后这边说话。丽妃笑着说:“老远就听着说话的声音,果然是公主来了。”端妃笑着说:“平阳你可要小心些,顾夫人有了身孕可要小心些。” 元春看着黛玉,则是笑着招手:“是表妹,我说呢,老远听着平阳的笑声。自从你不在,连着公主都闷闷的了。前几天老太太和母亲来了,和我说起来你的事情。恭喜,恭喜。”元春很得体的和黛玉打招呼,黛玉没想到皇后跟前这些人,也只能一一见礼,一众嫔妃都忙着叫人扶着黛玉:“免了,免了。你是有身子的人不用这样。” 皇后指着平阳说:“你可不要再扯着她跑来跑去了,好了,我们说的话你们不爱听,自从你出宫去,平阳这个丫头又开始偷懒,你还是看看她的功课。”黛玉也不想和这些嫔妃们周旋,忙着答应一声和平阳到后面去了。 皇后的寝宫布置的很精巧,从那个大屏风转过去,通过一道垂花小门就是个碧纱橱。日常皇后看书什么的都在哪里。这个地方和皇后日常见人的地方只隔着一道隔扇,上面糊着厚实的一张水墨画,隔开了两个房间。因此皇后和嫔妃们的闲聊,黛玉和平阳在里面还是听得清楚。 平阳对着黛玉做个噤声的手势,就听着外面谈话的声音,吴贵妃不紧不慢的说:“太后还问忠靖候的侄女怎么样呢。我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刚才见这个顾夫人想起来了。她是贤德妃祖母的娘家侄孙女,也是在你们家老太太身边养大的。我想着顾夫人是那样的人物,史家姑娘越不会差了。太后这是想给谁做媒呢。” “忠靖候?那个忠靖候?他的侄女和贾家老太太有什么关系?”端妃想不起来开谁是忠靖候了,她皱着眉尽力的想谁是忠靖候。 “哎呦,姐姐怎么忘了。忠靖候是保龄候史鼎的兄弟啊,他们的侄女便是原先保龄候的独苗女儿,在贾家老太太身边养大的那个。记着几年前,史鼎的夫人进来,。还带着她呢。一个很伶俐的小丫头,也不认生。”丽妃拿着手绢掩着嘴角,话虽然是对端妃说的,可是眼光都在元春身上。 “原来是她。当初前头保龄候殉国,只留下个女儿。皇上悯其忠烈叫他的弟弟承袭爵位,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连着他的幼弟也封了侯爵。那个时候忠靖候也才十几岁,还跟着长兄生活呢。这些年他也是平常,真是白辜负了皇上一个侯爵。那些在外面放马打仗,拼死拼活的还没挣出来个爵位,他倒是坐享其成了。”端妃的兄长也是武将,可惜战功不少就是不能封爵。 吴贵妃别有深意的笑着:“人和人不一样,谁叫咱们不善于钻营呢。我要是有钱也拿出来换个虚衔了,不管怎么样挂出去光鲜,儿孙们也好看啊。” 皇后微不可闻的咳嗽一声,吴贵妃也不再吭声了。丽妃年轻,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气氛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太后想着给谁做媒呢。是卫将军家的公子。算起来卫将军家的公子还是永寿郡主的孙子呢。也是长得一表人才,算起来也是不个不错的。” 黛玉和平阳公主把外面的谈话全听见了。平阳压低声音对着黛玉说:“那个姑娘如何?听说她的叔叔婶子苛待了她,可是真的?”“哪里的话!不过是老太太怜惜,她生下来没多久就没爹娘,老太太不放心,就放在身边养了几年,后来她长大了就送回家了。并不是她叔叔婶子苛待了她,公主可知道保龄候的夫人是谁。我以前也不知道,今年才明白,远啦保龄候的夫人是魏文忠公家的姑娘。他们家一向是简朴的很呢。先皇还称赞文忠公是廉洁自守,甘于清贫。她嫁到史家也是本性不改。”黛玉帮着湘云的叔叔说话,其实湘云的婶子勤俭不错,只生她勤俭的有些吝啬了。 “原来是她啊,我和你说,听说他们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上绸缎的衣裳,女孩子都是金钗布裙,每顿饭都是糙米蔬菜,据说连着放盐多了都要被骂呢。”平阳和黛玉咬着耳朵,说起来魏家各种吝啬的传闻来。 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丽妃对着元春笑着说:“贤德妃的弟弟高中举人,这次春闱一定是要高中的。贤德妃真是好福气,皇上最喜欢你,说你有才,看样子这是家学渊源了。” 元春声音带着得意:“我那个弟弟身子弱,母亲和祖母十分疼爱。上次秋闱,因为科场弊案,被困在了考场里面,回家就病了一场。老祖母担心他的身体,也不叫他再去参加考试了。想着给他补个缺,慢慢地学习罢了。” 皇后不经意的说:“贤德妃的弟弟,肯定是个好的了。对了昨天靖王进来,和我说起来不少官职出缺,你弟弟肯定能有个好差事的。只是有句话嘱咐你,官员任免是国家政事,你身为嫔妃要避嫌。”元春忙着站起来对着皇后低眉顺眼的说:“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平阳听着外面的对话,哧哧轻笑:“贤德妃想干政还不能呢。她怕是有好几个月没见着父皇了。你不知道,她一向是标榜自己喜欢清静,不喜欢和被人说那些俗话的。以前过年的时候她根本不来这里和诸位母妃一起说笑,都是自己在宫里或者弹琴,或者看书。没想到她今年也巴巴的过来,陪着母后他们说闲话,玩牌!还不是为了见见父皇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面看起来轰轰烈烈。谁知内心的苦楚。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黛玉想起来前几天去贾母那边拜年,一家人欢聚一堂,贾府上下修饰一新,比往年更讲究了,真是花团锦簇。连着家里的下人都得意洋洋,言比提及娘娘如何。可是贾荣耀的源头,元春呢,谁知道她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 晚上黛玉回来,紫鹃一脸的神秘,黛玉有些诧异:“不是放你过年回家去和父母团圆吗?今天早上你说去走亲戚,怎么这会就回来了?紫鹃的父母是贾家的家生子,一早上紫鹃的娘进来说要带着紫鹃回娘家看看,黛玉准了紫鹃的假,叫她走亲戚了。 “奶奶,可不得了了!今天大老爷当着全家上下的面顶撞了老太太,说老太太拿着体己银子给宝二爷卖官,他要分家析产!老太太气坏了,说大老爷不孝,还要去告大老爷忤逆呢。一场好好地团圆饭,结果闹得不欢而散。”黛玉不敢置信的听着紫鹃的话,贾赦竟然当着贾母的面闹起来,可真是叫人意外啊。 紫鹃接着说:“看样子是大老爷那边早就算计着要闹一场了。今天那边请客喝年酒,大老爷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喝个半醉了,老太太说起来宝玉的事情,叫大老爷帮着宝二爷运动个差事。谁知大老爷忽然变脸说自己的儿子还整天的四处钻营,他哪有闲心管别人的孩子。老太太顿时黑了脸要骂人。谁知大老爷忽然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说老太太偏心,琏二爷和宝二爷都是贾家的孙子,如何当初琏二爷只拿了五千银子出来,不过是闹个同知。现在宝二爷已经是中举了,总是有官做的,老太太还拿出来上万的银子给宝二爷运动。大老爷气哼哼的说,一样的子孙为什么两样对待,既然他不得待见,就干脆搬出去另过。奶奶可没看见当时的情景,大太太装死,一句话也不说,琏二奶奶也是不出声。二太太更不能说话了,姑娘们都被吓坏了。最后还是那边珍大爷进来,拉着大老爷走了。”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有些为贾母担心,贾母到底是上年级的人,别再气出个好歹了来。黛玉本想着明天叫人去看看,可是转念一想,家丑不可外扬,自己不过是个外孙女,又已经嫁人了,立刻叫人过去岂不是叫人多心。黛玉听顾直说贾母为了宝玉中举,拿出来上万银子贿赂了原先的东宫洗马,靖王看在顾直的面子上给遮掩住了。没想到外祖母还是这样—— “奶奶,老爷和大爷一起回来了。他们现在在书房商量事情呢,听说是贾家那边老太太叫人和老爷说了,请他明天过去,主持分家呢。”雪雁进来给黛玉带来个更劲爆的消息。 第三十七章 分家,在这个崇尚孝道的社会,父母还在就要分家是个不体面的事情,而且按着当时的规矩,贾赦继承了爵位,若是分家了,贾政也只能带着家人搬出去。贾母怎么会放心自己的宝贝孙子宝玉呢。更别说贾政和贾赦都是朝廷官员, 贤德妃在宫里的面子也要顾忌。 黛玉知道明天不管贾家是真的分家了, 还是借机闹一通,都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她不想林如海掺和进去。“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老太太只怕是伤心的很了。宝玉是个什么意思?”一切都因为宝玉补缺而起, 黛玉想要是宝玉这个时候站出来, 说一声自己参加春闱, 试着拼搏一把,或者推掉贾母的好意, 没准贾赦还没借口闹起来。 大过年的,阖家上下闹成那样,宝玉真的不担心贾母被气着了。他怎么不为元春想想。宝玉小时候可是元春一手带大的, 他这位大姐姐,如姐如母, 可是在他身上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黛玉想起来进宫的时候,在皇后哪里听见的那些话,元春的日子真的不舒服。在外人的眼里,想着做皇妃肯定是个养尊处优,天下最好的事情,家人父母都跟着得了荫封,身受皇上宠爱,是何等荣耀?可惜内里面的苦楚和无奈谁能体会。 元春在宫里不能轻易见到家人,却要承受着别人拿着娘家做文章来打击她的可能。“宝玉——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你是没看见,岳父说当时他跟着那边珍大爷进去劝和,宝玉和傻子一样呆呆的坐着呢。还不如他们家的姑娘懂事,一起跪下来正求老太太别生气。唯独这个宝玉,真是呆子一个。”顾直都被宝玉得到无所作为给气坏了。贾母不管对别人如何,她对宝玉可真是疼爱有加。连着顾直都为了贾母不值起来。养他不如养块叉烧,还能吃呢。 黛玉无话可说,她只能心里安慰自己,大概是宝玉那个时候不说话,是担心贾赦见着他更生气吧。长辈面前没小辈说话的份! 看着时间不早,顾直叫人打水,预备休息了。黛玉躺在床上,望着帐子顶,“你还没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边大老爷闹这一出,是日积月累,老太太给宝玉拿钱运动官职也不过是点燃了导火线罢了。身为长辈,对子孙难免是生出来些偏爱来。但是偏爱的太过了就不好了。你放心,大老爷未必舍得真分家。更别说了官声,孝道了。等着御史一个折子上去,没准大老爷身上的爵位都保不住了。”一直闭着眼装睡的顾直忽然睁开眼,撑着头,望着黛玉。 “我不是为这个烦心,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也费不着为他们操心。今天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正遇见皇后那边各位娘娘都在,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黛玉有些不自在的扯着被子,蒙住脸,闷闷的说:“我的身子不方便,总也不能叫你受委屈。我身边的丫头雪雁和紫鹃都是好的,但是她们怕是没那个意思。家里这些人你看上那个了,就叫她在你身边服侍吧。” 在宫里黛玉看着皇后跟前嫔妃花团锦簇的,她忽然想起来,顾直和她成亲以来竟然没招惹丫头们,更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可是现在她有了身孕,不管是大夫还是嬷嬷们,都告诫黛玉要谨慎小心,不要做那样的事情。这些日子,顾直却依旧是守着她。 想到这里,黛玉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顾直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有的时候午夜梦回,黛玉甚至能感受到顾直身体的变化。她今天心里五味陈杂,最后还是决定,弄个丫头在顾直身边伺候。 “你个傻子,你这个样子我要是还想那些,我算个什么人啊。好了,我们两个安生的过日子不好吗。”顾直笑着把黛玉搂在怀里,吻住了她的嘴唇。 第二天早上,顾直看着黛玉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黛玉的脸色就像是桃花一样娇艳可爱。雪雁正在给黛玉梳头:“奶奶今天气色不错,还是王太医的药好。怀着身孕还能调理的这样好。”黛玉却是心里有鬼,她悄悄地扫一眼边上几位嬷嬷,啐了一声:“一早上起来就你们话多,嬷嬷们收拾好了,既然好了就走吧。” 黛玉和顾直还有林如海都要到贾家去,黛玉有了身孕,嬷嬷们肯定是要跟着的。顾直对着几位嬷嬷作揖:“就拜托各位嬷嬷费心了。今天那边肯定是七上八下的,你们带上些要用的东西,别被饿着了,渴着了。” 为首的姜嬷嬷笑着说:“大爷放心,已经叫人带着了添换的衣裳和茶水点心。想着那边怎么也不能真的乱套,到底老太太还在呢。”说着黛玉已经收拾整齐,和顾直一起出门了,顾直骑马,黛玉也不坐车了,她坐了轿子跟在后面。 贾家,贾母的房里气氛压抑,邢夫人王夫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向是伶牙俐齿的凤姐竟然也和李纨一起,无声的垂手站着。三春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一个个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听着小丫头进来说黛玉来了,贾母好像才醒过神来,忙着说:“快叫她进来。” 见着黛玉,贾母越发的伤感起来:“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你母亲是个好的,可惜却早早地走了,独独把我留下碍眼。老天爷为什么不拿着我换了你母亲。大家也都安静了。”说着贾母抱着黛玉一声儿,一声肉的哭起来,听着好像是贾母哭贾敏早逝,留下黛玉小小年纪没了母亲疼爱。其实全是在指责两个儿子不孝顺云云。 这会王夫人邢夫人都跪下来,嘴里说着认错的话,凤姐和李纨也都站起来跟着跪下。黛玉看着这架势,想起来顾直的话,她也擦了眼泪,和贾母说:“我母亲最挂念的便是老太太。她若是在天上见着老太太这样伤心,肯定也不能安心。老太太,你不看在两位舅母的面子上,也该看在兰儿和大妞妞的份上还是别生气了吧。”此时三春都忙着站起来,跪下求贾母息怒。 贾母无奈的叹息一声,对着邢夫人和王夫人说:“我知道你们心里不舒服,觉得我偏心了宝玉。你们心里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阖族上下都来了,连着林姑爷和玉儿也来了。那就当着众位族人和亲戚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树大分枝,儿大分家,我看还是分清楚,也省的我那一天闭眼咽气,你们闹得更难看。祖宗挣下个家业不容易,别叫不肖子孙败坏了名声。”说着贾母对着鸳鸯说:“你叫了你老爷他们进来,我要当着众人的面把家务事整理一下。” 鸳鸯忙着答应一声出去了,黛玉和众姐妹就到了里面的碧纱橱去。一阵脚步杂沓声音,想来是贾政贾赦和贾政等人进来了,林如海和顾直算是亲戚,自然是坐在贾母左手边上,接着就是贾珍。另一边是贾政贾赦,接下去就是贾琏和宝玉。 黛玉看着三春脸色都不好看,这个时候外面贾母的声音传来:“今天叫你们来,就是那句老话,树大分枝,大老爷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你觉得整天被我看着委屈,我也知道人老了讨人嫌。你既然不喜欢被拘束着,我就搬出去。横竖京城没地方还能去金陵老家呢。”贾政和贾赦这会都清醒了,他们一齐跪下来给贾母认错。 贾赦只说自己吃醉了,胡说八道,贾政则是口口声声的表示自己没教育好宝玉,他立刻叫宝玉接着读书,预备参加春闱,绝对不花钱给宝玉捐官做。贾母听着两个儿子言不由衷的话,也不理会,只说:“你们都是有孙子的人了,我也该放手了。我知道你们心里还是不舒服,奈何担心御史弹劾你们不孝顺就装出来这个样子。我今天就料理了,省的你们兄弟之间有嫌隙。” 贾母先提出来分家方案,因为她还在,贾政还不能搬出去,因此荣国府还是贾政和贾赦一起住着,一切不变。等着贾母不在了,贾政就搬到大观园里面去住着。这一条,家政和贾赦都没异议。接下来就是分割家产了,爵位只有长子承袭,家产就要两家平分了。 贾政和贾赦也没异议,贾母就叫人拿了账册来,一样一样的把现有的家底摆出来。田产,房屋是大头,剩下的也不过是些古玩字画,和各处的摆设等物。 贾赦忽然打断了赖大读账本:“等等,怎么只剩下了七八处庄子?银子也没多少了?我记着当年父亲可是留下来三十处庄子,还有一百万银子。修建园子也不过是花了不到三十万,怎么就剩下了这么点?才五六万?这些年就是吃银子也用不完啊!” 三十处庄子!五百万银子!贾赦报出来的数不仅在场的贾珍呆住了,连着顾直也吃了一惊。贾家怎么算也没能力积攒下来那么多的财富。 “胡说,你祖父和父亲一项清廉,怎么能有那么多的家私?”贾母脸色一变,立刻喝住了贾赦。 “老太太,事到如今可不能再偏心了。我记着父亲曾和我说过,他一次就在江南买了上千公顷田,我还亲眼看见父亲叫赖大的父亲把两百万银子放进钱庄里面的!”贾赦不忿的叫起来。他这些年这么敢花钱,还不是因为家底厚吗。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贾母脸色大变,她恨不得立刻堵上贾赦的嘴。 顾直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一抬头正对上贾母紧张的眼神,顾直心里一动,他装着吃惊地样子,盯着贾赦,又忍不住对着林如海低声说:“岳父,大老爷说的是真的?我可不相信!老国公爷可是皇上夸奖过的清廉自守的。” 第三十八章 贾家一场风波终于平息下来,贾政和贾赦总算是各自满意, 荣国府安静下来。贾母似乎看出来什么, 对着凤姐说:“你辛苦孝顺我这些年,可怜的没落下什么。今后我这里的事情还是你管着, 别人我不管, 反正横竖不能亏待了你就是了。”凤姐听着贾母的话脸上一红, 赶紧说:“我们孝顺老太太是应该的, 老太太不嫌弃我,我自然是愿意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王夫人却是不满意了,她倒是不担心贾母给凤姐体己,而是这些年她舒服惯了,现在两家分开, 她就要自己动手管理家务事。王夫人还想着叫凤姐做跑腿的管事呢。王夫人刚要说还叫凤姐到自己那边管事,贾母立刻先挡回去:“这样不好,虽然以前是凤丫头帮着你管家,可到底她是那边的儿媳妇。宝玉眼看着也大了, 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等着宝玉的媳妇进门你就歇息吧。” 邢夫人倒是很高兴贾母把凤姐留在身边,一来贾母手上的体己不少,凤姐帮着管事肯定能沾点光。这样她就不用贴补贾琏和凤姐了, 贾赦那点分来的东西全是她们夫妻的。再者,邢夫人察觉出来, 凤姐好像对着王夫人没那么亲热了。凤姐不在贾母那边, 就要到自己跟前。那样就更显得她能干, 自己则是彻底成了摆设。管家是个好差事,邢夫人巴不得凤姐不要插手家里的事情。 “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就在这边尽心的服侍。我是个粗苯人,一向不入老太太的眼,正心里发愁该怎么孝顺老太太。你正好也算是代替我了。有什么事情不要擅自做主,要尽心服侍。”邢夫人想了想还是做出大方的样子:“琏二越发的忙了,你们又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我叫人给你们送来。” 凤姐心里越发看不上这个婆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我们什么也不缺,琏二如今也算是有了正经差事,怎么还能和老爷太太伸手呢。”邢夫人和贾赦还真是的抠门的六亲不认,他们拿走了分下来的全部东西,一点也没给贾琏。以前贾琏和凤姐还有月例银子,可是现在他们没了那份收入,只能靠着贾琏的俸禄银子过日子。一院子的主子奴才,哪里就够了。 但是贾赦和邢夫人没一点要给贾琏发月例银子的意思。凤姐心里暗恨,心里暗想着这那里是亲生父母,简直是外人都不如。 贾母倒是依旧带着姑娘们,迎春也不用担心被贾赦饿死了。贾母又叫了凤姐来管事,那么她和贾琏也能维持住以前的生活。 王夫人听着贾母提起来宝玉的婚事,心里一动,暗想着别是老太太同意了薛家的婚事。谁知没等着王夫人试探,贾母倒是先说了:“我想着先给宝玉铺好了前程,再说成家的事情。先立业再成家,也省的委屈了人家的姑娘。”王夫人脸上一阵难看,她很想对着贾母说:“我拿钱出来给宝玉补缺捐官,立刻给他和宝钗定亲!” 但是王夫人说不出来这个话,她舍不得拿出来上万的银子给宝玉活动。倒不是王夫人不心疼宝玉,而是她清楚,贾政不是个能筹划的,分到手的拿点东西也只能是越花越少。为了自己和宝玉的未来,王夫人现在也是少花一分是一分。她要尽可能地留下更多的银子给宝玉今后用。因此她只能装着没听见贾母的话,等着贾母拿钱给宝玉疏通关系,补上个好差事。 等着宝玉做了官,王夫人那个时候还担心没有和贾母抗衡的资本吗?王夫人想着对着贾母说:“宝玉最近整天闷闷不乐,他本来有个呆根子,上次又受了惊吓。可是宝玉的父亲还是逼着孩子念书。我看宝玉要被吓破了胆子了,求老太太说一句,叫宝玉不要考试了。”说着王夫人可怜兮兮的红着眼圈,拿着手绢擦眼角:“我只剩下一个宝玉,真担心他走了珠儿的老路。那个时候我还能靠谁去?” 贾母听着王夫人的话也是伤心,她沉思了一会对着王夫人说:“我豁出去这张脸,去求人。对了上次林姑老爷和顾家姑爷辛苦,咱们还没谢谢人家。林丫头有了身子,整天在家躺着不敢动也不是回事。眼看着开春天气暖和,园子里面的花儿都开了。请了姑老爷,顾家姑爷和玉儿来。也算是大家热闹下,去去晦气!” 看样子贾母这是要求林如海和顾直了。这几天晚上贾母一个人想了很多,一场分家的闹剧,贾母算是看出来了,两个儿子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儿子都靠不住,更别提孙子了。贾母看来贾琏和凤姐也就到此为止了,饿不死,也没什么前程,一般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罢了。有家里能靠着,也能鲜亮几天,没了家里的靠山也就随波逐流了。姑娘们虽好,可是都是别人家的人,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在宝玉身上。贾母决定不管如何都要好好地给宝玉安排个好前程,这样她才能接着做老封君。 但是该怎么下手呢?拿钱是免不了的,可是光拿钱是不可能还需要有门路。贾母把那些关系网挨着个的梳理一会,决定还是叫林如海和顾直帮忙。县官不如现管,林如海和顾直都正得意的时候,林如海左都御史,文华殿大学士,在皇上跟前能说话,六部更是要看几分面子,安排宝玉,还是容易的。 尽管为了黛玉的婚事,贾母对着林如海有些不满,可是形势如此,而且贾母现在不想去求那些人,到底是过去了很多年,这会贸然的去求人家办事,好像是看着她在拿着以前的事情要挟人一样。可惜敏儿走的太早了,若是贾敏还在,自己也不用如此放下身段的求女婿了。 至于为什么贾母还带上顾直的,实在是那天贾赦这个糊涂虫,只想着争夺家产,被银子迷住了眼,竟然喊出来那些话。那个时候贾家是有不少的钱财,但是那些钱财可不是贾家一家。其实在贾母看来,贾家也不过是更显贵之人手上的一个棋子罢了。但是,贾母一想着,林如海和顾直都听见了贾赦的话。什么贾赦气糊涂了的说辞,也就哄外人罢了。林如海是个在官场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了,这些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城府深着呢。 而且林如海一直在皇上身边,可是贾家已经渐渐地远离了权力中心。贾母有种隐隐的担心,她害怕忽然哪一天前情旧事被翻出来。那个时候,贾母不敢想象下去。她需要摸清林如海的心思。还有顾直到底是怎么个人。 随着月份增加,黛玉害喜的症状已经慢慢地减退了不少。接了贾母那边送来的请柬,她忍不住笑着:“老太太好兴致,我现在身子好多了,若是那天身上没事就过去。”听着黛玉答应了,送请柬的婆子笑着说:“那可好。老太太惦记着姑奶奶呢。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大老爷和二老爷还在一个府里住着,可是却冷落起来。以前史大姑娘还能来住几天,可惜她有了人家,怕是不能来了。” 湘云竟然定亲了?黛玉想了想没问贾家的婆子。她想起来宝玉,问道:“老太太那样疼宝玉,怎么二哥哥不在老太太跟前?” “宝二爷跟着姑娘们住在园子里,加上老太太心疼他,叫他安心养着,不轻易的叫他过来。”婆子叹口气,黛玉能想出来,贾母一个人住在荣国府里面,王夫人和邢夫人虽然还回来请安,可是毕竟只剩下了面子上的事情。三春和宝玉在园子里,贾母的日子越发的冷清孤单了。 等着顾直回来,看着桌子上的请柬,黛玉想起什么问:“太子妃的生日,我还见着湘云和她婶婶呢。当时听着她婶婶的意思,湘云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定下来了?”婆子走了,黛玉琢磨了半天。自从嫁人之后,黛玉发现世界向她打开一扇崭新的大门。以前作为姑娘,很多事情她是不能听,也不能问的。 谁知等着嫁为人妇之后,黛玉也要出去应酬,和那些夫人奶奶们在一起,大家的话题竟然都是些什么婚丧嫁娶,人情来往的话。黛玉虽然怀着身孕,可是一些关于湘云婚事的风声还是断断续续的吹到耳朵里来。卫将军的夫人倒是一眼看中了湘云,因此卫将军家上门提亲。 按着一般程序,史家很快的会答应下来,接着两家要商量婚事如何办。谁知上门提亲之后,忽然没了下文,仿佛是因为湘云闺誉不好,卫家嫌弃的缘故。黛玉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为湘云担心起来。卫家也是高门大户,卫将军的祖父是郡主驸马,卫将军也是一等将军,战功显赫。史家和卫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婚事不成也没什么。只是湘云闺誉若是坏了,怕是她真的要生不如死了。 至于卫家的儿子如何,黛玉倒是没听见什么确实的评论,有的人说卫家的公子是个难得的,读书也好,武艺也好,曾经跟着父亲上过战场。有的则是说卫家公子深居简出吗,等闲不出来见人,听说是身子不好。总是都是些传言,每一个确实的。黛玉问顾直和林如海,得到的回答是卫若兰在南边老家读书,最近才来了京城。到底林如海和顾直和卫家交情不深,没见过。 谁知一转眼湘云的婚事竟然成了!变化来的太快,叫人猝不及防。顾直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但是阴沉转瞬即逝,他面色如常:“天定的缘分,刚开始卫家还有些犹豫。后来听说是拿着他们两个八字去请清虚观的张天师算过了,说是很相配。加上朝廷要对云贵用兵,卫将军怕是要去云南,因此就定下来了。我今天刚得了史鼐的消息,你是不是该预备贺礼去祝贺一下。” 靖王今天见着自己说起八卦来,据说卫家正满京城的寻找名医,卫若兰好像是得了什么难产的疾病,怕是不好。其实他们家忽然同意了史家的婚事,就是想给儿子办喜事冲一冲。若是卫若兰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既然已经定亲,湘云不是个望门寡,就是嫁过去守活寡。但是顾直不想和黛玉说的太多,湘云一个孤女,虽然听着家世显赫,可是当初她父亲留下来的偌大家业已经被两个叔叔完全侵占了,湘云的嫁妆也剩下了她母亲留下的东西。怕是这些年过去也剩不下多少了。 湘云的两个叔叔虽然官做的不错,可惜他们和湘云的关系已经被那些苛待侄女的传言给磨得没了多少心肠。她的叔叔明摆着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却还是欢喜的答应下来这门亲事。还真是凉薄得很呢。顾直知道黛玉要事知道了真想肯定会担心,但是黛玉现在实在不适于劳神。因此顾直还是选择了瞒住黛玉。 不知就里,黛玉却为了湘云高兴。“这是自然的,云丫头定亲是喜事,自然要贺她一贺了。”黛玉心情好起来,湘云能离开史家,远离那些是非,开始新生活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 到了贾母请客的那天,顾直和黛玉,侍奉着林如海去了。贾珍竟然在大观园门前迎着林如海和顾直呢。那边凤姐自然是来拉着黛玉进里边去了,贾珍则是拉着顾直对林如海说:“老太太的吩咐,上次劳动了姑父和顾姑爷。老太太叫在缀锦阁楼下摆几桌酒,给各位族中亲友和姑父,姑爷道辛苦的。我们快进去吃酒吧。” 酒过三巡,贾珍对着林如海和顾直说过:“这个戏唱的头疼,我们进去坐坐。”林如海和顾直心领神会,跟着贾珍进去坐着,献上茶来,贾珍打发走了身边的人,斟酌一下说:“老太太叫我悄悄地和姑父说一声,大老爷是个花钱花惯了的,今后他要是还胡闹,姑父听见了就帮着劝劝。家里哪来的那些金山银山给他呢。” 此话一出,顾直就明白了,贾母还真是心里有鬼。或者应该说是贾家俩边都有鬼。要不然贾珍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来贾赦的奢侈呢。 “这话是怎么说的?岳父只是这边大老爷的妹夫,怎么好管大舅哥的事情。再者说了既然是分家析产,谁也不好对着别人指手画脚了不是。不是大老爷还说——这边家资饶富,大老爷也就是喜欢写古董,哪能花几个钱?”顾直跟着贾珍装糊涂,他故意提出来那天贾赦嘴里的丰厚家资,等着听贾珍的解释。 第三十九章 顾直和林如海玩味的看着贾母和贾政这对母子, 贾政心里很高兴, 林如海还真是给面子,吏部文书,虽然听着不起眼, 可是那是在吏部啊, 可以扩展关系, 见的人多了,关系也多了。贾母却是心里落差极大,一个吏部的文书, 整天在幽暗的档案房里面抄抄写写。最要紧的是宝玉去了, 就是个地位最低的,岂不要见着谁都要低声下去的赔小心。 自己当成宝贝一样捧着长大的凤凰,给那些浑身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小官低声下去赔小心。贾母立刻反对起来。至于林如海提供的其他的几个选项更是不可能的。什么清河县丞,清河那个地方离着京城是不远,可是乡下地方如何能比得上京城。宝玉要是做了县丞,就要离开自己身边。单冲着这一样, 贾母就不能忍受。那样的话,我的宝玉岂不成了庄子上的那些管事了。 县丞管着整个县的钱粮税收和徭役分派, 叫宝玉和那群愚昧无知的叫花子打交道, 贾母更不能容许。还有什么可笑的典狱, 宝玉生来胆子小, 监狱那个地方阴气太重, 冲撞了怎办么办? 当然在贾母的心里, 宝玉最好是做了极其体面地官职, 例如内阁里面待诏,或者翰林院编修等。至少也得是国子监里面的讲师博士。可惜这些官职都需要过硬的学历和资历才能熬上去。顾直一脸懵逼的看着贾母和贾政,仿佛是说:“到底听谁的?” 贾政顾不上什么,对着贾母说:“老太太,妹夫已经是尽心尽力了。宝玉只是个举人,这些已经不错了。那些没背景靠山的,就是拿着银子也未必能运动到这样的差事。多谢妹夫,都是孩子不成器,反而叫你跟着操心。我一定教育宝玉好好地办事。那个吏部的差事,就不错。” 可惜没等着贾政说完,贾母就不满的打断了贾政:“原先你整天逼着宝玉读书,我想虽然严厉些,可是到底是为了儿子好。你做老子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谁知今天可真是露出来你的真心了。磋磨死了宝玉你就高兴了。他身子弱,胆子小,从小没离开我身边,家里多少人捧着还三灾八难的,那些差事,宝玉怎么能做?你打量着害死了宝玉,就心里清净了。既然如此,我带着宝玉和你太太回老家去,省的碍着你的眼,挡着别人的路。” 贾母的话夹枪带棒的,别有所指的,林如海听着贾母把贾政后院那点阴私给牵扯出来,干脆装糊涂,顾直低着头也是装死。心里却是感到好笑,贾母真是问错了人,她既想做个便宜人情,拿捏着林如海给她办事,又来挑三拣四的,要林如海办他办不到的事情。宝玉那个样子,最好是做皇帝或者太子的侍卫,像是贾蓉那样的龙禁尉,或者是金吾卫都是不错的。但是这些都是勋贵子弟来做,贾政没继承爵位,级别不够,正好林如海没儿子,难道贾母是想要林如海上折子求恩典,叫贾宝玉来做金吾卫?可惜,朝廷的制度,只又勋贵之家直系子孙才能入宫做金吾卫。 林如海求了也没用,难不成叫林如海认宝玉做儿子不成?这个老太太还真是很会给人找麻烦。 贾政脸上一阵尴尬,他无奈的对着贾母表示:“老太太息怒,儿子都是为了宝玉好。也是宝玉不争气。若是他肯认真读书,好好地参加春闱,没准也能挣个功名。妹夫也是为了宝玉着想。大家都是一点点的熬资格上来的,宝玉也不能太——”贾母打断了贾政的话:“收起来你那些什么大道理,姑老爷就算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看在不在的情分上。敏儿——”贾母只盯着林如海,眼看着她要哭贾敏,顾直忙着打断了贾母的话。 “岳父心里疼爱宝玉,可是岳父是从科举出身,以前林家虽然也是列侯,可是现在已经没了爵位。老太太是最明白世故的人,如何就忘了人走茶凉,今非昔比的话?岳父自从出仕以来一直都是在外面任职,好容易回了京城,也不过是个左都御史。倒是这边,大老爷身上还有祖宗留下的恩荫,那边蓉儿补了龙禁尉,我朝制度,但凡是祖上有爵位的人家子孙都能经过挑选考核进金吾卫和龙禁尉。何不——”顾直表示林如海一向在文官集团里面混的,给宝玉安顿的工作都是一线基层。倒是贾赦,怎么也是有世袭爵位,上书给皇帝,叫宝玉能有参加金吾卫面试考察的资格顺理成章。 而且金吾卫简直就是皇帝亲自办的干部培训班。进来的都是世家子弟,今后升官也容易。既然贾母不舍得宝玉在基层锻炼,那就给他花点心思和钱,找个捷径。何必来和女婿发牢骚,逼着林如海办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贾母脸上一僵,她坐在那里仿佛是被噎住一样,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他们?谁叫我没本事养出来个好儿子!”贾母知道贾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上这样折子的。金吾卫不仅对出身有要求,还要花钱运动。一想着宝玉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怎么能通过金吾卫的考试呢? 而且贾赦连着亲生儿子贾琏都不放在心上,更别提宝玉了。尤其是已经分家了,贾赦本来就不满贾母偏心,哪里会帮着宝玉?可是顾直的话有理有据,贾母也不能承认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和。她也只能怏怏的表示还请林如海帮着打听下,她要问问宝玉的意思。 林如海和顾直对视一眼,也只能长叹一声了。郁闷的不止一个人,黛玉见着三春也是感慨一番,迎春笑着让黛玉到自己的房里去坐着,到了迎春的房里,司棋端上茶来,黛玉看着迎春屋子里,陈设依旧,伺候的小丫头也还在。“如今我们都跟着老太太过日子,琏二嫂子对我们姐妹不错。也就是你来了,大家还能轻松一下。如今这个家里越发的沉闷了了。你可听见湘云——”迎春话音未落就见着探春和宝钗来了。 迎春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探春问道:“我还想拉着林姐姐说话。谁知一转眼却不见了。我们过去看看二哥哥吧。”黛玉靠在椅子背上:“我身子不方便,现在不比以往了,还要去琏二嫂子和大嫂子那边看看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黛玉看着宝钗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以前在这边的时候,探春对自己可没这么紧盯不放的。 宝钗笑着说:“就忘了林妹妹有了身子。你们刚才背着我们说什么呢?二丫头还待字闺中,和你越发的没话说了。却没想到你们还是这样亲密。”听着宝钗颠倒黑白的话,黛玉反唇相讥:“二姐姐一向对我不错,不管怎么样,她总是我二姐姐。我是客人,宝姐姐也是客人,我们说什么还要告诉你不成?”说着黛玉站起来对着迎春说:“你要的那些书,我叫人给你送来。只是那些东西还是少看的好。太虚妄了,容易把人引上歪路的。”迎春笑着点点头:“我也不过是闲着,觉得心烦就翻着看看,多谢妹妹提醒。上次,你叫人送来的上好的云子,我收下了。”说着迎春亲自送了黛玉出去。 探春也忙着站起来,跟着黛玉说:“林姐姐,你身子不方便,我跟你去。”黛玉知道探春肯定是有话要说,她微笑着说:“我那里就娇贵的叫人扶着了,我们一起走吧。”说着黛玉也不看宝钗就走了。宝钗脸上有些讪讪的,可是她还是真沉得住气,不疾不徐的跟在黛玉和探春后边,脸上看不出来一丝不悦。 探春和黛玉说起来分家之后贾家的情形,贾母带着姑娘们过日子,本来李纨应该跟着贾政和王夫人那边,可是贾母到底是还是可怜她是个寡妇,带着个小儿子不容易。依旧是叫李纨住在大观园里面,她的一切供给还是照旧,从贾母那边出来。“大嫂子整天看着兰儿念书,兰儿一个小孩子都要念书念傻了。诗社再也没人有兴趣,以前这个园子何等热闹,现在是何等寂静。倒是林姐姐,自从出嫁越发的好了。你和林姐夫志趣相投,也没什么烦心事,听说你现在倒是时常能作诗画画,悠然自得了。林姐夫是状元及第出身,听说也是时常有饱学之士来你们家里唱和诗词,可惜我却不能亲眼去看看。若是能叫我亲眼见见,那些真正的文人学士如何唱和诗词,我就是端茶倒水做个丫头也甘心呢。”探春有些羡慕。 顾直和黛玉时常闲着,或是赏月,或者赏花,一起看书下棋,两个人志趣相投,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而且林如海和顾直都是文人,京城饱学之士不少,他们时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考校学问,诗词唱和,饮酒猜枚,谈天说笑,这些事情难免会传到了这边来。 “这个容易,你跟这老太太求了,叫林丫头那天”黛玉思忖下探春的意思,宝钗先点破了探春的心思。好个眼光长远的三丫头!黛玉敷衍着说:“这个,还要看老太太的意思。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作诗呢。整天都是柴米油盐,那些俗事了。” 正说着听见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顺着笑声看去,就看见宝玉和身边的丫头们正玩秋千的玩秋千,放风筝的放风筝呢。见着黛玉她们三个过来宝玉笑着说:“妹妹来了?你们把昨天那个美人风筝拿来给妹妹。”说着宝玉指着天上的那些风筝说这个沙燕风筝做的怎么样,那个大螃蟹的骨子是用什么竹子扎的。 “二哥哥这些天没出去?老太太请客,连着那边珍大哥哥都来了,你不出去吗?”黛玉看着宝玉的样子,很像是一直在园子里跟着姐妹厮混的。贾母请了阖族上下的人过来,宝玉一直躲在园子里面真的好吗?他是个男人,又不是探春这样的姑娘养在深闺。 谁知宝玉却是一脸的不耐烦:“我出去做什么,他们说的也不过是酒色财气,我不耐烦听那个。你越发的——算了,我今天也是一早上就出去了,冯紫英他们几个约着我出去走走。后来他们还要去射箭,顺便给卫将军去践行,我不耐烦那样的热闹唱和,就回来了。” 黛玉听着宝玉提起来卫若兰,心里一动:“你还不知道吗吗?云丫头的婚事定了,就是卫将军家的公子的。你看着他人怎么样,听说卫若兰是有病的,可有妨碍?”黛玉想着宝玉那样关心湘云,肯定会亲眼看看卫若兰是不是有病,人品怎么样。 “没想到,云妹妹说给他了。你问我卫家如何,我想大概他们不会亏待了云妹妹就是了的是。真是可恨,好好地女孩子为什么要嫁人。我听说卫若兰好像一直吃药呢,可是看着他和冯紫英他们骑马射猎,应该是没事了。”宝玉好像对着卫若兰完全没放在心上,他的态度叫一边的探春都看不下去了。 眼看着探春和黛玉脸色不好,宝钗忙着说:“咱们还要去看凤丫头呢,先走吧!”说着宝钗拉着探春要走,黛玉拿着陌生的眼神看着宝玉一会,也无声的叹息着走了。 第四十章 靖王想着顾直的话, 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这个甄家确实不简单。他们家也是开国功臣,可是别人家都是得了爵位,等着到了甄家的时候,他们家的老爷子就说不敢居功, 都是皇上圣明, 天命所归,别的功臣都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唯独他是个文人,连着上阵杀敌没有过,因此辞了封赏的爵位。 可神奇的是。甄家虽然没有什么爵位可是父子几代人全成了皇帝的亲信, 太祖皇帝的时候甄家的老爷子就在江南修建海塘,太祖皇帝南巡, 他们家接驾了六次。到了甄应嘉这一辈, 因为他的父亲没的早, 等着甄应嘉成年了, 官职也没那么显赫了。官场上也是人走茶凉,世态炎凉比别的地方更甚。 大家都认为甄应嘉肯定是没了依仗, 自己又年轻,肯定不会再像他的祖父和父亲那样显赫了。谁知甄应嘉竟然从一个小小的县令一步步的升到了朝中要紧的位子。在当今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结交起来。等着皇帝继位,大家都以为甄应嘉肯定会跟在皇帝身边成为朝众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有风声传出来, 没准新朝第一人首辅大臣就是甄应嘉了。 可是叫人出乎意料的是, 等着当今皇帝登上皇位, 甄应嘉竟然被派到了金陵去, 巡查江南各州府的吏治民生,江南的一切事物全权处置。甄家在江南经营了也不少年了,这些年甄应嘉也不怎么来京城。江南是个富庶的地方,地方上的官员就是想搜刮点银子,也要忌惮着甄应嘉的耳目。因此江南的地面还算是平静。皇帝也不轻易的提起来甄应嘉,有些官员认为甄应嘉在江南的权力太大,请求皇帝撤掉甄应嘉全权处置江南一切政务的权力。 谁知皇帝根本没理会,也没此斥责那些上疏的大臣,底下的群臣摸不着头脑,也没人再提甄应嘉如何了。因此甄应嘉成了一个很低调,但是却不容忽视的存在。因为有些传言出来,说皇帝的兄长楚王因为僭越使用了车驾,被削去封转而封到了一块贫瘠的地方,都是甄应嘉的功劳。 顾直这些年一直悄悄地注视着这位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发现了更多叫人意想不到的秘密。例如当年宁王府上出事的时候,甄应嘉正在做京城的九门提督,京畿治安都是他管着的。上百个匪徒出现在京城,不可能么一点的迹象。要知道京城的城门盘查的很严,上百个干练精壮的汉子,身怀利刃,没有任何官府发的身份证明就能堂而皇之的进了京城。根本是个笑话好不好。除非是京城里面有人接应。 “你说,我们该如何应对?”靖王心里也该是发冷,他自认和太子的交情不错。自己每天对人都是个玩世不恭,被宠坏的孩子形象。没想到太子竟然心里这样防备自己。“我不能束手待毙,我行得正坐得端他们还能拿着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我不成?皇上也不能任由着太子一伙人来构陷皇子啊。难道父皇就不担心太子如此剪除异己,是想要篡位吗?” “你别着急,我看太子还没怀疑到你。不过甄应嘉这个人真是个不倒翁。或者整个甄家都是不倒翁。能做个不倒翁就要抓住一条,永远和上位者站在一起。他这次来京城,大概是响看看风向如何。太子和忠顺王斗成这样,皇上也只是申斥了忠顺王一顿。既没有叫他去封地上就藩,也没更多的惩罚了。别人没准不当一回事,可是甄应嘉就要多想了。你说太子和忠顺王谁在皇上的心里分量重?”顾直端着酒杯,却不喝,只欣赏着杯底錾刻的精美花纹。 “自然是太子了,自己的儿子总是好。忠顺王再好也是弟弟,还不是一个娘生的,当初汉景帝立太子是儿子还是弟弟的争端,最后汉景帝不是还拼着和老娘翻脸,逼死了亲弟弟才立了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吗。你见过那个侄子给叔叔上坟的?你是说皇上对着太子没以前那样喜欢了。”靖王心里一动,紧张的盯着顾直。 “皇上的心思谁敢妄加揣测?甄应嘉成在了善于揣摩心思上,可是他最大的败笔就是在太善于揣测心思上。灵动的太过了就不好了。我们按兵不动,看他是个什么打算。”顾直说着对着靖王举起酒杯,两个人心领神会的一笑。 等着筵席将散的时候,靖王忽然扯了顾直到袖子,俯身过来,压低声音说:“贾家那些东西我看多半是当年他中饱私囊,从你家搜刮来的。你不要伤心,等着有朝一日,你一定还能——”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何必这样计较呢。我今天从他们家那边打听了些消息,我仔细算过了,你也知道我父亲虽然出身大族,可是一向不是贪婪的人,家里也不过是几代人积攒下来的东西罢了。可是贾家的钱财却是庞大的叫人咋舌,今天变得贾珍话里话外的暗示我和岳父。当年那些钱也不是全都进了贾家的腰包。他们也不过是别人弄钱的工具罢了。这个很叫人寻味,贾代善和贾代化兄弟两个到底是做了谁的白手套?”顾直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听不见了。 “嗯,是个问题。现在的贾家虽然看着显赫无比,其实内囊已经尽上了。要是真的有那么多的钱的话,他们也不会是今天的样子。我想办法去查一查,对了吏部的档案里面肯定有记载。看看当年贾代善到底是的在哪里任职不就知道了。”靖王忽然想起什么:“贾家人肯定求着你和你岳父给他们家的宝贝闹个官儿做了。” “人家挑剔的很呢,等闲的官职都看不上眼。”顾直想着当时的情景都要气笑了。 “这个容易,太子的东宫正缺几员侍卫,叫贾宝玉补上一个就是了。”靖王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对着顾直挤挤眼。 顾直心里一动,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多谢王爷提点,我明天就和太子说去。” “这个话你不能说,我出面最好。”靖王心里暗想着,把贾宝玉抓在手里看贤德妃还怎么蹦跶!还真是个贤德妃啊,撞专门惺惺作态的恶心人。”看着靖王咬牙切齿的样子的,顾直拿着脚趾头都能想到,一定是贾元春又出来恶心皇后了。 顾直想了想还是没问,倒是靖王毫不保留的说:“你小心着,回家叫你的媳妇小心些,别被人当成了枪使用。贤德妃想在平阳身上打主意。她算是明白过来,和后宫那些年轻的嫔妃比起来,已经是年老色衰,又没有耳儿女傍身,皇上对她的宠爱也渐渐地少了。她现在是卯足精神装出来贤德样子,好叫皇上和后宫的人都说她好。她省亲闹得轰轰烈烈的,在后宫也算是风光了一把。现在那些没什么见识,不知道底细的嫔御们都巴结着她。你可不知道宫里怎么就吹出来些风声。说什么贾家的宝玉,天生含玉而诞,是个有来历的,把贾宝玉吹得神乎其神。母后生气,太后耳根子软,而且那个含玉而诞太荒唐了,可偏生有蠢人相信。就担心太后被人哄了。” 原来是这样!顾直一下子明白了贾母为什么底气十足了,只要林如海帮着宝玉闹个体面悠闲的职位。贾母不是傻子,更不是自我膨胀的疯子,她当然清楚对于一个举人来说,林如海提供的那几个职位已经是很好了。就连着不通庶务的贾政都是满意,她却是一脸不屑。这有点说不通了。可是加上靖王的话,一切都通了。 哪见过副县长,部委小文员成了驸马的?怎么也要是个什么御前侍卫,或者是翰林院青年才俊,东宫备选干部的身份才能合适吧。贾母为什么不对着林如海挑明呢,她这样挑剔,却不说明原因,不担心惹恼了林如海?贾母为什么自己亲自出面帮着宝玉谋个体面地差事呢? 顾直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了些底:“原来是这样,我看你也不用生气。贤德妃到底是贾家人,关键时刻还是向着自家人的。但是公主的婚事,可不是那么简单。她安抚了家里人就要得罪别人了。你告诉皇后娘娘,且看他们自己内乱去。我们坐山观虎斗。” 说着顾直就告辞回家去了,等着顾直回家黛玉正在灯下看书,紫鹃一番话,黛玉心里的郁闷也没了。见着黛玉脸色不错,顾直笑着说:“看着你在那边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我还担心,晚上不能陪着你吃晚饭,你的心情没准会更低落。看来是我自己自视甚高了,没我在身,你也一样能开解自己。”顾直说着竟然有些酸溜溜的了。 黛玉放下手上的书,自嘲着说:“我发现自己有些太容易伤感了,个人有个人的缘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我也只能尽心了。云丫头的喜事,她的叔叔有和你是同僚,自然是要贺喜的。我打点好了礼物,你看看。”黛玉拿出来一张礼单给顾直。 顾直接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些人情来往的东西,也就是一般同僚们互相贺喜的份例。“这个也是太小心了,其实你也不用特别想着什么,史鼐这个人还算是个老实人,我估计着他们匆忙就定下来婚事,就是为了圆自己的面子。那么如他们所愿,咱们礼物厚一些,岂不是合意他们的心意。而且你也和他们家的大姑娘认识,贾家的姑娘们怎么样我们不管,而且她们都没出嫁。你呢却是已经出嫁了,以前姊妹的喜事,你贺一下有什么?”史鼐是个有贼人没贼胆的,要想追查以前的事情,顾直少不得要从史鼐身上下手。 黛玉对着湘云的事情忽然没了兴趣,大概她是对着贾母和贾家人失望了,连着对湘云也没了心肠。说心里话,顾直也不喜欢史家的大姑娘,她没了爹娘可怜,可是她那种看似无害,其实却心机的样子,真的叫人喜欢不起来。别人真心对她,她却是看人下菜。不过顾直的消息很灵通,湘云的婚事肯定悲剧了。 卫若兰的确是有痨病根子,卫家请了不少的名医加上太医院的大夫都看了,珍贵的药材吃下去多少都不能彻底根除。最后大夫们一致认为:要想根治不可能,除非是华佗在世。但是卫若兰的身体要是一直小心调养也能拖上个几十年,虽然不能做个长寿的,但是过六十大寿还是没问题的。但是所谓的调养是除了每天吃药,就是什么也不能干,连着男女之事都要节制!也就是说湘云过去就是个超级使唤丫头,还得守活寡! 不过这个和顾直黛玉没什么关系了。在外人看来史家兄弟两个已经是很不错了,养大了侄女,还给她找个这样好的人家,因为朝廷要对着云贵用兵,卫将军是要做主帅的。等着战事胜了,卫家岂不是春风得意? 黛玉却不知道顾直心里所想,她沉吟了下:“云丫头是个喜欢读书的,在她叔叔家一些她想看的善本珍本是不用想了,我就给她添上些文房和书籍好了,送礼要投其所好,才能皆大欢喜。”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忍不住刮刮她的鼻子“你啊,真是个宽于待人的,就随你好了。”说着顾直叫人打水梳洗,休息不提。 “奶奶,贾家那边老太太叫人来看奶奶了。”黛玉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只能在家里静养哪里也不能去了,林如海自然是天天叫来看,就连宁王妃和皇后平阳公主也时常的叫人来赏赐东西,看望她。更不用说贾母那边了,也是时常的叫人过来。 黛玉以为又是那个专门出来传话送东西的婆子,也不理会,谁知一会紫鹃笑嘻嘻的掀帘子:“稀客,竟然是鸳鸯姐姐亲自来了。” 怎么是鸳鸯来了?黛玉有些诧异,就见着鸳鸯穿着青缎子坎肩,里面是玫瑰紫的两色金银缂丝小袄,地下是一条白绫子裙进来了。黛玉叫鸳鸯坐下来,问道:“老太太片刻不能离开姐姐,怎么就叫你来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实在是老太太惦记着姑奶奶,就叫我过来看看。”鸳鸯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黛玉明白了,对着紫鹃和雪雁做个眼色,她们都出去了。鸳鸯见着屋子里只剩下了黛玉和她两个,站起来面露难色的站起来对着黛玉说:“当初在那边的时候,姑奶奶就是聪明人,我今天来实在是有事相求。老太太说平阳公主的寿辰要到了,今年不同以往,家里也要预备给公主上寿礼呢,老太太叫我来——” 第四十一章 甄家的人怎么来了?黛玉暗想他们家的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不管是父亲还是自己都和他们没关系。不过既然是人家登门拜访,也不能失礼。黛玉说:“我不方便见客,叫林程和他说去,请他们先回去, 等着阿难哥哥回来自然上门拜访的。” 谁知一会林程亲自进来对着黛玉说:“甄家的两个家人很是客气。说他们本来是要去老爷那边拜访的。谁知不巧的很, 老爷不在家, 跟着圣上去了京郊。因此他们过来见姑奶奶和咱们家爷的,甄家的人说, 奶奶不知道, 当初咱们老爷在扬州的时候和他们家老爷共事过,算起来林家和甄家都是世代交好, 也算是世交又是同僚。如今老爷回了京城,他们老爷要上京城来,自然是该上门拜访的。还有就是, 咱们家爷是老爷的学生又是女婿,和故交之子一样的。等着他们家的女人还要来给奶奶请安呢。”说着林程递上来一个大红的拜帖。 黛玉见着上面清楚地写着甄应嘉拜顾直,黛玉忙着说:“这个拜帖不敢收, 请他们带回去, 你就说我们是晚辈,怎么能叫长辈登门拜访的?请他们喝茶, 拿着上等的赏封赏给他们, 说他们辛苦了。父亲不在家, 阿难哥哥也不在。等着他们回来必然去登门的。”这个甄家还真是有一套本事。 甄应嘉虽然和林如海年纪相当, 也算是平辈的人, 别看着他们都在江南任职吗,可是交集实在不多,黛玉跟着父母身边一直也没听见什么关于甄家的话,更没见着和甄家的来往。那个时候黛玉年纪小,林如海也不会吧官场上的事情告诉女儿。但是在林如海和贾敏闲谈中,黛玉没听过一次甄家如何的话。 这会忽然来拜访,官职调动是平常不过的事情,江南那么多的州府县道,升迁来京城的官员不少。怎么甄应嘉就来拜访林如海了?还不是看着林如海坐稳了左都御史的位子,在皇上跟前说话越来越有分量了。至于甄应嘉竟然放下身段给顾直下拜帖。 黛玉才不会冒失的接过来,论起来辈分和资历,顾直都是后生晚辈,要是她不知深浅的接过来甄家的拜帖,就成了顾直妄自尊大的铁证了。甄家这是放低身段想和林家顾直拉关系呢,还是等着挖坑给人跳呢。 黛玉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林程进来说:“甄家的人已经回去了,小的殷勤送出去,他们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好,叫人预备下尺头,等一会怕是他们家的女人要来了。”黛玉叫雪雁带着丫头收拾正房,紫鹃服侍着她换衣裳整理仪表。果然没一会甄家的两个女人就来给黛玉请安了。 宁嬷嬷站在二门上看着外面进来几个女人,打头的两个四十上下的年岁,穿戴的和主子太太差不多,后面几个婆子和小丫头也是装本整齐,比一般人家还要体面。两个婆子见着宁嬷嬷通身气度就知道她是管家嬷嬷了。忙着殷勤的问好:“劳动嬷嬷出来了,也不知道嬷嬷怎么称呼。我们出来贵地还请嬷嬷提点着。”说着两个婆子自报家门,原来她们都是甄家老太太身边的体面嬷嬷,宁嬷嬷忙着笑着说:“怠慢了,我们奶奶身子不方便,不能出来迎接,因此才叫我出来迎着两位。” 那两个婆子也是眼神毒辣,笑着说:“我们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敢劳动者顾太太出来迎我们。嬷嬷看着气度不凡,莫非嬷嬷以前是在王府上办事的?”宁嬷嬷笑着说:“我以前在宁王府上服侍王妃,因为王妃很喜欢奶奶,因此叫我过来帮着服侍。”听着宁嬷嬷竟然是宁王妃身边的人其中一个婆子脸色顿时变了,就好像是见着了鬼一样。但是很快她镇定下来,依旧是谦逊的说笑着进去了。 进了正房,一个小丫头掀开帘子,只见一个圆脸的丫头迎接出来,身上穿着浅紫色缎子坎肩,底下是一条水泄长裙,头上挽着黑漆漆的发髻,几支珠钗也很华丽。看着温柔沉默,见着宁嬷嬷领着两个婆子进来,往里面让她们:“奶奶在里面呢,就等着你们呢。” 等着进了里面,眼前一亮,就见着个美人坐在哪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听着有脚步声,黛玉慢慢地抬起头,看清了黛玉的长相,两个婆子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世界上还有这样出色绝尘的女子。她们忙着给黛玉请安问好,黛玉笑着说:“不敢,我家爷那里当得起你家老爷如此盛情。也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 宁嬷嬷先介绍了,黛玉也含笑和她们说话。甄家的婆子坐在脚踏上,端着茶杯笑着说:“奶奶虽然年轻,可是一个人能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整顿这样好,真是得了林家和贾家的真传。想必奶奶是知道的,贾家,就是奶奶的外祖家和甄家是世交了。奶奶的娘家也和我们家算是世交。当时奶奶年纪小,到了京城去,那个时候奶奶的父亲,林大人还在扬州做盐政,和我们家老爷也是同僚。现在老爷要上京城来,想着叫我们先来问候一声。等着我们老爷和太太来了,还要登门拜访。”说着甄家的婆子说了好些的恭维话,并且一个劲的拿着甄家和黛玉,林家,顾直套近乎。 黛玉听着两个婆子的话,也没明确表示什么,她心里思忖着甄家的来意,嘴上却是很谦逊。那两个婆子本来想黛玉也不过是刚嫁过去没多久,顾家没根基,家里也没长辈执掌,全是黛玉和顾直小夫妻自己拿主意。她们想着黛玉肯定是拉不下面子,耳根子软,谁知几个回合下来,她么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主意。 黛玉年轻不假,顾家没个长辈拿主意也是没错。可惜黛玉看起来娇滴滴的大有仙子之态,以为是个不谙世事,不懂世故的小媳妇。谁知黛玉虽然看着谦和,可是心里明白着呢。两个婆子说什么拉近关系的话,黛玉既不反对也不附和。她们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一点回应。 甄家的两个婆子眼看着不能哄骗了黛玉去,也只能直接说明了来意:“奶奶知道,我们家大姑娘是太子侧妃,眼看着到了生日,我们太太和老太太要上京城来的。顾大爷如今是少詹事,到时候怕是还有麻烦顾大爷的。我们老太太和太太说了,两家都是故交,奶奶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张嘴,不要外道了才是。这是我们老太太和太太的一点小意思,还请奶奶别嫌弃。等着她们进京城来肯定还要亲自上门拜访的。”两个嬷嬷献上了礼单。 雪雁接过来,递给了黛玉。黛玉一接过来就觉得沉甸甸,看样子甄家还真是舍得出血啊。还没见面呢就如此大手笔。礼单上果然都是些江南的锦缎,文玩,一些江南的土产,这里面又不少的扬州和苏州的特产,看起来他们送礼是花费了心思。知道黛玉从小在苏州扬州长大,因此特别预备了那两个地方的土产来。 “多谢,既然是长辈所赐却之不恭。你们一路上辛苦了,请两位去歇息吃饭。宁嬷嬷你陪着两位。”黛玉一笑,收下了礼单,叫人带着她们去吃饭歇息。又有丫头端着赏赐上来,那两个婆子忙着跪下来磕头谢了,才跟着宁嬷嬷出去了。 晚上顾直回来,看了放在桌子上的礼单笑着说:“怎么愁眉苦脸的?有人送东西还不好。你且等着看戏吧。” 看戏?黛玉诧异的看着宝玉,太子的东宫里面,太子妃贤惠大度,很得皇帝和皇后的看重,尤其是太子妃怀了孕,太医们都说是个男孩。因此皇宫上下,乃至是整个国家都盼着太子妃诞育皇孙。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皇太孙了。侧妃甄氏,虽然得宠,而且她生了儿子出来可惜不是嫡子,将来肯定吃亏。 黛玉不想顾直卷入后宫的纷争,因此今天甄家上门来,黛玉极力不想沾染。“你想多了,甄家神通广大呢,他们可不会求到我这个少詹事身上。别说是我了,你看朝廷内阁几位大臣他们都未必能放在眼里呢。他们是看重了你——” 甄家看重自己什么?黛玉楞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了,甄家的两个婆子和黛玉一个劲的说他们家的小爷好,姑娘好,原来夸他们家的姑娘是假的,夸奖他们家小爷是真的。那个据说和宝玉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的宝玉。 “莫非甄家也想攀附?”黛玉苦笑起来,她庆幸的摸着肚子,幸亏是她有了身孕不方便进宫,要不然不知道多少存了攀龙附凤心思的人要上门来了。 贾家,凤姐的房里,平儿看着凤姐试探着说:“奶奶,传晚饭吧。”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凤姐服侍了贾母晚饭回来,自己却一直发呆,根本没吃饭的意思。凤姐无奈的叹息一声,满脸的疲惫:“你二爷不回来了,也罢了,叫他们摆饭吧。回来不回来都随他去。” 凤姐敏锐的察觉到,自从分家之后,贾琏一心要离开京城,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对自己也是逐渐的冷淡起来,再也不是以前小夫妻的那种甜蜜恩爱了。平儿知道凤姐的心病,劝着说:“奶奶这是何苦,大夫都说了奶奶要静心休养,以前就是肝火太盛,劳累的。二爷也是为了前程忙。我知道奶奶的心思,悄悄地问了二爷身边的小厮,他们都说二爷没有去那些地方。” “我早就看淡了,谁叫我这样命苦呢?”凤姐鼻子一酸,拉着平儿哭起来,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从小没了父亲,跟着叔叔过活,看着是显赫一大家子,可是没爹的孩子没了依靠。虽然面子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其实背地里的滋味也只有凤姐知道。 凤姐知道要想在王家能活的体面些不被欺负,就要学会看人脸色,要会察言观色。于是她养成了玲珑的性子,一张巧嘴,把上下度哄得开心。堂姐妹们看不上她,她就去巴结堂兄弟们。好容易出嫁了,叔叔到底是不能做的太难看,把她嫁给了贾家。和贾琏也算是般配。 但是嫁人并没叫她轻松,贾家两房微妙的关系,贾琏手里什么都没有,没了母亲,父亲也不关心。要想在贾家活的体面,凤姐也只能努力讨长辈欢心,邢夫人是个喜欢钱财,不注重亲情的,凤姐知道讨好也没用。贾赦也是一样,而且她是儿媳妇不能早公公跟前奉承。 凤姐只能去王夫人跟前下功夫。毕竟她们是亲戚,而且二房得老太太偏爱,凤姐想要积攒些私房钱,想要在府里站住脚,就只能巴结王夫人和老太太。 “我也是肉长的,哪里不知道辛苦,不知道累?可是我能如何?”凤姐越说越伤心,呜呜咽咽的拿着手绢捂着脸哭起来。 平儿也是红着眼圈,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贾琏的声音:“你的难处我知道了,原来是我对不住你了。” 第四十二章 顾直正在值房里面忙着呢, 就见着家里人进来:“爷, 奶奶发动了,这是要生的样子, 家里请爷快点回去呢。”顾直手上的笔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 把桌面上染出来一道深深地墨迹。 等着顾直跑到了家,就见着凤姐笑嘻嘻的出来:“倒是腿快,姑爷放心,太医和稳婆都是齐全的,他们说是顺产, 不过第一胎总是要费时间。你还是稍安勿躁,歇息一会吧。”说着凤姐叫人扶着顾直去书房坐着,一边粉夫人预备着红鸡蛋等物, 预备着孩子出生了好去报喜等。 顾直还算是沉得住气,对着凤姐作揖道谢:“有劳琏二嫂子了,里面的事情还要请嫂子多受累, 外面的事情我来打点就是了。”凤姐点头说:“也好,我进娶看看妹妹。林家那边已经叫人去报信了。” 一会林如海赶来,贾母也派了人来。说叫凤姐安心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情赶紧回去报信。顾直站在书房里面, 感觉时间凝固了,桌子上的自鸣钟发出每一声滴答声都像是惊雷那样敲打着神经。顾直长长的叹口气,决定出去站在院子里面, 还在屋子里待一刻钟, 他就要疯了。顾直的脑子都乱了, 各种各样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他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孩子。 林如海看着坐立不安的女婿,也只能随着他去了,因为他自己已经是紧张的不行了。这个时候贾琏也来了,见着这对可怜的岳父和女婿哭笑不得。 “姑父,妹夫,你们这是怎么了?放心吧,去庙里面求签上香的人回来了,说一切顺利,是大吉之兆。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没吃饭呢。别是没等着那边孩子生出来,你们先累坏了。”说着贾琏叫人给顾直和林如海预备茶饭。下人忙着端了茶饭进来,林如海和顾直却是没心思,顾直根本坐不下来,只来来回回的转悠着,贾琏看着顾直的样子很是好笑,上前拉着顾直,送到了桌子前,按着他的肩膀坐下来:“你当年殿试的时候也这样紧张不成?” “那个算什么,我尽力而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是这不一样,玉儿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等一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我心里担心,生怕是有个——”顾直盯着门口恨不得眼光能穿过墙壁,一直看到了产房里面。 贾琏看着顾直的样子,刚想嘲笑他几句,可是他张张嘴,却说不出来话了。当年凤姐生孩子的时候,自己也着急过,可是跟着那边贾珍他们,很快的就忘了,然后他们出去吃酒,等着回来巧姐已经出生了。再后来,贾琏竟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巧姐现在多大了,她喜欢什么,也学会了多少话了。 正在屋子里的三个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伴随吵嚷,就见着宁嬷嬷喜气洋洋的过来,身后跟着林程等一干体面的管事:“给姑爷贺喜,给老爷贺喜,奶奶一切平安生了个胖小子!” 顾直听了这个话,忽然长长的舒口气,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面倒去,贾琏忙着接住了顾直,林程和叶管家上前,查看了下顾直,竟然发现顾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叶管家忍不住笑着说:“原来姑爷是紧张的,他一直担心着里面的平安。这会忽然听着母子平安的消息就一下子放松了。”说着拿着大拇指狠狠地掐顾直的人中,顾直哎呦一声,才清醒过来。 顾直仿佛是忘记了发生了,傻傻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他扯着林如海的袖子说:“老师,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对了我刚才恍惚了一下,玉儿生了,她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子?” 贾琏和林如海看着顾直,都忍不住笑着说:“你还发傻呢,方才你晕过去了。”贾琏把方才的话和顾直说了,顾直脸上难得红起来。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人进来通报:“靖王亲自来贺喜。”接着不少林家的亲友都来贺喜,贾琏看着事情多也帮着招待了下。顾直对着贾琏拱手感谢,贾琏笑着说:“你进去看看儿子去,我先替你应酬着。” 等着顾直进去就见着凤姐笑嘻嘻的迎上来:“给妹夫贺喜,一切平安,你快点进去吧。” 先不说贾琏夫妇帮着林如海应酬来宾,顾直一路上飘着进了正房,此时黛玉已经收拾整齐睡着了,奶娘抱着个大红的襁褓,见着顾直来了忙着蹲身请安。宁嬷嬷笑着说:“大爷看看自己的儿子吧。佛祖保佑一切还算是顺利,奶奶也没吃什么苦头。” 孩子不是很胖,一张脸红彤彤皱巴巴的,五官还看不出来像谁,但是一头黑黝黝的头发很是可爱。顾直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孩子,仿佛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孩子一直很安静,他仿佛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换了,不满的动了动身体,可是并没哭起来。 孩子一动,顾直浑身上下都僵了,生怕把孩子给摔了,看着顾直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宁嬷嬷笑着把孩子接过来:“大爷还是先出去,到底是王爷亲自来了,总也不能怠慢了人家不是。”这会东宫派来的人也来了,紧接着贾母那边的人也来了。 顾直看着沉睡的黛玉,有些不舍,抓着她的手握在手心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会才走了。宁嬷嬷对着叶家娘子说:“大爷真是个有心人,若是换了一般的人只听着有儿子,哪里还管别的呢。别说是王爷来亲自贺喜了,就是没什么亲友来也肯定不会来看自己的妻子。我这辈子就见着两个这个有心的人。” “一个肯定是咱们这位爷了,另一个是谁?”叶家娘起来好奇心,笑着追根问底。 “哪一个当然是宁王,当年宁王听着……”宁嬷嬷说起来当年宁王爷和王妃的恩爱:“后来谁知却出了那样的事情,我还记着呢,当年强盗闯进来,我们几个都在外面守着的,半夜的时候浑身无力,明白看着有人闯进来却不能动,也喊不出来。他们一个要抱走小世子,我拼命地扑上去,竟然是咬住了那个人的手腕,我死死地咬住,咬掉了一块肉下来,他们的人过来打昏了我……” 叶娘子听了感慨一声:“这些挨千刀的东西,叫他们不得好死。” 外面林如海和贾琏正忙着接待来贺喜的人,靖王正由林如海陪着,见着顾直进来,靖王不厚道的笑起来:“我听说你都晕过去了,等着皇上听了肯定认为你是个没定力的,人家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你呢……”顾直被靖王取笑的脸上颜色都不对了,林如海很厚道的起身告辞:“王爷先安坐,外面总也不好叫贾琏帮着照应,我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等着屋子里就剩下顾直和靖王,刚才还是喜笑自若的靖王忽然变了脸色,严肃的说:“你得了儿子,这个消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肯定会叫皇上下决心给平阳找婆家了。最近贤德妃在宫里上蹿下跳的,给他那个弟弟造声势。那个贾宝玉根本是个没一点用处的东西。不过凭着贾家的资本,想要做驸马是没戏了。倒是甄家来者不善。今天皇上在皇后跟前说起来甄家的孩子好。母后心里不舒服,你帮着我想想,该怎么赶出去这个邪祟。” 顾直沉吟了下,平阳比黛玉还大几个月,眼看着黛玉已经成亲都做了母亲,皇帝和皇后再舍不得女儿也不能不想着公主的婚事了。顾直沉吟了下:“甄家一向是很低调,只听说甄家的宝玉长相和贾家的宝玉一样,也是个喜欢和丫头们在一起玩的。说什么女儿最好的话。也是个不喜欢读书的。我想皇上最算是宠爱甄家也不能把女儿嫁给那样的人,甄宝玉的荒唐事在江南人尽皆知,皇上肯定也知道。” “你没听说吗,那个宝玉竟然学好了,也考中了举人,今年就要参加春闱。你也知道母后为什么厌恶甄家。当年甄家的老太太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宫里的事情,太后地位超然,她身边的人也跟着是水涨船高。母后刚刚入宫为后,受了她不少的暗亏。好容易有了身孕还——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教唆着太后,叫母后管理后宫,她还在边上不断地挑刺,母后也不会身子虚弱。后来你们家出事,母后再也禁不住了。”靖王提起来当年的旧事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那个时候靖王还没出生,可是他养在皇后身边,也知道了当年的种种。顾直脸色越发的阴沉,他沉思了一会,对着靖王说:“我不会忘记,可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先去探探甄家的虚实。甄家和贾家都想攀龙附凤,可是公主只有一个,我先叫他们来个自相残杀!” 贾母正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黛玉已经生了儿子,可是自己三个孙女婚事还个影子呢。这也罢了,到底是黛玉没了母亲,要赶紧的嫁出去,以前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贾母内心深处还是明白的,和顾直比起来,宝玉根本不够看的。而且贾家的人多,林如海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嫁过来伺候婆婆。 王夫人的那张脸浮现出来,贾母有些郁闷的叹息一声。宝玉,祖宗保佑总算是出息了,可是宝玉今后的前程怎么办?元丫头虽然在宫里面,可是平阳公主到底是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女儿,皇上疼的什么似得。宝玉——贾母算计着这门婚事的成功概率。 婚姻之事,不外乎是看出身,人品,出身,自己家也是看得过去的,却不知道还有谁也想攀附平阳这个金枝玉叶。人品,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而且宝玉确实长得很好。贾母在这点上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宝玉最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宝玉喜欢出类拔萃的女孩子,总能在女孩子跟前低声下气的赔小心。 若是叫公主见了宝玉,贾母相信凭着宝玉那点殷勤小心,没准还真的能捕获公主的芳心。那个时候即便是皇上和皇后不满,可是女儿愿意,也只能迁就了。宝玉成了公主驸马,贾母心里描绘出一片美好的未来。宝玉不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叫宝玉和顾直那样在官场上辛苦熬资格,肯定不成。最后宝玉肯定和他老子一样,一辈子也就是个不冷不热的小官儿。 还要处处赔小心,宝玉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怎么能做这个。可是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就算是有后台,也要自己有能力。宝玉成了公主驸马,体面又实惠。可是该怎么促成这门婚事呢? 想着当初在林如海哪里碰了一鼻子灰,贾母心里没底了。正在这个时候听着一阵脚步声,鸳鸯进来说:“老太太,二奶奶回来了。”贾母忙着起身说:“快叫她进来。”话音未落就见着凤姐喜气洋洋的进来,对着老太太道喜:“恭喜老祖宗,妹妹得了个大胖小子,姑爷都高兴坏了,现在亲友们都上门道贺去了,连着靖王爷都亲自来了,太子妃还特别叫人送了东西来。真是热闹得很。妹妹和妹夫叫我给老祖宗请安。说等着出了月子就来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问了黛玉身体如何,听着靖王和东宫都有人来问候,更有宁王那边送了洗三的澡盆等物,贾母只能感慨着顾直的好运气和好人缘:“倒是姑爷自己争气,他如今在东宫做了少詹事,今后一个内阁大学士算是跑不了了。你姑父也该放心了。” “正是呢,可是顾家姑爷可没忘了老祖宗。对了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甄家的女人来了。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那样亲热了。”凤姐的无心之言叫贾母顿时警觉起来,贾母目光灼灼的看着凤姐问:“你可看清楚了?” “我们走个对脸,怎么能看错了。她们两个还对着我打招呼呢,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个孩子急性子,提前了几天。本来明天是太子侧妃甄氏的生日,那边下了帖子请,妹妹是要去贺寿的。现在是不能去了。要不然怎么太子妃亲自派人送东西来问候。老太太,还有什么事情吗?”凤姐看着贾母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的在贾母耳边提醒了下。 “没什么,甄家在江南你林姑父也在江南多少年了。他们自然是认识的。”贾母神色自若,装着没事人一样对着凤姐温和的说:“辛苦你了,正巧你赶上了,也叫我放心了。我这几天还担心呢,你林妹妹到底是没了亲娘,生产的时候总要有个靠得住的人在身边。谁知正巧你却去了。本来我就想着叫你麻烦一趟,又想着你身子弱,忌三房。” “老太太有事情只管叫我去,况且妹妹在咱们家这些时候,我打心里喜欢妹妹。对她和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她是个可人疼的,我自然愿意去帮衬着。”凤姐亲自奉上香茶给贾母,暗中观察着贾母的神色,试探着说:“我回来的时候琏二被林姑父叫住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林如海叫贾琏留下来,贾母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听着外面丫头进来说:“琏二爷来了!” 贾琏春风得意的进来,对着贾母拱手道:“给老太太贺喜!” “你说晚了!你媳妇刚才和我说了。你和你媳妇今天做的很好,你在理藩院也是托了你姑父的福,要想着谢谢人家。你姑父家里人少,有什么事情你要帮一帮。礼尚往来才是正理。”贾母心情很好,叫贾琏坐下来说话。 贾琏笑嘻嘻的说:“老太太的话我记住了。对了,有件好事要和老太太商量。今天真是好造化,先是妹夫妹妹得了麟儿,还有就是宝玉的差事有了着落了。今天靖王也来贺喜,见着了我,想起来咱们家宝玉,问了宝玉的事情说在宫里就听着你们家那个贾宝玉含玉而诞,别是个有来历的,就引见了来我看看。这不是咱们家的福气不是?” 贾母听着贾琏的话也很高兴,不管是不是天黑了忙着叫人把贾政,宝玉和王夫人都叫来。听着贾琏的话,贾政和王夫人都是惊喜,贾政拉着贾琏仔细问了,贾琏一一说了:“我本来帮着招呼来客,王爷出来正好看见我。姑父和妹夫就和王爷引见了,王爷听了是咱们家,就问起来了宝玉的事情。姑父和妹夫在王爷跟前帮着说了不少好话,王爷笑着说这个容易,太子的东宫左威卫正缺人,若是不错我推荐他补上去。这可不是喜事吗?” 王夫人自然是欢喜的对着贾琏和凤姐道谢,贾母却是有些担心:“左威卫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宝玉弓马都不娴熟,可怎么好?” 贾政一听顿时黑着脸教训宝玉:“你整天只知道荒唐,现在好了!丢了祖宗的脸!”宝玉被贾政吓得不敢吱声,只垂手站着。见着宝贝孙子可怜样,贾母不高兴:“你骂他做什么?宝玉身子弱,若是累坏了可怎么办?” 王夫人眼前一亮,忽然对着贾母说:“话虽如此,可是咱们能求甄家帮着说个话。只要甄家大姑娘能在太子跟前帮着宝玉说一声,不就好了,这样也不用靖王爷为难。”贾母想了想,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她心里有点不确定,甄家来京城目的不简单,绝对不是只来给太子侧妃庆贺生辰来的,他们家那个宝玉别是也—— 看着宝玉被贾政教训的不敢抬头的样子,贾母决心试一试。第二天贾政带着宝玉亲自到了靖王府上,谁知看门的见着贾政的名帖,似笑非笑的说:“政老爷不知道吗?王爷一向是五更天就上朝去了,然后就去衙门办事,不到晚上不回来的。这会王爷怕是在羽林军的练武场呢。今天太子过去检查御林军和左右威卫的训练,王爷自然要陪着的。” 贾政一脸的大汗,忙着谢了门上的人,带着宝玉向着演武场去了。在演武场上就见着不少的世家子弟们,一个个都是精干装扮,带着弓马,看样子今天靖王不只是叫了宝玉来,而是叫了不少的京城世家子弟。 宝玉倒是没把什么补缺放在心上,他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着,忽然宝玉眼睛紧盯着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百蝶穿花箭袖,一样是紫金冠束发的少年站在不远的地方正打量着他呢。而这个人长得竟然和宝玉就像是一个模子出来。他身边也站着个中年男子,正是甄应嘉。 这个时候镇国公过来,对着贾政笑嘻嘻的说:“你也来了,等一会皇上怕是还要来呢。”听了这个话,贾政顿时眼前一亮,看样子这那里是靖王在选拔内卫,根本是皇上在找机会选拔世家子弟呢。贾政转脸对着宝玉要教训几声,却发现儿子愣愣的傻站着,顿时黑着脸生气道:“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是一脸心不在焉,你整天的在家胡闹,浪荡荒唐,文不成武不就的,等一会你要拿出十分精神来,要是还敢这么心不在焉看我怎么收拾你。” 宝玉被贾政呵斥一声,吓得浑身一哆嗦,也只能低着头老实的听着。这个时候甄应嘉笑嘻嘻的过来和贾正德打招呼,他上下打量着宝玉也露出来惊讶的神色。忙着叫了儿子过来也给贾政问候,贾政见着甄宝玉也是大感惊奇。 不远的地方,靖王正懒洋洋的站在房檐下,嘴角含笑的对着个内侍说话呢:“你可看见了,一切都是按着侧妃的意思办的。贾家的那个宝玉还真的长得和她弟弟一样呢。” “多谢王爷,侧妃心疼自家的弟弟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关系着公主的终身大事。听说贾家的那个宝玉整天不务正业,被自己的老子往死里打了几次还是没用。虽然是混上个举人,可是说什么也不去参加春闱了。整天的只在园子里面和姐妹们胡缠,被一群丫头指使的团团转。这样的人长得再好也不行。侧妃娘娘是担心皇上和王爷被贾宝玉的假象给蒙蔽了。”内侍一脸巴结的对着靖王压低声音讲话。 “因此的叫我故意不给他们把消息透露全了,就等着看贾宝玉出丑是不是。其实皇上圣明着呢,这世上没皇上不知道的。你回去叫你主子放心吧,预备的弓箭都是三十石的硬弓,一般没几个人能张开。”说着靖王不耐烦的一摆手,走了。 刚才贾政责骂宝玉的话靖王全听到了,这个贾政还真是个糊涂虫,这明白是不仅要比试文采,还要考校武功呢。看着宝玉身上穿的,脚在踩得哪里是来应考的。不过这也难怪,贾家分家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京城里面那些和他们走得近的也就剩下了以前交好的那几家了。贾政以前身边围着不少的人可是都没一个中用的,就是得了消息也不怎么来和贾政说了。 母亲健在就要分家,在官场上的名声算是坏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元春是皇妃也不能改变多少,更加上自从甄家来京城,一向是平静清澈的京城变得有些暗潮涌动了。因此皇帝叫靖王借着增补内卫的机会来考察下京城仕宦子弟,为了给公主选驸马的消息也没人和贾政通气了。或者大家认为人家宝玉根本看不上公主驸马的头衔吧。 结果贾政傻乎乎的来了靖王府扑个空,等着到了演武场竟然没看出来眼前的情形,立刻叫人回家给宝玉拿来合用的弓箭和马匹。大概是宝玉从来没摸过弓箭和骑过战马吧。 靖王嘴角含着冷笑,看起来贾宝玉倒是不用担心,别说他含玉而诞,就是含着皇上的玉玺生下来,也没用了。倒是甄家那个甄宝玉叫人不能不担心啊。 甄家,论势力比贾家大,甄应嘉可不是贾赦那样的饭桶,也不是贾政那样的糊涂虫,甄宝玉虽然长得和贾宝玉一样,可是看起来比贾宝玉精明多了。 第四十三章 “王爷, 接下来是贾宝玉了。”听着身边人的话, 靖王抬眼看一眼那群世家子弟,懒洋洋的说:“哦, 是哪个贾宝玉?出来我看看。” “是哪个含玉而诞的贾宝玉,现在宫里贤德妃的亲胞弟, 荣国公贾代善之孙。”身边的人拿着册子讲出来宝玉的履历。这个时候贾宝玉刚挨了一顿贾政的责骂的,因为事情发展的完全出乎贾政的意料。从镇国公和甄应嘉的嘴里,贾政才知道今天到底是要干什么。靖王可不是只挑选内卫这么简单,这根本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是想从仕宦子弟里面选取出类拔萃的来做驸马呢。 靖王是皇后养大的,和平阳公主感情深厚,皇上叫他来考校仕宦子弟们的武功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京城由头脸的的人家几乎都知道了,其实不用靖王挨着个的通知, 那些人家早就把自己儿子的履历送上去, 名义上是送孩子参加内卫的选拔,实际上, 都是冲着驸马这个位子去的。 贾政听着镇国公的话脸上已经很难看了, 谁知这个时候甄应嘉过来,对着贾政笑嘻嘻的说:“早就听说府上的二公子是个好的,今天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对了北静王夸奖你家的公子是如宝似玉,这个好事最后肯定是落在了世兄的身上了。”说着甄应嘉看着宝玉身上的华服, 别有深意的对着贾政说:“虽然里面有贤德妃娘娘帮衬着, 但是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你看看那些世家子弟们都是眼巴巴的盼着呢。听说为了预备今天的比试, 有人家早几个月就开始预备了。那边,缮国公的孙子,从京城最好的工匠铺子里面定了上好的弓箭。这个月可是在家苦练呢,一箭双雕是练成了。那边,李将军家,从西域花重金买来千里良驹。” 跟着甄应嘉的话,贾政越看越心凉,这些子弟们都是一身精干装扮,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预备着在演武场上大显身手。可是身边的宝玉呢,一脸的心不在焉,虽然平日宝玉也跟着那边的贾珍学了些皮毛。至少宝玉骑马出去是没问题的。可是剩下的兵刃和骑射,根本没法看。 贾母和王夫人对宝玉从小事溺爱有加,生怕有个闪失。现在宝玉能不能张开工还是个未知数呢。而且根本没准备弓箭和专门演武的马匹。贾政的额头上忍不住冒汗了。方才甄应嘉和镇国公别有深意的眼神和语气都是暗指,贾家肯定是因为元春的缘故,偷着内定好了驸马的人选。贾家根本不屑于来参加什么演武场的考校。 在官场上怎么也混了几十年了,贾政还是知道些规则的。自己这是冤枉死了,什么内定驸马,根本是没影的事情。宝玉毫无准备的样子,在别人的眼里却成了内定成功的证据。到时候不管宝玉选上没选上,都成了人家记恨的对象。现在知道了这些,可是有什么用处呢?一切都晚了。 贾政暗恨贾琏怎么打听仔细,可是现在不是和贾琏生气的时候。但是贾政又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补救了。他只能下意识地拿着宝玉撒气。因为在场的人除了贾宝玉,他谁也惹不起。 不管三七二十一,贾政当着一众人的面前狠狠地把宝玉骂个灵魂出窍,看这宝玉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红,不仅是额头上冒汗,而是开始流泪了,贾政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等着宝玉都要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贾政才稍微满足的停下来。这个时候跟着贾政的李贵无奈的说:“老爷先别生气,二爷有什么不是只管回去再骂。眼瞎还是赶紧着回家叫他们预备了二爷要用的东西才是啊!” 这话一出,贾政也傻眼了,自己白白的浪费了好半天竟然忘了这个。他忙着狠狠地瞪一眼李贵:“你个混账东西,赶紧去!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那边靖王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是不住的冷笑。这个贾政也是个废物,自己被人看不上,没得到消息,一肚子的挫败感只能对着儿子发泄。就算贾宝玉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也会被这样的爹给骂傻了。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还能成什么大事? “这会那个贾宝玉可准备好了?”靖王冷笑着看一眼心不在焉的贾宝玉,贾家办事的速度还算快的,这会已经是换了装扮,正预备这上马呢。宝玉到了靖王跟前,就见着在一柄杏伞下坐着个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只是靖王总带着一股桀骜之气,越发显得玩世不恭,放纵不羁。宝玉想着早就听说这位王爷是个喜欢弓马,斗鸡走狗,无所不为。今天见了果然是有些粗放了。真是白白的亏了一副好相貌。 贾政看着宝玉又开始神游天外,气的怒喝一声,谁知靖王身边的内侍立咳嗽一声,在王爷跟前还轮不到贾政发威风,宝玉立刻被贾政的警告拉回了心神,赶紧给靖王请安。靖王不在意的挥挥手叫宝玉起来:“原来比便是贾琏的弟弟。他倒是个机灵的,怎么没想到他弟弟却又是另一个样子。你在家可习武?”宝玉忙着说:“在家也练过一些,但是不精。” “听说你中了举人,没想到啊。你们家是军功起来的,子孙倒是都读书了。政老,这可是你的功劳啊。”靖王似笑非笑的看着贾政:“我听说你是个好读书,喜欢风雅的,身边不少的文士,改天有机会了我也要请教一二。” 听着靖王的话,贾政脸上有些可疑的粉色浮现出来,靖王的话正好捅了贾政的痛处。自己一心想做个读书的士人,好进入权力最大的文官集团,可惜,自己总不能考中,最后还是凭着贾代善临终上本,皇帝恩赏给官职才步入仕途。今天被靖王问起来,贾政只能忙着连称不敢。 靖王也没多少心情和贾政敷衍,直接叫宝玉下场演习骑射。接过来士兵递上来的弓箭,刚入手,宝玉就叫苦了。这个弓箭是三十石的硬弓,骑着马还要拉开硬弓射中目标对宝玉来说太难了。 可是宝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现在要是退缩了肯定被大家嗤笑的。而且贾政就看着他呢,宝玉可不想回去挨揍。一阵鼓响,宝玉只能催马跑起来。到底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战马,宝玉只能骑着平日自己日常出门的白马。好在这匹马也是不错的,跑的很稳,也不用宝玉多费心思去控制。 一圈,一圈,宝玉吃力的张开弓箭,只能开到一半他就是再也不能拉开了。这个时候鼓声更急,在场的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宝玉的表现。宝玉感受到无数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无数的脸在眼圈模糊成一片的,鼓声好像离着自己很远。他也不知道你自己最后是怎么射出了手上的箭,接下来的一切都成了梦境一般的存在。 宝玉只记着自己跪在地上被贾政叫着给靖王和皇帝磕头谢恩,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那些好像是羡慕,又好像是嫉妒的眼神,宝玉跟着贾政和众人一起送了皇帝和靖王出去,然后跟着贾政回家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着冯紫英有些古怪的眼神。接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到了跟前说了些恭维祝贺的话。 黛玉刚睡醒,一些细碎的声音传来。“听说那边宝二爷补上了左威卫的缺,老太太欢喜的什么似得,叫请客呢。可惜奶奶现在不能走动,要不然也能过去看看热闹。没想到宝玉整天什么也不干,还能做太子的侍卫去?”雪雁带着好奇的声音传到了黛玉耳朵里。 “你个小蹄子,哪里知道。有道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什么太子的侍卫,不管是龙禁尉还是羽林卫还是左右威卫都是皇上的侍卫,不过左右威卫是护卫东宫的,哪里就是太子的私人的侍卫了。你也说了那个宝玉平日也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想来是看在他出身才入选的。”宁嬷嬷严厉的教导雪雁和一众小丫头:“你们不要整天听着别人胡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可明白了?!” 黛玉听着宁嬷嬷的教训,忍不住笑了下,她想坐起来,外面的丫头们听见了声音忙着进来。宁嬷嬷打量着黛玉的脸色说:“林老爷和大爷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家里的下人更应该小心谨慎。那些奴才们不知道事情,若是随口胡说个什么就是事情。”宁嬷嬷担心黛玉生气自己教训了她贴身的丫头雪雁,赶紧解释自己的意思。 “嬷嬷教训的是,别人还罢了雪雁最可恨。你也是跟着我读书的,还跟着去宫里听先生们的教诲。你还这样口没遮拦!福祸相依,我心里有些不踏实。二哥哥的性子不是能当那个差事的人。只怕老太太是想错了。还有宝玉如何做了威卫,你吩咐下去一律不准胡说。别人家的事情,你们跟着掺和什么?”刚生产完,黛玉身体虚弱,一直在家里休养身体。连着孩子的洗三都是很简单的办了一场,顾直说眼下事情多要,干脆等着孩子百日再好好地热闹一场。 因此黛玉也能有时间和心情来安心休养。宝玉的事情她多少听了一些,那天贾政带着宝玉回去和贾母抱怨着贾琏没听清楚靖王的意思,谁知贾琏却说没人告诉他这赐选拔内卫的真实目的。叔侄两个闹得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倒是贾母没责备贾琏反而是骂了贾政一顿。就在贾家以为宝玉肯定没选上的时候,谁知宫里传来了消息,宝玉竟然选上了左威卫,到东宫当值去了。 “奶奶是担心,大爷和靖王爷说了情?”宁嬷嬷看着黛玉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黛玉在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阿难哥哥,我是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宝玉的武功实在是惨不忍睹,听着顾直说,宝玉三箭别说正中红心了,就是挨上靶子都难。三十石的硬弓,只拉开了一半。演武场上多少双眼睛盯着,都是仕宦之家的子弟们。平日里谁还不知道谁呢。 可是别人没选上,宝玉却选上了。而且听着雪雁的意思,是贾家预备着欢天喜地的庆贺,黛玉心里暗自替外祖母一家担心。这样太招摇了,总是不好。 “你为别人操心干什么,就该好好地休息。”顾直抱着儿子进来了。黛玉见着顾直怀里的儿子,立刻把别的什么扔到九霄云外,一心的逗孩子去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甄家的气氛和贾家和顾直那边比起来就不怎么好了。甄应嘉的夫人正有些不高兴的坐在家里一个人生闷气。外面一阵脚步声,就听着小丫头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甄夫人连着眼皮也没抬,只愤愤的说:“叫你帮着儿子活动下。怎么便宜了别人?若是咱们家玉儿有个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你真是糊涂了,咱们家宝玉要进东宫太子身边还用这么费力?现在宝玉也知道上进了,他还要参加春闱呢。咱们来京城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留下他来在京城好好地读书,再联络下人脉?整天在太子的眼皮底下还怎么到处走动?还怎么读书预备考试?”甄应嘉也不生气夫人的怠慢,笑嘻嘻的坐下来。 “你有什么打算?”甄夫人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还是有些不舍:“真的把宝玉一个人扔下来?你不是说要给宝玉寻个终南捷径吗?公主——” 第四十四章 宝钗正埋头刺绣, 就听着脚步声, 小丫头进来说:“太太回来了。”就见着薛姨妈脸色难看的进来, 宝钗的心里一惊, 看来母亲还是和姨妈闹得不愉快了。她忙着把小丫头们支出去,宝钗亲自扶着薛姨妈坐下来, 有些担心的问:“妈妈这是怎么了,不是过去和姨妈说话,难道你们还拌嘴了?” 薛姨妈无奈的叹息一声, 靠在椅子上:“什么亲姐妹, 以前说的那样好听, 结果呢?都是些势利眼。既然她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了宝贝,我的女儿难道就是捡来的了。就是耽误你了的青春。这几年咱们在这里,还要赔小心。难为你了,整天要和那边的人应酬。我明天就和你哥哥商量下, 立刻给你找个好婆家。” 宝钗就知道薛姨妈和王夫人把事情说僵了,当初黛玉嫁给了顾直,王夫人就和薛姨妈表示,林家那边已经是彻底安全了, 再也不担心今后宝玉被老太太给抢走了。既然贾母的算盘落空,就该把宝钗和宝玉的婚事提上日程。谁知贾母竟然闹出个湘云来, 专门把湘云接来跟着自己住。 这个湘云比黛玉难缠一百倍,她和宝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在宝玉的心里可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而且湘云看着大大咧咧, 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大家都说湘云是个单纯没心眼的。其实湘云的心眼可不少,她一向是装着最快,说出来的话叫人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宝钗只能拿出来怀柔的本事,耐着性子和湘云交好。湘云虽然有些城府可到底还是没经验,没阅历。加上史家对着她也没特别好,史家和贾家两家的行事风格越差越远。 谁不喜欢安享富贵,加上湘云没了亲娘,自然觉得史家那边对她不好。宝钗花费了点东西,就成功地收买了湘云的心。当初宝钗拿出钱来帮着湘云办螃蟹宴,和她一起商量着诗社的题目。最后湘云含着眼泪感激的说要是有宝钗这样的亲姐姐,就算是没了亲爹娘也没什么了。那个时候宝钗的心里却只剩下了冷笑。 就算是湘云有个亲姐姐,还不是一样在她叔叔身子手下讨生活。也要一样的干活,哪里来的钱给她办什么宴会?湘云那里是却什么亲姐姐,她是想要给能给她钱随便花的人。宝钗承认那些手段是不光明了些,但是她知道宝玉是她最后的机会了。选秀失败,自己年纪也大了,以前家里兴盛的时候还罢了,可是现在哥哥不成器,也只能勉强维持着。谁肯给自己添拖累呢? 自己一年年的耽误下去,眼看着黛玉成亲,还有了孩子,可自己还是没着落,宝钗也只能想尽办法在宝玉身上功夫了。尤其是宝玉中了举人,宝钗暗地里高兴坏了,她虔诚的感谢佛祖,求佛祖保佑自己能愿望成真。 眼看着湘云,宝钗就要成了宝二奶奶了。谁知一切都变了。她刚开始是从袭人的嘴里听到些风声的,老太太想着给宝玉找一条终南捷径。宝钗还以为贾母会摆脱亲友给宝玉寻个好差事。虽然宝玉不肯接着考进士,这叫宝钗有些失落,可是凭着贾家的关系和声望,宝玉一个举人还是能补上个好职位的。 谁知袭人却表示老太太听元春说,皇上预备给平阳公主在仕宦子弟之中选个驸马出来就动了心思。袭人还曾经和鸳鸯的闲聊中得知老太太和王夫人竟然把拿出来多年的体己送到宫里面。 宝钗虽然在园子里面住着,可是她的消息比贾家的三位姑娘还要灵通。等着贾母派了鸳鸯亲自到黛玉那边去,结果鸳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宝钗终于能确定了,贾母是要给宝玉找一天一步登天的捷径了。 听了这个消息宝钗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强自镇定下来,去王夫人那边打听消息,谁知王夫人的态度一夜之间就变了。以前王夫人见着宝钗来了都是留她坐下来说话,对她亲热的好像是对亲生女儿。有什么烦心事都和她说,甚至和宝钗商量家务事。完全没把她当成亲戚家的姑娘,而是自己的孩子了。 结果现在呢,王夫人每每推说身上不好,要休息,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宝钗出去。最叫宝钗感觉事情不妙的是探春的态度变化。以前探春时常过来和她说话,姐妹之间相处,三姑娘都是站在她这边。谁知,探春都开始远着她了。 等着宝玉去参加内卫选拔的消息传来,薛姨妈是彻底坐不住了,她对宝钗抱怨着:“你这个姨妈真是只顾自己便宜,那管别人死活?我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的打算!” 谁知等来的却是这个叫人失望到了极致的消息。宝钗看着母亲鬓角上的白发,强忍着伤心:“妈妈别着急,小心气坏了身体。若是妈妈有个什么,我可怎么办?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死皮赖脸的求人家。等着哥哥回来,和他商量,咱们还是搬回家去。保存些体面,大家也没撕破脸,今后要走动还是可以的。”宝钗也只能劝着母亲息事宁人。现在薛家不是以前了,能靠得住的也就是贾家这门亲戚了。 薛姨妈也只能叹息一声:“我的儿,委屈你了。是我没用!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看着母亲哭天抢地,宝钗也只能安慰薛姨妈,她心里犹豫了下,对着薛姨妈说:“妈妈先别在这里抱怨,咱们总也不能这么束手待毙。舅舅不在京城,管不到这个。就算是舅舅回来了也不会为了咱们得罪了姨妈这边。我们还是收拾了家业,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眼下最要紧的是约束哥哥,不叫他惹是生非。我的事情也不用着急,大概是因缘未到吧。” 薛姨妈却是不这么认为:“你哥哥我不担心,他是男人等得起。我现在是担心你,眼看着你年纪大了,总也不能一直不说人家。我想想,对了,林姑娘的女婿是个见经常外在外面的人,那个丫头心眼实,肯定会帮着你的。”这会薛姨妈想起来黛玉是个实心眼,不计较的人了。 宝钗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也好,可是咱们也不能空口白牙的上门来。总要有个借口才是啊。” “这个好办,林姑娘生了儿子,等着满月了我们预备上一份厚礼上门去就是了。”说着薛姨妈无奈的叹息一声。当初来了京城,薛姨妈的心里是有计较的,王夫人和她在信里抱怨老太太想着把敏姑奶奶的孩子说给宝玉,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接到身边来,和宝玉一起放在身边养着。 因此一住进来,薛姨妈就特别关注黛玉的一举一动,可能是和王夫人的关系。或者是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左右了,薛姨妈总是觉得黛玉不够大方,有些尖酸挑剔的样子。尤其是黛玉那个时候整天和宝玉在一起玩,女孩子总是喜欢撒娇,宝玉又是个软耳根子。黛玉说什么,他就干什么,在王夫人和薛姨妈的眼里就更不舒服了。 因此背地里薛姨妈没少不经意的表示黛玉小性子,因此薛家住进来没几天,宁国府和荣国府两边都知道黛玉的小性子和宝钗的大度了。 薛姨妈不能确定,黛玉知道不知道,等着自己求上门的时候,人家会是个什么反应。宝钗却好像是知道了母亲的一疑虑:“妈妈别担心,做长辈的看谁家的孩子不对了,教导几句也是人之常情。林妹妹不会计较的。” “唉,只能希望如此了。”薛姨妈表示薛家的亲友不少,可是商人居多,就算是有做官的,也都是些微末小官,顾直是状元,又在太子跟前当差,肯定认识不少的青年才俊。薛家不怕没钱的,只要人好,是个潜力股。 凤姐坐在等下整和平儿商量着要怎么送顾家满月的礼物,平儿笑着说:“姑奶奶还说要给奶奶一份大礼呢。多亏了那天奶奶陪着她身边。也不知道姑奶奶给奶奶送个什么好东西。” “你个眼皮子浅的小蹄子,就知道收礼。她没了母亲,婆婆也是不能管事还不在身边,生了孩子一切还要自己操心。咱们不说帮着人家就是了还惦记着别人的礼物。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其实我也不求什么礼物,要是老天爷能叫我沾沾她的喜气就好了。”凤姐眼神有些黯然,那天顾直紧张和担心叫凤姐很是羡慕。 一样都是嫁人,为什么人家的丈夫那样体贴,自己的丈夫却是没心呢?平儿知道凤姐在伤心什么,忙着转换了话题:“看着那边的架势的,离着驸马是不远了。我到二太太那边去问她去不去顾家,二太太一脸的喜气,说什么一定去。她那里是忽然变的热心了,分明是想求人家了。” 凤姐冷笑一声:“真是做梦,自己没人缘整天拿着银子白养着一帮混吃混喝的,到了有用的时候屁用不顶。那个消息据说是早就传出来,竟然是没人来说一声。还不是他们自己闹得。倒是拿着你二爷出气,想起来我心里气憋闷。反正都是白忙,他们还想和顾家攀交情,当初的事情人家不补回来就算是好的了。就宝玉那个样子去做内卫,只怕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上赶着照应,人家做不好也不会惹事。宝玉?无惹是生非就是好的。这一来又多了一个花钱的地方。”凤姐想着老太太那样疼宝玉,只怕她的那点体己要全贴进去了。 “顾晔佳,这个名字不错。”宁王一身便装,带着王妃来了顾直家里,王妃在里面和黛玉说话,奶娘抱着孩子出来,宁王抱着孩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五味陈杂的把孩子交给了奶娘。 顾直给儿子起名做顾晔佳,眼看着要一百天了,小包子已经摆脱了红彤彤皱巴巴的形态,慢慢地变得白嫩圆润,可爱机灵起来。这会小包子正眨巴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宁王爷。他严肃的着一张脸,仿佛一个严肃的考官在审视考生。 “这是岳父起的名字。这几天我正想着去王爷府上拜访,那件事我查出来些眉目了。”顾直打发走了屋子里的下人,压低声音。 什么?宁王不敢置信的盯着顾直,仿佛在等命运的判决。顾直组织了下语言,和宁王说起来调查的经过了。“自从那天王爷和王妃疑惑,我就留了心。柳湘莲也算是个世家子弟,可惜他的父母早就没了,是靠着姑母养大成人的。她姑母是个独居的孀妇,并无儿女,因此就拿着他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我查了,他父亲不在的时候已经是五十了,那个时候柳湘莲才三岁。王爷想想,他是嫡出的孩子,柳湘莲的父亲也没侍妾之类的。他母亲四十多的时候才生下他来。这个太可疑了。” 宁王眼里慢慢地燃起一点希望,他还是竭力的说服自己。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要不然等着他的是更大的失望。“其实这也不算是很离谱的事情,大概是他们求子多年,心地虔诚吧。你还查出来什么?”宁王强自镇定,这辈子他经历了太多的希望和失望。 “要说是虔心求子还可以理解。不过柳湘莲的父亲柳荫却是早就在当年他父母要他纳妾的时候说此生不辜负妻子,不肯纳妾。而且柳湘莲是在他父亲任上出生的。那个时候柳荫在三河县做县丞,王爷想想,三河县和京城就是三十里路程,那个地方离着北城最近。”当年袭击宁王府上的土匪就是从北城逃出去的。他们带着两个孩子,自然不方便。 “我已经叫人去清河县查找当年柳湘莲的乳母了。他是不是柳荫夫人亲生的,一问就知道。我借口着孩子百天,请了他来赴宴。王爷可以见一见。”顾直表示一切安排好了,王爷可以来亲自考察下。 “原来你这几天和那些浪荡公子们混在一起是为了这个。听说那个柳湘莲是个喜欢玩的,管弦丝竹,串戏玩票都是极好的。不过这个人骄傲的很,一般人家请他是不回去的。你倒是能请得动他。”宁王爷明白了这些日子顾直怎么和贾琏,贾珍交情好起来。 “柳湘莲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贾家交情很深,据说是他们是世交。可是我有些糊涂。贾家当时那样显赫,柳湘莲的父亲倒是一直做小官,两家是怎么成了世交的。”顾直拧着眉头,越发的感觉事情不简单。 里面黛玉正和王妃说话,经过了几个月休养,黛玉的身体恢复如初,因为做了母亲,整个人的气度都变了。看着黛玉红润的脸色和满足的眼神,王妃很是欣慰:“好,看你恢复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我是拿着你做亲女儿看,可是却不能时常过来看你。”黛玉知道王妃的身份,再加上京城的人都传言宁王妃是疯子,黛玉拉着王妃的手说:“该我时常去给王妃请安才是,我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这一辈子谁不被人背后说三道四呢。” “对了,我昨天入宫听见了个笑话——”宁王妃想起什么,和黛玉说起来她听见的趣事了。贾宝玉的左威卫在侍卫中都成了一枝独秀的奇葩了,都要成了大家的开心果了。 第四十五章 黛玉好奇地看着宁王妃,王妃则是说起来进宫的时候听来的“笑话”:自从贾宝玉入了左威卫, 也算是按时进去当差。别人初来乍到的自然是和身边的人搞好关系, 威卫里面多是世家子弟,公子哥的习气都是一样的。贾宝玉很快的就和同僚们打成一片了。 若是如此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但是事情慢慢地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宝玉不是个能吃苦的,但是身为侍卫弓马总是要个样子。毕竟威卫的功能礼仪大于实用, 拉出去总不能不成样子。因此训练的时候宝玉肯定是坚持不下来, 开始威卫将军想着大概是刚进来, 还不适应, 也就网开一面叫宝玉歇息一下。想着贾家怎么也是功勋之家, 当年宁国公和荣国公战功赫赫,子孙们肯定是有习武的风气的。 谁知宝玉倒是好了, 既然长官叫休息去, 他乐得干脆不去了。每天除了来点个卯就不见影子。连着几天不见影子, 大家都是一脸疑惑, 内卫们看着贾宝玉当值也不来,暗想着都是世家子弟,怎么就他特殊?长官们见宝玉不见了, 也是一脸的疑惑。难道是生病了,也不见贾家的人来告假。 最后和宝玉一起当值的人先不干了, 当值的都是有定数的, 多少人一班岗, 每个人干什么都有定规。少了一个别人就要补上这个缺口。谁没个事情, 因此不来也没什么, 大家互相帮衬着就是了。但是宝玉这么大撒手,总叫别人帮着他干活可不成。 于是和宝玉一班的人一起去找长官了,左威卫将军和统领听了底下人诉苦也是没办法。左威卫将军凤兰省是个新近调进来的,不知道贾家的背景。他听了底下人的诉苦和告状顿时黑了脸:“真是反了,令行禁止,这是领兵必须的。怎么到了这里还成了放羊,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立刻叫了贾宝玉来,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见着将军生气了,统领对着出来缓和:“将军息怒,你一直在外面领兵,自然是令行禁止。大家都是离开家乡,报效国家的。一起在军营里面出操训练。可是这里和外面不同,这个贾宝玉是新来的,他是……”统领一番话,凤兰省也没话说了,谁叫人家有个宠妃姐姐呢。 凤兰省一肚子的郁闷,打发走了告状的人和统领诉苦起来。“京城里面好是好,可惜神仙太多,谁知道随便一个人就有个皇妃的亲姐姐。真是——难办。对了,既然那个贾宝玉是个娇生惯养出来的,还考中了举人。干什么来这里混呢?做文官不是更舒服些,风吹不着的,日晒不着的。” “这个将军怕是不知道吧,这个贾宝玉文采不错,听说写了不少的妖艳风流的诗词。他在家里又不少的丫头服侍着,想必是那种风流浪荡子吧。按着我说,取其所长,用人之道在扬长避短。这里的文书等事情叫贾宝玉来做,他那个样子和女孩子一样,实在不适合去骑马射箭呢。”统领其实也是头疼,贾家的声势京城谁不知道。 演武场上靖王和皇上考校世家子弟们的骑射功夫生,这个贾宝玉一箭没中,竟然能被选入左威卫。统领想的很复杂了,要知道皇上一向是很看重世家子弟们学习的,曾经多次下旨要世家严格教导子孙,不能叫他们沾染了纨绔习气。可是贾宝玉的武功实在是差,连着靖王都看不下去,要把贾宝玉刷下去。谁知皇帝竟然说贾宝玉不错,叫留下来。 想着最近传的风声,莫非皇上是看重贾宝玉那块天生跟着来的宝玉?要叫他做驸马? 于是等着宝玉训练不下去的时候,统领就网开一面叫他歇着去了。现在凤兰省要发作也被统领拦住了。 凤兰省哪里知道这些,他是个粗人没读过多少书,可是凤兰省可是个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人,绝对不傻,观察风向情势更是有一套。看着统领的态度,凤兰省就明白了些什么。立刻从善如流,叫宝玉去管理文书档案了。 统领得了凤兰省的话,算是出了口气。其实这位统领是有事情要求贾家呢。他得了凤兰省的首肯,就说:“既然是将军的意思,我就去知会一声。荣国府的老太君可是最心疼这个孙子。从小就放在身边养育,当成了命根子一样。将军这算是给了老太太一个天大的人情,荣国府势力极大,只要和他们家搞好关系,今后将军就能轻松很多。” “也好,还请管统领麻烦一趟。”凤兰省动了心思,他要是真的能和贾家攀上关系,对自己将来也是大有好处的。 皇上忽然把他调进来京城,做了左威卫将军,看起来是升官了,还在天子身边。其实这个职位实在是不好当。左威卫名义上是太子的护卫,可是左威卫将军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归皇上直接管理。自一边是东宫,一边是皇帝。以前太子年纪小,也没什么烦恼的。可是现在,事情变得微妙起来。 凤兰省知道,这个差事看起来风光显赫,其实危机四伏。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多结交几个靠山的好。 不提管统领的如何去贾家,后来宝玉倒是高兴了,他再也不用整天骑马射箭。以前宝玉整天想着跑出去玩。可是现在他只想着在家和姐妹们一起玩笑的好。被太阳晒,和一群武夫们整天混在一起。别说辛苦了,就是身上的汗水,贾宝玉就受不住了。 他本想着在家偷懒几天,贾母倒是不理会宝玉是不是偷懒,只是心疼的吩咐:“可怜见得,在家多歇息几天,叫人去给宝玉告假去。”贾母又叫袭人等来吩咐,叫她们尽心服侍,逗着宝玉轻松些。 这几天不用去当值,宝玉正和姐妹丫头们在园子里面逍遥自在呢,忽然被贾政郊区骂一顿他偷懒,赶着去当值去了。虽然不用再风吹日晒,可是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书,宝玉十分郁闷。 于是凤兰省就不的清静了,宝玉时不时地就送去个条陈,说内卫这里不对,哪里不对。说的还是头头是道。可怜的凤兰省,他以前也就是跟着乡下的私塾先生读了三字经什么,勉强算是认识字的。而且他一直是在军营里面,一切文书都是有刀笔吏们代劳的。 宝玉的条陈送上来,之乎者也写的洋洋洒洒。可怜了凤兰省连着断句都看错了,看完一篇就要一整天的时间,最后还不知道写了什么。凤兰省只能叫了宝玉来,问他写的什么意思。结果宝玉在凤兰省跟前滔滔不绝,直接把他的眼睛说成了蚊香。 听起来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凤兰省觉得贾宝玉虽然娇弱了点了,可是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他又是京城仕宦之家的子弟,肯定对着朝中的情形和那些复杂的关系网很清楚了。干脆放在身边,虽然不说是明着的师爷,也是个参谋啊。于是凤兰省打断了宝玉的侃侃而谈,其实他也没听明白多少。 “很好,不愧是当年荣国公的孙子,乃祖遗风。你就在这里处理文书吧,也帮着我参谋一下。”凤兰省大手一挥,贾宝玉算是脱离了晒太阳,站岗值班的苦逼岁月了。贾母听了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当着贾政,贾赦和贾琏等人的面前狠狠地夸奖了一番宝玉:“你们眼馋我心疼宝玉,却不知道他值得我疼。一下子就做了军机参赞,就连这宝玉的老子也赶不上了。” 贾赦听着贾母的话,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贾政虽然被贾母讽刺了一会,可是宝玉是他的儿子啊,贾政觉得还是很有面子。贾政装腔作势的咳嗽有一声,装着有些不高兴的对着贾母抱怨:“老太太休要如此了,宝玉肯定又要骄傲了。他能有今天全是老太太的功劳。” 这要是放在以前,贾琏肯定心里不舒服,可是现在,他却是没一点吃醋嫉妒的感觉。想着顾直开解他的那些话,贾琏一本正经的对着贾政和贾母表示了祝贺,露出来很欣喜地样子:“二叔也该放心了。我本来是个最没用的。以前不过是宝兄弟小,我跑个腿罢了。如今,宝兄弟出息了,我也就放心了。说来惭愧的很,这几天理藩院忙的很,我怕是不能时常回家了。以后不少的事情都要宝兄弟接手了。” 听着贾琏要彻底扔下家里的事情,贾母和贾政不满意了,没等着贾母反对,贾琏就拿着一堆冠冕堂皇的道理堵上了他们的嘴:“如今京城里面谁都知道宝玉的名声,以前我出去大家只说是我贾家的子孙。如今我出去大家全说我是宝兄弟的哥哥。好些事情还是人家看在宝玉的面子上帮着我办好的。何必放着大神不用,叫我这个小鬼出来丢人现眼呢。老太太和二叔也知道,我到底还是我父亲的儿子。父亲年纪大了,也搞我尽尽孝心了。” 贾赦听着儿子的话顿时做出来慈父样子:“很是,当初可是说的清楚,琏二他们夫妻两个是暂时帮着二弟的。你的儿子如今自立了,我也上了年纪。上次,我叫着琏二帮我办件事,竟然也不能够了。他再不好也是我的儿子,我身上的爵位是祖宗留下来的,他是大房长子,长孙,我总要带着他学习学习。那些世交亲友的总是要交代下。” 贾政和贾母被贾琏父子两个的堵得无话可说,贾母也只能无奈的表示:“我不能偏心,我也盼着琏二上进呢。你差事做的好了,我也是欢喜的。” 这样贾琏顺理成章的扔下家里应酬来往的琐事,一门心思的当差,找机会放外任去了。宝玉也只能接下来贾琏的那些事情,不过好在有赖大等人帮衬着,还不至于乱成一团。 但是没多事情就变味了,凤兰省每天都听见宝玉在说这里不对,哪里不对。可是刺挑出来一大堆,该怎么改变这些不完美的地方呢,宝玉很无奈的摊摊手,对着凤兰省说:“朝廷局面如此,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好吧,你无能为力就无能为力了,天都不全何况是天下的事情呢。既然大家无才补天,那就还是按着以前的方法做吧。结果宝玉一脸的忧国忧民,唉声叹气,害的大家都开始怕他了。怎么在人家的眼里,他们每天辛苦的办事,就成了国家的蛀虫一样了。 凤兰省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几次下来对着宝玉也没以前的看重,每天给他一点来往文书,发送公文之类不冷不热的差使干着。就当着养着个吉祥物好了。谁叫人家天生含着一块玉出生呢,大概这就是他特异之处,我们这些凡人也只能敬而远之了的供着他了。 黛玉听着宁王妃的话,无奈的说:“我这个二哥哥的性子一向如此,他是个不通庶务的,还不如回去安心的读书呢。”以前宝玉整天的满嘴里说什么国贼禄蠹,看着别人都是蝇营狗苟的混日子,没一点有利于江山社稷和民众的事情。黛玉想着大概是宝玉看不惯官场上的陋习,若是有朝一日,宝玉也出仕做官,没准会努力改变下这些风气。 谁知宝玉算是出仕了,可怎么还是打嘴仗呢。黛玉从小跟着林如海各处做官,对于做官是怎么回事大概也知道些。在黛玉看来做官并不轻松,各中的辛苦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尤其是宝玉,从小没受过苦,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那个凤兰省将军对宝玉已经算是客气了,但是二哥哥还这么下去肯定要辜负了上司的一片好意了。 “正是说呢,你还不知道呢,如今也不知道哪里冒出些读书人,异口同声的说你你外祖家的那个宝玉是个忧国忧民之人,什么目光长远的,说的她好像是屈原一样的人物。还时常拿出来些诗文和文章。说是你那个表哥写的。里面写的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听着王爷说都是些玄而又玄的文章,或者是清丽的诗句。”宁王妃说的很含糊,黛玉却知道宝玉的文风。大宝玉的诗文多事艳丽轻浮,满是富贵旖旎之气,可是文章又是太过偏激。一切都是别人的不是,自己不是看破红尘,冷眼看别人在俗世挣扎沉浮,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俾睨天下的架势。就是看破红尘说什么一切皆空的道理。 这样的东西传出去真的好吗?宁王妃没察觉到黛玉暗地担心的神色,她忍着笑意和黛玉说:“我昨天进宫,听见说他最后惹恼了凤兰省,被凤将军给骂一顿。要不是底下的人拦得快。没准还要挨揍。” 黛玉听着王妃的话顿时紧张起来,宝玉的祸惹的不小,不要连累了家里才是。王妃把听来的笑话原原本本的和黛玉说了。原来这天宝玉闲着无事,一个管着打扫的小太监和宝玉套近乎说闲话。说起来那个小太监为什么入宫做内侍来,小太监说是因为家里太穷了,等着交了赋税家里就没剩下什么粮食,自己还有个大哥参军去战死了。家里就剩下他还能值点钱。于是小太监自卖自身,到宫里做太监去了。 宝玉听着感慨着说:“我平生最恨文死谏,武死战。那些武将缺少谋略,就知道一味地逞凶斗狠,自己血气上涌白白送死就罢了,还要拉扯上别人。害的多少人家孤苦凋零……”正在宝玉愤怒的谴责着武将们的好杀和有勇无谋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喝,凤兰省脸色通红虎目圆睁的出现在了宝玉跟前。 原来小太监的兄长战死的那场战斗是凤兰省指挥的,当时为了保证主力大部队迂回敌后,给主力部队赢得充足的时间,凤兰省带着军队孤军奋战,伤亡惨重。他多年带着的队伍折损了十之六七。可是没想到贾宝玉却是这样冷嘲热讽,凤兰省顿时爆发了。 “最后凤兰省哭的什么一样,到皇上的寝宫外面跪了一个时辰,求皇上出来主持公道。如今还不知道事情要怎么了解呢。听说不少的文官上书,他们有的说凤兰省贪功冒进,还不容人议论,心胸狭小不堪大任。已经有武将出来帮着凤兰省说话了。”宁王妃和黛玉学着外面的舆论。她无奈的说:“那个贾家的宝玉听说是长得很是不错,在人前也是知书达理的公子行径。怎么脑子有点傻乎乎的?” 黛玉苦笑一下,无言以对了。 顾直宝贝儿子百日办的很是热闹。当初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三朝和满月没都没大办,但是亲友们都送了礼物,还有亲自上门祝贺的。因此顾直无论如何都要热闹的办一次,算是还了人情。 贾家那边就是贾琏和凤姐来了,原本是说好要来的王夫人却没来。凤姐笑着说:“太太身上不自在,我出门的时候她还和我说,本来是要来的。谁知身子不争气还请妹妹和妹夫别生气。”说着凤姐递上礼物,拉着黛玉上下打量着:“真是越发的好了。小宝宝呢,叫我看看?” 见着凤姐不说王夫人不来的缘故,黛玉知道肯定是王夫人和贾政为了宝玉得罪了上司的事情发愁呢。左威卫虽然是戍卫东宫,可是左威卫将军是皇上直接管着的,顾直根本说不上话。因此王夫人才不会来呢。 黛玉拉着凤姐寒暄几句,就有不少的亲友女眷都来了。接着管家进来说宁王妃和皇后派来的嬷嬷来了,黛玉忙着起身迎接。这里凤姐帮着黛玉招待大家,互相寒暄。一会宾客来齐了,黛玉情大家入席,看戏喝酒不提。 外面同样也是一片热闹景象,贾珍对着顾直说:“你得了儿子,自然是该请大家喝酒看戏的。只没想到能请得动他——小柳是个目下无尘的人,怎么和你没认识多久就有了这样好的交情了。上次,我府里有事情,说了半天才请了他来助兴。没想到他肯唱全本的西厢记出来。京城多少人家眼巴巴的拿着银子求他,他还不肯呢。” 顾直一边给贾珍斟酒,一边笑着站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是我们投缘吧。珍大哥先坐坐,我还要去后面照应下。” 贾珍忽然拉着顾直说:“你站住,今天宁王爷来了。怎么这会不见他了?” 顾直搪塞着说:“你知道王爷府上的情形,大概是王爷担心王妃的身体,就提前悄悄地走了。他一向是不喜欢扫了大家的兴致的。”贾珍听着顾直的话,也就一笑,不在意的说:“这位王爷以前也是个爆炭脾气。谁知还真是彻底心灰意凉,没了一点脾气了。人啊,最要紧的是识时务,可别像是宁王爷那样。站错了地方挡了人家的路,就不好了。” 听着贾珍的话,顾直心里一动,贾珍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不过今天不是盘根问底的时候,顾直从前头脱身出来,到了戏台后面去寻柳湘莲。柳湘莲已经卸了妆刚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正坐着喝茶呢。 见着顾直来了就笑着说:“明天可要不少人眼红你了,我是一向不唱正本的戏,也从来不帮着人家贺寿办喜事的。为你可是破例了。这不过是看在你送我那张绝世好琴上。” “直送了柳湘莲一把唐朝的古琴,柳湘莲最爱音律,立刻把顾直引为知己,时常和顾直喝酒谈天,议论音律歌舞的事情。顾直经常发表一些精妙的意见,两个人可算是遇到了知己,交情很快攀升了。 “那个琴不过是借花献佛,快点跟我来。今天有位高手在呢。上次咱们争论音律,谁也不能服谁。这次我可是找了个高人。”说着顾直拉着柳湘莲向着后面走了。 柳湘莲眼看着到了顾家的后院,有些忐忑的说:“今天你家里请客,后面都是女眷,我这么进去不方便。”说着柳湘莲要走。顾直忙着拉着柳湘莲说:“别走,你看那个高人就在前边。”说着转过一个蔷薇花架子,到了一间很安静的净室内。紫檀长条案上供奉着一尊白瓷观音,香炉里面余烟袅袅,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在把玩着一支笛子。 第四十六章 顾直刚要说话, 柳湘莲已经下意识地走进了一步, 对着宁王深深一躬身:“这位先生可是当初赠我古琴的人?”顾直和柳湘莲认识了这些日子, 对这个人的性格也知道一二。要知道柳湘莲是个很敏感, 极有戒心的人。别看这他是个浪荡公子的样子, 整天不是眠花卧柳就是和一群公子哥儿们斗鸡走狗。看起来和谁都能坐下来高谈阔论,喝酒聊天。 其实那只是柳湘莲的保护色罢了。你要是在言语和行动中露出来一点的轻视和不尊重,肯定会被他踢得远远的。 柳湘莲能对着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这样放低身段, 顾直也只能心里感慨, 这到底是血缘关系。父子之间心意相通。 于是顾直很识趣的出去,把空间和时间留给这对想见不能想认得父子。 顾直在蔷薇花架子前站了一会,侧耳听着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琴声悠远,笛声清越, 顾直嘴角上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对着过来找他的林程问道:“有什么事情, 又是谁来了?” “是甄应嘉带着他那个宝玉来了。已经快要进门了, 还请大爷过去迎接呢。”甄应嘉来了。顾直没想到甄应嘉会亲自来,还带着他那个宝玉。不知道为什么, 顾直对着什么宝玉一概不感兴趣。尤其是这个长相和贾宝玉一样的甄宝玉,看见他那张脸就不舒服。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甄应嘉是皇上的心腹, 自己总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不是。 “甄家就是他们父子两个来了, 还会有谁?可有女眷?”顾直一边向外走, 一边问:“他们家太太已经先来了, 奶奶那边早就招待着。今天皇后娘娘亲自派了人出来,还有宁王妃亲自来了,那些本来说不来的奶奶太太们也都忙着赶来凑热闹了。奶奶倒是早料到了这样的情形,一切嘟是预备这呢。大爷放心,里面奶奶照顾的很好。”林程和顾直说着里面的情形。 人还真是个最世故的东西。当初顾直请客,给了当初来送礼道贺的人家全发了请柬,安歇交情好的自然是亲自来赴宴,祝贺顾直第一个儿子百天之喜。但是不少的人家都说那天不巧有事不能来了。黛玉和顾直得了回话也没特别计较。 本来就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上门来送礼祝贺,顾直虽然顶着状元的名声可是官职晋升也没特别的显眼,加上上次大闹科场,大家全知道了顾直是个一板一眼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于是那些想攀关系,做私下交易的人就不怎么敢和顾直亲近了。只不过是维持着面子上的事情。黛玉和顾直打心里不想和这些钻营能手们走得太近,不来正好。 不过等着黛玉接了宫里的消息和宁王和王妃要亲自来的消息,她无奈的叫丫管家多多的预酒席。因为那些据说是当天不能脱身过来的客人们是肯定会出现的。 果不其然,当初甄家太太口口声声的说身上不好,那天还要去庙里为侧妃上香。怎么身体也好了,也不在佛前烧香了? 黛玉肯定是和那些太太奶奶们应酬,接受那些或是羡慕,或是探寻,或是带着别的什么的眼光审视。正想着已经到了外面厅上,甄应嘉笑嘻嘻的对着顾直说:“顾贤侄今天大喜。怎么不见奶娘抱着小公子出来给大家看看。”说着甄应嘉对身边一个秀色夺人的青年说:“这是犬子,快点见过你顾世兄。” 两个人长得一样,但是甄宝玉和贾宝玉却是独立的两个人。除了相貌,他们再也没多少相似的地方。顾直和甄应嘉寒暄着,一边和甄宝玉交谈几句。只几句话下来,顾直就察觉出来甄宝玉绝对不是个等闲之辈。按理说初来乍到,大家都说你和一个人长得一样,只要出去别人都会盯着你的脸看,还会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你们,把你们摆在一起做比较。偏偏那个长得和你一样的人还是个素来有呆子名声的贵公子。时间长了,一般人都会失去耐心,即便是要顾忌面子,但是心里的闷气难免会在脸上带出来。说话,眼神里面带着不耐烦和郁闷。 但是刚才这一路上过来,大家都和甄应嘉父子打招呼,众人的眼光和话题一下子都放在了甄宝玉的身上。贾家在京城时间很久了,在座的人十有八九是和贾家有过交往的,更有些和贾家过从亲密的,还见过那个宝玉。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甄宝玉的身上,连着今天宴会的主角,顾晔佳小盆友被抱出来也没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好像今天不是顾直儿子的百天宴会,而是甄家的儿子展览会一样了。 甄应嘉无奈的对着顾直表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知我这个儿子竟然和荣国府的贾宝玉长得一样。只是我这个儿子没人家的有出息。听说那个宝玉进了左威卫。”甄应嘉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带着羡慕的口吻夸奖着贾宝玉。顾直一本正经的附和着甄应嘉的胡说八道,同时恭维着甄宝玉:“世兄也是龙驹凤雏,今天甄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其实也不过是小儿百日,岳父的意思是家里人丁单薄,想借着这个机会大家热闹下。” 林如海算是没了生儿子的指望了,因此他对着外孙子简直是疼到了心坎里面去了。这些天恨不得把孩子抱过去放在身边养着。今天孩子百日宴会,林如海大大的出资出力赞助。其实按着顾直的想法,既然是岳父喜欢,干脆叫孩子姓林也没什么。经历了那么些生生死死的,顾直对着那些虚礼俗套已经是看的很淡了。 但是林如海可不是那种占女婿便宜的人,他对顾直说:“人生在世,何必计较身后的虚妄之事,只要你们和美就好了。”林如海的举动正好堵上了那些顾直是招赘女婿的传言。因为早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顾直是看中了林家的家底和关系,林如海哪能随便的把女儿嫁给个没根底的小子,肯定是要有所求。现在林如海明着表示不要孙子和自己姓,大家对顾直就更羡慕嫉妒恨了。为什么自己没找一个有钱有根基的独生女呢,为什么自己没个这样尽心帮衬自己的老岳父呢。 甄应嘉的到来更是叫不少的人眼红。京城,甄家就像是个传说。据说能得了甄应嘉青睐的人肯定能在仕途上顺风顺水。在江南的时候甄家就是很难高攀,来了京城,甄应嘉除了去一些世交家里拜访再也见谁。就算是有些想走门路的人来请见,也被人家客客气气的给挡回去了。 没想到甄应嘉竟然是带着儿子上了顾直的门。这可是别有深意的啊,谁都知道甄应嘉最会揣摩皇上的心思,莫非皇上是想把顾直再升一升官吗? 感受到那些热辣辣的眼光,顾直也只能心里苦笑了。大家只看见了荣华富贵,却没看见这背后藏着危机。顾直也不想和甄应嘉攀交情,只是殷勤招待,尽到了一个主人的本分。甄应嘉似乎察觉到顾直不怎么趋附,却也没生气。反而是笑着对甄宝玉说:“你该要向着人家多多请教,当年他可是状元啊。” 听着父亲的话甄宝玉站起来对着顾直拱手说:“久闻先生大名,可惜一直不能有缘相见。今天一见真是三生有幸,我虽然不才可是也得了几位名师的教导……”甄宝玉说起来科举考试,讲的头头是道。顾直到死也是科举出身的,听着甄宝玉的话竟然也是有板有眼的。 两个人倒是谈起来,甄宝玉说起来自己跟着那些先生学习,他忽然提起来贾雨村。一脸遗憾的说:“当年贾雨村先生还在我家坐馆授课,那个时候我太轻狂不懂事,不听先生的教训,叫他失望了。现在听说贾雨村先生生了总兵官,也算是威震关外的一方大员了。可惜,想要再听先生教诲却不容易了。” 甄宝玉言语之间对贾雨村全是恭敬和崇拜。顾直看甄宝玉,不像是装出来,他心里确实这样想的。不过顾直也和贾雨村有过些交情,贾雨村一贯会做人,如今人家在关外屯田,闹得有声有色,日渐得了皇上的器重。可是贾雨村还是对顾直很客气的样子。从贾雨村的嘴里,顾直却没听见一点对甄宝玉的赞扬。反而在贾雨村的嘴里,甄宝玉是个和贾宝玉一样,聪明但是不会走正路的孩子。也就是生在了富贵之间能够做个浪荡公子。 看样子那些传闻是真的了,甄应嘉一顿狠狠地板子,把甄宝玉给扳到了正路上。眼前这个一脸毕恭毕敬,满是崇拜看着自己的人,绝对是个醉心功名的人,有甄应嘉那样的父亲指点这着,只怕这位甄宝玉今后绝对是个城府深沉,纵横捭阖的人物了。顾直想到这里,忍不住心里打个激灵,看甄宝玉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皇后身边的嬷嬷和宁王妃做了首席,黛玉在边上作陪。台上的戏正演到了热闹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戏台上。这个时候雪雁悄悄地到了黛玉跟前低声的说:“奶奶,薛姨太太来了。”薛姨妈来了?黛玉有些诧异,薛姨妈和王夫人就像是连体姐妹一样,至少在对贾家的亲戚上,她们总是口径一致。今天王夫人说好的没来,那么薛姨妈自然也不会来了。谁知宴席开了一半,怎么薛姨妈却来了。 上门就是客人,薛姨妈还算是长辈,黛玉也不能怠慢了人家。于是她对着宁王妃和皇后派来的嬷嬷说告罪,离开宴席出去迎接了。看着黛玉出去。坐在宁王妃下手的甄夫人问道:“怎么顾家奶奶出去了,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史鼐的夫人今天也来了,她听了甄夫人问笑着说:“是薛家的太太。今天顾家大奶奶得了哥儿做百天,那边府上的二太太应该过来看看外甥女的。结果谁知道出了他们家宝玉那档子事情。想来他们二太太是没心思来了。倒是可怜了薛姨太太。没了丈夫就跟着儿子过日子。她家的那个儿子又是个不省心的。一个姑娘倒是很好,可惜耽误了终身。” 说着史鼐的夫人故意的大声叹气。做出来惋惜的样子,宁王妃来了兴趣问:“我听着玉儿说薛家的那个女孩儿很好。她家也是皇商出身,祖上也是有点名气的。现在还是皇商呢。怎么耽误了终身?” 史鼐夫人抓了机会,故意含含糊糊的表示,薛家姑娘来历不凡的金锁,贾家二爷含玉而诞的神奇。后来贾宝玉步步高升,那些似有若无的传言。皇后派来的嬷嬷听着史鼐夫人的话立刻表示她从来没听过这个传言:“皇后娘娘和皇上把公主爱的什么一样,皇上说了还想把公主留在身边几年呢。” 史鼐夫人做个:你们看,两头落空了吧。宁王妃有些惋惜的说:“其实也没是两家挑明了说,各自装着糊涂就是了。既然他们家的姑娘好,还有个什么金锁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命小福薄的人。只是因缘未到罢了。等一会薛家的太太进来,我可要问问。”大概是没了女儿,王妃对女孩子们都很爱护。 “王妃好心,只是这件事,我斗胆劝王妃还是别掺和的好。虽然两家没过了明路,可是他们住在一个园子里一年多了。他们家的宝玉又是个高兴起来没遮拦的。以前他小的时候,老太太疼爱养在身边和姐妹一起也罢了。可是现在长大了,就不好这样了。那个薛家的姑娘还比他们家宝玉年长两岁呢——”史鼐夫叹息一声,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听说很是照顾这个姨表弟的,时不时的到那边去坐着和表弟身边的丫头说话。”这简直是明着说宝钗对宝玉存了别的心思了。 宁王妃听着史鼐夫人这个话顿时黑着脸不说话了。黛玉带着薛姨妈进来,大家又是见礼寒暄一会,等着薛姨妈坐下来,边上的人都装着看戏也没理会。黛玉不知道自己不在的狮吼功发生了什么,倒是凤姐一直坐在那里,却装着没听见也不吱声。 看了一出戏,宁王妃和皇后派来的嬷嬷先告辞了。接着是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甄夫人却是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他对着黛玉说:“我听说你的园子收拾的不错,老坐着看戏浑身都僵硬了,我们出去散散。我知道你一个人要应酬这些,也不用你陪着我,我请几位太太陪着就是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我们老年人讲古,年轻人不喜欢听。” 黛玉听了也只能叫林程媳妇引路,甄夫人请了几位上年纪的太太和她一起散步去了。 这里黛玉应酬了一会,凤姐过来笑嘻嘻的坐在了黛玉身边:“你今天功德无量,救人水火之中。怕是没几天我们要喝喜酒了。” 第四十七章 黛玉不明白凤姐的意思, 凤姐在黛玉耳边低声的把刚才史鼐夫人的话说了:“史家的人势必咽不下这口气。不管如何湘云是定了亲事了,湘云的两个叔叔算是仁至义尽。以前的种种也都体面地遮盖过去了。可是宝丫头呢。还每个着落呢。” 没想到湘云的婶婶会这样做, 黛玉叹息一声:“何苦呢,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宝姐姐是什么情形了。刚才甄夫人出去,大概是为了宝姐姐的事情了。” “你是个聪明人, 不过我看甄夫人未必是什么好心。宝玉攀高枝的事情算是黄了,可是老太太未必肯愿意宝姑娘嫁进来。现在老太太和太太僵持着,太太那里是为了宝玉的事情操心不肯来, 她是拉着老爷和老太太打擂台呢。她知道老太太心疼你,就想着拿着不过来,来给老太太难看。我这位姑妈以前也是个天真烂漫的人。谁知现在生出来这些弯弯肠子。只怕甄夫人是想促成了薛家姑娘和宝玉的婚事呢。”凤姐眼波流转, 低声的在黛玉耳边说:“你还没见过甄家的宝玉吧,真的长得和咱们家宝玉一样呢。” 原来是这样, 单纯论相貌,黛玉承认宝玉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既然甄家的宝玉长大和这边的宝玉一样, 听着顾直说过甄家的宝玉自从被自己的老子狠狠敲打一顿,竟然改邪归正,开始认真读书。甄家全家上来就是为了明年春天甄宝玉参加春闱的。 甄家的志向不小啊,宝玉在内卫怕是混不下去了。别说皇上和皇后了,就是平阳也不会喜欢宝玉这样夸夸其谈, 却没一点诚心的人。甄家的宝玉——原来甄家是这个打算。只身按着老太太的脾气, 即便甄家和贾家是世交, 情谊深厚, 可是在宝玉的事情上,老太太未必会让步的。 “老太太那样的疼宝玉,未必会愿意吧。这个事情,咱们也没插嘴的地方。我知道凤姐姐这些日子在家里不好待着。我这几天正想着要办些事情,还要时常的麻烦凤姐姐呢。”黛玉很是善解人意,王夫人和贾母的矛盾已经摆在了台面上,凤姐夹在中间太难受了。 一边是自己的亲姑妈,一边是老太太。可怜了凤姐即便是八面玲珑也是难为两边周全。凤姐拉着黛玉的手,很是感慨的说:“我这个人一向是不相信阴司报应,脸酸心硬,可是我却知道只要别人对我真心实意,我必然不会忘恩负义。好妹妹,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话,水里活里的我不含糊。” “真是哪里的话,我想着凤姐姐的身子也弱,我在佛前许愿,求神佛保佑孩子平安长大,但是我一个人去上香还原有些孤单。就想求凤姐姐和我一起去。若是老太太不许,我亲自上门去求了老太太。”黛玉也不想一直在家待着,自从怀孕黛玉连着二门都出不去。眼看着孩子生出来了,她自然是找个法子出去转转散心。 且不提甄夫人和薛姨妈在花园里面说了什么,就听着林程的媳妇晚上回报说甄夫人和薛姨妈也没说什么,只说儿女如何的话。甄夫人好像对着宝钗很感兴趣,问了不少的情况。还问了宝钗的生辰八字。似乎有给宝钗做媒的意思。薛姨妈自然是欢喜感激,对着甄夫人一个劲的说好话。最后散了的时候,也是薛姨妈看着甄夫人上了轿子她才走的。 看样子凤姐真是说中了,但是甄家也是对着平阳公主驸马的位子志在必得了。想着以前甄家和贾家的交情,黛玉有些感慨,两家也算是百年的交情了。谁知为了利益还是要散了。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都要伤心了,自从那个小东西生出来,你的心,你的眼光全在他身上。好容易这会那个臭小子睡着了,你还这样牵肠挂肚的。我都要被你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顾直梳洗了,换上了寝衣,在等下跟着黛玉抱怨着自从儿子出生自己被彻底忽视了。 “羞羞,你都是多大的人了还跟着儿子计较这个。”方才郁闷的心情被顾直一番插科打诨驱散了。黛玉起了玩心,她捏着顾直的脸,拿着调皮的语气轻快的说:“我刚才可不是在想儿子如何。我是想一个大美人呢。这个美人长相标致,还能作诗,人又是出名的好。” 顾直立刻知道黛玉在想什么了,他不屑的耸耸鼻子,凑近了黛玉身边,鼻子尖几乎要贴上了黛玉的脸:“行了,再好的美人我也没兴趣。那个什么带着金晃晃金锁的宝姑娘还是给他们家宝玉去享用吧。真是天赐良缘,不要错过了。” “你这个人真是,你难道能看见我心里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宝姐姐的事情。湘云的婶婶——怕是薛家和史家算是反目了。他们家以前还算是沾亲带故呢。谁知都变了。”黛玉感慨起来甄家和贾家,史家和薛家。当年贾敏曾经和黛玉讲过外祖家和甄家关系非同寻常,贾史王薛四家联络有亲,更是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没想到今天眼看着要分道扬镳了。 “因为利益交集生出来的交情和情谊,早晚会因为利益的冲突反目。这就是圣人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因为君子不会为了利益做出来坑害别人的事情,更不会结党营私。当年甄家和贾家,怕是也是因为利益走到了一起。现在因为利益分开再正常不过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史家和薛家的事情也是一样。当初史家大姑娘被人说那些话,对她一个闺阁女子也算是致命打击了。本来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再也没什么依仗,一旦败坏了声誉岂不是一辈子不能翻身。打击对手的方法有无数种,可为什么选这条最不给人留后路的。姻缘之事何必强求呢。吃相难看,早晚一天剥掉了伪装那个时候如何朝夕相处下去?”顾直拉着黛玉躺在床上,枕着手望着帐子顶。 黛玉忽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她撑着头,看着顾直轻声的问:“你和靖王是怎么样的交情呢,是要靠着他的身份来实现你得报仇计划。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呢?”这几天顾直经常和靖王在一起,有的时候晚了,顾直还会歇在靖王的府上。黛玉曾经对着顾直婉转地表示过,你现在是东宫少詹事,和一个皇子这样亲密真的好吗? 谁知顾直根本不当一回事的,笑嘻嘻的对着黛玉说:“这个可是太子殿下的吩咐。皇上把查核工部账目的事情给了靖王。太子不放心,叫我过去看着。我整天泡在那边太子才放心呢。”顾直一番话把黛玉的疑问给堵回去,黛玉今天再也忍不住抱怨出来,话刚出口,她自己都呆住了。怎么听着酸溜溜的,莫非她连着靖王的醋都吃了?阿难肯定要笑话自己了。想到这里,黛玉干脆是蒙住脸装死了。她刚才说了,忘记了 顾直愣了一会,忍不住无声的笑起来,他越笑越开心,嘴张得大大的,浑身不停地抖动着,眼看着黛玉好像是自欺欺人的小鸵鸟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顾直干脆是翻身扯掉了黛玉闷在头上的被子,咬着她的耳朵,轻声的说:“娘子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可好?”自己这几天是故意的,因为顾直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黛玉有了身孕自然是是喜事,可是自己也被撵到了书房去睡觉。尤其是宁王妃与派来的几位嬷嬷很是厉害,直接当着顾直的面说怀孕的是不易行房。一切要以孩子为重,而且黛玉的身子娇弱,更要小心谨慎。于是顾直只能一个人在书房孤枕难眠的熬着了。 等着孩子出生,黛玉要休养身体,等着黛玉身体休养好了,可是黛玉的心思已经被儿子抢走了,顾直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前自己一回家,黛玉就拉着自己问寒问暖,衣服,茶水都准备的很妥帖。现在呢,衣服和茶水还是准备的很妥帖,但是妹妹为什么不理我啦。她的眼光全落在了孩子身上。就算儿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妹妹你也不能有了儿子就把当爹的给扔过墙啊! 顾直郁闷了几天。正巧皇帝忽然叫靖王去查看工部账目,太子顿时慌张起来。这几年太子的手伸进了工部,工部的亏空越来越大。太子担心靖王这个二愣子真的查出来些什么,不知就里的捅到皇上跟前。于是太子干脆叫了顾直来,说靖王平日和顾直交情不错,叫他去盯着靖王查账的进度,一旦是有什么立刻告诉太子。顺便也和靖王通气,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于是顾直理直气壮地泡在了靖王府上,专门等着黛玉吃醋呢。 预期的结果来的不算慢,顾直对黛玉的反应很是满意。他亲吻着黛玉,含着她的耳垂,轻声呢喃着:“你也尝尝被冷落的滋味,我都已经被你冷落了一年多了。你为什么总是不要我亲近?” 黛玉费力的推开了一点顾直压在身上的身体,她脸蛋涨得红红的,细白的牙齿咬着嘴唇:“我担心很快再有孩子。”孕育生命的感觉很神奇也很幸福,但是黛玉纤细的身体叫她在生产的时候还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放心,一切交给我。”说着顾直含住黛玉娇嫩的唇瓣,辗转吸吮,一双手也开始在煽风点火,惹得黛玉脸色潮红气喘吁吁的。 正在两个人意乱情迷的时候,黛玉忽然想起什么他又推开顾直,冒出来一句:“我身边的丫头都是好的,你要谁过去服侍也是使得的。” 一瓢冷水浇在了身上,瞪着黛玉顾直郁闷死了:“我在你的眼里就是那种皮肤淫滥的人吗? 黛玉无奈表示的:“今天王妃问了我身边的丫头的事情,还说不要小气,要大度些。”原来宁王妃见着了黛玉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长相标致,就随口说顾直好福气的话,等着闹清楚了,顾直自从成亲以来对着黛玉陪嫁过来的丫头都是不招惹,宁王妃对着黛玉说:“这样虽好,可是你要小心些。总是有人喜欢到处拿着别人的事情说嘴。而且你有身孕不方便,也该在他身边放几个人。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耐不住寂寞,总是要生事的。与其叫他到外面找了不三不四的来淘气。还不如知根知底的安排几个人。你也能有个帮手不是。” 黛玉听了王妃的话,竟然发现无话反驳。她心里当然是不愿意顾直有别的女人的。但是环境如此,黛玉可是亲眼看着凤姐如何被人诟病的。她也就答应着,心里却是有点不是滋味了。 顾直听着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郁闷的说:“王妃还真是得了便宜卖乖。王爷只守着她一个人。怎么到了咱们就不成了。” “你个傻子,是装糊涂呢还是真傻。宁王爷素来喜欢音律,他府上养着不少的歌姬舞姬,你以为那些人是摆设不成。你还和我装糊涂。你到底是看上了谁,先说好,雪雁和紫鹃都是我用惯了的了。剩下的丫头你挑一个吧!”黛玉狠狠地白一眼顾直,郁闷的嘟着嘴。就像是小时候她不想分享天甜美的糖果可是又不得不分享一样。 宠溺的看着黛玉耍赖的表情,顾直心情越发的好了:“我要丫头干什么?我从来身边不喜欢一群人围着伺候的。有你就够了。王妃的话虽然没错,她其实的意思是提醒你,人心隔肚皮,有的时候你以为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却是记恨你的理由。而且人心险恶是没来由的。你明白了?”顾直点点黛玉的鼻子,黛玉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以前她年纪小,养在深闺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所见的只有荣国府那点事情。 后来黛玉成亲,交际的范围广了。她才知道京城里面有不少独占着丈夫的女人,可是她们都没凤姐那样被人提起来就说是嫉妒不能容人的。原因就是凤姐太喜欢招摇了。那些被分享丈夫的女人不敢和自己的丈夫生气,也没本事斗过小妾,只能拿着凤姐当成了假想敌。 “我就说呢,王妃怎么忽然提起来这个。”黛玉一笑,脸上微微一红,刚才自己太沉不住气,阿难哥哥肯定在心里得意呢。“好了,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别管别人了。”顾直一把扯了被子,掩住一室春光。 “甄家太太来了。”听着婆子的通报,贾母仿佛松了长长的一口气,宝玉的事情总算是能平息了。贾母现在没了以前的雄心壮志,她只求着宝玉和贾家能平稳的过关就是了。宝玉一番武将误国的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了。这些年朝廷一直对外用兵。先是漠北蒙古侵犯河套,接着又是幽州一带出现了蒙古人的骑兵,关外更是不怎么太平。朝廷征伐蒙古,在关外实行屯田,调了直隶山西和山东等地的流民去戍边。总算是花费了无事银子,牺牲了上千上万的生命,北边的战事平定下来。 可是皇帝又预备着对着南边用兵了。朝中不少的文官早就对朝廷的的政策不满了,可是不满也只能在肚子里转悠,宝玉的一番话就好像给这些不满找到个出口。于是不少的文臣一起上疏,他们那里是责难将军们不善于打仗,牺牲太大,他们的矛头直指的是皇上啊! 是皇帝的国政大计! 为什么要用兵,除了河套,剩下的地方在那些文官看来都是不毛之地,当地的老百姓都是化外之民,都是野蛮人。根本不值得花费人力财力去征伐。他们要干脆给他们好了。只要守住了自己家乡那点地方就很好了,无为而治嘛。 没几天京城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大臣们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支持用兵的,不显示下威力,叫四夷臣服,那不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了?一边自然是强烈的声讨现在的政策,连着秦始皇汉武帝都给搬出来,真是纵观古今,把耗费民力,好大喜功的可怕后果给说的头头是道。 贾母听着贾政和贾赦的话,开始坐不住了。谁知贾政还是沾沾自喜呢,自己的儿子竟然出名了。如今京城上下都知道宝玉初生牛犊不怕虎,雏凤清于老凤声。贾母被贾政的话气的指着鼻子骂:“你这个做老子是想害死我的宝玉不成。宝玉多大的人他才做了几天的官儿,知道些什么。你看看那些上书的人,都是什么人。他们早就是想扳倒皇上的国策,只不过是拿着宝玉一个孩子口无遮拦的话做引子罢了。你儿子被人当成了枪使了,那天风向不对,宝玉倒霉不说,全家都要跟着被皇上记恨了!” 贾母的话叫贾政惊出来一身冷汗,忙着问贾母该怎么办。贾赦倒是不言语,只冷艳看着贾政的笑话。 贾母无奈的说:“还能如何,只能找能寻个有权威的人出来,他们闹他们的去别把咱们家卷进去就是了。”贾母脸色难看,疲惫的叫贾政去找关系。那些人拿着宝玉的身世做文章,谁都知道宁国公和荣国公都是跟着□□皇帝拼杀出来的。贾家是武职出身,可是荣国的子孙竟然出来说用武过度。那就很耐人寻味了,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不是明摆着拿着贾家做幌子吗?贾政忙着去寻关系,可是谁理他啊。贾政只能求林如海和顾直,林如海表示无能为力,那几个起劲上书的人林如海表示和他们关系不熟,爱莫能助。顾直更是表示自己资历尚浅,人微言轻而且和那些人不熟悉。最后还是求到了甄家跟前。 没想到甄应嘉却是打着太极,但是碍着贾家和甄家的关系。甄夫人还是接了请柬到贾家来了。 贾母亲自在大观园设宴,甄夫人笑着说:“怎么不见你们家几位姑娘,请出来见见。”贾母忙着叫三春出来见过甄夫人,又叫了宝钗作陪、甄夫人对三春很是喜欢,见着宝钗更是赞不绝口了的说好。 甄夫人拉着宝钗的手对着贾母说:“我也是有点见识的,谁知今天见了薛家姑娘,真是开眼了。世界上还有这样好的姑娘。薛家太太你好福气,不如把你的女儿给我做女儿吧。我给她保一门好婚事,保准你满意。” 薛姨妈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应下来。甄夫人拿出来一只金镯子给宝钗,宝钗磕头献茶算是认了甄应嘉的夫人做干娘。贾母看着甄夫人如此行事,脸上虽然都是笑意,可是眼神却越发的冷淡起来。王夫人趁着甄夫人喜欢,笑着问:“也不知道做干娘的给干女儿说个什么亲事。我是宝丫头的姨妈,到时候我自然为她厚厚的添妆。” “这个人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甄夫人对着贾母笑着说:“本来我是打算求了宝丫头做我的儿媳妇,奈何算命的说我家那个宝玉不能早娶,我家老爷说你们家宝玉是个好的,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不如亲上加亲,宝丫头有金锁,宝玉有玉,金玉姻缘天作之合。老太太和太太看呢?” 第四十八章 “这是极好的, 我怎么没想到呢。老太太既然是甄家太太的好意, 我想就答应了吧。”没等着贾母开口,王夫人先一口答应下来, 甄夫人也不说话只笑嘻嘻的看着贾母:“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丫头, 你干脆在我家住几天可好。我虽然也有几个女孩, 可是每一个你这样善解人意的。” 甄夫人的话很明白了, 只要答应了贾宝玉和薛家的亲事, 甄家自然出面帮着平复沸腾的议论。把贾宝玉和贾家从风口浪尖上解救下来。事到如今,贾母还能说什么, 也只能顺水推舟,应承下来这门亲事。 甄夫人很是满意这个结果, 尽兴而散, 贾母和王夫人各怀心思,安歇不提。凤姐回了房里,平儿出来笑着说:“奶奶是得偿所愿了,总算能把手上的烫山芋给扔出去了。”凤姐冷笑一声:“你还做梦呢, 我担心等着宝姑娘成了宝二奶奶, 我还要难受呢。老太太怎么会把自己的身家和公中剩下的东西都交到了那边手上。我是想脱身退步了, 但是别人未必愿意。这个甄家倒是好大的手笔,我以前只知道他们家一向是屹立不倒的。谁知竟然能夸下如此海口。” 平儿想着凤姐的话,也无奈的承认贾母不喜欢宝钗。以前贾母对宝钗看着很关爱,其实那只是亲戚情面上。宝钗是王夫人的外甥女, 又成了宝玉的媳妇, 宝玉是贾母的命根子。看着自己宝贝孙子身边全是王夫人安排的人, 贾母是什么滋味。 而且这门亲事简直是甄家强按着贾母同意,贾母岂能对着这个宝二奶奶有好气?到时候凤姐还是要管着公中剩下的钱,在贾母跟前应承。王夫人岂能会叫凤姐独占这个美差?到了那个时候,贾母和王夫人又开始斗法,还是凤姐被夹在中间为难。 “那可怎么办?看着二太太越发没了惧怕,老太到底是上年纪了,总有一天要——那个时候奶奶可怎么办呢。宝姑娘是个有算计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只怕那个时候奶奶斗不过他们反而吃亏了。却不知道二爷有什么打算呢。”平儿担心的皱着眉,越发觉得贾琏和凤姐的前途坎坷。 “你个小蹄子,背着我在你奶奶跟前说爷的坏话。咱们家要办喜事了,你们怎么愁眉苦脸的?”贾琏说着已经进来了。凤姐白一眼贾琏:“你倒是躲出去了,我呢,烧热铁板上的肉一样。你跑那里去了,外面的风声如何了?” “是父亲叫我躲出去的。倒是辛苦了奶奶,如今事情圆满解决,你还愁什么?等着过几天还能讨上一杯喜酒吃。”贾琏笑嘻嘻的坐在了凤姐对面,接过来平儿递上的茶,不紧不慢的吃茶。 凤姐挑眉,她似乎察觉到什么问:“你这是遇见了贵人要升官了?” 贾琏笑着点点头:“正是呢,还是姑父疼我,把我安排在了吏部,考核司。你看这个差事如何?”贾琏慢慢地道出好消息。凤姐听着眼前一亮,欢喜的念佛一声:“佛祖保佑,上次我跟着林妹妹娶上香,抽的上上签,果然是应验了。” 接着夫妻两个说起来今天贾母请甄夫人,甄家强硬做媒把宝钗许给宝玉的事情。凤姐表示这件事请很奇怪,甄家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能把宝玉从旋涡中摘出来。要知道上书的那几位可是很有名声的几位读书人。他们身边围着一群追随者。或者是进士举人。或者是一些官员。他们尝尝举办聚会,写诗论文,可以说是左右着整个京城甚至是国家的舆论导向。 甄应嘉虽然深得皇帝宠信,但是他的势力只在江南,竟然能保证叫宝玉全身而退!凤姐表示,别是甄家在吹牛吧。 贾琏也是纳闷:“这个我也说不好。以前我虽然也是在官场上混的,可是总是浮在表面上。他们多是看着我的身份背景罢了。没几个能深交的人,更不知道那些秘而不宣的规则和事情。如今我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官场了,发现很多事情和以前想的不一样。甄应嘉怕是没有唬人。他的手伸的长着呢。不过咱们管不着,他能办好了,咱们家也跟着收益。就是办不好,也省的你为难了。横竖老太太是看不上薛家的妹妹。二太太倒是死心塌地的愿意。我看薛家的宝钗也不错了,挑花了眼就挑不出来了。宝玉除了长着一副好胎子,还有什么。有点脑子的人家都不会寻这门亲事。也就是薛家不嫌弃罢了。”贾琏跟着林如海和顾直算是进入了真正的官场。 因此贾琏也明白了不少事情,贾家算是权贵,可是随着贾家离着权力中心越来越远,贵的程度就开始慢慢地下降了。等着到了自己继承爵位,要是家里不能出个撑场面的角色,肯定只能是逐渐的成了那些破败世家的样子。至于宝玉,简直成了官场上的笑话了。按着出身,宝玉实在不算是多好。虽然祖上威名赫赫,但是宝玉是二房的孩子,还不是长子,贾政更是个默默无闻的,在官场上也就是靠着祖上的名气混日子,靠着女儿成了皇妃给脸上贴金。有眼光的人家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宝玉这样的绣花枕头的。 薛家的宝钗长相性格都不错,最要紧的是人家上赶着绝对不嫌弃宝玉。贾琏觉得贾母实在没什么好不满的。 “你脑子倒是简单,老太太哪里不知道这些。因此说过不要特别看重门户根基,只要人好,性格好就行了。你想老太太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可不是下了决心除了宝钗谁都行呢。还不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太太已经是皇妃之母了,再保持着宝玉,老太太今后还指着谁呢。”凤姐一语道破贾母的心思。婆媳之争从没停止,未来也不会结束。 贾琏对着女人的思想方式表示了不理解。 这个消息到底是传到了顾直和黛玉的耳朵里。“这会可是得偿所愿了。我以前竟然是个傻子。一点没看出来呢。”当初宝钗来的时候,黛玉只是担心人人都说 绵宁小包子睡得正香呢,耳边想起来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声音:“大阿哥,该起了。”小康包子郁闷的卷着被子,舒服的叹息一声。昨天好像玩得太疯了,有点想赖床了。想着小康包子干脆是闭着眼睛装死:“朕辛劳国政这些年,睡个懒觉很过分吗?” 可是康熙皇上啊,你现在不是那个把儿子们都闹成悲剧的千古一帝了,你现在是个处境为妙的皇孙啊。还是你孙子的孙子,而且这不是在十二阿哥的毓庆宫,你是在人家多罗格格林黛玉的府上呢,虽然黛玉是你上辈子的四儿子,但是你不是还想着把人家金屋藏娇吗? 绵宁的贴身太监吴道德见着主子这是分明在耍赖,也不由得苦着脸,心里诉苦:“主子,时候不早了。如今虽然不是在宫里,可是这里的规矩比宫里还严苛几分。要是主子起晚了一刻钟,奴才只能跪在太阳底下不能吃饭不能喝水的挨罚了。而且贾宝玉可是皇上的心腹,他在皇上跟前说一句,怕是主子也扛不住呢。为了主子也是为了奴才不挨罚,也只能对不起了。”想着吴道德无视了绵宁装死,干脆是半哄半推的搓着绵宁起来,嘴里絮絮叨叨的:“大阿哥醒醒,这可不是在宫里。这是在贾中堂家里呢,十二爷可是把大阿哥全交给了贾中堂了。” 绵宁小包子痛苦的挣扎起来,皱着眉头,不懈的一撇嘴:“老八这个混账,当初诸皇子上学的时候,就数他荒唐。嫌练字辛苦竟然还找了抢手来。这会在朕跟前装什么大头蒜!”奈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啊。小康包子被一群奴才服侍着穿衣裳,梳洗了,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 其实想赖床的不只是小康包子一个,此时此刻,披着贾宝玉皮的八阿哥胤禩,也是无限怨念的被黛玉赶着起来。这几天真的乏透了,乾隆终于是让出了自己的皇子,十二阿哥永璂,康熙朝的废太子胤礽,终于是坐上了上辈子失之交臂的皇位。新皇登基,而且旧皇帝还在,永璂的皇帝生涯开始的没想象的那么顺利。 宝玉现在成了上书房领班大臣,算是当朝首辅,一个不挂名的宰相了,新皇登基一切典礼规程,政务交接,外藩的安抚,还有宫里的安防侍卫,朝政和舆论的掌控,京畿治安,全要操心。连着几天可怜的宝玉家业也不能回,不是忙着安排皇帝的登基大典就是安排倒霉的小钳子,太上皇的养老。 十二总算是不用在自己侄子跟前做小伏低,装孝子了,乾隆这个倒霉催的,江南泡妞不成,还差点把命搭进去,如今已经被气的中风,口眼歪斜,半边身子不能活动。可是人家到底还是太上皇,就算是看在黛玉的面子上,宝玉也要把这个倒霉孩子给安顿好了。要不是看你这副德行,你阿玛肯定是进宫骂你一顿,然后和对弘时一样,赐你一碗毒酒自己了断了。反正你阿玛现在只有苏勒和毓秀两个孩子了,根本不待见你。 第四十九章 宝钗正和丫头们打点着明天要用的东西,薛姨妈进来看着那些东西说:“你一个姑娘家,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叫你哥哥办去。其实明天过定也不用很费事。这是我预备的嫁妆。当年你父亲在的时候就和我说, 就你一个女儿, 不能亏待了你。”说着薛姨妈打发了那些丫头。把手上一个单子递给了宝钗。 看着上面的东西, 宝钗忍不住算了下,足足有上三四万的银子, 宝钗低下头的声的说:“妈妈何必如此, 哪有嫁女儿给这些东西的。家里的境况不同以前了, 还是能俭省就俭省些吧。拿着这些东西过去反而会招人眼。” 和宝玉的亲事总算是定下来,可是宝钗的心里并没预想的那样甜蜜和幸福。她甚至没有代嫁新娘的羞涩和甜蜜, 对着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宝钗觉得自己心里已经是历尽沧桑了。对于一切再也没了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几十年的生活, 和她的姨妈一样,和丈夫日渐疏远, 一心一意的守着孩子过日子。 “你这个丫头,你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也不能亏待了你。咱们家虽然不比以前, 可是这点东西还是能拿出来的。而且咱们家得了贵人提携,今后没准还能复兴起来呢。你格格今天回来和我说了。没准还能在为大军供应粮草和药材的生意里面分一杯羹。他现在也懂事多了。若是能做成了这笔生意, 你这点嫁妆算什么。那边虽然有你的姨妈在,可是你太寒酸了叫人看着不好。那些人都是势利眼, 你过去总是要和妯娌相处的。”薛姨妈想的很好, 李纨是个寡妇, 自然不会和宝钗别苗头。 剩下的就是凤姐和尤氏了, 尤氏是那边的, 可以忽略。但是凤姐管家多年,又是自己的外甥女。当年凤姐出嫁可是陪嫁不少。而且凤姐喜欢要强,薛姨妈不想看女儿被人欺负了。于是她搜罗出来了私房钱,加上账上的东拼西凑出来这些东西,算是给宝钗的嫁妆了。 “妈妈,你还看不出来,凤丫头不会和我争什么。她到底是那边的媳妇,而且琏二哥哥心思不在家里,我一个刚来的,和她争什么呢。那边已经分家了,财不露白,这些东西我带过去也是白放着,不如还是折变成银子给哥哥做生意去。若是妈妈过意不去,就也给我分红就是了。嫁妆也不过是糊弄了众人的眼睛罢了。”贾政和贾赦分家,贾府早就没了当年的景象。宝钗知道按着贾政那个样子,也不过是坐吃山空。宝玉现在还卡不出来他能撑起来整个家业。 也就是说她嫁进去的荣国府也不过是个走上末路的豪门罢了。她唯一的希望就在宝玉身上。只要宝玉能争气,在官场上站稳脚跟,她的未来才有保证。想到这里宝钗忽然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当初妈妈和她一说甄家的意思,自己就立刻同意了呢。 “你这个孩子,那些面子上的东西还是要的。我是想着你看林丫头出阁,是何等热闹。真正的十里红妆。她在婆家第底气足,看她现在是何等得意。咱们家也不能委屈了你。”薛姨妈表示她这是在给宝钗和薛家撑面子。 提起来黛玉,宝钗满心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原来她还是不如林丫头! 第五十章 向着凤姐的房子走去, 紫鹃看着身边没人, 低声的说:“看着奶奶的脸色不好,莫非是和云姑娘拌嘴了不成。她现在还是姑娘家呢,让着她些就是了。何必和她计较呢。” “罢了,在这里没法说, 还是回家去我再坐下来慢慢地说清楚。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有些犹豫呢。”说着已经到了凤姐院子跟前,就见着平儿出来正吩咐几个小厮说话呢。老远见着黛玉过来,平儿忙着过来笑着说:“姑奶奶来了, 大热的天气,看晒着了。”说着请黛玉进去, 一边叫小丫头去告诉凤姐。 黛玉忙着拦住了平儿:“你们奶奶肯定歇着呢,别叫醒她。我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姑奶奶不知道,我们奶奶哪有心思午休。她这会正心里不舒服呢。姑奶奶来的正好, 我们没念过书, 不会讲什么大道理的。还请姑奶奶帮着劝解劝解。”说着进了里面, 早有小丫头打帘子,等着黛玉坐下来, 平儿亲自端上茶来。凤姐果然是没休息,靠在窗下的大炕上也不知道什么呢。见着黛玉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快别起来, 如今琏二嫂子珍贵起来,你再抻着了, 我可是担待不起呢。”黛玉看着凤姐脸色有些苍白, 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的样子, 她在凤姐身边坐下来,问道:“你这是喜事,怎么倒伤感起来。以前人家都说我爱哭,谁知爱哭的是你。” 凤姐拉着黛玉坐下来,叹口气说:“没有烦心事谁喜欢哭哭啼啼的,你倒是越发的厚脸皮起来。我记着还有新鲜的果子呢,平姑娘你去看看。我和林姑奶奶好好地说话。”黛玉知道凤姐是要和她说话,不方便有人听,也就给紫鹃个眼色,紫鹃和平儿出去在外面坐着说话。 黛玉打量着凤姐说:“我却知道你为了什么伤神,你是个聪明人,既然决心退步抽身,何必想得太多呢。梁园虽好终非故乡,何必执念呢。”凤姐从嫁过来没多久就管着荣国府上的事情,也是个显赫体面地管家奶奶。凤姐的性子凌厉,嘴上不饶人办事雷厉风行,从来都是威多恩少,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凤姐有了沈云肯定不能接着管家。这一下来,凤姐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么? 凤姐听了黛玉的话,心里忍不住赞叹:“我到底没看错,她是个聪明人。以前她不过是亲戚情面,不好管这里的事情,不肯说话。现在我一肚子的心事竟然只有她明白。”想到这里凤姐下了决心,和黛玉说起来自己的难处和郁闷。 贾母的意思是凤姐依旧是管着公中的事情,在贾母跟前奉承。尽管凤姐怀孕了,也可以叫李纨过来帮着打点下,三春都要说人家了,跟着嫂子学习管家帮着打下手还是可以的。王夫人不好当面和贾母唱反调,她特别叫了人来和凤姐说:“好容易调养身子有个孩子,还不知道男女。你以前辛苦,身子亏虚,更应该好好地养着。你们夫妻两个成亲这些年只一个女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定要小心,不要累着了。宝玉的婚事,也不用你操心。可别是冲犯了你。”王夫人的话听起来都是关心好意,可是字面底下全是暗示凤姐最好乖乖的躺着别出来碍眼,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不保,仔细深想简直是有威胁的意思。 “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好个菩萨一样的二太太,她还是我的亲姑妈呢。竟然这样咒我!我还能怎么样?过去大老爷那边,大太太是个没心的人,哪里肯管我。加上她身边几个婆子整天的搬弄是非,我只怕过去也是自身难保。我的身子自己清楚,太医说了到底是落下病根,有孕不能劳累操心,连站着也不要太长时间。那些小人早就等着我落难的时候,我若是听了老太太的话,二太太那边容不下我,我若是回去,只怕也是难保。”凤姐担心的事情发生。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当初的权势和称赞权势海市蜃楼。当一朝梦醒,她竟然没了立足之地了。 黛玉自然深知贾家那些事情,那些婆子们一个个都是搬弄是非的好手,邢夫人不是贾琏的亲妈,也不会把凤姐的孩子放在心上。二太太——黛玉有点不敢相信,二舅母虽然有些沉闷,可是凤姐是她的亲侄女。凤姐在贾家过得不好,对王夫人有什么好处? “凤姐姐是想多了,老太太那样疼你,虽然是叫你管事可是也不会很累着你的。而且二舅母……”黛玉表示贾母那样疼爱小辈,不如向贾母求救。王夫人的话,黛玉不敢相信。毕竟在黛玉看来王夫人虽然沉闷了些可是平日对着他们晚辈还是很疼爱的。至少她能对迎春和惜春也很不错,黛玉在贾家这些日子,王夫人也是以礼相待,没亏待了她。 “老太太的确是心疼我们。只是妹妹别忘了,远近亲疏,平日老太太是心疼,可是到这个时候,老太太也只能先保住自己和心尖子上的人罢了。你还没看明白,老太太心里最疼的是宝玉。以前宝玉有个什么不管是不是宝玉的错,全是别人的不是。以前你在这里,是客人又是姑娘家的,好些事情你自然不知道的。这个话说起来长着呢。当年是你琏二哥哥的亲生母亲当家,可惜她是个短命的,早早地就撒手人寰了。大老爷没续弦之前,家里的事情就在二太太的手上管着。老太太一向是偏心小儿子,因此当时老国公爷没的时候,老太搬出去可是二老爷却留在了荣禧堂。大老爷成亲的时候搬到那边去,继承了爵位也没能搬回来。本来说好的,大老爷住在那边,叫大太太管家,二老爷住在这边,就不管家了。这样才算是均匀公道。”凤姐说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难怪自己刚来的时候还疑惑为什么是外祖正房是二舅舅住着,大舅舅袭了爵位却在那边住着。“原来是这样。后来想是前头那个大舅母不在了,就是二舅妈管着家里的事情,后来嫂子来了,交给嫂子就是了。如今分了家,老太太按理说是跟着大舅舅的,抛开别的不说,侍奉长辈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若是凤姐姐强辞了,只怕也难说。”黛玉明白过来,为什么二舅母早早地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王熙凤,贾琏和凤姐夫妻是贾赦那边的。这依旧是维持着当初的约定。长房继承了爵位,却不能住在正堂,二房需要拿出来管家的权力作为补偿。 黛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贾琏的妻子会是王熙凤了。这门亲事怕是王夫人的手笔吧。贾琏娶亲就代表着长大成人,王夫人只能交出来管家的权力。若是贾琏娶了别人,二房这边肯定是一无所有了。 “你想错了,这门亲事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可明白了吧。老太太喜欢的便是心肝宝贝,不喜欢的死活都没要紧了。”凤姐嘴角一扯,苦涩的笑了下。黛玉一下子明白了,贾母和王夫人做了个大坑叫王熙凤刚嫁进来就跳进去了。而且这个坑还把贾琏给一起坑了。 偏心二房也就罢了,连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子媳妇都算计上了。王家和贾家的关系一向亲近,加上王夫人嫁过来,那个时候王家的小姐们肯定是时常来王夫人这个姑妈家里走动的。王家不少的女孩子,独独选了王熙凤。王熙凤父母没的早,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虽然王子腾对这个侄女不错,但是到底不会和亲生女儿一样尽心,为她想的那么周全。 加上王熙凤的性格虽然泼辣,但是却没什么阅历,嫁进来吗,她当然是天然的相信姑妈的话,和王夫人贾母站在一起。就算是王夫人明面上按着约定吧权力交给凤姐,也不过是从左手转移到右手罢了。大房依旧是没有掌握管家的权力,二房不仅占了荣禧堂还依旧把持着管家权。 “你也看了,这些年我是如何的。对老太太和太太尽心侍奉,不敢懈怠一点。结果呢——我现在明白过来还不算是很晚。你是个好的,待人都是真心相对。可是这世上并不是真心就能换来真心。这一大家子人一个个和乌眼鸡一样,面子上都是笑呵呵的,可是背过人去,都长着另外一张脸。你真心对他们,在他们看来却是认为你傻,好糊弄。你今后要小心些,不要随便被人哄了几句,或者几滴眼泪就心软了。”凤姐但有的看着黛玉,握着她的手:“这个话,我知道你听了肯定心里难受。没准还会觉得我讨嫌。可是我不想看你再走我的老路。我还是这个家的媳妇呢。你呢,也不过是外孙女,如今嫁了人,就是个亲戚了。千万别犯傻!远近亲疏你要明白。” 黛玉听着凤姐的话,不由得感慨起来:“我一向是只道你是个善于察言观色,圆滑的很。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你。既然凤姐姐真心对我,我可不是那种小。以前我年轻不懂事,这几年我也慢慢地看出来了点门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对了,云丫头是怎么回事?” 黛玉把湘云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凤姐柳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说:“她这是后悔了,病急乱投医。你不要馋和进去,我听着说你姑爷和湘云的小叔叔都在东宫共事,她自然是想起来你了。可是这亲事已经定了,卫若兰还好好地呢和宝玉骑马呢。咱们能怎么样?我看大概是史大姑娘心里生气,要给她叔叔难看罢了。” 凤姐和黛玉说起来关于史家的八卦。 第五十一章 见着是太子的心腹张公公, 忙着笑着说:“公公跑的急,先在坐下来歇歇喝口茶。正在入库的就是甄家进上来的东西,殿下怎么忽然想起来要看这个了。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说着顾直亲自端茶给张公公,又说了些奉承恭维的话:“公公何必亲自跑一趟, 今天是殿下的好日子,公公也累坏了。” 张公公笑着接过茶杯,对着顾直连称不敢:“真是折煞老奴了。今天的寿辰办的好,殿下心里高兴呢。说了少詹事仔细。以前殿下的生日热闹是热闹,可到底是有些乱哄哄的。那些人粗心怎么能和顾先生比呢。杂家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了。要说珍奇礼物, 粤海将军进献上来的珊瑚树, 通体都鲜红,竟然有一尺高。啧啧。那才是奇珍异宝呢。谁知太子看也没看, 只说是太子妃有了身孕,叫放在太子妃那边去。本来是侧妃甄娘娘要的。” 张太监絮絮叨叨的,就见着小太监忙着把甄家的寿礼整理出来, 顾直看着张太监带着小太监的背影若有所思、甄氏一向得太子的喜欢,据说珊瑚树能镇定安神, 还能有保佑多子多福的好兆头。那个珊瑚树怎么就送到了太子妃的屋子里?不是前些日子, 太子妃还为了太子宠幸侧妃的事情生气了吗? 眼看着收好了入库的东西,顾直看着关闭了库房就要离开了。就见着太子身边的太监过来说:“顾詹事, 殿下有赏赐。”顾直听了忙着谢了太子,谁知等着赏赐拿出来顾直有些傻眼了。竟然是刚才甄应嘉献上来的那个蜡油冻佛手。 看着顾直迟疑, 颁布赏赐的小太监笑着说:“先生放心吧。殿下心情不错, 说寿辰办的好, 先生辛苦了。应该奖赏。这个还是简薄了些。今天殿下心里高兴,这些天辛苦办事的人都得了赏赐。这个是先生的。” 顾直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个荷包的,笑嘻嘻的递给了小太监:“原来是这样,这都是我分内之事,本来不该居功要赏赐。但是殿下的赏赐却之不恭,我就收下了。公公辛苦了,拿着喝茶吧。除了我还有谁得了赏赐啊?” 小太监拿了荷包笑嘻嘻的说:“大人真是客气,我在外面听呼唤也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是张公公在里面服侍的。殿下看了甄家进上来的寿礼,也不知道殿下是高兴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仿佛听了里面摔了一个杯子的声音。总管得了甄家进上来的那个十二扇屏风……”顾直时常帮着那些小太监们写信,念家书,因此这些小太监们都很敬重顾直,有什么事情都和他说。 顾直听了,在心里算计了下,甄家送上来的东西大概全被太子给赏赐人了。哼,难道是太子和甄应嘉之间有了什么龃龉?要是那样的话,甄应嘉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黛玉刚换了衣裳,正在喝茶就听着雪雁的声音:“大爷回来了。”一抬眼,顾直已经进来了。黛玉打量下顾直,笑着说:“可算是累了一天,我还看打量着你要晚点回来呢。”顾直看着桌子上放着一些锦缎和首饰什么,还有一套孩子的玩意,全是拿着上好的材料,精工细作出来。拿起来个拨浪鼓,竟然是犀牛皮做面,底下是象牙的把手,顾直问道:“这是太子妃赏赐下来的东西?” “你看这些东西,真是想尽了。也就是宫中才能做出来。这个东西比当年平阳公主小时候的玩意还好。我本来是推辞的。谁知太子妃却是执意要给我,我也只能手下了。侧妃也给了不少的东西。我真是受宠若惊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打算?”黛玉拿着下巴点点桌子上的一盒子首饰,赤金点翠,镶嵌着珠宝光彩夺目。顾直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个佛手,递给了黛玉:“看看,我也得了。这那里是太子过生日,分明是大家一起跟着过生日呢。” 黛玉看一眼那个佛手,忽然咦了一声,结果来仔细的看:“这个东西眼熟的很。莫非是外祖母家的东西?” 贾家也有个一样的东西?顾直心里一动问:“这个你见过?” “仿佛是见过。记得我刚来京城,老太太的生日,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老太太看着新鲜就摆了几天,后来就兴趣了。也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不过看很像,好像不是哪一个。”黛玉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她恍惚记着宝玉拿着玩,被贾母说了。言下之意是这个佛手很珍贵,仔细别摔着了。 不过在黛玉的印象里面那个佛手上有一道浅浅的红色。这个佛手则是通体娇黄,没那一道隐隐的红色。顾直心里大概了有个定论,看样子这个东西贾家从他家昧下的,后来做人情给了甄家。甄应嘉又把那些东西拿来做了寿礼给太子。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既然你喜欢就拿着摆设。儿子怎么不见。一天没见到了,怪想的。”顾直叫着换衣裳洗手,奶娘早就抱着小包子进来了,顾晔佳现在已经能叫人了。见着黛玉和顾直立刻笑嘻嘻的伸出手,咿咿呀呀的叫着爹娘。虽然含糊不清可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 顾直拎着儿子转圈圈,惹得孩子又笑又叫。黛玉无奈的说:“你小心着摔着了他。今天我见着二舅母了。怎么眼看着要做婆婆了还不高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二舅母见着我就是唉声叹气的。” “我学了点隔空诊脉的本事,给你分析分析。我想大概是你那个二哥哥肯定是出幺蛾子了。那天放定的时候不是宝玉就闹了一场。我想着他大概是和史家的大姑娘一样,心里不顺序,要撒气呢。他不满意你那个宝姐姐做媳妇呢。”顾直坐在椅子上,拿着太子妃赏赐下来的华贵玩具逗着孩子。可惜,小宝宝对着珠光宝气的玩具不怎么喜欢,倒是对着老子特别感兴趣,只缠着顾直,抱着他的脖子吭哧着在他身上爬上去。 黛玉想起来那天宝玉放定,大家过去喝喜酒,宝玉忽然闹起来的事情。她听着宝玉闹起来就赶紧告辞了。黛玉想着那天大概又是那个姐妹或者是丫头惹了宝玉,因此宝玉才会那么闹一场。怎么宝玉竟然不喜欢这门亲事。黛玉忍不住酸溜溜的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成了神机妙算的诸葛孔明了。金玉姻缘,多好啊。而且平日宝姐姐不是就很照顾他。那边上上下下的早就称颂着宝姑娘的好处。这有什么不好的?” 听着妻子酸了吧唧的话,顾直顿时警惕起来,他审视着黛玉,挑眉道:“若是那边的宝玉听见你的话,又该伤心的闹一场了。我可是听了不少的新闻,看着你也不想听。也就罢了,摆饭吧。”说着顾直把孩子交给了奶娘,站起来要吃饭。 黛玉顿觉失言,脸上微微一红啐到:“你就拿着我开心,我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真是个傻子呢。人家早就埋伏下了金玉姻缘,我这个没眼色的还在那里讨人嫌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宝玉也不是没见过宝姐姐。我还觉得是宝姐姐亏了呢。你到底是听了什么,快说出来好些。小心我晚上——”黛玉娇嗔的瞪一眼,脸上一红不说了。 顾直大概知道当初黛玉在贾家的情形,贾母和王夫人婆媳各有盘算,贾母自然是希望和自己关系近的黛玉做宝玉的媳妇。王夫人自然是希望找个自己的嫡系。黛玉单纯,没看出来这里面的门道。加上宝玉是个会哄女孩子开心的,对黛玉照顾有加。想到这里顾直有些酸溜溜的。 “还请奶奶先赏我口饭吃,等着吃了饭咱们慢慢地说。”说着顾直拉着黛玉吃饭去了。 饭后顾直拉着黛玉在园子里面散步消食,和黛玉说起来听来的八卦消息,那天黛玉告辞,可是湘云却是留到了吃了晚饭才回去的。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听到了不少第一手消息。史鼐又把这些当成了稀奇事和顾直闲磕牙了。 那天宝玉没来由的发呆大哭,可是把贾母和王夫人都给惊动了,等着贾母过去,看着满屋子惊慌失措的丫头们,贾母生气的骂了袭人等人:“你们这些小蹄子,是怎么服侍的?宝玉到底是谁得罪了他?” 话音未落,宝玉忽然抓着贾母和王夫人哭道:“为什么妹妹们都嫁人了,只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我干脆出家当和尚好了。”原来宝玉今天见着湘云已经说定了人家就要出嫁,黛玉已经有了孩子,宴席上听着贾母王夫人等的口气好像是要给迎春等说人家。宝玉想着姐妹们都要散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纵然是在大观园,安享富贵有什么意思。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一向是有呆根子,这样闹也没什么奇怪的。”黛玉松了口气,她有些担心宝玉嘴里没遮拦,别是哭喊起来说什么舍不得湘云出嫁的话。没得在攀扯上自己。那个话传出来,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了。 “他还想着姐妹们要一直陪着他不成。他自己也不是要成亲了?难道等着成亲之后,宝姐姐就不会陪着他了。”黛玉哭笑不得,孩子们总是要长大,会有自己的家庭,生儿育女慢慢地扩散开来,家族才能传承下去,人丁多了才能兴旺。按着宝玉的意思姑娘都不嫁人,那成了什么了? “他那里是呆根子,他是闹给那边老太太和太太看呢。还给薛家添恶心呢。”顾直嘴带着讥讽的笑意:“你这个表哥和孩子一样。他早就知道了史家大姑娘定亲的消息,而且史家早就只会了贾家这边成亲的日子。要伤心,早就伤心去了。还能等到现在?早不闹,晚不闹,偏偏那天闹的。你仔细想去!你那个表哥一向是喜欢吧什么珍珠鱼眼睛论挂在嘴上的。这些话肯定是传到了薛家那边,没准这会薛家的姑娘正郁闷伤心呢。那边二太太也明白儿子的心事,脸色自然难看了。她安排的婚事不得儿子喜欢,婆婆看笑话。” 听着顾直一番剖析,黛玉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她忍不住笑着说:“我只说自己小心眼,却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小心眼,不相关的事情你也要费心去琢磨。” 顾直拉着黛玉站在水边看着天上的一弯明月,他揽着黛玉的肩膀,轻声的说:“这不是多管闲事,一来到底是亲戚家的事情,咱们装着不知道也容易给人留话柄。看着好像是咱们眼里没了长辈。二来,我今天得了那个东西其实是……”顾直把见到家里原先的旧物和黛玉说了:“那个时候我还小,别的东西不记得了。但是那个山子是放在我父亲书房里面的,我小时候经常在哪里玩耍,连着被我划伤的地方还在。还有那个佛手原本是一对。当年奉旨抄家抓人的也只有老北静王带着王家和贾家,就算是他们贪墨了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又怎么在甄家手上?” “大概是作为礼物给了甄家。”黛玉忽然心里一闪,凭着自己外祖父的本事,和王家的权势,根本扳不倒当朝首辅。莫非是外祖只是被人当成了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甄家?可是甄家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顾直没等着黛玉说话,先接口道:“我悄悄查了当时的案卷,那些证据都被封存起来,我竟然没办法查看。不过卷宗上些最要紧的最装饰兵部粮草亏空,以至于拨发粮饷不及时,造成了军队哗变。还有就是贪墨了修缮皇陵的银子。我不相信父亲能做那样的事情。” 黛玉靠在顾直的肩膀上,忍不住伸手抱住身边的人。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她很清楚。想着顾直小小年纪就要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听着父亲言语之间,顾直的父亲是个清廉能干的好官。尽管身居高位可是一点也倨傲,反而是谦和平易近人。他心系天下,怎么会做那样傻的事情?要想捞钱做内阁首辅的根本不用这么费力。就算是在家待着不动也有人大把的大把的送钱上门的。外祖父在顾直父亲的事情里面到底扮演什么角色,黛玉不敢深想下去了。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他们谁也没说话,心里却都是想的一样。 太子的寿辰过了,顾直倒是轻松了不少。趁着春天最后一段时光,顾直干脆带着黛玉和孩子出去踏青郊游了。 京城赏花最好的地方在万寿寺,因为在深山里面,因此万寿寺的桃花玉兰开的比城里晚的多。城里面的花开始凋落,万寿寺的花却开的正好。黛玉先去佛堂礼佛,等着出来就见着顾直在和一个人说话,仔细一看黛玉诧异的说:“怎么二哥哥也来这里了?”没几天就是宝玉成亲的大日子,他怎么还有闲心出来玩? 可是等着那个人转过来,黛玉才发觉自己看错人了。那个长得和宝玉简直一模一样的人是甄家的宝玉。顾直见着黛玉出来,指着甄宝玉笑着说:“这个便是甄大人家的公子了。” 甄宝玉看着个窈窕女子缓缓的过来,等着看清了黛玉的样子,顿时觉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他的心都酥了。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可惜竟然被一个没什么根基的穷小子给捷足先登了。 真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甄宝玉在心里感慨黛玉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边恭敬地对着黛玉问好。 看着甄宝玉恭谦有礼的样子,黛玉也大方的问好寒暄:“早就听说甄公子一表人才,今天见了果然是不俗。”说着黛玉对着顾直说:“我还要去后面听讲经,你们自便吧。”说着黛玉就带着丫头婆子走了。甄宝玉等着黛玉走远了,笑着对顾直说:“我本来是今天上门拜访的。谁知却不巧,先生带着家人出来踏青了,因此我就赶来。实在是不想打搅先生,可是确实有要紧的事情要请教先生。明年便是春闱了,我不是正在家里读书,预备着明年的春闱。有个问题想向先生求教。”甄宝玉态度诚恳,拿出来一篇文章递给顾直。 第五十二章 心里虽然惊讶, 黛玉却是没露出来异样, 她笑着说:“甄家大爷不是在前边说话, 怎么到后面来了。想来是那些小沙弥贪玩都跑了,你不知道路径。立刻叫人送了甄家大爷出去, 叫人去和大爷说, 请他好好地款待甄家大爷, 我带着孩子先回去了。”甄家也算是一等富贵之家, 听着贾母说起来好像甄家也是家教严谨的样子。他们家的下人出来也是有板有眼的。怎么他们家的公子倒是这样没了轻重? 刚才甄宝玉是明白知道黛玉在后面的,即便是万寿寺地方很大, 路径复杂, 建筑太多,容易迷路。可是千前院和后院还是很明白的。他就算是迷路了, 也不能分不清楚这个跑来后面乱撞。黛玉心里对着甄宝玉的印象坏了几分。 黛玉的态度叫甄宝玉有些失落。大概是从备受宠爱,家里的姐妹和丫头们都和自己好。后来出来跟着父亲身边学习, 甄宝玉渐渐地发现自己长得这副皮相倒是很好用。尤其是在女人面前,自己的长相很容易得到好感。 今天见了黛玉, 甄宝玉彻底被黛玉惊艳了, 随即甄宝玉感到一阵惋惜。林如海的独生女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野村夫给娶了去。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想来林家姑娘肯定也是不满意的。想着顾直那张脸, 虽然也能称得上周正, 可是他如何能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欢喜,不知道作养脂粉。林家姑娘嫁给他也是辛苦。每天对着那张没趣味的脸,肯定觉得枯燥无味。 想到这里甄宝玉有些蠢蠢欲动, 生在甄家那样的大家族, 对于那点不能放在阳光下的风流韵事, 甄宝玉是很熟悉的。以前他不屑于干窃玉偷香的勾当,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相貌才情,根本不需要甄宝玉如何费事,就有无数的女子自己送上来。那些丫头没一个不和自己好的。更别说——于是甄宝玉信心满满,他要把林家姑娘从无趣的生活中解放出来。 对了听说当年她在外祖母家长大的,贾家是她的外家。她和贾宝玉是从小长大的,贾宝玉长得和他仿佛——想着那些传言。甄宝玉那定主意,没准是林如海棒打鸳鸯,拆散了女儿和贾宝玉的婚事。自己这一去不是正好圆了林家姑娘的梦吗? 谁知兴冲冲的过去,却败兴而归。人家根本没拿着正眼看自己!甄宝玉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既然是神女无意,他也就不再纠缠。 等着黛玉回了家,没一会顾直也回来了。看着丈夫,黛玉想了想还是把那件事埋在了心里。甄宝玉也不过是个轻浮公子罢了。黛玉是不屑于和丈夫提起来那样的人的。 顾直也好像是知道了点什么,他握着黛玉的手,给她一个坚定温暖的笑容:“你放心,我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以后敬而远之就好了。倒是那边的宝玉快要成亲了。到时候少不得一场热闹。这样也好,尘埃落定也省的把大家都搅得不能安静。” 薛家此时正在忙着预备嫁女儿。离着婚礼的日子越近,宝钗反而是静下心来。事情已经入此了,反悔是不可能的。宝钗强迫自己想好的方向。宝玉一表人才,很知道体贴女孩子。虽然宝玉身边那些丫头没几个是省油灯,可是宝钗有信心能拿捏住那些张狂的丫头。 还有就是,宝钗叫丫头们把从家里带来的书一本本的收起来,预备着带到贾家去。这些都是当年父亲留下来的,那个时候父亲还指望着哥哥能认真读书,从里不再经商而是步入仕途。谁知哥哥的心思不在读书上。自己也是个女孩子。不过宝玉已经中了举人,宝钗看出来了,宝玉实在不爽个做内卫到材料。不如回家认真读书,考个进士也好。 考中了进士,就可以安排更好的职位。那个时候求亲戚们帮忙也更方便些。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顾直出门之后, 黛玉收拾了家里的事情, 忽然生出来个念头。这几天正是林如海休沐的日子,黛玉叫人收拾了, 过去看看父亲。其实按着黛玉的意思, 既然两家隔着一道墙,为什么不干脆俩住在一起。也正好省了自己担心, 毕竟林如海一个人在那边,虽然友人服侍,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如海不喜欢看着黛玉天天过来, 他非要黛玉回家的时候从前面绕过来。 很快车子在林家大门前停下来,管事的早的了消息带着一群人出来迎接, 黛玉扶着雪雁的手从车子上下来,见着叶管家:“父亲可在家呢?” “姑奶奶回来了。老爷正在家呢。今天一早上起来老爷就吩咐厨房预备姑奶奶喜欢吃的东西。说姑奶奶今天必然回家来。姑奶奶还是赶紧进去吧,老爷正等着呢。”说着一群人簇拥着黛玉进去了。黛玉听着管事的话心里疑惑,父亲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来呢。 想着就到了进林如海的书房, 黛玉进去就看见林如海正站在画案前不知道拿着一支笔在画着什么。等着黛玉走近了, 才看见林如海正挥毫泼墨的画一幅山水画。“你看我画的如何?”林如海也不抬头, 径自挥洒。黛玉看了一会笑着说:“爹爹很久没有画画的雅兴了。我是个没天分的, 也不知道佳儿长大了能不能有这个风雅。画的好像是杭州的景色。怎么爹爹想起来当年在杭州的日子了。” 林如海放下手上的毛笔对着黛玉感慨起来:“当年在杭州的时候,人家都说杭州山水天下第一。可惜我竟然是没仔细欣赏过。白白的辜负了那样的山水。我记着那个时候你还小,经常吵着要出去到西湖上划船去。可惜你心心念念的那么久, 我一次也没带你去。”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来以前的事情, 黛玉想了想笑着说:“我记着那个时候, 父亲在杭州做布政使,事情很多,连着赶上几年天气不好,不是水灾就是旱灾。我记着那一年天一直不下雨,热的晚上睡不着,连着家里的井都干涸了。” “算起来你和你母亲跟着我,也是辛苦。本来你母亲的身子不好,跟着我到处的走,到了一处,若是那个地方繁华还好些,衣食住行都能保证。若是到了穷乡僻壤,有的地方甚至是有土匪盗贼为患,四处盗匪横行的,还要连累你母亲跟着我担惊受怕。有的时候连着一顿饱饭也不容易有。记着我刚开始在一个地方做县令,那个地方偏僻的很,县衙都倒塌了。我跟着你母亲只能住在茅草屋里面。可怜她一个千金小姐竟然吃那样的苦头。”林如海提起来当年的事情,眼圈红了。 黛玉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些事情,她惊讶的说:“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刚成亲,离开京城。你母亲倒是叫我出乎意料,本来我担心你母亲受不住那个辛苦,叫她留在京城或者在家里,或者会娘家暂时住一段日子,等着我在任上好了点,再把她接过来。谁知她却是不贪恋繁华跟着我走了。你外祖母伤心了很久,她一边生气你母亲自作主张,一边担心她的身体。后来你母亲跟着我,各处辗转,到底是她伤了身体,好容易有了你。那个时候我已经是慢慢地站稳了,才能给你安稳的日子。”林如海眼里满是回忆,贾敏的性格和贾家的气氛格格不入。 黛玉有些惊讶的说:“我没想到父亲当年竟那么辛苦!” 林如海听了黛玉的额话忍不住笑起来:“咱们家虽然是五代列侯,可是我已经没了爵位可以继承,我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十年寒窗出来的。一个探花,听着倒是光鲜,可是要进入仕途,可不是要从最底下的知县做起?你当着皇上还和戏台上唱的那样,一下子就给我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那都是戏台上哄人看热闹的罢了。你怎么孩子气起来了?” 黛玉何等聪慧,她立刻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顾直还是状元呢,也不是从底下一点一滴的做起来的。今天林如海是算准了自己要来和他说中书舍人的事情。“父亲真是神机妙算,我正有些拿不准主意,想来问问父亲呢。想必父亲知道了什么。”黛玉扯着林如海的袖子撒娇。看样子顾直肯定悄悄地和老师兼岳父商量过了。 拉着女儿坐下来,林如海缓缓地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担心阿难,很想他能早点完成那个大计。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论起来阿难是状元不假,但是你看和阿难一起考中的榜眼和探花现在都干什么去了?他们都放了外任,老老实实的从地方上一个小小的县令开始了。留在京城身在中枢已经是太好的机遇了。但是留在京城,顺利的升官,也不全是好事。阿难几年才多大,已经是官居四品,少詹事了。多少人熬了一辈子,须发皆白也不过是熬上个四品闲职。他太顺利了容易招人嫉妒。”林如海和黛玉说起来官场上的各种潜规则和明规则。 听着父亲的话,黛玉点点头,深有戚戚焉的说:“正是这样。我也担心阿难哥哥会不会太顺利了惹人嫉恨。可是阿难哥哥不是贪恋权位,他是想——若是一辈子不能出头可怎么能为了他父母昭雪平反?”其实黛玉对着顾直能做多大的官没什么要求和期望,只要顾直愿意,黛玉甚至可以扔下现在的生活和他到乡下去终老田园。但是现在不是他们做农夫的时候。 “别着急,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还没着急上火你倒是先着急了,欲速则不达,你也是读书明白道理的。这个道理应该名白吧。当年顾恺的案子是谁最后定案的,是当今皇上。你认为顾直找到了当年他父亲冤屈的证据放到皇上跟前,皇上就能认错了,就能给顾恺平反?皇上难道不知道顾恺是冤屈的?皇上坐在那个位子上什么不知道。他不傻,可是为什么那件事还是发生了?”林如海看着窗外,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黛玉没想到林如海会这样毫无保留的和她说起来官场上的事情。以前林如海是根本不在黛玉面前提这些话的。 看一样沉默的女儿,林如海叹口气:“命也运也,当年顾恺出事,是他的命也是当时时势造成的。顾直一个年轻人,背负了那样的身世背景。一直在中枢待着不是好事。当年那些人可还在呢。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要有准备,有底气。他在京城不过是别人眼里靠着岳丈往上爬的小人。还不如到外面去做出一番事业来。没几个靠得住的人怎么能成事?” 第五十四章 “二奶奶, 林姑奶奶要到杭州去!顾家姑爷放了外任——”宝钗刚到门口就见着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丫头跑进来,两个人差点就撞在一起了。莺儿赶紧扶着宝钗,骂道:“你混撞什么?看着冲撞了奶奶,你有几个脑袋?” 那个小丫头被唬了一跳, 也不敢说什么,只跪下来请罪。宝钗见着是抱怨院子里面的丫头叫做小红的。她看一眼莺儿,摆摆手:“也没撞着我,你下次可要小心了。什么事情这样慌张的?”宝钗心里虽然生气这个丫头莽撞, 但是心里却清楚,这个丫头是林之孝大的女儿, 平日最是眼大心空,一心想要巴结的,可惜宝玉身边的那几个人谁是省油的灯?小红也只能做个小丫头罢了。 宝钗心里想着这样的丫头还是远着些好, 因此也没特别责备。见着小红也没分辨, 反而是老老实实的认错, 宝钗心里想这个丫头还真是个刁钻古怪, 会看人的。她担心自己拿着她做筏子, 或者在她身上出气, 因此小心翼翼的不敢顶嘴。看样子这个人城府颇深,心眼太多。以后要小心些了。 小红没想到差点撞上了宝钗, 心里正在担心害怕。这个宝二奶奶虽然平日不轻易动怒生气,可是到底是自己犯错在先。自从成亲以来, 宝二奶奶倒是很宽容, 袭人晴雯一干人都得意起来。若是想在宝玉身边插下手去怕不能了。不如在二奶奶身上下功夫也好出头露脸。于是小红收敛了脾气, 想着趁机巴结宝钗好叫她知道自己。 见着宝钗也没生气斥责,小红更是坚定了想法。二爷跟前时没自己的机会了,不如就从二奶奶身上下手。于是小红千恩万谢的谢了宝钗,站起来对着宝钗说:“我刚才听着老太太那边的人说顾家姑爷放了江苏布政使。下个月就要启程上任了。林姑奶奶叫雪雁姐姐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说三天后请老太太过去呢。”小红笑着说:“我想着奶奶当初和林家姑奶奶一直要好,肯定是要去践行的,因此就赶着过来了。” 宝钗此时明白了小红的心思,她点点头:“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我仿佛记着你是二爷身边的人。” “奴婢叫小红,也不是什么二爷身边的人不过是每天打扫院子,烧炉子罢了。若是能跟着奶奶身边服侍,也能学个眉高眼低。就担心奶奶嫌弃我粗苯罢了。”小红伶牙俐齿,几句话说的很是得体。宝钗笑着对小红说:“既然如此,你就在我身边跟着莺儿做事吧。晚上我和二爷说了,叫你过来就是了。” 说着宝钗到了贾母那边,贾母正在伤心呢。凤姐和邢夫人竟然在边上劝着:“老太太别伤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上的旨意也只能如此。当年姑老爷不是也一样吗。而且杭州那个地方很好,人家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妹妹从小在那边长大的,也算是回家乡了。” 贾母郁闷的说:“当年你们姑妈跟着林姑老爷离开京城,谁知一别就再也没见。如今玉儿在我身边才几年,就要离开京城。唉,谁教咱们是做官的人家。我都知道,只是心里还是难受。对了林丫头什么时候启程,叫她来看看我。过几天她那边请客,你们就过去吧。也算是亲戚相处一场。”凤姐和邢夫人忙着答应下来。邢夫人看着贾母的神色,试探着说:“老太太,我想着咱们家还有不少的田地在那边呢。这次林丫头过去,是不是能帮着——” 谁知邢夫人的话没说完,贾母果断打断了邢夫人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江南那边田地上交上来的租子一年赶不上一年了。你想变卖了那边的地产。那是当年你家老爷的父亲留下来了的。说南边的庄子不能动,房子也不能动。”邢夫人见着贾母态度坚决也就没再说了。这个时候小丫头通报宝钗来了,就见着宝钗笑意盈盈的进来给贾母道喜。 贾母脸上已经没刚才的伤心,贾母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宝钗笑着说:“我哥哥那边的伙计送来了些鲥鱼,赶着新鲜叫人收拾出来,特别给老太太送来了。听着说林妹妹要离开京城,林妹夫放外任了。我担心老太太舍不得林妹妹,因此过来看看。” “叫你母亲和哥哥费心了。我人老了吃什么都一样。既然是亲家的一片好心就代我说谢谢了。林丫头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是我的外孙女不假,可是如今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女婿能上进是好事。杭州是个好地方,现在她成家立业有了孩子,我也就放心了。只要孩子好,在不在眼前以后什么的。”贾母也不看宝钗,她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感慨的对着凤姐和邢夫人说:“当初林丫头来的时候才是个孩子,我想着敏儿不在了,我就代替敏儿疼爱她。谁知一转眼,那个丫头都长大了。后天林丫头设宴,你要是闲着就过去看看。对了叫了姑娘们来。当初林丫头和她们也是姐妹一场,她这一去杭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怕是林丫头回来了,姑娘们怕是都出嫁了。” 说着探春迎春等都来了,宝钗只能和凤姐一样站在那边。贾母看着凤姐的肚子,叫鸳鸯:“你扶着凤丫头坐下来,你有了身子什么规矩都暂且搁在一边吧。”凤姐谢了贾母也就做下来了,这个时候王夫人也来了。大家说起来顾直要到外面的话,邢夫人感慨着说:“京城呆的好好的怎么要出去。林姑老爷只一个女儿,好容易才在一起。” 贾母却说:“我看顾女婿倒是个聪明的人,江苏布政使,比在京城混着好多了。林丫头到底是嫁人的人了,也只能如此。等着后天你们都过去给她践行,我身子疲乏了就不去了。你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整天说说笑笑的,眼看着林丫头走了,你们也要说人家。官场上的事情难说。谁知道谁会哪里呢。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凤姐见着贾母伤感忙着说:“老太太这是哪里话,我想着凭着妹夫的本事,没几年就能加官进爵回来。那个时候没准林妹妹又得了几个儿子,一家人欢欢喜喜的来给老祖宗请安呢。”贾母听着凤姐的话才缓和了点。看着贾母累了,大家也都出去,探春对着迎春和惜春说:“我们虽然没什么好的,可是也不能空着手去。咱们也该打点些东西给林姐姐做个念想才是。”惜春想了想说:“我有几张画园子的画,给林姐姐做纪念。”探春则是表示,用蝇头小楷把当初诗社的诗稿都抄写出来,送给黛玉。迎春则是说自己做了些针线还有一些下棋心得。大家正在商议就见着宝钗来了。 “你们好热闹,在商量什么?”宝钗听着三春预备给黛玉的东西,笑着摇头说:“这个虽然是你们的一片心意,可是到底不合适。她一个人管理家务,上上下下都是她操心。哪还有心思和你们这样整天想着这些玩意。我看还是预备些她能用上的东西才好。送礼物要投其所好,也要考虑情形,自己方便也要大家方便才好。”宝钗表示不如大家做些针线,预备点京城特产给黛玉。 探春听着宝钗的话也没吭声,迎春是个很温和没主见的人,也无话说。只有惜春道:“我不管你们送什么反正我另外单送几张画。”正说着就见着宝玉一脸郁闷的进来,唉声叹气的说:“好好地又要走,看来也就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探春皱皱眉说:“二哥哥你这叫什么话,若是林姐姐听见了肯定又要生气了。你和林姐夫一样都是做官的。就该知道做官的人身不由己,皇上一道旨意不管是哪里就要去的。保境安民,抚恤民生教化子民才是正事。你现在也该想想自己将来了。你看着林姐夫,不也是一步一步的走出来了么?你难道想一辈子就在内卫混不成?” 谁知宝玉冷笑一声,站起来板着脸说:“我不过是个枯株朽木,粪坑泥窟,你们这些好人还是离着我远些吧。”说着宝玉一脸嫌弃的站起来走了,探春被宝玉气的说不出来话,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探春红着眼圈叹道:“可恨我不是个男人。我要是个男人早就出去了,闯出来自己一番事业。到那个时候自有我的道理。” 宝钗想着这些日子宝玉的表现越发的心寒,她甚至开始后悔了。新婚伊始,宝钗本想着哄着宝玉上进念书,或者是好好地做官。虽然不图他立刻能仕途平顺,可是也不能整天游荡荒废时光。谁知成亲之后宝玉却对她越发的冷淡,比没成亲的时候简直是换了个人。加上王夫人无所不在的管制,复杂的人情关系,宝钗也只能收敛光芒,做小伏低。 宝钗的脑子里面很乱,一会是宝玉冷淡的脸,一会是袭人那些丫头和宝玉说笑的样子,一会是王夫人看似平和,实则苛刻严厉的目光。一会是凤姐越来越大的肚子,宝钗心里越发的乱了。 当初黛玉嫁给顾直,宝钗心里松了一口气。宝钗是个稳重的人,可是人都有个比较的心思。来京城之前,大家都说宝钗好,她也习惯了做别人嘴里的宝姑娘。可是到了京城看着黛玉,她总是不由自主的生出来比较的心思。一样都是没了依仗的女孩子,为什么黛玉却是事事比自己要幸运呢。她没了母亲可是有个在官场上顺风顺水还疼爱她的父亲,贾母更是呵护有加。宝玉整天一颗心一双眼都在黛玉身上。一样是住在亲戚家,黛玉地位超然。谁也不敢慢待了她。和自己比起来,宝钗有种深深地挫败感。以至于后来黛玉出嫁,宝钗有种松口气的感觉。顾直虽然学问好,但是看起来很是无趣的一个人。顾直没背景,没靠山,今后的路怕不顺利。 谁知自己竟然是白忙一场,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她费尽心机得来的婚姻如同鸡肋,吞不进去,吐不出来。哽在嗓子眼难受的浑身都憋闷。可是黛玉呢,跟着丈夫要到杭州去。顾直的仕途一帆风顺,江苏布政使,掌管着天下最富庶省份的钱财和人事。若是做好了,肯定是平步青云的。宝玉还在原地踏步。宝钗的心里越发的冷了。 屋子里面看着宝钗离开,惜春对着探春说:“宝姐姐成亲之后怎么糊涂起来了。咱们还是姑娘家,送东西也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她是个三从四德的贤惠人,自己送针线就是了。她不是该和大嫂子和琏二嫂子一起商量送礼的事情?怎么和咱们胡缠起来了?” 探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本来她是很期盼着宝玉和宝钗的亲事的。宝玉是个没什么长远考虑的人,不知道人情世故,看起来平日对着姐妹很好,其实却是个没心眼没算计的。宝钗则是不一样,她能体会别人的心意和苦楚。会帮助别人!若是宝钗做了她的嫂子,探春也不用担心王夫人随便的给她定亲事。结果宝钗嫁过来这些日子并没多疼她一点,也没多帮着她说一句话。最叫探春郁闷的是宝钗倒是时常拉着她出来帮着她做事。 探春出身已经尴尬,不过是养在贾母跟前,仗着贾母疼她们才能过几天舒心日子。谁知道老太太那样不待见宝钗,可是宝钗却要自己帮着她在贾母跟前说话。探春就像是被夹在了两块烧热的铁板之间,进退两难。 刚才宝钗那些话,探春听出来了别的意思。王夫人一直抱怨要俭省,怕是今后她们这些姑娘也要和史家一样,自己做针线了。她们三个姑娘还是跟着老太太呢,一针一线也没叫王夫人掏钱。没想到他们还是嫌了她们。担心是哪个女孩子用多了公中的钱财,今后叫他们少分了! 探春沉默着,谁知这个时候迎春忽然冒出来一句话:“咱们能有什么,也不过是送点荷包绢子什么的。我那些棋谱还是要送的。人各有志,我也只能尽自己的力,表自己的心了。” 一直寂静的林如海府邸忽然热闹起来,顾直要放外任,京城的亲友们总是要来送行的。黛玉这天借了林如海的园子招待来送行的女眷们。先是请了顾直同僚和朋友同榜的家眷,第二天是家里的亲友们,林家人丁单薄,京城几乎没什么亲戚。也就是来了两位远房婶子。贾家这边邢夫人和王夫人带着三春连着凤姐宝钗都来了。 黛玉忙着出去迎接,王夫人笑着拉着黛玉一脸的慈爱:“一转眼你又要走,别说老太太心里舍不得,就是我们也是一样。”黛玉笑着说:“本该是我先去和舅妈辞行的。却劳动了舅妈先来了,是我的不是了。”王夫人却是不以为意和蔼的拉着黛玉:“听说你要跟着姑爷到杭州去。那个地方不错,咱们家根子本来在南边,你要回去,我也就像是跟着回家一样。” 王夫人话音没落就听着一阵欢声笑语:“林姐姐,我来了!”没想到湘云竟然也来了。此时湘云已经出阁,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精神起色倒是更好了。她身后跟着不少丫头婆子,看样子在卫家湘云过的还算不错。湘云还是没改脾气,所到之处总是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于是王夫人的话茬被放在一边,大家互相寒暄了下,也就入席了。 等着看了几出戏,凤姐说累了,黛玉也就站起来对着凤姐说:“在不远的水榭预备整齐了,想着你久坐会累,就过去休息一会吧。”邢夫人也对着凤姐说:“这是你妹妹的一片心意,你就去歇着。我和几位太太们说话看戏更自在些。”凤姐见这邢夫人说了,也就跟着黛玉出去了。 宝钗看准个时机,也跟着悄悄地出去。谁知林如海的花园子曲径通幽,宝钗一时竟然迷失了路径。莺儿有些担心,看着四处的景致说:“奶奶,我们还是回去吧。仔细着冲撞着了别人。” 宝钗的心里却是另有事情。昨天晚上王夫人特别把宝钗叫了过去,婆媳两个商量了半天。原来王夫人听了顾直到江苏做布政使的消息,想起来贾家在南边又不少的田产,虽然这些田产没有立刻非给贾政和贾赦兄弟两个,依旧是作为公中的财产。可是王夫人很想知道那些田产详细的情况。而且江南的田地肥沃,收起来的租子比北边到底田地要多。王夫人想戏顾直是江苏布政使,掌管着天下富庶地区的财政。不如叫顾直和黛玉帮着她置办田产,以为日后的生计筹划。 但是王夫人也有担心,黛玉和贾母更亲近,买田地的事情还罢了,但是打探贾家田产的事情,黛玉为不会帮着她。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反而不好。因此王夫人叫宝钗:“你和林丫头以前经常在一起玩的,看在姐妹情分上她也该帮着你。若是我不方便开口,你就和林丫头私下说。她总是改看在当初的情分上绑着你。再者就算是看在宝玉的面子上也该帮忙的。”听着王夫人的话宝钗心里一阵酸涩。自从自己过门,王夫人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大概是嫌弃宝钗的嫁妆没有预想的丰厚吧。 现在王夫人又要自己低声下气去求黛玉,甚至还暗示可以拿着宝玉出来。且不说黛玉是不是对宝玉有过那点意思,就算是黛玉真是还念着宝玉,这不是叫她亲手把自己的丈夫送给别人吗? 因此宝钗不想和黛玉说这个,她的尊严也不能叫她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但是又不能在王夫人面前做个样子出来。因此宝钗不肯回去,只在园子里面随意走着。 “是二爷?!真是奇怪,二爷不是不肯来吗?今天早上奶奶和二爷说了半天,谁知二爷还是不肯来。怎么一转眼他就来这里了?”莺儿忽然指着不远一处花丛惊奇的叫起来。宝玉竟然背对着他们,站在玫瑰花架子下面。宝钗也是吃了一惊,宝玉听见黛玉要跟着顾直离开京城的消息一直不高兴。今天早上宝玉就不肯去来林家为顾直和黛玉践行。 他们出门之前还为了这件事争执一番,怎么一转眼宝玉就自己跑来了?想着宝钗的心里忍不住酸涩了下。从来了林家开始,宝钗就下意识地拿着自己和黛玉比较起来。看着黛玉应酬各位宾客,谈吐挥洒,游刃有余,看着林家上下对黛玉恭谦谨慎,想着顾直年轻有为,身边竟然没一个姬妾丫头,想着林如海疼爱女儿。宝钗的心里就越发的失落起来。 这会见着宝玉来了,更是酸涩难受。那个人听见莺儿的声音转过身,果然是宝玉!“你这个人还真是,像是现在何必当初。都是过去的事情,你还沉浸在里面不肯出来,却不知道人家早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今天早上在家和我倒是气势汹汹的,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绕指柔了。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仔细着你林妹妹知道了又该生气了。她如今是个八面玲珑的布政使夫人了。”宝钗上前伸手给宝玉整理衣裳,嘴上却是酸溜溜的。 那个宝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的就没做声,一脸淡定的张着手叫宝钗给自己整理衣裳。看着宝玉不说话,反而是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宝钗心里一软,语调越发温柔,她凑近了一步,在宝玉跟前说:“我劝你还是收收心吧。人往高处走,你如今是什么样子,人家是什么样子。当初你能发狠劲认真读书,不也是中了举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只要肯认真半,收起来那些玩闹的心思,何愁有什么不成的呢。” 宝玉含糊的应了几声,宝钗想着是宝玉明白了,越发的温柔起来,她半低着头,露出来雪白细腻一段脖颈:“咱们是夫妻,我一心为你,你是我的终身依靠。今天太太还说叫我管着你,不叫你和丫头们胡缠弄坏了身子——” “甄二爷,原来你在这里!”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原来竟然是柳湘莲向着这边来了,宝钗顿时呆在原地,原来眼前这个人不是贾宝玉,而是甄家那个和贾宝玉长得一样的甄宝玉!她刚才——宝钗赫然发现自己一直扯着甄宝玉的袖子呢。她就像是被烫着一样猛地扭身跑了。 等着柳湘莲过来,疑惑的看着晃动的花丛:“怎么我过来的时候好像是见着个人影过去了?今天荣国府的宝二爷没来,若是他来了你们坐在一起,只怕我们真的分不出来谁是谁了。” 甄宝玉把一块绢子不动声色的塞进袖子,对着柳湘莲说:“没有,是风吹的。林大人家的园子还真是别致的很。你怎么找出来了?”说着甄宝玉和柳湘莲走远了。 第五十五章 到任伊始夫妻齐心 晚上宾客散了,从林如海那边回来, 就见着奶娘抱着顾晔佳等着黛玉回来呢, 见着了母亲,小东西立刻高兴起来, 伸出手要黛玉抱抱。黛玉抱过来小东西亲着他的脸:“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休息。今天来的人多, 过几天还要去那边呢, 你该带着他早点睡才好。”奶娘忙着称是:“本来是要早点休息的, 不过今天孩子玩的高兴,下午的时候已经睡了不少了。那边的琏二奶奶很喜欢哥儿,还给他吃了不少的果子, 我担心孩子积食, 不敢早带着他睡觉。哥儿今天一直很乖,没吵闹。” 想去来凤姐对顾晔佳的疼爱, 黛玉想起什么:“我才想起来,那边琏二嫂子送来了不少的东西。其中一个玩意很有意思, 你拿来给孩子玩吧。剩下的东西收起来。横竖总是要走的,都摊出来还要收拾。对了那边姑娘们送来的东西呢。” 听着黛玉的话,小丫头们很有眼色拿着迎春等的礼物出来,黛玉一样样的看去, 三春都是几样针线,迎春是基本自己誊写的棋谱,上面仔细写着她的心得体会。探春是几本小楷誊写的诗集, 惜春是几张画。黛玉看着这些礼物, 不由得伤感起来:“可惜我竟然不能再和姐妹们一起说笑了。二姐姐虽然沉闷, 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论起来下棋,在姐妹之间谁也不是她的对手。三妹妹的字是最好的,连着我赶不上。没想到小妹妹的画越发的好了。” 紫鹃看着黛玉伤感,忙着说:“姐妹们一起长大的,奶奶虽然嫁人了,可是还都在京城住着,互相来往很方便。谁知这忽然要到杭州去,奶奶难免伤心。只是奶奶平常和我们说,人最后还是要散的。就是奶奶一直在京城,谁知道她们将来是个什么归宿呢。而且那边也是南边的根子。没准三位姑娘还能嫁到南边。人是地行仙,谁知道今后怎么样呢?”黛玉听着紫鹃的话收起来感伤,无奈的说:“你这个丫头,教训起来我了。” “紫鹃说的对,我想你不只是为了姐妹离别伤心。刚才岳父和我商量了,做官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如看准了机会就辞官回家养老去。那个时候你也不用担心了。我们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不是很好。今天喝了不少的酒,拿了酸梅汤来!”顾直进来打发走了丫头们。 拿起来桌子上放着的礼物,顾直想起什么问黛玉:“琏二嫂子送了不少的东西,怎么不见宝玉的媳妇送的礼物?” 黛玉有些疑惑的指着一些锦缎和成药:“这都是宝姐姐送的,她一向是个最会体察别人心思的人。送来不少京城的特产。像是什么御酒,还有宫中内制的成药。我哪里得罪了她了。今天想和她说话,谁知她却是心不在焉的。难道是咱们家谁怠慢她了?”安顿了凤姐休息,黛玉想和宝钗寒暄一番。谁知宝钗却是找个理由,只说要在王夫人身边服侍,黛玉被探春等拉着倒是说了半天话。等着告辞的时候,王夫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好像是谁得罪了她一样。宝钗则是低着头在王夫人身后装死。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冷笑一声:“不是咱们家人怠慢了人家,是她出丑了。”顾直把宝钗在后园遇见甄宝玉,认错人的话和黛玉一一说了。黛玉很是诧异:“宝姐姐真是糊涂了,两个宝玉虽然长得一样可是气质不同。难怪她一脸的心不在焉,心里不知道怎么生气郁闷呢。这个甄宝玉真是个奇怪的人,跑到人家后园干什么去?门上的人是干什么的,白放了他进去?” “你别生气,这个不怪家里的下人,宝玉的媳妇是自己走到了前边去了。岳父家里你知道的,不像是别人家那样房屋森严。多事随着地形地势修建起来的。宝玉的媳妇明白这过了仪门,还装糊涂呢。我看今后不知道要生出来多少事来。”顾直想着今天宴席上甄宝玉的神态,不由得冷笑起来。整天把家教森严挂在嘴上,骨子里就是个浪荡公子。在自己家里窃玉偷香随便,却把手伸到了别人家里去。 黛玉却是嗤笑一声:“你这个话不相信,别人还罢了。唯独是宝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向是嘴上挂着三从四德,一举一动要做个贞静贤淑的女子呢。而且宝玉堆宝姐姐应该不错。再者他们也就是见这一面,今后再见都不可能了。你是小说看多了。”黛玉忽然想起来顾直从街上带给她的几本小说,忍不住挑眉嘲讽着说:“你不是说了,那都是编出来取笑的。哪里当真了?”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虽然小说家言不能全部当真,可是人性在里面可是分毫毕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人心的阴暗一览无余。现在看来宝玉的媳妇自然是个安分守己,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只要贾家一直维持着,她一辈子就算是没什么显赫通达,但是也能平安一世。但是要有个什么变故,很难说。她是个识时务的,断然不会死守!”在顾直看来宝钗和甄宝玉身上都有一种气质。 黛玉却是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外祖母家里虽然不比以前,可是宫里面娘娘在,二舅舅和大舅舅只要平安做官也没什么可虑的了。”说着黛玉忽然想起来顾直父亲的事情。当年可是贾代善带着人抄了顾直的家,逼死了顾直的父亲。 想到这里黛玉顿时没了玩笑的心思,夫妻两个陷入沉默。一时间气氛凝固。顾直倒是没别的想法,他对着黛玉笑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平日是看见他们如何了。一个家一个个养尊处优,却没个肯费心筹划的人。就算是没别的事情,早晚也要败落下来。好了,别人家的事情我们管不着。还是休息了吧。” 转眼黛玉和顾直处理好了京城的事情,辞了林如海和贾母,乘船南下到杭州上任去了。布政使衙门就在杭州繁华的街道上,衙门很大,后面的园子草木葱茏,房屋什么的都是好的。顾直下车伊始,带着家人等进来,先去看了房子。 “我本来不担心咱们没地方住。可是看着这个园子,我又担心起来了。”顾直和黛玉看了一圈,不由得感慨起来。 “你怎么担心起来了,这房子好得很。后面园子也大,假山,水榭一应俱全。听着他们说西北的角门外面就是个码头,直通西湖呢。这下可是方便的很了。我倒是担心孩子,晔佳走的很稳了,在船上的时候就整天跑来跑去的。我要加几个人跟着他,别是掉到水里面。”赴任的时候顾直和黛玉都没带着很多人到杭州去。的现在孩子身边也就是奶娘和一个嬷嬷。她们两个怕是看不住孩子。黛玉想着要不要在当地找几个下人来服侍。 “跟着我出来,倒是委屈了你。咱们初来乍到,我是新官上任,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就先急着找下人那样不好。只能你先劳累几天,带着孩子在身边。等着我闹清楚了,事情也上手了。那个时候再计较吧。”顾直沉吟了,还是否决了黛玉的计划。 黛玉没任何不满,她倒是笑着说:“真是我糊涂了,就想着孩子了。你刚来,以前也没在地方上的经验。这里是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对了临走的时候父亲还有宁王妃都和我说过,江南的官场□□,叫我小心些别给你帮了倒忙叫人拿着我做文章拖累你。我看还是不用找什么下人,家里人口少,也不用很多的人,倒是跟着你来的几位先生要好好地照顾。他们都没带着家眷来,确实需要服侍的人。我想着叫陈婆子夫妻带着春雨春茶两个小厮过去服侍。每天先生们的茶饭都和咱们一样。只要咱们有的,先生们也有。” 跟着顾直出来的几位先生都是林如海特别推荐给顾直的,他们全是文书,账目,刑名的老手,最难得是为人公正,没有贪墨等事情。因此林如海才放心的把这几位ie先生推荐给了女婿。 “这样安排很好。他们都是孤身一人在外面,你要多照应些。”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心里感动。在外人看来黛玉是布政使夫人,布政使管着一省钱粮和官员选拔,是个富得流油的差事。做布政使的太太不说是前呼后拥也该是穿金戴银,走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谁知黛玉却要忍受着没人服侍,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动手的境遇。 要知道不管在林家还是贾家,甚至是成亲之后,黛玉身边都是无数的丫头服侍着。什么东西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算起来黛玉身边只剩下了雪雁和紫鹃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了。和她在家的时候四个大丫头,十个小丫头,无数的婆子简直是天差地别,可怜的很了。 以前就连着孩子身边也是七八个服侍的人,现在黛玉竟然要一边管理家务一边看孩子了。想到这里顾直感激的握着黛玉的手:“叫你跟着我受委屈,我发誓一定要闯出来一番天地来——不辜负你的……” 黛玉打断了顾直的话,反手握着他的手:“我嫁给你不是为了养尊处优。若是想养尊处优,当年我干脆求了父亲把你放在翰林院或者干脆寻个闲差。我们靠着家里的祖产就能过的很悠闲。我知道你不是只为了那件事,你心里有为国为民做事的希望。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和你在一起,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顾直心里一热,要凑上去亲黛玉的脸,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就听着外面声音:“左布政使应大人来拜。”一省设有左右布政使共两位,顾直这个右布政使虽然官秩和左布政使一样,可是大权还是在左布政使手上呢。 “唉,只怕今后你也要受累和那些太太们应酬了。”顾直无奈的捏捏黛玉的耳坠,转身出去了。 左布政使应大忠五十上下,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见着顾直倒是很客气的问候;顾直忙着给应大忠躬身作揖,态度很是谦虚:“老师是前辈,我是晚辈自然是该执晚辈之礼才是。再者,您是左布政使,我不过是皇上派来辅佐大人的。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的,经还要请大人多指点呢。”见着顾直这个样子,应大忠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下。自从听了顾直来和他搭班子,应大忠就有点心里嘀咕着。这个顾直是林如海的爱徒兼女婿,背景也是了得。林如海在江南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人脉关系都很深厚,这个顾直怕是个厉害角色。自己好容易才熬到这个地步上,也不知道这位状元郎是个什么性子。若是个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自己可是倒霉了。 谁知顾直倒是个谦虚谨慎的人,言语之间对自己很是恭敬。两个人说了些寒暄的话,,应大忠说起来政务,谁知顾直却是打断了应大忠的话:“我是刚来的,对着这里一无所知。再者大人是左布政使,我是来辅佐大人的。断然没有大人和我汇报工作的事情。晚生辈不敢妄自尊大,我预备着这几天先熟悉下事务,等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再向大人请教。今天大人能来,真是我的福气了。时候不早了,已经预备了午饭,大人就留下赏脸如何?” 应大忠自然是答应下来,在饭桌上,大家都放松了不少。等着酒过三巡,应大忠也就彻底放下戒心和顾直说起来江南官场的局面。“……你这个右布政使看起来是个肥差,可是却不怎么好做。你要知道江南官场上多少的官员,那个不是盼着能再进一步。这里土地肥沃,商业发达。国家的赋税一半以上是江南出来的。都说在江南做官容易提拔上去。但是真正提升一步可不只是看政绩,还要看关系和背景呢。别说府县衙门,就是我们这样的行省官员,也要知道江南官场的生态和规矩。”顾直听着应大忠的话,眼睛一亮,起身给应大忠倒酒:“晚生洗耳恭听。大人肯对我讲这番话,可见是没拿着我当外人。” “这话错了,我只怕今后还求你提携呢。”应大忠一脸的羡慕,酒桌上一番话下来应大忠心里没了忐忑,看起来这个顾直虽然年轻可是还算上道的,并没像是传说的那样,和孙猴子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一通乱打,全成了稀巴烂。 顾直听着应大忠的话,心里知道这位左布政使放下戒心。自己的名声啊,自从上次科场揭舞弊案,不少的官员对自己都是保持距离,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个随时会咬人的怪物一样。这位应大人也是如此,本来应大忠比顾直还要高半级,理论上也该是顾直听应大忠的话。谁知没等着自己先上门拜访,人家领导先来了。还是客客气气的,顾直就知道,自己混不吝的名声怕是已经传到江南来了、应大忠和江南的官员大概是以为顾直是带着皇上某种目的来的。 他是来探听消息的。谁知见着顾直一副安分守己的后辈嘴脸,应大忠也就放心了。的两个人说了一阵江南的情势。那个地方经济发达,那个地方读书人多。哪位朝廷大佬的祖籍在什么地方。最后绕了一圈回到了政务上。 “老弟的职责之一便是选拔考核。这个差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不过在老弟那是很简单的。”顾直和应大忠为难的表示自己没什么经验,江南的官员那么多,自己也不能一个个的盯着人家,若是推荐了庸才和贪官上去岂不是自己的罪过。就是考核官员的时候,自己被蒙蔽了,也是失职。 谁知应大忠却是这样说,顾直忙着问原因,应大忠笑着说:“这个差事很容易得罪人,要看她们工作的实际情况,还要顾虑到他们的背景和关系。若是得罪了谁,可是不好,但是你不用为这个担心。我听说尊夫人是林如海的女公子,又是荣国府老太太的外孙女,别的不说,贾家和甄家便是交情极深的。你和甄家自然是天生的亲近了。江南的官场上谁不知道,能得了甄应嘉的提携那就是青云直上的保证了。你就算是那点不顾及到,看在甄贾两家的情谊上也没什么可担心了。没准我以后还要请你出来帮着我说话呢” 原来是这样!顾直听着应大忠的话,忽然明白了点什么。皇帝叫自己来江南可不游山玩水,带着老婆故地重游。甄家的权势太大,再这样下去,怕是江南一概事务都被甄家掌握了。朝廷的半壁江山就要改姓了。 顾直忙着应酬应大忠,黛玉那边更热闹。那些江南官场的关太太们似乎更有眼色也更贴心。她们只是派了人来问候,送礼物。说是顾大人一家刚从京城来苏州,顾夫人肯定忙着安顿家人,她们先不来打搅了。等着过几天安顿下来,应大忠的夫人,先请客给黛玉接风洗尘。接下来是提刑按察司,都指挥使的夫人们宴请黛玉,再接下来是府县衙门的太太们一起给黛玉设宴接风洗尘。 黛玉看着在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请柬,第一次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简直是,欲哭无泪,不对,应该是哭笑不得,黛玉在京城十年也没这一个月没赴宴吃饭的次数多!她还想着来了苏州,依旧能和在京城一样,每天相夫教子,安稳的过日子。谁知算起来比凤姐和王夫人还忙呢。 林程家的进来,看着黛玉一脸难色,就明白了:“奶奶这是为了出去应酬的事情费神吗?其实这也没什么当初夫人在的时候也是这样,事在人为,主要看奶奶怎么想了。奶奶若是想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也有办法的。若是奶奶想出去,自然是能出去的。”黛玉以前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诧异的看着林程家的:“这话怎么说,我那个时候年纪小可是却记着母亲多半时间还在家里呢。你看左布政使夫人请,我不能回绝了。但是若是把剩下的回绝了,不是显得我看不起她们不合群。若是在宴席上她们和说政务上的事情,我该怎么回绝才伤了和气?” “哪有不伤和气的,只不过是看怎么说罢了。咱们初来乍到自然是该放低身段,可是也不能什么都听她们的,要拿出来自己的主见和气度。那些人见着奶奶有主意自然要三思而行了。其实官场上一直这样,以前太太在的日子,不过是身上不好,不怎么走动,而且老爷是个不喜欢结交的,也就没那么多的应酬。”林程家的和黛玉说起来官场上的太太政治学。 这些官员们都是离开家乡来到了异乡,有些太太们闲着无事,也没什么亲戚走动,自然是同僚之间家属互相走动帮忙。其实太太的社交不可避免的成为官场关系的映射。下属的妻子自然要对着上峰的太太巴结奉承,一些不能再衙门里面说的话,也会通过太太们的嘴传递过去。 “况且大爷是右布政使,专门管着官员的考核和升迁罢黜。她们肯定要时常来走动呢。其实京城里面那些六部尚书,内阁学士的太太们也是这样。古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爷一个人做官,全家都跟着忙呢。”林程家的解释下,黛玉稍微安心了点。 在路上她还说顾直要先摸清楚江南的情况如何,然后再开展工作。谁知她自己也不能轻松,也要先和这些太太们打交道,摸清楚江南官场上太太们的情况了。“怎么我记着在外祖母家的时候,舅妈们和凤姐倒是清闲的很呢。”黛玉忽然想起来,她在荣国府时间不短了。王夫人也不怎么经常出门做客,王夫人最常去的还是娘家,凤姐虽然管家可是也没这样经常被认清出去做客。荣国府除了年节,就是家里人过生日,甚少请了贾政和贾赦的同僚的太太们赴宴。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是有求于人,咱们这里才会门庭若市。那边,虽然听着显赫,可是大老爷那个样子,不值得那样费心。人家都是从老爷那边打探不到消息,或者是老爷难说话,因此才迂回一下走夫人路线。大老爷那样的人只要拿银子,什么不敢干的?还用得着绕圈子不成。二老爷那边,奶奶想想。谁求一个京城小官做事情?”林程家的一语道破,黛玉才明白过来了。 “也好,既然人家是好意,我们也不能白痴人家的宴席。你叫人写了回帖,左布政使太太的请我肯定是要去的,提刑按察司和都指挥使家也要去的,剩下的府县衙门还是推了吧。”黛玉想了想作出决定。 “这个分寸拿捏得好。左布政使咱们自然要给三分面子,他到底还是比咱们大爷官职高,咱们的态度要谦和些才好。提刑司和都指挥使和咱们大爷是平级,也不能太骄傲了。”林程家的称赞黛玉,一边出去叫人回帖子不提。 京城,林如海拿着黛玉的信仔细的看了几遍,玉儿长大了。林如海心里感慨一声,本来接到黛玉的信,林如海想信里面肯定是要说顾直和她如何在江南游览,讲述下南边的风景人物等事情。谁知信里面根本没提如何游山玩水的话,全是黛玉和自己说起来江南官场的种种风气,想着女儿吐槽本以为跟着顾直到外面去能安静几天,谁知比在京城还忙。林如海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黛玉是个能静下心来的人,不喜欢那些应酬吹捧。 谁知她却要整天面对着那些真真假假的笑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过看顾直来信,黛玉是真的长大了。他们两个小夫妻倒是珠联璧合,一心对外,没交江南那些官员抓到一点把柄。 正在林如海暗自欣慰的时候,就见着家人来报:“老爷,琏二爷来了。” 第五十六章 贾琏来干什么?林如海皱了皱眉还是叫人请贾琏到书房坐着去。贾琏坐在林家的书房里面, 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他内心两个声音,一个说你和二妹妹也不是一个母亲, 况且父亲还在, 骂他的婚事轮不到你来插手。而且来打搅姑父,人情这个东西是会用完的,今后你还有不少要求到林姑父的事情呢。还是算了吧!可是另一个声音则是立刻反驳, 你们到底是一父所生, 看着自己的妹子进火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想一辈子靠着亲戚生活不成,林姑父是个最看重亲情的人。你连着自己的妹子都不肯帮,可见是个没良心的人。谁肯帮一个没良心的人? “琏二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你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林如海一进来就看见贾琏坐在那里发呆,连着自己进来都不知道。 贾琏忙着起来:“给姑父请安, 我方才想事情出神, 没听见姑父进来。我倒是没什么难事。只是我这几天心里堵得慌, 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想来听听姑父的教诲,也好给我指点一条明路。”在林如海面前贾琏很愿意分享自己的心事。因为林如海确实有个长辈的样子,他会倾听自己的问题,给出诚恳的建议。和林如海比起来,贾赦简直是根本不像个父亲。贾琏不仅没法冲贾赦的身上学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更没体会到一点父子之间的疼爱。 林如海端着茶喝一口,笑着说:“你肯把心事和我说, 就是拿着我做长辈看, 是信任我。你有什么烦心事只管说出来,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到底比你经历的多些,帮着你开解开解。”贾琏见着林如海如此说,也就把烦心事和林如海一一说了。 看着黛玉和湘云都成家,宝玉也成亲了,贾母想着贾家的三个姑娘也该到了说人家的年纪。湘云比黛玉还小,却也已经嫁人了,黛玉更是有了孩子。贾家的三位姑娘却还是没人来问呢、。于是贾母叫来了贾赦和贾政,责备他们不关心儿女的婚事。迎春年纪最大,自然是先要说她的亲事。 贾赦难得办事麻利一回,很快的就来告诉贾母说已经看准了一家人,正是孙绍祖。孙招租祖上便是军官出身,又是荣宁二府的门生,现在袭了指挥使职位,兵部候缺题升。可是孙招租这个人已经三十多了,长相什么的暂时放在一边,据说脾气不好,更是好色,凶悍,曾经有过滥杀的名声。贾琏听着凤姐说贾母对这个孙绍祖不满意可是碍着贾赦,也不好说什么。 等着贾琏悄悄地打听下,顿时浑身冒汗有点坐不住了。据说这个孙绍祖脾气暴躁,而且嗜杀成性,当年他在边关做伍长的时候就因为奸杀妇女差点被斩首示众。后来靠着贾府的关系,才逃出一条命来。孙绍祖拿着抢来的钱,贿赂了贾赦,才袭了指挥使的职位,加上他很会钻营,竟然慢慢地起来了。 最可怕的是孙绍祖竟然有喜欢虐待女子的怪癖,听说他以前在外面的时候曾经带着人强抢民女,□□致死,还随意杀人!贾琏和凤姐商量了下,听说贾赦不预备给迎春多少嫁妆,公中出多少,他是绝对不添一分钱。好像贾赦还收了孙绍祖不少的银子和东西。凤姐忍不住说:“二妹妹和木头一样,如何能和那样的人在一起。没的几个月就没了小命了。我虽然不管事情了,可是就算是为了肚子里得孩子,我也不能看着二妹妹进火坑。” 贾琏则是为难的表示:“姑父是知道的,老太太既然装着不知道,家里就没人能拦住父亲了。我想着毕竟和二妹妹兄妹一场,总也不能看着她进火坑不是,姑父的话父亲还能听。希望姑父帮着劝劝。” 林如海听了贾琏的话,心里沉吟一下,这个贾赦怕是受了人家的银子,没给人家办成事。再者孙绍祖那样的人就是个无赖。和那样的人结亲也不嫌失身份,败坏了贾家的名声。只怕开了这个头,贾家剩下的两位姑娘都好不了了。 自己只是个亲戚,况且贾敏不在,为了黛玉的婚事还和贾母闹得不高兴,林如海有些为难的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的那个脾气我劝不动,没得惹得他更钻牛角尖。我看不如这样——”林如海对着贾赦面授机宜,贾琏听了林如海的话,愣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这个法子,万一老太太还是不肯费事呢?” “你放心,老太太比谁都聪明。她就算是不疼你二妹妹,也要为宝玉想想不是。”林如海给贾琏一个安心的眼神,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贾琏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多谢姑父指点,我这就去办。”在官场上混了这些日子,贾琏明白了不少的事情。若是自己不管迎春到额事情,同僚和上司怎么看自己。别的不说,就是有个孙绍祖那样的小舅子,谁还敢和他亲近?谁还能看得起他?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也是个有女儿的人,经巧姐要怎么办? 林如海刚才一番话彻底点醒了贾琏,同朝为官,谁也不傻,别看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其实大家都冷眼看着你呢。管中窥豹,小事情上最见人品。自己是世家子弟,就更比别人要小心谨慎了,想着以前自己太过张扬,贾琏已经是有点后悔了。林姑父说的对,孙招租的名声在官场上是臭了街,自己要是还装糊涂,等着贾家和孙家成了亲戚,贾琏不敢想了。 宝玉回了房里,袭人等忙着迎出来,服侍着他换衣裳洗手。等着坐下来喝茶,宝玉似乎想起什么,问道:“怎么不见了宝姐姐?”晴雯努努嘴说:“奶奶去看二姑娘了,听说二姑娘定了人家,奶奶担心二姑娘心里不舒服,过去看看。”宝玉听着晴雯的话顿时皱起眉一样的不耐烦:“好好地女子,为什么要嫁人!这世界上又少了个清净人了。” 袭人忍不住说:“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二姑娘就不出门不成?宝玉,你再说疯话仔细着老爷听见生气。听说二姑娘说的这个人性子不好,年纪也比二姑娘大很多。二爷整天在外面的,可听说过孙绍祖的为人如何?若是真的不好,二爷趁早跟着老太太说一声。” “我哪里能管这些事情?就算是回绝了孙家,明天还有会什么赵家,郑家的。二姐姐总是要嫁人的。姐妹们一个个的散了,只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谁知宝玉的脑子和袭人根本不在一个回路上,他想着迎春也要嫁人,接下来便是探春和惜春了。黛玉和湘云早已经是为人妇,家里的姐妹也都风流云散,只剩下他一个孤单在这里。 袭人被宝玉的伤心给吓着了,忙着安抚宝玉。这个时候外面小丫头的声音:“奶奶回来了。”就见着宝钗进来。袭人看着宝钗脸色有点不对,忙过来问道:“二姑娘难道是说了什么——” 宝钗摆手打断了袭人的话,看着宝玉说:“是谁惹了宝玉生气了?”袭人忙着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这个呆子,只顾着自己伤心。我的意思是二爷如今是有差事的人,时常在外面走动知道的肯定多。不如打听下,既然他们都说那个孙家不好,不如二爷出来办一件漂亮事。既叫老太太和二姑娘放心,也叫那些人闭上嘴。”宝玉虽然有了功名,也有了差事,可是依旧是整天无所事事,不少人都说宝玉是个废物,贾母白疼了。袭人是想叫宝玉在人前做成一件事也好堵上别人的议论。 宝玉却是根本不理会袭人的话,只痛苦的说:“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为二姐姐哭几声罢了。”宝钗冷眼看着宝玉,也不说话,好像眼前这个人她从来没见过。屋子里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那些丫头们都识趣的悄悄地出去了,只有宝玉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 袭人看着宝钗脸色不对,仗着胆子劝道:“奶奶,二爷是——” “哼,你也不用为他找借口。如今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孙家的事情,正叫了大老爷来生气的训斥他呢。二姑娘的婚事怕是要黄了。”宝钗冷笑一声打断了袭人的话,坐下来嘲讽的看扫一眼宝玉和袭人:“琏二哥和凤丫头到底是二姑娘的亲哥哥亲嫂子,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亲哥嫂出头,有这样的哥哥嫂子心疼,二妹妹也算是有造化了。只可惜我是个孤苦无依的人,一个亲哥哥却不能依仗,嫁了人……”宝钗冷眼看着宝玉,把剩下的话咽下去,站起来走了。 凤姐房里,刚从贾母的雷霆之怒中出来,贾琏和凤姐都觉得自己身体被掏空,两个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的人,对坐在窗下,忍不住感慨起来:“老太太生气起来可真是叫人胆战心惊,只怕大老爷和大太太要对咱们恨之入骨了。”凤姐不由得感慨不起来,她嫁过来这些年,在贾母身边侍奉,从来没见过贾母这么生气的样子。想着方才贾母发威,她不由得开始后怕了。 “这不正好。父慈子孝,既然老爷没拿着我当儿子,我就远远地躲着他。我辛辛苦苦好容易站住脚,不能因为五千两银子就把我的前程断送了。”贾琏对着贾赦和邢夫人已经是没了一点亲情。贾赦瘦了孙绍祖五千两银子说是帮着他运动个肥缺。谁知没能办成,却不肯退钱,只说还要等等,一边哄着孙家说要结亲,把迎春嫁给孙绍祖。想着等着迎春嫁过去,孙绍祖就不好意思和自己要钱了。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孙绍祖好像是听见了些风声,竟然上门来质问贾赦,谁知“正巧”被贾琏遇见了,因此吵嚷出来传到了贾母的耳朵里,趁着这个机会贾琏在贾母跟前说了孙绍祖的为人,和官场上的风评!贾母顿时气坏了,迎春家给谁,贾母可以不管,但是要丢了贾家的名声,那是不可能的。于是贾母叫来贾赦一顿骂。这边贾政也跟着出来踩上一脚。 毕竟贾赦的做法太丢脸,贾政和贾赦是兄弟,一个府里住着,贾政不能叫哥哥弄脏了自己的羽毛。贾母狠狠地骂了贾赦一顿,逼着他去还了孙绍祖的银子,另外给迎春找婆家。 贾赦被贾母骂一顿,自然是很贾琏多嘴。贾琏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事情,大老爷再也不能知道。你要知道兵部尚书王振宇和林姑父一向交好。而且,兵部武选司的老郑不仅和姑父关系好,还和顾妹夫交情很深呢。”凤姐一下子明白了,孙绍祖落选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贾琏这是引火来烧,故意把事情最难看的一面暴露出来。 “只是二妹妹的婚事又要发愁了。我真担心,大老爷那个脾气,再找一个指不定是什么样子的呢?”凤姐想着贾赦的作为,越发的寒心。邢夫人虽然不是迎春的生母,可是却一言不发,这样的后娘未免是太狠心了。 贾琏不由得唉声叹气:“我好像又给自己找事了。父亲那个人,肯定不会管了。吗,没准任由着太太随便把她嫁出去。” 凤姐摸着肚子,沉默一会:“既然你知道老爷和太太不会对二妹妹上心,咱们好人做到底,干脆和老太太说,老爷和太太上了年纪不劳他们费心,二姑娘的事情咱们管了。”凤姐心里打定主意,叫贾琏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咱们手上哪有钱来打发二妹妹出门?而且你可想好了,那是二妹妹的终身大事,万一错个一星半点可是招一辈子埋怨的。”贾琏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声誉,而且分家的钱财全在贾赦手上,他自己就是个散漫的人,手上有多少花多少的,哪里能顾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凤姐却是另有想法:“你这个人,不叫你花钱。老太太自然拿出来公中的前打发二妹妹。咱们也不过是帮着打听下,看着官媒上门说的人家如何。老太太和二妹妹自然承你的情。咱们到底是她的哥哥嫂子,你得罪了老爷和太太,要是一点不动肯定没法堵上他们的嘴。再叫人看咱们的笑话不成?”自从宝钗嫁进来,大家都说宝二奶奶是个好人,心疼小叔子和小姑子们。凤姐听着这个话心里不舒服。以前还不是她想着姑娘,不过是她的事情多没时间和姐妹们整天玩笑。但是三春宝玉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凤姐操心。为了担心姑娘们委屈,在园子里面开小厨房也是她提出来的。谁知宝钗一来就拿着小恩小惠的哄着那些人说自己不好了。 因此在迎春的事情上,凤姐决心要给宝钗些颜色看看。 贾琏想了想,对着凤姐说:“我不在乎那些话,只担心累着你了。” “我也不是为了二爷打算。这是积德行善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凤姐眼圈一红,摸着肚子不吭声了。 ……………… 来了苏州有些日子了,黛玉和顾直的生活慢慢地走上正轨。这天黛玉正在看京城的来信。黛玉放下信对着紫鹃和雪雁说:“没想到二姐姐也要嫁人了。”雪雁忙着问:“可不是孙家那样的人家了吧。二姑娘本来就是个老实的,她连着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辖制不住,再遇见个厉害的婆婆可怎么办?”迎春婚事的风波,连着远在苏州的黛玉和顾直都知道了。雪雁和紫鹃为了迎春都担心了好几天。 “自然不是,琏二哥亲自打听了。这个人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只是祖上的官运不显,没什么根基,可是品行正派,人很厚道。其实只要能两个人能合得来,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吃点苦算什么?”林如海的信上说迎春定了宋家,这个宋家没什么根基,不过家风不错,也是南边的人,儿子出息考上了进士,正在候缺,没准还能到江南来做官呢。黛玉想着迎春在京城也是没意思,还不如出来走走的好。 紫鹃道:“到底是二姑娘有造化,逃脱了那个孙家。以前在那边的时候,我看着琏二爷好像也没把妹妹放在心上。倒是宝二爷对着姑娘们都很好。我还想着没准以后二姑娘要靠着宝二爷呢,谁知——”紫鹃的话未落,就见着管家林程脸色难看的进来:“奶奶,大爷叫我和奶奶说一声,巴城出了事情,大爷要赶着过去,叫小的和奶奶说一声,收拾了东西赶紧过去呢。” 黛玉一惊忙着问怎么回事,林程无奈的说:“听说是有刁民围攻粮仓,要分掉里面的粮食。奶奶不知道,整个江南几个大仓其中一个就在巴城呢,若是粮仓里面的存粮真的有个什么闪失,可是是了不得事情。” 经过让俺聚众抢国家的粮仓,黛玉顿时紧张起来。这里面可装的是要调运到京城的粮食,京城的百姓和驻军上百万的人口都等着这边的粮食调运呢。“我没听见有什么饥荒灾害,怎么会有人这样目无法纪。难道当地官府就不管,守粮仓的军队呢?”黛玉忙着叫人给顾直预备东西,一边焦急的询问林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太仓县征粮闹出来乱子。”林程接过来收拾好的包袱,忙着走了。 第五十七章 “奶奶是要请左布政使的太太来吗?”紫鹃想着黛玉肯定是的担心顾直的安危, 想从那边问问消息。谁知黛玉却是一摆手:“你这个丫头平日看着怪机灵的,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犯糊涂了。应夫人自然是要请的,只是最要紧的不是应大人怎么想, 而是按察使夫人。”赏上次应夫人为黛玉接风洗尘, 按察使毕方的夫人黛玉见过一面,毕方夫人也是个精明强干的女子。听着应夫人说, 毕方出身贫寒, 这位夫人当初肯下嫁,也是慧眼识珠。 后来毕方算是熬出来了,对着夫人依旧是恩爱有加,从来不招惹别的女人,夫妻两个几十年还是相守着过日子。黛玉知道这位毕夫人在按察使的心里分量很重。而且毕方夫人性格明快,好爽, 黛玉心里有了结交的心思。既然上次是应夫人和毕方夫人一起联名设宴, 宴请黛玉的。她自然要回礼的。 紫鹃有些糊涂:“这个, 我看更该请了指挥使杨夫人来。也好叫着那边多派些兵, 好叫人放心。” 林程夫人不满的等着紫鹃说:“就说你没见识, 没成算。那是朝廷的粮仓,就算是给那些官员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叫国库里面少了一粒粮食。咱们大爷过去看起来是平定民变的, 其实民变很好平息。灾民们是没饭吃才闹得。只要从别处筹来些粮食放下去就能平息。最要紧的是后面的事情,这个事情肯定是惊动了京城了。就算是皇上不知道,内阁也早就得了消息了。底下的官员一定有人要出来认罪的。我想着奶奶的意思是, 想看看这个毕大人是个什么意思。是那边的人, 还是朝廷的人。” 黛玉忍不住点点头:“还是你说的对, 我这点心思怕是人家早就看出来了。” “奶奶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其实谁都不是傻子,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罢了。就像是爷们在外面说公务,底下的官员进来见大爷,大爷总是要请他们坐下来,上茶。其实那些官员有几个真心能安稳的坐下来,喝茶的?不过是个形式或者礼仪罢了,其实毕方夫人来不来,都已经说明她的态度了。”林程家的到底是跟着林如海这些年的家人了,宰相门前七品官,林程和他的媳妇早已经是对着官场潜规则谙熟于心了。 黛玉认真的听着林程家的话,忍不住感慨起来:“我今后还有很多事情要求着嬷嬷教给我呢。”站在边上看官场上的表演和自己下场做演员还是不一样的,黛玉深深地感谢林如海,父亲坚持吧自己最信得过的家人给她,可见林如海早就预见到了女儿和女婿会遇到什么。顾直虽然才华出众毕竟年轻没经验,黛玉更是在娇养深闺,一点也不知道官场上的人情世故。有了林程夫妻在边上协助,林如海才能稍微放心。 等着送请帖的人回来,却带来个叫人惊讶的消息,应夫人和毕夫人竟然都找借口推了黛玉的邀请!黛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官场上的严苛气候,顾直平息巴城的民变,还没个确切的结果。这可以算是顾直新官上任一来第一次重要的表演,江南多少官员都盯着呢。若是顾直能漂亮的解决了巴城民变,在江南站稳脚跟。那些人自然是不等着黛玉去请,都巴巴的上门来了。若是顾直在巴城铩羽而归,甚至是一败涂地,在江南官员面前出丑丢人,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人来黛玉这边和她说一句话了。 巴城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黛玉这个时候请客有些太着急了。“奶奶不用难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都站在岸上看着火呢。现在风向不定,自然是没人敢来冒险的。”林程家的安慰着黛玉,黛玉倒是很快的明白过来,她深深地叹息一声:“我到底是年轻不知道这些。我以前只认为礼尚往来,既然是他们请了,我也不好不回请,谁知竟然忘了这个,不过我确实有那个心思。可见是我太功利了。”黛玉脸上一红,有些羞愧的和林程家的做自我批评。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不来,奶奶正好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主意。”林成家的服侍着黛玉歇下,一晚上无话。 林程家的出来,一转就到了后边,紫鹃和雪雁正在灯下做针线,见着林程家的来了,忙着站起来:“妈妈坐,妈妈喝茶。奶奶这会歇息了?”说着雪雁捧着一杯茶放到了林程家的手上,林程家的站起来接过:“姑娘们坐着吧,奶奶刚歇息。还是叫她安稳的睡一会,连着几天那边都没消息传来,奶奶担心大爷,人都煎熬的瘦了不少。她身子底子不结实,别再生病了。” 三个人心事重重的坐下来聊天,雪雁担心的说:“林大娘,奶奶担心大爷,这几天晚上都是我服侍奶奶的,时常是半夜还听着她辗转反侧。也不知道大爷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听着他们说那些饥民闹事起来没有不敢的——万一!”雪雁说不下去了。林程家的啐了一声:“呸,你个小丫头胡说什么。这是谁说的那些话,你怎么不立刻骂了她赶出去。大爷是朝廷命官,谁敢伤害他。这几天你们警醒些,看谁嚼舌根子,传闲话不安分的立刻赶出去。你们要知道大爷是朝廷命官不能辜负了皇上的恩典,也不能贪赃枉法,做昧良心的事情。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却是一人做官全家上下都要小心谨慎,收起来贪心。现在大爷在外面,你们更要管束好哪些人不能拖后腿知道吗。”林程家的严肃的眼光扫过雪雁和紫鹃。 雪雁和紫鹃都端正了脸色,忙着答应下来,林程家的不放心,对着紫鹃说:“你虽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姑娘的,可是姑娘带你比当初跟着她的丫头还亲。有什么话也没瞒着你。这次来苏州,也是带着你的爹娘来的。贾家那边的风起不好,家里的奴才比主子还有主意,整天的打着主子的旗号到处招摇。可个风起别说是老爷了和大爷了,就是奶奶也不会答应的。你爹娘都是谨慎的人,但是这里不同京城。大爷是右布政使,掌管的便是钱粮和官吏升迁和考核。不知道多少人想方设法的送钱,送东西。主子那边送不进去,就想着法迂回着送。你可要回去提醒你爹娘。不要眼皮子浅。老老实实的跟着主子,主子必然不会亏待你们。别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几辈子的老脸都给丢了。” 紫鹃忙着站起来连声称是:“妈妈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当初在那边的时候姑娘只带着雪雁和奶嬷嬷来,是老太太把我给姑娘了。她对我你从家里带来的还好。我感念姑娘对我好,后来姑娘出阁,也没忘了我,如今我爹娘可是一步登天了。以前他们性子老实,好差事轮不到他们,日子困顿。如今我娘和我爹都有差事,家里好多了。要是还贪心,那可是没良心,该天打五雷轰。” 林程家的听着紫鹃的话满意的点点头:“嗯,这才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兄弟,大爷和奶奶说了,叫他脱籍出去,读书将来能得个一官半职的。” 紫鹃听着林程家的话,眼睛都睁圆了,不敢置信的盯着林程家的:“我,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娘去。”要知道贾家也就是赖大家的儿子能有这个恩典。脱了奴籍!从此他们家就不再是世代做奴隶了。 “你个丫头,这会已经是天黑了。你上哪里去!眼下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待着吧,等着那边消息。对了,我恍惚听着原来贾家有个周瑞,在那边管着地产是不是?”林程家的忽然转换了话题,说起来贾家的事情。 “是,周瑞两口子都是二太太到底陪房子,如今周瑞家的管着太太奶奶出门的事情,周瑞不止管着京城边上的田地,听说还管着南边的田地呢。可是林大娘听见什么了?”紫鹃忍不住问起来。 “也没什么,我恍惚记着贾家的庄田就在太仓那边。这会可是有的烦了。”林程家的叹息一声没再说话了。 第二天顾直那边传来好消息,民变成功安抚下去,太仓县令付德龙被顾直给革职查办了。原来是太仓的田地兼并太严重,多数肥沃的土地都被几个大户人家兼并了,可是这些人都有点来头,根本不用交税纳粮。因此朝廷的摊派和赋税就落在了那些平民身上。用十分之三的土地来承担全部的赋税。想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付德龙不仅没和朝廷反应,反而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好看,还在限定的赋税数额上加了两成。平民不堪重负,只能选择揭竿而起了。顾直一到巴城就查清楚了事情的来由,叫来了领头闹事的几个人和付德龙对质。当时顾直就把付德龙给抓起来,接着调来了粮食分给了辛苦一年却要饿死的饥民们。 黛玉听着顾直没事,明天就能回来,她才长长的出口气,忍不住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就怕是麻烦事还在后面呢。这个付德龙不是说背景深厚。指不定要有什么风波呢。”紫鹃则是不乐观。果然当天下午,指挥使夫人就来拜访了,跟着指挥使杨夫人来的还有个一脸谄媚,穿金戴银的妇人,正是闹出大事的太仓县令付德龙的夫人王氏。 黛玉装着糊涂,很殷勤的招待客人。果然没等着一杯茶的功夫,杨夫人就说明来意:“你也知道,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在付德龙身上。那些豪门大族哪个是他能惹得起的。别的不说但是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田庄就占了十分之一。更别提还有京城别的豪门大族的。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你且说下,帮着付德龙说几句好话。”说着王氏拿出来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了黛玉跟前:“奶奶是个天仙一般的人,我们都是俗人,怕是选的礼物奶奶看不上嫌弃俗气没品味。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奶奶拿着置办自己的喜欢的东西吧。我虽然粗鄙,却知道,雅致的东西都值钱!这是一万银子,若是我家老爷能平安过关,还有重谢。” 第五十八章 “就是这些案卷了?”林如海看着送上来的卷宗, 有些纳闷。怎么那天贾家叫人来帮着说情的析产官司没了?要知道官司到了大理寺,多半是要三堂会审, 最后才能定案的。谁知大理寺那边送来的卷宗里面竟然没有那析产官司。 底下的刀笔吏不知道林如海的心思,认真的说:“卷宗的清单大人是看过的。就是这些案子。大人是有什么疑问么?”林如海为官谨慎,一向是按着规章制度办事, 从来不肯越厨代庖,或者是请托说情更别提什么看在人情银子的份上胡乱判断, 徇私枉法了。今天忽然问起来,底下的人也是奇怪。 林如海不经意的说:“也没什么, 只想着大理寺那边传来的案子不少, 正发愁如何安排呢。没想到却是天下太平了。这样不是很好。”林如海说着翻开个卷宗看起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 小人还以为是大人问那个析产官司的事情呢。大人不知道吗,京城边上有个大财主秦员外, 真是家资饶富, 光是田地就是上千顷,更有几个商号, 可惜这个秦员外一直没儿子, 后来总算是一个小妾生了儿子。后来他的原配竟然也生了一个小儿子。在小儿子五岁这年秦员外一病死。这个大儿子霸占了全部家产。原配和小儿子自然不肯的。这个官司从县一直到了府, 后来一直闹到了大理寺。”刀笔吏和林如海说起来京城闻名的秦家析产案子。 秦家的大儿子竟然把路子走到了贾家,林如海一下子明白了到底是谁的手笔了。秦家有不少的生意, 贾家做生意的亲戚也就是薛家一家。想着宝钗那副端庄贤淑的样子,林如海心里;冷笑一声。“我倒是恍惚的听了一下, 我当初还想着没准还要接手这个案子呢。嫡庶有别, 再者秦家就两个儿子, 平分家产也好,给正房有一些也好。那么多的田地还能穷了谁?”林如海似乎明白了什么,和底下的小吏闲聊起来。 “人心不足,秦家的大爷哪里肯呢。听说是买通了大理寺,已经把案子判下来了。正房却是输了,只带着自己的嫁妆和孩子被赶出去。这个案子结了,自然不会来咱们这边。”刀笔吏的感慨着摇摇头:“这个案子判的太黑心了。为了点银子连着遮掩也不肯了。听说是那个秦家的大爷拿出来什么主母和别人通奸的证据。也不过是个糊涂下人的胡说罢了。” 贪赃枉法也是要技术性的,这么做不是找事呢?秦家的析产关系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还乱判案子,这不是找事呢。林如海不由得黑了脸:“真是糊涂。若是皇上查下来看怎么收场,没准连着咱们和刑部都要跟着挨训斥。到底是大理寺糊涂了,还是秦家肯倾家荡产的孝敬,见着银子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没一点敬畏之心,只怕是离着大祸不远了。” 皇上对吏治腐败深恶痛绝,大有要下手狠狠整顿的意思。他们还往枪口上撞!真是活腻歪了还要拉上别人。三司管着天下的刑狱,大理寺出事都察院和刑部也跟着挨批,那是一定的。底下的人叹息着说:“其实也不用买通大理寺卿,只买通了审案子的寺正就是了。听说这次是九门提督衙门的吴都统出来说话的。可是他到底是怎么说服大理寺的。” 还能怎么样,肯定是贾家许什么愿了,大理寺里面的那几位寺正林如海都知道,其中为首的哪位已经是六十多的年纪,升官没指望了,只想着安稳的混到退休。剩下的两位还不至于伸手拿这个钱。就是那个郭淮,五十上下的年纪,要是再升不上去,就一辈子在这个职位上混了。吴都统是贾家的门生,自然是和郭淮许了什么愿。 林如海一笑:“咱们按规办事,他们转过来的案子自然是要审结清楚。既然秦家的案子已经完结,我们也不好凭空生出事端。”说着林如海就一心看大理寺送来的案卷了。见着长官发话,刀笔吏忙着退出去。 等着刀笔吏出去,林如海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总是没心思看这些案卷,林如海扔下手上的东西,干脆站起来。推开窗子,眼前一片肃杀,已经是要到冬天了,万物萧条。还要赶着把秋决的罪犯名单定下来。也不知道今年会有多少人头落地,会有多少冤屈得意伸张,也不知道这些被秋决的犯人里面有多少是冤屈的。 林如海忽然生出来好奇心,那天贾家的上门竟然是假托贾政来请林如海帮忙。看样子这个女儿嘴里老成温和,事事周全的宝姑娘,绝对没她表面那样老实忠厚。一个商家出身的女孩子,气度见识竟然比侯门家的姑娘还要好,林如海本来以为薛家也算是出了个好人。谁知竟然是自己看错了。薛家的这个姑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只怕今后她惹出来的事情不少。 秦家的官司算是打下来了,想来秦家的大儿子独吞了家产,自然该给贾家一笔丰厚的酬劳。算起来大理寺里面枉法的也只能是郭淮,但是郭淮是个要升官不要钱的,贾政不知道这个事情,就算是贾政知道了,也不会为了这个事情去帮着郭淮升官出力费人情。也不知道薛家的姑娘要怎么收场。 想着贾家江河日下,林如海不由得叹息一声,关上窗子又回到了案子前开始工作了。京城的局面越来越微妙,看样子顾直离开是正确的的。只是自己还不能就上告老的折子。今后没准还有很多事情呢。想着女儿的来信,顾直办事能力林如海是放心的,但是顾直毕竟年轻,他是个有抱负的人,更背着血海深仇。江南的事情错综复杂,只怕顾直回吃亏。 林如海决定回家给黛玉写信,有些事情林如海要嘱咐了才能放心。 贾家,宝钗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叠厚厚的银票,在金陵的时候,人家都说薛家富贵,还编出来什么珍珠如土,金如铁的歌谣来。但是宝钗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银子。商人即便是号称再有钱,其实手里面的流动资金还是有限的。钱能生钱,经商的人一分一毫都算计清楚。怎么会把那么多的闲钱放在家里发霉。 尤其是薛家自从父亲不在了,只剩下个空架子。但是钱到手了,答应吴都统的事情还没着落呢。要怎么说服贾政帮着大理寺的郭淮升官呢。想着真是好笑,贾政也不过是个不咸不淡的工部侍郎,在官场上似乎是个隐形人。可是吴都统和郭淮都相信贾政能帮着他们升官。这大概便是豪门世家和普通官员的区别吧。 但是这些都要贾政亲自出面,动用贾家的关系。宝钗看着那些银票,刚才兴奋地心情忽然低落下来。“把这个收起来吧,等着那天妈妈看我,叫她拿回去。置办些田产也好,拿着放钱生息也好。”宝钗成亲半年了,她算是看明白一件事,她是不能指望着宝玉了,一个女人丈夫不能依靠,母亲日渐衰老,哥哥也不是个靠得住的。王夫人和贾政,宝钗心里清楚,贾政不安庶务,王夫人也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她还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手里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她能依靠的也只剩下了金钱了。 那天自己怎么生出来那样的心思,到现在宝钗也能用鬼使神差来解释了。但是这样的钱不好挣。看着宝钗脸色不好,莺儿低声说“奶奶,这个钱是收到了。可是那边吴都统要怎么回复呢。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可是了不得!”宝钗无奈的叹息一声,疲惫无力的说:“我也是为难呢。老爷一向不管这样的事情。但是人家求上门来总也不能不近人情。办事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宝钗想着如何跟贾政说个事情。当然不能直说,宝钗深知贾正德脾气。 正在宝钗想着如何叫贾政相信这件事不过是帮忙的时候,金钏却来了:“奶奶,太太叫你呢。”宝钗心里有事,听着王夫人叫自己,忙着答应一声收拾了一下赶着到了王夫人那边去。 王夫人□□经呢,宝钗进去也没敢惊动。她悄悄地站在边上,等着王夫人念经完了,端着茶杯放在王夫人的手上:“太太念经了这半天,也该喝口茶润一润。不知道太太叫我过来是什么事情。”宝钗言语温柔,低眉顺眼的,王夫人接过来茶杯有些埋怨的说:“你来了为什么不说一声,叫你站了这半天。可怜见的。你从来就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说着王夫人指着身边的椅子脚宝钗坐下来。 宝钗也敢坐下来,只笑着给王夫人捏肩膀:“在太太跟前那有我坐的份儿。太太叫我是什么事情。”宝钗心里却是绷着一根弦,她生怕王夫人问起来秦家官司的事情。 “哎,我找你来是为了嘱咐你,凤丫头眼看着要生了,二丫头的婚事要办,老太太那边也要应承。还有过年的事情,也要操心。今年和往年不一样,宝玉成亲就是大人了,你也该出来学着办事了。我知道你是个稳妥的人,但是老太太喜欢热闹,喜欢身边有人说笑着。你到老太太身边服侍,要学学凤丫头。我和老爷商量了,琏二两口子到底是帮了不少忙,做叔叔婶子的不能一点忙不帮。看着能不能给琏二寻个差事,这样的话没准就放外任了。他们这一走,家里就剩下你和宝玉来往应酬了。”说着王夫人给宝钗个意味深长的眼光。宝钗心里到底石头放下来了。看样子王夫人和贾政是想着把贾琏夫妻两个弄出去,这样贾母的体己和公中的钱就全给二房控制了,王夫人是叫自己哄着点老太太。 “太太的话我记住了。尽孝道是我们本分之事。琏二嫂子也要生了,我还预备了些东西给她送去呢。老太太最疼宝玉,我只要尽心孝顺,老太太自然也会爱屋及乌的。”宝钗心领神会,王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婆媳两个正在说闲话,外面小丫头进来说:“琏二奶奶那边发动了,已经叫了稳婆进来,琏二爷叫人请太医去了。”宝钗忙着对王夫人说:“既然如此,我去看看二嫂子。”谁知王夫人却是叫住了宝钗:“你虽然是媳妇,可是还是个新媳妇。又没经历过这些。我且问你,吴都统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宝钗浑身一僵,只觉得脊背一凉顿时呆住了。 ……………… 第五十九章 黛玉知道顾直要做什么, 她担心的说:“这样真的好吗?其实咱们不理会装糊涂,拖着就是了,何必要撕破了脸,闹得大家都不高兴呢。况且父亲的年纪也大了, 更有老太太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以前。”顾直这是要钱师爷到京城去明白的给贾家说明态度。但是黛玉担心这样一来贾家和林家的关系算是彻底闹僵了, 林如海一个人在京城,黛玉担心林如海。再者她在贾母身边那几年,老太太还是很疼爱她的。黛玉不想伤害了贾母的感情。 “你放心。岳父是谁,贾家也不是疯了, 竟敢和岳父翻脸。我想着这件事老太太是不知道的。听说你琏二嫂子得了个男孩, 她刚生产肯定在家休养身体。你想家里的事情都是谁管着的。你那个二舅母和宝玉的媳妇都不是省心的。她们这样拉大旗作虎皮,现在不给她们个教训, 怕是无法无天的还在后面呢。我这次去巴城,当地的百姓都成什么样子了?号称天下粮仓的地方, 竟然是衣不蔽体, 食不果腹的。土地都被豪门兼并了。可是赋税都在百姓身上。加上横征暴敛,真是触目惊心。失地百姓只能租种土地,那些管事们趁机盘剥。地租子一层皮, 官府的赋税一层皮, 谁承想那些管事们更狠。收的孝敬比前两项加在一起还多。若是丰年还能支持,平常年景可就无以为继了。这里面就是贾家几个管庄子的人最贪婪。这样下去,一个盘剥重利的罪名算是坐实了。也该叫老太太知道, 知道了。陷亲不义才是不孝呢。”顾直表示这个事情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沉默不语, 半天她才叹息一声:“可见是底下人可恨, 但是两位舅舅也是太失察了。我在那边的时候,时常闲着替他们算算,收入是一年赶不上一年了,那些庄子不是报水灾就是旱灾。谁知他们竟然——这也是好事。我是没想到二舅母和宝姐姐能那样做!”黛玉神色黯淡,长长的叹息一声。 王夫人给众人的印象是菩萨一般的人,对着小辈也是很关爱的,尽管王夫人是个沉默的性子,可是姑娘们衣食住行都是想着的。就连着对那些下人也是恩多威少的。谁知她竟然做出来徇私枉法的事情来。“我只是没想到宝姐姐能这样做。她可不是那样的人。”黛玉越想越疑惑。宝钗不是最喜欢讲大道理的,当时姐妹相处,就是宝钗和小大人一样,总是一套一套的说道理出来,叫人不能不心悦诚服。 “你别疑惑了,每个人立场不同看的东西也不一样。你和姐妹们娇养深闺,二太太自然是要关心你们的。她娘家的人求上门来,她岂能袖手旁观。而且那边肯定是说了些危言耸听的话,你想啊,当初分家,那些田庄可是没分呢。你大舅舅和二舅舅都盯着那些田地呢。她肯定是着急的。你宝姐姐,她现在是你二舅母的媳妇了。做儿媳妇的自然要听婆婆的吩咐。其实她也不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你那个宝姐姐通透着呢。只是这次来办事的下人不好,太莽撞了。其实那个下人敢那样对你,肯定是听了些什么风声。”想着薛家的下人竟敢拿命令的语气对黛玉说话,顾直的眼神越发的阴沉。 薛家的姑娘也不知道背地里如何诋毁他的玉儿呢。下人都很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若不是薛宝钗平日对着黛玉多有不满和讥诮,她也不敢如此无礼。 贾家,凤姐出了月子也能出来走动了。这天她带着个媳妇进来,贾母见着凤姐笑着说:“凤丫头来了,你的气色好多了。这位是谁?”贾母看着凤姐身后的那个媳妇,穿戴的不像是个官家太太的样子,但是一身气派绝不是做奴才的。贾母以为是贾家那个族亲的媳妇。凤姐却笑着说:“这是顾家姑爷身边的钱师爷的太太。钱师爷来办公事,妹妹托了钱太太来给老祖宗请安,送东西呢。” 钱太太要跪下来磕头,贾母忙着叫人扶着:“不敢,太太坐吧。”凤姐亲自请钱太太坐下来,端茶上果子,很是殷勤。贾母问了黛玉的近况,钱太太说了:“我们宪太太一切都好,如今已经算是站住脚跟了。刚来苏州没多久,巴城那边就有饥民闹事,我们老爷亲自去处置的,宪太太可是担心了好几天呢……”说着钱太太就把巴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着我家老头子说的,那些管庄子的人都没长着人心。他们太狠了,瞒报了上面的租子不说,还兼并土地,竟然要抽六成的租子,真是民不聊生……”钱太太的话叫贾母脸色越来越难看,凤姐忍不住愤怒的说:“真是没了王法了,打量着咱们离着远他们就这样横行霸道的。难怪那边的租子一年赶不上一年。原来都是他们给贪了去。” 见着凤姐生气,钱太太惊讶的说:“莫非府上也有田地在那边?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听着你们府上的亲戚可是在那边风光的很呢。” 凤姐奇道:“我们家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奶奶不知道吗?是太仓县令啊,他的内人便是你们府上二太太娘家的本家?怎么你们府上二奶奶还特别写信过去,请我们宪太太帮着在老爷跟前说情呢。害的我们宪太太和老爷吵一架。我临走的时候宪太太还病着呢。”钱太太一脸惊讶,贾母顿时黑了脸,凤姐则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转眼看见贾母的脸色不善,凤姐忙着扯着钱太太说:“我们无冤无仇的,你怎么在老太太这样诋毁我?” “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诋毁二奶奶啊。一个月前,可不是奶奶派来个家人,说什么是送时鲜的人,顺路来看看我们宪太太。给了我们宪太太一封亲手写的信,说那个什么太仓县令的夫人是王子腾大人家的亲戚,都是亲戚应该互相照应。我们宪太太一向是不管老爷任上的事情的,她迟疑了一下,那个下人就竖着眼睛和我们宪太太大呼小叫起来,说什么当初是贾家收养了我们宪太太,她才有今天,叫她不要忘恩负义没孝心。对了还说这个事情是老太太的意思!”钱太太的话叫贾母的凤姐的脸色简直要黑成了锅底了。 “我们宪太太心里难受,想着怎么也不能叫人说她忘恩负义的,仗着胆子和老爷提了。谁知老爷顿时恼了,听说夫妻两个拌嘴吵架,宪太太伤心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病了!”钱太太话音未落,贾母顿时黑着脸指着凤姐说:“你都是唬我呢,这样逼我的玉儿!” 凤姐忙着跪下来:“老太太明鉴,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事情。一个月前我哪里能做这样的事情?怎么就派人去南边了?”钱太太也忙着说:“老太太别生气,我那件正巧在我们宪太太身边,听着她们说什么宝二奶奶的。想来这位——”钱太太打量着凤姐:“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刚成亲的新媳妇啊。” 贾母顿时狠狠地一拍桌子:“你们都打量着我上年纪好糊弄了。凤哥儿你请钱太太出去喝茶,请她留下来吃饭。叫了二太太和宝玉媳妇来!” “什么,林家来的人是从南边来的!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说?可是被凤丫头带着去老太太那边了?”宝钗听着莺儿的话,顿时紧张起来,一失手绣花针狠狠地戳进了手指上。 第六十章 看着眼前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高黎, 顾直没有接着呵斥, 反而是叫人:“搬一把椅子请高县令坐下来慢慢地说话。”那些差役们都是手脚麻利的人,立刻搬来一张椅子很贴心的把椅子放在炭火盆边上,还奉上了热热的生姜红茶给高黎驱寒。接着一个差役端着个盘子进来,里面放着一件崭新的棉布袍子。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可是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叫人觉得暖和和的。 高黎诧异的看着那个袍子, 一时间脸上不在意都不见了,他惊讶的看着顾直。谁知顾直一门心思的看案子上的公文根本不理会他。这个时候钱师爷进来, 把手上的公文递给了顾直, 对着傻傻发呆的高黎说:“本来, 按着大人的性子你怠政懒政,早就该把你的官职给撤了,一个本子上去弹劾你。没准这个时候你已经被押解到了京城问罪了。可是大人仔细查了你这年的履历和政绩,你本来也是个能干的,怎么在县令的位子上却是一干十年。竟然一点长进没有。但是政绩考核却是从优异成了尚可了?这衣裳是你的家人送来的。当时那些饥民已经闯进了城内。你就算是不管那些百姓的死活,也要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县衙后面呢。他们妇孺幼儿被伤害了可怎么办?” 钱师爷打量着高黎,这个人的履历前半段还真是十年寒窗,一举成名标准剧情。谁知她当年第十名进士出身竟然没能进翰林院。却被放在了一个小县做了县丞。在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县城高黎一干就是五年。也从一个县丞到了县令。本来一个偏僻, 人口少, 田地贫瘠的小县城竟然也成了富庶的地方,地方上安居乐业, 工商业发达。 凭着这个政绩, 按理说怎么也该升一升了。谁知高黎却被调到一个更穷, 更偏器的地方。那个地方蛮夷杂处, 土匪为患,连着赋税都收不起来,上一任县令到任一个月干脆是跑了。就是这个高黎,在那个地方三年,竟然平定了匪患,杀掉了作恶的土司。那些蛮族都归顺教化,高黎在县城和各地都建了学堂。那个地方也从此之后安定下来,水路畅通商业发达。 这十多年高黎尽管是政绩卓越,可惜总是兜兜转转的,好容易一次刚升了做佥事,没多久就被降职,仍旧是打回原形了。不过高黎在任上还算是清廉,也不肯多收火耗银子。这不过他现在也不肯多办事了。钱师爷在官场混了多少年了,知道这是高黎没靠山,不会巴结。因此才不能升迁,也就心灰意冷了。 听着钱师爷的话高黎的脸上露出来些凄然之色,苦涩的说:“我还能如何。我如今已经是心如死灰了!我知道我对不住自己的妻子孩子。他们跟着我到处辗转,没一天安稳舒心的日子。以前我一颗心都在政务上,从小我也是读圣贤书,心里有抱负的人。我立志要做个安国安民的好臣子。可惜,我努力了十年换来了什么?我为了修路,我为了带着军民抵抗漫堤的洪水扔下了生病的孩子。等着洪水退了,田地和城郭保住了但是我的孩子却没了。”说着高黎的眼睛变得亮闪闪的。 “我知道,你因为成功地挡住了那场洪水,被提拔做了佥事。”顾直忽然抬起头看着高黎。 “那是因为知府甄似道临阵逃脱,他们为了堵上我的嘴才把我调任通州佥事。那个甄似道倒是一下子升了湖北粮道,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如今北静王亲笔写的夸赞他一心为民的匾额还在甄似道的正堂上挂着呢。我么,一个泥腿子出身,只知道干活,不会拍马不会送钱,不会帮着他们捞钱的傻子,最后还不是做了半年的佥事就被人灰溜溜的赶回来了?”说着高黎自嘲的笑笑,顾直和钱师爷都沉默起来。看样子是是官场上的不公和潜规吧高黎身上的那点锐气给消磨掉了。 “可是你也不能如此自暴自弃。身为一方父母官吗,怎么能扔下百姓不管呢?”顾直还是不赞成高黎的消极态度。在其位谋其政,不相干了就干脆辞职回家不要草菅人命。谁知高黎忽然变得尖酸起来,他直直的看着顾直:“顾大人,我想你是科举出身,一个贫寒的农家孩子能到了今天这一步你知道多少。你别和我说你也是贫寒人家的子弟。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贫寒人家子弟都遇到了什么。我没有一个五代列侯的老师,也没富贵易妻,发达了就扔下自己的结发妻子另外娶了自己老师的千金。我没有你这样的好机遇,你可以说我怠政务,但是没资格批评我不努力!” 顾直被高黎的话的说的哭笑不得,钱师爷忙着出来帮着高黎分辨:“大人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觉得凭着林大人的口碑和操守他是为自己学生谋私的人吗?而且顾大人的婚事可是……” “好了,你和他说这些都时白费功夫。这位高县令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叫不醒装睡的人。他既然认定了我是靠着岳父的裙带关系得来了今天的职位,你那就好好地看着,看我是如何行事的。既然你一肚子的委屈了,看样子是天下万民都是对不起你了。既然如此叫高县令回去。叫他接着去怨天尤人。只是这个县令他是不能做了。对了城隍庙少了庙祝,你既然那么相信鬼神,就去哪里吧!”顾直也不理会高黎,一甩袖子,端着茶杯的=自顾喝茶了。 高黎这个人怕是被现实打磨的灰心丧志。其实顾直本来想着若是他能醒悟过来,未尝不可历练提拔。谁知这个人自己走上了魔道,顾直也无能为力了。 高黎刚才的一番倨傲讽刺忽然没了,他傻傻的看着顾直,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好,我等着看你如何施展自己的报复。那个付德龙树大根深,你要是敢拿下他,我就彻底服了你。不管你叫我干什么,我都没一句含糊的。” 顾直抬眼看看高黎,放下手上的茶杯对着钱师爷说:“高县令太辛苦了吗,我特别准了他假期,这三个月巴城县一切政务都交给县丞去暂时代理。你回家好好地休息几天,趁着年轻再生个孩子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着顾直一摆手,钱师爷忙着拉着高黎出去了:“你还发什么呆呢,既然是大人准了你的休假你就好好地回去。你家里的事情大人都知道了。你就哪一个儿子,还不幸夭折。大人特别准你回家去……” 钱师爷的声音慢慢地远去了,顾直眉头越皱越紧。刚才钱师爷拿来的是应大忠的批示,前天还慷慨陈词表示要一起上书向皇帝揭露付德龙,和江南不少官员贪腐罪行的应大忠竟然风向突变,不同意顾直将付德龙撤职查办,接着追查的意见。 这风向还真是变了。顾直无奈的捏捏鼻梁子,长长的叹息一声。看样子自己还是天真了。居然认为应大忠就算是不和自己站在一起,也不会拖后腿,甚至是站在甄家一边。谁知应大忠竟然毫无预料的转变,叫顾直有些措手不及。自己只是右布政使,主导权还在左布政使应大忠的手上,为了付德龙的事情和应大忠闹翻了,就算是自己独自上折子,请皇帝彻查江南官场贪腐。可是到底是和左布政使撕破脸,今后的一切政务都要受到阻碍。一个付德龙不算什么,顾直最主要的目的是肃清江南的贪腐风气。 和应大忠现在闹翻了,不亚于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正在顾直为难的时候,忽然底下人的人来报:“左布政使,按察使毕方,都指挥使杨成虎来拜大人。”这个时候他们全来了,顾直精神一振,他知道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四个人分了宾主坐下来,应大忠开门见山也没废话,直接说出他们来的主题:“现在底下的议论的很多,那个付德龙虽然是可恨,但是也有些不得已的地方。太仓那边土地肥沃不假,但是那些田地多半是被豪门占有了。他们不用纳粮交税,因此地方上的百姓赋税负担就重些。有的人说付德龙横征暴敛可是他家里不是也没抄出来很多银子吗。更新库容也是朝廷的命令,那些粮食在库房里面存放三年,自己都腐化成灰了。要说是付德龙自己私自卖了国库的粮食,也是冤枉了。不如我们好好地调查一下。江南也不是咱们一个行省是这样。这是通病。我们不能叫一个太仓县背全部的锅。” 没想到一向是不给人不善言辞印象的应大忠竟然也有巧舌如簧的时候,听着他语重心长,一脸悲悯的为付德龙开脱,顾直忽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在场的这几个人到底是长着几张面孔呢? 顾直没直接和应大忠对抗,反而是转过头,问提刑按察司毕方:“毕大人看呢。你管着刑名诉讼。付德龙和他的一干人等竟然有戕害人命的事情。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肯定要查清。不管是什么身份,杀人害命就要承担刑责。我身为朝廷挺行按察司,这是分内之事。但是那个案卷我看了,证据不是很充足。我想着这件事顾大人是亲自经办的,肯定很重视。因此亲自看着他们提审了几个涉案的嫌犯。要说是付德龙真的涉案,还不能坐实。这个么,还要慢慢地调查一下。”毕方垂着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来和自己打擂台了?!顾直一挑眉毛,心里一股暗火要冒出来了。没等着顾直发作起来,倒是杨成虎先打断了顾直:“哎呀,怎么屋子里这样冷?快点拿了炭火来添上。其实按着兄弟我的看法,什么难处啊,什么没有确实证据啊。这个事情很简单——查啊!咱们都是肉体凡胎的,也不是神仙,哪能知道那些秘密的事情。不如顾大人上书皇上,容许咱们慢慢地查清楚了。至于底下的官员为付德龙喊冤抱不平的,依着我看,不如叫了那些底下的官员来,大家一起说说看。” 等着底下的人端着炭火进来的时候,刚才还在剑拔弩张的四个人又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京城不江南冷得多了,林如海正站在书房的廊檐下看着今年第二场雪,就见着家人来报:“贾家的二老爷来了。” 第六十一章 贾政脸上一阵的不自然, 他刚才就吃了林如海个软钉子。刚听着甄宝玉的话, 贾政心里还小小的得意一下, 自己一个连着举人都没考上的人,人家也来请教问题。我的学问还是很好的, 就是运气差了点。谁知贾政拿着架子等着甄宝玉请教自己。人家根本是想通过自己认识林如海的。 “这个, 这个容易, 我写一封信,你拿着过去就是了。”贾政支吾一声,作势要伸手扯过来书案上的信笺写信。谁知甄宝玉却是忙着一摆手:“大家都在京城,何必这样麻烦。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这就过去可好。林大人今天休沐。我可是提前打听好了。” 我刚从林家回来, 还去干什么?贾政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嘴上支吾着,这个时候外面小厮通报进来:“宝二爷来了。” 贾政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忙着说:“叫宝玉进来!”转头贾政对着甄宝玉说:“我还有些事情,既然你着急着去请教我妹夫学问,不如叫犬子带着你去。”说着宝玉已经进来了。见着甄宝玉也在,宝玉有些意外。他先对着贾政恭敬的请安,看着垂手站在自己跟前的宝玉,贾政心里有点不舒服了。京城人人都说甄宝玉和贾宝玉长得一样,他们的相貌确实相似, 但是时间长了两个人身上的区别就看出来了。 宝玉还是那副富贵的装扮, 头上赤金八宝束发冠, 身上是大红色的百蝶穿花箭袖, 底下是粉底小朝靴。腰上挂着荷包,寄名符等,脖子上还是挂着个金项圈,那块宝玉拿着金线捻成的络子网住了挂在项圈上。反观甄宝玉的装扮,比起来宝玉却是清爽很多了。一件雨过天晴蓝色袍子,身上也没那些装饰,手上一把白纸扇,整个人清清爽爽,脸上总带着和煦微笑,腹有诗书气自华。 贾政不满的瞪一眼宝玉:“我有事情忙,你陪着甄家的宝玉去你姑父家。他上进好学就要参加春闱了,有些事情要请教你姑父。你整天浪荡,听着说你对差事也不上心。整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整天的游荡嬉戏,荒废了时光。看看你,我真是造了孽,怎么生出来你这个孽子!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带着甄家宝玉去你姑父府上去!等着回来,我再揭你的皮!” 宝玉听着要去林家,心里很是高兴,他也不敢在贾政跟前露出来高兴的样子,只能唯唯诺诺的低着头,连声称是。两个宝玉从府里出来,甄宝玉骑在马上看着贾宝玉如释重负的表情,歉意的拱拱手:“是我莽撞了,竟然没打听清楚就冒失的来府上打搅。还害的世兄跑一趟。” “这也没什么,本来我在家也不能随便出来。更别提来姑父家里了。今天正好托你的福,也能出来走走了。”说这宝玉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的景致,一边和甄宝玉东拉西扯。说的也不过是谁家的园子好,谁家的丫头标致等,全是些富贵公子的闲话。 甄宝玉揣度着宝玉的话,漫不经心的问:“我倒是羡慕你的很,林大人当年是探花,为官这些年皇上都夸奖学问好,能办事,肯办事的人。林大人的得意门生,就是你的妹夫顾直也是林大人的学生。他还是状元呢!他是你的姑父,自然少不得教导你一二。我若是能有这样的姑父,真是做梦都笑醒了。” 贾宝玉无奈的叹口气:“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我是个行动不自由的人,出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劝就是那个拦着的。咱们都是这样人家出来的,我倒是羡慕你的很。”宝玉含糊的表示,林如海来京城这些时候,他根本没和林如海请教过什么学问。 甄宝玉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心里断定了一件事。林家和贾家的关系没想象的那么好。或者是他们两家以前不错,后来慢慢地淡了。那样的话,我该写信给父亲知道。甄宝玉也没接着问,反而是和宝玉说些风花雪月的闲话。宝玉倒是觉得自己和甄宝玉投缘起来,越发的手舞足蹈,嘴上没了遮拦。 一会功夫就到了林家门前,林家门上的人见着宝玉来了,心里纳罕:“怎么刚走了老子,就来了儿子?”想着林如海的吩咐,门上的人忙着迎接出来,笑着牵马:“给二爷请安,二爷来得不巧了,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家。” 甄宝玉没说话,只看着宝玉如何应对。宝玉一愣,也没在意他转身对着甄宝玉说:“既然是姑父没在,我们还是回去吧。你们老爷去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回来?”其实对着贾宝玉来说,他内心深处有些怕见到林如海。一路上贾宝玉的心里无端的紧张着。人人都说宝玉最怕的是贾政。其实贾宝玉自己清楚,对于贾政的责骂和呵斥,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贾政说什么,骂自己什么,不过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罢了。唯独是这个姑父,林如海对着晚辈们总是和和气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如海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自己。贾宝玉在林如海面前总像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喝他对视。恨不得远着林如海再也不要见。 门上的人说:“老爷刚才接了王琰老大人的邀请,说是看什么他老人家编的书。想来不能很快回来了。二爷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若是有要紧的事情可以到王琰老先生的府上去寻寻看。” 甄宝玉对着宝玉说:“既然林大人不方便,我们还是别打搅了。这个王琰老大人可是皇上的老师,做了十年的首辅大臣。我们还是别冒失的打搅了。”甄宝玉心里一惊,想着林如海果然是老谋深算,难怪他在江南的时候对父亲不怎么买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和父亲通气。看着他和王琰的热络劲,就明白了。这哥老头子当年就在皇上跟前说父亲的坏话。现在别看事在家颐养天年,其实他的消息灵动着呢。 贾宝玉更不想去王琰家里,一来贾家和王琰根本没什么交情。冒冒失失的找上门去很失礼。再者顾直和黛玉的婚事正是王琰的大媒人,宝玉对着这个老头天生不喜欢。听着甄宝玉的话,宝玉顿时如释重负:“也好。你既然出来了,就转转。京城里面景致不少。你像冯家的园子旧在西郊那边,那边景致也不错……”两个人骑着马,信步由缰,谈论着京城的景致。 甄宝玉忽然对着贾宝玉说:“我早就听说你家修建的省亲别墅极妙,也不知道有没有眼福去欣赏欣赏。若是能一见,也无憾了。”宝玉完全不当一回事:“这个容易。你只管跟着我回去,咱们在园子里面走走。” 甄宝玉倒是愣住了。心里暗想着这个贾宝玉莫非真是个傻子不成?他们家的园子里面住着几位姐妹,这么冒冒失失的带着自己进去。别说是贾家的长辈要生气,就连着甄宝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谁知这个贾宝玉竟然不当一回事?不是外面传言说他是个对姐妹极好的人?怎么连着姐妹的闺誉都不管了,他就是这样对姐妹好的? 正在甄宝玉犹豫狐疑的时候,贾宝玉倒是没事人一般,兴高采烈的说着大观园的好处:“我家那个园子也不过是大家随便一说罢了。哪有多好的。不过有几处景致还不错。我闲着无事就和姐妹们一起玩笑。其实山水景色,亭台楼阁还罢了。只要有诗意,有意境,大家一起玩笑,或者是作诗,或者是画画。那样才不辜负了山水景色和雕梁画栋呢。” 看样子自己该提醒下,甄宝玉看着贾宝玉越说越忘形,尴尬的咳嗽一声:“咳咳,那个,我听说你们家的姐妹都在园子里面呢,我这么冒失的拜访于理不合。我还是先回去了。”说着甄宝玉忙着拨马要走。宝玉才想起来迎春虽然出嫁可是探春和惜春还在园子里面住着呢。 “真是该死,我一时忘形竟然没顾及到这个。你且到我的书房坐着去。”宝玉嗨了一声,已经到了荣国府,拉着甄宝玉到自己的书房去了。 “二奶奶,二爷带着甄家的宝玉来了。正在书房坐着呢。”一个小丫头进来悄悄地跟着宝钗说了宝玉的新动向。宝钗停下手上的针线,不由得问:“真的,也好,甄家的那个宝玉是个知道上进,喜欢读书的。叫他们在一起,也省的叫太太操心。叫人好生的服侍着。”说着宝钗叫来了莺儿:“刚才妈妈叫人送来的果子,你拿了到书房去。听着他们在说什么。顺便告诉太太和老太太。甄家不同别家,既然是人家来了,要好生的招待。” 莺儿听着忙着带着小丫头端着果子走了,这边王夫人和贾母得了消息,都说:“叫他们一处好生的说话,等着午饭的时候请了甄家的宝玉来。” 打发走了丫头们,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宝钗手上没停,可是心思却飞远了。那天在林家自己认错了人。把甄宝玉当成了贾宝玉,想着自己那样亲昵地去解除一个陌生的男人,宝钗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烫,整个人像是坐在小船里面,摇摇晃晃的,神思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两个长得那样相似的人,可是给人多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想着自己嫁过来这些日子,宝钗不由得黯然神伤。以前听着宝玉什么鱼眼睛的话,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想着不过是玩笑罢了。或者是家里的婆子哪里招了宝玉讨厌。时到今日,宝钗才知道那个鱼眼珠子的论调不是宝玉一时玩笑,他拿着自己也当成了鱼眼珠子了。 原本指望着嫁给宝玉,也能风光体面,宝玉性子好,前途好。跟着他,今后生活里肯定能平顺,没准还能得个诰命什么的。谁知宝玉是天生的不喜欢读书。一肚子的聪明全用在了风花雪月上。自己那点奢想也只能是奢想了。还提什么帮衬着哥哥,叫母亲安心? 贾家也已经是个空架子了,丈夫靠不住,自己想积攒点钱财也落空了。甄家的宝玉忽然上门来,不知道甄家对江南的事情是什么想法。别是顾直一意孤行,根本不理会甄家的权势。叫甄家以为贾家怎么样?是派了甄宝玉来打听情况的? 贾政虽然被说动了,但是听着太太那边的人来说,林如海根本没理会老爷。林家不肯帮忙,当初王夫人偏生揽下来这个事情。银子没得到,还要惹得甄家不高兴。那样可真是得不偿失。 正在宝钗走神的时候,就听着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宝玉的声音:“你进来坐吧……”宝钗忙着出去,甄宝玉和煦温暖的眼睛直直的撞进了她的心里。宝钗楞了一下,随即笑着说:“真是贵客来了,请坐!” 等着宾主落座,宝钗亲自端茶过来,甄宝玉忙着起身亲自接过来茶杯,嘴里连连说着:“不敢劳动嫂子。还是叫丫头们来吧。”宝钗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宝玉说:“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甄家兄弟来了,特别说叫你留下他来吃饭呢。太太那边叫我呢,我就先失陪了。”说着宝钗带着丫头出去了。 宝玉完全没察觉到甄宝玉和宝钗之间似有若无的古怪,只是叫着丫头拿来自己以前写的文章诗词,两个人一起点评起来。 宝钗一转,到了角门边上看着身边没人,低声的问莺儿:“你可打听清楚了,怎么好好地甄家的宝玉跑来咱们家了。”“本来甄家的大爷不是来找咱们二爷,他是求了老爷帮引见林家姑老爷呢。今天一早上老爷就到了林家那边去,不过看着老爷回来气色不好,想来是事情谈的不好。老爷怎么还能拉的下来面子,因此就叫着二爷带着甄家的大爷过去。偏生林家没人,二爷一向是想什么就是什么的,在书房说起来起诗社的话,就不由分说的带着他进来了。” 原来是这样,宝钗心里一动。甄应嘉和林如海在江南共事时间不短。怎么甄宝玉竟然要贾政帮着引见林如海。这样看来自己错了,付德龙的事情不能求林家。甄应嘉和林如海明摆着是有些过节的。甄宝玉忽然找上门来。大概是试探贾家的态度。毕竟那件事没办成。虽然甄应嘉没表态,但是这不表示甄应嘉没想法。没准甄家还认为是林家联合着贾家一起做戏给他看呢。 想到这里宝钗对着莺儿说:“我有件东西忘在屋里了,你给我拿来。”说着宝钗在莺儿的耳边低声的嘀咕了几声,莺儿立刻领命而去。 房里,甄宝玉正拿着一首词在看:“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好,翻得新颖,不落俗套。”正说着,没听着莺儿的声音:“二爷可是忘了,这是奶奶的笔墨,奶奶吩咐了不准二爷随便拿着那些诗词给别人看。”宝玉一笑,不当一回事:“甄世兄不是别人。你不跟着你们奶奶,回来做什么?” 莺儿没立刻回答宝玉的话,反而是站住深深地看一眼一边的甄宝玉:“奶奶说,老太太惦记着林姑奶奶呢。好几个月没来新了。老太太念叨着,叫奶奶把以前的信拿来看。”说着莺儿进了里面,一会拿出来一封信走了。 甄宝玉听着莺儿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站起来和宝玉告辞了。看样子贾家还真是阴盛阳衰,老太太老谋深算,想要从她那边下手怕是不能了。剩下的他们家的男子,迂腐的迂腐,不成器的不成器。倒是这个宝二奶奶,此卿甚有意思……可惜男女有别,不能和她亲近。 苏州,右布政使府衙内。顾直总算是有了半天闲暇,在后面逗着孩子玩呢。顾晔佳已经是能走的稳稳地了,顾直正看着孩子追着小猫满院子的跑。忽然身后一个人把斗篷劈在他肩膀上:“这样冷的天气,你仔细着冻着。你可是还在为了付德龙的事情伤神?” 一回头正见着黛玉笑吟吟的站在哪里,乌油油的头发挽成个望仙髻,只有一支金簪子别住,身上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大红色白狐皮袄,白色的风貌更显得黛玉面色莹润。顾直呆了一下,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是孙猴子,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也要退让三分。” 第六十二章 林如海刚从王琰府上回来, 家里的下人就来通报贾宝玉带着甄宝玉来的消息:“宝二爷看着倒是没什么, 听着门上的人说老老爷不在家,倒是松口气的样子。倒是甄家的那个宝玉,眼神里面露出来失神的样子。不过他们也没说什么, 就回去了。门上的人说是他们是向着贾家那边走了、那个甄家和老爷一向是没什么交情的, 怎么忽然叫了他们家的宝贝上门来了。” 林如海听着家人的话,哼了一声:“还能如何, 怕是江南的事情发了。这些天皇上一直没表态,连着司礼监那几位也都是忽然惜字如金起来。甄家不淡定了, 想着叫儿子再京城打听消息。他们大概是想着顾直是我的女婿又是学生, 想叫我出来说话罢了。我才不理会他们。甄家可是狡猾的很,你要是说一个字他们都能想方设法的给扭成自己的意思。我还是远着的好。这几天贾家怕是不会来纠缠了。” 说着林如海想起来贾政的样子,不由得叹息起来:“一个好好地人,怎么也变了?”正在林如海叹息贾政的时候,就听着外面一个爽朗的声音:“什么变了,根本是本质如此。以前都是装的罢了。”说着就见着宁王爷笑嘻嘻的进来。 宁王身边只跟着个小太监,穿着一件常服, 头上也没戴冠, 手上摇着白纸扇, 一副超脱尘世的样子。林如海忙着迎接见礼, 宁王打量着林如海的书房坐下来:“你这个宅子不错不像是京城里面那些地方, 一个个比着富丽堂皇。真是, 唯恐叫人不知道他们干的那点好事。我特别来看看你。” 林如海知道宁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天来肯定是有事情。遣退了伺候的人, 宁王才慢慢地说明了来意,原来宁王妃进宫给太后的请安的时候,听到个消息。贤德妃贾氏不知为什么事情被皇后斥责一顿,谁知皇帝却出来护短,惹得皇后生气了。至于那个贾氏则是全身而退。 宫闱内斗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如海不明就里的看着宁王,好像是说我虽然是贤德妃的姑父,可是也没必要去管这个。谁知宁王不紧不慢的说:“你可知道,贤德妃是因为什么被皇后呵斥的。她后宫干政,在皇上跟前探听前朝的消息。被皇后抓住了,骂了一顿。谁知皇上倒是怜香惜玉的很,直接和皇后顶起来。贤德妃可是为甄家和太子说情呢。那个惹是生非激出民变的付德龙可是太子当初举荐来的。” 所以——这是说明皇上对甄家有心维护?你来是叫我和顾直说一声,不要纠缠这个案子是不是?林如海眼光直白的看着宁王,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宁王皱着眉:“你怎么还不提醒下你那个宝贝女婿啊。甄应嘉可是心狠手辣。你那个乘龙快婿可未必是甄应嘉的对手啊。” 林如海笑起来:“多谢王爷提醒,可是这些年了,王爷还没摸清楚皇上的脾气吗?皇上看起来是维护了甄应嘉和贤德妃,可是皇上要是真的有心维护他们,何必等着贤德妃一个后宫的嫔妃出来帮着甄家试探皇上的态度呢。对于那件事也早就有了批示了。皇上拖了这些日子,还不是等着江南那最后的结果。”贾家还真是到头了,贤德妃不知道是自己犯糊涂还是被家里人教唆着犯傻。她一个没有皇子的嫔妃,恩宠再多都是昙花一现。她还有心想别人的事情,有那个精神还是想想如何给自己找靠山吧。 宁王听着林如海的话,沉思一会,恍然大悟:“皇上这是看谁挑跳出来帮着甄应嘉说话呢。我竟然被皇上的障眼法给蒙蔽了。难怪,他最后能当上皇上。对了,江南那边查的如何了。甄应嘉是个聪明的,他要是察觉了皇上的用意和动作肯定有所防备。那个时候你那个宝贝女婿可是危险了。” 林如海叹口气,看不出来什么担心焦急,反而是很坦然的摊摊:“一切都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们做父母尽心教导,但是未来的的路还是靠着他们自己走。对了,那个柳湘莲你可认定了,就是被人劫走的那个孩子吗?” 宁王看着窗外的景色,深色黯然:“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还能怎么样?皇室血统不能随便混淆。我这些年悄悄地查了,那件事不简单。没准这后面还有更大的人物被牵连出来。而且当年事情出来之后,宗正已经消掉了两个孩子的玉牒。他们即便是现在活着,也不会被承认了。柳湘莲是个好孩子,可惜从小没了的父母教导,未免沾染上了坏习惯。他现在看起来过的还不错,何必给他徒添烦恼呢。” 看样子确认柳湘莲就是当年被抱走的孩子了,林如海看着宁王鬓角上的白发:“这样也好,不过孩子还是好孩子。你们虽然不能相认可是也该尽尽做父亲的责任。他以前沾染了坏习惯,现在还能矫正回来。你要是觉得自己出面太显眼,就叫他来我府上。我现在只一个人,有个人说话也好。”正好还能有个借口离着甄宝玉远点。 宁王听着林如海肯亲自教导柳湘莲很是高兴,忙着拱手道谢:“若是这样,可是我的福气了。不管这个孩子今后如何,只要走正道,我就放心了。” “你先别高兴,我还有事情要你帮忙呢。甄宝玉最近可是好学的很,我可承受不起这个学生。我想着甄宝玉搬出来我那个二内兄不管用,就怕是要把算盘打到了贾家老太太身上了。我到底不好直接回绝了。”林如海知道甄家不会轻易的放弃,甄应嘉肯定是察觉到皇上态度微妙的变化。甄宝玉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再来和林如海拉关系的。 正说着就见着林家的家人在外面通报:“贾家老太太派了人来。说太太的冥诞要到了,老太太请老爷过去呢。”再几天就是贾敏的冥诞。贾母派人来叫林如海商量着如何操办。 给宁王一个你看如何的眼神,谁知宁王却是先开口了:“你叫贾家的人先等着,就说本王在和你们家老爷说话呢。没准我还要拉着林如海出去玩几天呢。”当年宁王可是跟着林如海的父亲学习的,他和林如海也算是师兄弟了。 见林如海默许,家人忙着领命而去。等着贾家的人回来说了,贾母沉默一会,无奈的说:“到底姑娘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既然林姑老爷这样说了,也就罢了。”前些天闲聊,王夫人不知怎么的想起来贾敏的冥诞要到了,贾母有心要修复林家和贾家的关系,特别提出来这是贾敏整生日,虽然人不在了,可是还要尽尽心。因此贾母叫人先和清虚观说一声,等着贾敏冥诞那天去做法事。还特别叫人请了林如海来。 谁知宁王正在林如海的府上,还说要拉着林如海出去,贾母自然不敢着王爷争。王熙凤在边上劝着贾母:“叫了姑父来没得惹得他伤心。不如趁这个机会老太太带着我们出去走走。一来为姑妈祈福,再有也好叫我们散散心不是。” 贾母听着凤姐的话,笑着说:“就知道你想出去,也罢了,也给你的葳哥儿求个平安。”凤姐生了个儿子,贾琏总算是有后了。贾母对着贾葳很是喜欢,也给了不少的体己。凤姐笑着说:“我先替孩子谢谢老祖宗了。” 给宁王一个你看如何的眼神,谁知宁王却是先开口了:“你叫贾家的人先等着,就说本王在和你们家老爷说话呢。没准我还要拉着林如海出去玩几天呢。”当年宁王可是跟着林如海的父亲学习的,他和林如海也算是师兄弟了。 见林如海默许,家人忙着领命而去。等着贾家的人回来说了,贾母沉默一会,无奈的说:“到底姑娘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既然林姑老爷这样说了,也就罢了。”前些天闲聊,王夫人不知怎么的想起来贾敏的冥诞要到了,贾母有心要修复林家和贾家的关系,特别提出来这是贾敏整生日,虽然人不在了,可是还要尽尽心。因此贾母叫人先和清虚观说一声,等着贾敏冥诞那天去做法事。还特别叫人请了林如海来。 谁知宁王正在林如海的府上,还说要拉着林如海出去,贾母自然不敢着王爷争。王熙凤在边上劝着贾母:“叫了姑父来没得惹得他伤心。不如趁这个机会老太太带着我们出去走走。一来为姑妈祈福,再有也好叫我们散散心不是。” 贾母听着凤姐的话,笑着说:“就知道你想出去,也罢了,也给你的葳哥儿求个平安。”凤姐生了个儿子,贾琏总算是有后了。贾母对着贾葳很是喜欢,也给了不少的体己。凤姐笑着说:“我先替孩子谢谢老祖宗了。” 第六十三章 顾直一向是不和丫头们胡闹的, 黛玉和顾直成亲这几年了,对着丈夫的人品还是知道的。这次到太仓去调查, 黛玉只担心顾直的身体, 担心顾直不要太急躁, 要和那些官员们搞好关系不要被人蒙蔽了。黛玉从来不担心顾直回拈花惹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顾直竟然急匆匆的特别派个人来把个丫头送回家,活该特别的吩咐要好生的待她。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贾府,黛玉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瞬间黛玉的心停跳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就恢复正常。黛玉笑着说:“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子的。能叫他这样放在心上。”说着顾直派来的人和那个丫头已经进来了。 顾直竟然派了信任的小厮来了, 才出去几天丹青的脸上晒得黑黑的, 人也明显消瘦了不少。黛玉就知道这几天顾直肯定很辛苦。即便是工作辛苦他竟然还想着别的,想到这里黛玉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溜溜的。叫跪在地上的丹青起来,黛玉看着那个怯生生的丫头。 这个丫头十五六的年纪,身材单薄,瘦瘦小小的,一进来也不知道请安, 只缩成一团,低着头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不像个样子。她身上的衣裳倒是崭新的, 却不是很合身,头发也是枯黄, 脸上面黄肌瘦的还带些伤痕。这个丫头, 怎么就被顾直另眼相看呢?“这是大爷叫我带回来的信。说奶奶看了信就知道了。”丹青从身上摸出来一封信, 小丫头接过来递给黛玉。 原来是这样, 黛玉看了心暗笑自己多心,竟然连着阿难哥哥都怀疑起来。她放下手上的信对着丹青说:“路上辛苦了,你下去先歇着去。你过来,叫我看看。”黛玉打发走了丹青对着那个丫头招招手,嬷嬷们见着那个丫头不敢上前,于是上前推了推她说:“奶奶叫你过去呢,怎么傻子一样站着只不动。”那个丫头好像被电着一样,浑身上下激灵一下,忍不住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嘴里还叫着:“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个丫头的举动吧大家吓一跳,黛玉看着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叫人带着她下去休息,洗澡换衣裳。这个时候丹青又被带进来了,黛玉问:“这个丫头到底是哪里找来的,是个什么情形?” “那个丫头也是怪惨的,大爷带着我们是微服的。这一路上还算是平顺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因为救济的粮食发下去了,路上也没饥民闹事,大家都忙着种地赶农时。走了一天到了太仓的地界上,上次是走的陆路。这次大爷带着我们坐船的,就是为了绕路看看,附近的情形。结果到了晚上船只泊在岸边一处码头上……”丹青说起来那个丫头的来历。 顾直一天行来看见的都是成片的肥沃土地,不少的农夫在天地里面辛苦的耕作。但是那些农夫和别处的不一样,一个个穿着衣衫褴褛,虽然是春耕的时候可是天气还很冷。这几天时不时地下雨还是很寒凉的。谁知那些农夫竟然只穿着破烂的单衣,连着避雨的斗笠和蓑衣都没有。顾直悄悄地大人打听了,这些田地都是甄家的庄园,那些耕种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佃户,而是庄子上的奴才。他们是最底层的奴才,且不说那些被分在主人府邸里面的奴才,若是得了脸面也是能依仗着主人的权势作威作福,他们就连着庄子上一般的奴才都赶不上。简直不被当成人,而是被看成是牲口。每天被驱赶着干活,比猪狗还低贱,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顾直心里盘算了下。这一路上行来足足几个镇子竟然全是甄家的田产。更别说还有别的庄园,看样子江南最肥沃的土地都已经被这些人抢占完了。甄家单是这田地就已经是富可敌国。 傍晚的时候船只停靠在一处码头上,顾直有些意外,附近的土地都被甄家占了,怎么还有个人来人往,热闹的码头呢。问了船家才知道,虽然田地被豪门大户占了,可是这个地方也是水陆通衢,来往的客商不少,沿路上的店铺,客栈也都被甄家收了,成了他们家的买卖。“本来那些掌柜是不想出手自己的生意的,先生也知道,这里连接南北,每年来往的客商不少。但是甄家的势力那样大,你不肯出卖,哪里能在这里站得住,大家也只能买了生意,有的干脆接着留下接着为甄家做事。按着这个速度下去。没准过几年整个江南都要成了姓甄的天下了。先生若是想上岸走走只管去,这个地方可是热闹的很呢。”船家表示这里很热闹。 又是甄家,难怪为了付德龙,甄家这样大费周章。他不敢亲自站出来,就是担心被皇上知道。囤积大量土地,这是要干什么?顾直干脆带着丹青和钱师爷一起上岸走走。果然这个镇子虽然小可是却很热闹。一条街上竟然全是茶楼酒肆,丹青眼巴巴的看着街边上那些热闹的饭馆,摸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大爷,该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正说着就见着一个酒楼门前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比起来别的酒肆生意特别的好。“这家的生意这样好,肯定是有什么拿手菜了,我们不如进去看看。”顾直话刚落就见着一个精干的伙计上来:“两位爷里面请,今天来了肥羊了。” 等着进了里面,丹青被安排在门口的桌子上吃饭,顾直看着门口几张桌子上都是些小厮跟班样子的人,他和钱师爷被让到了后面楼上坐着。这个酒肆看起来一般,可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后面四面都是高楼,中间一个戏台子样的东西,大家都靠着栏杆在哪里吃饭喝酒看起来闹哄哄的。顾直和钱师爷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环视下四周,客人不少都是些客商样子的人。 好些人显然是熟客了,正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邻桌的一个中年男人笑嘻嘻的问:“你们也是听了风雨楼的名声来的,他们说今天可是有肥羊呢。你们预备押那只羊啊。”正说着一个伙计样子的人端着个盘子进来里面放着红蓝两色签子,那些客人们纷纷拿出来银子有人押红色的,有人押蓝色的。原来这里不是吃饭的,是个赌场。顾直很是好奇,其实在京城那段日子,顾直被靖王拉着也是见识了不少纨绔子弟的玩法。但是这个样子的赌场还是第一次见呢。 难道是等一会看斗羊?顾直好奇的问边上的人,谁知边上的人嗤笑一声:“就要开始了,你且等着看吧。”说着底下锣声一响,一个壮汉上来对着四周作揖:“各位雅静,第一场开始了。”说着一阵犬吠,只见着一个小厮牵着一条毛色油光,好像是小牛犊一样的大狗上来。原来是斗犬的,顾直一向不喜欢这样血腥的场面,就要起什么。谁知边上的那桌子客人拉着顾直说:“既然来了你就开开眼,我看你不像是做生意的客商倒是想个读书人。这个也就是风雨楼有这么刺激的东西,就算是在京城也没这个呢。等一会羊就上来了。”说着那个人嘿嘿一笑,十分猥琐。 忽然底下一阵骚动,一个女孩子被拉上来。那只狗见着女孩子顿时眼睛发红,对着她不住的吠叫着,露出锋利的牙齿。“这只肥羊不错,上次那个肥羊一点也好玩,一上来就给吓晕了,结果——就看见狗吃人了。希望这个小妞能坚持的久一点。”边上的客人兴致勃勃的指点着。顾直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是叫那些无辜的女孩子和凶恶的大狗互相搏杀,他们押胜负取乐的。 “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难道衙门就不管?”钱师爷饶是在官场打滚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他的话被边上的客人听见了,那个人忙着对钱师爷说:“你不知道么,这附近十几个村镇都是甄家的田地。这风雨楼就是他们家的生意。一般人谁敢这样干?你在人家的地盘上说话要小心。你可知道,惹恼了这里的闫爷,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这个取乐的法子就是闫爷想出来的。” 顾直对着那个人拱手道:“我们是路过的客人,要去浙江的,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事情。多谢大哥提醒。只是你刚才说这里全是甄家的田地,怎么那个闫爷这样厉害,难道甄家不管吗?” “这个闫爷就是甄家的庄头。这方圆一百里都是归了他管呢。那些庄子上干活的,生死全在闫爷手上捏着。其实说白了,那些女孩子都是庄子上的。有些是犯了错被府里撵出来的,有些是庄子上干活的,犯了错就拿着女儿出来认罚的。”那个客人拿着下巴指着楼下一个胖嘟嘟的中年男人说:“这个便是闫爷了。” 顾直顺着那个人的指点看过去,就见着台底下坐着个遍身绸缎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倒是没想象的凶神恶煞,反而是总带着笑容,看起来很随和的一个人。他正拿着个紫砂壶,翘着脚坐着,台上那个女孩子哪里还有力气和恶狗搏杀,很快的就被扑倒在地上。在场的人都眼镜猩红,兴奋地大叫着。忽然顾直看见了一个跪在闫爷身边的人影顿时僵住了。 那个人,就是烧成灰顾直也认得出来,那个人就是以前的兵部武库司掌固季祥!就是这个小小的掌固,站出来指证顾直的父亲顾恺亏空了巨额军饷,叫顾家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当年顾直记得很清楚,自己在父亲的书房玩耍,兵部的人来汇报军饷的事情。那个来汇报的人正是季祥,他对顾恺说的账目和后来变成顾恺罪证的账目完全不同。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多人和事都变了。但是顾直一直记着季祥的脸上有一块红彤彤的胎记,那块胎记就像是他的脸上被扇一巴掌,在左脸上明晃晃的挂着。 没想到当年那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掌固季祥竟然一身破败,正跪在闫爷的脚边上,苦苦哀求着什么。看样子他沦落成了甄家庄园上的奴隶了?记得林如海和他说过,他曾经悄悄地叫人去寻找过那个当年出头诬告顾恺的人。谁知季祥早就不在兵部当差了。据说在顾恺的事情出来之后,季祥就升官了。被派到了大同做个清闲的小官。谁知他在路上遇到了土匪,一家人都遇害了。 本来应该死去的人竟然出现在顾直眼前。顾直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东家怎么了。这个地方实在是血腥气太重了,我们还是出去吧。”台上那个女孩子已经被恶狗撕咬的不成样子,面对着珍馐美味和美酒佳酿,。钱师爷根本没胃口。他看着顾直脸色苍白以为他也是受不住了。 顾直摆摆手,示意钱师爷留下来,他一个人悄悄的下楼,正听见季祥的声音:“求求闫爷,我就一个女儿了,我愿意做牛做马,求闫爷开恩放了她。”原来血腥厮杀刚开始,台底下几个女孩子正被捆绑在哪里等着上场呢。 “你还以为是在京城做官吗?要不是你惹恼了老爷,怎么会落到今天的田地?你那个丫头长得那个样子,做粗使丫头都没人要。也只能拿来喂狗了!庄子上养她这些年,怎么不该为主子出力赚钱吗?看在你平常还算是老实的份上,要是谁肯出钱买了那个丫头去,我就不叫她上场了。反正上去也没什么看头!”闫爷轻蔑的对着季祥狠狠地吐一口唾沫。 顾直站出来,对着闫爷说:“那个丫头我买下来了!” “大爷担心有变故,加上带着个丫头也不方便就叫我先送了她回来。”丹青把事情和黛玉说清楚。 黛玉知道该怎么对那个丫头了,她嘱咐了丹青些话,叫人预备了些东西,丹青又忙着连夜赶回去了。 紫鹃看着发呆的黛玉说:“姑娘,那个丫头安顿好了,可是她好像是吓坏了,问她什么也不说。大爷好好地怎么弄那么个人?” “你们大爷最见不得别人受苦,也是看着她可怜。既然吓坏了就请个大夫看看,先休养一段时间再看吧。若是别人问起来只说是大爷在路上救了个饥民。放在家里做粗使丫头的。”顾直的身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直不可能直接把季祥买下来,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了奴隶,可是甄家的人明显是在看着他呢。不能打草惊蛇,需要慢慢地来。黛玉站起来,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当年季祥陷害顾恺,顾恺身死,顾直险些丧命,流落他乡,那个季祥呢本想着靠着做昧良心的事情能升官发财,结果却是一场空。 他成了任人鞭笞的奴隶,过的朝不保夕的日子,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同样的春光,京城却是另一番景象。贾母带着阖家大小出来打蘸,自然是一场大热闹。等着开戏,宝钗和凤姐服侍着贾母看戏。贾母对着凤姐和宝钗说:“我也不用你们伺候,都到边上楼上看戏去吧。”见着贾母如此吩咐她们才告退了出去。凤姐惦记着孩子,对着宝钗说:“你先过去,我去看看孩子就来。”说着凤姐带着平儿到姑娘们那边去看孩子了。 宝钗没心思看戏,今天太阳很大,方才竟然是有些热了。她看着楼后面的传堂倒是凉爽,对着莺儿说:“你先去和大嫂子说话,我吹吹风再过去。” 宝钗正在吹风,就听着身后一个人说话:“看样子,你也不喜欢这些热闹戏码?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宝钗一转脸正看见甄宝玉对着她拱手作揖呢。 第六十四章 顾直看着面前摊开的地图,不由得叹口气, 那里是还是朝廷的赋税重地根本已经成了有的人的私产了。当年开国的时候, 各位有功勋的大臣都得了皇帝的赏赐,可是随着世事变迁, 有些功勋显赫一时的权贵之家已经败落了。或者是因为犯事或者是分家等原因,当初分赐的田地不是被没收了就是变卖了。 但是有些人家, 例如像是甄家,已经成了超级巨无霸。太仓县肥沃的良田已经被甄家占了十分之七了!按着甄家这个占地速度发展下去,顾直想用不了十年, 怕是江南半壁就要成了甄家的私产了。那个时候甄家占着无数的田地不用交税, 但是没底的农民要承担那些田地的赋税和徭役。要是年景不错还能勉强支撑, 要是有个什么变动,太仓的饥民暴动就是整个江南的未来。 难怪付德龙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搜刮民脂民膏,他背后是甄家撑腰, 其实付德龙也就是个被架空的地方长官,太仓县一大半都是人家的私产, 真正论起来管制的地方,哼, 没准甄家的庄头, 那个什么闫爷的比付德龙还要管的多呢。付德龙的好些罪行都是那个闫爷的意思。也是就算是付德龙不想按着人家的意思办,也不能了、毕竟他要完成朝廷交下来的赋税, 还要保证粮仓安全。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付德龙能脱罪的理由。他要知道, 这样做无疑是把百姓逼上了绝路。顾直这些日子悄悄地收集了不少甄家的庄头胡作非为的罪证。国家粮仓的巨额亏空也查清楚了。根本是闫爷串通了付德龙, 他们虚买虚卖, 在粮仓的储备上弄虚作假。 在粮食紧张粮价高的年份上用低价卖出国库的粮食,拿来在市场上赚钱。等着粮食便宜的时候,却按着高价收购甄家庄子上那些质量差,几乎要霉变的粮食。他们不仅骗取朝廷的银子还要在百姓身上吸血。 光是这一样,甄家和付德龙就已经是赚了上千万的黑心钱。不过这些都是暗地查访的。“东主,那个姓闫的来了。说是要商量卖人的事情。我要怎么应付他?”钱师爷进来打断了顾直的思绪。他们是微服查访,顾直从苏州出来的时候倒是带着依仗随从,看起来浩浩荡荡的。其实那些执事依仗也不过是障眼法。顾直叫李师爷带着大队人马,自己和钱师爷却是伪装身份到太仓调查。因此大家只知道顾直是视察巴城的粮仓了,至于什么时候到太仓来还没确切消息呢。 这边顾直叫钱师爷冒充一个北边来的商人,自己则是装成钱师爷的账房先生。钱师爷对外的说辞是,他们是北边贩马的,这是第一次来来南边,想看看有什么发财的生意能做。那个闫爷想和顾直他们买鞋马匹,这几天他们倒是慢慢地熟悉起来。那个闫爷看着钱师爷好像很阔绰的样子,一张嘴就是有多少的马匹。想着主人的吩咐,要他尽可能的囤积战马。因此闫爷对着钱师爷和顾直的戒备就松了。把一些该说不该是的都说出来了。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还特别带着顾直和钱师爷到庄子上看看。 第六十五章 听着香菱的事情黛玉一阵难受,那个婆子也是个有眼色的, 忙着起身:“看我上了年纪, 就背晦了。奶奶歇着吧。香菱那个丫头虽然可怜,但是人各有命, 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能怎么样呢。”黛玉对着身边的人吩咐:“带着嬷嬷好生安顿,你路上辛苦了,好生歇着吧。” 等着婆子出去了, 黛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想什么。雪雁悄悄地进来,对着黛玉说:“老太太还是想着奶奶呢, 送来的都是奶奶喜欢的东西。咱们在京城也这些年了,奶奶的口味都变了。对了这个是给哥儿的。”说着雪雁指着一个金项圈对着黛玉说:“是老太太亲自到京城的清虚观求来的。” 黛玉看着那个项圈十分精致, 纯金打造, 还镶嵌着莲子大小的珍珠和宝石, 比起来宫中之物也不差什么。黛玉想着贾母如今分了家, 大老爷那边也没什么心肠,不过是面子上孝顺罢了。本以为二舅舅那边肯定是孝顺的了, 谁知父亲写信来说, 二舅对着老太太也不过是面子上奉承罢了。可怜老太太, 最心疼的便是二舅舅这一边,结果闹的那边埋怨, 二舅舅也没尽心。看起来自己以后要一碗水端平, 不能厚此薄彼的。黛玉忽然脸上一红, 暗自啐了一声:“你想的都是什么, 叫人知道怪害臊的!” 雪雁却不知道黛玉的心思, 她只见着黛玉的脸色变化,以为是黛玉还在想香菱的事情:“奶奶为了香菱伤心,也算是尽了当日的情谊了。我想这肯定是薛大爷那个人,喜新厌旧的,他一定是得了什么别的丫头,薛姨太太不许大爷身边放着那么多的丫头,肯定拿着香菱挡回去了。奶奶是知道薛家大爷的性子的那个呆霸王,什么干不出来。到时可怜了香菱。其实他们薛家那样有钱,怎么连着大爷身边的丫头都卖了。放在宝二奶奶身边做丫头不是很好。或者放在姨太太的身边也好啊。到底是保住了香菱的一条小命。” “你这个丫头,我那里是想香菱的事情。咱们就是想帮她也不能了。他到底是别人家的人。这里面的事情牵扯很多呢。你好生的安顿了来人休息。我这几天心里怎么也不能安静。只觉得有事情要发生。”黛玉心里七上八下的,却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紫鹃进来面色严肃的对着黛玉说:“指挥使杨太太来了,奶奶可要见她?”上次为付德龙的事情,杨指挥使的夫人竟然是亲自带着付德龙的妻子王氏上门来给黛玉说情行贿。结果被黛玉直接拒之门外,杨太太的脸上也跟着不好看。自从那次以后,杨太太就没上门来,到时应付人,虽然没以前热络了,可是还经常来黛玉这边坐着说话。现在苏州的官场上大家都知道,顾直和杨成虎指挥使闹的不愉快。 怎么这个时候杨太太亲自来了?黛玉想着不管是什么事情,她只要以礼相待,要是她提出来什么要求,自己推掉就是了。 拿定主意黛玉对着紫鹃说:“来者是客,既然杨太太来了就请她进来。”紫鹃听了黛玉的话忙着亲自带着丫头迎接出去。那边林程家的早就得了黛玉的话,迎着杨太太到二门上了。黛玉特别在凉爽的楡荫堂等着杨太太,看着站在堂前的黛玉,杨太太笑着说:“哎呦呦,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降了呢。几天不见顾奶奶出落得越发超尘脱俗了。我们都成了烧火丫头了。”杨太太快人快语,笑嘻嘻的过来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 黛玉有些惊讶,他听应大忠的太太说杨太太可是很生气呢,当初事情出来,应太太上门去说和。谁知还没说话杨太太就沉着脸说送客,还和应太太抱怨过,说什么黛玉是公侯小姐,自然是眼界高。自己也不过是个平民丫头不敢和黛玉生气。以后也不敢随便的和她亲近了。怎么这个话刚说出来秘几个月,杨太太先上门来了? 不过既然人家笑嘻嘻的上门来了,黛玉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她亲热的对着杨太太说:“嫂子只拿着我开心,我看着倒是嫂子的脸色不错。这些日子总是下雨,本来我是打算着登门拜访的。谁知叫嫂子先来。紫鹃倒茶。今天外祖母叫人从京城送来些东西,拿来给嫂子尝尝,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说着紫鹃带着几个小丫头早就整齐的摆了一桌子精致的茶点。杨太太看着满桌子的点心笑着说:“真是精巧的东西,我以为苏州的点心已经是想绝了。谁知还有更精巧的。也不知道这要多少的人力才能做成。到底是公侯之家,难怪说为官三代才知道吃饭穿衣。” 黛玉听着顾直说过,杨成虎是行伍出身,当年从个小小的千总靠这作战英勇,一点点的上来的,真正是从死人堆里面挣出来的官职。杨太太以前还真是个秀才的女儿,她能价格诶杨成虎也有一段故事。顾直和黛玉说过,苏州官场上应大忠,毕方和杨成虎,就数杨成虎最没城府。杨太太也是个没什么弯弯肠子的人。看着她来也不像是来找事的,而是生性如此,黛玉反而是请了杨太太坐下来和她说起来自己的身世。 听着黛玉讲起来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林如海在任上自顾不暇,也没心续弦,只能把黛玉送到了外祖母家去寄养。听到这李杨太太忍不住红了眼圈感慨起来:“我们竟然是一样的人,我也是五六岁上没了亲娘。你爹还算是有点良心,寄人篱下自然不舒服,外祖母再好也是亲戚家。舅舅舅妈什么的,就算是不缺吃穿的养着到底不是亲爹娘那样贴心。你也不用伤感不能一直在父亲身边。我倒是没有被送到亲戚家,我——有个后娘。有了后娘便有后爹,那个苦楚不说了。你外祖母现在还想着你,看样子她是真心的疼你呢。”杨太太想起来自己的身世,忍不住也红了眼圈。 原来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杨太太接着说:“你外祖母是荣国府的老太君,算起来你们家和贾家也是很近的亲戚了。可是上次为什么你回绝了付德龙的老婆。她和你舅妈是本家呢。”杨太太忽然提起来上次的事情。 黛玉眼皮一垂,很是无奈的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敢插手那些事情。再者说了,她求我还不如直接去求我舅妈的娘家兄长呢。” 没等着黛玉说完,杨太太忽然一拍大腿:“哎呀,就是这个话。上次的事情我家老爷狠狠地骂我一顿,说我太糊涂了。那个什么王子腾是湖广总督,他随便说一声,比什么都强。可是他们却巴巴的拿着钱走的你门子,不是王子腾看事情不妙推了,就是他们知道这个事情不好办,没得把自己的亲戚折进去。才找了你来。上次的事情我欠考虑,妹妹你别放在心上。求人自然是先求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有先找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的。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大家竟然说是我家老爷收了人家的钱,要帮着付德龙呢。” 难道不是吗?想着当初杨太太那个热心的样子,黛玉迟疑的打量着杨太太,杨太太唉声叹气的和黛玉抱怨起来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对了这几天你家老爷不在苏州,你自然不知道那些事情。皇上下旨了,虽然没明着点名付德龙的事情,却是说地方官是朝廷派去教化百姓的,既然身为朝廷命官就要为朝廷办事,安抚百姓。可是有些官员只想着钻营,搜刮,残害百姓。等着出事了还四处钻营,这样的官就是国家的蛀虫!皇上叫各级官吏自查自省,还说以后谁为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说情,一律按着贪赃定罪处置!” “这个话是皇上发的明诏还是京城那边出来的传言呢?”黛玉听着杨太太的话,心里一动。皇帝对太仓的事情一直没有任何意见,只说按着程序办,叫地方上先调查清楚,不能放纵一个。皇帝看起来没上心,底下的官员们也就没认真办这件事。应大忠甚至表示既然皇上不过问,也不用兴师动众的调查,走走过场就是了。付德龙确实有错,但是那些过错也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是有原因的。 顾直不肯放手,既然毕方没催着结案,顾直也就干脆借口着要去查看粮仓,才悄悄地去了太仓调查。顾直的调查还没眉目,怎么杨太太忽然改变了态度上门来了?原来是为了邸报上皇上的一段话啊。谁说杨成虎是个粗人不通,人家可是嗅觉最灵敏的。 既然杨太太拿出来态度,黛玉也不追究 第六十六章 “这位柳公子是个什么来历?”钱师爷很是好奇的问顾直, 对着京城的公子圈子钱师爷可不熟悉。 顾直和钱师爷说起来柳湘莲的来历身世, 钱师爷想了想说:“他也是个官宦子弟, 就是后来家道中落了。听着大人讲, 这个人还是本质不错,有点侠肝义胆的。只是他也不是马贩子, 怎么能帮着咱们呢?”钱师爷还是有点摸不准顾直要干什么。 “柳湘莲可不只是在京城混日子呢, 他一年到头时常在外面走动, 一次他和我说过,有一年他到塞外游历结识了不少的人, 这里面就有不少的大商人。我想着求他帮着我做成这个事情。”顾直把心里的计划和的钱师爷说了。 “如此这样大人的事情就成了七八成了。眼看着云贵用兵的风声越来越大,那边崇山峻岭, 一应的粮草和辎重全要靠着马匹一点点的运到前线去。这么算下来,可就是需要五万上下的马匹。我在兵部混过不短的日子, 也能算计出来可以挑拨的军马肯定是不够的。这是个大大的的肥差呢。甄应嘉生性贪婪,他怎么能放着这个赚钱的生意不做呢。兵部的武库司可是东宫班底。到时候在马匹的价格上更方便了。”钱师爷和顾直正在计划着马匹生意的事情,船只已经到了码头上。 顾直站在船头就看见应大忠穿着猩红的官服,一脸笑容的站在码头上对着他招手呢, 这个应大忠还真是转向很快啊。顾直忍不住想自己还真是没经验,刚来苏州的时候见着应大忠, 见他长得倒是一幅老实人样子,说话也不浮夸, 反而是说了好些任上的事。既没有过分娇柔做作, 也没有满嘴的空话, 看起来是个做实事的样子。谁知等着到了关键是立刻就露出来真面目了。 顾直上岸对着应大忠拱手问好, 应大忠亲热的拉着顾直的手,上下打量着,对着身边的毕方说:“看看,这一个多月出去,顾大人真是辛苦了,比在苏州的时候清减了不少,等着回家,你家夫人肯定是心疼了。没得埋怨我,做什么把要辛苦的事情退给你做。我可要先说明白,顾大人这一趟是劳苦功高,你刚上任就摸清楚了家底,虽然江南土地肥沃,看起来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可是这里面有不少的问题。你不怕辛苦,我和比方兄弟佩服的很呢。到底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皇上说了,为官一方就要为民造福,我们到时尸位素餐,每天被那些案牍给消磨掉了精神和锐气。今后我们可要拿着你做榜样学习了。” 应大忠一见着顾直就开篇做了个冠冕堂皇的大文章,顾直也没明确的表示什么,只是谦虚的说:“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怎么就成了了不得的事情。我是新来的,自然不能只看那些账面上的虚文章。还说亲自看看的好。我这一路上可是对着大人佩服的很。大人在苏州也是十多年了,这一路上虽然有些地方因为灾害,民众生活苦可是大多数地方都百姓安居乐业的。这都几位大人辛苦的政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诸位学习呢。哪里敢居功自傲?再者说了,我那是什么功劳?” 顾直一番话叫应大忠的脸上浮现出来得意的光彩,他在江南为官十多年,从巡抚爬到了左布政使,的确是赶出来写成绩。当初顾直来的时候,应大忠的心里一万个不放心。虽然布政使是两位,但是左右布政使的设置有好处,也有不足的地方。左布政使和右布政使权力相当,也没有谁能绝对压倒谁的绝对优势。因此在遇见了意见相左的时候回容易产生扯皮的现象。因此朝廷未必会在每个省把左右布政使都设立整齐了。 应大忠想着按着自己的政绩和资历,怎么也不该朝廷派右布政使来恶心自己。谁知朝廷还真的派个右布政使来,而且还是个年轻的,据说颇有背景的顾直来。顾直连中三元已经成了读书人中的翘楚,自己苦读到了三十岁的时候才好容易考上个进士出身。这个成绩和顾直站在一起就矮了一头。活像是名校的学霸和一般学校的学渣站在一起。即便是自己的官职比顾直半头,也难免底气不足。 等着顾直来了苏州,雷厉风行,平息了饥民暴乱保全了国家的粮仓,看着顾直施展手段,应大忠更是心里不是个滋味。顾直自己的履历已经是很漂亮了,林如海还是他的老丈人兼老师,更要命的是顾直娶得媳妇竟然还做过皇上最疼爱的平阳公主的伴读。随便那个人自己都说惹不起的。本想着自己总算是熬出来,能做个封疆大吏,也按着原来的计划大展拳脚。若是在江苏做的好了,还能升迁到京城去。那个时候自己的资历也有了,履历上也漂亮了。在六部混个官职做,或者弄个体面的什么国子监或者是翰林院的职位。 今后自己墓志铭上也能光鲜了。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顾直的到来打乱了应大忠美好的设想和规划。尤其是顾直一上来就要和甄应嘉死磕的架势,绝对把应大忠给吓坏了。甄家树大根深不是谁能动得了的。叫顾直这么横冲直撞的下去,最后肯定会把自己拖进去,于是存着给新来的毛头小子一点颜色看看的心态,应大忠给顾直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叫顾直明白,在这里还是自己说了算话。 本想着顾直会生气的反击,谁知顾直却好像没把自己的下马威放在心上,人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那个倒霉的付德龙被扔进了监狱里面,派了人严密看守,顾直却是借口着要清楚账目,一抬腿跑了。等着顾直把全省主要府县转个遍,京城的风声却似乎变了。 应大忠看了邸报顿时坐不住了,他开始担心起来若是皇上知道了自己当初硬压着不叫顾直深究,会是什么态度?甄应嘉虽然明着表示什么,可是家里多出来的那些田地,应大忠的心里七上八下,他决定要先去探探顾直的口风,一边悄悄地给京城的朋友写信,情他们帮着打听下消息。 于是就有了今天,应大忠亲自带着布政使的全套执事来码头上热烈迎接调查走访归来的右布政使顾直的场面了。 眼前全是笑脸,耳边全是夸奖,顾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自己离开苏州的时候,还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竟然每一个人来相送。就连着衙门里面的属员都没几个来码头上送自己,自己吩咐什么事情,底下的人办事也都是拖拖拉拉的。谁知一转眼,全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在官场时间的长了,顾直觉得自己也长出来两张脸。他带着受宠若惊的笑容亲热的一手拉着应大忠,一手拉着毕方一迭声的表示自己的激动和感谢之情。 码头边上的茶馆早三天就被封起来,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去,里面打扫整齐,预备下了干鲜果品和丰盛的饭菜就等着迎接顾直回来呢。这个时候,他们三位已经坐在了茶馆的楼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喝着茶了。 应大忠听着顾直滔滔不绝,心思却不在顾直说的如何开通商路上,他一直在等着顾直提起来付德龙的事情。谁知茶喝了一杯,顾直连着各地兴办公学的事情都说到了,却还是没提付德龙的事情一个字。难道他是真的改主意了? “那个,顾大人的规划确实好。有眼光有魄力,但是咱们眼前还有个要紧的事情呢。你看付德龙的事情要怎么办?是按着渎职贪赃查办呢,还是——顾大人这一趟,肯定是查实了付德龙的罪行。”应大忠还是忍不住了,先开口提起来付德龙的事情。 毕方也跟着紧张起来,听着应大忠最终先开口,他预备着帮着应大忠问顾直的打算。谁知没等着毕方开口,顾直不在意的一摆手,好像对应大忠没能认真的听他的规划而生气:“哦,这个事情啊。还是古人说的对,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我以前还不相信大人说地下的情形。这次我亲自去看了,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样子。其实付德龙也是个太老实的人,既然收不上来那些赋税为什么不和上司反映。自己胡闹,结果成了这个样子。不过那个付德龙确实有些贪心了,我这些天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解决了。不如按着规矩上报吧。”听着顾直不追究下去了,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在场的人都好像都长长的舒口气,一块悬在大家头上的巨石没了。 “那个,是谁来写这个折子呢?按理说付德龙犯了贪贿罪应该是按察司上报给刑部。但是付德龙是朝廷命官,似乎应该是顾大人来处置更好。”毕方斟酌着字眼,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顾直的脸,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毕大人说的是,这件事自然是该我来的。”顾直似笑非笑的端着茶杯,他忽然长长的叹口气,仿佛是累坏了一样:“这一个多月可真是累坏了,今天劳动两位大人了,改天我一定亲自设宴感谢两位。怎么不见杨指挥使?”杨成虎却没来,上次他的太太不是急忙的跑到家里去帮着付德龙的老婆送银子么? 毕方似有若无的干笑一声:“那个杨指挥使啊,大概是忙着练兵没时间来吧。毕竟那是他夫人办事莽撞,和杨指挥使没关系不是。” 顾直总算是回了家,黛玉正拉着孩子站在二门上等着他呢。见着爹爹回家了,顾晔佳欢呼一声,一下子跑到了顾直跟前,抱着顾直的大腿要爬上去:“爹爹回来了,爹爹,想我了没有?” 第六十七章 “你的脾气不好,别是又和谁动拳头了?也不过是一时口角, 做什么连着父母祖宗都牵扯出来。莫非是你真的把仇都尉的儿子给打了。他家的那位公子也是, 一向是被惯坏了。”顾直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柳湘莲可能得罪的人, 虽然柳湘莲性子狂放不羁但是这不代表柳湘莲是个无法无天,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柳湘莲从小没了父母,之跟着姑妈生活, 善于察言观色。后来在公子群里面的混的风生水起的, 这个人性子圆滑。应该不会得罪了那个不能得罪的人。 “什么仇都尉的儿子,我现在才知道, 在他们的眼里我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你是知道我的,虽然你是后来的,可是我对你却觉得是一见如故,很多对别人不说的话只对着你说。你是知道我的身世的,我父亲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官罢了。京城最不缺的便是那样的小官儿。随便一抓就是一把。他们都是些豪门公子,不是勋贵世家便是显赫朝臣。我真是太天真了, 想着大家在一起不过是趣味相投,合得来就一起说笑,需要帮忙了, 能帮的就伸把手。谁也不用在心里计较着那些权势利益的,没得叫真心变了味道。”柳湘莲一脸的失落受伤,顾直就明白了, 那些豪门公子没几个是有义气的, 别看着平日大家在一起喝酒打猎, 甚至是打群架,看起来还真是和梁山好汉一样,讲义气,看重情义。 其实谁也不是傻子,豪门世家出身的孩子,有的被娇生惯养不知道外面的风雨,心无城府一个傻白甜,太天真了,不知人心险恶。就像是宝玉那样的。要么就是薛蟠那样的人,依靠着家里的权势胡作非为,什么法律,什么道德都是没有的事情。要么就是特别的势利,或者是两面三刀,就像是贾珍那样的,心有城府,善于算计。柳湘莲想和这些人找真心实意怕是算错了。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相信真心换真心,这个世界上本来势力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这是人之常情。你也不事宝玉那样的实心眼孩子。你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怎么还在这里自寻烦恼呢。京城本来就是个最大的名利场,你来的正好,既然你说想建功立业,我手上正有个事情要请你帮忙呢。”顾直给柳湘莲斟酒,宽慰着心灵受伤的柳湘莲。 听着顾直的话,柳湘莲自失的笑笑:“你的话也对,是我自己看不穿。还拿着人家的虚情假意当成真心呢。你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和你说……” 原来顾直自从发现柳湘莲疑似是当初宁王丢的那个孩子,就悄悄地和林如海和宁王说了。宁王想了想还是决定叫顾直悄悄地调查柳湘莲的身世,虽然没什么确切的证据,可是父子之间血脉相连的感觉不会骗人,宁王也不敢贸然的认下。而且当年宁王丢失的一双女儿都已经被皇家的玉牒上消掉了。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就要认回来儿子。这牵扯到了皇家血脉和爵位的继承。要知道宁王和皇帝是亲兄弟。虽然皇帝子嗣不少,可是万一太子继位之后,没有子嗣,那么宁王的子孙也是有继承皇位的可能的。这就更不能儿戏了! 加上当年孩子丢的蹊跷,宁王也只能把一肚子的心事放在心里。不敢轻易的露出来什么,只能默默地关心柳湘莲,还不敢做的太明显了。 这样一来在外人看来,宁王和柳湘莲的关系就亲近起来,开始大家只想这宁王喜欢音律,柳湘莲也是个善于音律的人,惺惺相惜,兴趣相投也没什么。可是慢慢的大家发现宁王对着柳湘莲可只是兴趣相投那样简单。宁王的性格古怪世人皆知,本来宁王深居简出这些年,也不在朝堂上露面,大家也只知道宁王的脾气不好,剩下的也没什么了。但是皇上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对着宁王看重起来,时常叫了宁王入宫来跟着协理政务。 这下大家真实的领教了宁王的坏脾气和喜怒无常的性子了。那些撞在宁王枪口上的倒霉鬼就很可怜了。就算是没办错事,赶着给网页汇报的时候,正巧王爷的心情不好,做炮灰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可是慢慢的大家发现,别看这宁王的脾气古怪,有的时候连着皇帝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但是对于柳湘莲的话宁王还是能听进去的。 于是那些经常跑腿办事的小官儿们就打听,这个时候王爷在干什么啊,柳公子在不在身边啊。若是谁出了小错误,肯定先找了柳湘莲来,说好坏求着柳湘莲帮着在王爷跟前转圜转圜。柳湘莲是个热心肠,既然是别人求上门了,也就能帮的就帮着了。慢慢的柳湘莲发现身边围着不少的人。 就连着以前和他不怎么对付的仇都尉的儿子那些人也对着柳湘莲客气起来。更别说以前和他交好的那些人了。 一天薛蟠忽然上门来,拉着柳湘莲说有个人久仰他的大名,特别想见见他。上次薛蟠因为调戏了柳湘莲被打了一顿,可是后来两个人阴差阳错的在外地遇见了,正巧那个时候薛蟠遇见了打劫的强盗,还是柳湘莲帮着薛蟠打跑了盗贼。薛蟠虽然混了些,但是没什么心眼也不记仇,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反而是成了好友。柳湘莲也就被薛蟠拉着出门了。谁知等着上马了,才知道是北静王特别请薛蟠来他的。 “这是王爷看重你,你也知道北静王管着吏部呢。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不能整天这样浪荡下去,做买卖你没兴趣,读书已经晚了,从军的话你姑妈担心。你要是得了北静王的看重,做官还不容易吗?”薛蟠真心的为柳湘莲高兴,路上对着柳湘莲滔滔不绝的说着对未来的规划。 柳湘莲听这薛蟠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也就没说什么,他想着大概是北静王也听见自己和宁王走得近,他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谁知等着见了北静王,却和柳湘莲设想的截然不同。北静王是个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人,他的学识叫柳湘莲很是佩服。说起来音律更是头头是道。两个人越谈越投机,大有成为莫逆之交的势头。而且北静王和柳湘莲相处的时候绝口不提他和宁王的关系。柳湘莲心里不由得有些惭愧,人家都说北静王是个品质高洁的人,虽然出身高贵可是平易近人,从来不按着身份权势压人,不是那些凡尘俗世的势利小人,今天看来果然如此。他是真心爱护人才,我何德何能能得到北静王的垂青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柳湘莲越发的敬重北静王了,有的时候闲谈起来,说到国家政务,两个人高谈阔论,恣意挥洒,柳湘莲越发认定北静王是个国家栋梁,朝廷的忠臣了。柳湘莲和北静王来往越发亲热频繁,不知不觉之间,柳湘莲和宁王的关系就没以前那样亲密了。 这天柳湘莲因为得了一支好笛子,兴冲冲的来北静王府上想王爷一起鉴赏,门上的人见是柳湘莲来了,忙着迎接进去。里面王爷身边的内侍出来说:“是柳爷,我们王爷正在书斋见人呢,还请柳爷稍等片刻。”说着就领着柳湘莲到了一个安静的院子里面等着。 这个院子以前柳湘莲来过,是连着北静王书房的偏院,专门用来叫客人坐着休息的地方,柳湘莲坐了一会,看着书架上摆着不少的新书,就过来拿一本翻看着。这是一本北静王和京城不少文人的唱和之作,柳湘莲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回去,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本讲究音律的书,柳湘莲就想拿起来。谁知却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书架后面的墙壁一下子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原来这和北静王的书房只隔着一道活动的暗墙。 北静王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有人对北静王对柳湘莲那样亲近表示了异议:“……王爷身份尊贵,何必跟一个戏子走的那样近,他的风评很是不好,王爷要找懂音律,能言善辩颜色好的人,琪官就不错,再者王爷的府上不是养着不少那样的小倌儿,何必为一个不成器的浪荡子沾污了自己的羽毛?”听着这话柳湘莲顿时心里一沉,原来在别人的眼里,自己竟然是琪官那样的人了。或者这只是别人的想法,柳湘莲认为,北静王那样高量雅致的人墩肯定不会这样想的。 但是接下来北静王的声音打破了柳湘莲最后的一点幻想:“哼,这些话先不要说了。那个柳湘莲也不过是个不成器的东西罢了。心比天高却是个百无一用的东西,我不过是看在宁王的份上,想见识下这个浪荡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叫宁王对他另眼相看。谁知,却没什么用处。这个人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父母早亡,既没有家产也没有靠山,读书不成,要是像琪官那样肯放下身段服侍人也还罢了。还端着个臭架子。不过唯一的好处是,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子。我先留着他还有用处呢。” 柳湘莲的心像是被泡近了冰水里面,原来在北静王的心里自己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王爷身边的幕僚奉承道:“到底是王爷深谋远虑,卑职还纳闷呢,能进咱们府上成为王爷额的座上宾,怎么也要有点用处。偏生这个柳湘莲是个没用处的,原来王爷是想借着他打开宁王这个缺口。” 接下来北静王说了些什么柳湘莲一点没听见,他好像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摔得重重的,身上每一个骨头都断了,疼的他已经没了知觉了。原来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哪个样子。什么兄弟义气,什么情趣相投,原来全是假的。他们不过是拿着自己当成倡优一般大的取乐罢了。想到这里,柳湘莲只觉得天旋地转,以前的种种都骄傲都成了笑话。 听着额柳湘莲的话顾直一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这个世界很现实,柳湘莲是个有赤子之心的人,他不势力,对人都是平等对待的,热心,侠肝义胆,但是这个世上容不下这样纯粹的人呢。“你也不要这样自暴自弃,古人说千金难求,知己难寻。你也是个大人了,在江湖上历练很久怎么还相信随便在一起喝酒的人就是朋友呢。大浪淘沙,寻找真心可是披沙拣金呢。身在高位的人未必就是品德高尚的人,仗义每多屠狗辈,你都忘了?你也不用怨天尤人,想来北静王室友些苦衷罢了,他身边的那些人,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顾直劝解着柳湘莲。 钱师爷也劝道:“虽然你不以成败论英雄,但是世人都是只看衣冠不看人的。身为大丈夫就该行走天地之间,创建出来一番功业才是。你有这个长吁短叹,自怨自艾的精神,还不如去做出来点事业。我和大人这次出去……”钱师爷把和顾直在太仓各地所见所闻和柳湘莲说了。听着钱师爷说起来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凄惨之状,柳湘莲愤怒的攥着拳头:“他们竟然如此贪婪,我说呢,怎么这些人家那样的富贵,都是巧取豪夺来的民脂民膏。我也不想回京城了,正好去北边走走。为国效力算上我一份!” 本来顾直有点犹豫,柳湘莲这个人讲义气是真的讲义气,就是有的时候,他实在是太讲义气了。柳湘莲和京城不少贵公子们交情不错,像是宝玉和那边的贾珍等人。顾直担心万一柳湘莲好谁不防备露出来点什么,肯定会传到了甄应嘉和甄宝玉的耳朵里。现在春闱结束,看样子甄宝玉是要留在京城做耳目和口舌了。 就那么大的圈子,一点风吹草动的都会吹到甄家那边去。谁知柳湘莲竟然坚决的表示自己不会再回京城了,看着柳湘莲的神色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顾直看一眼钱师爷,钱师爷会意,和柳湘莲说了一会北边的风土人情,如何拿着东西和牧民交换马匹的生意经,就托说自己不胜酒力,时间也不早了,他熬不住要先回去歇着了。 等着钱师爷走了,顾直看着柳湘莲问道:“我知道这个话冒昧,不过还是要问。我如今虽然在外面,可是京城也不是一点消息不通。你在京城到底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你若是信得过我,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柳湘莲没想到顾直能这样说,心里忍不住感慨这个人还真是眼光毒辣,我自认是个遇事面不改色,会掩饰的人。谁知他还是看出来了。人家都说锦膳添花的都不是真心相交的朋友,只有雪中送炭的才是真知己。 “也罢了,你既然问我,我就和你说了。只担心别连累了你。其实他们背地里讥讽我的话,我也没很伤心。我伤心的只是自己被人骗了!你也是见过北静王的,他素日那个样子,谁能想得到,他背人的时候是那样的嘴脸呢?我还傻傻的被人家一点小恩小惠就给蒙蔽了。你怕是不知道,皇上竟然叫宁王去调查工部的亏空。北静王装着闲聊和我说个什么,我竟然热心的巴巴的跑到了的宁王跟前帮着他说好话。谁知他对我好都是假的,就是想借着我的手来实现他们自己的目的。可恨我还拿着人家的虚情假意当成真心,却把真心对我的人当成了——”想着宁王听着自己的请求,那转瞬即逝的为难柳湘莲觉得自己简直是个龌龊小人。 可怜的宁王,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坑了。顾直听了柳湘莲的话忍不住心里为宁王默哀一分钟。可惜宁王和柳湘莲的关系不能说破,不过幸好柳湘莲听到了北静王那些话,醒悟过来。若是等着工部的亏空查到了要紧的时候,宁王被夹在亲情和公事之间肯定会更难受。 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难道是北静王知道了什么,还是北静王一直就知道柳湘莲的真实身份,或者贺岁柳湘莲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管是哪一样,顾直都是心里一惊,。他决定等着回去就立刻写信给岳父,请他问问宁王,要他小心北静王。 顾直一边安慰着柳湘莲,一边试探着柳湘莲的态度,看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好在柳湘莲只是拿着宁王当成个真心疼爱他的长辈,对着自己办的糊涂事,一个劲的懊悔,有些不还意思再去见宁王了。 “你和王爷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你也不用躲起来和闺阁女子一样暗自伤心,有什么话就和王爷说,王爷是个爽直的人,绝对不会责备你。你哪里知道官场上那些门道呢。不过,你也不用为了这点事情就伤心的跑来,你到底是听见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秘事?”顾直忽然变脸,柳湘莲没防备,脸色一僵,无奈的说:“你真的要听,不担心被牵连么?没准那边发现了事情败露,猜到是我干的,已经派人来杀人灭口了。” 说着柳湘莲眼光灼灼的盯着顾直,柳湘莲自诩交游广阔,京城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谁知事到如今他才明白,紫鹃也不过是个浮萍一般的人罢了。偌大的京城竟然没自己立足之地,以前到处呼朋引伴的,结果遇见了事情,竟然只有顾直一个人能信任。 但是顾直真的能靠得住吗?想着自己离开京城之前曾经找过宝玉,柳湘莲刚表露出点意思,宝玉就没了主意,脸上涨的通红,支吾着说:“可恨我一点不能做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你——”看着宝玉的态度,柳湘莲知道宝玉人不坏,但是他是靠不住的。 “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些日子,就算是你什么也没和我说,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我怕什么?我要是怕了,当初也不会和你结交不是。毕竟你是京城有名的浮浪子弟,我也不过是个穷书生。”顾直眼睛闪闪发亮,就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 柳湘莲心里一热,狠狠地攥着拳头猛地砸在桌子上:“上天对我不薄,叫我还有个知己。你看看这个。”说着柳湘莲从贴身的衣裳里面摸出来一封信。顾直接过来,发现信封上没落款也没收信人,打开信,借着烛光只看了几行顾直就傻眼了。原来北静王和太子在做卖官鬻爵和贪赃枉法的事情。 浙江几个富庶的县令位子,已经被卖到了十万银子一个,他们还包揽诉讼,甚至做出来替换死囚的事情。一个十恶不赦的逆犯竟然能被从刑部的死囚牢里面替换出来!这信里面任何一条泄露出去,就能在朝廷上掀起滔天巨浪,没准会把太子给拉下来。 第六十八章 等着顾直回房已经是三更天了, 寝室里面静悄悄的, 幔帐低垂, 地上的香炉里面最后一点青烟也散尽了。听着有声音,雪雁睡眼朦胧的出来,顾直压低声音对着雪雁说“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到书房去了,你们奶奶可睡着了?” 雪雁无奈的说:“幸亏大爷回来了,虽然柳相公来了,你们好久没见说说话也没什么。可是大爷也该知道, 你出去这些日子刚回来。怎么也该早点回来, 陪着奶奶啊, 她可是一直等着呢。刚才才支撑不住睡着了。我叫人拿水进来伺候着大爷梳洗了。”说着雪雁要叫人去。 顾直忙着摆手叫住了雪雁:“你好好地在这里陪着奶奶, 我还是外面去。”今天晚上顾直满脑子的思绪乱成一团, 怕是没心思睡觉了。 谁知顾直和雪雁说话的声音早就惊醒了黛玉,听着里面幔帐响动,黛玉的声音传来:“是谁在外面呢?可是阿难哥哥回来了?”顾直忙着应了一声, 黛玉已经是拿着烛台出来了。只一眼,刚才还是睡眼朦胧的黛玉顿时清醒了, 她皱着眉头:“有什么事情,莫非是柳湘莲真的惹出来大祸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妹妹, 顾直对着雪雁摆摆手:“你出去吧, 我就要休息了。”等着雪雁离开, 顾直上前摸摸黛玉的手, 接过来她手上的烛台向着里面走去:“虽然天气渐渐热了, 可是晚上还是凉飕飕的,你怎么不披着件衣裳就出来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我心里乱,出去这些日子积压了不少的事情……” 等着夫妻两个重新躺在床上,黛玉看着黑暗中的丈夫轻声的说:“你一向没这样心不在焉过,别和我说什么你想着积压下来的公事,我想大概是那个柳湘莲真的闹出来大事了?或者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时接受不了,跑出来散心了。若是那样的话,你倒是很应该劝劝他才好。”听着黛玉的话顾直握住了黛玉的手。低声的说:“我才回来就想着把我往外推不成?不过你猜对了,不是柳湘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转不过弯子来,他是真的惹了不能惹得人,现在他的手上可是掌握个能天翻地覆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没准明天京城就有人来江南要他的命了。或者连着我们和不能幸免。”顾直很想知道黛玉知道了事情缘由会怎么想,她是会立刻叫自己和柳湘莲切割干净,还是没主意的只会担心埋怨呢。 谁知黛玉既没有追问着柳湘莲到底是手上掌握了什么,也没立刻严肃的叫顾直把柳湘莲赶出去。黛玉娇俏的低声笑着:“别是柳湘莲得了谁造反的证据了,你们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皇上也不是摆设,拿出去交给皇上就是了。” 顾直噌的一下坐起来,黛玉太聪明了,平日自己没有特意和她说起来朝政,但是她却立刻猜到了柳湘莲此次来江南绝对是有要紧的事情,而且和朝廷有关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古怪的念头冒出来,别是黛玉见过了柳湘莲?他们谈了那件事了?一想着黛玉和柳湘莲共处一室相谈甚欢,即便是相信黛玉和柳湘莲,顾直还是心里酸了一下。“你,你和柳湘莲谈过了?”顾直的话刚出口就后悔了,黛玉果然是生气了,她一翻身拥着被子起来,靠在床头上冷笑着:“你这个话是对我说的?” 顾直自悔失言忙着对黛玉赔不是:“好妹妹,我没别的意思。你一下子就猜对了,我以为你是知道呢。” “这有什么难的?若是柳湘莲打了谁,我听说柳湘莲在京城也算是混的不错的,像是那边珍大哥什么的都和他很好呢。不过是他的朋友出来大家讲和,摆酒认错。再者说了他们能有什么你深仇大恨呢,也不过是一时口角罢了。能叫他起色慌张的跑来的,肯定是一般人罩不住的事情。你想还能是什么?肯定是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我猜的可对?”黛玉分析的很清楚,加上柳湘莲忽然上门的时候,形色匆忙,听着顾直不在家还是没立刻离开的表示。 黛玉虽然没见过柳湘莲,但是以前在贾家的时候,宝玉也是和柳湘莲相熟的,难免和黛玉说起来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们。黛玉听着柳湘莲的行事为人,认定这个人虽然是个浮浪子弟,不务正业,可是为人行事还算是侠义。等着嫁给了顾直之后,也常听见顾直说起来柳湘莲,加上知道了柳湘莲的身世,黛玉对着柳湘莲的人品还是相信的。而且宁王也不能看她吃亏。谁知柳湘莲还是忙着跑出来,黛玉想肯定是很要紧的事情,但是连着 王爷都不能摆平的事情会是什么?黛玉也只能认为是造反一类的大事了。 听着黛玉的分析,黑夜里面顾直脸上热辣辣的,看起来自己的心胸比不上妹妹啊。他讨好的抓着黛玉的手,开始卖萌:“好妹妹,你比我强多了。若你是个男人肯定能做到首辅大臣,你心较比干多一窍,天下的事情什么瞒不住你。这件事说起来可是棘手的很呢……”顾直对着黛玉一五一十的说了,黛玉没想到北静王竟然能做出来那样的事情,也是惊呆了。 见着黛玉沉默,顾直伸手把黛玉揽进怀里,低声的说:“我已经和柳湘莲说了,先安排他立刻离开这里,往南边走,叫人以为他是去南洋了。等着上船在调头从山海关回来。只是,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情景了。也不敢写信明着打听。”顾直不会写信给林如海,也不会写信给任何人,顾直担心他们会因为打听消息被北静王和太子察觉进而怀疑。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也罢了,治标不治本。我只是没想到北静王不是在朝中素来有贤良的名声吗?还说是什么贤王,我以前在外祖母家的时候,听着二哥哥说起来只是满口的夸奖。怎么……”北静王水溶营造的人设和实际差的太远了,叫人一时半会的不能接受。 顾直哼了一声:“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想北静王是异姓王,从古至今异姓为王有多少能善终,就连着宗室王族也有被皇帝猜忌的,更何况是异姓王。他水溶没店本事能在朝堂上站的稳稳当当的,参赞军机,协理朝政多从上一代北静王开始多少年了?要是真的和小白兔那样无害,那里还有什么贤王呢。”鼻尖萦绕着阵阵幽香,顾直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感慨着这位神通广大,眼光长远的北静王。 要知道从开国至今,北静王已经是第三代了,第一代北静王不说了跟着□□皇帝起兵,可以说是战功赫赫,被封为异姓王也算是名至实归,等着到了第二代北静,一朝天子一朝臣,北静王就有些落寞了。但是水溶到底父亲却在诸位皇子争夺皇位的时候站在了当今皇帝这一边。一个拥立之功,换来了北静王又一次显赫。到了水溶这里,他和太子走得很近,简直可以说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 甚至朝中大家都说北静王是太子的化身一样!不少朝臣唯北静王马首是瞻,北静王在朝廷里面拉拢势力,营造声势,好事情都是他们□□的,坏事情都是别人的。随着忠顺王跃跃欲试的想要把太子从东宫储君的位子上拉下来,北静王一派更需要笼络人心,打击对手了。 但是拉拢人心可不是靠着你长得好看,也不靠你做出来勤学好问,恭谦下士的样子,在朝堂上混到了需要别人拉拢的份上,都不是善男信女。你要叫人家倒向你这边,可是要拿出来真金白银的好处呢。先别说什么等着太子登基继位的话,眼下的好处先来点。这就要给人家许愿金钱或者是官职。 按着太子和北静王的财力和政治资源,肯定不够,没钱怎么办开源节流,节流不可能,那只能开源了。 黛玉算是明白了,她长叹一声无奈的说:“人真的是太贪心了,顺其自然不好吗?贝莱东宫储君地位稳固,何必这样画蛇添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是谁都大彻大悟了,这个世界早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先别感慨人性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个烫手山芋吧。”顾直抓着黛玉的手,握在手心里面把玩着。夫妻两个无话不谈,坦诚相对,虽然知道他们面对的困难十分艰险,但是顾直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定。 黛玉轻声的笑起来:“你这个人真是,平日倒是个明白人,讲起来形势来头头是道。怎么忽然糊涂起来。他们急着寻找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就是不想叫别人知道了。你干脆把这个东西送给希望得到的人。叫他们互相闹去,我们只管安心看戏就是了。”听着黛玉的话,顾如同醍醐灌顶,猛地一拍脑门,懊恼的说:“我怎么没想到?多谢娘子指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先请教妹妹才是呢。” 黛玉秀气的掩着嘴打个哈欠,她裹着被子面向里面躺下,含糊的说:“我才不听你的奉承话呢。累了,早些休息吧。” 顾直却是没心思睡觉了,他一脸轻松仿佛是卸下了千钧重担,一把掀开黛玉身上的被子,顾直欺身上去,咬着黛玉的耳朵低声的说了些什么,惹来黛玉一阵娇嗔。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来,掩住了一室春光。 第二天早上黛玉睁开眼睛,忍不住拉着被子不住地脸上发热。昨天晚上,有点忘形了,这会看着窗户上白亮一片,虽然没听见一点人声,但是鸟鸣阵阵,黛玉就知道这会已经是日上三竿。那些下人们肯定早就来请安回话,只是他们被紫鹃和雪雁挡在了外面了。这下可好了,阖家上下都知道顾直昨天回来了,她今天早上就赖床不起来!黛玉觉得自己等一下都没法面对那些家人了。 一转脸,身边的位子早就没人了,只是枕头上的凹痕提醒着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黛玉发现枕边竟然放着一支鲜花,底下还压着一张花笺,黛玉起身拿过来仔细看。原来上面是顾直写的一首小词,黛玉在心里默默地读了几遍,脸上越发是压倒桃花,满面红霞了。 “奶奶可醒了?”听着里面的声音紫鹃忙着进来服侍黛玉起身。黛玉忙着把手上的花笺折起来:“进来吧,什么时候了?” 第六十九章 “王爷不必自责,这件事顾大人知道很难办, 因此才特别请王爷出手。事不宜迟, 还望王爷早做决定。不过王爷要是不放心,卑职想可以叫个人出来帮忙。上次荣国府的宝二爷挨打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那个戏子琪官?那个琪官也是个可怜的, 北静王叫琪官去忠顺王那边打听消息,忠顺王也存了一样的心思。他们两个都在逼着琪官呢。上次他跑掉就是因为受不住两边的逼迫, 才悄悄地在京城边上置办了田地。结果被贾家的宝二爷给卖了。听说忠顺王找到了琪官,可是给他不少的苦头吃。”长史表示可以借着琪官来完成。 靖王听着长史的话, 眼睛一亮,果断的轻轻一拍手掌,下定决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是上天叫我得了这封信, 我也不能辜负了上天的好意。这些年北静王依仗着皇上的宠信, 外作贤良内藏奸诈。太子当年能坐上储君的宝座, 还不是因为水溶的父亲在皇上跟前——”靖王没有说下去,他对着长史的一摆手:“这件事很重要, 你要亲自出面。” 先不说长史如何去寻找琪官,先说贾家。贾珍躺在床上头还有些昏沉沉的。昨天晚上好像书喝的太多了点。眼看着要到端午节了, 新来了厨子,做了一桌子的酒宴,贾珍自然是要亲自尝尝新厨子的手艺的, 面对着美酒佳肴一个人太无趣, 因此贾珍叫了尤氏和一群姬妾来, 大家吃酒,唱曲子,一直闹到了三更天才休息。 眼看着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贾珍忍不住□□一声,伸个懒腰,外面服侍的丫头早就听见里面的动静,忙着掀开帐子,端着漱口的茶水来情贾珍漱口。 “什么时候了?我真是喝多了。这会子还头疼呢。赖升来了没有?端午的节礼都预备齐了?”银蝶笑着说:“奶奶吩咐了,说大爷累了不叫我们打搅,赖升早上进来给大爷请安,端午的节礼都预备了,写了禀帖就在桌子上,大爷可是现在就要看呢?那个厨子就留下来吗?” 贾珍一伸手把银蝶拉到自己的怀里,摸着她的脸蛋,亲昵的时候:“哎呦,跟着你们奶奶也学得伶俐起来了。那个厨子不错,就留下来是了。你们奶奶上哪里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反而留下来呢?今天晚上,再摆一桌酒,你也跟着热闹热闹可好。”说着贾珍翻身把银蝶压在身下,做个嘴。 银蝶一脸娇嗔的推开贾珍,翻身下来叫了小丫头们进来服侍着贾珍换衣裳梳洗了:“你们进来服侍大爷,这不年不节的,没事喝酒干什么。现在那边都说咱们这边的闲话呢。大爷也该勤谨着点,别整天在家厮混,也该在衙门上上上心才是呢。省的叫那边说咱们。” 贾珍听着银蝶的话,脸上闲适的表情没了,他苦笑一声对着镜子看着眼角边上的皱纹,抚着胡须说:“这个话谁说也轮不到西府那边说。他们也不过是靠着贤德妃的裙带罢了。说起来要好生办差事,那个应该是宝玉吧。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我也该运动运动了。只是眼下肥差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可恨,那些东西整天吃我的,喝我的,到了要用人的时候都不顶用了。”贾珍生气的哼了一声,他可是没少花钱请客吃饭,京城谁不知道他仗义疏财的,本想着拉拢好了那些人帮着自己吹嘘一下,也好捞个肥差。谁知那些人都是不中用的,自己也不能总这么靠着祖上的名声做个世袭的官儿。 贾珍忽然想起来兵部武库司一个职位出缺了,那个地方可是个肥差,在京城里面还不用到外面去辛苦,自然有人送钱上门。皇上这是要决心用兵的架势,朝廷承平日久,军备都松弛了。听说皇上要铸造大炮,紫鹃若是能得了差事。 正想的出神,就见着帘子一掀,尤氏进来了。尤氏看着贾珍的脸色笑着说:“昨天晚上可是喝多了,我叫他们要惊动。临走的时候叫你们预备醒酒汤可好了?大爷以后可不能这样喝酒了,到底是上了年纪还要保养着才好。”说着尤氏接过来银蝶手上的梳子,亲自给贾珍梳头发。 “不敢劳动奶奶了。我不是喜欢喝酒,只是闲着没事不喝酒还能干什么?你一早上起来上哪里去了?那边端午请客的日子定下来了,可别是和上一年那样又重了。那边如今是宝姑娘管家,我看还不如凤丫头呢。看起来有板有眼的,其实办事透着功利和小气。”贾珍整理好了,坐下来喝茶和尤氏闲话。 尤氏刚从贾母那边过来,听着丈夫的话,尤氏垂着眼:“我刚才过去给老太太请安了。谁能想到凤丫头竟然甘心情愿的在家里带孩子呢。老太太对着端午节还是很上心的,倒是宝玉的媳妇,露出来不情愿的样子。大爷真是说对了,这个宝丫头是个更难缠的。凤丫头没读过书,虽然掐尖要强可是没那些花花肠子。谁知这位宝二奶奶,读了书,心里城府深着呢。”尤氏想起来今天早上宝钗过来给贾母请安,贾母问起来端午节预备的如何了,宝钗接着宝玉接了不少同僚端午节喝酒的请柬,表示家里和往年不一样了。端午的节庆还是俭省些。 贾母当然不拿出来自己一些体己给宝钗,表示宝玉是刚入职场的新人,不能显得小气了,要好好地操办端午请客喝酒的事情。 “老太太最疼的便是宝玉,再者说了老太太不少的体己银子,不归最疼爱的孙子花给谁呢。我想不过是宝玉的媳妇想得个会持家的名声,可是宝玉又要应酬,想要面子光鲜。因此宝玉的媳妇就从老太太那边要钱了。到底是分了家,听着那边大老爷可是整天盯着公中的花销呢。凤丫头竟然安心在家带孩子了,真是稀奇的很。咱们先别说别人家的事情了,我有个事情和你商量。”贾珍感慨一声:“其实都是钱闹的吗,祖宗拼死拼活挣出来这个家业,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如今兵部有不少的肥差,我想运动个来。” 尤氏听着丈夫的话沉默一会:“大爷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那些事情。外面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家里的光景一年赶不上一年,咱们以前庄子不少,现在只剩下这点了。那边娘娘省亲盖园子,也是花了不少。再这么下去就要穷。当年功臣家里,也就剩下咱们几家还过得去,剩下的都——”尤氏想着当年那些功臣之家现在凋零的样子,不由得摇头叹息起来。 “但是肥缺人人想要,我总有不能靠着脸去要差事。总要是花些钱的。”贾珍看着尤氏,眼神很是温柔。尤氏却不肯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丈夫。她心里明白的很,贾珍那里是和她商量如何运动个差事的事情,分明是他要花钱了。尤氏叹气道:“哎,家里也就剩下那点庄子还值点钱了,我没有亲生的儿女,也不用想着给子孙们留下些什么。只是蓉儿,大爷只蓉儿一个孩子,还要想想今后子孙的生计不是。我和凤丫头聊天,她和我说,林妹妹在南边来信说,那边饥民时常闹事,连着几年年景不好,田地也不值钱。就算是都变卖了也没多少。” 尤氏心里清楚,贾珍是个生性喜欢奢靡的人,就算是花钱运动个肥差,贾珍捞的钱也不会花到她身上,指不定那个时候贾珍又要弄点标致的女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尤氏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两个妹妹,她越发坚定了不给贾珍从家里拿钱的决心。 看着尤氏半死不活的样子,贾珍就知道尤氏不会同意。他刚想拿出来一家之主的权威,不理会尤氏的时候,忽然尤氏深深地看了贾珍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蓉儿现在这个媳妇是个不能扶助自己丈夫的,蓉儿到底叫我一声母亲,我不能不为他打算。就算是老爷不看在自己的儿子份上也该看在死了的份上。大爷平日里不是兵部的那些人好得很么?他们吃了咱们家多少东西,也该到了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猛地提起来秦可卿,贾珍脸上闪过一阵不自然。他干笑一声,站起来:“大奶奶说的是,那些混账东西,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我自然是要找他们去。你累着先歇着吧。”说着贾珍忙着站起来走了。 从里面出来,贾珍也没出去只在外书房一个人生闷气。正在贾珍郁闷的时候,忽然听着底下的人通报:“蔷大爷来了。”听着是贾蔷来了,贾珍眼睛一亮,忙着说:“是蔷儿吗?快进来吧。” 说着进来个浑身锦绣的少年,面如傅粉,举止风流的标致俊秀的少年,“给大爷请安。”贾蔷利落的给贾珍请安。 贾珍却是没了方才惊喜的之色,却靠在椅子上装着看书不理会贾蔷,也不叫他起来。贾蔷也不敢自己站起来,也不敢出声分辨,只老老实实的在地上跪着。贾珍板着脸,浑身散发这不满,最后还是无奈的叹口气,扔下一页都没翻过去的书:“是蔷儿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那里还想着我这个上年纪的叔叔呢。我可是受不起你的头,快起来吧!” 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贾蔷嬉笑一声忙着起身,几步到了贾珍跟前,低声细语的说:“叔叔别生气,侄儿那里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叔叔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忘。我得了个消息,就忙着回来告诉叔叔呢。” “什么消息?若是个有用的,我自然好好地赏你,若是你骗我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贾珍暧昧的捏着贾蔷的脸,似笑非笑。 “皇上把兵部整顿军备的差事给了忠顺王。我知道叔叔想谋个差事,要去求北静王。现在我得了确切消息,叔叔就不用做无用功了。而且我还得了个最要紧的消息,城南一个收赃的,得了个要紧的东西,我想着叔叔要是有了那个东西,何愁没有好差事呢?”贾蔷附在贾珍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 “真的?这个东西可是干系甚大。若是被那边知道了,肯定会有麻烦的吗,咱们家如何能和王爷对抗呢?没得叫王爷恼了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者说了那样的东西是如从王府里面出来的?”贾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北静王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京城里面但凡是耳目灵通的谁不知道。 只不过大家畏惧北府的权势和太子不敢说罢了。贾蔷说把那封信弄来送给忠顺王,好换个肥差。贾珍确实有点动心,但是他还没到利令智昏的地步,贾家一向是跟着北静王的太子一党,忽然转向,人家要怎么想呢?那封信万一不是什么北静王的把柄呢?折腾出去不是把两边都得罪了。 贾蔷却是存了别的心思,昨天晚上他跟着几个世家子弟出去喝酒,芸香苑新来的妓女叫做芸儿的,机会奉承,对着贾蔷一个劲的劝酒,还唱曲子助兴。等着有了几分酒意,缮国公牛家的公子对着贾蔷说:“听说皇上叫户部拨出来一百万银子,叫人督造火炮和火枪呢。这个差事可是肥的流油啊。” 边上一个人郁闷的说“还能怎么样,那样一块香喷喷的热羊肉还是吃不进嘴里。皇上已经交忠顺王来做这件事了。” “兵部不是太子和北静王管着,怎么皇上忽然换人了?这些年都是北静王督办军器,忠顺王到底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就叫他去了?” “还不是上次因为工部的亏空,皇上生气了,别看忠顺王得了个好差事,可是他正为难呢?”其间一个人端着酒杯故作高深起来。 缮国公的公子忙着说:“你快点说,我们都知道你是在宫里当差的,消息灵通的很呢。怎么忠顺王为什么为难呢。他不一向和东宫不对付。皇上把兵部的事情交给忠顺王,王爷小胜一局有什么不高兴地?” “督造大炮和火枪,可不是随便就能办好的。这是块肥肉不假,但是你也要有本事吃。你们想的兵部那些人都是太子和北静王的亲信的,尤其是底下的那些堂官们,王爷知道什么,也不过是要靠着他们做事罢了。北静王带走了他的班,忠顺王要是到期不能造出来需要的火枪和大炮,是什么罪过?”那个一解释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还真是,咱们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经验,就不用想这个富贵了。”大家都表示看起来这个差事很不错,但是需要技术。 忽然一个人看着贾蔷说:“你们东府的大爷不是办过这个差事。只是个好机会啊?” 贾蔷听了同桌人的话,也就笑了笑,敷衍着:“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叔叔和老爷为了西征督造火炮。可是现在呢,老爷在城外清修,早已经是不问世事了。我叔叔,不提也罢了。” “现在忠顺王正在招兵买马,你不知道吗?还说是王爷珍惜人才。若是能帮着王爷完成这件事,今后保举升官都不算什么。还说要给个世袭的爵位呢。当年你们东府的大爷是跟着自己父亲历练的,皇上还特别的夸奖过你们大爷。到现在不少人都给你们东府面子还不是靠皇上的夸奖?蔷兄弟,你就不想建功立业给子孙挣下个家业?你现在从那边府里出来,也该想想自己的前程了?”缮国公儿子的一番话,正说中了贾蔷的心思。自己父母双亡,是贾珍把他带回福利养大的,那时候自己年纪小,也只能靠着这位族长了。 后来自己慢慢的长大了,知道些事情,贾珍也碍着外面的舆论叫贾蔷出来自己过活。他现在看起来也是个体面的公子,其实贾蔷知道自己还是靠着贾珍过日子呢。他住着的房子,名义上是贾珍给的,其实那个房子是贾家的族产,自己也只能住着,不能买卖。还有就是自己虽然管着点事情,可是哪有多少的油水?自己还没成亲,看着贾珍的样子,未必会对他的亲事多放在心上。 贾蔷明白自己总要寻个出路不能永远靠着东府那边,听着缮国公儿子的话,贾蔷心里动了。“我倒是想有个上进的机会呢,可是你也知道,我没门路啊。别说是铸造大炮了,就是我会也没人引荐啊。”贾蔷表示贾珍虽然不像是荣国府那边和泰铢和北静王走得那样近,但是和忠顺王更远了。 其中一个人听着贾蔷的话,忽然想起什么:“这个事情也就你们能办,你可知道琪官?” 琪官?这件事和琪官怎么又扯上了关系,见着贾蔷一脸的疑惑,那个人压低声音说:“你们不知道吧,北静王府上丢了东西,琪官被怀疑偷东西,狠狠地挨了一顿揍,差点连着小命都没了,听说琪官心里气极了,发狠说要给北静王那边个教训。他认识不少的江湖上的人,寻找那个东西的下落,后来还真的叫他打听出来了。就在南城一个什么一枝花的手上,那个人曾经得了琪官到底救命之恩,说要报答他。你们家的宝玉不是和琪官很好嘛?你求了宝二爷,把那个东西要来献给忠顺王。做官最要紧的是什么,是广结善缘。你们家两府,一边站在太子那边,一边站在忠顺王这边,一本万利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呢。”听着这话贾蔷忍不住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贾珍也没明确表态,他心里盘算着,贾蔷这几年开始学着办事,自从出去住之后,这个小子越发的有主意了。他撺掇着自己走忠顺王的门路,不过是想积攒点资本好自立门户罢了。一想着自己从小调教出来的贾蔷要挣脱自己的控制,贾珍的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这个事情就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么简单了?真是荒唐,你最近都和谁来往呢,整天就知道吃花酒,养戏子,赌钱,我想你是有了亏空,急的到处捞钱堵窟窿吧。”贾珍忽然黑着脸呵斥着贾蔷。 贾蔷见着贾珍翻,也不害怕,反而是的不急不忙的说:“叔叔这话真是冤枉,现在出去应酬,还能干坐着。我去干什么了,叔叔清楚着呢,只管叫了我身边的长欢问清楚就是了。他还是叔叔给侄儿使唤的呢。我这是为了叔叔着想,这些年眼看着西边显赫起来,不过是出个娘娘就拿着鼻子眼看人了。现在不过是使唤那边的大老爷,听说甄宝玉见天的跑到那边去,叔叔仔细着,别是那天他们就使唤起来叔叔了。您是族长可是他们何尝那个叔叔当成族长看呢。如今当年那些和咱们家一块兴盛起来的功臣之家也就剩下不多的几家了,咱们也不能总靠着祖宗的功劳不是。而且皇上越发的不待见太子,连着几次北静王都在朝政上吃亏——咱们总也不能只在一边押宝啊。”说着贾蔷上前几步,紧挨着贾珍的膝盖跪下来,眼巴巴的看着贾珍:“我是叔叔养大的,可是拿着叔叔当成父亲呢。只要叔叔有命,叫我粉身碎骨也甘心。” 贾珍彻底放下了怀疑和犹豫,他笑眯眯的伸手捏着贾蔷的下巴,语气暧昧:“哦,真的?你放心,只要你老实听话,今后好处多着呢。等一会你留下来吃饭,我们商量下。再把蓉儿叫来。” 要说通蒋玉菡从一枝花手上拿来那个东西,还需要宝玉帮忙。这个事情只一个贾蔷是不够的,还需要加上贾蓉一起喝宝玉说呢。 宝钗正给小丫头们打点针线,自从成亲之后,王夫人这边就不用针线上的人了,上下人等出了贾政宝玉等人出去见人的衣裳,剩下的都是主仆上下自己动手了。打发走了小丫头们,宝钗抬起头活动下低的酸疼的脖子,袭人忙着给宝钗捏肩膀叫着麝月倒茶来。 “方才还见着宝玉呢,怎么这一转眼就不见了?难道又是甄家来人了?”宝钗接过来麝月的茶,却不喝。 “回奶奶的话,不是甄家的宝玉,是那边的小蓉大爷和蔷儿。”麝月忙着垂手站在一边。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麝月对宝钗越发的忌惮起来。 第七十章 从宫里出来, 林如海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可是他轻松的步伐已经透露出来林如海的好心情了, 林安笑着站在门口迎接, 扶着林如海下轿:“老爷的心情不错,莫非是老爷今天得了皇上的夸奖?” 林如海哼了一声, 也没接话只说:“浮生难得半日闲,我不求什么皇上的嘉奖, 只希望不要辜负了朝廷和皇上就是了。今天时间还早,你叫人在后院摆上一桌酒, 我可要疏散疏散”说着林如海就进去了。 边上一个小厮疑惑的说:“老爷一个人怎么要摆酒呢?”林如海是左都御史,因为职位的关系林如海不怎么和别的官员来往,为的是避险, 因此林家一向是没多少客人来。更别提要请客摆酒了。林安对着那个小厮假意呵斥一声:“你知道个什么?赶紧去交厨房预备了上好的女儿红来。” 果然还是林安更了解林如海,没一会就见着宁王穿着平常的衣裳,安步当车的带着个年轻人来了, 门上的人认识宁王赶紧上前请安,宁王拿着扇子拍着手心:“说你们不识货吧, 我也不过是个过气的王爷罢了。这位才是前途无量呢。快点给靖王请安。”那个门上的小厮很是机灵,对着靖王一个头磕下去:“小的眼拙,给靖王爷请安, 老爷在家呢,王爷快请。”说着要人打开中门。谁知靖王却是一摆手:“我们是随便出来走走, 不用兴师动众的。”说着靖王扔了发个荷包给那个小厮:“看着怪伶俐的, 赏给你了。” 林如海的后院里面, 宁王笑得脸上都开花了:“该,这会事狗咬狗,结果他们两败俱伤。皇上为了北静王贪赃枉法的事情证大发雷霆,不过北静王还真是心机颇深,在皇上跟前破釜沉舟死死地咬着忠顺王。他们两个就像是两只掐架的乌贼,谁也分不出来谁更黑了。” 和宁王随意潇洒比起来,靖王就有点拘束了,他坐在那里端端正正,脸上既没有宁王那样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爽快,也没摆出来天潢贵胄的样子,反而是斯斯文文的端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林如海和宁王,和一个腼腆的孩子对着德高望重的长辈那样。 林如海以前和靖王没什么直接的接,现在近距离的观察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林如海心里暗自感慨。皇上这些皇子里面也就是靖王是个能成事的。 “只怕这个事情只是刚开始。忠顺王那边听说已经是开始明码标价了,各种官职都明码标价按着肥瘦程度要钱。皇上怕是不会把督造火炮的事情交给忠顺王了。仔细着皇上叫你接手那个烫手山芋。那个时候只怕你笑不出来了。不过这些年你好生逍遥自在,很该叫你出出汗了。靖王爷不要太拘束,或者王爷不喜欢听我们说这些无趣的事情,不如叫人带着王爷到园子里转转如何?”林如海决定试探下这位靖王,值得自己的女婿为他尽心卖命。 靖王听着林如海的话忙着要说,谁知被宁王抢先截了话头:“你还真是个心疼晚辈的,我知道你不放心你那个宝贝女婿,不过你放心,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小长在皇后身边,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在宫里也是可怜了。不过这几年可算是长大了,你知道吗,那封信怎么到了忠顺王手上,这小子最清楚了。” 林如海打断了宁王的话,他上下打量着靖王一字一顿的说:“王爷是皇子,应该按着圣人教诲办事,要存心正直,光明正大,行天下正道,那些阴谋诡诈的事情不是正道,若是拿着阴谋做利器,迟早会害了自己。”谁知林如海竟然说教起来靖王了。 宁王脸色顿时一僵,还想解释什么谁知靖王却忽然变了脸色,站起来对着林如海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多谢先生的教诲,晚辈一定铭记。其实这个事情,也是无奈之举,顾直在苏州已经是疲于应付,我想若是他们起了内讧也好减轻那边的负担。却忘记了君子要行正道,多谢先生教诲。”林如海打断了靖王的话:“王爷的初衷自然是好,君子行事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可是对着那些蝇营狗苟的奸诈小人也不能太迂腐不化了。北静王几代人经营的势力不小,高手交战讲的是一击致命,但是北静王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的。而且他丢的是极其紧要的东西。若是闹出来必然是地覆天翻。如今皇上知道了肯定会震怒,且不说皇上如何处置北静王,皇上肯定会想这样紧密的事情怎么会轻易地被翻出来,恰巧落在了忠顺王的手上。皇上圣明哪里能想不到后面的事情、王爷现在还是韬光养晦的好,不要叫皇上觉得你存了别的心思。毕竟太子是皇上培养多年的储君,还需要耐心。” 靖王被林如海说中了心事,心里很是惊讶。其实顾直和宁王甚至是皇后都明白靖王的心思,但是谁也没挑明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默契的帮着靖王。谁知今天林如海却明白的说出来,靖王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脱光了衣裳在众人跟前展览了。 靖王愣了一会,冷汗出来了,林如海说的句句在理,而且他指出来自己一个致命的疏忽!皇帝怎么看这件事,前些日子北静王那边传来风声说丢了东西,北静王甚至叫府上的长史到了京城守备衙门,要封锁九城追查丢失的东西。皇帝岂能是一点风声不知道。现在那封信被忠顺王递上去,皇帝就是再糊涂也能明白北静王府上丢的是什么了。这是关系着身家性命的东西,竟然被忠顺王得到了。皇帝难免不会多想。 要知道父皇上的手上锦衣卫可是侦缉天下一切动向的,总是会查出来些蛛丝马迹。这世界上哪有真正不留痕迹的事情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走过就会留下痕迹。那个时候父皇会怎么看自己?他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空头王爷,有随时被赶到封地的可能。要向成就自己的梦想,就要留在京城。即便是父皇不知道,或者是父皇有意放自己一马。但是太子呢,北静王呢?等着风头过去了,被纪委肯定会追查这件事的。 那个时候若是被他们知道了——靖王再也坐不住了,脸色一阵一阵,从苍白变得鲜红,又从鲜红变成苍白。 宁王见着靖王的脸色大变,忙着出来缓颊:“哎呀,老林你可真是的,你吓唬他干什么?其实如海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言,你年轻有些事情还想的不深,这次你要记住林如海的金玉良言,下次可不能再冒失了。” 靖王忽然站起来,对着林如一脸恭敬的整顿下衣冠,一下子跪下来:“多谢先生救我,还请先生今后不吝赐教。学生一定牢记先生教诲,今后苟富贵勿相忘!”林如海只想试探下靖王的人品,看他是不是个能辅佐的人,谁知靖王能如如此谦虚,诚恳,林如海的心里很是高兴。 赶紧扶着靖王起来,宁王在边上说:“老林你可是有了两个得意门生了,今天就当着是你收徒弟吧。”听着宁王的话,靖王巴不得衣裳赶紧起身给林如海斟茶。林如海也没推辞,接过来靖王递上来的茶杯笑着说:“不敢妄称什么先生,也不过是多经历些事情,王爷高才,志向远大,能辅佐王爷是我的荣幸。今后也不用这样,大家还是和以前那样就好了。今天宁王带着王爷来怕是为了兵部的事情来吧?难道皇上想把这个差事交给靖王来办?” “你真是越发的修炼成精了,你怎么知道皇上这个心思。这还是等着内阁的人都出去,皇上把我和靖王从半路上又叫回来说的,北静王的事情皇上气坏了,我还以为皇上是叫靖王去刑部清查贪赃的事情呢。谁知皇上要把兵部的差事交给靖王,你说这个事情是接过来还是不接呢?”宁王有些郁闷的看着林如海,拿不准皇帝的意思。 林如海沉默半晌,也是觉得棘手。看样子忠顺王确实踩到了皇帝的底线,他在朝堂上虽然只抓着刑部贪赃枉法的事情说事,但是指桑骂槐的,矛头直指太子。太子为了自保竟然不敢出来帮着北静王说一句话。谁也不是傻子,平日里北静王简直就是太子的化身,而且北静王和太子都说过,北静王便是太子化身的话。谁知到了危难关头,太子连个屁也不放。 要知道这些年北静王也是尽心尽力的辅佐太子,明着拉拢人,暗地里帮着太子做那邪恶不能摆上台面的事情。可是太子如此寡恩薄情,还真叫人齿寒。皇帝怕是也对着太子失望了。 忠顺王这边呢,起初皇帝是被忠顺王的生母皇贵太妃纠缠不过,顾忌着孝顺的名声才把忠顺王留在了京城,后来眼看着太子势大,忠顺王就成了皇帝来制衡太子的利器。但是皇帝绝对没有把皇位传给弟弟的想法,忠顺王这样步步紧逼,皇帝对他戒心越来越深了,兵部的差事断然不会还给忠顺王,只是没想到皇帝会把这个差事交给靖王。 “我那位皇帝哥哥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我是担心他是在试探孩子。老林,你看呢。这个差事现在真是个烫手山芋,若是接了,就是得罪了了北静王和忠顺王两边,以前兵部那些人,肯定会被北静王拉拢过去,不会认真办事,靖王没根基也没班底,他上那里去找能够铸造火炮的工匠呢,忠顺王费尽心思,总算是得了个露脸的机会。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嘴的鸭子飞了,岂能随便放下。”宁王皱着眉,有点郁闷的瞪着眼前的杯盏。 林如海沉思片刻,猛地一拍手:“这是个好机会,皇上心里对太子已经是开始失望了。这次皇上忽然把兵部的事情交给靖王就是皇上在对太子表示不满,虽然皇上还没起废黜储君的心思,可是内心深处对太子的信任也开始动摇了。按着常理来说,刑部调换囚犯的事情和兵部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乎。忠顺王这件事上除了有些急躁不分轻重,也没什么可挑剔指摘的。但是皇上还是惩罚了忠顺王。这说明皇上压根不想看见忠顺王在朝堂上太得势。” 说到这里,林如海停下来,靖王皱着眉对着林如海说:“我不是为了什么权势富贵。我只看不惯太子的行为,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就该尽心为朝廷办事,为百姓造福。结果呢,他放纵那些亲信搜刮民脂民膏,我真不知道这个天下迟早是他的,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忠顺王和太子爷好不了多少,党同伐异,根本没有什么大局。只要能叫太子不舒服,能把太子从储君的位子上拉下来,她简直可以卖国投敌了。我不怕辛苦,可是也不想白给人家做了垫脚石。父皇——都是他的儿子,却还要分出来三六九等。”靖王想着这些年太子和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心里越发的心寒了。 “哼,还不是当初那些人有拥立之功。他那个太子之位怎么来的,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呢。你别以为你那个太子哥哥是个没注意,知会随着别人起舞的。他生母出身低微,不得宠,又早早的没了。可是他竟然能坐上太子之位,可不是个简单人。”提起来当年的事情,宁王可是清楚的很。 眼看着宁王要掀出来当年的旧事,林如海忙着打断了宁王的话头:“现在不是说陈年旧事的时候,我看靖王还是接下来这个差事比较好。你到了兵部去也不用存着党同伐异的心思,不要因为那些人谁是谁的人存了偏见。奖赏分明,处事公正,只要靖王一心公正为朝廷办事,他们就会放下戒心。也能叫朝臣们和皇上知道,靖王殿下是公明正大毫无藏私的人。” 听着林如海的话,靖王顿时豁然开朗,他站起来对着林如海深深一恭:“先生一席话,我耳聪目明矣,再不畏惧浮云遮眼了。” 宁国府,贾珍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主子生气,底下的奴才们自然是噤若寒蝉,整个宁国府上下都被低气压笼罩着。贾蓉和贾蔷正在书房里面对坐,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快了。一霎是北静王卖官鬻爵,受贿枉法的事情被捅出来,这简直是在大水缸里面扔下个巨大的石头,大家被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北静王原来是这样的人! 没等着大家从震惊里面出来,皇帝忽然免了忠顺王督造火炮的差事,竟然叫没什么经验的靖王来办这件事。别人还罢了,但是听到贾珍的耳朵里面不啻是晴天霹雳,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发冷,彻底晕菜了。 刚才贾珍几乎是西斯底里的咒骂和抱怨言犹在耳,贾蓉无奈的对着贾蔷抱怨起来:“这下看好了,父亲刚到兵部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靖王是个什么章程?要是父亲被——我们可要倒霉了。” 贾蔷更是忧心忡忡的:“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你要知道靖王和太子关系不错,而且他和宁王走得很近,大不了我们去走走门路,想着能在王爷跟前转圜,转圜。最要紧的是北静王那边肯定会追查的,我担心要是被北静王那边发现了,咱们可是万劫不复了。”皇帝竟然只斥责了北静王,而且北静王还找出来几个替罪羊,表示那些事情都是底下的人打着自己旗号做的,紫鹃定多是个失察。 北静王没伤到筋骨,肯定要追查的。贾蓉有些担心的站起来,对着贾蔷说:“我们到那边去探探风声,这个事情先嘱咐了宝二叔别说出去。”是宝玉找了蒋玉菡说了,蒋玉菡才去一枝花那边拿了信给贾蓉。宝玉是个没心机,万一说漏了嘴,东府可要倒霉了。 “对,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别叫宝二叔说走了嘴。”两个人忙着站起来,忽然外面一阵吵杂,贾蓉不耐烦的出去,板着脸呵斥道:“你们这些东西,一个个没了王法不成,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 “是那边出事了,那边二太太忽然生气了,带着一群人把园子给抄了,撵出去好几个人。听说宝二爷房里的丫头被撵出去不少,那个晴雯姑娘吵吵闹闹的,气不过要跳河呢!”一小丫头和贾蓉说着荣国府的大八卦。 第七十一章 王夫人无奈的叹口气对着宝玉说:“我就你一个,还指望着今后能靠着你呢。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 你要是在内卫做的不开心, 我想办法出银子给你弄个好差事。你可要上心啊。要是你哥哥还在, 我随着你闹上天去,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啊!”王夫人说着抱着宝玉哭起来,宝钗见着宝玉还是痴痴的样子, 就知道肯定是被吓着了。 她忙着上前劝解:“太太别伤心, 宝玉知道错了。都是我平日不防备, 放纵了下面的人,那边的蓉儿叫宝玉呢, 听说最近珍大哥哥得了个差事,没准是叫了额宝玉过去一起商量公事呢。还是先交宝玉出去, 剩下的事情太太慢慢的料理便是了。” 王夫人听着宝钗的恶化,才慢慢的好了,她赶紧叫袭人服侍着宝玉去换衣裳,这里宝钗亲自端水伺候王夫人洗脸, 王夫人狠狠地说:“我想不光是宝玉这里,那些东西我是深知的,不能放松一点。只要是主子一个没在意就要作乱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去查一查。把那些妖精逗哥诶退出去。” 先不说王夫人如何在大观园抄检,宝玉浑浑噩噩的换了衣裳就出去了,眼看着贾蓉和贾蔷在角门上等着自己, 宝玉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贾蓉见着宝玉神色不对, 以为是宝玉舍不得晴雯和那些丫头, 他叹息着说:“宝叔叔别这样, 我方才见着你们太太打发出去的几个丫头了,也不过是长得比别人略微好点。那个晴雯真是可怜了。我悄悄地叫人给了她哥嫂子几两银子,叫他们请个大夫好好地治病。等着风头过了,宝二叔在老太太跟前求个情,还不是照旧回来了。” 贾蓉这样做只想着叫宝玉念自己的好处。谁知宝玉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呆着脸说:“人各有命,看上天如何安排吧。晴雯没什么错处,就这样被撵出去,我是个不能自主的人何必害了她?”这是几个意思?贾蓉和贾蔷的脸上一僵,感觉自己好像是傻逼。 其实大家子里面这样的事情很多,也不过是太太怀疑丫头教引坏了小爷,或者是少奶奶对着丈夫的丫头嫉妒。若是做少爷的有主心骨,虽然长辈的话不能违背,但是悄悄地在外面金屋藏娇还是可以的。更有些心思深沉的,找个机会撒娇或者是闹上一场,家长总是要让步的,没准这个丫头就直接做了姨奶奶了。贾蓉想着宝玉肯定会金屋藏娇至少也是到贾母跟前给晴雯求情,好生的嫁出去,也算是全了主仆之情,晴雯不白伺候一场,顺便得个有情义的名声。 谁知宝玉总是不按着牌理出牌,看着宝玉那个样子和王夫人轰出去个粗使婆子一样。倒显得他们多管闲事了。真是日了狗。!心当成驴肝肺!贾蓉脸上一僵,呵呵干笑这着:“真是宝二叔,能成大事者不被儿女情长牵绊住。我们有些话,二叔我们出去说。” 看着宝玉的背影,贾蓉和贾蔷互相交换个眼色,他们心里开始打鼓了,等一会要真的把事情合盘对着宝玉说出来吗?他是个没担当的人,别是吃不住惊吓和压力,先把他们卖出去吧。 贾蓉和贾蔷交换个担心的眼神,跟着宝玉骑马走了。到了琪官蒋玉菡的宅子,大门前一片冷落,黑漆大门虚掩着,里面仿佛是很久没人的样子,宝玉叫小厮上前敲门,谁知轻轻一推,两扇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院子里面随便的扔着些破烂的东西。茗烟喊了一声,无人回应,正在疑惑的时候就见着个挑水的路过,茗烟忙着拦着那个人问:“这家怎么没人了?琪官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挑水的老眼昏花,也没明白茗烟的意思,只问:“什么琪官,堂官的?这家的人早就跑了,前几天来了一群兵把里面翻个底朝天,听说是这家子是贼窝,你们问他们做什么?”说着那个老头要抓着茗烟送到官府去。 茗烟立刻推开那个挑水的老头:“你个糊涂东西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这里面——”那边贾蓉早就听得魂飞魄散,听着茗烟嘴上没把门的要自报姓名,赶紧呵斥走了茗烟:“你个小杂种,对着老人家要尊重些。这位老丈,我们是来看房子的,听说这房子要卖?”那个老头见着贾蓉贾蔷和宝玉都是骑着高头大马,通身气派,忙着拱手说:“还是这位小爷会说话,这个房子主人吃官司了,你们不要上当了。”说着挑着担子要走。 贾蓉对着跟着的小厮使个眼色,小厮上来塞了一块银子给那个老头,嘱咐老头不要随便和别人说他们来过得话,那个老头每天只靠着给人挑水挣几个钱度日,哪里见过这些银子。因此满口答应下来,对着贾蓉谢了又谢,高兴地走了。 贾蓉不放心又叫小厮去悄悄地打听消息,他们三个去边上一个茶馆坐着。贾蓉和贾蔷经常在外面跑,也就坐在那里喝茶歇息,各自想心事。唯独是宝玉,那里见过这样的地方,坐在那里不是嫌弃茶杯不干净,就是嫌弃茶叶不好,贾蓉无奈的说:“我们只是借地方歇歇脚,何尝是要真的喝茶呢。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宝玉听着这个话,也就不说话了。 一会贾蓉的小厮进来说打听到的消息,蒋玉菡在出事的前几天已经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连着他的邻居都没察觉,等着北静王府上的人找上门来,早就是人去楼空。看样子知情的人已经不在京城了,贾蓉长长的松口气和贾蔷交换个安心的眼神。只要蒋玉菡跑的远远的,他们就安全了。宝玉却是一脸的惆怅,感慨着:“好好地又少了个人,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天条了,竟然遭到这样毒手。” 贾蓉和贾蔷满头黑线,这位宝二叔还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啊,贾蓉无奈的说:“二叔别伤心了,我想那个琪官是个随性的人,叫他一直在京城伺候人未必开心,好了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仔细着老太太问。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着三个人起身回去了。 园子里面,王夫人走了,怡红院的人好像是狂风过后的小草,总算是敢悄悄地松口气了。屋子里面安静的叫人害怕,连着窗子外面挂着的鸟儿也不敢出声鸣叫歌唱了,宝钗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什么,莺儿指挥着小丫头们安顿宝钗东西的声音显得特别的突兀和刺耳。自从成亲以来,宝钗一直住在府里面,就在王夫人正房的后边。宝玉却是被贾母拿着贤德妃口谕叫宝玉进园子读书的话,安顿在怡红院里面。 宝钗也不好自己搬进去,因此也只能住在府里每日在王夫人跟前服侍。现在总算是王夫人叫她搬进来住着,没等着宝钗吩咐,莺儿已经带着人把东西搬进来了。看着一脸死灰的袭人麝月等,宝钗忽然对着莺儿说:“你放下东西出去吧,等着晚上再说。”莺儿本来是兴冲冲的,谁知宝钗的话如同事当头一盆冷水,但是宝钗脸色不善,莺儿也只能出去了。 等着屋子里只剩下了袭人和麝月,宝钗对着袭人说:“晴雯是个倒霉的,这件事和她没关系,也不知道是谁在太太跟前说她的坏话,结果硬生生的成了这个样子。你收拾了晴雯的东西再拿上些银子悄悄地给晴雯送去。叫她安心养着,等着看准了机会我求了老太太叫她再进来。” 听着宝钗半真半假的话,袭人沉默一会才说:“这都是奶奶仁慈,晴雯长得比别人好,性子也就骄傲些,她平日在园子里面也是个火爆脾气,肯定是不知道得罪了谁。既然是奶奶发话了,我就去办。到底是姐妹一场,总也不能人走茶凉,岂不是寒了人心。”说着袭人拿着绢子擦擦眼睛,就悄悄地出去了。 屋子里面又陷入了沉默,宝钗总觉得刚才袭人最后的话别有深意,她站起来环视下屋子里面的摆设,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宝钗于是站起来从后边出去,想到去看看探春和惜春。 谁知刚出了院门就听着花障子后面两个小丫头的声音,仔细听是怡红院的一个丫头叫小红的,和探春那边的一个小丫头在说话呢。 “也不知道晴雯姐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叫太太那样打一顿撵出去了?我们三姑娘听了脸色都变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你们宝二爷一向是对丫头最好的,怎么不和太太求个情,撵出去就罢了,那顿打就免了吧。她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却比别人都强,你们院子里面的人就数她最上心服侍。”探春身边的小丫头时常过来传话送东西,因此对着怡红院的丫头都清楚。 “我今天才知道,大家都被宝玉给骗了。平常只看着宝二爷对丫头们好。谁有点错处也不生气,更不会打骂,都以为他是个好人。谁知今天才知道宝二爷是个无情到极致的人。晴雯在他身边服侍这些年,虽然脾气不好,对着小丫头随便打骂,但是轮起来对宝玉伤心,谁也赶不上她。上一年晴雯病着,为了给宝玉补衣裳熬了一夜。就这样二爷眼看着晴雯被搓磨,被撵出去连一句话都不说。袭人那些人还想着如何过日子呢,守着这样的主子不寒心吗?”小红当初进怡红院也存了别的心思,奈何宝玉身边的人都是伶牙利爪的,她根本插不进去。现在小红也不想在怡红院待着了。 一阵风吹来,宝钗身上竟然寒浸浸起来,宝玉到底是多情呢还是无情?有朝一日,他们夫妻面对困难,宝玉会怎么样对她呢? 第七十二章 黛玉很是诧异的说:“我叫人打听了香菱在哪个院子, 拿钱赎出来就是了, 怎么还要如此麻烦呢?” 杨太太忍不住笑起来, 边上钱师爷的妻子抿嘴一笑:“奶奶真是侯府千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那个地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一般大户人家自然少不得买卖奴婢,但是一般也就是价钱合适,人不错就成交了。可是那种地方可不是轻易能和他们有关联的。若是那个院子里面的鸨儿知道是奶奶要出钱赎人, 她可是要坐地涨价的。没准那个丫头身价银子不过是十几两银子,她能和奶奶开口要几千的银子呢。那个地方只要有钱赚, 可以用尽一切手段。没得咱们这样直眉瞪眼的去和他们说, 他们拿着咱们当成冤大头来讹诈呢。没准觉得奶奶是个慈善还拿捏的人, 故意提出来些苛刻的条件。那个时候咱们岂不成了随便他们宰割的肥羊了。” “正是钱太太的话呢。那些人三教九流都认识, 没准会有什么坏心。依着我说, 这样……”杨太太压低声音和黛玉说起来自己的计划。 黛玉哪里听见过这样的话, 不由得呆住了:“这个事情可行吗?” “你只管放心,我知道你只是单纯好心,不能看着当初有些情分的丫头受苦。但是你的身份, 和那个丫头现在的处境, 你还是避嫌的好。这件事你要是相信我, 只管交给我办就是了。我叫我家老爷交个手下的军官去办, 装作个客人去那个院子里, 我想着那个丫头肯定是不甘心做个昌吉, 那个鸨儿没准正在担心不能调校好呢。有人肯出钱赎身, 正好把烫手山芋扔出去。咱们也不用抛头露面, 也不会被人拿着软肋讹诈了。”杨太太看着黛玉豪爽的一挑眉。 黛玉拉着杨太太的手不由得说:“多谢,若是事成了我先替香菱谢谢嫂子了。要用多少钱,我叫人先送到府上去。紫鹃你回去交账房封了五百两银子送到杨太太府上去。” “用不了那样多的,没准只要几十两银子呢!”杨太太忙着推辞了。 当天黛玉回去就和顾直把事情说了,黛玉有些忐忑的看着顾直:“我知道香菱到了那个地方,你肯定是要嫌弃的。我想着要是香菱能赎出来就先安顿在外面,想办法帮这她寻家人。要是找到了就送她回家去。若是实在找不到了,就送到京城边上的庄子上,看她是嫁人还是要怎么样。到底是我们认识一场,我还教了她几个月呢。”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眼神闪烁:“没想到杨指挥使手下还有这样的能人。你心地仁厚,扶危济困是好事,我为什么不高兴。你担心我嫌弃香菱沦落风尘,只要她的本质没改,我嫌弃什么。”顾直心里一面感黛玉的慈悲心肠,一面想着杨成虎深藏不露,他这些年在任上经营的很不错嘛。且看着杨太太是如何把香菱赎出来的。 香菱有种恍惚的感觉,一直到现在还如同在梦里一样,那天发生的一切,现在想起来还是恍恍惚惚的,薛蟠的这趟生意出门的时间不短了,自从宝钗出嫁,薛家越发的冷清起来,薛姨妈一个人闲着无事,因为宝钗现在是宝玉的媳妇,薛姨妈也不好时常过去王子腾在外面,况且王子腾和薛姨妈家的关系也没特别的亲热,京城薛家也没别的更亲密来往的亲友了。薛姨妈一个人在家就时常叫了香菱在身边说话解闷。 这次薛蟠离开之后,宝钗叫人捎话来说:“家里没了男子,叫香菱把外书房锁起来,里面要紧的东西都搬进来。香菱也不用一个人在薛蟠的房里,只搬到薛姨妈的房里作伴就是了。”香菱一向是很听宝钗的话,薛姨妈自然是相信女儿的。因此这些日子,香菱都陪在薛姨妈的身边,连着大门半步也没出去。 看着快要绣好的麒麟送子,香菱就要要过节了,薛家总要给贾家送节礼的。这个幔帐是上次薛蟠从外面做生意回来特别给香菱的大红色锦缎,说是新鲜的样子,比一般的要细密厚实,光泽还好。薛蟠说叫香菱自己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但是香菱想着自己来薛家宝钗对她一向很好,自从宝钗成亲,薛姨妈就念叨着快点抱孙子。香菱因此就悄悄地绣了麒麟送子的帐子给宝钗,算是讨个吉利。 “香菱姐姐,大爷回来了,现在正在外面铺子里面发货呢。一会就进来了!”小丫头篆儿笑嘻嘻的进来,听着薛蟠回来,香菱心里满是欢喜,忙着答应一声,手上加快了速度。最后一针绣好了麒麟的眼睛,香菱忽然想起来薛蟠临走的时候和她说过,等着这次生意回来就在家老实的待一段日子。若是她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出来就扶香菱做正经的姨娘。这些年薛姨妈为薛蟠的婚事操心,连着说了几家的女儿都是没有一个中意的。 薛蟠对着自己的婚事也没了耐心,反而在私下相处的时候和香菱表示过,不成亲也没什么,反正香菱比一般的小姐都贤惠懂事。香菱则是表示这是万万不可的,她只要跟在薛蟠身边服侍就满足了。自己以前被拐子折磨,也就是来了薛家才能心静些也没人再欺负她,打骂她,薛姨妈宝钗都对她很好,就连着贾家的姑娘们也对自己很好。这样的生活香菱很满足了。 这次回来——香菱想着不由得脸上微微泛红,正在香菱心里期待着今后的日子,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闯进来了。没等着香菱闹清楚怎么回事,她的头上已经是重重的挨了一下,躺在地上了。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在梦里,又特别的真实。一根硬木顶门杠狠狠地打在身上,薛蟠愤怒变形的脸在她眼前不断地晃着。可是紫鹃到底犯了什么错,香菱一点都想不出来。 别说是辩解的机会,就连着喊一声疼的机会香菱也没有了,她很快的被打昏过去,等着她慢慢的恢复了意识,就觉得自己被人拖着扔出去。耳边上好像是薛姨妈的声音:“……既然如此,就打发了出去。大家都省心……叫个人牙子把她远远地卖了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 后来自己怎么从薛家出来,香菱都不知道了,等着她再次醒来,香菱发现自己已经在南下的船上了。买她的人贩子还算是有点良心的,或者是看着香菱长得不错,想要抬高身价,因此一路上还给她请医生,吃药治疗身上的创伤,等着香菱能勉强的说出来话的时候,她哀求着那个人贩子,求他放了自己。谁知那个人冷笑着说:“你老是听话好得多呢,是请你前面的主人家特别吩咐了,要把你卖的远远的,再也不能回京城也不要和他们家的大爷再见面了。你长得不错,可以不用去做苦工,南边不少的院子,你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可是仔细□□下还是不错的。今后做个最下贱的窑姐还是做个行院里面头牌都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香菱的心被那些话击成了碎片,本以为可以平静安稳的人生倾覆了,再也看不见一点希望。她挣扎着爬到那个人贩子跟前苦苦哀求着,哪怕是把自己卖去做苦工也不要把她送到那样的地方。谁知那个人贩子却是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我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你下来的,你也不打听下,这个钱足够买两个标致的小丫头了。我也不过是看着你长得不错,听说还认识字,放到行院里面随便□□下就能见客了。而且你前头到底主家说了,叫你死了心不要回去,因此要把你放到行院里面。” 香菱呆呆的瘫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到底是谁这样狠毒,香菱都要把自己逼疯了,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犯错了。要薛姨妈和薛蟠这样对自己。自从被卖到这个地方,香菱身上已经没一块好地方了,老鸨见着香菱不肯屈服,就拿出来无数阴暗折磨人的法子。 香菱被整治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一个仆人忍不住对着香菱说:“你是受了冤枉才被卖到这里的,你心里肯定是存着一口怨气。可是你想想,到了这里,你还能怎么样?这家的妈妈已经是仁慈的了,她说了若是还不能叫你回头,就要把你卖到谭婆子家,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听话的都要按着烧红的烙铁烙呢。你死了,就再也也不能伸冤了。你难道一辈子背着罪名不成?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听着这话,香菱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爹娘,从小被拐出来,香菱早就忘记了爹娘的样子,但是每每午夜梦回,她心里总是有个模糊的影子。活下去就,若是爹娘还在,他们知道自己死了会多伤心。 从那天开始,香菱改变了态度,老鸨见着香菱听话了,于是欢喜的说:“我的儿,你既然转过弯来,妈妈我自然疼你,你修养上几天吗,等着荷花生日,到西子庙上香之后,你就挂牌接客吧。” 今天是香菱第一次挂牌接客,她木然的坐在房里,耳边是小厮们吆喝着客人竞价的声音。 “女儿啊,这是位可是指挥使大人身边的宋千户呢,他只远远地看了你一面就肯拿出来一百银子梳拢你,你可要好好地服侍宋大爷。”老鸨笑嘻嘻的带这个男人进来,那个人站在阴影里面看不清楚面貌长相。 房门关上了,屋子里安静的叫人窒息等着外面老鸨的脚步声远去,那个人打量着屋子里,在椅子上随便的坐下来。香菱麻木的站起来,虽然老鸨走了,可是听窗根儿的人还在。若是怠慢了客人,她是要挨打的。 那个客人看着香菱,忽然低声了说了句什么,刚才还是一脸呆滞的香菱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人:“你说什么,你是谁派来的?”香菱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抓着那个人的胳膊,使劲的摇晃着。 “金宝开门,送酒菜来了!”香菱的声音到底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立刻有龟公在门外叫着送酒菜,其实是在威胁提醒香菱呢。 “爷正在和你们姑娘说诗词呢,给我滚出去!”宋千户不满轰走了门外的人。 “有个人叫我问你王摩诘诗集你可看完了?可还要换老杜的诗集?”宋千户看着香菱压抑着哭倒在地上,忍不住伸出手扶她起来。 “奶奶,香菱来了。”黛玉正在看棋谱,就听着雪雁惊喜的声音,一掀帘子,香菱跟着紫鹃进来了。见着黛玉,她先是愣了一会,忽然跪下来膝行几步到了黛玉跟前一个头磕下去:“林姑娘,林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几世都报答不完。” 第七十三章 正说着就见着小丫头进来说:“饭菜预备齐了,问大奶奶摆在什么地方好呢。”尤氏笑着说:“凤丫头说哪里好就摆在那里就是了。”凤姐才明白过来, 笑着摆手说:“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向是小气的, 哪里真的好心好意的请我吃饭呢。你室友话要问我不是。我也不是人家肚子里面的蛔虫怎么知道。你问错了人了,当初林妹妹的在的时候好宝玉好他媳妇还很要好的, 我是做嫂子的,没事和姑娘们拉扯什么呢。”说着凤姐装着生气的样子要走。 就知道尤氏不能平白无事的情自己过来,贾珍是不放心,哪有这样好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他担心靖王是有什么圈套等着他呢。想着凤姐和黛玉关系亲近, 因此叫尤氏来问话。 被看穿了心思,尤氏忙着拉着凤姐:“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用瞒着了。别说以前如何的话,这个事情是你大哥哥心里没准谱,想着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人家就肯帮忙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到底是欠了人家的情分。”贾珍虽然着急但是也还没到慌不择路的份上,想着林如海和贾家的关系一般,为了宝贝女儿的婚事差点和贾家撕破脸, 自己和那边又隔着好几层呢。在官场上自己和林如海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 怎么自己无奈之下抱着侥幸之心的求助,林如海你那个如此帮忙? 但是这个贾珍也不能跑到林如海跟前问, 更没法去靖王跟前探口风, 他想了半天, 忽然想起来凤姐和黛玉的关系不错, 自从黛玉出嫁,贾母这边打点东西,派人去看也都是凤姐儿帮着打点的。听着家人说,黛玉和凤姐的关系不错,还时常有些书信来往。贾珍就和尤氏商议了,尤氏出面邀请凤姐来打牌说笑,趁机问问林如海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那天尤氏过去的时候,宝钗也在,尤氏不好厚此薄彼,只要真真假假的连着宝钗一起邀请过来。现在宝钗走了,尤氏才好凤姐说了。 “我说呢,你鬼鬼祟祟的原来是为了这个。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呢,我大概能猜出来是为了什么。顾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个世道人情越发冷淡了,咱们一家子人呢还和乌眼鸡一样互相掐得你死我活,自然不能明白顾直那样的人。当年他进京赶考,咱们家里那些人一双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倒是珍大哥哥秘露出来嫌弃的样子,热心的带着他认识人。你看琏二的事情就知道了,多少事情都是亏了人家帮忙的。林丫头在老太太跟前住了几年,她还是念着好处的,那些不周到人家也没当回事。这才是大家子有涵养的姑娘。人家夫妻都是厚道人,你劝劝大哥哥不用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还有就是,当初林丫头还在京城的时候,她好我闲聊起来,靖王好顾家姑爷的关系很好。你只管放心吧,我听着说当初兵部得力能干的人都被那边笼络住了,现在靖王不用你们大爷用谁呢。”凤姐说起来当年黛玉在荣国府那边的情景和顾直进京之后发生的事情。 尤氏也不由得感叹起来:“是句实话,你们那边也没几个省心的。你当初管家,眼里不揉沙子,可是得罪了多少人。那起子人一个个引风吹火,平日里偷奸耍滑,狐假虎威的,要不是你厉害还真的就被他们整治了。就是那样还瞅准了机会就要闹事呢,也就是老太太心疼外孙女,他们明面上不敢如何,背地里肯定没少使绊子。林丫头在那边看着和宝玉一样,都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可是她没了亲娘,亲爹不在身边,加上那一家子,想来也是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多。若是换上个小心眼的,指不定心里怎么生气呢。到底还是林丫头,怎么以前总是说她小心眼,我心里想着她不事那样的人,可是又不好说什么。事到如今他们是没话说了。”尤氏想着那几年耳边听见的风声,做个你看如何的表情。 凤姐听着尤氏的话,脸上微微一红,无奈的说:“你到我的位子上试试看,看你你那个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上面三重公婆,我总要应酬的,她又是我的姑妈,你想我能怎么样。再者说了我也只能不亏待林姑娘,剩下的事情我要是有心无力了。” “你那个时候还真是个傻子,我看你整天鞠躬尽瘁的操心,恨不得比内阁首辅还忙呢。我想着提醒你一声,我们女人出嫁了,公婆丈夫的家才是自己的家呢。她是你的姑妈不假,你不是她的儿媳妇啊。总有一天你还是要回去的,把你的婆婆惹恼了,今后还是你吃亏。可是看你那个兴头的样子,就知道你听不进去,说了就成了离间你们姑侄关系。你看现在如何?”其实大家族里面没有秘密,一点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呢。黛玉来荣国府,尤氏在宁国府这边早就是听见了不少的风声。 没等着尤氏亲自过去看看,就从底下人嘴里知道了黛玉的长相,带来了几个人,那边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的态度,就连着宝玉一见黛玉摔了自己的玉,那些丫头婆子也绘声绘色的说给尤氏听了。后来黛玉小性子,脾气不好,喜欢哭的风声更是两边上下皆知的。 “我还能怎么样,你也知道那群东西闲着只嚼老婆舌,我管也不好管。若是认真的管起来,岂不是叫人以为那是真的了。还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两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宝玉被养成那个性子,林姑娘更小了,他们两个孩子整天一处玩,总有生气拌嘴的时候。就连着大人还有个心烦的时候呢,何况是两个孩子呢。不过是老太太不忍心看着自己外孙女今后嫁到别人家去,更有心疼宝玉的私心。奈何,人家不领情呢。若是当初事情成了,也是一桩好事。”凤姐对着尤氏吐槽这王夫人和贾母的婆媳争端牵连了不少人。 尤氏仔细想想,忍不住笑道:“幸亏当初这门婚事没成。就宝玉那个样子,林姑父怎么看得上,人家林姑父只一个女儿,还指望着有个能干的女婿帮衬着呢。宝玉那个样子,是能顶门立户呢,还是能管理家务来往应酬呢。我听着你们那位贤惠的宝二奶奶手段了得,现在竟然把宝玉身边的丫头一个个的收拾服帖了,就连着袭人也不得意了?前几天还说宝玉一生气踢了袭人一脚,都吐血了?”妯娌之间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尤氏一脸八卦兮兮的表情,和凤姐说起来宝玉和宝钗的传闻。 凤姐一笑,转开话题:“我现在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要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哪里还管那么多的事情。”这个话不她最好不要说,凤姐和尤氏交情不错不假,但是还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同样,凤姐和尤氏之间的感情也很复杂。 不说尤氏和凤姐闲话,宝钗回来先去给贾母请安,贾母正带着探春和惜春正吃饭呢。见着宝钗进来,贾母刚拿着茶漱口,见着宝钗进来贾母笑着说:“你珍大嫂子是好心,想着你们整天在婆婆跟前站规矩,接了你们去疏散一天。怎么这会就回来了,珍儿长进了,怎么他媳妇倒是吝啬起来,连着饭也不肯留你们吃了?”说着大家都笑起来。 宝钗听着贾母的话心里一惊,怎么贾珍的事情连着老太太都知道了,自己却是一点没听见。怎么那些丫头婆子竟敢合伙瞒着自己不成?宝钗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冷,她不由得看向探春,谁知探春正低着头喝茶似乎没到宝钗的眼光,惜春则是一脸的不悲不喜,仿佛贾珍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宝钗镇定了心神,对着贾母说:“我一向不喜欢那些,就先回来躲清静了,琏二嫂子还在那边和大嫂子说话呢。我惦记着老太太,就赶着过来,谁知还是没福气赶上服侍老太太吃饭。” “孝心也在这个上面,我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没得叫你们神神鬼鬼的做什么。没人在边上我反而自在些,能多吃点。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宝玉最近怎么样了,我看他好像是不怎么精神的样子。”贾母忽然叫住宝钗问起来宝玉的情况。 宝钗忙着说:“宝玉现在每天读书,来往的人也都是正经的读书人,老太太放心吧。宝玉可是懂事多了。” 贾母听着宝钗的话,嗨了一声:“宝玉在我跟前长大的,他的心思和女孩子一样,你们这样闹的天翻地覆的宝玉的心里肯定难受。宝玉是我的孙子,我自然是心疼他,我那个孙子孙女都是一样的疼爱。你婆婆却只有宝玉一个儿子,宝玉更是你的终身依靠,将来他有个好歹伤心的还不是你们。”说着贾母一脸疲惫的摆摆手:“你出去吧我,我也累了。” 宝钗听着贾母的话脸上顿时一红,也不敢再说什么悄悄地出去了。贾母发一会呆,探春和惜春忙着站起来告退出去了,贾母叫住了探春:“三丫头你留下来。” 宝钗在贾母跟前受了暗话,也不敢露出来十分委屈的样子,等着回到了怡红院,莺儿见着宝钗脸色不好,忙着扶着宝钗问跟着出去的丫头们:“奶奶怎么了?可是谁说了什么难听话气着了奶奶lee?” “谁能说我什么,我也不饿,叫我歇一会吧,你们都出去只叫莺儿留下来服侍就是了。”宝钗强自镇定坐下来,剩下的人也都无声无息的赶紧退出去了。宝钗阴沉着脸先问贾珍的事情。莺儿有些吃惊:“奶奶可是冤枉我了,没听见那边大爷的消息,我悄悄地问了跟着二爷的茗烟,他只说珍大爷心情不好,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其实那边怎么样和咱们有什么关系?珍大爷是族长,他身边不少族里的子弟们奉承着,就是有好处未必能想到咱们。二爷也不是办那样事情的人。再者说了没准是珍大爷那边刚得了消息,奶奶就先知道了。” 莺儿嘴上说的轻松,可是她心里却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最近上上下下的奴才们对着她们主仆好像是敬而远之起来。以前那些婆子丫头见着莺儿都是和和气气,上赶着巴结,谁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婆子们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什么要紧的消息都不和莺儿说了。但是莺儿不敢和宝钗如实相告,若是宝钗知道了肯定是一场生气,没准还会责备自己不会办事,整天端着架子得罪了人。 自从王夫人抄检大观园,撵走了晴雯和那些小戏子和不少的丫头婆子,宝玉身边的人少了好几个。王夫人曾经和宝钗表示过还是另外选几个老实的丫头在宝玉这里服侍,宝钗则则是打太极拳,说要慢慢的挑选,不能急于一时。谁知王夫人却说不如叫莺儿在宝玉身边服侍,和麝月一个样子。宝钗却把话题转开了。自从那之后,莺儿就发现宝钗对自己没那么待见了。 主仆之间有个疙瘩,莺儿对着宝钗也没以前那样知无不言了。 宝钗顿时脸色一沉,冷笑一声:“这个话你来哄我呢,连着老太太都知道了,你们都是摆设不成?”莺儿见着宝钗变脸顿时吓得跪在地上:“奶奶明鉴,我说的都是真的。如今园子里面的人少,我等闲不出去。而且奶奶也知道,自从上次的事情,三姑娘和四姑娘对着咱们也没以前亲热了。” 听着莺儿半真半假的话,宝钗无奈的叹口气,亲自拉着莺儿起来,换上温言软语说:“你个傻子,快起来,我们一起长大,在这里我只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我是急躁了。今天你不知道老太太拿着话刺我……这是在别人家里,他们这是抱团的欺负咱们呢。我们两个要素还不能齐心协力,可要被让你家一个个的收拾了。听着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还是生气撵走了晴雯,想着要把晴雯找回来,或者再把身边的丫头送给宝玉呢。现在咱们脚跟不稳,等着咱们站稳了,我自然提拔你!” 听着宝钗的话,莺儿的心思活络了,她先看看四周,确定屋里没人。才压低声音对着宝钗说:“奶奶可要仔细着袭人呢,她在二爷身边时间最长,那些婆子丫头都说她好,都听她的话。她现在开始对着奶奶越发有了戒心,那天我还听见袭人说什么后悔了的话。这几天她借着二爷说叫她养身体的话,整天什么也不干,也不在房里待着就在园子里面逛。别是她在后面捣鬼?!”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莺儿虽然没读过书,可是应用起来这些计谋却得心应手。 原来是这样!宝钗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你悄悄地叫人打听着,晴雯现在怎么如何了?” 好个贤惠的袭人,她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宝钗决定不能手软要铲除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袭卿了。 “怎么好好地问起来晴雯那个蹄子了?”莺儿不解的看着宝钗。 “你二爷上次踢了袭人就是为了晴雯伤心呢。要是晴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知道当初晴雯出去某人的功劳,岂不要存了杀人的心思了?”宝钗的语气柔软的就像是抓机书屋。 ”’ 第七十四章 麝月到了前边, 宝玉刚进门,麝月忙着上前服侍的宝玉换衣裳。看着麝月低着头也不像以前那样嘘寒问暖,宝玉仔细一看才发现麝月的脸上泪痕未干。宝玉诧异的说:好端端的没事哭什么?是谁说你了?” “没有谁,好端端的谁哭什么呢, 只刚才被风吹眯了眼,二爷喝茶吧。”说着麝月忙着去端茶来。这个时候宝钗却出来说:“你也不用担心你二爷伤心,他早晚要知道啊,其实麝月伤心再也不是为别的,晴雯没了。就在今天早上。我到太太那边去, 本想着看太太的火气平息了,求太太叫晴雯进来依旧服侍你。谁知晴雯的哥儿嫂子叫人报信来。说晴雯今天一早上就没了。你也不要太伤感, 我悄悄地叫人打点了写银子给晴雯家送去了。太太也赏了银子。只是晴雯是痨病死的, 不能埋,已经送到了化人场了。” 听着宝钗的话宝玉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口憋闷的厉害, 眼看着神色就不对了。麝月慌张的扶着宝玉的胳膊连声说:“二爷, 二爷!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赶紧叫人来。”谁知宝钗却是冷着脸喝住了下人们:“你们谁也不要动,二爷是心里难受一会就好了。麝月你进来。你们看着二爷,若是他要出去就悄悄地跟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回我知道。今天二爷为了晴雯伤心的事情你们谁要是敢传出去, 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大家都畏惧宝钗,连声应承, 麝月也只能进去服侍, 宝玉一个人痴痴呆呆的坐着, 也不说话,脸上眼里也没什么哀伤悲戚之色,傻傻的和庙里面的泥塑木胎一样。那些小丫头们见着宝玉这个样子可害怕,都躲着远远地不敢靠近。 先不说里边宝钗如何额和麝月说话。宝玉一个人呆坐了很久,他心里慢慢的明白了点,却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就像是灌了铅,沉重的不像是自己的了。慢慢的活动了下身体,一个小丫头却生生的上前给宝玉倒茶:“二爷喝茶。” 宝玉看着眼前的茶杯,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多久了?” 那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宝玉也没理会径自站起来出去了。宝玉出了们,一路上飘飘悠悠的,忽然见着探春后边跟着侍书过来。见着宝玉面色苍白,探春就知道宝玉肯定是为了晴雯的事情伤心呢。她忙着叫住了宝玉:“二哥哥,你往哪里去?” 宝玉见着探春,忽然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整个人哭的哽咽难言,探春忙着拉着宝玉在个亭子里面坐下来,仔细的问起来,宝玉只哽咽说晴雯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晴雯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非要置于死地不可。她只是比别人生的好些,性子骄纵了点,也不至于这样啊。连着尸首都没落下就被送到了化人场了。” 探春听着宝玉的话很是无语,半天探春到底是忍不住了:“二哥哥这个话错了,晴雯是你的丫头,你是她的主子。晴雯有今天多半和你放纵有关系。你既然知道晴雯的性格张扬,嘴角爽利,有的时候会得罪人,怎么教导她知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做主人的不能教导奴仆,约束他们,正是你的过失。” 宝玉没想到探春能说这样的话,顿时呆了,他傻傻的看着探春,愣了一会又伤心的哭起来:“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已经是够可怜的,何苦要拿着那些规矩来挫折这些天真浪漫的女儿家。可怜晴雯,也就在园子里面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落得这么个下场?三妹妹你也是女孩子家,何必整天拿着那些假道学来约束自己。” 探春听着宝玉的话哭笑不得,其实她早就想提醒下宝玉,不要一高兴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他身边的那几个娇艳的丫头,宠爱也要有分寸,其实探春早就听到了些风声,说是几个婆子在王夫人跟前下蛆。说晴雯和几个丫头依仗着自己长得好,会哄着宝玉开心整天在园子里面做耗生事,还拐带着宝玉不学好,王夫人哪里能听这些话顿时气的要找了晴雯等来骂一顿。可是仔细一想自己这么兴师动众的闹起来没什么确切的把柄,连着贾母那边也不好交代,也只能忍下来,悄悄地叫婆子们暗地里查访还有谁不听话,整天生事的。 谁知偏生这个时候园子里面的小丫头捡到个绣春囊,偏生被邢夫人先撞见了,拿来给王夫人看。这才生出来后面的无数事情,王夫人早就嫌弃戏班子里面女孩子整天唱戏,以前是为了元春预备着。想着娘娘要看戏了立刻就能送到宫里去。谁知这段日子元春一直没传召,还从宫里传话出来叫家里务必要俭省,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行事奢侈。王夫人本来对着那些小戏子不喜欢,就说肯定是那些下流的东西,不学好。因此趁机打发了小戏班子,顺带着整治了晴雯等一干平日不喜欢的丫头们。 探春冷眼看着王夫人的作为,她是个聪慧有主见的蛮力看不出来这后边的各种博弈呢。想着宝虽然成家可是依旧不能顶门立户,连着身边也是一塌糊涂,宝钗以前觉得是个贤德能干的。谁知几件事情下来,还真是个面热心冷,城府极深的人。她在王夫人那边住着,也不好自己说过来在园子里面。借着这个机会宝钗清扫了宝玉身边的丫头,还一手掌握了园子里面的大权。宝钗一住进园子,就拿出来手段蠲了好些事情。现在探春和惜春在园子里面住着,可是想多掐一枝花也不能了。以前凤姐想着姐妹们来回吃饭不方便,在园子里面设立了小厨房。 原本是为了方便,现在却更麻烦了。一处一处的都有账目,到了月底还要对账的。宝钗那里是为了姐妹们,她是为自己打算呢。今天探春从王夫人那边回来,听着晴雯的事情,见着宝玉这副样子,想着家里这副光景,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家上下处处都是末世的暮气沉沉。不由得心里激愤说话有些重。没想到宝玉却是一番自己的歪理,探春也无话可说。 正在兄妹两个尴尬的时候,就见着探春那边的小丫头过来:“三姑娘,老太太那边叫呢。说二姑奶奶来了。二姑爷得了外面的差事要去任上了。”听着丫头的话,探春忙着站起来笑着说:“果然是喜事,二哥哥你也赶紧收拾下快过去吧。”说着探春忙着回去换衣裳到贾母那边去了。 宝玉则是傻傻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什么,一会莺儿带着个小丫头过来了,笑着说:“奶奶叫二爷快点回去换衣裳,二姑奶奶来了,一会二姑爷还要来呢。二爷总要出面见见不是。”宝玉跺脚叹息道:“没想到二妹妹也要离开了,我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莺儿好奇的说:“这话奇怪了,以前二姑爷在京城是候缺呢,京城虽然好,可是到外面做官还是不错的。像是林姑爷不就是到外面去了,又风光又有实惠,怎么不好?二爷快点回去吧,仔细着老太太着急呢。” 宝玉到了贾母那边就见着迎春正坐在贾母身边,连着王夫人和邢夫人都在呢。迎春出嫁之后居然比在家的时候好了不少,眼里也没了唯唯诺诺的神气,整个人变得自信起来。见着宝玉进来,迎春站起来对着宝玉说:“宝兄弟来了,你姐夫在外面书房和琏二哥哥在一起呢。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前几天你姐夫得了几样好东西,想着你喜欢,今天特别带来。”说着迎春身后的丫头拿出来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了。宝玉心里有事情,勉强的挤出个笑容谢了迎春。 王夫人见宝玉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暗自后悔,到底是伤着了孩子,迎春今非昔比,嫁的女婿也出息了,总不能驳了她的面子。于是王夫人笑着说:“到底是迎丫头,做姐姐的惦记着弟弟。宝玉现在总算是懂事了点,就是读书太辛苦,他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迎丫头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了,你快点出去和你二姐夫说话去。”王夫人担心贾母见着宝玉颓唐的样子责备自己,忙着把宝玉赶出去。 贾母则是疼爱的对着宝玉招招手叫了宝玉在自己身边坐下来,邢夫人一脸关心的问迎春:“怎么不见司棋和绣橘,你身边怎么换了丫头了?刚才说姑爷要到太仓做县令去,那不是正巧在林家姑爷的手下了?你过去了,你们姐妹还能见面呢。” “司棋从小服侍我,我要离开京城了,总也不能耽误了她的终身,因此放了司棋出去,叫她回家嫁人了。绣橘,我看很好就放在了房里。她是要跟着去那边的,我叫她回家看看了,”迎春眉宇之间露出一丝愁容,她成亲也有些日子了,肚子却没一点动静,虽然公婆和丈夫没说什么,但是迎春总是觉得心里过不去。因此她决定把绣橘给丈夫做通房丫头,也是先出手占据主动,堵上别人议论的意思。 贾母听了点点头:“这做的很好,咱们家的姑娘都是不那种拈酸吃醋,面上做贤惠背地里使手段的轻浮人。绣橘是你的丫头,从小跟着你长大的,总是比外面的强。你先提出来,他们家自然是欢喜的。二丫头也不用着急,儿女都是天定,你好生休养着,先保养好身体,孩子自然就有了。我看二女婿也是个厚道人不像是在外面乱来的,你们总会有孩子的。” 贾母的话别人还罢了,唯独是宝钗听着浑身不自在起来。但是宝钗一向沉稳,她干脆是装着没听见,只站在王夫人身后装着什么都没听见。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凤姐忙着说:“正是呢,我那边有几张当初调养身体的方子,里面一味丸药很好,我叫人配了给你带上。对了你到南边去,正好能见着林丫头,那个方子还是林丫头叫人拿来给我的呢。” 贾母对着凤姐说:“林丫头是个待人极好的,当初你照看她,她自然是只记着你的好处。做人要常念着别人的好处,对了平儿那个丫头也是一心一意的服侍你这些年,她现在还在你房里混着呢。你这点不如你二妹妹,绣橘都成了屋里人,平儿也该升一升了,寻个好日子升了平儿做姨娘。还有宝玉身边的袭人,原先我是看好晴雯的。谁知她没福气也只能罢了。两个一起摆酒请客,开脸做姨娘!”此话一出凤姐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赶紧笑着说:“我先代平儿给老太太磕头,你们快叫了两位新姨娘来叫她们给老太太磕头。” 贾母提拔平儿是情理之中,连带着提起来袭人那是存心给宝钗和王夫人难看呢。见着贾母高兴早有丫头去叫了平儿和袭人来。一会平儿浑身上下穿戴一新的来给贾母,凤姐磕头,迎春,探春和惜春都祝贺平儿。正热闹着,就见着小丫头说袭人来了。谁知袭人却是一身素净进来,脸上也施脂粉,到了贾母跟前跪下来说:“求老太太放我出去。” 第七十五章 “这会高兴了吧, 二姐姐要来这边了,以后你也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了。按着行程算起来, 等着下月初就该到了。宋姐夫应该先到布政使衙门来拜见长官,再到任上去。先把屋子整理出来,他们来了就留他们住下来。”顾直难得闲暇, 正躺在黛玉身边, 翘着脚,悠闲的靠在一个软枕头上,伸手想要抚上黛玉的后背。 黛玉娇嗔的回身打掉了顾直作怪的爪子:“青天白日的你不去办公事,在家里鬼混个什么劲儿。二姐姐来了自然是好, 京城那边来信了, 说琏二嫂子把平儿正式封做了姨娘,真叫人吃了一惊呢。自从生了葳哥儿, 她倒是平和不少。倒是袭人,竟然求了老太太出去了。”贾家那边来信了, 凤姐儿在信里和黛玉说了好些家里的琐事, 黛玉没想到袭人竟然要离开贾家了。她可是王夫人和贾母都看重的人,板上钉钉的宝玉未来的姨娘。怎么一转眼一切都变了,晴雯被撵出去,丢了小命, 袭人竟然也出去了,看起来外祖母的日子过得不顺心。 扯过来信看了几眼, 顾直干脆是伸手搂着黛玉的腰:“你也不用为别人伤心了, 大家求仁得仁不是很好嘛?我也是见过那个袭人几面的, 她不是那甘心屈居人下的,贾家的宝玉虽然是个翩翩佳公子,可惜未必能是袭人心里最满意的夫婿人选,她原来是出身良家,这一出去就能找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夫妻,比在那样的地方,在你那个宝姐姐手下讨生活好的呢。有什么不开心的?至于什么平儿姑娘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你若是和她好呢,就打点些礼物等着咱们去京城的船一起带上去。” 边上几个丫头见着顾直和黛玉腻歪的样子,很有眼色的退出去了,黛玉见着没外人,也是放松下来干脆和顾直一起斜靠在罗汉床上:“琏二嫂子对平儿是意料之中,平儿对她忠心耿耿的,没有打压自己心腹臂膀的道理。我只是感慨晴雯那个丫头可怜,一个挺标志伶俐的人,就是嘴上尖刻些,却活生生的没了。”从来送信的贾家人嘴里听到晴雯被撵出去死掉的消息,黛玉的心里有些唏嘘。 等着听见王夫人如何抄检大观园,如何发落了那群小戏子,如何整顿园子里面的事情,宝钗怎么儿住进园子把持着管家权利。黛玉忽然生出一种庆幸,幸亏自己造出嫁离开了外祖母家的,若是不然在哪里住,可真是难受极了。自己本来不是他们家名正言顺的主子,不过是来借住的。自己平日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还不免得罪了谁,那些下人们本来就是无事生非,喜欢到处议论人的。没准抄检的时候自己也要抄检一番,那样的话也只能紫鹃忍下委屈了。 外祖母家业算是显赫之家,钟鸣鼎食,诗书传家。谁知却闹的这么不像样子!二姐姐嫁出去了,就剩下三妹妹和四妹妹在家里熬着了。本来在园子里面住着,姐妹之间互相说笑也算是过上舒心的日子。谁知偏生遇见这么多事情。 正在黛玉出神的时候,顾直忽然贴到黛玉耳边上,咬着她的耳根子:“你想什么呢,这样入神?莫非你是想效法琏二奶奶也要表示下自己贤惠了。”说着顾直含着黛玉的耳垂,拿着舌尖舔舐,吸吮,惹得黛玉浑身麻酥酥的只能瘫在哪里任由着顾直骚扰。 气喘吁吁的推开顾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头:“哼,我就知道你羡慕起来琏二哥了。你这是厌烦我了。我怎么能叫人家说我是个善于嫉妒的呢,别打量着我不知道。前几天有人给你送丫头呢。你怎么不收下呢?” “拿人家手软,我有你就足够了,就是给我个天仙也不过是个烧火丫头罢了。他们太贪心了,好的良田都被那些豪门占的差不多了,我也不能眼看着那些人没了田地到处流浪,早晚要闹出事来。因此鼓励垦荒,好在开垦出来不少滩涂,再在几年也能有好收成了。现在那些田地都是没赋税的,安排了不少的失地的百姓。这就有人眼馋了,想把手伸到那些荒地上。昨天来的那个,听说是什么甄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上来就孝敬了不少东西和两个丫头,说不求别的什么,只要个专门登记垦荒土地的小吏做,我是傻子吗,分明是甄家贪得无厌。甄应嘉不好亲自出面,或者他觉得咱们就该巴巴的奉承着,不用人家提就该把一块肥肉放到他眼前去。”顾直和黛玉吐槽着甄应嘉的贪婪。 黛玉听着丈夫抱怨,甄应嘉绝对不是抹不开面子,也不是爱惜羽毛。来了这里日子不短了,黛玉很清楚甄家在江南的权势,她虽然不知道很多政务上的细节,但是甄家那个样子,黛玉知道甄应嘉还没把顾直放在眼里。太仓饥民的事情,顾直最后还是退让了,那个付德龙只被问责了失职渎职的罪过,现在已经被送到了京城,关到了大理寺的监狱里面。剩下的也就是几个微末小官儿被撤职或者是跟着被押解到了京城,一起问罪。 一场差点闹出来惊天事变的民变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抹平了。因此在甄应嘉看来顾直这是害怕了,他这会派来什么远房亲戚,也就是试探着顾直的态度。若是顾直回绝了,甄应嘉肯定觉得顾直对他还有存着别的心思。凭着甄家现在的权势,顾直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要是一切按着他们的意思照搬吗,又实在是违心。 “只怕咱们这样的人,在人家的眼里也不过是个脚下蚂蚁一般的人罢了,他这是来试探你的态度。就好像是驯马一样,甄应嘉觉得一上来就打掉你的气焰,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只烧好了两把火,最要紧的那一把火根本没烧起来还差点燎着自己。现在你推行垦荒,甄应嘉步步紧逼,想叫你彻底臣服,或者是在这里待不下去。因此他们才会来试探你。你这样直白的回绝了,岂不是叫他们坚定了要整治你的心思。接下来的事情怕是更难办了。”黛玉想着他们未来面对的困难,不由得愁眉紧锁,叹息起来。 “你想的何尝不是我想的,甄应嘉是虎狼之性,要在江南铲除异己。你看看现在江南,还有那个官员敢和他明着作对呢?好点的就像是左布政使应大忠,明哲保身,装聋作哑,做个骑墙派,顺着风头倒罢了。更别提那个毕方,满嘴都是什么报效朝廷,精忠报国的话,其实暗地里和甄应嘉沆瀣一气。剩下的那些官员连着体面都不要了,言必称甄大人如何。现在我竟然不知道这里是谁家的天下了。我正为难了,叫我和他们混在一起,我办不到。”顾直把剩下的话咽回去,其实他后面想说这个官没什么好留恋的,不如回家种地去。 但是他没有这个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顾直知道,他不仅需要做这个官,还要实现心里那个最大的心愿。父亲当年是何等勇敢,他的儿子怎么能是个遇到困难就退缩的逃兵呢。 黛玉知道顾直咽下的话是什么,她伸出手握住了顾直的手:“你说,他们送来的那两个丫头到底是卿本佳人呢,还是个受人指使的红拂女呢?” 顾直冷笑一声:“那两个丫头一看就是专门在扬州行院里面□□出来的,她们会不会做内奸我不知道,但是做个销魂蚀骨的刮骨钢刀还是合格的。你怎么?”顾直毫无顾忌把心里话说出来,可是等着话出口了,他才想起来黛玉是个女子,他好像说的有点露骨了。 “我就知道——”黛玉故作生气的拿着指头狠狠地戳一下顾直的额头,顾直却是拉着黛玉的手,作势要咬:“我是拿着你做知己才这样说呢,这些话我对着钱师爷他们几个也没说呢。你不是要想什么请君入瓮的主意吧。” 黛玉哼一声:“你个傻子,这两个丫头怕不是人家为你预备的。谁都看的出来这两个丫头来历不凡,你要是收了他们的东西和人,就算是纳了投名状了。今后就算是你反戈一击,终究也是有个把柄在他们手上。你要是不收东西只留下丫头,他们肯定猜出来你是想请君入瓮,要唱反间计,因此那两个丫头打听来的消息他们必然会反着听,没准还会唆使她们做出来点别的事情。我想着是周师爷前些日子刚接了家信,他的太太没了。周师爷一个人在外面,虽然有下人服侍可到底不如有个知冷热的人在身边服侍的好。” 原来她打这个主意!顾直不会收那些东西,周师爷是专门帮着顾直整理来往文书,起草奏折的,深得顾直信任。黛玉的意思是叫他们把东西和人送到周师爷跟前,横竖周师爷只是顾直私人请的幕僚先生,到时候顾直进可攻退可守,倒是能把甄家耍的团团转。“你个促狭鬼,也就是你能想出来这个刁钻古怪的主意。不过还要和周先生好好说说才好。”顾直做出来恶狠狠地样子,一口咬住黛玉的手指头。 牙齿轻轻咬着细嫩的肌肤,用舌尖骚扰者指缝之间敏感细腻的肌肤,顾直眼里慢慢升起一团炽热的火焰,看的黛玉脸上绯红:“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不过是跟着你学的罢了。” “你说是变红了还是变黑了?”顾直伸手把黛玉拉近怀里,炽热的体温隔着衣裳传来,黛玉有些慌神了,使劲推着顾直:“青天白日的,你要干什么?” “看看你跟着我这些年,是被我染红了还是变黑了。”顾直的手摸上黛玉衣襟上的纽扣,开始作怪了。“哼,你早就有了主意,却叫我说出来,我就是再学习上几年也赶不上你腹黑呢……”黛玉的娇嗔埋怨都被堵在嘴里,很快屋子里面只剩下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和呢喃的情话了。 …………我是脖子以下分割线………… 甄应嘉金陵的宅子里面,一个幕僚样子的人进来,甄应嘉抬起眼问:“事情办的如何了?” “事情办成了,只是和当初想的不一样。那个顾直不肯收礼也不肯通融,倒是甄远道求了顾直身边的刀笔师爷,这才是递上履历,预备着考核补缺了。”听着这话甄应嘉微微一挑眉:“是吗?那么嬛嬛袅袅两个丫头归谁了?” 第七十六章 世上的机缘太奇妙了, 黛玉和顾直说了今天的奇遇, 一脸的惊喜和不敢置信,练练的感慨着:“我就说香菱是个有来历的,举止言谈都是不俗, 她和我学着认字作诗都是一点就透, 一学就会。我有的时候想若是香菱能生在个安稳富贵之家肯定是另一番景象。今天果然是验证了我的想法。” 顾直嘴角含笑耐心的听着黛玉说香菱的身世,心里忍不住感慨:一家子就这样毁了。可是世界上的事情也难说,就算是香菱没, 后来葫芦庙的大火甄家还是会跟着遭殃, 败落之后,香菱的日子必然会难过。没准甄士隐夫妻会把香菱随便嫁给那个人家。香菱的日子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但是人生没有假设。只是香菱的母亲不知道身在何处,就算是她还在人世, 跟着香菱的外祖父生活。甄士隐已经是看破红尘了,香菱跟着母亲未必能安身,看样子他们少不得还要帮着安顿香菱。 听着黛玉的话, 那个甄士隐竟然是个有些本事的人,横竖离着不远, 自己是不是该过去拜访下。男女有别,有些话黛玉不好去问, 甄士隐也怕是没法和女儿仔细商量。正是自己出面的时候。想到这里,顾直端着一杯茶送到了黛玉嘴边:“讲了半天,嘴巴干了吧。奶奶先喝口茶润一润。我想着, 甄老先生是是世外之人了, 他带着香菱不方便啊, 我不如亲自过去拜访下,情真仙长看在香菱的面子上给咱们佳儿求个护身符。再有就是商量下如何安顿香菱。或是送她回外祖家,或者是在当地聘嫁了。有了准信,咱们也能帮着操持下。” 黛玉才发觉自己得意忘形了,只顾着和顾直说香菱的事情,却忘了还有好些事情呢。她不好意思捂着脸:“我忘形了,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看我出丑很有意思吗?你说的在理,我叫人收拾了车轿,快点过去吧。对了叫几个丫头婆子跟着,香菱要是想住下来呢,和那边的道长主持说一声收拾个整齐的院子住下来,叫那些人陪着。若是香菱想回来呢,就回来也使得。”说着黛玉亲自帮着顾直收拾停当,亲自看着他走了。 顾直这一去,一直到晚上才回来,香菱并没跟着回来,这也在黛玉的意料之中,她也没在意思。顾直眼睛亮闪闪的,身上还带着初秋的寒意,黛玉握着顾直的手,感觉触手冰凉,忙着叫:“快去泡了红茶来,晚饭可吃了?” “我可算是遇见个真正的隐逸高士了,香菱的父亲果然是个看破红尘得,了悟真谛的世外仙人呢,我和他攀谈起来越说也高兴竟然差点忘了时间。你再也没想到,那个贾雨村竟然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我和岳父以前只认为贾雨村是个醉心功名的人谁知他的心底这样龌龊。看样子我要提醒下岳父,今后离着他远点才好。贾雨村在关外竟然混的风生水起,可见不要脸的升迁果然快。”收拾停当,黛玉亲叫丫头们都出去了,夫妻两个在灯下闲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黛玉和顾直身上虽然觉得很累,但是他们一点睡意没有,只在灯下说话谈心事。 顾直见到甄士隐顿时感觉到这个看起来憔悴聊到的老道士,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香菱见着顾直来了忙着对甄士隐介绍了顾直的身份。甄士隐站起来谢了顾直和黛玉出手相助的义举,顾直自然是一番推辞。等着大家坐下来,谈话从客套慢慢的进入了正题。 甄士隐垂着眼,在蒲团上打坐:“先生资质不俗,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能金榜题名,和夫人琴瑟和谐,这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人生完美再也没遗憾了。但是先生的心里却满是怨愤,何苦这样为难自己的?”甄士隐一语道破了顾直的心事,顾直顿时浑身一激灵。好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甄士隐,心里冒出来无数的念头。 这个甄士隐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知道自己深藏的秘密?莫非他不是香菱的父亲,是谁派来试探自己的?顾直下意识的挺直脊背,死死地盯着甄士隐,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本来看你有些慧根,想化解你心里的怨气,从此天地开阔不被虚妄纠缠,不过看来先生不是我门中人。你也不用如此戒备,我一个流浪道士,已经是垂垂老矣,没什么威胁了。”甄士隐表示希望顾直放弃报仇的计划,干脆跟着自己去修仙! 差点被气笑了,这个甄士隐莫非是收了太大的打击,脑子糊涂了不成?竟然叫自己放下仇恨跟着他去修仙?别的不说,自己要是出家了,黛玉和孩子怎么办?“先生的境界我是可望不可即了,不过我冒昧的问一声,当年令爱遗失的时候,你就一点不痛恨那个拐走她的拐子吗?你知道她后来遭遇了什么,你就对那些欺负她的人一点不痛恨吗?”顾直认为自己做不到以德报怨,正如自己的字一样,必行,信必行,行必果,以直报怨才是自己的风格。 甄士隐却是捏着诀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顾直恍惚听着什么搅乱了什么——顾直被甄士隐的样子气的无语,可是还是耐着性子说:“看样子真是我们夫妻多事了,我一向不信命。什么阴司报应,那不过是有因有果,自己种了蒺藜收获尖刺,种了良木自然收获鲜花。你们父女相聚,就该好好地珍惜。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还是能帮着你们安顿下来的。”哼,要不是看在玉儿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你呢。顾直在心里吐槽这甄士隐的消极避世。 甄士隐没想到顾直能如此说,他猛地张开眼,上下打量着顾直:“我参悟这些年没明白的道理,被你一席话就道破了。是我错了,你只要心存善念,将来总也不会没了下场。至于英莲,我们父女的缘分已经尽了,今后还要靠你们帮她一把。”甄士隐把香菱有推给了顾直和黛玉。好吧,香菱还真是可怜的很,大概真是所谓的父女缘分薄。 “可是咱们怎么安排香菱呢?总不能叫她在庄子上住一辈子吧。要是别的丫头随便配个小厮,但是香菱和别人不一样。你说,这个甄士隐来做什么呢?香菱那个丫头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和父亲在一起呢。”顾直对着黛玉吐槽这甄士隐的不靠谱。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也有些诧异,但是很快的黛玉就明白了,甄士隐现在已经是遁入空门了,一无所有,香菱跟着父亲要怎么生活呢?天下做父亲的能做到林如海那样的没多少。 “真是个可怜的丫头,不过香菱,现在应该是英莲了,她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即便是还不能和父母在一起,可到底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浮萍了。我想不如等着一段时间送香菱回京城去的。她一向仔细,言谈举止不俗还很喜欢学习。父亲上了年纪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香菱在父亲身边就算是代替我们尽孝心,陪着父亲说话解闷吧。”黛玉心里灵光一闪,香菱找回了家人,她再也不是那个小丫头香菱了。不如改回原来的名字到林如海身边做丫头去。其实也不用香菱做什么服侍的事情,只要陪着林如海闲暇的时候解闷就是了。 顾直想了想,半天才说:“也是个办法,等着他们父女先团聚几天,咱们再说去。好了,香菱找到了亲人,你也该把心思放一点在我身上了。我怎么觉得你只有有事情需要我干的时候才想起我呢?”顾直酸溜溜的看着黛玉,一脸我很委屈的样子。 黛玉忍不住抿嘴一笑,扯着顾直的脸:“你只油嘴滑舌的拿着我寻开心,看我怎么教训你!” “妹妹饶命,我那里敢对妹妹不满,为妹妹办事赴汤蹈火,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没二话。我只担心一样,若是香菱真的到了岳父那边去服侍。哼,没准那天咱们还要叫她一声姨娘呢。”对于林如海顾直不敢说很了解,但是对男人,顾直可以说很了解。 来京城的时候林如海遣散了身边的几房姬妾,这些年林如海可都是一个人独守空房呢。在黛玉的心里,只怕林如海只是个和蔼可亲的父亲,她没想到其实林如海也是个寂寞的男人呢。 果然黛玉眉头一皱,顿时拉下来脸啐道:“呸,你胡说什么呢?看我不教训,给你个厉害!小心着我给爹爹写信,就说你在背后编排自己的老师!” “我再也不敢了,好妹妹,就饶了我吧。我刚才是□□了,胡说呢!”撒或者顾直要亲黛玉的脸蛋,黛玉娇嗔的推开欺身上来的顾直:“好恶心,你竟然□□了,快点走开!” “哎呦救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奶奶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不如我们打赌……”顾直和黛玉的嬉笑声音慢慢的小下去了。 京城林府,林如海刚从衙门回来,就已经有人找上门了。贾琏笑嘻嘻的进来,一见面就笑嘻嘻的给林如海请安,嘴里叫得亲热:“给姑父请安,我来是为了我家小子。后天是他整岁生日,本来小孩子家家没有为他过生日折腾长辈的道理,只是老太太高兴,特别叫人预备了酒席和一班子小戏子,只请了本家亲戚们热闹热闹。我知道姑父忙,本不敢来打搅。但是想着我能有今天全是靠着姑父点拨。我家那位还说当初妹妹在京城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现在妹妹虽然不在京城,可是也不能忘了。因此无论如海还请姑父过去一趟,大家热闹热闹。” 贾琏知道林如海不怎么喜欢交际,而且他在左都御史的位子上也不好和别人有太多的交际,黛玉和顾直不在身边,林如海就更孤单了。贾琏忙着差事,家里还有不少的事情,他也不能时常看望,凤姐更是不方便过来也只能是时常叫人过来送东西罢了。 凤姐生的贾葳满周岁了,孩子长得粉妆玉琢一般十分可爱,贾母见着曾孙子很是喜欢,干脆发话自己出钱给贾葳过生日,贾琏和凤姐第一个就要请林如海过去赴宴的。 林如海笑着接过来请柬:“成家立业,你现在差事做的还有些模样了,我看照这样下去,你将来前程不错。不过你可要记着,为官最要紧的是谨慎,切不可张扬放纵,更不能无视朝廷法度。你是做父亲的人了,要给自己的孩子做个榜样才是。到时候我一定过去,老太太身体还好,家里上下都好吧。” 林如海示意贾琏坐下来说话,小丫头端着茶果上来,贾琏看一色的甜白釉小茶碟里面装着各色新鲜果子,其中有蜜桔,香橙和刚蒸熟的香芋,一看就是南边送来的新鲜果品,肯定是黛玉和顾直的孝心了。只是往常自己也来姑父家,林家待客一向都是清茶一碗,用的也都是青花盖碗,今天贾琏赫然发现林家的陈设和气氛好像有些不同了。 “老太太身体还算健旺,家里也就是那个样子也没什么新鲜事。倒是宝兄弟,最近也老实了,也没和那群公子哥儿们厮混,每天都在认真读书。只是二老爷说叫宝玉接着去考进士。谁知宝玉却不肯,气的二老爷把宝玉骂一顿,差点要上手打起来,但是老太太拦着也只能罢了。”贾琏说起来宝玉的种种,现在贾琏越发看不懂宝玉了。 以前宝玉喜欢出去浪荡,甚至结识蒋玉菡那样的优伶,贾琏都可以理解,富家公子哥儿,一般也都是那样。但是宝玉忽然改了性子,东宫内卫的差事也不怎么去了,和同僚们也不说话交流,整天在家里闷着,听说是在园子里面读书呢。 读书是好事,贾琏想宝玉有点聪明劲,可能是看见甄家的宝玉中了进士,自己觉得没面子,也想考一考试试看。贾政见儿子的变化也是高兴,想着不好好做官就不做了,干脆去考个进士,起点更高。当初为了给宝玉求个差事,求爷爷告奶奶的,结果还被人家嫌弃。(贾政认为林如海当初就是歧视宝玉只是个举人,不肯尽心给他儿子铺路!) 现在宝玉总算是开窍了,怎么也该他这一房光宗耀祖了。于是贾政高兴地把宝玉叫来,要勉励一番,谁知宝玉却表示自己无意科考,这可把贾政气坏了,和宝玉说了几句就控制不住怒火,最后被宝玉一番国贼禄蠹的话气的脸色发白,拿着茶杯照着宝玉扔过去,叫着要人传板子要打人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早有人告诉了贾母和王夫人,一番闹腾,宝玉算是没有再挨揍,贾母气哼哼的说:“我就宝玉一个命根子,他喜欢干什么就叫他随心做去,你要管他!”贾政被骂的灰头土脸,无话可说了。 “其实依着我看,宝玉的性格就是那样,叫他真的千辛万苦读书考试,中了进士,就他那个性子在官场上也混的不好。不如在家老实看书,也能做个学究呢。其实二老爷这样生气,是因为看着那边心里不舒服呢。林姑父知道,珍大哥现在是发达了,对了珍大哥叫我和林姑父说,林姑父对他的恩情他记着呢,一定寻机会报答。”贾琏心里林如海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辈呢。 林如海总是会倾听小辈们的倾诉,不会像贾政那样总是拿着假道学面孔教训人,却不肯认真的帮助他们解决困惑,甚至连一点经验也提不出来,更不会相识贾赦那样把养孩子当成投资。随着相处时间越长,贾琏对林如海的信任就越深,在他心里林如海就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听着贾珍的意思,林如海一摆手:“无功不受禄,我没帮他什么,他来谢我干什么?你和他说只要尽心办事,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靖王和别人不一样,他只看办事能力,和对朝廷的忠心,从来不看这个人是那一派,哪一门的。对了,甄家的宝玉进了翰林院,你可知道?” “这个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甄宝玉经常来找宝玉,剩下的我便不知道了。”贾琏和林如海说了一会话,也就告辞走了。 林如海拿个橘子忽然对着幔帐后面说:“你出来吧,干什么躲躲藏藏的?”就见着香菱从幔帐后边出来,脸上带着尴尬之色:“我只是想……”但是她只说了几个字,就没声了。 “你只是想知道薛家那边如何了,关于你的事情还有什么风声?你也算是死了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我故意没问琏二薛家那边的消息,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徒增烦恼罢了。你要是还有心念着那边,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林如海似笑非笑的看着香菱。 香菱脸色一变,赶紧跪下来:“我不是念着那边,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他们就一口咬定我是个——”说着香菱捂着脸哭起来。 林如海知道香菱是钻了牛角尖,虽然香菱身世可怜,从小被拐子拐走,受尽了打骂,后来到了薛家,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但是香菱洁身自好,忽然被扣上个不守妇道的罪名,在香菱是个过不去的坎儿。在苏州的时候还好点,可是来了京城,即便是在林家,香菱还是能听见关于自己被撵出去那件事的传言,她竟然被传的污秽不堪。这叫香菱心结越来越深了。 “起来吧,你也不用为那些荒唐话伤心。你最该该仔细想想,把你在那边一切细节都想清楚——看你到底是得罪了谁了!”一个挺聪明的姑娘钻牛角尖,林如海无奈的叹口气。 香菱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坐在房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薛家的情形已经在心里过了无数遍,但是一无所获,就在香菱要放弃的时候,林如海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仔细想想,到底是得罪了谁了。” 到底是谁呢,香菱猛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急躁的走动着,忽然贾琏的话撞到脑海里:“甄家的宝玉时常来家里找宝玉呢” 甄宝玉几乎和宝玉一样的脸浮现在眼前,香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吃惊的咬紧拳头,生怕自己喊出来——那天贾母带着全家人到清虚观打蘸,和宝钗在楼下阴影里面亲昵说话的不是贾宝玉而是——甄宝玉! 第七十七章 到了去贾家赴宴的日子。这天林如海先去衙门点卯, 等着快要正午的时候才回来,香菱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早就等着林如海呢, 服侍着林如海换下来官服, 香菱拿过来一件天青色玄狐袍子, 林如海看着说:“这衣裳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一个婆子笑着说:“这是英莲姑娘特别赶出来的,老爷一向不在穿戴上费心思, 下人们也就懒怠了,老爷以前那件袍子已经是穿了好几年了。今年天气冷的早,正好做一件新衣裳来。”林家一向是惜福养身, 不崇尚奢侈。那些大毛衣裳什么的绝对不会每年都换新的来的。林如海一向不在这个上操心, 加上没了贾敏, 因此林如海一件衣裳竟然穿了几年也没想起来做新的。 林瑞海看着那件衣裳,颜色款式都合意,这个丫头还算是有点眼力:“看起来不错, 我虽然一向崇尚简朴, 可是可不会吝啬。针线上自然有针线上的人来做, 京城最好的几家工匠都和咱们府上有来往的。大毛衣裳做起来费事的很,你连夜赶制肯定辛苦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林安家的进来看着林如海换上那件袍子, 笑着说:“还是英莲姑娘手巧,老爷穿上合身的很。这个丫头心眼实诚,前些日子我见着她晚上不休息, 还以为她一定是贪着看书不肯休息呢。谁知她是给老爷做衣裳呢。我和她说了, 只管叫给外面的人做去。谁知那个丫头说咱们顾奶奶嘱咐过了, 一定要服侍好老爷,他担心外面的人针线不仔细,还是亲自动手的放心。” 听着林安家的话,林如海正叫丫头给自己腰带上挂上荷包玉佩等物,不由得看一眼证蹲着身子给他整理玉佩的香菱:“上次给你的全唐诗,你不用急着看,读书这件事欲速则不达,你要慢慢的体会才好。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你白天闲着就读书就是了。” 香菱低着头轻声的应了一声,林如海顿了一下,还是加上了一句话:“读书也是修身养性,眼界开阔了,才能明白书里面的道理。”其实不用香菱说什么,林如海也能察觉出来这个丫头这段日子发生的变化。 对于香菱的遭遇,林如海早就推测出来肯定和薛家的姑娘脱不开干系,这个宝二奶奶不是个等闲人物。香菱那个丫头肯定是被打击坏了,在她心里肯定把宝钗当成了亲人一般的存在,香菱以前最信任的,最依赖的就是宝钗。正是这个全心全意依赖信任的人把她推进了深渊,换上是谁都要痛苦愤怒的。也不知道香菱会是个什么打算。没准她想找机会当着宝钗的面质问清楚呢。 感受到林如海的目光,香菱依旧是低着头跪在地上给林如海抚平下摆上不存在的褶皱,林如海无声的叹口气,自己言尽于此,剩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外面通报车马预备齐全了,林如海逃出来怀表看了看:“还早着呢,礼物预备全了?我歇一歇再去。”说着林如海坐下来喝茶。香菱带着小丫头们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等着林如海起身的时候,到了二门边上就见着两个小厮跟着上来,林如海忽然站住脚:“你打量着这个样子能糊弄过谁?叫了苏鲁来!真是造反了,立刻把他打二十板子赶出去!”原来香菱竟然装扮成小厮的样子预备着跟着林如海到贾家去。 边上苏源头上的汗出来了,忙着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老爷开恩,都是怒才的弟弟不懂事,实在是英莲姑娘苦求不过,我弟弟心软了。老爷——”林如海一摆手打断了苏源的话:“规矩你们都知道,你们串通着欺瞒主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背人发现的结果?怎么没想到若是真的到了外面去,我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叫了林安了,把他们两个捆起来,到空房子里面想清楚了。我林家不要这样自作主张眼里没主子的奴才。至于你,——回去想清楚了。”说着林如海一甩袖子走了。 到了贾家,就见着荣国府正门洞开,大门前停着不少的车马和轿子。林如海下了轿子,早有人通报进去,贾琏亲自迎接出来。贾珍竟然也跟着出来迎接,贾珍和贾琏对着林如海行晚辈之礼,请他进去了。到了贾母那边,林如海要见礼,贾母忙着说:“珍哥儿赶紧扶着林姑老爷,自从玉儿跟着女婿到南边,我就担心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她一面了。今天你来了,我就权当是看见了我的玉儿了。小孩子生日本来不该劳动这些亲戚们,不过是我老了,越发的害怕寂寞了找机会热闹热闹罢了。” 林如海笑着说:“玉儿在南边一切都好,她也惦记着老太太呢。”林如海做下来和贾母说些客套话,早有凤姐带着□□抱着孩子出来,林如海接过来贾葳放在腿上,逗着玩一会。林如海拿出来个精巧的玉佩送给贾葳,凤姐忙着道谢:“姑父能来已经是我们葳儿的福气了,这个东西可是要好好地戴着,也叫他跟着姑父沾沾光,将来也能认真读书有出息,别和他老子一样只会浪荡。” 说着大家一笑,贾母叫贾珍和贾琏情林如海到外面坐着,等着林如海出去了,邢夫人笑着说:“看起来姑老爷很喜欢葳儿,也是就一个姑娘还不在身边。当初林丫头得了儿子,姑老爷可是欢喜的很呢。满京城的叫人去烧香许愿放布施。结果一家人团圆没几年,林丫头跟着姑爷到南边去了偏生姑老爷却留在了京城了。”邢夫人叹息一声别有深意的说:“到底还是隔辈亲,你们看刚才林姑老爷那样爱葳儿,要是林丫头的佳儿在身边,不知道怎么疼呢。” 说着邢夫人招手把贾葳抱在怀里,耐心的哄着他说话。贾母眯着眼,好像是想起什么:“琏二他们两口子总算是有了儿子,也算是儿女双全了。迎丫头也到南边去了,你是她的娘,也该上心点。迎丫头的身子弱,南边的气候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虽然她不嫉妒,可是年轻夫妻总该有个自己的孩子。” “我正要给老太太报喜呢,迎丫头来信说有喜了,我本事一来就想说的,谁知上了年纪就混忘了。老太太,福气谁也赶不上,养大了一群孙子孙女,现在曾孙子曾孙源源不绝的也要来了,这才是兴盛的气象呢。迎丫头争气,也不枉费当初老太太疼她。”邢夫人看着王夫人的脸色变得煞白,心情好的简直要飞起来。哼,我虽然没有亲生儿女,我是填房出身没你好。可是我有孙子孙女,眼看着还有外孙子! 听着邢夫人的话,大家立刻给贾母和邢夫人贺喜。尤氏笑着说:“老太太好福气,二姑娘有了身孕,也就安心了。二姑爷知道上进,也做了官,现在又有了孩子,日子眼看着就兴盛起来了。” 说起来迎春,就少不得把黛玉也提起来,当初都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女孩子,顺利的嫁人,成家,有了孩子。贾母先是高兴,接着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叹口气,怏怏不快的说:“倒是宝玉,这些小孙子小孙女们我最疼的是宝玉,怎么成亲这些日子不见一点消息呢?莫非是冲撞了哪一位神仙?” 薛姨妈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刚才听着迎春有喜的消息,她已经是如坐针毡了,黛玉成亲最早,又是贾家的外孙女,这个可以自欺欺人的忽略。但是迎春是贾家的孙女,比宝玉成亲还晚一点,眼看着贾琏生了嫡子,贾母也很疼爱,薛姨妈心里着急,嘴里发苦。奈何却找不出来什么理由。因为大家都看着是宝钗搬进了大观园跟着宝玉住在一起,宝玉也日常等闲不出去,只守着妻子,宝玉身边的丫头打发出去不少,宝钗却是依旧没消息。这个怕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听着贾母的话,薛姨妈忙着说:“老太太说的是,儿女缘分上天注定,我出钱,在京城各处庙宇许愿,放布施。或者请个高人来看看。” 贾母听了薛姨妈的话,不由得点点头:“很是,自从宝玉成亲,我就觉得心里不顺序,别是真的冲撞了什么了。” 先不说这里贾母和薛姨妈等说话,外面林如海喝了几杯酒,贾政是个古板不过的,有他在大家都不敢随意说笑,林如海心思没在看戏上,他一边和边上的人讲话,一边暗中观察着。宝玉好像没了以前的灵气,整个人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薛蟠依旧是呆霸王的样子,尽管贾政还在,依旧在酒席上划拳行令,只不过有竭力控制没有放浪形骸罢了。贾琏让了一圈,到了林如海这边来,看着林如海在看那群子弟们:“这已经是很好了,幸亏二老爷在,要是他不在,薛大哥第一个闹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心大,难怪人家说他是呆霸王。前段日子还闹出个新闻来,姑父可知道?” 林如海装糊涂,只问:“什么新闻?莫非是傻人有傻福,听说薛家的生意做得不错,得了个发财的机会。征购军粮的差事可是给赚钱的好差事呢。” “姑父说的是这个啊,这还是靠着宝玉呢,因为甄家的宝玉和咱们家宝玉走得近,姑父是知道甄家的。不过我说的不是那件事,这个薛大傻子!真真是个糊涂人,出去做生意几个月没回家,一回来就把自己的屋里人打个半死,口口声声的说不守妇道!一个好好地丫头打个稀烂拖出去卖了。还气哼哼的到处抱怨呢,也不想想,这样的事情怎么好挂在嘴上到处讲?他几个月不在家怎么,一回来就查出来不守妇道?家里只剩下薛姨妈,这不是叫人说姨太太门户不严?倒是可惜可个标致的小媳妇子。当初为了那个丫头打人命官司,天翻地覆的。结果又不稀罕了!”贾琏和林如海说起来薛家的八卦。 林如海想起来自己进去给贾母请安的时候,薛姨妈脸色不好,看起来薛家除了没心没肺的薛蟠,剩下的人心里都明白着,香菱被撵出去不过是他们掩盖自己的丑事罢了。听着薛蟠能够插手征购军粮的生意是拖了甄宝玉的力,林如海已经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还真是小看了薛家的宝姑娘,以前只以为这个姑娘没了父亲,哥哥不成器,早熟罢了。谁知她竟然是个外作贤良内藏奸诈,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亏得以前玉儿言谈之间还是很敬重这个宝姐姐的。真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时贾珍也过来和林如海东拉西扯的说些办差的话,林如海知道,贾珍是在试探自己和靖王的关系呢。他也就含含糊糊的应着,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等着林如海回来,林安忙着来请示:“苏鲁和苏源兄弟两个都关起来了,他们这会已经知道错了,自己跪在老爷书房外面反省呢。那个英莲姑娘也想明白过了,一个人伤心呢。老爷看要怎么发落他们呢?” 林如海微微蹙眉:“这两个猴儿,平日看着倒是老实本分谁知竟然干出这样眼里没主子的事情来。一定是苏鲁禁不住个丫头好声好气的求他不是。真是见色忘主了!”林安笑着接口说:“这也不是苏鲁见着个漂亮丫头就忘了主子。那个英莲姑娘趁着苏鲁没防备竟然把他打昏了!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能做出来那样的事情!英莲姑娘难道和贾家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一愣,有点诧异,没想到香菱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既然是这样,叫他们起来吧。但是这样不经心也不能轻饶了他们,叫他们去马棚干活,什么时候回来再说!”说着林如海已经到了二门里面了。 进屋子就见着香菱低着头上来服侍,她虽然低着头可是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见着林如海更是不好意思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如海做个眼色剩下的人都悄悄的出去了。“你竟然能下手打晕了苏鲁,吓唬住了苏源,怎么现在害怕了?听着林安说你知道自己错了,你说说看,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林如海的声音不疾不徐在香菱头顶上响起。 香菱忙着跪下来,深深磕个头:“姑娘好心把我从火坑里面救出来,我却是只为了一时义愤就闹起来。到时候叫老爷和顾奶奶为难,我岂不是害了老爷和顾奶奶,不就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了。我就算是跟着老爷混到贾家去,只怕是连着二门也进不去,怎么能——就算是我说了,谁能相信呢。我冒失莽撞,自私,不配老爷对我好。还请老爷发落。” 林如海听着香菱的话,嘴角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这个丫头还不算愚钝:“呵呵,你是玉儿送来的,如何发落还是等着玉儿回来再说。既然你能明白,今后就安分守己,我想玉儿当初拉你出来,也只是想你能今后有个安稳日子。你受了冤屈,自然心气难平,但是凭着你现在的样子能怎么样呢?他们到底是你的旧主,即便是挑出来也对你不利。你如今有了父母,怎么还这样莽撞。我看的名字也该改一改了,以后就叫令萱,叫你记住你还有父母,不要莽撞冒失。”林如海一番话说得香菱哑口无言,自己确实没什么证据,这个时候跳出去反而会牵连了林如海和黛玉,人家好心救自己,自己却给人带来麻烦,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林如海的话字字在理,但是自己就要被扣上不守妇道的黑锅不成?香菱想了想,看着林如海说:“我不相信老天没眼,我就这样命苦!” “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资质不错,就是喜欢钻牛角尖,这都是读书少的缘故。你去拿了昨天的功课来,我要检查!”林如海一摆手,叫香菱起来了。自从有了香菱,林如海的日子也不孤单了。 贾家,酒席之后,薛姨妈到园子里和宝钗说话。母女两个总算是能坐在一起说体己话。薛姨妈安慰着红眼圈的女儿,一脸的心疼:“我的儿,你不要伤心。他们那个大太太一向是对你们这房气不忿,逮着机会还能轻易放过?那个凤丫头也是,真是女生外向,怎么胳膊肘向外拐了?” “妈妈别说那些了,一大家子人还不是整天为了一点小事心里互相算计的。现在他们自然得意,我却不为这个生气,我是伤心,我的命怎么这样不好。以前看的好好地事情,一下子就全变了!”宝钗眼泪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沙漠里面跋涉的人,快要渴死了,眼前分明是一个大湖,可是等着她拼命地走到湖边上,却发现湖里面都是咸水根本不能喝。 自己费尽心思结果却是鸡飞蛋打,宝玉对她越发的冷淡,就连别的丫头,宝玉也是也不愿意多看一眼整天冷冰冰的就像是个有口气的死人。 第七十八章 黛玉竟然又怀孕了!宝钗听着这话顿时心里一沉, 嗓子眼里发干发涩,半天才挤出来个笑容, 干巴巴的说:“林妹妹真是好福气, 南边确实比这边的天气更好些。”不用问林如海肯定是高兴坏了, 特别上门给贾母报喜的。可想而知,贾母心里肯定是一边高兴,一边埋怨自己呢。 想到这里宝钗小心翼翼的到了王夫人跟前, 低声下气的说:“都是我不好,叫太太也跟着受气。”王夫人无奈的叹息一声,本来她还想责宝钗几句发泄一下方才的闷气。刚才王夫人被贾母叫过去,一见着邢夫人早就在哪里,还笑意盈盈的, 一脸得意的样子, 王夫人就知道肯定是没好事。 果然贾母先是欢喜的说林如海叫人送信来说黛玉那边送来东西来,还带来个好消息, 黛玉又有了身孕,算起来日子, 等着开春的时候,林如海又能做外祖父了。贾母当然高兴, 兴头头的说着黛玉怀孕的消息:“我当初还担心林丫头的身子弱, 担心顾家女婿不知道体贴人。现在看起来倒是我的林丫头最有福气……哎, 我养了这些孙儿孙女, 最疼的还是宝玉, 怎么宝玉的媳妇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看是咱们太放纵孩子了, 什么都按着他的心思来,这样怎么成”贾母嘴里好像在埋怨着宝玉的不懂事,其实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贾母还对着晴雯和袭人的事情耿耿于怀呢。老太太是成精的人了,哪里看不出来虽然抄检大观园和袭人出去都是王夫人的意思,其实背后操纵的还不是宝钗。 贾母此话一出,王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凤姐是个乖觉的,装着没听明白,邢夫人则是阴阳怪气的说:“老太太说的没错,不过宝玉只老太太亲自教导长大的,岂能错了。我看还是咱们家会教养女孩子,别的不说,像是二丫头,懂事识大体,最要紧的是不嫉妒。不像是有些人,面子上装的很好,其实心里却是弯弯绕绕的。做人家的妻子就该大度些,老天爷都喜欢那些的诚实的孩子。”这个话太难听了,邢夫人暗指地宝钗不能容人,变着法的打发了宝玉身边的人,还占着茅坑不拉屎,十分可恨! 贾母听着邢夫人的话,抬眼扫了一下王夫人,王夫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刚想说什么,却被贾母打断了:“我也是白操心,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女,养好了也罢,养不好也罢,横竖有他们的亲娘老子呢。宝丫头的身体看着不错,但是内里却不怎么好,记得当年他们家刚来的时候,宝丫头吃的什么丸药,都是些什么花儿,雪儿的,那些游方郎中如何信得?那天叫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给宝丫头看看。这些东西是玉儿孝敬我的,她也没忘了你们。你们拿了回去吧,也算是粘粘喜气。” 王夫人忙着应了一声,她忽然想起来当年自己反对黛玉和宝玉的婚事,理由之一就是黛玉的身子不好,看起来不是个能生养的,谁知自己说嘴打嘴,黛玉已经快要有两个孩子了,但是宝玉和宝钗呢,还是一点消息没有。当年贾母偏心贾政这边,还不是贾赦只有贾琏和迎春这两个孩子,而且还不出色。自己却生了贾珠,元春和宝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情势倒转了。贾琏生了贾葳,迎春也有了身孕,贾珠没了,元春虽然贵为皇妃可是没有子嗣,宝玉又是那个样子。 再这么下去,贾母肯定要偏向了那边了!王夫人决定要催一催宝钗,她现在急需一个孙子,一个能和那边抗衡的孩子。 “你是我的外甥女,在我心里你和宝玉是一样的。你们小夫妻和别人不一样,有从小长大的情分,按理说应该比别人更亲热些才是。怎么却是——我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宝玉喜欢喝和丫头胡闹,加上老太太偏疼他,宝玉身边的丫头多是伶牙利爪,喜欢要强生事的,我担心你挟制不住她们干脆都打发出去了。我一个做婆婆的能做到这个样,说出去谁信呢。当初你大哥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不能太偏心了,惹得你大嫂子伤心。”王夫人一语道破了宝钗的心病,听着王夫人直白的话宝钗差点把手上的茶杯扔出去。 原来太太什么都知道!宝钗忙着稳住心神刚要辩解。王夫人却是一摆手不叫她说话:“你别说话,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这些孙儿里面老太太最疼宝玉,可是在子嗣这件事上宝玉最不争气。横竖宝玉身边的丫头都出去了不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是还没消息,老太太只能给宝玉纳妾了。那个时候,我也不能说什么。你有病就安心调养,对了,老太太已经叫人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你开方子调养身体了。你安心的休养,园子里面的事情托给凤丫头帮着你管几天。或者叫兰儿的娘帮着管也好。” 这是下最后通牒了,宝钗听着王夫人的话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她昏昏沉沉的回了园子,一个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自己真的失算了,当初太急躁了,看着宝玉整天和晴雯那些丫头厮混在一起,担心耽误了宝玉的功课和差事。谁知费尽心思撵走了那些丫头,贾母却要明着给宝玉纳妾了。晴雯不过是个丫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混上,撵出去或者在自己的手上,要怎么揉搓都是随心所欲。 袭人也不算是正经的宝玉房里人,自己也好挟制。若是真的迎娶来个正经的二房奶奶,岂不是和自己分庭抗礼。要是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宝钗一阵阵的恶寒。当初凤姐嫉妒吃醋,不肯贾琏到处招惹,但是他们两个还是有情分的。自己和宝玉呢,自从成亲就是不冷不热,等着发生了那些事情,宝玉和宝钗几乎成了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形了。 等着新人进门,自己岂不成了——不行,宝钗握紧拳头,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着,她要想个办法出来。 就在宝钗备受煎熬的时候,在江南有人也正是正在烦恼呢。甄应嘉眉头紧锁,也正在生气,那群幕僚先生们见着甄应嘉脸色难看也不敢出声了,只等着东主先说话。 “京城的情势难道真的到了如此紧急的地步了?皇上下决心要彻查私换囚犯的事情了?”甄应嘉面前放着好几封书信,全是京城传来的消息。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北静王现在好好地,不过是被皇帝次责一顿,但是北静王咬死了说自己是被蒙蔽的全是底下的人不好,而且北静王手脚利落,当初发现书信不见的时候就已经是开始善后了,抹掉了对自己不利的线索,因此从北静王的身上是挖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不过皇帝还是下旨要彻查这件事,京城刑部督察员已经派出来人到下面调查了。这个案子就在江苏,当初审验,递送犯人全是毕方一手办理的。当然只里面的事情甄应嘉很清楚。犯事的人呢是江南一个巨商, 第七十九章 先不说紫鹃和雪雁暗自通知林成家的, 要外松内紧看紧了门户,嬛嬛袅袅两个却是越发的心里没底了。她们都是从小就被买来, 被积年的老鸨们精心教导的, 什么琴棋书画, 奉承应对, 什么温柔小意服侍人都是最基本的本事。除了这些她们还要学习怎么刺探消息,朝廷里面那些规矩。朝廷的邸报要怎么看,里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公文里面的门道,怎么封火漆飞,认识那对牌。虽然是女子却对着朝廷公文, 各级衙门的运作, 官职设置门清的很。 因为她们不仅是甄应嘉用来送门路的礼物,还背负着不那见光的目。当初管她们的嬷嬷们说要把她们送到右布政使顾直身边, 嬛嬛袅袅还暗地里高兴一阵子。 因为顾直到底是年轻, 还是状元及第,可谓是文采风流, 前程无量的, 比起来被送到那些枯株朽木一样的糟老头跟前可是好多了。谁知嬛嬛袅袅心心念念到了苏州,却发现自己连着顾直的面都没见就被送到了顾直手下的师爷那边。 嬛嬛袅袅看着周师爷那张一板一眼的老脸,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根本不是预想中的翩翩少年, 她们就像是随便的什么东西, 被毫不在意, 随便的转让了别人。不过这些年的责骂和鞭子也不是白挨的, 嬛嬛和袅袅还是很快进入了角色中。相处的时间长了,嬛嬛和袅袅也明白偌大布政使府邸的实情。 她们到现在还没见过顾直长得什么样子,不过据说是一表人才,对人很是谦和。但是来了这里的第二天嬛嬛和袅袅就见到了顾直的夫人,布政使夫人黛玉。当年被买来,跟着她们一起的还有不少的女孩子,嬛嬛和袅袅自负的想,天下的美人还是见过一些的。没想到见了黛玉,她们还是被震惊了,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标致的女子。难怪顾直看不上她们。嬛嬛和袅袅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感觉也没了,不过嬛嬛见黛玉年纪轻,好像是个面活心软没主见的人,想着她不过是出身好比她们会投胎罢了。 谁知几天下来,嬛嬛和袅袅却发现黛玉虽然年轻,可是人却精明的很,做事情都是滴水不漏,布政使府邸前边是衙署,后院里面也有不少的人。顾直从京城上任的时候带着几位师爷和幕僚们一起来的,这些人也带着家眷加上服侍的人,还衙署里面的差役,来述职的官员,前后不知道多少的人,多少的事情,看起来千头万绪,谁知黛玉却整理的清爽明白。 嬛嬛和袅袅本想着黛玉年轻,肯定府里面管理松懈,她们正好趁机串联,四处打听消息,和外面的人联系。谁知来了这里,她们等闲就不能到外面去,只在周先生住的小偏院的后院里面待着,两个婆子两个丫头,整天的形影不离。连着周师爷虽然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可是外面的事情根本不提一字,嬛嬛和袅袅什么都问不出来。而且这个周师爷是个一言一行按着圣人之言行动的,根本不理会她们那些小手段!嬛嬛和袅袅也不敢露出来形迹。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们坐不住了。从黛玉那边请安回来,嬛嬛袅袅趁着身边没人,两个人关起门嘀咕起来。“你也看见了,那个大奶奶不是好对付的,好容易有个接头的人,谁知他自己不争气晚上玩牌赌钱被大奶奶开发出去了。这下可好了,主子叫咱们办的事情都没办成,连着通消息的人也折进去了。还不知道等着咱们的是什么呢。”想着甄家的手段袅袅的脸上露出来恐惧的神色。 她们本来都是良家女子,因为家里遇见困难办卖掉,她们的家人都在甄家的手上,即便是不顾及自己的家人,她们也不安全。对付一个被当成物件的奴婢,甄家可是有的是办法。 嬛嬛比袅袅想的更深远,她蹙眉道:“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你仔细想——怎么这样巧,和咱们通消息的人刚来,就被撵出去了,别是他们已经发现了咱们的来意,起了疑心了。这几天老爷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待咱们,可是我总觉得老爷的态度哪里不对了。” 袅袅顿时也紧张起来:“我什么都听姐姐的,若是他们真的察觉了什么,咱们可怎么办呢?” 正在她们低声的商量对策的时候,就听着外面一个婆子的声音:“奶奶叫两位姑娘过去呢。”听着黛玉叫她们,嬛嬛和袅袅越发的紧张起来。 到了黛玉的房里就见着钱师爷的夫人也在,黛玉身边还坐着个官员夫人,黛玉笑着说:“这便是周师爷身边的两个姑娘了,这是杨指挥使的夫人。你们还不快点请安。”嬛嬛袅袅知道是指挥使杨成虎的夫人,忙着过来请安。 寒暄之后,杨太太一手拉着一个对着黛玉笑着说:“果然标致,顾大人还真是体恤身边的人,听说周师爷的结发妻子没了,这下正好身边有歌知冷暖的人了。我也没预备见面礼,随便几样东西你们别见笑。”说着小丫头端上来两个盘子,一式一样的几样首饰。她们两个谢了,说了几句话。钱夫人张张嘴仿佛要说什么,可是看了一眼黛玉就没吭声,杨太太也没在意,和黛玉说了一会闲话就走了。 等着嬛嬛袅袅刚回来,就见着黛玉那边的丫头叫了嬛嬛过去,袅袅不放心,担心她们被人家察觉了,就悄无声息的跟在嬛嬛身后听她们讲话。“奶奶叫我和你说,杨夫人疏忽了,前些日子周师爷说了,你比袅袅懂事,预备提拔你做正经姨奶奶。这个是奶奶叫我给你的。”说着那个丫头拿出来一个盒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好像是装满了首饰:“里面是一对赤金镯子,一对簪子,一对凤钗,这可都是拿着钱没出买的东西呢。”说着那个丫头四处看看,压低声音:“你可不要惊动了袅袅……”说话的声音越发的低下去,袅袅听不见了。 袅袅一个人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们一起被买来,从小跟着一个嬷嬷学习,在袅袅心里,嬛嬛就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本来她们都是一样的,忽然之间听着周师爷要提拔嬛嬛的话,连着杨夫人送了一样的见面礼,黛玉还悄悄地给嬛嬛补上,袅袅越发相信,嬛嬛对自己绝对她那样真心实意的。可是前几天周师爷还对她说,他喜欢袅袅,预备着提拔她做正经的姨娘,今后若是她生一儿半女,就叫她管家。等着三年过了,就扶正做正室。 怎么一转眼被抬举的却是嬛嬛呢?袅袅心里一动,和甄家联络的都是嬛嬛一手包办,紫鹃根本插不进手去,事情,怎么那么巧呢?莫非是嬛嬛这个蹄子出卖了主子,卖身求荣去了?想到这里袅袅越发的疑心,对着嬛嬛也没以前那么相信了。 甄应嘉的贴身心腹盖彤装扮成商人样子,悄悄地潜入了苏州城,他没急着立刻到毕方提刑按察司,而是只带着个精明的小厮溜溜达达的到了顾直的右布政使府衙门前,府衙门前一切如常,只见着不少差役,官员进进出出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盖通不动声色绕到了后边,就见着府衙的西北角门上正站着几个好像是专门给宅门跑腿的人,盖通对着身边的小厮低声的说了几句,那个人就装着不经意的样子,过去搭话。 盖通不紧不慢的在一棵树下站着,一会那个小厮过来说:“听说是布政使夫人嫌弃现有的梳头娘手艺不好,要寻个手艺好的。还有就是,说他们老爷身边一个幕僚要娶姨太太,想找厨子呢。” 盖通心里一动问:“你打听清楚了?是哪一位师爷要娶姨太太呢?” “是什么姓周的师爷,听说是老家的正房没了,大人送了他两个丫头。”小厮打听来的消息正好触动了盖通。但是想起来前几次失败,盖通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眼光一闪:“是吗?听说这位奶奶管家很仔细,他们能推荐什么好的?” “正是呢,那几个帮闲都是愁眉苦脸的,前头有几个推荐了人进去,谁知都看不上。这几个人证发愁,说已经是寻遍了苏州城,若是大奶奶还不满意就真的没法了。虽然他们给的钱比谁家都多,但是要求也多啊!”小厮忽然想起什么对着盖通说:“不如……”盖通沉吟了下:“还是先看看情形再定夺,老爷交代下来,这件事不办则以,若是办就要做好。你到毕方那边约他出来,我在城外的孤山寺等着他。” 等着盖通带着小厮走远了,不远的一棵树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跟上去了。 顾直正在后面和黛玉说话,摸着黛玉日渐隆起的肚子,顾直脸上都是白痴一样的笑容:“这些孩子乖巧的很,和你怀着佳儿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想一定是个贴心的女儿。希望天随人愿,我们也就儿女双全了。”黛玉打掉顾直开始不老实的爪子,娇嗔道:“心口不一,别是等着真是个女儿,你又要黯然神伤了。” 其实倒也不是黛玉想生儿子,实在是贾母叫人来看,言语之间露出来贾母叫人到庙里许愿,希望黛玉再生个男孩。黛玉知道下贾母也是为自己打算,想着自己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才这样孤单。因此黛玉的心里也有点矛盾起来,她本来希望生个女儿,又想顾直未必这样想。 “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对你心口不一了。大概是老太太的话,叫你想多了。儿女都是上天注定的,咱们的孩子,男女都是一样的。最近辛苦妹妹了,我忙着外面的事情,家里一大堆的事情全要你操心。”顾直握着黛玉的手放在嘴边轻吻着。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顾直出去一会,等着进来一副心有成竹的表情,他眼光闪闪的看着黛玉:“鱼儿上钩了!” 京城,宝钗却心里连着郁闷了好几天了,眼看着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宝钗也只能每天硬着头皮到长辈跟前请安了。若是在平常,宝钗大可在心里对自己说:“随着她们阴阳怪气去,我只安分守己她们还能如何?这个事情也不是只靠着我一个就能办成的的。”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宝钗才真正的意识到了媳妇不好当了。 想着以前凤姐只有一个女儿,可是她却能在贾家如鱼得水,贾母还那样喜欢她,因此宝钗再嫁进来之前就没想过,若是自己的子嗣不兴盛,会怎么样。今天宝钗忽然明白了,即便是她看不上凤姐浅薄,张扬,可是凤姐是王家的小姐,有个升了九省检点的叔叔,还呆这儿丰厚的嫁妆,而且凤姐也有个女儿,更加上凤姐得了贾母的喜欢,因此那些年凤姐才能如鱼得水。 可是自己呢,家里日渐衰落,虽然哥哥生意有了起色,但是到底是个做生意的,不求着贾家帮忙就不错了,那里还能给宝钗撑腰呢。加上宝钗出嫁的时候,为了俭省也是不想招惹是非,嫁妆一概是一般东西,既没有黛玉当年的十里红妆,但是也没特别的寒酸,只是京城的一般水准。贾母不说,可是贾家上下的那些人没有不在背地里悄悄地议论的。 就连着王夫人嘴上不提,可是在言语之间还露出来不满。娘家没个依仗,嫁妆也不丰盛,其实宝钗手里还捏着薛姨妈给她的不少私房。但是宝钗一直瞒着,出了薛姨妈就连着薛蟠也不知道,宝钗的嫁妆银子很大一部分变成了田地房屋,成为宝钗的私房钱谁也不知道。 宝钗决定要更紧紧地瞒着那点私房钱,她似乎预感到严寒得到冬天要来了。“二奶奶,太太从宫里回来了。”外面一个小丫头的话打断了宝钗的思绪,她忙着收拾了下,赶着到王夫人屋里去了。皇上恩典,准许嫔妃家人入宫请安。今天王夫人一早上到宫里给元春请安,想着王夫人曾经和宝钗暗示,要薛家帮着买些上好的滋补药物,好给元春补养身体。 宝钗听着王夫人话里的意思是薛家现在生意好了,都蛇这些亲戚们帮衬着,这些滋补的药物,就算是薛家的回礼。现在贾家和薛家都靠着元春呢,要是元春能诞育皇子,近薛家还愁没发财的机会吗?宝钗心里冷笑,薛家到底生意能再起来,都是多亏了额甄宝玉的帮忙。这个姨妈一向是喜欢在自己的脸上贴金的。 自然宝钗给王夫人个软钉子,王夫人也只能闷闷的叫人去买了上好的补品进宫去了、这会她回来了,肯定是来寻自己的晦气了。宝钗心里一阵郁闷,自己何必逞一时之快,到底是在人家的手底下做媳妇的,何必如此呢的? 可惜世上没后悔药,宝钗刚进了王夫人的屋子里,就见着王夫人脸色不好。“娘娘问起了宝玉,娘娘在深宫里面却一直惦记着宝玉呢。当初为了宝玉的婚事,娘娘可是看中了你林妹妹的,还是我跟着娘娘说了,林丫头的身子单薄,看起来是个不好生养的,她性子又不好,心眼小,在宝玉身边怕是不能匡扶宝玉,反而是跟这儿添乱。结果呢,今天娘娘还问起来,听着平阳公主说林丫头都要有两个孩子了,怎么宝玉媳妇还没一点动静?娘娘还埋怨我呢!”王夫人劈头就搬出来元春的态度,宝钗脸上通红,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夫人见着宝钗那个样子无奈的叹口气,换掉了刻薄抱怨的嘴脸:“你也不用着急,你到底是我的外甥女,这个是娘娘特别赏给你的,你拿回去吧。对了,老太太说要选几个好丫头到宝玉身边去……” 接下来王夫人说了什么,宝钗不记得了,她的脑子里面直剩下王夫人的话:“晴雯不提也罢,袭人也出去了,麝月秋痕服侍宝玉那些时候也没什么动静,这会老太太说了不要只看长得标致了,只要有宜男相的……”宝钗心里几乎要滴下血来,这不是当着家里上下的面嘲讽自己不会生养吗? “哎呦,冲撞了嫂子,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嫂子别生气!”宝钗想的出神,不防备撞到个人。甄宝玉正笑嘻嘻的看着宝钗,对她作揖赔不是呢。自从王夫人抄检大观园,宝钗管园子之后的,裁减了不少的人,园子又大,人少了,就更显的冷清了。看样子是甄宝玉来拜访宝玉,被他带进了园子了。 看着和宝玉一样的脸,宝钗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悲从中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你……”甄宝玉刚要说话,就听着远处仿佛有人来了,他一下子抓着宝钗躲到一块山石后面,宝钗身边的莺儿刚要叫嚷,就被甄宝玉堵住嘴:“噤声!” 就见着探春好惜春带着丫头们过去:“现在越发的没了规矩,我听着二哥哥竟然带着甄家的宝玉进来——非亲非故的,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好?我可是要和老太太说的,再这样我就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咱们女孩家的名声要紧……” “二嫂子也越发的糊涂起来,本来我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嫂子,可是事关咱们的声誉也不能不说了。”探春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宝钗脸上的颜色更难看了。 “我不在这里连累你了,等着你回娘家,我或者还能见你一面。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和你做个朋友。”甄宝玉拿着手绢给宝钗擦眼泪,低声的在她耳边说了点说什么就走了。 第八十章 先不说宝钗如何养病, 林如海这边正打点了东西预备着叫人送到南边给黛玉呢。香菱办事仔细, 早就整顿好了黛玉喜欢的东西, 和京城的特色, 预备齐全了的东西,亲自拿着清单到林如海跟前请他过目。 林如海看了一遍很是高兴:“很好, 你倒是仔细。听着林安家的说,你以前像是管过家的样子?”自从那天林如海和香菱说了利害关系, 香菱也明白来, 她也就放下了到薛家申辩的念头, 安心的在林如海身边服侍了。林安家的见着香菱办事牢靠, 因此和林如海说了, 试着把内宅不少的事情都交给香菱去办。 “我以前那里办过这些事情, 薛家大爷整天在外面跑, 时常就是几天不回来,我不过是跟着太太和姑娘。因为姑娘时常在那边住着, 我就过去陪着她, 不过是看着那边琏二奶奶如何, 耳朵里面听了一些,来了这里有大娘教导着。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老爷只管说。我想着姑娘,不是,现在是姑奶奶了, 到底从小在那边长大的, 肯定还是更喜欢那边的风味。不过她在京城住了一段日子, 就按着她平日的喜好,选了些东西。” 香菱脸上露出个笑容,一对酒窝更显得娇憨。 “果然聪明,你安排的很好。最近还有什么事情吗?”林如海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什么:“我恍惚听着谁病了?” “是那边宝二奶奶病了,我想着咱们家姑娘不在京城,老爷是长辈,也不用太殷勤。因此也就叫他们到那边问候老太太的时候顺便问一声就是了。省的叫人说咱们家目中无人,也不用叫人看着咱们家上赶着去巴结谁。”香菱在林家时间长了,也耳濡目染知道了不少官宦人家来往的规矩。香菱很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并且学以致用。 “不错,这个事情处理的好。可惜,他们都认识你,你来京城倒是委屈你了,叫你整天在家里待着不能出去。派去到江苏的人已经启程了,也不知道——”林如海故意避开了郑如松和金石出发的时间,虽然北静王老实了,可是太子势力还在,林如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授人以柄。 “听说贾家的船要去南边,我请林大娘亲自出面和那边老太太和琏二奶奶说了,老爷不放心姑奶奶,要送东西去,琏二奶奶是个爽快人,说连人带东西一起搭他们家的船送去。贾家的船今天就走,而且他们家的船很快,没准还能赶在前边到呢。我知道老爷惦记着姑爷,老爷不写信一并送去吗?”香菱笑嘻嘻的到书案边上研磨铺纸。 林如海笑着夸奖:“玉儿果然是会看人。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嘱咐的。只叫必行安心不要轻举妄动罢了。”说着林如海拿起笔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赶紧叫人送到了码头上给林家到江南的人。 黛玉接到父亲叫人送来的东西很是欢喜,看着家人拿出来林如海的信,黛玉就知道这是林如海嘱咐顾直的,她忙着叫人立刻送到顾直手上,一边和来人说话。先问了林如海情形如何,黛玉又问起来贾母的身体和贾家的情况。 “老爷一切都好,奶奶送过去英莲姑娘,服侍老爷很仔细。老爷闲暇的时候还指点着英莲姑娘读书写字呢。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人,老爷看起来轻快不少,再也不是每天回来死气沉沉的一个人了。……贾家老太太还好,就是最近京城的时气不好,史大姑娘的女婿卫若兰病了,听说还是病的厉害,卫家的人四处的寻医问药,到京城各处上香许愿。”家人和黛玉说起来京城的新闻。 听着家人的话,黛玉忽然想起当初湘云议亲的时候,就有风声说卫若兰的身子不好,有病根的话。看起来真是应验了,黛玉微微蹙眉:“卫家老将军还在南边打仗呢,也不知道湘云怎么样了。你说京城时气不好,可是还有谁病了?” “还有宝二奶奶病了,听说病的厉害,连着家也不管了,如今还是琏二奶奶管家。要不然又不能这么快就到了。对了,那边得了他们家二姑奶奶有喜的消息也很高兴呢,老太太和那边的大太太都给了东西,如今贾家的人怕是到他们家二姑娘那边了。还有就是——”那个家人吞吐了下,看一眼黛玉不说了。 “什么事情吞吞吐吐的?可是父亲有什么——”黛玉以为是林如海有什么。 “不是,姑娘放心,老爷好着呢。他们三姑娘有媒人上门只是亲事告吹了,听说是嫌弃她是庶出的,其实人家家里也不是很在意的,就是他们家赵姨娘的名声,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人家男家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即便是姑娘没那些毛病,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三姑娘的亲事就搁置了。”屋子里一片沉默,黛玉无奈的叹口气,叫来人休息去了。 紫鹃看着屋子里只剩下了黛玉,她添了脚炉里面的炭火,轻声的说:“三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听着我爹娘说,好像是现在三姑娘和四姑娘闹着要搬出园子去,也不知道宝二奶奶和她们是怎么了。以前那些姑娘们在一起,就三姑娘和宝二奶奶好。怎么真的成了姑嫂倒是见不得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的,实在是三姑娘是个明白人,宝二奶奶是二胎太的亲外甥女,三姑娘在太太跟前长大的,自然是和宝姑娘要好的。”雪雁心直口快,一语道破。黛玉嗔怪道:“你说这个干什么?人各有性情,缘分这个事情很难说清楚。只是赵姨娘实在是——” 黛玉说到一半不说了,以前黛玉也觉得赵姨娘这个人颠三倒四,可是自从成亲以来,黛玉对很多事情看法都不一样了。赵姨娘固然可恨,可是赵姨娘天生就那样吗?二舅母真的是个菩萨一样不管事情的人吗? 至于探春的婚事,黛玉只能希望探春能得个如意姻缘了。 “还有些风言风语呢,说宝二爷不喜欢宝二奶奶,宁愿整天的读书也不愿意看二奶奶一眼。二奶奶是因为这个事情病了。我看咱们有什么事情还是别立刻告诉那边去,虽然老太太惦记着奶奶,但是也不要叫别人不舒服不是。他们可是有本事的人,咱们远在南边,还是别惹事的好。听说二太太为了子嗣的事情也不待见宝二奶奶呢。”紫鹃的爹娘虽然跟着紫鹃来了林家,又成了黛玉的陪嫁。但是他们不少的亲友还在贾家呢,那边府里有点什么风声都会传到这边来。 想着宝钗的为人,黛玉无奈的说:“本以为我是个最小气的人。谁知——既然这样,咱们也就注意些就是了。” 说着林程家的进来,她对着黛玉一福身:“那边袅袅和嬛嬛吵起来了,看样子她们自己先乱了。接下来可要收网了?” 黛玉听着林程家的话,眼里闪过一道光彩:“我先去安慰下她们,快要到了年底下,怎么还吵吵闹闹的呢?”林程家的会意忙着叫人去叫了嬛嬛和袅袅来。 等着嬛嬛和袅袅进来,就见着黛玉正坐在一张卧榻上,腿上搭着一条羊绒毯子,边上是钱师爷的太太两个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呢。 见着嬛嬛和袅袅进来,黛玉收敛了笑意:“好好的,怎么忽然吵起来了?是为了什么。你们是周先生托付了大爷,叫我多照顾些。大年下的,你们先闹的沸反盈天,我怎么对大爷交代呢?周先生知道了怎么想呢?你们既然在这里住着,我不能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先说啊?” 嬛嬛和袅袅都不吱声了,钱夫人在边上说:“你们素日都是安分守己的,前些天周先生还和我家那位说,嬛嬛是个体贴懂事的,不枉费他对你的心意。他多年在外面,女儿缘分浅薄,你已经是过了明路的姨娘了,要知道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还这样浮躁呢?周先生和我家那位说若是你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就要扶你做正室呢。你怎么这样糊涂呢?” 黛玉也劝嬛嬛,言下之意都是嬛嬛不要和袅袅一般见识,要让着她点。因为嬛嬛现在是姨娘了,没准还能成为正经的周太太。袅袅听了这个话心都凉了,看着嬛嬛得意的样子,昨天周师爷回来了,周师爷根本不理会自己,一回来就叫了嬛嬛在身边,袅袅暗中观察,发现嬛嬛偷看了周师爷带回来的一些公文,还写了小纸条预备着交给来接头的人。 第八十一章 “大人一定要沉住气,想来顾直的妻子是大家出身, 治家肯定有一套, 前几次派去的人有些毛躁了, 不是喜欢赌钱就是手脚不干净, 这次派去的是个稳妥的人。我是担心, 咱们几次三番的派人去,怎么每次都被失败了, 还是各种理由, 别是他们察觉了什么?”盖通捻着胡须,望着灯光出神。 毕方脸色一变, 顿时紧张的站起来:“你是说他察觉了?可是这段日子我看顾直好像是明白了, 也没专门和咱们对着干。虽然顾直现在态度暧昧不明,我想大概是他自持清高, 或者是心有忌惮不敢和咱们示好罢了。你看他最近都是埋头干事,再也不敢插手到咱们的地盘上。” “我只是疑心罢了, 你和他是同僚, 时常见面肯定比我更了解。不过小心没错处, 若是这次派去的人还是失手不能成事, 我们就要怀疑了。”盖通话音未落, 毕方好像是被什么电着一样,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是说要——”他做个决绝的手势, 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顾直是朝廷命官, 是一省封疆大吏, 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是说你就要小心了, 那些首尾都要清理干净。若是牵扯上你,你要做个准备才是。其实这次来,大人叫我告诉你。若是打听着风声不对,就叫我先接了你的家人走,总比在这里被人一锅端了的好。”盖通的话叫毕方浑身一凛,听起来是为了自己,其实根本是甄应嘉担心自己顶不住了,先拿着自己的家人要挟。但是毕方也不能露出来什么,只能勉强的敷衍着:“这是哪里的话,还要劳动大人……” 看着毕方词不达意,吞吞吐吐的样子,盖通笑得越发温和起来,他比步步紧逼,不肯给毕方一点拒绝的可能:“这可都是大人的好心,你也知道现在京城有些风声传来的,有的人难免是心思浮动。大人做讨厌什么你清楚地。上次那个想反水的御史是个什么下场,你很清楚吧。” 就在盖通步步紧逼,毕方招架不住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毕方心腹的声音:“派去那边的人回来了,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回报。” 灯下一个厨娘样子的人进来,她面色沉静不像是一般没见过世面的下人,畏畏缩缩的。厨娘上前对着毕方和盖通请安:“今天可算是和嬛嬛袅袅接上头了,这是她们传递出来的消息,奴婢亲耳听见顾直和几位师爷的谈话。今天林如海派人来了,还给了顾直一封信,说是皇上没打算真的深挖下去,林如海在信里说皇上的心思没在这件案子上,西南的战事开展的不顺,皇上的心思都在那边呢。江南是国家赋税重地,不想这个时候大动干戈。”说着厨娘从贴身的地方拿出来一个小纸条。 盖通接过来那封信,上下仔细看了几遍,才长长的的舒口气,这是嬛嬛的笔迹,而且上面的消息和厨娘听见的话能应对上。看起来这件事没想象的那样糟糕。见着盖通神色,边上的毕方长长的舒口气一场危机总算是过去了。皇帝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最要紧的是自己的人家人也安全了。 “你辛苦,你教导出来的这两个丫头很好,可惜她们要在那边待一段日子,今后怕是也不能再派去别处了。你想办完了这件事,再物色几个机灵的孩子接着教导吧。我回去告诉老爷,肯定会奖赏你的。”原来这个厨娘便是甄家专门教导那些为他们做事丫头的人 听着盖通话很欢喜的拜下去,嘴里说着:“谢谢先生的提点,奴婢一定尽心效力。” 打发走了厨娘,盖通忽然变了脸色对这儿毕方说:“人犯不管如何都是在你的督查提刑司里面换过去,皇上虽然不想深挖但是你也不能拿着皇上当成个小孩子糊弄。你手底下的那些人,若是嘴上严实的还罢了的,若是那些没胆量的,你可要小心着,实在不想就先下手,别叫他们在京城下来的人面前胡言乱语坏了咱们的事情。” 毕方听着盖通的话心里一惊,真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甄应嘉这边的水太深了。当初毕方也没想的那么多,他只看甄应嘉的家世显赫,在江南官场上很有势力,自己孤身一人也没什么靠山,初来乍到的,有个靠山何乐不为呢。等着毕方上了甄应嘉的船,他发现跟着甄家的好处还多着呢。 且不说甄家给他田地房舍和店铺,本来毕方家境不算是富裕,自己方当官也就是那几个俸禄银子的,够干什么的呢?可是跟着甄家的,不用做什么他的生活就上来几个档次了,家里人身上里外焕然一新,眼看着孩子也都金尊玉贵的被奶娘和嬷嬷们捧着,自己身边也多了几个标致的丫头和小妾。毕方心满意足,为当初自己的选择庆幸。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当初自己冥顽不灵,现在没准还苦哈哈的做个穷官呢。而且跟着甄应嘉的好处还在后面,他是怎么从一个小小的佥事成了掌管一省刑案诉讼的按察使毕方比谁都清楚。 这些年比方一直都顺风顺水,眼看着自己的积蓄越来越多,他甚至开始摄设想起来退休之后的生活了。那个时候他也能做个逍遥自在的富了。可惜今天盖通的一席话叫毕方美妙到底幻想中掉进了残酷的现实,别人的东西不是好拿的,尤其是甄家的东西。 朝廷刚有了点风声,甄应嘉就要拿着自己的家人做要挟,做人质,现在消息确切了,皇帝还没下决心扫荡江南的官场,他们暂时安全了,可是听着盖通的意思,自己手下那些办事的人怕是保不住了。这不是坑人吗,尽管自己是一省掌管刑名诉讼和司法的长官,可是自己也不能一手遮天!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多年培养起来的心腹,叫自己把他们灭口——今后谁还敢听自己的话? 就算是这次风波过去了,接下来呢,紫鹃不成了光杆将军了?自己完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自己没了办事的人,甄应嘉还会看重自己吗?想到这里毕方觉得自己好像是已经垂垂老矣的耕牛,没办法为主人效力就只能被杀掉吃肉了。 想到这里毕方忍不住打个寒战,盖通立刻察觉到毕方的神态变化,他咯咯一笑,眼神死死地盯着毕方:“怎么,大人是不舍得你的手下吗?你可别忘记了,大人的吩咐。这件事关系重大,谁要是敢不按着大人的吩咐办事,且不说别的,就是刑部的郑如松和都察院的金石,他们那个是好对付的?” 盖通话里全是威胁的意味,毕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再接触盖通闪着寒光的眼睛了:“是,先生的话我记住了。情先生回去转告大人,我一定办好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任何人。”已经在人家的掌握中,毕方也只能按着甄应嘉的指示办了。 鱼儿已经带着长长的鱼线游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黛玉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叹口气说:“怕是要变天了。也不知道父亲一个人怎么样了。当年我远在京城父亲在扬州,总算是团圆了谁知没几年,我却兜兜转转的回来了,父亲却在京城了。以前家里还有几个姨娘,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来京城的时候把她们都打发了。其实留下几个在身边,我也不用这样担心。” “你还明白,这正是岳父疼爱你呢。他慢慢地上了年纪,最怕的身边每个信得过的人。你不知道,当年你到京城之后,岳父可是狠狠地整顿了下家里。自从岳母不在了,那些姨娘们就不像是以前那样小心谨慎了,有的培植自己的亲信,有的则是弄了自己的娘家人,府里面没了往日的安静了。这样下去,成什么样子了?岳父那个时候身体不好,精神也短了,若是他真的生病了,家里岂不要乱了?岳父是何等聪明的人,把那些姨娘们先打发出去了。其实在京城你不用很担心,父亲身边的林安是个靠得住的,连带着不少的亲友,宁王和父亲的关系很好,岂能会坐视不理呢。再说了不是还有香菱那个丫头吗?”顾直托着黛玉散在枕畔的一绺头发,深深的嗅着:“真香啊!” 黛玉劈手扯过来自己的长发:“你个没脸的,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其实很喜欢指点晚辈,但是你也清楚,他不想收那么多学生,担心今后学生多了,遇见几个心思深沉,反而会坏了师生情谊。我想着香菱不错,有慧根,老实本分,而且她是个可怜的人,你叫她往哪里去呢?干脆放在父亲身边,今后再看这安顿吧。”林如海不指望着用学生来扩充自己的关系网,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这些学生都是心思纯良的小可爱呢? 别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结果这些学生走上仕途再拿着林如海的名号出来招摇,或者惹出别的事情来。林如海因此只收了顾直一个学生,对着别人很热衷的收门生的事情也很淡漠。 “我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想干脆等着佳儿长大几岁,要是我们还在外面,就送他到父亲身边去。” 第八十二章 见着林如海犹豫起来, 香菱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她忙着说:“只要是我的小心思,当初我也不敢肯定是因为我见着我们姑娘和甄宝玉在一起,姑娘才不能容我。没准只是那天他们偶然遇见了。想着是甄家的宝玉也是个热心人,听说他和宝二爷很亲近,大概是朋友之间帮着劝和吧。眼看着要到年底了,咱们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吧。年底下, 可要派人到南边去。”香菱后悔自己干什么对着林如海说这个。 林如海和贾家不冷不热的,身份也尴尬,这个事情便是真的也不能叫林如海来说。自己已经是给林家添麻烦了,还要惹事出来。 林如海察觉到香菱的心思, 反而来开解她:“你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不过你说的有一点也对,俗语说得好捉贼捉赃, 我们没证据空口白牙的算什么呢。至于薛家姑娘的人品,我不了解,也不便评论,人心都有杆秤,谁还不知道谁呢?不过你说的也对, 咱们也该商量着过年的事情。京郊庄子上产出的新鲜菜蔬, 你到那边看看, 南边节气比咱们早, 咱们也不用预备很多东西送到那边去。算起来朝廷的巡察使已经到了苏州, 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如何呢。” 林如海的心思不在过年上, 算日程郑如松和金石都已经到了,不知道甄应嘉如何善后。皇上还没拿着江南官场开刀的心思,今天在宁王府上,林如海听见了甄家想要和皇家攀亲的消息。这个甄宝玉张的一表人才,而且行事说话比宝玉更符合这个年代的主流审美。据说殿试的时候,甄宝玉一篇文章做的花团锦簇,不少话都说中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那些公主就剩下皇后所生的平阳公主还待字闺中,看样子皇帝还真的有了招甄宝玉做驸马的心思了。 就冲着甄宝玉是甄应嘉的儿子,皇后和靖王肯定一百个不乐意。就算是甄宝玉真是个谦谦君子,学富五车,谪仙一般的人物,就冲着他的身世,皇后宁愿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把公主下嫁给甄家。 刚才香菱说甄宝玉和宝钗似乎有私情,林如海心里想的就多了。要是宝钗和甄宝玉真的有什么,那不是正好免除了皇后和靖王的担心和焦虑,顺便给甄家一个恶心。但是这个事情很难办,甄宝玉是个办事滴水不漏的人,宝钗也是城府很深,要抓住他们可是很难呢。而且事情爆出来,贾家是最受伤的。 香菱哪里知道林如海的心思,忙着答应一声退出去了。林如海则是躺在床上反复思量着,谁知辗转反侧一晚上还是没个好办法。 远在苏州,一样的天寒地冻,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出来,四处打量下,除了几声犬吠,再也没人那个人仿佛是长长的舒口气,看着不远处布政使衙门的大门,又缩回了黑暗中。 等着那个人刚走了没多久,就有一阵急促脚步声,十几个装扮精干,穿着夜行衣的人从不远的码头上岸,追踪着那个人去了。 黛玉正交代给小丫头们如何布置房子,怎么把盛开的没话和水仙花盆景放在房子合适的地方。林程家的忽然脸色古怪的进来,到了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黛玉神色一凛,下意识的抓紧了腿上的毯子:“柳湘莲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受伤的人?怎么不去和大爷说一声?”柳湘莲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前他整天四处结交朋友,为人又仗义,现在柳湘莲结实的朋友发挥了大作用。 如今他成了好甄家进行马匹生意的最大商人了。前几个月柳湘莲又去北边贩马了,想来柳湘莲是到甄家的庄子上交割马匹,在路上救了个人。但是黛玉是个女子,不好随便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进来。因此黛玉沉吟了下,对着林程家的说:“柳相公说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吗?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听着柳大爷说,那个人是在来苏州的路上救下来的,他视奏水路回来的,傍晚的时候停船在一处港湾,发现水面上飘着个人,开始以为是已经死了,谁知捞上来看发现还有一丝气息,那个人身上全是刀伤,大概是被水匪劫了。我想着那个人伤的厉害,悄悄地叫人送到了何九叔那边去医治了。”何九叔是个古怪的老头,擅长医治刀伤,却脾气古怪,像是什么富贵之家请了他去治病,何九叔总是不怎么愿意去。到了那边也不会奉承巴结,反而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因此虽然是医术超群可是总也没什么名气。每天只在家里等着病人上门。 谁知何九叔和顾直倒是脾气投缘,而且何九叔就住在离着布政使衙门不远得到地方,顾直闲了,还经常一个人溜达着到了何九叔那边和他说话喝茶。顾直这边有什么病人也请了他来。林程家的自然先把那个人送到何九叔那边了。 “请柳大爷安顿下来,叫人和大爷说一声。至于那个人,既然救人就要救人到底。你悄悄地叫人去看看,那边还缺什么立刻叫人回来拿。”这几天顾直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京城派下来的巡察使根来了,尽管郑如松和金石都是精明能干的,他们秉公执法,断然没有枉法徇私的事情。但是毕方的手脚很快,早就把一切很近打扫的干干净净。 年底下的日子不好过,顾直刚送走了开拜访的金石,金石来是和顾直吐槽和抱怨的,更是想向他求助的。因为这个案子调查起来实在是阻力重重。 当初郑如松和金石在路上就商量着要如何办案,案卷他们两个都是看了无数遍了,牛子儒的口供很明白,他说是有人把他们交换了,却不肯说是谁,到底是怎么换的,只推脱说是家人在外面求人营救的,传进话来,叫他只要按着人家说的做不要多问云云。看着案卷,郑如松和金石就知道,这个案子很棘手。牛子儒知道内情,但是却不敢说。或者是他不能说。而且就算是牛子儒一五一十的全招供了,从他招认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了,就不相信没一点消息传到苏州去。他们肯定会扫干净一切痕迹呢。 郑如松和金石都是经验丰富的官员了,却依旧觉得棘手难办。他们虽然知道不好办,可是还决心要尽可能的查清楚真相。等着他们来了苏州,也不理会地方上那些说情套近乎的人,郑如松甚至还当着按察提刑司的官员呵斥了几个给他套近乎,说情的官员。 等着郑如松调查起来,就只抓住了当初看管牛子儒的狱卒,那个狱卒说那天牢房里面发生了火灾,自己担心杀死了要紧的犯人就把牛子儒换个牢房。谁知没有单独的牢房了,就只能把牛子儒和一个惯偷关在一起。等着火情熄灭了,就把牛子儒再关回去。牢房那个地方吗,光线不好,加上自己的眼睛有些老花了,结果没翻看清楚被关进死囚牢的是牛子儒还是那个惯偷。大概是牛子儒和那个惯偷私下商量好了,两个人长得身量差不多,加上光线阴暗,一切都是自己失察了。 这个话听起来虽然荒唐可是却没什么破绽和证据,郑如松和金石还亲自到牢房里面踏勘了,果然见着死囚牢有火烧的痕迹,牢房里面黑漆漆的,郑如松和进水无法证实狱卒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们提审了别的犯人和狱卒,连着上面的管事一层层的查问下来,竟然是没一点破绽! 这简直是个笑话,郑如松和金石本来设想在年前查清案件,谁知一上来就被人家来个下马威了。 金石来拜访了顾直,他们两个以前在京城就是相识的,说起来案件的进程,顾直也是生气,这分明是人家早就做好手脚,能在按察提刑司的死囚牢里面换出来个囚犯,绝对不是一个狱卒能办到的。虽然死囚牢有火烧的痕迹,但是谁能认定发生火灾的时间就是再牛子儒事情发生之前呢?而且那个惯偷没有家人儿女,也没有什么朋友,牛子儒和他交换身份,那个惯偷能不知道牛子儒是个死囚?他这是要替人家死呢。 就算是牛子儒给他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处,他孤身一人,死了拿着那么多的银子能干什么? “若是这样报上去,皇上肯定会雷霆大发,这不是明摆着藐视朝廷法度,和国法做对吗?可是案子却没什么线索,想想也是,从事发开始到现在已经是好几个月了,毕方可是在按察使的位子上做了多年了,这点事情还难不住他。现在江南的官场上有个传言,说不识护官符,官儿做不长,若是没有拜靠山,只怕是一辈子不能升官。那个靠山说的是谁,顾大人想必也清楚吧。他毕方从一个小小的佥事能做到了总管一省的按察使,可不是——”金石的话说了一半不说了。 顾直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自己也不能插手太深,虽然按察提刑司是在布政使管辖之下,但是上面还有左布政使应大忠呢,而且布政使和按察提刑司各有分工,顾直也能越权行事。 两个人愁眉相对,正在郁闷的时候,金石拧着眉头:“也不知道毕方是真的昏聩了,想和刑部都察院和朝廷打了擂台,只推出来个狱卒顶缸。哼,我一来这里就立刻到按察提刑司叫了全部官吏来,谁知那个司狱倪大鹏竟然不见了,开始说是他家里有要紧的事情,接着又是说他自己病了,等着我叫差役去他家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家人都不见了。听说是我来苏州的前一天晚上忽然搬走的!一个朝廷命官竟然私自离开。这是怎么回事?拿着脚趾头想都知道!” 第八十三章 林如海刚从都察院出来, 就见着宁王身边的人过来, 林如海为我挑起眉毛, 昨天不是刚义气喝酒赏花,怎么今天又要来请自己接着喝酒呢? “你们王爷好兴致,可惜我却是不胜酒力, 年底下大家都忙的很, 等着过年的时候,我一定到你们王爷跟前叨扰的。”林如海没等着来人说话先表示年底下很多事情还没做呢,没时间喝酒扯闲篇。 谁知宁王的心腹小厮却是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林如海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回复了正常:“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们王爷好兴致, 且等着我收拾了晚上到你们那边去。”说着林安过来对着林如海说:“宫里有旨意叫老爷赶紧进宫呢,”好快啊, 林如海心里一动, 面色如常, 对着王府来人一摆手:“我一定会去, 你只管放心。”说着林如海就上轿子走了。 那个小厮目送着林如海的轿子向着宫中进发,一直到看不见了才默默地离开了。 宫里,连日大雪, 威严的皇城也成了银装素裹, 反而是比平日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可惜林如海没心思欣赏黄瓦红墙和白雪相映成趣的景色, 他的心里就像是被猫抓乱的线团, 千头万绪的找不出来什么线索。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皇帝怎么忽然想起来了? 想着已经到了皇帝见人的勤政殿前了,林如海按着规矩刚要报名,就听着里面皇帝带着愤怒的声音:“叫林如海进来!” 自从皇帝登基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是越发的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失控的情形是很少见了。林如海不敢怠慢忙着整顿了衣冠进去。站在门边上的正是新近上来督太监戴荃。见着林如海来了,戴荃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打帘子请他进去,林如海看着戴荃心里一动,他以前不是在东宫么?怎么不声不响的混到皇上身边了。 林如海一进去就感觉到皇帝身上的怒气,不过林如海已经是身经百战了,他很快地镇定心神,对着上面跪下去了。没等着行礼完毕就听着皇帝带着怒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你以前对朕说,你内心无私,全是为了朝廷考虑。今天的事情你怎么说?” 林如海有些诧异,皇帝这是为了什么呢?皇帝拿着本奏折,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你说过的话自己忘记了,当年可是你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云南指挥使龙云的,现在他放纵手下骚扰百姓,还擅自调兵不配合大军行动,私自铸造火炮。还随便册封新的土司,怎么,朕竟然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能有册封土司的权利了。接下来是不是他就要自立为王了?” 原来是这个,林如海想起来当年自己刚踏入仕途,那个时候还在翰林院做个庶吉士,有人弹劾云南指挥使云龙搅乱地方,随便诛杀土司的事情。皇帝看了立刻要把云龙革职查办,倒是林如海据理力争。说那些土司们借着朝廷名声在地方上剥削百姓,那些百姓本来在大山里面已经是生活艰辛了,被这些土司们欺压着,简直是比牲畜还不如。而且土司不同于朝廷任命的郡县官员,他们是世袭的,有自己的武装和赋税,也不过是看着朝廷现在实力强大不敢有异心。要是等着朝廷顾不上那些蛮荒之地,肯定会各自为政,成了割据势力。 最要紧的是林如海以前就认识云龙,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云龙本来是云南本地人,对那些土司剥削山民的事情早就熟知了。在京城求学的时候就和林如海说过,他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才读书的,他预备着投笔从戎,回到家乡去为了百姓尽力。后来两个人一个成了探花,一个则是中了进士,但是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回到了家乡。 林如海和龙云虽然分隔两地,但是还经常有书信来往,因此林如海知道云龙肯定是没有弹劾的奏折上那些,都是那些地方上的土官害怕被龙云清算,不能任性的鱼肉乡民才到皇帝跟前告刁状的。 当时大家都认为就是云龙心怀不轨,擅用职权,欺压那些土官。林如海据理力争,求皇帝叫他亲自到云南调查清楚。最后皇帝还是被林如海说动了,叫云南布政使调查清楚。不过当时的云南布政使态度暧昧,也不敢明着说谁对谁错,只是和稀泥,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皇帝本想着干脆是把云龙免职,林如海又在皇帝皇帝跟前苦谏,皇帝这才是没有撤了云龙的职位,但是这些年云龙做的再好,也没有升官。 今天皇帝忽然搬出来旧事,林如海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要对他下手了!但是这个人是谁呢? 皇帝正是一肚子的火气,西南战事进入到了胶着状态,眼看着银子哗哗的流水一般的用掉,今天户部送上来的折子,说原本预计西南战事五十万的开销已经超支一百万。若是战事还这么胶着下去,只怕要动用地方上的藩库了。想着江南这几年经常有水旱灾害,皇帝的心越发的烦躁起来。难道国库真的空虚到了这个地步了? 接着又是卫将军上来的奏折,说云龙的手下不遵号令,私自调兵,还勾结着几个商人铸造火炮,随便的任免当地的土官!这简直是添乱!皇帝气的扔了奏折,正巧戴荃在边上,捡起来奏折,扫了一眼说:“云南指挥使云龙,好耳熟的名字!对了当年云龙刚到云南做指挥使的时候,就被人弹劾随意任免土官根本不和朝廷通报。那个时候皇上要撤了云龙的职位。倒是林如海大人为了这位昔日同窗可是很据理力争了一番呢” 这下好了,云南山高皇帝远,就算是这会立刻下旨也不能发泄皇帝心里的怒气,听着戴荃提起来林如海,皇帝可是找到了撒气桶。就这样林如海被叫到了皇帝跟前挨骂了。本来就是迁怒,刚才一番发泄皇帝已经撒了气慢慢的冷静了点。见着林如海沉静如水的态度,皇帝心里忽然一闪念:“朕是怎么了?竟然险些失态了。” “起来吧,给林如海搬个椅子来。你慢慢的说,看你这会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皇帝语气还是气呼呼的,但是脸上的气色好多了。 林如海知道皇帝是察觉出来自己上当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等着谢座的时候眼角扫不见了戴荃,林如海的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戴荃见着风头转了跑的倒是挺快的。戴荃后面是谁,可要好好地查一查呢。难怪宁王今天急着派人来。 “皇上生命烛照,臣认为这个时候上这个折子的人其心可诛,西南战事为何而起,就是这写土官依仗着历代世袭,各自为政,几乎就是国中之国……现在战事起来,正好趁机把那些心怀异志的土司除掉,永绝后患。至于别的事情,那是云龙的手下做的,臣不敢说这都是云龙的授意,但是也不能确定是云龙的授意啊。还需要仔细的查清楚才好。皇上,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个事情还要慢慢的调查才是。”林如海一番话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皇帝早就没了怒气,只剩下沉思了。 原来如此——皇帝身上汗一下子出来了。卫将军是老臣了,这个人虽然脾气耿直,但是一片忠心是可以信任的。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内讧呢?云龙的事情已经是很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了,忽然就被翻出来。 皇帝心里翻腾心思,脸上却依旧是看不出来表情:“你的话也有道理,前方军事紧张,他们却还有心思闹内讧。西南战事已经是超支了一百万,真是头疼!” 听着皇帝的话,林如海知道皇帝转过弯来了,他想了想不动声色的点上一把火:“臣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不过前方战事紧张不宜大张旗鼓调查,怕是动摇了军心。不如叫云龙和卫将军一起上折子,还有事情的关联人都上折子陈奏,这样是谁撒谎就能对出来。” 皇帝眼睛一亮:“很好,朕把折子转到内阁去叫他们去办。” 宁王听着林如海进来,也不起身只靠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端着茶杯:“你这是招惹谁了?昨天晚上可是有人在皇上跟前嚼你的舌根呢,我想着给你提个醒谁知皇上竟然没沉住气。可见他是真的老了。以前皇上可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点小事肯定会现在他心里转上几千几万的个儿,然后杀你个措手不及。谁知——” “你也不用幸灾乐祸,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怎么戴荃竟然成了督太监?今后怕是要有风雨了。我只是闹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意思?”东宫吗?林如海自认虽然他没和太子有什么交情,但是也没惹了人家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而且太子目前的情势犯不着个林如海翻脸。 那么还有谁能指使得动戴荃呢?北静王吗?这也是没道理!林如海无奈的对着宁王摊摊手,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是啊,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不过戴荃身边的小徒弟可是说了。前些日子他们亲爹发了一笔财,好像是贾家送来的。怎么,你得罪了那个内兄了?还是贾家的老太太要下黑手整你这个女婿呢?”宁王露出个你看我对你好吧的表情,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林如海,好像是一只小狗在等着主人表扬。 贾家!林如海愣了,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了贾家了?而且这个事情不简单!先要从云南那边动手,卫峥可不是贾家能派遣的动的。虽然贾家是太子一系,但是戴荃可未必甘心听贾家调遣。按着现在的情势,只怕贾政他们还要对这戴荃站起来客客气气的说话呢。 “怎么回事?莫非是你偷了他们家的东西了?”宁王看着沉入沉思的林如海打趣着。 “偷!”原来是这样!林如海猛地站起来狠狠一拍手掌——“真是可恨,我还想着要怎么警告他们一下,叫他们收敛。谁知他们竟然先下手了!好,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客气了!”那天林如海故意在甄宝玉面前提起来贾家的事情,想叫着甄宝玉知难而退不要再错了。谁知他竟然下黑手! “老爷回来了!今天贾家那边派人过来报喜。说是宝二奶奶有喜了!”香菱一遍给林如海换衣裳,一边说着今天家里的琐事。 第八十四章 等着十五这天, 贾母自然是心情极好,等着家里的众人过来请安贺喜之后, 贾母笑着说对宝钗说:“当初凤丫头有身子,也是不用站规矩,我一碗水端平, 你也不用站着了。给宝二奶奶搬个椅子来就放在她太太的下首边上。”说着贾母依旧叫探春和惜春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凤姐偷眼看着李纨, 只见李纨依旧是老样子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姐知道李纨的心里只怕是越来越不平衡了, 当年李纨嫁进来, 可是一心一意的孝顺公婆谁知她的命不好, 贾珠没了,当初贾兰还没出生,可是王夫人还是照样叫李纨在贾珠的灵前跪着哭丧,等着贾兰出生,王夫人对李纨和贾兰也没特别的关照。更叫李纨伤心的是, 加密和王夫人眼里只剩下了宝玉, 贾兰成了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肯定是看着宝钗怀孕, 李纨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对于这个总是面子上温和体贴,可是却叫人觉得隔着很远的李纨,凤姐也没了以前的热心了。她现在看清楚了很多事情, 很多人。 邢夫人对着宝钗有身孕没神特别不高兴地,也没什么特别高兴地, 邢夫人打量下宝钗的脸色, 客套的说:“看着宝玉媳妇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当初凤丫头的身子不好, 吃药调养了很久,刚怀孕的时候也没这么难看。你想吃什么只管说,我本想着叫人给你送点东西来,但是想着不知道你的口味如何。你也不要客气,我和你婆婆是一样的。我已经叫人到佛前问了,说这一胎是个男孩。老太太要抱重孙子了!” 贾母听着邢夫人的话立刻欢喜起来:“若是那样了真是好事,难为大太太想着。眼看着宝玉总算是成家立业有了孩子,我也能安心闭眼去见宝玉的爷爷了。怎么,你脸色不好?鸳鸯拿了我的眼镜子来。”贾母听着邢夫人的话,忙着叫鸳鸯拿了眼镜来,要拉着宝钗细看。 邢夫人的话本来是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宝钗心里一紧,暗想着莫非是真的带出来幌子了不成?但是她心里的慌乱也就是一瞬间,很快的宝钗就平静下来,她低着头假意害羞的躲在灯影下,笑着说:“我好好地,是大太太关心我。大概是我今天早上醒得早,想着今天十五,惦记着老太太带着我们玩呢。就没再睡。回去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稍微觉得精神短了。” 不要自己吓自己,宝钗几乎不用想一张嘴,就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怀孕上,态度自然,贾母一门心思都在宝钗的肚子上,听着宝钗说精神短了,忙着说:“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有身子的人也不用跟着我们熬夜了。可怜见的,赶紧回去歇着吧。怎么不见宝玉呢?》他媳妇有了身孕,都是要做爹的人了,还整天的淘气?” 王夫人笑着说:“老太太心疼宝玉,可是他到底长大了,不能还和以前那样混在里面了,其实宝玉很心疼他媳妇呢。说不想打搅了宝丫头休息就老实的搬出去了。现在宝玉在外面书房歇着,每天还是认真的读书,老爷都说真是长大了,不像是以前那样贪玩了。” 贾母听着王夫人的话沉吟一下:“也好,以前是宝玉小,现在他长大了还有差事,也不好还在里面厮混。宝玉身边谁服侍呢?他这会在外面干什么?” “是莺儿带着小丫头们服侍呢,以前麝月秋纹几个都是和宝玉一起淘气长大的,我担心她们没轻重耽误了宝玉读书。莺儿从小跟着宝丫头,也学得稳重老实。今天林姑父来了,说是证问宝玉的功课呢。林姑父还夸奖宝玉的功课好,特别到书房去亲自指点着。老爷别提多高兴了,叫宝玉不用在席上坐着了。若是老太太想见他,我叫人叫了他来。”王夫人只想显摆一下宝玉现在喜欢读书,没想到宝钗却脸色大变。林如海——还和宝玉在一起!他来干什么?!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宝钗的心,她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间,接着就快的好像是要蹦出了胸膛。 探春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二嫂子,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来人快点扶着她!”大家立刻忘记了宝玉和林如海的事情,都来看宝钗。王夫人更是担心,忙着上前查看:“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一转眼就脸色煞白了?一定是莺儿没服侍好,秋痕,麝月呢?说着王夫人要骂宝钗身边的人,一边赶着叫人去请大夫。 宝钗忙着镇定下来,对着王夫人说:“我起来猛了,就觉得眼前黑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今天是元宵节,大家别为了我扫了兴致。”说着宝钗和贾母告罪,只说自己身子不好,要躺着去。贾母忙着说:“你这个孩子也是老实,你身上不舒服说一声就是了,干什么来要强,硬撑着过来,家里上下谁也不会挑你的理!快些回去吧歇着吧。”说着贾母叫琥珀亲自送了宝钗回去。 书房里面林如海正拿着宝玉的一篇文章看,越看林如海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宝玉的文章写的不错,但是字里行间全是看破红尘要遁世的样子。看着对面的宝玉一脸毫无表情,他就坐在林如海的对面,两个人呼吸相闻,可是林如海缺额觉得宝玉和他离着千里万里。 “你文笔不错,就是未免是太悲观了。你也该想想老太太,她上了年纪,不能叫他白疼你一场。你既然不喜欢官场上的事情,其实你这样的家世,也不用生出来什么遁世的想法,不如安心的沉下来研究学问。其实你的资质很好,若是能做出点什么,也算是为了文化做出点贡献。在我看来,从来不认为什么登堂拜相才是正道的。那些传承文化,叫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能传下去的才是真英雄呢。”林如海本想借着来贾家的机会,对宝玉着旁敲侧击,叫他注意甄宝玉,不要着了人家的道儿。 可是一见着宝玉那副样子,林如海心里激灵一下,就知道宝玉其实早就知道了。看着贾家那些欢天喜地只管喝酒看戏的人,林如海心里生出个念头:“我以前只以为他不过是个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和姐妹厮混的公子哥儿。原来竟赫然是我看错了他。宝玉还不算是不可救药。既然他不喜欢俗世的尔虞我诈,不如引他到正路上。叫他潜心研究学问,做个大家也不错。人生在世难免有不如意的事情,我原来还担心你钻进牛角尖。看起来你的心胸比我的广阔。大丈夫在行走天地间,不用太拘泥了。” 林如海这是暗示不要宝玉太在意那件事,脑袋上就算是变了颜色,可是,还是能用学术上的盛名来补救的。o(╯□╰)o 于是林如海对着贾政表示,听说宝玉认真读书,自己想看看他学习的程度,内卫的差事实在不适合宝玉。若是宝玉的学问好,他可以推荐宝玉做个编修,目前皇上正有意修书,可以推荐宝玉去。贾政就像是天下掉馅饼,对着林如海道谢不迭,兴奋地就差对林如海作揖磕头了。 到了书房,林如海屏退了众人,才有了刚才的一幕。宝玉嘴角带着淡漠的笑容“姑父和林妹妹一样都是心存善念的人,什么功名利禄,娇妻美妾,对我来说都如同黄粱一梦,不过是虚空幻象罢了。我一个百无一用的人,姑父也不用费心,随我去吧。” 这个,林如海被宝玉的话噎了一口气在喉咙,他几乎要抓着宝玉的肩膀使劲的摇晃了,真是想不通,宝玉也没经历什么人生变故怎么这样悲观?别的不说,不想读书,就不读,不想做官就不去,横竖贾家的家底足够宝玉吃上一辈子了。但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出墙,不仅头上绿油油一片,还喜当爹!宝玉竟然如此淡定,林如海都不知道是要对着宝玉竖大拇指说一声:“真君子,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你比韩信还厉害!”还是微笑着对宝玉说:“呵呵,当初我反对你和黛玉的婚事太明确了,你和宝钗是真爱啊!”然后祝福宝玉找到可真爱呢。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这门亲事本来我是不愿意的,宝姐姐也是个可怜的人,我已经害了晴雯袭人了不能再害人了。一切皆是因果,等着我的罪孽满了,我也就能毫无牵挂的走了。”说着宝玉站起来,对着林如海一躬到底:“多谢姑父关心,替我问林妹妹的好吧。她是个好的,叫她把我忘了吧!” 无数黑线从额头上滑下来,林如海心里呵呵一声:“林家祖宗保佑,我的玉儿总算是没嫁错了人。你放心,别说是玉儿忘了你,就是她没忘我也要叫她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甄宝玉并没回到金陵去和家人团聚,不过太子侧妃甄氏是甄宝玉的姐姐,今天元宵节,太子和太子妃到宫里去了,甄氏就叫了弟弟来,姐弟两个一起过灯节。从东宫出来,甄宝玉心里还回荡着姐姐的话:“父亲来信说那边一切都好,叫你不要担心。虽然朝廷派来的那两个油盐不进,可是毕方的手脚很利落,一切痕迹都收拾干净了。你在京城一定要沉住气不要轻举妄动。不过你也年纪不小了,对婚事有什么想法?” 听着姐姐的话,甄宝玉的脑子里竟然浮现出宝钗那张脸和雪白的肌肤,甄宝玉忙着收摄心神,正色的说:“婚姻大事但凭长辈做主,我来京城的时候,父亲不是说想要和天家再——”甄氏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若是说父亲的盘算没错。自己虽然嫁给了太子,还生下个儿子,可是太子妃也有了儿子,若是扳不倒太子妃,她一辈子就只能屈居人下,她的儿子再好也只能是个庶子,因此甄应嘉想要宝玉做驸马,不过是双保险罢了。 这些年甄氏也明白了,在父亲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为了甄家利益的棋子罢了,即便是父母疼爱,那也是看在太子的份上罢了。就算是她和弟弟都是要为甄家尽力的,但是父亲总是为甄宝玉打算的更多。眼看着太子最近遭遇挫折,父亲就急不可耐的催着她,要快点把宝玉推上去。 可是父亲也不想想皇后怎么会喜欢她?怎么会喜欢甄家?还甘心情愿的把公主嫁给他们家?当初—— 看着姐姐脸色不好,甄宝玉虽然不知道姐姐心里想什么,但是他还是起身告辞了。刚回来,就见着专门跟宝钗那边传话的小厮红叶等着自己呢:“那边宝二奶奶叫小的和爷说一声,林如海好像是知道了,他今天到贾家去和那边的宝玉关上门嘀咕了半天。” 甄宝玉心里一惊,还没想出办法就见着管事哭丧着脸进来:“不好了,宫里戴荃戴公公派人来说,成宝儿被抓了,说是有人告到了都察院,成宝儿偷宫里的东西卖被发现了。”林如海——甄宝玉又气又急,眼前一黑几乎要跌倒了。 第八十五章 宁王府上, 林如海正和你往在欣赏着一株桃树, 刚过来灯节京城还是天寒地冻的,在宁王府上的书房里面去是温暖如春,一株桃树比栽种在一个硕大的海缸里面,正开的娇艳。林如海只端着茶杯说稀奇, 宁王却是对着身边的下人做个眼色, 等着服侍的人都出去了,宁王冷哼一声:“别装了,现在没别人,我问你一件要紧的事情,戴荃出事了, 是不是你干的?皇上叫靖王跟着彻查内侍私自结交外官的事情呢。” “这个话是你问呢,还是靖王叫你来问的?”林如海放下茶杯, 对着那株桃花扔下一句:“虽然开的不错, 可到底还是个轻浮妖艳的东西不成什么气候,也不过是一时之秀罢了。” “你放心,我这个侄儿是越发的深沉起来, 他和皇上告病了。说是督造火炮累着了。这个孩子真是越发的会办事了, 不居功自傲, 反而上折子给一干官员和工匠们申请赏赐。皇上看了靖王的折子很是高兴, 还要加他的封地和王爵的等级。谁知靖王一概推了,皇上召见了靖王见着他果然是比以前黑瘦了不少, 心疼坏了。叫太医院派出最好的太医去给靖王调理身体呢。”宁王眼角带着笑意, 别有深意的说:“还是你的眼光毒辣, 我以前竟然没发现靖王这样有心思。” 林如海听着宁王的话,露出来一丝苦笑:“处在靖王的位子上,不谨慎小心也不行。前头的楚王怎么样,那个时候皇上对楚王的疼爱如何,最后还不是因为一件侵占民田的案子,楚王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太后的七十寿辰,各地藩王要进京来朝贺的,皇上独独没有准楚王进京的折子。听着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楚王的生母娴贵妃好了。” 宁王听着林如海的话脸上揶揄玩笑的神色也不见了,叹息一声:“在皇家怕是夫妻父子之间还不如民间呢。可怜娴贵妃是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的,她几个孩子就剩下了楚王。当年娴贵妃虽然称不上是专宠,娴贵妃当年可是尽心侍奉太后,帮着皇后安抚后宫,结果呢。还不是因为当年楚王喜欢射猎,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些火枪,加上有人在皇上耳边吹风,楚王就被皇上不待见了。既然失宠于皇上,底下那些小人就趁机群起攻之。靖王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 “徐鹤是皇上的心腹,其实这件事皇上只叫徐鹤一个人办完全可以。怎么皇上会忽然想起了靖王呢?别是有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吧,皇上心里不相信,但是又不放心,才生出来试探的法子。”林如海沉吟了一下,皇帝疑心病不浅,但是总要有个引子。 “你说的是——”宁王指着南边的方向,压低声音:“这个甄应嘉还真是手得伸的长。你那个女婿还沉得住气。” “”甄应嘉怕是现在没工夫把手伸到京城来,没准这都是甄家的大公子手笔呢。你还不知道么?人家可还想做皇家的乘龙快婿呢。”林如海冷笑一声,对着甄宝玉那点手段,像是林如海这样的老油条根本不看在眼里。 这几天林如海故意的躲着,他知道,甄宝玉肯定是千方百计的想要见自己。或者这个时候甄宝玉没准拉着贾宝玉正在自己家里等着呢。就甄宝玉那点手段,他做的那点破事,林如海本来没心思管。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事情闹出来为了贾家和甄家的声誉,肯定是贾家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的忍了。甄家自会去安抚贾家的情绪,至于那个薛宝钗——林大叔表示与我何干? 没想到甄宝玉却是做贼心虚,竟敢在林如海跟前玩弄手段!林如海早就想拔掉东宫在宫里的眼线了,那个戴荃整天作威作福,不少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没想到甄宝玉傻乎乎的把自己和大家的靶子绑在一起,误伤了也是他自找的。 “时候不早了,在下告辞了。”林如海想回去看看,甄宝玉是个什么打算。宁王有些不甘的说:“那个,我跟你回去!”这个老狐狸多年没这么淘气过了,宁王表示很想去看看林如海如何优雅的挖坑给别人跳。 “王爷千金之体,那后贸然的去一个臣子的家?还有外人在呢,别人看见了肯定要多心了。现在是非常时刻,王爷还是安心在家待着吧。”对于想看戏的宁王,林如海可是没客气,根本不甩。宁王去是死皮赖脸的拉着林如海:“你这会想着撇清是不是太晚了,再者说了我们的关系能撇清吗?还是带着我去,你别小看了甄家那个宝玉的缠人功夫,我去了他不敢放肆。我还想看看甄宝玉和贾宝玉是不是长得一样呢。” 林如海想了想无奈的说:“也罢了,你不要说太出格的话。他们的鼻子灵着呢。” “这个你放心,整天在这府里闷着我都要生锈了。对了,听说你身边有个能诗会画的解语花,别藏着掖着了,叫出来我见见。”宁王听着林如海同意了,顿时眼前一亮涎皮赖脸的跟着林如海走了。 听着宁王提起来香菱,林如海猛地站住脚,严肃的盯着宁王:“你从哪里听见的这个话?”香菱在家里深居简出,林如海特别嘱咐,不叫香菱抛头露面,怎么宁王就知道呢? “不用谁说,你上次好我说校正了以前写的几篇文章,预备着叫人刻出来,我看你拿来的文稿,一些誊抄明白不是你的字迹,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的样子,我想着侄女还在苏州呢。她现在未必有时间,我就想着,这些稿子都是你研究魏晋文章的心血,断然不会轻易地叫人在上面改动,能做这个的必然是你的得意弟子了。”宁王对着林如海挤挤眼,眼看着两个人到了王府门前。 “你这些年孤身一人,身边总该有个服侍的人。或者,你也改为了子嗣想想。”宁王对这儿林如海做个我很理解的表情,没等着林如海说话,先一溜烟的钻进了轿子。 林如海无奈的看着宁王的背影,低声的说了句什么也就上轿子,两乘轿子一前一后向着林府而去。 到了家里,林如海刚下轿子就见着出了林安和几个家人还有甄宝玉在哪里等着呢。看着宁王的八人大轿来了,甄宝玉楞了一下,心里嘀咕着怎么宁王竟然也来了?莫非是这件事还有别人插手? 宁王看着跪在地上给他请安的甄宝玉,故意装糊涂:“老林啊,我来的不巧。你外侄找来了。你便是那个贾宝玉了,我上次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正巧碰见北静太妃也在太后跟前,说起来你有个落草就有的宝贝。今天你带来了没有,拿出来给我瞧瞧?” 若是平时,甄宝玉也就当着笑话一听,和宁王笑呵呵的解释下,因为宁王的性子洒脱喜欢诙谐,没准甄宝玉还要跟着嘻哈几句。可是有了和宝钗那点首尾,甄宝玉简直成了惊弓之鸟了,听着宁王的话,甄宝玉心里越发的确定,林如海肯定捏住这个短处,要整治自己了。 宁王见着甄宝玉跪在地上愣着不说话,微微挑,早有王爷身边的亲随,低声的提醒着宝玉:“甄宝玉,王爷是在和你说话呢。” 甄宝玉才回过神来,忙着爬起来,宁王扫一眼甄宝玉,心里嘀咕着:虽然长得和贾家那个宝玉差不多,可是眼前这一位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宇之间全是算计阴谋诡计,还不如贾家的那个能唬人呢林如海对着甄宝玉说:“原来是甄家宝玉啊,怎么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说着林如海情大家进去。 到了堂上,宁王也没坐下来只对着林如海说:“我去看你的书,看样子甄宝玉有话要对你说,你们都是在朝上做官的人,你们忙你们的。我是个懒散惯了的,你们不用管我。”说宁王对着林安:“带我去你们老爷的书房,听说他得了几本好书,我可要看看。”说着宁王就出去了。 林如海好甄宝玉忙着送宁王出去,等着他们再次归座,林如海装糊涂:“都是家人糊涂,说是我的外侄来了,去不想是你。怎么小甄先生来我这里有什么见教吗?” “我确实请了贾世兄来陪我的,只是他有事情先回去了。在先生面前我那里敢称先生,还请大人叫我的名字就是了。我来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实在是有人送我基本善本书,我学识不够,不配享用那样的好东西,想了想京城竟然只有大人最能善用这些宝贝。今天我就拿来,还请大人不要推辞。”说着甄宝玉叫小厮捧上来个紫檀盒子,打开里面正是几本珍贵的宋版书。 林如海扫一眼,心里算计着这几本书价值千金,甄宝玉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呢?还是来打听成宝儿的消息呢。 正在林如海要推辞的时候,就听着宁王的声音欢快的响起:“哎呀,什么好东西?”说着宁王已经进来,拿起来那几本书看了看:“哎呦,只可比你收藏的那基本好多了。怎么人家一片好意,你就收下。这个不算是私相授受,更不是受贿,都是读书人嘛,一点雅好罢了。”说着宁王坐下来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各种版本书籍收藏的话。 甄宝玉一肚子的郁闷,本来他是想探探林如海的态度。谁知宁王竟然掺和进来,害得自己赔进去几本书不说,还在这里听宁王废话。当初以为皇帝又要重用宁王,谁知宁王协理朝政几天就吵着累了,又回去当米虫了。这个荒唐王爷怎么还在这里碍眼呢? 林如海倒是沉得住气,揣着手跟着宁王的话哼哼哈哈的,时不时的点上一两句,惹得宁王谈兴更高。就在甄宝玉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宁王忽然说:“这个老子,我记着皇上有一本唐本的,很是珍贵。对了,我恍惚听着什么你们都察院抓了个内侍,可有这会事?” 本来已经是耐性告罄的甄宝玉顿时眼睛一亮,竖着耳朵听宁王和林如海的谈话了。林如海早就把甄宝玉那副馋嘴猫的德行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说:“都察院不管内侍,其实也没想真的抓住个内侍。因为前段日子平安县守备告到了都察院,说是有人声称有大内器物,还能帮着买官,在平安县内招摇撞骗,都察院不过是按着规定办案罢了。开始以为是几个骗子罢了。谁知竟然真的是宫里的人。” 林如海顿了一下,拿着眼角扫着甄宝玉:“反正一切都是按规矩办。时候不早了,王爷若是不嫌弃就请留下来用饭吧。” 没等着宁王回话,就听着紫檀圈椅的椅子腿和地面上的青砖摩擦声发出尖利的声音,甄宝玉猛地站起来,他看见林如海赫尔宁王惊讶的眼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着拱手作揖,谢罪不迭:“是晚生失态了,刚才想起来有些要紧的事情,就不打搅大人和王爷雅兴了。” 他怎么就忘了,成宝儿就是戴荃买官的掮客啊。戴荃买官的生意甄家看没掺和,甄宝玉决定立刻赶回去,赶紧善后。 第八十六章 第二天, 王夫人刚从贾母那边回来就见着贾母那边一个小丫头来了:“甄家老太太太太南边派了几个人来请安,老太太太太过呢。”王夫人忙着答应一声, 整理下身上赶着过去了。 一进去就见着四个女正坐在贾母跟前的脚踏上说话呢, 见着王夫人进来了, 她们忙着站起来请安,“也是他们老太太的心意, 还说他们家宝玉在京城多承咱们的关照,特别的送了东西来。多谢你们太太想着。我看你们家宝玉是个好的。”刚才那四个女人奉承贾母的福气好,宝钗有了身孕转眼就能抱重孙子,相比起来甄宝玉还是单身一个人呢。 那个年代没成亲不算是成人,因此甄家老太太和太太都暗地里羡慕贾母呢。上了年纪的人, 攀比的就是儿女,贾母听了那些奉承话心里当然高兴。 王夫人也被奉承的洋洋得意起来, 殷勤的和她们说话。不知不觉问到了甄家做太子侧妃的大姑娘身上, 甄家的婆子笑着说:“我们闲一天进京城,就去侧妃请安,侧妃一切都好,连着生的小皇孙也好。不过去的时候不巧, 我们家大姑奶奶跟着太子妃进宫给皇后请安, 等了好半天才见着。听我们大姑奶奶的口气好像是皇后娘娘身子不好,都是因为事情多累的了。” 贾母听了甄家婆子的话微微蹙眉, 不动声色转开话题:“你们家剩下的几位姑娘也该说人家了吧, 也不知道你么恩老太太和太太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女婿?” 甄家的婆子笑道:“二姑娘已经有人家相看了, 不过老太太心疼孙女, 说还想在身边留一年呢,剩下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年纪也还小。我们老太太和老太太一样,都是喜欢女孩儿的。不舍得姑娘们那么早就嫁人。对了,老太太的外孙女如今可是好得很,做了布政使夫人,出去都是四人抬的大官,前呼后拥的好不气派。听说也是有喜了。”甄家的婆子说起来黛玉的情形,贾母立刻没心思管别的了。 说一会闲话,贾母有些累了,四个女人忙着告辞出去。王夫人心里有事,心不在焉的在贾母跟前伺候,贾母斜靠在罗汉床上,有些疲惫的说:“你回去吧,想来一会甄家的几个女人还要到你那边去。咱们家在南边地产多亏了甄家帮着照应,两家本就亲厚这也是没什么。不过,你要知道,如今不比以前了。他们家算起来比咱们是强多了。和他们交往要有分寸,不要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咱们家能平安,就是祖宗保佑了。刚才他们说起来宫里皇后娘娘如何,我想起来咱们家元丫头了。元丫头在里面不容易,你不要为了点小事烦她。” 王夫人听着贾母的话心里一沉,嘴上却答应着,悄悄地出去了。 刚回来,果真甄家的四个女人就来了。王夫人叫她们四个坐下来:“你们见着琏二奶奶了?我如今是万事不想,只盼着宝玉的媳妇生孙子给我抱呢。” 第八十七章 皇后的寝殿内, 平阳公主正拿着一封信对着皇后洋洋得意的说:“林姐姐得了个女儿,和她竟然是同一天生日,可真是巧了, 我想凭着他们夫妻的样貌, 小丫头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可惜他们不在京城, 不能亲眼见了。” 皇后嘴角含笑,满是慈爱的望一眼平阳:“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林丫头比你大不多多少,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你呢?整天还是疯疯癫癫的到处跑, 再这样可真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了。你这几天给我老实待着, 那里也不准去。仔细着外面有狼把你叼走了。” 平阳对着皇后别有深意的话根本不以为意,她哼一声, 懒洋洋的翻个白眼:“不就是甄家那个道貌岸然的公子哥儿吗?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的主意。他们甄家的手伸的太长了, 那个贤德妃,还真是贤德的很呢!” 见着平阳说的露骨, 皇后忙着拿眼神止住了平阳接下去的话:“你这孩子怎么说呢?”话没说完就见着小宫女进来通报说:“太医已经诊脉出来了, 就在外面呢呢。娘娘是见他不见?”本来太医给嫔妃诊脉完毕,就写了脉案, 把脉象如何,怎么开方子下药写清楚就是了。自有人把脉案呈上,皇帝没心情也没时间看后宫嫔妃的脉案。都是皇后看了,批示准了, 再去抓药。谁知太医竟然来了皇后这边要亲自面见皇后, 看见元春的病不妙了。 “哦, 叫太医进来。难道是上次开的药不见效,贤德妃的病情加重了?不是贤德妃身边的人来说,她的病情已经轻了不少?”皇后微微挑眉,皇后身边的人忙着说:“大概是这几天时气不好。或者是贤德妃听见家人进来,心情激动吧。”见着皇后发话了,大家也都附和着。 一会就见着太医进来,两位太医也不敢抬头,一进来只跪在哪里对着上面磕头请罪。皇后坐在碧纱橱里面,阳光斜斜的从窗子照进来,被碧纱橱挡住,皇后整个人坐在阴影里面,脸上的神色喜怒莫辨,加上殿内服侍的人一个个垂手站着,气氛就更压抑了。太医的额头上已经是开始冒汗了。皇后也不看太医,只低着头摆弄个什么东西:“两位太医辛苦了,贤德妃的身体如何了?怎么又说是她的病情加重了?不是调养了一些日子已经好转了吗?” 见着皇后语气似乎没迁怒的意思,王太医总算是稍微松口气,忙着说:“贤德妃本来是体内痰湿淤阻,加上前段日子情绪激动,引起来痰疾,这个病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要慢慢的调养才是。最要紧的是不能着了气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贤德妃好像是为了什么生气了,因此才病情加重。还有就是,痰湿阻络时间太久了,伤了血脉,怕是不能再生育了。”说完这个话王太医和身边的张太医都是捏着一把汗。 太医看着光鲜,可是这个差事实在不好做。像是这位贤德妃,前些日子代替皇后掌管后宫,那个时候是何等显赫,每天去给贤德妃情平安脉,一般的太医,连着贤德妃的凤藻宫都进不去,一定是要太医院几位医正和副医正才能进去。有点照顾不周,或者贤德妃觉得医生的药方不好,那就要倒霉了。谁知一夜之间,贤德妃竟然被皇帝关起来了,差点就要废黜封号幽闭冷宫。 不过好在皇后出面求情,贤德妃从一个体面的嫔妃成了宫里尴尬的存在。按着王太医想,贤德妃的病情加重肯定是被别的嫔妃言语讽刺,给挤兑的。不过这和他们这些太医没关系。做了这些年的太医,王太医觉得自己长进最大的不是医术,而是察言观色和明哲保身的本事。别看着皇后不怎么显山露水,皇上身边嫔妃不少,其实后宫一举一动都在皇后的眼里心里。 因此今天给贤德妃看诊,发现元春刚有起色的病忽然加重,看着元春身边服侍的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王太医就明白了大半。墙倒众人推,肯定是嫔妃之间那点放冷箭,说酸话的事情了。 王太医和张太医诊脉之后退出来,在偏殿商量着。按着张太医的意思,只要和以前那样写了详细的脉案,按着病症开方子就是了。后宫的事情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可是王太医还是多个心眼,若是贤德妃真的有个什么,皇上和皇后追究起来,到时候还是太医背锅。在宫里行医比走江湖还要小心谨慎。于是王太医和同僚商量下,咱们还是把话说在明处,不管是皇后暗示别人给贤德妃找晦气,还是贤德妃以前得罪了人,现在人家报仇雪恨,要置她他于死地,这都和太医治疗系。太医也不是神仙,不能包治百病。 皇后心里如何不知道王太医的心思,连着太医都知道这是一滩浑水了,可怜贤德妃还看不清楚!皇后沉默一会,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们尽心了,生死有命,贤德妃自己的是也要想清楚。好了你们辛苦了,她的性格如此,其实那件事也不能全怪贤德妃。可怜她入宫多年,肯定是想念家人的。人家说个什么,她也就相信了。皇上也不过是在气头上,卖官鬻爵不是她一个深宫嫔妃能做到的,只能说她是行为不谨慎罢了。” 皇后的话信息量很大哦!原来贤德妃是这样的人!王太医和张太医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看样子他们回去可以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了。人人都有一颗八卦心,只是大多时候被掩饰的很好罢了。 元春躺在凤藻宫,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比撕裂成了两半了,一半仍在了冰窖里面,冻得浑身失去了知觉,一半被仍在了炭火上烧烤,身体的血液快要炙烤干了。费力动了下手指头,边上的抱琴立刻察觉到元春的举动,忙着过来问:“娘娘喝点水吧,今天太医改了方子,药已经煎去了。等着喝了就好了。娘娘不必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伤心生气。”说着抱琴端来个小小的茶杯,一点点的拿着小银勺给元春喂水。 喝了点水,元春感觉自己有了点力气,她靠在枕头上,长长的叹息一声:“怎么就你一个人在?他们呢?” “我叫他们都出去了。这会娘娘病着,何必叫人在跟前看着心烦。那些闲话,娘娘不要放在心上。都是那个戴荃可恨,竟然把一切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的。娘娘一直幽居深宫,怎么就能插手外面的事情了?皇上一点不念往日的情分不分青红皂白就责备娘娘。没想到皇后娘娘却是个忠厚,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着咱们说话。都是那些——”抱琴生气的拧着眉头,想起那天的情景。 皇后身体不快,可是正在年底下宫里的事情繁杂,元春在皇帝跟前隐晦的表示,皇后禁不住劳累,她愿意帮着分担。皇帝觉得元春识大体,能体谅皇后的难处,就和太后和皇后商量了下,元春便代替皇后掌管后宫的琐事。 因为出了内侍和外面私相授受的事情,元春自然是按着皇后的章程整顿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元春早就憋着要大干一番,展现才干的心思,一上手就大刀阔斧,比皇后制定下来的章程更严谨。这些日子元春几乎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一心扑在了整顿宫禁上。谁知刚整顿了差不多了,忽然皇帝黑着脸来了凤藻宫,没等着元春请安起身,就咄咄逼人的问:“没想到,你竟敢做出卖官鬻爵的事情来。你们贾家是安心依仗着自己祖上的功勋,就敢叫家里一个奴才到处招摇,卖官鬻爵还打着宫里的幌子诈骗钱财?真是好得很,原来你平日都是做戏哄人呢!” 原来冷子兴到底在金陵被抓住了,当地的锦衣卫直接一审问,冷子兴就立刻招认了,他说自己不过是帮着成宝儿跑腿,后来看着这样来钱快,也就想参一脚。他就打着贾家和元春的旗号,那些买官的多是些土财主,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冷子兴自由一套骗人的方法,若是那些人不太相信的时候,冷子兴就拿出来几样御赐之物,那些御赐的东西都是以前元春赏赐给贾家众人的物件。那些人也都相信了,很爽快的额拿出来银子给冷子兴叫他帮着买官。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露馅,是因为冷子兴还真的去帮着人家买官了。 要是买官的人只要个很小的官职,或者是虚职,冷子兴就打着荣国府的旗号去和有司衙门说一声,塞进去几个银子,请个客再没不能办成的。那些要紧的官职,冷子兴就拖延着,能办就办,不能就耍赖逃走,反正这也不是能上台面的事情,受害者也不敢追究。 皇帝看了冷子兴口供立刻认为是元春和贾家依仗着自己的家世,放纵家人敛财诈骗。谁知在这个时候,那个成宝儿被发现死在了诏狱里面。皇帝立刻认为是元春杀人灭口。于是才有了皇帝兴师问罪的事情。 元春真是百口莫辩,当时已经傻了。皇帝见着元春如此就认为元春是事情败露害怕了。 皇帝当时冷嗖嗖的扫一眼瘫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元春,冷笑着扔下一句:“难怪贤德妃这样迫不及待,你打量着要把后宫玩弄在你鼓掌之上,你们家怕是要把朕的江山收入囊中了?封闭凤藻宫,剥夺她的贵妃供应,叫她好好地想想!” 元春眼看着就要被废黜,后宫里面不少的人都开始落井下石,反而是皇后出面劝解皇帝:“贤德妃一向是安分,她在深宫哪里知道外面娘家的事情?成宝儿已经死了,那个什么冷子兴的算起来并不是贾家的奴才,要是皇上疑心贾家卖官,叫吏部一查就知道了。” 第八十八章 只几天贾府被乌云笼罩着, 就连着什么也不管的宝玉, 也变得安静起来, 原因很简单, 贾母和王夫人进宫给元春请安,回来之后贾母的脸上就没见过晴天。贾政第二天被皇帝叫去狠狠地教训一顿。虽然有司衙门没有把卖官鬻爵的罪名一股脑的加在了贾府头上, 可是有了冷子兴, 一番调查下去, 发现了不少冷子兴依仗着贾府权势,坑蒙拐骗的事情来。贾政脸色都变了, 在皇帝跟前一个字都不敢说。昨天贾母回来已经擦觉到了情势不对, 但是贾政好王夫人还是心存侥幸。谁知今天一切都变了! 等着贾政面如死灰的回家,早有贾琏, 贾赦那边的贾珍等着呢。贾政脸色难看的好像是淹死的人,无力的瘫在椅子上:“都是太放纵了家人。以前我不管家里的事情,看着你们也还算是有板有眼。结果如何?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情!”见着贾琏,贾政好像是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开始吧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 贾琏心里苦笑,还真是一本烂账了。以前家里的事情都是凤姐管着, 要不是周瑞是二太太的陪房,凤姐何必那样?再者说了,分家一段日子了, 难不成冷子兴分家之后就安分守己了?不过碍着贾政是长辈, 贾琏也不敢直接辩驳会去。 谁知贾赦却站出来直接和弟弟呛呛开了:“二弟, 你这个话不对了。冷子兴是谁的奴才。以前琏二两口子过去帮忙是谁开口的, 我的儿子儿媳妇,怎么就要到你那边违逆办事。都是过多久的事情了,你还找后账。既然你要追究责任,我自认琏二两口子还是知道道理的,那个冷子兴都是什么时候犯事的,我们一件一件的对。看看是谁给他一个奴才秧子撑腰的。” 贾政没想到贾赦忽然蹦出来,但是人家说的占理,现在又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贾政气的脸是苍白,也没给贾赦多少面子:“大哥这个话是在责备我么?我以前说过没有,要谨慎行事不要依仗着咱们家的权势为非作歹,结果呢。你看看现在这些族里的子弟们,我是只拿着琏二说事吗?我是说咱们要亡羊补牢,不要再放纵子弟了。我的事情多,大哥倒是清闲的很,可是大哥不是也没管吗。” 贾政表示自己没责备贾琏,只是拿着他做例子,希望身为族长的贾珍和很闲的贾赦要警惕,要吸取教训,不要放纵子弟要知道教导他们。 这下好了,贾政又把贾珍给推到了对立面上,本来贾珍就有点心病,听着贾政的话,他脸上先挂不住了:“二叔的话我记住了,不过这和族里子弟们骄纵不是一回事啊。那个冷子兴说白了不过是个奴才的奴才罢了,咱们家是该整顿一下了,以前没分家,我看着还能安静些。现在各人管各人,我看二叔还是问问周瑞一家,看他们还做了什么。我想着大家不过是看在二叔和二婶的面子上才对周瑞特别客气罢了。”说着贾珍站起来,皱着眉头:“依着我说,二叔还是先写了请罪折子,不管如何皇上生气,总要叫圣上先消消气再说。我回去立刻叫人整顿家里的下人。大老爷不那边也要仔细着。不光是什么家里的奴才,就连着什么清客相公也要小心着。一个个都是当面说的好听,整天只知道吹捧,是指他们一转身就干什么去了。” 贾赦立刻明白了贾珍的意思,也站起来走了,临走还叫上了贾琏:“你还站着干什么?谁是你老子?你看明白了吧,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亲老子对你好。那些平日上嘴里说的好的,结果到了出事的时候怎么样了?还不是拿着你做顶缸的?” 说着书房里面只剩下了贾政一个人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想什么。 贾母那边早就得了消息,听着他们争吵的话,贾母一阵心酸,喃喃地说:“真是散了,散了!我将来去了那边可怎么见宝玉的爷爷呢?叫了大老爷和二老爷来,把那边珍哥儿也叫来。”贾母无奈的叹息一声,其实入宫见到元春,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元春失宠了,贾家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果然今天贾政回来就黑着一张脸,听说是因为家里的下人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面做坏事。 这个小儿子,贾母有些无奈的想:“怎么贾政小时候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孩子,谁知越长大越糊涂起来。自己没本事就罢了,还越发的古板。连着那边的贾珍都得罪了。要知道荣国府和那边的关系渐渐地远了,以前元春在宫里得脸还好,现在元春不如意了,只怕连着一个祖宗的都靠不住了。谁知贾政还一张嘴就得罪了贾珍。” 其实在贾母的内心,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这不过是有人想乘机整治贾家罢了。生在豪门之中,贾母对家里奴才们打着主子的旗号出去办事看的很清楚。谁家没有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主人管束的严格,家里的下人就不太过分。若是主人不管,或者有意纵容的,那些下人就放纵些罢了。其实奴才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主子办事,办那些主人没法直接出面的事情。 一个能体察主人心意的奴才才是好奴才呢。至于这个奴才是不是个遵礼守法的人,这不在贾母的考虑之中,当然这也是那些豪门中人大多数的想法。 贾母正在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得罪了谁,一会就见着贾政和气呼呼的贾赦,一脸无辜的贾琏,和装着没事人一样的贾珍进来了。他们见着贾母正襟危坐,就知道老太太肯定是知道了。贾政这会慢慢的醒悟过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尴尬。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老太太真的追问起来,自己大可以一退六二五,本来自己不管家里的事情,周瑞是王夫人的奴才和自己没关系。 没等着贾母说话,贾赦先开口了:“老太太,这个事情我们大房不知道。若是二弟硬要说是都是琏二两口子搞鬼,大可以叫了他们来对质。要是琏二他们不好,我做父亲的不会护短立刻绑了他们送到官府去。若是二弟那边——” “哼,你还是做哥哥,做父亲的?当年你父亲在的时候如何教导你的.你打量着是分家了,不管什么风雨都吹不到你头上。你别忘了,你还是一个父亲呢。刚有点风雨,你们先自己闹起来!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琏二你消息灵通你来说。”贾母冷冷的看了贾赦一眼,贾赦顿时收敛起来方才张牙舞爪,恨不得立刻切割的样子,缩在哪里不说话了。 贾珍在边上坐着不说话,暗想着还是老太太厉害。不过自从分家这边大房和二房的关系越发的紧张。以前不过是肚子里面嘀咕,现在几乎要撕破脸了。贾赦虽然无能,可是贾琏却是个能钻营的,那边虽然有娘娘,可是娘娘怕是不能一直护佑着。 贾琏站起来详细说了自己的打听来的消息,贾母听着顿时黑了脸:“你们怎么不早点下手,有这个风声的时候,就该先到官服里面去,告把那个冷子兴招摇撞骗,把周瑞一家撵出去就是了。这样还能掌握主动,谁知你们拖着不办?才有了今天的事情。叫了凤丫头好你们二太太来,只管周瑞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会就见着风机和王夫人过来,王夫人倒是聪明,赶紧先对着贾母认错,跪下来可怜兮兮的说:“周瑞是跟着我过来的奴才,他家几辈子都在王家,我也是看着几辈子的脸面才稍微抬举他一下。至于那个冷子兴,周瑞的女儿是除了奴籍出去的,嫁出去女人泼出去的水,我那里管她的事情呢。只都是冷子兴自己不好,做坏事被抓起来,才抬出来咱们家做靠山。” 凤姐也忙着附和着:“正是太太这话,周瑞一家子办事谨慎,全是冷子兴不好。我想这个事情肯定另有原因,老太太,咱们现在不能自己先乱了,要想法子转圜才是。我敢保证,我当初管家的时候从来没叫人做过那样的事情,而且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想如此,也没那个本事啊。” 贾母听着凤姐的话稍微平静下来:“也就是凤丫头明白,二太太一向是不管闲,被底下的人骗了也是的。不过既然是皇上追问下来,也只能咱们吃闷亏罢了,二老爷商量的如何了?你预备着要如何呢?” 贾政挣扎着说:“儿子想还是先上折子辩白——皇上圣明烛照,应该不会偏听偏信的。” “糊涂东西,你父亲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糊涂虫!你还没看明白,这是有人给咱们设套呢。我想着冷子兴这个东西只怕是别人的棋子罢了,现在东窗事发,他们自然是推了冷子兴出来,叫他咬着和咱们的关系,拿咱们去顶缸的。这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叫人触目惊心的事情。若是只这一点小事也不会惊动到皇上跟前,更不会皇上叫了你去当面呵斥。”贾母气的打断了贾政的话。贾家这次算是栽了,明显幕后的那个人比贾家厉害的多,他们想要翻案也不是现在。 毕竟在这件事上贾家不是洁白无瑕,其实看着王夫人和凤姐的神态,贾母就知道,以前周瑞肯定没依仗着自己的体面求凤姐和王夫人帮着办事。现在真的闹起来只能把家里更多的丑事折腾出来。家丑不可外扬,为今之计也只能忍气吞声了,谁知贾政还是不知进退,傻乎乎的要上折子给自己辩解。惹恼了皇帝,真的叫了锦衣卫来抄家,那个时候可真是无一幸免了。 “还请老太太给指一条明路,我们没经历过那些,遇见点事情就慌了,哪里像是老太太这样,经历了多少风雨,目光睿智。我们就是绑在一起也赶不上老太太一个指头呢。”贾珍忙着劝和,顺便奉承着老太太。 贾母叹息一声:“哎,你们也不用这里说好话糊弄我。我不过是人老了,很多事情就看淡了。二老爷大概是舍不得那个官儿,你老实的上折子,就说自己治家不严,疏忽了,才叫家人放纵不法,因此请罪辞官回家读书自省,折子里面你要诚恳些,把事情说清楚,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掩饰也不要推卸责任。皇上见你如此诚恳也不会为难你了。丢了官还能再找一个,若是丢了圣心可就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筹划。琏二媳妇你帮着我找点东西,预备着给甄家送礼,还有,琏二去你林姑父家走一趟,就说是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和他说。”贾母一番吩咐,贾家的众人心里才安定下来。 贾政知道自己的官儿做不成了,有些颓唐,可是听着贾母的语气,若是自己还死扛着不肯辞官,可能更麻烦。想着刚才几位清客相公帮着出主意,大家意见各一,有的说要找关系疏通,想办法打听下皇帝的心意是什么,在决定记下来该怎么办。但是戴荃也被牵连了,以前和贾家走动的那些内侍现在一个也找不到了,宫里的消息根本没法打听。 有的说一点小事,毕竟贾家没做这样的事情,皇上骂一顿就骂一顿,上折子辩白清楚就是了。有的则是说还是先拖延着看看,找朝中和贾家关系亲近的,帮着说情。 但是谁也没贾母说的清楚。贾政心里郁闷,但是也只能按着贾母的意思去办。 贾琏到林如海这边的时候,林如海正在拆顾直的来信,金石和郑如松大展身手,一举挖出来江南贪腐官员上百人,甄应嘉怕是要肉疼上好几天了。江苏一省,出了毕方,和他手下的按察提刑司衙门一百多官员被抓,就连着应大忠也脱不开关系。这一番清洗之后,顾直就没任何的阻碍牵绊,可以在江苏大展身手了。 信的后面顾直说了黛玉生的女儿很可爱,小丫头长得和她的母亲一样,将来肯定是个聪慧的丫头,顾直求岳父给外孙女取个好名字。林如海嘴角上翘,心情大好。女儿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林如海都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小外孙女,看她是不是赫尔顾直说的那样好。因为在林如海内心,黛玉才是最可爱的孩子,哪怕黛玉的女儿都比不上! 林安进来说贾琏来了,林如海顿时明白了,对着家人说:“叫他到书房坐着,我这就去。”贾家幸亏有老太太撑着,要不然早就完了。林如海叹息一声,收起顾直的书信,小心的放好,就到书房去了。 贾琏见着林如海忙着额作揖见礼,林如海一摆手:“坐,上次你来找,我却推了不肯见你。你心里肯定是觉得我不近人情,甚至是落井下石是不是?” 第八十九章 贾琏没想到林如海能如此直白, 楞了一下笑着说:“若是真的和姑父说的那样, 我今天便不能进来了。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心里不舒服,想着肯定是姑父不想沾惹,因此故意远着的的。可是后来想想, 姑父平日的围绕你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里面怕是系□□的。只可恨我愚钝的还能, 不能想明白。”说着贾琏一五一十的把家里的情形和林如海说了。 说起来贾政, 贾琏很无奈的叹口气:“我是没想到二叔能那样,当初我们夫妻两个可是真心实意的帮着二叔。谁知一转眼就八一七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老太太的意思是,肯定是有人拿着我们做顶缸的。冷子兴被抓起来,也问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后面。看样子二叔的官做不成了, 老太太叫我过来说,务必请姑父过去一趟,有话要和姑父商量呢。” 林如海点点头:“还是老太太厉害, 我说句实话, 这个家里也就是老太太能运筹帷幄了, 你们老爷, 不是我做妹夫的对着内兄不恭敬, 他这个人虽然本质不坏,可是脑子有些一根筋。你今要引以为戒, 家里人口多, 你要特别小心才好。对了,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宝玉在做什么呢?” 提起来宝玉,贾琏无奈的说:“还是宝兄弟的命好,我们这些人整天的操心,跑来跑去的,虽然没什么才干可是没功劳也有苦劳。谁知一点好话没有,人家整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反而老太太还惦记着。说什么宝玉读书,就不要叫他跟着担心了。姑父,我算是看出来了,我算是没娘的孩子了。” 林如海劝解道:“你也不用这样颓唐,宝玉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你硬要叫他来帮着办事,只怕会更乱。人各有命,勉强不来。其实宝玉的学问不错,就是——算了,你回去好老太太说,我明日一定到。你表妹从苏州来信了,那边一起都好,她在信里还提起来惦记着老太太呢。”林如海和贾琏闲话家常一般,贾琏见林如海答应了,也就站起来告辞了。 林如海看着贾琏,忽然压低声音说:“老太太是不是预备着从甄家那边走关系,探听消息呢?你回去告诉老太太,就说是我的意思,这个事情牵扯的很多,不过眼下皇上的注意力不在这个上面,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贾琏顿时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赶着走了。 回来贾府,贾琏直接到了贾母跟前。贾母正在着凤姐说话,听着小丫头说贾琏来了,贾母忙着叫进来。贾琏想着平日此时老太太都在休息,这是专门等着自己呢。贾琏笑嘻嘻的进来只说是:“真巧的很,我过去给姑父请安,姑父说林妹妹来信了,说想念老太太,明天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呢。”说着贾琏做个眼色,凤姐立刻会意,笑着独一鸳鸯说:“我上次姐姐给个花样,这会正好找出来给我。” 鸳鸯立刻会意,笑着说:“二奶奶不嫌弃只管拿去。”说着带着满屋子服侍的人走了。 鸳鸯好风机在外面榻上坐着,里面贾琏和贾母说话,谁知一会就见着宝钗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进来了,鸳鸯和凤姐忙着站起来,拉着宝钗:“你这会来做什么,身边也不跟着个人,看磕碰了怎么好?”风机心里诧异,这个宝丫头怎么这时候来了?当初冷子兴的事情闹到了老太太跟前,连着大嫂子都来了,却不见这位宝二奶奶。我当时还担心别是宝丫头要趁机落井下石,谁知她竟然装死了。 现在二老爷辞官成了定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起复,二太太恨恨的丢了面子,她竟然沉得住气,不闻不问,我还以为她真的看破红尘了。却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会就来打听消息了。不过宝丫头怎么对林家那么敏感? 谁都知道老太太叫琏二去林家,琏二刚回来,她就来了。宝丫头怎么对林家的事情这样敏感呢?宝钗没想到凤姐和鸳鸯在,看样子贾母正在和贾琏说要紧的话。其实宝钗这段日子很是煎熬,别人怀孕养身体都是气色变好,宝钗去却是颜色憔悴起来。以前王夫人和贾母还担心,叫人过来问一声。现在贾母也没心思理会了。宝钗听着那些传言心里七上八下的,她隐约的察觉出来,林如海好像是知道了她和甄宝玉的什么事情。 这段日子甄宝玉连个影子也不见,连着一句话也没有,宝钗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但是上次分手的时候甄宝玉的语气神态,她无意间提起来林家如何。甄宝玉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对着她疾言厉色的说:“以后你离着林家越远越好,也不要和她们有什么冲突。” 后来出了冷子兴的事情,宝钗想起来当初在薛家甄宝玉和她时常闲话,甄家那点事情宝钗也能猜得到。甄家可是经营了不小的关系网,在宫里有不少的人。贾家倒是在宫里没什么可靠的人。冷子兴和宫内的内侍有关系,宝钗心里忽然生出个可怕的想法别是甄家拿着贾家在顶罪吧。 前后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宝钗越发的担心起来,林如海肯定是站在贾家这边的,他到底是贾家的女婿,不看在贾母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黛玉和贾敏的面子上,而且顾直在南边,和甄应嘉政见不合,甄宝玉曾经和宝钗埋怨过,顾直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不肯投靠甄家,视官场的明规则和潜规则如无物。就冲着这两点,林如海肯定不会帮着甄家的。 因此宝钗一听见贾琏回来了,就坐卧不安,只说是要给贾母请安急匆匆的过来。谁知正巧被凤姐和鸳鸯挡着了。宝钗脸上一阵不自然,笑着说:“我连着几天身上不好,也不敢随便出来,这几天总算是好些了,就赶着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怎么你们在外面,怕是老太太休息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了。”说着宝钗也不走,干脆是拿起来鸳鸯的活计,称赞着:“好精致的活计,我帮着你来做。”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 看着宝钗那副样子,凤姐和鸳鸯忍不住交换个眼神,鸳鸯忙着上前亲自给宝钗倒杯茶:“现在可不敢惊动二奶奶,二奶奶若是不嫌弃就到我的房里去。都说二奶奶手巧,我早就想求着二奶奶做个东西了。谁知总也没时间,今天可是巧了,就请二奶奶给我个面子。” 宝钗见着鸳鸯和凤姐的表现就更担心了,她生怕林如海说了什么,贾母不能拿着甄家怎么样,可是对自己,宝钗忍不住担心起来。宝钗哪里肯离开,她笑着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要做什么叫人送来就是了,我知道你的东西都是为老太太做的。孝敬长辈是应该的,我能为老太太做点什么也是我的福气。这个时候,老太太平日也该醒了,怎么还是没什么动静呢?” 说着宝钗放下手上的针线,站起来就要进去。凤姐和鸳鸯也不敢硬拉,只能大声的说:“这几天老太太累了,午觉比平日多歇一会也是有的,那里就不对劲了?” 正乱着,就听见里面贾母的声音:“外面怎么乱糟糟的,莫非是谁来抄家了不成?”宝钗忙着进去,果然贾琏坐在底下,贾母脸上却是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宝钗才觉得自己真是过了,脸上一红忙着说:“是我们不小心打搅了老太太和琏二哥哥说话。我先出去了。” 贾对着宝钗的举动也觉得奇怪,想平宝丫头总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这次是他们二房出事,出事的还是她的婆婆和姨妈,按着她的性子本该是躲得远远的才好。怎么还上赶着过来了? “罢了,你来请安,也是你的一片孝心。对了宝玉最近身子如何,我听着他们说宝玉整天的读书,连着外面也少出去了。这个孩子,以前不喜欢读书,被他老子逼着,打着的也不肯读书。现在这是怎么了?你的身子怎么那样了,我叫人给你送去的燕窝可都吃了?我这里还有,你吃完了就叫人来拿。”贾母问了宝玉的情形,又嘱咐宝钗一些话,叫他安心的休养身体,不要为了家里的事情操心。 宝钗站在那里一一应了,她听着贾母的语气里面没什么特别的暗自后悔,自己想多了。难怪人家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自己心里有鬼,果然就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看着贾琏的样子,林如海应该没说那件事。 看着宝钗走了,贾母对着进来的凤姐和鸳鸯说:“宝丫头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莫非是和宝玉拌嘴了?还是谁给她委屈受了?” “罢呦,谁敢给她气受?不过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宝丫头最近有些不对劲,上次我去看她,见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脸上一会青色,一会白的,我问了有什么事情,我帮着他排解排解。谁知她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出来。对了,林姑父那边说的?”凤姐表示对宝钗的行为无解。 “哼,她的心事我知道。以前我觉得宝丫头是个宽厚的人,当初她和宝玉房里的丫头上上下下都是和气的,我还想宝丫头是个宽厚的。谁知——她是担心自己有了身孕,宝玉被别人独占了去!”贾母毫不留情的吐槽起来,贾琏在边上坐不住了,忙着站起来:“老太太,我还有事情,就按着老太太的话,我去吩咐他们。” “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了你还在呢。你以前还嫌弃凤丫头厉害,她虽然厉害可是凤丫头没有瞒着你,若是换上个心机深沉的人,看你怎么办。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贾母对着贾琏一摆手,叫他出去了。贾琏忙着答应一声,刚转身就听着贾母的声音:“你站一站,咱们家还有多少的银子在甄家那边放着,南边的地产呢?你叫账房整理出来,我要看。还有预备着给甄家的东西,你们预备好了,先给我看看。” 第九十章 已经是三更时分, 鸳鸯在外面听着里面还有些动静, 就知道贾母还没睡呢。今天四姑娘和三姑娘的话任是谁听了都会整夜失眠吧。没想到宝钗竟然做出来那样的事情!爱鸳鸯看来,宝玉对着宝钗确实说不上很好,可是也不是很差吧。而且宝玉和宝钗也算是一起长大,从小认识的,和别的王孙公子比起来, 宝玉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为什么宝钗就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忽然听着里面咳嗽一声, 鸳鸯忙着起身端着烛台进去:“老太太,可是要喝茶?”说着掀开帐子,要去拿白水来给贾母漱口,贾母漱了口靠在床头上打量着鸳鸯, 因为急着起来,鸳鸯穿着贴身的水绿绸子小衣裳,外面披着件石青色的夹衣,贾母指着身边,叫鸳鸯坐下:“我上了年纪,晚上越发的睡不着了, 你坐下来和我说说话。我有什么都不瞒着你,今天宝玉媳妇的事情你怎么看?” 鸳鸯低着头,盘算了下才说:“这个事情,只怕还要再仔细查一查。若是真的像是四姑娘说的那样,可叫人心惊胆战。但是这个事情还是悄悄地, 毕竟关系着咱们家的名声, 别的不说, 就是两位姑娘,可一直在在园子里面住着呢。宝二爷——”鸳鸯拿起来一对美人拳,给贾母慢慢的捶腿:“老太太最疼的便是宝玉。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看笑话呢。若是闹出来,岂不是叫那些小人得意了。这个事情还是悄悄地,查清楚再说。” “也就是你最知道我的心,那个事情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四丫头和三丫头不是那种无风起浪,平白挑唆生事的人,再者这样的事情关系太大,她们两个姑娘家若是名声败坏了岂不是一辈子都完了?后来她们两个不怕得罪了二太太也要搬出来,就知道了。宝钗真是可恨!咱们家宝玉哪一点对不起她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以前只知道她是个趋炎附势的人,不过是外面装的清高样子。她一定是看上了甄家的势力,想着那个甄宝玉又是进士出身,家里还有权有势的。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别说是已经嫁人了,就算是她现在待字闺中,凭着薛家那点名声,人家肯正眼看她不看。就算是进去做个姨娘,也要被嫌弃呢。哼,我是被她们姨妈和外甥女两个给骗了,你们二太太是个没眼力的人,这些年来只觉得自己受委屈了,要拉了娘家的亲戚来撑腰。这里是贾家不是他们王家。”说到此处,贾母脸上气的通红,眉头紧蹙。 鸳鸯见着贾母真的动怒了,忙着说:“老太太别生气,仔细身子。现在还是要想个办法才是。宝二奶奶有了身子,不如叫她搬到这边住着,叫姑娘们到园子住着去。横竖这里比园子人多,谅她不能再见那个人了。” 宝钗肚子里的孩子!贾母开始怀疑宝钗肚子里的是不是贾家的孩子了。若是说宝钗红杏出墙也就罢了,大家子里面总是有些风流韵事,家丑不可外扬,遮掩了就是了。但是白白给人家养孩子,贾母想到这里不淡定了。 “你明天去看看宝玉,也不要明着说,只冷眼旁观,再试探下宝玉的态度,看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那个孩子——若不是宝玉的断然是不能留下的。”贾母疲惫的闭了闭眼,鸳鸯忙着答应下来。安顿这贾母躺下休息,鸳鸯掖好帐子预备出去,就听着贾母幽幽的叹息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鸳鸯听:“当初若是林丫头做了我的孙子媳妇,今天又是另一个样子。都是你们那个二太太目光短浅,这个事情不能叫她知道。”鸳鸯忙着应声,贾母疲惫的说:“明天林姑老爷来,咱们家看起来轰轰烈烈的,内里怕是已经糟朽了,也就是姑老爷肯不计前嫌帮咱们。你明天一早上开箱子,把那个紫檀螺钿盒子拿出来。” 听着贾母的话,鸳鸯知道那个盒子里面可都是贾母最喜欢的私房体己,本来是预备着自己走了以后留给宝玉的,今天竟然要找出来,看样子贾母是预备求林如海帮大忙了。 第二天林如海先到衙门视事,等着快要中午了,林如海才不慌不忙的离开衙门,坐着轿子慢悠悠的来了贾家,贾琏竟然亲自在门口等着林如海,见着林如海的轿子来了亲自扶着林如海下来,笑嘻嘻的说:“老太太惦记着姑父呢,叫我一早上就来候着姑父。” 林如海则是神色如常,对着贾琏笑着说:“老太太是惦记着你妹妹呢,到底是在身边教养了几年,时时刻刻的放在心上。本来我早就该来给老太太报喜的,奈何事情多。老太太的身体如何?”林如海和贾琏拉家常是,说着进去了。自有贾家的管事过来,殷勤的请林如海带来的人进去喝茶。 林如海到了贾母那边,果然大家都在,连着探春和惜春也在碧纱橱里面,凤姐在贾母身边笑嘻嘻的说:“一早上老太太就念叨呢,姑父可是来了。”说着各自见礼,林如海坐下,拿出来黛玉的家信念了给贾母听,贾母满脸欣喜:“玉儿儿女双全,母女平安,我也就安心了,玉儿一向不是个结实的身子,我还担心呢,想她若是成亲了,可怎么能支撑起来全家上下许多事情,还要生儿育女。谁知我几个孙女就属她有福气。” “都是老太太教导的好,这是玉儿从南边叫人送来特别孝敬老太太的。”说着几个婆子抬着箱子进来,里面都是些江南的东西,和一些新奇的西洋货物,一份份的都分好了。贾母看了笑着说:“这个丫头没白疼她,东西不值什么,难得她的孝心。你们在这里她们姑娘们也拘束,珍哥儿琏二你们情了姑老爷出去喝酒,我们这里自在些。” 贾珍就等着贾母的话呢,这几天朝堂上简直可以说是翻云覆雨,江苏按察提刑司全部官员几乎是全部落马,顾直干掉了一切异己,贾珍敏锐的察觉到,似乎要变天了。他可是有很多事情要请教这位姑父呢。贾赦和贾政也听了风声,巴不得找林如海这个最靠谱的人商量。 等着屋子里就剩下女人,贾母一转脸看着宝钗若有所思的神色,压抑着心里涌起的厌恶:“我是欢喜糊涂了,你还有身子呢,禁不起劳累。我想了几天,你身子越发的沉了,再几个月就行动不便了,住在园子里虽然景色好可是有个什么,就顾此失彼了。不如搬出来,就在你们太太后边的抱厦住着,我不偏心,宝玉也跟着你媳妇在一起。还是叫三丫头和四丫头搬回去。”贾母不容分说直接指派:“凤丫头立刻收拾了屋子,我明天就要查看的。后天是个极好的日子,就搬过来。琥珀你带着人帮着宝二奶奶收拾东西。” 王夫人不知就里,也跟着赞成,独有宝钗心里一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仔细想想,却又没什么可多心的。贾母的话句句在理,毫无辩驳的机会。 前边,林如海和贾家的几位爷们半真半假的应酬着,贾珍和贾琏脑子最快,他们立刻听出来林如海意有所指,成宝儿的事情没想象的那么简单,后面的幕后指使人不是东宫便是和东宫走得近的权臣。能称为权臣,还和东宫走得近的,出了北静王就数甄家了,这两家和贾家的关系都很近,那么就是说把锅甩给贾家的无外乎是这两个人。 贾赦听得半明白半糊涂,不过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如今分了家,贾赦手头上宽裕不少,暖饱思淫,家里那点俏丽标致的丫头都看不上眼了,开始对着江南瘦马动心思了。 想着顾直在南边呢,正好可以帮忙,贾赦一心盘算着等一会怎么和林如海说,情顾直帮着自己踅摸几个标致丫头的话。贾赦之所以要求顾直,而不是自己派人去,实在是他知道顾直的为人肯定不会从中吃回扣,这样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花费。 贾政呢,则是一脸的郁闷,他只是看着别人都做官做的风生水起的,自己却成了白丁!贾政有些不好意思见林如海,老觉得别人会嘲笑他。但是贾政有点不甘心,官复原职不要想了,但是若运动一下,还是能再闹个官儿当当的。要怎么开口求呢林如海呢? 贾政这会事既当又立,想开口求人又不好意思,在哪里矛盾呢。 正在林如海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就见着一个婆子进来说:“老太太情姑老爷过去呢。” 贾赦和贾政心不在焉,贾珍明白这是贾母有话要说,也就趁机告辞了,贾琏陪着林如海进去了。 鸳鸯早就打发走了那些丫头们,亲自守在外面,屋子里只剩下了贾母和林如海。贾母开门见山:“这件事可是甄家甩的祸害?” 林如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说:“到底是老太太,既然老太太心里明镜一般何必来问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呢。不过老太太放心,皇上一时半会的没心思理会这个。想来老太太还不知道呢,江南有个要紧的案子,皇上的注意力都在那边呢。”说着林如海就把牛子儒如何买通上百官员,私换死囚身份的话说了。 贾母认真的听着林如海说的每一个字,半晌她才缓缓地叹息一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看甄家百年家业算是要到头了。姑爷和我说这个,是看在敏儿和玉儿的面子上不忍心叫她们伤心罢了。甄家的今天未必不是贾家的明天。到了那个时候,我只求一件,宝玉是个没坏心的傻孩子,他太干净了,没了家里护着只怕是生活艰难,你就权当看在敏儿的面子上,到时候帮宝玉一把。这个是我给林丫头的东西,本想着我们祖孙还能一见,当时候当面给她。谁知我的身子,哎,还是先给你,你给林丫头吧。” 贾母拿出个紫檀螺钿盒子交给林如海,林如海当然知道贾母的用意,她不会直接开口求林如海帮着贾家如何,只能拿着亲戚情分来说,再加上金钱利诱。这个盒子沉甸甸的,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都是些奇珍异宝。 林如海打开盒子,跃入眼帘的东西叫他心里一动。一个很精致黄金花丝五凤钗,上面镶嵌着各色珍奇异宝,单是一个核桃一样大的红宝石就已经价值连城,这个凤钗好眼熟的样子,对了,好像是当年顾直母亲的心爱之物,据说是她的陪嫁原先是一对,一只在顾直母亲的亲姐姐,当今皇后手上。随着顾家抄家灭门,那一只也失落了。谁成想却在贾母的手上。 想到这里,林如海心里一动,她合上盒子,推到贾母跟前:“老太太的东西还是留给宝玉他们吧。” 林如海这是嫌少,还是依旧记恨着以前的事情?贾母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你还记恨着以前的事情?当初都是我糊涂了,只想着促成他们,我的宝玉哪里不好?你偏心自己的学生,我就不能偏心我的宝玉不成?他现在这个样子未必不是因为心里有——”宝玉是贾母的心尖子,提起来当年的时候,贾母依旧坚持宝玉才是黛玉的良配。 面对贾母激动的情绪,林如海却很淡然:“老太太别着急,事已至此何必多说呢?我不是记恨以前的事情,也不是嫌弃东西少。我只问老太太一句话,拿着这样的东西能心安理得吗?这里面东西的来历老太太不知道吗?” 贾母脸色顿时苍白的吓人,时过境迁,贾母都已经忘了她这些体己的来源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贾母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如海,此时若是宝玉看见贾母这副样子肯定会大大的吃惊的,哪里还是那个慈爱,优雅的老祖母,贾母现在就像是一只夜枭,带着黑夜的气息,无声无息的迎面而来,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林家有组训,不沾不义之财。那个东西,我担心我要是拿了,会沾染上血腥。”林如海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贾母忙着叫住了林如海:“你站一站,你——难道顾家还有人在?或者是有人想为顾恺翻案不成?” 林如海也不理会贾母的话,只往外走,贾母顿时慌了,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莫非是皇上的意思?”要是那样,可真是离着塌天大祸不远了。 老太太开始坐不住了,林如海没理会贾母,头也不回只放下一句话:“老太太一向是审时度势,不知道比那些男人强了多少。天道昭昭,沉冤终有洗雪的一天,当年如何老太太心里清楚,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贾母呆坐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晚上,宝钗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越发的心神不安,薛姨妈因为心疼女儿特别过来陪着她。见着女儿脸色不好,坐在灯下独自想心事,忙着安慰道:“你不要多想,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想,你肚子越来越大了,园子里面这么大,有点事情怎么办?你在那边住着,我也能时常去看你。而且宝玉也搬过去不是更好,虽然麝月莺儿几个现在看着老实,不肯兜揽宝玉。但是人心是会变的,若是她们趁着你不方便的时候教唆宝玉,可有你哭的时候。” 就连着母亲也觉得老太太是好心了!宝钗内心苦笑下,老太太还真是手段高明,叫人挑不出来理来。 “老太太是心疼自己孙女了,三姑娘和四姑娘闹着要搬出园子,这不是叫人说你做嫂子的容不下小姑子们。如今你搬出来,叫两位姑娘搬回来,正好堵上了他们的嘴。你这件事做的未免是太急躁了点,其实三丫头和四丫头住在园子算什么,就是省钱能省多少?且忍耐几年,等着她们嫁出去,也就没事了。你往日做事稳重,怎么成了家反而急躁起来?”薛姨妈搂着女儿,轻声细语的开解着。 宝钗苦笑着说:“妈妈说的是,可是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以前没嫁过来,和现在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嫁给宝玉之后,宝钗的日子比以前做姑娘郁闷多了,丈夫的冷淡,婆婆的威势,贾家下人们的议论,宝钗很难保持平和的心态。加上以前和贾家姑娘们相处宝钗总觉得被她们压了一头,因此有了机会,宝钗几乎是下意识的给探春和惜春难堪,好缓和下心里的痛苦。 自己竟然变得这样,生活还真是折磨人! 正在薛家母女在灯下闲话的时候,莺儿忽然悄悄地来了宝钗皱着眉:“你怎来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夜了,你怎么进来的?”宝钗哪里肯叫麝月一个人在外书房独自服侍宝玉,就把莺儿也派过去,这个时候已经快三更天了,莺儿却进来了。难道是宝玉那边出事了? 见宝钗脸色不好,莺儿忙着说:“我早就想进来的,奈何脱不开身。” 第九十一章 黛玉嘴角含笑正就看着奶娘怀里的小丫头, 逗着她玩呢, 院子里面儿子欢快的追着一只蝴蝶在跑。眼看着就要把一只硕大的蝴蝶追到手上了,谁知顾晔佳一下子就扎进了一个怀里。顾直拎着儿子,高高的抱起来:“还没进来就听见你大呼小叫的, 也不读书,整天的就知道玩耍。”说着顾直拿着胡子使劲的骚扰者顾晔佳的脸蛋。惹得儿子兴奋的尖叫躲闪起来。 “你们两个小声些,小心着妞妞被你们吵醒了。”黛玉眼看着女儿刚才昏昏欲睡的, 这会被父子两个的叫声给打搅了,小丫头郁闷的皱着眉头,小嘴撇着似乎要哭出来的架势。黛玉忙着把孩子接到怀里,温柔的哄着。奶娘则是笑着说:“奶奶不用太小心了,妞妞已经是睡了不少了,这会是无聊着正想找个发泄的口子呢。这才是上午, 小心着睡颠倒了,晚上就不肯睡了。” “叫我看看小丫头, 比起来前几天真是长大不少,脸蛋也胖嘟嘟起来了。”顾直扛着儿子过来, 凑过来看着闺女,顾晔佳则是好奇的说:“妹妹根本没长大,她还是整天的都要抱着,要吃奶!”顾直捏了捏儿子的鼻子:“你知道什么,小孩子又不是吹糖人的, 风吹吹就长大了。你小时候也是这副样子, 整天的要人抱着, 要吃奶。一直到一岁的时候才能学会走路呢。” 说着顾直放下孩子,对着跟着股业绩的奶娘说:“带着佳儿去洗洗,一身的都是汗了。”奶娘忙着带着孩子走了,黛玉倚着柱子抿着嘴看着顾直只是笑着不说话。顾直有些不自然的打量下自己:“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难道有东西不成?” “我打量着你再也不回来了,还好意思说女儿长大了不少。这几个月了,你都在外面忙着,哪里还记得我们呢。我原先想着只怕是女儿都学会走路了,你还在外面忙着呢。怎么京城的钦差走了,你反而是更忙起来了?”黛玉嘴上虽然都是埋怨,但是眼神却很温柔,她温柔的目光落在了顾直脸上身上。自从牛子儒一案水落石出,一省官员都是噤若寒蝉,当时被抓起来的就是十分之三,皇上得了郑如松和金石的通报,气的把茶杯都摔了。 连着下了几道圣旨,叫郑如松和金石暂时留在江苏,接着调查官员们贪污舞弊的情形。这一查不要紧,一省官员竟然被牵连到一半。不仅有贪污受贿的,还有结党营私,互相倾轧的,更有官商勾结,侵占民田的,原本好好地一个富庶省份,竟然是个表面光鲜的烂苹,里面都坏了。 皇帝特别下旨,一律彻查,毕方是板上钉钉的罪犯了,应大忠也被人告发是任人唯亲,私下纠结势力。应大忠把和他当初一个座师的同年都纠结起来,只要是同年都委以重任,至于和他意见相左,或者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做的再好也不会提升。上面有什么政令下来,应大忠就要先和自己圈子里的人一起商议,对他们有利的自然先执行,对他们不利的就要想办法歪曲上面的意思,变成对他们有利的政策。至于百姓的死活就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了。 这样本来两位布政使,一位按察使,一位都指挥使,就落马了两个,政务和司法两件事情全落在了顾直身上。顾直要忙着甄别官员,调查那些官员是否有行贿贪赃,结党营私的劣迹,还要维持着政务运转,选拔那些能出淤泥不染的清廉能干的官员上来。一时间忙的团团转,家里一摊子事情就全落在了黛玉身上了。 “多谢你连日辛苦!”顾直拉着黛玉的手,眼睛亮闪闪的,黛玉低着头,娇嗔的想抽回手,谁知却被顾直抓的紧紧地不放:“你这个人,没脸没皮的叫人看着像什么样子?你这些天在外面,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开进去换衣裳洗澡去。我叫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夫妻连个携手,低声的说着私房话进屋去了,紫鹃和雪雁早就预备了热水,顾直去洗澡不提。 黛玉带着丫头们整理着顾直拿进来的衣裳等物,雪雁看着顾直几双鞋不是破了就是脏了,不由得说:“奶奶前几天给大爷做鞋,我还说哪里穿的那样快,谁知却是我说嘴打嘴,叫人看着还以为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谁知却是个坐在衙门里面的老爷。”黛玉叫丫头拿了脏衣裳下去,笑着说:“你打量着做官是整天在衙门里面坐着不动,只发号施令么?要是那样的话也只能是个昏官了。尤其是地方上的官员,要是只想着稳坐如山,不是被下面的人骗了,就是自己懒惰。” 紫鹃想起来贾家的情形,忍不住说:“一样都是做官的,怎么东府里的大爷和咱们这边的大老爷就能整天的吃酒,二老爷倒是不喝酒,却是和一群清客相公们鬼混。我看朝廷很该查一查那些官员们的作为,整天的喝酒不务正业的干脆让位出来给能干的人。就和奶奶管家的一样,认真办事的有奖赏,偷懒怠惰的开革出去。” “阿弥陀佛,没想到紫鹃能举一反三,今后你跟着你们奶奶读书。没准还能考中个状元什么的,等着殿试的时候你也花团锦簇的做上一章针砭时弊的文章,叫群臣汗颜,为皇上分忧如何?就冲着你刚才的话,紫鹃要是个男人可以做内阁宰辅了。”顾直已经洗澡出来,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打趣着紫鹃呢。 黛玉按着顾直坐下来,紫鹃递上毛巾给黛玉:“大爷就拿着我们做奴才的开心,我不过是看着大爷办事辛苦,有感而发罢了。我那有什么宰辅的本事,也不过是跟着奶奶从小在一起,耳濡目染罢了。说起来状元,咱们眼前有个现成的。我去看看厨房预备的饭菜如何了。”说着紫鹃已经出去了。 “这个丫头,以前不是闷葫芦似得,整天不问她也不说一句话。怎么几天没见,忽然牙尖嘴利起来。你是怎么调教丫头们的?”顾直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黛玉的服侍。 “她刚才自己不是说了,耳濡目染而已。我大概是成了管家婆,越发的睛明势力起来,连带着身边人也变得泼辣刁钻了。这大概就是珍珠变成了鱼眼睛了。”黛玉想起来宝玉以前珍珠边鱼眼睛论,拿出来自嘲。 “胡说,你怎么就变得势力起来,至于精明,我也不认为这是个贬义词。你想想看,种田的分不清农时,做官的不能断案读书的不明白道理,可是不精明了,那不成了天下大乱了?什么珍珠鱼眼睛的,珍珠过一百年还是珍珠,鱼眼睛再闪亮也只是鱼眼睛。你在我心里,可是无价之宝。”顾直拉着黛玉坐在腿上,轻吻着黛玉的鬓角。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脸上飞起一片云霞:“甜言蜜语!我才不信呢。你的事情可算是告一段落,再也不用整天到处跑了。也该歇一歇了。今天佳儿还闹着要出去玩呢……” “暂时算是没事了,只是空出来不少的空缺还要看吏部如何填补。我估计着,没准皇上会叫我回京城述职,佳儿也不用闹着出去玩了,咱们回京城去,岳父大人还没见过妞妞呢。我给女儿取了不少的名字都觉得不好,还要请岳父帮着参详下。”顾直贴着黛玉的额角说起来官场上的事情。 “也是如此。你算是胜了一局但是那边未必肯善罢甘休。到京城固然能见到父亲,可是你离开了,这边怎么办?”黛玉有些担心的问,甄应嘉虽然输了一局,但是甄家树大根深,岂能善罢甘休,顾直前脚走了,后面那些人再反扑回来。或者趁着顾直不在,捏造出来些顾直的错处,到时候成了一团乱账,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还有件事,前些天老太太特别派人来了,只说是查看江南的地产,剩下的来人什么也没说。可是我看出来,怕是老太太对着甄家有些不放心了。以前我在外祖母家的时候,留听着他们说外祖母家在江南的地产都请甄家代为管理,庄子上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和甄家说话的。忽然就要来查账。管中窥豹,不知道你这一闹,京城成了什么样子,我担心父亲呢。”顾直在这边算是和甄家撕破脸了,甄家和贾家是世交,黛玉不相信外祖母家不会掺和进来。 父亲还在京城,林如海又在都察院的位子上,黛玉这几天一直担心着,生怕父亲为难。 “你放心,我看老太太是个最精明的人,至于岳父大人,肯定能安然置身世外。至于我进京之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忙的,考察官员,本来便是我的职责之一。我不藏私,秉公提拔官员,现在江苏的官员,我不敢说全部都是忠良之臣,可是大多数都是禁得住考验的。”顾直用力的抱了抱的黛玉,把自己埋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吸着黛玉身上的气息:“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办事见人,就想着能早点回来和你在一起。” “大爷,外面钱先生周先生找大爷呢!”一声通报打破了刚才的旖旎气氛,顾直叹息一声,无奈的放开黛玉:“真是——可恨!” 黛玉忍不住捂嘴偷笑:“你别在我面前装了,赶紧出去吧。”说着黛玉麻利的给顾直梳好头发,看着他出去了。 晚上顾直进来,果然吏部叫顾直到京城述职。顾直选了十一月起身,黛玉算了下时间,就叫人安排行装收拾东西,写信给林如海。 一转眼,到了十一月,顾直先安排黛玉带着孩子先走,自己则是处理了年底下的政务,随后就赶上来。一路上很顺利,黛玉带着孩子很开到了京城码头,早有林如海派来的家人等着呢。弃舟登岸,上了轿子,很快的就到了林府。 林如海已经是站在二门前边等着黛玉和两个外孙呢。一进门,黛玉见着林如海眼圈一红几步到了父亲跟前:“爹爹一个人在京城,我总是不放心。我总算是能回来了。”林如海打量着黛玉,见女儿出落得更好,再也不是以前眉宇之间总带着淡淡忧愁的样子,而是越发的神采奕奕,脸上气色也好多了,虽然一路上辛苦,可是脸色依旧白里透红,一看就是个幸福满足的少妇了。 林如海长长的舒口气,带着玩笑的语气说:“家人团圆是好事,怎么还哭起来了?顾直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佳儿都长这么大了?妞妞呢,叫我看看!”林如海抱起来小外孙,又问妞妞。 “外面寒冷,还是进去说话。”林安忙着请林如海和黛玉进去说话。 到了正堂上,黛玉带着两个孩子给林如海行礼拜见了,大家到后堂上坐着说话。京城的天气比南边冷多了,后堂上熏笼里面烧着热热的炭火,几个大盘子上摆着时鲜果品,一室温馨。黛玉看着林如海,没有担心的衰老和孤独,反而是精神奕奕,精神比当初矍铄了。正在说话,就见着香菱进来,她一见着黛玉,忙着过来要给她磕头。 黛玉忙着拦着她:“你这是做什么?你在这里尽心尽力,我还要谢谢你呢。今后休要如此。你只拿着这里做自己的家吧。”说着黛玉叫了孩子们过来见香菱。 香菱忙着谦让:“姑娘是要折煞我了?我算是阿哥名牌上的人,可禁不起哥儿和姐儿的礼。”黛玉却是不以为然的说:“你是父亲的学生,可算是我的姐妹了,他们问候你是应该的,我可是从来没拿着你当成丫头看。听着父亲说,你是个会慧根的,在学问上比我强多了。你一心向学,现在学识已经在我之上了,看样子今后你也是要成为谢大家那样的才女了。他们两个有你这样的姑姑,可是光彩的事情。”说着黛玉叫了顾晔佳过来:“我把你侄子交给你了,你做姑妈的可不要藏私啊。” 香菱还要谦让,林如海却点点头说:“玉儿的话很对,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顾直政务一堆还闹不清,玉儿事情也多了,我看佳儿是个好苗子,正需要个有耐心的启蒙先生。你性格,学问都合适,就不要推辞了。等着顾直回来,他还要给你磕头呢。你是我的学生,顾直也是我的学生,你教的起佳儿。” 听着林如海这样说,香菱也只能罢了。 黛玉就在林如海这边安顿下来,收拾了东西,黛玉在房里休息,给顾直写信,就听着雪雁的声音:“香菱姐姐来了,我们奶奶正在屋子里呢。”紫鹃忙着推了推雪雁:“这可是在京城,你还叫以前的名字,仔细着传到那边去。甄先生,快请,我们奶奶等着你呢。”说紫鹃打起帘子,请香菱进去。 香菱拿着一本书进来,对着黛玉说:“我实在是禁不起先生这个称呼,还是叫我以前的名字吧。你回来自然少不得要到那边去走走,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安,有些事情要和你说说。” 第九十二章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我来找我们老爷, 你们竟然还干推三阻四的?我们老爷就在里面呢!”竟然是林如海身边小厮的声音, 妙玉被外面的声音给惊动了, 她一抬头正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顿时紧张起来。林如海忙着对妙玉一摆手, 示意她不要惊慌不要出声。妙玉见林如海一脸正气,也就稍微安心了,她看了看屋子里面, 除了几个大书架, 就是一张大书案, 妙玉只能暂时躲到了书架后面。 “吵嚷什么——你们惊了王爷的架驾, 你们吃罪得起么?”接着是几个趾高气昂下人的呵斥, 林如海听着外面的声音,有些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着外面贾政阿谀奉承小心翼翼的说:“王爷来也不叫人先来通报一声,臣等也好提前打开大门, 迎接王爷。是谁把缀锦阁的门给锁上了,快点打开大门, 王爷请, 经书就在里面。”忠顺王爷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我也不过是临时来了兴致, 你们府上是做好事, 唐朝的经书,我可要开开眼了。那样珍贵的东西锁着也是应当的。”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忠顺王先进来, 贾政有些疑惑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 看着急匆匆赶来的贾琏说:“今天不是师傅们来刻板的吗?怎么一个人都不见?这里平白无故锁着做什么?看管经书的人呢?” 贾琏看着四周无人,很是奇怪的说:“真是反了他们了,我一早上出去的时候还见着林之孝领着工匠们进来呢?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怠慢了王爷了,你们赶紧上茶来。这地方总是有人看管,断然不会没人的,二叔别生气,我叫了他们守门的人来问清楚,看是谁没了王法,离开打一顿撵出去。” 说着一群人进来,林如海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忽然一动,他深深地看一眼书架后边,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趁着忠顺王一群人还在院子里面,林如海先推门出去了。没想到林如海站在楼门前,贾政和贾琏呆了一下,贾政还要问:“妹夫怎么来了——”话没出口,贾琏先一步抢在贾政前头:“我说呢,姑父是个喜欢安静的,对人又是最和气不过的,想必是那些小厮们偷懒,怠慢了姑父了。今天王爷好兴致,听说咱们家刻印佛经,也要过来看看。姑父学问高深,对唐史很有研究,正好和王爷切磋一番。” 贾政这才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赶紧符合着贾琏的话,一边请了忠顺王进去。贾政的心里一个劲的打鼓呢,贾家一向和忠顺王没什么交情对着王府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上次为了个戏子琪官,忠顺王叫人找上门来,贾政又气又怕,狠狠地敲了宝玉一顿。总算是平息了忠顺王的怒火,谁知忠顺王又找上门来,说什么要欣赏下唐朝的佛经。谁都知道忠顺王王爷对着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找这个借口上门来,肯定是来者不善! 忠顺王爷见着林如海也,也是一愣,林如海和忠顺王爷拱手问好,忠顺王敷衍了几声,仿佛有些躲闪林如海的目光。因为朝中上下都公认林如海是个大家,在学术上颇有建树,忠顺王则是个尽人皆知的学渣,忠顺王在林如海的跟前总是心虚的。 看了看四周,忠顺王不满的哼一声:“那个甄宝玉哪里去了?他不是说这边有珍贵的佛经吗?” 原来是这样!贾琏明白了,是甄宝玉撺掇着中顺王来的,但是甄宝玉好好地撺掇忠顺王来贾家做什么?贾政也糊涂了,自己的注意力圈在王爷身上了,竟然可发现甄宝玉一直在王爷身边呢。甄家不是一向是太子这边的吗?什么时候和忠顺王也有了交情了? “是谁在后面?”甄宝玉简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书架后面,大喝一声,早有家人赶着过去,来的可是忠顺王啊,这位王爷的脾气不太好,和贾家的关系很微妙,若是怠慢了王爷,肯定要挨板子的。 妙玉低着头从书架后面出来,看着忠顺王一双眼粘在了妙玉身上,放肆的打量着她,林如海似乎明白了什么?贾琏也看出来事情不对劲,忙着上前说:“这位是栊翠庵的妙玉师傅,时常在老太太跟前讲经说法,想来妙玉师傅是来查看佛经的,都是底下的人不省事,没有通报一声。你们快着些送了妙玉师傅回去。王爷不是要看佛经吗?请这边来——” 林如海早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因果,冷冷的看着边上做惊讶状的甄宝玉,林如海对着忠顺王一拱手:“王爷也喜欢唐本图书,因为年代久远,唐本书少的可怜,这本佛经虽然不是当年三藏法师从天竺得来的,可也是几位高僧精心翻译出来,据说当年那烂陀寺……”林如海学识广博,和大家讲起来当年三藏法师到天竺求佛法的故事。 饶是忠顺王那样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林如海拿着梵文对照着书上的翻译将佛法的奥妙,大家都不由得听的入神了。 妙玉这会已经是又急又气,脸上涨得通红,她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本来妙玉正在禅堂打坐,就听着外面有扣门的声音,婆子出去开门见着个小丫头,说四姑娘请妙玉师傅到缀锦阁去。原来妙玉早就想看看贾母珍藏的佛经,但是佛经被拿去校对,然后雕版印刷出来,妙玉也不方便到缀锦阁去。惜春看出来妙玉的想法,和她等着缀锦阁没人的时候,她悄悄地叫人来和妙玉说一声,趁机去瞻仰佛经。 妙玉看那个小丫头面生的很,就问:“是你们四姑娘叫你来的?”那个丫头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最近园子里面换了不少的下人,妙玉想着是个新来的丫头。她不疑有他,本想带着个婆子一起过去,可是又担心被人看见了,反而生出是非,因此妙玉只身一人下山来了。 林如海忽然出现已经叫妙玉有了不好的感觉,索性林如海一身正气,看他的神态也像是误入的。妙玉想着从缀锦阁的后门出去,谁知后面的门也关上了,妙玉也只能在书架后面困着。她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音,想着要是自己不出声,等着那群人走了,一场风波也就无声无息了。谁知甄宝玉却忽然闯进来,妙玉藏身不住,只能出来。 听着那边林如海说话,妙玉就趁着大家不注意,要悄悄地离开。谁知甄宝玉仿佛是跗骨之蛆,阴魂不散的开腔:“刚才林大人一个人在的时候,怎么不见妙玉师傅急着离开?现在王爷来了,难道是妙玉师傅嫌弃我们粗俗,就赶着要走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妙玉师傅清高惯了,见不得我们这些俗人!” 这个话说的真是诛心!甄宝玉好像在暗示妙玉和林如海如何,又在挑拨着忠顺王,朝野上下都知道忠顺王不喜欢读书,甄宝玉故意说这个话,明摆着是撩拨忠顺王的火气。 贾琏忙着打圆场,谁知忠顺王脸色顿时黑了,他自持身份尊贵,最生气别人说他粗俗,不懂学识。方才进来见着妙玉长大超凡脱俗,早就魂断颠倒了,这会见着妙玉满脸都是厌恶之色,就越发的认定甄宝玉的话。世界上只有我嫌弃别人的,还没有敢嫌弃我的呢?忠顺王本来就是个好色之徒,见着妙玉一个出家的女尼,早就动了邪念。 “谁嫌弃本王了?你一个女子,怎么就看破红尘,出家修行呢?”忠顺王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凑近了几步。妙玉下意识的躲闪着后退几步,她的行为更惹恼了忠顺王。“哼,看着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女子,能参悟什么佛法。也不过是个摆设,陪着老太太说鬼话骗钱罢了。对了,王妃也想找个说佛法的,我府上走动的那几个姑子不中用,不如请了师傅去可好?”忠顺王对着妙玉露出来垂涎之色,步步紧逼。 妙玉强自镇定,对着忠顺王道:“我学佛不精,王爷错爱了。”说着妙玉也不再理会别人,径自走了。 甄宝玉还要说什么,却发现林如海的眼色不善,他暗想目的已经达到,何必要惹恼了林如海。妙玉那样的人,就算是说她行为不检,也没什么杀伤力,惹恼了林如海反而是难以收场。看忠顺王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妙玉已经动了心思,只要把妙玉的嘴堵上叫她在园子里面消失,也就是了。 贾政看着气氛有点尴尬,忙着出来打圆场:“王爷看了半天佛经,想是累了,不如到正堂上喝茶,歇一歇。” 正说着,林如海见着自家的小厮在外面探头探脑呢,叫了他来问:“什么事情?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厮按着黛玉的话说了,忠顺王听见了,忙着一摆手:“老林家里的有事,你就忙你的去,我也要走了。” 林如海回到家,沉吟一下对着林安说:“请你们姑娘来。” 第九十三章 袭人?黛玉想起来香菱说袭人嫁了人, 看起来过得不错,怎么她忽然跑来了?黛玉沉吟一下对着林安家的吩咐:“带着她先回去,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她的。”按理说天色渐晚,袭人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林安家的低声的说:“那个女人看起来很落魄的样子,也没有人跟着的,既然奶奶认识她, 就先带回去。等着问明白了缘由,再作安排,别是叫咱们说拐带人口。” 等着黛玉回来,林安家的先叫人带着袭人去洗了脸换衣裳, 吃点东西,这边黛玉先去见了林如海, 林如海看着女儿笑着说:“可回来了,知道你们姐妹几个见面总是有话要说的。他们家的姑娘都不错,可惜——听说你还带回来个人,是谁啊?” 黛玉没想到林如海立刻就知道了,她笑着说:“爹爹真是耳目灵动,那个人半路上拦住了我的轿子, 天色怪黑的,我听着声音确实像是袭人。只是奇怪得很,香菱才和我说过, 袭人嫁人了, 日子很是过得。怎么——” 林如海垂眼想了想, 顿时明白了各种的奥妙:“大概是人家当初只娶得是老太太的丫头,想着大户人家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见过世面,懂事呢,娶进来做奶奶正好能管理家务,应酬交际也能胜任。谁知却是个——人家嫌弃她不是完璧之身吧。”林如海此话一出,黛玉想起来以前王夫人的态度,立刻明白了。 娶袭人的那个人家听说是很富裕的,断然不会要一个被赶出来的姨娘。黛玉感慨一声,看样子袭人当初在贾家是真的待不住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冒险出来。谁叫袭人的运气不好要,偏生遇见这样挑剔的人家。 “我想着袭人还有哥嫂,即便是和离地,她也不会这样狼狈。不如我先见见袭人,别是她的哥嫂搬家了。若是那样就好办了。”黛玉试探着林如海的意思。 “也好,先闹清楚她是因为什么落到了这个境地。她以前是老太太的丫头,后来跟着宝玉,你和她也算是有些情分,既然遇到了总也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要注意分寸。”林如海心里清楚得很,大概袭人的婆家不是个忠厚善之家,拿捏个错处把她直接休了。什么嫁妆也被扣下,袭人的哥嫂没准是看着妹子落难,干脆是袖手旁观,或者再狠点预备着发卖掉自己的妹子。袭人没办法才逃出来的。黛玉虽然掌管了几年家务,但是对着人性的险恶还认识不足啊。 当年袭人的家人能把自己的女儿卖掉,这样的人家可不讲什么亲情。 黛玉听着林如海的话,也明白了父亲的担心,她答应一声:“我明白,袭人现在不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了,我见她不过是因为以前的情分。她有自己的家人,我会拿捏分寸的。” “正是这个意思,你已经成家立业,做母亲的人了,要知道古道热肠固然不错,可是帮助别人,先要保全自己。你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林如海提点下黛玉叫她回去休息了。 等着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里,林安家的已经等着黛玉呢。“那个媳妇已经梳洗了,一直说想见见奶奶呢。奶奶现在见她还是等着明天?”说着就见着紫鹃进来“还真的是袭人,我不相信,悄悄地去看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是她!”紫鹃和袭人从小在贾母身边长大,听着黛玉带回来个自称是以袭人的妇人,越发的疑惑,就悄悄地去看。 黛玉也不忙着叫了袭人来,问紫鹃:“你可看真的了?她怎么到了今天的田地?可是因为家里遭了事情了,她不是有哥哥嫂子吗?” 紫鹃就把袭人的遭遇和黛玉说了:“袭人被人家赶出来了,那个人嫌弃她先头伺候过宝二爷,还怀疑袭人的孩子不是他们家的,但是也不敢撕破脸,就整天没个好脸色,也不叫她管家,只拿着她做个丫头使唤。后来她哥哥遇见了事情,整顿起来的家业有卖的卖,没的没,那家人顿时变了脸,捏造袭人和人不清白,一纸休书就把她撵出来了。她的嫁妆也被吞没了,只带着个孩子好可怜见的。她没办法只能到哥哥家去,她哥哥尚且不自保,哪里还有精神管她,还带着个孩子。嫂子心里不乐意,只要袭人去讨还嫁妆。她一个女人能的怎么样。在哥哥嫂子家里一时挨日子罢了。她哥哥竟然还想把袭人和孩子卖掉,她哪里肯就跑出来了。”紫鹃很是感慨的说起来袭人的遭遇。 林安家的在边上听着,也不由得咋舌:“这个事情从开始就坏了。我想袭人当初说亲的时候定然只说是那边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如今有些没根底爆发的人家,一般人家的姑娘看不上,想要个见世面会应酬的。就喜欢娶大家出来的的体面管事丫头。最好是老太太身边的,见过世面,身子清白,比大家小姐不差什么。一进门管家,来往应酬就能上手,嫁妆还多,可是彩礼少,娘家也不挑剔。袭人的娘家肯定是瞒住了她以前服侍过宝二爷的事情。想着没正经开脸,就想含糊过去,偏生遇见个挑剔刁钻的人家。虽然那家人办事不厚道,但是仔细分辨起来,就是打官司也未必能赢。” 黛玉听了林安家的话,正好和林如海的话相对,不由得感叹起来:“轮起来袭人是个极好的,奈何却有这个遭遇,好在有个孩子。也不知道那户人家这样狠心,竟然连着孩子也不要了。” “呃,那个孩子我看了,虽然天黑看不真切,但是长得却和宝二爷相似的多呢。”紫鹃压低声音,说出个惊人消息! “这可不好办了!按理说袭人是已经出来的人了,又嫁人了,那个孩子可就说不清了。若是真的和袭人说的那样,那户人家撵她出去也合情理。这下可难办了,她怎么撞到了奶奶跟前呢?其实要真如她所说,干脆带着孩子到贾家门上闹去。”林安家的皱皱眉,林安家的做了多少年管家娘子,大户人家这样的事情没少听。 袭人大概是慑于宝钗威势,不敢到贾家去,却不知道怎么撞上了黛玉。 黛玉心里一动,刚想说见见袭人,可是想起来林如海的话,她对着林安家的说:“我今天累了,你叫人安顿了她休息,看好了她,若是袭人要什么,你只管去办。悄悄地叫人去打听下,现在袭人家里知道不知道她出来了。还有袭人以前嫁的人,你打听下是不是和她说的一样。” 林安家的领悟了黛玉的意思,笑着说:“奶奶办事仔细,想的周全。”说着林安家的自去叫人打听消息,紫鹃服侍着黛玉休息了。 黛玉换了寝衣,坐在灯下看书,紫鹃有些不解的说:“奶奶叫人去查,难道是袭人说假话骗了咱们了?” “你这个丫头,我素日就是个实心眼没心机的了,你竟然比我更甚,今后你要是当家,还不要被人诓骗了去?若是袭人一个人,我拿出些钱来给袭人,或者回家跟着哥嫂生活,或者再嫁,不算是当初我们相识一场。可是她带着个孩子,口口声声的说是宝玉的。那边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孩子谁能肯定是宝玉的?当初可是袭人自己要出去的,她嫁了人,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再者说了我一个外孙女,和他们家也不过是亲戚情分,哪里管这些事情?”黛玉紧蹙着眉头,叹息一声:“没想到会成了今天的局面,袭人是个一心服侍的,那个丫头也是个痴心,谁知竟然不容她。” 紫鹃这才是想明白了,嗨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袭人可是跟着哪一位最要好呢,是谁抓着机会就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说袭人好,好像宝玉身边那些丫头就她一个赤胆忠心的服侍,别人都是混呢。结果不明不白的,屋里人不是屋里人,姨娘不是姨娘,连个姑娘都没混上。没想到哪一位这样狠毒!平日却都是笑嘻嘻的,还夸她忠厚有担待。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想呢。”紫鹃想起来当日的情景,露出来讥讽之色。 黛玉放下书本,笑着推了推紫鹃:“多早晚了,你还在这里嚼舌,赶紧睡吧。这个事情我还要和爹爹商量下。看是和那边说一声呢,还是怎么样。” “这个事情和咱们没关系,只是要告诉怎么说呢?不如叫袭人的哥嫂出面,到那边说去。”紫鹃服侍着黛玉歇下,掩上帐子移灯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上,就见着林安家的气急败坏的来报信:“那个袭人跑了扔下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还了得?上夜的人都是死的不成?一个大活人出去,竟然没人知道?”没等着黛玉说话,紫鹃先问起来上夜人的责任。 “这个不能怪上夜的人,昨天按着奶奶的吩咐,我去问了袭人,那户人家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她一一说了,也没异样的表现,只问奶奶什么时候见她。我说闹清楚了事情,奶奶自然见她,后来上夜的人说袭人一晚上没什么异样的,她屋里的灯早早熄了。整晚上都安静的很。谁知一早上就听着屋子里面孩子哭,等着人进去,却发现袭人早就不见了。大概是趁着天明,上夜的人开门没防备,袭人趁机走了。追到了街上遇见个担水的说是见过一个穿戴和袭人相似的人急匆匆的走了。二门上上夜的人知道没办好差事,跪在外面等着奶奶发落呢。那个孩子要怎么办呢?”林安家的无奈摊摊手,心里埋怨这个袭人真是个祸害! “叫他们起来吧,也不怪他们。她一个女人能跑到那里去?叫人一路上打听着找,再到袭人的家里问问。昨天我交代你的事情,还要办。”黛玉说着站起来,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确实叫人出乎意料。 没想到林如海听了黛玉的话,却不以为然的一摆手:“别自责了,她是算计好了找上门来的。叫去袭人哥嫂家打听消息的人不要惊动了他们,只悄悄地打听就是了。我想这个事情大概出在袭人哥嫂身上。那个孩子——先叫人带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林家下人办事的效率很高,下午的时候就有了消息,打听消息的婆子回话来说:“袭人的哥嫂果然不像话,他们欠了钱,急着要钱还债,有人牙子见着袭人的那个儿子长得好,说要卖了去做小倌儿唱戏,愿意出大价钱,她哥嫂就动心了。袭人大概是为了这个逃出来的,袭人以前嫁的人家确实是做生意的,以前也不过是个挑担子的小买卖,谁知后来怎么爆发了,有房子有地的,担心和生意上的人来往别人看不起他们,就想找个见过世面的媳妇。现在哪家人还生气呢,说是花了不少的银子钱,三媒六证的娶个了破货。看样子袭人没说谎。” 黛玉连着屋子里的丫头们听得都是一声叹息,紫鹃和雪雁不由得想起来袭人那个孩子可怎么办呢?这会送到贾家去不是乱上添乱? “把袭人那个孩子带来,我看看。”看起来这个孩子十有捌 九是宝玉的了。紫鹃答应一声,出去领着那个孩子进来。一会就见着一个婆子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进来,那个孩子虽然穿的衣裳旧了,还有些不合身,可是都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衣裳做的针线很细腻,尤其是那个虎头帽子一看就是袭人的针线。 那个孩子虽然有些瘦弱,猛地见着这些生人有些害怕的缩在婆子的怀里,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打量着众人,这一看去果然和宝玉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态怯生生的,没了宝玉那种潇洒。 黛玉接了那个孩子过来,拿了果子哄着他,问他叫什么,几岁了,奈何那个孩子话还说不清楚,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安静的拿着果子吃。看着孩子的婆子说:“他的娘说过,这个孩子是开桂花的时候生的,唤作桂儿。从小就没多少奶吃,一直长得很弱。不过倒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娘,爹爹什么时候来啊!”帘子一掀,顾晔佳跑进来,一眼见着黛玉怀里抱着个陌生的孩子,他几步到了黛玉跟前,好奇的打量着:“这是谁?”说着顾晔佳忽然捏着桂儿的脸蛋,使劲的往两边一扯,桂儿哇的一声哭起来,手上拿着的果子也掉了。顾晔佳小包子发现自己好像是闯祸了,待在原地讪讪笑着,眼角瞄着门口预备着时刻开溜,去到林如海那边寻靠山去。 早就看出来儿子的心思,黛玉一手抓住了顾晔佳,打了一下他的爪子:“往日和你说的话,你当成耳边风,你就是这样对比你小的孩子的?” “我看他实在好玩的很,我也不是有意的,都是爹爹平常总这样扯我的脸,你们也不要我扯妹妹的脸,今天总算是有机会——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顾晔佳很郁闷的嘟着嘴,你们大人太双标了。 黛玉被儿子毫不留情面的驳了面子,顿时满头黑线!谁教顾晔佳是第一个孩子,黛玉和顾直都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孩子的喜爱了。顾直喜欢拿着胡子茬骚扰儿子,黛玉则是喜欢捏小东西滑溜溜带着奶香的脸蛋,等着高兴地时候,顾直会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每次这对新手爹娘用行动表达爱意的时候,小包子都会发出不满的尖叫。 不过这都被她们忽视了,猛地被儿子吐槽,黛玉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小东西一点也不好玩了! “你还小不会掌握力道!既然佳儿不高兴我们亲近,那以后我们就远着你。本来想带着你到京城各处名胜转转,还是算了吧。”黛玉眼光流转,似笑非笑的逗着儿子。顾晔佳顿时苦着脸,扯着黛玉的袖子:“不要,我要去,我是阿娘的儿子,我的就是阿娘的,阿娘这是喜欢我!以后随便捏!”顾晔佳听着要去玩,顿时把脸凑到黛玉跟前,眼巴巴的看着黛玉。 “你个小东西!”黛玉笑着捏捏孩子的脸蛋,顾晔佳打量着桂儿,眼睛亮闪闪的:“他是谁啊,把他留在家里,跟着我玩好不好?” ………………………… “还是江南养人,咱们状元郎越发的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了。”靖王摇着扇子,随意的瘫在椅子上,翘着脚看着进来的顾直。 顾直故意装模作样的要给靖王请安,谁知膝盖还没弯曲,靖王已经嗖的一声,到了顾直面前吗,把他扶住了:“你回来了可真好的,我一个人在京城真是无趣的很,有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了。你知道么,甄家的野心不小,竟然打起来平阳妹妹的主意了。皇上也是糊涂了,竟然在太后跟前夸奖起来甄家那个什么宝玉的。你这回事大获全胜,皇上准你的折子,今后没了掣肘,你就能大展身手了。”靖王亲热的拉着顾直坐下来,说起来京城的情势。 第九十四章 等着顾直回到家里, 就见着林如海正逗着孙子玩呢, 顾晔佳只能骑着竹马在院子里面跑, 林如海抱着小丫头,看着孙子, 一会桂儿也要上来和顾晔佳一起玩,可惜他年纪太小, 站还站不稳,奶娘担心他摔着,赶紧抱着桂儿。 顾直笑着说:“岳父好兴致,佳儿整天的胡闹,很该管一管了。我想着从明天开始叫他全天念书去。”这个日子确实聪明,但是也淘气的很, 顾晔佳正在坐不住的年纪,一转眼就能跑的不见影子,连着顾直也开始头疼了。担心万一自己的儿子也被养成了宝玉那样的, 可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林如海把外孙女交给边上的奶娘,似笑非笑的说:“你大概是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或者是受了谁的气了?一回来就拿着孩子开刀。佳儿是你的儿子, 你拿着个小孩子出气, 算是怎么回事呢。我看他这样很好,整天读书, 一个四岁的孩子你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被林如海看出心事, 顾直才赫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竟然一遇见了烦心事, 就会特别严厉的教育孩子,他这是做什么呢?顾直一下子醒悟过来,对着林如海拱手道:“多谢老师的教诲,学生实在是修为不到,叫老师操心了。我却是遇见个为难的事情。怎么不见玉儿?” 这个事情顾直还要听听黛玉的意思,谁知黛玉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林如海点点头:“还算是知错就改。其实这是人的通病,对于比自己弱小往往不在意。君子慎独,讲的就是这个。你前脚刚出去,皇后娘娘就叫人接了玉儿到宫里去了,难道这件事和玉儿也有关系?莫非是贾家的事情?” 林如海敏锐的察觉到什么,盯着顾直的眼睛:“贾家现在收敛了不少,就算是出事,一时贾珍那边——” “不是,岳父放心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皇上现在没心思管贾家那点破事,江南的吏治腐败,皇上当务之急是整顿官场呢。今天见了靖王,他和我说起来公主的婚事,皇上好像是属意甄宝玉呢!靖王说皇后有些着急了,特别叫靖王帮着想办法。”顾直对林如海从来不隐瞒什么,有什么话都直说。 原来是为了这个,林如海调侃的说:“靖王拿不准主意,或者没有这甄宝玉的把柄,就要你来帮忙了?你是想把甄宝玉行为不检的事情抛出去,可又担心——玉儿伤心,因此犹豫不决。”林如海的话叫顾直顿时汗毛竖起来,怎么岳父全知道呢? 林如海看着顾直吃惊的样子,微笑着捻着胡须说:“不是我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法术,事情明摆着,你们自己乱了方寸罢了。皇上露出来甄宝玉好的意思,是只说了甄宝玉一个人,还是连着几个世家子弟一起说的?皇后和靖王关心则乱,他们最担心是什么?还不是和甄家有牵扯,因此皇上的话听到皇后的耳朵里只剩下了甄宝玉如何了。”林如海对着顾直招招手:“傻站着干什么,有话屋里说。这个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出手,若是靖王能明白过来,肯定会叫人阻止你。若是他不明白,叫他有个挫折也好。靖王最近兵部的差事做的很好,皇上夸奖了他,谁知还是太稚嫩了。” 顾直这会仔细回味着靖王的话,皇帝也没认定了甄宝玉做平阳公主的驸马,靖王是皇后养育长大的,在靖王的心里皇后就是亲生母亲,平阳公主便是亲妹妹。若是自己换在靖王的位子上,肯定也会关心则乱的。不过,岳父大人似乎有些不厚道,别人是稚嫩了点,可是也要看和谁比啊。他简直是个老奸巨猾,深不见底的老狐狸!谁能和你比! 宫中,平阳公主这个当事人倒是优哉游哉,黛玉进宫,她们也是姐妹重逢,平阳抓着黛玉在一起叽叽呱呱的说着悄悄话。皇后倒是抱着妞妞,逗着顾晔佳说话,喜欢的把不少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真的叫人爱不过来!就像是天上王母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一样。这几天太后心里不爽,等一会咱们到太后那边去,见着这两个小东西,老太太肯定高兴。你们别拘着他紧了,随着他玩去,多叫上几个跟着的人。玩去吧,知道你坐不住!”皇后看着顾晔佳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外面,就小东西想出去跑了,忙着叫人跟着他出去玩。 黛玉无奈的说:“总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倒是女儿更贴心一些。” “我也觉得妞妞更像你,你们夫妻两个都是天上地下少有的人品,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母后,我可要选一个相貌堂堂的驸马,那些长相奇怪的,我可不要!”平阳搂着皇后的脖子,拧着身子跟着皇后撒娇。 “你个不害臊的丫头,说的都是什么话!不害臊。你父皇说甄家的宝玉好呢?你难道喜欢那样的?”皇后意味不明的看着女儿,对于平阳的婚事,皇后的心情比靖王更复杂。在靖王看来,只要平阳的驸马不是甄宝玉,剩下的要求也就是家世人品。作为母亲来说,皇后更了解婚事幸福不是只看家世背景跟人品的。最好能是两个人情投意合。看着黛玉都已经是儿女双全了,皇后也希望女儿的婚姻和黛玉一样顺心如意。 听着皇后提起来甄宝玉,平阳的脸上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御花园的湖水边上看见个癞蛤蟆一样,平阳嫌恶的说:“想不出来你们为什么都说甄宝玉好?他那副样子那点好了?!一身浮华气息,文不成武不就的,对人对事毫无半点真诚之心,人前做出来一副谦逊之态,一转脸便是傲慢无礼。”说着平阳露出个冷笑:“柳下惠也不是装出来的,他眉宇间那点好色之心根本掩盖不住。” 皇后很是好奇,笑着问:“你也就是在太后的宫里惊鸿一瞥,怎么就看出来这么多的门道了?” 平阳冷笑着和皇后,黛玉说起来自己见到甄宝玉的情形:“我当时装扮成个宫女的样子,故意叫嬷嬷装成训斥宫女的样子,等着他们几个世家子弟过来就训斥我。其余的人见着嬷嬷在训斥我,都赶紧着走开回避了,唯独那个甄宝玉,惺惺作态,故意停下来看着,一双眼睛只在我和嬷嬷身上来回转。大概是看见嬷嬷身份不低,拿不准是怎么回事,就装着没看见走了。宫禁之内的规矩,他不知道吗?我想就连着第一次入宫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户人家也不会这样。他是依仗着他们家的势力,眼里没了王法呢,还是想在宫里英雄救美来一段风流佳话呢?我看人不用眼睛,只用心!我故意叫美娘去给端茶,那个人一见着美娘,就活像是——”平阳露出个讥讽的笑容不说了。 黛玉知道这个美娘是平阳身边一个长得极标致的侍婢,亭亭袅袅,大有飞燕袅娜之态,她的一双手,大概是世上最美的一双手了,骨肉匀称,肌肤莹白细腻,连着黛玉第一次见着美娘也恍惚了一下呢。想着甄宝玉和宝钗的勾当,黛玉心里忍不住感叹,几年没见平阳看人越发的犀利了。 皇后含笑看着平阳,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地了,女儿确实长大了,皇后别有深意的看着平阳:“既然甄宝玉不好,那么你觉得谁家的孩子不错呢?”平阳脸上微微一红:“母后就拿着我开心!”说着平阳拉着黛玉出去了。 看着女儿出去了,皇后身边的嬷嬷缓缓地说:“娘娘可以放心了,公主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孩子心性了。” “我倒是担心靖王,这个孩子看起来大咧咧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仔细着呢。为了甄宝玉的事情只怕是靖王比我还着急。你叫人出宫去,对靖王说,就说是我的话,不要轻举妄动,皇上是平阳的父亲,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至于那个甄宝玉,皇上还没糊涂呢。”皇后对着嬷嬷做个手势,嬷嬷忙着答应感慨着说:“这样是靖王的心结,当年若不是甄应嘉,靖王的生母也不会落的那个下场。” 皇后叹息一声:“倒是可怜了她了。都过去多少年了,只怕是这宫里没几个人还记得当年那个敏妃呢?” “也是敏妃自己太小心了,虽然她的父亲犯错,可是皇上不会迁怒到她身上。”嬷嬷想起来温柔和顺的敏妃由得叹息起来。皇后冷笑一声,摆弄着一个果子:“敏妃的父亲有什么错?不过是他上折子说中了有些人的心病罢了,敏妃的父亲是个耿直的读书人,自然比不上那些整天蝇营狗苟的官儿们有心眼,会看眼色,他直接上折子,弹劾甄家在地方上搜刮民财,贪污修建海塘的银子。结果呢,被人设计,身败名裂!自己的父亲爬灰,你叫敏妃怎么在宫里活下去?” 可怜的敏妃刚生下靖王,就举身赴清池了。“要不是娘娘护着,只怕靖王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甄家太可恨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谁不知道敏妃的父亲是个耿直的读书人,当初在国子监做祭酒,是出了名的刚正一举一动都按着规矩来。先皇还亲口说过,敏妃的父亲是真君子。他怎么会和自己儿子的小妾不清楚?还被人叨登出来了?” 皇后和嬷嬷说起来陈年往事,黛玉从宫里出来,回到家,林安家的过来说:“老爷和姑爷在书房呢。那边琏二奶奶叫人送了东西来。说谢谢奶奶送的东西,这是庄稼地里新出来的东西,情奶奶尝个鲜罢了。本来是想亲自过来的,奈何那边事情多,不能脱身出来。” 黛玉看一眼堆在廊下的东西,都是新鲜从地里摘下来的果子和菜蔬,黛玉笑着说:“这可是难得的东西,叫了来人来,我亲自道谢。既然爹爹他们有话说,就不要去打搅了。”说着黛玉进去换了衣裳。 等着换了衣裳,贾家的来人进来了。果然是凤姐身边的婆子。黛玉笑着道谢:“多谢费心,一点果子蔬菜还想着我。也不知道她忙什么,我闲了就过去和她说话。” 那个婆子笑着说:“这几天我们奶奶怕是不得闲,昨天宝二奶奶忽然动了胎气,一晚上请大夫吃药,折腾到了天明才算是暂时安稳了。老太太和太太都为了这个揪心呢。本来好好地,谁知就忽然动了胎气了。 黛玉装着不经意的问:“这可不能大意了,不是以前都是挺好的?莫非是二哥哥惹她生气了?” 那个婆子露出来个神秘兮兮的笑容,压低声音很八卦的说:“哪里是宝二爷?” 第九十五章 宫里, 黛玉去给平阳公主贺喜,公主正在皇后这边, 小太监殷勤的领着黛玉进去。还没进去就听着里面欢声笑语, 原来公主的婚事定下来, 后宫嫔妃都过来给皇后贺喜, 为公主添妆呢。平阳正被那群嫔妃们打趣, 见着黛玉来了,她眼睛一亮,忙着拉着黛玉走了。 俩个人到了寝殿后面的花园散步,黛玉刚要给平阳道贺,平阳忙着一摆手:“那些话就不用说了,咱们的情谊,不用那些虚礼。我现在心里既高兴又有点伤心, 这个地方,别人都认为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可是这里面却叫人闷气的难受,我是个女孩子,有朝一日还能离开。可是母后,我走了她更孤单了, 我又舍不得她。”平阳说着,眼圈忍不住红了。 黛玉沉默了,宫里是什么样子她当然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没用处, 她伸手握住了平阳的手:“皇后娘娘只你一个女儿, 你若是过得好了, 她心里比什么都欣慰。其实,你嫁出去了也不是不能回来,平南侯就在京城,你的公主府要修建好也还要一段日子。你这会哭什么,想着如何修建好府邸,以后没准还能请皇后娘娘和皇上到你府里看看呢。” 平阳拿着收卷擦擦眼角,感慨着说:“也就是你是真心实意的对我了,里面那些人,我是忍耐不了了,当初我的婚事没定下来的时候,一个个贼眉鼠眼的,有人巴不得我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辈子憋屈才好。有的人则是痴心妄想,最可笑的是你那个表姐,别人帮的都是自己家,就她,也不知道甄家给了她多少好处,一个劲的在父皇和太后跟前帮着甄宝玉说话。现在有装着没事人一样,过来贺喜。人最怕的是被名利迷了眼,你不知道当年,贤德妃刚入宫的时候,倒是个不错的,谁知后来却变了。” 黛玉没想到平阳说起来元春,她叹口气:“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她大概是没有子嗣依靠,想着能找个日后的靠山罢了。”元春年纪渐长,宠爱渐衰,更别说贾家现在的样子,元春身上的担子也不轻。 “她糊涂,你也糊涂了不成?哪有后宫嫔妃和东宫走的近的?甄应嘉这几年,简直是以太子岳家自居,连着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了。父皇怎么会容忍新帝有个野心极大的外家?贤德妃,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我知道你和她是亲戚,但是她的身份——你心里要有数。”平阳公主看向前朝的方向,黛玉会意:“我也不是疯了,管那些闲事做什么?我这几天一直想新鲜的花样子呢,已经带进来了,你选几个样子,我也好帮着你做嫁妆啊。” 平阳脸上一红,感激的抓着黛玉的手:“知我者,颦卿也,我素来没耐性做针线,正发愁那些小东西呢,你来帮着我可好了。” 回到家,黛玉发觉家里的气氛有点奇怪。眼看着紫鹃上来给她褪下镯子,黛玉忽然问:“家里有什么事情?怎么你们个个脸上都是有心事的样子?是谁给你气受了不成?”紫鹃忙着掩饰:“没什么事情,奶奶看差了。在自己家里,谁还能跑到咱们家闹事来不成?” 说着紫鹃借故要走,雪雁却是气哼哼的进来,戳破了紫鹃的谎话:“可不就是有人找上门来了,奶奶不知道吗?东府珍大爷上门来说亲了!说要把大奶奶的妹子说给咱们大爷呢!” 紫鹃忙着对雪雁使眼色,一个劲的说:“奶奶别听雪雁那个小蹄子说胡话,东府珍大爷是来了,也不过是说了一些闲话,没什么别的事情。奶奶也知道,那边珍大奶奶有两个妹子,可惜是尤老娘带来的,现在长大了,想着叫珍大奶奶帮着说人家呢,珍大爷不过是随便提了一声,大概是想着咱们大爷在南边认识的人多。” 黛玉看紫鹃的脸色不好,雪雁气呼呼的样子就心里明白了几分,顾直肯定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尤氏的妹子,黛玉恍惚的想起来两个很标致的女孩子,不过关于贾珍那边的风言风语,黛玉也多少听了一些,看样子贾珍还真是把算盘打到了顾直身上。黛玉不以为然的对着紫鹃说:“我也不是傻子,既然是珍大嫂子的妹妹,我也是见过的。很是标致的一个人,怎么会来咱们说亲?难道珍大嫂子就舍得自己的妹妹做小妾不成?” “奶奶可还记着?大爷是一个人上京城的,不是说路上遇见个熟人。那个熟人就是珍大嫂子的妹妹,听着东府的人说,三姐和珍大爷本来就是不清楚,当初为了哄着三姐高兴,珍大爷可是对她百依百顺的。什么好东西只要她张嘴,就给她摆在面。谁知三姐却是不满足,整天的指天骂地的。被闹的没办法,珍大爷又得了兵部的差事,因此一发狠就把她们母女三个人安顿在外面了,后来三姐也就安静了一段日子,原来他一个女子竟然孤身一人跑到南边去了。说要自己寻婆家的!谁知婆家没寻到,在路上还差点被拐子给拐了。幸亏她察觉了,吵嚷起来。正巧遇见咱们家大爷,说起来身份来历,大爷是看在珍大爷的面子上出手相助。后来叫了几个妥当的人护送了她回到京城。这个三姐真是不知好歹,咱们救了她,她不来感谢就罢了,还痴心妄想的算计上咱们大爷了?今天珍大爷来,刚露出来这个意思,就被大爷回绝了。见着大爷生气,珍大爷也慌了,赶紧说是误会了,忙着走了。大爷担心奶奶生气,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叫我们和奶奶说。”紫鹃把事情的经过和黛玉说了。 黛玉听着,才想起来,顾直回来的时候和她说过,那个时候黛玉也没放在心上,只奇怪,这个尤三姐真是个胆子大的,一个女子就敢孤身一人跑出去。没想到,她竟然对着顾直有了非分之想。 不过黛玉很相信顾直,而且尤三姐那样的女子,顾直根本看不上。这个贾珍莫非是被人抓住了把柄,竟敢舔着脸上来说亲? “大爷回来了!”顾直神色如常的进来,看着黛玉脸上的神色和两个丫头的表情,顾直就知道黛玉肯定是知道了,他无奈的摊摊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看咱们还是快点收拾下,赶着回苏州吧。那边珍大哥真是糊涂了。” “这不是什么祸事,三姐长得那样好,又肯放下身段做小,你正好坐享齐人之福,这不是一桩美事地方。你肯定是的担心爹爹有什么想法,我亲自去和爹爹说可好?”黛玉故意做出来贤惠的样子,表示同意顾直纳妾。 “好妹妹!求你手下超生,再也不要提这个事情了,顾家的规矩,男子年过三十还没有子嗣的,若是妻子同意可以纳妾。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咱们儿女双全,纳妾这个事情,在咱们家是不存在的。我和你说,这个尤三姐还真是个无赖的理直气壮的人。我和你说……” 顾直拉着黛玉坐下来,说着从贾琏那边打听来的消,贾珍对着这两位小姨子早就心怀不轨了,尤二姐是个没主见,好摆布的,因此贾珍早就得手了。贾珍那样的好色之徒,就算是得了天下绝色也不过是新鲜一段时间,很快的就抛在脑后了。因此贾珍又把主意打三姐身上。当初三姐年纪小,还没长大,现在三姐出落得如同事一枝含苞欲放的玫瑰花,二期三姐性子泼辣,她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面熏陶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风情。贾珍哪里见过这样的,早就神魂飘荡了。尤三姐自然之道贾珍那点龌龊心思,她对贾珍若即若离的,钓着贾珍的胃口。 大概这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感觉,贾珍好像是被尤三姐迷了心窍,金银奴婢好像是不花钱的样子往三姐身上使。三姐来者不拒,今天有了金子,名又要珠宝,不管是绫罗绸缎,只要不合心意就拿着剪子剪碎了,对着贾珍,心情好的时候给个笑脸,和他喝酒狎昵,心情不好的时候,指着贾珍的鼻子骂一顿。贾珍也算是阅尽千帆,情场老手了,谁知被尤三姐给拿住了。 贾珍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他看着自己花费了不少的钱财,却依旧不能如愿,加上那个时候贾珍得了兵部的差事,想着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尤三姐却是在东府里面作威作福,声言是贾珍父子诓骗了她们孤儿寡母,要闹个大家没脸。贾珍担心被人抓住了辫子攻讦自己。干脆把尤老娘和两个女儿搬出府去,安顿在东府后面一个宅子里面,派了几个下人过去服侍着。 本想着冷一段,尤三姐就能服软,谁知一天晚上尤三姐竟然带着些细软金银跑了。黛玉不敢置信的说:“她一个人呢能到哪里去?既然跑了怎么还要回来?” “我问了琏二,你再也想不到,尤三姐心里一直喜欢柳湘莲,自从柳湘莲帮着咱们,就整天塞外江南的跑。也不知道尤三姐是怎么听见柳大哥在南边呢,她真是要去南边找他呢。她还真的找到了柳大哥,可惜被柳大哥拒绝而了。后来的事情你知道了。本来柳湘莲安排了相熟的人送她回去,谁知半路上她自己跑了。再后来就是——!”顾直无奈的摊摊手,这个尤三姐该说什么好呢? 柳湘莲那边没希望了,一转眼表示要感谢顾直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直:“既然三姐能一个人跑出去找柳湘莲,可见她不是个心意浮动,轻易动摇的人。敢为你到底是怎么英雄救美,叫这样一个深情女子改弦更张呢?” 这个话太诛心了,顾直就像是被扎着一样,噌的一下站起来,眼巴巴的蹲到黛玉膝前,抓着黛玉的手一个劲的喊冤:“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可没对她做出来任何逾矩行为,妹妹,你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啊!” 第九十六章 贾珍忙着躲闪, 嘴里叫着:“反了,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点把她拉走!”那些婆子忙着上前拉着三姐,尤氏脸上涨得通红,恨恨的说:“三姐疯魔了, 你们快点拉着她下去,叫大夫来看看。”贾蓉忙着答应一声,叫来些有力气的婆子,把三姐撮走了。 贾珍捂着脸,无奈的坐在那里, 尤氏在边上哀伤叹气的:“今天林丫头来了, 你也知道, 她不是个大度的人, 别提她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 连着凤丫头也帮着她挤兑我, 老太太怕是看出来什么了,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我了要挨骂的。当初我就说过这个事情不妥当,三姐那样的人,还是别去理会的好。你偏生招惹上去, 现在好了, 成了甩不掉的烂泥了。” 尤氏嘴上抱怨着丈夫, 其实尤氏心里对二姐和三姐恨之入骨了, 只是不能表露出来, 虽然她们两个是尤老娘带来的, 可提起来都是尤家的姑娘,尤氏不能不顾及自己娘家的名声体面。再者尤氏不敢违抗贾珍,尤氏那点怨恨只能记在三姐和二姐身上。今天见着闹成这样,尤氏心里清楚,贾珍肯定是断绝了对三姐的非分之想,她再也不用顾及贾珍了。因此尤氏故意提醒贾珍,事情远远没结束。 北静王亲自上门来,江南多少官员都要乌纱落地,不只是甄应嘉,还有太子和北静王,平白没了多少的孝敬银子。因此太子和北静王对着顾直,也是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奈何皇上现在越看顾直越顺眼,他们也不敢明着来。 太子和北静王带着几个心腹商量对策,其间一个幕僚说顾直在江南狠抓贪腐,若是给顾直也找出点贪污,或者是行为不检点的错处来,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样既能打倒皇帝刚树立起来的正面,皇帝亲自夸奖的清廉洁身自好的官员,反腐英雄,原来也是个贪腐,私生活糜烂的人,叫皇帝预备在江南官场大洗牌的计划搁浅中断。又能给顾直点教训,叫他彻底没了前途。 要知道在官场上混,名声最要紧。顾直当初高中状元,刚踏上仕途一帆风顺,现在眼看着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忽然当头泼下来一盆子黑水,大家都会以为顾直不过是个贪图虚名,忘恩负义的人。他的名声毁了,就算是顾直今后有了天大的功劳,也不能顺利升迁了。 太子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说北静王手下的人多,叫北静王去办这个事情。但是顾直这个人滑溜溜的,在任上也是小心翼翼的,竟然没什么把柄可抓的。北静王忽然想起,一次贾宝玉到他府上来,聊起来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宝玉说柳湘莲最近也不知道做什么,很久不见了。后来南边传来消息,说柳湘莲一直塞外江南的两边跑,和甄家做起来马匹生意了。 那个柳湘莲不仅和甄家来往密切,还和顾直走得很近,他们在京城已经是熟识,现在柳湘莲每次到江南,都要去见顾直。听说金石和郑如松找了倪大鹏,就是柳湘莲在里面插手。顾直做很多事情都是柳湘莲帮着的。 正巧北静王有个门客八卦京城宅邸里面的风流韵事,贾珍和两个小姨子的事情也被翻出来,尤三姐出逃,贾珍派了不少人去寻,这样的事情不会隐瞒很久。三姐,柳湘莲和贾珍的三角关系饿被传出来。这个时候北静王手下一个幕僚献计,二桃杀三士,用一个女子惹得顾直和柳湘莲反目。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谁知柳湘莲根本不知道尤三姐一片痴情,还嫌弃她名声不好,果断的拒绝了找上门的尤三姐。贾珍呢,为了兵部督造火器的差事,最怕的就是北静王,恨不得躲得他远远的。谁知还是被北静王抓住了把柄,威胁他靖王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其实眼里不揉沙子,贾珍督造火器差事做的不错,靖王本来是预备着上折子保举他呢。若是被靖王知道了贾珍受贿的事情,按着靖王那个性子,肯定先扒了贾珍的皮。 贾珍也只能接下这个事情,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看样子尤三姐是不能上手了,与其供着个活祖宗给自己找事,白花钱还惹是生非,不如把她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以前的荒唐事也就随风散了。靖王惹不起,北静王更是惹不起,至于顾直,贾珍也只能表示,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初顾直对他的恩情,也只能来世再报了。 贾珍上门提亲的时候,认为顾直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现在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男人哪个不想三妻四妾的,现在凭着顾直的实力,林如海也不会说什么,而且贾珍对三姐的美貌很有信心,英雄难过美人关。因此贾珍以为只要诱之以色,就能成事。后来知道三姐在路上得到过顾直的帮助,就越发的有信心,想着实在不行就拿着名节说事,就说三姐的名节都在顾直身上,要他负责。 没想到贾珍不管怎么说,都被顾直一口回绝。这边贾珍也是骗三姐,说给她寻一个好人家,嫁过去就是正经的奶奶,管家理事的。结果——鸡飞蛋打,三姐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是说给顾直做小妾,还被拒绝了,气的跑来大闹一顿。 贾蓉安顿好了三姐,悄悄地进来,对着贾珍使个眼色,贾珍会意,对着还在抱怨的尤氏说:“哪能怎么样,到底是你的妹子。你过去好言相劝,叫她安静些,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这件事你办好了,自然是功德一件。”说着贾珍抬脚走了。 到了书房里面,爷俩商量着要怎么办,贾珍叹道:“真是里外不是人,你说要怎么办?” 贾蓉转着眼珠子:“我看不如和王爷说,三姨自己不愿意,而且顾直不肯娶妾。牛不喝有什么办法?我想王爷也不会降罪咱们的。” 贾珍苦笑着说:“就算是没了你三姨这个事情,他们也能找出来别的叫咱们爷俩去上刀山下火海呢,谁叫咱们的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上?” 正说着,就见着小厮来说:“那边顾大爷来了,西府里大老爷和二老爷请珍大爷和小蓉大爷过去呢。” 顾直上门了?!贾珍和贾蓉脸色都变了,“顾大爷现在在哪里呢?”贾珍说话的声调都开始哆嗦了。“回大爷的话,在老太太跟前坐着呢!”小厮的话叫贾珍和贾蓉脸色给你个难看了几分。 贾珍父子一步挪不了三寸的蹭到了贾母这边,谁知还没进去就有丫头说:“大老爷,二老爷和琏二爷和顾大爷在园子里面呢。”贾珍和贾蓉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刚到了园子门口就见着贾琏,正等着他们呢。见着贾珍父子来了,贾琏笑嘻嘻的上前:“珍大哥的架子真大,连着王爷都等着你呢!” 王爷?!贾珍以为是北静王,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暗想着,王爷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还和顾直在一起?贾琏装着没看见贾珍那副神魂掉颠倒的样子,很无辜的说:“珍大哥不知道?靖王倒是和妹夫说得来,是靖王殿下听说咱们家的园子好,特别拖了妹夫来,说是想看看园子呢。皇上给靖王一块地方,叫他修建别院,怎么珍大哥就忘了?你在靖王殿下手下做事,王爷上门来,你怎么反而躲起来了。” 靖王!贾珍的嘴里都苦了,莫非是北静王一转手就把自己给卖了? 顾直站在沁芳亭上,就见着贾珍父子如丧考妣的过来,心里忍不住暗笑,妹妹敲山震虎,惹得尤三姐先去闹一场,现在自己又带着靖王来了,只怕贾珍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最后的理智维持着,没准贾珍都要跳进水里了。 等一会怕是有好戏看了。靖王在边上捏着扇子,听着贾政和贾赦奉承恭维,心里一阵的腻烦,他吃呀咧嘴笑着说:“两位世翁不要多礼,小王今天可是跟着必行来凑热闹,讨茶吃的,上次在太后宫中,说起来贤德妃省亲的事情,都说你们府上的园子很是精致,小王一直存了来见识的心思,今天正巧,必行要来接媳妇回家,小王留舔着脸跟来了。果然是名不虚传,也就这个园子配叫大观园。” 贾赦和贾政听着靖王的话,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刚才靖王来的消息可是把两位吓得不轻。贾赦是一门心思的花天酒地,这位靖王却是刚出来帮着协理政务,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靖王在兵部的时候最痛恨的便是懈怠渎职的人。别是这位爷上门来找自己的晦气吧。 贾政则是又惊又喜,他自从丢了官整天想的就是如何再闹个官做做,北静王那边一直没消息,贾政每天在家抓心挠肝,忽然听着靖王来了,贾政想我家素来和这位王爷没什么交情,怎么就忽然上门来了?莫非是他要来找晦气不成?还是宝玉那个孽障又做出来什么事情了。 等着听了靖王的来意,贾政长长的舒口气,看这位王爷的态度,对贾家也不算是厌恶。若是能得了这位爷的青眼,贾政的心思有些浮动了,他见着贾珍来了,忽然想到,是了靖王管着兵部,贾珍正遭他手下做事。等一会和贾珍通通气,试探下王爷的口气。 于是贾政就像是老鼠见着了好吃的,笑嘻嘻的看着贾珍,倒是把贾珍看的浑身发毛,差点吓得蹦起来:“二叔一向是不苟言笑的道德先生,怎么今天笑成这样了,就好像是要从我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一样?” 顾直和靖王看着贾家这几位爷们的表现,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朝廷怎么养了一帮这样的小鬼出来了? 靖王提议游览园子,大家只能跟着,一转眼就到了栊翠庵,靖王站在门外看着里面草木深深,不由得赞叹起来:“真是个清净所在,走了这一会,也该歇一歇了。”贾政忙着往里面让。 谁知靖王却是说:“这里面都是出家人,不好打搅,我看那边的花木不错,就在山下歇一歇的好。”说着一行人到了凹晶馆,贾政和贾赦忙着叫人安排茶水果品,顾直对着贾琏使个眼色,贾琏对着贾政和贾赦说:“父亲,二叔,厨房预备了酒席,还请父亲和二叔看看是摆在那里好。”说着贾琏就带着贾政和贾赦到一边去了。 见周围没人了,靖王忽然变了脸色,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个账本仍在了贾珍面前:“当初有人和本王说你不能用,本王却认为你你也是功臣之后,断然不会做出来那些下三滥的事情。看来还是本王看错了你。你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祖宗?” 贾珍见着靖王忽然动怒,就知道事情不妙,他捡起来那个本子,只看了一眼,就几乎要昏死过去了。原来靖王早就知道他那点事情,而且比北静王知道的更详细。 第九十七章 鸳鸯悄悄地进来, 看着贾母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睡觉,鸳鸯也不敢惊动,预备悄悄地出去, 谁知贾母却慢悠悠的说:“是什么事情,是宝玉怎么了?”鸳鸯忙着过来, 见着贾母已经是目光炯炯, 靠在床头上。鸳鸯有些为难的说:“是宝玉忽然生气, 骂了莺儿,要把她撵出去。二太太想着二奶奶, 害怕她脸上过不去,拦着不叫莺儿出去。现在宝二爷已经回去了。老太太是要叫了他们来?” 贾母冷笑一声:“他们拿着宝玉当成了傻子一样耍, 打量着宝玉真是傻吃傻睡, 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明白着呢。宝丫头的事情, 宝玉肯定心里清楚, 要不然也不会拿着宝丫头的丫头出气。可笑二太太,满嘴里说的是自己最疼宝玉,却糊涂的帮着别人折辱自己的儿子。” 鸳鸯听着贾母的语气, 试探着说:“那个莺儿却是不安分,依仗是跟着二奶奶过来的丫头, 越发的不把宝玉身边的人放在眼里。麝月是个最没计较的人也忍不住了,和她吵起来。听说是因为莺儿指使着麝月做针线活,她好自己到宝玉跟前献殷勤。这也是人人称颂的宝二奶奶使出来的丫头, 真叫人笑话。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她撵出去, 大家耳根子清净。那个莺儿, 当初一来就人了宝玉身边小厮茗烟的娘做干娘,她可是宝二奶奶的眼睛口舌呢。但凡是她说的话,就和二奶奶说的话是一样的。”鸳鸯和麝月从小在一起,眼看着麝月受欺负,自然要帮着她的,而且宝钗和外面通消息的就是莺儿,贾母要收拾宝钗,要先剪除她的耳目和口舌。 谁知贾母却是没什么表示:“二太太既然偏心自己的外甥女,就叫她偏心去,我一个老婆子,话说多了,惹人嫌,等着到时候了,她就明白了。你悄悄地和凤丫头说,叫她盯着点莺儿。”贾母此话一出,鸳鸯一愣,看样子贾母是要把宝钗和甄宝玉有染的事情告诉凤姐了。 鸳鸯看着贾母睡了,才出去。凤姐正哄着孩子睡觉呢,见着鸳鸯来了,忙着站起来:“鸳鸯姐姐来了,我们到那边说话去,平儿,把二爷拿来的好茶沏一杯来,还有林妹妹送来的果子。” “奶奶的好东西可是便宜我了。”鸳鸯笑着和凤姐到那边屋里坐着去了,平儿端茶进来,鸳鸯对着平儿做个眼色:“我上次求你的花样可好了?”平儿会意,看着凤姐,笑着说:“已经找出来了,放在那边的箱子里面,等着我去找来给你。”等着平儿出去,凤姐脸色一变,郑重的说:“鸳鸯姐姐来是什么事情,可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 “到底是奶奶,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这件事,说出来实在叫人无奈……”鸳鸯把宝钗如何和甄宝玉有染,探春惜春怎么被迫搬出园子避嫌,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凤姐听了半晌无语,最后长长的叹息一声:“再也没想到会这样!我想起来了,莫非妙玉也是他们作孽!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做出来那样不要脸的事情偷偷藏着就是了,还坏心害人!老天爷怎么能容她到今天?” 鸳鸯压低声音对着凤姐说:“老太太本来不想说破这件事,想着她要是改过自新,还是留她一条生路。可是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是个孽种。生下来岂不成了大笑话了?如今甄家势大,和他们家闹翻了谁都不好看。老太太想着保全大家体面,断了她和那边的念想。只是那个孩子——” 凤姐知道贾母的意思了,宝钗和甄宝玉不清楚,这件事闹出来贾家和甄家的脸面都没了,甄家和贾家几辈子的交情也没了。现在贾家势力渐衰,很多时候还要靠着甄家呢。因此这件事就只能悄悄地解决。贾母是想要除掉宝钗的孩子。 这可是个缺德的事情,凤姐心里一动,暗想着原来是这样,怕伤了阴鸷,就叫我去做那样的事情。我才不会傻乎乎的去给人家背锅呢。凤姐心里那定了主意,无奈的叹息一声:“要说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太太钻牛角尖。宝兄弟心里喜欢的人是林姑娘,若不是太太不待见她,林姑父也不会另外给妹妹说亲。现在如何——” 看着凤姐顾左右言它,鸳鸯就知道凤姐的意思了,忙着说:“是奶奶想差了!l老太太岂能叫奶奶做那样的事情,不过是叫那边知道,不说破了不过是为她留着一丝体面。我想宝二奶奶也是个聪明人,她若是知道了自然羞愧,哪个孩子是去是留,都是她自己做主了。这个事情别人都没法和她说,奶奶想想可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要是贾母和王夫人来说,那就是挑明了,宝钗再也没脸在贾家待下去,还不是一样的闹出来,探春和惜春都是姑娘,更不可能掺和进去,因此也只有凤姐出面了。凤姐稍微安心,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鸳鸯姐姐放心,我豁出去做个恶人,若是今后她记恨我,我也认了。”凤姐先表态,今后她怎么样都是宝钗背后指使的。 鸳鸯剑凤姐答应,笑着说:“奶奶放心,若是宝二奶奶犯糊涂,老太太第一个不容她。”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不知不觉说到了黛玉和顾直身上。凤姐感慨着:“姻缘的事情真是难说,当初老太太接了林妹妹来,那不是明摆着要撮合他们两个,老太太拿着他们做心尖子,从小在一起。两个人性子也还好,虽然打打闹闹的,不过是孩子脾气,后来慢慢长大了,也是互相敬着。谁知太太不知道怎么中邪了,一门心思的要和薛家结亲。最后闹的那样难看,差点连着林姑父都得罪了。我听了林姑父把女儿嫁给给穷小子的时候还吃惊呢。想着林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能受得了。结果如何——昨天你也看见了。姑爷真是一时一刻都放不下。”想着昨天顾直眼巴巴的跑来接黛玉来,两个人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正是呢,我看什么靖王求着顾家大爷来,根本是顾家大爷担心接不回来林姑娘,拖着王爷来呢。他虽然出身寒微,可是举手投足,却比多少世家的子弟还要排场呢,又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年,越发的出众了。难怪林姑老爷这样看重。”鸳鸯感慨起来:“其实这样也好,若是林姑娘真的嫁进来,就是太太那个样子,只怕也是难受的。宝玉再心疼媳妇也不敢和太太争辩不是。” “奶奶,薛姨妈来了,已经从太太那边过来了。要往老太太这边来呢!”平儿进来说薛姨妈来了。 莫非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凤姐和鸳鸯忙着站起来,到贾母那边去了。薛姨妈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自从薛蟠攀上了甄家的大树,眼看着生意那样好,几乎是不用动什么,银子就哗哗的淌进来,薛家再也不是先前那种衰败的景象了。家里好起来,薛姨妈也就觉得底气十足,再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对着王夫人小心翼翼的了。听着那边闹起来,宝玉拿着莺儿撒气,要把她撵回来,薛姨妈有些坐不住了。当初来了京城住在贾家的时候,见着贾家的几位小姐们都是众星捧月一般,不少的服侍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身边寥落,薛姨妈不想面子太难看,和宝钗说要添上结果丫头给她。 没想到宝钗一番话,叫薛姨妈打消了念头。虽然心里高兴孩子懂事,可是薛姨妈的心里却落下了一块心病。总是担心别人会小看了宝钗,等着成亲的时候,薛姨妈和宝钗悄悄地商量,贾家的姑娘们出嫁都是配送四个丫头,更别说黛玉到底十里红妆,陪嫁了几十个家人过去,哪怕是湘云也是两个贴身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因此薛姨妈也要趁着宝钗出阁的时候,给女儿争面子。 但是宝钗依旧是拒绝了薛姨妈的好意,说自己使唤习惯了,再找来了,不知根知底,反而坏事。兵贵精不在多,宝钗还拿着平儿做例子,薛姨妈也才是没话了。因此在薛姨妈看来,莺儿就和宝钗的分 身差不多。听着宝玉给莺儿没脸,薛姨妈觉得这是打了宝钗的脸。自从成亲之后,薛姨妈见着宝玉不没有预想的那样关心体贴,仕途上也没什么进取心。因此对着曾经满意的女婿,也有了些看法。 薛姨妈身边的家人说:“若是打了别的丫头也罢了,只是这个莺儿是跟着姑娘娘身边的大丫头,怎么好这样给 她没脸。打狗还要看主人,她们贾家做事也不地道,好好地媳妇娶过去,却不叫小夫妻在一起,叫一群丫头围着刚成亲的爷。咱们家顾奶奶还有着身孕呢,前几天太医刚说了胎气不稳,要安心静养。这会宝玉就闹起来,就是莺儿不好,一不能这个时候喊打喊杀的的。他们撵走了莺儿,岂不是说咱们家教导出来的人不好?” 薛姨妈听了那些挑拨的话,顿时一恼了,气的板着脸说:“真是岂有此理,这是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成?当初是谁央求着我把女儿嫁给他们家。把一个宝玉说的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谁知却是和空壳子,现在还登鼻上脸起来了!叫人套车,我立刻把我姑娘也一起接回来。”说着薛姨妈叫人套车,到了贾家那边去了。 王夫人听着薛姨妈来了,顿时眉头一皱,宝玉到底是她的儿子,做娘的总是偏心,她有些郁闷的说:“我这个做婆婆的已经是天下少有了,随着宝丫头怎么折腾。谁知道她自己不争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亲家太太来了,就叫她先去看看女儿去,就说我身上不自在,等一会过去看她。” 王夫人躲了,薛姨妈一击没中,锐气已经失了一半,担心宝钗受委屈,薛姨妈赶紧到了宝钗那边去,见着宝钗正在教训莺儿呢。薛姨妈气呼呼的说:“你还真是个贤惠的,人接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这样不紧不慢的。你怎么分不出来内外?莺儿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从小跟着你,比人给她脸子看就是给你脸子看。这个宝玉,你不要管了,我去教训宝玉。她们是打量着我们薛家没人!” 其实莺儿把听见麝月和宝玉的话跟宝钗说了,宝钗听着宝玉的话心里一惊暗想着听着他的语气,似乎是知道了什么。罢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也是自己自作孽,只能忍气吞声罢了。看样子这个事情怕是瞒不住了!总要先找个遮掩的法子才好。因此宝钗只能装模作样的教训莺儿,暂时平息了宝玉的怒火。 她心里不由得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何苦那样急着把晴雯赶出去,当初要是多费点心思收服了她们,叫她们哄着宝玉,也没后面的事情了。 听着母亲的话,宝钗心里叫苦,母亲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没准你女儿的小辫子已经被人抓住了。或者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就等着咱们先闹起来,他们把那件事挑出来,到时候薛家就要万劫不复了。宝钗忙着劝住母亲:“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别人,莺儿最近越发的无法无天了,我叫她做针线,她一门心思的惦记着在宝玉跟前买好,竟然把事情全推到了别人身上。上次因为晴雯她们的事情,老太太心里就不舒服呢。现在妈妈又来闹,你看姨妈的态度就知道了。咱们何苦掺和进去别人的矛盾里面。” 宝钗一番话下来,薛姨妈才稍微平息了点。她本来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不过是比人煽风点火,才暴跳起来。这会被女儿一说也就冷静下来,薛姨妈无奈的摊手说:“我一听见这个事情就急了,你是我捧着长大的,我只有你和你哥哥两个孩子,最见不得你受委屈。可是既然来也来了,到底要怎么收场呢?还有宝玉,我以前看他不错,对女孩子都是极好的,怎么成了亲却成了铁石心肠了?” 听着母亲的埋怨,宝钗心里那个苦,可惜有苦说不出,只能说:“大概是宝玉不知道为了什么生气,妈妈不要管他是,随他去。” 薛姨妈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我听说林姑娘来了,那天她来这边,还和老太太玩牌说笑呢,最后是顾家的姑爷来了接了她回去的,别是宝玉心里还想着林姑娘,因此拿着莺儿出气呢。这样也不是个事,夫妻最忌讳是各有心思,我看宝玉的心思就在你身上。你也该拿出来些手段收服人心才是。以前咱们错了,那些丫头们再闹能如何,最要紧的是叫宝玉彻底死心才是。” 宝钗听着母亲的话也忍不住沉思起来。这个时候老太太那边的人来请薛姨妈过去,宝钗忙着嘱咐了母亲好些话,薛姨妈拍拍女儿的手:“你放心,我知道。不会急躁的。”说着薛姨妈走了。 带了贾母那边,薛姨妈早就没了来理论的盛气,反而是和贾母似真似假的抱怨起来:“都是莺儿那个蹄子不好,我立刻带回去狠狠地教训她给女婿出气。” 贾母看着薛姨妈的神色,就知道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暗想着没了莺儿来回传递消息,怎么能专注宝钗的把柄。于是贾母也是客气一番,矛盾看似解决了,王夫人得了消息也忙着赶过来。大家坐着说闲话。凤姐也就悄悄地出来,平儿问:“这是回去,还是去那边?” 凤姐笑着说:“咱们去看看大嫂子。”说着向着李纨那边走了。 薛姨妈走了,宝钗一个人出一会神,心里七上八下没底。忽然听着小丫头通报说:“大奶奶和琏二奶奶来了。”说着就见着凤姐和李纨笑嘻嘻的进来,宝钗忙着相迎,凤姐几步上前叫丫头们扶着宝钗不要动:“快点扶着你们二奶奶,不要动。我和大嫂子早就想来看看你,不过担心你厌烦,不敢打搅。你身子可好些了?”说着凤姐一个劲的打量着宝钗的脸色;李纨的眼光则是落在了宝钗的肚子上,嘴里似乎念念有词。 宝钗浑身不自在,汗毛都竖起来。她下意识的护着肚子,躲闪着她们的眼光。凤姐见着宝钗的样子,越发的相信了鸳鸯的话是真的。宝钗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有鬼。她故意扯一下李纨的袖子:“大嫂子这是做什么,看把妹妹给吓着了。” “我帮着宝丫头算临产的日子呢,我算出来等着孩子出生,正是天气凉爽的时候!那个时候,孩子也好,大人也好都不受罪。可怜我生兰儿的时候,正是寒天地冻的时候,大人也罢了,就担心孩子。”李纨是个寡妇,只有贾兰一个遗腹子,因此她对别人生产特别的关心。 凤姐拉着李纨坐下来,顺着李纨的话题笑着说:“正是呢,叫我算算——”说着凤姐掰着指头,算了一番惊讶的说:“哎呀不对啊!我算的怎么是天要冷了呢,大嫂子你算的是谁的日子?” 听着李纨和凤姐的话宝钗虽然面色没大改,可是内心已经是风波骤起,几乎要抓狂了。她想岔开话题,可是嘴里干巴巴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李纨疑惑的看着宝钗的肚子:“我看她的肚子怎么也有八个月了,难不成还错了不成?” 凤姐忍不住拿着手绢捂住嘴,笑着说:“八个月前,那会子宝玉在做什么?你忘了!我看是这个孩子长得好,等着生出来肯定是个白胖小子。”凤姐故意对着李纨挤眼睛,又正色的转脸对着宝钗说:“大嫂子糊涂了,她还没老,就已经比老太太还健忘呢。” 这便是宝钗最担心的事情,那一个月,宝钗根本不在贾家,她赌气回娘家了。而且宝玉正赶上值夜班,几乎一个月没在家里过夜。李纨醒悟过来,忙着说:“真是该打,我每天都是一样的日子,外面什么事情都不管的。我一进来猛地见着你的肚子,还以为是八个月大呢。要是这样的话你可要小心点!孩子太大了生养费力。当初我生兰儿……”李纨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胎儿不能太大,起来活动最好的话。 宝钗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一遍悄悄地观察着凤姐和李纨的表情,大概是心里有鬼,宝钗一会觉得凤姐和李纨像是知道了什么,是在拿话敲打她。一会又觉得她们不过是来闲谈的。 正在纠结的时候,听着凤姐说:“等着这个孩子出来不论男女,肯定是个标致的孩子。大嫂子你可见了林姑父家的两个小孙子。那个妞妞,简直和林妹妹一个模子出来的。”李纨也笑着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不过妞妞脸庞像林妹妹,可是眉眼还是和她爹相似,也幸亏是顾家姑爷长相堂堂。我听着他们家的人说,就连着皇后娘娘也喜欢他们家的小妞妞,说将来肯定要娶过来做媳妇的。按着我说,孩子总是有父母的影子,不光是长相,就连着神态举止都是一样的。” 听着李纨的话,宝钗越发心虚起来。当初甄宝玉刚露出来那样的意思,宝钗就察觉到了。她半推半就,就是被王夫人和贾母催着要孩子,宝玉却对她冷若冰霜,宝钗心里生出个念头,反正甄宝玉和贾宝玉一样,就算是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有人怀疑! 谁知李纨的话却提醒了宝钗,甄宝玉和贾宝玉到底是两个人,他们虽然相貌相似,可是脾气秉性根本不同。而且宝玉是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等着孩子生下来,能瞒几年呢? 这边话题一转,凤姐和李纨说起来甄宝玉的事情了。原来甄宝玉没当上驸马,甄家立刻给甄宝玉物色亲事。 “甄家的太太派人来了,说要看看京城里面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凤姐漫不经心的和李纨说八卦,装着没看见宝钗的心不在焉。 “那样的人家,除了公主,只怕亲王之女才能配上吧。” “根本不是,甄家太太说只要人品般配,不管家世如何。就算是穷的厉害了,不过数帮衬上几两银子的。只要女孩子性子好,他们家哥儿喜欢就是了。我想着说起来长相,甄宝玉和咱们家的宝玉一样,都是难得的人物,只有像是林妹妹和宝玉媳妇这样的人才配得起。标致的女孩子倒是好找,但是能两情相悦的却少,可惜了,要不然我还能得个媒人的谢礼呢。” 李纨笑着说:“净胡说,林妹妹早就嫁人了。哪个顾直可是状元呢,也就是家世比不上甄家,可是他对林妹妹的心意谁能比得上?对了,我恍惚记着你还有个妹子,也不知道有人家了没有?“李纨看向宝钗问起来宝钗的堂妹宝琴。 …………………… 等着送走了凤姐和李纨,莺儿看着宝钗脸色不好,忙着问:“奶奶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 “我不累,就是心里呕得慌,原来我才是个笑话!你出去吧,叫我一个人安静一会。”见着宝钗的脸色不好,莺儿也不敢说话,悄悄地出去了。 谁知刚到门口就听着宝钗的声音:“你站一站,既然这边嫌着你了,你先回家一段日子,帮着我去送信。”贾家的日子太安闲了。就连着凤姐也有心情八卦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保不定李纨的话就会传到了贾母和王夫人的耳朵里! 她需要给大家找点事情来了。只有别人都乱七八糟的,她才能安心的过日子。 第九十八章 这天皇后传话出来叫黛玉进宫说话, 黛玉知道一定是平阳想和她说话了, 虽然离着公主出嫁,还要一年的时间, 但是平阳却已经开始忙碌了。她很需要个能说话的人陪在身边。皇后的事情多, 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平阳都能和皇后说,别的嫔妃更是不可能了,因此也就是黛玉了。 林如海听了, 对着黛玉说:“也好,顾直已经回到苏州去了,他这一回去怕是事情多的很, 你留在京城也不错。省的那些想走门路的人一个个蜂拥而来, 一个不小心可就着了人家的道了。既然是皇后娘娘有话叫你进宫去, 你收拾下进去就是了。我已经给妞妞想了个极好的名字, 叫做顾晔华人如何?” “这样正好, 我实在是怕了那些没脸的了。上次一个鬓发斑白的女人一上来竟然叫我干娘!我顿时吓了一跳。原来是小官的妻子,那个女人也是可怜的很, 自己的丈夫连着娶了几房小妾, 根本不给她一点体面,可是要来巴结上司,却叫她出来卖乖出丑。我不肯应承,她竟然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说这样回去没准她丈夫能打死她。这样的人也配做官?真是该好好地整顿下了。这几年, 我可是把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和人都见了。顾晔华这个名字好, 怎么父亲才想出来, 他走的时候还和我悄悄地抱怨呢,老师怎么的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想出来妞妞的名字呢,我说你还是妞妞的父亲呢,也不是一样。”黛玉和父亲吐槽这顾直。 林如海一笑,捻着胡子说:“哼,他有脸说别人。看样子还是以前对他太宽了。当初就该叫他头悬梁,锥刺股才好。”林如海笑着骂了声,父女说了会闲话。林如海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黛玉说:“这段日子你外祖母家倒是安静了,那个尤三姐有什么动静没有?” “听说被关起来,只说是她得了失心疯,叫大夫吃药呢。珍大哥倒是老实了不少,听说也不整天的招着一群人通宵达旦的喝酒赌钱了。只盼着能安静下来吧。”想着尤三姐的下场,大家心里都清楚。没准几服药下去,三姐就傻傻的了。那个时候随便任人摆布,贾珍就能彻底摆脱了尤氏姐妹的纠缠。 这是宅门里面惯用的手段,林如海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贾珍还不算是丧心病狂,被靖王抓住了把柄,更忌惮着北静王和太子那边,才稍微收敛了下。只要有机会,贾珍还会露出来原形的。这样的人,算是没救了。”林如海和女儿说着识人的经验。 外面有人通报,有人来拜访,林如海自去会客,黛玉也去预备明天入宫的事情。第二天,黛玉入宫,先到皇后那边去请安,不少嫔妃都在皇后那边说话,见着黛玉来了,皇后笑着说:“刚才还说你呢,这就来了。”黛玉听着皇后的话心里一动,是谁在说她呢? 转眼就见着元春在看着她笑呢。黛玉心里顿时生出来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位大表姐,黛玉交情不深,她一向是对元春敬而远之的。宫中不比别的地方,更要小心谨慎,没准一句话就能惹出大祸。黛玉见礼之后,皇后笑着对黛玉说:“公主一直念叨着你呢,你先去那边和她说话去。”黛玉也忙着应了,自有小宫女带着黛玉下去。 见着平阳,两个人说了一会体己话,就见着个内侍进来说:“皇后娘娘请顾夫人过去。”平阳问:“母后身边还有谁?”“还有几位王妃和贤德妃,吴贵妃。”听着小太监的话,黛玉知道平阳担心过去被那些王妃们打趣,她对着平阳说:“我过去就是了,公主也不用跟着我去。” 平阳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最贴心,我讨厌那些人拿着我开玩笑。我叫人送你到那边去。想来是母后要商量着送亲的事情。我也不好过去听。” 黛玉跟着小太监到皇后那边去了。谁知走了一会,黛玉发现小太监领着她向着御花园去了,黛玉忍不住问:“不是皇后召见,怎么像是去御花园的路呢?” “夫人稍安勿躁,娘娘说宫里太闷了,就到花园去了。诸位王妃还在等着呢,请夫人快点吧。这个天气越发的热了,等一会这路上都死太阳晒得厉害呢。”说着小太监脚底下加快。 黛玉听着有道理,就跟着他走了。谁知刚转过一道宫门,不防备一个人忽然从墙角出来,正迎面撞上了他们。那个小太监忙着请安,对着黛玉说:“这是北静王!这位是顾直大人的夫人。”黛玉低着头,忙着请安。北静王上下打量着黛玉,心里忍不住叹息:“这样的美人真是可惜了,嫁给了顾直那个没说你们情趣的家伙。要是早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对待绝色,就该娶到手上,才算是此生圆满了。” 黛玉见着北静王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理会她的请安,黛玉身上急出来一身汗,想着这个地方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却偏巧遇见了这个人。小太监看着北静王傻傻的,忙着低声的咳嗽了下,暗想着王爷今天是怎么了?是了,肯定是见着顾家夫人长得好,也看傻了。只是这算是内宫,王爷在这里已经是不便了,而且他还是一个人,要是被师傅们见着了,又要嗔着我办事不懂规矩了。 北静王才回过神来,他一笑对着黛玉伸出手去,嘴上很是殷勤的说着:“原来是顾夫人,刚才皇上召见,还夸奖顾直呢。想来不用多久,顾大人又要高升了。皇上看重的臣子,小王自然要提携下,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一声,可惜现在顾直不在京城,小王一向是很仰慕他的学问,等着必行来了京城,只管到我府上去。当初顾必行来京城赶考的时候,就有人推荐,说必行是个难得人才。那个时候他也是经常来往我府上的。” 黛玉不动声色的一闪身,和北静王拉开距离:“王爷谬赞了,家夫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朝廷对大臣和诸位王爷交往是有法度的,因此不敢随便到府上去。王爷的事情多,妾身不敢打搅。”说着黛玉对着小太监做个眼色,小太监忙着对北静王说:“王爷体谅,皇后娘娘召见顾夫人,现在还在御花园等着呢。” 北静王脸上是春风和煦,他不以为意的笑着说:“夫人多心了,小王只是爱惜人才,并没别的意思。对了夫人是林大人得到千金,和荣国府贾家也是亲戚吧,小王和夫人的外祖家一向亲厚,你不要想多了。”说着北静王先走了,那个小太监看着北静王的背影奇怪的说:“真是奇怪,这个时候王爷来这里做什么?” 御花园里面,皇后正和一群王妃们说话呢,远远地见着黛玉来了,宁王妃笑着说:“猛的一看,还当是花园里面的芙蓉花成精了,变成个美人过来了。她出嫁了,反而是出落得更好了。我就是没儿子,若是有儿子肯定是要千方百计的额娶了她回家。” 边上楚王妃掩着嘴笑着说:“的听顾大人是个状元郎呢,这也算是般配了。我想叫顾夫人来做送亲太太,肯定是很有面子的。咱们家公主和这位顾太太一向是要好,当年她们就在一起念书。对了听说顾夫人有一双儿女,不知道长得如何?” “怎么你想——”宁王妃别有深意的看着楚王妃。楚王早已经去就藩了,这一会好容易皇帝高兴,召了楚王进京,因此楚王妃也跟着来给太后请安,拜见楚王的生母吴贵妃。 “我哪有那个福气,我家的几个儿子都长大了,只是感慨罢了。对了,媳妇来京城之前,甄家竟然上门提亲了。说想把他们家的三姑娘说给我家二郎。”没等着楚王妃说完,皇后的脸色就一变,楚王妃忙着住嘴不说了。 这会黛玉已经到了皇后跟前,大家也就转开话题,说起来公主文定的事情。黛玉听着皇后叫她做女方的使者,到驸马家里去送庚帖,忙着推辞:“我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怕是办不好,辜负了皇上和皇后的恩典。” “哎呦,除了你谁还配做?你和平阳一向交好,你也不用多心,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你年轻,没经历过,历练历练就好了。不要推辞了。”宁王妃没等着皇后发话,先摆手叫黛玉坐下来,黛玉见皇后神色坚定,也不再推辞,谢了皇后,应承下来。 等着黛玉回家,香菱迎接出来,黛玉看着院子里面廊下堆着不少的东西,仔细看都是南边的新鲜水果,林如海一向是清廉自守,不肯收人家的东西,顾直刚回到苏州,怎么就也要等一段日子才能腾出手给黛玉送东西。这会是谁送来的呢?她好奇的说:“是谁送的东西?难道是你们大爷送来的?” 香菱一脸的疑惑:“是北静王叫人送来的,老爷不在家,奶奶也不在家,他们放下东西只说是王爷知道大爷回去了,他们王妃想着奶奶一个人在这里,特别叫人送来南边的水果,不值什么,也不用叫奶奶过去谢恩了。还说咱们家大爷以前没高中的时候,也是时常到他们府上的。”黛玉听着香菱的话脸色越发难看。 “是谁送的东西?”林如海领着顾晔佳笑嘻嘻的回来了,今天林如海闲着无事,干脆是领外孙子到街上玩去了,谁知一回来就见对着不少的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声。 黛玉把今天的事情和林如海都说了,林如海沉默了半天,只等着黛玉说,黛玉无奈的说:“我看北静王没安好心。这个人一向是有贤王的名声,今天见了却发现名不副实。看样子京城怕是不能待了。”黛玉本来就很敏感,今天北静王的举止言行,黛玉越发的觉得北静王心思不纯。等着回家看了那些东西,黛玉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林如海就等着女儿先说话呢,只是男女有别,林如海一回来听见那些东西是北静王送来的,他就猜出几分了。有个美丽的女儿实在是个叫人又担心又高兴地事情。玉儿还是太天真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在那些世家豪门里面也算不上什么惊天大事。 “哦,谁叫我家玉儿天生丽质呢。”林如海没一点惊讶和气愤,反而是笑嘻嘻的调侃着女儿。 “爹爹,你说什么呢!”黛玉脸上顿时红了,站起来又羞又气:“爹爹是糊涂了,我一个清净人不想沾惹什么,要是我——”黛玉眼圈一红,都要哭了。 第九十九章 黛玉一下子想起来, 顾直临走的时候和她说过, 有人说一些商人仗着权势, 压低粮价, 垄断市场。顾直肯定要调查的, 谁能想到竟然挖到了薛家的头上。黛玉眉头一蹙:“是薛家的谁来了?可有贾家的人跟着。父亲怎么说的?” “并没有贾家的人跟着,是薛姨妈亲自上门的, 老爷自然不会见她,只说老爷不在家里, 家里也没女眷, 不方便,请她回去了。薛家的太太看着可怜的很,哭哭啼啼,好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不过她能找上们门来, 肯定是有人在后边给她出主意。这个案子还没报上来呢, 怎么她就上门来求老爷了?薛家怕是完了。”林安家的想起来薛姨妈惶惶的样子忍不住叹息起来 父女相见, 林如海脸上没什么特别的, 先问了今天的事情是否顺利, 黛玉拿出来那个镯子, 林如海扫一眼:“这可是个好东西,上面的祖母绿可是难得的东西呢。既然是太后赏赐, 你就留下吧。你在宫里还见着谁了?” 黛玉知道林如海问的是北静王的事情, 就一五一十的说了经过, 最后黛玉忍不住神色黯然:“我看北静王妃虽然贵为郡王妃, 可是却一点也不快乐。那样的地方别人还以为过得怎么样金尊玉贵的生活, 可是里面的苦楚谁知道呢?对了吴贵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薛家出事的消息也不能阻止黛玉的八卦心了。林如海呵呵一笑,对着黛玉说:“当初北静王不仅娶得美人归,还顺便坑了楚王,叫他在皇上跟前尽失圣心,被远远地打发到了封地上。吴贵妃肯定是心里不舒服,别的不说,楚王一直远在封地,吴贵妃想见儿子一面都不能了。她岂能放弃这个机会。”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呢,黛玉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她扯着林如海的袖子,一个劲的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肯定知道的,你就说给我听吧。” ‘”你啊,还是个孩子脾气。听起来像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但是,不过是一场算计罢了。你可知道这位北静王妃是谁家的女孩子——”林如海还要说起来当年北静王如何娶到佳人,却见着林安进来说:“老爷,那边琏二爷来了。” 贾家难道也要掺和进来了?林如海和黛玉交换个眼神,“我去看看孩子,最近这几天不知道是天气不好,还是吃多了,桂儿总是不肯好好地吃饭。”黛玉找个借口起身离开。 贾琏一进林如海的书房,就闻着一阵浅浅的清香,可是看看屋子里的熏笼却是熄灭的,贾琏暗想还是姑父风雅,这样的熏香不知道比家里那些俗气的熏香好多少倍。林如海看着贾琏,揣摩着贾琏的来意。见礼寒暄之后,小厮端上茶来。 “姑父听见薛家的事情了,现在薛姨妈那边已经是乱成一团了。”贾琏不肯放过林如海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只盯着他这不错眼珠子。 “哦,你一向是消息灵通,只怕也知道了,薛家的太太竟然跑到了我的门上。我虽然掌管着都察院可是,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我也不知道。你也是在朝为官,应该知道皇上最大的心事便是西南的战事了。那些奸商竟然勾结着征粮官,坑害百姓,贪污了多少的粮饷银子?这会谁要去——你若是来帮着说情的,我也只请你一杯清茶,之后送客了。”林如海也不迂回,直接表明自己的底线。 贾琏听着林如海的话,心里暗自高兴。其实他心里巴不得林如海不管薛家的事情,当初宝玉娶了薛宝钗,贾琏的心里总是带着些得意,因为薛家不过是皇商,薛蟠不成器,薛家再也不是的当初的珍珠如土的薛家了。贾母最疼宝玉,可是贾琏才是正经的嫡长孙,贾琏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谁知等着宝钗嫁过来之后,薛家好像是一夜之间发了财,薛蟠的生意简直是躺着来钱的。想着以前薛家刚来京城的时候,王夫人多次叫贾琏帮着 薛家处理不少棘手的事情,薛蟠是个不管事情的,家里的不要要出面跑腿的事情都是贾琏在帮着跑。谁知等着薛家再次发达了,薛姨妈好像是忘了以前贾琏的辛苦,反而是和他默不作声的划清界限了。 加上宝钗一进来,就等于是挤走了凤姐,贾琏内心深处早就对着薛家不满了。这次见着薛家倒霉,贾琏心里巴不得看着薛家狠狠地栽个跟头。 “姑父说的哪里话,我今天来是奉了老太太的话,就是想问问,薛家的事情可是要紧不要紧。姑父也知道,宝玉的媳妇现在——”贾琏忽然压低声音,对着林如海耳语道:“老太太担心宝玉的媳妇是个胆子大的,别叫她把全家给托进水里。” 原来贾母是这个算盘,她早就想把宝钗撵出去,不过以前碍着薛家,不能撕破脸罢了。林如海沉吟一下,对着贾琏说:“这个事情不是薛家一个人能撑起来的,他也没那个胆子和本事,薛蟠的为人你也知道,是个心无城府的,我想大概是他也被当成了别人的棋子了。这个事情说严重也严重,若是找不出来主谋,薛蟠自然是死罪难逃。可是他若是供出来谁是主谋,也不过是个从犯,最严重的是家产充公就完事了。老太太是什么打算?难道要趁着薛家出事把宝玉的媳妇——”林如海做个手势,暗想着贾母可真是再也忍不了宝钗了,宁愿落个势力,落井下石的名声也要把宝钗撵出去。 贾琏忙着说:“老太太还不至于做的那么难看,不过是担心家里受连累罢了。老太太说,姑父是个最明白不过的人,肯定会秉公办事。这样的事情,既然触犯了国家法度就不是讲人情的时候了,还请姑父为了自己想想。”贾母这是暗示不要林如海插手,不要对薛家伸出援手。 “到底是老太太,高风亮节!时候不早了,想必是老太太等着你呢,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快些回去吧,仔细着老太太惦记。”林如海把贾琏打发走了。 黛玉从后面的书架出来,林如海叹息一声,对着黛玉说:“也不能说老太太狠心,这样的事情,没几个人能忍。我忽然想来,你是内眷,北静王如何知道你呢,还有了那样的心思,若是说没人在他跟前说什么,我是不信的。北静王当初就是说要娶个绝色还要有才学的。北静王妃是大学士叶公的孙女,人品长相你也见过了。那个时候叶公的夫人带着小孙女进宫给太后请安,吴贵妃正在太后身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姑娘,那个时候楚王正在议亲,叶公在文士里面威望极高,那个时候皇上正看重楚王叫他编修书籍。可以说是除了太子就是他了。谁知北静王横空插一杠子出来,就在那个时候,楚王因为一篇文章惹得皇上不高兴,又有传言出来说楚王是看重了叶公的声望。”林如海压低声音对着黛玉说:“据说楚王调戏了后宫一个宫女。皇上更生气了。结果叶家的小姐被人平白议论一番,再也没人敢上门求亲,楚王被皇上厌弃,随便指了婚事,就到封地了。倒是北静王出来,表示不计较叶家小姐的声誉,喜欢她的才学。那个时候可是成了一段佳话!” 黛玉心里一动,原来是这样!难怪北静王妃总是带着郁闷之色。黛玉忽然心里一动,她想起什么,她想了半天,刚要说什么,林如海却做个手势:“你心里大概有了怀疑的人了,你不要说,写出来,看我们父女两个想的一样不一样!” 看着纸上两个一样的字,林如海和黛玉的表情却完全不一样,林如海一脸果然如此,黛玉却是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你今天也累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多想。快点回去休息吧。对了桂儿的怎么样了,到底是没了亲娘的孩子,你还是要多关心他一点。”林如海心里叹息一声,当年岳父家钟鸣鼎食,是何等讲究,谁知短短十几年的时间,竟然落到如此境地。 先不说林家的情景,薛家已经是乱成了一团,薛蟠出事的消息传来,薛姨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等着薛姨妈醒过来,就知道哭了。还是来报信的管事说:“大爷是在苏州地面上出事的,那边林姑娘的姑爷不就是在江苏做布政使吗?他们家奶奶还在京城呢,太太还是赶紧过去,求求他们看有什么办法。这个事情怎么想是背人设计了,大爷本来不想去的,架不住那边人说价钱很低,大爷就去了。谁知刚到了那边就冒出来好些差役。这里面肯定是有内鬼。”薛姨妈听着儿子出事,早就没了主意,见着管事这样说,忙着说:“是了,林丫头的丈夫就是管着江苏呢,我这就去求求她。她是个好说话的人。”说着薛姨妈也顾不上收拾了,既忙着家人套上车,到林家去。 谁知黛玉却进宫去了,要求见林如海,门上的人说林如海也不在家,薛姨妈顿时没了主意,在林家的门口也顾不上什么,只哭的声震天宇,无奈林安家的出来看,说了半天,薛姨妈才慢慢的镇定下来。 薛姨妈去林家求情,结果碰钉子,薛家顿时人心浮动起来,一些守着店面的伙计着掌柜的,暗想着大爷的事情怕是不能了解了,贪污军粮,那是砍头的罪过,少不得要抄没家产!等着被抓起来,到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现在另寻前程! 于是一系人趁机卷了银钱和东西,各自跑了。薛姨妈哪里还管这个,只叫来了身边几个老成的家人商量要如何救薛蟠出来。 其中一个人说:“林家和咱们关系远,她们不出面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咱们家和贾家和王家关系近啊,现在舅老爷虽然在外面做官,可是他肯出来说一声,相来也是有用的的。还有贾家,咱们家姑娘可是他们家宝二奶奶,就是不看别的,看在还没出生的孙子份上,他们也该出手帮助。太太不如去贾家说一声,这样的事情肯定要花钱的,现在打点银子,好预备啊。” 薛姨妈一听很有道理,立刻叫来管账先生,问清楚还有多少银子,谁知管账的先生却拿出来一个账本子,无奈的说:“太太看看吧,虽然看起来咱们家生意不错,可是银子却没多少落在了手里。这里面还有顾奶奶的嫁妆银子,总共加在一起也就是五十万上下。不过要是变卖了几处店铺田地,还能凑上些。但是也就是一百万上下,不能多了。” “怎么这样少?当初不是说赚了很多?”薛姨妈看一眼账本顿时慌了,这个时候一个人提醒薛姨妈:“这个事情是姑奶奶一手操办的,和甄家的宝玉也有关系,甄家和咱们做生意,现在大爷出事了,他们不能不管。太太不如先去问问姑奶奶,看是个什么章程。” 家里的事情很多都是宝钗帮着料理,薛姨妈这会才想来,都是那个甄宝玉。若不是他当初拉着薛家做什么生意,薛蟠也不会被抓起来。薛姨妈一迭声的叫着备车,要去贾家找宝钗。 但是眼看着天色暗了,家人们忙着劝薛姨妈:“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不如明天再去。还有就是要瞒住大爷出事的消息,咱们家还欠着别人的账呢,别叫他们听了消息一窝蜂的来挤兑,那可要麻烦了。”薛姨妈早就是六神无主,对着什么话都是没反应了。 等着安顿好了薛姨妈,大家心里暗想,看样子这个家算是败落了,如今太太已经是失神了,家里没个拿主意的人。大爷怕是出不来了,姑奶奶也不能帮忙。于是家里也有不少的家人,悄悄地拿了东西连夜跑了。 第二天薛姨妈一脸憔悴的找宝钗去,宝钗昨天就听见些风声,今天见着母亲这副落魄的样子,心里凉了半截,薛姨妈见着女儿,顿时哭起来,母女两个哭了一会,宝钗问了事情经过,心里暗叫不妙。薛蟠做大军粮草生意是靠着甄家的,那些差役肯定是得了上面的命令,那就是说甄家罩不住了。听着薛姨妈说去林家求黛玉和林如海,结果人都没见到,宝钗心里不由得叫苦:“真是天道循环,当年太浮躁了,得罪了林家。别人也还罢了,那个顾直岂能是个甘心忍气吞声的。” 但是心里后悔也没用了。宝钗只能安慰母亲,一边悄悄地说:“这个事情和甄家有关系,妈妈昨天去林家已经是冒失了,顾直便是江苏布政使,那个林如海是督察员左都御史,他们都和案子有直接关系,怎么肯轻易的帮咱们呢。不如和甄家求去。母亲带着莺儿回去,我叫她去寻甄宝玉来。看这个事情怎么办?” 薛姨妈有些糊涂的看着女儿:“你糊涂了?莺儿是个丫头,怎么去找甄宝玉。而且他就能听你的?” 宝钗脸上微微一红,打断了薛姨妈的话:“母亲就按着我的话办,不会错的。”说着宝钗叫了莺儿来嘱咐了几句,薛姨妈还要去见贾母,也被宝钗拦着了“这边的人都是一双富贵眼,一颗势力心,闹的人尽皆知,反而不好。” 薛姨妈叹息一声:“咱们家已经有人跑了,这些狗奴才,一个个忘恩负义的。”宝钗想了想说:“妈妈赶紧给叔叔家写信,叫了薛蝌来帮着料理,虽然已经分家,可到底还是一家人,妈妈也不要生气他们跑了,大难临头,顾不上这些了。我想那些铺不如先关了,把伙计们遣散了。那些田地,房屋,检点一遍没该卖了的就卖了吧。” 薛姨妈从宝钗那边出来,就到王夫人那边去了。王夫人见着妹妹这副样子也是伤心,安慰着薛姨妈:“好好地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对了蟠儿是在江苏出的事,你怎么不去和林家说一声?” 薛姨妈心里一动,对着王夫人无奈的说:“算起来我和他们算不上什么交情,不是亲戚,不是世交,哪有脸到那边去求人家办事。还想求姐姐出面,帮着说和。我一定不亏姐姐。”说着薛姨妈摸出来一张银票,塞给了王夫人 接着薛姨妈说了好一会奉承话,王夫人是个没主心骨的,又喜欢别人奉承,眼光短浅,想着是亲妹妹求自己,正好在人前卖弄。于是王夫人一口应承下来:“你只管放心,我蛇林丫头的舅妈,她当初在我跟前长了那几年,我待她如何?林姑老爷是个懂道理的人,你放心,我亲自去和林丫头说。根本不用叫林姑老爷插手。” 薛姨妈听着王夫人的话,感激涕零:“还要能平了蟠儿的官司,姐姐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王夫人送走了薛姨妈,想了想对着彩霞说:“你去看看,琏二奶奶做什么,叫她过来一趟。”其实要怎么和林家说这件事,帮着薛蟠平官司,王夫人跟本没把握也没计划,她只想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推给王熙凤。 凤姐装着假寐,就听着外面彩霞和平儿的声音,等着平儿进来,凤姐躺在床上懒洋洋的说:“她可走了,我料到了太太会找我,你只说我病着。哼,有什么好事都是她心肝宝贝的,有了难为的事情全是我的。我以前傻傻的拿着她当成亲人,谁知她这样算计我!” “奶奶只怕是这样躲不开,我悄悄地问了彩霞,说薛姨妈已经悄悄地给了太太一笔钱,要无论如何都要救了那边大爷出来。奶奶只能装病不过去,可是架不住太太亲自过来啊。” 凤姐柳眉紧蹙:“真是讨嫌的很。当初她如何对林妹妹的,现在怎么好意思张嘴?” “因此太太才叫奶奶去说呢,反正没脸的也不是她。”平儿忍不住吐槽王夫人。“二奶奶在吗?老太太叫奶奶过去一趟呢。”琥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贾母叫她做什么呢? 第一百章 凤姐听着是贾母叫她, 忙着答应一声, 穿戴了过去。贾母歪在榻上叫小丫头捶腿呢。见着凤姐来了, 贾母说:“薛家的事情你可听说了?姨太太怕是伤心了。”凤姐不敢隐瞒, 把王夫人如何叫她, 薛姨妈来看宝钗的话都说了。 贾母听着凤姐的话沉默半晌:“本来都是亲戚,何况宝丫头的肚子里还有孩子, 袖手旁观不合适。但是,你也要看清楚现在朝廷的形势。皇上最看重的便是西南的战事, 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明白里面的厉害。可是你想, 这个节骨眼上偏要往枪口上撞,皇上岂能不恼火?你们太太,哼,怕是禁不住人家几句奉承话, 就忘乎所以了。打量着我不知道她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娘娘的事情我还没和她算账呢!” 凤姐见着贾母发火, 也不敢说了。只站在那里, 听着贾母发泄对王夫人的不满。一会就见着王夫人进来, 一看凤姐和贾母的表情, 王夫人就知道事情不妙。 贾母见着王夫人冷哼一声, 直接对她开火了:“你还想做什么?你也不看看现在咱们家的情形,你老爷没了官职, 什么也不是, 你还以为是以前呢、包揽讼词, 这样的案子是要送到京城三司会审的, 你有大多的本事摆平?” “老太太误会了, 媳妇是想—— 到底宝丫头是咱们家的人了。不能看着亲家出事不管啊。而且那边我妹妹一个人,身边每个商量的人,我做姐姐的不能袖手旁观。”王夫人表示她是顾念姐妹情分,才如此的。 “你也不用在这里唬我,你也不自己想想,你拿着什么脸面求人家?林丫头没了亲娘,我接了来,她一个姑娘家,碍着你什么了。你不待见她,我不计较了。可是你存着私心,想着把自己的外甥女拉过来做自己的帮手。当初你要是明白点,也不会那样糊涂。薛家是什么门楣,也配的我们家?你丈夫不过是依仗着祖宗的名声做个闲官儿罢了。你不为宝玉将来打算,却一门心思的在算计家里的那点事。若是现在宝玉娶得是林丫头,是和等情形?”贾母干脆是翻出来以前的烂账和王夫人掰扯起来。 王夫人被贾母骂的不敢抬头,再也不敢提帮着薛家走关系的话了。 宝钗心神不宁的坐在窗下看书,这本书她拿了一上午了,却一页都没翻过去。一阵脚步声,莺儿神色匆匆的进来。“不用那些虚礼了,妈妈在家可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宝钗压低声音,对着莺儿使个眼色。莺儿无奈的说:“奶奶算是被人家骗了,那个甄宝玉竟然躲起来不肯见我了。咱们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宝钗听了莺儿的话,心里一阵冰凉,没想到自己赔上名节现在连着家业都赔上了,却落得这个下场。 “真是好狠的心!”宝钗身上摇晃了下,莺儿忙着上前扶着宝钗,却发现她身上只穿着很单薄的衣裳,摸摸手更是冰凉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茶,已经是凉透了的,莺儿顿时气坏了,骂道:“你们一个个没了王法了,奶奶身上穿的单薄也不说给奶奶加衣裳,这个茶,怎么不见人来换了!” 听着莺儿骂人,几个小丫头悄悄地溜进来,宝钗忙着制止了莺儿:“是我不叫她们进来的,我没事。你也累了还是去歇着吧。” 莺儿安顿这宝钗靠在床上,才下去换衣裳了,那些小丫头见着宝钗没生气的样子,都松口气,一个小丫头上前要给宝钗捶腿,宝钗满腹心事,就叫她们出去了。躺在床上,看着精美的帐子,这个还是她的嫁妆呢!想着当年自己刺绣嫁妆的时候,满心欢喜,薛家虽然是顶着皇商的名头,可是到底是商家出身,而且家业日渐凋零,她能嫁给宝玉也算是上上之选了。 尤其宝玉中举,宝钗知道这位表弟天资聪颖,要是真的安心下来读书办事,认真做官,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当初她在刺绣的时候,对未来的设计,可是现在呢? 宝钗一阵灰心,眼泪忍不住下来了。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她和甄宝玉到底是什么关系,宝钗心里一直坚定地认为,甄宝玉和她不是苟且通奸,他们是心心相惜的。宝钗觉得自己和甄宝玉才是真正的心灵相通,而且自己已经有了甄宝玉的孩子。他竟然这样轻易地扔下自己和孩子跑了! 且不说京城的情形,苏州顾直也正是为难呢,刚才新任的按察使过来说薛蟠根本不用动大刑,被关了几天立刻什么都招了。果然是甄家在背后捣鬼!只是薛蟠说一切细节都是甄家一个家人和他联系,很多事情都是甄家派来的人做的,也就是甄家借了薛家的名头和皇商的资格罢了。薛蟠被抓了,那些人都跑的不见了。 顾直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案卷发呆,这个案子一点没叫人感到惊讶,其实自从听说薛家的生意忽然好起来,顾直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尤其是知道了宝钗和甄宝玉的那点事情。甄宝玉还真是甄应嘉的儿子,一样的狡诈,虚伪,自私透顶! 但是不管甄宝玉如何,甄家的手段太隐秘狡猾了,难怪他们选了薛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做幌子,要是别的生意人,早就看出来这里面的危险,岂能不留一手呢。谁知薛蟠倒是好,完全相信,他知道的东西很有限,而且就算是把薛蟠给明正典刑了,也没什么用处。 正在顾直想着如何突破的时候,外面钱师爷进来,手上拿着几封书信:“东主,这是几封书信,对了京城的书信在这里。”钱师爷特别指着几封信,对着顾直送去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顾直厚着脸皮,装着不明白钱师爷的意思:“薛蟠被抓的消息肯定是传到了京城,薛家的人岂能轻易不管,肯定是到了岳父家骚扰了。” 钱师爷笑着说:“刚才东主可在位薛蟠的案子发愁,这是个机会,要趁机挖出来背后主谋来。难道这位新任的按察司还要重蹈覆辙不成?其实皇上不再派来左按察使来,就是想要东主能没有掣肘,好好地整顿下江南的官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西南战事陷入了胶着,皇上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顾直明白钱师爷的意思,可是眼下不是想查就能查的:“办案子总是要讲证据的。薛蟠是个千年难得的糊涂人,一问摇头三不知,能有什么办法?” 钱师爷沉吟了下:“我想虽然薛蟠糊涂,可是薛家总有些明白的人。他们家世代皇商,家里不少的账房先生,管事都是的积年的老手,到了年底下肯定要对账的,他们家手上肯定有这样的账目。只要找出来那本账,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对啊!顾直兴奋的一拍手,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多谢先生提醒,我怎么就忘了那个。这个账目不在薛蟠身上,应该在他们家的账房先生手上,或者是管事手上。我立刻发签,叫人去京城!” “大人也不用这样费事,这个事情不如牌几个靠得住的人到京城帮着就能办好。夫人不是在京城呢?而且她和薛家也算是认识。出了这样的事情薛家肯定是只想着脱罪,只要好好地说明白,薛家还不高兴地拿出账本给他们家大爷洗脱罪行。若是他们单独扛下来,就是,贪墨军饷是什么罪过?他们难道还不清楚马?”钱师爷一番话,顾直顿时觉得云开雾散,一片光明了。 “我先看看京城的情景,再作商议。”说着顾直拆开了林如海和黛玉的家信,顾直放下信纸,笑道:“真是上天助我!这会薛家已经是焦头烂额,听说薛蟠的罪过,连着他的外家也不肯出手相助了。我立刻叫丹青带着我的书信回京城去。” 说着顾直把林如海的信给钱师爷看,两个人商议妥当,各自忙去了。 黛玉这几天也不好过贾母那边去,不过平阳公主倒是时常叫黛玉入宫说话。这天黛玉料理了家务事,难得闲暇,在廊下看着奶娘带着晔华学走路,就见着林安家的笑嘻嘻的进来,身后还跟着顾直的小厮丹青。 “大爷派了人来京城。”林安家的笑嘻嘻的进来,说是顾直派人来。黛玉看着给自己磕头的丹青,笑着说:“一路上辛苦了,你们大爷怎么叫你来了?他在苏州还好?”说着黛玉叫紫鹃:“给他端杯茶,既然来了,就歇一歇,有什么事情慢慢的说。” “大爷叫我来看看奶奶并老泰山,和哥儿,姐儿。大爷在苏州一切都好,不过是惦记着奶奶和老泰山的身体。因此特别叫奴才来看看。路上顺利的很,跟着柳相公,可是比往常快多了。”说着丹青摸出来一封信,雪雁接过来,递给黛玉。 柳湘莲也来京城了,黛玉忽然想起来尤三姐那桩公案,忍不住打趣着说:“柳大哥还真是胆子大,竟然跑来了京城,也不怕别人黏住了不能脱身。”说着黛玉看顾直的信,丹青笑道:“其实柳相公也有点担心呢,可是他就一个姑妈,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总要回来看看的。再者说了,柳相公不招摇,他们就不知道了。” 黛玉看一眼雪雁和紫鹃,她们立刻会意,嘱咐在场的人:“今天这里的话谁也不准说出去!” 黛玉拿着顾直的信到林如海书房里面,林如海看了顾直的信,看看黛玉:“你预备着要如何办呢?” “自然是和他们直接说,我想这几天薛姨妈已经是六神无主,没了主意了。只要咱们一说能给薛家大哥脱罪,她肯定是愿意全力配合的。按着甄家一向的行事风格,只怕这是唯一可以抓住的证据了。听说薛姨妈叫了侄子来京城,帮着走关系,平官司呢。听说薛家的人走了不少,我担心咱们慢了一步,要功亏一篑。”黛玉认为最要紧的是快。 “嗯,这也是我担心的。你大可以过去,先去看看老太太。那边薛姨妈叫了堂弟来帮忙,肯定要来贾家的。”林如海表示赞成。 黛玉便到贾母那边去,见着外孙女来了,贾母很是高兴,拉着黛玉坐在身边,一迭声的叫:“叫三姑娘和四姑娘来。怎么不带着佳儿和丫头来呢?”黛玉笑着说:“前些日子忙着平阳公主的喜事,竟然抽不出时间给老太太请安,真是该打。他们两个,佳儿现在读书呢,父亲说不能再叫他整天的玩耍了,今天晔华有些冻着了,也不敢带着她出来。等着下次,天气好点我带着她来给老太太看。”说着邢夫人,王夫人和凤姐也来了。 黛玉忙着站起来,大家寒暄见礼。黛玉拉着凤姐的手,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王夫人:“舅妈,不怎么不见宝姐姐。她修养了这些日子,想来也该没事了。”王夫人脸上一僵,忙着说:“她现在没事了,就是行动越发迟缓起来。只怕是一会也来了。”上次贾母的话,叫王夫人回去翻来覆去的想了无数遍,一会想着如今贾家的情势,宝玉整天没精打采的,就像是死了一般。宝钗也不是想象中的好,反而薛家还不断地惹是生非。 王夫人到底还是和王子腾写信说了薛家的事情,王子腾回信说不要插手。这个案子证触到皇上的逆鳞,谁也不能救了。可是一边是薛姨妈苦苦哀求,一边是哥哥的嘱咐,这几天王夫人过的一点也不轻松。 等着看见黛玉出落得越发好,王夫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接着迎春和惜春也来了,姐妹详见自然是分外亲热,惜春拉着黛玉的手,一个劲的道谢:“多谢你上次送来的颜料,都是些上好的,我特别精心的画了一幅画给你,算作是谢礼吧。” 黛玉笑着说:“那可好,我一直想求你的一幅画呢。” “这个容易,你只要多送她一些颜料就是了。我担心死妹妹说不齐全,等一会我帮着你拟出一张单子来。”宝钗托着腰,扶着个丫头进来。见着宝钗来了,李纨笑着说:“三丫头她们在园子里都来了,却还不见你,我还以为你身上不好,不能来呢!”李纨说完也不理会宝钗,只拉着惜春说话。 宝钗脸上自然还是看不出来什么不快,黛玉冷眼看着大家的神色,就知道宝钗的日子难过。大家谈话聊天,很是亲热,探春和黛玉讲究起来自己看了那个字帖,惜春则是说了自己的画作,黛玉听的很是羡慕的说:“我真是俗了,你们趁着现在有时间,有心情,不如一个作诗,一个作画,也好像是人家那种画册页子一样岂不是有趣?” 探春听了顿时喜笑颜开的:“真是个好主意,可惜林姐姐你不能在这里常住,要不然我一定起诗社,请你来做社长。” 贾母的心情不错,看着黛玉和探春问:“你们是商量着什么好玩的,我就知道,你们得了好玩的就把我仍在一边了。哼,凤丫头,我们虽然不会什么诗啊,画的。倒是正经的叫个小戏班子热闹热闹?”凤姐听着贾母的话忙着奉承说:“是,好些日子都闷闷的,正好趁着林妹妹回来了,大家团聚。” 邢夫人巴不得见着二房那边不好过,薛家现在出事了,可是贾母一点不放在心上,还张罗着要看戏,邢夫人立刻附和着:“难得老太太高兴,看那一班小戏好就叫那一班,外甥女回来一趟不容易,算是做舅妈的心疼外甥女了。不如也请了姑老爷来,就在园子里面,大家热闹热闹。” 黛玉看着大家说笑,宝钗就好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谁也不会提起来这个人。说了一会话,贾母叫黛玉留下来吃饭,结果见着管家奶奶进来说:“来了不少的亲戚,大太太的兄长带着家人来了,珠大奶奶的婶子带着两位姑娘也来了,对了还有宝二奶奶的兄弟带着母亲和妹子来了。” 贾母听着来了许多亲戚,笑着说:“好,正好大家热闹。快请他们进来。”李纨笑着说:“大概是纹儿,和绮儿说定了人家,来京城出嫁的。”邢夫人没想到兄长来了,稍微迟疑下,对着凤姐说:“你帮着接待一下,看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凤姐知道邢夫人是担心她哥哥要钱,心里虽然看不上,但是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宝钗叫小丫头立刻去告诉薛姨妈,心里不住地疑惑,怎么薛蝌带着家眷一起来京城了?本来只想叫他帮着打点薛蟠的官司,但是他带着家眷来了,莫非是存了别的心思。家里已经是乱成一团了,看着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根本不想插手,母亲给舅舅写信,也是石沉大海,看样子哥哥的官司不妙。这个时候薛蝌来了,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宝钗正想的出神,就听着黛玉的声音:“宝姐姐怎么反而是心事重重起来,你家里亲戚来了,有什么事情也能帮衬着,你怎么反而是不高兴呢?” 见着黛玉和她说话,宝钗忙着说:“我家里的事情再也不瞒着你,也都是我哥自己糊涂,怨不得别人。我是想,我兄弟一家,一向在外面做生意,好好的带着家眷来京城做什么?莫非也是出事了?”说着宝钗一脸的忧虑,黛玉轻笑一声:“这个事情我恍惚的听了些,你哥哥未必是——” 没等着黛玉说完,就听着小丫头的声音:“宝二爷来了!”一眨眼的功夫,宝玉已经到了眼前,笑嘻嘻的对着黛玉说:“妹妹来了,我听见你来了,就赶着回来了。”黛玉向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和他拉开距离:“不敢当,二哥哥还是先去见老太太的好,你那里是听见我来了,是听见来了这些亲戚才赶着来呢。宝姐姐的兄弟和妹子来了,你可要好好地照顾人家。” 宝玉听着黛玉的话脸色一僵,讪讪的笑着去见贾母了。贾母见着宝玉精神不错,越发的高兴,正拉着宝玉说话,就见着凤姐领着一群人进来。李纨见着嫂子和两个妹妹,眼圈不由得红了,拉着嫂子说别后情景她嫂子笑着说:“因为她们两个长大了,要来京城说人家。因此就过来了。谁知在路上遇见了这几位,就搭伴来了。李纹,李绮快点来见过老太太。”李纨的嫂子叫了两个姑娘来给贾母请安。 邢夫人见着哥嫂,也是感慨一番,黛玉看着邢夫人的哥嫂也是那种糊涂人,身上穿戴也是平常,就知道他们家境不好,但是邢夫人嫂子身后站着个飘逸出尘的女孩子,虽然荆钗布裙,渴死气度不凡。贾母正在着薛蝌的母亲说话,王夫人拉着薛宝琴过来见黛玉和探春惜春。 贾母最喜欢女孩子,她对着凤姐和李纨说:“既然是亲戚,就住在一起。珠儿媳妇的两个妹子,还有大太太的侄女,姨太太家的女孩子都住在园子里,和三丫头她们作伴去。”说着贾母拉着宝琴仔细的问她的年纪,去过哪里。宝琴长相出众,性格也好,大家都喜欢她。贾母喜欢的什么一样,连着园子也舍不得叫她去了,就叫她住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琴儿倒是得了老太太的喜欢。世界上缘分的事情真是难说。再也没想到他们会遇到,也没想到我今天是这个境遇——”趁着大家寒暄,宝钗过来和黛玉说话。黛玉刚要说话,谁知宝玉过来:“你妹妹刚来,你是做姐姐的怎么也该带着她见见大家,怎么躲在这里和林妹妹说话呢?” 这是第二次了,黛玉有些诧异的看着宝玉,刚才宝玉进来一头都是汗,看样子是急着赶过来的,现在又跑来,看起来是宝玉嗔着宝钗没尽到地主之谊,其实很明显,就不叫宝钗有和黛玉说话的机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叫宝玉这样防备着宝钗呢? “二哥哥,你和宝姐姐是一家,她身子不便,你就该代为尽地主之谊,怎么跑来说起来我们了?”黛玉有些看不过眼,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宝玉:“你应该带着宝姐姐的兄弟到外面去见见琏二哥和舅舅他们才是啊。 “妹妹不这样为我说话,别坏了你们兄妹的情分。“宝钗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黛玉见着这副情景,也就不说话了。正巧凤姐过来,黛玉忙着迎上去,和凤姐说话去了。 “你在那边做什么,他们的事情还是少沾惹的好。宝玉刚才说了什么,惹得宝丫头脸色那样难看了?”凤姐拉着黛玉低声的嘀咕着,黛玉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凤姐叹息道:“宝玉也是可怜,他是担心你着了人家的道儿,宝玉身边的袭人和晴雯,走的走,死的死,还不都是她的手笔,你心地纯正,哪里知道人家的心机和手段呢。不知道那句话就能得罪了人背后下手。真正的借刀杀人,引风吹火。你以后远着她点。”说起来袭人和晴雯,凤姐忍不住叹息一声。 提起来袭人,黛玉心里一动,桂儿还在家里呢。“晴雯那个丫头一向是无所顾忌,被人记恨也是有的,没想到袭人,是个最老实的人了,怎么就出去了呢?她也被人抓住了错处不成?” “那里是什么错处,是袭人自己看明白了,她那里是人家的对手。以前人家都说我嫉妒,厉害不能容人,现在可好了,总算是没人说我了。”凤姐低声的讥笑着,看着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宝钗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黛玉心里一动,对着凤姐低声的说了句什么,凤姐想想,点点头:“晚饭之后,我帮着你安排就是了。这个事情,见证的越多越好,你是好心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帮着他们家。也不用藏着掖着的。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哪一位,没准会反过来咬你一口呢。” 黛玉听着凤姐的话,感激一笑:“多谢琏二嫂子提醒,我知道了。” 里面的人太多,黛玉悄悄地出来透气,结果就看见宝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廊子下面,那些小丫头们谁也不敢过来和他说话,黛玉走近了见宝玉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袍子,忍不住说:“你身边的丫头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你穿这点坐在这里冻病了可怎么好呢?” 第一百零一章 宝玉听着身后黛玉的声音, 也不住抬头,只闷闷的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现在不是从前了。以前大家在一起, 兄弟姐妹一起玩笑,谁也不会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你还是赶紧回去,你一个清白的人不要掺和这里面的事情。”说着宝玉站起来,深深地看一眼黛玉。 黛玉看着宝玉,心里有些不舒服:“二哥哥何必这样作茧自缚,你就是看着老太太和太太也该振作起来。你何必整天长吁短叹,作此伤感之语呢。你这个样子对得起老太太这些年疼你吗?”黛玉看着宝玉一副无所谓的淡漠样子,不由得语气重了点。 宝玉一笑, 也不说话, 只坐在廊下看着鸟笼里面的各色鸟雀, 黛玉无奈的说:“这个世上没有苦衷, 你若是实在不喜欢做官,安心做学问也是好的。”黛玉想起袭人和桂儿,她想了想, 试探着问:“我一直在外面, 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袭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出去。若是说别人服侍不好。或者是犯错, 这个我还相信,唯独是袭人我不相信。她对你可以说是一心一意了, 怎么就忽然出去了?她现在你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宝玉看着远处, 淡淡的说:“她能出去也是她的造化, 家里的人一个个少了。你不在了, 云妹妹也不能来了,二姐姐嫁人了,眼看着三妹妹和四妹妹也要说人家了。就连着晴雯和袭人也走了,这个园子总要散的,什么都是空的!” “二哥哥说的什么话?难道姑娘长大了不嫁人?虽然二姐姐出嫁了,可是你也成家了,眼看着爱要有孩子。这世界上难道不是一代代人传承的?你在这里感慨的还不如想想,今后怎么做父亲的好。”黛玉试探着提起来孩子。听着林如海说宝玉似乎有看破红尘的意思,黛玉有些担心,宝玉有个什么,岂不叫贾母伤心死了。 而且桂儿越长越像宝玉了,想着宝钗整天被丫头婆子围着,从头到脚的服侍,可是袭人和桂儿呢。桂儿不能长久在林家待下去,林如海和黛玉顾直商量了,只说是林家远房亲戚的孤儿,在林家养着。但是桂儿不姓林,他是贾家的孩子。这样对桂儿不公平,等着他长大了也没交代。 宝玉听着黛玉的话,刚想说什么,就见着莺儿出来,拿着宝玉的衣裳:“二爷叫我好找,奶奶想着二爷没穿大衣裳,叫我特别给儿二爷送衣裳呢。” 宝玉冷眼看着莺儿,淡淡的说:“我就走了,不用这个了。你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说着宝玉别有深意的看一眼莺儿,冷笑着说:“真是个好丫头!”说和哈哈一笑就走了。 黛玉转脸看着莺儿面色通红的站在那里,低着头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黛玉心里疑惑,这个时候探春出来,见着莺儿站在那里,探春忙着过来:“林姐姐,老太太叫你呢。你们奶奶还找你呢,快些进去吧。林姐姐和宝哥哥一起长大的,好容易见一面,很该好好地叙旧。怎么二哥哥先跑了呢?”探春的话明显是说给莺儿听的。 莺儿支吾着,对着探春和黛玉福身:“我们奶奶叫我呢,我先走了。林姑娘别多心,二爷现在是成了亲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探春故意拖长声音,对着黛玉说:“是呢,二哥哥成亲之后可真是不一样了。以前二哥哥是什么样子,和现在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到底还是宝姐姐会调教人呢。”听着探春的话,莺儿也不敢还嘴,忙着走了。 黛玉好奇的问:“你这张嘴,越发的厉害了。难怪人家说小姑子难处,今天看来还真是。宝姐姐嘴上不说,可是到底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说话也该注意些。毕竟——”探春冷笑一声:“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我是个女孩子今后出嫁了,总是要和娘家来往的。今后太太不在了,我得罪了嫂子,岂不成了无家可归了?只是我没做什么已经是得罪了人家,再得罪些,也没什么了。”探春面带嘲讽的看一眼里面。 黛玉想起来凤姐说过,探春说亲,被人嫌弃是庶出的话,男方家说了:“姑娘确实不错,本来我们家也不挑嫡庶的,奈何是听见姑娘的亲生母亲有些不着调。”探春的婚事就这么吹了。据说赵姨娘不着调的话是薛家传扬出去的。探春本来就想着能早点离开这里,谁知一桩好好的婚事却这么没了。 “你不要多心,缘分这个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那家人也是个糊涂的,偏听偏信,想来也不是明智的人家。对了,上次在皇后跟前,还说几位勋贵人家的子弟要说亲呢,我和皇后提一提。也帮着你说一门好亲事?”黛玉半真半假的打趣着探春。探春心里一动,但是脸上却没露出来,她忍不住怒道:“这是你说的话,分明是欺负我没嫁人,就拿着我开心罢了。” “我拿你寻什么开心了?你说啊!不如我们到老太太跟前把话说清楚。”黛玉笑着拉着探春要进去。 正在两个人说笑的时候,凤姐笑着出来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老太太叫你们呢!都是大人了,还和孩子一样打打闹闹的。不知道你在家是怎么在孩子跟前教规矩的,也就是妹夫真心的爱你。不嫌弃你。快着进去吧。” 黛玉和探春这才是收了玩笑,进去了。探春想起什么问道:“四妹妹呢?刚才她还一个坐着呢。” “四妹妹和邢岫烟说话呢,没想到她们竟然说到一起去。”凤姐对着黛玉做个眼色,黛玉就知道凤姐肯定是和贾母说了。 晚饭之后,凤姐对这李纨说:“还请大嫂子亲自安顿你两个侄女,你看安排她们住在哪里合适,就住在哪里。”李纨知道黛玉今天来肯定有事,她也不想掺和这些,就笑着说:“也好,我想着稻香村不错,叫她们母子住在那边。”说着李纨带着婶子和两个妹子出去了。探春笑着说:“我和邢岫烟很说得来,就请她住在我那边。”说着探春惜春也带这邢岫烟走了。 邢夫人的哥嫂早已经出去了,薛蝌站起来要告辞。凤姐笑着说:“薛兄弟你站一站,今天林妹妹来就是为了你们家大哥的事情。”听着凤姐的话,薛姨妈顿时紧张起来,贾母对着鸳鸯说:“上茶,大家坐下来慢慢的说。按理说,亲家出了那样的事情,作为亲戚应该早就去照应的,可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是皇上跟前挂号的。因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姨太太别生气。” 薛姨妈忙着说:“可当不起老太太这些话,刚开始我也是吓坏了,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里面的事情。后来打听了,知道这个事情难办,林姑娘肯我们一把,我们哪里还敢抱怨什么。”说着薛姨妈拿着收卷擦眼角。 黛玉把事情说了,薛蝌立刻明白了:“我明白了,年前的时候大哥给我写信,说要带着我合伙做生意。我那个时候在福建呢,手上紧也没本钱,因此没和大哥合作做生意。现在想来,这里面大有问题,兵部自有规矩,哪有这样好赚钱的生意?能十倍的赚钱!而且来的那几个人,眼生的很,不是咱们家的人。既然这样,就请婶子立刻拿出来咱们家的账目,送到官府,大哥也就是个从犯,或者被骗。大不了是花上几个钱,就算是完事了。多谢!这个案子,还需要多少银子打点,我立刻筹集来。”薛蝌是明白人,立刻站起来对着黛玉深深地一躬。 黛玉忙着摆手:“这个事情我也不过是传话罢了,本来那边按察提刑司是要发签,叫衙门上京城问话的,我家那位想着,姨妈家里只剩下了女人,叫差役来诸多不便,因此不如叫我来问一声。现在姨妈家里的侄子也来了,正好有人帮着,我也没做什么。这位新任的按察使可是皇上钦点的,为人刚直不阿,秉公办案,别的什么还是不用费心了。” 听着黛玉的话薛姨妈赶紧念一声佛,抓着黛玉就要跪下来:“多谢,若是蟠儿能出来,你可是我们全家的恩人。”黛玉忙着拉着薛姨妈,凤姐和鸳鸯扶着薛姨妈坐在椅子上,王夫人脸上露出来如释重负的神气,一张波折总算是过去了。 贾母拉着待遇在坐在身边,感慨着说:“我没白疼你,你这个丫头是个心地善良的,这个事情,谁也不敢沾惹,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也就是你和你女婿,还念着当初的情分。不过这个事情也不能叫顾家姑爷担责任,人家是好心帮忙,不能连累了人家。那个账本子,就叫姨太太家找个稳妥的人亲自送去,直接交给按察使,这是个要紧的东西,不要经过太多人的手。林丫头和她姑爷已经是尽力了,剩下结果如何,和他们无关。今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到时候你们做个证明!不是我老婆子偏心自己的外孙女,实在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叫好人受牵连。你们要是愿意就按着我的话去办。若是不愿意,林丫头现在就回去。”贾母此言一出,大家都心悦诚服,薛姨妈忙着说:“老太太说的对,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看着天色不早了,贾母说:“累了,林丫头还要回去看孩子,赶紧回去吧。凤丫头叫几个妥当的人送她回去。我也累了,大家散了吧。” 于是大家各自散去,薛姨妈带着薛蝌母子回去,薛蝌顾不上休息,连夜和薛姨妈商量。先叫来了了账房先生,问起来账目的事情,账房说:“是有这样的账目,不是外面的花账,为的是年底下算盈亏的。” 薛蝌立刻叫账房把账目拿来,好预备着送到苏州去,为薛蟠洗脱罪责。薛姨妈长长的舒口气,和薛蝌说起来自己的难处了:“你也知道,你那个大哥,是个最任性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哪些事情?只看着他说生意好,而且兵部筹集粮草的生意还是甄家帮着得来的呢,我哪里想到那里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想来是婶子在京城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甄家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好。江南不少的生意人都不愿意和甄家有瓜葛。他们家到底是权大势大,我们做生意的,也没什么靠山,还是远着的好。我知道甄家和贾家是世交,他们两家一向是走的近的。莫非大哥这个筹备军粮的生意是贾家在里面牵线搭桥的?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家可是有些不厚道了。”薛蝌以为是贾家看在宝钗的面子上叫薛蟠和甄家做生意。 薛姨妈心里忽然一动,冒出个可怕的念头:“呃,那个,你不知道,甄家的宝玉来京城赶考,谁知他长得和你姐夫一样,因此他们两个时常在一起,就认识了你大哥。都是你大哥不争气,现在只要能逃出命来就是祖宗保佑了。怎么还不见账房把账本送来?”薛姨妈忙着转来话题,她心里生出饿越来越大的疑问。 薛姨妈忙着叫人去催账房先生,好一会账房先生才一脸郁闷的来了:“前些天姑奶奶叫人拿了账本走了,现在账本在姑奶奶手上呢。”账房先生表示是宝钗拿走了账本。 听着账本在宝钗的手上,薛姨妈道:“真是糊涂了,你不知道,你大哥出事的消息刚传来,家里顿时乱了,有不少的人都偷了东西跑了。是你姐姐说要查账,好知道咱们的家底,好预备着筹银子。我没那个心思了,就叫她帮着我看。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再叫人敲门也不好。不如我明天过去拿来就是了。”正好也能问问宝钗和甄宝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蝌听着婶子这样说,也就罢了。他站起来告辞去休息了。回到自己的房里,薛蝌心里嘀咕着“宝钗姐姐一向是办事稳重周全,当初在老家的时候她办事比男人还强呢。既然底账在她手上,宝钗姐姐也看了这几天了,怎么没察觉出来不对劲的?婶子刚才的话,好像有些隐情,甄家什么时候和我们家攀上关系呢?没想到大哥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找出背后的主使,可是大哥还是少不得一个从犯的罪名,家业肯定是要败了。今后可要怎么办呢?不过好在宝钗已经嫁人,妹妹的婚事早就定好了,明天婶子到那边去,我正好去梅翰林家,敲定了妹子的婚期,省的夜长梦多。” ………………………… 薛蟠的事情有了转机,可是宝钗一点也没觉得高兴。她的心都被莺儿的话,还有黛玉和宝玉在一起的情景给占满了! 第一百零二章 宝钗脸色一变, 但是很快的她脸上涨得通红, 声音也变的尖利起来:“好, 既然你心心念念的想着你的林妹妹,何苦来招惹我呢?你要是厌烦了这个家,出去就是了!”宝钗额头上的青筋绽出, 扔下这句话。 宝玉愣了一会, 他眼神呆呆的, 似乎在看着很远的地方,外面那些小丫头听着宝玉和宝钗拌嘴,也不敢去王夫人去报信, 加上莺儿管着她们,她们也不敢违逆莺儿的意思。听着里面宝钗和宝玉的话, 莺儿对着她们瞪眼威胁道:“二爷和奶奶拌嘴, 不过是夫妻之间的平常事,你们谁要是敢说出去嚼舌头, 被老太太和太太听见了, 你们先要领了不是, 打一顿撵出去!” 那些小丫头忙着说不敢, 莺儿也就叫她们散了, 其中一个小丫头是个机灵的,她暗想着宝二奶奶的话不是存心呕着二爷吗?当初袭人姐姐的在时候就说二爷有些呆根子, 千万不要说什么看破红尘的话。没得二爷真的一时钻进牛角尖, 跑出去当和尚了。 可是二奶奶却说那样的话, 要是二爷真的呆病发了!那个时候还不是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倒霉。莺儿这个东西也太可恨了, 作威作福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主子呢,我还是悄悄的去找麝月姐姐。叫她来带着二爷走。 那个小丫头抽个空了,就悄悄地跑了。其实不少的人都见着那个小丫头跑了,只是莺儿越发的拿腔作势,大家都不喜欢,他们还巴不得莺儿倒霉呢。因此那个小丫头跑出去,也装着没看见。 宝玉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就好像身处在大雪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天地,看不见尽头。宝玉愣了一会,忽然大笑几声:“是了,到头来也不过是白茫茫一片大地,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何苦在这里自寻烦恼呢?”听着宝玉似乎有出世的意思,宝钗的心里却松口气。她刚才那些话一出口,就懊悔起来,若是逼急了宝玉,他说出来自己和甄宝玉的话,岂不是她就一败涂地了。 于是宝钗故意说些一切皆空的话,甚至希望宝玉就此真的进入魔障,干脆是抛却红尘。那个时候她也就安心了。 见着宝玉果然是神色如痴如呆,宝钗心里长长的舒口气。暗想着若是宝玉真的遁入空门,她和这个孩子就能保全了。宝钗冷冷的看着宝玉,接着拿话刺激他:“正是呢,一切皆空,你还在这里和我这些行尸走肉混什么呢。不啻趁早撩开了,大家都能安静了。这也是你命里如此,你有何我吵嘴的心,还不如修修来世的好。好叫你来世不要托生在这个污浊世界,和你的姐姐妹妹们一处岂不是好得多呢。” “二奶奶这是什么话,你也知道宝二爷是个实心眼,他担心的自有他担心的,是谁别装着没事人一样。就算是二爷真的看破红尘当和尚去了,二奶奶就以为老太太和太太能饶了你?”麝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宝玉猛地激灵一下,从魔障中醒过来了。 “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他们两个拌嘴也不说去说和说和。这是怎么了,你要生气,打人骂人容易,不想见就不要见面,没得跑来找气受。”没等着宝钗反应过来,就见着贾母和王夫人带着一群人进来。贾母一看宝玉的脸色不对,忙着上前拉着他的手,宝玉的手冰凉的吓人,贾母的眼泪忍不住下来了。 听着贾母埋怨的话,宝钗也只能委屈的躲在一边,王夫人黑着脸叫了莺儿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叫你尽心服侍,你却是几次出事。看样子你还是回去的好。”王夫人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她虽然不能直接说宝钗什么,只能拿着莺儿出气。 宝玉神色淡淡的看着宝钗可怜兮兮的样子,只低着头一声也不言语,给人好像是她受委屈的样子,宝玉心里冷笑一声,暗想着,原来这边是红粉骷髅。“都是我不好,惊动了老太太。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放心薛家大哥的事情,和她说说一声,大概是宝姐姐敏感了。老太太上了年纪,还是回去休息吧。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孝顺。”贾母半信半疑的看着宝钗,别有深意的说:“你是我跟前长大的,我自然知道你。你是个最善良的孩子,为了怕麻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方便,就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你却不知道,人心不足,那些存着坏心思的人不用你委曲求全。” 说着贾母深深地看一眼宝钗:“你素来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怎么现在却糊涂起来。你是宝玉的媳妇,他好了你自然脸上光彩,宝玉不好,你一辈子也就完了。”说着贾母带着宝玉走了。 王夫人留下来,等着贾母走了,她黑着脸叫了服侍的小丫头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这样服侍你们奶奶?” 那些人忽然都跪下来喊冤,七嘴八舌的说:“太太不知道,这都是莺儿搞鬼。莺儿现在排场比二奶奶还大呢,平日对小丫头们不是骂就是打的,谁也不敢说什么。我们也不敢说什么,二奶奶自然是向着自己带来的丫头。方才我们听着二爷和奶奶吵嘴的厉害,要去告诉太太。谁知莺儿威胁我们,说谁敢多嘴就要把我们撵出去。”那些婆子丫头纷纷倒戈,和王夫人告状。 王夫人听了这些话气的浑身乱战,指着宝钗:“这是你使出来的丫头。上次我还当着是宝玉耍性子,现在你怎么说?” 宝钗见着王夫人真的生气了,赶紧说:“太太的话,我不敢驳回。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还请太太平心静气的听我说。我身子不方便,对下人疏忽管理也是有的。他们众口一词的说莺儿不是,我虽然不知道莺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可是——”宝对王夫人做个别有隐情的神色,王夫人心里明白了。 先不说王夫人和宝钗独自说话,贾母这边也没休息。鸳鸯坐在床脚上给贾母捶腿,贾母叹息一声,合着眼说:“难道是宝玉和林丫头——还是没忘旧情不成?”贾母担心宝玉若是和黛玉有什么没被宝钗抓住了,到时候有理的成了没理的,岂不要被薛家倒打一耙。 “老太太想哪里去了?二爷好像开始防备着的二奶奶呢,谁都说二爷不管那些事情,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听着小丫头们说,二爷说起来抄检园子的事情,二奶奶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今天林姑娘来,二爷一直想办法插话,不叫林姑娘和二奶奶说话,看样子二爷是担心她没安好心。二爷和林姑娘后来在外面不过是说了点闲话。就没什么了。大概是二爷心里气急了,才会找她理论的。”鸳鸯轻声细语,贾母听了却是心里翻腾。 “宝玉这个孩子!真是个实心眼子。对姐妹们都是那样好,林丫头大概是不叫宝玉脸上难看,才出手帮着的。薛家的丫头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家是好心,也要疑心人家害她。大概是她平日害人习惯了,以为谁都和她一样呢。”贾母叹息一声,鸳鸯也没接话,只默默地给贾母捶腿。 眼看着贾母好像是睡着了,鸳鸯停下手,慢慢的站起来预备出去。谁知鸳鸯刚站起来,贾母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说什么看破红尘的话,宝丫头是什么意思?莫非她想鼓动着宝玉出家做和尚去不成?我不信她的心黑成那个样子。” “这个,我也没听确切,不如我悄悄地叫了麝月问问,二奶奶房里的小丫头们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鸳鸯看着贾母疲惫的脸色,忍不住劝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宝玉怕是伤心极了。两个人和冤家一样见面就要争吵,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哼,她打量着撵走宝玉就能安心在家做宝二奶奶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轻易倒下的,你也累了,歇着去吧。”贾母睁开眼,疼爱的看着鸳鸯:“我不如把你给了宝玉如何?” 王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才宝钗的话,她也没全信,宝钗说那些小丫头一起针对莺儿都是凤姐和贾母挑唆的。看着薛家失势,就一个个上来糟践。虽然贾政和贾赦是分家了,但是也没彻底分开。那边牢牢地抓着贾母,今后二房这边是要吃亏的。因此他们就盼着这边倒霉才高兴呢。 猛地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是仔细一想,王夫人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小丫头是自己选出来的,宝钗又筛选一遍,前些日子宝钗还说那些小丫头们很好呢。怎么一转眼,她们就被凤姐给收买了去。现在虽然还是凤姐管家,可是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事事操心了、也就是贾母跟前奉承下,这边的下人,凤姐也不怎么管。 “太太,使唤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彩霞的话猛地把王夫人从自己的思绪里面拉出来,她才发现已经是三更天了。“老爷呢,这个时候老爷别是还在书房的吧。”王夫人问起来贾政的去向,她需要和丈夫商量下,看起来这门亲事错了,尽管婚前,王夫人很满意宝钗,可是成亲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 莫非是他们两个命里没缘?谁知彩霞支支吾吾的说:“老爷在赵姨娘那边呢。已经歇息了。”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王夫人好一会才说:“罢了,我也累了。今天的事情,真是叫人操碎心了。宝玉这个孽障,我什么时候没了这口气,就算是不用操心了。”说着王夫人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上了年纪,夫妻不能交心,一个女儿虽然不错可是也不能在身边,就剩下宝玉一个,还叫人操心。 玉钏过来服侍着王夫人歇息,一边安慰着:“今天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二奶奶那边服侍的小丫头,里面有个我家的亲戚,她回家的时候我正好见着了,和她聊了几句,倒是知道些二奶奶和二爷的事情。这个事情不能只怪二爷。” 王夫人听着玉钏的话,忙着说:“莫非是谁在里面搞鬼了不成?是哪个丫头在里面挑唆不成?”王夫人因为赵姨娘得宠,已经对着府里的丫头们有了天生的戒备心和恶感了。“她是在二奶奶这边服侍的,并不知道二爷的事情,不过太太放心,二爷是什么样子的人,太太是他的亲娘还不知道吗?” 听着不是有丫头调唆宝玉,王夫人稍微松口气,玉钏接着说:“那个小丫头只是个打扫院子的粗使丫头,但是她说这边都是莺儿说话算数,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一样,那个莺儿时常出去,也知道去哪里了。这是我的小见识,二奶奶现在有了身子,精神不济,自然不管那些琐碎的小事。莺儿那个丫头见着主子不管,难免是眼大心大起来。要说是宝二爷身边,自从袭人出去,那些不安分的丫头也都被撵出去了。除了麝月那个老实人,再也没有谁了。太太是二爷的亲生母亲,做什么总要怀疑自己的儿子呢?二爷每天读书,比起来薛家的大爷和那边的大爷,可是好的很呢。” 玉钏的话叫王夫人激灵一下,可能是听着贾政抱怨儿子太久了,王夫人每次总是把宝玉往坏处想。今天被玉钏提醒了下,王夫人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太严格了,抄检大观园之后,宝玉身边确实可怜。想到这里王夫人不由得懊悔起来:“你怎么不和我说?我上了年纪也想不到这里。” “这个话,我本来是要提醒太太的可是彩霞姐姐说老爷还生气呢,和太太说了又是一场风波。其实谁都知道,彩霞姐姐一心向着环哥儿呢。老爷这些日子看环哥儿也是越发的顺眼了。”玉钏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叫王夫人的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她竟然被当成猴子耍了,王夫人最是依仗彩霞,谁知这个丫头竟然在后背这样坏! 见着王夫人要转移怒气,玉钏忙着说:“都是我多嘴了,太太别生气。眼下还是办好二爷的事情最要紧。”王夫人是个没算计,没城府的,和炮竹一样一点就着,她那里还想着宝玉和宝钗的事情,只想着要和彩霞算账。听着玉钏的话,王夫人才想起来,正经事还没做呢。 “我都被气糊涂了,你接着说。莺儿怎么不好了?”看着王夫人喘着粗气的样子,玉钏不紧不慢的说:”“二奶奶时常叫莺儿娘家去,可是也不叫人接送,都是莺儿自己叫车子走的。这到底不是咱们家的规矩,而且莺儿好像没去姨太太那边,那个小丫头说,一次莺儿回来明显是喝了酒了,还时常拿了些新鲜的东西。她身上的衣裳和首饰也不是二奶奶赏赐的,也不像是家里的。” 这还了得!王夫人顿时皱起眉,莺儿是宝钗的贴身丫头,却时常的出去,还不是去薛家!王夫人心里顿时生出来无数的疑惑,宝丫头在背地里做什么呢?大家闺秀应该是安稳的待在深闺,相夫教子,怎么却时常叫身边的丫头出去呢。 “大概是他们薛家的生意,叫二奶奶帮着看。这个和他们拌嘴有什么关系?”王夫人越发的糊涂起来,疑惑的看着玉钏。 “姨太太家的生意自然有他们家大爷打点,哪有出嫁的姑娘还管着娘家的事情的?其实也不是担心别的,毕竟男女有别,莺儿是二奶奶抬举的人,她整天的往外跑,二爷——”真是个愚钝不堪,毫无成算的人,玉钏在心里冷笑,当初金钏是如何死的,玉钏岂能轻易地饶过这些人呢。 王夫人似乎明白什么了,但是她心里还是下意识的帮着薛宝钗和莺儿辩解。“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等着明天叫门上的人来回话。还有叫了琏二奶奶来。门户也管不好,叫人随便的进出,这成了什么样子了。” 第二天一早上,薛姨妈就急匆匆的带着薛蝌来了,见着女儿脸色入场,薛姨妈也就没多问,只把来历说了,薛蝌说:“账房说账簿在姐姐这边,事情紧急,姐姐还是快点拿出来,好叫人送到南边去。大哥早日脱罪,也就没事了。” 听着薛蝌的话,宝钗刚想叫莺儿拿了账簿出来,可是她心思一转,对着薛蝌说:“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这个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哥哥的案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咱们一点也不知道,全是听别人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当初哥哥出事的消息传来,妈妈亲自到那边去求,谁知他们一个个的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见面,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咱们家已经是做过一回了。弟弟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只怕他们是要算计咱们呢。” 薛姨妈顿时没了主意,薛蝌更是糊涂,刚想反驳什么,转念一想,这位姐姐一向是心眼多,当初在金陵老家的时候,一个小孩子心思比大人还深沉。如今成家了只怕是更厉害了,我不过是亲戚情分上帮忙。要紧的主意还是他们自己拿,省的出事了赖在我身上说不清楚。 想着当初薛家分家的情景,薛蝌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回去:“姐姐说的是,我那里知道这个。这样,我已经和人家说好了,今天要上门去拜访,时候不早了,我先去那边看看。婶子有什么事情只管叫人去找我。” 宝钗见薛蝌如此说,也就没挽留,心里反而是松口气:“也好,你先忙去。我和妈妈有话要说。” 这边薛姨妈等着薛蝌出去,担心的问:“是怎么了?不是说的好好地,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可是谁说了什么?” “妈妈真是糊涂了,这不知道顾直和甄家已经是水火不相容,哥哥出事,没准就是他们下的套,先抓了哥哥,威胁着咱们交出来和甄家有关系的账簿,甄家倒了,他们就能顺风顺水。可是咱们家呢,就被人算计了,成了人家的垫脚石,还要千恩万谢的。”宝钗心里已经彻底的扭曲了,看着黛玉昨天的样子,宝钗想着甄宝玉日常话里露出来的意思,甄家和顾直算是势不两立,上次江南司法弊案,看起来是朝廷派去的两位巡察使,拿住了证据,把那些枉法的贪官一举拿下。其实谁都看出来,最后的胜者是顾直,他掌握了江苏的政务,踢走了掣肘的左布政使和按察使。 这会,顾直想借着皇上严查贪污军饷,粮草筹集舞弊的案子再对甄家出手,若是一切叫他顺心如意,宝钗一想着黛玉现在春风得意,就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她已经是彻底没了理智,只想叫别人为难,根本顾不上薛蟠还被关押着呢。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可是,你哥哥现在被人抓住,不这样还能怎么样?他们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相关,你婆家态度你也看见了。你就这一个哥哥,可怜他还没成亲呢。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要绝了这门香火不成?”薛姨妈只想着儿子,想着薛蟠要是有什么,自己岂不是年老无靠。 “妈妈傻了,我想甄家也不会袖手旁观,看着他们罗织罪名,和甄家通个气,当初咱们可是为了他们做了不少的事情,现在出事了,她们不能不管。他们自然能想办法救了哥哥出来。要是他们不管那个时候——他们肯定能保证哥哥无罪出来。若是按着顾直他们的法子,他们怎么也不会彻底洗脱哥哥的罪名,倒是少不得要破财,就算是哥哥救出来,咱们家可要彻底败落了。”宝钗表示这件事还是要求甄家。 “但是,我哪里找甄家的人呢?”薛姨妈有些犹豫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不用去找,甄家人上门了。甄宝玉直接到了薛家, 薛姨妈见着甄宝玉, 眼泪就下来了。薛蝌一脸郁闷的出门, 就见着贾琏的小厮在边上,对着他笑着招手呢。薛蝌顺着小厮的眼光看去, 正看着贾琏骑在马上,笑嘻嘻的看着他呢。 “薛蝌兄弟, 连日辛苦, 你这是上那里去?”贾琏看着薛蝌,就从马上下来, 薛蝌知道贾琏是来问账簿的事情的, 无奈的苦笑下:“我不过是来帮忙的,最后还要叫婶娘拿主意。我们两家,已经分家了,很多事情琏二哥知道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贾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笑着说:”你来京城咱们还没好好地坐在一起说话呢, 听说你最近忙着嫁妹子。有什么我能帮着办的。” 说着贾琏拉着薛蝌到个安静的茶楼上坐着说话了。薛蝌也没隐瞒, 和贾琏把什么都说了,一肚子的苦水正好有个发泄的地方:“虽然是叔叔家有事, 可是我们早就分家了,也不过是看在一个祖宗的情面上过来帮忙。琏二哥你不知道,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 很多事情——不说也罢了。我父亲没得早, 就母亲带着我和妹妹过日子。” 贾琏猜出来, 当年薛公死的时候,两个兄弟分家产的,大概是薛姨妈这一房占了便宜。薛蝌这一房,肯定是吃亏了。因为薛蟠依仗着长子长房的身份,独占了皇商的名号。虽然只是个名号,但是做生意,就要便利很多。薛蝌这些年带着母亲和妹子到处走 ,大概也是心里憋着气。 现在薛蟠有难,人家能来帮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谁知还生出来这些变数,黛玉那边已经遣人来问了几次,凤姐和贾琏很是奇怪,怎么那天说的好好的,一晚上就变卦了,凤姐问过薛姨妈,谁知薛姨妈支支吾吾的,只说是还没找到账册。 谁知早有消息传来,说那天薛姨妈进来找宝钗说话,听着好像是账册在宝二奶奶手上,她们母女关着门说了半天的话,后来薛姨妈就变卦了。更诱人说,好像是看着甄宝玉到薛家去了。贾琏在官场上混的,心里明白这个案子牵扯进了甄家,顾直和甄家已经结仇了。现在皇上对着甄应嘉的恩宠不似从前,要怎么站队,贾琏在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凤姐更是向着黛玉和顾直这边。和贾琏说“若是真的,只怕还要赶紧和林妹妹说一声,也好叫他们有个准备。我不知道那些官场上的事情,但是谁对咱们好,谁心怀鬼胎,我还是明白的。你看看宝丫头那个样子,难道她还指着甄宝玉明媒正娶的把她娶回家不成?就是她将来做了一品诰命夫人,没准倒霉的就是咱们。你还是去打听仔细然后和林姑父说一声。” 贾琏点头称是:“我也这样想的。你先稳住那边,我悄悄地去寻了薛蝌打听。” 薛蝌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现在账册还在姐姐那边。甄宝玉鬼鬼祟祟的,我看着婶子的意思,也不想我知道,因此我就出来了。琏二哥,我知道的全和你说了。” 贾琏感慨道:“你这位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这样狠心。她打量着能靠着甄家把薛大哥救出来。可是你也该清楚,甄家的名声,甄应嘉办事心狠手辣,在朝廷上惯会揣摩皇上的心思,那些敢和他唱反调的人,绝不手软。你可知道私换死囚的案子,甄应嘉连着朝廷命官都敢杀了,何况是——我言尽于此,你心里要有个数。” 薛蝌忍不住感慨起来:“真是——我薛家也算是显赫百年,曾经盛极一时,谁知却落得今天的下场。我这个婶子,一向是没主心骨,算起来还是宝钗姐姐当家呢。她怎么就这样相信甄宝玉呢!” 这个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贾琏不会傻到和薛蝌说她表姐的私情,贾琏略微尴尬的咳嗽一声,转开话题。 薛姨妈这天来贾母这边,看着薛姨妈的脸色不错,贾母装糊涂,也不问薛蟠的事情如何,只笑着和薛姨妈说闲话。寒暄了一会,薛姨妈说:“我想求老太太一件事,最近家里乱糟糟的,我上了年纪,越发的没精神了。想着叫宝丫头回家陪着我住一段日子。”没等着薛姨妈说完,凤姐先笑着说:“真是不巧了,昨天姑老爷那边叫人送了些螃蟹。说是林家姑爷送来的,老太太预备着明天带着”大家去吃螃蟹呢,既然姨妈要接了妹妹过去,也只能等下次了。” 贾母也是一脸的可惜,薛姨妈笑着说:“老太太惦记着她,是她的福气。” “对了,你们娘两个说话,叫了琴儿来,还有琴儿的哥哥,人多了热闹。”贾母索性也邀请了薛蝌一家人来。 第二天宝钗回家,贾母带着大家在园子里面玩去了,来了邢岫烟,抱琴和李纹李绮,园子里面顿时热闹起来。这几位姑娘都是出类拔萃的,黛玉对她们也很亲热。尤其是抱琴,和宝钗的性格截然不同,娇憨可爱,一团天真。 探春见着黛玉来了,拉着她说:”上次你说做成诗画的册子,我想就我和四妹妹两个人怪没意思的。今天你来了,还有她们四位,我问了她们都是读过书,会作诗的。不如趁着老太太高兴地,我们今天就兴起来。大家一起作诗,画画,咱们也风雅风雅。大嫂子听了我的话竟然也有兴趣。林姐姐你可不能跑了。” 见着黛玉日此兴致,黛玉也不忍心扫兴,笑着说:“我皆不敢做什么诗,不过是随便胡诌几句罢了的。你们玩你们的,不要算上我就是了。” “你也不用过谦,你要说不会作诗,那么我们成什么了。今天难得齐全。”李纨听着黛玉和探春的话,过来拉着黛玉滑脱了,她忽然想起来宝钗不在,难免觉得失言,顾左右言它的看看四周:“怎么不见了宝丫头?” 大家看着李纨,心里暗笑,也不戳穿“今天宝姐姐回娘家了,罢了,不过是个玩意,她现在也没精神干这个。听说叫了一班小戏子,是京城最近特别有名的,不少的戏都是新的。” 李婶娘和凤姐对看戏更感兴趣,凤姐说:“你们做你们的干的,湿的去,我们看戏。我已经叫人在沁芳桥预备了一桌席,你们到那边既安静,又能听戏。”大家听了十分合心意,都对着凤姐道谢。 大家跟着贾母在园子里面玩了一会,就开宴大家吃螃蟹,黛玉正在剥螃蟹,忽然见着一个眼生的婆子悄悄的过来,鸳鸯瞧见了,立刻出去,在外面嘀咕着什么。黛玉也没理会,凤姐过来要帮着黛玉剥螃蟹,黛玉拉着凤姐坐下来:“你坐下来歇一歇,我一向不怎么多吃这个的。你也要仔细着,小心着吃多了肚子疼呢。” 凤姐悄声的在黛玉耳边说:“你也知道了,看样子她是迷了心窍,连带着把自己的亲哥哥往监狱里送。你预备着怎么办呢?” “牛喝水强按头不成,我能怎么样?既然人家当我是内心藏奸,我就远着她好了。多谢凤姐姐替我想着,一切都随缘吧,看上天的安排如何。”黛玉却是风轻云淡,完全没什么失望和不满。 贾母看着黛玉和凤姐说话,对着她们招手说:“你们两个不要贪嘴,凤丫头你也不要站规矩了,坐着吃去。” 凤姐忙着过去,笑着说:“多谢老太太,我还是站着服侍更自在些。方才林妹妹也是对我说不要吃多了,仔细着寒气存在心里。我不敢贪嘴呢。今天的螃蟹,还要谢谢林妹妹。若不事妹妹在京城,姑爷也不能巴巴的把螃蟹送来。” “很是,你好生的服侍你妹妹去。算是谢谢她的螃蟹。也叫那些丫头婆子们歇一歇。”贾母一摆手,叫那些服侍的丫头婆子也去吃螃蟹。 凤姐忙着答应了,还叫人往贾珍那边送了些去,忽然王夫人想起来宝玉,凤姐也叫人个宝玉和宝钗分别送了螃蟹去。鸳鸯对着凤姐说:“你安心的坐着歇一会吧,我看着他们装盒子,叫人送去。” 大家吃了一会,洗了手,早有小丫头端着红茶上来,大家喝茶之后,就到了缀锦阁下去看戏。等着大家坐定,就见着一个婆子领着个媳妇进来,忽然惜春叫了起来:“这不是袭人?怎么你在这里?” 袭人?!大家仔细看,不是袭人是哪个!袭人低着头到了贾母跟前跪下来磕头,凤姐忙着叫她起来:“你哥哥不是说,你嫁人了?怎么?”袭人的家人分明说袭人嫁给个小康之家,那家是做生意的还有些田产。怎么袭人竟然沦落到了和优伶一起讨生活了。这个年底,戏子根本不算是人,不过是玩物罢了。袭人在贾家做奴才,不知道比戏子体面多少倍。 黛玉看着袭人,忽然想起桂儿。或者桂儿就能回家。尽管桂儿是袭人生的,现在袭人沦落至此,桂儿在贾家没准别贾环还要尴尬。但是桂儿毕竟是宝玉的孩子,一直在林家,总没个名分。回了贾家,他便是名正言顺的贾家子孙。 没等着袭人说话,就见着几个婆子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嘴里叫着:“不得了了,出事了!杀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 也不用还原细节了, 甄宝玉竟然一溜烟的跑了,就剩下了宝钗在在哪里面对众人的眼光。 黛玉也不方便打听消息,忙着告辞回家了, 薛蝌也叫人接了宝琴回自己的家, 贾母知道薛蝌在京城的房子也是很久没人住了, 就说:“一码是一码, 我也不会迁怒到琴儿身上, 虽然她回去是正理,可是那样的房子,她一个姑娘家住着不方便。你要是相信我老婆子,就先去收拾房子, 等着那边拾掇好了, 我叫人送她回家去。”薛蝌听着贾母的话,也没话说了, 只对着贾母道谢:“老太太的为人, 我实在佩服。至于堂姐的事情——” 没等着薛蝌说完, 贾母摆手:“你们两家人, 你的事情也不少,这个事情不麻烦你了, 你放心,我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家, 你要是不放心, 明天阖族上下商议你堂姐的事情, 你可以来听。那边姨太太有什么话,奴也能传话。” 见着贾母如此说,薛蝌心里一块石头放下来,暗想着贾家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家。做事也僵讲究分寸。这次来京城真是七上八下的,无数的事情!先是大哥出事,一转眼堂姐也出事了。真没想到,她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薛家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这边薛蝌回家不提,晚上贾琏回房,凤姐和平儿都等着他呢。见着贾琏来了,凤姐笑着说:“怎么样?那边是什么意思?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那边二老爷和二太太要气疯了。你们带着那些人,怎么就把甄宝玉放走了?他也真是胆子大。或者他们一向是在薛家私会的,莺儿那个丫头可招认没了?” 贾琏洗了手,换衣裳,坐在凤姐身边端着茶,长长的舒口气:“这都是老太太神机妙算,老太太幸亏是个女人,她要是个男人,只怕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了。甄宝玉吗,抓住了更难办。咱们家和甄家的关系,你也知道。真的抓住了,甄应嘉的面子上怎么过得去?而且甄宝玉的姐姐还是太子侧妃,闹起来不是大家都没脸面了。” 原来贾琏是故意放走了甄宝玉,贾母也不想闹的沸沸扬扬的,甄家和贾家的脸面丢不起!甄宝玉的亲姐便是太子侧妃,要是闹出去,连着太子的脸上也难看。 凤姐冷笑一声:“看样子甄家算是到头了,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甄宝玉真是色迷心窍,他要是想着两家的关系也不该对着宝钗下手。哼,事情闹出来就一走了之,也不知道现在宝丫头是什么样子。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也不用为她操心,你以为她要死要活的,要么就是跪在地上求饶?根本不是,她真是个厉害的,当初被老爷拿住了,脸色一点没变,还在哪里没事人一样和老爷说话呢,倒是二叔被气得半死,我也没跟着掺和,就躲在外面,等着二叔出来,脸色真是难看。没准今天晚上他先气病了。我算是佩服她了。别说个女人,就是个男人被人抓奸,也不能这样冷静。那个小丫头万儿虽然被伤的不轻,所幸是救过来了。甄宝玉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他是想杀鸡骇猴,杀了万儿,叫那两个送螃蟹的婆子闭嘴。谁知她们却吵嚷起来。” 平儿听着万儿的伤势,忍不住感慨起来:“咱们家再无法无天,也没这样视人命如草芥。今天见着袭人了,现在想想,宝二奶奶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想当初,她和林姑娘前后脚来京城,等着她以来,阖府上下都说她好,说宝姑娘是个宽厚的人,说林姑娘的小性子,尖酸刻薄,动不动的要哭,喜欢拿着小性子挟制人。大家都想着以后谁娶了宝姑娘可是得了贤妻了,若是谁娶了林姑娘,家里可要难办。谁知——” “正是这个话呢!有道是路遥知马力,现在谁是个尖酸刻薄,心思阴暗,谁是真正的宽厚大度,贤惠的,一目了然。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太太叫了你们去,是怎么个结果?”凤姐嘲讽的笑着,想着王夫人这会肯定是万箭攒心。她一心想给宝玉选个老实本分的媳妇,为了自己的外甥女,在背后使了多少手段,最后总算是如愿以偿。结果,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宝钗大权独揽,在大观园里面作威作福的,王夫人被架空成了吉祥物,宝玉,她的亲生宝贝凤凰蛋,成了什么样子了。世界上再没王夫人这样蠢的娘。 “老太太的意思是,这样丢脸的事情,还是别闹的沸反盈天的好,而且抓奸抓双,甄宝玉跑了,那边咬死了不承认也没办法。不过既然是薛家理亏,咱们家业算是占了上风,怎么说他们家也不敢很反对的。这样的媳妇咱们家是不能要了,肚子里的孩子——审问了莺儿,莺儿招认了,那个孩子也是甄家的野种。叫薛家大妹妹带着嫁妆回去,那个孩子他们自己看着办,贾家是不要这样的东西的。对外面只说是宝兄弟和他媳妇八字不合,两个人总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叫他们和离了。也算是全了薛家和贾家的脸面。要是写休书的话,岂不是太难看了。薛家肯定能答应的。”贾琏想着贾母叫了贾政和贾赦来商量的情景,大老爷岂能放过出气的机会,一个劲的吵嚷着要报官,要写休书。 贾政则是面如死人,浑身打颤,似乎随时会一口气上不来,就背过了,贾琏一边听着贾母和贾赦说话,一边还要观察着贾政的脸色生怕他会忽然背过去。 贾政一言不发,最后才勉强的挤出来几个字:“家门不幸,都是我的过失。一切都听老太太的安排。我现在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生下这样的儿子,只能说是家门不幸。” “你不知道二叔说这个话的时候,我都担心他回去就要打死宝玉出气呢。还是老太太明白,说这个事情宝玉最可怜,你们做父母的,给儿女选的什么婚事?宝丫头在咱们家住了那些时候,你们可不要说被媒人骗了的话。后来成亲宝丫头作威作福的挟制宝玉,悄悄地叫身边侍婢出去见人。你们可是做长辈的,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上天垂怜,叫他们自己败露了,若是这件事不被揭破,孩子生下来,才是真正的辱没祖宗呢。”贾琏叹口气,忽然说:“我看老爷这会肯定是埋怨太太呢。没准老爷要休妻了!” 凤姐冷笑一声:“要是那样,也算是现世报了。二老爷一向是个能躲就躲,只想别人办事,自己还要挑毛病显示他能干的人。这还罢了,谁叫我们是晚辈,做做点也没什么。只是我这个姑妈太算计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王字,她却那样算计我。好了,叫别人算计了她去。也不想想,薛家为什么贴上去。宝丫头落选了,按着她那个家世,在外面能说什么好亲事?这还不知足,整天的撺掇着闹事。哼,——可是现眼了。” 平儿知道凤姐还是记恨着当初王夫人的算计,贾琏则是拍手笑着说:“咱们为别人操什么心,饿了,叫人摆饭吧!晚上还有事情呢。” 凤姐问“什么事情?” “珍大哥是族长,这样的事情总该和他说一声不是。”贾琏表示晚上要去贾珍那边。 这边平儿叫人摆上饭来,贾琏和凤姐对坐,平儿在边上服侍,凤姐说:“你也不用站规矩了,坐下吧。一家人干什么神神鬼鬼的。”平儿忙着说:“这是我的本分,在爷和奶奶跟前,那有我坐的地方。” 贾琏放下筷子说:“你奶奶都和我说了,你现在有了身子,不要站着了。等着你生个一儿半女的出来,我可要好好地赏你呢”平儿听着贾琏的话,脸上一红,小丫头搬了椅子来,放在下首,平儿才斜着身子坐下来。 饭后贾琏被贾珍那边叫走了,凤姐对着平儿说:“你叫小丫头们收拾桌子,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里面主仆两个对坐在炕上,凤姐打量着平儿的肚子:“不是我因为你有了身子,心里吃醋,没和老太太和太太说你有身子的事情。实在是时机不对。你看那边成了什么样子,当初宝丫头有身孕的消息出来,二太太可是走路生风,一门心思的都在那孩子身上了。以前太太还想着兰儿和大嫂子,可是自从宝玉成亲,他们娘俩个谁还想着。这会二太太闹个没脸,说不定老爷还要迁怒到她身上,那个孩子就是个笑话。这个时候在大张旗鼓的说你有身孕的事情,我担心那起子小人,眼红指不定做出来些什么。二爷现在只有一儿一女,可禁不住你再有个闪失了。我想等着事情过去了,我再和老太太太太回明白。这些日子,你在家老实的待着。昨天你还贪嘴吃螃蟹!” 平儿听着凤姐的话满眼感激,站起来说:“奶奶说的哪里话,我是奶奶的奴才,奶奶叫我如何,我都听奶奶的。我昨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呢,看着大家吃,也嘴馋了。对了林姑娘临走的时候和奶奶说什么?奶奶出了好一会神。” 凤姐缓缓地说了袭人的事情,平儿了忍不住唏嘘起来:“真是作孽,难怪袭人那个时候铁了心的要出去,她一直在宝玉身边,岂能看不明白那个人的手段。借刀杀了晴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宝玉身边的丫头撵出去,剩下的也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了。好厉害的手段,好深沉的心机。不过袭人也是太小心了,她是老太太的丫头,又在太太跟前过了明路的,就算是看她不顺眼,她也该有所忌惮才是。结果,她成了什么样子了。” “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你别忘了薛家是做什么的,他们家是皇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她能防备一时,却不能防备一世,宝玉是个没刚性的,指望着他,那是不能了。老太太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接了袭人住在眼前看着。太太更是个耳根子软的,一边是她的亲外甥女,一边是个丫头。以前太太看重袭人是叫她看着宝玉。宝玉成亲了,有媳妇管着,她算什么?”凤姐到底是做过母亲的人,能明白袭人的苦衷。 “可是这个孩子可怎么办呢?袭人现在成了那个样子,今后这个孩子怕是难了。”想着贾家这样的地方,袭人又跟着蒋玉菡混在一起,不知道今后桂儿会遇到什么。 “那也没把咱们家的人放在别人家里的,也就是林姑娘和姑父,要是放在别人家里,指不定怎么样呢。这个袭人还算是有点识人之明,去林家的门上托付孩子。只没想到袭人的哥哥嫂子那样坏,当初她哥哥嫂子来,我看着也不像是那样的人。不管袭人那个孩子是谁的,把一个好好地孩子买了去学戏,自己的亲外甥呢!”王熙凤说起来袭人的叫哥哥嫂子,气愤的竖着眉毛。 “奶奶别生气,其实这也没什么意外的。当初她家里不是就把她卖了一次?幸亏是卖到了咱们家来。后来她家里人见着袭人在这边很好,也就没了赎人的心思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她哥哥嫂子又穷了,自己饿死还是卖了外甥吃顿饱饭,我想她哥哥一半是无奈,一半是狠心。天底下出了父母,就连着哥哥也靠不住。”平儿虽然是王家的家生子,可是对着那些穷人的心理很清楚。 “我们说这个干什么,还是想想如何和老太太说吧。”凤姐和平儿商量着,要如何把桂儿的事情回明贾母,等着三更的时候贾琏才回来,大家各自歇息不提。 黛玉在家里陪着林如海,或者是看着佳儿读书,带着女儿,时不时的进宫给皇后请安,陪着平阳说话解闷。日子也过的很充实,只是薛蟠的案子似乎胶着在了哪里,也没什么进展。 不过宝钗和宝玉的那段金玉姻缘算是告一段落,宝钗带着嫁妆无声无息的回家去了,王夫人也病了一场,黛玉听着王夫人病的厉害的话,也到那边去探望。凤姐先迎接出来,见着黛玉来了:“可真是不巧的很,老太太一直惦记着你们家的两个小东西呢。谁知二太太病了,老太太担心过了病气给孩子,又不能见了。”说着凤姐附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了什么。 黛玉听着眼里一亮,笑着说:“老太太想见她们也容易的很,过几天太太的病好些了,我带着她们来给老太太请安。我先去看看舅妈去,等一会再去给老太太请安。”凤姐忙着叫婆子带着黛玉过去看王夫人,她去了贾母那边回话。 王夫人脸色憔悴,整个人好像是没了精气神,就像是垂垂老矣的一个老妪了。见着黛玉来了,王夫人眼神痴呆,仿佛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玉钏大声的在王夫人耳边说:“太太,林姑娘来了。” “是宝玉啊,你还怪娘吗?”王夫人伸出手,抓着黛玉的手,把黛玉当成了宝玉,彩霞在边上说:“自从那天,太太就成了这个样子。见着谁都叫宝玉。太医看了,说是激怒攻心,可是吃了几天的药还是不见好。” 黛玉看着王夫人身边就是几个日常服侍的人,不由得问:“怎么不见二哥哥,二舅舅怕是也着急了。” 听着黛玉的话玉钏恨恨的说:“宝二爷现在一个人躲着谁也不见,老爷更是没心肠理会了。三姑娘和四姑娘是每天过来的,只是老太太的话,叫姑娘们晨昏定省即可,不要整天服侍了。”黛玉明白,贾母是担心王夫人失神,没准说出来什么不能叫别人听得话,因此不叫探春和惜春在王夫人边上服侍。 黛玉嘱咐彩霞和玉钏:“你们在二舅身边多年,今后你们还要多担待些,我去看看老太太。太太的病不妨事,只要静心休养就能好起来,有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舅妈是为了二哥哥的婚事伤心。没准有个喜事,她就能好起来。你们是太太身边的,今后太太好了便是你们的福气了。” 彩霞和玉钏也不知道黛玉话里的意思,可是看着黛玉的样子,也不像是随便说说,她们忙着答应着。黛玉坐了一阵,就走了。 到了贾母那边,贾母见着黛玉来了,一脸悲喜交集,一把拉着黛玉问:“凤丫头说的事是真的?那个孩子是宝玉的儿子?” 黛玉安抚着贾母的情绪:“老太太别着急,那个孩子确实是袭人带来的,至于是不是二哥哥的孩子,还要袭人本来说。当天已经很晚了,我本想着先安顿袭人住下来等着明日再说。谁知第二天袭人却走了。那个孩子,还要谨慎些。把当初有见证人寻来问清楚才是。” 贾母慢慢的恢复了理智,她叹口气说:“宝玉生生的被他老子娘给弄坏了。好好地一个孩子失魂落魄的。若是能有个孩子也算是好事。既然袭人还在,叫了她来,另外寻访下当年的人,问清楚。” 黛玉和凤姐看看这贾母又要伤心,忙着安慰,好一会贾母才慢慢的好起来。这个时候探春和惜春和邢岫烟也来了,大家见着贾母伤感,故意说些高兴地事情,贾母才慢慢的好起来。 一会贾母累了,凤姐对着黛玉说的:“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呢。”探春站起来笑着说:“你们忙,我和四妹妹先回园子去了。” 到了凤姐房里,黛玉见着平儿笑着说:“恭喜,恭喜!我那天听见你的好消息,遣人送了东西来,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 “你还想着她,你可知道薛家现在的情形?”凤姐拉着黛玉坐下来,平儿亲自端茶去。 “还能怎么样,我知道凤姐姐说的是什么,账簿在人家手上,咱们还能硬抢不成?”黛玉知道凤姐说的是账簿和薛蟠的事情。现在事情僵持在哪里,甄家虽然不直接出面,可是却请个很厉害的讼师帮着薛蟠打官司。那个讼师只一口咬定,薛蟠的案子证据不足,还鼓动不少的商人在按察提刑司门前请愿。 案子拖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御史上折子给皇上,说江苏按察使秋荣矫枉过正,西南战事正在要紧的时候,忽然抓了筹集粮草的商人,会叫别的筹集粮食的商人不敢为朝廷效力了,会延误战机。 听着黛玉的话,凤姐柳眉倒竖,怒道:“真是可恨,听说现在宝丫头竟然大模大样的养胎,预备着嫁到甄家呢。还真的以为甄家会娶她这个破货。哼,真是白日做梦。前些日子,听说宝丫头现在抓着那本账簿,就在她身边放着呢。” 黛玉心里一动,有些不敢置信:“她要如何,咱们也不能左右。既然她和甄宝玉两情相悦,只希望好归宿吧。只是那样要紧的东西,怎么外人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呢?” “你个傻子,当初他们来的时候,宝丫头的身边丫头莺儿认了这边茗烟的娘做干娘,他们家的下人可不只有莺儿一个不是。这是二门上一个小厮说的,他的姐姐嫁到那边去了,现在他姐姐就在薛姨妈身边。怎么不知道呢?”渗透是互相的,薛家的下人渗透到了贾家,同样贾家的下人也渗透到了薛家。 黛玉听着凤姐的话,心里一动。柳湘莲已经叫人送信,说明天来拜访林如海,他认识不少江湖上的人,或者可以请他来帮忙。 第二天柳湘莲如期到林如海门上拜访,黛玉却是带着孩子到贾母这边来。贾母见着跟在顾晔佳身后的桂儿,只看一眼顿时红了眼圈,颤抖的伸出手:“乖孩子,到曾祖母身边来!” 自从宝钗的奸情东窗事发之后,贾家一直沉浸在低气压里面。桂儿的到来,总于事结束了盘旋在贾家天空上多日的低气压了。 第一百零五章 京城最热闹鼓楼大街, 薛家的账房先生刚从铺子出来, 走了没多远就听着有人在叫他:“老杨,你站一站!”账房先生杨得草转眼正看见柳湘莲站在不远的一个茶馆的幌子下面,对着他招手呢。 “是柳相公, 真是少见。以前我在这街上走, 和我打招呼的人不少, 可是现在, 大家巴不得装着没看见。也就是柳公子肯和我打招呼了。”杨得草是薛家的老人了, 他也算是有几分体面的人了,街上的不少商家都和薛家有关系,那些商家,不论是掌柜的还是账房, 见着杨得草都是客客气气的, 心在薛家出事了,大家都躲避不及生怕惹上什么事情。 杨得草自然心里失落, 忽然见着柳湘莲来了, 就把满肚子的苦水和他倒了, 柳湘莲笑着说:“我刚回来, 才听见你们家大爷的事情。现在的情形如何了?我们上去坐坐,有话慢慢的说。” 说着柳湘莲拉着杨得草上楼去捡个包间坐着, 一杯茶之后,杨先生打开了话匣子, 把事情和柳湘莲说了, “当初大爷结交了不少的人, 平日没事的时候一个个跟在大爷身后,吃喝玩乐,挑唆着大爷不干好事。谁知一出事,都跑的不见了。也就是你柳相公,才会计较这些。我正想问问柳相公呢,你在外面见多识广的,这次我们大爷的事情到底要紧不要紧?” 柳湘莲看一眼杨得草:“你是账房先生,这几年你们大爷做生意,听说是在粮草生意上挣了不少,可是一切银钱账目都在你手上过呢,可是真的挣钱了?你们大爷的罪名就是贪污了购买粮草的银子。” 杨得草一脸的郁闷:“本来我也是上年纪了,早就想着不干了,回家安心养老。奈何当年老爷对我不错,我也不能没良心不是。要说挣了多少钱,那是没有的事情,薛家不过是个过钱的棋子罢了。筹集大军粮草的银子从户部拨出来,可是落到大爷手上的也就是十分之三四,剩下的——都进了别人的口袋。怎么全成了大爷的?”杨得草今天见着柳湘莲,就想问问薛家还能不能全身而退,若是不能他也预备着溜了。 “我在江南也认识几个朋友,这次我本来是想等着开春再回来的,可是听着你们家大爷出事就忙着赶来了。你大概知道,我认识几个官场上的朋友,江苏布政使顾大人和你们家还算是有点关系呢。你们怎么不想办法走走他的路子呢?他的夫人就在京城呢。”柳湘莲不动声色刺探着薛家的消息。 “别说了,当初人家愿意帮忙,说只要拿了最后盈亏账送上去,说明哪些钱不是我们家大爷一个人贪污了,这个官司就能完结一半了。谁知——却偏生生出来些事故。”杨得草和柳湘莲八卦起来宝钗和甄宝玉的事情了。 “现在我们太太都拿着甄家的宝玉当成了女婿看,根本不顾及亲朋好友的眼光。还说甄家一定能把大爷救出来。可是。眼看着官司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个结果。” ………………以下防盗……………… 长门宫本来是馆陶长公主送给刘彻的夏宫,只是刘嫖做梦也没想到,当初为了讨好皇帝的长门宫却成了她心爱女儿阿娇的冷宫。那个一直低眉顺眼,好像是个影子般存在的卫子夫竟然成了新一任的皇后,出身高贵的陈皇后终于取而代之。 可怜的陈皇后到底还是被废黜了。不过比起来以前那邪恶比废黜的皇后来,阿娇还算不。没有在冷宫里面熬日子,更美丢了小命!皇帝还算是大方,依旧给阿娇皇后的待遇,只是从椒房殿迁居到了长门宫。用大长公主献给皇帝的长门宫给阿娇做冷宫。不知道皇帝是念在仅存的一点情分上不认苛待,还是在嘲讽大长公主刘嫖呢? 阿娇心如死灰,对于皇帝的想法,外面的议论已经是完全不放在欣赏了,日子一天天的重复着,阿娇的心一寸寸的干枯死掉,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她已经被世界抛弃了,时间对她来说是个最无用的东西。躺在卧榻上看着窗外恒久不变的景色,阿娇深深地叹口气。“娘娘,你喝点水吧。太医开的药已经煮好了,你趁热喝了吧。”听见里面的动静,早有守在阿娇身边的侍婢们过来。 阿娇摇摇头,示意她们把自己扶起来,她侧耳听一会慢慢的问:“外面是什么声音?可是下雨了?”对外界的反应都迟钝起来,阿娇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昨天刚来到长门的。 “已经是下了几天的雨了,娘娘要是觉得冷,奴婢们再多升几火盆给娘娘取暖。”这些侍女们对着阿娇还算是很尽心的,只是有了楚服的前车之鉴,她们对着阿娇都是敬而远之。以前阿娇还有个说话的人,结果楚服却被皇帝找个罪名处死了,阿娇在长门的日子就更寂寞了。她和所有的人都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她无力的摇摇头,她已经感觉不出来寒冷了,她的心里早就结冰了。 阿娇神色呆滞的靠在锦被上无力的扫视着房间,昔日雕梁画栋的宫室早就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墙上和房顶上的装饰早就因为岁月的剥蚀黯然了颜色,窗前的长案上摆着个精美的朱漆妆奁,上面镶嵌的金箔和珍珠依旧是闪闪发亮,暗示着它的主人以前的风光和美丽。阿娇艰难的抬起手指着那个妆奁说:“拿来给我看看。” 迷糊的铜镜里面那张容颜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金屋藏娇的陈皇后了,阿娇几乎从进入长门就要没再装饰自己了,也没有这样人真的饿照镜子审视自己,镜子里面的人吓了她一跳 。原来她已经青春不再,成了个鹤发鸡皮的老妪了。可是我才是五十岁啊!记得母亲这个年纪的时候依旧是保养得宜,一头黑幽幽的秀发的。母亲,阿娇忽然想起来母亲也离开自己很久了!她一阵心酸,可惜眼睛里面却没了湿意。 看着阿娇对着镜子发呆,几个侍女都劝着她:“娘娘不要伤心了,等着养好了身体机会好起来的,娘娘在病中自然神情憔悴,奴婢们伺候娘娘梳洗一下吧。这样会好很多的。” 阿娇点点头,她呆滞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就好像很久以她在椒房殿等着皇帝时候那样,阿娇满是期待的说:“预备热水,我想沐浴更衣。”从浴桶里面出来,她神奇的恢复了体力,坐在妆台之前任由着侍女们服侍着她擦干长发,阿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一阵恍惚。记得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坐在镜子前,催着侍女们精心的装扮自己,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只是一切都变了,她被关在长门宫中几十年了,那个人会不会把自己已经忘了。千金买赋都不能挽回他坚硬的心,看起来自己一辈子再没机会见到那个人了。 阿娇想见见刘彻,不是想对他摇尾乞怜,当初她已经低到了泥土中,依旧不能挽回他的心。既然如此,阿娇也不想再卑微下去了。她只想和刘彻说:“若有来世,我再也不想遇见你了。“若有来世,我只求能得一心人,安稳的度过一生,哪怕是做个平民百姓,好一个人厮守一辈子。去的他刘彻,去他的金屋藏娇!刘彻我恨你!” 阿娇低着头,一点声音都没,侍婢们发现阿娇垂下头没了呼吸,顿时吓得哭叫起来:“陈娘娘薨逝了……”长门宫几十年的长久寂静被惊慌的哭喊打破了,上一次长门宫里面充斥着哀怨哭号诅咒那已经是在几十年前,那个时候陈阿娇刚刚被废黜掉皇后之位,移居长门。她不甘心,为什么皇帝会选那个出身卑贱的卫子夫,自己没有魇镇皇帝,她是被冤枉的。可惜哀怨哭号和那篇情深意切的长门赋,一样都不能挽回帝王冷硬的心,金屋藏娇的故事也被蒙上一层的灰暗,逐渐的被淹没在精彩纷呈的汉武朝的故事里面了。几十年后,。阿娇走完了人生路,长门宫永远都归于沉静了。 ……………… 阿娇闭上眼感受着身下的柔软舒适,鼻子前缭绕着熟悉的香气 ,好像是大食那边传来的乳香的气味。这种东西十分金贵,需要拿着等重的黄金从商人的手上交换,即便是长安城最富豪的人家也舍不得这样奢靡,也就是在宫里——宫里?! 阿娇自从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就离开了身体在半空飘荡着。她好像是一朵浮萍在时光中穿梭,冷眼看着世事更迭。阿娇看着刘彻怎么实现自己的壮志雄心,她也看见了卫子夫是怎么从皇后的位子上摔下来,摔得肝脑涂地,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能保住 。她看着刘彻深爱的王朝如何灭亡,看着朝代的更迭。 历尽千年,阿娇已经看透世事了,再也没了贪嗔痴念。她甚至喜欢上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她既没有升到天上做个世外散仙 ,也没沦落到深不见底的冥界,她就像是个观众看着世事变迁,看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 她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醒过来就接着看一场场的悲喜剧,阿娇翻个身,暗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去唐朝冷眼看武则天走皇帝还是去——等等,她本来说没有实质的身体的。也无法感受到实物,但是她怎么能感受到被子的柔滑,能闻到乳香的香味?和自己身体的温度呢? 阿娇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熟悉的幔帐和被褥,卷草花纹的浅黄色的锦缎,还有熟悉的香气。这是未央宫,她难不成又复活了?还是以前的都是一场梦,从梦里出来她还是那个陈皇后?可是,盯着自己的手,阿娇惊呆了。这不是她的手!这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在拇指和食指上有着薄薄的茧子,这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而且这双手的主人是个喜欢射猎,体魄健壮的年轻人。阿娇记得自己的手,她的手从小娇生惯养,肌肤莹白修长圆润小巧可爱的手! 第一百零六章 顾直站在码头上, 看着黛玉来的方向几乎要望眼欲穿了。钱师爷和几个幕僚们都跟着来迎接,钱师爷忍不住打趣顾直:“夫人一路平安, 已经有人送了消息来,夫人的船刚到了三十里埠,还要半天才能来呢。东主还是到那边歇一歇, 天气寒冷,码头上更是风大, 东主别受了风寒。”其实钱师爷很想说:“你在这里做望妻石, 还要连累着我们挨冻。” 顾直脸上微微一红,尴尬的干笑几声:“呵呵, 我们到那边坐着。今天难得清闲, 我出来走走,谁知你们都跟着。真是,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都是你们要跟着我!当电灯泡很好玩吗? 钱师爷脸色一变,严肃的说:“现在是非常时刻, 甄家大概是得了消息, 已经有人要在牢房里面害了要紧的人犯。他们现在狗急跳墙, 我们担心大人的安危, 就连着夫人,也要加小心。我已经派了一队人去接应了。他们没追上柳相公肯定是转过头来,找咱们的麻烦。” 想起来那天薛蟠差点就吃了有毒的饭菜, 顾直脸上阴沉下来, 甄家这会事要狗急跳墙了。甄应嘉这些年手段毒辣, 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架势, 一边大肆笼络人心,一边铲除异己,哼,从朝堂上到地方上党羽不少。顾直看着浅灰色的天空,一阵西北风吹来,裹挟着江面上的寒意,顾直对着钱师爷说:“这次贪污军饷的案子,要想彻底铲除毒瘤是不可能的,我担心的是,一击不中,受伤的野兽会反扑的。那个时候我们岂不是被动挨打了,总是要找个彻底解决的法子才好。” “东主考虑的很是,我这几天也在想如何能彻底斩草除根。依着我看,甄应嘉虽然在江南,可是他的根子却在京城。我们就算是掌握了甄应嘉累累罪行,但是他的根子不坏,我们总是没办法。”钱师爷看着江面上飞过的一只孤雁,别有深意的说:“失群的孤雁最不容易存活。” 顾直心里一动:“你是说东宫——” “正是,甄家是勋贵不假,但是当年的开国勋贵们不少,却不见谁有他们家那样显赫的。还不是当年因为甄家拥立太子有功,皇上信任。他们家才能更上一层楼。若是皇上对甄家没了信任,那么——”钱师爷讲到这里面露难色,顾直却明白钱师爷没说出来的话。 “你是说我们最大的阻力来自东宫太子。”顾直也明白,甄应嘉把自己和太子捆绑的很结实,要动甄应嘉没准会卷进来无数的人,成了太子废立之争。对于废掉太子,在顾直的内心也没特别顾忌,在顾直看来太子这些年越发的露出来疲态,和他负面的很多东西,太子并不是个合格的储君,就算是废掉了也不可惜。 但是,靖王准备好了吗。现在动手,会不会没打到狐狸自己惹来一身骚呢?“东主你在想什么?夫人的船来了!”身边人的提醒把顾直从思绪里面拉出来,黛玉的船已经靠岸了。 和妻儿分别了几个月时间,再次相见顾直顾不上别的,他只想好好的拉着黛玉的手,和她好好地说话,抱着儿子和女儿,听着他们喊自己爹爹。 会到了家里,看着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宅邸,黛玉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离开的时候,她还想着很快就能回来,谁知一转眼竟然在京城耽搁了那些日子。短短的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宝玉和宝钗的金玉良缘竟然以那种方式结束,袭人又忽然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江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蟠被关起来,顾直和甄应嘉算是没有任何的缓和余地,顾直对甄应嘉没有半分幻想,甄应嘉对顾直恨之入骨。“一路上辛苦了,我已经叫人预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去一路上的风尘,我叫厨房预备了你喜欢的饭菜。你不是喜欢吃那个白鱼吗,已经做好了。还有香喷喷的酱鸭和新鲜的橙子呢。”看着黛玉发呆,顾直从黛玉身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黛玉的肩膀上,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惹得黛玉身上酥麻一阵。 红着脸推开了顾直,黛玉嗔道:“我回来了你便是不自在了,怎么不见了几个丫头呢?”一回来,林程就带着阖府上下的人来迎接黛玉,黛玉粗粗看过去,赫然发下少了几个丫头。仔细想想都是些长得标致好看的。 黛玉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因此等着顾直进来,就忍不住酸溜溜的提起来。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看样子妹妹还是惦记着我呢,她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瞒不住她。却偏生有人说她是不会管家,只认识风花雪月。 “几个丫头,不好了就打发出去。至于怎么回事叫林程家的和你仔细说,我虽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可是那个下人不好,还是能分辨明白的,你也不想想,你丈夫是做什么的,一省的官员考核提拔遴选,全是我的事情呢。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老狐狸我都不怕,几个丫头就能唬住我了?”顾直一脸得意的对着黛玉点点头,好像是个孩子在做了不起的事情,等着大人夸奖呢。 黛玉拿着指头点点顾直的额头,咬着牙,似笑非笑的说:“你别的本事不知道长进了没有,可是我知道你唬人的本时可长进的很了。官场上的那些人,你当然能明察秋毫了,他们有事上了年纪,一张嘴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来往利益,哪里有那些丫头好啊。一个个正在青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正是在天真娇憨的年纪。” “奶奶口下超生,我再也不敢在奶奶跟前卖弄了。那些丫头正如奶奶说的,都长大了,正经的打发她们出去嫁人才是正理。不然拘着她们在这里,岂不是伤了天和。”顾直说着,把黛玉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嘴角。 “阿爹,我肚子饿了!”正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甜蜜的时候,顾晔佳却是一头撞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惊慌的雪雁和紫鹃:“大哥儿,仔细着摔着了。” 黛玉一下子推开了顾直,脸上微微泛红,过来抱着儿子,轻声的问:“你头上还是湿湿的,怎么就跑出来了,往日和你说的规矩呢。跟着佳儿的奶娘和嬷嬷呢,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奶娘和保姆忙着过来请罪,黛玉黑着脸要教训他们,谁知顾直先开口了:“你们一路上想来也是辛苦了,只是看孩子不能松懈片刻,你们在我家里做事,我对你们如何,在其位谋其政,你们和那些做粗活的婆子们比比看。我想你们不会到一趟京城,就把什么都忘了。叫你们来的原意是看你们办事谨慎,可以帮着教导哥儿的规矩,对孩子尽心照顾。若是这个都不会了,我也不敢用你们。” 见着顾直黑了脸,那些奶娘和教引嬷嬷都害怕起来,一个个跪在递上磕头,连声说着不敢了。顾直敲打了这些人一顿,叫她们带着孩子出去了。黛玉歪着头打量着顾直,忍不住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是个理家的好手,那些人竟然那么怕你。” 顾直挑起一边眉毛对着黛玉说:“其实人心都是一样的,你看那些人整天低眉顺眼的,其实他们也需要定期的敲打敲打。你虽然治家有方,可是人都是有些贱脾气,他们是摸准你心底善良,能包容他们,因此他们就放松起来。我出来唱黑脸,敲打一下,他们也不敢造次了。天下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对那些下人也要宽严相济。”顾直感慨着人性,和黛玉说起来这几个月的心得。 “何尝不是这样,我想着将心比心,何必动辄就是喊打喊杀的,他们每天办事也辛苦,谁也是神仙,一是犯错难免。只要说了能改就是了。却忘了,有些人实在是不配对她好。那些账簿你送过去了?那边也该结案了秋大人这些天真是不容易,虽然远在江南,可是压力不小。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黛玉忽然想起来宝钗,心里有些不舒服。刚一回来,就听见薛蟠差点被毒死的事情,黛玉心里不由得感慨起来,薛蟠这个人虽然糊涂,可是对着家人却是很好的。薛蟠对宝钗绝对是个好哥哥,而且宝钗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的。 当初在贾家的时候,有的时候宝钗有意无意的炫耀薛蟠对她如何好,做了多少新衣裳,添置了多少首饰,宝钗想要个什么,叫人和薛蟠说一声就能得到。黛玉不稀罕什么衣裳首饰,她羡慕的是个有手足兄弟。 按着宝钗的精明,她能没一点想到甄家要是救人不成,会不会对薛蟠下手?她怎么不想想,若是薛蟠没了,薛姨妈要怎么办?她还能和甄宝玉走下去?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这样重要? “你也不用感慨别人了。秋荣憋着一肚子的气呢,你还不知道么,按着秋荣的资历和本事,早就该升了,都是当年他年轻,刚进入仕途,一句话得罪甄应嘉,这些年一直被打压。好了这个案子还在按察司呢,等着审结了,才是我的事情呢。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用饭早点休息吧。”说着顾直眼光闪闪的看着黛玉,被顾直露骨的眼光看的浑身一热,黛玉啐了一声,起身叫丫头们传晚饭。 黛玉回来了,顾直总算是摆脱了一个人的孤单生活,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可是京城里面却是另一番的景象。正是一年中天气最寒冷的时候,但是有的人心里比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难得休沐,贾珍今天可以不用到衙门了,但是他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风声呼啸而过,心里七上八下的,再也没一点睡意了。正在他扯过来个枕头,想着垫高点,强迫自己再睡一会,枕边的尤氏也醒了。她睁开眼看着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天色,有些含糊的看着丈夫:“还早着呢,难道今天没事不用去衙门,你怎么不多睡一会?这几天你总是魂不守舍的,莫非是她又不安分了?”自从贾珍拿出来强硬手段,三姐到底是老实了些。 贾珍请的几个大夫,几副药下去,三姐就整天气息奄奄的躺在那里不能动了,二姐和尤老娘眼看着三姐不行了,赶紧到了尤氏跟前跪着哭求了半天,她们母女两个指天画地的发誓,今后再也不敢放肆了。尤氏是个心软的人,但是看着二姐和老娘哭的那个样子,到底她们现在姓尤,尤氏也只能求了贾珍,放过三姐。商议定,过些日子,悄悄地给三姐说门亲事打发出去。 这几天贾珍总是不在家,回来也是忧心忡忡的,尤氏担心丈夫别是狗改不了□□,又和三勾搭上了。贾珍嗨了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脑子里面整天就是那点事。你还不知道吗?薛家的案子翻盘了,薛家的底账到底被掀出来,在粮草一项上,薛家就贪污了将近上千万的银子,粮食是翻了几十倍的价钱。西南战事,朝廷已经是花了三千万的银子,一千万被人拿走了。皇上还能坐得住?我在兵部督造军械,你说——皇上已经骄叫锦衣卫来查这个事情了。”贾珍唉声叹气的,尤氏听着丈夫的话也脸色凝重起来。 “不是薛家有了甄家做靠山?怎么事情还掀出来?”尤氏一肚子的疑惑,薛宝钗和甄宝玉那点事情,几乎是成了贾家公开的秘密,听说甄家的太太还叫人给薛家送了东西来。在尤氏看来,有了甄家的插手,薛蟠肯定会全身而退。 “你个傻子,怎么没明白。薛家早就是甄家敛财的工具了,你不知道么?江苏按察使递上来的折子,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来,说是有人企图在大牢里面毒死薛蟠灭口。甄家,整天标榜自己是簪缨世家,历代书香,其实他们父子几个的手段城府,大家谁不知道。”贾珍冷笑一声,靠在枕头上望着帐子发呆。 尤氏顿时紧张起来:“你,不会查到咱们身上吧。皇上是派了谁来查案子的?” “还能是谁,锦衣卫指挥使徐鹤,你知道这个人和皇上的交情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还好,上次靖王敲打了我一顿,我已经把那些尾巴收拾干净了。”看着窗户上渐渐泛起些青白,贾珍忙着起身:“快着些,我还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尤氏也跟着起来,叫丫头进来服侍。 “我还是到靖王府上探探风声去。这位爷虽然年轻,可是城府深不可测。就算是探听不出来什么,在王爷跟前站着伺候,也能心里安定些。”贾珍忙着梳洗了,赶着出去了。 但是靖王不在府里,贾珍只能扑空了。靖王一早上就进宫了,贾珍听着门吏的话也只能摸摸鼻回去了。但是刚上了轿子,贾珍就改了主意:“去林姑父府上。”贾珍越发的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和贾政和贾赦是商量不出来很么有用的,还是去林如海这边探探风声。可惜林如海也不在府上,他也入宫去了。 站在林家大门前,一阵冷风吹过,飘飘洒洒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几声爆竹的闷响从远处传来,新年快要到了,可是天变了。 皇宫里面,靖王看着匆匆而来的太子,心里暗想着:“太子还真是慌了手脚,听着东宫的消息,这几天太子的脾气可不好,已经死打了几个小内侍了前些天刚死了一个内侍,据说是摔碎了陈设的一件器物,正巧是太子心爱的东西。太子一时生气,只说叫拖出去狠狠地打,没想到就给打死了。哼,只怕是那个器物是太子自己摔的,那个小内侍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太子脸上眼色灰暗,眼圈底下青黑一圈,只怕这几天他一直没睡个安生觉。” 内阁大臣都在,大家都等着皇帝说军饷弊案的事情,谁知皇帝却先说别的政务,大家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本来年底下内阁和皇帝靠御前会议,总是有扯皮的。因为六部大多数是亏空的,要如何填补这一年的亏空,身边为什么亏空。这是个很扯皮的事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没法办事。平日里一个个忧国忧民的大臣,一下子化身成了锱铢必较的商人,有的时候为了一笔开销,吵得唾沫横飞也是常见的。 可能大家都认为今天皇帝会说贪污军饷的案子,整个朝廷都在等着皇帝的态度,因为谁都清楚,皇帝对这个案子的态度就是对甄应嘉,甚至对太子的态度。原先没有一天时间才能商议好的财政审议,竟然一个时辰之内就完成了。大家都没心思互相扯皮,讨价还价,不肯认亏空了。一点亏空算什么,重要的是皇上对甄应嘉的态度,未来太子还会不会坐在那个位子上。 “皇上,上一年各部的财政审议已经为完成了,该讨论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送上来的案子了。第一件是皇上薛蟠借着采买军饷的机会,大肆贪污的。这是江苏都察院送上来的案卷,锦衣卫指挥使徐鹤的折子,皇上也该看见了。”刑部尚书站起来,立刻有小太监把案卷放在了皇帝跟前。 谁知皇帝根本没打开看,反而是看着靖王:“你管理兵部,你来说说,国家掏出来三千万的银子花在了西南战事上,怎么一个小小的皇商就能贪污了将近一千万?” 这风向不对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谁都知道太子管着兵部和户部多少年了,靖王只是敢接手,而且这个事情和靖王也不知道,协调大军粮草的差事可是太子的亲信在办呢。怎么皇帝却对着靖王开炮了? 宁王一挑眉,刚要说什么,眼光和林如海瞬间相交,电光火石之间,宁王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就装死了。 靖王倒是没什么惊讶,委屈只跪在地上对着上面磕个头:“都是儿子不谨慎,父皇叫我协管兵部,谁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自请回家的面壁思过。” 第一百零七章 最后还是皇帝打断了太子的话:“好了, 吵吵嚷嚷的陈何体统?这便是你储君的气度?阚智的脾气一向耿直,不过太子说的对, 既然是靖王掌管兵部的时候,出的事情,他也不能完全免责。阚智说的很对,你身为御史中丞,就该风闻言事, 匡扶风气。朝廷的风起确实要管一管了。你们这些御史不能只在京城, 也要各处去看看。” 皇帝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大家各怀心事的, 一时结束了议政, 皇帝赐宴,大家领宴之后, 谢了皇上,才各自出宫了。靖王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沮丧的表情, 只是默默地出宫了。谁知身后忽然被太子叫住:“八弟, 你站一站。我和你说,今天哥哥不是专门针对你的。当初这个制度还是父皇亲自制定的, 这会为了自己的儿子破例,今后可怎么官人呢。其实你也不用气馁,哥哥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等着过几天, 我在父皇跟前保举你去管理吏部如何?” 太子一脸关心, 语重心长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子真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兄长呢。靖王心里冷笑一声, 脸上却是受宠若惊的神态,唯唯诺诺的对着太子拱手:“殿下的话真是折煞我了,臣弟那有半分的不满。都是我做事不谨慎,当初是我不自量力,兵部的差事千头万绪干系重大。我不该逞能!现在可是现世报了。多谢哥哥开解,我想我还是回去闭门读书,好好地补补课吧。” 说着靖王愁眉苦脸的低着头,仿佛是很沮丧的样子。太子说了些宽慰的话,也就走了,看着太子的背影,靖王嘴角闪过一丝阴沉的笑容。 “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我知道你刚才没吃饱。我知道一家酒馆有别致的烤肉,这个天气正好围炉烤肉,饮酒赏雪。走吧!”宁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拍拍靖王的肩膀。 “叔叔也听见了?我现在还恶心呢,为了自己奴才把自己的弟弟往火坑里推。这样的人做了皇帝,我们只怕是没活路了。我起先还傻傻的想大概是太子被蒙蔽了,只想着笼络人心,谁知——他肯定是也跟着甄应嘉捞钱了,叔叔不知道吗?听说太子竟然置办了三十条大航船,在江南兼并了上千顷的田地,把肥沃的良田做了桑田,要大赚一笔呢!这些钱哪来的?”靖王一脸厌恶的和宁王吐槽着。 “你都知道了,何况你父皇呢?你在这里白气,我告诉你,今后比这个可气,可恶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等着你呢,你要都是这样气呼呼的犯恶心,没一年的功夫就被气死了,反而较他们如愿。我和你说,你要学会不生气,还要把他们气死!远的不说,看看你父皇,那才是真正的修炼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呢。当初你父皇的脾气也没这么深沉呢。和一个爆竹一样点火就着了。”宁王拉着侄子,絮絮叨叨的出宫了。 “叔叔的话,侄子记住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到,今后我也要时刻提醒自己,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轻易动怒。现在我都饿了,叔叔说的那个馆子,侄儿求叔叔疼我,带着我见识见识吧。”靖王换上一副轻松嘴脸,和宁王出宫喝酒吃烤肉去了。 不过靖王的烤肉还是没吃到嘴里,他们在馆子里坐下来,眼看着面前烤肉架上的肉变了,滋滋的冒着油水,散发出来香味。靖王拿着拿筷子,垂涎三尺的说:“我先偏了,天知道赐宴的时候,我要装着食不下咽的样子表示我伤心。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点东西没吃,现在可是饿得受不了。”话音未落,就见着皇帝身边的太监无声的飘进来,对着靖王和宁王一笑:“靖王殿下,皇上召你进宫呢。”说着送去个这顿烤肉你是吃不上的表情。 靖王只眼看着送到嘴边的烤肉,无奈的扔下筷子:“杨公公,我可是和你没什么过节,你不能晚一步进来?” “晚不得,皇上召见王爷是好事呢。”杨公公似笑非笑的看了靖王一眼,拱手道:“外面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靖王可怜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烤肉,无奈的走了。 宁王倒是没事人一样,坐在哪里自斟自饮,吃着烤肉。等着靖王出去,宁王叫人推开窗子,外面又下雪了,雪花飘飘洒洒的,京城的万家灯火和重重宫阙都淹没在雪中了。 贾珍这天也借口着这边的梅花开的正好,请了贾赦和贾政来上学看梅花,其实大家心里清楚,他们该商量接下来要怎么走了。 “最后是靖王被皇上免去了一切职务,回家读书了。剩下的人没有处分下来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贾赦有些糊涂了,他有些疲惫的揉揉眼睛,随着年纪增长,贾赦越发觉得精神不济了。或者是昨天和嫣红几个丫头玩的太久了,中午也没睡。 “二叔看呢?侄儿拿不准主意,因此特别请了两位来,大家一起商量着,我听着很多风声,也拿不准那个是真的。有人说皇上对太子不喜欢,有的人说皇上是想保全太子的颜面,到底是多年的储君了。咱们家一向在朝堂上广结善缘的,可是也不能随便和人乱攀关系。万一是和皇上的意思拧着了,咱们可要——万劫不复了。现在我们家,真是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了。”贾珍看着贾赦一脸的酒色过度,无奈的看向贾政。 贾政这些日子躲在家里不肯出门,生怕别人笑话自己。今天被贾珍请来,贾政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呢,哪里知道朝堂上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会贾政六神无主的,对着贾珍说:“我一向是读书,不问外面的事情,你是在外面做事的,你来拿主意就是了。” 这个回答还真是很二叔!贾珍在心里嗤笑一声,这个二叔,也不知道是真傻呢,还是装傻的,反正责任是别人的,办事出力都是别人的,等着有了好处,人家就出来夸奖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都是人家领导的好,若是事情办砸了,贾政肯定是立刻洗脱干系,装着不认识你。 “二叔这个话,我不敢应承,朝廷的局势,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一个跟着人家跑腿的,能知道什么。我想着老爷们肯定是见多识广,也好给我指一条明路。现在我这是等着叔叔们拿章程呢。”贾珍说着叹息一身:“本来我在兵部做的还算是顺手,但是靖王回家读书去了,我的差事怕也是到头了。我想了,在家待着,闲事少管,谁还能找上门来寻我的不是不成?”其实今天贾珍情贾赦和贾珍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看看荣国府这边有没有什么风声,再一个是贾珍不想和这边捆绑在一起。贾珍看出来了,自己这两位族叔,一个是酒囊饭袋,一个是个泥胎菩萨,要别人供着的。 和他们在一起,也只能是拖累。因此才有了今天的赏雪和对朝局的探讨。听着贾珍要把的甩锅过来,贾政先跳起来了:“我知道什么,我现在只想着在家安静读书罢了。你以后有事情不要问我。” 贾珍就等着贾政的话呢,他呵呵一笑看向贾赦,贾赦则是无奈的摊摊手:“我也不过是混日子罢了。不过凭着咱们家的功业,谁敢小瞧了去。我的意思是,个人管各人,你这会来问我怎么办呢。当初你到处钻营,好容易在靖王那边找个差事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 “哦,大老爷的意思是,都是侄儿的不是了。也罢了,今天是我多嘴了。”贾珍就等着贾赦的话呢,见着他先挑起来,也就顿时放下脸,一场酒宴不欢而散。 等着贾政和贾赦走了,贾蓉有些迟疑的看着父亲,想说神马却不敢说,半晌他才是鼓足勇气,试探着说:“父亲何必这样,本来咱们两边已经是各管各的了。为什么非要撕破脸,现在留一线,今后好相见。” “你还是太年轻了,单说亲戚关系,自然是不要撕破面子,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总是一个祖宗。但是这是在朝堂上,讲不起这些了。我觉得太子不妙,可是那边还是死死地抱着太子的大腿。若是那个冰山化了,岂不是跟着沉到海里去了。现在两边切割干净,若是太子继承大统,咱们还能保住爵位靠着祖上的功劳混日子。不过是不被待见罢了。但是若太子那边真的完了,你想去!”贾珍这几天想的很多,他发现以前自己太糊涂了,只看着什么热闹就巴结上去。结果眼看着太子连着吃个狠亏。他慢慢地觉察出来什么,为什么林如海能在官场上越混越好,可是贾家却是日渐衰落呢? 还是人家的眼光好,自己眼力差不要紧,只要跟对了人就是了。但是林如海和一般人不一样,自己巴结上去,人家肯定看不上。因此贾珍决定,他干脆是跟着林如海学。人家做什么,自己也做什么。 林如海和东宫一向是不沾半点,贾珍也要和荣国府那边铁杆的太子拥趸者切割了。 “依着父亲的意思,我们今后要跟着靖王了?若是他真的能登上那个位子,没准我们父子还能得个拥立之功呢。眼看着到了年底下,咱们家打点各处的年礼都预备好了,要不要我吩咐管家,把送到靖王那边的年礼加厚一倍,父亲亲自送去。虽然靖王不在兵部主事了,可是到底算是父亲的旧上司不是。这个事情一出来,少不得有人落井下石,咱们不能那样,越是危难之时才能见人心。父亲说呢?”贾蓉立刻体会了贾珍的意思,表示要好好地去讨好靖王。 “嗯,你小子挺机灵的,怎么读书那样不上心。对了请客的单子也拿来我看,有些人要加进去,有些人要慢慢的远着了。对了你可听见薛家的风声?薛蟠差点被毒死,甄宝玉可是有要娶薛家姑娘的意思?”贾珍处理了正事,和儿子八卦起来。 等着贾珍和贾蓉亲自到靖王府上送年礼,他们却被挡回去了,王府门吏说:“我们王爷奉旨在家闭门读书,谁也不见,东西也不会收的,还请贾大人拿回去,我们王爷说了,贾大人也不用说什么属下的情谊,大家都是为了朝廷效力,只要贾大人一心为公,朝廷总不会亏待贾大人的。”贾珍和贾蓉也只能摸摸鼻子回去了。贾珍一路上掂量着门吏的话,心里越发的没个准头了。 江南,临近新年,到处弥散着年底下特有紧张忙碌,连着空气中也飘散着香甜的气味,顾晔佳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只吵着要去出,忙完了年底下的事情,顾直干脆是带着一双儿女和几个家人去逛街了。 黛玉则是安排着年底下的事情,忽然见着林安家的进来,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黛玉忙着站起来叫人开门迎接,又叫人立刻寻顾直回来,原来靖王竟然微服带着几个人来了江南了。 第一百零八章 等着天色暗下来的时候, 顾直总算是带着孩子回来了, 看着父子两个狼狈的样子,黛玉吃惊的问:“你们是哪里去了?靖王去找你们,也不知道见了没有?” 顾直一口气喝了一杯茶, 对着奶娘说:“孩子累了,你们带着他下去安顿。”说着顾直转脸看着黛玉:“你放心,我安排王爷住在了书房了, 今天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等着我安顿了王爷, 在过来和你说话。”说着顾直擦把脸出去了。 黛玉掉了跟着顾直的小厮来问话,小厮把事情经过说了, 黛玉惊得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原来他们差点被算计了!顾直上午带着孩子出去, 快要到年底了,街上热闹的很。顾直到任这几年,官场上的气氛为之一新, 老百姓身上的负担也少了, 辛苦一年下来,大家都有了几个闲钱可以过个好年了。 本来苏州就是个十里繁华之地,赶上年底下,街上摩肩接踵都是采办年货的人。顾晔佳哪里见着这些,一会吵着要看画糖人的, 一会要看耍猴的, 顾直暂时放下政务, 心里轻松,也来了兴致,一边观赏着热闹的市井百态,一边扛着儿子各处溜达着。 玩了一会,到了中午的时候,顾直要带着孩子回家吃饭,顾晔佳可算是出来了,哪里肯轻易的回家?只叫着要吃四海楼的包子。顾直一笑,叫了家人回去说一声,这边扛着儿子到饭馆去了。谁知刚走了几步就见着靖王带着个小太监来了,大家都穿着便装,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好说什么,两个人就向着四海楼去了。 到了个包间里面,大家坐下来,顾直刚要请安,就被靖王抬手制止了“好了,这里没外人,讲究那些干什么?你便是顾晔佳吧,过来叫我看看!”说着靖王伸手拎过来顾晔佳,抱着孩子在膝盖上,逗着他说话。 顾晔佳黑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靖王,立刻想起来:“知道,你是八王爷,上次我跟着阿娘到了宫里去,是王爷带着我到御花园玩的。你怎么来了江南了?你是亲王,不能随便出来啊?”顾晔佳有些糊涂的看着靖王,先生讲的本朝制度,亲王不能擅自离开京城,就藩之后也不能擅自离开封地。 “哎呦,你个小子还知道这个!不错!我是偷着出来的,江南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来玩?好了,我和有话和你爹,带着去吃东西,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对了我是第一次来,你去尝尝这里有什么好菜,告诉我!”靖王呼噜下顾晔佳的脑袋,叫来身边的小太监带着顾晔佳到另外的包厢去吃东西了。 顾直知道靖王这是有要紧的话和他说。“王爷来苏州正好,正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候,可惜天气还没回暖,要不然还能到附近去转转,欣赏下江南春色。”顾直故意装糊涂,靖王却是嗤笑一声:“你别装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偷着来的?” 谁知顾直念端着酒杯,也不理会靖王的话,慢悠悠的说:“咱们现在是老友相逢,等着回去了,大家还能坐在一起,毫无拘束的说话。只怕我要摆香案迎接钦差了。”被顾直说中了,靖王无奈的摸摸鼻子,一脸无趣的说:“你干什么不能装糊涂一下呢,我还想着先玩一会呢,反正他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叫我来这里的。我看你儿子倒是越发的聪明的可爱了,可惜我现在只有个儿子,若是有个女儿将来肯定要招他做女婿的。” “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在京城不知道,我在这里越发的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你想甄应嘉父子两代人经营了多年,他们岂能束手待毙,你来江南虽然是奉秘旨而来,但是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你出入还要小心些。皇上叫你来,一则是对太子已经是失望了,但是何尝不是对你的考察呢?再者皇上也是想看看甄应嘉如何反应。”俩人说了一会江南的情势,顾直很严肃的叫靖王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以身犯险。 “我知道了,你越发的婆妈起来。你放心除了皇上和母后,再也没有人知道,我家里你放心吧,王妃也是个明白人,她管家我放心。现在大家都认为我是被皇上斥责了,在家里闭门思过不好意思出门呢。圣旨上也不过是写着叫我查看河工,顺便查查江南的风物人事,再也没特别要针对谁的意思,因此我也不好太在政务上伸手。你说,这个差事,我要怎么拿捏呢?我要是上赶着把甄应嘉那点破事都推到皇上跟前,皇上要怎么想。但是我若是装糊涂,做个荒唐王爷游江南,父皇会不会认为我不堪大任?”靖王摊摊手,端着酒杯对着顾直让了让。 “你也知道,不过我送你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也不要特别的说甄应嘉如何,只说江南的政务如何,有什么舆论。哼,其实不用特别的找甄家的不是,随便写一写就已经是煌煌巨着了。皇上岂能不知道?你来江南难不成就带着一个小内侍?”顾直想起来,靖王身边只跟着个小太监。 靖王身边的人,顾直都认识,但是那个小太监却眼生的很。“你说的是他?你只管叫他做小叶子就是了。那是我临出来的时候,皇上特别给我的,那个小子你别小看了,他可是御马监的小太监,有点功夫呢。不过这个人一路上倒是很有眼色,也不多嘴,也不自作主张。你看,不用你嘱咐那些话,我身边已经是安插上了皇上的眼睛和耳朵了。”靖王别有深意的笑一下,看着隔壁的方向。 御马监的太监,顾直一下子明白了,那个小叶子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内侍,到他的身形步态,看起来更像是个习武之人。皇帝这是不放心靖王的安全,皇帝虽然相信锦衣卫,但是他更相信宫中的太监。御马监不少的内侍都是身怀绝技,专门为皇上打探消息。做秘密的事情。 “你也不用这样,皇上是担心你的安全,你是微服前来,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因此上关防驻跸就有了漏洞。找几个武功不错的小内侍在你身边,不少两全其美吗?你们父子之间哪来的那些疑心呢?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万一丧心病狂做出点什么——”没等着顾直说完,就听着丹青慌张的声音:“不好了,有人当街抢孩子,是咱们家的哥儿!” 孩子出事了?!顾直脸上顿时变色,靖王立刻皱着眉头:“不是叫叶轻舟看着吗?他人呢?” “幸亏是刚才那个小公公把抢孩子的强盗打跑了,哥儿没事了,后面水墨带着上来了,那个公公已经追上去了。”丹青总算是把气喘匀了,听了丹青的话,顾直稍微松口气,靖王则是有些意外,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会水墨已经带着孩子上来了,顾晔佳倒是没被吓着伤着,他咕噜着眼睛,紧张带着兴奋。顾直抱着孩子上下打量了下,黑着脸说:“不是叫你在外面乖乖待着,不准下去吗?你还这样不听话,看着我回去告诉你娘。” “我看下面有个做木偶戏的,太好玩了,我就忍不住下去了。他们还变戏法呢,一下子就把大活人从箱子里面变出来,一下子就没有了。真的太好玩了!我也上去试试。谁知那块布一下子盖下来,忽然窜出来个人,一下子捂住我的嘴把我塞进个箱子里面。”顾晔佳想着精彩的戏法和后来惊险的情景,眼睛里没了精神,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顾直看着儿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最盛的时候。看样子很像是最近很各地发生的变戏法引诱拐骗孩子的案件。 但是仔细想想,这可不是一般人贩子的所作所为。那些案件都是爱偏僻的地方,趁着大人不备,骗了孩子就走。可是这是什么地方,繁华的街市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是绝对没有拐子会冒险的。顾直心里忽然一动,看样子这件事不简单。“哼,等着回去在和你算账。”顾直对着孩子做出个严肃的嘴脸。顾晔佳只能低着头不吭声了。 靖王不忍心看着顾晔佳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把孩子拉过来:“好了,小孩子总是这样!你们带着孩子回家去。”靖王沉吟了下,叫人带着顾晔佳回去。丹青还没带着孩子出去,就听着一阵脚步声,果然是哪个跟着靖王的小叶子,叶轻舟来了,他身上的青布衣衫已经蹭脏了不少,靴子也是湿漉漉的,很明显他一直追到了水边上。丹青忙着抱着顾晔佳下楼了,预备着坐车子带着孩子回家去。 “可抓住了那几个拐子了?”靖王也不抬眼,只问结果。 “属下无能,那几个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跑到一处背静的河湾,上船跑了。不过那几个我看清了长相,王爷放心,奴才一定把他们抓住。”叶轻舟低着头,语气满是无奈。靖王忽然换了语气,叫叶轻舟起来:“你起来吧,你刚来苏州人生地不熟的,他们看起来应该死冲着顾大人来的,是有备而来。只是他们是如何知道你要来街上呢。还针对孩子下手?必行啊,你可要想想,没准是你身边的人。吃里扒外的奴才子可恨!” 顾直沉思着,实在是想不出来身边人会是谁泄露了消息,因为今天带着孩子出门就是临时起意,就算是自己身边的人,要去传递消息,他们在设计好,怎么也要一段时间。除非是,对手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他们一直准备着,就等着顾直带着孩子出来。他们知道顾直是个不惧权贵,金银财宝收买不了,威胁恫吓吓不到的人。只有家人才是顾直的软肋。 黛玉作为主妇,执掌中馈,而且布政使衙门也是严密的很,他们根本没法轻易地进入,那就剩下孩子了。顾直又想越有种可怕的感觉,他忽然站起来,问山水:“丹青呢,快叫他带着孩子回来!” 他们好像是上了人家调虎离山的当了!靖王忽然明白了什么,对着叶轻舟说:“你赶紧去看,要是孩子有个闪失,你也不用回来了!” 叫顾直猜对了!就在酒楼后面偏僻的巷子里面,一群人正在围攻顾家的车子,只有丹青和一个车夫,他们眼看着就要被制服,好在叶轻舟赶来,解了围。叶轻舟的功夫确实厉害,几下子就赶走了那些蒙面人。 有了这次教训,顾直也不敢叫人带着孩子先回去了。他们一直顺着那些人逃走的路线追上去,可惜那些人对环境很熟悉,引着叶轻舟进了稠密居民区,在棋盘一般的小巷里面跑了几个来回竟然消失了!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顾直和靖王爷只能回去了。 黛玉听着丹青的话,不由得一阵后怕,她强自镇定的对着丹青说:“真是吓人,索性大家都没事。你也辛苦了,今天跟着大爷出门的人都赏,叫厨房给添菜。好了你也累了,下去吧。这个事情对谁也不能说!” “谢奶奶的赏赐,大爷已经祝吩咐了不叫我们说出去。”丹青欢喜的磕个头,出去拿赏钱了。 黛玉叫了两个孩子的奶娘和嬷嬷,仔细的嘱咐了一番,只说是最近外面流行风寒,不要随便叫孩子出去,不能离开人。孩子吃的东西都要仔细小心。 在顾直的书房,靖王正黑着脸发脾气呢:“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劫持朝廷命官的家属,我立刻上折子给父皇。甄应嘉想做什么?拿着佳儿威胁你吗?我立刻叫人抓了甄宝玉,既然他喜欢抓人家的儿子,我也叫他尝尝,紫鹃的儿子被人抓了是什么滋味!” “稍安勿躁,殿下不要意气用事。咱们并没抓住那些人,就没证据说这件事和甄家有关系。今天幸亏是王爷身边的叶公公,我等一下还要亲自对他道谢呢。殿下刚来苏州,就遇见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主政无方,叫王爷见笑了。”顾直表示靖王刚来不要先急着告状。 “我干脆和父皇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下自父皇应该不会不管了。”靖王忽然眉头一展,叫甄家张狂,看在皇帝心里,是甄家要紧还是儿子要紧。 “殿下不可,对皇上要以诚侍君啊。其实这样也好,我担心的是他们按兵不动,我想皇上只是在忍他们,他们越不知收敛,皇上的耐性就越少。最后能扳倒甄家的,只有皇上!那个时候,倒下来的不止是甄家了。”顾直压低声音,眼神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远在京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拜访林如海了。 第一百零九章 这个拜访来的有点迟了, 林如海心里冷笑一声, 这个贾雨村聪明是有的,可惜没用在正经的地方上。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是人家上门来了, 也不能拂了辽东总督的面子不是。林如海很是殷勤的迎着贾雨村进去, 嘴上却是滴水不漏:“你我都是同朝为臣,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老师的称呼实在不敢当,来人上茶。雨村先生来京城述职,肯定忙的很。辽东苦寒之地,你在哪里这几年想来很是辛苦。可去宫里陛见了?这次来是述职就回去呢, 还是要盘桓一段日子?” 林如海哼哼哈哈的,端着茶杯让着贾雨村,一边偷眼看着贾雨村的表情。其实林如海知道, 贾雨村的辽东总督哦啊是当到头了,皇上预备着把他调任回来。凭着良心说贾雨村是个有能力的人, 早关外几年竟然把关外那么一片地方整顿的井井有条,那些蛮族再也不敢骚扰地方了。 以前关外的粮食是靠着关内运出去的, 贾雨村在关外推广屯田,竟然能粮食自给了。屯田军也训练的不错。这些政绩凡在别人身上, 肯定还能在辽东总督的位子上稳稳地呆上几年。不过贾雨村么?看样子他还没察觉到皇帝的意图。 贾雨村听着林如海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这次来述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贾雨村先去见皇帝, 汇报下这些年的政绩, 辽东的情势, 预备接下来要怎么做,皇帝大多是表示满意,提出些意见。最后皇帝勉励一下,贾雨村也就告退出去了。 接下来贾雨村到各部去,把该办的事情办完,见见朋友,看望下老熟人,前边东宫拜见,到各处亲友家走走。 但是这次,贾雨村见着皇帝,和以前那样述职汇报完毕,皇帝却说:“朕看了你的折子,你在辽东做的很好,听着令狐安说辽东被你治理的很好,已经是不用关内拨粮食了。关外苦寒之地,你在哪里也吃了不少的辛苦吧。朕也要关心下臣子,你且在京城休养一段日子,政务就暂时交给副手就是了。听着太医说你在关外受了寒,可要好好地调养调养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你可要保重身体,为国效力!”说着皇帝叫人颁布了赏赐。贾雨村忙着谢恩,拿着皇帝的赏赐出去了。 等着贾雨村回家,才看清楚皇帝给的赏赐竟然是一对画着竹林七贤的青花瓷瓶子。 贾雨村心里不淡定了!莫非自己的辽东总督做到头了?贾雨村是个能放下身段的,对着林如海也不隐瞒,直接和盘托出:“以前都是我不懂事,还请先生不要计较。我这个总督还是当初得了先生的指点才能在塞外顺风顺水的做了几年。现在,我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 原来如此,林如海似笑非笑的打太极拳:“我那里知道这些,圣意也不是我们能随便揣摩的。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你的资历和才干放在那里都是极好的。何必如此执着这个职位呢。即便是皇上调你回来也不过是爱护你的意思。你在塞外这几年,看起来越发的憔悴了,很该休养一段时间才是。” 林如海的话叫贾雨村更是难受了,他有些坐不住了,但是看着林如海淡然的神色,就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看样子是要献上预备的礼物了,贾雨村想到这里,心里一横。他反而没了刚才的紧张,和林如海谈天说地,尽情挥洒起来。 说了一会在塞外的见闻和那边的风土人情,见着林如海渐渐缓和情绪,也没刚才那样小心戒备了。贾雨村忽然抛出个大炸弹:“我在塞外的时候遇见了几个人,听到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不过这个事情年代久远了,只怕是知道的人不多了。” 什么事情?林图如海饶有兴趣的问:“是什么事情?莫非是你遇见了那个世外高人了?”刚才贾雨村和林如海讲的是一些世外修炼的高人如何,这会林如海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呢。 “倒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不过是几个被流放充军的犯人罢了。他们说当初内阁首辅,平原侯顾恺是被冤枉的,这件事不仅是干系着几位朝中要紧的重臣,还关系着国家的根本!就是因为顾恺倒台,陛下才会立了现在的太子。若是这个事情揭发出来,只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了。”贾雨村的话吧林如海那点闲谈的心思顿时炸飞了,他竟然提起来当年顾直父亲的事情,而且林如海猜对了,顾恺父亲的事情和皇家立储有着直接的关系。 林如海的眼光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紧紧地盯着贾雨村:“你说的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了,林如海很快收敛了惊讶的眼光,装着糊涂的样子,等着贾雨村的下文。看样子贾雨村是知道了些什么。眼前这个人,真是不能小觑——贾雨村的学识不错,办事能力也很好,攀附钻营的功夫大概是全国前十,但是他最厉害的本事不是这些,贾雨村察言观色,预知危险的本事,大概全国第一了。他的政治嗅觉太灵敏了。 这个贾雨村原本是靠着荣国府上去的,后来攀附上了太子,成了太子党,现在察觉出来太子的储君之位不稳,就立刻来自己府上投靠了。竟然还提出来当年顾恺的事情——想到这里,林如海心里一动,莫非这是个圈套不成? 见着林如海装傻,贾雨村先要表示他不是个圈套:“我一次到下面屯田的地方巡查,谁知正巧遇见几个老人,看样子他们是宫中当差的内侍。我有些诧异,就问起来他们如何会在这里。他们说因为犯错了被撵出来,先在京城附近皇家的庄子上做苦力,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弄到这里来了。他们在塞外已经是二十多年了。我从他们嘴里问出来些当年的事情,他们是内侍,外面朝堂上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谁叫他们做的,他们都交代的很清楚。我叫他们签字画押,但是却不敢报上去,因为当年那些幕后指使的人一个个都是位极人臣,更牵涉了东宫储君。”说着贾雨村从身上拿出来几张纸,推到了林如海眼前。 林如海拿起来那几张,扫了几眼,顿时脸色阴沉起来,原来这事情还有这样的缘故。林如海哼了一声:“只凭着几张口供就能证明什么?你这会拿了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是督察员左都御史,但是也不能越级办案。更何况是已经定案的。” “下官只是不想忠臣蒙冤,不想皇上被蒙蔽!他们还在辽东,我特别安排个妥当的地方安置了他们,自然也不只有这一纸供词,还有别的物证,大人思虑我也能理解,这个事情捅出来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也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是。只要大人愿意和我一起把这个呈到皇上面前,我敢保证,一定会冤案昭雪的。”还真是个奸雄一般的人物,贾雨村一番话下来,好像他成了为了忠臣昭雪的包青天了。 林如海不动声色的把那几张纸推回去:“这个事情还没到时机呢,你放心天道昭昭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 林如海决定还是要和顾直商量下,时机已经给快要成熟了。对于甄家要一击致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送走了贾雨村,林如海也就吩咐安歇了,第二天林如海有些心不在焉的正拿着比书翻看,就见着一个小厮拿着个大红喜帖进来:“薛家送了帖子来。” “是他们家大爷出来了,因此要请客吧。你告诉他们家的人,我事情忙就不亲自过去祝贺了。叫林安预备了礼物过去。”薛蟠总算是交出了赎罪银子,出狱了。林如海以为是薛蟠回了京城,薛家庆祝请客呢。 “不是他们家大爷,老爷忘了,薛家大爷刚凑齐了赎罪银子,这会还没回来呢。这是他们家姑娘出阁的帖子!”小厮的话叫林如海大吃一惊,顿时站起来了盯着那个小厮:“你说什么?” 一把扯过来小厮手上的帖子,果然是宝钗出阁的帖子,只是这个帖子怎么写的那样奇怪呢?女儿出嫁,一般请贴上会写上两家姻亲之喜,告诉大家谁家的姑娘嫁给了谁家。但是薛家送来的帖子只写着薛家女儿出阁甄家,既不像是正经的两家结亲,也不像是一般纳妾的意思,反而是含含糊糊的。 就这样还好意思请客送帖子?还送到了林家的门!林如海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这个,你叫管家去看着安排。”林如海很想直接把请帖扔回去,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改主意。 第一百一十章 谁知宝钗却是坚持:“咱们家再也不是以前了, 这里面很多事情和妈妈也说不清楚。咱们要是悄无声息的岂不是叫人认为都是咱们家不好。我在那边忍气吞声的, 如今可算是跳出火坑,人家还以为是咱们看着他们的权势巴结上去,我就是要大家看看,我可是真的为了他们权势。”宝钗的心里憋着一口气, 当初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行过好日子。可是宝玉那个样子根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天和丫头们胡闹,惯着晴一干丫头们掐尖要强, 自己是管家奶奶, 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而且家里不似以前,需要俭省, 她自然要拿着宝玉身边的人下手才能服众的。袭人那个丫头, 野心不小, 宝钗认为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其实仔细想想, 宝钗也不是一无是处, 只是她想要的宝玉给不了。宝钗和贾宝玉就像是天上的飞鸟和水里面的鱼儿, 永远不能互相理解。 但是宝钗不会这样认为, 她认为这都是别人的不好!宝钗自从认识了甄宝玉, 那份心肠就逐渐的移到了甄宝玉身上。一样都是大家子出身公子还是甄宝玉更符合自己的理想。 因此宝钗内心逐渐的脑补出来她是被人辜负了,被贾家欺负了, 现在自己总算是跳出了那个牢笼, 向着崭新的人生狂奔而去, 宝钗就想叫大家都知道, 在这件事里面, 她是被伤害的,现在她又站起来了,宝钗要那些希望看她笑话的人知道,她不仅没一败涂地,她还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薛姨妈无奈的叹息一声,她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要不是当初被姐姐忽悠着,也不会叫宝钗嫁给贾宝玉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什么说的好好地等着嫁过去就拿着宝钗做亲生女儿待,根本是骗自己的。即便是薛姨妈对宝钗做出来的事情不认同,但是她也没说什么,现在孩子都生了,甄家也肯认账,薛姨妈也只能默许着宝钗胡闹了。 凤姐证闭目养神,听着外面的声音,凤姐闭着眼问道:“送礼的人回来了,那边怎么说?今天都谁去了?” 平儿一脸讥讽的进来,对着凤姐说:“可算是见识了,竟然还真的有些想巴结甄家的人贴上去呢。旺儿媳妇回来了。说去薛家凑热闹的人不少,不多大多是薛家做生意的朋友,没想到奶奶的兄弟王仁也去了,还一脸巴结的想和甄宝玉说话呢。谁知甄宝玉跟本没露面,只是两个女人一乘轿子就抬走了。最叫人没想到的是,薛家竟然把请帖送到了林家去了!也不嫌害臊,好像自己平反叛有功社稷一样,要闹的天下皆知不成?也就是林姑老爷涵养好,叫人送了礼来。” “你个傻丫头知道什么,宝丫头的心病一直是林妹妹,你不知道么?你没发现自从她来了,简直是处处针对着林丫头。其实想想也对,你看林丫头的出身,再看看她?我想在金陵的时候,宝丫头也算是觉得自己出类拔萃的,因此眼里没人。可是等着来了京城,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你林妹妹便是处处比她强,还有老太太护着,宝玉更愿意和她说话,因此她心里不平衡!林妹妹嫁给顾直,年轻有为又是状元,宝玉却不是个能出去。你想宝钗的心怎么能咽下那口气?算了,既然她有了归宿,也算是一件好事。今后她怎么样都和咱们没关系了。”凤姐一语道破宝钗的心思,平儿恍然大悟。 “对了,宝玉知道了,这个呆子,竟然还替人家操心呢。说那个甄宝玉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平儿和凤姐说起来宝玉的感慨,凤姐无奈的说:“真是个傻子,人家这样对他,他还为别人操心呢。不过人家不领情。其实这次宝玉倒是说对了,听这你二爷说,甄家最近很不顺序呢,我想他们肯豁出来大办喜事,也是有打肿脸充面子的意思在里面。” “正是这话呢,也不知道甄家那边是什么样子了。咱们家自然不好去的。”平儿八卦着甄家的情形。 正在凤姐和平儿闲话,忽然贾母叫了凤姐过去。凤姐忙着换了衣裳到贾母那边去。贾母见着凤姐来了笑着说:“坐下来,我闲着想找个人说话,有些事情和姑娘们没法说。今天薛家那么可还热闹吗?姨太太当初来京城就说宝姑娘有个金锁,是个来历非凡的,我们家的孩子是个假宝玉,哪里配得上?这会她得了真的宝玉了,只希望宝丫头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吧。” 凤姐暗想贾母如何不生气,还说出来这些话,可是仔细看贾母的神情,仿佛有些高兴地样子,她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也只能附和着贾母的话。贾母冷笑着:“我悄悄地叫人去甄家那边打听了,甄家的人都金陵呢,这边也就是甄宝玉一个人胡闹的,甄家还算知道要脸面,倒是没像薛家那样不知天高地虎的胡闹。只请了几个同僚来。听说来贺喜的人也不是很多。你看,公道自在人心,宝丫头真是个贱骨头,宁愿过去做姨娘。”凤姐听出来点贾母高兴的点了,甄家经历这次,脸面也丢了。 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当年甄宝玉来京城的时候,贾家如何对他的,那个甄宝玉兔子专吃窝边草,虽然有人碍于甄家的权势要巴结上来。可是公道自在人心,大家谁也不傻,知道这个甄宝玉不是个能交心的。怕是今后甄宝玉在官场上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了。 “老太太说的是,只是我想着,若是宝丫头到了那边去,咱们家和甄家没撕破脸。若是她打着甄家老太太和太太的幌子来,咱们可要怎么应承呢?”凤姐想起来一件难事,不由得郁闷起来。 贾母却是老神在在的微微一挑眉:“这有什么为难的,既然她是顶着甄家的名头来,咱们自然是以礼相待,何必做出来小气的样子叫人说咱们心眼小呢。我想薛家肯定是放出来风声说咱们苛待了他们家的女儿,他们才接回了姑娘。咱们若是真的小心眼了,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话。你放心,就算是她来恶心人,也不能长久。对了林丫头回去多久了,我最近总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担心她。可怜这个孩子,一个人在南边身边也没什么亲人帮着。” “老太太放心,妹妹在南边好着呢。你看顾家姑爷,对妹妹那样上心,一时不见了,都要赶着过来接她回去。而且顾家姑爷的官儿做的风生水起,身边还能少了服侍的人。怎么老太太忽然想起来了妹妹了,不如趁着年底下我派人到南边走一趟?” 贾母一摆手:“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不过是白想想罢了。” 真的被贾母言中了,没几天就有甄家的人上门来送年礼,看着旺儿媳妇的脸色,凤姐不以为然的说:“是谁来了?不过是甄家随便两个家人送年礼来,怎么和见鬼一样?” “是莺儿来了,如今可是气派得很呢,带着好几个人,穿戴的金碧辉煌的。”来旺媳妇一脸的不屑,凤姐却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她跟着她主子,现在也好了。不管如何她现在是甄家的人可,咱们也不能亏了礼数。” 来旺媳妇只去带着莺儿进来,一会果然见着来旺媳妇带着几个女人进来,为首的那个果然是莺儿。看着她身上也是遍身的绫罗绸缎的,头上手上也是珠光宝气的,虽然装扮的很是体面,但是莺儿到底是心虚没底,有些畏手畏脚的。 进了凤姐的屋子里,都是以前认识的丫头婆子,拿着鄙夷不屑的眼神看自己,莺儿越发的有些不自在起来。没等着莺儿跪下来,凤姐先声夺人:“哎呦呦,这是谁?是莺儿姑娘来了,你们姑娘,不现在是姨奶奶了,薛姨奶奶可好。怎么叫你来了。”说着凤姐也不看莺儿只叫:“起来吧,劳动你们跑一趟。” 莺儿来之前宝钗嘱咐过,若是贾家的人说难听的话,或者是刻薄他们就忍着,横竖等着回来了再做打算。若是贾家说了什么关于甄家不好的话,自然有甄宝玉和甄家的老爷做主。谁知莺儿这一来,贾家的那些下人虽然脸上不屑,可是礼数却不错,等着到了凤姐跟前,莺儿担心凤姐是个嘴上厉害的。若是说了什么,也只能忍着。谁知凤姐却是没一点鄙夷之色,反而是含笑问候。 莺儿很局促的答应着,凤姐也没说别的,只问了甄家的人好,谢了礼物,就对着来旺媳妇说:“我也累了,时候不早了,不虚留你们,回去问好吧。拿着上等的赏封给她们。” 甄家京城的宅子里面,宝钗正等着莺儿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宝钗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昨天甄宝玉和她说起来现在的朝局,甄宝玉生气的说:“那个顾直怎么一直咬着不放?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是哪里得罪了他了!父亲不叫我插手,叫我在京城稍安勿躁。” 宝钗则是心里一动,自从来了甄家,宝钗有些小小的失落,虽然她心里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看着甄家上下都拿着姨奶奶称呼自己,宝钗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个新年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随着皇帝下旨嘉奖了甄应嘉,江南的局势也变得缓和起来,黛玉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是看着顾直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也慢慢的静下来。除夕的时候,顾直请了各位幕僚带着家眷们一起团年。 外面是顾直和各位幕僚在哪里吃酒谈天, 要论政务上的事情, 对新年的工作做安排。黛玉在后面请了各位师爷的太太们。大家团团的坐了一桌子, 有说有笑的,黛玉端着酒杯说:“大家辛苦一年,我和大爷也没别的表示, 只一杯薄酒聊表寸心。”说着黛玉先饮了,大家也都端着杯子干了。 只有钱师爷的太太拿着嘴唇沾沾就放下了, 边上周师爷的太太见着了, 笑着说:“今天是过年,难得宪太太和老爷请我们喝酒,你怎么反而是拿捏起来。我们可都知道的,你是个能喝酒的,今天好日子。怎么还扭捏起来了?” 大家都看着钱太太,催着她喝了,黛玉看着钱太太面有难色可是又不好推脱,只能硬着头皮要端着酒杯喝酒。“算了, 各位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逼着钱姐姐喝了。她身子不舒服, 这才是除夕呢, 且过年呢。等着正月十五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身子也好了,再也不能叫她逃了。我们赏灯猜谜,谁输了,可要喝酒的。”黛玉出言缓颊安,她素来知道钱太太是个直爽的人,不是那种扭捏作态的。今天她这副样子肯定是真的有难处。 钱太太对着黛玉感激一笑,忙着顺着台阶下来:“正是呢,我早上只觉得头上晕晕的,大概是前几天下雪,贪玩冻着了。等一会大家守岁,我也不跟着你们玩牌,只去安排茶果点心,好好的伺候你们算是赔罪了。”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见着黛玉如此,钱太太人缘也好,也都一起笑着说:“不敢,你们钱先生可是拿着你做宝贝呢,若是叫他知道了,岂不是要骂人的?”说着大家一笑,喝酒不提。 黛玉听着前边的宴席散了,也就放下筷子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守岁了,这样反而是夫妻不能见面。我也累了,大家散了吧,玩的日子还有呢。”说着黛玉叫人拿来了压岁荷包,给大家散了。 黛玉先拿起来个荷包亲自递给钱太太:“这一年辛苦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和上一年一样,从城西的青云观里面求来的一个金子的送子金童。只盼着你们能心想事成。”钱师爷和太太成亲多年,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身子多病的,钱师爷也不肯纳妾,只一心和太太在一起。 因为孩子身体弱,经常要吃贵重的药物保养身体,钱师爷也不过是个小康之家,哪里禁得住十几年的吃人参鹿茸这些金贵东西呢。钱师爷也不是个能放下良心作贪官的,他想着只靠着那点俸禄肯定不能给孩子治病,在家更是没办法,干脆是出来做了幕僚,这些年才能赚钱个孩子养病。 谁知今年上半天,家乡来信说是一场风寒,钱先生的儿子没了,夫妻两个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这些年他们的心愿是再养个孩子,想着自己不在了,儿子也能有个依靠。现在唯一的孩子也没了,钱师爷一夜之间好像是老了十岁。因此黛玉和顾直商量了,明年开始给他多加一些酬劳。 黛玉还特别选了个贴心的小礼物。谁知钱太太看着黛玉送的那个金子的送子金童,笑着说:“这个小东西可真是可爱,只希望借你吉言,生个儿子出来也算是上天垂怜。”黛玉一下子明白了,笑着看钱太太说:“原来是这样的好事,恭喜。” 大家都明白过来一起贺喜,钱太太笑着说:“才不到三个月,我也不好意思张扬。我这个年纪了本来不想了,和我们家老爷商量着娶个二房。或者添个丫头什么的,谁知他却是不肯。说什么儿女是上天注定的,勉强没用。谁知——”说着钱太太脸上一红,大家笑着说:“这是好事,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你的身子可要好好地调养。” 钱太太叹口气,转而露出来担心的神色:“我也是担心呢,我这个年纪再生育怕是吃不消。但是也不能不给他家留下个香火。前些天我请了大夫看可,说是需要好好地调养,他的功力不够,怕是不能调养好。说在瓜洲渡有一位先生,医术很高。” “这有什么难得,离着这里也不远,就请了先生来给你调养身体。等着过了年,我就叫人去!”黛玉立刻表示她会安排的。 谁知钱太太却是叹息着说:“那个先生是出了名的性子古怪,一向是不轻易出来给人治病的,我担心人家先生不肯来。我和我们家那位商量着,等明天就到瓜州去,亲自到那个医生门前。我也是来和宪太太说一声呢。” 黛玉有些担心的看着钱太太,钱太太确实不年轻了,加上前些日子的丧子之痛打击,钱太太即便是脸上有脂粉的掩饰可还是遮不住脸色憔悴。黛玉想了想,对着钱太太说:“你这个样子怕是禁不起车马颠簸,我和大爷商量下,还是请了那个先生来。” 等着顾直进来,这边早就是散了,黛玉正在灯下卸妆,顾直看着灯下的黛玉,微醺的斜靠在窗下的椅子上:“灯下妹妹越发的恍如神妃仙子,我真是何德何能,能娶到妹妹呢? “呸!你喝醉了只拿着我寻开心。我和你有事情商量!”黛玉对着顾直一挑眉,嗔怒的捏着顾直的耳朵,给他灌了一杯茶。顾直故意装醉,靠在黛玉身上砸吧着嘴:“什么事叫我猜一猜?别是奶奶有喜了?我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不成?” “你就会拿着我寻开心!是钱太太……”黛玉把事情和顾直说了,顾直恍然大悟:“难怪呢!原我说怎么钱师爷忽然精神焕发起来,当初他那副样子啧啧——这个,你说的那个医生我也有耳闻,确实个有本事的,但是脾气很古怪。我们也不用叫人跑腿去。大年节下的,他们辛苦一年了,也该叫他们歇一。那个,这段日子害的连累奶奶跟着担惊受怕,孩子们也不敢出去,我想着不如咱们一家刀瓜洲去。一来是请了大夫来,给钱师爷的太太看看。再一个是,我们也能借着机会出去走走。” 黛玉听着放下捏着的顾直耳朵:“你那里是想带着我们母子出去走走,你是有事情吧。只拿着我们做幌子!” 顾直对着黛玉高深莫测一笑:“什么都瞒不住你!等着到了瓜州奶奶就知道了。” 瓜州渡口上驶来一条航船,这个地方算是个热闹的码头,一年来来往往的航船不少,但是这是过年的时候,平日热闹的码头上也变得冷清起来,只有几条误了归期的船停在那里。 码头上一个茶馆的伙计看着那条船十分气派,忙着回身叫道:“来客人了!快点出来迎接!”听着伙计的呼声,掌柜的忙着出来,看一眼蹲在房檐下的一个女子,冷冷的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呢,赶紧走!要是叫客人见着你,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赶紧走!” 说着作势要打哪个女子,那个女子之缩成一团,也不吭声,只任由着掌柜的拳脚落在身上。这边黛玉和顾直已经下船了,丹青赶着上来:“住手,我们爷和奶奶过来了,你在这里打人算是怎么回事?” “这位小哥,你是不知道!这个女人真是个扫把星,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乞婆子,在这里讨饭吃。你讨饭就讨饭吧,谁知她赖在我门前不走了!我这里还要做生意的,她整天蹲在门口算是怎么回事?冲撞了客人怎么办呢?掌柜的可怜兮兮的对着丹青表示这事情不怪他。 丹青想了想摸出来些银子递到了那个女子跟前:“你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赶紧走吧。” 谁知那个女子也不接钱,只蜷缩在那里,仿佛是木雕泥塑一样。这个时候黛玉已经过来了,紫鹃上前对着丹青说:“奶奶过来了——”紫鹃话没说完,眼光落在了那个女子身上,她吃惊的瞪大眼:“这,这不是妙玉师傅不是!” 竟然是妙玉!听着紫鹃的话黛玉大吃一惊,她赶紧过来,一看不是妙玉是哪个? 茶馆里面,妙玉换了衣裳梳洗一番,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黛玉不敢置信的看着妙玉,伸手要拉着妙玉坐下来。谁知妙玉却是一脸的淡漠,对着黛玉打稽首:“阿弥陀佛,京城一别,施主一切可好。” 看着妙玉一脸的冷漠,黛玉也只能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叫雪雁:“拿了干净的茶杯来,你叫人亲自看着厨房做了斋饭上来。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再见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我——” 妙玉打断了黛玉的话,从身上摸出来个小盒子递给黛玉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甄应嘉来了?听着这个话, 顾直和黛玉一愣,很快的顾直就想起来甄应嘉真是要赶到京城去,先帝的冥寿就在正月里面,要是等着过了年在启程,未必能赶上时间。顾直想了想, 对着黛玉说:“没什么要紧的,你安心的在这里待着, 我去看看甄应嘉。” 说着顾直就出门了,甄应嘉除夕刚过就启程了, 不过这次他可是没带着家眷, 就是几个身边的随从, 也惊扰沿路上的官府,只想着尽快的赶到京城去。结果在瓜州渡口上休息,刚进了茶馆就见着一些随从,问了知道是顾直也在这里。 甄应嘉心里暗自想着:“真是晦气的很多, 怎么在这里也能遇上他。罢了, 面子总是要的,捏着鼻子应酬下罢了。”想着甄应嘉整理了身上的, 笑呵呵的看着从楼上下来的顾直。听着方才掌柜的说顾直是带着夫人来的,甄应嘉先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顾先生,你这是来——” 顾直知道, 甄应嘉肯定是打听清楚了自己是带着黛玉来的, 因此顾直也没隐瞒, 笑着说:“老先生好, 难得年下闲暇,因此带着家人出来转转。家里的长辈不在身边,在官府衙里面过年总是没趣不如出来转转。老大人这是——”顾直装糊涂,表示长辈不在身边,过年也没意思。不如带着孩子出来趁着年底下玩一玩,省的那些下属来拜年送礼,不好拒绝。 “人家都说你谨慎清廉,看来确实如此。我比你年长几岁,倚老卖老的说一声,别人只看着年底下属下上门麻烦,他们若是送礼也不好不收,没得担上个贪婪的名声。其实清者自清,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不在年底下这几天。皇上召见,我也只能赶着上路了,别是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到底是久在官场上混的人了,尽管甄应嘉心里对着顾直恨得牙根痒痒,可是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和顾直说闲话了。 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年,顾直也能沉住气了,他也是端着茶杯,一脸认真的听着甄应嘉的话,有的地方符合几声,有的地方也说出来自己的看法。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是谈的很投机,甄应嘉到底是经验丰富,顾直从他的话里面也有受益。 讲了一会政务,甄应嘉说起来眼前的故事,“……皇上一向是仁孝治天下,先帝的冥诞,能到奉先殿陪皇上祭奠可是殊荣。我年轻,没经历过那些事情,听说皇上初登大宝的时候励精图治,才有了今天的盛世天下。”顾直在甄应嘉面前说话都是捏着分寸的。颂圣总是没错的。 甄应嘉听着顾直的话,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神色,叹息一声:“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呢。听着我父亲说,当今圣上做皇子的时候便是在诸位皇子中崭露头角,其实皇上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储君的人选。” 看着顾直一脸认真的听自己讲话,甄应嘉心里得意洋洋的想,哼,不给你点厉害的看看,你当着我是个靠祖宗的功勋吃饭的纨绔子弟不成,我甄家可不是指靠着祖宗的功勋做官的。 “……还是当今太后的运气好,先皇后的嫡子没了。”甄应嘉拿着卖弄的口吻,别有深意的看了顾直一眼,接着说:“当今的太子殿下,也是一样。我朝看起来都是嫡子不兴,真是可惜了。当今皇后只有一个女儿,先皇后倒是生了儿子,奈何皇长子身体不好,小小年纪便没了。”说着甄应嘉一个劲的摇头叹息,好像很惋惜的样子。 听着甄应嘉的话,顾直心里一动,忽然想起妙玉给的那个盒子,顾直想着试探一下,谁知这个时候,甄应嘉身边一个幕僚进来,对着甄应嘉道:“老爷,船只预备好了,可以启程了。再晚了只怕晚上就要住在船上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切都明白了, 这个人便是当年为皇后调养身体的太医俞静, 妙玉给顾直和黛玉的那些药方子就是当年俞静的手笔。顾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老头, 俞静仿佛是卸下千斤重担,坐在灯影下说起来当年的事情。 “我本来不想沾惹这个事情, 但是谁知我的儿子杀人了。可怜我半辈子只一个儿子,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丢命,也只能按着他们的吩咐办了。我依仗着自己的医术,在皇后的药方上做了手脚。其实当时我心存侥幸,想着皇后娘娘只要不受刺激,肯定能坚持到孩子出世。那个时候,皇后生下皇子,他们也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其实后来我仔细盘问了我的儿子,他是被人设计的。都是——” “都是甄家的手笔是不是, 那个时候甄家的老爷子可是管着刑部左侍郎。你的儿子后来怎么样了?既然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怎么你去而被困在这个地方,被人看管起来?”顾直慢慢的把碎片拼凑起来,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当初大臣不断的上疏,请皇帝早立太子,以安天下民众之心。那个时候皇后正好有了身孕,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当立嫡子, 只等着皇后生下来皇子就册封哪儿孩子做储君。听到这个消息, 皇长子自然是心里不舒服, 他身为长子早就觊觎那个位子。皇帝第一个皇后薨逝没有留下子嗣, 皇长子那个时候已经成年,开始参与政务,正在雄心勃勃的时候。本想着弟弟们年幼,而且都不是嫡出的,这个储君之位肯定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谁知这个时候皇后却再立皇后,眼看着皇后母仪天下,深得皇帝和太后的喜欢,而且皇后有了身孕,皇帝还决意立嫡子做太子。皇长子岂能眼看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正在皇长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着那个位子原来越的时候,甄应嘉的父亲找上门了。两个人一拍即合,商议出来这个计策。 原来自己父亲的冤案竟然是皇长子和甄家夺取储君之位计划的一环。 俞静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我本想着能够蒙混过关。谁知——真的出事了。皇后因为听见顾恺大人家里出事了,顾恺夫人出事,加上吃了我的药,本来就是气血虚亏,胎气不稳,就小产了。我得了消息惶惶不安,生怕会查到我身上。 一天晚上,忽然有人来报信,说是皇上已经交锦衣卫调查皇后小产的事情,叫我快点离开京城。我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怎么办。这个时候甄家派人来带着我走了,我这些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我临走的时候,老母亲还生病呢。现在她怕是不在了。我先被关在京郊附近的一个庄子里面,后来就被送到了这里。我被人盯着,这些年战战兢兢。名义上我是主人,其实不过是个被看管的犯人罢了。这些年了,我浑浑噩噩的,如同行尸走肉!今天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求能安心赴死罢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甘愿领死。俞静面色平静,看了顾直一眼,低下头去。 顾直有些疑惑的问:“你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岂能容你到现在?” “当初我就知道,我是逃不走了。不管事成与否,他们都不会放过我。我早就担心他们杀我灭口,因此一开始的就留下个保命符。我把那些方子换出来,悄悄地交给我一个学生。就说,只要我有什么不测,就立刻拿着这些东西送到宁王府上。他们当初确实想杀我灭口,我就说只要我死了,事情就要败露出去。他们无法,只能留我一条命在,这些年过去了,他们见我还算老实,也就渐渐地没了杀我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顾直从身上摸出来那个盒子,递给了俞静:“你看可是这个东西。” “怎么这个东西会在大人的手上?这分明是我交给我的学生的!”俞静只看一眼顿时呆住了,赶紧追问着顾直这个东西的来历。 “这个也是我偶然得来的,这个地方你不能待着了,我要送你回京城,你可愿意把自己知道的昭告天下?”顾直直接问俞静是否愿意回去。 “这是当然,我这些年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样子!老母也不能见最后一面!”想着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日子,俞静哭的好像个孩子。 当天晚上顾直黛玉带着俞静立刻回到苏州,顾直连夜谢了一封信,叫人赶着送到了京城。 船上顾晔佳郁闷的趴在窗户边上,小嘴嘟的老高,黛玉看这儿子郁闷的样子,忍不住捏捏他的脸蛋:“你一早上就这副样子,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阿娘帮你说和说和。” “说话不算,阿爹不是说要带着我和妹妹出来玩吗?为什么我连着杭州城都没见到,就要回去了?阿娘,阿爹说话不算数!大丈夫言必信,行必信,信必果,阿爹的名字算是白起了。”说着顾晔佳郁闷的把脸埋进了黛玉的怀里,紧紧地抱黛玉的腰,哼唧起来了。 还很是委屈了孩子,黛玉想着当初出门的时候说的好好地,带着两个小的出来玩一圈。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在顾晔佳郁闷的和黛玉撒娇的时候,顾直进来正听见儿子的抱怨,顾直上前抱起来儿子放在腿上,耐心的说:“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但是遇见了要紧的事情。这个事情,现在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不过不管如何是爹爹违约了,等着我们回去,带着你去看花灯可好。” 顾晔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父亲,好像在辨别顾直是在敷衍自己还是说的真话,顾直诚恳的语气和坚定地眼神,叫顾晔佳开心起:“阿爹的事情要紧,我不生气了。”说着顾晔佳高兴地从顾直的腿上跳下来,拉着黛玉说:“阿娘,你也听见阿爹说的了。等着上元节的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去赏灯。我要一个会动的小兔子灯好不好,妹妹要一个金鱼的。” 黛玉含笑看着儿子:“你满脑子只想着玩,罢了,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路上你听话,我就给你买个花灯。” 叫奶娘带着孩子走了,黛玉歪着头打量着顾直,正在看书的顾直被黛玉看的发毛,忍不住放下手上的书本无奈的说:“奶奶又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照办就是了,何必这样虎视眈眈的?我的都被你看的发毛了。” “你对着孩子倒是没什么架子,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早就是板着脸教训一顿了。都是你宠着,佳儿越发的天不怕地不怕了。”黛玉忽然想起来贾政,都是做老子的,大概天下的男人像贾政那样父道尊严的居多,顾直这样慈父少。 “我干什么要对着儿子横眉立目的?那是我的儿子又不是贼,佳儿说的是实话,当初我们和他说带着他们出来玩的,你想想做了半天的船,结果刚下船一晚上没过就回来了。佳儿心里肯定是失望的。我还板着脸教训他,以后在佳儿的心里,我不成了不讲道理,以大欺小的人了?你怕是想起来你那位二舅舅吧,若不是他整天黑着脸,动辄呵斥,我想你那个表哥还不是至于成了现的样子。我已经写信给父亲,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情景了。”顾直认为孩子也有自己的尊严,因此顾直很好拿着老子的架势,对着孩子大力打压呵斥,佳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认真的对待他,他也会明白的。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嘴角勾出个笑容,自己真的是找到了良人。却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刚才顾直提起来宝玉,想着现在宝玉的处境,黛玉忍不住叹息一声。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有因有果。若不是外祖母无边溺爱和二舅舅的粗暴简单,大概宝玉的性子也不会是这样的。 京城,过年的喜悦并没叫贾母高兴起来。本来这个新年贾母就是强打精神,但是大家谁也没心思过年。宝钗的事情出来,贾家的面子尽失,贾政和王夫人哪有心思理会这个,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才好。宁国府和荣国府越发的疏远了,贾珍也不过是过年的时候来走个过场,虽然在贾母跟前还是以前一样,但是贾母明显的察觉到贾珍态度的变化。 贾赦倒是很喜欢过年,因为能名正言顺的喝酒看戏,可是眼看着宝玉一天天的还是不能振作,女孩们也只剩下了探春和惜春,贾母越发的觉得身边冷清起来。 这还不算,甄家那边派了人过来拜年,得意洋洋的说起来甄应嘉得了皇上嘉奖,还要来京城参加先帝冥诞的祭拜典礼。这分明是甄应嘉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标致,贾母想着当初和林如海的约定,不由得一阵心烦。 本来今天探春惜春过来请安,贾母强打精神和孙女们说笑了一会,实在是没心情也就说累了。探春看着贾母情绪不佳,也就告退出去了。大家看着贾母心情不好也都退出去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贾母一阵阵的只觉得心里憋闷的很。 “你去看看老爷们还有琏二在干什么呢,叫了他们来。”贾母叫人去请了贾赦等来,她需要和儿子们商量下,现在贾家站在十字路口上,是站在甄家这边,还是另起炉灶一个差池就关系到贾家百年的基业。 “回老太太的话,今天大老爷,二老爷和琏二爷到北静王附上拜年了。这会子怕是也该回来了。”小丫头一会回来,贾家的爷们出去了。 贾母摆摆手,意兴阑珊的说:“罢了,等着你们老爷回来再说!”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鸳鸯看着贾母,试探着问:“时候不早了,老太太,先传饭吧。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没等着贾母说话,就听着王夫人兴奋的声音传来.帘子一掀开,王夫人还穿着出去做客的衣裳,一脸喜气洋洋的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大喜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探春忙着喝住了侍书:“你这是对谁说话呢?没规矩!”侍书只能默默地低着头出去了,探春看着宝玉的神色, 见他低着头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探春忙着劝解:“二哥哥, 你不要和侍书一般见识, 这都是我的命, 其实这样对我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我一直不想留在这里,老太太心疼我, 想着把我嫁到京城。可是你知道的, 有那样的一个生母, 我在这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不如到了个很远的地方,未必不能闯出来一番天地。今后家里, 你还要多费心老爷和太太都上了年纪, 你要尽到人子的责任。” 听着探春的宽慰, 宝玉无奈的苦笑着说:“我真是个最没用的东西, 不能帮着父母分忧解难,也不能护着你们。当初是何等热闹, 谁知现在成了——姐妹们一个个都不在了,别人看咱们家还以为是如何的尊贵。其实这富贵两个字就把人荼毒了。你能从这里逃出来也算是造化了。我还要在这里煎熬罢了。” 探春听着宝玉的话, 满是的颓丧之气, 心里只觉得不祥,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指着黛玉送来的东西:“这都是林姐姐送来的东西, 难为她在南边还想着我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一面了。咱们这些姐妹里面, 也就是林姐姐最顺心了。不过按着她的人品和性格这是应该的。” 说着贾母那边派了人催探春过去,探春也只能收拾了,到贾母那边去。谁知到了贾母那边,竟然是宝钗一身金碧辉煌,满头珠翠的坐在那里正和贾母说话呢。见着探春进来,宝钗忙着站起来,上前要拉着探春的手:“听着三妹妹的好消息,我就赶过来贺喜了。”宝钗一脸的惋惜,脸上却是强笑欢颜,不知道还真的以为宝钗是舍不得探春远嫁,为她担心呢。 谁知探春却是一闪身,先对着贾母请安,贾母叫探春坐在自己身边,指着宝钗说:“这是甄家宝玉房里的薛姨娘,她来看你也是一片好心。” 贾母的话就和小刀子一样扎进了宝钗的心,可是这没任何毛病,宝钗饶是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脸色还是变了变,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不是正经的奶奶了。探春对着宝钗早就是一肚子的怨恨,听着贾母如此说就站起来,对着宝钗笑着道:“是薛姨娘,我刚才进来还没认出来。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些日子不见,薛姨娘出落得越发的神才辉煌了。”说着探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宝钗身上的华贵装饰,想着以前宝钗总是素淡装扮,动不动的就拿着德言容功说事。 宝钗到底是沉得住气,笑着说:“这都是太太给的,长辈赐不敢辞。三妹妹这一去——真是叫人担心,那边听说是终年暑热,瘴气弥漫,我真是担心……”探春看着宝钗一脸担心的说起来安南气候险恶,到处都是深山密林,当地的人野蛮不尊教化。 谁知探春却是稳坐不动,丝毫没露出来不情愿的样子,反而是很仔细的听着宝钗的话,仿佛在听一个有趣的游记一,贾母看着探春的反应,心里越发的伤感起来,这个三丫头的确是个好的,这个宝钗真是可恨,她来不过是想看笑话。若是三丫头露出来不满,又是一场风波,没准还给贾家扣上个怨怼甚至是诽谤朝廷的帽子。谁知三丫头应对得体,叫她没处下嘴。 宝钗见探春的态度滴水不漏,也只能罢了,刚想着要借口回去,谁知凤姐却是拉着王夫人来了,见着王夫人也在,宝钗的脸色顿时白了,眼里露出来惊慌的神色,王夫人这是自从那件事闹出来第一次见宝钗。看着自己心爱的外甥女光彩照人的站在跟前,王夫人想着宝玉萎靡不振的样子,都恨不得立刻掐死宝钗。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媳妇?好标致啊!”凤姐一反常态,并没盛装,反而是家常的装扮,她故意拉着宝钗上下打量着,仿佛是没见过宝钗一样:“啧啧,哎呦呦,我还以为那个财神娘娘下凡了,原来是你薛家妹妹啊。还是甄家的风水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啧啧,真是飞上天做凤凰了。看你的装扮就知道了,甄家的宝玉可真是对你上心的很呢。要不然也不会拿出来这些东西装扮你。你现在也管家奶奶不差什么,以前的事情,老太太说了,缘分天定,谁叫我们家和你没缘分呢。我们这里的小庙供不起你这样的真神。不过,妹妹若是还看得起你这个不中用的表姐和姨妈,闲了就来看看。” 凤姐的话说的宝钗要破功了,她忙着对贾母说:“时候不早了,家里还有事情,我先告辞了。” 等着宝钗走了,贾母冷笑一声,对着一脸苍白,气的浑发抖的王夫人说:“你可看明白了,她是个什么人了。你还没听见她刚才说的话,句句都是藏的害人的祸心,也就是三丫头应对得体。虽然三丫头的嫁妆是那边预备的,可你到底养她一场,也该预备些东西给三丫头,全了你们母女之情。我当初就说这些孩子里面就数三丫头是个懂事的,可惜,你倒是拿着皮肉往不相干的人身上贴。现在三丫头要走了,你后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皇上的意思,咱们也只能照办了。” 王夫人知道贾母在敲打自己,忙着站起来说:“老太太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三丫头的,刚才见了宝丫头那个不知廉耻的,我气的都要打死她!这个没脸的东西,见着高枝就攀上去!看老天爷能饶了谁!” 贾母抬手制止了王夫人怨恨的咒骂:“你心里生气,可是也不能嘴上没把门的,你老爷虽然是官复原职了,但是到底是靠着自己的女儿升上来的。宝玉也是一块心病,等着三丫头事情忙完了也该想着给宝玉娶个媳妇了。甄家——咱们也该慢慢的远着了。听说前些天,甄家的女人来了,还到了你那边说了半天的话。你这会对着宝丫头恨得咬牙切齿,怎么见着甄家女人的时候倒是殷勤起来了?” 甄应嘉上京城来了,亲自来拜访贾政和贾赦,甄家老太太派了几个女人来给贾母请安。这本来都是正常的来往,按着甄家和贾家的关系这是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是宝钗的事情之后,这样的举动就有了尴尬的意味在里面。 听着贾母敲打自己,王夫人脸上一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家老太太派来的人一见着我就眼泪巴巴的说,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老爷和老太太都是心里过意不去,伤心的很呢。他们家老爷狠狠地教训了他们哥儿,还说看在两家世交上的份上,不要计较了。现在他们家老爷正在——官场上总是要维持的。” 贾母听着王夫人的话冷哼一声:“罢了,你们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换个什么官儿。这会有把廉耻都扔在地上给人家踩。”被贾母戳中了心病,王夫人脸上涨红了,支吾着只说是元春如何。贾母叹息一声:“真是子孙不孝,当年祖宗在的时候是什么时光,现在竟然要靠着把女孩子送出去换个官儿做了。只是一样,咱们家今后和甄家指维持着面子上的事情,他们再来要你们做什么都不要答应。你们可记住了!” 王夫人想着现在甄家越发的发达了,怎么要疏远起来?大概是老太太因为宝钗的事情生气,其实这都是宝丫头不好,整天外做贤良,其实骨子里面是个本淫不才的,甄家的老太太说了,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勉强的给她个容身之地。等着甄宝玉成亲了,也不会给她好看。 “老太太,媳妇看着甄家也算是明白事理的,都是那个甄宝玉不好,其实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是宝丫头不好,已经嫁人了还见着个清秀男人就没廉耻了。甄家老太太叫人过来说了,那个宝丫头也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暂时容她罢了。等着甄家给他们宝玉定了亲事,就把宝丫头撵到庄子上。现在甄应嘉越发的在皇上跟前得脸,而且他们家的大姑娘在太子跟前很是得宠,这个天下早晚都是太子的,到时候甄家更富贵了。”王夫人表示,做人需要大肚量,不要计较了。 贾母冷笑一声:“好个贤德的二太太,罢了,我也不管你们。我一个老婆子早就是个累赘了,哪里还敢说你们,别耽误了你们的大事。可怜我的宝玉,他不是你的儿子?” “我就宝玉一个,怎么能不疼他?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是在为了宝玉将来打算。”王夫人表示宝指望着宝玉做官,光宗耀祖不可能了,不如趁着现在贾政还整折腾,给宝玉留下些家底。 “我不管了,随着你们折腾吧。”贾母叹息一声,靠在美人榻上不说话了。 见着贾母如此,王夫人也就走了,贾母听着王夫人离开的声音睁开眼,看着凤姐说:“这个家就要散了,真是报应!可怜的三丫头,只怕她也是徒劳了。你也要有个准备,我最近心里七上八下的,你现在管事,和甄家更要拿捏好分寸。” 凤姐听着贾母的话心里一惊,忙着说:“老太太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我听老太太的话。” “我虽然是上了年纪,整天在家,可是外面的事情多少还是听到些。你们都说是甄应嘉是不倒翁,即便是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也没事肯定是圣眷优厚,皇上舍不得动他。只是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想,若是皇上真的不舍得甄应嘉,怎么会叫林丫头的女婿在江苏那样大动干戈。你看甄应嘉多少年没来京城了,皇上一道旨意就巴巴的来了。若是没宝丫头的事情,甄应嘉肯定会上门来拜访,谁知出了那样的事情,甄应嘉也不好上门见我,正好是因祸得福,咱们家能趁机远着他们。谁知你那个不争气的叔叔婶子,真是为了权势,巴结的脸面都不要了,我担心最后还是你们二太太会惹出事来。你们是姑侄两个,她有事情肯定和你商量,一切和甄家有关系的事情你都不要沾染。”贾母眼光灼灼的盯着凤姐,到了最后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凤姐的手腕子。 贾母从来这样过,凤姐只觉得胳膊上的手镯被贾母捏进了肉里,都要疼到了肉里了。 但是凤姐已经不觉得了,她被贾母的眼光吓着了,只能勉强的点点头:“是,我听老太太的。” 凤姐满心疑惑的回去,见着贾琏正在家里歇着,见着凤姐一脸的郁闷,贾琏诧异的说:“是谁惹了奶奶生气了,三妹妹的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想皇上已经下旨了,总也不能叫皇上收回旨意不是?老太太舍不得三妹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是三妹妹的事情,你不知道今天……”凤姐把贾母那边的事情原本的说出来,贾琏听着凤姐的话,脸色也严肃起来:“我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可是老太太不是一般人,她的话还是要听得,我今天到姑父那边拜年,听着姑父的语气也好像是暗示甄家如何。莫非这次皇上叫甄应嘉进京城是有什么事情?”贾琏把几件事情串在一起,越想越觉得有大事发生。 凤姐冷笑一声:“若是那样才是解恨呢,可笑,二老爷和太太竟然糊涂了,竟然前边奉承甄应嘉!什么他们家老太太和老爷生气,要是真生气了,早就把那个甄宝玉打个稀烂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世交,咱们家在人家的眼里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根本没拿着咱们当成朋友。” “你这样一说,老太太的话越发的真了。咱们先看看情势如何。我这几天还是去打听着消息。你这些年管家,咱们家和甄家来往不少,你可要仔细着。”贾琏也没心思在家躺着了,立刻起身要出去打听消息。 贾琏一整个新年都在外面,但是消息还是打听不出来,很快的新年完了,灯节也完了,接下来先皇的冥诞也过了,甄应嘉出现在的奉先殿,叫当天在场的大臣们吃惊不小。等着甄应嘉登上了南下的航船,贾琏和凤姐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莫非是老太太真的糊涂了,看着甄应嘉的样子,哪有什么药倒霉的趋势?” 不过贾琏和凤姐没事情来预测甄应嘉的仕途未来会如何,探春就要远嫁和亲了。 在码头上送走了探春,贾母心情不好,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说什么,凤姐想说些什么逗着贾母开心,可是想了想实在是说不出来。贾母看着众人疲惫的叹息一声:“罢了,你们都累了,各自回去歇着吧。不用在我跟前了。” 大家忙着答应一声,忽然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头进来看着王夫人,王夫人忙着出去了。 等着凤姐回家,却听见了皇帝下旨叫林如海到金陵去革职拿问甄应嘉的消息。“该!真是报应不爽!”凤姐不由得挑着眉头,长长的舒口气。平儿笑着说:“这才是报应不爽呢,林姑老爷到南边去了。” 探春还是在清明之后出嫁了,黛玉听着贾家的来人说起来探春出嫁的情形,忍不住慨叹一声:“你们三姑娘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老太太肯定是伤心的。怕是舅妈更难受了。” “说起来真是好笑呢,三姑娘去和亲,阖府上下都是舍不得,老太太更是连着几天都闷闷的不肯说话,二太太自然是伤心,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到底是养在身边这些年,最可笑的是赵姨娘,听见了三姑娘去和亲的消息,不伤心反而是高兴起来,的”得了消息慨叹一声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凤姐听了这个话, 微微一皱眉, 对着平儿说:“你叫他们还是回去。这个事情对谁也不要说,等着我去回明了老太太再做定夺。” 平儿出去叫那个报信的人先走了,这会凤姐装扮了要去贾母那边, 谁知还没走,就见着小丫头来说:“薛姨太太来了,哭着说要见奶奶呢。”凤姐一愣,这个时候薛姨妈来做什么?“她不是攀上个好女婿, 怎么来咱们这个破地方了?” “奶奶糊涂了,宝姑娘怕是也跟着甄家要倒霉了。这会姨太太肯定是为了宝姑娘的事情来到的。只是咱们家也不不能帮什么。不如打发她回去, 只说是奶奶不在,二爷也不在。”平儿倒是先想到了薛姨妈的来意。 凤姐这才是想起来冷笑着说:“有这会哭的,以前干什么去了?不过还是亲戚, 咱们也不能做的太难看了,你叫人送了姨太太到太太那边去,就说我在老太太跟前呢,等着回来了再去看她。”凤姐把薛姨妈推到了王夫人那边去了。王夫人拿了甄家那么多的东西, 也该做点事情了。 平儿点点头, 带着一个小丫头出去了。先不说薛姨妈在贾家如何哭诉,宝钗这会已经是脑子一片空白,往日那些安分守己的下人都成了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甄宝玉这会已经被抓起来, 也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以前和甄家来往亲密的人也都不见了影子。那些幕僚先生们一个个的都不见了。 可怜宝钗要支撑着这个就要沉没的船, 未来是什么样子,等着她的是什么,宝钗不知道!这会莺儿已经使慌了神,只在宝钗跟前哭哭啼啼的。好在一个婆子还算是明白的,对着宝钗说:“姨奶奶,你要赶紧想办法!眼看着老爷和大爷获罪,没准锦衣卫就要来抄家了,姨奶奶还是先想办法把哥儿托付出去。甄家就剩下这一根独苗,可不能有闪失。不如先叫人送了哥儿到外祖母家去。” 宝钗猛地想起来自己的孩子,赶紧叫莺儿:“你快点带着孩子走!”说着宝钗拿出来不少的银子和首饰,叫莺儿带上。 送走了孩子,宝钗慢慢的清醒过来。叫了家里的下人来,查点一番,已经有些人跑了,宝钗看着底下人心惶惶的面孔,长长的出口气:“你们辛苦一场,也不能叫你们没了下场,老爷和大爷还不知道如何,没道理叫你们跟着担惊受怕的。”说着宝钗叫账房拿出来些银子,遣散了众人。 有人不肯离开,有的人则是收拾了东西忙着走了,宝钗一个人坐在房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其实莺儿带着孩子走的时候,央求宝钗和她一起离开甄家,那一刻,宝钗心里动摇了一下,就此离开了也是一条出路。 但是犹豫了半天,宝钗还是选择留下来,并不是宝钗对着甄宝玉感情深受,实在是宝钗不想别热指指点点的看她的笑话。尤其是等着回去了,贾家那些人肯定是要背后说她是个贪图虚荣的人。宝钗就想堵上那些人的嘴,她不是因为甄家的权势才和甄宝玉在一起的。或者,宝钗和甄宝玉之间确实有过那么一点的真心实意。 “奶奶!奶奶快点走吧!”莺儿的声音忽然传来,就见着莺儿跌跌撞撞的进来身后跟着薛家几个家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看着哥儿吗?快些回去!我要等着大爷回来,虽然老爷和大爷现在遇到了困难,可是总是会过去的!”宝钗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莺儿说:“快点叫人到东宫去,请太子帮着想办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起上林117 明大义贾母反戈一击  洗冤屈顾直终如愿 银子上有记号, 这应该是官银了,林如海微微皱眉对着顾直说:“甄家抄出来这样的银子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银子上的印记是本朝五年的, 那个时候——”那正是自己父亲被诬陷的那一年, 顾直的父亲顾恺被弹劾说是贪污了兵部的军饷银子,但是顾直心里清楚,那不过是账面上呗人做了手脚,紫鹃的父亲是被冤枉的,开始后来检查下去,库房里面竟然是真的少了上千万的银子,顾恺无法辩白,也只能含冤而死了。 那不是个小数目, 顾直心里一动看着林如海说:“这, 莫非是当年的军饷?” “很有可能,你不要忘记了, 各地交上来的库银上都是有记号的, 只要找出来当年户部的账目,就能知道,那些银子上面是写着江浙海关,看样子是海关上的税银。”林如海眼前一亮,对着顾直说:“看样子老天爷看不下去甄应嘉了,你的冤屈也到了昭雪的时候了。但是这个事情不能咱们提出来, 我这就写信到京城去, 情右都御史来站出来提出旧案。” 林如海到前边去亲自查看抄家的结果, 甄家在金陵的宅子很大,许多东西堆满院子,真是琳琅满目,金光四射。最惹眼的是一尊金佛,一个锦衣卫的千户上前说:“这个金佛可是拿着金子浇筑出来,足足有上万两金子,更别说上面镶嵌着珊瑚,宝石等珠宝了,只这一个就是价值连城。甄家的人辩解说这是给皇上预备的寿礼,林大人你看——” 林如海扫一眼那个金佛,心里冷笑,甄家以前皇帝皇后和太后的寿礼,全是些精致的小东西,不求贵重,但是都能合心意。这个金佛,哼就是甄家在做几十年的体仁院总裁,也不能有这样的东西。 林如海冷冷的看着说:“这样的东西你觉得皇上见了,是生气呢还是龙颜大悦、甄应嘉也不是财神爷,就能有这样的东西?” 那个千户见着林如海的态度也不敢吭声了,林如海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发了不小的抄家财。林如海忽然变了脸对着那个千户严肃的说:“你要清楚,皇上对这个案子很看重,你们很辛苦,本官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兄弟们辛苦一番,也不呢能连个茶钱都没有,甄家怎么也是百年世族,家底丰厚,随便拿出来一件东西也是足够一般人家半年一年的生活了。但是谁要是敢吃里扒外,甚至要帮着罪犯说话,甚至是隐匿什么要紧的东西,可不要怪我不近人情了。” 听着林如海的话,那个人顿时皱着一张脸对着林如海一个劲的作揖:“林大人真是圣明烛照,我们兄弟怎么能辜负朝廷的恩典,这是犯规的事情,我们还是有分寸的。” “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上册子了?书房里面的东西呢”林如海忽然换上一副我知道你们不容易的表情,那个千户先是一楞,接着很快的明白了什么,对着林如海笑的好像是一朵花儿:“林大人真是体贴我们当差的,这些东西都上册子了,书房里面,卑职想着都是些要紧的饿东西,而不敢随便叫人进去混翻,只是封起来,还等着大人亲自进去查看。” 林如海拿起来一个账本,看着上面写着散碎银子而万两,他对着那个千户说:“你们也辛苦,这两万银子拿去给兄弟们,这个银子可不是白给你们的,一定要看住甄家上下人等,不能逃走死掉一个,要是少了一个人我拿你是问。还有对女眷们也要客气点。不要惊扰了她们。还有事务饮水都要及时供应。要是有一个死走逃亡的,我可要问你要人了!” 听着林如海的话,那个千户立刻欢喜的连连点头,这次来真发财了。林如海进了甄应嘉的书房,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林如海看着几个盒子里面放着来往的信,打开看的时候里面也都是些普通的来信。 看样子甄应嘉还真是聪明的很,早就把那些要紧的东西不是藏起来就是销毁掉了。 顾直一直等着林如海,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林如海才回来,顾直见着林如海回来,很是殷勤的服侍着林如海洗手,换衣裳,等着林如海坐下来,立刻巴巴的端上茶来:“岳父请喝茶。”看着顾直这样殷勤的样子,林如海心里知道这个女婿兼学生那里是关心自己,他的心里这会肯定是悬的高高的,就等着自己来带的消息。 银子上有记号,这应该是官银了,林如海微微皱眉对着顾直说:“甄家抄出来这样的银子没什么奇怪的,不过银子上的印记是本朝五年的,那个时候——”那正是自己父亲被诬陷的那一年,顾直的父亲顾恺被弹劾说是贪污了兵部的军饷银子,但是顾直心里清楚,那不过是账面上呗人做了手脚,紫鹃的父亲是被冤枉的,开始后来检查下去,库房里面竟然是真的少了上千万的银子,顾恺无法辩白,也只能含冤而死了。 那不是个小数目,顾直心里一动看着林如海说:“这,莫非是当年的军饷?” “很有可能,你不要忘记了,各地交上来的库银上都是有记号的,只要找出来当年户部的账目,就能知道,那些银子上面是写着江浙海关,看样子是海关上的税银。”林如海眼前一亮,对着顾直说:“看样子老天爷看不下去甄应嘉了,你的冤屈也到了昭雪的时候了。但是这个事情不能咱们提出来,我这就写信到京城去,情右都御史来站出来提出旧案。” 林如海到前边去亲自查看抄家的结果,甄家在金陵的宅子很大,许多东西堆满院子,真是琳琅满目,金光四射。最惹眼的是一尊金佛,一个锦衣卫的千户上前说:“这个金佛可是拿着金子浇筑出来,足足有上万两金子,更别说上面镶嵌着珊瑚,宝石等珠宝了,只这一个就是价值连城。甄家的人辩解说这是给皇上预备的寿礼,林大人你看——” 林如海扫一眼那个金佛,心里冷笑,甄家以前皇帝皇后和太后的寿礼,全是些精致的小东西,不求贵重,但是都能合心意。这个金佛,哼就是甄家在做几十年的体仁院总裁,也不能有这样的东西。 林如海冷冷的看着说:“这样的东西你觉得皇上见了,是生气呢还是龙颜大悦、甄应嘉也不是财神爷,就能有这样的东西?” 那个千户见着林如海的态度也不敢吭声了,林如海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发了不小的抄家财。林如海忽然变了脸对着那个千户严肃的说:“你要清楚,皇上对这个案子很看重,你们很辛苦,本官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兄弟们辛苦一番,也不呢能连个茶钱都没有,甄家怎么也是百年世族,家底丰厚,随便拿出来一件东西也是足够一般人家半年一年的生活了。但是谁要是敢吃里扒外,甚至要帮着罪犯说话,甚至是隐匿什么要紧的东西,可不要怪我不近人情了。” 听着林如海的话,那个人顿时皱着一张脸对着林如海一个劲的作揖:“林大人真是圣明烛照,我们兄弟怎么能辜负朝廷的恩典,这是犯规的事情,我们还是有分寸的。” “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上册子了?书房里面的东西呢”林如海忽然换上一副我知道你们不容易的表情,那个千户先是一楞,接着很快的明白了什么,对着林如海笑的好像是一朵花儿:“林大人真是体贴我们当差的,这些东西都上册子了,书房里面,卑职想着都是些要紧的饿东西,而不敢随便叫人进去混翻,只是封起来,还等着大人亲自进去查看。” 林如海拿起来一个账本,看着上面写着散碎银子而万两,他对着那个千户说:“你们也辛苦,这两万银子拿去给兄弟们,这个银子可不是白给你们的,一定要看住甄家上下人等,不能逃走死掉一个,要是少了一个人我拿你是问。还有对女眷们也要客气点。不要惊扰了她们。还有事务饮水都要及时供应。要是有一个死走逃亡的,我可要问你要人了!” 听着林如海的话,那个千户立刻欢喜的连连点头,这次来真发财了。林如海进了甄应嘉的书房,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林如海看着几个盒子里面放着来往的信,打开看的时候里面也都是些普通的来信。 看样子甄应嘉还真是聪明的很,早就把那些要紧的东西不是藏起来就是销毁掉了。 顾直一直等着林如海,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林如海才回来,顾直见着林如海回来,很是殷勤的服侍着林如海洗手,换衣裳,等着林如海坐下来,立刻巴巴的端上茶来:“岳父请喝茶。”看着顾直这样殷勤的样子,林如海心里知道这个女婿兼学生那里是关心自己,他的心里这会肯定是悬的高高的,就等着自己来带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瞪瞪的看着贾母, 那个样子好像在说:“老太太一定是老糊涂了, 竟然要帮着甄家!”凤姐是个聪明的, 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到底还是姜是老的辣,甄家百年世家,未必一下子就能倒下来,而且甄宝玉那个孩子也不过是个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冻猫子,贾家这个时候出手相助, 人家只会说贾家仁厚,不得抱怨。 邢夫人听着贾母的话也是不愿意, 直说:“甄家现在犯事了,虽然没下旨说要全家籍没, 可是万一被牵连进去可怎么好呢?尤其是那个孩子是宝丫头生的, 一切顺利也还罢了,若是有个什么岂不是说咱们存了害人的心思。这个事情还是要缓缓。老太太, 不如先等等看。” 贾母听着邢夫人的话冷笑一声“你们担心被牵连,我出来担着。若是皇上追究下来,我出去顶罪绝对不会牵连上你们, 甄家和咱们家到底是多年的交情了,我是看在他们家的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子上才这样罢了。做人要念着别人的好,不能拿了人家的好处一转眼就落井下石, 要知道天上不会掉下来宝贝下来, 你觉得这是宝贝, 焉知不是个陷阱呢。” 凤姐听着贾母的话看着王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看样子贾母说中了王夫人的心事,他有些绷不住了。邢夫人却不知道贾母话里的意思,正糊涂着,贾母一摆手对着邢夫人和王夫人说:“我累了,你们回去吧。”王夫人被说了心思,忙着要退出去。谁知贾母却叫住了王夫人:“你站一站,宝玉现在怎么样了?” 听着贾母的话王夫人只能站住,邢夫人不疑有他,就走了,凤姐也要回避了,谁知贾母一个眼神就制止了凤姐的举动,她忽然变脸对着王夫人说“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办的事情,那是个祸害,你们却当成天上掉下来的好处。他们家的东西可不是好得的。没准会惹来杀身之祸,我劝你趁着皇上还没给甄应嘉定罪名,你们把那个东西赶紧处理了好了。不要因为一点利益祸及子孙。” 听着贾母的话王夫人的脸都黄了,她膝盖一软一下子跪在了贾母跟前,结结巴巴的辩解着:“老太太,我是不得已,我只是看在甄家和咱们家的交情上,也不能看着他们家里的人没有依靠。老太太怕是不知道,这次皇上叫了林姑老爷去查抄甄家的,他们两家也算是有嫌隙了,别的不说就是因为林家女婿顾直的事情,姑老爷绝对没有放了甄家的意思,这点东西也不过是给他们家里人的一点依靠,我可是没一点吞没的心思。” 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也不说话,凤姐看着王夫人狼狈的跪在那里,心里忽然生出些痛快的感觉。她这个姑妈以前总是衣服与世无争,沉默温和的样子,谁知她的内心竟然是那个样子,贪财,眼光短浅,还势利眼的很。甄家竟然把家底托付给王夫人,也是瞎了眼了。 贾母不言语,王夫人感觉到身上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那个东西媳妇一点没动,只放在园子里面稳妥的地方,也没几个人知道。” 贾母冷笑一声:“你大概是想着,甄家真的有事了,那些东西肯定就落进你的手里了。但是你也不想想,那是什么,你只以为是金银财宝,却不知道在甄家的眼里有比金银更要紧的东西,你藏着的东西只怕是要惹来杀身之祸了。宝玉帮着宝丫头说话,也是哪个孩子心眼实,是个善心的人。我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也是因为哪个东西。甄家的事情很难说,我也不过是不忍心哪个孩子受罪罢了。宝玉能有这个心胸,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呢。好了,我想着这几天没准有人上门来打听哪个东西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凤丫头,明天你刀南安王府上走一趟。”贾母摆摆手,叫王夫人退出去。 王夫人惴惴不安的回去,彩霞见着王夫人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多嘴,王夫人换了以上,坐下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长长的舒口气,仿佛书很累的样子:“老爷在做什么?我过来的时候恍惚的听着什么有人来了,是谁来了?” “是兴隆街的大爷来了,昨天他家的夫人亲自过来,今天他自己亲自来了。说是恭喜咱们老爷官复原职的。还有三姑娘的事情,说当时没在京城,不能过来送行,现在要补上,还带着不少的东西来的。”彩霞看着王夫人的脸色不那么难看了,也就稍微放松下来。 “宝玉呢,叫了宝玉来!”王夫人听着是贾雨村来了也就罢了,只叫了宝玉问。这个贾雨村当初升了官到了关外,也就那个样子了。以前没发达的时候倒是还殷勤的很,怎么现在又亲热起来了? 不过王夫人没心思探究贾雨村的来意,她要问问宝玉的事情。一会宝玉来了,王夫人见着儿子,无奈的说:“你这个孩子真是叫人怎么说呢?是不是宝丫头又来哭哭啼啼的求你了,她竟然有脸见你,要是别人但凡是知道点廉耻,就不会这样没脸没皮的,她当初是攀高枝去了,现在好容易攀上的高枝没了又想起来你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对她有一点心软!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怎么还想着——”王夫人皱着眉,不满的看着宝玉。 宝玉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说“到底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太太说的是,我也有了孩子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也明白她的苦楚和难处,以前的事情太太也不要提了,也不全是她的不是,我也有不是的地方,事情已经如此了,还请太太别想多了。我从来不求太太什么,这次只求着太太看在姨妈的面子上帮帮他们吧。往日里太太整日的念经拜佛,就是为了行善积功德吗。” 宝玉的一席话叫王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听着宝玉话里的意思竟然是为宝钗鸣不平起来,王夫人顿时不满的瞪着眼:“这是什么话,我那里亏待了她?一进门就叫她管家,我也没有刁难刻薄,她还想怎么样,且不说别的,袭人是怎么回事,她就真是一尘不染了自己嫉妒不能容人,还生不出来孩子,我还没挑剔她的毛病呢?我娶媳妇是为了服侍你的,你看看,以前没成亲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成亲后被她弄成什么样子了,我的儿,你不要伤心,我已经托人了,一定给你娶一更好的姑娘。” 王夫人一生气,嘴上就没了把门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出来了,听着母亲的话,宝玉眼神一黯,原来这些事情都有王夫人的影子。王夫人等着吧话说出去了,才发觉自己失言了,忙着尴尬的闭上嘴。王夫人拉着宝玉在身边,仔细的问了他日常起居:“我就一个依靠,从生下来便是三灾八难,好容易长大了指望着你能光宗耀祖,谁知偏生遇见这样的一个媳妇。好了,你也不要伤心,我再也不管你身边的事情了,麝月这些年服侍你还算是尽心,我想着干脆是开脸放在你身边可好?”王夫人忽然提起来麝月的事情,宝玉却是神色淡淡的,继妹欢喜也没反对,只垂着眼睛说:“都按着太太的意思办。” 王夫人和宝玉说起来麝月的事情,那边贾政和贾雨村却讨论着朝政的局势走向,贾政一脸的心有余悸和贾雨村说起来甄应嘉的事情,贾雨村则是认真的听着贾政说的每一个字,心里迅速的盘算着,看样子贾政知道的事情并不比自己多多少,不过贾政的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心虚的样子呢。贾雨村有些诧异,贾家和甄家交情不错,奈何出了甄宝玉和宝钗的事情,按理说,贾政提起来甄家应该是幸灾乐祸多一些。谁知贾珍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回避着什么。 想到这里,贾雨村决定试探下贾政:“听说是我以前的东主,世叔的内兄亲自到了金陵去查抄甄应嘉家产,询问案件的。看样子甄应嘉的案子肯定会很快大白天下。不过甄应嘉在江南经营了几十年,家产肯定很丰厚,没准还有人帮着甄应嘉藏匿了什么东西。”贾雨村的话音未落,贾政就好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什么?谁说的,甄应嘉竟然匿藏了财产?” 贾雨村没想到贾政的反应这样激烈,虽然被吓了一跳,可是心里却是一亮,看样子贾家这是脚踩两只船呢,甄家的财产一定是有一些转移到了贾家了。只是,是什么东西呢,若是银子的话,甄家在江南经营了几代人,肯定是个极大地数目。要是自己知道了,没准还能卖个好价钱。林永吉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浮现出来,贾雨村书嗅到了什么味道。 “这个也是世侄听说的,一些传言罢了。不过就算是甄家藏匿财产,也肯定在江南,那个地方是甄家经营多年的,肯定有不少忠心的手下,我还有些事情,也不敢多打搅了告退了。”说着贾雨村站起来,对着贾政很恭敬的躬身,辞出去了。 贾政忙着站起来很殷勤的说:“我来送你出去,你从辽东回来,正好休养一段时间,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皇上叫你回来怕是要叫你近内阁吧。听说内阁首辅令狐安=要告老还乡了,你可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提起来未来的打算,贾雨村心里一动,一脸无奈的说:“咱们做臣子的,只有金新伟朝廷效力罢了,那些身外之物,我从来不放在心上,对了既然是令狐安要告老回家,就空出来个位子,不知道是谁能递补进去呢?”贾雨村忽然想起来,贾家一个门生在吏部,肯定是听见了什么风声,因此贾政才会和自己提起来令狐安的事情,听着贾政的意思,好像紫鹃也是进入内阁的人选。不过是唯一的人选呢还是之一? 刚才贾政话里颇有些炫耀的意思,他这个人很喜欢别人奉承,贾雨村很能放得下身段,一口一个世叔的叫得亲热,恭维着贾政,贾政一向是喜欢听好话,见着贾雨村也算是 贾政很享受被恭维的感觉,带着些得意和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说:“皇上选了两个,一个是你,一个则是我的内兄。若是甄应嘉的案子办好了,只怕你也药让他三分了,其实你何必着急,你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贾雨村一下子明白了,林如海和他都是进入内阁的备。贾雨村和贾政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就见着一个身强力壮的仆人正牵着一匹马过来,贾政见饿不由得皱着眉说:“这匹马性子不好,上次还伤着了几个人,怎么就牵出来了?” 管事忙着上来说:“这个新来的包勇很是厉害,他以前在南边就是驯马的,这匹马到了他的手里老实起来了。这个包勇果然没些本事,不愧是甄——他原先主人看重的。”管事的发觉失言忙着转开话题,贾雨村心里忽然一动,盯着那个包勇仔细看,这个人身量很高,长得膀大腰圆的,一张国字脸,眉毛黑黑的,原来是他!甄应嘉的一个随从,这个人贾雨村是见过的,竟然出现在了贾家! 原来是样,一定是甄应嘉把什么东西交给贾家保存,难怪贾母会同意庇佑甄家的孩子。贾雨村心里拿定主意,面上不动声色:“不敢劳动,晚辈这就告辞了。” 林永吉有些焦躁,已经是派出去不少的人,可是甄家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还是不得而知,不过码头上的人却是看见了有江南的船只在深夜靠岸,虽然是一条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商船,但是领头的那个人确实甄家的仆人,那个人一向是在京城和江南来回走动的,因此码头上的人都见过的。 船上卸下来不少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但是那些东西最后去了哪里,却不知道了。甄家在京城亲朋故旧不少的是,一个个的查下来要到什么时候呢? 就在林永吉发愁的时候,就见着外面的人通报说:“贾雨村来了,说有要紧的事情和老爷说。他还说,知道现在老爷正在发愁,他来可不是探听什么,是为了大人排忧解难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天贾母的心情不错, 正带着不少的人在院子里面散心呢。谁知到了秋爽斋门前,贾母看着已经长得很好的梧桐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三丫头在那边怎么样了, 当初我还说这个地方别的还罢了, 就是梧桐细了点。现在三丫头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凤姐忙着说:“最近也没什么风声,看样子三姑娘在那边应该不错,只盼着没有战事, 就好了。”贾母叹息一声, 不说话了。 王夫人看着贾母的脸色不好, 忙着说:“老太太想来是累了, 不如先去歇一歇, 看着那个地方好,就摆在什么地方吃饭。这一年下来,总是七上八下的,无数的事情,现在好容易安静了也该散散心了。我叫了一班小戏子,老太太看着可好?” 贾母听着王夫人的话, 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小儿媳妇, 怎么忽然变得贤惠孝顺起来了?贾母哪里知道,王夫人不是变得贤惠孝顺了,是听见贾政说,甄应嘉算是完了,昨天有人上折子帮着甄应嘉说话, 还弹劾林如海在金陵党同伐异, 谁知皇帝根本没理会, 反而是叫了弹劾林如海的人狠狠地训斥一顿。看样子甄应嘉算是不能翻身了。 贾政的话在王夫人的耳朵里就成了甄家的东西成了王夫人的了,贾母的话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那些金银宝贝呢。 前天王夫人又悄悄地到了藏着甄家东西的地方,其实王夫人把那些东西藏在了园子栊翠庵里面,妙玉不知所踪,她留下的几个下人王夫人干脆是依旧叫他们留在栊翠庵,反正妙玉留下的不少的家底,足够这些热的吃穿使用了。这些人本来担心王夫人会把他们撵出去,谁知王夫人还叫他们在原先的地方守着。因此对着王夫人感恩戴德的,叫他们帮着看东西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王夫人看着那些箱子,一个个硕大无比,据说是沉甸甸的,想来里面装着不少的东西。贾政是个迂腐不通的,自己的差事能勉强的办好已经不错了,要想捞外快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家里也不过是坐吃山空,靠着祖上的产业过日子。现在大房和二房已经分家了,王夫人把那点东西看的很紧。她知道,她们二房手上只剩下这个了。现在甄家的东西补充进来,王夫人入焉能不高兴。 有了外快,心情就好了,王夫人干脆是在贾母跟前孝顺了一把,安排了酒宴和小戏班子、 贾母看着王夫人那张喜气洋洋的脸,也就明白了,老二媳妇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不过贾母也不想找晦气,也就笑着说:“难为你想着,既然这样也不好辜负了二太太的心意。对了宝玉上哪里去了?叫了宝玉来!”贾母扶着鸳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老爷在做什么,看看他们去。若是他们在叫了来,也疏散疏散。若是有事情,就不要打搅了。桂儿呢,叫了来!”底下的人忙着答应一声,各自去传话了。 一会贾赦来了,接着是奶娘带着贾桂来了,贾母问王夫人:“宝玉的父亲在哪里呢?今天可是出去了?桂儿好些日子也没见着祖父了,你们也是做了祖父母的人,也该安心的家含饴弄孙,别整天想着那些事情了。”贾母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心思,就是想要做官,可惜贾政不是读书的料子,更不是混官场的人。 王夫人忙着说:“今天有人来要见老爷,这会怕是在和客人说话吧,是当初林妹妹的师傅,叫做贾雨村的,以前做了辽东总督,这不是刚回来京城。前些日子贾雨村的夫人还来请安呢。我想着大概是外面的事情,听着宝玉的父亲说,这个贾雨村倒是个能往上爬的的,没准要进内阁呢。和他这样的来往也是好的。” 贾母听这是贾雨村也就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着,这个人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当初跟着林丫头来京城,一穷二白的,谁知一转眼,竟然爬上高位了。 这边贾母带着重孙子和孙子孙女们看戏说笑,外书房里面,贾政却是如同被放在火上烤了,豆大的汗珠一个劲的往下掉,贾雨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贾雨村看着贾政的表现就知道自己刚才说中了贾政的心事,于是加把劲,进一步逼着贾政:“这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皇上对着甄应嘉已经是失去最后一点耐心。这个消息很可靠,我那天进宫,正赶上皇上生气。世叔知道,林大人在金陵已经是闹的天翻地覆,据说和甄应嘉的有关系的官员个个自危,简直是风声鹤唳。江南多少官员都和甄应嘉有关系,他们担心被林大人全给弹劾了,都是十年寒窗苦出来的功名,岂能轻易的放下。皇上也知道关系甚大,可是还是不留情面的申斥了那些上疏弹劾林大人的,这不是明摆着皇上对甄应嘉已经是厌弃了。我还听说,现在京城有传言,说是甄应嘉把一些要紧的东西藏匿起来,那上面全是和官员来玩的记录,都察院正在满京城的追查呢。” 贾政听着贾雨村的话吓得浑身冷汗直冒,一会功夫后背就和水里面捞出来一样。“是么,我竟然是没听见这个消息,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话出来,真是圣心难测,我现在上了年纪,对着那些事情越发的看淡了。”贾政前装镇定,对着贾雨村顾左右言它。 见着已经是把贾政给吓着了,目的已经达到了,贾雨村站起来对着贾政一拱手:”这个消息,我也是刚听见,而且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我也是偶然得知。等着明天世叔肯定就知道了。我先告辞了。我听着说,锦衣卫已经是搜查了甄家在京城的宅子,也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没有。没准过几天京城各个城门上就会出现画像。有人亲眼看见了甄家在出事之前从江南来了一条船,是甄应嘉身亲信押解着来的。” 这个话简直是天上一个霹雳下来,证打在了贾政的头上,贾雨村看着贾政脸上已经不成人色了心里暗笑,装着没看见的说:“这倒是个升官的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皇上不喜欢了甄应嘉,何必要把自己一条要沉的船绑在一起。没准出来首告还能得了皇上的夸奖!”贾雨村本想着去锦衣卫告发,时候贾政窝藏犯官家产,但是贾雨村想了想觉得不妥当。 世界上没不透风的墙,自己告密的消息迟早会传出去,那个时候官场上的人该怎么看自己,当初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靠着贾家的势力上来的。而且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的?虽然扳倒了甄应嘉,可是自己进内阁的路也被断送了。因此贾雨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叫贾政自己把甄家的东西交出去。 因此今天贾雨村是来吓唬加忽悠,叫贾政乱了方寸的。贾政这个人,一向是胆小怕事,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的。 贾政听着这个话,浑身上下都酥软了,看样子是真是惹祸上身了,要是皇帝知道自己窝藏了甄应嘉的东西,肯定会把自己当成甄应嘉一党来处置的!不行,绝对不能叫人知道是自己藏了甄应嘉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简直是烫手的山芋,放在手上也不是个事儿啊。 贾雨村看着贾政脸上的颜色不断变换,心里已经是明白了,贾政被自己吓住了,看样子要不了多久贾政就会崩溃。 “世叔留步,晚生告辞了。”贾雨村一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等着王夫人回来,贾政立刻脸红脖子粗的和王夫人吵起来。王夫人听着丈夫的话,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有些支吾的说“这个事情,谁也不是神仙,怎么能预料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甄应嘉和咱们家业算是世交了,我们若是不闻不问的,岂不是叫别人说咱们落井下石。既然那个东西被人知道了,这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不能为了别人,把咱们一家上下都搭进去。既然是有人到处的找那个东西,不如就交出去好了。我立刻叫人到栊翠庵去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明天就叫人送到了锦衣卫衙门去。” “糊涂,荒谬!你这样送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还要慢慢的办!”其实贾政也没办法。 王夫人忽然想起什么,两眼发亮:“老爷,可以找人商量下。那个贾雨村,我看他是个有办法的人,这个人是靠着咱们家上来的,肯定不会——” “唉,也罢了,也只能麻烦下雨村了。明天我叫了他来商量。”贾政无奈的叹息一声,心里有些郁闷,白白的担惊受怕这些日子,什么都没捞到,还差点惹祸上身。 贾雨村看着那些沉重的箱子,心里都要乐开花了,这些东西是贾政连夜悄悄地送来的。贾雨村看着这些箱子,似乎看见了自己进入内阁,平步青云的情景了。 “打开看看!”贾雨村一挥手,一个个箱子被打开,在灯光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的贾雨村的眼睛都直了。里面那些奇珍异宝和金银,真是晃花了眼,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些书信。 贾雨村眼珠子已转,对着身边一个贴身的心腹说:“你们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可要小心着。除了那个箱子,剩下的都封存起来,交给夫人保管。” 第二天贾雨村就进宫请皇上召见了。 后宫,皇后的寝宫之内,靖王证一脸嘲讽的对皇后说:“这贾雨村还真是个贪婪之人,他这次可是大大发财了,怎么还这样的抠门,就拿了这些礼物来?”眼看着就是中秋了,贾雨村送上来的年礼却还是以前的样子。 “为了一点东西,你干什么和那样的人生气。那个贾雨村到底是把甄应嘉那些迷信都交出来了,甄应嘉算是彻底倒台了,什么东西,你是皇子还和大臣要东西不成。这不过是个孝心罢了。”皇后好笑的看着气鼓鼓的靖王,忍不住疼爱的捏捏他的脸:“你都是大人了,怎还是孩子脾气呢?” “哼,母后也说了,咱们只看的是个孝心罢了。这个贾雨村扳倒甄应嘉有功,进了内阁,还大大的发财,他就这样糊弄咱们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起上林120 林如海看着远处, 声音变的低沉阴冷:“甄氏一门在朝堂上屹立不倒,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甄家建立了了不得功劳, 是平定了叛乱, 还是治世能臣, 什么都不是,王爷是没到江南亲眼看看,江南那样富庶的地方成了什么, 天地兼并,为了获得良田改稻为桑,他们竟然扒开了刚修好的河堤, 叫大水淹没了农田, 这一下就是十万百姓流离失, 那些人趁机兼并土地!这就是甄应嘉干的好事。他之所以屹立不倒,还不是拿来搜刮的东西填饱了皇上身边多少的亲贵大臣和宗室王爷们!这就是甄应嘉的功劳江南的赋税一年赶不上一年,皇上也不是傻子, 看着江南这个国家赋税重地成了这个样子,因此才会对甄应嘉动手。我看皇上不是真的想彻底废了甄应嘉, 只是想给他点教训, 毕竟自己得用的奴才还是不舍得, 给个教训罢了。若是今后甄应嘉好了,还能翻身。那个时候, 你想是什么情形?” 宁王听着林如海的话, 眼神变得暗淡起来, 良久叹息着说:“你说的对,你这个人看事情很透彻,就是什么都不说。以前你劝我的那些话,我都不以为然,结果——倒是都被你说中了。皇上叫甄应嘉在江南不过是叫他给自己内库挣私房钱。这本来是个偷偷摸摸不上台面的事情,谁知甄应嘉竟然是大张旗鼓还拉上了不少的亲贵们和宗室们,想着那些这些人做护身符,挡箭牌,给自己趁机捞钱。那些没脸没皮的,竟然也跟着甄应嘉了。真是丢人现眼!你的意思是,皇上只想给甄应嘉个教训,没准还放他出来?” “正是,就像是你府上最亲信的奴才。做了点错事,你虽然生气,可是好些事情还要靠着这个奴才来办,但是不惩罚,又没办法堵上悠悠众口,你也只能高高举起,教训一顿板子,关上几天。等着风头过去了,依旧是放出来办事,横竖是你的奴才,还能怎么样。这个道理放在皇上和甄应嘉身上也是一样的。最要紧的是甄应嘉怕是知道不少皇上不想叫人知道的事情,还为皇上办了不少不能见传于六耳的事情。你想,换了你在皇上的位子上,该怎么办呢?”林如海忧心忡忡的看着外面,天色渐渐地黑下来,林如海的心里却比夜色还要阴沉。 宁王皱皱眉,无奈的说:“咱们这位皇上,其实是个心胸狭窄猜忌心极重的人。当年的事情,我这些年每每闲着,想起来未尝不是我犯了谁的忌讳了。按着你说的,我们要把太子从哪个位子上拉下来,可是拉下来太子就真的能彻底把甄应嘉置于死地不成?” “倒也不是说把太子拉下来就能彻底扳倒甄应嘉,你想想,当初甄应嘉的父亲是怎么扶持皇上坐上哪个位子的,甄应嘉如法炮制,也是拥立太子的首席功臣!眼看着皇上有了春秋了,那一天若是龙驭上宾,太子登基名正言顺。皇上如何报答甄应嘉父亲的拥立之功,太子就要照此办理,甚至要更上一层了。那个时候甄家只怕是无人能撼动,只怕天下都要改姓了。”林如海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宁王:“哪个时候,王爷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呢?” 很显然宁王被林如海的话给吓着了,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宁王有些不淡定了。这些年对着争权夺利,他已经是很淡了,反正自己一双儿女,一个不在了,一个就算是认回来,也不能认祖归宗,人生短短几十年也不过是如此了。谁做皇帝,谁成了权倾天下的权臣,谁做了太子,宁王都不在意了。 可是林如海几句话勾勒出来未来的情景还是深深地震动了宁王几乎是一潭死水的心。家国天下,他也是先帝的儿子,也是太 祖的子孙,不能看着社稷易手! “这个甄应嘉!哼,早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太子也是糊涂油脂蒙了心窍了,把一条毒蛇当成宝贝。我还听说,太子虽然面子上对甄应嘉的事情不置一词,老林你说怎么办!”太子可以无能,也可以贪财,甚至可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当成个长辈。但是宁王不会容许太子败坏了祖宗的基业。 其实在宁王内心深处,对着太子早就是忍耐到了极限了。不过以前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宁王或明或暗的站在了靖王这边,但是总是没下决心全心全意的站在这边上。 看着宁王坚定地眼神和嘴角山狰狞的笑容,林如海知道,宁王是彻底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了。 “这个事情眼下不能着急,需要从长计议。你想皇上刚发作了甄应嘉,我们就群起攻之对着太子发难皇上会怎么想?皇上心里想什么,我们还是要先搞清楚。”林如海压低声音和宁王商量着什么。 江南,黛玉正看着女儿在园子里面玩呢,顾晔华已经是学会走路了,小姑娘总是坐不住,整天叫着要出去玩。黛玉也不叫奶娘拘着孩子不出去,只多叫了人跟着,叫孩子在园子里面尽情的玩耍。小姑娘看着树梢上的桂花,这已经是今年最后的桂花了:“我要那个花,你抱着我,叫把他摘下来!” 奶娘忙着应了一声,要抱着孩子去够枝头上的花儿,谁知一转眼,小姑娘顿时兴奋地跑过去,抓着刚进来的顾直兴奋地叫着:“爹爹,爹爹回来了,我要那个花!爹爹抱着我摘下来,送给娘亲好不好。” “好啊,爹爹抱着妞妞。你要把花儿送给 娘亲,爹爹有什么啊?”顾直耐心的抱着孩子,叫顾晔华顺利的摘下来枝头上最后一枝桂花,顾晔华凑近了花,深深地吸一口气:“好香啊,娘亲,看我摘下来的花儿!”小丫头对着廊下黛玉扯着嗓子喊起来。 黛玉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个样子那里像是个姑娘!我园子里面的花儿都被你糟践了。今年秋天,你折了我多少的花儿,连着厨房都和我抱怨,好好地丹桂都被你糟践了,你可不要吃桂花汤圆的。” 小姑娘一扭身子,搂着顾直的脖子不以为然的说:“我也没折多少,都是他们大惊小怪的,别打量着我不知道,做汤圆的桂花都是上一年的!” 好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黛玉一挑眉,刚要说什么,就被顾直打断了:“妞妞喜欢就随她吧,没准明年她就不能再这里祸害了。京城可没这些桂花给你玩的。”这是什么意思?黛玉吃惊的看着顾直,他们在江南好好地,难道是要回京城去? “正是,皇上调我回京城了。叫我升任户部给事中,算起来也是升官了,最要紧的是咱们能一家人团圆了。妞妞要见到外祖父了,好不好?”顾直脸上不辨悲喜,看不出来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他只是轻松地逗着孩子,好像这没什么的大不了的,就和一件小事一样。 黛玉刚想要问什么,可是看着满院子的人也就张了张嘴改了话题,叫奶娘抱着孩子走了。进了屋子,黛玉遣退了众人,有些紧张的问“你在这里好好地,怎么就忽然调你回京城了?还有,这些天了,甄应嘉的事情也该有个了局,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想我们费了多少心力才有今天的结果,你不是还制定了一个计划要重整江安民生?你这忽然一走,剩下的事情怎么办?你那个条陈不是皇上已经准了,忽然就换将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和顾直在一起久了,对着官场上的事情耳濡目染,黛玉敏锐的察觉到这次顾直的升迁不简单。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但是父亲刚来了家信的,上面什么也没说啊! “好了,你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我好着呢!皇上大概是心疼自己的奴才,害怕我这个愣头青在江南接挖出来甄应嘉的事情,害的皇上下不来台。干脆叫我回京城,给我个给事中的差事,算是叫我闭嘴罢了。你不是一直担心岳父的身体,这下好了,求仁得仁,我们还应该谢谢皇上给我们一家人团圆的机会呢。你也该慢慢的张罗着收拾东西了,我就是有些遗憾!你知道的,我制定了一个计划,但是起码要几年的时间。也不知道继任的是谁,我只能能干一点是一点了。”顾直眼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黛玉明白丈夫的不甘心,岂止是刚制定好的治理地方计划被打断,而是为了那件事,皇帝明摆着是偏袒甄应嘉,要向彻底为顾直的父亲翻案怕是很难了。 “这些人呢,我一个人也没问题,你可要注意身体,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呢?”黛玉伸手整理下顾直整齐的衣襟,摆正上面精致的荷包和玉佩。 握住黛玉的手,放在嘴边上亲着:“多亏有你这样的贤内助!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升官了,你怎么黑着脸呢。到了京城,我可要好好地谢谢你。” 京城,贾母正高兴的对着凤姐和众人说:“这么说林丫头要回来了!”大家忙着说“是,顾家姑爷高升了,刑部给事中,没准过一年便是刑部尚书了。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尚书,可是天下找不出来几个了,还是老太太的福气大。”大家奉承一番见着贾母累了也就出去了。 等着屋子里就剩下贾母,老太太叹息一声,心里嘀咕着,皇上这是明升暗降呢。看样子甄家还真是树大根深,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靖王府上,靖王证黑着脸一个人闷在书房里面生气!父皇是什么意思,顾直是扳倒甄应嘉,清理江南官场的功臣,这么不明不白的调回京城,这分明是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还是偏袒甄应嘉的!今后岂不是要—— “王爷,贾雨村来拜!”一声通报打断了靖王的思绪贾雨村他来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贾雨村听着太子和靖王的话顿时惊呆了, 原来靖王和顾直交情这样好, 可笑, 太子还被蒙在鼓里,和靖王说什么将来要许他议政王呢,靖王的心志不小,指不定将来这个天下是谁的。贾雨村真是个厉害人物,对于揣摩人心, 观察局势比一般人敏锐的多了。看样子甄应嘉倒霉绝对不是偶然的。 正在贾雨村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着靖王懒洋洋的声音:“兄长有话吩咐一声就是了,弟弟一向是哥哥说什么, 我就干什么!只是一样, 现在父皇还生气呢,殿下这样着急的去给甄应嘉求情, 父皇怎么想的。难道太子殿下不知道,那个甄应嘉实在是闹的不像话了,一年下来就搜刮了上千万的银子, 太子算算,江南的赋税是多少?皇上为了西南的战事, 证发愁钱呢,这个甄应嘉活该是撞在了枪口上。” “什么?这个甄应嘉竟然是如此可恨!我竟然不知道他在背后做了这些!”太子的声音明显的有些不自在了, 靖王借着加一把火:“我昨天进宫给母后请安,谁父皇也在, 正为了甄应嘉的事情生气呢, 还不是因为平阳妹妹的婚事, 礼部的人来说,因为国库空虚,要一切从简!太子也知道,母后最疼的便是平阳,皇上当时可是在太后跟前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什么不能亏待了女儿,把老太太哄得欢喜的拿出来紫鹃的私房钱给平阳添妆。这会好了,叫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放呢?” 太子好像是不喜欢别人提起来皇后和平阳,有些不耐烦的岔开话题:“这个事情怎么也算到了甄应嘉身上?国库的银子也不是甄应嘉给花完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父皇把一切都归咎在了甄应嘉身上!说要一查到底,甄应嘉搜刮银子不要紧,听说甄应嘉还个秘密账本,上面记着给谁送了多少钱。太子知道,甄应嘉虽然被查看家产,可是搜出来的银钱和东西和他贪污的钱数不符,看样子那个账本是真的了。父皇这是要追查,到底是谁拿了甄应嘉的孝敬钱。这会,咱们到父皇跟前——这不是拿着草棍子捅了老虎的鼻子眼了?我倒是不怕被父皇责备,只是太子殿下要思量下,忠顺王叔,自从甄应嘉出事,可是每天瞪着眼睛,就等着谁出来帮着甄应嘉说话。他好上折子弹劾呢!咱们这位叔叔,一向是最能体会父皇的心思的。”靖王慢悠悠的,却把利害关系都摆明了。 太子额头上的汗出来了,更加的不自在起来:“罢了,我也不是现在就要把甄应嘉救出来,你是知道,都是甄氏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她到底是服侍我这些年,我总也不能什么也不表示。”太子很干脆的把一切都推到了侧妃甄氏身上,靖王心里清楚的很,太子这是害怕了。这些年太子拿着甄应嘉当成了宝贝,对他言听计从,甄应嘉自然是尾太子尽心尽力的拉拢势力,在江南搜刮金钱和美人。太子大概是担心甄应嘉在上驷院受不住了,在哪里胡说八道,牵出来自己。 因此才来自己的府上要自己做炮灰去。父皇若是真心想放甄应嘉一马,放他出来,紫鹃也没得什么好处,若是父皇生气,紫鹃则是那个最倒霉的人。靖王才不会上这个当呢,反而是似真似假的敲打了太子一顿。 听着皇帝要追查甄应嘉的同党,太子有些坐不住了,随便敷衍了几声,就要走。谁知靖王好像是来了谈兴,拉着太子喋喋不休的说:“父皇叫我去管理京畿的水利,对了还叫了贾雨村来协助我,我年轻,以前也没经历过这些事情,真不知道要怎么下手。我见着贾雨村心里没底,人家到底是内阁的新人,我本来想着,能趁机到西山走走,省的整天被关在京城好没趣的。谁知有了贾雨村在身边,我只怕是比京城还难受呢,一言一行都要小心!” 靖王就像是个被看住,不能随便淘气的孩子,对着太子摊摊手,一脸求经验,求支招的样子。太子的心思不在这个上,他随口道:“原来是贾雨村,哼,这个人奸滑的很,你可要小心了。我和你说吧,当年这个贾雨村组钻营到了我跟前,那副嘴脸,真是说出来,你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人办事是不错,可惜野心不小,你在他跟前说话做事要十万小心,他刚进了内阁,正在兴头上。这个人胆大的很,你可不要留下把柄给人抓住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其实你也不用怕他,要说贾雨村敢存了什么坏心,或者是成心要看你的笑话,你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便回去了。” 说着太子就告辞走了。贾雨村早就把太子的话听到了耳朵里,顿时气得浑身乱颤,没想到自己一心巴结竟然得了这个考语,想着当初自己在太子跟前小心翼翼的巴结奉承,结果背人不冷不热的对待。还是靠着林如海提点,自己才算是走对了,没有死心的去争什么兵部尚书,到塞外去卧雪吞冰,才算是熬出来。 原来自己的一片心意在太子的眼里一钱不值,还认为自己是个投机钻营的小人!贾雨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哼,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我早晚要—— 其实刚才太子也不是对贾雨村有什么不满的,太子是在吓唬靖王给他挖坑呢。眼看着这个小弟弟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太子心里自然不舒服,听着皇上竟然叫贾雨村来扶助着靖王治理京畿河道,太子岂能舒服。这个贾雨村办事很有一套,若是靖王干的好了,岂不是又多了和自己分庭抗礼的资本? 因此太子随便来了一句,叫靖王对着贾雨村先有了成见,两个人互相怀着戒心,做事就不能协调,等着他们两个起了内讧,自己才看笑话呢。 只是太子的话落近了贾雨村的耳朵,反而是叫贾雨村彻底厌恶了太子。 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靖王嘴角上露出个晦暗不明的笑容,对着身边的管事说:“那个贾先生可是安排在翠竹轩里面了?” “王爷放心,贾雨村已经在他该在的地方听见了他需要听的话了。这会肯定是气急败坏。这个人一向是钻营攀附,哼,这会贾雨村应该不会再相信太子了。王爷治河的差事也能顺利的办成了。”管事态度谦卑,可是语气里面带着得意。王爷真是越发的历练出来了。 “好了,我不过是想能顺利的把父皇交给的差事做好,你看看这些年京畿附近的水利都年久失修。若是真的遇上了大水,到时候倒霉的是老百姓。我们去看看贾大人去。对了,你打听着顾直那个小子什么时候回来,预备了礼物,我要贺喜去!”靖王对着管事交代着,一边进去了。 晚上,林如海正悠闲的翻看着香菱的功课,满意的说:“不错,玉儿的眼光很好,她独独是推荐你来帮着我整理这些,我开始还不放心,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功夫就长进不小,真是可惜了。你若是个男孩子,肯定能金榜题名,就算是不走科举之路,也能称为个大家。好了,贪多嚼不烂,今天不给你布置新书了,休息几天吧。”林如海笑着叫香菱下去。 林如海花费了几十年,在公务之余研究学问,尤其是先秦的甲骨金石文,到了现在也算是有些成绩和心得了。本来按着林如海的意思,干脆是告老还乡,好全心全意的整理自己的研究成果。谁知却有无数的事情,总是不能如愿,林如海担心要是还拖延下去,万一有个什么,岂不是白白花费自己多年的心血。本来林如海是想叫黛玉继承自己的衣钵的,但是黛玉远在江南,倒是黛玉和自己的父亲提出来,香菱是个可造之材,可以叫香菱来帮着。 刚开始的时候林如海还是担心香菱一个女子,不能胜任。谁知香菱却是很聪慧,教给她的东西,香菱很快的学会了,治学的态度也比一般人认真,甚至一般男子也赶不上。 “老林,你倒是轻松得很!你看是谁来了?今天贾雨村来了——”宁王兴冲冲的跑来,对着慌忙给自己请安的香菱摆摆手:“把你们老爷的好茶拿来,不要叫闲杂人等来打搅我们。”香菱忙着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宁王看着香菱的背影对着林如海说:“这个丫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傻子呢,愣头愣脑的,还是你会教育人,现在看着好多了。” “我会什么?也不过是以前没人用心教导罢了,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乱撞,不知道防人之心,也不知道那些人情世故。说白了以前没人拿着她做个人看,更说不上什么教导道理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头破血流之后,也算是明白了不少的事情。好了,不说那个丫头了,我且问你,贾雨村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然殷勤起来,我可是不想和那样的人有牵扯。” 林如海对着宁王瞪一眼,这几天贾雨村竟然是热络起来,不仅在朝堂上,再也不是和林如海保持了距离装着我们不是很熟的样子,现在他一概往常冷淡的态度,对着林如海尊敬起来,见面殷勤寒暄,还称赞起来林如海了。那个样子活像是贾雨村是个新人,对着林如海尊崇有加。对着贾雨村那种迷弟的眼神,林如海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了?他能进内阁都是你高风亮节,这都是他应该的,本来你的资历比他强多了。她对你谦恭,你就受着,真是他应该的。”宁王却不以为然。 “你看看今天贾雨村送来了什么?”林如海指着桌子上一个红色的锦盒,宁王好奇的拿过来,打开看,里面竟然是个大大的青铜盘,上面仔细数数竟然有一百多个铭文。宁王仔细看了看,做个鬼脸说:“这个,看起来是难得东西,只可惜了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你不是喜欢这个,贾雨村倒是会投其所好。就是你这个嗜好没多少人知道,怎么贾雨村那个猴崽子就知道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心打听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是特别的隐瞒,贾雨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好奇,那个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怎么就对着我殷勤起来?我不过是个左都御史,不能帮他什么。”林如海有些郁闷的皱皱眉,这个东西只怕是价值不菲了,贾雨村得了甄家的意外之财,这点东西还花不穷。但是林如海不想和这样的人牵扯上机会。 “哦,是这样啊!我想贾雨村这是找到终南捷径,要从你身上做文章呢。你可知道——”宁王把那天太子来靖王府上,贾雨村听见太子那些话听去了。 林如海听着宁王的眉头一展,语气边的轻松不少:“原来如此,这个人还真是城府颇深的。与些话还要你带给靖王殿下,现在不是拉拢人心的时候,而且贾雨村这个人,不是个能承担重任的人,摇摆不定,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要小心着些。现在靖王最要紧的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皇上真是在观察王爷的性格和毅力呢。不过贾雨村是个有能力的,办事确实不错。” “我也是这个意思,对了你那个宝贝女婿也算是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也算是阖家团圆了。哪里像我,膝下空虚,除了我和王妃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着柳湘莲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宁王忍不住叹息一声。 林如海知道宁王的心事,也不好说什么,只安慰着老友。宁王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进入海说:“皇上和我提起,要给我过继一个儿子的事情,你猜是谁家的孩子?” 宁王是王爷自然要从宗室里面过继一个孩子,林如海想了想,宗室子弟不少,皇帝这些年对着宁王算是放心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我哪里知道,按理说应该是宗正府来安排的,皇上对你算是放心了,你看上谁家的孩子,大可以过继一个在身边,也算是个安慰不是。” “皇上对我是放心了,但是对别人不放心啊。皇上要把太子和侧妃甄氏生的儿子过继给我做孙子!我哪敢应承下来啊,人家是正经的皇孙,太子的亲生儿子,跟着我这个不冷不热的尴尬王爷不是害了人家孩子吗?”宁王对着林如海皮笑肉不笑的,做个鬼脸,林如海心里一动,难道皇帝已经是对太子猜忌到这个地步了。 黛玉总算是在年前的时候到了京城,看着来接自己的家人,黛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轻松。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和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林成家的殷勤的到了船上,见着黛玉满脸欢喜的跪下去磕头:“姑奶奶可是平安回来了,老爷在家念叨了好几天呢。天天算着姑奶奶的行程。一别这几年,总算是一家人团圆了。” 说着林成家的抹着眼泪,眼圈红红的。 黛玉忙着叫她起来,叫了顾晔佳和顾晔华来了,外面车马以及管预备整齐了,林成家的亲自扶着黛玉上了轿子,奶娘带着两个孩子各自乘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的回家去了。 父女见面自然是一番感慨,林如海对着女儿说:“看起来气色不错,你路上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你收拾一下,我有话和你说,顾直还在苏州忙着交接,想来事情应该顺利,你也不用操心了。” 等着黛玉换了衣裳,到林如海书房,林如海正拿着一封信,看着黛玉进来,林如海笑着说:“你看看,我说的如何,顾直来信了,事情交接顺利,没几天也要回京城了。我有些话要嘱咐你。你回来,少不得要各处去见见人。但是现在不同以往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呢,太子已经是明着放话,说顾直是个不通世故的,清高孤傲。太子发话了,自然少不得有人跟着踩上来。你可要收敛自己的脾气,不要和那些小人一般见识。” 原来是这个,黛玉立刻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她笑着说:“怎么爹爹也相信我是个尖酸刻薄,行动喜欢恼人的?那些外人做什么,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阿难哥哥怎么样,我心里清楚。他就算是不通世故,清高孤傲也是我的丈夫。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自己的丈夫,难道还嫌弃他不成?多谢父亲为我着想,我再也不是个孩子了,那些歪话,我只当是乱风过耳罢了。为不值当的人上心不值得!” “好好,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林如海捻须而笑,眼神温和。黛玉娇嗔的对着父亲撒娇:“父亲这是夸自己呢,还是夸我呢!” 父女两个坐下来说起来各自的事情,一会见着林安家的拿着个帖子进来,笑嘻嘻的说:“老爷,那边老太太叫人送了东西来,说听见姑奶奶来了,请她那天闲了过去坐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凤姐把刚才在贾母那边的事情一一说了, 平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纨忽然叫人过来探听消息。“大奶奶也难不到这个份上,怎么就这样小气起来。也罢了,横竖老太太都看着呢,再也不会怪到奶奶身上。只是不知道明天等着林姑奶奶来了, 大奶奶怎么好和人家说话, 当初分家的时候,老太太说她可怜, 寡妇失业的, 比别人多了不少, 提前把兰儿和珠大爷的那一份给了大奶奶,每一年的地租子, 都是上上等,连着月钱也是和太太比肩呢。他们奴才主子才几个人,就穷到了这里?” 平儿对着脸的吝啬,不由得后感到吃惊了。凤姐冷笑一声:“你这个账算得清楚, 你看看咱们, 分家的那些东西全被老爷和太太拿着, 我们也不能说什么,没得老子娘还在,儿子就要争吵着分家产的。可是你算算, 你二爷一个月多少的俸禄,他那个官儿, 也不过是不上不下的, 不过是勉强的维持着。这个家里咱们成了最穷的了。爹不疼娘不爱的, 不像是宝玉,傻乎乎,倒是有老太太心疼,二太太虽然糊涂,但是一心一意的为儿子攒钱。哼咱们呢,没等着给咱们留下一屁股债就算是好的了。” 平儿知道凤姐是在抱怨贾赦和邢夫人,紧紧地握着当初分的家产不肯贾琏和凤姐一分钱,有的时候邢夫人还要和凤姐贾琏搜刮些钱财来。不过凤姐和贾琏都是机灵的,肯定不会任由着邢夫人来勒索自己。凤姐干脆在邢夫人跟前哭穷,贾琏则是拿着儿子贾葳说事,贾赦本来理亏,也就装着生气,说贾琏个凤姐不会当家,自己做父亲的是帮着孙子攒钱呢。 气哼哼的拿出来些东西就算是不管了。贾琏和凤姐本来没想到贾赦还能拿出钱来,不过贾赦和邢夫人不来骚扰也算是达到目的了。于是两个人也就收下了贾赦的东西,装糊涂了。 其实贾琏和凤姐各有体己,日子还是很过得去的。只是今天凤姐看着李纨如此行事,十分小家子气,对着平儿发牢骚罢了。 “这个事情,我想肯定是咱们太太有事情要求人家。要不然按着咱们太太的性子怎么能舍得出钱给别人花?二太太倒是被赶鸭子上架,这会子肯定是心里不舒服呢。”平儿嘴角露出个笑容,提醒凤姐。 “是了,我竟然忘了她了,平儿你叫人封了二太太给的银子,悄悄地拿回去。只说是用不了这些,还请太太先收着,等着再用了我来要也是一样的。大太太的,也是一样。”凤姐做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着叫人把邢夫人和王夫人的份子钱还回去。 平儿想了想:“大太太的也要换回去不成?奶奶不是说,大太太是有求于人才会这样。若是我们还了,大太太肯定要埋怨奶奶呢。” “你个傻丫头,你只准大太太拿出来二十两银子做好人,为什么咱们不能也做个人情呢,你是知道林妹妹的性子的,她是那样随便答应人的?大太太是个什么人,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可想而知肯定是个难办的。不如我先拦着,也省的亲戚面子上难看。林姑父和顾家姑爷都不傻。这会顾家姑爷是高升了,不管外面什么风声的,人家总是比我们看得远。”凤姐说出自己的打算,平儿听了忙着叫人给幸福热和王夫人送回去那些份子钱。 派出去的小丫头回来,李纨听着那个丫头的话,心里越发的没底了。素云看着李纨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奶奶是怎么了?怎么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就有心事的样子?” 李纨叹息一声,对着素云说:“等着明天林姑娘来了,你去说我身上不自在,就不过去了,兰儿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跑不成,你赶紧叫了兰儿来。上次的书可都念会了。”李纨立刻把素云支出去,自己靠在窗下的炕上出神。前几天李婶娘来看自己,说起来朝廷上的事情,李纹李绮都出嫁了,她们的夫家都是在朝廷上做官的。 李婶娘刚看了亲家,自然知道不少朝廷上的事情李婶娘说起来太子对着顾直很是不满,现在不少的人都知道顾直不知为什么得罪了储君,预备着个顾直划清界限呢。李纨听着婶子的话有些不敢相信:“怎么我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不是说顾家女婿在江苏做的很好,最次回京城还算是升官了。太子是储君,犯不着和一个官员这样置气不是。” “哎呦,你整天在这里,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他们有什么消息也不会说给你听。你哪里知道,皇上要把太子的儿子过继给宁王爷,那个孩子便是侧妃甄氏生的,甄应嘉出事了,皇上不过是看在太子侧妃甄氏的面子上,没狠狠发落甄应嘉。可是把甄氏生的儿子过继出去,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今后太子当了皇上,甄氏一门也没翻身可能了。甄应嘉为什么出事,都是因为顾直,就是你们家表姑娘的丈夫!抓住了甄应嘉的罪证!不光是甄应嘉倒了,连带着江南上百官员都跟着完了。你想光是甄氏儿子过继出去这一桩事,太子岂不是恨死了顾直别看是升官了,但是能在那个位子上坐几天还没准呢。”李婶娘上了年纪嘴碎,絮絮叨叨的和李纨说了很多自己听来那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李纨却把婶娘的话当成了可靠消息,她思前想后,想着紫鹃一个寡妇,守着儿子过日子,眼看着王夫人和贾政靠不住,她只有靠着兰儿了。李纨决定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儿子铺路。因此贾母提起来凑份子给黛玉办接风宴的话,李纨就悄悄地走了。第一,李纨真的心疼那些银子,自己手里的钱是死钱花销一个少一个,眼看着兰儿就要考科举了,今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李纨心里想,若是自己真的缺钱了,今天在场的那些人会愿意出钱吗? 即便是当初和黛玉的关系不错,李纨也不想为不相关的人花费一个钱。尤其是婶娘的话,叫李纨拿定主意,自己无人依靠,还是远着那些麻烦的好。 于是才有了今天李纨躲出去,装糊涂不肯拿出份子钱,后来心里忐忑,叫小丫头去打听消息的事情。 碧月比素云机灵点,而且她跟着李纨出去的,这会见这李纨一个人发呆,也不敢上来聒噪,悄悄地到了后边,想着大奶奶不容易,可是也太悭吝了。今天若是为了别人还罢了,但是来的是林姑娘。以前林姑娘在这里的时候对大奶奶不错,而且林姑娘是个念旧的人。二姑娘在南边没少得林姑娘的照顾,怎么大奶奶会这样冷漠。 想着李纨越发的吝啬,自己还留在这里也是没前途。不如想办法求了出去,也省的在这里难受。自己在李纨身边尽心尽力的服侍这些年,除了府里发下来的月钱,碧月竟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哪怕是跟着姑娘们的丫头,姑娘们手里没多少月钱,但是姑娘们都会把自己的衣裳,不要的首饰给身边的丫头们。就是李纨这里的丫头,李纨的那些东西,自然不会给丫头们,素云和碧月两个丫头,也只靠着公中发的东西,不说体面不体面的话,有的时候连着衣裳都不够。 不说碧月如何想办法出去,黛玉在家里预备着明天到贾母那边去。眼看着天色越发的阴沉,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开始飘雪花了,黛玉忙着叫丫头们预备大毛衣裳和手炉脚炉等物,叫跟着去的家人也要穿的暖和些。顾晔佳看着下雪了,也坐不住了,在院子里面撒欢。 紫鹃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缎斗篷进来说:“这个还是以前的东西呢,奶奶说叫找出来。” “这个给香菱吧,她穿着倒也是不错了。还有那件蓝色小玄狐皮的,你也拿出来,明天你穿着。本来想着给你做新衣裳,谁知今年这么多事情,等着明年闲了,再给你吧。”黛玉听这外面的风声和孩子的叫声,无奈的说:“你们赶紧把那两个叫回来,我可不敢明天带着他们去了,别是冻着了。” 紫鹃忙着谢了黛玉,就见着林安家的黑着脸进来,手上还拿着个红色的帖子,年底下,不少的事情,亲友来往,顾直虽然没什么家人可是同年,同榜不少都在京城,黛玉都要打点礼物,安排年底下吃年酒等事情。 “怎么,是刘翰林直接把他们家的年礼叫你带回来了?这个刘翰林和大爷关系一向亲近,这也不算是失礼。”黛玉漫不经心,谁知林安家的脸上憋得通红:“哪里他们送来的年礼,他们没有收,不冷不热的,巴不得要和咱们划清界限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黛玉一时没回过味来, 惜春身边的婆子先看出来了“你可是跟着史大姑娘的人, 这些日子不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可是卫家欺负了姑娘了。林姑奶奶这是史大姑娘身边的婆子啊?”黛玉这才是认出来, 这个婆子以前时常跟着湘云来贾家, 算是湘云的教引嬷嬷。 以前那个婆子身上穿戴也是很体面的, 虽然史家不比以前了, 但是面子上也不能含糊,那些下人跟着主子出来, 身上脸上还是很体面的。眼前这个婆子,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绸子棉袄, 外面正在下雪,可是并没什么避雨衣裳,冻得浑身瑟瑟发抖,缩肩弓背很是可怜, 夹着她脚下的鞋子都已经是湿透了。 那个婆子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忙着说:“原来是林姑娘,这些年不见,都不敢认了, 林姑娘出落得越发好了, 我们姑娘现在可真是一言难尽。劳驾这位姐姐, 带着我去见见琏二奶奶, 我要求二奶奶帮着我们姑娘。要说谁也不管, 我可真是要哭死了。”说着那个婆子就求惜春身边的人, 要去见凤姐。 那个婆子咳声一声道:“你这个人真是糊涂的, 史大姑娘是有娘家的人,你来这里求了二奶奶有什么用处?难不成还教老太太为了侄孙女和卫家生气。正经的请了史大姑娘的两位叔叔来,看他们还能怎么样?” “别提了,世界上再也没见过这样狠心的叔叔婶子,大老爷方外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去找呢,二老爷倒是在京城,可是二太太说,姑娘是嫁人了,输就输别人家的人了。这个事情做娘家的也不好管。谁叫姑娘的命不好,也只能忍耐罢了。我再去,结果连着门都不让进去,我也只能找到这里了,想着当年老太太那样疼我们姑娘,总也不能看着姑娘被他们欺负死了。”那个婆子说着眼泪下来了。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来说老太太正在午睡,王夫人和邢夫人也歇息了,凤姐有事情暂时走不开。黛玉听了这个话,对着惜春说:“也不好打搅老太太,你出来那边知道不知道,你别着急慢慢的说。” “我出来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我来这边,今天一早上,我们姑娘烧的不成了,我就到了老太太跟前说要出去请大夫去,他们也是害怕姑娘有个什么,若是追究起来不好搪塞,就叫我出来了,后边也没他们家的人跟着。”婆子叹息一声,看着黛玉和惜春默默地低下头。 惜春听着婆子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黛玉想了想对着紫鹃说:“你先去看看琏二嫂子,就说是等着她闲了我过去和她说话,你们过来,去端茶来,嫂子坐这边吧,烤烤火。”黛玉带着那个婆子回到了芦雪庵,叫那个人婆子熏笼边上坐下来烤火取暖。 那个婆子站起来接过来小丫头递上来的热茶,把事情的经过和黛玉惜春说了。原来湘云刚嫁过去倒是和丈夫卫若兰很投缘,两个人也算是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卫老将军在前线忙着战事,家里也就是老太太,太太和卫若兰,卫家的老爷早就没了,卫若兰是卫家唯一的孙子。见着小夫妻很和美,老太太和太太都很高兴,对着湘云也算是疼爱。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且都变了。 谁知没几个月,卫若兰忽然病了,太医看了说是卫若兰的病怕是不能好了,只能好好地调养着,而且这个病不能累着了,只怕连着夫妻之间那点事情也不能了,听着这个消息,老太太和太太都是伤心,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府里面渐渐生出些闲话来。说是湘云整天的缠着卫若兰,弄坏了卫若兰的身体。 湘云一颗心都在卫若兰身上,每天衣不解带的服侍,卫若兰一切都是湘云亲自动手,刚开始听见那些闲话,湘云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很生气。卫若兰是个花花公子,加上又是唯一的孙子,被老太太和太太惯得不成样子。以前不是骑马打猎就是流连秦楼楚馆,就算是成亲之后,也还是时常出去。这怎么就成了湘云的罪证了。 大家都劝湘云要和太太老太太说清楚,狠狠地整治下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谁知湘云却没当一回事,只一心的照顾卫若兰。 后来那些风声传到了老太太和太太耳朵里,太太对着我们姑娘越发的挑剔起来。老太太上了年纪,加上老将军在外面,哪有心思管这个。家里的事情全是太太说了算。我们姑娘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谁知卫家大爷的病一天天的没起色,太太竟然对着姑娘越发的不好了,他们家那些人也跟着糟践上来。后来才知道,太太是看着大爷没了指望,就想着从娘家过继来个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可是碍着我们姑娘是名正言顺的大奶奶,就想着先搓磨死了我们姑娘,好任意妄为。 现在,他们竟然把太太娘家一个侄子弄来家里住着,太太还叫那个侄子的媳妇管家,那个媳妇狠毒的很,想着弄死了大爷就能霸占了卫家的家产。可怜我们姑娘每天要护着大爷,还要被他们欺负。 听着那个婆子的话,雪雁气愤的说:“难道卫家的老太太就不管了?对你们姑娘不好也罢了,可是卫家大爷是他们的亲孙子,亲儿子,哪能这样绝情呢!” “姑娘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她老人家是郡主,平常住在自己的郡主府里面,这边都是太太的人,老太太怎么也不会听见这边的风声。说句难听的话,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儿女心重的。卫家太太肯定是想着自己的儿子不中用了,还要拿着上好的药材补养着,养儿防老落空了不说,还要为儿子操心,不如没了的好。那个侄子很会奉承卫家的太太,加上会钻营,太太想着侄子未来肯定能出息,那个时候自己也能风光下。比拖着个病歪歪的儿子好多了。因此才会这样。他们是嫌着姑娘碍眼,又不好明着写休书,就狠心起来。”那个婆子提起来湘云在卫家的日子,眼圈都红了。 黛玉心里一阵郁闷,没想到湘云回到这个田地,惜春却坐在一边默默不语,也不知道想什么。 正在沉默的时候,就听着平儿的声音:“是史大姑娘身边的人在这边不是?”那个婆子忙着站起来,答应着。 平儿进来见着黛玉和惜春,忙着说:“都是门上的人糊涂了,他们也不问清楚就叫你进来混撞,奶奶这会子闲了,我叫人带着你过去。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庄子上来的。不要说是史大姑娘身边的。” 那个婆子忙着谢了平儿跟着个丫头走了,惜春忽然冷笑着说:“怎么,二嫂子也见死不救了?还是老太太也对着湘云姐姐狠下心了?其实湘云姐姐活着有什意思,不如早死了干净呢。” 平儿忙着说:“四姑娘想错了,我们奶奶不是哪个意思——” “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也听清楚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凤姐姐是不想惹出来麻烦叫云妹妹更为难。毕竟这和以前不一样,咱们家早也不能以势压人,说到哪里去,咱们家也不占理。”黛玉安慰的看着平儿,劝解惜春。 “正是林姑娘这个话,是大姑娘是嫁人了,她现在是卫家的媳妇,老太太就算是有心要管也不能说太多了。人家上面有两层公婆,咱们能怎么样?就算是咱们过去,卫家看着老太太的面子,暂时对着史大姑娘好了,可是能管一时管不了一世,今后她还是落在那些人手里啊。”平儿无奈的看着惜春,表示以前贾母还能做主接了湘云过来,但是现在贾母也没办法了。 惜春叹息一声,对着黛玉和平儿说:“我只是心里难受,就忘了这些,当初湘云姐姐是何等豁达,宏阔,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我少不得要唇亡齿寒!” “姑娘何必总是这样悲观呢,林姑娘也是一样的嫁人,不是也好得很呢。四姑娘别孩子脾气了,那哟姑娘长大不说人家的呢。这会子只怕是我们奶奶等着姑娘呢。”平儿安抚了惜春,示意凤姐有话和黛玉书说。 黛玉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惜春,也想劝她些什么,谁知惜春先出声道:“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和林姐姐一样幸运的,我前生修行不够,这一辈子我还是精心修行,等着来世。何苦我一个清白人,落进万丈红尘,白白的做别人的笑话。” 见着惜春这副样子,黛玉饿萍儿倒是不好说话了。这会凤姐那边又来个小丫头,情黛玉过去。 凤姐那边,湘云身边的婆子已经走了。一进去,黛玉就看着凤姐脸色不好,黛玉忍不住问:“卫家实在是太可恨了,怎么这样对云丫头?老太太可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了能如何,也不过是接了湘云来住几天,只怕是咱们去接了,湘云未必肯来。她现在是卫家的媳妇,就算是卫若兰死了,也只能在卫家守寡。真是可怜!当初我还疑惑呢,怎么卫家一点不挑剔,就选了湘云这样父母双亡的女孩子!原来他们早就算计好了,你不知道,其实卫家的孩子有病根的事情,京城大家子都知道,湘云的叔叔婶子太狠心了,为了多要彩礼,少给嫁妆,竟然把云丫头给害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卫家给了湘云的叔叔婶子一万银子的聘礼。这不是明摆着买人一样?”凤姐对着史家的作为很是不齿。 屋子里一片沉默,黛玉叹息一声:“到底不能看着云丫头这样。卫家太太怎么这样狠毒?” “我看机会在老太太跟前提一声,不管如何把史大姑娘接过来住几天。叫卫家知道,不能由着他们下黑手。”凤姐无奈的摊摊手。 “到底是琏二嫂子,最疼我们了。等着云丫头来了,我也看看她。”黛玉看着凤姐感慨起来。 “好了不说那些事情,我叫你来是有话嘱咐你,大太太没准有事情要求你,………”凤姐把邢夫人一反常态凑份子的话说了:“我在大太太跟前试探过,谁知大太太嘴严得很,什么都没问出来。我想着按着大太太那个性子,她肯定是要紧的事情和你说。你不知道这些年大老爷整天的只知道喝酒,他们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个不喜欢掺和那些事情的,因此你要小心些。别叫人家拿着身份拿住了你。” “多谢嫂子想着我,我一定小心,其实外面的风声那个样子,谁傻了竟然还要黏上来,忙着切割还来不及呢。”黛玉不以为意,谁知话音刚落,就见着平儿进来:“大太太那边来人,请林姑娘过去呢。” 王熙凤做个无声的嘲讽的表情,站起来送了黛玉出门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个人是谁?顾直还没想起来这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是谁, 就见着帘子掀开,刚才那个小内侍出来, 对着顾直笑嘻嘻的说:“顾大人,皇上叫大人进去呢。”顾直忙着收敛了心神, 整顿下衣冠跟着那个小内侍进去了。 等着见礼之后,顾直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精致的地毯花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不清皇帝的表情, 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表情。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完全没因为刚才徐元直和人拌嘴而生气:“是顾直来了, 起来吧。你一路上辛苦了, 你大概是舍不得江南那个花花世界了。” 顾直忙着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臣一切都是皇上所赐,不管在哪里都是为朝廷尽忠尽力。”皇帝脸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些内阁大臣们, 叫小太监们搬椅子来“叫顾大人坐下!你是个耿直性子,一心为国的,不像是有些人,存了私心。” 在场的人听着皇帝的话,都下意识的看向徐元直和刚才和阴阳怪气的张思贤, 顾直顺着大家的眼光就知道了,原来是他啊。这位张思贤倒也不是谁的党羽,当初甄应嘉春风得意的时候, 张思贤便是整天看着甄应嘉不顺眼, 有事没事的总是要找点事情。不过张思贤也不会傻得和别人明着对着干。都是说些别有深意的话, 指桑骂槐是他的长项。 反正只要有张思贤的地方都不会安静,哪怕是你说太阳从东边升起来,西边落下来,人家也能找出来点话和你抬杠,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顾直有的时候想可能在张思贤的脑子里,别人都是傻子,他只有不断地唱反调,才能显示出来自己个唯一的聪明人。 不过张思贤能混到了内阁里面也是个奇迹了。或者是皇帝需要个唱反调的?张思贤在内阁里面可以算是常青树了,可惜就不能升任为首辅大臣,总是在里面做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私心?皇帝是说谁有私心呢?是徐元直,还是张思贤?顾直装糊涂,只按着规矩说些精忠报国的话。 这个时候贾雨村出来,对着皇帝说:“皇上圣明,臣子们焉能不尽心效忠?顾大人年轻有为,在江南政绩斐然,这次来了京城肯定能一扫官场沉闷迂腐之气,打开一片新气象。”这个话太过了,顾直忙着站起来表示不过是个新人,在江南已经是尽力了,可是还有些不足之处。自己来了京城,大家都是前辈,老师,自己是个毛头小子,要学习的东西多着呢。 皇帝打断了顾直的谦虚之词:“现在朝堂上暮气沉沉,真需要你们这些年轻的人破除陈腐套。刑部给事中,关系着天下刑名清平,你要谨慎小心。”皇帝对着顾直说了些嘉奖鼓励的话,也就叫顾直退下了。 “岳父,那个贾雨村和咱们一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忽然对着我说起来好话了。我回来本来是纷纷扰扰,我还没到京城,就知道太子殿下的豪言壮语了,贾雨村最是个看风使陀的人,按理说他应该远着我们,怎么却忽然笑脸相迎了。”顾直对着贾雨村的态度很谨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贾雨村要小心对待。 林如海却是不以为意的说:“贾雨村大概是得罪了太子。为人做事最忌讳的便是急功近利,走歪门邪道。你看徐元直,不能不说他是个有本事的,宦海沉浮这些年,从地方开始每次考核都是政绩优异,办事情雷厉风行,能一步步到了内阁首辅,天下没多少人能和他比肩。但是,为了当年和甄应嘉的私人恩怨,当年徐元直为了和甄应嘉斗气,差点延误了灾情,现在徐元直想要落井下石,他越是求皇上把甄应嘉明正典刑,皇上就会月越犹豫不决。” 那不是真的白白的便宜了甄应嘉?顾直心里清楚,甄应嘉在江南甚至是全国的官场上广布党羽,这个事情拖一天,事情就会想着不确定的方向发展。顾直皱着眉头:“真是个帮倒忙的,难不成这个甄应嘉还真是死而不僵,我们岂不是白费心了!” “你还是太急躁了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实三十年也不晚,他们不行正道,总有倒霉的一天。你没听出来皇上的意思,皇上对你还是很满意的,你只要安心做事,何愁不能为你的家人洗刷冤屈呢?你可别忘了,当年的旨意是皇上下的,现在忽然翻出来这不是叫皇上脸上下不来?面子,皇上比我们更要面子!”林如海虚指了指脸,顾直立刻沉默不语了。 “皇上不肯立刻处置甄应嘉,还有更深的担心,若是皇上立刻行雷霆手段,彻底铲除甄应嘉一党,你想想,甄家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皇亲国戚,功勋世家,朝中重臣不说了,更有无数的门生故旧,牵一发动全身,一个弄不好没准就会酿出翻天大祸。”林如海慢慢的开解着顾直。 “今天的情景你看见了,这个朝堂上一个势力倒下了,就会立刻有别的势力填补上来。你认为甄应嘉倒了,谁会填补上这个空缺呢?”林如海眼光灼灼,看着墙上的字画。 徐元直得意洋洋的嘴脸和语气中的急不可耐,还有张思贤嘴角的讥讽,张思贤真的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只给自己挣得名声吗?还是背后有别的深意。徐元直行事不留情面,为人又是傲慢,肯定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徐元直在朝堂上一支独大? 就是皇上也不会看着徐元直掌握朝政!内阁是个讲究平衡的地方,尤其是皇帝,他一向是讲究帝王心术,要制衡的。 “还有就是甄应嘉知道皇上不少的隐秘之事,还有太子。太子是甄应嘉一手扶持上来的,只要皇上还没下定决心要废黜太子,甄应嘉就能苟延残喘。”林如海的眼光如同电光火石,只一闪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来京城的路上,顾直一直在想,当年自己的父亲就因为夺嫡之而身败名裂,全家人只有自己一个人逃出来。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顾直不敢回想。他心里对着争权夺利已经是深恶痛绝了。没想到自己也要走上这样的路。 晚上顾直回了自己的房里,暖暖的灯光下黛玉正在看一本书,看着妻子沉静的侧脸,顾直心里那些烦心事顿时不见了,一股暖暖的东西流遍全身。听着脚步声,黛玉抬起头正看见顾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黛玉脸上微微一热:“你个傻子,站在那里不出声干什么呢?今天你也累坏了,还是赶紧歇息吧。你和父亲说了这半天的话,我叫人早就把热水预备好了。” 说着黛玉叫人来:“大爷回来了,赶紧服侍着大爷去洗澡去。” 顾直看着黛玉半天,忽然冒出来一句:“今后怕是要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说完顾直转身去洗澡,扔下黛玉在哪里摸不到头脑?这是什么意思?顾直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难看,怎么和父亲说了一晚上的话,就变了。 黛玉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顾直那句没头脑的话是什意思。最后黛玉实在是忍不住了,几步到了里面,猛的一下掀开帘子,正看见顾直在浴桶里面优哉游哉的泡着呢,黛玉气不过抓起来手边上一个凉水瓢,一瓢凉水对着顾直兜头泼下来:“你是拿着我寻开心吧,把话给我说清楚!” 顾直抓着黛玉的手,央求着:“奶奶息怒,都是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撞客了,把魂儿丢在外面了,这会清醒过来,我给奶奶赔不是!”说着顾直一个劲的对着黛玉作揖说好话,黛玉气的扔下水瓢,气呼呼的一跺脚:“人家惦记着你,谁知你回来倒是好,先拿着我寻开心!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得?”说着黛玉的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了。 哗啦一声,顾直猛地站起来:“我知道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了,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但是又担心你——” 黛玉脸上一红,气的一跺脚啐了一声转身跑了:呸,你个不要脸的!谁要听你的话!”黛玉捂着脸跑了。顾直呆呆的站着,半晌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想着刚才黛玉满脸娇羞的样子,顾直忍不住嘿嘿一笑,忙着洗干净自己出去了。 一夜小别胜新婚,黛玉昏沉沉的躺在顾直怀里,顾直慢慢的正要沉入梦乡,忽然听着黛玉的声音:“你是预备真的帮着靖王了?父亲也知道这件事吧。你今天要和我说的便是这个事情是不是?” 激灵一下,顾直的瞌睡虫一下子跑了干净,猛地睁开眼盯着黛玉,顾直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哎,都是我没用,叫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今天晚上我和父亲深谈了,要想彻底清除掉甄应嘉那个大蛀虫,只有叫皇上下决心换掉储君!我们身为臣子,却密谋更换国家储君的事情。一旦事情败露,可就是万劫不复啊。你要是不想我去,我一定不会听你的。” 黛玉哼了一声:“我现在是顾家的媳妇,难道就看着有冤屈不能伸张,要背上一辈子逃犯的罪名不成?还有两个孩子,想必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子孙一直苟延残喘,那岂不是污了顾家的清名?我们是夫妻,便是一体了的,你的心思我清楚,因此不管今后如何,我都跟着你。家里的事情不用的担心一切有我。” 顾直没想到黛玉能如此说,他认真的盯着黛玉的眼神,想要看到她心里去,黛玉清澈的眼神叫顾直心里一热,使劲的抱着黛玉,顾直嗓子酸酸涨涨的,使劲的吸一下鼻子,顾 直笑着说:“我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真是上天待我不薄。” 皇帝很大方给了顾直几天假期,叫他等着过了年再去刑部任职,因此顾直一个清闲的假期,听着顾直回来,一些朋友都来拜访,因为到了年底,加上林家的亲友,这几天黛玉也很忙碌。 虽然太子不喜欢顾直的话,京城算是尽人皆知了,但是皇帝亲自召见,那天对顾直有不少夸奖的话,还是传出宫了。那些机灵点的人先是疑惑,后来在家辗转反侧几天,与些人决定还是到顾直这边看看情景。毕竟现在还是皇帝说了算,至于太子嘛,皇帝要把甄氏的儿子过继给宁王做孙子的事情,已经成了京城头条新闻了。 大家似乎从这个皇家内部事情上看出来点什么端倪。皇上没准是真心的不喜欢甄家了。至少皇帝不希望一个带着甄家血统的黄皇孙在自己的眼前晃荡,更不想看一个带着甄家血统的皇孙有可能继承皇位。 因此快要过年的时候,林家的门前反而是热闹起来。当初那些巴不得和林家顾直划清界限的人又殷勤的上门来。有的是送来了礼物,有的是送了请帖请他们过年喝酒。 黛玉对着那些人,也是以礼相待,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不满或者是怨愤,依旧是和那些人家派来的家人殷勤寒暄,赏赐下来丰厚的赏钱。 这天,黛玉正忙着安排年底下家宴的事情,就见着雪雁进来说:“史家的人来了,说是他们大太太听着奶奶回京城了,特别叫人送了东西来,奶奶是见还不见?看着那个样子不过是些年底下应景的东西罢了,也没什么特别贵重的。” 黛玉想起来当初顾直也在东宫混过一日子,史鼎正是管着东宫的侍卫,算起来也算是同僚,加上上次湘云的事情,年底下事情多,黛玉也没时间去打听湘云在卫家的境况如何,既然是史家太太送了东西来,黛玉想了想,对着雪雁说:“你们先安顿他们在外面花厅等着,我安排好手上的事情就见她。” 史家的两个婆子跟着雪雁的小心翼翼一路进来,见着不少的丫头媳妇手上拿着对牌,行色匆匆的来往,院子里面站着不少的媳妇和丫头,都垂着手等着听里面的呼唤呢。这两个史家的婆子越发的不敢大声了,屏息凝神的跟在雪雁后边,暗想着果然是五代列侯的世家,这个规矩真是严谨的很呢。 想着已经到了正堂的门前,一个小丫头见着是雪雁带着两个人来了,就对着里面通报一身,听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请她们进来。”于是小丫头掀起帘子,雪雁领着两个婆子进去了。 一进屋两个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她们是史家专门跟着太太们出去做客,各个亲戚家里来往传话的人,豪门大户见识了不少,可是这样清新雅致的方子,她们还是地一会见着。 屋子里也没什么金碧辉煌的陈设,当地当着一条紫檀长案子,上面只供着一个汝窑天青色净瓶,上面竟然插着一直精巧的白梅花,案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白描的仕女图,整个房子里面丝毫不富丽堂皇的装饰,连着引枕靠背都是石青色,闪着金线。 黛玉在东边的暖阁里面,坐在窗下的大炕上,见着史家的两个人跪在地上要给她磕头,黛玉笑着说:“快扶着两位姐姐起来,我们刚回京城,正赶上年底下事情多,本来是该我们先上门去拜访的。谁知竟然叫你们太太先想着了。劳动两位了,紫鹃倒茶。两位姐姐请坐。” 两个婆子谢了,在脚踏上坐下来,这个时候紫鹃带着个小丫头端着两碗茶进来,两个婆子忙着站起来,接过来笑着说:“不敢劳动姑娘,叫那个孩子端来就是了。” 黛玉看着两个婆子的神态举止,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史家专门跟着太太身边传话,做客的,黛玉先是问了史鼎太太的身体,忽然话题一转:“大年底下的叫你们跑一趟,多谢你们太太想着,当初我们家大爷在东宫的时候,承蒙你们大老爷照顾。对了我当初在外祖母家的时候,和你们家云姑娘很是要好呢。我还想着过些日子打点了礼物叫人过去看看她。今天你们来的正好,你们总是要去看姑奶奶的,我们家和卫家不怎么熟悉,我担心这样巴巴的上门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好你们娘家去看自己的姑奶奶,我就叫人打点了给云丫头的东西,你们一起带过去也省事了。到底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云丫头是成亲的人了。” 说着黛玉叫人:“来人,把给史大姑娘的东西整理出来,叫两位姐姐带回去,也省的到时候咱们费事了。往常也没今年这样忙碌,两位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们家大爷出去这些年好容易回来了,人来客往的不少,实在是腾不出手来面面俱到了。”说着黛玉对着史家表示感谢。 那两个婆子听着黛玉的话脸色一下子窘迫起来,史家哪里还想着湘云呢,过年的时候史鼎的夫人也不会想着叫人去看看湘云的,更别提接了她回家过几天。但是眼看着黛玉要预备给湘云的东西叫她们带回去。这两个人担心回去呗史鼎的夫人责骂,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奶奶是个念旧的人不忘当初的姐妹情谊,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家的事情,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这个东西还是奶奶另外选了人送过去。” 黛玉装糊涂,一挑眉头,装着惊讶的说:“这是怎么个缘故,云丫头从小没了爹娘,跟着你们老爷和太太长大的,她虽然嫁出去了,可是——莫非是卫家十分厉害,不准湘云见娘家的人不成?世上还有这样无礼的人家,等着我闲了,可要和平阳公主说一说了。” 听着黛玉的话史家两个婆子顿时脸上没了人色,赶紧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原本湘云的叔叔和婶子们抚养湘云,就担心别人说他们得了自己兄长的爵位和家产,虐待了兄长留下来的孩子。对着湘云格外客气,谁知贾母还是心疼这个侄孙女,接了来养在身边。贾母疼爱湘云,更疼爱宝玉,他们两个从小就在贾母身边,一可以说是从襁褓之间一起长了五六岁了。 史鼎觉得这不是打了史家的脸面,明着说他们兄弟对着哥哥唯一的孩子不好吗?因此等着湘云长大一点就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宝玉长大了,湘云是个女孩子在贾母身边不方便,硬是接了湘云回家。 史家和贾家生活方式不同,湘云在这边自然不如在贾母身边随便舒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湘云被叔叔婶子虐待,整天要做针线活,还不许喊累的话。史鼎夫妻两个越发觉得面上无光,可是又不能认真发作起来。因此史鼎的夫人对着这个侄女也有了怨言。只想着赶紧把她嫁出去,眼不见不心烦算了。 贾母这个时候暗示史鼎,想把湘云说给宝玉。史鼎心里有个疙瘩,想着贾母原来是早就想好了,接了湘云过去,若是当初贾母明着说了,给两个孩子定下来亲事,何至于后来叫人说自己苛待了兄长的遗孤?这个时候偏巧有人和史鼎兄弟说,贾母原本是中意自己的外孙女,但是女婿不同意,贾母才想起来湘云的。 原来自己的侄女是个备胎啊!史鼎钻了牛角尖,想着既然贾家拿着我们史家耍着玩,我也不能没骨气。于是史鼎干脆回绝了贾母,放出风声去要给湘云说亲事。 “后来的事情,奶奶怕是也知道,我们家大老爷急着要发嫁,偏生这个时候不知道那个混账嚼舌根子。说什么我们大姑娘在那边和他们家的宝玉要好的话,这不是毁了我们大姑娘的名声吗?原本说好的亲事也吹了。后来,卫家上门提亲,才算是把大姑娘顺利的嫁出去。”婆子无奈的摊摊手,黛玉没想到原来湘云的婚事后面还有这些故事呢。若是当初自己没来京城,怕是湘云还在和宝玉一起耳鬓厮磨。难怪自己来了,湘云总是有事没事的刺自己几句,原来是因为这个。 黛玉叹息一声,有王夫人在,只怕湘云是不能如愿了。“你们大姑娘在卫家如何,你们太太竟然是一点不知道吗?我前些日子恍惚的听着,你们大姑娘被他们家的太太和太太娘家的侄子媳妇欺负的厉害。好歹都是要脸面的人家,何至于此呢?”黛玉跟着史家的人摊牌,这样下去,岂不是坐实了湘云以前不检点的话,史家的名声还是要的。 那个婆子叹息一声:“谁叫大姑娘命苦呢,从小没了爹娘。叔叔婶子再好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现在还要靠着卫家帮忙呢,当初姑爷不好的时候,我们老爷说要接了姑娘回来。谁知姑娘自己不肯回来。其实家里的事情还是我们太太管着,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也不如亲生的精心打算,到底现在姑爷还在呢,也不能强硬的把大姑娘抢回来啊。” 听着婆子的话,黛玉心里无限感慨,她是个没娘的孩子,以前的种种,浮现在眼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史家的婆子走了,黛玉身边的人忍不住感慨起来湘云的命运, 紫鹃想起来当年贾母接了湘云来, 和鲅宝玉一起长大, 那个时候湘云也是金尊玉贵被贾母和贾家上下疼爱的。谁知现在竟然过的这样辛苦。 雪雁则是生气的说:“这世上还没见过这样狠心的娘, 卫家的公子还没咽气呢。怎么就这样狠心了, 当初卫家知道自己的孩子有这个病根子,还要说亲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我真是奇怪。以前史大姑娘也不是个随便人拿捏的性子。怎么成了亲反而是成了面人了!真是可恨,若是说婆婆挑剔也只能忍着罢了。那个什么婆婆娘家的侄子, 算是什么东西。即便是卫家要过继个儿子来,也要从卫家的族亲里面选一个, 和那个什么侄子有什么关系、。惹恼了, 一张状纸搞到衙门上!” 林安家的听着雪雁的话则是笑着说:“姑娘真是气性大得很呢。只是史大姑娘好没个依仗的人, 怎么敢这样呢。卫家同意这门亲事, 只怕是早就算计好了。他们家孩子有病的事情,怕是京城都知道了。心疼自己女孩子的人家断然不会把女儿嫁过去, 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好呢?岂不是害了孩子一辈子的事情。卫家也不肯向下找亲家。大概是看准了史大姑娘好没有爹娘,叔叔婶子再好,也不会和亲爹娘的一样上心。而且听着门楣相配。岂不是两全其美?若是卫家的公子没发病, 史大姑娘生个一儿半女的出来,也算是卫家有了香火,今后不管如何她也能安稳在卫家过日子了。谁知,现在她没个孩子, 丈夫也不中用了。世界上有心疼孩子的父母, 也有拿着孩子做生意的父母呢, 我虽然没见过卫家的太太,可是听着她的作为,不过是拿着孩子做生意罢了。眼看着自己亲生的儿子不仅不能奉养自己,给自己脸上争光,还要花费心思将养着。这不是拖累是什么?那个娘家的侄子,又会读书,又会奉承人,自然是存了改弦更张的意思,那个侄子肯定是看自己的表哥一家成了眼中钉,巴不得表兄没了,表嫂也不要在眼前碍眼。将来卫家上下都是他的!” 听着林安家的话,大家都忍不住叹息起来。黛玉想着以前的事情出神,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真很残酷。这一切湘云做错了什么,只是她没了父母,结果却被人忽视没被人算计,没人嫌弃。想着当初在贾母身边,虽然有贾母的疼爱呵护,但是心里并不轻松。人生在世,尤其是对女孩子,真的太残酷了。 可惜现在谁也救不了湘云,湘云是卫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除非是卫家写了休书,湘云无法离开那里。湘云的叔叔婶子也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根本没有真心的尾湘云打算,也不是真心的护着湘云,他们是不肯作为。但是疼爱湘云的贾母却是有心无力,贾母就算是心疼湘云,也没什么正当的理由接了湘云出来。更别提别人了。 “奶奶在想什么?听说那边老太太特别叫人到了卫家去,那边应该也收敛了点,不敢那样肆无忌惮的欺负史大姑娘了。这个事情也只能史大姑娘的命不好,只盼着卫家公子的病能有点起色,她也不用这样辛苦了。”紫鹃看着黛玉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忙着轻声的安慰着黛玉。 “罢了,不提那些事情吧。对了年底下的菜单出来了。靖王是一定要来的,你们可要仔细准备——”黛玉收敛心神,吩咐起来家里的事情。 等着下午眼看着天黑的时候,黛玉觉得有些累了,一个人歪在炕上想心事,外面小丫头们见着黛玉休息也不敢吵闹,都悄悄地出去了。忽然有人说话的声音,黛玉恍惚的听着什么四姑娘的话。她一翻身坐起来对着外面叫道:“是谁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 紫鹃进来低声的对着黛玉说:“贾家那边来人了。说是因为四姑娘的事情,今天那边珍大爷和珍大奶奶过来说,等着过了年就给四姑娘说人家了,谁知四姑娘听了顿时不干了。说要做姑子去,珍大奶奶劝了几句,谁知四姑娘就恼了,说了好些话,叫珍大奶奶当着那些人下不来台。他们姑嫂先吵起来,四姑娘气的狠了,当时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剪子就要剪头发!可是把老太太给吓坏了。大家忙着拉住了,不管谁说什么,四姑娘只是要出家做姑子。老太太没办法,琏二奶奶叫人过来,说老太太为了这个事情伤心呢。毕竟当初四姑娘是老太太做主抱过来养着的,现在四姑娘闹成这个样子,那边珍大爷和大奶奶肯定是心里不满,没准把责任都推到了老太太身上,到时候老太太岂不是两边为难。希望奶奶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就算是看在当年老太太对奶奶的真心疼爱的份上,过去劝劝四姑娘。毕竟奶奶也是识文断字的,说话比别人明白。”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忍不住常常叹息一声,对着紫鹃说:“你看看最近咱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到那边去看看四妹妹。是谁来了,叫了我见见。” 紫鹃忙着答应一声,一会就进来个婆子,原来是贾母身边一个管事的婆子,是个能干沉稳的。见着黛玉忙着请安,黛玉一摆手:“嬷嬷不用多礼。请坐!老太太现在身体如何,到底是为了什么,四妹妹会这样。她的性子是孤傲些,可是没有特别缘故也不会这样啊。肯定是有什么缘故。” “奶奶真是神机妙算,今天珍大爷和珍大奶奶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说起来四姑娘年纪不小了,因为那边老爷不在了,四姑娘的婚事就要珍大爷拿主意。老太太问起来珍大爷有什么打算。珍大爷说最近认识不少的世家子弟,都是很不错的,想着选一个。老太太听了,问起来,珍大爷说是世交子弟,人不错,武功也了得。老太太听了,也是高兴叫了四姑娘来。谁知——”那个婆子叹口气说:“四姑娘说他们做龌龊的事,不要把她一个清白人都带累坏了,还说了好些那边如何不好的话。” 黛玉想起来了,自从贾敬没了,贾珍就在家丁忧,听说时常是邀来不少纨绔子弟们喝酒赌钱,闹的很是不堪的样子,这个贾珍嘴里的乘龙快婿怕是那边府上的常客,也是和贾珍一起喝酒赌钱的人了。四妹妹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人呢。 “我知道了,你回去和老太太说,我得了空闲必然过去。”黛玉叫人送了那个婆子回去。 顾直回家还没进屋,就见着雪雁出来,对着顾直做个眼色,悄声的说:“大爷回来了,奶奶心里不舒服。这会正歪着呢,大爷可要小心着。”顾直问了缘由,笑着说:“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他们家四姑娘的婚事?我手头上郑有几个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要说亲事呢。”说着顾直就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黛玉在屋子里已经听见了顾直的话,看着顾直进来,站在灯下说:“你是好心,但是这个事情,我想一定不简单。你先不要露出来这个意思。等着我到那边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顾直换了衣裳,看着黛玉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感慨起来:“我都有点后悔了,早知这样不如我们依旧在外面,干什么来京城被这些事情,这些人烦恼呢。你看看,你这一回来,那边三天两头的有事情,现在更好了,还要多了几家呢。今天靖王和我提起来,王妃很喜欢咱们家晔华,想着接了晔华到身边去住几天。” 那天林如海带着一双外孙子女到宁王府上赏雪,谁知宁王妃也请了靖王妃来赏梅花。靖王妃只生了一双儿子,见着晔华粉妆玉琢,娇俏可爱,立刻喜欢的抱着不肯放手,叫人拿来无数的好东西给晔华。巴不得立刻认了晔华做干女儿放在身边教养。 “这个丫头越发性子野了,整天在家闹的我头疼的很。幸亏她是个女孩子,我叫她跟着佳儿一起读书,谁知这个孩子根本坐不住,还把先生给气坏了。尽在课堂上淘气。今天先生还和我抱怨呢。哪个丫头嘴上厉害,善于狡辩,今天就因为先生说了一句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气的在先生的茶碗里面倒墨汁呢!你还要叫她整天的到处跑,今后也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了。我看还是和靖王妃说一声,省的冲撞了王妃就不好了。”自己的孩子什么性格,黛玉很清楚。晔华是个果断泼辣的性子,受不得一点委屈,要是和靖王的两位世子在一起冲撞了人家的孩子,那不是很难收场? “女孩子还是性格泼辣些好,也不知道晔华的性子是随了谁了?竟然是这样活泼的,不过靖王还和我说呢,要和咱们定下来儿女亲家,我没应承下来,只敷衍过去了。既然你心疼孩子,也罢了。”对于靖王的提议,顾直并没放在心上,因为未来一切还很难说,靖王是心存大志的,若是有朝一日靖王登上那个位子,世子必然成为储君,即便现在看来,靖王的儿子都是不错的,但是顾直不想自己的女儿掺和进去。还是远远地离开那个地方,自由自在的好。 说着雪雁进来问:“晚饭好了,可先在要传饭了?” 黛玉顾直吃饭休息,一晚上无话。 第二天黛玉忙着收拾了,带着几个人到了贾母那边去,黛玉进去见着二门上凤姐一脸的憔悴,有些吃惊的问:“怎么了,二嫂子脸色不好可是老太太——” “不是老太太,是四姑娘。你不知道昨天回去,四姑娘就是闹着剪了头发做姑子的,身边的人一个眼错不见就要出事。我不放心,老太太伤心也没办法,只能叫我们不眨眼的看着她。这会子,四妹妹也不肯梳洗装扮,也不肯吃东西,说什么她宁愿是饿死,也要去出家做姑子去。你还是劝劝老太太吧,老太太为了这个伤心了一晚上呢。”凤姐脸色憔悴,很显然是一晚上没睡了。 黛玉忙着进去,贾母正在唉声叹气的,见着黛玉顿时哭起来:“真是养出来的这些冤家们。若是早知这样,何必要心疼他们!”说着贾母拉着黛玉哭起来。 边上邢夫人忙着劝贾母:“老太太别伤心,四姑娘大概是钻了牛角尖,现在左了性子。等着我们慢慢地劝她,他明白过来就是了。或者是四姑娘这样脑肯定是有原因呢。老太太对着孙子孙女们都是最疼爱不过的,谁要是敢挑剔这个真是没良心了。我想不如叫来姑娘身边的人,问清楚,是姑娘为什么事情生气,还是谁慢待了姑娘。”说着邢夫人别有深意的看着王夫人。 哪个意思好像是说王夫人肯定是欺负了惜春,叫惜春伤心了,王夫人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赶紧辩解:“姑娘身边服侍的人呢,叫了绣橘来!” 一会只见着绣橘进来,王夫人见着绣橘顿时眉头一竖,对着绣橘呵斥起来:“你这个小蹄子,我放心的把姑娘交给你们服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把老太太给急坏了,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说到底是谁得罪了姑娘,叫姑娘这个样子?还是谁在姑娘身边撺掇着她了?” 绣橘跪在贾母跟前,磕个头,脸上露出来决绝之色:“本来这些话不是我一个奴才能说的,既然事情成了这样,横竖都是我们奴才的不是!今天既然太太问起来,我也不能隐瞒,就算是我说了得罪了人,也顾不上什么了!我要是还瞒着不肯说就是对不起我们姑娘这些年对我的情谊。” 贾母听着绣橘话里有话,眼里闪着精光,厉声的喝问:“你只管说,你是姑娘身边的丫头,我看还有谁敢对你怎么样!” 绣橘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这个事情要入画被撵出去的时候说。”绣橘把事情来龙去脉和贾母王夫人等一五一十的说了,原来抄检大观园的时候,从入画的箱子里面搜出来好些银果子和一双男人的袜子和玉带等物,入画说这些都是她哥哥得了,交给她帮着收藏的。因为入画的哥哥在贾珍那边当差,她们的父母远在南边,只跟着叔叔婶子。他们的叔叔婶子得了这些东西肯定就花费了,不会给他们剩下一点。 因此入画的哥哥就悄悄地送进来交给妹妹,帮着保管起来,作为日后的积蓄。谁知正巧遇见了抄检大观园,被发现了。这个事情经过查实的确如此,按着王夫人和凤姐的意思,入画和她哥哥都是那边的人,而且他们私相传递却是事出有因,下不为例也就算了。谁知第二天尤氏过来,惜春却强硬的要把入画撵走,叫尤氏立刻带着入画离开。 尤氏认为惜春是小题大做,这不是显得自己挂管家不严,因此也劝惜春看在入画伺候她这些年份上算了吧。谁知惜春却是恼起来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尤氏被戳穿了心病,其恼羞成怒和惜春吵了几句带着入画走了。 “这个你们姑娘到底是小孩子脾气,怎么就扯上了这些!这都是你们的不是,知道姑娘的脾气不好,不劝着些,就看着你们姑娘和她嫂子拌嘴不成?”王夫人有些不满的瞪一眼绣橘,提起来抄检大观园的事情,现在王夫人还是脸上热辣辣的疼呢。 谁知绣橘却是根本不理会王夫人只对着贾母说:“姑娘听见那边的风言风语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个府里别人听了也还罢了,唯独是姑娘,她到底算是那边的人。现在听说珍大爷整天招引不少的世家子弟喝酒赌钱,闹得不成样子。还有好些龌龊的话,不能叫姑娘听见的,珍大爷要说给姑娘的那个世家子弟也是跟着珍大爷义气喝酒赌钱的。自从那边老爷没了,珍大爷名义上是丁忧守孝,其实私底下干了什么,实在叫人说不出口。”不用绣橘说的很详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哪个贾珍要说给惜春的世家子弟根本没他吹的那么好,大概是个和贾珍臭气相投的人,因此被选为贾珍的未来妹夫了。 听着绣橘的话,贾母叹息一声:“没想到珍哥儿竟然这样,这个四丫头真是可怜,也罢了,你回去和四丫头说,我叫了她哥哥来教训一顿,叫她不准胡闹了。”贾母嘱咐绣橘要好好地服侍惜春,就叫她走了。 王夫人无奈的说:“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到底两家子的事情,哪有管家管到了别人家的。也是四丫头的命不好,谁叫她遇上这样的哥哥呢 。或叫老爷叫了珍儿来,教训他一顿。既然这个人不好,就另外再寻个老实的女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是要听她哥哥的。” 听着王夫人事不关己,不疼不痒的话,黛玉看一眼王夫人心里暗想,原来二太太竟然这样冷酷的人。好歹四妹妹也在太太身边养了几年,可是到了节骨眼上,却不肯伸手帮一下。 贾母叹息一声,她好像是看出来黛玉的心思,无奈的说:“这都是命!只盼着三四丫头能遇上个好人家吧。” 黛玉站起来对着贾母说:“我去劝劝四妹妹。”贾母点点头:“你们到底是姐妹一场,他也愿意听你的话,你去吧。” 先不说黛玉如何安慰惜春,顾直今天无事,黛玉到了贾家,孩子都在跟着先生念书,顾直证拿着一本书,谁知还没翻几页,就见着林安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脸紧张的对着顾直说:“大爷,东宫来人了,说太子要见大爷呢!” 太子?!不是太子对自己恨之入骨,恨得恨不得咬自己几口,怎么会要见自己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听着贾政带着暗示的话, 顾直越发的糊涂了,难道是贾政在太子跟前帮着自己说话了?但是顾直烈推翻了这个想法, 贾政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是贾政在太子跟前帮着自己求情, 太子也不会给贾政这个面子。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贾大人说的是什么事情?我刚回来京城不知道这些事情。还请大人明示。”顾直决定还是和贾政保持距离,也不称呼为舅舅了,只对着贾政一口个大人叫的嗯是恭敬。 贾政却是拉着顾直,压低声音:“你太老实了, 为了甄应嘉的事情,太子和太子妃认为都是你害的甄应嘉倒霉。因此才有了前面那些事情。太子脾气直, 因此说了些过激的话, 你也不要放在心里。咱们做臣子的, 要有个宽广的心胸。我想着,你也算是我的外甥了,我对你和自己的孩子是一样。你不知道吗?皇上的意思叫二世子过继给宁王。这位二世子是太子最心爱的儿子。你岳父和宁王的关系好, 你回去说说,情你岳父说一声, 叫宁王给皇上上折子, 不要过二世子来。” 原来是这回事!顾直听着贾政轻松的语气,看着贾政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们看我多聪明,我多热心,我真是帮着你们呢, 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为什么还不对着些感恩戴德?”顾直恨不得打开贾政的脑子, 看看他的脑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难道都是浆糊吗? 本来按着规矩, 太子妃生的嫡子自然是立为皇太孙,太子剩下的儿子则是册封为郡王等爵位,谁知太子现在唯一的嫡子也没有册封皇太孙,更别说这些庶出的儿子们了。贾政说的这位二世子就是侧妃甄氏生的皇孙萧见褚。贾政竟然叫顾直和林如海说,全宁王放弃过继萧见褚。哼,不是太子真的昏聩了,就是贾政吃错了药。 顾直很想立刻扔下贾政,转身回去,但是他不能,因为这已经在东宫了,顾直知道自己若真是转身离开,太子肯定先拿着自己做文章。 贾政一路上得意洋洋,就像是一条受宠的宠物狗带着顾直想着太子的书房而,再次见到太子,顾直有些吃惊,怎么短短的几年之间太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太子的外表变化不大,但是神态举止完全不一样了。太子尽管不是个很精明强干的人,可是做了这些年的储君,从小被皇帝和天下学问大家教导出来,太子还是个很精神的人,言谈举止也能符合自己储君的身份。 谁知现在的太子,眼里露出来穷凶极恶的表情,脸颊开始松懈,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再也没了以前雄心勃勃,富有朝气的样子了。顾直垂着眼睛,按着规矩给太子请安。太子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顾直,抽搐下面颊才叫顾直起身。 没等着太子说话,谁知贾政先的跳出来对着太子喜气洋洋的说:“殿下,顾直愿意回去劝宁王放弃过继的想法。” 他现在能打贾政一顿吗?不能!顾直深深地吸口气,第一次发现贾政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殿下,臣不知道贾大人说的是什么事情,殿下也知道,臣刚来京城,好些事情都不清楚,还请殿下明示。”顾直立刻表示,贾政都是胡说八道,他答应的事情和自己没关系。 “顾直,你也在孤王的东宫一段日子,算起来你也是孤王旧属了。想当年,你高中了状元……”太子看也不看贾政一,反而是和顾直叙旧起来了,太子一竿子就到了当年顾直刚来京城赶考的时候。 顾直心里盘算着太子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绝对不只是要宁王放弃过继甄氏儿子,肯定还有别的。 果然太子和顾直忆往昔之后话题一转:“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却不知道自己惹出来多少的祸事。要不是孤王,你怕是不能平安无事的回到京。你扳倒一个甄应嘉不要紧,却是惹恼了多少的宗室和功臣?你可知道京城这些豪门府邸,在江南有多少田庄和桑田,你非要拿着清查田地,要按着田地纳税,你可知道多少人为了这个对你恨之入骨?” 顾直听着太子提起来江南的税制改革和田地清查,一点也不意外,清查出来太子在江南那些田地,皇帝直接气的把太子叫到跟前狠狠地骂一顿。至于别人,顾直心里有数,虽然那些皇亲国戚心里不舒服,但是有甄应嘉做榜样,他们也不敢怎么明着反对了。 太子拿出来这个和自己表白,他肚子里面什么算盘,顾直猜出来大半了。顾直没露出来一点惊慌之色,只拿着公事公办的嘴脸,木着脸说了国家的基本是农业,要向国家稳定,就要耕者有其田。皇帝税制改革和田地清查的政策是英明正确的。身为朝廷的官员,都要尽忠效力。自己在江南也是奉旨办事。要是有人恨自己,或者是要对自己泄愤,顾直表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一心为公,没有任何藏私。京城是法治世界,天子脚下,一切人都要为紫鹃的违法行为付出代价。 听着顾直作报告的语气,太子无奈的一摆手,转换话题。当初顾直在东宫的时候就是这副一板一眼,不肯变通的性子。现在还是没任何的改变!太子转开话题,说起来紫鹃对着甄氏所生儿子的疼爱,还说甄氏为了这个孩子吃了很多苦头,这个孩子就是甄氏的精神支柱。要是这个孩子被过继给 了宁王,甄氏肯定会崩溃的。 “孤王拿着你做自己人,宁王一向是最通情达理的,孤王知道,你的岳父林如海和宁王叔是老相识了,王叔那个人脾气古怪,别人的话未必能听。这个事情还要麻烦你的岳父去帮着说一说。若是这件事能办成了,孤王一定在父皇面前保举你。你在江南政绩不错,户部尚书眼看着年纪大了,等着他告老还乡下,这个户部尚书便是你的。”太子看着顾直还是木着一张脸,没一点表情,心里一发狠,从牙缝里面一字一句的挤出来一句:“若是孤王——一定封你做国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到房里, 黛玉已经卸了妆,坐在妆台前梳理的长发, 见着顾直回来了, 看着镜子里面的顾直笑着说:“叫我猜一猜大概是太子想叫你为了过继的事情帮着说话了,真是可笑的很, 这是皇上的意思, 底下的人怎么能改动的了呢。你这一天累了吧,我叫人拿了晚饭来。” 顾直惊讶的看着黛玉:“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啊,怎么知道是为了过继的事情呢?”没听见黛玉露出来什么风声啊。 黛玉挽了头发,叫那些服侍的小丫头们出去了,这个时候雪雁端着个食盒进来,抿嘴一笑:“倒也不是我们奶奶神机妙算, 实在我们奶奶得了先机。那天到那边去给老太太请安, 谁知被二太太叫了去, 说了半天的闲话, 意思不过是大家都改帮着那边的二老爷。现在二老爷巴结着太子呢,因为太子不高兴把甄氏生的儿子过继出去, 二老爷就要想办法,因此就把主意打到了咱们家身上。谁教老爷以前和宁王爷是一处读书, 一起长大的?奶奶不软不硬的顶回去, 谁知他们还不死心,竟然变着法的把咱们家掺和进去, 大爷可是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 顾直没想到这件事还有这样的曲折, “怎么没听见你和我说?也好叫我有个准备呢。”顾直洗了手坐下来,黛玉大概是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浅浅的香气特别的好闻,顾直忍不住拉着椅子想着黛玉那边靠了靠。 黛玉把玩着手上的绢子,无奈的说:“我想这样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轻的掺和进去,只要我一口咬死了,舅妈那边也该放弃了。谁知他们真的昏头了,也不看看时候,这会大家都避之不及呢,他们却敢逆潮流而上,真是勇气可嘉的很。”说着黛玉脸上忍不住露出来些鄙夷的神色。 对于二舅舅和舅妈,黛玉已经是无话可说了,黛玉没想到这几年二舅舅和舅妈越发的荒腔走板,想想真是可笑,以前自己还认为二舅舅是个关心晚辈的人呢。谁知竟然是这样一个钻进了功名利禄里面毫无感情的人。 顾直嗤笑一声:“你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你看那些做贪官的,他们不知道贪赃枉法早晚会被查出来,到时候身败名裂,十年寒窗就毁于一旦吗?他们当然知道,有些人在伸手捞钱之前可是仔细的研究过国家的法度,等着被人抓起来,那些人一张嘴对着法度的熟悉程度比办案的官员还要熟呢。他们知道自己办的事情不对,可是却被内心的欲望给逼上了这条路,他们的理智早就没了。你想,你哪位二舅舅这辈子大概最在乎的便是在仕途上有些作为,可惜偏生读书不能中举,走科举的路不成,好容易凭着祖上的功劳,得了皇上的恩典,补上个却,但是你想想,他那个性子和心胸本事凭着政绩想要在再进一步也是难了。你二舅一直是依附在东宫的。以前甄应嘉在,根本显不出来他什么,现在甄应嘉倒霉了,太子身边不少的臣子因为受牵连,可不是就显出来他了?滥竽充数的典故你怎么就忘了呢?” 黛玉仔细想想,忍不住笑起来:“你说的对,我这位二舅舅若是老实的守着自己的位子,还能落下个勤谨二字。要是想走终南捷径只怕是要摔下山了。你可答应了这件事了?我可是不假辞色,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回绝了。” “你放心,得罪人,是因为别人觉得你能背得罪,只怕是现在你这位二舅觉得我们是他的福星呢。等着明天太子的赏赐下来,才有好看的呢。”顾直对着黛玉一笑,简单说了在东宫的情景。 黛玉忍不住叹息着说:“你这一招嫁祸于人真是——看起来太子倒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对着侧妃甄氏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只是这样的感情,未必能有好结果。皇上这是在试探太子的态度呢,他若是求到了皇帝跟前,岂不是说明东宫和甄应嘉是一条船上的。甄应嘉在江南经营的势力,一点点的被查出来,皇上肯定是心惊的。这个时候太子出来求皇上收回成命?这不是明着说甄应嘉经营的势力都是为太子预备的。太子正在盛年,可是皇上依旧是春秋鼎盛,皇上岂不会生出来疑虑和忌惮之心?” “原来我身边就有个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我干脆请奶奶在我身边做幕僚罢了,肯定比她他们都强呢。真是上天对我不薄,若是奶奶是个男人,今后的朝堂上只怕是没有我站的地方了。位列三公算是什么,怎么也该是国家柱石不是?”顾直和黛玉戏谑起来,黛玉娇嗔的对着顾直啐了一声:“你嘴上说的都是什么没正经的?仔细着叫先生们听见了。我知道什么呢,不过是整天在家里看孩子罢了。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现在都是承蒙大爷熏陶教导的。” 言下之意是黛玉成了现在的样子,都是顾直的功劳了。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忽然收起来玩笑的神色,神色严肃的低着头,若有所思,半天也没说话,黛玉看着顾直忽然沉默起来,以为是自己开玩笑过了,忙着说:“都是我玩笑的话,你怎么了?” “不是,都是我不好。想着以前,妹妹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都是我,叫你沾染了尘世之间的算计和阴谋诡计。是我连累了你了!”顾直想起来,以前黛玉做姑娘的时候诗意的生活,真正是的纤尘不染,谁知和自己成亲之后,黛玉却每天被那些俗事给缠着不能脱身。一会是家里的琐事,还要教养孩子,外面那些人来来往,更要担心自己在官场上的争斗和算计。 顾直忽然觉得自己很有罪恶感,他把一个不沾凡尘的仙女变成个世俗妇人了。黛玉没想到顾直会这样的反应,她愣了一会,忽然笑着说:“你发什么疯病呢?我本来是个凡尘俗世的女儿,怎么就被你沾染的市侩了?这是红尘三千的凡尘俗世,又不是神仙清净之地,既然生在这个红尘之间,就要顺应变化。或者是你觉得我也变得市侩无趣了,想要爬墙,拿着这个话做借口不成?” 经历这几年的婚姻生活,黛玉慢慢的明白了。既然生而为人,肯定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烦恼,要想做到脱离凡尘俗世,就算是像妙玉那样遁入空门也是躲不开凡尘俗世的滋扰的。和顾直这几年,黛玉感受到丈夫的疼爱和呵护,对比着迎春等的遭遇,黛玉明白自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人都是要长大的,总也不能站在云端毕竟这是人世不是天上。 顾直忙着做出来害怕的样子,站起来对着黛玉连连拱手:“不敢,小的若是有二心,立刻死在奶奶跟前——” 黛玉捂住顾直的嘴嗔怪着说:“你胡说什么!” 一时饭毕,奶娘带着孩子过来,顾直在灯下带着两个孩子玩耍,黛玉看着父子三个,心里生出来无限的满足。 等着晚上安歇了,顾直伸手搂着黛玉的肩膀,深深嗅着黛玉秀发里散发的香气:“真香啊,你调制的熏香真好,叫人闻了浑身舒泰,那天奶奶也给我调制一点如何,放在身边等着累了拿出来闻一闻,正好能提神。”其实是黛玉身上的气息总能顾直焦躁的情绪缓和下来。 “真是奇了,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熏香的,更别提是调制熏香了。若是你想要什么异香,哼,薛家有个方子呢,我求了来,给你花儿,朵儿,霜,雪的炮制如何?”顾直提起来熏香,黛玉还为了当初那个冷香丸耿耿于怀呢。 顾直张着嘴无声的大笑着,他最喜欢的便是黛玉这样可爱的性子,感受到身后的人笑的浑身哆嗦,黛玉脸上一红转过身佯怒道:“你个促狭鬼!拿着我寻开心!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奶奶高抬贵手,仔细着手疼,我明天还要到东府那边赴宴呢!还请奶奶手下留情,若是我带着幌子过去岂不是损坏了奶奶贤德的名声?等着我回来了,跪搓板还是罚跪,我都领了!”顾直赶紧对着黛玉求饶,一双手抱着黛玉,趁机吃豆腐。 黛玉脸上绯红气喘吁吁的说:“你就知道欺负我,那边珍大哥哥叫你什么事情。对了四妹妹的事情,我有些担心呢。那天凤姐姐说的话,我仔细想了半天,不是老太太狠心不管她实在是没办法。摊上那样的哥哥嫂子,还真不如孤身一人来的好呢?这样的哥嫂,有还不如没有!只要珍大哥没拿着四妹妹做亲生妹妹,她只怕是好不了呢。”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心里一动:“我想这个事情未必不是珍大哥不顾念兄妹之情,你在那边也是住过几年,东府那边对四妹妹如何?珍大哥那个人别的不说了,在维护自己家人上还不至于如此冷血。这个问题多半是出在了你个珍大嫂子身上。你没察觉出什么?”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顿时愣住了。现在贾家上下都认为是贾珍糊涂,给亲妹子选个纨绔子弟,在贾家两边所有人的眼里,尤氏不过是个老实,懦弱没主见的人!她既没有凤姐的泼辣,也没邢夫人的贪婪愚钝,更没有王夫人好坏不分,也不像李纨那样孤独冷漠,尤氏就像是个背景板,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若是说席春的事情是尤氏搞鬼!黛玉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这些年尤氏的点点滴滴都在黛玉眼前一幕幕的闪现。 “是了,我现在仔细想才明白过来。那里是珍大哥不待见自己的妹子,是珍大嫂子,她好像故意叫四妹妹远着自己的哥哥,远着东府的人,远着所有的人呢!”想起来尤氏对着这些姐妹们都不怎么亲近,见着了也是面子上的事情。尤其是对着惜春,黛玉想起来好几次贾母带着她们姐妹到那边玩去,每次都是惜春不肯去。其实按理说,东府才是惜春的家呢,怎么惜春倒是不去。可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注意,都是人为惜春的脾气古怪,或者是她年纪小,耐不住,不方便过去。 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的很,姐妹们在一起玩耍,惜春的性子也不见多古怪,而且姑娘身边不少的下人服侍,怎么就不方便了。就连着宝玉在那边玩累了都能睡在秦可卿的房里,惜春是那边名正言顺的小姐,按理说就算是怠慢了别人也不能怠慢她不是。 可是惜春竟然绝不踏足那边,那个时候惜春年纪还小,能叫一个孩子这样坚决,肯定是事出有因呢。而且惜春这些不合群甚至是有些无礼的举动,贾母却装着不知道,惜春身边的奶娘嬷嬷都从不劝解。最可怕的是,好像一年贾敬过生日,王夫人和邢夫人带着大家过去,惜春竟然也没去。要知道贾敬可是惜春的亲生父亲呢,哪有做父亲的生日,女儿跑了的?但是当时谁也都没提,惜春身边的奶娘只说是姑娘身上不好,贾母也就顺便说:“既然身子不好,就留下来陪着我作伴!”好像贾家上下都在暗许了惜春这些举动。 有几次尤氏到贾母这边,黛玉想起来尤氏和别的姐妹都是有说有笑的,唯独是对着惜春不苟言笑。 还有就是,尤氏那边得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会送到这边来,但是尤氏似乎根本没给惜春送过什么东西。贾珍继承了贾敬得的爵位,东府一切都是他的,但是惜春竟然是荣国府这边供养着和迎春探春一样。固然贾母不会计较这个,但是贾珍却装糊涂不成?还是贾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妹子是那边养着的?惜春生病尤氏也根本不来看望,撑死了叫个人过来看看。 黛玉把疑惑和顾直说了:“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层,以前竟然是疏忽了!珍大嫂子真是的,怎么也算是做嫂子的人,四妹妹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父亲整天在城外念经,正是长嫂如母谁知她却是一点都不顾情面。 “凡是必有因果,我想珍大嫂子不至于是单纯的饿容不下小姑子,四妹妹出嫁不管是家给谁都是一副嫁妆罢了,我不相信她一个诰命夫人连着这点都舍不得!只怕是这后面有什么缘故呢!” 顾直心里有了打算,预备着明天到贾珍那边探下贾珍的口气。 第二天顾直也不着急着过去,只是按部就班的先给林如海请安,一家人吃饭,林如海年底下事情多,也就到衙门去了。顾直则是先看着黛玉安排家务事,接着又看了孩子上学,领着两个孩子念一会书,等着午饭之后才动身到那边去了。 到了宁国府的门前,因为贾敬没了还没一年,宁国府门前还是挂着白色的灯笼,门神和对联还没米黄色的纸张糊着。一个小厮见着顾直骑着马来了,赶紧迎上来,笑嘻嘻的打千:“是顾大爷来了,我们大爷一早上就等着大爷呢!” 顾直翻身下来,对着那个小厮说:“这些日子不见,你们老爷没了,你们大爷现在怎么了?他一定是在家守孝辛苦了,可要注意身体才好。”听着顾直的话,那个小厮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神色,忙着情顾直进去,嘴上支支吾吾的说:“还好,我们大爷托福一切还好。” 说着到了二门前的夹道,顾直见着夹道上竖着几个鹄子,应该是贾珍在家里练习骑射了。顾直忍不住笑着说:“你们大爷还真是不忘祖上军功起家的,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在家练习。” 那个小厮则是得意的说:“正是呢,我们大爷说不能丢了祖宗的传统,还特别约了一些亲友一起练习呢。等着再过一会没准就更热闹了,等一下不少人都要来一起练习。”等一下来练习射箭?顾直看着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顿时明白了这不过是贾珍的幌子罢了。等一下就是天黑了,他们那里是来射箭的,是喝酒赌钱的。 正说着贾珍亲自迎接出来,笑嘻嘻的拉着顾直的手:“恭喜,你高升回京城,我应该是到码头上亲自迎接,可惜我现在不方便,也只能罢了。等着我服满之日一定要好好地为你办一桌酒,大家热闹下。”说着贾珍殷勤的问了顾直路上是否顺利,回京之后可见了皇上不曾。 顾直一边和贾珍寒暄一边到了贾珍的书房。两个人说了一会闲话,忽然贾珍脸脸色一变,对着顾直叹息一声:“那件事想来老弟是知道了,我一向是拿着你做兄弟看,有什么事情也不瞒你。上次兵部的差事承蒙关照,我就知道你是个信得过的兄弟。这次,我又要厚着脸求你了。我虽然交游广阔,可是真正能叫我真心相托的只有贤弟一个人了。这关系着我宁国府几代人的脸面!!”说着贾珍站起来对着顾直深深一躬,一揖到底,大有顾直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样子。 看着贾珍的表现,顾直想起来昨天晚上和黛玉的议论,看样子惜春和她的哥哥嫂子真是有些故事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个等着顾直听完了贾珍的话, 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便是, 为什么当年父亲不肯纳妾了, 顾直记得小时候, 因为生自己的时候, 母亲难产,虽然是侥幸的保住了母子两个人的性命, 但是却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 后来母亲有些过意不去, 表示要给父亲纳妾,父亲则是断然拒绝了母亲的请求,说的不想家宅不安,母亲提了几次都被父亲拒绝了。后来一次顾直听着父亲说他虽然也知道子嗣单薄, 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叫顾家绝后了。但是君子要洁身自好,不能因为子嗣给自己找借口。 阿那个时候顾直年纪小,对着父亲的话根本不明白事什么意思,而且生在那样的家庭,对什么纳妾都是司空见惯了, 顾直有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些迂腐古板。 可是现在想来, 真父亲的话真是太对了, 自己不修身, 就像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总要酿成大祸。 贾珍的原配妻子竟然是被贾珍和尤氏给气死的,虽然看起来像是尤氏是续弦, 是贾珍的原配没了之后才续娶的, 其实他们早就安通款曲, 勾搭成奸了。 时候贾珍的妻子身体不好,贾珍和尤氏说等着妻子死了,就立刻娶她进门做正经的奶奶。谁知贾珍的妻子却慢慢的有个起色,看着身子好起来,尤氏那个时候家里只剩下后母带着两个年幼的妹妹,家道中落,尤氏急着想要攀附个靠山。 贾珍是个好色之徒,虽然和尤氏勾搭在一起,可是还没傻,既然妻子好好地干什么要把尤氏弄来,打算着给她几个钱打发了,叫她另外嫁人。尤氏知道自己已经失神,虽然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自己和贾珍的事情,但是自己这样的家世,没了父亲,还有个继母和两个没血缘的妹子,那个好人家会要这样的媳妇。 于是尤氏一不做二不休,想尽办法和贾珍的妻子攀上关系,时常到这边府上来,尤氏在贾珍的妻子跟前做小伏低,讨得贾珍妻子的喜欢。贾珍的妻子张氏看着尤氏可怜倒是格外的心疼她。时常的叫了尤氏过来,给她不少的东西还想着张罗个好亲事。 尤氏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和贾珍在一起鬼混,张氏的身体不好,也没精神管家里的事情,家里的下人畏惧贾珍,也不敢和张氏说。一次张氏竟然撞见了贾珍和尤氏在一起偷情,顿时气的昏过去,从此之后身体一下子垮了,只能躺在床上。 尤氏还不解恨,时常到张氏的病床前羞辱,讽刺,张氏的身体本来不好,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喂养出个饿狼来,又气又恨,一病呜呼了。贾珍却对着尤氏慢慢的腻味了也不提续娶的话,尤氏岂能善罢甘休,她依旧是做出来温柔老实的样子,说什么张氏对她亲如姐妹,比自己的亲姐姐还好,张氏临终之前把贾蓉托付给了尤氏,尤氏借口着要看孩子,时常过来。 尤氏对着贾蓉倒是很好,整天的带着孩子,那个时候贾敬看着尤氏本分老实唯一的孙子年级小,可怜,若是贾珍另外娶了,虽然门第比尤氏的好。若是姑娘个厉害的性子,肯定会苛待了贾蓉,贾敬就对着贾珍说还是娶了尤氏算了。虽然出身差一些,作为填房也还看得过眼。而且尤氏对贾蓉好,今后也能安心。 贾珍心里总觉得对不住贾蓉的生母,自己的结发妻子张氏,但是也不敢和贾敬说事情的真相,只支支吾吾的推脱。说妻子刚不在了,不忍心立刻续弦。还要等上三年再说,贾敬听着贾珍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也就不管了。尤氏却是等不得了。 一次趁着贾敬醉酒,尤氏竟然诬陷贾敬对她图谋不轨,威胁着要是贾珍不给她一个交代,就要闹出去,看到时谁丢脸,贾敬没想到自己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满心羞愧,但是尤氏吵闹威胁,正是五内俱焚。 哪个时候正赶上贾敬的夫人怀着身孕,猛地听见丈夫做出来这样的丑事,顿时急火攻心,早产了。挣扎着生下来了惜春,却大出血死了。一夕之间,没了妻子,自己竟然做出来如此猪狗不如的乱伦事情!贾敬干脆是躲到了城外道观里面不肯回家了。 贾珍无奈只能续娶尤氏,尤氏成了宁国府正经的大奶奶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尤氏对着贾蓉也还罢了,唯独是对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姑子惜春横竖不顺眼!惜春本来早产,身体就弱,谁知尤氏却总苛待惜春的奶娘,这样的大家子里最不缺的便是见风使舵,踩地捧高的人了。 贾母看不过去就开口接了惜春过来,惜春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至于为什么尤氏这样痛恨惜春这个无辜的小孩,听说是惜春的母亲在临死之前恨恨的诅咒了尤氏,尤氏心里记恨着贾敬的妻子,自己的婆婆,虽然婆婆不在了,她也要拿着惜春出气。 事情便是如此,顾直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珍,有些糊涂的问:“这个,清官难断家务事,珍大哥你这是——”你们家的那点烂事,干什么说给我听?这不是想拉着我下水吗? 贾珍无奈的说:“都是我以前做的糊涂事,当初都是我自己作孽,现在悔之晚矣。实不相瞒,我昨天晚上到荟芳园散步,猛地听见隔壁祠堂里面有些一样的声响,晚上回去做个噩梦。这些年我知道尤氏心里升起,拿着妹妹出气。我这个做哥哥的却想着跟着老太太只是没错,等着妹妹长大了,我选个好人家嫁出去,远远地离开她就是了。谁知她竟然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我是实在没办法了!”贾珍做个你明白的表情,无奈的摊摊手。 顾直立刻明白了,尤氏是拿着当初贾敬爬灰,和贾珍自己爬灰和尤二姐三姐的事情要挟贾珍呢。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珍大哥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不过是个外人的,但是珍大哥愿意把心里的烦心事和我说,就是拿着我没当成外人的,当年我来京城的时候多承蒙珍大哥照顾,就算是不为别的,我也要知恩图报不是。更别说我家师妹和四妹妹是一起长大。这些天她一直为了四妹妹的事情伤心呢。那边老太太也是愁眉不展的。珍大哥肯定不会看着老太太伤心不是。”顾直表示贾珍有什么话只管说,他不会捅出去。 贾珍感激的看着顾直,连声说:“好,真是患难见真心,你这个兄弟我交了!你不知道,现在你嫂子咬死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父母没了,长嫂如母,她要给四妹妹选人家。可是那些人家那个是好的?我上次提的那个还是里面最好的呢!真是家门不幸,我想求你帮着我出个主意,不要叫她插手了!” 那是不可能的,顾直心里冷笑,这个贾珍还真是自作自受,尤氏看起来老实,在这样的大家子里面,出身不高,才干也不突出,总是不显眼的那个。没想到尤氏却是如此心机深沉,睚眦必报的人。 这样的人就像是隐藏在枯叶中的毒蛇,会猛地跳出来冷不丁的咬你一口。 贾珍到底还算是有点良心,却发现自己被妻子死死地困住,却想着拉自己下水! “那个,我倒是想个法子,不知道珍大哥看看可行与否?”说着顾直把先叫惜春在栊翠庵暂时代发修行的话说了:“四妹妹此时一定是钻了牛角尖,就算是你现在找出个天下最好的亲事来,四妹妹也不会答应的,不如先叫她冷静下。至于大嫂子这边,只有珍大哥哥亲自去说了,不过她看着四妹妹真的遁入空门了也该罢手了。这样四妹妹也能安心,大嫂子这边也放下了。” “不愧是当年的状元郎,我怎么没想到!既然这样,就按着老弟的主意办。这个事情还要请弟妹出面帮着在老太太跟前周旋才是。这边,你们放心,我会安顿好的。”贾珍听着顾直的话,想了想,立刻同意了。 顾直见着贾珍答应了也就站起来告辞了,贾珍玩留着顾直:“既然来了,何必不吃了饭再去?!我没能亲自上门去违逆接风洗尘已经是心里过意不去了,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也要留选来。”说着贾珍做个神秘的表情,凑近了顾直低声的说:“还有不少的人呢,你如今在在京城,也该多认识些人。京城虽然不如江南那样繁华,但是也是有些好处的。他们今天带来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听说还会作诗呢,还唱的好青衣,保准你喜欢!”贾珍对着顾直暧昧的挤挤眼,顾直顿时明白了,贾珍晚上又要聚赌滥饮了,因为是在丁忧不敢叫来女乐,却找来不少的小倌儿! “多谢大哥的好意,我还要回去和家里商量明天如何说动老太太呢。大哥的盛情我改日再来领就是了。”顾直当然看不上如此下三滥的事情,找个借口走了。 贾珍看着留不住,也就罢了。亲自送了顾直到二门上,正看见薛蟠,邢大舅几个人后面跟着几个装饰华丽,妖冶轻浮的娈童进来。 其间一个人却和这些趾高气昂的纨绔子弟们截然不同,一身黑色的衣裳,行动举止看起来像是江湖上的人物。 顾直也没在意,等着出门上马,他才想起这个人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黛玉看着躺在床上的宁王妃, 忍不住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当初自己怀着身孕, 却没有母亲照顾, 是宁王妃拿着自己当成了亲生的女儿,悉心照顾。还特别派了身边的嬷嬷来照顾自己。 黛玉是个内心敏感的人, 谁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虚情假意的,她都知道, 尽管京城里面的贵妇们对着宁王妃都是拿着异样的看样看待, 有些人背地里嘲笑宁王妃是个疯子。可是黛玉知道,宁王妃不过是拿着有些疯癫的外表做来掩饰内心的痛苦罢了。 在宁王妃的内心深处, 是个忍受着痛苦煎熬,却不得不硬撑着做出来坚强的样子。好像是感觉到黛玉来了,宁王妃勉强睁开眼,对着黛玉露出个虚弱的微笑:“你个丫头哭什么,我现在好多了。我真是不走运,记得我没出门子的时候, 一次家里来了个算命的瞎子,他说我的命好着呢。现在想来那瞎子说的很准, 我跟着王爷这些年, 我们两个人也算是相敬如宾了。一辈子能有个人真心的相对,我也算是有福气的了。我就要去见我的女儿了, 这辈子我最对不住她, 她一个女孩子, 没了父母的保护可不是随着人摆布罢了。” 王妃拉着黛玉的手,眼神变得很温柔,好像在透过黛玉看另一个人。黛玉心里酸楚,听着林如海和顾直的话,宁王妃当初丢的两个孩子,一个便是当初东府的小蓉大奶奶秦可卿,一个则可能是浪迹江湖的柳湘莲。 等着宁王和王妃知道了秦可卿是自己的女儿,可惜那个时候秦可卿早就是一缕香魂飘散了。宁王妃到底是没见到自己的女儿。 黛玉忍着心酸:“王妃安心休养,肯定会好起来的。皇后娘娘召我到宫里去了,叫我特别来看看王妃,说皇上听了有人行刺的消息十分生气,已经交人捉拿那刺客了,事情总是会水落石出的。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的,皇后和太后都送了药材来,太医们说了只要好好地休养,会康复的。平阳公主说,等着过几天她还要来王妃拜年呢。” “叫太后和皇后担心了。平阳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就要出嫁了,只怕我是没法看见平阳穿着嫁衣的样子了。把那个东西拿来——”王妃叫身边的丫头拿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对玉佩。 “这个给平阳,还是当初我的嫁妆呢。我母亲说叫我留给自己的女儿,可惜是不能了,就给了平阳吧。对了这个是给你的!”说着王妃看一眼那个丫头,那个丫头会意忙着拿出个盒子,递给了黛玉,黛玉看去发现都是些精致华贵的珠宝,王妃拉着黛玉的手打断了她的推谢:“我拿着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心疼,这都是我以前慢慢的攒下来的,想着有朝一日能找回两个孩子,给她做嫁妆。谁知,到底是没等来。我看见你就觉得投缘,心里拿着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玉儿,你叫我一声娘了好?” 眼泪一滴滴的掉在了璀璨的珠宝上,黛玉哽咽着,颤抖着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宁王妃听着黛玉的话,眼里越发的温柔,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个笑容:“能听见这一声娘,我死也能瞑目了。” 黛玉握着宁王妃的手,只觉得越发的冰凉,她心里暗叫不好,忽然黛玉灵机一动,握紧了王妃的手:“娘,哥哥就来了,你要等着他啊!” 宁王妃眼里慢慢熄灭的生命之火,因为黛玉的一句话顿时闪亮起来,她握紧了黛玉的手:“我一定要等着我的儿子回来!” 整个王府都被哀伤的气氛笼罩起来,宁王一夜之间好像是老了十岁,林如海,顾直和靖王都默默地坐在边上陪着宁王,靖王看着叔叔鬓角上的白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只觉得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自己的心上,叫人喘不上来气。猛地站起来,靖王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恶狠狠地说:“要是叫我抓住了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一个刺客,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抓住了碎尸万段能怎么样,眼下还是先治好王妃的伤,才是要紧的。我担心的是,他们一击不中还要下手!”顾直担心的看着宁王。年前的京城很是热闹,宁王给宁王妃其实每年最害怕的还是过年。到了年底下,别人家都是欢欢喜喜的团员在一起过年。看着别人儿孙绕膝。宁王夫妻两个难免会想起来自己的孩子。 看着年底下空气中飘荡着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宁王对着强作欢颜的王妃说:“咱们别整天在家唉声叹气的,外面热闹的很,我们出去走走。”王妃知道王爷的心思,是不想叫自己太伤感,她也就换了衣裳跟着王爷出门了。 身份摆在那里,宁王爷肯定不能带着妻子满大街的溜达着,夫妻两个坐着一辆车子,带着几个随从就上街了。隔着窗子看着外面媳妇带着孩子买年货,小孩子闹着要各式各样的花炮,街边上摆着南北货品,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狭窄起来。 宁王妃看着一个媳妇带着两个孩子,女孩子指着摊子上的花儿要买,男孩子则是抓着母亲的裙子要花炮,王妃叹息一声再也不看街上的热闹情景,靠在车厢上不说话了。 宁王爷看了一眼外面就知道妻子为什么伤心了,他强笑欢颜的说:“我真是糊涂了,来这里做什么。对了他们说城西的娘娘庙里很灵验,我们到那边去求个娃娃来,没准王妃还能再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呢。”听着丈夫不正经的话,王妃脸上一红,啐了一声:“你想得美!我都是个老婆子了,你想要个孩子还叫别的女人给你生吧。” 王爷一声吩咐,车子向着城西的娘娘庙去了。因为年底,各个庙都有庙会,尤其是城西的娘娘庙的庙会最为热闹。因为大家都说这里求子最灵验,娘娘庙里面已经被婆婆媳妇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只要大家在王母娘娘的神像前虔诚祈祷,若是求得红的的签字,就能得到王母神像脚下一个小小的泥娃娃。这个泥娃娃和签字上的字是一样。这就表示着能求得个什么样子的孩子。 大概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王妃也到了王母神像前虔诚祈祷,没想带她真的得了个精致可爱泥娃娃。拿着这个精巧可爱的泥娃娃,王妃脸上有了笑容,里面全是女子,宁王只能站在殿门外面等着妻子出来。 王妃拿着那个娃娃对着王爷摇了摇,忽然她脸色大变,不过一切的扑上去,用身体死死地挡住了从宁王背后刺来的匕首! 原来有人趁着庙里人员拥挤,趁着王爷身边没人的机会,想要从身后偷袭宁王。 “幕后?!”宁王脸上焦躁担心不见了,他一双眼睛灼灼逼人盯着顾直:“我真是急糊涂了!你好像想到些什么?那个人是——”’ 宁王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对着顾直做个眼色,两个人一起到了书桌前,用毛笔各自在手心写着什么。 靖王咬着嘴唇,在咂摸着顾直话里的意思,林如海则是沉着脸,只盯着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色,算计着柳湘莲能不能赶来见自己的母亲最后一面。 顾直和宁王攥着拳头面对面的站着,他们同时伸出手,两个人的手心里面赫然写着一样的两个字——东宫!靖王开始有些糊涂,但是很快的他就明白了,林如海叹息一声,拿过来湿毛巾给顾直和宁王擦手:“没想到太子能昏聩疯狂到这个地步!” “必行,你是怎么想到是那边干的好事呢?”靖王好奇的盯着顾直,忍不住刨根问底。按着一般的想法,即便是皇帝把甄氏生的儿子过继给了宁王做孙子,太子还是太子,既然是太子宠爱甄氏,甄氏再生个儿子不就成了。 何必要闹出来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敢在京城光天华日之下刺杀亲王,别人不说,皇帝会怎么想?即便是宁王死了。若是皇帝依旧是决定要萧见褚过继给宁王呢? “我本来也不敢相信,只以为太子会想办法在太后和皇后跟前转圜。不过那天我偶然见着个一个人,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因此才生出来这个想法。太子大概是探听到什么,皇上过继萧见褚的心意已决不能更改,因此才想出来这个法子。若是成功了,肯定朝廷上下为之哗然,皇上暂时就顾不上过继的事情了。若是不成功呢,也齐了警告的作用,叫王爷知难而退。顺便也叫皇上明白太子的决心了。”顾直这些日子一直在心里想着那天在贾珍府上见着的黑衣人。 他悄悄地求了林如海把一些卷宗调出来,加上顾直做了刑部的给事中,虽然还没正式上班,可是印信等都拿到了,顾直有权利调看刑部的案卷。这几天顾直从案卷里面看出来个可怕的事实。一些似乎阻挡了太子和北静王的人都很巧的死于非命,而且都没破案。 那个人的身上——有杀气! “顾先生,柳公子进城了!”正在大家沉浸在这个叫人吃惊的事实中,外面丹青的呼唤叫在场的人都精神一振。柳湘莲到底是回京城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贾母听这王夫人的话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她冷冷的看眼前的儿媳妇, 自从王夫人进门做媳妇开始,这个人在眼前晃荡了几十年了, 贾母却好像是第一次见到王夫人一样。 时间的痕迹留在了王夫人脸上, 贾母记忆里面当年王夫人也是一张明媚的脸, 那个是虽然王夫人有些莽撞糊涂,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但是还算是直爽,叫人看着还不厌恶。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王夫人在贾母的心里变成了个木讷的人,整天半垂着眼皮,对谁都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每次等着贾母问起来, 王夫人总是一脸老太太说是,按着老太太说的办的样子。其实贾母知道,王夫人心里没拿着自己当成长辈。 “呵呵,真是个慈悲心肠的二太太, 这点上我实在是赶不上你啊!”贾母忽然呵呵一笑, 眼光变得凌厉起来。 王夫人心里一动,想着别是老太太偏心林丫头,林丫头老太太的外孙女不假,但是老太太也不能只拿着皮肉往不相干的人身上贴才是。王夫人忙着做出来一副我是为了大家打算的表情,苦口婆心的说:“这几天老太太亲眼看见了, 林丫头实在是可怜, 家里面一摊子事情, 外面还有不少的应酬,老太太想想姑老爷那边也是没个当家的人,姑爷如今是高升了,官场上来往的人,每天有多少的事情要从她一个人嘴里调度。赶上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她身上。姑老爷心疼自己的女儿,还能看着女儿这样操心劳累?顾家姑爷纳妾是迟早的事情,姑老爷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那个与其找个不省心,害的外甥女伤心,还不如咱们帮着物色个好的。四丫头的性子正好,这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跪在自己跟前,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表情,她淡淡的一挑眉,似笑非笑的说:“哦,还是你想的周全啊,玉儿的事情也想到了。难为你了,四丫头是在咱们府上长大的,你也是费心养她一场,现在还为了四丫头的终身大事操心。想来四丫头真该谢谢你才是呢。” 王夫人听着贾母的话,以为是贾母松动了,忙着说:“都是应该的,四丫头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怎么也不能看着她一辈子没了依靠不是。小姑娘们没经过什么委屈,遇上点事情就想不开了,这世上哪有事事顺心的。只要冷静几天,今后还要老实的嫁人过日子呢。老太太也不用太惯着孩子们——” “到底是二太太,既然是好事就叫了大家来一起商量着,琥珀,你叫了大太太和凤丫头来,还有那边珍儿两口子也来!对了把你们二老爷也叫来。”贾母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夫人,指着一边的椅子说:“你别站着了,坐下来吧。” 王夫人谢了,在椅子上坐下来,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其实这个事情都是几个婆子撺掇出来的。那天王夫人看着园子里面的账目,忍不住叹息一声,正巧边上几个婆子一贯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挑拨是非的,想着王夫人的性子肯定是嫌弃贾母说惜春在栊翠庵,要多加上几个上夜打扫的人,王夫人嫌弃花费多了,费婆子说:太太怎么好好地叹气起来了?可是因为园子里面养着那些人无事生非的?” 其实费婆子一直想着找个清闲的差事,看着园子里面看管花草的差事,清闲还有些收入,也眼红心热的,谁知早就比人家占了。一次费婆子在园子里面过看着花儿开的好像摘一朵,却被管着花草夏婆子给说了一顿,因此怀恨在心,想着现在夏婆子连着栊翠庵的花草都管起来了,光是栊翠庵里面的梅花,冬天的时候就能赚几十两银子。费婆子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因此撺掇着王夫人说:“老太太心疼四姑娘,叫了不少的人跟着姑娘在园子里面,这是应该的事情,但是那些人依仗着伺候死姑娘,园子里面没别人,都要称王称霸了,那个园子都成了他们的天下了。” 说着费婆子在王夫人耳边说了惜春身边的人如何霸占着园子里面的田地和出息,还说:“听说四姑娘是一心要念佛修行了,这岂不是就要在园子里面呆一辈子了?姑娘如何,我们做奴才的不敢说,可是这样也不是常法,一来亲戚们看着不像样,再来园子里面花费那样大,太太总要想些俭省的法子。” 费婆子的话正好说到了王夫人心里,惜春看样子是不肯嫁出去了,真的赶她出去做姑子,王夫人还要顾及别人的眼光和舆论。若是惜春老实的在栊翠庵待着,王夫人想着也不过是一碗饭罢了。但是费婆子的话正好说到了王夫人心里最深的隐忧:老太太不在了,惜春岂不是砸在了自己手上!那个园子可是留给宝玉的。 看着王夫人露出来松动的神色,费婆子趁机说把惜春给顾直做小的话,王夫人这个人,一向是看不得别人舒服,听着费婆子的话,王夫人心里暗想着,林丫头的运气太好了,虽然没了娘,老太太接过来当成心尖子养了这几年。本想着丧母长女说不上好人家,谁知她却是得了状元郎,比贾敏当初还要春风得意。那个顾直只有个老娘,远在老家,是顾直的学生,黛玉以前在娘家作威作福的,到了婆家还是唯我独尊。想着这几年黛玉因为顾直官场得意,也跟着顺风顺水,儿女双全,上有父亲庇护,有丈夫疼爱。可是看着自己的宝玉,费心心思的婚事成了笑话,自己做什么都不顺!贾家江河日下! 要说王夫人如何痛恨黛玉,存心按着她倒霉,也不是那么严重,王夫人这个人就是那种内心下意识见不得别人好,能费劲的走上十里路给人添堵,添恶心绝,绝对不会顺手说一句好话叫别人舒服的人。于是王夫人想了几天,想出来这个自认为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打发了惜春,提前扔出这个包袱累赘,惜春不会在家叫自己养一辈子,做妾不用很多嫁妆,还能得了好名声! 至于顾直和黛玉和惜春今后要怎么样,是不是能和谐相处,那就不在王夫人的考虑中了。四丫头的脾气古怪,林丫头的心眼小,王夫人下意识的等着看笑话呢。自己过的好辛苦,凭什么你们都那样轻松。 贾珍也是跟着送葬宁王妃的灵柩到城外的,这几天也是累了,刚回来忙着洗澡,换衣裳,躺在卧榻上只叫着浑身上下酸疼,叫了宠爱的姬妾捶背捶腿呢,忽然听贾母叫,还也只能起来,换了衣裳过去了。 贾母看着人齐了,对着王夫人说:我老了,也不管那些事情,到底是关系着四丫头的事情,珍儿夫妻也来了。二太太把刚才对我的话和大家说一遍,你们都听听。二太太还真是个菩萨一样的人呢!” 王夫人没听出来贾母话里的怒气,凤姐却一下子听出来贾母的怒气,忍不住悄悄地看了一眼贾琏,贾琏是个最机灵的,忙着对凤姐使眼色,等一会要是风向不对赶紧跑。 王夫人却是迟钝的很,得意洋洋的说了自己的好主意,贾珍听着脸色都变了,若是说给顾直说个二房,没准也是好事,但是惜春——顾直可是知道那些烂事的,把惜春说给顾直做二房,别说是惜春了就算是天上下来的仙女,贾珍也不敢啊。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吗!顾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是的穷小子了!把惜春说给顾直,那不是存心恶心吗! 没等着王夫人接着说下去贾珍先一脑门子的汗站起来:“这个,二太太的好意,但是四妹妹的事情,还是我这个做哥哥来操心吧。已经叫老太太跟着担心了,眼下国孝家孝,等着过了孝期再说。我一定给四妹妹说一门好亲事。” 谁知王夫人还是没明白,依旧是自顾自自的说:“林丫头也不是外人,我想着这几天她也是觉察出来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总不能和小户人家一样,只守着她一个……” “好,真是个贤惠的二太太!你是见不得别人好,你先弄坏了我的宝玉,还不满足,又要害我的玉儿!你安的什么心?我知道了,你是嫌弃着四丫头了,担心她若是一辈子不嫁人岂不是拖累了你,你想得个好名声,又嫌弃四丫头,就想出来这个狠毒的法子是不是!什么为林丫头好,既然你觉得这是为你好,叫了环儿的娘来。你们太太也辛苦得很,也该有个帮手了。环儿的娘生了一儿一女,就算是看在三丫头的份上也该抬举抬举她。从今后叫她做正经二房太太吧。”此话一出,王夫人脸色煞白,贾政则是一头雾水。 看着王夫人还要说话,贾母呵斥道:“你这会子难受了,怎么不想想林姑老爷和林丫头呢?你仗着身份张嘴,我深知林姑老爷是个知礼的人,断然不会直接拒绝,但是他心里难道不生气?你要是做娘,有女儿的人,怎么不站在林姑老爷的位子上想想,还有顾家姑爷,你一个外三门的亲戚,把手伸到外甥女家里去,说出去叫人怎么看?”贾母看了一眼贾珍,贾珍立刻明白了贾母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贾珍忙着说:“老太太息怒,都是我的不是,连累了老太太跟着操心。四妹妹是我的亲妹子,兄妹之间磕绊难免,不过我这个做哥哥总不能叫人戳脊梁骨,四妹妹是宁国府的嫡出小姐,怎么能给人做小呢?我总要给妹妹找个好亲事。” 贾政这会明白过来,对着王夫人呵斥一声:“你个愚蠢的妇人!我身家性命都要被你败坏了!” 王夫人这会明白过来,顿时哭着跪下来:“老太太,都是那些人蒙蔽了我,媳妇真是好心啊!”说着王夫人把那些婆子怎么出主意都供出来,贾母听了顿时火了,忙着叫人绑了那几婆子来。凤姐却发现尤氏的脸色特别难看,恨不得立刻跑掉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凤姐一下子明白了,没看出来一向是老实的近乎是窝囊的尤氏竟然有这个心机。 贾母处置了那些嚼舌根子,教唆主子的婆子,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王夫人闹个没脸,回去就病了。贾政没听出来贾母是气话,真的闹着要把赵姨娘升为正经二房奶奶,正在敲锣打鼓的折腾,给贾母叫去又是一顿骂才算是完事。 黛玉和顾直听了那边传来的消息,黛玉忍不住摇头叹息:“二舅妈真是越发的背晦了!”看着顾直脸色有些疲惫,黛玉忍不住问:“皇上下旨要缉拿凶手,可有什么线索了?”宁王妃不在了,宁王一个人形只影单,靖王不能总到宁王府上去,林如海也是上年纪的了人,因此只有顾直时常过去看看了。 宁王妃葬礼只好,宁王一下子倒下了!顾直连着几天在那边照顾宁王呢。柳湘莲却不知道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一百三十章 黛玉很想这个山洞躲起来, 这几天林家和顾直的门前都要被踩平了, 倒也不是顾直和林如海欠了谁的钱, 也不是他们的了什么好彩头,大家都来祝贺的。实在是皇帝把案子交给了督察员, 叫林如海和刑部一起协同查清楚贾珍的罪责,然后大理寺论罪。 贾珍被抓起来了,贾家人不少,更有不少的亲友和故旧, 因此贾珍还是有些势力的,加上皇帝听见贾珍带着一群世家子弟们滥饮聚赌, 皇帝一生气, 要查出来到底是谁跟着贾珍不长进。不仅要惩罚本人, 还要追究家长的责任。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那些子弟们的家人能不着急吗?等着到时候名单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见自己的儿子孙子在上面会怎么想? 遇事这些人先要到顾直和林如海跟前走关系了,想办法要把自己家儿子和孙子的名字抹掉。更不用说贾母那边派来的人, 贾政真是个没心眼的人, 只想着贾珍出事了,宁国府和荣国府两边同气连枝, 一损俱损。现在贾珍倒了,贾政觉得自己有必要担起来贾家组长的责任。 看在一个祖宗的份上, 怎么也要把贾珍给捞出来, 或者想办法减轻贾珍的罪责, 尤其是尤氏带着贾蓉的媳妇, 一身狼狈的到了贾母跟前哭着求贾母伸手帮助。 贾母看着尤氏这副样子,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冒犯了哪路神仙,罢了,你们现在这里,先叫琏二去打听下情形,再做处置吧。鸳鸯,你把我以前年轻时候的衣裳拿出来给珍儿媳妇和蓉儿媳妇。”宁国府被查抄了,贾珍和贾蓉被抓起来,家里的奴才们都被锁拿起来,关在了城外的狱神庙里面。尤氏和贾蓉的媳妇胡氏作为罪犯家属,本来也该被抓起来的。好在贾母这边出面说了,写了保书,保证尤氏和胡氏不会跑掉,尤氏和胡氏暂时免除了身陷囹圄的命运,暂时在这边栖身。 可是她们只出来两个人,别是带出来点银子,就是身上的首饰都被抢走了。鸳鸯忙着答应一声,按着贾母的意思,把尤氏和胡氏安顿在一个偏院里面,凤姐叫人送来些被褥帐子,拨了几个人来服侍她们,尤氏和胡氏才有个安身之处,免于睡大街。 这边贾母和贾政,贾赦和贾琏商量着如何应对,大概是宁国府的事情吧贾赦吓一跳,贾赦也不再是浑浑噩噩,一脸酒气的样子了,他皱着眉,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贾珍身上:“都是珍哥儿不成器,整天的胡闹!现在好了,竟然惹出来塌天大祸!真是个谬种。” 贾琏则是不出声,他消息灵通,出去打听一番已经是知道了贾珍的罪名,贾珍干的事情有些出格了,其实京城不少大家子里面都不是一张白纸洁白无瑕,有点风流韵事什么的,或者是子弟们喝酒,开个赌局什么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贾珍有些忘形了,和自己两个小姨子不清楚,和儿媳妇通奸,拉着世家子弟们开输赢动辄上千银子的赌局,最要命的是在守孝的期间喝酒赌钱。皇帝一向是以孝治天下的,贾珍这不是打了皇帝的脸,专门和皇帝对着干的? 更别提贾珍招来的那些人里面,有些身份可疑,听说还有些匪类!贾琏知道,贾珍这是被谁黑了,而且正好撞在了皇帝的枪口上,这下怕是凶多吉少,世袭的爵位没了不说,弄不好,真的要问罪了。自己没有金刚钻,还是看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自己小身板扛不起来这个大责任。于是贾琏听着贾赦骂人,坐在底下不出声。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处,你们也算是珍儿的叔叔,侄子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也不说教导下。罢了,事已至此埋怨有什么用处,咱们家可是有人跟着珍儿那个不长进的胡闹了?”其实贾母的意思是要如何和贾珍那边划清界限。可是贾政却会错了意思,瞪着眼要教训贾琏:“老太太说的是,琏二你和那边……” 贾琏没想到这个二叔竟然是个傻子,也难怪宝玉那个样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贾琏刚想着解释,贾赦先蹦起来,和弟弟呛呛起来,还牵扯出来贾环的事情,贾环有事没事的往那边跑,不过贾环没什么钱,也不过是到那边蹭吃喝罢了。 本来是商量着要如何应对危机,谁知又成了内讧大会,最后还是贾母喝住了,叫男人们出去打听消息,叫王熙凤特别到黛玉那边走一趟,打听下风声。这个时候贾赦才想起来,猛地一拍大腿:“真是给急坏了!怎么就忘了外甥女婿呢,他是刑部给事中,妹夫是督察员左都御史,这下可好办了!”言下之意我们家上面有人,贾珍别是说生活作风败坏,就是谋反也没事了。 贾政这会明白了点,皱着眉说:“这个事情,牵扯太多,还是打听了消息看看。对了雨村在内阁里面,可以叫他帮着打听下。” 贾母看着两个儿子,眼里都是失望,自己怎么养出这两个糊涂东西!看样子贾家真的是要走到头了。贾母赶走了儿子们留下凤姐和贾琏商量了半天。 顾直和林如海早就知道了消息,嘱咐了家里人,对着上门探听消息,说情的人都闭门谢客。但是别人可以,唯独是贾母派了凤姐来,不能直接推掉。 黛玉听着丫头通报凤姐来了,忍不住叹口气,吩咐说:“快请她进来,也不知道这几天老太太身体如何了。到底是一个祖宗,老太太心里肯定难受。” “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那边珍大爷真是胆大包天了,一个人在那边作威作福的,现在好了,自作自受罢了。只是要连累了别人。琏二奶奶来肯定是帮着说情的,可是大爷和老爷都嘱咐过,不能轻易的答应。当初那边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的,凭什么他们现在出事了,倒是要咱们费事。这个案子是皇上亲自下旨要彻查的,哪有那样随便。”雪雁愤愤的在黛玉跟前抱怨着,虽然雪雁不知道贾珍为什么对惜春不好,可是她一向看不上贾珍这个不管自己亲妹妹的哥哥。 “我这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而且我要是不见,先不说别人怎么想咱们薄情,别叫老太太想多了。”说着黛玉收拾了一下,扶着小丫头去见凤姐了。 凤姐正惴惴不安的等着黛玉出来呢,在花厅上坐着,凤姐也没心思欣赏外面娇艳的花朵,杯子里醇香的茶水,王熙凤和贾琏两个商量了一晚上,贾琏和凤姐说了,贾珍怕是要保不住了,不牵扯上这边已经是好得了,想要救贾珍出来那是白日做梦,弄不好连累着荣国府这边死的更快。 “我早就看出来了,珍大哥是咎由自取!只是老太太的话,咱们也只能走一趟了,我想着林姑父和顾妹夫也不会是傻子,他们看在亲戚情分上自然会帮着些,但是他们都不是徇私枉法的人,我最要紧的是打听下,不要牵扯到咱们身上。你说大老爷那些事情会不会被牵扯出来,咱们也好先做准备,还有当初收了甄家东西的事情——”凤姐想起来以前的种种作为,不淡定了。 贾琏听着妻子的话顿时皱起眉,要是真的查下来——他不敢想下去了! 最后贾琏咬着牙说:“为今之计只能求林妹妹了,她是个心软的人,总不能看着老太太遭罪不是。老太太叫给林妹妹的东西,咱们再加上些。我还有些东西,你拿去!”贾母拿出来几样私房,叫凤姐给黛玉送去,贾琏担心被牵扯上,也咬牙拿出自己的私房。 “很不用,林妹妹他们一家子都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老太太不过是借着东西提醒林妹妹记着以前的情分罢了。当初咱们是走对了。只要林妹妹想着以前的情分,也就好办了。”但是黛玉会记着以前的情分吗?想到这里凤姐不淡定了。 听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凤姐一抬眼正见着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个仙子一般的女子进来,一双含情目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呢。 “几天不见妹妹越发的出落得好了,我刚才恍惚的觉得是仙女下降了。老太太这几天心里不安静,一直惦记着妹妹呢……”凤姐上前拉着黛玉的手寒暄,两个坐下来,小丫头重新端上茶来。 凤姐也不转圈子直接说了来意:“……那天真是吓死人了,一下子就冒出来那些兵。那边真是凄惶得很,珍大爷被抓了,珍大嫂子和蓉儿的媳妇都不成样子了,披头散发的……老太太听了,差点就一口气上不来……” 黛玉哪里不知道凤姐的意思,她打断了凤姐的话:“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边的事情凤姐姐多少也知道些,这个案子是皇上下旨叫彻查的,就算是我父亲和他也不能一手遮天。不过皇上说了,若是诚心悔过,也可从轻发落。最要紧的还是看管好自己的子弟,不要再胡闹了。安生的读书习武,就是种地也是好的。”听着黛玉的话,凤姐稍微松口气,看样子皇上只是生气贾珍闹的出格,还没别的意思。不过还是未雨绸缪的好,回去应该和琏二商量下,看着和怎么能撇清了自己才是。万一查起来也能有个脱身的法子。忙着叫人拿出来贾母送的东西,黛玉看着一套金杯,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和宫中御用的东西不下什么。 这个东西不是常人能享用的,黛玉忙着推辞了,凤姐则是说:“这是老太太的私房,一直藏着不叫人看见呢。昨天因为给珍大嫂子她们找东西,才翻出来,叫我拿来给你。说是这个当初本来想给姑妈的,谁知当初忙乱的很就忘记了,现在找出来,这个还是当年老太太的外祖母给她的,如今给你正好。你不要推辞了。”黛玉见着剩下的东西也不过是平常的东西,想着是贾母的好意也就收下来了。 等着顾直回来,正见着紫鹃带着个小丫头证预备着收拾东西呢,见着顾直来了笑着说:“给大爷请安,大爷回来的正好。奶奶说这是那边琏二奶奶拿来的,说是老太太给的,叫大爷看了没妨碍就放起来了。” 顾直先看见些缎子什么的,也就罢了,“这是什么,好精致的盒子。”顾直看着个精致的紫檀盒子,打开的时候,顿时愣住了,这不是自己家当年的东西吗?听着母亲说这是她当年的嫁妆,是外祖母特别叫了扬州城最好的金银匠人做的,母亲有一套,皇后也有一套,后面还有那个匠人的印记呢。顾直忙着拿起来个仔细看,果然是一个小小的印记,做成荷花的样子,里面一个米粒大小的何字!顾直仔细数数,原本是一套十二个杯子,上面是一年十二个月的花朵,但是只剩下六个了。 “你怎么了?这是凤姐姐拿来的,我觉得有些贵重了,现在是多事之秋,尽管是老太太的好意,但是——”黛玉一进来就看见顾直拿着个杯子不知道想什么,还以为是贾母的东西太贵重了。 “不,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这是老太太的好意,原来她是这个意思,也罢了,我明白了!”顾直一摆手,雪雁和紫鹃看着顾直脸色,忙着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黛玉和顾直两个。 顾直把这留个杯子的来历说了,黛玉有些疑惑的说:“你上次说老太太同意到时候出来帮你办那件事了。现在老太太拿出来你家以前的东西,莫非是到时候了?”难道是贾母害怕了,想要提醒顾直,要想得到当年顾直父亲冤案的证据,就要保住贾家不成? “老太太真是老成精了,她这会拿出来这个,是提醒我,要想为我父亲洗刷冤屈,就要保住荣国府。好了你不用操心,我有自己的思量。其实贾珍出事,只是有人在御史跟前狠狠地告了贾珍一状,皇上正为了宁王的事情生气呢,就拿着贾珍做了出气筒了。其实老太太那里是想捞贾珍呢,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罢了。”顾直叹息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 难怪前些时候还传出来贾赦想要求贾母身边的鸳鸯做姨娘的话,真不知道这些年,贾母到底有多少的东西。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黛玉和顾直在灯下说了一会话,因为皇后的寿诞也要到了,黛玉也要打点寿礼,两个人商量了,第二天黛玉亲自核对一遍,见没有差错也就叫人进献到宫中。可能是从过年开始,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大家都心思浮动,京城脸人心惶惶的。皇帝为了稳定人心,特别下旨叫礼部好好地操办皇后的寿诞。 京城和外面各地督抚都进献上来丰厚的寿礼,眼看着皇后的寿诞日子近了,京城的街上时常能看见一些车队,都是进献寿礼的。 眼看着就要到了皇后寿诞,黛玉也忙着叫人找出来诰命的朝服,叫人预备车轿等,预备着进宫。正忙着,却见着林如海身边的人过来说:“老爷和大爷都在书房呢,说有要紧事情请奶奶过去。” 黛玉忙着过去,林如海和顾直各自坐在在椅子上面色凝重,黛玉还以为是贾珍的案子出事了,谁知林如海不辨悲喜的叹息一声:“是到了洗雪沉冤的时候了。今天那个贾雨村歪打正着,把剩下的六个金杯做寿礼进献给皇后了,正巧被皇上看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听着紫鹃的话, 顾直笑着对黛玉说“你看如何, 我就说了, 不用你无事忙, 香菱自然有紫鹃的姻缘在呢。这会她算是好了。父亲倒是要失落了, 好容易培养出来个得力助手, 结果又被人家拐走了!我想着该预备些东西才好,到底是主仆一场,也不能这样叫香菱走了。”顾直合掌微笑, 语气轻快。 黛玉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自从那边惜春的事情闹出来,黛玉忽然想去来香菱来了,想着香菱一个人这样下去宗也不是了局, 应该为香菱的终身大事想想了。但是香菱现在高不成低不就, 若是随便的找个家人嫁出去, 岂不是委屈了香菱的才情。但是要正经的为香菱选个婆家, 更难办。 黛玉几次和顾直商量着香菱的事情,顾直见着黛玉为难,但是也没办法。忽然听着宁王要走了香菱,顾直觉得一件事情算是完结了。谁知黛玉却是为难的说:“可是王爷和香菱的年岁差的太多了,王爷在一日,香菱安稳一日,但是你想过没有, 若是王爷不在了, 心里该怎么办?” 宁王没有子嗣, 若是宁王不在了,香菱岂不是又要孤身一人随波逐流了?顾直笑着安慰黛玉:“你现在越发的喜欢操心了,我真是太可怜了,竟然混的连着香菱也不如了。奶奶什么时候也该关心关心我,我真是担心,那一天,奶奶一个不高兴就把我赶出去。你别为了香菱操心了,你应该这样想,香菱以前吃了太多的苦,没准老天爷要补偿她呢。你要是这样不放心,不如这样,请个大夫来帮着香菱好好地调养下,或者香菱能生下一儿半女的,也就有依靠了。” 香菱以前是薛蟠的小妾,后来差点沦落风尘,这样的经历叫香菱没办法找个正常的婆家,这样的归宿只怕是香菱最好的结果了。宁王看起来是个游戏人间的,其实宁王的学识和林如海仿佛,香菱在身边服侍着,正好是相得益彰,宁王有个能说话谈心的人,红袖夜添香也是一件风雅的事情。只是香菱的身份怕是一辈子不过是个侍妾罢了。而且宁王的年纪大了,黛玉想了想顾直说的没错,只能默默点头,算是同意了顾直的安排。 紫鹃雪雁和不少的服侍丫头都听了消息,雪雁笑着说:“我就说香菱是个好的,这下也算是有了依靠了,我这就过去给香菱贺喜。听着那边消息说,其实王爷早就看好了香菱,一直不好意思说,这还是借酒盖脸,才跟着老爷说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竟然都没看出来!也罢了,现在天晚了,你们也不要去闹香菱了,明天记得提醒我,给香菱找东西。不早了休息了!”说着黛玉叫休息了,丫头们服侍着黛玉梳洗了,大家安歇不提。 第二天早上香菱过来给黛玉请安,看着香菱的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颜色,反而是露出来不舍的意思,黛玉叫香菱坐下来,香菱却是不肯,雪雁和紫鹃一起拉着香菱,硬是叫她坐下来。香菱才在椅子上斜着身子坐下来。黛玉笑着说:“我还要给你贺喜呢,你也算是有了依靠了。” “我本舍不得离开这里,我的命是奶奶给的,若不是的当初遇见奶奶,我现在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只怕尸骨无存了。都是奶奶救了我,老爷对我更是恩重如山。说句犯上的话,老爷拿着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尽心的教导我。我能有今天都是奶奶和老爷的再造之恩。我就是结草衔环也不能报答了。”香菱想起来当年被薛家卖掉,遭受的种种磨难,忍不住眼圈红了。 黛玉劝道:“提以前不高兴地事情做什么,你有现在也是你自己心存善念,刻苦好学才有的。你这样的人物是不会被埋没的。”说着黛玉叫紫鹃拿出来预备的东西,紫鹃指着:“这些料子给你做衣裳,这些首饰是奶奶给你的。这几样是我们的心意。” 香菱看着炕上堆着半炕的东西,忍不住感慨道:“我一个奴才,一样东西都禁不起,这些东西,真的要折煞我了。”黛玉却是笑着说:“刚才父亲和我说了,王爷很看重你,特别说了要等着个好日子再接了你进府里。” 没几天皇后忽然召了黛玉进宫,原来太后想着宁王的王妃没了,想着王爷一个人连个身边服侍的人都没有,叫来皇帝和皇后说要给宁王物色新王妃。谁知宁王却到了太好面前说:“都是我连累着王妃,她一辈没高兴过一天,我也没心情续弦。不过我看上了个丫头,她出身虽然不好,可是却是个才女。” 太后听了十分好奇,宁王只说是林家的婢女,因为林家家学渊源,连着使唤丫头都是博学多才的,宁王还在太后面前说了不少香菱的好处。太后很是好奇,皇后倒是看出来太后的心思,笑着说:“林家的丫头就是平阳的侍读,她就在京城,不如叫了她来问问就知道了。” 就这样黛玉就被皇后召进宫了。黛玉带着香菱进宫,太后见着香菱,也是很喜欢。太后见着黛玉身上的荷包十分精致,指着那个荷包说:“这个也是你的手艺?看着倒是精致的很。”黛玉忙着呈上荷包给太后仔细看。 “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你说你不是林家的家生子?看着你不像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你父母怎么舍得叫你做奴婢去?”皇后看着那个精致的荷包,刚才香菱呈上抄写的经文,皇后看香菱的人品不像是一般小门小户出来的。 香菱眼神一暗:“我从小被拐子拐走了,后来被人卖去,我这样的人不过是浮萍一般,随便人家摆弄罢了。最后还是遇上了我们奶奶才把我救出来。”香菱也没隐瞒,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太后听着香菱的话顿时皱起眉:“那个薛家,可是贪污了筹备军粮银子的皇商薛家?他们家的姑娘不守妇道的那个?” “正是呢,就因为当初香菱在薛家,我在外祖家正好能遇上香菱,因此我才知道香菱的为人性格是个可交的。”黛玉看着太后色神色,心里暗想宝钗的事情都传到了宫里了。 “可怜见的,既然这样,哀家也要赏赐你点什么。说着太后赏赐给香菱几匹缎子,和几件首饰,皇后自然要给赏赐,叫了身边的人:“你去偏殿那个箱子里面拿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有一对簪子拿来给香菱。” 谁知传话的内侍走了没多久,忽然皇后身边的嬷嬷脸色难看的进来:“不好了,偏殿库房遭窃了!丢了东西了!” “真是反了!竟然偷到了宫里来!什么丢了?”皇后听着嬷嬷的话顿时脸色大变,皇后的寝宫失窃,这可不是简单地盗窃官司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宝玉被牵连尽了皇宫的失窃案里面, 黛玉觉得自己耳朵好像是出问题了, 赶着问了一声:“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二哥哥不是每天在家无事,也不怎么到外面去, 怎么就被牵连到这个案子里面了?” “怕是妹妹忘记了,宝玉身上还有个内卫的差事呢。真是凑巧的很,这个事情……”贾琏叹息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王夫人和贾政眼看着宝玉这样颓丧着也不是办法,因此贾政先叫了宝玉来,狠狠地教训了宝玉一顿。黛玉知道贾政肯定是不管不问, 只一味的骂人就是了。“二叔先是责备宝玉不肯好好地念书,考中了举人就不肯再念书了, 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 差事也不好好地做。接着又说起来成亲的事情。二叔竟然责备是宝玉不成器, 不能管家, 管不住自己的媳妇,叫贾家成了别人的笑话。其实这个话,有些偏颇了,宝兄弟是个好性子的人,对着薛家的那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老爷发泄一顿, 宝玉在家也待不住了,本来他这个差事是不怎么去点卯的,宝玉是不耐烦二叔的唠叨, 因此当值去了。谁知正是这天, 正巧赶上了宫里出了事情。现在被查出来那个偷东西的小太监就是从宝玉当值的那个宫门出去的。结果……”贾琏无奈的一摊手, 对着宝玉的运气也只能是叹息了。 “也算是无妄之灾了,不过既然和宝玉没关系,最后真的审查下来,不过是怠惰,玩忽职守罢了。只是老太太和舅母肯定是担心的。现在老太太的身体如何了?”黛玉对着宝玉的运气也只能叹息一声。 “正是饿,老太太听见消息顿时昏过去了,好容易救过来。妹妹放心,太医看过了,说是上了年纪的人禁不起气恼了。幸亏是老太太的底子好,开了几副药安心的养着吧。但是老太太哪能安心下来养着呢,家里担心老太太哭坏了身体。”说着贾琏看着黛玉不说话了。 黛玉是个聪明的,立刻听出来贾琏这是求着林家和顾直帮着打听消息,救宝玉出来呢。黛玉想了想,这个事情干系很大,禁不起再有什么波折了。黛玉低着头想了想,对着贾琏说:“琏二哥的话我明白了,不过外面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一概不知道。等着爹爹回来我和他说一声。琏二哥不知道,这个案子牵扯的不小,当时我在宫里,太后可是大发雷霆,当时连着皇后都挨了训斥。皇上特别叫自己的心腹来追查这件事。只怕琏二哥不知道呢,那些人竟敢从皇后的库房里面拿东西出来。这不成了造反了吗?” 听着黛玉的话,贾琏心里一沉,看样子宝玉卷进去的案子真是不小。宫掖之内发生窃案,这不简单是窃案了,历史上多少的血雨腥风就是从一件小事上引发出来的。而且今天早上抓宝玉走的是锦衣卫,那个为首的便是皇上心腹亲信徐鹤的得力手下。那些人一个个不讲情面,对着送上来的银子根本不眨眼。想到这里贾琏开始担心别是把贾家全都卷进去。 为了贾珍的事情,贾家已经在皇帝的心里形象一落千丈了。再卷进去这样的案子——贾琏打个寒战,不敢想去了。 黛玉叫紫鹃找出来些珍贵的补品,叫贾琏带回去给贾母,贾琏想着还要去打听消息,也只能告辞走了。从林家出来,贾琏骑在马上回头看看林府,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莫非贾家百年煊赫就要毁于一旦了?覆巢之焉有完卵,我不如先找个出路。” “二爷,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打听消息呢?二老爷还在家里等着呢!”贾琏的小厮昭儿见着贾琏骑在马上只出神,低声的提醒着贾琏。贾琏啐了一声:“谁教我是个劳碌命呢?咱们到北静王那边探听下消息好了。” 谁知昭儿却说:“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 ,以前咱们家没事的时候,每天倒是人来人往的,那边二老爷可是有不少的朋友呢。不是今天出去应酬,就是有人来拜访。哪个什么贾雨村的,可是进了内阁,怎么宝二爷出事了,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见了。还要二爷出来打听消息?” 贾琏听着昭儿的话心里也有个主意,这个事情贾琏也有些没底,宝玉牵扯的案子可不是小事,大家躲来不及呢,谁还上赶着往这里面掺和。刚才黛玉的话,贾琏听出来了,皇上和太后可不是拿着这件事做单纯的盗窃案。现在京城不少的传言,说是皇上对着太子越发的看不上了,还有说皇上预备着废掉储君的。贾琏知道北静王是太子的心腹,而且自己不投北静王的眼缘,就是到了门上也未必能见到。与其吃那个闭门羹,还不如回去交贾政去找找贾雨村。 “出来这半天,想着老太太在家肯定是等急了,不如我们先回去。这个时候王爷不是在宫里参赞政务,就是忙着见人办事呢,何苦那样没眼色呢。林姑父什么时候诓过咱们,就是顾直也是个热心的人。我们先回去,二老爷和贾雨村的关系好,不如叫他亲自去和贾雨村说。”贾琏看着慢慢升高的太阳,对着小厮表示要先回家。 昭儿是个机灵的,忙着笑着说:“正是呢,不能叫老太太等急了。” 贾母这边正是乌云压顶,大家都是愁眉不展的,邢夫人和王夫人守在贾母跟前,王熙凤不短的叫人去打听消息,贾赦和贾政两个在外面和清客相公们商量着对策。连着李纨都在贾母跟前帮着侍奉汤药。 “老太太,宝玉是冤枉的,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宝玉有个什么,我也不活了!我的宝玉啊……”王夫人忍不住一腔悲伤,拿着绢子捂着脸,哭起来的。邢夫人看着贾母的脸色不好,忙着劝解说:“老太太不用着急,我想他们总也不能随便抓人。宝玉是个老实孩子,别的我不敢说,可是宝玉和那些偷东西有牵连,这个话说出去谁也不信啊。真是倒霉,也不知道是冲撞了哪路神仙,那个可恨的贼,从那那个门不走,偏要从宝玉那边过去!” 邢夫人的话叫贾母想起什么,抓着凤姐的手吩咐:“赶紧叫人到各个庙里上香许愿,只要宝玉能平安回来,我请愿出十万银子!”凤姐忙着答应下来,王夫人也要出派人许愿,布施,正闹着,忽然听着小丫头的声音响起来。 “琏二爷回来了!”贾母忙着叫:“快点叫他进来!”贾琏进来,也顾不上喝水,只把事情都说了:“姑父和妹夫都不在家,他们进宫去了,眼下的时机不好,先是那边出事了,皇上心里已经是记了贾字,珍大哥哥的事情没完,又出了宝玉的事情。我听着林妹妹说,这个案子可是闹大发了,连着皇上和太后都惊动了!”说着贾琏把黛玉的话说了,贾母听着反而是没刚才那样着急了,她沉吟了下,对着众人说:“这也是命里所招,皇上圣明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们都回去吧,我累了要歇一歇。”王夫人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贾母的脸色,也不敢说什么了。 等着王夫人回去,就见着麝月在哪里眼巴巴的等着王夫人呢,王夫人看着麝月,忽然想起来宝玉的婚事已经很难了,带着个孩子,好闹出来宝钗那样的事情,现在京城的官媒听见是给宝玉说亲事,都不敢应承下来,王夫人以前憋着一口气,想一定要再诶宝玉娶一个比宝钗出身更好,更标致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京城还不少呢,但是那些媒人听见王夫人的意思,都忙着推了,王夫人又不肯降低标准,只要找回面子。结果宝玉的婚事这么蹉跎下来了。现在宝玉吉凶未卜,却还是一个人呢。王夫人看着麝月眼睛哭红红的,忍不住叹息道:“你安心的守着,等着宝玉回来就是了。” 麝月哭着说:“二爷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那里受过那个折磨,我收拾了些日常的衣裳,想着给二爷送去。”说着麝月伤心的哭起来:“我受太太的恩典,在二爷身边服侍这些年了,现在二爷遇上了事情,我宁愿换了二爷出来,就是死了也甘心了。”王夫人看着麝月感慨着说:“好好,不枉费平日宝玉对你的心。既然如此,我放心的把宝玉交给你了。今后有赵姨娘和周姨娘的,就有麝月的,宝玉房里的事情麝月管着。我这就和老太太说了,等着他出来,就摆酒,叫你名正言顺的做的宝玉的姨娘。” 没想到还得了这个彩头,麝月愣了一下,边上的婆子们忙着对麝月笑着说:“姑娘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给太太磕头谢恩啊!”麝月如梦初醒办的,忙着给王夫人磕头:“太太抬举我,我一定不辜负太太的恩典。尽心尽力的侍奉二爷。” 王夫人叫玉钏拿出来自己年轻时候的几样首饰和衣裳给麝月,打发着麝月走了,就见着小丫头进来说:“老爷来了。”说着贾政就进来了。 贾政脸色凝重,王夫人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忙着对身边的丫头做个手势,玉钏和彩霞等带着服侍的人都出去了。 “老爷可是打听到了宝玉的事情了?刚才琏二说这个事情复杂的很——老爷是跟着谁打听的?”王夫人眼巴巴的看着丈夫。贾政眉头紧皱,张了半天嘴,无奈的长叹一声:“真是前生冤孽,生出这个畜生来!都是你们惯着宝玉,整天不务正业,现在好了不仅是光宗耀祖无望,还要带累家人。幸亏雨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说宝玉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但是要拿出来钱来运动才是。”贾政说着把贾雨村的话说了。 宝玉出事,贾政在家愁眉苦脸的,眼看着锦衣卫的人上门抓人,贾政就知道这个事情不简单。谁知等着上午散朝之后,贾雨村直接来了,贾政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见着贾雨村就好像是见着了一线希望,赶紧叫人奉茶,一脸热切的看着贾雨村。 贾雨村也没废话,直接说了来意:“……这个案子,二爷是无妄之灾,不过因为皇上震怒,锦衣卫不敢怠慢,但凡是一切牵涉到案子的人都被抓起来了,政老放心,徐鹤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过那个偷东西的内侍从当时二爷当值的宫门出去的。虽然二爷是内卫,可是也没要搜查来往人等的规矩。只要运动下,不过是问个懈怠疏忽,顶多是革去官职,剩下的就不会有牵扯了。不过运动——”贾雨村顿了一下,贾政立刻明白了:“多谢雨村,害的你也跟着操心。都是老太太过于溺爱,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上了年纪,太医说了不敢叫老太太再受刺激了,也罢了,也只能如此了。若是事成,一定重谢!” 贾雨村表示可以帮着宝玉脱身出来,但是要钱,贾政也答应了。王夫人听着丈夫的话长长的舒口气:“阿弥陀佛,既然这样要多少银子呢?那个徐鹤是皇上的心腹,求他办事要多少银子呢?”王夫人担心的看着贾政,贾琏的话王夫人还是明白的,这个事情不是谁能瞒就能瞒下来的,这个案子政治意义更大,没准还要牵扯出来更大的风波呢。 “正是因为徐鹤是皇上的心腹,他一张嘴就要三十万银子!”贾政艰难的说出来最后的几个数字,王夫人听了顿时脸色大变,忍不住叫起来:“这不是叫咱们倾家荡产么?这个徐鹤太黑了!若是这样,不如我们求求亲友们。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我就不信了凭着咱们家的还不能把宝玉救出来。” “小声些!你也知道徐鹤是皇上的心腹,咱们家认识的人虽然多,可是谁能比徐鹤更得皇上的信任!”贾政忽然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无奈的常常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 “那些银子可都是我辛苦为宝玉积攒下来的,这样下去,宝玉出来了,家里就要精穷了。”王夫人哀叹一声,仿佛是老了十岁。 顾直放下手上的卷宗,对着屋子里面的下属说:“时候不早了,今天到这里,明天再继续。”听着顾直这样说,下属们都长长的松口气,各自收拾起来。顾直收拾了东西,从衙门出来,就见着一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对着顾直招手笑呢。 “怎么是你,雷将军,恭喜,听说你升官了,我还没来得及上门道贺,怎么你倒是先来了。正好下班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好好地喝几杯,算是祝贺你升迁之喜。”这个雷鸣远原本是锦衣卫一个小小的,当初和顾直是一起上京赶考的,不过雷鸣远名次在后面,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混到了锦衣卫做个参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林如海看了顾直一眼, 低声的说:“靖王对贾雨村如何?”顾直听着岳父的话,就知道林如海的心思了, 笑着说:“岳父放心,靖王对着贾雨村不怎么喜欢,不过碍于面子还是对他敷衍着。其实靖王早就和我说过, 这个贾雨村不过第二个甄应嘉罢了, 他对自己那里是尽心辅佐,不过是奇货可居。看样子王爷还是心里清楚着呢。” 听着顾直的话林如海没吭声,半天才慢慢的说:“我们做臣子的不过是尽为人臣子之道罢了。你对着靖王要时刻记着,紧守分寸。有些话不要随便说。好了,时候不早了, 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这几天贾珍的案子也该尘埃落定了。”顾直心里一动,盯着林如海说:“难道要——”顾直做个手势, 林如海一笑:“你想多了, 贾珍不过是行为荒唐罢了, 其实皇上还没想着发作贾珍, 到底念着当年宁国公的功勋。他以前那点事情, 都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贾珍跟着靖王在兵部当差的时候,竟然还算清廉。看样子贾珍也不是冥顽不灵, 就是私德太坏了!” 想着贾珍做的那些没廉耻, 没底线的事情,什么蓄养姬妾众多, 什么豢养娈童, 还有聚众赌博, 滥饮。想到这里,林如海正色的对着顾直说:“我看贾珍又今天都是当初没有教导好。对着孩子不能一味施压责骂,佳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又生在咱们这样的家里,身边服侍的人不少,我们做长辈的事情多,很多事胡都顾不上孩子。叫孩子长于奴婢之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抽时间教导佳儿不能叫他沾染了坏习惯!” 林如海的话提醒了顾直,佳儿也算是长在绮罗丛中,他是自己第一个孩子,又是男孩子,自己现在只有佳儿一个儿子,府里面的人肯定是毒奉承着。孩子的脾气,若是被惯坏了可是难办了。顾直忙着答应着:“是,岳父提醒的是。有前车之鉴,我要是担心佳儿和晔华呢。” 黛玉斜靠在床上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着,听着一阵脚步声,黛玉知道是顾直回来了,笑着放下书本:“你一回来就和父亲在书房里面嘀咕什么呢?可是出事了?” “什么也瞒不住奶奶,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是有人看上了荣国府这块肥肉,想要咬上一口罢了……”顾直已经梳洗了,躺在床上和黛玉说了今天的事情。黛玉听了忍不住感叹起来:“当年母亲在的时候只说外祖母家和别家不同,我在那边几年,看着他们行事,也是有点太奢华靡费了,要说不想俭省的法子就要后手不接。现在又来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真的扼要衰败下来了。” “我想着老太太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肯定看出来这是别人坑他们呢。其实宝玉的事情,不过是叫他在那里面住几天,好歹看着荣国府的面子和贤德妃的面子上,宝玉横竖不会受多少委屈,等着事情查清楚了,不过是丢了官职罢了。反正宝玉是看不上那个内卫的官职,不做也好。”顾直心里另有想法,贾母是个成精的人了未必会拿出来那些银子。贾雨村只算计到贾政是个糊涂的,却不知道老太太是个厉害人呢。 “这个话你说错了,老太太对宝玉真是当成了心尖子,人总有弱点——老太太的弱点便是宝玉呢。我现在心里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若是劝老太太,她未必能听进去,闹不好惹得二舅妈想多了又是一场是非,但是我不说,心里总是过不去。”黛玉叹息一声,靠在顾直的肩膀上呆呆的出神。 顾直了解黛玉的难处,毕竟贾母疼爱,黛玉对外祖母感情很深,但是贾家的事情,真是一团乱麻。尤其是牵扯上宝玉!贾母在别的事情精明老辣,但是一遇上宝玉的事情就没了理智了。可是看着贾母拿出来自己的体己去救宝玉,真是明摆着上当呢。黛玉的心里肯定难受。但是宝玉又是那边的命根子! “人各有命,不是人力能强求的,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你要是实在心里过不去,不如这样先去看看那边的风向,到时候说不说,看情形而定吧。”顾直安慰着黛玉,给她出主意。 贾母却是没什么睡意,已经很晚了,贾母的院子里还是灯火通明呢,王夫人和贾政一脸愁容的在贾母跟前哭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爷回来了。”黛玉正带着孩子们玩耍, 就听着小丫头的声音, 一抬头正见着顾直笑嘻嘻的进来,佳儿和晔华见着顾直回来了, 都欢呼一声, 跑上前抓着顾直的衣襟, 佳儿倒是长大了, 站在顾直跟前有模有样的问安, 晔华则是撒娇的扯着顾直的袖子, 眼巴巴的问:“父亲给我带小兔子了吗?” 看着佳儿有板有眼的样子,顾直心里满意, 拉着佳儿在怀里,摸出来一包糖果, 佳儿和晔华见着糖果立刻是眉开眼笑的, 可是晔华还是不不放弃自己的小兔子,扯着顾直:“爹爹说给我带个小兔子来的,我的小兔子呢?今天晔华很听话, 没有挑食, 跟着母亲认识了不少的字。爹爹要说话算话!” 晔华的奶娘忙着过来,拉着孩子:“不能这样和大爷说话, 姑娘我们回去吧!”顾直却是捏捏女儿的脸蛋, 抱着女儿, 拉着儿子坐下来, 对着黛玉说:“晔华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有条理, 今后晔华也要请个好先生来。我那天见着她挑食, 就说了这样的话。这几天晔华挑食的毛病可改了?” 黛玉点点头:“我说呢,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听话了。今天吃饭的时候,硬是拧着眉头把以前不喜欢的蔬菜都吃了。原来是这个缘故,你父亲整天忙得很,哪里有时间给你找小兔子去?” 说着黛玉对着晔华伸手,叫女儿过来,谁知顾直却是抱着女儿,对着外面说:“你们把那个拿进来!”外面小厮答应一声,就见着几个婆子抬着个笼子进来,两个孩子一见着里面装两只雪白的长毛兔子,顿时扔下手上的东西,呼唤一声扑上去。“小兔子,真可爱!”晔华和佳儿兴奋的一个劲的抽气,忙着叫人拿了蔬菜给兔子吃。 “你们不会养这个,还有个专门伺候兔子的人呢。这个兔子不能随便吃东西,有专门的饲料吃。好了你们带着孩子出去,仔细着叫他们玩完了要洗手。”顾直眼里都是疼爱,叫孩子们带着兔子出去了。黛玉看着那个笼子虽然也是竹木做成的,可是精致的很,那里是一般的笼子,做成个宫殿的样子,仿佛是广寒宫一般。 就连着笼子里面也精致的各种给兔子的玩意,像是轮子和秋千什么的。黛玉揣度着这对兔子的来历,笑着说:“这个是宫中内制的,我想肯定是靖王给你的。他怎么想着给你这个?” “正是靖王给的,上次晔华到那边去,就喜欢王府上养着的小兔子,这是靖王的世子特别送给晔华的。靖王说他家的见云一直惦记着。这个笼子是靖王特别叫宫内匠人做出来给晔华和佳儿玩的。比可别小看了那对兔子,是宫里培养出来的新玩意,叫什么玉兔的。今天我本来不想到靖王府上去,可是听见些话,还是忍不住过去了。”顾直把雷鸣远听见贾雨村和徐鹤商量着如何栽赃给宝玉的事情说了。 “太子这是乱了阵脚,他心里清楚的很,只要这个案子被翻出来,他的储君就算是做到头了。本来就是得位不正,东宫和皇上现在龃龉越来越深,皇上对太子的容人只怕是的到了极限了。要是真的把爹爹的案子翻出来——哼,不用谁说什么,太子在皇上的心里就一落千丈!我以前只以为贾雨村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整天钻营。谁知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现在是越发的看不懂贾雨村了。你说这个人狡兔三窟,贪婪无比,在他的心里还有点敬畏”顾直一脸的郁闷,怎么哪里都有这个贾雨村。 徐鹤是谁,皇帝的心腹,竟然也被贾雨村拉下水了,太子还真是财大气粗,看样子许给了徐鹤不少的钱财,还帮着徐鹤安插人。顾直早就听说徐鹤的手越伸越长,背地里做了不少卖官鬻爵,收黑钱帮着人家平官司的事情,没想到徐鹤,皇上的心腹竟然也为了银子和东宫沆瀣一气了。 贾雨村看起来和东宫保持着距离,谁知背地里竟然成了太子的心腹,真不知道贾雨村到底长着几张面孔哪一张才是他的真面目。一般人若是想脚踩两只船,总有路出破绽不能支应的窘态,谁知贾雨村竟然是游刃有余,几乎是瞒住了所有的人,他要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太子,为什么跟着靖王献殷勤? 黛玉听了顾直的话有些担心的说:“没想到贾先生竟然是那样的人,当年他做我得先生,好些道理还是先生教给我呢。想着当时他那副慷慨激昂的样子,真是讽刺的很。但是我们就看着徐鹤这样害人不成?” 顾直看出来黛玉不忍心,有些吃醋的说:“莫非你也担心那个宝玉受委屈,被锦衣卫屈打成招是不是?”虽然顾直清楚黛玉对宝玉也就是兄妹之情,但是一想着当初贾母的打算,还有宝玉这些年的表现,肯定是心里放不下黛玉。一想着自己的妻子被人觊觎,顾直就很不爽,很吃醋! 吃惊的看着顾直,黛玉惊讶的想:“这个人是在吃醋吗?”顾直板着脸,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酸气已经开始辣眼睛了,顾直露出来个不屑的表情,对着黛玉露出来白森森的牙齿,嘴角露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想按着宝玉的性子,根本不用徐鹤他们费事,只要吓唬下宝玉,他什么都认了。要是宝玉能熬过一道刑法,我就敬佩他是条汉子!” “你这个人,在这里幸灾乐祸,都想得是什么?我是什么人,你这样看我!”黛玉脸上先是惊讶,接着变了颜色,眼看着黛玉生气了,顾直才清醒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是失态了。顾直忙着抓着黛玉,就像是一只犯错的小狗在求主人宽恕,眼巴巴的说:“我刚才是气糊涂了,还求奶奶该太贵手宽恕了我!刚才我大概是在街上撞了什么,刚才被什么附体了。” 说着顾直抓着黛玉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下去,嘴里念着:“叫你胡说八道,叫你惹奶奶生气!”黛玉看着顾直抱着自己耍赖的样子,哭笑不得,狠狠地推开顾直坐在那里叹息一声:“你这个魔王,专门来怄我呢。” “我想,这个事情还是要和那边通个气,不过别人还罢了,应该和那边老太太商量下!”顾直笑嘻嘻的从地上站起来,坐在黛玉身边,整个人都要靠在黛玉的肩膀上。 黛玉来的时候证看见贾母在看着丫头们预备东西,见着黛玉来了,贾母笑着说:“玉儿来了,我身边越发的寂寞了,就想着有谁过来和我说话,可惜你们都成家了,哪里有时间呢。还是我的玉儿孝顺,不枉费我当年疼你。”黛玉看这那些东西,都是些精致的摆设和一些文玩什么的,就知道是贾母给宝玉预备的。 肯定是贾母嫌弃以前宝玉的房子风水不好,特别嘱咐叫重新粉刷糊裱了连着里面的东西也都换了新的。看着一个精致的石头盆景,黛玉笑着说:“难道是二哥哥要回来了,那可是好事情,不知道有了什么准确消息没有?” “就快了,他们的人说了叫咱们安心的等着呢。”贾母笑着和滴啊与说起来宝玉的事情,她忽然想起什么直直的看着黛玉,贾母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鸳鸯说:“我也厌烦了,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吧。咱们出去走走,园子里面的花儿都开了,我这些日子没心情岂不是白辜负了那些花儿。”见着贾母要带着黛玉出去,早有小丫头去告诉邢夫人和王夫人还有凤姐。 邢夫人正为了贾母拿出来公中的银子赎宝玉出来生气呢,听着黛玉来了,贾母要带着黛玉去园子里面,邢夫人心里郁闷想着这个园子也是二房撺掇着老太太修建的,横竖都是他们的事情,何尝有我们大房的事情呢。邢夫人于是说身上不好,不来了,只叫人送去些新鲜的果子,只说是叫黛玉安心的陪着老太太玩,等着晚饭的时候自己再过去。 王夫人一颗心都在盼着宝玉回来上,贾母叫重新收拾了新房子给宝玉住着,王夫人自然是亲自盯着,生怕是哪里不好叫宝玉受委屈了。这几天王夫人也累了,听着黛玉来了,王夫人想着还是拿钱把宝玉赎出来了,顾直和林姑老爷也伸一把手,现在没事了倒是来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心里就不高兴起来,对着来通报的丫头说还有事情走不开,也不来了。倒是李纨和凤姐过来了,贾母见着只有凤姐和李纨,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是脸上依旧是没什么不悦之色,笑着对黛玉说:“她们都是有事情的人,哪里像我是个闲人。咱们不管她们,叫他们在园子里面摆酒,咱们可要好好地玩一玩。”凤姐笑嘻嘻的看着黛玉说:“这个园子,妹妹喜欢那个地方,咱们就在那里摆酒。” 黛玉心思不在酒宴上,她笑着说:”这不成了专门为我摆酒?我可禁不起,其实老太太心情好,我们陪着老太太转转就是了。对了我得了些精巧的玩意,想着四妹妹在栊翠庵呢,不如咱们到栊翠庵看四妹妹去。” 听着黛玉如此说,贾母对着李纨说:“虽然林丫头想省事,可是这不是待客的道理,我看着缀锦阁就很好,你去预备些茶果,我们先去看四丫头,等着就下来。凤丫头你跟着我们上去。”李纨忙着答应一声,带着人到缀锦阁下面布置了。看着身边没了外人,黛玉和凤姐一边一个搀扶着贾母,顺着山上的石阶拾级而上,黛玉只说是听见些风声,叫贾母仔细着事情生变。 贾母是个精透了的人,立刻是听出来危险气息,贾母站住脚,看看已经在半山腰,那些丫头婆子都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前边那些花儿开的真好,我们过去歇一歇,鸳鸯,你叫他们不用紧跟着,远远地站在下面就是了。”贾母面色严肃,早就没了游玩的轻松。 祖孙三个人坐一颗花树下面,黛玉把事情说了:“……这消息也没确切,我想着无风不起浪,那个徐鹤的名声也不是很好。二哥哥的事情我不知道是谁牵线的,那个人可是靠得住?”看着贾母的脸色越发的凝重,黛玉也不敢一下子说的很严重。 贾母看向凤姐,凤姐忙着说:“是贾雨村,不是以前还给妹妹做过先生的。那个人可是了不得,如今进了内阁了。听说在皇上跟前越发的受器重。这个事情,都是那边二老爷交代的,本来琏二打听着——”凤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着头不说话了。贾琏打听的消息是只要宝玉忍耐几天没准就出来了,谁知王夫人和贾母心疼的要死要活的,巴不得立刻拿银子把宝玉赎出来。 “我一个女孩子,也不拘什么功课,不故事跟着贾先生念了几天书,那个时候他身无分文,淹留在扬州,不过是父亲看着他有些才华,找借口请他留下来。后来我来了京城,贾先生再也不见了。我父亲,老太太是知道的,一向是喜欢安静的。帮人家不是叫人报答的,因此后来的事情也不知道了。”黛玉看着贾母的脸色,漫不经心的说“我恍惚的记着,好像——当年薛家大哥哥的事情还是……” “还是贾雨村帮着了结呢。不过这个人有些太狠了。”王熙凤想起来贾雨村为了几把扇子弄得人家家破人亡的事情,也实录出来鄙夷之色。 贾母沉默一会,脸色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但是凤姐和黛玉都知道贾母心里可是惊涛骇浪。因为贾母的手抓着绢子,几乎要把绢子给攥碎了。 “你们还年轻呢,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偏生你们二老爷是个实心眼子,一心一意的对着别人好。岂不知道有些小人,专门是坑害别人的,面子上笑嘻嘻的,好像一下子就能猜中你的心思,你想什么没等着你说出来,他先帮着你办了。就样的人你怎么能不喜欢呢?罢了,外面的事情叫他们自己闹去。我们去看看四丫头。”贾母站起来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带着凤姐和黛玉依旧去栊翠庵看惜春了。 看了惜春,贾母依旧是带着凤姐和黛玉在园子里面转转,用了茶果黛玉也就告辞了。只是黛玉回家的时候贾母给黛玉一些小玩意:“这都是找出来当年宝玉爷爷的东西,都是些书房里面的玩物,我不偏心,有宝玉的也有你们的。”贾母把一个摆件给了凤姐,一个盒子给了黛玉。 顾直早就眼巴巴的等着黛玉呢,见着黛玉回来,顾直忙着上来:“怎么样” 晃一下手上的盒子,黛玉笑着说:“我可是赚了,老太太正翻东西呢,就顺说给了我这些玩意。” 看着黛玉手上的东西,顾直长长的舒口气:“早点休息,我叫他们预备好了热水,快些吃了饭,你好洗澡,明天还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呢。” 第二天是皇后的寿诞,自然有命妇朝贺,皇后接受了,命妇们的朝贺,赐宴不提,等着下午散了,皇帝却被平阳缠着过来看那些新鲜的寿礼。谁知到了皇后的寝宫,却发现气氛不对。皇帝一皱眉问道:“今天是皇后的好日子,你们谁惹了皇后生气了?” “奴婢们就是十个胆子也不敢啊。今天早上娘娘的心情还好着呢,谁知等着开戏的时候,娘娘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会子正歪着呢,奴婢问了,皇后娘娘只怏怏的不肯说。看起来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伤心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大概是顾夫人献上来的寿礼叫娘娘不高兴了。”皇后身边的嬷嬷也是无奈。 “顾夫人?那个顾夫人?她送了什么东西,惹得皇后不高兴了?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外面的人不知道皇后的喜好,你们还不知道?若是有犯忌讳的你们先收了,怎么还惹得皇后不高兴了!”听着皇后因为底下送的寿礼不高兴,皇帝立刻板着脸教训皇后身边的奴婢。 “怎么会,顾夫人就是以前我身边的伴读,林如海家的女儿啊。她一向知道母后的喜好,这回送了什么,竟然惹得母后不高兴了?”平阳立刻等着嬷嬷,仿佛在说你在说谎。 “是一套金杯,竟然丢的那套很像呢!”嬷嬷无奈的低着头,指着案子上摆着的一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六个金杯。“顾夫人说这是荣国府老太太请她代为进献给娘娘的,因为荣国府的贾宝玉牵扯上了官司,荣国府老太太不好进来给皇后娘娘贺寿,但是老太太惦记着皇后娘娘,特别叫她来代为进献寿礼。” “哎呀,竟然和丢的那几个一样啊!不对,上面的花样不一样!”平阳上前拿起来一个仔细的端详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皇帝的书房, 顾直站在下面等着皇帝批示奏折, 今天御书房的气氛有点奇怪, 看着身边的徐元直,还是板着脸一副不高兴地样子,放在案上的自鸣钟还是不紧不慢的转着, 顾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但是感觉就是这么奇怪,顾直的心里毛毛的,有种大事要发生的感觉。 “很好, 必行办事越发的稳妥起来。”皇帝抬起头看看站在下面的顾直, 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身边的内侍说:“怎么不给顾必行搬一把椅子?”皇帝跟前没自己坐的份儿啊, 顾直听着皇帝的话, 心里一动,却没办法从皇帝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在皇帝跟前也就是内阁成员和几位大学士有资格能坐下来,顾直可是没有那个殊荣的,本来皇帝批示了刑部递上去秋决犯人的名单,顾直拿去, 就可以告退了,谁知皇帝却忽然叫人给自己搬椅子。难道是还有什么事情?顾直在脑子里面飞快的转个圈,没有什么事情啊, 皇上这是要说什么呢? 正想着就见着小太监搬着个椅子来, 忙着谢了, 皇帝好像是看出来顾直心里的疑惑, 笑着一摆手:“你只管安心的坐着, 朕一向是宽厚待下,唯才是举,能为朝廷忠心办事的不管年资,出身都要重用,你是状元出身,在地方上办事得利,到了京城也是任劳任怨。现在也没听见什么诉讼不平,判案官员腐败的事情了。你这样一心为朝廷办事的,朕自然要重用,那些辜负圣恩的——”皇帝眼神忽然变得冷冽起来,扫视下在场的众人,徐元直依旧是坐在那里稳稳当当,仿佛是已经睡着了。但是徐鹤却是脸色明显的一变,内阁剩下的几位,也是各有神色。但是这些变化只是一瞬间,很快的大家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一阵脚步声响起,就见着帘子一掀,先进来个小太监,他身后跟着个穿着便装的人进来,那个人看起来三十上下,低着头,青衣小帽看不清长相。这个时候贾雨村忽然不易察觉的抖了下袖子,顾直看向徐鹤,刚才还是挺胸叠肚,一身傲气的徐鹤,脸色变得蜡黄。 “徐鹤,那件案子你查的可有眉目了?是什么结果?”皇帝眼光扫过去,徐鹤忙着站起来,可能是站起来的太着急了,沉重的紫檀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和地面上的金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已经是算是在御前失仪了,徐元直灰白的眉毛拧起来,不满的哼一声。顾直心里好笑,这位徐阁老不知道是真糊涂呢,还是拿着宰相气度呢。不过这位老先生是圣人弟子,一向是看不上徐鹤这样靠着私人关系爬上来的,尤其是徐鹤这个武夫。 “回皇上的话,那个案子,臣已经查清了,这是案情的详细情况,请皇上过目。这个案子是贾宝玉因为赌钱输了,勾结着宫内的内侍偷窃罢了。这个贾宝玉是荣国府的子弟,因为宁国府贾珍引诱着子弟们聚赌,这个贾宝玉输了不少的钱,又不敢和父母说明,他被追债不过,才铤而走险。贾宝玉已经招认了还有跟着贾宝玉内外勾结的朱震也招认了,他们还算是没彻底昏聩,只拿了一些不怎么起眼的东西。里面人犯的口供画押都在。不过臣有个不情之请,那个贾宝玉是一时糊涂,还请皇上念在荣国公当年的功劳份上宽恕了贾宝玉。”按着法度,偷窃宫中东西是要被流放三千的,徐鹤一副老好人的嘴脸,在皇帝跟前为贾宝玉讨情了。 顾直现在已经明白了,以前种下的种子生个发芽,终于要长成参天大树了,只是这个徐鹤还在这里不知死活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个贾宝玉是不是当初含玉而诞的,听说荣国府的老太太很是疼爱这个孙子。他的文章,朕还看过呢,很有些离尘出世的味道。怎么他这样的人也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了?怎么朕看大理寺都察院刑部联名送上来的折子,贾珍聚赌的名单里面没有贾宝玉呢?”皇帝斜眼看了下徐鹤,不紧不慢的摆弄着一个精致的白玉镇纸。 听着皇帝的问话,徐鹤脸色一僵,额头上开始细细的渗出来汗珠。就在徐鹤支支吾吾的时候,顾直悄悄斜眼看着贾雨村的表情。以前和贾雨村没多少的交集,就算是见面也多是公务上的事情,顾直年轻资历浅,贾雨村平步青云,仕途顺畅,就算是一起上早朝,顾直和贾雨村也离着老远呢。 这是顾直第一次在皇帝跟前这样仔细的观察这位官场上的新贵。雷鸣远那些话的浮现在顾直的脑海里,这个贾雨村是太子和徐鹤联络人,眼看着皇帝对着徐鹤发难,徐鹤这个人色厉内荏,有酒胆没饭量,等一下若是徐鹤当着众人把什么都招认出来,不知道贾雨村是个什么反应。 “这个,这个,大概是贾珍顾忌着都是贾家子孙,不想牵扯自家人罢了。其实赌钱那样的事情的,也没有谁天天都一个地方赌钱的。或者是哪个贾宝玉运气不好,一上场就输了,他胆子小,也不敢再玩了,后来逼着还钱,就只能出此下策了。”徐鹤再也没了倨傲的态度,口齿越来越不清楚了。 “既然贾珍顾念着一家的情怎么还要对着贾宝玉追债?你也说了他胆子小,怎么又敢勾结宫中的内侍偷窃皇后寝宫的东西呢?”皇帝步步紧逼,好整以暇的看着徐鹤被逼进了角落里面。“这个,是臣疏忽了。这就回去再仔细审问清楚。”徐鹤一下子跪在地上,表示是自己工作不仔细。 “错了,既然是贾宝玉偷的金杯,那么失窃的金杯可寻回来了?叫你查的失窃金杯的来历你查清楚了?”皇帝根本不看跪在地上的徐鹤,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发问。 “那个金杯已经被融掉了,至于来历,那是民间的东西已经不能考证了——”徐鹤的话没完,贾雨村忽然站起来,对着皇帝朗声道:“请皇上问徐鹤欺君之罪!”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盯着贾雨村。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颠覆了顾直几十年的认识,原来人心竟然能险恶如此,人性可以如此叫人害怕。贾雨村站出来告发了徐鹤,说徐鹤亲自到自己的府上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说荣国府也是百年公侯府邸,算起来肯定是家底丰厚,不如趁着贾宝玉的事情狠狠地敲上一笔。贾雨村和贾家算是有点关系,就叫贾雨村到贾家去说,要三十万银子,就能立刻把贾宝玉放出来。 “皇上,臣这些日子神思恍惚,内心不安。贾家的老太太心疼孙儿,已经是乱了方寸,不管不顾的筹集了三十万银子送到了徐鹤手上。谁知徐鹤竟然翻脸不认账,不仅收了人家的钱还要致人家于死地,我当初也是被胁迫的!徐鹤说那些金杯是关系一件大案的物证,说弄不好连着我也要被牵连进去。臣实在是害怕,就按着徐鹤的话,做了伪证,其实那个东西是甄应嘉的旧物。当初贾政藏匿了甄家的财务,后来害怕全都交出来,臣见着那些金杯精致可爱,就叫户部折价,用银子买下来。”说着贾雨村拿出来个收据,早有太监拿过去放在皇帝眼前。 皇帝看果然是户部的画押,上面写着某年某月,甄应嘉抄没家产作价若干银子,现银收讫。底下是户部堂官和贾雨村的画押。 徐鹤吃惊的看着贾雨村,就像是看着个鬼一样,他直愣愣的盯着贾雨村,半晌好像是明白过来,顿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声:“啊———,你这个小人,皇上我是被陷害的!是贾雨村先来找我,说贾家愿意出三十万银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个晚上, 顾直和黛玉各自想心事,黛玉感慨着原来老太太是这样深藏不露的人, 冷眼看着外祖家,那些男子竟然没一个能赶得上老太太的。全家上下多少人都只想着安富尊贵,每一个能筹谋的。长此以往, 等着老太太不在了, 不知道外祖家能维持多久。 顾直则是想的更多,贾雨村若是放在乱世肯定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自己和贾雨村也算有过些交情的, 贾雨村给人第一面的感觉, 这个人是个低调, 能干的能人, 治理地方有一套,对着军事上的事情也清楚地很。贾雨村别的不说能在辽东整顿地方,这个一般人绝对没那个能力。只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顾直越发的对着贾雨村越发的忌惮起来。 雷鸣远是个老实人, 不会凭空编出来那些话,贾雨村当初好徐鹤两个商量着要讹诈贾家的银子, 不过是贾雨村看准了贾母把宝玉当成命根子一样疼爱, 舍不得自己的孙子受委屈, 更有贾雨村看准了贾政是个没注意,好拿捏的人。但是, 贾雨村是一早就想好了拿着宝玉的事情挖坑呢, 还是他后来听见些什么风声, 才将计就计改了主意呢?贾雨村手脚不干净的风声顾直一直断断续续的听说过。不过自从贾雨村进了内阁这样的风声就没逐渐的没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林如海说过,像是贾雨村那样的人,不会因为自己身份地位的变化就改掉贪财的性子。而且嘉贾雨村现在出手很大方,前一年春闱,京城不少得到举子来应考,贾雨村可是没少在一些出身贫寒,但是很有潜力的举子身上下功夫呢,随便的就是个京城三进的宅院,靠着贾雨村的那点俸禄银子哦根本不可能随便打得送人。 就算是贾雨村在辽东发财了,他也不敢这样没边没眼的花钱不是。看样最贾雨村能压制着自己贪财的性子,做个清官,他背后肯定有更大的目的。 还有贾雨村这一来算是吧东宫给彻底得罪了,连着靖王都没敢肯定皇帝是彻底厌恶了太子,怎么贾雨村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和东宫作对呢?可别说贾雨村是个耿直之人,是个铮臣,这个话顾直相信贾雨村听了都会发笑的,八面玲珑深藏不露才是贾雨村的本尊呢。 顾直翻个身,决定明天去靖王那边探听下风声。别是贾雨村要转投到靖王身边了。要说那样也还罢了,只要小心提防着就是了。若是贾雨村别有想法,可是要麻烦了。 黛玉感觉到顾直辗转反侧,闭着眼问:“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你是的安心审问徐鹤的事情吗?既然皇上都发话了,你就一查到底就是了。我想着皇上肯定不会叫你单独审理徐鹤,必然会派了身边的亲信内侍旁听呢。那些有涉及宫闱隐私的事情,你就装着没听见就是了。要说徐鹤说的狠了,你先和徐鹤说清楚,要说胡乱说话,皇上岂能叫他还活在世上?”黛玉以为顾直在担心徐鹤的案子不少审理,更牵涉着宫闱隐私,拿不准主意。 顾直还没想到这个,被黛玉提醒了,忙着说:“多谢你提醒,我想皇上肯定自有安排的,我也不是个傻子,不该听的事情绝对不听。我想那个徐鹤也不会伤心病狂刀如此地步。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说着顾直和黛玉安歇不提。 到了贾母请客的日子,一早上林如海叫了顾直和黛玉过去:“我上了年纪的人不喜欢那些热闹了,你们就过去和老太太说,我还有公事脱不开身,这个是给那边的东西,算是给宝玉压惊。希望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那个孩子能懂事些。你母亲在的时候一直为了宝玉担心,我个做姑父的也只能帮他这些了。”说着林如海拿出来一些书籍,叫顾直交给宝玉。 黛玉看去原来是些林如海自己编纂的东西,顾直笑着说:“没想到他们刻出来了,这些是父亲多年的心血,就应该流传后世。等着我闲了,可要静下心来认真的拜读呢。真是功名利禄耽误人不浅,我现在竟然安心看书都不能了。”想着要面对的事情,顾直的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林如海也不理会顾直,只看着黛玉说:“你怎么也在老太太身边长了几年,很该回去看看。以前那些不高兴地事情都过去了,也不要放在心上,圣人讲忠恕,你是个明白孩子,不用我来说了。”黛玉听着父亲的话有些不对,想要再问什么,林如海却是一摆手叫他们走了:“时候不早了,今天是老太太请客。你们做晚辈的不要失礼了。” 等着顾直和黛玉到了荣国府,早有人迎接着,到二门上贾琏和凤姐笑嘻嘻的出来。顾直对着贾琏说:“我们先给老太太请安,父亲不能来了,特别叫我拿个东西给宝玉,算是为他压惊吧。” 凤姐则是亲热的拉着黛玉先进去,贾琏在后面也不知道和顾直嘀咕着说什么,到了贾母这边,黛玉进去就见着宝玉还在贾母身边坐着呢。见着黛玉进来,宝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黛玉成亲几年依旧是风姿绰约,反而是比以前做姑娘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潇洒,宝玉心里一阵酸楚,忽然想起来自己回家发现麝月跟着煎熬的不成样子,那天应急自己回来,麝月也是精心装扮一番,谁知绫罗绸缎也遮不住疲惫担忧,金钗宝石也不能掩饰岁月痕迹。 看样子还是自己德行浅薄,不能作养脂粉,连身边的侍婢都这副潦倒衰败样子,何况自己的妻子呢。看着黛玉容光焕发,顾盼生辉的样子,宝玉想起来以前在这边的时候,林妹妹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现在却是天壤之别! 正在宝玉出神的时候,就听着贾母的声音:“宝玉过来!”王夫人见着自己的儿子还在发呆忙着捅了下宝玉,宝玉才醒过神来,赶紧到了贾母跟前,贾母亲手把林如海给的基本是放在宝玉的手上:“你天生便是个呆根子,都是你老子逼着你读书,逼着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现在如何——哼!还是你姑父明白,你不是个能在外面混的人,安心的在家念书吧。这都是你姑父这些年研究出来的学问,你要向着你姑父学知道吗?” 宝玉看着手上几本书,赶紧答应一声,贾母脸上露出来欣慰之色,又拉着顾直过来说:“我对你和玉儿是一样的,宝玉这个孩子不懂事,但是心地不坏,你就看在我老婆子的面子上,今后能帮着宝玉一下就帮着他吧。”顾直听着贾母的语气不对,忙着答应下来:“老太太知道,我出身贫寒,就是因为岳父的悉心教导我才有了今天!我家玉儿说当初都是外祖母悉心照顾,才有她的今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老太太就放心吧。” 贾母听着顾直的话,沉默一下,深深地看一眼顾直的眼睛,叹口气说“有你的话我就放心了。好了琏二带着他们出去,宝玉现在也是大人了,你还是跟着她们在外面吧。”宝玉本来不想离开,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贾母,谁知贾母一点也不理会宝玉,只叫贾琏带着顾直和宝玉到外面去。 “你也长大了,还一辈子跟着我不成?我老了,总有闭眼的一天!”贾母好像很不耐烦的一摆手,宝玉也只能出去了。 看着宝玉走了,贾母还是有些不放心对着鸳鸯说:“你悄悄地到叫人到外面看着,要说宝玉的老子教训他就立刻来回我!”听着贾母还是放不下宝玉,黛玉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不养儿不知道你做父母的难,老太太就是太娇惯宝玉了。二哥哥本来是哥儿呆根子,加上老太太无限的溺爱,才养成这个性子。想着贾母这些日子老了很多,看起来也没以前精气神足了,黛玉不由得担心起来,若是真的有一天外祖母不在了,宝玉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这边贾母带着大家看戏喝酒,宝玉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王夫人心里舒服多了,邢夫人因为贾母拿出来全家上下的银子去救宝玉,心里不舒服,现在虽然那些银子回来了,可是心里的疙瘩还是结下来了。但是碍着规矩面子也只能强颜欢笑,一步很热络,只一门心思的看戏喝酒。 凤姐好像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依旧在贾母身边说笑,让着黛玉和她说话,李纨则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坐在那里做背景。黛玉忽然见着麝月带着贾桂过来,贾母看着贾桂笑着对黛玉说:“这个孩子还是你救下来呢,现在长得越发像宝玉了。好好地一个孩子,谁知被耽误成现在的样子。桂儿过来,给你姑姑磕头。” 黛玉忙着拉住了贾桂,雪雁拿出来些见面礼,不过是金锁和一些尺头缎子,贾桂看着黛玉,有些怯生生的,黛玉拉着贾桂说了些话,见着这个孩子生的腼腆也就叫奶娘带着他下去了。一转眼看着麝月已经开了脸,做妇人装扮,黛玉就知道麝月成了宝玉的姨娘了,“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在宝哥哥身边,老太太和太太看人很准,你今后一心一意的跟着宝哥哥过日子吧。”说着黛玉叫雪雁拿出见面礼给麝月。 麝月磕头谢了,笑着说:“都是老太太和太□□典,服侍二爷是我的本分。”贾母看着麝月对黛玉说:“当初我不看好这个丫头,闷嘴葫芦一样,生的单弱可怜见的。谁知最后竟然是她在宝玉身边。以前娶回来那个东西,害的宝玉身边不成样子,现在好了。你现在不是丫头了,也坐下来吧。”听着贾母的话,立刻有小丫头摆个椅子在李纨的下首,麝月不敢坐,最后还是凤姐按着她坐下来了。 看了一会戏,贾母对这黛玉说:“我累了,林丫头跟着我进去坐一会。我知道你想着四丫头呢,我们说一会话,你就去找是丫头个说话去!” 等着进了里面,贾母歪在一张榻上,拉着黛玉的手,眼圈忽然红了:“我的日子不多了,只不放心宝玉一个!我这辈子生了三个孩子,最疼的是你母亲,谁知她却比我早走了。如今我见着你有家有业,儿女双全,姑爷对你很是疼爱,我也就放心了,等着到了那边见着你 母亲也能安心了。我四个孙女,娘娘在宫里不说了,好坏都是她自己了。二丫头多亏;asrfgik你帮衬着吗,三丫头怕是不能见了。四丫头不说也罢,我知道你是个善心的人,不会眼看着四丫头被欺负。就是宝玉——你二舅和舅母一对糊涂东西,我日夜担心要是我不在了,宝玉岂不要被自己的老子娘给害了。我不求叫宝玉能怎么样,只求你看在你母亲的份上,要是到时候宝玉有个难处,你伸手拉他一下!不要叫他冻着饿着罢了。也不枉费我疼你一场。” 外祖母真是在托孤不成?黛玉慌忙说:“老太太何必说这样凄凉的话,宝哥哥经历了这些肯定会懂事的。按着二哥哥的聪明还愁将来不能立业吗?老太□□心的休养身体,还要看着桂儿长大成人呢。”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大到一个国家,一个家族,小到一个人,都是有命数的。只怕这个家的命数也要到了,他们以前有怨报怨,有恩报恩,今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贾母闭着眼好像是很累的样子,靠在那边仿佛是睡着了。 “你去四丫头那边坐坐吧。可怜四丫头,尤氏这个黑了心肝的,我担心是她不肯罢手。今后你要多照顾些四丫头。”贾母摆摆手:“你放心吧,我一时半刻的还死不了呢。” 黛玉也只能出去了,听着外面丝竹之声,黛玉对着紫鹃和雪雁说:“我去看看四姑娘,你和那边太太们说一声就是了。”说着黛玉想着栊翠庵去了,园子里面越发的冷清起来,有些地方都已经被开垦出来变成田地了,想着当年这个园子的景致,黛玉忍不住感伤起来。雪雁扶着黛玉也是感慨起来:“奶奶是为了老太太身体担心?我看着老太太的身体还算是硬朗着呢。怎么不见那边的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呢。珍大爷的事情咱们家也算是费了不少的力气。若是换上别的官员看着珍大爷被皇上厌恶了,指不定还要怎么落井下石呢。哪里还想着要仔细查清楚?没有把别人的事情往珍大爷身上按就是好的了。也就是咱们大爷,不肯放纵了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有些不干珍大爷的事情都查清楚了。要是咱们大爷稍微偷懒一下,没准珍大爷连着命都保不住。谁知听着奶奶来了,珍大奶奶竟然没事人一样,面也不肯见。真是——” 雪雁和黛玉抱怨起来尤氏的冷漠,要知道贾珍算是被打翻在地,没有翻身的机会了,那些审问案子的官员都是见风使舵的老手了,巴不得一下子把贾珍踩死,有些甚至想着把别人的罪责都要推到贾珍身上。因为宁国府被抄家了,尤氏都要靠着这边生活,哪有钱给贾珍走动关系?贾珍也只能挨着罢了。也就是顾直,要底下人查清事实,不要随便判案。谁知顾直的秉公办事不仅没得了尤氏一声感谢,今天黛玉和顾直过来,尤氏竟然是躲着称病不见了。 “好了,你也不想想,珍大嫂子现在哪有心情出来?今天是老太太为了宝玉的事情摆酒庆贺呢。你叫珍大嫂子见了是什么心情。大爷秉公断案,那是做官的本分?怎么还要别人感谢起来?我竟然不知道现在好好做自己的事情都成了稀奇事了。倒是玩忽职守,见风使舵才是正事呢。等着见了四姑娘,你可要仔细着别胡说了。”说着主仆两个已经到了栊翠庵的门前。 谁知栊翠庵的大门开着,里面穿着一些嘈杂的声音?黛玉和雪雁交换个惊讶眼神,这是老太太特别叫给惜春修行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里面吵闹起来?等着黛玉进去就听着尤氏的声音:“姑娘也该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你哥哥现在被流放关外,眼看着天气要冷了,却连着一身冬衣都没有。这个府上一个个都是势利眼,见着你哥哥坏事了,谁还理会咱们,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求姑娘了!” 就听着惜春的丫头彩屏的声音“大奶奶的话可是差了,是都知道当初老太太给了大奶奶两千银子,怎么现在还要找姑娘要钱了?我们姑娘哪有的钱呢。算起来我们姑娘从小在这边,一应花费都是这边府上出的。姑娘一个月就二两银子的月钱,怎么当初大奶奶春风得意的时候不想着姑娘短了什么,这会倒是要找姑娘要钱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说话。我还是你的主子,好不好的把你卖了,都是你们这些奴才不省事,整天的挑唆这姑娘……”尤氏忽然对着彩屏发难,黛玉进去就见着惜春坐在蒲团上,半闭着眼睛正在诵经,尤氏和彩屏在哪里拌嘴。 “珍大嫂子也在,我来看看四妹妹!彩屏,你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怎么这样没规矩。大奶奶来看姑娘,是做嫂子的一片心,你连着一杯茶都没有?”黛玉故意支走了彩屏,尤氏想着黛玉把刚才的话都听见了,也不好再待着,尴尬的哼了几声,就走了。 前脚尤氏走了,黛玉就对着彩屏说:“你们姑娘素来不管这个,你们就该拿出来体统和威势来,珍大嫂子怎么现在越发的糊涂起来?老太太的话叫你们姑娘在这里修行,以后她还来骚扰就回来老太太去。”这个时候惜春诵经完毕站起来对着对着黛玉笑着说:“原来是林姐姐,我算着你也该来了。我一向不理会那些那些事情,她现在是已经是丧心病狂了,我一个出家人呢远着她就是了。” 黛玉听着惜春的话,不由得摇摇头,看样子惜春还是打定主意要出家了,黛玉无奈的叹息一声:“你还是这样想呢,老太太为了你的事情可是操心呢。你刚才的话错了,就算是你真的遁入空门,可是毕竟是亲戚关系割舍不断。我总觉得珍大嫂子有些古怪,你在这个地方也不是长久之法,我想着你到底还要想个出路来。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现在珍大哥哥到了关外,那边虽然辛苦,可是到底逼京城好些。要说他能痛改前非,好好地效力,没准还能回来呢。家里就剩下你们兄妹两个,你有个归宿,珍大哥哥也能安心了。”黛玉刚才还想着惜春能在栊翠庵安稳的修行也算是好事。 谁知尤氏那个样子,现在是要钱,万一哪天贾母真的不在了,谁能护着惜春呢?靠着王夫人和邢夫人?王夫人连着宝玉都能保护周全,邢夫人更别提了,凤姐和贾琏,听着顾直说,贾琏几次在顾直跟前露出来想要离开京城放外任的意思,那个时候谁能护着惜春呢? 惜春叹息一声,不言语了,这个时候彩屏端茶进来,气愤的对着黛玉说:“奶奶不知道呢?姑娘好容易在这里过上几天安静日子,琏二奶奶对我们姑娘也是照顾,这里的东西都不缺。谁知那边出事了,珍大奶奶过来,三天两头的生事要给姑娘难堪。我们姑娘不理她,她却是越发的上来了。现在是碍着老太太在不敢怎么样,万一哪一天老太太不在了,我们姑娘可危险了。她是我们姑娘名正言顺的嫂子,大爷又不在,等着那个时候她真的把姑娘发卖了也没人能拦着她了!还求奶奶看在以前和我们姑娘的情分上帮我们姑娘一把。” 说着彩屏把尤氏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都说了,惜春在栊翠庵清修,尤氏却时常来这里哭诉,还时常的对着惜春哭穷,说这边府里的人欺负她云云,惜春也不想理会尤氏,尤氏就抓了把把柄,到处的说惜春如何冷漠,如何狠毒,不顾念着一母同胞的情分云云。惜春心里难受的,却只能忍着。 后来尤氏放出话来,说贾珍不在京城,她就能做主,要发嫁妹子。可想而知的,贾珍已经获罪,宁国府都被抄家了,哪里还有正经的人上门提亲呢。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甚至是人贩子都打听着惜春长得好,来和尤氏商量。 现在尤氏就等着贾母咽气了,好拿着惜春出气! 因此尤氏每每来生事挑衅,惜春都忍气吞声不肯惊动贾母,生怕把贾母气出来好歹。 原来是这样,宁国府现在败落了,尤氏连着一点体面也不能保留,人性最额度的东西一下子就喷发出来。以前尤氏一直拿着惜春当成了眼中钉,好在惜春在这边贾母养着,尤氏还是体面的宁国府管家奶奶,总要担心被人说做嫂子的不能容下小姑子。因此尤氏也就是对惜春冷淡漠视罢了。现在贾珍成了罪臣,被发配到了辽东,尤氏哪里还讲什么体面,可能是尤氏心里更恨惜春了,想着法子要叫惜春难受。 黛玉宽慰了惜春一会,惜春却是很平静的对着黛玉说:“这都是我的罪孽,我早就有斩断尘缘的心,可惜现在不能如愿罢了。我只等着能无牵无挂走的那一天了。若是她还来生事,我就是一刀子死了也不能叫她如愿。”说着惜春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锋利剪刀,黛玉可是吓了一跳,惜春对着黛玉露出个惨笑:“我身上一直揣着这个呢!” 惜春还不肯放下出家的念头,黛玉拉着惜春的手劝道:“你真是个呆子,出家不是那么容易的。随便谁都能剪了头发就算是姑子了?没有出家人的度牒,等着你嫂子一张状纸到了官府,你还是要回家,你现在的样子那个寺院敢收你?你不要着急,也不要钻牛角尖,我且帮着你想个法子才好。” 说着贾母那边的人来了,说贾母叫黛玉呢,惜春把黛玉送到山门口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黛玉走了。 从贾母那边回来,顾直见着黛玉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老太太的身体不好了?人生老病死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太太今天的意思好像是宝玉托付给我们的意思。可惜宝玉这个糊涂的,还在哪里参禅悟道呢。不过这样也好,没心没肺的也能好过些。” 黛玉把惜春和尤氏的事情说了,顾直听着黛玉的话皱起眉头:“这个尤氏真是疯了,听说尤二姐和三姐都被抓了,后来被发卖掉了。她们的娘也死了!当初尤氏姐妹被发卖的时候尤氏无动于衷,现在他又对着四姑娘下手了。你今 “奶奶,时候不早了。这是今天平阳公主叫人送来的茶叶,说是她茶山上新出来的茶呢,叫乃纳尝尝看。”就在顾直和黛玉为难的时候,紫鹃端着两杯茶进来。 黛玉心里一动对着顾直说:“我有主意了,平阳的婆婆是个虔诚信佛的人,平日就在城外的家庙修行呢,不如叫四妹妹到那边去。” “好,这个主意好!尤氏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和公主要人不是。实在不行了,我想办法给四姑娘弄一张度牒就是了。她就是真正的出家人了,尤氏就是打官司也赢不了的。”顾直眼前一亮,赞成了黛玉的想法 谁知没等着黛玉去告诉惜春这个好消息,贾家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惜春忽然不见了,贾家的人派出去找了几天都不见影子,尤氏忽然疯了一样,要和贾母这边大拐带人口的官司。 贾母担心惜春又急又气,一下子病倒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黛玉大吃一惊, 自己把惜春和尤氏的事情和林如海说了,林如海也是赞成黛玉的想法:“真是娶妻不贤, 贾珍当时要续弦,就该选一个老实忠厚的, 谁知却拿着如此心性狠毒的女人做了续室内。真是——成了今天的样子也是他自己不好!那个四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看着四姑娘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没得被逼迫的紧了,会走极端呢。玉儿和平阳公主商量下,她现在也只能如此了。能在佛门下安稳一生也是她的造化了。”” 顾直和黛玉听着林如海的话忙着答应了。等着黛玉和顾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顾直对着黛玉忍不住吐槽起来:“岳父的话说也有些不尽然呢,都说是娶妻不贤祸及儿孙,可是别忘了还有句话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个贾珍能看上端庄正直,有德行的女子吗?还不是觉得尤氏这样没底线的更合胃口?” “你个没脸的这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不成?别人家的事情咱们管不着,小心着父亲听见你的话, 拔模叫过去教训一顿才好呢。”说着黛玉叫任预备着到平阳公主的府上去拜访。 结果那边消息刚确定下来, 平阳公主的婆婆知道了惜春的事情也说:“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既然她一心向佛, 我身边正少了个一起听经文的伴儿呢, 请了这位姑娘来。一应的供奉不用动用别的, 我来出。”黛玉听着这个话, 暗想着这是拿着惜春当成了师傅一样供奉呢。 本想着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谁知——一切变化的太突然了,黛玉赶着到了贾家,贾母躺在床上,脸上苍白一片,听着黛玉来了,勉强张开眼,还没说话先哭起来,可是却没眼泪出来。黛玉顿时心里一片死灰,强忍着伤心安慰着贾母。“外祖母放心,四妹妹一会没事的。老太太安心休养吧。”说着鸳鸯端着药进来,黛玉亲自服侍着贾母吃药,看着贾母休息了才出去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是脸色憔悴,凤姐拉着黛玉到自己的房里去了。“这几天太太们都在这里,也累坏了,妹妹不如到我那边坐一会。”王夫人听着凤姐的话忙着说:“凤丫头一直想着你呢。这件事请说出来真是丢脸的很。可怜四丫头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呢?我想着你女婿怎么也认识的人多,求他和九门提督和京兆尹说一声,好好地寻找一下。”王夫人面子上还是维持着,做出来衣服担心难受的样子,求黛玉央求着顾直帮着寻找惜春,邢夫人也是一样的话。 黛玉知道两位太太心里大概是更担心别再出来什么丑事,叫贾家的名声尽毁了才是真的,对着惜春现在到底如何,她们也没那么担心。 嘴上应承下来,黛玉也就辞了两位太太到凤姐那边去了,平儿早的了消息忙着到门前迎接,等着端上茶水,平儿带着丫头婆子出去了,凤姐长长的叹息一声:“我现在真是难办的很。这边是老太太病着,四妹妹不知道怎么样了。你琏二哥得了消息说,他没几天就要放外任了,你说家里一摊子事情,我是跟着你琏二哥走呢,还是留下来?” 凤姐叹息一声,对着黛玉说了:“老太太到底是疼我一场,我这个时候走了,老太太后面的事情谁能出来筹划呢?还有四姑娘的事情。要是放在以前,我巴不得立刻走了,可是现在我是明白了些道理。这个时候走了,我良心不安。还有四姑娘的事情,万万没想到,那边珍大嫂子竟然是那样的人。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只以为她是个了没主见的人,谁知心里这样的狠毒。只怕是以前她也恨我呢。”说着凤姐和黛玉说起来惜春的事情, 自从贾珍被判罪,关外充军去了,贾母当初是给了贾珍和尤氏两千银子,自己当年一些衣裳还有贾代善以前的衣裳给尤氏,叫他住在荣国府边上一个院子里面和贾蓉的媳妇两个相依为命。王夫人和邢夫人也拿出来些以前的东西给尤氏,叫尤氏和胡氏在那边住着,还拨过去几个下人服侍。贾珍要刀辽东去需要路上的盘费,还有日常都是要钱的,尤氏和胡氏自作自吃,一切都要从那两千银子里面出。 因为贾珍获罪,这边的人难免是指指点点的,尤氏心里难受,胡氏的娘家人得了消息忙着叫人过来接了女儿回家,那个意思很明显了,就算是胡氏和贾蓉和离了,贾珍和贾蓉临走的时候得知了胡氏的事情,贾蓉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贾珍忍不住埋怨了尤氏一番。好像是尤氏欺负儿媳妇,苛待了她,害的贾蓉现在成了孤家寡人了,贾珍这一支的名声算是被尤氏给败坏完了。 尤氏听着贾珍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贾珍的官司是怎么回事,尤氏比谁都清楚,听着贾珍的抱怨,尤氏越发的认定贾珍知道了是自己背地里撺掇着人弹劾贾珍的事情了。等着送走了贾珍回家来,尤氏越想越担心,若是贾珍回来,或者贾珍发狠写信告诉了贾母,是自己告状闹的宁国府被抄家,贾珍世袭的爵位丢了。那个时候贾家还能饶了自己? 一想到这里尤氏就开始担心,急着要脱身的法子。这个时候尤氏身边一个婆子时候:“大奶奶在这里看别人的脸色,寄人篱下总不是回事。目前之际还要搬出去的好。” 尤氏叹息道:“我如何不知道,难道我就愿意做丧家犬不成?”那个婆子听了尤氏的话,就知道有隙可乘,看着边上没人,低声的说:“奶奶既然知道,如何不想个法子离开呢?昨天我去琏二奶奶那边说大奶奶身上不好,请个大夫看看。谁知琏二奶奶却不当一回事,只说是现在忙得很,等着闲了再去。以前琏二奶奶和大奶奶是何等要好?现在却是——真是人走茶凉。” 这个话证说中了尤氏的心病,自从到了宁国府,尤氏虽然是贾珍的续弦,上面没婆婆,也是个一呼百诺的管家奶奶了。但是和王熙凤这个妯娌比起来,尤氏总是很自卑。出身不如人家,尤家败落了,自己还是续弦;人人都说王熙凤精明强干,尤氏不如凤姐。贾母也是更疼凤姐些,连着两边的家人都说凤姐儿比尤氏不知道强了多少。那边管的比宁国府整齐云云。 尤氏是个深沉的人,她心里虽然是翻江倒海的嫉恨,但是面子上缺和凤姐关系特别好,每每都是尤氏低声下气的和凤姐要好。凤姐是个喜欢别人奉承的,自然很喜欢和尤氏在一起,但是凤姐却完全不知道尤氏内心的嫉恨。 现在自己沦落到寄人篱下,听着那个婆子挑拨的话尤氏冷笑一声:“那有什么办法,谁教人家的丈夫争气呢。她挟制了琏二,还装作贤良,我却赶不上你们琏二奶奶会装好人。” 那个婆子忙着说:“奶奶不用羡慕别人,我听了一件好事。东宫有消息说,太子身边的人在给太子物色几个服侍的人呢。说是要不仅长得好,还要有才情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奶奶仔细想想,咱们家四姑娘,可不是正好合适呢?我的一个远房侄儿认识那些人,若是奶奶愿意,我愿意帮着说话。凭着咱们四姑娘的品貌和才学,肯定移到了太子身边就能得宠。二太太为什么这样厉害,连着老太太都让着她三分?还不是宫里有娘娘呢。等着太子登基,咱们四姑娘也是个贵妃娘娘了。那个时候珍大爷回来了,一个爵位算是什么。若是咱们四姑娘也能生下皇子,没准奶奶和大爷还能做承恩公呢!” 那个婆子的话叫尤氏越发的心神飘荡,也不仔细打听,就满口应承下来,不过尤氏还是装着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四丫头的性子古怪,若是她不愿意怎么办?我虽然是她的嫂子,可是老太太那边要怎么说呢?” “这个不用奶奶费心,太子身边哪有刚来就能服侍的?自然要有东宫的嬷嬷教导规矩。再厉害的刺头到了她们的手上也听话了。至于老太太,要说四姑娘自己愿意,就是老太太也没话说啊!”那个婆子的话叫尤氏越发的心里活动,嘴上连声说着还要再想想,却和婆子商量起来要如何说动惜春了。 “我怎么没听见一点这样的风声?再者说了皇子们身边的服侍人都是有规矩的,哪有皇子随便纳民女的?那天我到栊翠庵看四妹妹,证看见珍大嫂子和四妹妹生气,说什么珍大哥没盘缠要四妹妹拿钱的话。原来她早就是打定主意要逼着四妹妹同意了。”黛玉这才是恍然大悟,尤氏那里是找惜春的晦气,根本是早就预谋好了。拿捏准了惜春为了贾母的身子一定会忍气吞声的。 “哼,正是呢。后来事情出来你琏二哥打听了,说出来能气死人——也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弄来个妖道,说什么要采补的鬼话,那里是去做太子身边的人,根本是拿着人——”凤姐气得脸色煞白,说不下去了。 “还好,她那边有个有良心的悄悄地告诉了四姑娘,四姑娘才连夜走了!你没见着刚知道四姑娘不见的时候,珍大嫂子倒打一耙说是我管家不严,丢了四姑娘,还要闹到官府去呢。后来抓了那个挑唆主子的婆子问了,珍大嫂子悄悄地找人打听了,看样子她心里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还要逼着四妹妹。老太太气的骂她一顿,撵她出去了”凤姐想起来当时尤氏被撵出去,对着自己那副狠毒的嘴脸,不寒而栗。 “我竟然不知道人心能狠毒成这个样子,也是奇怪,四姑娘和珍大嫂子没什么利害冲突,怎么她这样容不下她呢?”黛玉听了凤姐的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人心险恶。若是惜春碍着了尤氏的事情也罢了,可是新婚一个姑娘家能把她怎么样呢? “大概是尤氏心里有鬼,她当初为了进那边府里做正经的太太,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连着诬陷自己公公的事情也能做出来,害的惜春的娘,那边的大太太,一时气急,竟然是难产了。你想想,她每天看着四姑娘,心里能安静吗?那边大太太的鬼魂也不能饶了她去。后来我听着些风声说,牵头蓉儿媳妇也是被她算计了。”凤姐压低声音和黛玉说着最新的秘密新闻。 “这样的人,大概是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好。她本来是个淫贱的,就恨不得别人都和她一样。算了,这个时候嚼别人干什么呢?四姑娘现在一点消息没有,老太太又是那个样子。可真是难办了!”凤姐想着贾家的困境,不由得叹息一声。 正在凤姐和黛玉对坐发愁的时候,就听着外面有声音,平儿脸色难看的进来对着凤姐和黛玉说:“老太太叫人呢!”黛玉和凤姐一下子明白了,只怕是贾母不好了。 贾母脸色通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在场的人,贾赦和贾政两个哭丧着脸在那里,尤其是贾政,要说贾母不在了,贾政肯定要回家丁忧的。贾母先叫宝玉,贾母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个玉佩,递给宝玉:“这个还是我的祖父给我的,虽然比不得你那个,你拿着,就好像见着我一样。今后你要好好地读书,你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官场上混,你还是按着你姑父的话安心的做学问吧。”说着贾母叫了鸳鸯拿出来自己的体己,一份份的分清楚。 贾政和贾赦平分了剩下的田地和房舍,宝玉和贾琏都得了东西和银子,贾珠那份给了李纨帮着兰儿收着。凤姐生的贾葳,宝玉的贾桂和兰儿也有东西,最后贾母指着个盒子对着黛玉说:“这个原本是我留给你母亲的,谁知她走在我前头了。也就给你吧。 ”说着贾母伸手拉着黛玉:“我知道琏二要放外任了,叫凤丫头跟着去吧。一家人在一起,圆圆满满的。琏二你可不能欺负了凤丫头。四丫头的事情我交给玉儿去。她是外孙女,我叫她管着四丫头的事情,也省的你们见着我给玉儿东西心里不舒服。”其实贾母和黛玉都清楚,贾家没有人再真惦记着惜春了。 黛玉含着眼泪点点头,贾母对着黛玉说:“你出来这些日子了,也该回去了。凤丫头你送了玉儿出去。” 黛玉依依不舍的出去了,回到家几天之后贾家那边传来丧音,贾母没了! 贾政和贾赦上折子丁忧,皇上念着贾家的功勋特别恩旨,叫礼部官员至祭,贾政和贾赦在家丁忧。 顾直和黛玉到了贾家去吊唁,看着寥落的荣国府,黛玉忍不住唏嘘起来,当年自己刚来京城的时候,外祖家是何等的兴盛。谁知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凤姐勉强支撑着贾母的丧事,看着黛玉来了凤姐苦笑下:“本来我不想管的,但是老太太疼我一场,我也不能一走了之。不过等着过了七七,你琏二哥就要上任去了。是江西做个粮道呢,也算是不错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要见面也难了。” 正说着就见着不断有人来回事情,黛玉也就坐了坐就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黛玉想着贾家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想着问问惜春的事情,这些天顾直想办法找惜春,谁知惜春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还发愁等着见着邢夫人和王夫人,要怎么说呢。谁知自己想多了。 刚回了家,就见着林程家的进来说:“柳公子来了,说有贾家四姑娘的消息。四姑娘是想着到五台山去,谁知路上遇上了强盗,是柳公子救了她。这会四姑娘在城外的青莲寺住着呢。” 柳湘莲回来了,惜春也找到了!黛玉眼睛一亮,忙着说:“快请柳相公来!” 谁知林程家的说:“柳相公只叫人传话,他现在带着人贩到刑部去了。大爷只怕是早得了消息,已经赶着到刑部了。行刺王妃的凶手抓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从太子的东宫出来吗, 贾雨村对着身边的吩咐一声:“到荣国府去。”说着就钻进轿子,向着荣国府来了。贾母的丧事已经完结, 贾政和贾赦彻底分家, 贾琏忙着要上任, 凤姐这会是没了牵挂,满心欢喜的收拾东西,跟着贾琏要到任上去。 结果王夫人却叫了凤姐过去, 凤姐心里疑惑, 二太太这个时候怎么叫自己呢?平儿说:“大概是二太太想着奶奶要跟着二爷到外面去, 到底是姑侄一场,想必是太太有些话要嘱咐奶奶呢。”凤姐却是冷笑一声:“傻丫头,若是老太太在, 没准二太太还能顾忌着面子, 做出来长辈的样子。现在谁管谁呢。我想着别是她想着没人服侍自己, 骗我留下来。我要是真的傻了, 才信她的话呢。”说着凤姐收拾了身上,到王夫人那边去了,按着以前的规定,贾政一房搬出来荣禧堂, 到了大观园住着, 贾赦和邢夫人总算是能名正言顺的在荣国府正房住下来了。 到了王夫人那边, 果然见着王夫人笑嘻嘻的拉着凤姐说些贾琏出息的话, 凤姐不冷不热到底哼着, 就等着王夫人出招。果然就见着王夫人脸色一变:“你们小孩子家家的, 到底是年轻,哪里经历过那些事情呢?琏二出门带的人可都是要选好的。你以前管家的时候,虽然有些样子,可是到底是浮躁了些,哪里知道那些人奸滑的很呢,面子上奉承的好,实际上等着你一转眼就开始偷奸耍滑了。我这里有几个老成的家人,你脚琏二带着去!”” 原来是这样,昨天晚上贾琏还和凤姐说呢,这个差事是林如海和顾直帮着弄来的,林如海曾经正色的告诫过贾琏,粮道看起来是个肥差,但是贾琏要是手太长了,出了什么事情,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贾琏以前还是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眼看着贾母没了,加上那边贾珍的事情,贾琏也明白了,要老实做人,官场上一山比一山高。他那点自以为是的靠山和的家世根本不值一提。哪怕是宝玉那样的,一不留神也能叫人坑了,何况是自己带着灰色的呢? 贾琏和凤姐正色的约法三章:“你以前的事情,我也知道,后来你收敛了,我也不提了。这次咱们出去,多亏了姑父和顾直妹夫帮着呢。要说你还想放纵着你那几个陪房的伸手,在地方上刮地皮。爷可不想和珍大哥一样。那个时候你别怪我,只顾着自己了。”贾琏想了下接着对凤姐说:“我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养家糊口。我的私房体己你收着,我的俸禄银子你也拿着。你一向是自持是善于持家的。这下总算满意了吧。横竖就那些钱,你要是都花了,咱们儿子合该倒霉就是了。” 凤姐忙着说:“这叫什么话,我早就知道错了,以前年轻太轻狂了,现在我还后悔呢。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的和我过日子,我要私房钱做什么呢?” 贾琏和凤姐商量定了,只选几个老城可靠,不会贪财的家人跟着。现在王夫人这是来赛自己的私人!真是好笑,那些人在地方上生事搜刮钱财,没准都要送到王夫人跟前。等着出事了,王夫人自然是没关系,这是拿着侄子一家的身家性命给自己搂钱呢。 凤姐听着板着一张脸,不软不硬的顶回去:“琏二没本事,那点俸禄银子也只能带上几个人罢了。太太的好意我领了,只是要和二爷商量下。”王夫人还想说什么,忽然见着凤姐房里的小丫头来:“二奶奶,太太找奶奶呢。说哥儿身上有些热,别是吃多了东西,要奶奶寻药来吃呢。” 听着是孩子有事,凤姐也不管王夫人了,站起来告辞走了。等着凤姐出了园子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可是葳儿真的吃坏了?”那个小丫头说:“是平儿姐姐叫我这么说的,哥儿好着呢,就是一时不见了奶奶到处找呢。” 凤姐还要说什么,忽然见曲径通幽那边过来几个人,好像是来客人的样子。凤姐站在一个花架子后面回避了,那个官儿看去来倒是眼熟的样子。等着一行人过去了,凤姐对着小丫头说:“你悄悄地打听着,是谁来了?不用到园子里面点眼,就到外面打听下,门上的小厮们肯定都知道。” “奶奶忘了,那个是贾雨村啊!老太太出事的时候还过来吊祭过呢?看样子又是来找二老爷了。”说着就见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跑过来,凤姐的小丫头一下子拦着她:“你混钻什么呢?没看见二奶奶在这里吗?就像是有鬼赶你似得,跑什么?!” “琏二奶奶,刚才奴婢没看见。是二老爷急着叫宝玉呢。”那个小丫头见差点冲撞了凤姐,脸色都吓白了,战战兢兢的一个劲的求饶。 “老爷叫宝玉是为了什么?你别害怕,我站在这里看花,你自然看不见的。”凤姐也不会随便对着小丫头们疾言厉色了,反而是安慰她不要害怕。 “是贾雨村大人要见宝玉呢。贾大人在老爷跟前大大夸奖了二爷的学问,说什么最近不少京城的老爷们夸奖二爷的诗词写得好。因为二爷现在不能出门,他特别拿着些诗文来请教的。二老爷听了自然是欢喜的,叫立刻叫了宝二爷来呢。”小丫头一五一十的把话和凤姐说了。贾母丧事刚完毕,贾家的子弟们都要居丧在家。 凤姐也没当一回事,叫那个小丫头走了。等着凤姐过来,正赶上黛玉派了紫鹃过来。凤姐见着是紫鹃笑着说:“姑娘大喜啊,你们奶奶可真是对你不错了。就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紫鹃年纪大了,黛玉本想着在外面找个人家,给紫鹃脱籍正经做个小康之家的主妇。 谁知紫鹃不舍得黛玉,正巧庄子上庄头的儿子陈念恩考上了秀才,进来请安的时候一眼见着紫鹃立刻是动心了,央求着林安来说了。现在黛玉已经择准了日子,给紫鹃预备嫁妆呢。听着凤姐的话,紫鹃脸上微微一红“二奶奶只拿着我们取笑罢了,本来奶奶想着我就要出去了,不好叫我出来。我到底是这边出来的,现在二奶奶和琏二爷要到外面去了,我很该过来看看。奶奶叫我告诉二奶奶,——。”紫鹃看看周围,平儿忙着叫人都出去了。 紫鹃才说:“四姑娘找到了。”说着紫鹃把柳湘莲如何找到了惜春说了:“我们奶奶说,这个消息还是严实些,万一那边贼心不死,闹起来可不好了。怎么也是亲哥嫂,就是打官司也费事呢。四姑娘知道了老太太的事情伤心的很呢。说她决心要落发出家,为老太太诵经祈福一辈子。” 凤姐听着紫鹃的话任忍不住叹息起来:“真是个烈性的丫头!这样也好,能够在佛前修行,下一辈子只盼着自己能修成男人吧。平儿你收拾些东西,交给紫鹃等着一会带回去给四姑娘。就说老太太走的安详,临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她呢。老太太说了,一切随着她的心吧,尤氏不好,老太太知道姑娘委屈了。还请姑娘别记恨。”说着平儿忙着答应一声,叫人收拾东西不提。 这边紫鹃送上黛玉的礼物,也就告辞了。凤姐想起来什么,对着紫鹃说:“现在我这个样子不好到府上去亲自道谢,不过总有能回来的时候,请你们奶奶保重身体。对了,可要仔细着那边二太太。现在老太太不在了,上面没了惧怕,不知道他们能干出来什么呢。今天贾雨村来了,说是找宝玉商量什么湿的,干的。这会也该出来了,叫人好好地送紫鹃出门别冲撞了。”凤姐亲自叫人好生的送紫鹃出去。 紫鹃回来,把到贾家的情形和黛玉说了,黛玉听着无话,叫她下去休息了。 这天柳湘莲闲着无事到京城附近走走,谁知刚到了水仙庵门前就遇见了宝玉,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不敢置信的拉着柳湘莲:“真的是柳相公!我们二爷也在呢!柳相公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们二爷这几天还念叨着你呢。”说着茗烟拉着柳湘莲进去,对着一个姑子说:“二爷呢,柳相公来了!你们去预备些茶果来。这附近都没什么地方,正好借了她们的地方坐坐的好。” “你们老太太没了,你们二爷是来为你们老太太念经祈福的吧。怎么你们放着家庙不去,来这个地方呢?这是个正经的姑子庙,我还不进去混钻了。”柳湘莲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宝玉。 正拉扯着就见着宝玉一脸惊喜的出来,见着柳湘莲握着他的手说:“柳大哥,我可算是见着你了。好久都没你的消息,可恨我现在哪里也不能去,今天好容易借口为老太太念经才出来的。” 早有水仙庵的姑子出来,请宝玉和柳湘莲到里面小佛堂坐着说话,眼看着摆上来一桌子整整齐齐的茶果,宝玉却是微微蹙眉:“这些东西有些粗糙了,竟然没什么可吃的东西。等着我满服了出来,可要好好地请你呢。”说着宝玉说起来京城最近公子哥儿们的新闻,不过是谁家的新修了什么园子,谁家的丫头标致, 柳湘莲看着宝玉还是这副不知愁的样子,不由得叹息一声:“你也是成亲的人了,何苦还要做小儿女态呢。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宝玉听着柳湘莲的话,顿时没了方才的悠闲,长长的叹息一声:“我是个最没用的人,枉费了老太太疼我一场。我是个百无一用的人了,不过为了叫老爷安心,叫老太太安心接着读书罢了。等着来年春闱进场试一试罢了。对了,柳大哥你些日子干什么去了?有人说你是贩马去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干那样的辛苦的事情?”宝玉打听着柳湘莲做什么。 对于宝玉,柳湘莲倒是很喜欢这个总是带着天真的公子哥儿,柳湘莲也算是个官宦子弟,可惜家里早就败落下来,虽然柳湘莲认识不找的公子哥儿,但是真心平等看待自己的也就是贾宝玉了。或者别人看不上宝玉不懂事,不知道艰难,没有前途,可是在平等待人上,唯独是宝玉。 因此对着宝玉柳湘莲忍不住多说了些,宝玉对着柳湘莲说的各地游历的话很是有兴趣,说着,说着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说到了这次柳湘莲回京城的话:“你还不知道吗?你们家的四姑娘已经平安回到京城了。她一个姑娘家,你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叫一个姑娘独自到外面走呢?要不是我正巧遇见了,可是要出事了。” “四妹妹找到了?我竟然没听见!原来是柳大哥救了四妹妹!我先谢谢柳大哥了。对了柳大哥既然知道她是谁,怎么不叫人和家里说一声,也好叫人去接了四妹妹回来。老爷肯定还有重谢呢。这些日子,柳大哥在哪里?我怕也好叫茗烟找你去。不少的人听着你回来了,肯定要请你呢。”宝玉兴冲冲的提起来大家为柳湘莲接风洗尘的话。 柳湘莲迟疑了下,敷衍着说:“我一向是没有个定处的,什么接风洗尘,还是算了吧。最近我有些事情,也不能整天的游荡了。”说着柳湘莲站起来告辞了。 “对了,柳大哥你说四妹妹差点被那个坏人给害了,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宝玉想起什么,叫住了柳湘莲。 “那个人一向是个为非作歹的,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那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放心他不会乱说的,你们家四姑娘的闺誉保全了。”说着柳湘莲头也不回的走了。 几天之后,一直到了深夜,顾直才脸色阴沉的回到家,黛玉见着顾直脸色不好,忙着上前:“这是怎么了?你脸上眼色不好,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今天早上顾直离开家的时候,还对着黛玉得意洋洋的说:“徐鹤的罪证都落实了,就算是他一个字不说,也能定罪了。就说那个黄新基,还是嘴硬得很,打量着太子和北静王还能救他不成?” “黄新基差点被人在牢里毒死!黄新基被抓住的消息走漏了,没准明天太子就要插手黄新基的事情了。这个黄新基还不知道死活,若是他真的死了的,很多事情都要沉在海底永远不见天日了。”顾直一脸的灰败之色,抓着黛玉的手凉的吓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凤姐和贾琏择了日期上任去了, 黛玉和顾直特别到码头上送行,见着凤姐身上一身素净,越发显得憔悴起来。黛玉听着那边传来的闲话,贾赦和邢夫人只顾着自己, 不仅没帮着贾琏个凤姐打点,甚至还想着叫贾琏把地产等交给他们管着。贾琏个凤姐知道, 按着贾赦那个花钱速度,那点东西没准几年就没了。 贾政是个不通庶务,只会叫了贾琏过来教训些上报天恩不能辜负祖宗的话,至于到了外任要怎么办,需要预备些什么,有谁能帮忙的, 贾政一概不知道。贾琏正为了这个焦头烂额, 凤姐要打点东西, 她和贾琏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都是自己摸索着罢了。最后还是林如海和顾直帮着提点下贾琏,推荐给贾琏两个得用的师爷帮着。那边黛玉以前跟着顾直在外面, 锻炼出来了,帮着凤姐筹划了。 这些日子凤姐和贾琏孤军奋战,两个人都有种不是孤儿胜似孤儿的感觉。见着黛玉和顾直亲自来码头送行, 凤姐眼圈一红抓着黛玉的手说:“我一向是争强好胜,只有我笑话别人的, 再也没别人笑话我的。我不相信阴司报应, 只认强权。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也就是你还想着我呢。”想着今天早上辞行, 贾赦还在高卧不起,邢夫人托说是身上不好也不见了。贾政那边倒是按着规矩说了些报效朝廷的官话,王夫人还为了凤姐推掉自己安插进来的下人生气呢。见这个凤姐也是阴阳怪气的。 李纨早就置身事外,以前和凤姐的好关系早就成了前尘往事了。宝玉倒是跟着贾政身边,有些不舍,不过宝玉自己还不能周全,也不过是跟着伤心罢了。 贾家的族人,自从贾琏推掉了那些想跟着发财的,他们知道没法从贾琏这边捞钱了,也都远着了。因此贾家虽然是个大家子,可是贾琏夫妻离开京城却是凄凉的很。 “凤姐姐大可不必为了这个伤心,其实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古人说的好,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吗,这会子他们轰轰烈烈的来了,你们日后要还多少人情呢?这一去你可要小心身子的,那边天气潮湿,很多习惯和京城不一样。我预备了些路上常用的药,你们带着孩子,更要小心些。”说着黛玉身后的丫头拿出来个盒子里面装着不少的成药。 “多谢妹妹想着,四姑娘的事情还要谢谢你,如今四姑娘在公主府上的家庙安身,我也算是对老太太有交代了。老太太临终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四姑娘和宝玉。今后宝玉好歹有老爷太太呢,我们做哥哥嫂子的也不用操心了。我有件事要和妹妹说——你可要仔细着薛家,我听着底下的人嘀咕,说什么宝钗最近可是和一个大官勾搭上了。也不知道真假。”凤姐看看周围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接着说。 “你不知道,当初是太太执意要娶薛家大妹妹给宝玉,老太太心里中意的是你,什么金玉姻缘,什么宝姑娘有涵养大方的话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为了这门亲事,他们也是机关算尽了。谁知还落得这个下场!有风声传来,说宝丫头一直心里嫉恨你呢。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自己不好还要牵扯上旁人。她心机深,你是个善良没城府的,我今天告诉你一声。你可要记着不是所有可怜人都值得可怜的。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大官是谁,可是妹夫和姑父都在朝里当官,总要小心些。”凤姐凑到黛玉耳边压低声音说了自己听到的消息。 因为宝钗出墙的事情,贾家和薛家算是闹翻了,但是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是王家的姑娘,她们身边的下人也都是认识的,甚至有些还是沾亲带故的。因此薛家不少消息还是能断断续续的传来。 黛玉听着凤姐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真是奇了,我哪里得罪了宝姐姐了?多谢凤姐姐提醒我。我小心着就是了。我现在不过是在家里每天柴米油盐的支应罢了,哪里还去招惹别人呢。”说着贾琏那边来人催了:“二奶奶,已经到时辰了,二爷请奶奶上船呢。” 等着送走了贾琏夫妇,顾直干脆也坐着车子和黛玉一起回家。看着黛玉路上像是有心事的样子,顾直说:“怎么了?你是想着琏二哥他们一家走了,你少了说话的人了。好在平阳公主还在京城呢,你闲了倒是可以去那边走走,还能见四姑娘呢。” “我不是为了这个,是琏二嫂子临走的时候和我说薛家的宝姐姐一直嫉恨着我呢。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你可听见什么新闻不曾,说是宝姑娘又和那个官儿在一起了。”黛玉恨别扭的遣词造句,她实在没把勾搭这样的词汇用在一向是端庄的宝钗身上。 顾直眼光一闪,随即笑着说:“你还真是个实心眼的人。在你的心里只怕那位宝姑娘还是当年荣国府人人夸奖端庄大方的样子呢。能再那样的家里,上头三层公婆,中间无数妯娌,小姑子小叔子一堆的家里和甄宝玉看上眼,这样的人要心机有心机,要胆量有胆量。她若是个男子,只怕也是个纵横朝堂的人物了。可不是你心里温柔端庄的大姐姐了。而且她现在的样子谁要明媒正娶呢?还带着甄宝玉的孩子。” 想起来甄家算是彻底完了,顾直不由得叹息一声:“那个甄宝玉的孩子身份尴尬,只怕以后的处境更尴尬了。这都是人家的闲事,我们何必费心。你说的那个话,我想是因为老太太中意你,没少还给她难看罢了。还有——”顾直忽然变得脸色,酸溜溜的对着黛玉说:“没准你那个二哥哥心里不平,对你还是忘不了呢!” 黛玉想起来当初听见说王夫人对宝钗苛刻的话,不由得嗤笑一声:“你胡说什么呢?若是那样我可要先哭死了!” 和黛玉嘲笑一阵,黛玉的注意力就转在可看外面街景上,顾直的心思却是飞得远了。若是那个传言是真的,宝钗会搭上谁呢?还有这几天,顾直越想越觉得贾雨村这个人不简单,他是已经投靠了靖王门下,还是靖王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贾雨村——这个人还真是深不可测呢。 贾雨村在兴隆街的住处,贾雨村的心腹家人郝偲证兴冲冲的拿着个房地契,对着贾雨村道:“正阳门边上的大宅子,那个地方小的亲自去看了,哎呦呦,竟然和靖王府上只隔着一条街呢,边上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府邸。这个宅子是老爷的了。” 谁知贾雨村却是板着脸,对着管事的训斥道:“真是个短视的奴才,那样的地方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轻易的住的、京城可是居不易啊。这是谁送来的?我不是吩咐过,现在不同以往,不要随便的收人家的东西!我现在这个位子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你们还整天的给我找麻烦的。那是个什么地方,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边上都是什么人!你一举一动全在别人的眼里呢。一般聪明的躲还来不及!听说太子这回是栽了大跟头,你可打听准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 贾雨村教训了郝偲一番,可是却没有叫郝偲把宅子退回去的意思。贾雨村想着这几天皇帝脸色不对,却强撑着做出来天下太平的样子,太子却忽然病了,最叫人起疑心的是,可巧北静王竟然也病了!看样子那些传言是真的了。现任刑部尚书年迈,刑部的事务圈在顾直手上了。贾雨村竟然没办法从刑部打听出来一点消息了。 可惜郝偲并没闹清楚自己的主子最关心的是什么,他露出个暧昧的笑容:“老爷放心,这个可不是谁要求老爷办事送的。这是薛家娘子的一片心意。她说这是当年甄家留给她的,老爷现在身份不同以往,很该换个地方了。这个宅子是她的一点心意。”贾雨村没心情听郝偲的那些话,黑着脸冷冷的看了郝偲一眼。郝偲只觉得脊梁骨冒凉气,赶紧收敛了嬉笑神色:“这个已经想办法打听去了,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太子和北静王混了头,竟然叫人去和那个刺客接头,从那个人随身的东西里面搜查出来毒药和淬了毒的匕首。派去杀人灭口的大爷知道是谁——” 贾雨村冷笑着:“我怎么知道?难道他们竟然派了身边的人去不成?” “正是呢!是北静王身边传话的小太监。那个人一心只想着往上巴结,不知道怎么叫他去办这个差事。结果被人家抓个现行。皇上气的当时差点要杀了北静王,好在没张扬出来。只叫北静王回去闭门思过,太子当时也不敢出面保北静王。现在也在都东宫里面思过呢。”郝偲压低声音在贾雨村耳根子边上嘀咕着。 贾雨村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淡淡的一摆手:“打听消息辛苦你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郝偲听着贾雨村的话,忙着退出去,到了门口就听着贾雨村叫他:“你且站一站,到那边走一趟。说我晚些时候过去。嗯,把安贞坊的房子收拾出来,叫她带着孩子到那边去。”贾雨村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 等着郝偲出去,贾雨村站起来,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着。贾雨村觉得自己好像大海波涛中一叶扁舟,随着风浪起伏,随时会被波涛吞噬,也会被波浪推上天,长出翅膀尽情翱翔。自己这一不险棋竟然成功了。看样子靖王的心志不小,眼看着太子连二连三的犯下致命错误,这会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北静王怕是彻底完了,皇上早就对异姓王心存忌惮,谁知那四家还不知道收敛,皇帝一个个的收拾下来,就剩下北静王根基最深。他外联络甄家等功勋世家,内匡助太子,希图拥立之功。皇帝岂能饶了他去!北静王倒了,太子就是风中之烛,未来的储君非靖王莫属。 贾雨村想到这里不由得热血沸腾,自己在红尘之中打滚这些年,沉沉浮浮,看多了世态炎凉,练就出来一副冷酷算计的心肠。还不是为了能一朝成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但是靖王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自己都把话说打那个份上了,谁知靖王还是嘻嘻哈哈的,没有明确态度!自己费尽心机给太子挖坑,总算是断送了太子的臂膀,接下来要把太子拉下来易如反掌。可是自己忙了一场功劳记在谁身上啊。贾雨村顿时激灵一下,自己好像还没攀上靖王这棵大树呢。他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自己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别是被靖王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想到这里的贾雨村立刻待不住了,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自己别是一厢情愿。“来人,我要出去——”贾雨村把到了嘴边的靖王府硬生生的咽回去,思忖一下,慢慢的说:“我出去走走,若是夫人问起来,就说我有公务,晚上不回来了!” 他的心里浮现出一张温柔的脸,那个女人倒是很对自己的脾胃。有的时候贾雨村甚至觉得薛宝钗才是真正明白自己心思的人。 此时的靖王府上,顾直正和靖王议论着接下来皇帝会怎么办。靖王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起着那天的情景:“你走了之后,父皇的脸色真是难看。北静王大概知道了消息,赶着进宫来认罪,他倒是狡猾得很,只说是底下的奴才和曹伯晏有私仇,因此才会擅自到牢房里面意图刺杀。还射影含沙的说什么,刑部牢房看守不叫奸徒有空子可钻。谁知他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狠狠地呵斥一顿。现在皇上想要趁机削去北静王的王爵。” 顾直听着靖王洋洋得意的语气,心里忽然一动:“我最疑惑的是,柳湘莲抓了黄新基的事情京城几乎无人知道。怎么那边这样快得了消息,牢房那边是断然不会泄露消息的。我听说是有人帮着太子打探出来这个消息。那个黄新基当初还死咬着不肯开口,结果差点被人毒死了。那边对他锲而不舍,再三追杀。黄新基对那边彻底没了幻想。但是就差那一点,黄新基就被人灭口了。” “有这样的事情?你是怀疑谁呢?”靖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但是只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随即做出来关心的样子。 “哦,也没什么厉害人物。人家都说贾雨村在地方上做官的时候,刑案判断第一,今天看起来,他追寻蛛丝马迹的本事还真是厉害呢。他竟然能从一个公子哥儿随口的闲话里面听出来端倪,这个消息怕是这位内阁红人的手笔呢。怎么殿下不知道吗?” 顾直这些天心里的疑团来越大,贾雨村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对于这位从小的玩伴,执着找了自己这些年的朋友,顾直有种陌生的感觉。 “还真是个脚踩两条船的老狐狸啊!是他给东宫那边透露消息。这个人深不可测。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放心不管是谁,都赶不上你在我心里地位。那个贾雨村,不可不用,但是也不能全用啊。我也是有点摸不准头,他是真心投靠呢,还是别有所图?”靖王倒是没什么遮掩的,把贾雨村最近似有若无的靠近和顾直说了。 “……你知道,我是个直脾气,就算是在父皇跟前也不会说违心的话。在好些政务上我和徐元直意见相左,他要藏富于民,可是你看看,他那叫什么藏富于民。田地都被大户占了,等着国家要用钱的时候谁肯拿出来。老百姓越发的没活路了。我上折子提出推行改税的事情。那天就在皇上跟前和徐元直呛呛起来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我还需要韬光养晦,但是有些事情不能模糊暧昧。谁知贾雨村竟然暗中帮着我。叫徐元直在父皇跟前没脸。其实这还罢了,但是仔细想想,贾雨村从叫贾政交出来甄家藏匿的财务开始,好些事情看去来是明着帮着那边,其实每次都是咱们占了便宜去。要不是上次,徐鹤也不会这么快的被拉下来。”靖王望着远处,陷入沉思。这个贾雨村就好像是万花筒,不知道下一秒会变出来什么花样。 顾直沉默了一会,揉揉眉心:“我也是看不透,连着我的岳父,都已经是老成精的人了,也是叫我小心着这个人。当初他还在我岳父家里做过西席先生呢。谁能想到一个当初因为贪墨被弹劾的官员一转眼成了炙手可热的人。” “咱们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什么请客吃饭,谁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母后说父皇看了徐鹤的供状已经是连着几天脸色不好了。现在可好了,又出来黄新基的事情。昨天父皇忽然问起来甄应嘉在哪里。看样子父皇是要下狠心了。”靖王端着茶杯,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 听着靖王的话,顾直心里一动。接下来一切都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同样在一个小小的宅院里面,也有两个人在商量着事情。“你这个时候来,小心着你那位夫人不舒服。我在这里很好,妈妈忙着为哥哥娶亲,我在家里还真的是多余的人了。现在有个安身的地方也知足了。”宝钗一身半新不旧的装扮,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肌肤晶莹了。 第一百四十章 “你不是那样拈酸吃醋的人, 我心里有点烦闷, 过来散散心。”贾雨村现在的夫人便是当年甄士隐的丫头娇杏, 当初贾雨村以为娇杏是慧眼识英雄,两个人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妻。不过时间长了,贾雨村就感觉娇杏虽然温柔贤惠, 可是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 那天竟然遇见了宝钗,贾雨村越发感觉这个女子才是自己的知己呢。宝钗微微一笑, 善解人意的帮着贾雨村捏肩膀,一边慢慢的说:“既然老爷心烦,不如我们说些闲话。我恍惚听着些风声,刑部的给事中顾直和靖王殿下很熟悉。他们两个怎么能成了好朋友呢?”宝钗的话证对上了贾雨村的心事, 贾雨村哼了一声:“哼, 我也是奇怪呢。都是穷苦出身靠着科举上来的, 怎么顾直身上竟然不见一点畏缩,那个气度简直比一般世家子弟还要好呢。难怪靖王会和他走的近。” 在贾雨村的内心深处, 有些深深地自卑。虽然贾雨村自持才学,一向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出身贫寒带来的自卑却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贾雨村, 即便是他功成名就, 现在进了内阁, 在人前也是高高在上,官威赫赫,但是那种自卑还是会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贾雨村觉得顾直的出身比自己更糟, 年幼失去父亲, 只靠着母亲养活, 听说要不是当时林如海收养了顾直。没准他就饿死了。顾直在林家多年,也是寄人篱下。 按理说更应该是自卑,谁知顾直的谈吐举止却是优雅有度,在人面前犹如是春风拂面,完全不见窘迫自卑的痕迹。就算是北静王京城公认的翩翩佳公子,未必有顾直的气度。 这样从容不迫的态度是贾雨村一直梦想的,可惜这样的气度不是当上一品大员,戴着乌纱帽,穿着蟒袍,起居八座,前呼后拥就能有的。加上自己向着靖王献媚,表示忠心,谁知靖王对自己并不是很热络的样子。贾雨村认定,一定是靖王看不上自己。 忽然被宝钗提起来顾直和靖王的关系,哪个顾直什么也没做,就成了靖王府上的座上宾。而且靖王一家和顾直一家很是交好,黛玉也时常带着孩子到靖王府上做客。看看自己,真是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听着贾雨村的语气,宝钗笑着说:“老爷只看着顾直的出身,可是顾直从小长在什么地方,我想当初林大人慧眼识人,看出来顾直是个不错的,才会把他当成儿子一样教导。妾身知道老爷在为什么烦心。其实老也不用烦恼,上赶着不是买卖,何苦要自降身价呢?” “依着你的意思要怎么样?东宫的情势,谁都看出来了,北静王现在告病在家,谁知他的王爵还能不能保住呢。就算是保住了又能如何?实权被收回去,不过个空架子罢了。皇上是断然不会把皇位传给兄弟的,就算是皇上愿意,底下的大臣们也会以死进谏的。那样的话不是天下大乱了。你算算,皇上这些皇子里面被贬斥的,无心大位的,也就是靖王了。他又是皇后的养子,轮起来身份比别的皇子更高些。”贾雨村和宝钗说着烦心事。 要说是拉关系,巴结攀附,贾雨村自认是有些本事的,不管对方多古怪的性子,多坚定的意志,只要贾雨村想要和他搭上关系总能如愿的。谁知这个靖王,若即若离,对着贾雨村明着示好,暗送秋波还是悄悄地帮忙,靖王都是含含糊糊的。 无力感叫贾雨村很沮丧很焦躁。但是他也不能挂相,不能露出来焦躁的迹象,也就是在宝钗这边,贾雨村才能说说心里话。因为宝钗很明白自己的心思。 “要是和人要好,我想大概是两种办法,一是投其所好,靖王喜欢什么,老爷可知道?”宝钗轻声细语,她身上清冷的香气叫贾雨村慢慢放松下来。 “投其所好——你这个法子对一般人还能用,可是对着靖王却是没什么用处。人家是金枝玉叶,长在皇后身边,什么没见过?我能有多少银子,就算是把家产都拿出来,人家未必看得上眼呢。我一向不善于骑射弓马,这会我联系骑射晚了。靖王肯定也想着那个位子呢,可惜,我也不是神仙,不能把储君位子给靖王送去。”贾雨村酸溜溜的,拉着宝钗的手在手心摩挲着:“你别站着了,坐下来说话。” 宝钗碍着贾雨村坐下来,娇嗔的抽回自己的手:“丫头们还在,叫她们看着怎么回事呢?按着老爷这么说,投其所好怕是不能了,靖王肯定是有些纨绔习气,老爷不是那样的人,勉强在一起,没得叫人看低了咱们。第二便是雪中送炭,俗语说得好,患难见人心。我就不信,太子能无动于衷等着皇上下诏废了他的储君之位,看着靖王登上那个位子。这可是个泼天的富贵,别的皇子就真的不动心?还有忠顺王呢,他和太子争了这些年了,难道就眼看着那个位子落在别人手上?” 贾雨村听着宝钗的话陷入沉思,半晌他盯着桌子上的红烛,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可惜你是个女子,你若是个男子,肯定能做出来一番事业的。”说着贾雨村搂着宝钗的肩膀,要凑上去吻她的脸。 “放尊重些,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顾直和甄应嘉有仇,老爷上次说甄应嘉绸缪把皇长子推上储君之位,是靠着什么贪污案子。那就是说皇后……”宝钗眼里闪着异样的神采,贾雨村猛地一拍大腿,咳了一声:“真是,怎么就忘了这个事情!甄应嘉为了把皇长子推上储君之位,可是诬陷了顾恺,逼着顾恺一家家破人亡,连带着皇后的皇子胎死腹中。现在靖王和皇后巴不得皇上立刻杀了甄应嘉!我这就拟折子,请皇上杀了甄应嘉,公布当年顾恺案子的真相。” 贾雨村在宝钗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兴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 “老爷应该联络些人,叫他们上折子保甄应嘉才是,等着皇上动摇了,老爷再上书公布甄家的罪行,把甄应嘉明正典刑!”宝钗坐在那里含笑看着贾雨村。 ………… 顾直的家里,黛玉正拿着针线给两个孩子做香囊,“大爷回来了!”随着丫头的通报,顾直已经是黑着脸进来了。见着黛玉手上的东西,顾直忙着说:“劳神费力的东西,你叫她们做就是了。何苦累着自己呢。” 黛玉抬眼看着顾直的脸色,问道:“什么事情?脸色这样难看。徐鹤的案子也完结了,你还以后什么发愁的?” “哼,那里是因为徐鹤的案子。皇上早就下旨了,抄家,籍没,徐鹤赐死了,家人也都没入贱籍了。抄出来的东西,名单那个长,皇上脸色难看的很呢。亏得是徐鹤已经赐死了,要不然非得被活剐了不可。今天竟然有人帮着甄应嘉说话,说什么甄家祖上的功劳动。甄应嘉这些年在江南安抚民生,也是有功的。求皇上饶了甄应嘉一命。还有的说甄应嘉一案牵扯太广,为了安定还是不要株连的好。”顾直气愤的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 ………………以下防盗,明天换正文……………… 母以子贵,子凭母贵相辅相成,看样子熹妃再这样昏聩下去弘历未来储君的位子就悬了。 十三斟酌着:“其实贵妃娘娘名正言顺该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后宫。不过她的身体不好,不如请齐妃和裕妃一起协理如何?”十三看着皇帝脸色,试探着表示可以请年贵妃来管理后宫。 年氏——雍正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不是年氏的脸,而是年羹尧的脸!(谁说皇帝和可爱大臣没奸情?(⊙﹏⊙)b) “这个,年氏刚没了福慧,她的身子单弱,而且年氏一向不管这个。罢了,后宫的事情朕自有安排。”雍正躲闪着十三的目光,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政务了。 熹妃宫里,甄嬛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她第一次感觉到惶恐,以前自己在宫里真是如鱼得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年贵妃虽然看起来是盛宠,可是甄嬛心里清楚,就凭着年羹尧越来越嚣张,年氏绝对不会再得宠很久了。皇帝是个刻薄寡恩的人,年贵妃因为年羹尧得宠,也会因为年羹尧跌落云端。 尤其是听福慧夭折的消息,熹妃心里都要乐疯了,弘历最大的障碍没了!但是听着皇帝竟然去年贵妃宫里,熹妃却坐不住了。福慧没了,年氏要是再生一个皇子呢?尽管自己管着后宫可是皇后还在。自己不过是皇后手上的提线木偶罢了,到时候想要除掉年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可就难办了。哼,不把这些人踩倒,自己怎么能安稳呢? 于是熹妃有把争宠的那一套弄出来,叫人拿了琴出来,在哪里弹长相思!结果没等来皇帝,却被斥责紧闭了。皇后果然是露出来真面目了。她们都在害我,都在嫉妒我!(话说,甄嬛娘娘,你得了迫害狂幻想症了吧。) 禁闭接触,沈眉庄第一个跑来见甄嬛,“嬛嬛——我,皇上……呜呜,为什么要辜负我?”沈眉庄一脸泪痕,失魂落魄的跑来,一下子扑到甄嬛的肩膀上哭起来。 眉庄的样子吧甄嬛吓了一跳,等着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甄嬛越发的把披着年氏皮得到八爷恨之入骨了。她们两个咬牙切齿,握拳对天发誓:“年世兰,我和你势不两立!” 同时,在皇后的寝宫,皇后今天稍微好了些,她早就知道了年氏收拾沈眉庄和熹妃的事情,嘴角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向八爷的眼神分外的柔和:“妹妹一向身子弱,皇上心疼妹妹不叫你累着。因此你不怎么管那些事情,我还担心你腼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八爷坐在床边上椅子上,心里冷笑:“爷被人说亲和没架子,可是也不会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骑在头上欺负!沈眉庄一脸的我要争宠,我要做宠妃的德行,这个也罢了,竟然在爷的跟前做出一副正妻德行来,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四嫂子还没死呢,就是皇后没了也轮不到她来嘚瑟!”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过现在皇上还没想到那边呢, 等着皇上明白过来,就好看了。”林如海靠在椅子上,凉凉的叹息一声:“天下都系在皇上一个人的身上啊。”林如海忽然有种无力感,这些年顾直的努力,这些人的辛苦,总算是有个结果。甄应嘉倒台的时候,林如海心里生出一种天道昭彰,一切自有公理的感慨。但是对着事情的发展,林如海无力的感觉越来越深。甚至生出来隐退的念头。 顾直却不之道林如海的内心,他一门心思的在想着如何教甄应嘉遭到报应, 为自己的父亲洗雪冤屈。顾直忽然眼前一亮,对着林如海说:“有个办法,我们何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当初甄应嘉揣摩皇上的心思,引导着皇上按着他的意思办事。现在我们也能——在皇上到耳边提醒一二。叫皇上按着我们的思路来。” “你是说, 提醒下皇上?这个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绝对不能是我们来做。你想去,是不是这个道理?”林如海端着热茶杯,眼里闪着温和的光彩。 顾直一下子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即便是自己到皇帝耳边提醒了,皇帝认为甄应嘉势力太大, 有尾大不掉的嫌疑, 可是自己呢。那不成了和甄应嘉结怨, 趁机落井下石, 公报私仇吗?而且自己的身世。自己是不行的, 同样的道理,林如海不行,宁王更不行,靖王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不能把他搅和进来。剩下能来办这件事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总有不足。 这个事情要么不办,要做就要一击致命。顾直竟然踌躇起来。“我现在明白老师的心境了。当初读书,说率土之滨莫非皇土,那个时候只想着天下之大,自然全是朝廷的。谁知这个意思这样的。”顾直苦笑一下,情绪低落。 “好了,你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投机取巧的人。有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一向不冷清。你还是修为太浅了,回去好好地平心静气的念念经书,上次我叫你读道德经,你可读了?没有读,回去安心的念书去。或者明天就有人站出来,做出来叫人震惊的事情了。”林如海站起来,飘然出门了。 顾直呆呆的看着林如海的背影,有些惭愧的想,到底还是老师,我差得远呢。但是老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有人要对甄应嘉落井下石了。对了,甄应嘉纵横官场这些年,不能只拉拢培植党羽场,没有任何敌人吧。但是甄应嘉得罪的人不少,会是谁出来呢? 顾直在心里把甄应嘉的罪过的人过一遍,赫然发现甄应嘉真是和心狠手辣,做事不留后患的人。当初和他作对的人,官职高的不是被冤杀了,就是被诬陷罢官流放,这些人有的含冤而死,有的一蹶不振。剩下被打压的官员,品级很低,虽然数量不少,但是这些人绝对不会联合起来上书,更何况他们人微言轻。 “只希望明天能有奇迹吧。”顾直无奈的叹口气,站起来向着书房走了。既然岳父兼老师发话了,顾直也只能老实的去读书了。 群臣上书求为甄应嘉求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波浪,虽然惊扰起来不少的涟漪,但是很快归于平静了。皇帝把这些大臣的上疏留中不发,事情看起来被搁置起来,其实各种变化在暗暗发酵。皇帝的举动引来朝臣们的猜疑。难道皇上真的舍不得甄应嘉,想着当初甄家倒霉的时候自己忙着切割,有的人开始不淡定了。 这天顾直正在衙门办事,就见着靖王笑嘻嘻的摇着扇子进来:“这个时候也就是你还能坐得住。这几天难得好天气,那些混日子的都想办法出去游览去了。你倒是在这里老实办事。起来走走,没有你这些事情也能办完的。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照样转。” 说着靖王合上顾直面前的卷宗拉着他走了。顾直就这样被靖王扯着一起上马,向着城外去了。 眼前是一片春色,京城的春天很短暂,而且多是大风阴天,这几天难得风和日丽,看着满眼的春花春柳,顾直觉得自己被那些公务都要折磨的干枯了。忍不住长长的吸口气,感叹着说:“我都想扔下这些可恨的公务,干脆是做个农夫了。这个地方景致不错,殿下是怎么找到的?” “不用我找,自然有人送上门来。你不知道吧,这是当初甄应嘉在京城置下来的一个庄园,现在有人送到我门上了。你猜猜是谁——”靖王拉着顾直欣赏着这个庄子。顾直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心里暗想着甄应嘉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这个庄子离着京城不远,可是地处偏僻,一向是没什么人来的。这边靠着西山,往南不远便是靠着运河。地点隐秘,交通方便,真是个商量秘事,暂时避难的好地方呢。 听着靖王的话,顾直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他了然一笑:“是谁?我想大概是那位贾雨村了。他不是一直想投靠在殿下的门下吗?这个人虽然城府很深,可是最难得是识时务。现在太子大势已去,贾雨村衡量了诸位皇子,决定把宝押在王爷身上了。就算是他另有打算,也不会担心他翻出花样来了。” “哈哈,你别这样!好像在吃醋一样。我知道你是个有洁癖的人,看不上贾雨村那样两面三刀的小人。不过有的时候,那样的小人倒是能办事呢。其实我那里在乎这个东西。那个贾雨村还给我这个,你看看。”说着靖王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个折子,递给顾直。 顾直拿过来翻了翻顿时脸色一变,原来林如海说的是他——这是贾雨村拟写的奏折,在上面历数甄应嘉的罪状,还一针见血的说那些人联名上书为甄应嘉求情,看起来像是为了保全皇上的英名,其实他们都存着私心!根本是存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甄应嘉这样的人就是社稷的毒瘤,要是皇帝不杀甄应嘉,不把他的罪证公布天下不给被甄应嘉陷害的人鸣冤昭雪,那么吏治就不能澄清,风起就会越变越坏。 “真是没想到,贾雨村还有这个文采,慷慨激昂,可以和骆宾王的讨武氏檄和曹娥碑并列了。叫我写这样的文章,都未必能有贾雨村写的好呢。”顾直装糊涂,直说贾雨村的文采好,根本不提别的。 “你啊,别和我装了!咱们一向是无话不说的。贾雨村这个人我越来越觉得害怕。他没准能称为第二个甄应嘉,甚至是比甄应嘉还厉害的人物呢。他这个人还真有意思,别人投靠大概不会像他这样曲折迂回。或者是奴颜媚骨,或者是故作矜持,假清高。谁知这个贾雨村还真是另辟蹊径,凭着他一个人的本事就能推进事情的进展,把徐鹤卷进来,顺带着叫太子和徐鹤勾结的事情大白天下,叫父皇对着太子越发的不满和忌惮了。他要做的事情正合我们的心意,你想想这些事情若是叫我们去做,没准现在我们还在泥潭里面纠缠不清呢。这样的人,你如何不惊心?”靖王深深地看着顾直,说出心里的忧虑。 贾雨村太厉害了,这个人简直可以称为深不可测,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而且很低调。现在内阁里面以前和徐元直还不错的几个都有点耐不住徐元直嚣张跋扈,说一不二的脾气,几乎要翻脸了。唯独这个没什么根基的贾雨村却和徐元直好的要称兄道弟了。 贾雨村能干不假,但是他心里想什么,谁知道呢?若是有朝一靖王真的登上那个位子,贾雨村不就成了辅保有功之臣了?这样的臣子不好控制啊。 “看样子贾雨村是真心投靠的,其实撇开他的目的,上面说的没错。只可惜现在没有谁敢讲出来这些话了。王爷不是早就看着官场上的乌烟瘴气不顺眼,想要涤荡这些魑魅魍魉吗。这个贾雨村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正好借来一用。就是不知道贾雨村的饿折子上去,会惹出来多少的议论。那个时候徐元直会是什么表情。他是内阁首辅,朝臣们一向是看他的脸色。”顾直把球提给了靖王,把话题转到了徐元直身上。 这个老头资历深厚,办事能力不错,也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还是心就是歪的,对着整顿官场风起的呼声一向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明着说过,朝廷的俸禄就那么点,官员们十年寒窗苦,为的是什么?若是连着体面都保存不住,还做什么官?读什么书?不如有读书的力气去种田吧。 大家见着徐元直如此表态,自然也就认为有点灰色收入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总要顾忌读书人的体面嘛。 贾雨村好容易攀上了徐元直大树,这个折子一上去,就是等于和徐元直分道扬镳了。按着现在内阁的情形看,徐元直一力抬举贾雨村,贾雨村这不是自毁前途吗? 因此靖王拿不准贾雨村到底是卖的什么药,才和顾直商量呢。 “王爷也不用多心,这个事情贾雨村办成了或者办不成,惹恼了徐元直被赶出内阁,都和咱们没关系。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是了。”顾直很淡然的表示,随他去。靖王听着顾直的话,点点头。 等着顾直回家,就见着院子廊檐下放着些东西,顾直笑着说:“是谁送东西来了?”一眼看见黛玉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大红帖子。 “那个东西是凤姐姐叫人送来的,琏二哥哥在任上一切顺利,感谢你帮着推荐的那位师爷。趁着派人来户部核对账目,押解粮食的机会叫人到带了那边的东西来。都是些当地土产,也没什么贵重的,可到底是人家心意,我做主收下了。还有就是薛家大哥要成亲了,送了喜帖过来,请咱们去喝酒呢。不过我说推辞了,只叫人送礼物过去就是了。”黛玉拿着一张大红贴子在顾直眼前晃晃。 “时间还真快,琏二哥是聪明人,就是没经验。有个熟手在边上指点着,他很快就能找到里面的窍门的。我看着有些老酒,你留下来我预备着送人呢。薛家大哥要娶谁呢?”谁家要和薛家结亲?顾直很想看看那个姑娘这么不走运。 按着薛蟠那个性子,顾直不由得想那个姑娘要是性子温和,肯定要被欺负死了。而且现在的薛家的名声实在不好,是谁家和薛家结亲呢? “也是皇商出身,说是什么姓夏的,称为桂花夏家。对了,宝姐姐好像是搬出去了,那边拿着身份,说有这样的小姑子在家他们家姑娘是不肯过来的。”黛玉说起来刚听到的新闻,忍不住露出个讥讽的笑容。真是自自欺人,就算是把薛宝钗杀了,薛家的门风早就被败坏了。难道薛宝钗住在哪里更改变什么吗?看样子这个夏家不是个好相处的。 “哎呦,这个夏家还真是个厉害的。我刚才还想,若是那家的姑娘是个老实人,肯定受欺负。现在不用担心了。这对姻缘可以成为天作之合了。就按着你的意思办吧。”顾直一笑,拿过来贾琏的信看起来。 一会佳儿和晔华两个孩子听着顾直回家了,都过来缠着顾直说话,做游戏,顾直干脆是带着孩子们到花园里面玩耍了。 等着薛蟠娶亲那天,贾雨村和徐元直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一番,最后的结果是皇帝贬斥了徐元直,贾雨村虽然没当上新一任的内阁首辅,却依旧稳稳当当的留在了内阁里面,排位更进一步,在内阁里面站的更稳当了。 没几天皇帝拿着甄应嘉,徐鹤和徐元直开刀,大张旗鼓的整顿吏治,叫靖王管着吏部的事情,专门查核那些尸位素餐,贪污受贿,渎职懈怠的官员。 顾直看着邸报吗,脸上没任何的表情,看样子自己父亲的冤案就要昭雪了。黛玉看着顾直淡淡的,疑惑的说:“眼看着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这些年了,你总算没白费。” “那又如何,我甚至不能名正言顺的去祭拜下父亲。父亲和母亲还不知道被葬在哪里。”想着当初顾恺夫妇身亡,作为朝廷案犯,他们只能被一张破席卷起来随便的葬在了乱坟岗上。到了现在怕是连着个坟茔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黛玉沉默了,倒是顾直先从哀伤里走出来,对着黛玉笑道:“都过去了,陶渊明说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一副皮囊罢了!” “大爷,老爷叫你过去呢,宁王爷来了。”外面雪雁声音响起,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顾直不知道什么事情,忙着收拾了出去了。 宁王见着顾直来了,嘴角含笑:“你眼圈怎么红了,莫非是惹恼了你们奶奶的,被骂了?” 没等着顾直说话,林如海对着顾直道:“你还不给王爷跪下来,感谢王爷的恩德。”原来当初顾恺出事,宁王悄悄地叫人收敛了顾恺夫妻的遗体,找个风水不错的地方安葬了,但是碍着当时的情势,那座坟茔没有任何的碑文。 “现在也该是叫他们重见天日了。不过你的身份还要慢慢正名。”宁王赶紧拉着跪在面前的顾直起来:“你不用这样,若是你岳父当时也在京城也会这样做的,公道自在人心,其实当时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不少人明着暗着都帮忙了。可见是大家心里清楚。” “甄应嘉算是没生路了。真是善恶有报的,当年他的债也该还了。”林如海感慨着,显赫百年的甄氏一族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顾恺的案子终于真相大白,皇帝恢复了顾恺的名誉,还特别追赠了一等公的爵位给顾恺,礼部拟出原来顾恺的谥号为忠悯,重新寻回来顾恺夫妇的尸骨,叫钦天监选了最好的风水吉地安葬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宁王说根据案卷来看,当年顾恺的儿子还活着,可能是失落民间了。不能叫顾恺就此断绝香火,请皇上下旨查抄顾恺的儿子,以继承顾恺的香火。 皇帝当然是允准了,叫锦衣卫立刻寻找顾恺的儿子下落。还表示若是顾恺的儿子依旧是个读书人,就叫他继承顾恺的爵位发还抄没的家产。 “这个事情好办的很,你可知道是谁来查访顾恺之子的下落。正是你那个同榜雷鸣远,没了徐鹤,锦衣卫里面也清明不少。你那个同榜办事认真,升迁的也快。你只管安心的等着吧。不如这样,先给你奶娘写一封信,叫她来京城,直接出面到衙门说出你的身世,这样就方便多了。”宁王翘着脚,一脸轻松的对着顾直和林如海。 自从香菱到了宁王身边服侍,宁王好像是年轻了几岁,香菱性子温柔,加上在林家熏陶了这几年,办事越发的有章法了。她尽心尽力的服侍宁王,还能和宁王互相唱和,宁王闲暇的时候,两个人谈诗论文,倒也是过的逍遥惬意。 最叫人没想到的是香菱竟然有了身孕,这个消息叫宁王简直是容光焕发,一下子年轻了几岁。 林如海点头表示同意宁王的意见:“这样最好。还是不要借着雷鸣远的手去发现必行的身世,那样的话会给人留下话柄。必行,你就按着王爷的意思办吧。” 大家商量了一会,林如海留下宁王喝酒,等着顾直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却见着黛玉在和林安家的商量事情。见着顾直回来了,黛玉皱着眉说:“贾雨村的夫人没了!他这位夫人是续弦,不过也跟着他这些年了。谁知却——”娇杏跟着贾雨村到关外去,到底是不能适应那边的寒冷天气,落下了病根。 现在贾雨村的官做的如日中天,谁知娇杏却一病呜呼了。黛玉得了消息,只能和林安家的商量着要如何去贾雨村府上吊唁的事情,怎么说黛玉也做过贾雨村的学生,总是要过去看看的。尤其是现在,贾雨村和林家和顾直忽然热络起来。不管怎么说顾直总是要过去看看的。 “贾雨村的夫人没了,贾雨村只有这一个夫人,现在又没了,你过去不方便,还是我过去吧。”顾直皱着眉头,不想叫黛玉和贾雨村走的太近了。 “可是奇怪呢,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谁知他们家的人说,他们家现在是姨奶奶管着事情,特别请我过去呢。”黛玉一脸疑惑的看着顾直:“你可知道贾先生什么时候娶了个姨奶奶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顾直也是摸不着头脑, 按着常理来说贾雨村到了这个位子,身边几个小妾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贾雨村平日是个看起来很简单朴素的人,身边家人也不是很多, 连着府上的主文相公等幕僚也没几个人。这些年都是说贾雨村清廉自守, 也没什么桃色新闻出来。 而且能出来招待女客的姨奶奶可不是随便一个通房丫头就能胜任的。但是没记得什么时候贾雨村大张旗鼓的纳妾啊。 “这也不知道,你哪位老师看起来真是个正人君子呢,一向是不沾染这些事情的。大概是和前面哪位夫人一个路数。”贾雨村的填房曾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这个在官场上不算是秘密了,反而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因为贾雨村不介意说出自己的出身。反而更显得自己不忘糟糠之妻的情深意长。大概是因为娇杏这几年缠绵病榻, 家里没人打点, 贾雨村还是按娇杏的路子, 也是丫头扶正的话。 黛玉却是觉得有些古怪, 她想了想, 对着顾直说:“我总是觉得有点奇怪。这位姨奶奶好像要特别见见我似得。罢了, 咱们和他们家也没多少的来往,以前虽然教过我,但是男女有别, 我还是不去了。你走一趟就是了。” 顾直也随着黛玉去了,对于贾雨村顾直内心总是有戒备之心:“这样也好,犯不着上去赶热灶。就说你身上不好罢了。”顾直和黛玉又说了些别的事情, 商量着如何教顾直的奶娘来京城的话。 “这个主意最妥当, 你的奶娘当初救你出来也是冒着性命危险的, 我叫的人收拾了西边的院子来,她辛苦了这几年,也该在京城安享晚年了,”说着黛玉商量着如何收拾房子,怎么安排服侍的人,顾直听着黛玉的安排,就是晚辈孝顺长辈一样。看样子黛玉是拿着奶娘当成了婆婆了。顾直不由得感激的对着黛玉说:“你能这样周到,我真是谢谢你。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这叫什么话?嬷嬷和你的母亲是一样的,在我看来就是按着她做母亲一样的尊敬和孝顺呢。若不是嬷嬷当初救你,哪有咱们现在呢。你好容易出来,当初你高中的时候,她还是守在家乡。这些年我每每打发人去看她,她依旧是荆钗布裙,自己劳作,说不能来京城拖累了你。我知道她是担心,有人认出来她了。因此宁愿在家乡受苦也不肯来。现在既然你父亲的冤案平反了,她也是你家的大恩人,咱们供养她是应该的。”黛玉正色的看着顾直,一脸的理所应当。 顾直心里一阵感动,也就是黛玉了,能甘心情愿的把自己的奶娘当成正经婆婆孝顺。 黛玉这便打发了贾雨村那边来报信的人。谁知第二天贾雨村那边又派人来了,等着黛玉看清了来人,有些惊诧的说:“这不是莺儿吗?你怎么来了?”莺儿一身素服,头上素白的银器,只是换做了妇人装饰,看起来成了个体面的管家奶奶了。 黛玉诧异的想莫非是莺儿成了贾雨村的姨奶奶了,看起来这位贾先生还真是偏爱做丫头的。谁知莺儿上前笑意盈盈的对着黛玉请安:“我们姨奶奶叫我来特别请大奶奶过去呢。我们姑娘现在贾大人身边呢。” 宝钗!宝钗和贾雨村!黛玉大脑一瞬间空白了,但是很快的宝钗和贾雨村两张脸重叠在一起,黛玉很快的释然了,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宝姐姐和贾雨村还真是气味相投的人呢!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在提起也算是天作之合了。黛玉没什么惊讶之色,只是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前些日子我听见姨妈家大哥哥的喜事,怎么没听见你们姨奶奶的消息呢。真是疏忽了。”说着黛玉看向雪雁,雪雁忙着出去了预备给宝钗的贺礼了。 这边黛玉叫莺儿坐下来说话,莺儿在脚踏上坐下来,就见着个标致的丫头端茶过来,莺儿忙着站起来结果茶杯,看着这个丫头身上装扮,就知道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姐姐叫孩子们倒茶就是了,劳动姐姐了。”那个丫头一笑露出来两个酒窝很是俏丽的样子,一头乌油油的头发,上面也是珠花金钗,很是华丽的样子:“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姐姐请坐。”说着那个丫头放下茶盘就站在黛玉身后服侍着。 莺儿不住眼的打量着这个丫头,还真是个标致的,那个丫头高挑身材,一张鹅蛋脸,长相标致,很是惊艳。莺儿暗想着,看样子林家姑娘的日子也不过如此罢了。这样标致的丫头放在身边,难道顾家姑爷就真的一点不动心的? 看着那个丫头还是个垂髫少女的样子,莺儿心里不由得撇嘴:“装相罢了!掩耳盗铃,自自欺人。” 绛雪站在黛玉身后被莺儿看的不胜其扰,她端着果盘子,到了莺儿跟前笑着说:“姐姐可要吃果子?”莺儿尴尬一笑,黛玉笑着说:“这是绛雪,你大概是想找紫鹃,她嫁人了,现在不在京城。日后再见吧。你们姨奶奶真是费心了,不过天气不好,我懒怠出门。你们家太太没了,想必是事情多。我还是不过去打搅了。” 黛玉看着莺儿一双眼睛全在绛雪身上,有些不高兴。好像自己不配用机灵可爱的丫头似得。怎么谁见着了绛雪飞白两个丫头都是一副古怪表情呢,就数莺儿最露骨。 “我们姨奶奶特别说了,知道奶奶事情多,我们老爷虽然官做的不错,可是一向不喜欢张扬的。因此丧丧事一切从简,家里也没多少事情。姨奶奶是想着当年的情分,只不过借着机会向见见罢了。还希望奶奶不要辜负了我们姨奶奶一片心意。当初我们老爷还是奶奶的先生呢,奶奶上京城——”莺儿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贾雨村和林如海黛玉的渊源。接着莺儿话题一转:“那件事出来,谁都认为我们奶奶不好,其实这里面的事情我们奶奶能跟谁说呢。好些事情,别人不知道罢了。我们奶奶心里的苦楚也就是能和奶奶说了。” 看着莺儿提起来宝钗当年的事情,黛玉一阵的腻烦。当年的事情如何,黛玉想着就算是贾家对着宝钗不好,她也不能那样—— 黛玉忽然明白了宝钗的心思,她一摆手打断了莺儿的喋喋不休:“真是个巧嘴丫头!难怪你们姨奶奶一直舍不得放你出去呢。你再说下去我不成了忘恩负义,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野人了。既然你们姨奶奶盛情相邀,我自然要去的。” 听着黛玉松口了,莺儿忙着站起来:“既然这样,我回去告诉我们奶奶!我们奶奶可是一直念叨着奶奶呢。” 说着黛玉拿出来些礼物作为给宝钗的贺礼,又对着雪雁说:“你送了莺儿出去。拿个上等的赏封给她。” 雪雁笑嘻嘻的对着莺儿说:“我刚才去找东西了,这些日子可还好。”说着莺儿谢了黛玉的赏赐,跟着雪雁出去了。一会雪雁回来,对着黛玉说:“那个莺儿现在怎么成了那样聒噪的人了,一个劲的和我显摆着他们家老爷对宝姑娘如何好。再好能怎么样?那个贾大人多大年纪了,宝姑娘才多大年纪。听着莺儿的语气。好像是薛大爷娶得奶奶不能容下她,她是没办法了才出来的。” “她现在能有个安身之地,也算是好了。你们听着莺儿刚才的口气,好像是二哥哥逼着她那样似得。我只是闹不明白,怎么宝姐姐竟然和贾先生在一起了?”黛玉有些困惑,宝钗即便是回了薛家,也是在后宅,薛蟠是做生意的,怎么会和贾雨村有关系呢? 还有宝钗那个孩子上哪里去了?听着顾直说的,甄应嘉成了死罪,甄宝玉也是充军发配,甄家的人男丁在十岁以上都是被充军发配了,女眷没入奴籍,都被发卖了。索性甄宝玉和宝钗生的那个孩子,年纪小,也就不追究了。叫他跟着宝钗一起生活。现在宝钗跟了贾雨村,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安置呢?贾雨村的身份怎么会养着甄家的子孙? 黛玉忽然想起来凤姐临走的时候和自己说的话,看样子宝钗明天要请自己,不是别有所图,就是和她显摆,别苗头的意思。但是,和自己别什么苗头呢? 顾直晚上回来,听着莺儿来的话,皱着眉:“世上的事情谁能说明白呢。我想她一定要你过去,大概是为了表示她虽然声名狼藉,可是却过得很好。你就当着日行一善罢了。不要和偏执的人较劲。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看看贾雨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晚上林如海也知道了宝钗来请黛玉的事情,叫了黛玉和顾直嘱咐:“我看贾雨村是在试探咱们的意思。若是你们明天见着薛家的姑娘,露出来轻蔑之色,贾雨村肯定心里不舒服,也会认为靖王看不上他。那样的人,还是不要树敌的好。” 顾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牵扯到了靖王和更深的夺嫡之争,他一愣,立刻对着林如海认真的表示:“我记住了,其实薛家的姑娘以前做了什么,她虽然做了有伤风化的事情,但是那样的事情贾家都不追究了,我们何必做卫道士呢。只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意思。” “我也不过是想多了,白嘱咐你们。”林如海不在意的一笑,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黛玉嘱咐说:“你见着薛家的姑娘不要提香菱的事情。” “这个不用爹爹说,我也不是疯了和她说这个,当初香菱是为什么被撵出来,我可是没忘。香菱现在可禁不住聒噪的。”林如海有何顾直说了些闲话,叫他们走了。 第二天早上,黛玉先带着丫头婆子,带着奠仪到了贾雨村府上去吊唁,贾雨村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办丧事,可是官职品阶在哪里摆着,来吊唁的人还是不少的。黛玉见着不少认识的人,大家都是官太太,彼此熟悉。 大学士张微的夫人竟然也在,张微现在是内阁次辅,徐元直因为甄应嘉的事情站错了队,现在已经是有名无实了,张微虽然名为内阁次辅,其实已经成了首辅大臣了。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也来了,看样子贾雨村还真是顺风顺水,在内阁里面的地位上升不少。 张微夫人见着黛玉,笑着叫她到自己身边坐着:“你一向是不喜欢应酬的,怎么今天也来了。” 黛玉和张微夫人寒暄几声,就见着宝钗被几个家人簇拥着出来,宝钗一身素服,更显得是温柔庄重,她殷勤小心地接待各位诰命夫人和官员家属,态度不卑不亢,一些不知道宝钗身世的太太们赞不绝口。但是宝钗和贾家宝玉和离的事情太有名了,不少官员太太都知道这位风云人物,对着宝钗露出来轻蔑之色。 大家也不过是坐了坐,就纷纷告辞了。宝钗迎来送往,虽然忙碌但是还算是有秩序。黛玉坐了一会也就告辞了。谁知宝钗却是对黛玉说:“我们姐妹好容易见面,我们到那边说话去。” 说着宝钗拉着黛玉到里面说话,黛玉看着宝钗的房子,布置还算是不错,那些丫头对着宝钗态度恭敬。等着端上茶来,莺儿叫小丫头们都出去了。宝钗眼圈一红:“我有件事求妹妹帮忙。” 第一百是十三章 “你还真是谦虚的很呢。京城多少太太奶奶都看着你呢。你每天接到的喝酒, 赴宴的帖子还少吗?谁不知道你在皇后, 太后跟前得脸,和平阳公主的交情好?若是你经常到薛家去, 他们家无形之中就能抬高身价。你看了薛姨妈, 就该到那边去和薛氏说那边的情形了。但是外人只能看见你们过从甚密, 你以前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 薛氏也在那边府上做客。剩下的话随便薛氏怎么说了。她就是说和你一起长大的,你还和别人一一分辨不成?”顾直点到为止,黛玉一下子明白了。 黛玉如今独当一面, 林如海和顾直两边的交往应酬都是黛玉一手打点的。黛玉性格好,对人也是真心实意的, 加上林如海和顾直官运不错, 口碑更好。因此在京城官宦之家,那些夫人奶奶们都看重黛玉。加上宫里皇后和太好爱重, 黛玉已经是隐隐成了京城官宦家眷和勋贵之家的内眷们的标杆了。大家都看着黛玉呢,她的态度很大的时候影响了这些女眷们的态度。 那些人看着黛玉和薛家宝钗有来往,会怎么想呢?肯定会有人跟风,对宝钗的恶感也就渐渐没了。 那个时候宝钗再放出来当初在贾家如何的话, 贾母亲自教养黛玉, 贾家的三春也算是名声不错。 宝钗真是好算计,想借着黛玉的声誉洗白自己。到时候放出话去,薛宝钗也是跟着贾家和林家的姑娘一起长大的, 一盆脏水泼在一个人身上难看, 大家一起分担着就没那么黑了。 “真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宝姐姐!我以前还拿着她做姐妹, 她刚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这个人别是内心藏奸。怎么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别人怠慢了也不生气。老太太老太太跟前应对的比谁都好。这样的人不是个千古完人就是个内心藏奸的。后来我觉得她是个好人,经常劝我些话。谁知——我可是不敢和她再亲近了。罢了,这样的人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呢。”黛玉听着顾直的话,脸上颜色都变了。 “好了,你也不用为个小人费心了。我想着按着贾雨村和薛氏的手段,他们总是能找出来给自己脱身的法子。我接到母亲的来信了。她已经启程,没几天就要到京城了。”顾直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一封信,递给黛玉。 原来养大顾直的奶娘要来京城了,黛玉立刻扔下宝钗的事情,和顾直商量着怎么安顿奶娘的话。 黛玉感念顾直的奶娘,因此特别上心,看着黛玉安排的很是妥帖,而且提起来奶娘都是尊敬语气,顾直忍不住说:“谢谢你,我还担心你觉得委屈呢,”黛玉的身份要对着个底下人低声下气,拿着奶娘做婆婆一样侍奉,恭敬,可是叫黛玉受委屈了。 “这叫什么话?我是真心的拿着她当成太太看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若不是她当年舍命救你,我可是怎么办呢?”听着黛玉的话,顾直脸上露出来得意的笑容,贼笑着拉着黛玉的手:“我就说呢,你上哪里找我这样的良人。” 顾直得意的样子惹得黛玉娇嗔着说:“也不害臊,这样自卖自夸的。等着嬷嬷来了,我可要和她说你,整天的就知道欺负我。叫嬷嬷狠狠地教训你才是。”两个人说笑一番,说起来等着奶娘回来要如何点破顾直身世的话。 贾家,现在贾母不在了,贾政和贾赦兄弟两个分家,各自安静的在家守孝,那边贾珍和贾蓉被发配充军的,尤氏另外在外面住着,和这边的也不怎么走动了。贾家更显得寥落起来了,加上凤姐和贾琏不在,贾赦依旧是整天在家胡闹,邢夫人也不管这些,只要给自己攒钱罢了。 这边贾政还是带着几个清客相公们整天的读书谈话,或者督促着宝玉读书,等着春闱的时候去下场比试。王夫人没有贾母的生活情趣,整天不过是念经,就是带着宝玉的儿子贾桂罢了。这天难得邢夫人过来和王夫人说话,两个人说起来京城的事情。 “昨天老爷以前一个属下过来说话,我听着不少的事情呢,宁王爷现在府上一个侍妾有了身孕,王爷很是欢喜,说等着孩子生下来,要封那个妾做侧妃呢。谁知那个小妾自己回绝了。有人说那个小妾傻,有的人则是说那个小妾聪明的很。王爷就膝下就这个孩子不管她封不封侧妃,在王府里面还不都是横着走了。”邢夫人每天在家无事,到底想找个说话的人。可惜贾母丧没过,也不好出去,也只能和王夫人说话闲聊了。 王夫人听着邢夫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袭人了:“还是那个小妾聪明,有了孩子,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邢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我听见个事情,来问问你的意思,顾家姑爷的娘来京城了。我们要不要请了她来坐坐呢?”其实是邢夫人听见顾直把自己的母亲从家乡接来京城的话,想着顾直现在官运不错,而且怎么也算是贾家的亲戚,贾赦在家丁忧呢。等着三年之后孝期满了,还要求着顾直帮着给贾赦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饿官职呢。 但是邢夫人也不好只自己出面,想要拉上王夫人。王夫人听着邢夫人的话,不由得皱下眉头:“听着说顾直的娘是个乡下种地的婆子,而且现在老太太不在了,咱们冒冒失失的请了人家,人家未必肯来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夫人不喜欢听见黛玉和顾直的消息,大概是看黛玉现在生活幸福,王夫人就会不自主的想起来当初和贾母为了宝玉婚事的争斗,和最后宝钗那些事情吧。邢夫人知道王夫人的心病,也不说破:“这个,我想着能养出来那样孩子的娘,怎么也不会是那样粗鲁愚钝的乡下人。听说林丫头可是忙着收拾房子,预备着迎接婆婆呢。这个丫头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以前是老太太养在身边,后来林家姑老爷回来了,她就跟着父亲生活,还是被捧着哄着。等着嫁人了,也比别人轻松的多。那个媳妇不是在婆婆跟前站规矩的的。就是林丫头命好,顾直的娘不在眼前,她一进门就当家作主的,连着晨昏定省都免了。也是舒服了这些年了,也该这个丫头站规矩了。却不知道顾家的老太太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林丫头给她站规矩,别是委屈了。” 提起来在婆婆跟前站规矩的话,王夫人忍不住酸溜溜的说:“也是,人家公侯小姐,现在又是二品诰命,给一个乡下的婆子站规矩!林丫头一向是骄傲的很,这回不知道要怎么心里憋屈了。”言语之间甚至露出来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邢夫人看着王夫人的样子,故意说些黛玉如何在京城寻找能工巧匠,整理房舍预备着婆婆来的话。 “我想着咱们怎么也是林丫头的舅妈,林姑老爷不管那样的事情,别是真的叫顾家老太太欺负了林丫头,我们帮着林丫头看看。别叫人家以为娘家亲娘不在了,就能欺负上来。”邢夫人这些日子慢慢的也明白点事情,而且没了贾母偏心,她也没以前左性,反而是有了些体面。 王夫人嗤笑一声:“我们只是舅母,不好太插手了。”其实王夫人的心里巴不得顾直的娘是个泼辣厉害的。当初自己在贾母跟前站规矩,小心翼翼,这样的苦楚凭什么只有自己吃! “大消息!大消息。那个顾直竟然是——是当年顾恺的儿子!”周瑞家的气喘吁吁的进来,带来个叫人吃惊的消息!“顾恺?那个顾恺?”邢夫人到底是不怎么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倒是王夫人听着贾政说起来这个事情,吃惊的站起来:“不少当年顾恺和他夫人都没了,怎么顾直?” “这可真的成了戏上演的那样了。这个被接来京城的不是什么顾直的亲娘,是他当年的奶娘。这个奶娘在那天抄家的时候拼死带着哥儿跑出来,后来辗转到自己的家乡躲起来。后来顾直就做了奶娘的儿子,又遇到了林姑老爷。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着自己总算是成家立业了,京城繁华,母亲也老了,就商量着把老太太接来奉养着。前些日子老太太来了京城。那天林姑娘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太后听顾家老太太来了,就叫老太太进宫说话。说一个种田的农妇能一个人养大孩子,还教导成才,肯定是个好的了。谁知老太太进宫到了太后的宫里。没想到皇后也在呢。见着顾家老太太顿时哭了。原来那个顾直的娘是以前皇后娘家的家人,跟着皇后的妹子陪嫁到了顾家了。那个老太太当时把顾直的身世说了,大家才知道,皇上下旨要寻找的顾恺的儿子便是顾直。是林姑老爷的女婿呢!现在听说皇上不仅叫顾直袭了当年顾恺的爵位,还特别的顾直的奶娘二品诰命。”周瑞家的说的手舞足蹈:“老爷的了消息,叫我来回太太呢。不少人都忙着去顾家道贺去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先回去了。”邢夫人想着不能落后,还要回去和贾赦商量,忙着就走了。 这边王夫人却傻眼了,她有些后悔怎么不早点情了顾直的奶娘来府上做客。自从贾母不在了,贾家和林家和顾家的关系都慢慢的淡了。这下可好了,真是——当初王夫人心里暗笑林家也算是世代勋贵,也是五代列侯的人家,怎么就把独生女随便嫁给个种田的穷小子。就算是顾直中状元如何。没有家世也不过是个苦奥资格的穷官罢了。 谁知顾直官运亨通,还成了顾恺的儿子!顾家当年可是最显赫的世家了。 宝玉听着麝月的话,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麝月则是忙着叫小丫头拿出来宝玉做客的衣裳:“老爷叫二爷赶紧换上衣裳,到那边去道贺呢。二爷你怎么还愣着不动呢?”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身世,当初我就觉得这个人不同旁人。你说顾直真的上折子,恳请皇上收回叫他继承父亲爵位的旨意?我真真是服了这个人了。我才真是个枯株朽木,富贵二字真的把我荼毒了。”宝玉感慨着顾直的勇气和气节,越发的自惭形秽起来。 顾直家里,黛玉有些不舍的看着住了这些年的房子,皇帝发还了顾恺的家产,顾直和黛玉要搬回顾家的宅子里面了。“咱们真的要搬走?那样的话离着这边就远了。”黛玉有些不放心林如海,自己这么走了,剩下老父亲怎么办呢? “我说这几天你怎么总是发愁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已经上折子请皇上收回成命,那个府邸现在已经被几家占了,我还要回来做什么呢?难道还要别人把房子让出来。住在那个地方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还有父亲的爵位,皇上的恩旨叫我继承,我也推了。我现在一切靠着自己,今后也不用靠着祖宗的功劳。这样很好!”顾直拉着黛玉的手坐下来:“难得闲一刻,我们坐下来慢慢的说话。刚才我去看嬷嬷,她一个劲的和我说你好呢。” “大爷,贾家二老爷带着宝二爷来了!连着他们家大太太和二太太也来了。”家人忽然来报贾政带着宝玉和王夫人邢夫人来了。谁知这边报信的人还没走,又有人进来说:“贾雨村带着薛氏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靖王妃笑着说:“她那样的人只骗傻子罢了, 如今京城里面多少人都心里拿着薛氏当戏看呢。不过贾家的二太太算是名声在外了, 以前她请了媒人帮着贾家的宝玉说亲事, 一些不知道底细的人, 看着贾宝玉长得好, 也是个读书的人, 就动了把女儿嫁给他的心思。谁知二太太还嫌弃人家出身比不上他们荣国府。现在只怕是他们上门求着人家, 人家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贾家去受欺负了。” 黛玉想着王夫人曾经和她透露过,要给宝玉再说亲事,而且女方家一定要好, 这是心里憋着气, 想要扳回一城。谁知现在宝钗却是先胜一局了。其实不管宝钗是不是真的被王夫人欺负, 以至于在贾家待不住,这都不是宝钗红杏出墙的借口。更不是现在宝钗似有若无,处处羞辱贾家的借口。 京城里面那些豪门大户的太太和老太太们都是人精一般的, 哪里会看上宝钗这样的人。也不过是哄哄糊涂人, 给那些官宦之家的下人做磨牙的材料罢了。大家都是看着贾雨村的面子罢了。或者贾雨村也需要借此验证下自己的势力。很有点指鹿为马的意思。 “看样子贾先生是要真的要扶正薛氏了。若是那样,也算是皆大欢喜。其实我那个表哥越发的超脱世外了, 对着那些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想着宝玉越发的对凡尘俗世不放在心上, 可是贾政逼着宝玉读书的,黛玉心里忍不住担心起来,没了老太太护着,只怕是二表哥和二舅的矛盾总有一天回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说起来这个事情, 那天皇后娘娘和太后还说呢, 太后说贾家的宝玉是个忠厚人, 若是他出来说一声,大家谁相信薛氏的话呢。自己受了委屈,对着那样的妻子一句不是也不说,可见是个心里仁厚的。”靖王妃说起来入宫的情景,她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黛玉说:“这个世界上真是糊涂人多,你不知道贾家的贤德妃如今可是没脸见人了。就是为了薛氏的事情,后宫那些人,无风三尺浪,这是现成的把柄的,他们岂能白白放过了。贤德妃只能称病不出。” 黛玉和靖王妃说话不提,前头贾雨村倒是还在呢,贾政带着宝玉到了林如海那边说了一会话,也就走了。这边贾雨村倒是兴致勃勃的和顾直说:“皇上已经下旨夺情了,你的孝心天下皆知。以前的事情也不在你,无可奈何。你现在应该尽心为朝廷做事,皇上登基之初就定下来几项大事,现在还剩下澄清吏治和改革税制没完成呢。你是个能干的,皇上必然不舍得叫你回去守孝呢。你何必这样违了皇上的好意呢。” 顾直看着贾雨村一脸的诚恳,好像是个好友对着自己掏心掏肺的说心里话,可惜,顾直现在看着贾雨村只剩下了戒备心了。不过林如海和顾直说过,人生在世不能只按着自己的喜好行事,在官场上更是不行。那些官员们,性情不一,出身不同,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抱着为国为民的心思。就算是大家的目的一样,但是每个人的形式方法有不一样,道德观也不一样呢。 看样子贾雨村肯定在自己丁忧的事情上对皇上说话了,今天贾雨村是来买好的。其实顾直心里清楚,自己丁忧的事情八 九成不会成,皇帝心里正为了顾恺的事情有些歉疚呢,就算是看着皇后的面子,也不会大笔一挥叫自己回家丁忧三年。而且现在的情势也不会叫顾直真的安心在家守孝三年不出来。太子的势力已经七零八落,北静王自身难保,甄应嘉死了,甄家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一下子就散了。 忠顺王可是乐疯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太子从储君的位子上拉下来,自己好坐上去。最要紧的是靖王义年纪轻,以前韬光养晦,虽然朝廷上口碑不错,但是政绩还是太少。缺少了叫朝臣们拥护的资本!这个时候自己走了,只剩下靖王孤军作战,顾直怎么也不能扔下好友的。 因此顾直对着贾雨村做出来感激的样子:“我知道一定是的大人帮着斡旋,多谢大人的指点。”顾直和贾雨村说了些感激的话,表示自己是后辈,今后的事情还请贾雨村多多指点,提携。贾雨村见着顾直如此态度,叹息一声说:“我看人一向是不把什么出身看在眼里,大家同朝为臣已经是缘分了。我们气味相投,都是一心为朝廷办事的。我素来最讨厌那些依仗着家里的权势背景,尸位素餐,浑浑噩噩的人。现在朝廷的吏治多半都是被这些人给败坏了。不知道稼穑艰难,不了解民生,根本没把子民放在心上,一味地任用酷吏搜刮民脂民膏,浑浑噩噩,怠政懒政。这样下去,上行下效,你看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清廉能干的官员得不到任用提拔,那些小人倒是升迁的快!我有心要做出来一番事情,帮着皇上清扫官场上的歪风邪气,不知道顾贤弟可愿意和我一起为国家做事?” 原来是这样,靖王和顾直商量的结果就是要接下来整顿吏治的事情,这个时候贾雨村出来明确的表示要站在这一边。还真是雪中送炭呢!顾直对着贾雨村的看法更加复杂了。 “先生高风亮节,我是在佩服。但是这个事情也不是我们两个人就能完成的。一切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如何。”顾直也没明确表态,只和贾雨村敷衍着。 先不说贾雨村如何努力不懈的向着靖王这边靠拢,王夫人和贾政回了家,脸上黑的已经像是锅底一样黑了。贾政唉声叹气的,等着丫头端上茶杯,贾政再也忍不住,抓着茶碗狠狠地掼在地上,茶杯摔得粉碎!“岂有此理,真是欺负到了咱们头上了,我真没想到那个贾雨村竟然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贾政再也维持不住二老爷的体面,在屋子里面跳着脚的骂贾雨村和宝钗,还不忘了埋怨王夫人和薛姨妈。 “都是你当初撺掇着非要娶这个薛氏,现在咱们家成了京城的笑柄了!祖宗的脸面都给你丢完了。以前还有人和我说宝玉的亲事,现在没等着我张口,他们全都躲着了……好好地孩子,都叫你给耽误了!”贾政忽然想起来顾直,若是当初自己站在贾母这边,也不是现在这般狼狈了。林如海是自己的妹夫不假,但是贾敏早就没了,贾家和林家的关系越来越远了。 王夫人被贾政埋怨一顿,面子算是没了。以前两夫妻虽然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是贾政对自己还算是客气。谁知到了老了,却被贾政指着鼻子骂一顿。今天宝钗洋洋得意的眼神不短浮现在眼前,那些流言蜚语,竟然说自己是个虐待儿媳妇,见不得儿子和媳妇好的刻薄人。这些话肯定是宝丫头散出去的,她一贯会散布谣言,诬陷别人的。当初黛玉和湘云,还不都是吃了宝丫头这个亏上。 幸亏是林丫头被林如海接走了,可惜湘云就倒霉了,没有父母护着,贾母上了年纪,不过是湘云的姑祖母罢了,湘云被说的那样不堪,被她叔叔婶子嫁给了卫家的病秧子。这会宝钗还想拿着同样的招数用在自己身上! 什么自己容不下媳妇和儿子好?真是放她娘的屁,薛家那个丫头看着是个大度的,其实根本是个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看着晴雯不顺眼,看着袭人不顺眼,根本见不得宝玉和那个丫头和颜悦色的说话。哼,当初是谁在自己跟前说晴雯妖妖调调的,整天的带着宝玉胡闹。 就宝钗还关心小姑子,呸!当初是谁说园子里面的费用多,若是人少了,姑娘们住着不安全,不如把姑娘们挪回去。还撺掇着自己裁剪掉姑娘们身边的人!害的贾母叫了王夫人说了她一顿,嗔着王夫人是苛待了姑娘们。王夫人竟然帮着宝钗遮掩了,自己顶着骂名。现在迎春和自己疏远的很。要知道探春回不来了,惜春又是那个样子,倒是一针扎不出个屁的迎春,丈夫的官做的还安稳,本想着当初迎春和自己亲近,今后还能沾上迎春的光。谁知迎春也和自己生分了。 都是当初宝钗干的好事!小家子气,眼光短浅,商人那点分斤掰两的算计德行,全占全了! 王夫人越想越气,贾政发泄一顿,生气的出去了,王夫人则是坐在那里黑着脸,生闷气呢。小丫头们战战兢兢的收拾地上的碎片。周瑞家的进来,看着王夫人的样子,亲自端来一杯茶,轻声细语的:“太太别生气,为了那样的东西气坏了自己不值得。老爷也是一是生气,等着明白过来就好了。现在宝玉用功读书,等着金榜题名,太太就熬出来了。” “我也不是为了老爷生气,夫妻这些年了,都是相敬如宾的。谁知老爷——这也怪不得别人,都是宝丫头那个小娼妇!怎么竟然把贾雨村也给迷住了!”王夫人和周瑞家的抱怨起来。 “今天大家不过是碍着贾雨村的面子罢了,她做的那些事情,放在什么朝代都是不要脸,不知廉耻。咱们也不能这样任由着他们羞辱。贾雨村不过是仗着咱们家的势力才爬上那个位子的。咱们家还有娘娘呢!”周瑞家的窥探着王夫人的脸色,是帮着出主意:“不如进宫问问娘娘的意思。那个薛家丫头想要做诰命夫人,只要太后和皇后发话了,她一辈子也不要想翻身了!” 元春!王夫人顿时眼前一亮,点点头:“正是这个主意呢。他们打量着咱们家没人,就践踏上来。你准备下,我要进宫给娘娘请安。”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着。但是老爷要是问起来可要怎么说呢?”周瑞家的忽然想起什么,踌躇的看着王夫人。 “我自有说辞,你只管去准备就是了。”王夫人一挥手叫周瑞家的出去了。 ……皇宫分割线…… 顾恺夫妻的丧事总算是办完了,他们夫妻的灵柩重新安葬在了顾家的墓地里面,黛玉进宫谢恩,拜见太后和皇后去了。 等着到了皇后那边,却见着皇后身边的嬷嬷笑着说:“方才娘娘被太后叫去了,娘娘叫顾夫人到慈宁宫去呢。”黛玉笑着说:“劳动嬷嬷了,本来给娘娘请安之后还要过去的,可是我的造化了,不用两边跑呢。今天太后好兴致,肯定是叫了娘娘过去说话的。” “正是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太后这几天一直脸上阴天呢。今天好容易是见了阳光了。等着顾夫人过去可以仔细着,别惹了太后不高兴。”嬷嬷一边和黛玉说话,一边想着慈宁宫方向走去,黛玉听着嬷嬷的话心里一动,皇后对太后一向是孝顺,皇帝更是拿着天下奉养太后呢,太后在宫中颐养天年,有什么不高兴的? 虽然后宫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平静,但是没人敢在太后跟前兴风作浪,嬷嬷看着黛玉脸色,宽慰她说:“顾夫人放心,不是因为别的。前些天,太子妃进宫给太后请安,说起来太子病了,太后心疼自己的孙子,伤心了。” 原来是为了太子,黛玉稍微安定了些:“原来是这样,做祖母的自然是心疼孙儿的。何况太子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儿。”其实谁都知道,皇帝前些天刚把北静王打发出去,叫他到西北巡查军事了。气这分明是北静王被皇帝发配充军去了。陕甘总督蔡政是皇上的心腹,什么奉旨巡查,根本是把北静王放在蔡政大军里面看管起来罢了。 难怪太子要生病了。只是太后对着太子也不是特别的疼爱,怎么忽然为了太子的事情生气呢? 想着黛玉已经到了慈宁宫门前,见着是黛玉来了,小太监领着黛玉进去,谁知刚到了殿门钱,就听着里面太后怒气冲冲的声音:“原来你们都是哄我呢,打量着我上了年纪,糊涂了!就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太子再不好,也是国家三十年的储君,你们一个个黑心种子的,想要取而代之做梦去吧!” 这个话,可是太严重了!黛玉心里激灵一下,只觉得心脏紧缩了下。莫非是太后听见了什么?还是谁在太后跟前说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听着皇后的话, 黛玉正色的说:“这个话真是可恨的很, 当初我在外祖母身边,薛姨妈也不过是二舅母的亲戚,他们家有自己的房屋买卖,来京城不过为了薛氏当初待选罢了。不过是借住在亲戚家, 刚来的时候就在梨香院里面。后来外祖母家修建了省亲的园子,他们也就搬到了别处了。这个事情大家都清楚,不过到底是人言可畏, 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出来。” 皇后听着黛玉的话想了一会,似笑非笑的说:“大概是有人想验证下自己的声势罢了。指鹿为马, 现在把个淫妇变成了节烈女子,等着过不了几天就要站在朝堂上黑白不分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皇上可不是那么好蒙蔽的。你只管安心的回去,好生的过自己的日子。” 黛玉告辞出去, 回家去了, 林安家的已经带着不少的家人在门口等着, 黛玉下了轿子见着家人们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 好奇的问:“什么事情?怎么一个个高兴的好像是得了什么稀世宝贝?说出来我也高兴高兴。” “给奶奶贺喜,大爷的了爵位。听着宫里传来的消息,今天大爷给皇上谢恩的时候,皇上说你是个有志气的, 不肯靠着祖宗的功劳, 躺着睡大觉。不过朝廷的制度, 依旧是叫大爷继承了老太爷的爵位。现在大爷是一等公了。奶奶也成了国公夫人了!”说着大家迎上来, 一窝蜂的贺喜,簇拥着黛玉进去了。 里面雪雁和紫鹃带着丫头婆子出来给黛玉贺喜,黛玉坐在上面看着底下一起一起磕头的人,无奈的说:“这是皇上恩典,我说呢,太后和皇后见着我都是笑着,原来是这个。只怕没几天还要进宫谢恩呢。爹爹呢,他可回家了?等一会只怕是还要忙呢。”雪雁端着茶进来,笑嘻嘻的说:“老爷没在家,叫人传话说到了宁王府上呢。想着是老爷要躲清静。大爷这会还在宫里,等着出来肯定还是不能休息。那些贺喜的人没准都要挤破门了。” 紫鹃服侍着黛玉洗脸,换衣裳,她帮着黛玉卸了首饰:“这会子天晚了,也犯不着盛装打扮,不如梳个家常发髻。明天只怕是有的忙呢。不如早早的传饭,早点休息。”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叫人打听着大爷在什么地方。还有就是看看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对了,太后赏赐我几支人参,还有新进上来的当归。那些都是补养气血的。香菱,现在是甄夫人了,她没几个月要生了,正需要这个你们拿一些给香菱送去。”因为香菱的身世,宁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借口这香菱要安胎休息,很少叫她抛头露面。黛玉也不好亲自过去看香菱,只能叫人时常拿着东西过去看看。 “提起来甄夫人,今天她还叫人送了些新鲜的果子来。说是奶奶喜欢,还有这个。”雪雁说着,拿出来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对精致的荷包。黛玉拿起来仔细看,忍不住赞叹起来:“好精巧的花样,眼看着端午节了,我差点就混忘了。” “甄夫人说这是给小哥儿和大妞妞,想着奶奶事情多,没时间做精致的香囊荷包。她横竖闲着就做了。里面装的可是皇上特别赏赐下来的香料。说是上好的麝香冰片加上别的好些药材调制出来的。是太医院专门调配的方子,夏天戴在身上蚊虫不侵。”雪雁说起来荷包里面香料的来历,黛玉拿着荷包,只觉得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点点头说:“我说呢,怎么和往常的不一样,没什么古怪的药气。” 天色渐安,顾直和林如海那边都派人来说,要晚点回家,不要等着吃晚饭了。宁王得了一本书,拉着林如海一起赏鉴,这两个人只要谈起来这样的东西就忘乎所以。看样子林如海肯定要很晚才能回来了,于是她忙着叫人预备轿子,到宁王府上等着去。顾直在靖王的府上,黛玉知道可不只是贺喜这么简单。顾直的身世大白天下,朝堂上很多事情都变了,顾直和靖王有很多要商量的事情。 果然天都黑透了,顾直和林如海才回来,林如海自去休息,顾直进屋见着黛玉靠在窗下的炕上,正做针线:“这么晚了,仔细着看花了眼睛。今天你进宫,肯定也累了,怎么不休息。你以后别管我,该歇息的时候就歇息。熬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呢?”说着顾直坐在了黛玉身边,看着她手上拿着个荷包,天青色的缎子,上面绣的是精致的白鹭和青莲。 “眼看着要天气热了,你还带着那个以前的荷包。也该换一换了。那是特别为了丧事做的,你还带着不是叫人看见了说我懒不成”黛玉叹息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我还没恭喜你呢。我心里知道,你未必喜欢,可是到底是皇上的恩典,你还是不要推辞了。” 顾直靠着黛玉身边坐下来,脸上露出来若有所思的神气:“我有些疑惑,你也知道,我父亲的爵位到了他那一辈上已经减等了,不过是皇上特别恩旨,特别下旨追赠的一等公,要是按着规矩,家里不出事的话,我也就是能得个一等侯兼任云骑都尉的爵位。我上折子推了依旧叫我承袭一等公的爵位,应该准的。我一向不在乎这些虚名,皇上就算是特别恩旨,也会叫我依旧按着原先的一等侯继承爵位。谁知皇上却依旧给我个一等公!我这会已经是感觉被放在了火上烤了。我和靖王商量了半天,还是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担心是皇上心里有别的想法。”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也是心里一沉,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现在满朝都以为是顾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些事情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罢了。若是皇帝疑心是顾直存了为父亲报仇的心思,会不会对顾直忌惮猜忌起来。 “你也不用在这里猜闷葫芦了,一切都会慢慢的自见分晓。你还是想着明天如何去东宫谢恩吧。太子可是对咱们恨之入骨了。”黛玉忽然想起来,邢夫人和王夫人甚至是那边的尤氏都叫人过来说要来祝贺的话。黛玉想起来皇后的那些话,还有今天在太后跟前大概是元春给端妃进谗言的。看样子贾家和贤德妃是坚定地站在了太子一边。更有宝钗捆绑着贾家姐妹和自己给她洗白名声。黛玉忍不住郁闷的蹙眉叹息一声:“真是树欲静,风不止,到底要怎么是好呢?” 顾直听着黛玉说了宫里的情景,皱着眉:“看样子你外祖家还真是没了主心骨,现在越发的行事糊涂了。眼看着太子势如累卵,他们还上赶着巴结上去。真不知道叫人说他们是忠心耿耿呢,还是说他们看不见眼前的情势。贤德妃在宫里应该看的清楚。谁知也跟着糊涂呢?” 黛玉则是蹙眉,抱怨起来宝钗了:“真是投鼠忌器,若不是她和贾先生在一起,我也不用这样郁闷了。当初的情景你也是知道的,可惜现在老太太不在了,那天宝钗成心惹得二太太在人前失态,她就算是出来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真不知道贤德妃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自家姐妹的名声可比什么东宫更要紧呢。而且她是后宫嫔妃,不说远着东宫的事情,还要凑上去。我是领教了人言可畏的厉害了。” 听着黛玉提起来贾雨村,顾直心里一动,闪过个模糊的念头。但是仔细想,却有些模糊,怎么也理不出头绪。黛玉见着丈夫沉默不语,以为顾直是累了,也就收拾了叫丫头们进来,梳洗了休息了。 躺在床上,顾直对着黛玉说:“你说薛氏的事情,我想她这么折腾肯定是背后别有深意。你哪位先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人家说的每个字,走的每步路都是算计好的。我想着,他一来是想看看群臣对他的态度,再有就是贾雨村想投靠靖王,有担心靖王对他存疑。总要上演一场苦肉计来,叫人心软罢了。” 谁都知道,靖王是个直热情,不拘礼数,有些侠肝义胆的人,对着那些虚伪造作的人一向是不喜欢。曾经靖王还在京城的街上帮着一对私奔出来的男女,带着他们到衙门里面打官司。掀出来一桩婆婆和儿子合伙,谋杀儿媳妇的旧案。 贾雨村这么折腾,大概是想叫靖王以为自己也是个侠义心肠吧。 “这个事情其实也好办。二太太说话没人相信,但是你大舅母不是也在京城吗?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大舅家的二姐姐要回京城了,她丈夫还算是争气,升迁了,要回京城述职,然后到任上去。你们姐妹还能见见。”顾直搂着黛玉,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 黛玉眼前一亮,低声笑着:“这个法子好,难为你怎么想的出来!” 顾直得意洋洋的亲一下黛玉的脸颊:“我熟读兵书,这点小事难不住我。你要怎么谢谢我呢?”说着顾直吻住了黛玉的嘴唇,拉了长子遮住了一室春光。 先不说黛玉如何应对宝钗的捆绑,顾直第二天早上穿着官服,先去上朝接着便是太子的东宫说话了。 谁知等着中午的时候,就见着顾直身边的小厮丹青脸色惊慌的跑回来:“不好了,太子找借口把大爷打了!现在大爷身上受伤动不了,被抬到了太医院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还在家里躺着养病呢?你还能躺的住?快点起来!”顾直正逍遥的拿着一本书躺在书斋的卧榻看书呢。却不防备靖王忽然冒出来, 狠狠地对着顾直踢一脚。顾直很灵巧的一翻身叫靖王一下子扑空了, “哎呦, 你个可促狭鬼, 怎么还是这样啊!”靖王一下子扑空, 一脚踹在了坚硬的床腿上, 捂着小腿坐在了卧榻上对着顾直抱怨起来。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要动什么坏心思, 眼珠子肯定是到处乱转。人家难得清闲片刻, 你还来打搅!真是搅人清梦的, 自己回家要做噩梦的。我可是奉旨养伤呢。”顾直悠闲的靠着个垫子,对着靖王露出个你明白的笑容。 靖王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也知道, 看样子父皇还是对你有了疑心。我真是后悔, 当时应该拉住你, 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为顾大人翻案, 昭雪冤情比什么都重要。可是皇上的疑心病,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养伤这些天了,皇上却没一句叫你回来当差的话。我可是看见了,内阁拟定的刑部给事中的名单了。你真的这样在家颓唐下去了?” “我就是不想这样浪荡下去也不能了。这都是皇上的意思。你也知道皇上的疑心病, 更别提当初我父亲的案子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怕是皇上的心里也很复杂,我很想问问皇上, 当初他怎么能狠心的下旨——他分明知道,我父亲的性格人品, 不会做出来那样的事情。你现在怕是也很难了, 我这里你以后还是少来吧。没准你来我这里的消息, 皇上已经知道了。”顾直含笑看着靖王,站起来亲自去烹茶。 靖王端着个精巧的茶杯,品尝着里面清冽甘醇的茶水,忍不住赞叹:“真是的好茶!我以前喝的都是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好的吗,这个还是上次王爷送的。不过这个水倒是很好,是早上起来,湖面上荷叶上的露珠,等着烹茶的时候在水里面加了松针,炭火是橄榄核。这才有香醇清冽的感觉。”顾直说着烹茶的诀窍,靖王听着忍不住说:“你可真是太惬意了,我这些天真是水深火热。皇上发作了太子,谁知太子却是拿着我当成了眼中钉,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来你这里想躲一会。” 太子打伤了顾直,皇帝怎么也不能放任太子做出这样的举动,立刻把太子叫来狠狠地教训一顿,还罚他在奉先殿跪了一天,然后责令太子在东宫读书,连着太子身边的人都跟着倒霉,皇帝嗔着他们不能匡扶太子。谁知太子却拿着靖王当成了仇人,见着靖王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靖王不过是刚开始学习政务的皇子,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因此这几天靖王可是被太子教训了一顿。 “你还恋栈那些干什么?不如也和我一样,在家修身养性就是了。现在皇上最担心什么?不是我到底是怀着什么目的来京城,来做官的,也不是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的身份,存了争夺储位的心思。皇上最想要的是朝局平稳,不想凭空生出来什么波折了。甄应嘉一件是已经叫皇上老了十岁,加上徐鹤的事情,徐鹤是谁,可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伙伴。当年皇上能登上皇位,徐鹤功不可没。这些年,徐鹤一直在皇上的心里是最重的那个,他说什么皇上都给几分面子。谁知就是这个徐鹤,竟然背着皇上和太子勾结。皇上还能相信谁呢?他担心再出点什么事情,皇上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顾直给靖王的杯子里面添上些茶水。 靖王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对,今天贾雨村也和我说了类似的话,你知道,太子有抓着我的错处在皇上跟前狠狠地告我一状子。结果——皇上又把我骂一顿。我现在真测成了过街老鼠了!” 贾雨村,听着靖王提起来贾雨村,顾直眼里闪过一丝阴沉:“真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不过人家贾大人有屠龙术,既然真心投靠,王爷干什么不顺水推舟?就把他收在麾下不好?现在贾雨村深得皇上信任,没准下一位内阁首辅就是他了。一个内阁首辅,对殿下的大业绝对是有帮助的。” “哼,打量着我不知道!我虽然年轻,有些政务上没经验,可是我不是傻子!是谁在太子跟前吹风吗,叫他认为你是冲着他去的,名为为自己的父亲洗雪冤屈,其实是心怀不轨,想要拥戴我和太子争夺储位。甄应嘉可是太子的心肝宝贝,太子把甄应嘉的事情全算在你身上了。自然是恨不得杀了你!他那天打你一顿已经是克制了,按着太子以前的脾气,没准你已经是——”靖王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对着顾直挤挤眼睛。 “可惜了,专门帮着太子做见不得人事情的北静王被父皇调到了西北,巡查边境军备!那个黄新基,也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太子就是想杀你,也不能了。太子这些年,真是威风八面,未来的皇帝,储君啊!谁不巴结着?你看看这些年在太子身边的都是什么人?被哄得都成了傻子了!那个贾雨村煽风点火的本事可是没人能比。”靖王想着那天贾雨村在皇帝面前的表演,嘴角露出个鄙夷的笑容。 “我也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贾雨村投靠的心思。这个人太自以为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其实当初贾雨村要是直接说明白,我也不会这样不冷不热的远着他。哪个贾雨村一边收了荣国府的银子,一边教唆着徐鹤把一切罪证都推到了贾宝玉身上。好安抚太子那边,又个太子和徐鹤牵线搭桥。还不是贾雨村看出来徐鹤贪心,太子心里有毛病,想竭力掩盖金杯的事情,这个贾雨村一箭双雕,彻底扳倒了徐鹤,叫太子在父皇的心里一落千丈。如此手段,如此心机,这都是贾雨村拿来和我邀功的资本。我是个实心眼子,用不起这样的人!”靖王说出自己的感觉,贾雨村是个有本事的不错,可惜贾雨村的本事全是阴谋诡计,靖王一想着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我倒是想劝劝殿下呢,既然人家真心来投靠,殿下何必这样远着他呢。不拘一格降人才,圣人都说过有教无类的话,贾雨村虽然心思不纯,科室有本事。我们何必要矫情呢。”顾直对着靖王微微一笑,拿着热水壶冲茶:“因势利导罢了!” 靖王听着顾直的话,愣了一会,半晌靖王才恍然大悟:“是了,送上门的肉干什么不吃?既然贾雨村是个有本事的,剩下的事情叫他去做。其实要比起来阴谋诡计害人,我们都赶不上他。对了,我恍惚的听着贾雨村新宠那个小妾什么薛氏的,是以前荣国府贾宝玉的媳妇不是?人家现在真是咸鱼翻身了,眼看着就要被扶正了。还拉扯着贾家的姑娘们洗白自己呢?” 顾直知道靖王说的是宝钗的事情:“殿下怎么对着人家后院感兴趣了,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就在顾直和靖王闲聊的时候,黛玉却在宫里呢。太后喜欢荷花,南苑湖里的荷花开了,今年的花儿比往年更好,开的也早,上一年种的一种红莲开的特别好,太后干脆叫了那些得脸的命妇们和内宫的嫔妃来一起赏花。 黛玉带着迎春进宫参加太后的赏花宴,迎春这是第一次来宫里给太后请安,虽然有些紧张,可是举止言谈都是落落大方,尤其是迎春身上淡然超脱的气质叫太后很是喜欢。特别叫了迎春过来说话。 “……原来是贾家的姑娘,我就看你举止言谈不俗,原来是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女孩子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了。林丫头你也过来,她是你表姐,你带着她吧。你们是亲戚,在一起也有话说。”太后笑盈盈的招手叫了黛玉过去,叫黛玉带着迎春在湖边走走。 这个时候卫若兰的母亲笑着说:“正是呢,听说顾家大奶奶是在贾家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我老早就听着他们家的姑娘好。现有的对证,贤德妃便是荣国府大姑娘,这位是二姑娘,三姑娘做了南安郡主,和亲去了。对了你们家好有位四姑娘呢?可是嫁人了?” “她们家四姑娘是个有孝心的,她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后来父亲也出家了,贾家的四姑娘说,要报答父母的生育之恩,和老太太这些年的养育教导,她要在佛前诵经十年,为父母和老太太祈福。还有她是宁国府那边的女孩子,她哥哥出了事,姑娘说要念经诵佛来帮着哥哥赎罪。她如今成了清修居士,听说佛法的修为连着万寿寺的方丈都称赞呢。太后忘记了,上次我进献上来的那张画,就是这位四姑娘的手笔呢。”没等着黛玉回答,平阳公主先把话接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太后和皇后娘娘不糊涂呢, 谁不知道薛家的宝姑娘做出来那些事情,这会子她整天对着那些诰命夫人陪笑脸,和那些夫人太太们拉关系。听着说京城那些微末小官的家眷们都对着薛氏交口称赞呢。奶奶是知道的薛氏的手段的, 当初在那边府上她是什么样子, 奶奶还不清楚?可是太后和皇后着能容许她这样的人风光得意呢。要是有薛氏做例子摆着, 这天下不要乱了?偷了汉子还能封诰命夫人, 百姓们怎么看呢?”雪雁对着黛玉说起来京城的八卦。 “是我疏忽了, 竟然忘了这个事情。其实也是宝姐姐太贪心了。她的长相才学倒是能做个诰命夫人。可惜——不过这也是自作自受。好了,我们不管这个事情。二姐姐这几天回娘家去了, 等着她从那边回来, 我要设宴, 请他们夫妻来。一别这些年了, 二姐姐倒是出落的越发老练了。”黛玉想着今天在宫里见着迎春, 越发的宠辱不惊, 进退得益, 虽然迎春还是沉默温柔, 但是再也不像是以前那样随着别人摆布了。 雪雁听着黛玉说起来迎春, 忍不住感叹着说:“正是呢。以前在那边的时候底下的人给二姑娘齐了诨名叫二木头, 说她针扎一下也不知道哎呦一声。她屋子里的丫头, 婆子一个无法无天的,要不是绣橘和司棋两个弹压着, 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我听着平儿说起过, 二姑娘的奶娘敢拿着主子的东西当了。还吵着要二姑娘帮着她说话。现在看起来二姑娘可不再是以前那副样子了。” 黛玉没想到迎春身边的人竟敢如此无礼, 有些吃惊的说:“可算是上天保佑, 她的性子改了。若是摊上个厉害的婆家,她的性子还是不改,可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林安家的进来,手上拿着个单子:“紫鹃姑娘的嫁妆预备整齐了,请奶奶过目。”黛玉接过来,看了一遍,见着紫鹃父母给女儿预备了好些东西,自己和顾直也赏赐不少,就连着林如海说紫鹃这些年服侍黛玉有功,也给了些东西。因此紫鹃的嫁妆十分丰盛。 “看起来倒是光鲜的很,你办事我自然放心。怎么后面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黛玉指后面一些东西,都是些茶杯碗盏等。林安家的笑着说:这都是我们给紫鹃姑娘凑得,虽然都是些一般东西,可也都是心意,难得紫鹃姑娘在奶奶身边,却不对着底下人作威作福的,大家偶读感念姑娘好处呢。’ “我就知道,我说呢怎么一说是有谁犯错了,你们全去求紫鹃了。好人都叫她做了,我成了恶人了!”黛玉似真似假的板着脸,林安家的笑道:“都是奶奶平日宽厚,姑娘深知奶奶的性子,而且我们有分寸,知道奶奶赏罚分明。他们犯得都是些小错,大家没胆子不按着奶奶的规程办事。” “你也不用着急,我是知道。紫鹃早就和我说了。我也不是阎王就能吃了你们。”黛玉和林安家的商量着紫鹃的婚事怎么操办,忽然见着飞白脸色古怪的进来:“奶奶,贾先生家的薛姨奶奶来了?” 薛宝钗竟然来了?她不是病了吗?这个时候宝钗怎么上门了?林安家看出来黛玉的犹豫,忙着说:“这个简单,我出去打发了就是了。就说奶奶不在家,或者是奶奶正忙着不得闲。问她有什么事情。”说着林安家的要走,却被黛玉叫住:“不好,还是见见。横竖看在贾先生的面子上。现在贾雨村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呢,不仅是皇上对他另眼相看就是靖王爷把贾先生当成了座上宾呢。人家身份水涨船高,咱们不好怠慢。” 林安家的忙着出去迎着宝钗进来,这边黛玉叫人收拾了东西,等着宝钗进来。一会就见着宝钗穿着件浅灰色衣裳,底下是白色绫子细褶裙,头上黑漆漆的头发丸成个牡丹髻,依旧是和以前那样装扮,全身上下一色的半新不旧,不见奢华。 黛玉笑着刚要说话,就见着宝钗竟然是恭恭敬敬的跪下去给黛玉请安。黛玉有些意外,不过脸上没露出来吃惊的神色,只叫丫头们:“扶着薛姨奶奶起来,还是不要拜了,大家都是熟人何必如此呢?”顾直成了一等公,黛玉自然是公侯夫人,宝钗给黛玉磕头请安没毛病。但是黛玉一向是不喜欢拿着身份压人,尤其是以前相识的,从来不会拿着一等公侯夫人的架子出来,享受别人给她磕头的感觉。这还是宝钗第一次这样正式的给黛玉磕头呢。 这样的宝钗叫黛玉有点不适应了,以前都是宝钗拿着姐姐的款儿,谁知一转眼白钗却跪在地上给她磕头了,变化太快,有点不适应了。 谁知宝钗一点不尴尬,反而是笑嘻嘻的站起来,一脸恭谦的说:“夫人平易近人,我们却不能妄自尊大,没了礼数,忘了自己是谁了。以前是夫人不计较,但是礼不可废。这个头还是要的。” “很是,还是薛姨奶奶知书识礼的。今天薛姨奶奶来是什么事情?”黛玉一笑,小丫头端上茶来。 宝钗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姐妹在一起的样子,脸上全是温和的笑容:“我听着二妹妹回来了!想着这些年她在外面,当初姐妹在一起是何等热闹。谁知这几年大家各奔前程,如今好容易二妹妹回来了。我家老爷后天请二妹妹家的宋大人到府上说事情,我想着不如顺便也请了二妹妹来。不知道夫人有没有时间,若是有时间,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说着宝钗看看黛玉的表情,眼圈忽然红了:“本来按着我现在的处境,就不该提这个,老实的在家躲着是正经的。我知道那些事情出来,别人都拿着我做个淫奔不才的人看,连着我妈妈都是生我的气。但是二妹妹回京城,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已经是个没廉耻坏了名声的人了,就算是别人再骂我我也不在乎了。只要叫我看看二妹妹是不是过的好,我也就安心了。当时,我都要后悔死了,那个时候大老爷为了五千两银子……”宝钗一脸后悔的说起来当初迎春的婚事。 “……我想着宝玉是最在姐妹身上用心的,叫他出去帮着打听下。谁知宝玉却是没放在心上,还说什么他能如何,不过是哭一场罢了。后来还是琏二哥哥帮着二妹妹寻了这个亲事。总算是没叫二妹妹落进了火坑里面。我这些年心里一直难受,可恨我不是个男人,也不能出去,眼睁睁的看着二妹妹——好在是二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她现在回来了,我只想看看她。”宝钗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不住地拿着手绢擦眼角。 黛玉听着宝钗的话,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原来薛姨奶奶是为了这个,我想着二姐姐是个明白人,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舅舅糊涂了还有琏二哥呢。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其实二姐姐的婚事还是我父亲帮着琏二哥看的呢。都是举手之劳,何必整天挂在嘴上呢?与人为善,有什么好炫耀的。贾先生请了二姐夫过去,自然是商量政务,我现在事情多,也不好过去打搅了。”说着黛玉端着茶杯对着宝钗让了让。 边上翠玉一声:“送客!”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宝钗见着黛玉态度冷淡,就知道黛玉心里不高兴。她站起来,露出来无奈的神色:“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我的苦衷你们未必不知道,可是却不肯问一声,为什么我只能默默忍受。现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们看不起我也罢,想踩着我来显示自己的贞洁也罢。我都不后悔。只是有时候想起来当初在一起,姐妹之间的情分有些心里发冷罢了。” 说着宝钗也不看黛玉,径自走了,谁知刚到了门口就听着身后黛玉的声音:“宝姐姐一向是比别人想的深远,自己方便别人也要得宜。你既然问心无愧何必要如此计较呢。”宝钗听着了黛玉的话,脸上忽然红了。 等着宝钗走了,紫鹃和雪雁都是气愤的说:“这个薛姨奶奶真是没脸没皮的,怎么都这个样子了还巴巴的上门来,要说放在别人身上,不知道要怎么找个地方躲起来呢。她竟然想请了二姑娘过去,二姑娘就是个傻子也不能过去的。” “正是呢,我想着肯定是二姐姐回绝了,她想来叫我出面。想着二姐姐肯定看在我的面子上过去。我不是个傻子,要是我过去了,太后和皇后知道,我成了什么人了?她以前做的事情,我就忘了不成?”黛玉对着宝钗的心计和脸皮有了更深的认识。她能忍别人不能忍得,这样的人可不简单。 “仔细想想,当初在那边的时候,这位宝姑娘就是最后看人眼色,奉承人的了。她这样黏在奶奶,肯定是有什么图谋。”雪雁似乎想起什么,一脸恍然大悟。 宝钗坐在车子上,帘子刚放下来,她脸上顿时换成了狰狞的表情,莺儿看着宝钗的样子,忙着说:“奶奶别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反而不值得。那位一向是尖酸刻薄的,当初在那边的时候,她就有事没事的尖酸几句,奶奶不和她计较罢了。少了张屠夫还能吃带毛猪。咱们巴结不上就远着她,看她能得意多久!” 宝钗闭着眼,深深地吸口气,喝住了莺儿的话:“住嘴!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莺儿被宝钗阴沉的眼神看的瑟缩一下,期期艾艾的:“那天老爷和奶奶说话的时候,奴婢就在边上服侍来着。不是老爷说叫皇上对着顾直起疑心,说他是存了报复的心思,要有意污损皇上的圣明。皇上肯定会对着顾直心存芥蒂,那个时候只要轻轻一推,他就完了。老爷还说顾直以不变应万变,需要叫他动起来才是。” 听着莺儿把什么都说出来,宝钗顿时一瞪眼:“住嘴,这些话你只能烂在肚子里,若是泄露出来一个字,小心你全家的脑袋!” 其实今天宝钗来都是贾雨村授意的,贾雨村心里清楚,不管顾直身世如何,只要有顾直在,他永远不会成为靖王最看重的人,拥立之功第一等也不是他的!尽管贾雨村嘴上说着,自己想叫那个皇子做太子都是易如反掌,其实贾雨村知道,皇上那些皇子,能称为太子,继承大统的也就是靖王了。 只有干掉挡路的顾直,贾雨村才能成为未来的周公。奈何顾直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皇帝削了他的实权,顾直就在家修身养性。眼看着皇帝对顾直渐渐放心,贾雨村坐不住了。他竟然没发现顾直的弱点。看样子只有敌人动起来,才能找出弱点。于是贾雨村叫宝钗去惹恼黛玉。谁知不管宝钗如何撩拨黛玉的怒气,黛玉竟然都是淡然处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贾雨村, 顾直抵着头没露出来任何异样,宁王却看见皇帝的眼神闪烁一下, 下意识的摸下手边上的茶杯。“贾雨村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皇帝的话像是自言自语, 可是探寻的眼神却在顾直身上。宁王看着皇帝如此反应, 心里好像是放下一块石头, 原来看戏的人一直是皇帝罢了。想到这里,宁王搂着胳膊, 干脆是坐在边上等着看戏。 叫顾直意外的是, 贾雨村来求见皇帝不是来给自己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来长袖善舞做好人的。人家好像是没看见站在那里的顾直和坐在皇帝下首的宁王, 抱着一堆的奏折,带着些焦急的神色,对着皇帝说起起来湖北的水患了。 “今年夏天湖北长江堤防决口,现在眼看着到了秋天, 正是赶工抢修的时候, 户部却是说银子不够, 要地方上想办法自己筹集银子……”贾雨村对着皇帝请安之后便是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要紧的政务。皇帝听着贾雨村的话脸色顿时一沉, 湖北是国家赋税之地, 湖广熟天下足, 若是河工拖延下来, 明年汛期的时候肯定又是一片泽国。谁住户部竟然说没钱!皇帝脸色一沉,贾雨村忙着说起来如何筹款的事情了。 “不如先从地方上的藩库出一些银子, 还有叫当地的富户们捐献一些出来, 那些家贫的有钱出钱, 有力出力。他们自己的田地,总也不能眼看着被淹掉不是。臣算过了,今年江苏的赋税增加不少,不如叫江苏布政使直接把银子划到湖北的账上……”贾雨村不疾不徐,说的头头是道。 顾直和贾雨村接触不多,在顾直的心里贾雨村是个攻于算计,城府极深的官场老狐狸,谁知贾雨村办起事情来竟然是也很干练精明。户部的事情顾直不太清楚,但是顾直多少听到些风声。现任这位户部尚书是太子的心腹,他是个看起来两袖清风,其实不给钱不办事,有的时候给钱未必办事的人。胆大心黑,自持有靠山对一般朝臣都不放在眼里。 当初靖王刚出来学习政务,这位户部尚书安崇善没捎给靖王苦头吃,这边急着给工匠们拨发工钱,还有铸造大炮的银子都被安崇善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着。最后惹恼了靖王,靖王直接到了皇帝跟前告状去了,虽然皇帝很狠狠地骂一顿安崇善,但是他还是稳稳地坐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呢。 听说最近徐元直竟然提议叫安崇善进入内阁,大概是徐元直要退休了,他之后肯定是杨玉接替首辅的位子,内阁里面就少了一个人。这个时候徐元直提出来叫安崇善进内阁,叫朝野上下有了不少议论。顾直和靖王甚至担心徐元直这是明着倒向了太子。倒是林如海看的明白,徐元直是个心胸狭小的人,最容不得别人和他意见相左。徐元直是要恶心贾雨村和杨玉呢。 反正徐元直上了年纪,就该回家养老去了,扔下个烂摊子叫后来者收拾去,正好给徐元直的退休生活来点娱乐不是。 这不是,安崇善还没进内阁呢,就开始找事了,顾直觉得袖子一动,宁王对着顾直做个眼色,示意他一起告退出去。谁知皇帝却看见了宁王和顾直的小动作,皇帝咳嗽一声:“顾直你怎么这件事?” 顾直忙着说:“臣不在户部,也不知道湖北的事情,不过这几年国家赋税虽然是维持以前水平,但是用度比以前翻了几番,因此国库里面紧张也是有的。至于别的,臣不敢妄言。” 宁王却是皱着眉对着皇帝说:“这个安崇善真是糊涂东西,湖北修筑堤防那样的大事也说没钱,要等着没饭吃了才拿出钱来不成。皇上很该查一查户部的账目,看他们是真的没钱了还是那那些钱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真是奇怪了,徐元直这个人,平日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推荐这样的人进内阁呢?”宁王瞪着眼想起来安崇善当初刁难靖王的事情,对着贾雨村板着脸说:“你也不用在这里和皇上啰嗦,当初他连着靖王都敢不放在眼里。西南的战事那样紧张,眼看着铸造大炮不能按时出来,他还有心肠扣着工匠们的银子不肯给。你这个事情,算是轻的了。” 贾雨村忙着对宁王拱拱手,一脸的惶恐之色:“臣竟然没看见宁王爷在这里,失礼,失礼!顾大人也在。”说着贾雨村对着顾直和宁王团团一揖,好像是才发现还有这两位呢。顾直忙着还礼,他坦然的对上贾雨村探寻的眼神,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我办了错事,证聆听皇上的教训呢。” 皇帝哼了一声,抱怨着说:“你很该和贾时飞学一学,你怕不知道吧。这个顾直竟然受了人家送来的两个丫头。哼,年纪轻轻的就学会声色犬马了。朕是看着你原本是个老实人,谁知你也开始有了花花肠子了。现在好了叫人抓着辫子捅到了朕面前,真是说嘴打嘴,朕还信誓旦旦的和人说顾直是个能守得住的。谁知一转脸就成了这个样子!辜负皇恩可恨!”说着皇帝对着顾直狠狠一瞪眼:“你还站着干什么?听说这些天你在家里倒是清闲的很呢。整天胤吟诗作赋,诗酒放诞。你这是打算就这么颓唐下去?” 听着皇帝的话,宁王的眼神闪烁下,但只是一瞬间,顾直却把宁王的神色看在眼里,看样子皇帝是在试探自己呢。想着顾直做一副无奈的样子对着皇帝说:“皇上干脆准了我回家养老吧。我这个一等公做的浑身难受。还不如以前在外面做个地方官呢。哪怕是个县令什么的也好啊。别的不说就是那些奉承的嘴脸,我看着就浑身难受。皇上是知道我的,我是个心里想什么,脸上就露出来的,最讨厌的便是转着圈的攀关系,蝇营狗苟的。我也不是个傻子,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哪里不清楚他们心里的盘算。我实在是不想和他们敷衍了。” 皇帝微微一挑眉:“哦,你说说看,以前他们如何,现在他们是什么样子呢?是求你什么事情呢?” “皇上是知道我的,我是奶娘辛苦养大的。若不是老师当年收留了我,教我读书,这会我不是已经饿死了,就是做个耕田的农夫罢了。其实那样也不错,自种自吃,没什么烦恼。我当初虽然是中了状元,可是在那些人眼里我依旧是个乡下来的穷孩子,没见过世面。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小子罢了。我刚得了官职的时候,同僚里面都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我虽然出身贫寒。从小没见识过什么,可是却一直记着当年老师的教诲,侍君以诚!有什么苦差事,累差事我不躲,有好处我不争抢。每天认真办事吗,奶娘和我说过,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少饭。陈承蒙皇上赏识提拔,总算是在官场上站住了脚。等着我再回到京城,发现到处都是笑脸了。更有些人见着我小心翼翼的,仿佛我是个鬼能吃了他们似得。后来我明白过来,原来有谣言说甄应嘉史是得罪了我,被我给弹劾下来的 。我竟然不知道,我有这个本事!”顾直说着看一眼皇帝。皇帝想起来当初顾直外放之前,紫鹃和他单独说过的话。 是自己先对甄应嘉有了不满,才叫顾直这个和甄应嘉没任何额牵扯的空降兵,愣头青到江南去的,顾直当初到江苏目的之一,就是调查甄应嘉是不是对朝廷和皇帝存异心,和他在江南到底如何。结果顾直调查出来的东西叫皇帝越发的触目惊心。国家赋税重地已经都要成了甄应嘉的私产了! 皇帝脸色缓和了下,接着问:“看样子你还算是个老实的。其实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父亲是个忠厚人,你的性格和你的父亲是一样的。朕倒是更喜欢你这样的世家子弟,没沾染上坏习气。你接着说,你现在怎么一脸的不耐烦,莫非是嫌爵位——” 一等公了,这已经是顶级了,再要上升可就要封王了。顾直一脸的郁闷赶紧解释:“皇上还是行行好,把我的一等公削去好了。我实在是被那些人闹的不胜其烦。他们有手有脚,有自己的营生,却要到我这里来做奴才!我只听说有实在是活不不去,自卖自身做奴才的,也有犯罪全家抄没发卖为奴的。怎么还有上赶着全家一起来做奴才的?还有很多人上门道贺,他们说的那些话都听不懂。里面的关系太复杂了。”开国已经是百年,勋贵之家们互相联姻,大家盘根错节,都成了关系网。顾直表示自己和那些人说话就像是个傻子。听着他们攀扯着谁的拐了几个弯的亲戚,谁的门生在哪里做什么官职,听见了什么风声……顾直都要晕了,可是他还要维持着面子跟着假笑。 “……我知道他们肯定是背后笑话我呢,把我看的和乡下人进城似得,等着拿着我取笑寻开心。臣只好做放诞无礼了,他们爱笑话随便笑话去!我反正是这样了!”顾直表示忽然坐了贵族,有点不能适应呢。 “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是名如其人,顾直,直来直去,毫无矫揉造作的掩饰。但是朕是天子,封赏的爵位岂能说收回去就收回去。你也不用在家躲着了。靖王的功课——”皇帝好像是很头疼的叹气,对着顾直说:“我知道,你和靖王脾气相投,你就到他身边做个伴读吧。传旨封顾直为文华殿大学士,国子监祭酒。” 顾直听着皇帝的话,心里一定,脸上却露出来轻松之色,对着皇帝磕头谢恩:“臣谢皇上隆恩。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好好的帮着王爷读书。” “也不是只叫你管着他读书,这个孩子脾气浮躁些,你要劝着他点!不要任性使气。都是大人了,还和孩子一样,风风火火的,别人随便说点什么就立刻着了。”皇帝一摆手:“你退下吧。” 贾雨村正在出神,忽然听着皇帝问自己:“雨村,你刚才递上来的折子,朕要再看看。不过河工上不能停下来,先叫江苏的藩库上拨了银子到湖北的河工上。” “老爷回来了!”随着小丫头的通报,宝钗见着贾雨村心不在焉的进来,她忙着迎上去,也不多说什么,只殷勤的服侍着贾雨村洗手换衣裳,等着贾雨村坐下来,端着茶杯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我刚才想事情呢,就愣住了,可是委屈了你了。你的脸色不好,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宝钗知道这都是贾雨村敷衍的话,她笑着说:“我好好地,有什么不舒服的,没事干什么请大夫吃药?我的身子好着呢,也不想装病,做什么病西施一般。”宝钗忽然眼圈一红,转过身子不说了。 这个时候莺儿出来,对着贾雨村说起来迎春如何冷淡,宝钗叫人请了几次都是不肯来,听说迎春在贾家住一天,就到黛玉那边去了。还有黛玉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宝钗的提议:“她们一个个的糟践上来,奶奶正为了那件事伤心呢。” 贾雨村沉吟一下对着宝钗说:“这个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想错了,连累了你了。不过你放心,你迟早会扬眉吐气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年韩信受□□之辱,这点小龃龉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素来聪明,我有些烦心事,我们说说话,权当这是散心罢了。” 贾雨村把今天见皇帝的情景说了,宝钗听了沉吟半晌:“我看这个事情,还要从后宫入手,肯定是皇上听了什么,大概是皇后说了什么。那个顾直实在是装的很好,竟然没一点破绽。皇上冷淡他也不生气。没了差事也没怨言!皇上本来心里就有愧疚,见着顾直如此肯定是认为顾直没存什么报复愤恨之心。皇上越发的看重靖王了,老爷是个什么打算呢?” 宝钗的话证说中了贾雨村的心事,自己别是有点演的过火了,靖王对自己有了看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在靖王府上, 靖王一脸的庆幸:“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贾雨村太急功近利了, 想着把你从我身边除去, 他就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第一功臣的位子了。我岂能被这样的小人挟制, 玩弄于股掌之上, 哼还拿着大位和我做交易。也不照照自己的德行, 他也配!我就要吊着他!看他还能翻出来什么花样!” 顾直含着微笑听着靖王发牢骚:“王爷何必和那样的人一般见识, 这个贾雨村心思不小,我担心贾雨村会做出来什么举动逼着太子和我们提前摊牌。我这些天在家,闲着无事帮着王爷筹划了一下。眼下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和太子抗衡。而且废掉太子的事情最好不要我们直接出手。怎么也是君臣分际,要是我们和太子发生了直接冲突,不管如何今后的史书上改怎么写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可不知道, 太子只怕是把我恨之入骨了。拜贾雨村所赐, 以前太子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 可是自从贾雨村倒戈, 那么明摆着巴结我, 太子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了。前几天我进宫给太后请安,正巧遇见了太子, 大哥阴阳怪气的把我贬损一顿。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我都要打他了。”靖王想着那天太子的话, 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顾直也知道那天太子竟然射影含沙的说靖王有奶便是娘, 为了巴结皇后, 把自己的亲娘都给忘记了。还暗讽, 都是靖王的生母出身卑贱也是个攀附的人,才养出来这样势力的儿子。真是把靖王的生母和养母都骂了。 还是在太后的宫门前,若是靖王真的和兄长翻脸,太后肯定会知道,阖宫上下立刻都会说靖王以下犯上,敢当着太后的面前对兄长不敬。没准连着皇后也要被牵扯进去。靖王爷只能装着没听见,忍着气离开了。 顾直对着靖王投去个安慰的眼神:“你何必把疯子的话放在心上?太子的话,太后和皇上未必不知道,你忍一时之气,在皇上和太后的眼里你就是识大体的人。谁最担心兄弟阋墙,反目成仇?是皇上和太后。太好上了年纪,听说现在太后的精神越发的短了,时常是说着话就有些糊涂了。皇上虽然还在鼎盛之年,可是——这个时候你们兄弟真的闹起来,皇上要怎么收场呢?那个时候大臣们各自站队,朝廷就会立刻分裂。皇上践祚三十年来,也算是是勤政安民,被人称颂为明君盛世。将来史书上虽然不能和秦皇汉武比肩,但是也能追上唐太宗了。结果你们兄弟——那不成了齐桓公了?”顾直做个手势,靖王一笑:“我当时还真的没想那么长远。这些天来,我是越发的佩服贾雨村那些人了。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子,一个眼神,一个语气满满的都是戏呢。他们这样揣摩别人,自己整天端着,累不累啊!” “这世界很公平,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个农夫每天虽然身体劳累,可是不用动很多心思,自然收获便是自己的那些田地出产了。一个商人走南闯北,和各色人等做生意,要算计利润,货物,合作伙伴竞争对手,身体累,心里也操心呢。他们的获利就比种田多了十倍百倍。那些十年寒窗出来的读书人,做官,要是不想套操心,只要安分守己因循旧例就是了,到老了运气好能混个三品到四品官吧。也算是光宗耀祖,家门也很荣耀。这个比经商获利更多。大概翻了一千倍!可是要想使贾雨村那样的,若是真的成了管仲乐毅那样的人,获得岂止是一千倍的利?”顾直耸耸肩膀,对着靖王送去个你懂得眼神。 “哼,那个贾雨村哪里是想作管仲乐毅,他是想做吕不韦呢!我难道是个毫无建树的秦异人吗?这个贾雨村,急功近利,毫无底线的东西。当初是怎么起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吗?后来要不是荣国府的贾政帮着他,他怎么就能那么顺利的到了金陵去。贾雨村在金陵那几年,和甄应嘉是什么关系?他太自负了,认为全天下就他聪明,别人都是傻子!”靖王冷笑一声,站起来到窗边来回走了几步。 原来靖王看得很透彻,顾直仔细咂摸下靖王的话,发现这个小时候的玩伴竟然一夜之间变得成熟很多了。顾直沉默了,自己来靖王府之前还隐隐的担心。若是靖王真的拿着贾雨村的当成了救命稻草,自己该怎么办呢?是和靖王说贾雨村那个人是奸诈之徒不能相信,若是自己说了靖王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嫉妒了?自己说这个话,总是有点怪怪的感觉。在顾直的心里,一直都认为靖王是个全心全意对自己,毫无隐瞒的朋友,他们的关系比兄弟跟亲密。 就在顾直踌躇犹豫的时候“贾雨村求见!”随着一声通报打破了室内的安静。“这个时候贾雨村来做什么呢? 靖王一转脸对上顾直欲言又止的脸:“哈哈,你真是好玩的很,怎么和个女人一样,欲言又止!你把那些歪想头给我扔出去,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只看见了贾雨村城府极深,阴险狡诈,但是却忘记了我也不是个傻子,这个话还是你说的,无欲则刚,在我的心里,我从来不认为我争夺那个位子是什么大逆不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也是父皇的儿子,太子不过是年长罢了,他也不是皇后的嫡子,我为什么不能争?结果贾雨村却是认为我是利欲熏心的小人,眼里只剩下争权夺利!他——也不过是可以驱使的奴才罢了。” 说着靖王走到了顾直面前,忽然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伸手握住顾直的肩膀做情深意长:“你放心,你的心我知道——哎呦,你这个人做什么,怎么能这样粗鲁的对待我这朵花啊!” “你少来,就你还娇花呢?连着我家玉儿脚底下的泥都比不上的!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些了?走远点,叫人看着鸡皮疙瘩抖起来了!”顾直毫不留情的踹开了靖王,一脸嫌弃的拍拍肩膀上被靖王爪子染指的地方。 “呜呜,我就知道,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可恨,我赶不上你的九天仙女,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无情吧,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我们可是一桌吃,一床睡的——“靖王的话没完,就被顾直给撵出去了:“滚出去,赶紧去见贾雨村吧。人家可是新宠呢!” 靖王摸着鼻子被顾直扔出书房,嘀咕着:“真是的,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你老婆漂亮,可是我才是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没良心的……”靖王一边嘀咕着,一边到前边去了。 贾雨村坐在小客厅上,这个地方是靖王日常见客的,一色的紫檀家具,条案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泼墨山水,画的是嘉陵江千里景致,可是这个画却没落款也没题跋,但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靠墙的书架上满满的堆着书,但是除了经史子集,还有好些的诗集,各种着述连着话本小说也有好些。看着那些庞杂的书,贾雨村不易察觉的皱皱眉,靖王还真是个不知世间险恶的人。那些什么话本小说摆在这里,叫人吹风到了皇帝耳朵里,指不定要成什么样子呢。 贾雨村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有些颓唐,有些不安的坐在那里。“哈哈,你们把那些蛐蛐给我伺候好了,要说死了一只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哎呦,是贾大人,你来是什么事情?”靖王一脸轻松的进来,有些诧异的看着贾雨村。没等着贾雨村行礼完毕,降温一眼瞄见了贾雨村手边上的茶杯,立刻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不知道贾大人是谁,怎么随便拿了日常的茶来敷衍?去把皇上赏赐的新茶拿来。大人尝尝这个茶!是福建特别进上来的,很香呢。” 贾雨村看着靖王那张脸,忽然觉得自己一肚子想了无数遍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赵姨娘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贾环哭天抢地, 赵姨娘送了迎春回来,就听见小丫头来说老爷叫贾环过去说话, 看着气色不好的样子。赵姨娘心知不好,忙着赶过去谁知在王夫人正房就被几个婆子拦住了。赵姨娘越发的觉得不妙,硬要闯进去,谁知那几个婆子力气很大, 是专门叫来拦着她不叫进去的。 因此赵姨娘只能眼睁睁的听着里面贾环被打的哀嚎声, 开始贾环还能叫几声, 后来竟然是奄奄一息连着求饶也不能了。赵姨娘心如刀割, 边上那几个婆子则是讥讽着说:“环哥儿虽然是从你的肚子里面出来的不假,但是你也别忘了,太太才是环哥儿的母亲呢。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指手画脚的了。自己生的儿子不长进, 太太特别请了老爷教导。都是你整天的护着,把好好地爷都给教坏了。这次也叫你知道下规矩。” 赵姨娘知道王夫人是为了自己求迎春的事情生气,她算是看出来了, 王夫人在一天就不会叫自己舒服一天, 她那里是什么慈眉善目, 菩萨一般的太太,她的心底歹毒的很呢。根本书想毁了环儿。 等着贾环被几个人架出来, 赵姨娘看着脸色苍白已经昏过去的儿子, 简直觉得自己未来一片昏暗了。赵姨娘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直忍耐着, 就是想等着贾环长大了, 好友了出息自己也能扬眉吐气不用在王夫人跟前谨小慎微, 时不时的被王夫人折辱一番。 但是看着贾环一天天的长大,家里也没人问一声,眼看着都到了成家的年纪还在家学里面混着。跟着那些浪荡子们也不学好。赵姨娘越发的着急起来。她悄悄地和王夫人提过,谁知王夫人却是冷着脸说:“老太太的孝还没过,再也没有祖母三年孝没过就张罗着给孩子娶亲的。环儿自己不上进有什么办法?我倒是盼着他能读书考个举人秀才的,谁知——你自己生养的儿子,都不上心,倒是来问我的不是了!” 见着王夫人生气,赵姨娘大气不敢出,只能灰溜溜的走了,一直到了贾环偷走了俭省下来的私房钱,赵姨娘才下定决心,不能叫孩子这么浪荡下去了。她身边一个婆子说:“人家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家大姑娘是娘娘,怎么姨奶奶不求了太太叫娘娘发话呢?” “娘娘是太太亲生得哪里肯把我们放在眼里,再者说了,娘娘在宫里那就见到了?”赵姨娘冷笑一声,王夫人依仗着元春还少欺负他们母子吗?不过婆子的话叫赵姨娘想起来了迎春。 恰逢迎春回家探亲,看着一向是木讷老实的二木头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听说迎春的丈夫升任了湖南粮道,找姨娘的心思活动了。她悄悄地找了自己的弟弟商量,找姨娘的弟弟赵国栋说:“我听说一个粮道身边可有不少的幕僚呢,咱们环儿能写会算的,怎么肥水落了外人田?粮道身边都是些肥差,多少人想要钻营呢。姐姐只管去求了二姑奶奶。都是一家兄弟姐妹,如何不给自家人发财的机会。对了听着人说,二姑奶奶身边的丫因为被收了房,这会一家都跟着沾光呢。难道咱们三爷还不如一个丫头的家人了?横竖是要自己信得过的人,打虎亲兄弟,咱们家三爷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姨娘听着这话,越发的动心了。却根本忘记了当初迎春在家的时候,自己和迎春好像是没任何交情。赵姨娘想着,横竖二丫头是个没主意的人,和面人一样随便别人捏咕。于是赵姨娘打定主意,就等着有机会和迎春说贾环的事情。只要迎春的丈夫同意了,贾政也不会拦着贾环的前程吧。 正巧迎春杯邢夫人接回来住几天。赵姨娘哪天仔细的装扮了,一早上就到了邢夫人那边帮忙去了。在酒宴上,赵姨娘蝎蝎螫螫的提出来贾环的事情。谁知迎春根本没应承,只是全都推到了自己丈夫身上。赵姨娘有些失望,眼看着王夫人的脸色难看,她心里也是忐忑。 结果真的出事了,看着被打的昏过去的贾环,赵姨娘都要恨死了王夫人了。王夫人对贾环看起来是和宝玉一视同仁,一切都按着份例来的。可是看看宝玉过的什么日子,看看环儿过的什么日子?也不过是面子上光鲜罢了。赵姨娘看着宝玉每天安静的读书,身边不少的丫头服侍着。想要个什么立刻就能有。可是自己的环儿呢?在学里面混日子,贾代儒自己都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指望着这样的人能教出来什么好的? 赵姨娘一提出来也叫环儿在家读书。谁知王夫人却冷嘲热讽的教训了赵姨娘一顿,言下之意是环儿自己资质愚钝,在哪里读书都是一样。而且在学里面还能有贾代儒管着。在家里就整日的生事。赵姨娘也不敢再提了。现在好容易想着帮儿子谋出路——谁知,王夫人竟然下狠手! 贾环昏沉沉的睁开眼,微弱的说:“渴了,我要喝水!”赵姨娘见着贾环醒过来,一迭声的念佛:“佛祖保佑,你个短命鬼可算是醒了。我劝你了多少了,你只和那些人胡混!看看怎么样!”赵姨娘亲自倒茶来一点点的喂给贾环。她心里想着若是这次贾环得了教训改掉坏毛病也算是好事一件。 贾环口渴难耐,一口气灌下去一杯茶。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身上疼的厉害,忍不住呻吟起来,赵姨娘揭开被子看贾环伤势。就见着后背开始,到大腿上竟然没一点好处。后背一整片青紫红肿,屁股上更是肿胀的发亮,叫人看着害怕。“姨娘,我腿动不了了!我是不是要成残废了!”贾环忽然害怕的叫起来,他想挪动下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指挥不动。腿上一点知觉都没了。 “来人,叫你们去拿了伤药来,怎么这个时候连个影子都没有?”赵姨娘才想起来拿伤药的小丫头连个影子都没见。这已经是过去好半天了! 结果那个小丫头低着头蹭进来,手上拿着个小手指肚一截膏药:“就是这个了,他们再也没了。”赵姨娘拿过来仔细看,那个膏药已经是硬的不能用了。“天杀的,真分明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赵姨娘把药膏扔在地上哭起来。说着要去找贾政。 一个婆子见着赵姨娘这个样子,忙着劝:“姨奶奶千万不要去。这个时候老爷正在气头上,姨奶奶过去了不是雪上加霜?她到底是正房太太,姨奶奶不能和她硬碰硬啊。三爷的伤势要紧,不如这样,姨奶奶拿了银子叫人出去买了好药来。等着三爷好了再从长计议。” 赵姨娘只能忍着伤心去开柜子,她积攒下来的体己银子都被贾环偷了,赵姨娘也只能拿出来写簪环首饰,叫人悄悄地拿出去典当了,给贾环买药。 贾环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他躺在床上昏沉沉的烧了几天,总算是醒过来了。见着赵姨娘一脸凄惶的守在床边,贾环眼里流下泪来:“都是我不知道深浅害的姨娘跟着我受委屈!都是太太害怕我们好了,才怂恿着老爷打我。我是个没人疼的,凭什么宝玉什么都有,整天不读书,不做事就和额丫头们胡闹没人管。我一个人在学里,不和别人搞好关系。谁肯理会我这样的!他们约我玩是看得起我。我要是推了,今后没个朋友依仗,岂不是更难了?姨娘总是说我在外面胡闹,可是我何尝想这样呢。今天姨娘该明白了,他们见不得我我们母子好。咱们娘两个好容易有点希望,就要想法子害人……”说着贾环忍不住哭起来。 赵姨娘也是伤心,搂着贾环一边哭,一边说这些年的委屈:“……这个黑心的老娼妇,把你姐姐给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现在死活不知道。现在又来害你,我就是拼出去这条命也要和她做一场!” 贾环也是狠狠地说:“我和姨娘一条心。这个家凭什么要她们母子霸占着?我不是老爷的儿子吗?姨娘别伤心了,我一定想办法给姨娘报仇出气!” 贾政的气慢慢的消了,那个时候贾环的伤势也慢慢的好起来,能够走动了。贾政叫了贾环来,看着贾环的伤势并没赵姨娘说的那样严重,就认为是赵姨娘溺爱孩子。想着当初宝玉就是被王夫人给溺爱坏了,因此决定对这贾环一定要记着前车之鉴,不能放纵了。 因此贾政板着脸教训了贾环一顿,训斥贾环读书不认真,叫他赶出来落下来的功课。贾环听着贾政的话,心里却是只剩下了怨恨了。 此时迎春和丈夫离开京城的消息传来,贾环和赵姨娘想着贾政竟然只字未提如何安排贾环的前程,母子两个对着贾政也饿没了最后一点温情和希望,把王夫人和宝玉更是恨之入骨。 这天天色渐晚,顾直从靖王府上出来,天上一轮明月,街上清风无尘,顾直干脆是安步当车,叫小厮牵着马跟在后面,向着家里步行而去。这个时候已经是太阳落山了,街面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就是有些人也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去。顾直正走着,忽然见着对面过来几个人,恍惚看着有些眼熟。顾直还没想起来过来的是谁,谁知那几个人竟然一下子拐进了巷子里面不见了。好像是故意避开顾直的样子,顾直很是奇怪,等着到了巷子口上,却不见了那几个人的影子。 “你刚才也看见了那几个人了?我怎么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了?”顾直忍不住问身边的小厮。丹青想了想笑着:“大爷忘记了,是贾家的环三爷后面那个看着好像是他们族里面的那个人。真是奇怪了,咱们还能吃了他们?怎么见着大爷过来他们先跑的没影子呢?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顾直听着丹青的话,想着大概是贾家的子弟们悄悄地出去玩耍吧。贾母的丧期还没过呢,贾环一向是游手好闲整天游荡的人,偷着出去玩耍谁知证遇见了自己。大概是担心自己和贾政说了才躲起来。 “人家的事情,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顾直对着丹青做个手势,丹青忙着应道:“是,其实咱们家还不愿意管他们家的破事呢。谁摊上这样的亲戚真是懊恼的很。这个时候才赶着回家,肯定是到那个地方赌钱吃酒了。贾家珍大爷就栽在这个上面,怎么他们家的子弟还是这样不长记性呢。” 顾直却忽然想起什么。这个地方可不是靠着朝阳门外那些繁华之地。这个地方靠着宫城,都是些豪门大宅,难道贾环是去了谁家赌钱吃酒不成?但是这些人家就算是再糜烂,也还顾及脸面呢。贾环还没出孝期,他就是上人家门上吃酒,那家的主人也不会叫贾环进去的。 一转眼前边是个大大的影壁墙,三间大门,门口两个硕大的米色灯笼,顾直问丹青:“咱们怎么走到这边了?” “大爷以前都是从安顺坊直接回家的。今天大爷说这边清净些叫从安仁坊过来,可不就到了这里了?这是贾雨村的宅子,大爷忘记了?以前贾大人可不住在这里,后来他的夫人没了,办了丧事后说什么不忍心,看着以前的宅子就想起来自己的夫人。因此才搬过来的。”丹青倒是很清楚,指点着说这个宅子的地段好。 顾直听着丹青的唠叨忽然心里一动,快步离开了贾雨村的门前,等着回到家里,顾直叫了丹青低声的吩咐几句,丹青领命而去。 黛玉看着顾直证抱着女,拿着笔叫晔华写字。顾直对着女儿很是耐心,晔华十分聪慧,就是有些贪玩,写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叹口气放下手上的毛笔,眼巴巴的看着黛玉:“我写的手疼了,能不能叫我休息一下。娘亲不是说要劳逸结合吗?” 顾直捏捏闺女的脸蛋,笑着说:“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得了什么新鲜玩意了,我说呢,刚才我说了两遍你还神游天外呢。不准!不认真学习,开小差,今天的功课加倍!” 看着女儿的脸皱起来,黛玉板着脸:“你父亲发话了,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全在今天皇后给你的玩意上。你要是写的不好,永远也见不到那个小马了!”原来今天黛玉带着晔华进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很喜欢晔华,想起来前些日子宫内造办处做个精巧的木马,就叫人拿来给晔华玩了。虽然是个木马可是外面包上了皮毛,鞍鞯璎珞齐全,那个马做的栩栩如生,晔华见了立刻喜欢的很,从回来就惦记着玩呢。 顾直和黛玉两个盯着晔华认真的写了一篇字,晔华紧张的盯着正在检查自己作业的父亲,生怕顾直一个黑脸就不叫她去玩了。最后顾直点点头:“很好,去玩吧。” 等着晔华出去了,黛玉看一眼身边的几个丫头,雪雁会意带着她们都出去了。黛玉说起来今天在宫里看见的事情。从皇后那边出来,谁知正巧遇见了端妃娘娘,她见着黛玉笑着说:“我正想着有个人和我说话呢,顾夫人好容易来一趟,也到我的宫里坐坐可好?”端妃上了年纪,越发的寂寞起来,好在她是个心宽的人,就喜欢和人闲聊打发时间。黛玉也是个喜欢玩笑的,因此端妃见着黛玉立刻拉着她要到自己的宫里坐一会去。 黛玉看着时候还早,也就随着端妃走了。从凤藻宫门前路过的时候,见着站着不少的太监和宫女,仔细竟然是有贾家的几个下人。黛玉想着大概是王夫人进来给元春请安了。 到了端妃的长春宫里,等着宫女端上茶果,端妃感慨一声:“看样子是贤德妃的母亲入宫请安了。算起来你和他们家还算是亲戚呢。我和你说吧,今后你离着那位表姐还是远着些!”黛玉听着端妃的话,顿时紧张起来,这宫里虽然看起来是风平浪静,其实这平静的下面波涛汹涌。黛玉忙着问:“自从外祖母不在了,我舅舅们也疏远起来。一来是我的事情多,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该安守本分,而且舅舅们孝期没过,我也不好上门打搅。娘娘知道,那边的事情。琏二表哥带着家眷到外面去了,宝哥哥还没成亲呢,我过去和谁说话呢?”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做女人的,就该安分守己!这点很好,知道分寸谨守身份不像是有些人,都忘了自己是谁了!整天的神魂颠倒,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一个皇上的嫔妃,竟然还想掺和国家大事,真是不自量力。我要是她,就该好好地烧香拜佛,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生个孩子傍身呢。”端妃别有深意的对着黛玉说了一番话,黛玉立刻知道端妃说的是元春。 听着端妃的语气,莫非是元春也搅和进了前朝的争夺里面了。都这个时候了,元春和贾政还死死地守着太子这条淹没的船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黛玉和顾直的日子很是安静,林如海冷眼看着朝廷的情势, 特别叫了顾直和黛玉过来:“你父亲的冤情得以昭雪, 也算是了了我心头一块心病。你现在能堂堂正正的做回自己了。我想着皇上虽然心里有过一些嘀咕,可是还是信任你的, 你要记着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处境都不要走歪门邪路。睚眦必报要不得, 烂好人也是一样。以前的事情过去,一切自有国法天理,你对着有些人也不用太斤斤计较。” 顾直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当年顾恺的案子不是甄应嘉一个人能办好的, 多少人被牵扯进去。当初那些跟着甄应嘉陷害顾恺的人,有些已经不在人世了,有些则是一直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不过依旧在官场上混日子罢了。还有的已回家了, 但是像着贾家,和一些勋贵之家,有背景的,这些年过的倒是顺风顺水。 谁知甄应嘉一倒台, 那些人家就开始惶惶不安, 等着皇帝霹雳手段惩治了甄应嘉, 清扫余党, 把顾恺的案子翻出来, 跟着翻出来的还有不少当年甄应嘉和党羽们为了清除异己, 捏造出来冤假错案。这一来, 不少的人开始心里没底,担心顾直要清算他们。 刚开始皇帝虽然叫顾直不用递降就继承了顾恺的爵位,但是顾直的实职被皇帝给拿走了,那些人看在眼里,想着别是皇帝疑心是顾直冬心存报复。谁没几天皇帝却给顾直个大学士,还叫他跟着靖王去办事。现在顾直掌管着朝廷的公文,还时常在靖王府上走动。那些人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现在皇帝越发的看重靖王了,一般朝政都带着靖王,他说的话,皇帝也能认真仔细听。 谁也不是傻子,太子最大的靠山便是甄应嘉,还有就是北静,结果甄应嘉显赫一时,却落得个乱葬岗埋尸的下场,一个儿子甄宝玉还被发配充军去了。北静王虽然没有被抄家,可是被派去西北。说是巡查边境,其实是被变相的看管起来。太子未必能顺利登机,倒是靖王成了大家眼中的明日之星。顾直简直就是未来的首辅大臣,未来皇帝的心腹。 那些人越发的没底了,有的人竟然开始和林如海套近乎,表示愿意出钱,情林如海帮着他们在顾直面前帮着说话缓和下关系。 林如海看着那些人的嘴脸,心里虽然不齿,但是想着这些人还是不要逼急了他们。于是叫了顾直和黛玉过来说了这番话。顾直心里也明白,他忙着说:“还是老师想的周全,要我不怨恨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轻重缓急,他们那些人都是些没骨气,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我若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着额抱负,我和他们有什么分别?以前我却是恨过那些人,恨不得把那些逼死我父母的人一个个的都杀了。可是后来我跟着老师念书,知道道理,又到官场上历练,明白了不少的人情世事。老师放心,我明白忠恕之道!而且皇上一直盯着我呢,他这样安排未必没有观察我的意思。” “是个明白孩子,你能如此我也是很欣慰了。我冷眼看着你们夫妻两个相互扶持着到了今天,就知道我的玉儿没叫我失望,没辜负我和你母亲的教诲。顾直也是个好孩子,秘父母在天有灵见着你今天的样子,也该安心了。”林如海捻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一家人说了一会闲话,黛玉和顾直也就告退了,临走之前林如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边香菱也要生了。玉儿你也该想这预备东西去。还有就是,必行,你和靖王在一起,我知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要对着靖王摆正态度,不要忘了上下尊卑。” 林如海是担心顾直忘乎所以和靖王太近亲了,越过了界限,顾直忙着说:“是,岳父说的对,我和靖王虽然说笑,可是记着分寸呢。而且靖王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一向是和底下的人说笑习惯了。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嗯,我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声。晔华也要上学了,怎么你们不想给佳儿和晔华再生个弟弟妹妹吗?”林如海对着黛玉和顾直一摆手:“你们那点小把戏别想着瞒住我去!”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顾直。顾直心里一动,黛玉脸上一红,娇嗔一声赶紧拉着顾直走了。 当初剩下顾晔华,顾直心疼妻子的身体,请了几位名医给黛玉诊治调养,那些大夫们说了,黛玉是天生带来的体弱,后天培养就特别的要紧了。因此不要过于稠密的生育。顾直就悄悄地叫大夫给自己开了避子的汤药,自己偷着喝。谁知这样隐秘的事情竟然被林如海知道了。 在回去的路上,顾直和黛玉咬耳朵:“岳父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你跟着岳父抱怨了?”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你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呢,那么明白的事情,长着眼睛的都看出来了。你整天在我这边胡混着,却是——呸!”黛玉娇嗔的白一眼顾直,嘴上虽然在抱怨,心里却是的甜滋滋的。 黛玉现在是管家奶奶,时常各处亲友的家里去应酬,更不用说到宫里给皇后和太后请安,到平阳的府上去,到各处豪门官宦之家应酬等。别人家里是什么样子,黛玉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夫人奶奶身后的姬妾可不都是摆设。黛玉对着后院那点事情可是清楚的很。若是说有一天顾直和那个丫头有什么。或者是提出来要纳妾什么,黛玉一点不奇怪。她可能未必会激烈反对。黛玉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生活的环境,叫她明白男主人身边的丫头和小妾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的。不过黛玉内心的理智也会告诉她,她不值得和那样的人生气,就像是她不能和顾直养的宠物生气一样。 可是这些年来,顾直竟然是守身如玉,这点叫黛玉十分感激,那个女人也不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林如海还用打探?顾直整天眼里只剩下了黛玉,他们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可是自从顾晔华生下来之后,再也没孩子,林如海拿着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是怎么回事。 顾直身体健康的一个大男人,有事没事的喝药还是悄悄地,林如海也不是傻子呢。林家几代单传,到了黛玉这里就一个女儿了,顾直也是顾恺唯一的孩子,林如海巴不得盼着林家和顾家能人丁兴旺。不过顾直知道心疼女儿,林如海也就装着没看见,可是眼看着黛玉的身体一点点的好起来,林如海心里盼孙子的念头又强起来。 黛玉知道父亲的心思,她想着是不是和顾直商量下,若是再生个男孩叫他继承林家的香火呢?谁知身边的顾直却沉默起来,不知道垂着眼睛想什么呢。 “那个,你别多心。父亲也是担心我们。”黛玉以为顾直是为了林如海方才的话有什么想法。谁知顾直却是一笑:“你想多了,我方才是想别的事情呢,走过必有痕迹,这世界上没有真的瞒人的事情。当初我们自以为是天衣无缝,谁知父亲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了。我想着咱们家里人口不少了。若是有谁是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家里的事情还要请奶奶多操心了。” 听着顾直的话,黛玉心里一动,眼光闪烁,咬着嘴唇愣了一会,忧心忡忡的说:“你说是有人在咱们家里按察了钉子?是谁?!” “别紧张,大概是我想多了。我总是觉得心里有点没底。”顾直和黛玉一边说话,一边顺着花园的小径回到顾直这边的宅子来。顾直和林如海的宅子花园是相连在一起。从林如海这边花园西北角上的小门出去,便是顾直这边的花园子。两家表面看起来是各有大门,互不干扰,其实家里却是相同的,互相来往十分方便。 到了角门上就见着个婆子在拿着个扫帚在扫地上的落叶,听着有脚步声过来,也不抬头,忙着颤颤巍巍的额站到边上,低着头等着顾直和黛玉过去。顾直和黛玉过来没叫人跟着,黛玉手上拿角门上的钥匙,预备着打开门,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婆子。倒是顾直留心看了边,那个婆子低着头,仿佛是感受到顾直探查的眼光,只是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也不敢抬头。 等着过来这边,正见着雪雁带着个小丫头在等着黛玉和顾直回来呢:“我等了半日了,还想着别是奶奶和大爷留在老爷那边了。谁知奶奶和大爷还是回来了。”顾直没等着黛玉开口,大声的说:“本来是想留下来呢。谁知岳父嫌弃我们聒噪,就赶着我们回来了。今天晚上月色不错,叫他们预备些酒。我和你们奶奶喝几杯。” 黛玉诧异的看一眼顾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顾直一向在酒上很有节制,怎么好好地要喝酒了?顾直眼神一闪,黛玉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发呆的雪雁说:“你没听见大爷的话,叫他们把上好的惠泉酒拿来,我陪着大爷喝几杯。” 等着回到房里,黛玉紧张的问:“那个婆子难道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林安家的管着那边的事情,我也觉得那个婆子眼生的很,不如立刻叫了林安家的过来问问。”说着黛玉要叫人。顾直忙着制止了黛玉的动作:“先不要叫,我只是有些预感。有的事情我只是隐约的觉得不对劲,但是怎么不对,却又没确实的证据。” 这边雪雁叫丫头们摆桌案,温酒预备着晚饭不提。看着黛玉忧心忡忡的坐在妆台钱不知道想什么,顾直忙着宽慰:“你不要这样了,都是我疑神疑鬼的,害的你跟着担心。”正说着,就见着外面小丫头的声音:“靖王府上的人送东西来了。”原来是靖王叫人送了些新鲜的果子来,顾直叫了送东西的人来,问了知道是宫里赏赐下来时鲜果子,靖王想着顾直提起来黛玉很喜欢橙子,就叫人送了些来,还有一篓子玲珑娇黄的佛手。 顾直谢了靖王,赏赐了来人,收下礼物。两个孩子也做完了功课跑过来黏着顾直和黛玉,一家人吃了晚饭,黛玉叫人带着孩子们下去了。顾直却自斟自饮,一边和黛玉说话。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说到了收拾园子的话。 黛玉说起来那边的景致,顾直带着微醺:“我知道你喜欢一池皓月,我想好了,等着天再冷一点就叫人把园子里面的水面挖得大一点,……”顾直兴致勃勃的说起来整修园子的计划,一直到很晚了才休息。 第二天黛玉也没特别叫了林安家的来问那个扫地婆子的事情,因为平阳公主特别请了黛玉过去说话。 到了平阳公主的府上,黛玉就察觉出来府上的气氛有点微妙,公主身边的嬷嬷迎接出来,低声的说:“公主这几天心情不好,等一会大奶奶见着了公主,好生劝劝她。皇后娘娘也有难处,公主还是太年轻了,以前被皇上和娘娘宠着,肯定是受不得一点委屈。”说着嬷嬷低声的和黛玉说起来这几天宫里的变化。 那天皇上难得去看端妃。端妃已经是没了恩宠好几年了,忽然见着皇上来了,自然是欢喜的很。端妃证殷勤的奉承皇帝,谁知一阵笛声断断续续的传来。皇帝听着那个笛声,也在端妃这边坐不住了,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端妃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走了,第二天一早上就听了皇帝到凤藻宫元春那边的消息。原来是元春看见皇帝岛端妃这边来,故意吹笛子引起皇帝的注意。端妃听了这个消息气的眼里冒火,恨不得撕了元春。 等着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端妃故意讽刺元春几句。当着皇后的面,幸亏端妃没失去理智,只是说了几句就算了。谁知当天晚上元春却忽然犯了痰症,差一点就厥过去了,幸亏是元春身边的人机灵,折腾了一番总算是救回来了。 皇帝自然知道了元春犯病的事情,和皇后说起来的时候,说是端妃不知轻重,皇后没有及时制止,才叫元春犯病的。言语之间带着埋怨。当时平阳就在皇后的寝室内,皇帝不知道女儿也在,等着平阳出来,皇帝脸上有些尴尬。反而是责备了平阳一顿。说她已经出嫁了不要动不动的进宫,要她在家好好地侍奉公婆。省的叫别人说皇家的公主不守妇道。 平阳回来气的哭了一天,吵着要上折子回自己的封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等着黛玉看清楚进来的人, 心里顿时大吃一惊, 元春怎么变样了?也说不上元春哪里不一样了。在黛玉的印象里, 元春一直是个端庄安静的女子,到底是在贾母身边教养出来的, 不管是她得宠之时还是失意,元春大体上还是能撑得住场面的。 雍容典雅,平淡恬静便是元春最好的注释, 至于她内心是不是和表现出来的一样, 黛玉就不敢肯定了。但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长得和元春一样, 剩下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以前的元春像是春天正午阳光下的石榴花, 娇艳明丽, 可是眼前的元春却像是暗夜绽放的黑色牡丹, 妖异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顺身上下散发着诡异华丽的东西。叫人不由得心口一窒息, 却想要仔细探查个究竟。 黛玉忙着站起来, 元春已经到了太后面前, 轻盈婀娜的拜倒下去了。一阵奇异的香气钻进了黛玉的鼻子,好奇怪的香气,闻到的一刻,叫人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脑子一瞬间昏沉了下。黛玉暗想, 这个香气太奇怪了, 不像是脂粉熏香的味道。太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淡淡的说:“贤德妃这个时候来是什么事情?”已经是下午了,早就过了嫔妃过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了。 元春楚楚可怜刚要说话,谁知皇帝微微咳嗽一声:“是贤德妃的身子不好,是朕叫她等着身上好些了再过来的。”说着皇帝的眼光全在元春身上。太后也不是瞎子,看着皇帝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皇后装着没看见,只对着两个孩子说话。气氛变得古怪起来,黛玉有些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告退出去了。 太后也没说别的,叫人拿了些精致的玩意给佳儿和晔华:“我是上了年纪越发的讨人嫌了,也就是这两个小东西不嫌弃我了。这个给孩子们玩吧。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时常想着进来陪我说话。” 黛玉忙着答应一声,这个时候元春好像是才发现黛玉和孩子的存在,她笑嘻嘻的对着晔华伸出手:“好标致的小姑娘。原来是顾夫人来了。这便是顾大人一双宝贝了。真是可爱极了。”谁知晔华撇着嘴,一下子钻进了皇后的怀里,带着害怕的声调:“我怕,你走开!”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早有嬷嬷上来不动声色的隔开了元春和晔华。 元春的手举在半空,脸上越发的尴尬起来,她好像是不死心,对着晔华轻声细语的哄着:“算起来我还是你的表姨妈呢。你母亲和我是表姐妹。”说着元春根本不理会出来阻拦的嬷嬷,径自向着晔华走过来。谁知晔华紧紧地抓着皇后,皱着眉,横眉立目的说:“你身上有股臭味,就像是烂掉的肉!走开!” 黛玉忙着上前拉过来女儿,护在身后,脸上却是满是歉意:“小孩子口无遮拦,都是臣妾没教导好。还请贤德妃恕罪!” “林丫头你也不用这样小心。贤德妃是个宽厚的人怎么回合小孩子计较。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虚情假意的,不过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都出去吧。皇帝留下来。”太后一个眼神,太后身边的金嬷嬷过来,对着黛玉微微一福:“太后叫老奴亲自送顾夫人出去。”黛玉心里松口气,忙着带着孩子走了。 黛玉刚跟着金嬷嬷出了慈宁宫,就听着金嬷嬷说:“顾夫人刚才也见了。贤德妃越发的没了顾忌,有些糊涂了。还请顾夫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才好。也不过是皇上宠着她罢了,太后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强忍着没发作罢了。她也是个知书识礼人家出来的女孩儿,贾家的那几位姑娘都是好的。怎么她这个做姐姐的却——”金嬷嬷一边送黛玉出去,一边和她说起来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元春被皇帝冷落了好些日子了,眼看着青春易逝,也没个孩子傍身,贾家一向是紧跟着的太子的,眼看着太子一党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创,元春在宫里越发的透明了。就在大家差点把元春当成背景板的时候,谁知元春却是枯木逢春,咸鱼翻身,忽然成了皇帝的新宠了。那天皇帝在端妃的宫里听见元春这边的笛声被吸引过去。谁知从那以后,皇帝好像是离不开元春了,这几个月来几乎是元春一个人霸占了皇帝。皇帝对着贤德妃更是宠爱有加,时常过去和她说话,还赏赐不短。 这下可像是在热油锅里面倒了一瓢冷水,整个后宫差点爆炸了!皇后自然是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过平阳和皇帝的龃龉正好叫皇后有了脱身的借口,自从平阳和皇帝生气之后,皇后便病了几天,根本不见人了,压力转移到了太后身上,太后和皇帝提过后宫要雨露均沾,而且皇帝也不是小年轻了,要注意保养身体! 谁知皇帝嘴上答应的好好地,可是却管不住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独宠元春。现在太后已经是拿着元春当成了妖精了。皇后倒是聪明的很,干脆是装着没看见,眼不见心不烦,等着太后说起来,皇后先眼泪巴巴的。 黛玉揣度着金嬷嬷的意思,难道是太后真的没办法,想要叫她做什么呢?黛玉也不吭声,只安静的听着金嬷嬷的唠叨抱怨。眼看着就要到了宫门前,金嬷嬷说出太后的意思:“这个事情透着古怪,太后知道顾夫人和他们贾家是亲戚。想请顾夫人辛苦一下,打听下到底是贤德妃用了什么法子,叫皇上这样魂不守舍的。” 听着金嬷嬷的话,黛玉为难了。元春就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她有什么举动太后难道不知道吗?怎么非要叫自己一个外命妇来打听? “这个话真是奇了,贤德妃在深宫之中,我虽然和贾家是亲戚,可是现在那边老太太不在了,来往就没以前以前热络。而且宫里的事情,外面怎么知道呢?”黛玉表示无能为力。 “道理是这个道理,太后曾经叫了贤德妃来训斥一顿。谁知她不仅没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的。皇上被贤德妃迷住了。太后想着贤德妃总不能把自己的亲娘放在一边吧。太后的意思是顾夫人传话,请贤德妃的母亲进来劝劝自己的女儿。”金嬷嬷脸上越来越难看,最后她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压低声音飞快的说:“现在皇上几乎是每晚上都要到贤德妃那边喝酒作乐。今天贤德妃这个时候来请安,都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和皇上喝了半晚上的酒。幸亏今天休沐,皇上不用上早朝。饶是这样内阁的人进来商议政务的时候,皇上精神不济,差点睡着了。皇上已经和太后为了贤德妃的事情拌嘴了。再这么下去,可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黛玉听着金嬷嬷的话也是大吃一惊,听着额林如海和顾直的话,当今皇上是个勤政的帝王,在皇帝里面算是洁身自好的人了。一向在女色上有所节制,就是宴饮也不过分。怎么现在好像是换了一个人?竟然为了一个妃子和太后呛呛起来了?皇帝对太后可是个孝子啊! 对上金嬷嬷殷切的眼神,黛玉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嬷嬷也知道那边的事,我那位二舅母是个木讷的人,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其实说句实话,那些出了贵人的人家,不管父母怎么想的,族里的人巴望着靠着贵人飞黄腾达的不少呢。”把女儿送到宫里还不是为了做皇亲国戚,王夫人那个人,若是知道了现在元春宠冠后宫,早就乐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还肯听太后的话,劝着元春让出皇帝,后宫雨露均沾? 金嬷嬷倒是通情达理:“顾夫人的意思老身明白了,咱们都是为太后办事的,只要尽力,太后也无话可说了。再者太后也是明白道理的人呢。只可怜天下父母心!” 就在黛玉回家犯愁,等着顾直回来商量如何去贾府张嘴的时候,太子的东宫却是弥漫着隐藏不住的喜气。 “好,还是你聪明!这个法子真是好得很?!听说今天太后身边的金嬷嬷送了顾直的媳妇出来,和她嘀咕了好一会,看样子是叫顾直的媳妇去给贾家传话了。你叫人把那个药送去,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能有点纰漏!”太子一脸得意洋洋对着站在底下的盖同庆吩咐着, 盖同庆本来是甄应嘉的第一心腹谋士,甄应嘉倒台,盖同庆躲得快,跑到了太子身边隐姓埋名的藏起来。 “那个马道婆是有些手段的,平常她不过是个在京城各个宅邸里面投骗钱的神棍罢了,其实她是个有点歪门邪道本事的人呢。那个药已经显效了,皇上这会怕是离不开贤德妃了。接下来就该换上新药方,只要时候到了,自然是——”盖同庆看着摇晃的烛光,暗幽幽的说了一声:“油尽灯枯,那个时候便是太子的天下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紫鹃笑嘻嘻的过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倒是想去看看鸳鸯和琥珀她们呢。不知道她们现在做什么去了?” 听着提起来鸳鸯和琥珀几个, 玉钏脸上掠过一丝阴沉,她咬着嘴唇低声的说:“你别提她们了,小心着!”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大老爷和二老爷孝顺的很,依旧是叫老太太身边的人守灵吗?怎么是她们病了不成?”当初贾母丧事之后,贾政和贾赦表示不忍心, 依旧把贾母住的院子按着原样放在哪里, 还叫贾母身边的丫头在哪里每天的守灵烧纸上香。紫鹃以前是在贾母身边服侍的, 和鸳鸯琥珀都是一起长大, 想着自己好容易来了,也见见她们才是。谁知玉钏却是脸色大变, 紫鹃心里有了不祥预感, 赶紧抓着玉钏的手逼问起来。 玉钏看着周围没人,悄悄地拉着紫鹃到了自己的房里去:“我和你说,当初大老爷和二老爷根本不是什么不忍心,是为了老太太那点体己,互相争执不下。他们谁也不肯让着谁, 老太太的东西这些年下来也是不少了。你也知道这边的光景不如以前了,他们都眼红的盯着呢。因此才生出来这个法子,只看着今后谁能占上风罢了。现在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没了官职在家丁忧呢。可是一个个暗地里较劲,等着孝期满了闹个好官职,也好压住对方一头。可怜了鸳鸯她们, 她可是老太太最得力的人, 你想想那些人怎么能放过她去?” 玉钏给紫鹃倒茶, 坐下来说起来鸳鸯那几个丫头的处境,因为鸳鸯掌管着贾母的东西,现在她成了大房和二房争夺的对象。王夫人甚至生出来要鸳鸯去做宝玉姨娘的念头,这边大老爷却是露出凶恶嘴脸,直接威逼。鸳鸯死咬着谁也没答应,一次呗两边逼不过,干脆是剪了头发。现在鸳鸯每天都是不施脂粉,怀着揣着把剪子。连着晚上睡觉都不肯脱衣裳。琥珀珍珠几个就剩下哭了。 “现在太太发话了,出了那几个送东西的谁也不能进去。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惹事了。这也都是我们做丫头的命罢了。我看着最后不知道是怎么个了局呢。不知道老太太临走的时候和鸳鸯交代了什么。这个傻子,竟然这样豁出命去我听着太太想把珍珠琥珀几个放出去,叫她们家人领回去配人了。这样就剩下了鸳鸯,就算是他们现在奈何不了她,可是老太太到底孝期满了,还不是随着人家摆弄了。”玉钏垂下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她心里一阵苦涩,对着紫鹃说:“看样子还是你的命好,跟对了主子。” 紫鹃再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她不敢置信的说:“真是为了点东西廉耻都不要了。老太太在天有灵只怕也是不能闭眼了。” “正是呢。老太太不在了,这个府里都要倒过来了。”玉钏和紫鹃闲聊起来,紫鹃忽然心里一动,试探着说:“我们奶奶对我倒是好的,对了我们奶奶还说你跟着太太进宫给娘娘请安了。前些日子她到宫里给皇后请安,恍惚的在凤藻宫门前见着好像是你和周瑞家的在呢。宫里可是个规矩大的地方。你也算是跟着太太开眼界了。” 玉钏忽然想起什么,低声的和紫鹃说:“我和你说,太太最近得了一种什么药,听说是……”玉钏把刚才听见的话和紫鹃全说了。听着玉钏的话,紫鹃忍不住笑起来:“真的?你别哄我,世界上还真的有这样的药,叫男人只爱一个女人。要说那样,克而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玉钏皱着眉,对着紫鹃说:“我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事情,可是那件事透着古怪。自从那天进宫,太太好像是神不守舍的,晚上还时常做噩梦。听着宫里的消息说,咱们家娘娘很得宠呢。这几天娘娘叫人送出来的赏赐比以前好多了。你可见着太太屋子里放着那个白玉观音和赤金八宝如意,全是娘娘赏赐下来的呢。” 紫鹃听着玉钏的话,猛地想起来王夫人身后的百宝阁上放着个镶嵌满了珠宝的如意,上面拴着明黄色丝绦,想着是宫里的东西。原来是这个来历。紫鹃心里有了主意,也就不经意的说:“娘娘得脸,有什么不好的?宝二爷最近做什么呢?以前还听着太太叫人说媒的风声,现在怎么不提了?” “宝二爷整天的读书,老爷说了,叫二爷先读书出来点成绩再说。”两个人说了些闲话,紫鹃看着天色不早忙着走了。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脸上也没什么异样,只对着她说:“你辛苦了,等着明天早上再回去吧,这会出城就天黑了。我已经叫他们全留下来了。雪雁想着你呢,你跟着她说话去,我也不用你们服侍了。现在飞白她们几个都学会了服侍了。” “是奶奶看人有眼光,飞白她们几个都是好的,我正想着雪雁那个丫头,听说雪雁也要嫁人了,不知道是谁家——”紫鹃笑嘻嘻的正和黛玉说话,就见着顾直进来了,紫鹃也就趁机出去了。 等着顾直换了衣裳,安顿下来,黛玉叫丫头们都出去,顾直看着黛玉脸色,脸上换了严肃神色:“怎么?可是那边不肯,也难怪谁家把到手的恩宠推出去,更何况是那边的情形。若是没了娘娘在宫里做靠山,不是更难了。没准你两个舅舅还想着靠着这条裙带上去呢。” “事情可不是那样简单,听着那边的玉钏说,是二舅母得了什么药,给了贤德妃,就在今天马道婆来了,竟然和她关上门说了半天的话!连着玉钏这样的丫头都被赶出去。你不知道那个马道婆,是个各个宅门里面走动的,看起来是个各处骗人,讨香火钱的,其实我看这样的人不简单。她有请仙,又会扶乩还会画符念咒,神神鬼鬼的。当初哄着老太太做了宝玉的干娘。”黛玉说起来马道婆的来历,以前黛玉在贾母身边的时候也见过这个人。 顾直一下子就明白了马道婆是什么货色了,怕是这个人知道不少豪门大宅里面的隐秘事情。什么大太太如何整治姨太太,什么姨太太在背地里诅咒大太太的。甚至是奸情!王夫人能关上门和马道婆这样的人嘀咕半天,看样子在元春忽然得宠的事情上,绝对有问题。至少是马道婆画符念咒,有涉嫌魇镇之事。那个什么药——顾直心里猛地一激灵,元春吃什么药他管不着,但是若是皇帝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靖王还是个亲王,国家现在名真言顺的储君还是太子呢! 若是皇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想着这几天皇帝脸色灰黄看着不怎么精神,靖王还和自己抱怨呢,说什么父皇越发的精神短了。原先一直惶惶不安的太子忽然安静下来。这些事情拼凑在一起,顾直知觉告诉他,不对劲,没准要出大事了! “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但是你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你舅母私自夹带东西入宫已经是犯规了。而且是那样的东西,马道婆神神鬼鬼的,就是个巫医神婆。闹个不好就会扯上魇镇。你想去——历朝历代,没多少宫闱惨变是因为巫蛊之祸开端的?难怪这些天太子老实得很。今天皇上还夸奖起来太子了!”顾直接触皇帝的时间多,也发现了皇帝不对劲的地方了。 当初北静王被贬斥到西北,太子折了甄应嘉,损了北静王,简直是惶惶不可终日。每天不是拉拢大臣,就是叫那些心腹来商量对策,东宫真是热闹的很。皇帝看着太子这副样子越发的厌恶。林如海和宁王说,按着太子如此毫无章法的闹下去,不用他们做什么,没多久太子就被被废掉。谁知近期太子画风突变,变得老实起来。太子竟然有了闲情逸致读书了。皇上看了太子的文章还夸奖呢! 若是皇上忽然有个什么,太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监国,继位!想到这里顾直冷汗都要出来了:“我去找父亲谈谈,你不要着急。算起来嫔妃家里的人入宫请安,三个月才能进宫一次。你二舅母刚入宫没多久,等着下次进宫觐见还要一段日子呢。叫我想想办法。” 看着顾直脸色不对,说话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黛玉察觉到事情可能严重了。想着那天元春古怪的神色和身上奇怪的香气,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你,别大惊小怪的,我想都是太后不想和皇上闹的生分了,才想出来这个法子罢了。人家是亲母子呢,我们犯不着做恶人。”没等着黛玉安慰完,顾直已经走了。 宁王正在林如海这边喝茶,一起品鉴着一个新得的古董呢。就见着顾直脸色难看的进来,宁王笑嘻嘻的放下茶杯:“你倒是耳目灵动的很,来看看我新得的一个青铜盘,上面有一百个铭文。看起来是西周的东西!你来帮着我解一解。” 顾直哪有心情看那个,只叫伺候的人出去,把事情和林如海,宁王和盘托出。“好好,真是个孝顺孩子。皇上当年真是有眼光选出来这么个聪明孝顺的儿子做储君!都等不及了,要拿着毒药害死老子了!”宁王嘲讽的嗤笑一声,林如海却是一脸严肃。 “这个事情咱们做外臣不好插手。真是个妙招!他们在朝堂上没有胜算,就开始在后宫打主意了。”林如海看着顾直:“你到靖王那边走一趟,告诉他这个事情,请皇后想办法吧。” 顾直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谁知宁王却是皱着眉不乐观的摇摇头:“这个事情,只怕皇后一个人胜算不多。皇上看着被贤德妃迷住了心窍,这个事情太古怪了。咱们要先闹清楚那个药是什么东西,皇上有没有被控制了心智。” 第一百五十四章 等着送走了赵丕贤,顾直留下来雷鸣远说了半晚上的话, 这天晚上一直到了三更的时候顾直书房的灯光还是亮着的。 第二天一早上顾直就到靖王府上去了。且不说他们商量了什么计策。没几天太后忽然叫黛玉进宫去。黛玉心里明白太后叫自己是为了什么, 她收拾了,带着几个家人, 坐上轿子进宫去了。 见着太后,黛玉有些吃惊。怎么才短短的十几天,太后就好像是来了十岁一般?!见着黛玉来了,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有些疲惫的说:“上次金嬷嬷说的事情——”“太后恕罪, 臣妾没有办好太后交给的事情。我那个二舅母是个最老实的人, 她自己整天的吃斋念佛, 阖府上下都说是和菩萨一样的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我试探着说了, 她还不敢相信呢。”黛玉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对着太后请罪赔不是。 太后脸上露出来些失望的神色,看样子皇帝是真的要和自己离心离德了。太后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唉~也是哀家的命该如此。罢了,这个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谁叫我没养出来个好儿子呢?” 其实黛玉心里清楚, 这位太后绝对不是个整天养尊处优万事不管的老太太,当初太后也不过是先帝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嫔妃, 长相不出众,也没什么过硬的家世背景, 更没什么专宠!就是生皇子公主的数量, 太后也只有皇帝一个亲生儿子!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人, 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皇位。 太后看起来是在后宫颐养天年,可是皇帝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和耳朵。皇帝面子上对着太后孝顺有加,其实心里未免是觉得被太后管的严了。不管是谁总被老娘在背后盯着,都会不舒服的。一般人家孩子还能出去,可是皇帝啊。这辈子就只能和太后在一个宫里了。 其实皇帝未必是真的糊涂了,他不过是想借着贤德妃的事情摆脱太后罢了。黛玉看着太后的样子,就明白皇帝算是得偿所愿了,彻底拜托了太后的控制。太后心里难受,听着黛玉带来贾家的消息,她心里早就知道没什么希望。那些嫔妃的娘家,谁不巴望着自己的女儿能得宠呢。把送上门的恩宠推出去除非是脑子有包。 当初太后试探的意思更浓,她想看看自己在臣子们心里的位置,和贾家的态度。谁知贾家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想到这里太后脸色越发的颓唐,黛玉也不敢久留,就说了些安慰的话忙着告退了。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太后疲惫的叹息一声:“我莫非是错了?现在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孤老婆子了。谁还拿着我放在心上呢。”听着太后的哀叹,金嬷嬷忙着说:“太后要想开些。皇上心里还是有太后的。全是贤德妃那个狐媚子不好!听说这几天皇上的精神越发不好了,不如叫皇后出面处置了那个妖精。” “哼,皇后现在贤惠的很呢。你没发现自从顾恺的案子翻案之后,皇后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了。皇后没有亲生的儿子,可是却养着个从小没了母亲的靖王。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她的打算。就算是皇后又能如何?没有亲生的儿子还是没个依靠。现在太子式微,靖王倒是成了黑马。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皇上翻脸。真是千算万算差了一招。”太后疲惫的叹息一声,对着金嬷嬷说:“哀家还能活几年,罢了随着他们闹去。” 金嬷嬷猛地想去来,当年皇后小产,太后可没少费心思。如今却是这个下场,她沉默不语扶着太后起来,叫人换了安神香,请太后休息了。 靖王府上,花园里面一个安静的院落。这个院子青砖瓦舍,种着松柏等,院子很是宽敞,当地上放着几个硕大的鱼缸,里面养着各色金鱼,靖王正站在水缸的边上看着里面优哉游哉的金鱼。顾直则是拧着眉头,一肚子的心事。 “好了,别哭丧着脸。这不是很好玩?没想到知道了那些事情。平常看着那些热恩都是道貌岸然的。谁知背地里这样的龌龊。一想着徐元直被扣上了绿帽子,我就想笑。那个人整天黑着脸,一张嘴就是仁义道德。结果呢!还不是成了别人的笑话。他也不想想,凭着他的样子,年纪足够当人家的爹了。怎么人家就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过日子。还不是看上了他手上的权利。现在好了,帮着人家把娘家的兄弟们提拔起来,还被扣上个绿帽子。”刚才顾直带着马道婆的供状来了,马道婆早就被赵丕贤盯住了。赵丕贤按着顾直和雷鸣远的计策,也没打草惊蛇,只是招认装扮成个京城附近的富商,说想找个能人帮自己诅咒竞争对手。 马道婆是个贪财的人,听着那个富商开出来的丰厚报酬,顿时眼前一亮,完全忘记了当初太子那边嘱咐的不准离开京城的话。她只对着身边的人说自己要闭关精修今天。谁也不能打搅。等着晚上马道婆趁着夜色,就上了在后门上接她的车子。 等着马车到了衙门,一切早就是安排好的,马道婆还想抵赖,结果被赵丕贤扔出来的那些证据问的哑口无言只能乖乖的招供了。赵丕贤没有直接问王夫人的事情,他只是问酒馆老板家的事情,马道婆想着事情没败露。酒馆老板家的事情,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而且神神鬼鬼的谁能认定他们家连着出事就是自己的手脚呢。马道婆只说是一切都是酒馆对面的当铺掌柜的觊觎对面的房产和生意,因此求自己做法诅咒人家,叫酒馆老板一家人不能安静,这样当铺就能趁虚而入,侵吞人家的家产。 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马道婆干的缺德事不少,她常年在京城各个宅邸里面走动,那些宅子里面的秘事知道不少。什么妻妾争宠,互相诅咒的,什么小妾想要生子巩固地位,马道婆帮着配制春药的,更有些什么挟带男人到人家的内宅,行淫乱之事的。 反正京城不少的体面人家都被牵扯到里面了。但是等着赵丕善问到了王夫人和贤德妃的事情,马道婆竟然是嘴上闭得紧紧的,任凭着赵丕贤使用什么法子,都是一个字都不肯招供。等着被逼问的急了,马道婆只说是自己清楚罪孽深重,干的那些事情已经足够被砍头了。有人是自己惹不起的,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怕下场比砍头还惨。 “王爷还有心情议论那些风流韵事。那个婆子没想到这样难对付。现在人已经抓了,那边迟早会被惊动的。怎么殿下还不着急呢?等着那边得了消息动手——皇上有个什么,到了乾坤倒转的时候,任凭是谁也没回天之力了。”顾直心里着急,连着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我想父皇也怪闷的,你们把这个案子明着送上去。五成兵马司的赵丕贤有点本事,一个小小的巡城御史能一个人查办这样的案子,是个可塑之才,这个人该升一升官了。你放心吧父皇不是傻子,你若是问出来东宫那边如何,按着父皇的性子又该想多了。有些事情叫父皇自己慢慢的想去。只要不叫贾家的人进宫见贤德妃就是了。那个东西邪门歪道的,老天也不会叫他们得逞的。”靖王给顾直个你放心的眼神。对于皇帝的了解,靖王自认为比顾直要深得多呢。 “何以见得,王爷可要想仔细了。那个婆子颇有些手段,我担心她已经控制了皇上的心神。若是那样的话——”顾直担心的看着靖王,现在的皇帝不是从前的皇帝,听着黛玉说,皇帝为了贤德妃已经和太后彻底翻脸了。 能为了一个妃子合格太后翻脸,那不是疯了是什么? “你啊,皇上是我的父亲,我在宫里冷眼看着这些年,有什么不清楚的。皇上不过是借机发泄罢了。皇上自从登基以来,一直都受着太后若有若无的掣肘和制约,皇上已经是知天命的人了,现在不和太后彻底翻脸,还要一辈子都做儿皇帝不成?太后看起来是个颐养天年,不问世事的老太太。其实很多朝政决议上都有太后的影子。皇上是乾纲独断的人,就算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亲手把自己扶上皇位。时间长了,皇上的心里也会有芥蒂的。你没发现吗?太后借口着养病,要等着开春搬到南苑去。皇上求太后留下来,太后是什么态度呢?”靖王拿着碟子给鱼缸里面的金鱼喂食,嘴角含笑的看着顾直。 顾直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太后态度坚决,皇帝情词恳切,现在皇上挽留了三次了,太后总算是同意留下来。但是太后却表示身体吃不消了,取消了每个月外命妇们的请安。现在听说太后连着后宫的嫔妃也少见了。皇后倒是每天依旧带着嫔妃们到太后寝宫外面的月台上,对着寝宫磕头请安呢。 皇帝还真是——顾直哑然失笑:“我真是个无事忙,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是我多心了、。我说呢,皇上百神护佑,那些邪魔外道岂能侵染?” “皇上也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不过皇上的心思比别人更深罢了。”靖王想起什么,眉头忍不住皱起来脸上掠过一丝阴沉。 顾直明白了靖王的意思,想起了林如海的话,自己还真是没修炼到家啊,在顾直的心里,皇帝一直是个叫人敬畏的存在。谁知皇帝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有一切平凡人的缺点。皇帝登基几十年,也算得上是个勤政的好皇帝。或者皇帝勤政的印象左右了顾直的思维,竟然忘记了,数十年如一日的干活,就算是神仙也厌倦了。自己竟然没发现,皇帝已经开始怠政,想着声色享乐了。 皇帝或者是受了元春的诱惑,最要紧的是皇帝的内心就有享乐的想法,正好是元春的出现迎合了皇帝的心思罢了。 “这是我疏忽了,但是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任由着事情发展下去。那个事情还是要揭穿的。只是要怎么揭穿才叫皇上觉得舒服呢?”顾直有些犹豫起来,按着原来的计划,雷鸣远和五成兵马司直接报到皇上跟前。不管如何,在京城进行巫蛊之事都是不被容许的。 这就像是揭开了镇妖葫芦的盖子,里面装着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一件件的追查下去,肯定会把东宫和贤德妃咬出来。那个时候贤德妃不用说了,肯定是——下场很惨。没准连着住冷宫的机会也不会有了,妄图毒害皇帝,在后宫行巫蛊之事,只能死路一条。太子也会被牵扯进来。 这个计划看去来天衣无缝,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但是整件事的基础是建立在皇帝被懵逼的假设上的。今天听着靖王的意思,皇帝未必是被真的懵逼了。或者是皇帝在半推半就的演戏呢?他们贸然的行动,皇帝是个多心的人,难免会生出来别的想法。 顾直皱着眉有些踌躇起来,计划要改动了。谁知靖王却是了安慰着顾直:“你这个人真是的,太仔细了。其实按着咱们事前商量好的办法行事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一切都是照章办事,谁能挑刺?那些意思是母后和我说的,母后在深宫,外面的事情她虽然没我清楚,可是父皇的心思她比谁都明白。我们这样——”靖王对着顾直招招手,两个人凑在一起咬耳朵起来。 果然没几天京城就爆出来一条重大新闻,五成兵马司抓住个行巫术害人的妖婆,那个妖婆原本是京城各个宅邸里面走动的人。现在那个人被抓了,牵扯出来不少豪门大户的隐私秘闻。人性都是喜欢八卦的,尤其是那些男女私情,豪门恩怨简直是就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整个京城就像是个热闹的蜂窝,人人都在打听着传播着最新的八卦消息。 京城不少的豪门大户都变得沉默低调起来了,一些和马道婆有来往的人家都开始悄悄地打听着锦衣卫审理案子的进度。他们生怕被牵连进去。昨天户部侍郎王三运的小妾被锦衣卫给抓走了,说是她心怀嫉妒,拿出来一百两银子叫马道婆做法,害死了正室生的儿子! 大家猛地想起来半年前,王家的独生子忽然夭折的事情了。这个王三运年纪轻轻,就能坐上了户部侍郎的位子,真是年轻有为,今后肯定是前途光明。不过天下哪有十全水美的好事?王三运几代单穿,谁知成亲了这些年还是没个孩子,就算是养着几房姬妾还是没个消息。王三运的母亲干脆说谁要是能生出个一儿半女就立刻封做正经的二房太太,和正房太太平起平坐!这个话一出来可是叫王家炸开了。大奶奶先黑了脸,大奶奶夏氏门当户对,而且夏家还隐隐在王家之上。当初夏家的老爷子是看着王三运是个不错的,才有心结交。不计较王家老爷子没了,只一个寡妇带着王三运,把女儿嫁过去。 当面夏家和王家结亲也算是京城的一桩佳话,夏氏到了王家,自然是理直气壮,连着王家的老太太毒觉得在儿媳妇面前挺不起来腰板。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氏生不出来孩子,夏氏的底气慢慢的没那么足了。也允许王三运有几房姬妾。谁知还是没个消息出来。 现在老太太发话了,王三运身边的那些女人都动了心思,眼珠子都红了。只有大奶奶一个人伤心。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奶奶也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不过上天好像在给人开玩笑,夏氏却忽然有了消息,生下个男孩子。这会王家老太太毒药高兴地疯了,赶着叫人把孙子抱过来。谁知大奶奶却是不肯叫老太太见一眼自己的孙子。只说是当初老太太说那些姬妾谁要生育了,就封为二房奶奶和自己平起平坐。那些女人生孩子有功,自己却不能连个好字也没有。 老太太听着媳妇叫人传来的话,顿时瘪了嘴,嗫嚅了半天。看样子是吧儿媳妇给得罪了。老太太也只能任由着儿媳妇宰割开条件了。只要夏氏要什么,她都愿意拿出来。谁知夏氏却说:“大爷还年轻,身边放着那些人已经是不妥。加上老太太那些话,把那些人闹的魂不守舍的,我只要整顿大爷身边的人,老太太和大爷谁也不能插手。” 王三运哪有心思管这个,而且他们夫妻感情不错,也就妻子高兴了。老太太简直觉得被儿媳妇抽了个嘴巴,可是为了孙子,那些女人算什么?于是也就同意了。大奶奶雷厉风行,狠狠地一番敲打,那些妄想着称王称霸的都被撵出去了,其中一个特别会哄着老太太的小妾被活活的打死了,老太太大病一场再也敢和儿媳妇添堵了。 就在大家以为是王家的戏就此落幕的时候,谁知大奶奶生的那个孩子一病没了。大奶奶哭的泪人一样,王三运也是黑着脸,请假在家待着好几天才缓过来。那些看客们也没了心思再去探寻最后到底是老太太占上风还是大奶奶振作起来接着个那些女人婆婆争斗。 王三运倒是因祸得福,眼看着还要再升官呢。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马道婆的事情爆发出来。原来是王三运一个小妾买通了马道婆,叫她施法害死了那个孩子。大家兴致勃勃的议论着这个案子,什么王家老太太几乎是偏执的疼爱儿子,儿子成亲的时候,她就在新房门口默默地站了一晚上,什么看不得儿子和妻子亲热,偏生儿媳妇添堵。那些婆媳之间的各种明争暗斗,妻妾的斗法,王三运的软弱摇摆。王家就像是被剥掉了身上的衣裳,被天下的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最后王三运被弹劾治家不严,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被降职了,王家的老太太没想到正是自己和儿媳妇作对,造成了这些后果,觉得自己没脸面再活着了,干脆是一根绳子吊死。谁知王家的族人说都是王家老太太无事生非,害的王三运就要绝嗣了。这样的女人不配进祖坟。 现在王家算是彻底垮了,王三运在家丁忧,就算是三年之后孝期满了,也不会有什么前程了。大奶奶整天想着自己的孩子,都要得了失心疯了。夏家的人把女儿接回去,再也不理会王三运了。 眼看着一个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就这么陨落了,京城那些和马道婆有些牵扯的豪门大户都是风声鹤唳,生怕那个疯婆子招供出什么,牵扯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焦虑已经传染到了王夫人身上,本来前天就是进宫给贤德妃请安的日子,谁知先一天晚上,宫里忽然来人。那个太监木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对着王夫人和贾政不阴不阳的说:“皇后娘娘的懿旨,暂免椒房内眷进宫请安。” 王夫人听着这个话心里咯噔一声,忙着站起来,对着那个太监笑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明天——” 没等着王夫人说完,那个太监不耐烦的一摆手,对着贾政和王夫人一拱手:“最近太后凤体违和,太医嘱咐了要静养了。”说着赖大已经是把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了那个太监的手心里。那个太监掂量着荷包的分量,顿时换上个笑脸:“夫人放心,不过是这几天皇上和太后拌嘴了。等着过几天就好了。知道夫人惦记着宫里的娘娘,可是还要忍耐不是。”说着那个太监也不喝茶,只带着人走了。 贾政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忽然想起来最近吹到耳朵里面的风声,对着王夫人说:“最近是非常之时,你最好安静的在家待着。”自己的女儿忽然成了宠妃,贾政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可是更多的是飘飘然。贾政想着叫王夫人和元春带话,叫女儿在宫里安分守己,不要四处树敌,叫皇上和太后留下个贤德的印象。等着自己孝期满了,也能的顺利的出来。 可是王夫人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好像是坐在大海上的一条小船。一会想着别是皇帝和皇后察觉出什么,若是元春的事情败露了,可是杀身之祸。一会王夫人又安慰自己,这个事情天知地知,再也没人知道的。皇上不会发现的。 加上马道婆的消息传来,王夫人整天忧心忡忡的,整个人就像是在悬崖边上盲人,随时会掉进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太太——”周瑞家的刚一张口,王夫人就被惊得叫出声来,手上的经书一下子掉在地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都是奴才不谨慎, 太太是有什么心事不成?”周瑞家的忙着上前把地上的经书捡起来,认真的拍掉上面的灰尘放在了王夫人手上。王夫人强自镇定下,无奈的挥挥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整天魂不守舍的。你来是什么事情?”王夫人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问起来周瑞家的来意。 “是这么回事,有人来给三爷说亲事。听说女方家里是个做生意的, 父母只有这一个女儿,说想着要个能帮着他们顶门立户的人。奴才想着三爷年纪也不小了, 应该说人家了。”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的脸色,心里暗自嘀咕,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太太整天心不在焉的, 仿佛是有什么心思。但是周瑞家的想了半天还是没猜出来王夫人的烦恼。 听着周瑞家的话, 王夫人愣了一会, 她竟然在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周瑞家的口了的三爷是谁。想了一会, 她才猛地想起来,那个三爷便是贾环啊。王夫人冷笑一声,问起来女方家里的情况。女方是京城边上一个财主, 父亲曾经中过秀才,可惜后来一直没能考中举人。也就放下那份功名利禄的心思,安心的回家种田读书, 经营自己的产业。 夫妻两个只一个女儿, 爱如珍宝, 可是随着年纪慢慢的大了, 老夫妻两个开始担心起来, 女儿的终身大事要怎么办呢?“他们家一个姑娘肯定舍不得嫁出去,只想着招赘个女婿在家里帮着。听说哪家老爷子是个急脾气,环三爷也该有个厉害的管一管了。正好打发了他出去,也省的整天惹是生非的。太太看呢?其实那边也不算是很寒酸的人家了,怎么也有一百多亩地,还有不少的林子和铺子。”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的脸色,殷勤的倒茶上来。 其实那家的老爷子何止是脾气不好,对着手下干活的人简直是个阎王脾气,小徒弟干活不好,可以绑在树上抽打。周瑞家的想着王夫人最厌恶的便是贾环和赵姨娘,可是面子上还要忍耐着,做出来一副一视同仁疼爱庶出儿子的贤惠样子来。 周瑞家的低声的和王夫人说了哪家的情形:“太太放心,我悄悄地叫人打听了。那边那里是想找个女婿过日子,不过是想着借种罢了。他们家的老爷子喝醉了曾经说过,等着女婿进门,生了个一儿半女的就想办法搓磨死了,或者是赶出去,省的放在眼前碍眼。”听着周瑞家的话,王夫人眼光一闪,随即坚决的否定了:“不行,咱们家的爷们怎么能去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这个事情老爷第一个不答应。不行,不行!” 周瑞家的见着王夫人这样,就知道这个事情有点门道了,她撺掇着王夫人说:“虽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架不住自己愿意啊。太太难道没看过戏不成?那些戏台上演的,只要两个人愿意了,谁也拆不散。老爷心疼三爷和心疼二爷一样的,只要三爷自己愿意了,老爷也不能强迫着儿子不是?” 王夫人点点头,对着周瑞家的说:“这个事情还是放下不提了。最近我看账目,家里的光景一天赶不上一天了,那些花销也该想办法俭省俭省了。”遇事王夫人叫了管事的媳妇们,商量着要裁减用度的话。 赵姨娘看着小丫头领回来的月钱,吃惊的说:“怎么就这些?莫非是你丢了不成?毛毛躁躁的,整天就知道浪着到处跑!”说着赵姨娘拿起来个鸡毛掸子要打,小丫头吓得哭起来:“姨奶奶别生气,管事的说了是太太的话叫俭省呢。以前的份例都裁了,说是现在光景不如以前了,连着哥儿们的钱也减了。每个月三爷只有二两银子,剩下的都没了。” 赵姨娘听着小丫头的话,气的脸上通红,气哼哼的扔下手上的鸡毛掸子,抱怨起来:“这点银子够干什么的?我辛苦这些年怎么还越发的回去了。说的好听,光景不如以前了,贾家的这分家私都被他们搬到了王家去了。原先一个月怎么也有八两银子!”赵姨娘想着,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过去贾家的姑娘们月例银子是二两,可是那二两银子至少零花钱。姑娘们一切用度都是公中出的。但是王夫人一番裁剪下来,贾环和宝玉这样的爷们和姑娘们的月例银子竟然一样了。 但是宝玉一个月没月例银子也能过得很好,他的一切都有王夫人亲自打点。但是贾环就惨了,份例的衣裳鞋子被减了不少,赵姨娘还要想着给贾环挤出来几件体面的衣裳和鞋子。贾环是个要出去的爷们,总不能和姑娘们那样在家呆着不出门吧。 贾环出去跟着的人也不能干跟着走路,也要用钱打发的,还有就是贾环慢慢的长大了,结交朋友也是要的。来往人情,二两银子真的不够!赵姨娘一个人看着那点银子钱,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就听着外面帘子一响,就见着是周瑞家的笑嘻嘻的进来。 见着周瑞家的,赵姨娘浑身一激灵,她知道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这会来找自己肯定没好事。赵姨娘忙着站起来,殷勤的请她坐下来,巴结的端上茶来:“周姐姐来有什么贵干?我这个地方也没个好的,你凑合着喝一口算是给我个面子吧。” 周瑞家的有些嫌弃的接过来茶杯喝一口,撇撇嘴:“怎么是前年的陈茶叶,那些办事的越发的背晦起来。赵姨奶奶你别伤心,太太如今上了年纪越发的不管那些闲事了,底下的人看人下菜碟也是有的,你别生气,我去骂了他们给你出气。”说着周瑞家的要去骂人。赵姨娘忙着拦着周瑞家的,低声下气的说:“我是那个牌子上的人,不过是服侍太太的奴才罢了。” 看着赵姨娘那副样子,周瑞家的说:“你也是太小心了,我看人都是势力的,你今后还是要靠着儿子的。”说着周瑞家的说起来贾环如何好,如何跟着管事的人办事,外面都夸奖贾环是个有能耐的。赵姨娘是个没注意,耳根子软的,听着周瑞家的话,不由得把心里的烦恼都说出来了。 “环儿不喜欢读书,将来也不过是跟着混日子罢了。还能怎么样?上面总有宝玉压着……”赵姨娘想着今后贾环的前途,越发的眼神黯淡,没了心气。 “你真是个糊涂的,环三爷在这边被宝二爷比着自然是难出头,可是你想想,若是换个地方——凭着三爷的人品和能耐还能被人看不起?俗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等着环三爷长大了出去闯出来一番事业,那个时候你没准能和太太平起平坐呢。”周瑞家的话叫赵姨娘眼前一亮,抓着周瑞家的问:“你有什么法子,说给我知道。若是今后环儿好了,我一定要重谢你呢。” 周瑞家的见着赵姨娘动心了,就说了那门亲事:“……你自己想想,三爷在读书上也不过是那个样子了,宝玉那样读书还没准呢,何况是三爷整天在外面游荡的。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用和那些小门小户一样头悬梁锥刺股的念书。我听着外面的人称赞三爷机灵有机变,那不是做生意的好料子。你看看薛家,也是做生意的人,薛家姨太太还不是照样的穿金戴银?三爷虽然是去入赘的,可是等着他能顶门立户了,那边全在他手上。也就是全在姨奶奶手上了!我听着那家人姓郑,是京郊有名的财主,上百顷的田地,还有不少的山林和店铺,一年怎么也有上万的银子。” 周瑞家的描绘着贾环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的美好生活,赵姨娘越发的向往了。“自己的女婿,郑老爷怎么能舍得拿出来银子帮着三爷运动个官儿做不是。那个时候姨奶奶不就成了诰命夫人了!” “真有这样的好事!我这就和老爷说去!”赵姨娘仿佛是看见了贾环穿着官服,得意洋洋的走过来,她坐不住了要去和贾政商量。 周瑞家的忙着拉住了赵姨娘:“你糊涂了,老爷怎么能叫三爷去别人家里做儿子呢。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周瑞家的在赵姨娘的耳边嘀咕一番,赵姨娘点头答应下来,千恩万谢的送了周瑞家的走了。 这边赵姨娘开始想着如何说动了贾环,贾环却是对着赵姨娘说:“姨娘一向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相信。那个周瑞家的是那边的人,她有什么好心来为咱们打算呢?那样的好事别人抢还来不及,怎么就能落到我头上了。我现在事情忙着呢,姨娘还是老实些。”最近贾琏跟着家里的主文相公和贾政的清客们套近乎,渐渐地也能跟着他们说得上话,还能帮着跑腿办事了。赵姨娘则是看重了郑家的富贵,只骂贾环不识好人心。 贾环也不想和赵姨娘啰嗦,干脆是走了。赵姨娘这天又在哪里抱怨着贾环糊涂,就见着小丫头吉祥进来,对着赵姨娘低声的说了些什么。赵姨娘吃惊的放下手上的针线:“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玉钏姐姐叫我办事,我拿了东西去找她,正听见她和周瑞家的说话呢。说那个郑家也不过是一百亩的田地,最要紧的是郑家的老爷厉害的很。一生气就要拿着鞭子打人呢。还说不过是等着有了孙子,就把那个女婿打发出去……”赵姨娘听着吉祥的话,气的七窍生烟:“我说呢,哪有这个好心来帮衬着我,好个黑心的婆娘,想来坑我!我就一个环儿还能叫你们害了不成!”赵姨娘气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发誓要整倒王夫人给自己出气。 顾直家里,黛玉看着两个孩子午睡了,自己却没什么睡意,只靠在窗下的大炕上,拿着针线有下没一下的做着。看着黛玉心不在焉的样子,雪雁悄悄地过来,低声的说:“奶奶累了还是歪一会,哪怕是闭目养神也好呢。仔细着熬得眼睛眍了,大爷回来了肯定要骂我们不服侍好呢。那些针线只管叫我来做。” “你和啰嗦的丫头,你还是安心的预备你的嫁妆去。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平静,躺在床上也难受。做这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黛玉眉头微微蹙起,望着窗外长长的叹息一声。 “奶奶一向是不愿意理会那些人,那些事情,他们编排事情也编排不到咱们家头上。现在京城里面人心惶惶的,到处都传说这家,那家的丑事!可是咱们家一向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当初在那边的时候马道婆来,奶奶就悄悄地和我说过,那个婆子很讨厌,叫我们不要和她讲话。现在可是应验了。”雪雁叹息一声:“就是现在谁也没心思请客了,大家都关在家里,要说放在以前这个季节,奶奶还能出去做客,散散心也好。” 马道婆的事情是前一年年底闹出来的,京城为了这个婆子连着新年都没过好,新年的时候,大家只要聚在一起就会谈论着马道婆和现在挖出来那个宅邸的秘闻。黛玉往常过年都会接到不少请客喝酒的请帖。这个新年,大家好像是都变得谨慎起来,很少像以前那样请客喝酒。 那些心里有事的整天惶惶不安,自然没心情请客了。那些没什么事情,生怕和那些人家有牵连,自从马道婆事情出来之后,大家赫然发现,谁知道整天道貌岸然的亲友背地里是谁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若是和自己来往密切的亲友那天被爆出来丑闻,岂不是连着自己也脸上难看? 于是大家都在等着,等着这场风波过去。因此本来是热闹的京城就变得冷清起来了。 “你个丫头,就想着出去玩。我一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不过是碍着面子才去的。人总是要散的,现在称兄道弟。谁知那一天就各自走开了。我是担心二舅母那边——”那天顾直和黛玉说了锦衣卫锲而不舍的追查马道婆的案子是为了什么,黛玉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到底是自己的外家,想着舅母竟然卷入了那样的事情,等着真相大白的时候,岂不是——眼前浮现出贾母的面孔,黛玉一阵心酸。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黛玉也没了主意, 黛玉内心清楚, 按着贾政那样做官,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作为亲戚,黛玉有些犹豫了。想了半天她无奈的说:“二舅舅这个样子,这也是迟早的事情。贾雨村现在是拿不准主意,因此想着把你拖进来。若是将来事情有变,他翻出来旧事,那个时候连着你也要跟着被牵连了。”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 一边是亲戚,黛玉心里实在是郁闷。顾直一笑,看着黛玉说:“看样子在你的心里我还是分量很重呢,贾雨村来的正好, 我想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了局呢。不如咱们加把劲, 叫那边动起来。皇后免了后宫嫔妃家眷入宫请安, 他们的药送不进来, 就不能进行下一步。若是拖延的时间久了, 有个什么变动?可是要命的事情了!” 王夫人真是个没什么决断力的人,当初太子怎么会选了她来做这件事呢?本以为这皇后禁止了后宫嫔妃家人入宫请安,王夫人肯定会铤而走险,或者是和太子说无能为力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回去。要是那样的话,顾直和靖王就能顺藤摸瓜, 抓个现行。 谁知王夫人竟然是无声无息了, 听着贾家那边传来的消息, 王夫人现在每天只念经诵佛,根本没见过什么人。至于马道婆送来的那个药,也一直没了消息。看样子王夫人是不知所措,也不敢和太子踢皮球。顾直一直等着王夫人的动作,谁知等了这些天还是没消息。 要还是这么下去,想着皇帝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顾直心里有点没底了。黛玉想的又是另一样,贾政到底是自己的舅舅,黛玉心里清楚,贾家算是无可遏制的走上了下坡路。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眼看着舅舅遭殃,黛玉还是有些不忍心。但是做出来帮着二舅舅隐瞒的事情又挑战了黛玉的底线。 黛玉左右为难,苦笑着说:“我原来是个俗人,刚刚还自诩是看破红尘呢。谁知这会就作茧自缚了。我干脆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黛玉干脆决定装死的,把账本推到了顾直跟前。 “你这会想躲清静?晚了!我想了个主意,你看这样如何——”顾直俯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 这——黛玉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直:“你可要仔细着,贾雨村要是借此抓着你的短处可怎么好呢?”随着时间的推移,黛玉对贾雨村的为人有了更深的认识。自己这位先生,可是个奸雄。在贾雨村心里没什么道义朋友,只有利益算计,一切都以贾雨村自己的利益为准绳。若是谁能帮着他上升,就比他的亲兄弟还要亲呢。 若是谁阻碍了贾雨村的前程,那只怕是——想到这里,黛玉不安的看着顾直,有些不确定。 “你放心,王爷有事情叫贾雨村来做呢。”顾直对着滴啊与露出个放心的笑容,起身出去了。 这天贾政正在家里看书,身边的清客相公们在边上凑趣吹捧着。“东翁的学问越发的长进了,等着孝期满了,只怕东翁的官职还要升一升呢。”清客们正在吹捧这贾政的学问,贾政则是嘴上谦虚着:“个人魏先生谬赞了,我不过是在家闲着无事随便看看罢了。轮起来学问和各位还差得远呢,”一边露出来得意洋洋的神色。 “老爷,顾大爷来了!”小厮忽然进来说顾直来访,贾政听着这话有些狐疑的说:“他这个时候如何上门来了?”贾政就是再迟钝也知道,现在顾直是靖王的心腹,对于靖王和朝廷上夺嫡的传言,贾政一直是不以为然,在贾政看来太子是长子,皇后没有亲生的儿子,立嫡立长,自然是太子名正言顺。不管是靖王还是以前的忠顺王都非正统,还妄想着储君之位,简直是大逆不道! 顾直一个后起之秀,在贾政的眼里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以前顾直还算是听自己的话。谁知自从顾直和黛玉成亲之后,贾政内心深处总是对着顾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说不上来,可是总感觉酸酸的。 尤其是顾直到了靖王身边,贾政连带着林如海也一起不待见起来。想起来两家越发疏远的关系,这会顾直来了干什么?正在贾政犹豫的时候,边上几位清客相公互交换个眼神,暗想着贾政还真是个古板不过的人。抛开朝廷的局面不说,就冲着顾直现在上升的势头,也不好这样怠慢了人家。 想着一个清客相公出来对着贾政说:“不管如何来者是客,顾大人现在可是皇上器重的人,是时常在皇上跟前走动的。他的消息灵通的很,最近京城里面议论纷纷,这个时候顾大人上门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东翁,顾大人是东翁的外甥女婿,于情于理还是见一见的好。” 贾政这才是回过神来,对着小厮吩咐一声:“请他到书房坐着喝茶!”小厮忙着领命而去。 顾直坐在书房里面,贾家的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摸着袖子里面那本账本,顾直想起来黛玉说的那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话。这样的大家族,只怕真的要从里面互相杀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听着一阵脚步声,就见着贾政进来了。顾直站起来笑嘻嘻的给贾政请安问好,贾政没想到顾直依旧是对自己尊重有加,心里舒服了不少。贾政忙着请顾直坐下来:“何必这样客气,现在若是出去,我只怕还要给你问好呢。”贾政嘴上讲的很谦虚,但是听到顾直的耳朵里面,怎么都有点酸溜溜的感觉。顾直坐下来,嘴上笑嘻嘻的说:“大家都是亲戚,算起来我是晚辈,礼不可废。不管到哪里,先生都是长辈。”说着顾直对着贾政说了些好话,哄得贾政眉开眼笑的。 贾政忽然想起来清客们的话,试探着问起来顾直现在朝局的变化,顾直蹙着眉头,叹口气说:“那件事闹出来闹得京城人人自危,皇上生气的是,本来马道婆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一个优点巫术到处诓骗的小人罢了,谁知那样的人竟然还成了京城各个宅邸的座上客!可见是道德败坏到了什么地步。想必马道婆为人办的那些龌龊事大人也听见了些。皇上生气说现在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功勋世家,一个个依仗着祖上的功劳,整天不修德,不思量着如何效忠朝廷,也不管教儿孙,反而是花天酒地,声色犬马,做些见不得分的勾当。看样子皇上是要对着世家好好地整顿一下了。” 听着顾直的话,贾政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他不安的在椅子上挪动下身体,支支吾吾的说:“你这个消息可是确切了?” 顾直看着贾政的反应,暗想着莫非贾政也掺和进了那件事了?顾直板着脸,压低声音说:“皇上是当着几位亲王的面说了,听说连着太后都知道了,也说很该整顿下那些世家了。这个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呢。旨意没准过几天就能下来。其实只明发天下也没什么实际效力,皇上没准要抓几个杀鸡骇猴。” 贾政听着顾直的话,连连跺脚叹气:“真是可恨,我当初就和他们说了要严加约束家人,谁知他们一个个的权当耳边风。你看看,现在那边贾珍被流放关外,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已经是在皇上跟前挂号了,这下可要——”贾政忽然热切的看着顾直,拉着顾直的手换上一幅亲热的嘴脸:“这个事情还要请外甥女婿想办法帮着周全周全。” 这是什么意思?顾直被贾政这个天兵给打败了,一时间糊涂了。贾政是要自己帮着周全什么呢? 看着顾直一脸的糊涂,贾政接着说:“珍儿的事情怕是在皇上跟前挂号了,你年纪轻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做官要低调,不要叫皇上记着你的不好。最好叫皇上忘了你才好呢。你要记着多说多错,不如不做!那边已经是被打翻在地不能翻身了,我担心皇上又想起这边——”贾政给顾直个你明白的眼神,顾直心里有点像是日了狗的感觉。原来贾政就是这样混官场的。难怪呢! 他是担心皇帝想起来贾珍那些道德败坏的破事,接着拿着荣国府这边做靶子!自己都提示到了这个地步了,怎么贾政还是没明白呢。正常情况下,贾政不是应该先谢了顾直,立刻把家里可能出纰漏的地方检查一遍吗?怎么贾政先担心起来皇帝要拿着贾家开刀了?这个脑回路清奇也没谁了。 顾直只能直白的和贾政说明白来意,等着把账本拿出来,贾政还奇怪呢:“这个,不是以前我在湖北粮道上的账目吗?怎么有问题吗?” 原来贾政一直不知道里面的猫腻在哪里啊!顾直几乎要把贾政当成了珍奇异兽了。这个人活到这么大不容易啊。 顾直指点着上面的问题,随着顾直的解释,贾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竟然被他们蒙蔽了不成?”贾政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直,几乎要崩溃了。刚才随着顾直的解释,贾政感觉自己好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坑。 自己是被家里那些奴才给蒙了,但是这个账本是怎么到了顾直手上的呢? 顾直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和贾政说了:“这个是雨村兄叫我拿来给二老爷的。雨村是念着当初二老爷对他举荐之恩,而且环儿到底是二老爷的亲儿子,父子之间难免有些意见相左的时候,何必闹成这样呢?叫人看着还以为是父子成仇呢。皇上最近最讨厌听见那个大家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原来是这样,贾政颓丧在坐在椅子上,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顾直看着贾政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贾环无论如何都是亲生儿子,自己的儿子竟然拿着老子的旧账去告状。这分明是要把贾政置于死地。 以前顾直在贾家的日子是见过假证如何对待儿子们的,他对着儿子们倒是一视同仁,不管是对宝玉还是贾环都是不假辞色,见面总是厉声呵斥,那里是父亲见到儿子,简直是见了仇人一样。这样父子相处的情形,自然不知望着贾政能和儿子们促膝谈心。可是贾政对着儿子的期望也是很高的。 在别的地方上贾政也没亏待过两个儿子。大概在贾政的心里贾环还是分量很重的。没想到那个自己看重的孩子,却要拿着刀杀了自己。换成是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半晌,贾政才长长的叹息一声:“真是冤孽!我如何养出来这样的孽子,畜生!” 说着贾政要叫人把贾环绑过来。顾直忙着劝住了贾政,他可不是来看贾政打死贾环的。 顾直看着贾政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接着劝道:“我想环儿兄弟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不过这个事情透着古怪,二老爷想想看。环儿是这府上的孩子,外人看上去他和宝玉一样,都是前呼后拥的爷啊。再者二老爷对孩子一直是尽心教导,对他们寄托厚望。环儿兄弟也是读过书的,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吗?怎么就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我看不如二老爷消消气,把事情查清楚了,别叫有的人拿着环儿兄弟做文章。” 贾政这会完全按着顾直的思路走了。听着顾直的话,贾政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环儿整天跟谁交往,都是我疏忽了。外甥女婿你提醒的是,我立刻叫人查。” “其实也不是难事。这个事情还是悄悄地好,我想着一般都是赵姨娘在照顾环儿兄弟,二老爷别声张,悄悄地问了环儿身边的人不就知道了。”顾直见着差不多了,也就告辞走了。 贾政忙着挽留,非要请顾直吃了饭再回去,一边叫着人预备丰盛的酒席上来。顾直则是坚定地拒绝了:“一来老太太的孝期还没过去,我不忍心打搅。再者我还有事呢。听说那个马道婆案子牵扯出来不少的人,我还要入宫的当值,别是锦衣卫送了什么案卷来。”说着顾直不顾挽留走了。 ………………………贾政悄悄调查分割线……………… 王夫人正在念经,她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那个东西就如同是烫手山芋,王夫人想把它送出去,奈何她没办法进宫了。又想着把这个东西退回去可是马道婆被抓了,王听着马道婆案子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人,王夫人的心更焦躁了。她也不敢把那个东西退到东宫甄氏的手上。 现在王夫人只能靠着念经麻醉自己,叫自己在虚无的佛法中取得暂时的安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宝钗正看着丫头婆子在打扫院子, 枝头上的花儿开的正好, 可是一阵风吹过来, 那些花瓣就纷纷落下来,地上很快就又铺上了一层花瓣。这几天贾雨村府上的丫头和婆子很辛苦, 她们要随时去打扫掉在地上的落花。 莺儿端着杯茶过来:“奶奶在外面站了半天了, 还是喝口茶润一润,不如回去歇一会。”宝钗接过来茶杯,醇香的茶水浸润了口唇,一阵风吹回来, 不少花瓣扑簌簌的落下来, 宝钗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仿佛是有了什么喜事一样。 “我站一会那就累着了。叫人看着地上不准见落花!我到花园去走走。”宝钗对着一个管事的婆子吩咐一声, 带着莺儿到花园去了。等着宝钗前脚走了,那些不短打扫的婆子一下子扔了手上的笤帚, 唉声叹气的捶背揉腰:“真是累死个人。这个季节哪能地上没一点落花,要想院子干净干什么还叫花匠在边上种上这些花树来?这不是成心的捉弄人吗?”一个婆子忍不住低声的抱怨起来。 边上一个人听着那个婆子的话忙着呵斥:“你疯了, 仔细着奶奶知道了。上次两个小丫头议论奶奶的事情,结果被狠狠地打一顿撵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呢。你仔细被撵出去!这位奶奶你还没看出来吗?看起来笑嘻嘻,对谁都是和气的很, 其实心里狠着呢。谁敢和她扎刺?你还在这里浑说。她是主子,你是奴才, 主子叫奴才做什么, 奴才就按着办就是了。” 个婆子无奈的叹口气, 拿着笤帚又接着扫地了。这个时候边上一个小丫头抱怨着说:“郑妈妈, 你上次说奶奶心情不好才想出来这个法子整治我们的。冬天那么冷的天气,叫人都在外面冻着,还故意把冬衣的袖子做短了一截子,一双手都被冻红肿了。现在奶奶怎么也该高兴了,怎么又想出来这样的法子整治我们呢?我们不过是做奴才的,谁还敢拿着以前的事情嘲笑她去?现在那个婆子的事情闹出来了,奶奶应该高兴才是啊!好些太太奶奶都不干净,悄悄偷汉子的也不是她一个人了。” “你还浑说,仔细着叫奶奶听见!”边上管事的婆子听着小丫头说的过分了忙着过来狠狠地打了她几巴掌! 那个小丫头忍不住哭起来,嘴里还是不服气:“怎么我说错了?都是一样偷汉子,这下乌鸦站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了!” “你个小蹄子,真是疯魔了,仔细着我告诉奶奶知道!”管事婆子瞪着眼,呵斥着那个小丫头。正乱着就见着贾雨村一脸轻松的进来,小丫头吓得脸色大变跪在地上只一个劲的磕头。贾雨村的心情还不错,也没生气,反而是和颜悦色的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起来吧,你们奶奶做什么呢?”见着贾雨村没生气,大家才稍微放心下来。管事的婆子上前殷勤的说:“奶奶在花园散心呢,老爷回来了你们赶紧的去请了奶奶回来!” “不用了,这样好的春光怎么辜负呢?”说着贾雨村抬脚向着花园走去了。谁知刚到花园就见着宝钗坐在水榭边上不知想什么呢。见着贾玉村来了,宝钗也没站起来,反而是微微蹙眉:“都是我连累了你,他们肯定是在背后议论我呢吧。这世道真是奇怪,那些嘴上成天礼义廉耻的人,背地里做尽了卑鄙龌龊之事,别人只说他们好。怎么我不过是按着自己的心思过日子就成了他们嘴里永不能超生的贱人呢?” 贾雨村轻抚着宝钗的肩膀,低声的说:“你还为了这个生气呢。一群无知的愚蠢奴才不值得你生气,气坏了你倒是值钱的多呢。我今天有个好消息和你说。” 原来贾政不仅差出来王夫人联合着周瑞家的算计贾环的事情,还把王夫人和马道婆那些事情给审问出来了。现在贾政是慌了手脚,彻底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那个姨妈也是尽管算进了。谁知却落得这个下场。却不知道我那个姨夫要如何应对呢。你怎么知道的这样仔细,我想着按着他们家的行事,这样的事情是要死死地瞒着的的。莫非是那边的二老爷和你说了?”宝钗听着王夫人现在被贾政关起来,没准还要被休掉,心里一阵的痛快。当年做小媳妇的苦楚,宝钗历历在目。和宝玉成亲之后,宝钗觉得一夜之间王夫人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那个温和疼爱自己的姨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尖酸刻薄,见不得别人好的古怪狠辣老女人。 宝钗现在想起来,才想明白过来,不管是自己还是黛玉或者是别的什么女人只要嫁给宝玉,都会成为王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王夫人认为是宝玉的妻子抢走了自己的儿子。王夫人一向把宝玉当成命根子的,敢抢走自己命根子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倒是想知道宝玉对这件事什么态度,自己的娘要遭难了,我不相信他还能坐得住!”宝钗冷笑一声,看着远处。 “这个,我恍惚听着那位宝二爷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事情闹出来他还是去给二太太求情来着,结果被二老爷一顿骂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那边呢?我可要吃醋了。”贾雨村似真似假的看着宝钗,嘴角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容。 宝钗淡淡一笑:“我知道老爷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我想这是个机会,老爷预备着如何处置呢?” “妙哉!你真是个机灵的,你若是个男子,只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我想着这正是靖王梦寐以求的机会。他不想留下为了储位逼迫太子的名声,皇上何尝不是这样想呢?皇上现在越发的在意将来史书上的评价了。他也不想摊上个杀子,易储的名声不是,靖王和皇上都在等着太子自己跳出来,闹的失尽天下人心,这样皇上才能名正言顺的废掉了太子。前些日子太子一直按兵不动,靖王快要到了忍耐的极限了。这件事还是顾直亲自到贾府上揭穿的,要不是这样,贾政只怕还被蒙在鼓里呢。”贾雨村忽然面色严肃的看着宝钗,一字一顿的说:“我当初能起复,还多亏了贾家的帮助,做人总不能忘恩负义不是,我想着叫贾政也得一个拥立之功你看如何?” 宝钗听着贾雨村的话,稍微楞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笑着说:“你有这样的心胸,难道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成?只是我担心就冲着那边二老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能完成靖王的重托吗?” “你放心,若是贾政露馅了,我还有后手呢。我最近一直在搜集太子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到时候立刻捅出来,皇上怎么也要忍痛割爱了!”贾雨村给宝钗个安心的微笑,宝钗一瞬间明白了。贾雨村怕是抓住了太子不少的把柄。 ……………………………… 贾政就像是关在笼子里面的老虎,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贾赦则是一脸的不赞成,对着弟弟说:“这个事情我看咱们还是少沾惹为好,两边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那个事情,我想着干脆就算是到此为止,谁也不提,就当着揭过去这一页好了。二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年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问,却不知道你哪位太太做的都是什么事情。”贾赦的心里说不上来时高兴还是担心,一向看着不顺眼的二房终于倒霉了。 当初看着王夫人带着凤姐把持着府里的一切事情,自己是大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了爵位,却被挤到了偏院去,好像是这个家的客人一样。哼,现在怎么样,你看看自己老婆干的好事。不过是家里出个娘娘,就把尾巴翘上天了。那里还肯正眼看我这个大哥,更别提把邢夫人当成正经的嫂子呢。 结果怎么样,老天有眼啊,想着前不久贾琏来信说自己的官做的不错,户部的考核是优等,只要再认真的赶上几年还是有升迁的希望的。而且凤姐竟然又怀孕了,不管生下来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自己膝下也算是有不少的孙儿孙女了,和二房人丁寥落的样子比起来,真是不错了。 按着贾赦的意思,不管是太子也好,靖王也罢,贾家最好离着那些事情远点,现在不是以前了。老太太不在,他们都在家丁忧,整天操那个闲心还不如安心的在家休养身体,等着以后享受逗孙子,安享天年的日子算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安心过日子算了。 叫贾政到太子跟前设反间计,贾赦认为凭着自己弟弟那个样子,就是个笑话,没得反间计没成,把自己搭进去了。就算是计策成功了,太子真的带着兵逼宫,谁能保证未来就是靖王做太子呢。就算是靖王做了太子,谁能保证他能承认贾家的功劳呢? 听着大哥语气里面满是不屑,贾政刚才的犹豫忽然不见了,他斩钉截铁的对着贾赦说:“我知道大哥的担心,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咱们这样默默无闻的衰落下去!我总是要试一试的。” 贾雨村给贾政出主意,叫贾政在太子跟前演戏,说那个药已经送进去了,只要静候时日就能有消息出来。这边贾雨村和靖王到皇帝跟前告发了太子企图毒害皇帝的事情,设计叫太子带兵逼宫,等着太子露出来马脚,皇帝就能一举歼灭太子的势力,废掉太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虽然是自己第一次怀孕,但是身边丫头和嬷嬷们伺候,还有林如海整天啰嗦的照顾,关小西还算是平稳的看着自己身体慢慢的发生着神奇的变化。站在镜子跟前看着自己越发膨胀起来的肚子,关小西忍不住感伤着:“自己难道真的要向着大妈的行列一往无前的前进了么?”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小丫头们掀起帘子对着里面通报:“姑娘来了!”看看如今小丫头还只有桌子高,人家的派头简直要比自己这个当家的主母还要足上不是多少倍呢。黛玉一进来看见关小西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肚子发呆,忍不住上前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关小西的肚子,拧着眉头着呢认真的说:“娘亲这次一定能生一个弟弟出来!”那语气好像这次关小西生一个女孩子出来,真的是要天下大乱一般了。 “你这个孩子还真是执拗的性子。听见说这些天你没去上学,可是身上不舒服?”关小西看着女儿的脸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黛玉听见关小西的话,拧着修长的眉毛忽闪眼睛,小脸显出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娘亲,这个先生学问还算是好的。就是满嘴的权术,一心想着自己的青云之志。我看着贾先生也不是能长久屈居人下的,还不如叫父亲帮着他在京城找个上进的门路就是了。贾先生全教的是进学的本事,我也不能真的出去考状元,不如请来一些江南有名气的大家,我跟着学学,也能长进不少。”贾雨村长相看着端正,可惜一张嘴全坏事,什么暮登天子堂啊,什么封侯拜相啊。黛玉心里暗想着这样的人在官场上用好了便是卡利器。放在家里给女孩子当先生,真是浪费人才。自己跟着贾雨村这些天学习,看的出来这个人学问还算不错,只是心思不是正人君子,只是个喜欢钻营的小人罢了。 贾雨村如今穷困潦倒,等着他缓过气来,一定对着林如海只叫他当先生,而不给他上进的机会生气。在黛玉看来,林如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不够细心啊。想着自己当初心细如发还是几次险些被人算计了去。 想着自己上一辈子的经历,黛玉一转眼看见穿衣镜里面那个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裳,头上梳着抓髻的小丫头,脸色一阵的难看。关小西听见黛玉的话正在感慨着林妹妹不愧是林妹妹,贾雨村那人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但是贾雨村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他想着的只怕是一心向上,拼命捞钱的事情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黛玉正指点着两个孩子读书, 就听着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是雪雁眼睛红红的进来:“奶奶, 那边的鸳鸯没了!”黛玉听着雪雁的话顿时一惊,忙着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边上的恶奶娘和保姆忙着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雪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 原来贾赦和贾政算是彻底反目, 贾赦提出来要把贾母房中的东西都分了。贾政也就同意了。这天鸳鸯正在贾母的灵前念经,就听着外面一阵嘈杂声, 就见着贾政和贾赦带着不少的人进来。邢夫人看着鸳鸯似笑非笑的说:“鸳鸯姑娘辛苦了, 老太太不在有些时候了,最近家里的事情多, 怕是失落了什么东西。因此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前把东西清点了也省的今后有什么事情,叫姑娘但不是。”说着邢夫人对着丫头婆子们说:“你们要仔细着, 这里面的东西不能遗失一件。全要登记在册子上。” 鸳鸯见着邢夫人这个态度就明白了, 她冷笑着说:“老太太生前已经把大多的东西分了, 现在剩下的也不过是些笨重的家伙罢了。却不知道怎么家里就进了贼了。还是大太太嫌着这些东西摆在这里碍眼, 要把他们都清出去。”说着鸳鸯指着贾母的牌位对着邢夫人说:“老太太印灵不远,大太太就不担心老太太知道了生气吗?” 邢夫人脸上一白, 她讷讷几声, 缓和下,挤出个笑容:“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你还不知道呢, 现在京城可出了一件大事。当初时常在咱们家走动的马道婆出事了, 我是担心那个疯婆子留下什么有妨碍的东西, 特别过来查看。你可不知道,那个婆子没干好事……”邢夫人表示当初贾母也很相信马道婆,万一有什么妨碍的东西还是先处理的好。 听着邢夫人暗指贾母叫马道婆行巫术害人的话,顿时脸上涨得通红,狠狠地对着邢夫人脸上啐去:“这也是你说的话,当初老太太如何,你不清楚。这里面是谁心怀鬼胎你清楚!别叫我说出来好的来!” 邢夫人顿时恼羞成怒,要伸手打人,可是转眼看见了贾母的牌位,顿时没了气焰,贾赦这个时候跺着脚怒道:“真是反了,竟敢眼里没主子。以前你依仗着老太太横行霸道的,现在还当着和以前那样呢。你不过是个奴才,你的命都是我的,以前你不识抬举,现在你可是落到我手里了!”贾赦一直恨鸳鸯当初不肯给自己做妾,这会眼睛闪着绿光,恨不得把鸳鸯给吃了。 鸳鸯心里清楚今天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一狠心骂了大老爷一顿,一头撞在了贾母的灵前!“可怜鸳鸯当时就血流不止的昏过去了,其实那个时候还有口气,谁知大老爷发狠说谁也不准救她,结果到了晚上鸳鸯就咽气了。现在被一卷席子裹出去,拖到了城外乱坟岗子上埋了!”雪雁想着刚到贾府的时候,鸳鸯很是照顾自己,不由得心酸,求黛玉说:“奶奶发发慈悲,悄悄地叫人把鸳鸯好好地收敛了吧。” 黛玉听着雪雁的话也是眼圈一红:“我早就知道鸳鸯怕是不能善终。谁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我本来想着要了鸳鸯过来,可惜担心连累了我不肯答应。现在鸳鸯能到老太太身边去了。你悄悄地叫林安带着接个人把鸳鸯找到,好好地安葬了吧。” 雪雁忙着答应一声:“奶奶真是慈悲心肠,鸳鸯在天有灵肯定是感念奶奶的。”说着雪雁忙着出去叫林安办事不提。 这边黛玉还在为鸳鸯的事情伤感,飞白端着茶上来,看着黛玉的脸色说:“奶奶身上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黛玉强笑着说:“我心里不过是一时伤感罢了,歇一会就好了。两个孩子呢,晔华这段日子都被父亲给惯坏了,我叫她好好地写出来一百篇字,写不完就不准出去!这个孩子还和我撒娇求饶呢。”黛玉想起来最近林如海时常带着小孙女各处游春,害的晔华只顾着玩了,连着功课也耽误了。 “哎呦呦,真是的,有你这个才女的娘还担教导不出来个才女?”说着就见着平阳公主竟然摇摇晃晃的进来了。黛玉忙着起身相迎,嗔怪着底下的人不通报。“公主怎么来了,你们真是没了王法了,连着公主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说着黛玉要福身请安。平阳笑嘻嘻的拉着黛玉,不叫她给自己请安。 “咱们是什么关系?按着亲戚来说,你还是我的表嫂呢。是我不叫他们通报的,我是悄悄地出来的,不用那些兴师动众的虚礼。我在家里闲着无事就想着找人说说话。你方才好像是有些不高兴地样子,怎么是家里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帮着你开解开解。”平阳打量下黛玉,靠在扶手上看着黛玉。 黛玉对着平阳一向是不隐瞒的,就把鸳鸯的事情和平阳说了。平阳忍不住感慨起来:“真是个孝顺儿子,原来全是假的!若是父皇知道了他那些整天仁义道德,满嘴孝悌仁义的大臣是这个样子,只怕要气死了。你这位大舅舅真是个——”平阳想着贾赦怎么也是黛玉的大舅舅,也就没说下去了。 “倒是可怜了鸳鸯那个丫头,她是外祖母身边最得用的人,好些事情,外祖母只相信她,她也是个好的,一心一意的服侍老太太,绝没有依仗着在老太太身边就作威作福起来。谁知好人却落得这个下场!”黛玉拿着收卷擦擦眼角,想起什么:“当初外祖母的丧事之后,我和鸳鸯说你以前得罪了大老爷,只怕是这个难以安身了。老太太走的时候也没安排你的终身。你要是愿意就跟着我吧。鸳鸯却和我说,大老爷早就是对着老太太那点体己虎视眈眈的的,他一心认为那些东西都在我手上。我这会跟着你去了。大老爷如何能罢休呢。这个丫头总是想着别人!” “她虽然是个奴才,却是个明白人。你们老太太也真是的,怎么没想着给这个丫头一条生路呢。大家子这样的事情不少,宫里比外面还热闹呢。贤德妃倒是个机灵的,昨天她母亲刚一入宫,贤德妃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会子她摇身一变成了功臣了!”平阳嘴角露出个轻蔑的笑容,对着黛玉吐槽。 凤藻宫里,元春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从家里带来的丫头抱琴,试探着问:“娘娘,天气晚了,仔细着着凉了。”说着抱琴拿着衣裳披在元春身上。元春凄然一笑:“没想到我竟然只剩下你了。连着自己的亲娘老子都不把我当成一回事,我在这个世上还活个什么意思?”抱琴知道元春还在为贾政和王夫人的事情伤心,忙着劝解:“总算是过去了,现在皇上和皇后也没追究的意思。娘娘只管安心,横竖今后怎么也沾不到娘娘了。随着他们闹就是了。” “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当初母亲是怎么和我说的,她说那个东西是促孕的要,还能调养身体。我信以为真,你跟着我这些年了,宫里的事情也看明白了。做嫔妃每个儿子傍身,再多的恩宠都是过眼云烟。你看看端妃那些人吗,当初谁不是宠冠后宫,可是随着红颜老去,没有孩子还不是在宫里熬日子。那样的日子和住在;冷宫里面有什么区别吗?端妃还有娘家依仗着,我呢?他们还想着靠我呢。上次省亲,一个园子修的美轮美奂的,若是真的心疼我,也不用什么修省亲别墅,只要安生的为朝廷办事,哪怕是安生的在家带着别惹事就是了。可是他们……”元春想着当初省亲的情景,越发的心酸。 原来自己不过是家人的工具罢了,王夫人借着自己的女儿提升在贾家的地位,贾政想着借着女儿成了贵妃在官职上再升一升。贾家的族人们想着靠着贵妃的名头胡作非为。结果谁也没理会贾元春最需要什么。 抱琴听着元春的话,也无话可说,只能安慰着她:“娘娘别伤心可,有道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他们这样想也没什么可说。娘娘还是保重身体吧。” 元春凄然一笑?:“你说的对,我不过是泼出去的水罢了。死活和他们有什么相关?可是他们为什么还拉扯着我。那天的情景你看见了,太太名义上是进来看我的,其实根本是拿着假话哄我,叫我帮着他们办事呢!她们好狠的心,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出来。若不是我看出来了,还做梦呢。” 想着那天王夫人进来,吞吞吐吐的,只说是自己想了好几天,私自夹带是犯规的事情,还不要做得好。王夫人叫元春保重身体,不要惦记着家里云云,说的都是些面子上的话。最后王夫人话锋一转,对着元春说,自己问了菩萨了,求子嗣的事情不能只靠着药物,还要去虔诚的拜佛。 京城铁网山上云林寺菩萨最灵验,要元春和皇帝一起去求佛才能如愿。王夫人表示皇上那样宠爱她,不如元春看着皇帝高兴趁机提出来。叫皇帝带着她出去到铁网山上。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正好出去走走。 元春听这王夫人的话心里顿时狐疑起来,怎么母亲只说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家里的事情呢?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性子,元春比谁都清楚。王夫人进宫肯定是有事情来的,像是这样只嘘寒问暖,没有什么叫自己做的,那才不正常呢。元春看着王夫人躲闪的眼神,心里忽然一动,莫非母亲有什么瞒着自己? 于是元春试探着说,皇上现在对她不如以前了,开始在那些新鲜的面孔上上心,自己独宠一段日子,可是差点引起众怒。自己的肚子还是没什么动静,皇上想去哪里不是她一个嫔妃能决定的。菩萨既然灵验,还是请王夫人去替自己拜佛好了。 说着元春叫人拿出来些银子叫王夫人去铁网山上的云林寺帮自己烧香祈愿。元春表示那些药果然有效,皇上对自己宠爱多了,为了独占宠爱,叫王夫人还是赶紧拿了剩下的药来。希望能有个孩子也好终身有靠。谁知元春一提那个药的事情,王夫人顿时脸色大变,竭力撇清:“什么药?娘娘记错了吧。我知道宫里的规矩怎么随便的夹带呢?娘娘还是该虔心拜佛求佛祖保佑!” 看着王夫人的态度,元春一下子明白了。那个药不简单,没准连着贾家都被人当成了枪使了。于是元春猛地变了脸色,抓着王夫人要去见皇后告发这一切。 王夫人被吓得魂不附体,只能和女儿把事情和盘托出。她信了太子侧妃甄氏的话,拿着那个药给元春,后来王夫人算计贾环。贾环拿着贾政的黑账去告密,马道婆巫术害人东窗事发,贾政如何改弦更张,要引着太子钻进圈套。 元春听了这些话,顿时心如死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拿着女儿做登天的梯子。元春这边鼓动着皇帝离来京城,那边贾政撺掇着太子去逼宫,然后演出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 只是贾政想过没有,在他的计划里面自己是个什么面目?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呢?到时候事起仓促,叫元春如何自保呢? 王夫人见着被女儿识破了,赶紧跪下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这些年我只有你们姐弟两个,宝玉又是那个样子。你父亲现在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着什么把太子拉下来,要的弄个拥立之功出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说若是我不肯来,就要把我赶回你舅舅家里去!” 王夫人对着元春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贾政无情,一门心思的只宠信找姨娘的话。元春呆坐了一会,对着王夫人咬着牙说:“你起来,跟着我去见皇后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后的宫里, 那些太监和宫女们就像是雕塑一样呆呆的站着,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特别的轻微了, 你要是不仔细看的话, 就会认为这些人都屏着气息呢。 当香炉里面最后一丝轻烟散尽,皇帝长长的叹息一声, 皇后看着皇帝的脸色, 心里顿时大吃一惊。怎么才短短的几天, 皇帝就还像是老了十岁一样。皇帝的手在神经质的颤动着, 鬓角上的白发越来越显眼了。皇后拿着衣裳给皇帝轻轻地披上:“皇上累了,还是躺下来歇息一会。方才见大臣说了好半天的话。这会还是躺下来哪怕是闭目养神也是好的啊。” “这个孽子,当初朕就不该立他为太子。朕这些儿子里面论聪明才智,他赶不上楚王, 论起来仁厚忠孝赶不上靖王。哼, 当初要不是看着他没了母亲可怜,还有那些小人在边上蛊惑朕。这个储君之位轮不到他来做!现在好了,你看看这些年朕对他精心培养, 结果如何——他竟然等不及了要逼宫要弑君了!”皇帝眼睛通红, 气哼哼的拿着拳头砸着炕桌。 皇后脸上露出来难过的样子, 其实心里却是不住地冷笑, 皇帝还知道太子是个资质平庸, 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当初是谁担心若是立的储君太过能干, 会危及自己的皇权, 成心选这么个平庸无能, 却野心不小的太子呢。 “皇上息怒, 保重身体。”皇后眼圈一红,坐在皇帝身边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拳头,轻声的说:“好在事情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个话臣妾本来不该说,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忍不住了。太子是长子,虽然他生母的出身不高,可是当年她在的时候侍奉皇上十分尽心。而且当初太子是个不错的孩子。臣妾还记得那个时候太子才这么高,见着人都是笑嘻嘻的。学里的先生都说皇长子聪慧懂事。再者说了立嫡立长,都是臣妾无能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子,可是臣妾的心里是拿着太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过后来都是那些小人,整天围绕在太子身边,生生的把好孩子给教坏了。可恨!” 听着皇后的话,皇帝的心里好过了点,还皇后明白道理。皇帝立刻把太子一切不好全都推到了甄应嘉和北静王身上,当初都是甄应嘉撺掇着朕立皇长子做太子的,这些年太子和北静王几乎是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些。朝堂上北静王说什么,太子肯定是坚决的拥护!哼,他到底是谁的儿子,谁的兄长? “那些小人固然可恨,甄应嘉那里是真心辅佐太子,他不过是想借着拥立太子的功劳给自己扩张势力罢了。朕早就看出来甄应嘉的私心。为了保全太子的颜面,朕只能把甄应嘉放到江南,不叫他回来。北静王整天在太子身边,教唆者太子不安分,你看看他们干的那些事情——无法无天。朝堂上谁和他们意见相左就要派人去杀了唱反调的人。朝廷命官说杀了就杀了!朕心疼太子,叫太子的人管着户部,你看看这些年,国库成了什么样子了,差点连着赈灾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就这样那个逆子竟然还要做出来弑君的事情来!”皇帝越说越激动,眼睛闪着寒光,忽然猛地站起来,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着。 皇后眼看着皇帝到了失控的边缘,一脸担心的说:“皇上息怒,太子一个人必然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臣妾想着太子肯定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才这样的。孩子是个好孩子,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没等着皇后说完,皇帝眼光一闪冷笑着:“你说的对,太子一个人没那个胆子。叫人去查清楚,太子身边到底是谁出的这个好主意。”皇帝想起什么,对着皇后说:“你放心吧,朕已经安排好了,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说着皇帝抬脚要出去。 皇后想起什么,忙着赶上去嘱咐着:“你们仔细着服侍皇上回去,外面夜色深了,把皇上的披风拿来。要太医开安神药。”皇后看着皇帝,一脸的关心:“皇上——”皇帝看着皇后担心的神色,心里一软,想着朕竟然辜负了皇后。若是当初没听信甄应嘉的挑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景呢。皇后是个识大体稳重的人,若是皇后生下皇子必然比太子强很多。自己也不用这样煎熬了。 “以前都是朕辜负了你,等着眼前的事情过去,朕就整天的陪着你。再也不理会那些烦心事了。”说着皇帝伸手摸摸皇后的脸颊,带着人走了。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皇后嘴角上露出个冷笑,她现在已经不需要皇帝所谓的补偿了。需要什么皇后可以自己拿! 靖王府上,靖王穿着软甲正在仔细的擦拭着锋利的宝剑,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靖王一转身就见着顾直也穿着一身软甲,有点别扭的进来。放下手上的宝剑,靖王笑着说:“你怎么和新媳妇上轿子一样扭手扭脚的。平日看着你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状元郎,怎么船上了戎装却别扭起来了。你可别说,你和那群老头子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变成个酸腐秀才” 顾直无奈的摊摊手:“我从来没穿过这样的东西!到时候我还是穿着平常的衣服就好了,这个样子没得叫人起疑心。”顾直说着要进去脱掉身上的软甲。 “不行!你给我好好地穿着。到时候刀剑无言,伤着你怎么办呢?我别的不怕,就担心你哪位奶奶,要是在我跟前哭一鼻子,真是叫我难受死了。你怎么也舍不得叫你哪位天仙一般的奶奶伤心吧。父皇这次是气极了,太子那边似乎也是决心干到底了。你想到时候铁网山上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靖王叫住了顾直,叫他坐下来,商量着如何安插埋伏的事情。 贾元春到皇后跟前告发了太子,皇帝悄悄地调查了,果然从马道婆的嘴里问出来不少要紧的事情。太子早就是巴不得皇帝嗝屁,自己好能登基继承皇位了。马道婆承认太子曾经派人叫她诅咒皇帝,叫皇帝早死。可惜马道婆不敢,因此没有成功。 后来一个叫盖同庆的人来找马道婆,叫她配置迷药,那个迷药用在女人身上,可是却能叫和这个女子有肌肤之亲的男人着迷,对着那个女人欲罢不能慢慢的男子身上的精气神被消耗掉,男子会觉得深思倦怠,逐渐的心志薄弱起来。再加上后来催命的药,会叫中了迷药的人彻底虚耗而死。 太子的侧妃甄氏给王夫人所谓生子神药就是那个东西! 贾政告发说太子预备着皇帝身体衰弱就趁机逼宫。是太子指使自己,交元春想办法叫皇帝离开宫廷,好下手逼宫叫皇帝退位。 玉的小脸上全是惊愕,这个软软的鼻涕虫怎么是自己的十三弟呢。见着自己女儿刚才是很好奇,谁知一瞬间忽然就变得很奇怪的神色,关小西清清嗓子,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解释着说:“你想想,林家是几代单传人丁单薄。你的小弟弟算起来也算是你父亲和娘亲的第三个孩子了。按着广东那里的叫法,在排行前面加上个十字,不是显得咱们家热闹些。”关小西觉得这样的叫法很有点虚假宣传的感觉,虚张声势,忍不住心虚的看一眼黛玉。这个小丫头最是认真,有的时候关小西对着自己的女儿总是有点心虚的样子。关小西看黛玉严肃的样子,悄悄地想着是不是自己这个蝴蝶的翅膀扇的有点太过了,连着林黛玉的性子都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但是关小西对着自己安慰着,林妹妹就是个遗世独立的性子,对着自己不喜欢的,对着世界上丑恶的东西绝对是不肯妥协的。这点还是的!以前林妹妹是在贾家,自然事事不能如意,现在有爹娘的疼爱着,完全不用担心谁对着她讲闲话了。自然不用事事小心处处留意。黛玉想要做什么都能得到满足,自然也不会小心翼翼的把什么话全放在心里了。 黛玉盯着拿软软的一团,半天不出声,半晌才憋着小嘴对嘟囔着:“这个弟弟很丑的,根本不像是十三弟!”说着黛玉气哼哼的转身离开了。关小西怀里的孩子好像是听见了方才自己姐姐的话,“哇”的一声伤心地哭起来了。关小西很无奈的抱着小包子哄了半天,怀里的小宝宝才抽噎停住了哭泣,很委屈的躺在关小西的怀里睡着了。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小西很奇怪,林如海和贾敏全是标志的人物吗,生出来的孩子哪里难看了?黛玉刚才不是被气的糊涂了,竟然说像十三弟。自己的弟弟生出来什么样子还能是预定好的? 林如海把手上的公事全放在一边,急着来看自己的宝贝儿子。见着关小西生的这个孩子身体健康,虽然还带着新生儿的皱巴巴的样子,但是舞动的小胳膊和腿都是很有力气的样子。林如海傻笑着捻着自己刚刚蓄起来的胡子,乐呵呵的,简直要分不出来东西南北,闹不清今夕何夕了。谁知小宝宝好像是心情不好,对着自己的亲爹不是很买账,吭哧半天,忽然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光彩,小鸡鸡一翘,一泡童子尿大刺刺的洒在林如海的身上和脸上!把在一边伺候的奶娘给吓得够呛,关小西倒是很高兴地笑着:“乖宝宝,你真的太棒了!都是你老子叫我吃了不少的苦!”生孩子的紫薇很该叫男人尝尝。 林如海竟然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样,笑哈哈的随便换掉衣裳,洗脸之后抱着小宝宝想想说:“儿子的名字还要想想,家里可以先按十三叫。爹爹的小十三,等着你长大了,爹爹带着你出去看赛龙舟。还要教你骑马!” 关小西忍不住吐槽:“老爷什么时候还学会了骑射呢?”你一个文邹邹的美大叔,教给孩子念书还凑着。 林如海深深地看一眼关小西,“我们林家现在虽然是科举上出身,当年祖上进关的时候也是靠着骑射起家的。我的功夫如何,夫人还不清楚么?” 听着林如海满含深意的话,关小西狠狠瞪一眼林如海,哼一声:“爷还是想想给孩子起名字吧,总不能等着孩子进学了还叫十三啊!” 林如海被关小西给揭露短处,自己也算是学问不错了,可是孩子的名字还是没着落,林如海脸上的颜色很可疑的变得红起来,对着怀里的孩子亲一下,交给奶娘抱着出去。林如海见着房子里没多少人了,坐在关小西的床边低声的说:“就是不想再出现上次的——孩子的名字,要慢慢的等着我请来些高人好好地算一下。这次咱们的孩子一定是能养住的!” 原来长子夭折的阴影一直在林如海的心里,生怕自己给儿子随便起的名子那里和天上的神仙犯冲,把自己的儿子又给闹没了!关小西心有戚戚的点点头,这个可是林如海的宝贝儿子啊。将来黛玉的命运能不能改变还要看这个孩子呢。 小十三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在关小西的肚子里面就是个老实的孩子,等着出生之后也是很老实的。平时孩子也不是很哭哭啼啼的,只有在肚子饿了,尿湿了才会伤心的哭起来。跟着身边的伺候的奶娘和嬷嬷们全对着关小西表示她们见识了不少的新生儿。不管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还是穷人家的孩子,很少见过这样安静的孩子。不过关小西对着孩子很是喜欢,这个小子没几天就长得胖嘟嘟的,身上白皙的肌肤就跟着刚出锅的热豆腐一样。浑身上下小胳膊小腿,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对着人吐泡泡的样子,拿着小爪子蒙着脸哼哧着要睡觉的样子。哦,天啊,关小西已经被自己的宝贝完全给萌晕了!自己已经错过了林妹妹小时候的样子了,儿子的小样儿真的太可爱了!只是十三真的很老实,就连着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小胖子只是哼几声,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好意思和愤怒。 关小西听见这些话反而是担心起来,这个孩子不要是有什么毛病吧!耳朵听不见了,还是自闭症?关小西一边躺在床上养身体,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十三的一切行为。以前没养过孩子,可比较的经验很少。于是关小西想起来黛玉的奶娘王嬷嬷了。于是整天的关小西借着询问姑娘的身体的名义把王嬷嬷叫来和自己说话,顺便套出来一些黛玉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话。 等着和王嬷嬷聊天之后,关小西在心里深深地感慨着林妹妹小时候身体真的不是很好啊。生下来就是弱弱一小只,贾敏的身子本来就算不是很健康的。加上夫妻两个感情很好,可是成亲这些年还是没孩子,眼见着一个个的姨娘被抬进来。贾敏的心里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怀着孩子的时候,一想着要生个男孩子。结果呢,贾敏怀孕的时候能够心情舒畅就奇怪了,闹的孩子和大人全是病怏怏的。尤其是那个时候王夫人已经是有儿有女了。贾敏以前和王夫人一直较劲,精神压力太大了,贾敏的身体能好么?等着黛玉生下来也被娇养的太过了。现在关小西来了,自然没了精神压力,对着黛玉,关小西给了更多的自由,叫孩子自由的发展。现在黛玉的身体很好,关小西和小宝宝的身体也不错。 尤其是十三这个小坏蛋,虽然不是很哭闹,但是仔细的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十三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甚至能听明白关小西和别人讲话的意思。对着自己不喜欢的奶娘表示抗议,对着自己被展示小屁屁害羞。尤其是关小西给十三换尿布的时候,小宝宝总是拿着小爪子挡着自己的脸,完全是自欺欺人的典型啊! 躺在关小西怀里的十三不舒服的哼唧着,关小西忙着叫来奶娘帮着自己给孩子换尿布。这个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好,十三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尿布潮湿,只要是能不在尿布上嘘嘘,十三是一定要闹着别人把尿的。 奶娘检查一下十三的情况,笑着说:“小哥儿是喝了不少奶,刚才睡了一觉,这回是要尿了!”等着一阵的折腾,看着十三躺在摇篮里面沉沉的睡着了。关小西看了一会的账本子,也去了自己的房间躺着休息一下。 看着十三的奶娘和嬷嬷们见着孩子安静的睡着了,全都小心翼翼的出去在门候着,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的走进来,正是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衣裳的黛玉。坐在门边上的奶娘见着黛玉笑着说:“大姑娘来,弟弟正在睡觉呢。姑娘等着弟弟醒了再进吧!” 黛玉不以为然的对着那个奶娘说:“我只站在一边看着,不会吵醒弟弟的!”说着黛玉径自进去。那个奶娘虽然是新来的,但是对这府里面的事情这些天也算是明白了。虽然夫人生了小哥儿,可是这位大姑娘还是最得宠的。见着黛玉进去也只好跟着进去了。黛玉坐在摇篮上的边上托着下巴很认真的看着摇篮里面睡觉的小弟弟。 那个奶娘见着的有这样安静,想着前些天黛玉还是对着刚出生的小弟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想必时忽然之间多出来一个弟弟,谁也不能一下子就欢喜地接受吧!现在时间长了,小弟弟也从一只红通通的猴子一样的东西变得白白嫩嫩的,谁能不喜欢这个白胖的小子呢。 奶娘见着黛玉很老实的看着弟弟,就悄悄地出去了。黛玉见着奶娘出去了,哼一声对着睡的跟着小猪一样的弟弟说:“你长得和十三弟一点也不一样!哼,还以为你能是什么样子呢。也就是个只知道吃吃睡睡的小屁孩!还以为是真的十三弟来了呢,真叫人生气!”说着黛玉对着躺在那里的小弟弟免费的放冷气,谁知自己一脸的不满,和强大的气场对着这个小子竟然一影响都没有!气死朕了!想着当初自己还是个皇子的时候,群臣谁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更不要说等着登基做了九五之尊的时候,朝堂上随便看谁一眼,那个大臣不是浑身哆嗦着? 可是现在呢?自己成了一个女孩子,那天自己做了一个梦,等着醒来虽然觉得有点不能相信,但是仔细想想,自己能成为今天这样,谁说十三弟就不能和自己一样成为自己的弟弟呢?但是眼前这个小子真的很叫人泄气,整天不是是吃吃睡睡的,一点也不像自己的弟弟!十三弟,四哥很想你! 想着黛玉忍不住伸出手狠狠地在十三的脸上戳上去。你这个没用的小胖子,还爷的十三弟来! 谁知躺在摇篮里面的小宝宝忽然放声大哭,把站在一边的黛玉吓一跳!伸出手捂着耳朵,黛玉拧着眉毛黑着一张脸,这个小子在娘亲面前很老实,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样子呢?外面的奶娘和关小西闻声而来,黛玉忙着站在一边做出来很费解的样子,背着手很纯洁的望着关小西,简直是天使在人间标准像:“娘亲,小弟弟怎么了?刚才还睡得好好的。忽然之间就哭起来了。我看着弟弟不要是生病了,咱们叫人请大夫给弟弟看看病。开一点药给他吃啊!”喝苦药汤子是必须得! 看看多有姐弟爱的孩子啊!关小西上前很赞赏对着黛玉说:“你这样关心弟弟真好。不过娘亲看你弟弟不是生病了,可能是尿湿了!”说着关小西伸手拉开十三小屁股上包的尿布检查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黛玉听着平阳的话, 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见着一个婆子站在门口, 对着平阳和黛玉低眉顺眼的, 很恭敬的说:“太子妃说,路上怪闷的, 想请顾夫人过去说话。还叫奴婢和公主说,知道顾夫人和公主要好。若是公主不放心,一起过去大家说笑着也好。太子殿下事情忙,昨天还念叨着平阳公主这位妹子呢, 说得了些好东西, 想请公主过去看看。要说公主喜欢就只管拿走。” 平阳刚想说话,黛玉先打断了她:“公主可别忘了,皇后娘娘还叫公主呢。我想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直疼爱你这个妹妹。不如我先去帮着公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我帮着公主挑选个好的,拿过来。也算是没辜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好意不是。” 黛玉的话一出口, 平阳心里一阵难受。太子来者不善。当初在皇帝和太后面前逼着皇后要带上平阳一起来围猎, 平阳就知道太子这是破釜沉舟, 决心要撕破亲情起杀心了。更要紧的是, 现在平阳的丈夫在京城北边带着十万大军。太子肯定担心,要说平阳给自己的丈夫传消息叫他进京勤王, 到时候大兵压境, 太子就算是干掉了皇帝, 皇位也坐不稳的。 更别提太子有试探皇帝和皇后的意思。要说皇后一口回绝了, 不叫平阳跟着去,太子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计划暴露了。因此皇后也只能带着平阳来了。更别提最后黛玉也要跟着来围场了。太子是在试探,为了不叫太子起疑心,顾直和黛玉就只能以身犯险了。现在太子妃竟然装模作样的请黛玉过去,还试探平阳的态度。 本来平阳打算和黛玉一起过去,看看太子妃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谁知黛玉却叫自己留下来。平阳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防腐她一张嘴就蹦出来了。黛玉的手被平阳抓的很疼,她不动声色的挣脱开平阳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给她个安心的笑容,对着那个婆子说:“还请嬷嬷稍等下,容我整理下在过去。” 那个婆子很是殷勤的在黛玉身边,看着黛玉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笑着说:“顾夫人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真是天生丽质,依着老奴看,就算是顾夫人脂粉不施,也是倾国倾城呢。叫太子妃久等也不好。”黛玉听着嬷嬷的话,扔下手上的梳子对着飞白说:“你跟着我去吧,雪雁总是要出去的,你也总不能什么都不经历啊。” 飞白忙着拿过来一件斗篷跟在黛玉身后,一起跟着那个婆子走了。平阳看着黛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猛地想起什么,一迭声的叫人:“我去见母后!”说着平阳就要走。平阳身边的心腹嬷嬷忙着拉着她:“公主三思。没准外面就有人盯着咱们呢。这次出来,出除了皇上身边是羽林卫,还有左右威卫,这里面谁知道都是谁的人呢?若是这会公主急忙的过去,不叫人多心吗。不如先叫人打听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平阳沉吟一下,否决了的嬷嬷的建议:“不好,我方才已经说了要到母后那边去,而且咱们在这里打尖休息,我自然应该到母后那边去去请安呢。对了雪雁呢?” 雪雁忙着过来,一脸的担心,平阳沉吟了下,对着雪雁说:“我身边的长寿是个机灵的,他是个生面孔,宫里的人没多少见过的。叫长寿跟着你,你等一会就叫长寿送东西给你主子。咱们看看情形!我最担心的是——” 平阳皱紧眉头,心里一阵难受。万一太子察觉到什么,或者是拿着黛玉做人质,平阳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手心里面都是汗水了。 黛玉跟着那个婆子到了太子妃休息的地方。铁网山本来是皇家狩猎的地方,因此就在离着京城和铁网山之间修建了这座行宫。尽了太子妃休息的偏殿,黛玉侠打量着院子里面的情景,一切如常,几个小丫头和小太监垂着手站在廊檐下。一个大丫头端着个茶盘出来,上面放着毛巾,把镜什么的,好像太子妃刚梳洗过了。 见着黛玉来了,那个丫头忙着对着里面通报一声:“顾夫人来了。”就听着里面传来太子妃温和的声音:“快请!” 黛玉忙着进去,太子妃坐在东边的屋子里,把受伤的绢子放在了身边的小桌子上。窗子打开了,外面春风带着暖意进来,阳光从窗户斜斜的照进来,叫人心里很舒畅。就像是伸个懒腰。可是太子妃脸上却没一点春日正午该有的悠闲和放松。 看着给自己请安的黛玉,太子妃笑着虚抬抬手:“起来吧,咱们不用这样的虚礼。当年你家顾大人还在东宫做少詹事呢,算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记得那一年年底下,你第一次进东宫来给我请安。东宫那些官员眷属里面就属你最标致。我在上面看着底下乱哄哄的一群人,一下子就看见你了。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惜造化弄人,我们竟然没个坐下来安静说话的机会。幸而今天有这个机会。这里不像是宫里,规矩多,无数的眼睛耳朵。你只管坐下来,我们安静地说会话。” 和预想盘问,各种的刁难考验完全不同,太子妃竟然是一副闲着无事谈心的表情。黛玉脸上没露出来什么情绪,她只谢了太子妃,菜斜着身子坐在太子妃下手的一个椅子上。 太子妃好像真是闲得无聊,特别叫了黛玉来聊天的。太子妃不经意的问起来黛玉年纪,家里的情形。听着黛玉说起来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半真半假的对着太子妃抱怨着孩子的淘气,佳儿虽然聪明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南面是贪玩些。先生时常来告状。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总是盼着孩子能好。当初我也是这样逼着孩子念书,恨不得叫他一下子就成了学有所成的人。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只要孩子能平安长大就是很好了。”太子妃的声音带着秋天的寒意,叫人总是感觉沮丧的很。和眼前春光明媚的景色一点也不搭调。黛玉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更加阴沉起了。只是太子妃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警告自己,不要顾直掺和进去这场争斗。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黛玉仔细的打量着太子妃,太子妃一脸淡漠,眉头微微地蹙着,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像是在警告自己啊,怎么倒是想太子妃在和自己发泄心里的郁闷呢?只是——黛玉想着自己和太子妃没什么交情足以两个人坐在这个地方说这些话。 就在黛玉心里揣测着太子妃叫自己来的真实意思,太子妃忽然对着那个婆子说:“你去看看母后那边有什么消息。”那个婆子一愣,但是当着黛玉面前也不好表示异议,也只能垂着手,轻声的称是,退出去了。那个婆子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黛玉,却是明显做给太子妃看的。黛玉虽然低着头装着喝茶,但是她依旧感觉到那个婆子放肆的眼光。 其实从那个婆子过来请自己过去的时候,黛玉就感觉到这个婆子看起来很是谦卑恭顺,和宫里那些沉稳老练的嬷嬷一样。其实她身上总有一种被隐藏起来的张扬跋扈,即便是嘴上恭恭敬敬的和黛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总是叫人不舒服。 太子妃是在故意把那个婆子支出去,莫非这个婆子不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是谁派过来的,专门盯着她们的?正在黛玉心思飞远的时候,太子妃对着身边心腹大丫头做个手势,那个丫头立刻带着屋子里面服侍的人出去了。门扇关闭的声音把黛玉从神游天外中惊醒,屋子里面的气氛变得很紧张和古怪。太子妃对着黛玉做个手势,叫她先不要出声——接着太子妃忽然凑近了黛玉压低声音说:“顾夫人和我一样都是做母亲的人,做母亲的只在乎孩子,只要能叫孩子平安,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我心里清楚这次围猎是为了什么,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能保全我的孩子将来能安稳一生不被圈进,我愿意帮着靖王得到他想要的。” 这个话简直是头顶上一个惊雷下来,黛玉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子妃——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一个字! 太子妃很显然知道了什么,但是自己没办法保证什么。太子妃要保全的是皇太孙,虽然皇帝还没正式册封皇太孙,但是太子妃生的儿子被破格封为荣亲王,这是皇孙里面唯一的亲王啊。太子若是败了,只怕下场不会很好。最好的便是圈进在封地上或者再京城圈进。作为太子的嫡子,肯定也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稍微缓和了下,黛玉决定如实相告:“太子妃是个明白人,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敢应承这样的话。荣亲王是皇家骨血,更是太子的嫡子。臣妾实在不敢高攀呢。”即便是最后靖王胜了,黛玉也不能保证靖王就真的对着侄子网开一面啊。 “这个事情对你来说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不过我现在也只能找到你了。明人不说暗话,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平日里面别人都以为我是如何的尊贵,今后如何显赫荣耀。其实我的心早就死了。太子做的那些事情有些我知道,我虽然一个妇道人家,可是却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这样下去早晚是要身败名裂的。可惜我拦不住,但是我只想保全自己的孩子。你也做母亲的人,应该梦明白我的苦衷。”太子妃盯着黛玉的眼睛,好像是个把身家性命都赌上的赌徒。 黛玉心里飞快的转着无数的念头,要应承下来不是就等于和太子妃表明了皇帝和靖王是有备而来,若是太子妃是在诈自己呢。那样的话岂不是泄露了天机?要是自己一口回绝了,黛玉总是有些于心不忍。要是自己一口回绝了,太子妃若是恼羞成怒,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变数! 正在两难之际,就听着外面传来那个婆子的声音,太子妃脸色一变,冷着脸,阴测测的说:“事情的利害关系我和顾夫人都说清楚了!你还是仔细想想。太子到底是未来的皇上,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君君臣臣,这是万世不变的道理。你可要明白!” 外面响起脚步声,太子妃忽然凑近了黛玉耳边:“你赶紧跪下来,等一会不管着怎么样都不要随便说话!”黛玉一下子明白了,那个婆子是太子派来盯着她们的!黛玉刚跪下来,那个婆子就进来了:“那些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竟敢全跑的没影了。哎呦,这是怎么了?顾夫人怎么跪在这里呢?” 那个婆子一双眼咕噜噜的在黛玉和太子妃脸上来回的游移着,太子妃却是黑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黛玉,一脸轻蔑鄙夷的神气:“哼,真是世道变了。我往常对手下的人不薄了,谁知竟养出来这些忘恩背主的东西。当年我是如何对你的,你现在打量着紫鹃翅膀硬了要捡高枝飞上去!做梦吧!你回去告诉你男人,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了,别以为就能安安稳稳的一辈子了!” 说着太子妃生气的把茶杯里面的残茶泼在了黛玉面前。那个婆子见状也不敢说话,只盯着黛玉,等着她的回应。 黛玉心里已经是明白了,她对着太子妃磕个头:“臣妾受教,不过臣妾只是个女子,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君君臣臣,还有父父子子呢。三从四德可不是咱们女人要遵守的?臣妾也只能管自己眼前那点事情了。不过太子妃的话,臣妾记住了。”说着黛玉站起来对太子妃一福身,转身走了。 “你站住!”太子妃好像被黛玉倨傲的态度给气坏了,有些气急败坏的叫嚷着。黛玉则是站住脚对着太子妃意味深长的说:“臣妾是奉旨陪着公主来的,这会子只怕公主也要找臣妾呢。太子妃有什么要教导臣妾的话可以叫人传话过去。” 黛玉走了,屋子里面变得安静可怕。那个婆子急切的问:“太子妃,她可是答应了?” “哼,虽然没立刻答应,可是我看她心里是害怕了。等着我再试探下!”太子妃冷眼看着那个婆子,挺直腰板:“你出去吧,我说了半天的话,累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真是个难题, 其实两个人刚从皇帝那边出来,皇帝听了皇后的密报, 看了太子妃的亲笔信, 气的脸上没了人色!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要逼宫, 预备着把自己圈进在铁网山的行宫里面!皇帝想着铁网山的行宫不过是简单修建的一出猎宫罢了。哪里真的能长期关着人呢? 太子分明是打算逼着自己写了退位诏书, 就干掉自己!然后说皇帝在铁网山上围猎不小心出意外, 或者栽赃在靖王或者忠顺王身上, 说他们弑君。正好趁机出去两个眼中钉。一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辛苦栽培这些年的储君, 竟然这样对自己!皇帝恶狠狠地喘着粗气,抓起来手边上的茶杯狠狠地掼在地上, 摔个粉碎! 顾直忙着劝:“皇上保重龙体。不值得为了那些不忠不孝的人生气伤心。既然他们有备而来, 不如现在立刻调来前锋营和锦衣卫的人把那些人抓起来!”顾直表示先下手为强,不如趁着现在把太子一党给抓起来算了。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办法,顾直那个时候心里一惊打定主意了,若是皇上答应了,虽然不能显出靖王的英勇神武,但是能用最小的代价干掉对手也是好的。谁知皇帝却对着顾直的提议不怎么认同。“哼,明天一切照旧。朕倒是要看看那个逆子到底能做到神地步!”皇帝的话叫顾直有些犯难了。若是明天皇帝有个闪失,太子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呢。 顾直和宁王一起跪下来劝皇帝不要冲动, 谁知皇帝却执意不肯,反而排兵布阵的要明天等着太子动手之后, 把太子一党一网打尽! 大家商量了半天, 最后总算是定下来个皇帝最安全的计划。明天皇帝依旧是举行围猎, 只是皇帝不要远离,只站在月台上看着底下的大家围猎。这样皇帝身边就能最大限度的保持着护卫。宁王节制外围的御林军和金吾卫,里面的锦衣卫由靖王亲自掌管,确保皇帝的安全。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顾直担心皇帝有个闪失,要知道明天太子就在皇帝身边,谁也不能肯定太子会狗急跳墙,万一做出来伤害皇帝的事情——顾直拧着眉头:“君子不坐垂堂,大家苦劝了半天,可是皇上还是执意如此。” 靖王拧着眉头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在顾直耳边说了些什么。顾直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明天一早上起来我们就去劝谏,一定不叫皇上涉险。” 黛玉一晚上都是浑浑噩噩的,闭上眼仿佛是睡着了,可是那些可怕的梦境就会纠缠上来。不是顾直受伤,就是自己身在险境。黛玉一晚上睡睡醒醒,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安的床上翻个身,身后传来平阳的声音:“你还是安心的躺一会,明天可是很累呢。” 原来平阳也没睡着,黛玉无奈的叹口气:“你还说我呢,你怎么也是没睡着呢。我闭上眼全是噩梦,吓得都不敢再睡了。”说着黛玉自嘲的一笑。 黛玉以前的睡眠不是很好,但是自从和顾直成亲以来,黛玉发现自己的睡眠竟然好起来了。谁知今天那种久违的失眠又来了。浅眠,多梦,时常被噩梦惊醒。那样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平阳长长的叹息一声,干脆是靠着床头和黛玉说:“我也是一样,躺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像是一条小船被仍在了大海上颠簸。他们整天争来争去的,安心的过日子不好吗?” “这些事情谁能是说清楚呢!有因有果吧!我们一介弱女子能做什么?”黛玉忽然感慨起来,其实今天的争端早就在当年皇帝决定立太子的时候已经埋下了伏笔。若是当初皇帝没有对顾恺起疑心,就不会有甄应嘉陷害告密,趁机扶持皇长子做太子。那就不会有后来的皇后失去儿子,顾直后来来到京城为父亲昭雪冤案,更不会有了忠顺王和靖王同太子的夺嫡了。 “仔细想想都是自作自受。罢了,我们不要想那些烦心事。还是好好地闭上眼躺一会养养精神也好啊。”平阳心事重重的叹息一声。生在皇家,平阳对着那些兄弟父子之间为了权利的明争暗斗,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看的多了的。 刚才黛玉的话没说完,但是平阳知道黛玉的意思,现在种种争斗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祸根了。归根结底起源还在皇上身上。猜忌和对权利的独揽,才生出来后面无数的事情。 两个人心事重重的躺在那里谁也说话,好容易等着黛玉眯一会,就听着外面小太监打扫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窗子上已经开始开始发白了。 等着两人起来梳妆了,就见着雪雁进来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黛玉放下茶杯问:“什么事情?怎么吞吞吐吐的?”雪雁压低声音说:“是大爷担心奶奶,叫了丹青看看情况。”平阳听着雪雁的话,忍不住笑着说:“还真是一时一刻都记在心上呢,好了叫顾直派来的人进来吧,我到母后那边去请安,你有什么话就慢慢的说。” 说着平阳别有深意的看一眼黛玉,被一群人簇拥着到皇后那边去了。丹青进来,跪在帘子外面,从身上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封信递给雪雁:“大爷说叫奶奶看了立刻烧掉。”黛玉忙着接过来雪雁的信,匆忙的扫了几眼,她的脸色顿时变了。握着信纸的手不住的哆嗦起来,看着黛玉脸色不好,雪雁忙着说:“奶奶是怎么了?你这个糊涂东西,到底是什么事情把奶奶吓成这样!可是大爷生病了不成?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请大夫呢?” 丹青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信里面是什么,今天一早上大爷就叫我给奶奶送信。我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深深地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黛玉拿着手绢擦一下眼角:“我知道了,你回去和大爷说,叫他仔细着,不要逞强。我一个大人了,还能跑丢了我不成?” 丹青也不知道顾直信里面说的是什么,但是在顾直身边这些年,丹青立刻听出来黛玉的声调有些异常,他心里激灵一下,想着昨天晚上顾直和他说的那些话。丹青心里一凛一个头深深地磕下去:“是,奴才记住了。这会去就和大爷说。” “好,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黛玉追着嘱咐着,其实她肚子里面有数的话要说,但是眼前的情势黛玉也只能如此了。 看着丹青出去,雪雁见黛玉一下子瘫在哪里,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担心的扶着黛玉:“奶奶觉得怎么样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没事,别声张!东西收拾好了,前边便是铁网山了,他们安排了下来了?”其实三十里铺的行宫和铁网山相距不远,骑着马一天是能来回的。按着以前的惯例,皇帝会带着群臣在铁网山围猎,皇后嫔妃等女眷们则是多半留在了这边的行宫。就算是跟着过去,也一定当天回到这边来。 “东西收拾齐全了,可是奇怪的很,按理说昨天晚上就该安排咱们今天的行程了,谁知到了这会还是没一点消息。大概是他们偷懒了想着奶奶和公主在一起,横竖书知道的。谁知连着公主也不知道呢、”雪雁的话叫黛玉心里的不安更深了。 正在没底的时候,就听着小丫头的声音:“公主回来了!”说着帘子一掀开,就见着平阳进来。看起来平阳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是黛玉敏锐的察觉出来,平阳好像是绷紧的琴弦,随时会嘣的一声断掉。 “公主——”黛玉上前握住了平阳的手,冰凉的,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我们跟着母后在这边。真是不巧的很,母后早上起来身上不舒服,父皇叫我陪着母后在这边休息。” 平阳不安的看着黛玉的眼睛,忍不住轻声的问:“你还好吧。”本想着安慰黛玉一下,谁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黛玉知道平阳的心思,强笑着说:“也好,皇后娘娘身子要紧,我们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其实顾直的信上说的很清楚,他和靖王苦劝了皇帝不要轻易冒险,最后皇帝还是同意了顾直和靖王的意见,不跟着太子一起下场围猎,叫太子代替自己指挥这次围猎,为了叫太子放心,靖王陪着太子身边。顾直则是护卫着皇帝。这样虽然皇帝暂时安全了,可是那些叛军见着皇帝不在猎场上,肯定是把猎宫当成重点目标,顾直在皇帝身边绝对很危险。 黛玉一想着等一会不知道是个什么场面,越发的心里没底。她很想去猎场上,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去,自己若是去了知会添乱。听着平阳带回来的消息,皇后和所有的女眷留在行宫里面,黛玉也只能如此了。 “既然是皇后娘娘身上不舒服,我们还是过去服侍。哪怕只是陪着娘娘说话也好。他们在猎场上打打杀杀的,咱们何必跟着去添乱呢。”说着黛玉反而是安慰了平阳,两个人一起向着皇后那边去了。谁知刚出来就见着一群小太监乱跑,平阳脸色一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乱跑什么?” “回公主的话,外面来了好些兵马,说什么是奉旨来护卫行宫的。奴婢们本来都是看守宫门,来回传话的人。谁知那个领队的将军说皇上有旨意不叫随便走动,叫奴婢都会去!现在他们把守着宫门谁也不能随便出去了!”听着这个话平阳和黛玉脸色顿时大变。顾直和靖王带着全部的人马在山上呢。难道是太子——黛玉强自镇定,问道:“是哪里的兵马?穿着什么样子的衣裳?” “看着不像是锦衣卫羽林卫和内卫,倒是像外面的兵马。一个个凶横的不行,为首的那个人,好像是听着别人叫他卫将军!”一个小太监见着黛玉忙着把情况说了。黛玉和平阳脸上更难看了,没想到太子的手竟然伸到了军队里面了。可是听着顾直说起过,京城边上驻扎的神机营和先锋营都是终于皇帝的,太子指挥不动这两支军队。而且这两支队伍里面也没什么姓卫的将军。那么这些兵马是哪里来的? “我们还是赶紧到母后那边去。”平阳拉着黛玉快步到了皇后的寝宫。皇后也得了消息,脸色阴沉,立刻叫人去打听消息。这边平阳和黛玉算计着外面会是那支队伍围困了行宫。平阳皱着眉头在哪里掰手指头:“真是奇怪了,分明是计算的好好的,难道那边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杀手锏不成?哼,太子妃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子,把我们都了诓骗了去了。”皇后面沉如水,对着平阳的话恍若不闻,忽然平阳想什么什么,猛地一拍手:“对了,我想起来了。是从西南回来的卫家军!” 黛玉才想起来,顾直说过卫老将军说自己的部队在西南这些年,有的士兵已经是离开家好多年了,为了修整和鼓励士气,需要轮流换防。皇帝已经准了叫驻扎在西南的军队轮流换防。算起来应该是卫家军回来修整换防的!那个领兵的将军就是卫老将军的一个族侄。 “真是没想到——”皇后冷笑一声,卫老将军的妻子便是平康郡主,算是皇帝的堂姑姑了。“大概卫老夫人嫌弃自己的郡主封号太小了,想要闹个大长公主来做了。”皇后冷哼一声,对于这位姑姑,皇后一向是不怎么看得上的。 果然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确实是换防回来的卫家军,领兵的就是卫老将军的一个堂侄,叫卫平成的。 “现在要怎么办?”平阳紧张的看着皇后,皇后则是修长的眉毛一挑不紧不慢的说:“你们请了太子妃和甄氏来,男人都出去打猎去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这里怪闷的,不如大家在一起说笑也好。你们整顿了茶果点心,我们就在这里赏花喝茶。”皇后眼里闪过冷冽的光,叫人请了太子妃和甄氏过来。 黛玉明白皇后这是拿着太子妃和甄氏当成了挡箭牌和人质,反正等一会真的撕破脸打起来,拉上太子妃和甄氏做人质。太子不理会太子妃的死活,怎么也该顾忌着甄氏了。皇后看一眼脸色苍白的平阳,温柔的看着女儿:“你慌什么,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堂堂正正的公主!” 一会太子妃就来了,却没见着甄氏!皇后微微一挑眉,看着给自己请安的太子妃问道:“怎么不见甄氏?莫非她的身子不舒服了?还真是奇怪的很,出宫的时候还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呢,怎么一转眼一个个的都病了?”太子妃忙着说:“这,都是媳妇的不是。甄氏身子较弱些,路上就已经是不舒服了!她一向是底子弱有病根——” 没等着太子妃说完就听着皇后冷笑着:“你还真是个贤惠过头的老实人了!这会子行宫被围住,你打量着一定能田地翻转,你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甄氏那里是身子弱,她是心里有鬼吧!甄氏现在是叫人给铁网山上送信呢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黛玉也是第一次见着那些人的手段,看着甄氏一下子瘫软下来也是心里一惊, 但是黛玉很快的冷静下来, 甄氏不值得可怜。要是那封信送出去, 皇后,平阳和黛玉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子的处境。想着黛玉冷眼看着人把甄氏拖走了,她安顿好了这边的事情,赶着回去给皇后复命去了。 皇后听着黛玉的话, 脸上总算是露出来些轻松地表情:“上天保佑!你个机灵鬼,这个主意想的很好。好了这个事情交给雷鸣远去办。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还是不要掺和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说着皇后叫了雷鸣远来, 交代了事情。雷鸣远在帘子外面忙着答应一声,赶紧出去了。 不说行宫里面雷鸣远如何拿着甄氏的信件诱捕了卫康,控制了围困行宫的卫家军。在铁网山上, 太子却有些心不在焉。刚才皇帝检阅了参加围猎的人马, 说了些不忘祖宗创业之苦的话。太子按着惯例上来请皇帝下场围猎。谁知皇帝却是解下来身上的佩剑对靖王招招手:“你年纪轻,以前整天的不务正业!朕听说你的武功不错,今天倒是要考校下你的本事。朕今日精神不爽,叫靖王代替朕坐纛。”说着皇帝把宝剑交给了靖王。这个举动含义叫底下起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太子在场的情况下,皇帝竟然把自己的佩剑给了靖王, 还叫靖王做这次围猎的指挥! 其实皇帝围猎形式大于实际, 不过政治意义很深。一是为了彰显朝廷的武力威势, 再有一个是表示皇帝对军权的绝对控制。皇帝把佩剑交给了靖王,就是给靖王指挥军队的权利。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握着杏黄色丝缰被拧成了扭曲的样子, 连着太子骑着的千里名驹也感受到主人的怒气, 开始不安的刨着蹄子。 靖王仿佛没察觉到地下那些议论,探寻,审视的眼光,他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像是个淘气的孩子终于得到家长的同意可以出去了。靖王穿着全身盔甲,几步到了皇帝跟前,跪在一条腿高举双手接过来皇帝的宝剑:“父皇放心,我一定能满载而归!”说着靖王对着皇帝露出个顽皮的笑容。皇帝很是宠溺的看着小儿子,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太子说:“你是太子又是兄长,靖王生性跳脱不喜欢拘束,有的时候南面是不管不顾的。你要好看着弟弟,不要叫他冒险知道吗?” 看着皇帝完全是嘱咐大儿子带着弟弟的样子,太子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不满,仿佛刚才的阴沉完全不存在一样。太子很恭敬地对着皇帝拱手称是:“是,父皇一向是疼爱小弟。我这个做哥哥也是很喜欢他呢。你老大不小了还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毛手毛脚,将来可怎么好呢?”说着太子责备的看一眼靖王,语气里面满是无奈和疼爱。仿佛真是个宠着弟弟的大哥哥。 看着太子的表演,靖王心里冷笑,这位大哥还真是越发的会做人了。以前太子把谁放在眼里过。尤其是对着自己,好像靖王是他天生的仇人一样。靖王有些无奈的摊摊手,对着太子讨价还价“我身边跟着那么多人呢,太子殿下,大哥!你就叫我好好地跑一会好不好!整天闷在京城身上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太子眼神一暗,似笑非笑的问靖王:“我劝你还是把顾大人留下来,你一向喜欢舞枪弄棒的,顾大人可是状元郎。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把他放在你身边。顾直你留下来,围场上刀枪无眼,而且你一个读书人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你就在这里跟着皇上身边吧。” 说着太子也不理会靖王,一挥手上鞭子,立刻那些围猎的人马发出一声呐喊,大家一起向着围场飞奔而去了。靖王对着太子僭越的行为没一点反应,也是欢呼一声一马当先的跑出去了。看着靖王和太子并肩绝尘而去,顾直正在发呆,耳边却是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顾大人,在下盖同庆久违先生大名,今天能一睹先生风采真是幸甚,幸甚啊!” 这个就是太子身边的那个盖同庆了?顾直一转脸正对上一双没有任何起伏波澜的眼睛。就好像是死掉的蟾蜍,叫人心里一阵黏腻湿滑,从内心深处感到恶心。 顾直对着盖同庆一拱手,脸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久闻先生大名,不过在下还有些事情不能和先生深谈了,等着以后有时间我一定要好好地和先生请教下。”说着顾直径自向着皇帝的大帐去了。盖同庆看着顾直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低声的嘀咕了些什么这个时候一个小厮样子的人来了,在盖同庆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盖同庆眼睛一亮,就像是饿了几天的猫忽然见着老鼠一样。 皇帝的帐子里面一切如常,帐子是按着厚厚的毛毡和牛皮做成,接缝的地方都拿着松香给糊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都透不进来。但是毕竟是在山上,这样的天气还是有些寒意的。当地上放着个三足鎏金大熏笼,里面烧着银霜炭和百合香,帐子里面暖意融融,叫人很舒服。 顾直正坐在个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看一本书,面前的书案上摆着不少的奏疏。但是皇帝的宝座空着,看样子皇帝还真是精神不济,到后面休息去了。外面马蹄的哒哒声,鼓角声喊杀声都渐渐地远了。看样子行猎的队伍已经到了围场的深处了。顾直很专注,好像被那本书的内容给吸引住了。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端着个盘子里面,上面放着一杯茶。他到了顾直跟前,把茶杯放在书案上:“顾先生,喝杯茶润一润吧。” 顾直一摆手,那个小太监也没再说话直,踮着脚尖退出去了。被打断了思绪,顾直索性是放下书,端起来茶杯。揭开杯盖一缕茶香扑鼻而来的,顾直微眯着眼睛,深深地嗅着茶香:“好香的茶!”顾直欣赏一会茶杯里面正在舒展的茶叶,端着茶杯轻抿的清澈醇厚的茶水。 帐子外面刚才那个小太监一直透过帐子上的缝隙在盯着顾直的一举一动,见着顾直喝了茶水,他才放心的走了。一阵脚步声响起来,接着人影一闪,盖同庆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好些内卫样子的人。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盔明甲亮,腰里横着快刀,气势汹汹的。 门口一个传话的小太监刚要阻拦,谁知没等着他说话,刀光一闪,那个小太监就已经是血溅三尺,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盖同庆看着那些想要逃走或者徒劳抵抗的锦衣卫和御林军,冷笑着:“奉旨捉拿反贼,敢抵抗的,一律按着抗旨论处。”那些守卫大帐的侍卫们半办没来及反应就被制服了。一个副将过来问盖同庆:“这些侍卫要怎么处置?” 盖同庆冷冷的做个抹脖子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你们带着他们去,只说是暂时关押起来,等着事情闹清楚了就放了他们。然后带着到偏僻的地方上,一个不留全干掉!手脚利索些!后面,皇上的寝帐那边怎么样了?”盖同庆语气阴冷,叫人不寒而栗。 “大人放心,我们没敢惊扰。听着里面的消息,皇上正在睡觉呢。放心,皇上的寝帐已经被我们全部掌控了。靖王想的太简单了,他想趁着猎场上兵荒马乱的对殿下下手,却不知道背人抄后路了。只要把皇上控制在手上,凭他什么亲王,还不是一样要乖乖的等死了。”那个副将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神采,身上散发着嗜血凶残的气息。 “暂时不要惊动皇上,我先把皇上的玉玺拿到手上才好。”说着盖同庆进了帐子。皇帝就算是出来围猎也要处理政务,因此会带上皇帝的印玺。盖同庆和太子早就算计好了。若是皇帝和太子一起到围场上打猎,趁着慌乱的时候,太子引着皇帝走到事先设定的埋伏圈,把皇帝控制起来。反正那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打猎上谁也不会注意到那一瞬间的混乱。 若是皇帝没有和太子下场围猎,太子就虚张声势的带着全部的人马去围猎,其实在路上就悄悄地叫一部精挑细选出来侍卫折返回来。盖同庆带着他们,先控制了营地的局势,软禁皇帝拿到皇帝的玉玺。逼着皇帝下诏禅让皇位,就在铁网山上扶太子登基继位。 刚才行宫那边送来消息,说是卫康竟然带着卫家军围住了行宫,控制住了皇后和后宫随驾的嫔妃。盖同庆听着那个消息都要欣喜若狂了,以前太子没少在卫康和卫家军身上花费功夫。谁知卫老将军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对着太子也不过是面子上敷衍罢了。一句瓷实话都没有!倒是这个卫康,是个乖觉的人,他得了东宫不少的好处,能够知恩图报,真是天助我也。 一切都太顺利了,盖同庆气势汹汹的进去,却发现顾直依旧是坐在那里看书,连眼皮都不肯抬一抬。觉得自己被蔑视了,盖同庆冷笑一声,迈着方步到了顾直跟前猛地把书案上堆着的奏疏和文房四宝什么的都拂到地上,那个茶杯也被拂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顾先生就不用装腔作势了。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你自以为聪明,认为太子不敢冒天下大不讳逼宫,你以为叫皇帝不轻易下场就能叫我们束手无策。你以为我没那个胆量做这件事是不是!我告诉你,当年我能把你的父亲拉下地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我害怕不敢的事情!”顾直不紧不慢的抬起头,平淡的看着眼前五观扭曲,亢奋到了极点的盖同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眼看着靖王已经进了太子早就设好的埋伏圈, 其实在皇帝决定去铁网山上围猎开始, 太子就在盖同庆的怂恿下开始预谋着逼宫的计划了。他们先是叫没有被人发现的心腹做了这刺铁网山围猎的将领。太子的心腹王楮运本来就是御林军的统领,只是平日王楮都在京城外的御林军的驻地里面, 很少子人前露面。而且王楮这个人行事低调, 也没特别的巴结太子, 因此没有几个人知道其实王楮也是太子的心腹,是太子安插在御林军里面的眼线。 御林军的驻地离着铁网山本来不远,因此王楮就名正言顺的带着部队上山设置围网,驱赶猎物, 整顿营地,为皇帝的围猎做准备工作。正是这个王楮利用自己的职权,悄悄地放了太子的伏兵进去。而且这个地方也是王楮精心帮着太子挑选的。 在设置围网的时候,王楮特别叫人把好些猎物驱赶到了那个地方, 就是为了诱惑皇帝来射猎。 本来按着太子的计划, 太子等着田猎开始之后, 就跟在皇帝身边, 想办法引着皇帝到这边来,太子身边的侍卫负责把皇帝的侍卫们尽量和皇帝分隔开。到了包围圈里面, 太子一声号令, 伏兵出来把皇帝抓住软禁起来。那边盖同庆得了皇帝的玉玺, 逼着顾直拟出来皇帝退位的诏书,就能改天换地了 谁知皇帝却没下场围猎, 反而把靖王捧得高高的, 叫靖王代替自己行使天子权力, 这分明是皇帝在发出明确的信号——皇帝对太子越来越不满了!靖王张扬恣意刺疼了太子的神经,太子决心要趁机干掉靖王。叫埋伏的人等着靖王过去不再发射网子把他捆住,而是直接射箭,叫靖王万箭穿心。 太子跟在靖王身后几十步远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盯着靖王穿着盔甲的背影,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这会靖王早就是碎尸万段了。眼看着进了埋伏圈,靖王一个劲儿的催马前行,太子的马也是千里良驹,等着太子醒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深入了埋伏圈最里面了。太子忙着抽出箭囊里面到底鸣镝,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可是太子却忘记了,他自己也在那些羽箭的射程之中。 一支白羽箭头向着太子的面门直奔而来,太子心里一惊暗,干甚闪身躲开,可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一时情急力道没了准头,当时太子正在飞奔的马上。大概是那匹马被惊着了。还是太子长时间没有骑射,骑术生疏了。虽然太子堪堪的躲过了射来的羽箭,可是却失去平衡一下子摔下来。 那匹马嘶鸣着跑了,太子却被摔在地上好半天也没起来。忽然一阵杂沓的声音传来。一群受惊野猪竟然向着太子飞奔而来。就这样太子没有死在万箭齐发之下,却被野猪踩得不成样子。靖王却是凭着一身武艺和身边几个本事高强的护卫,安然无恙。那些太子的伏兵在他们射出第一轮箭雨之后就被皇帝的锦衣卫全给抓住了。有些人还想反抗,锦衣卫的人手起刀落,几颗血粼粼的人头滚落在地上了。 “我叫太医给他看了,可是已经被野猪踩踏的不成样子,连点气息都没有了。按理说我的心里应该是高兴地,可是我现在心里反而是沉甸甸的,父皇在那边对着群臣发脾气呢,我也没心思管这个,只想着你的安危就过来了。”靖王的语调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说到了太子的丧命,他语气很轻,仿佛是个孩子在讲自己做的错事。 “殿下不用自责,太子这是咎由自取,当初他们射出利箭的时候,太子何尝是念着和殿下的兄弟情义呢?自作孽不可活,太子的下场是他自己以前种下的恶因,自然到时候就结出来恶果了。这个时候殿下应该陪在皇上身边!”顾直表示靖王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应该在皇帝身边,叫群臣都看看,是靖王舍命保护了皇帝的安全,是靖王粉碎了太子的阴谋。 “我一向不在乎那个。你不知道,父皇虽然生气可是听着太子殒命的消息还是愣了一下。这会别看父皇忙着抓太子的余党,其实他的心里不好受,我也不用在他跟前晃叫他心烦了。只要父皇看见我就会想起太子惨死。而且我不放心,那个盖同庆真是个疯子。”靖王做出个无奈的手势,对着顾直苦笑着。 还真是亲父子,靖王对皇帝的心思揣摩的越发通透了。顾直一笑:“还是王爷看的明白,臣愚钝。竟然没想到这一层。”按着靖王和顾直的设定,靖王负责在围场上引着太子进入他自己的包围圈,引诱着太子发出信号,到时候抓个现行。顾直则是守在皇帝的大帐里面,营造假象叫太子一党的人相信皇帝确实在寝帐里面休息。其实皇帝根本没有回到寝帐,那个人不过是个和皇帝身形仿佛的太监装扮的。 太子的眼线也不能靠的很近,只恍惚的看着“皇帝”进了帐子。就以为是皇帝在帐子里面休息了。 虽然靖王当时担心,要是盖同庆没有找到玉玺会拿着顾直撒气,逼问他,要是伤害了顾直怎么办?非要留下一部分人守住大帐。但是顾直坚决不同意,自己不过是皇帝身边一个起草诏书的臣子罢了。怎么能带着一群侍卫在皇帝的大帐里面?这不是明着告诉太子和盖同庆,他们的计划暴露了吗? 顾直坚持要按着平常的样子,不肯叫靖王分兵出来。 “我真是没想到,那个盖同庆还有这样的经历和身世!”顾直望着熏笼里面的炭火。折腾了半天没有人添炭,熏笼里面的火焰慢慢的暗淡下来,似乎要熄灭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着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是小太监喝道的声音,原来皇帝来了!顾直和靖王忙着站起来,他们赫然发现早上还是好好地天气,这会已经是阴云密布,要下雨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猛地见着帐子前面插着的招魂幡在风里面飘摇着, 靖王和顾直都忍不住身上打个寒颤,顾直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这个时候雨下的更急了。这个时候一个闪闪烁烁的亮光过来, 因为天黑, 看不清楚是什么。这个疏忽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叫起来:“鬼, 是鬼来了!”这一嗓子连着顾直和靖王都忍不住心里打颤。 “闭嘴, 谁在敢胡说八道立刻给我绑了!”靖王怒喝一声, 那个小太监被侍卫狠狠地抽个嘴巴,立刻不敢在叫喊了。顾直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人说:“皇上在这里,天子百神护佑。怎么会有这样的邪祟之事?”说着那团光亮已经到了眼前:“罪臣给靖王殿下请安。”说着一个人在靖王跟前跪下来,深深地磕头下去。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顾直定睛一看, 竟然是贾珍!他不是还在关外吗?怎么一转眼就回来了?不过仔细看看贾珍身上的服色,顾直想起来了皇帝密诏调了关外的守军来铁网山。看样子是跟着军队进来了。贾珍身上穿着兵卒的衣裳,灰色的号衣沾着些草屑,脸上黑黝黝的, 要不是说话,真是认不出来。以前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贾珍不见了, 只剩下这个一脸的心有余悸, 战战兢兢的罪臣贾珍了。 靖王也是一时没认出来,但是很快的就想起来了:“你是啊, 当初在兵部你办差还算是认真。我早就说了, 你的毛病她要改一改才好。结果怎样?看样子什么良言都不如关外的风霜叫人明白的快些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关外的驻屯军不是守卫在外面吗?你怎么来这里了?”靖王有些奇怪, 贾珍在这里做什么呢? 关外驻屯军是负责铁网山围场外面的护卫的, 贾珍看样子是饲喂战马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贾珍有些窘迫的抬起头对着靖王赫尔顾直说:“我一个罪臣,军前效力。王爷是知道的,我这样的人不过是人家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了。哪里还敢挑拣什么呢?我——谁也不想做这个晦气差事,我本来是在马厩那边铡草料呢,就被他们拉过来守夜了。”顾直和靖王才看清楚贾珍身边放着一堆纸扎,看样子是预备着在灵前烧纸呢。 靖王心里涌起不知什么滋味,想着当初太子是何等气派,身边无数随从,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现在呢。皇帝肯定不会把太子的种种劣迹昭告天下,会保全太子的名誉。那就是说太子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是他身后却是这样的凄凉。靖王对着顾直说:“我们进去给太子烧柱香吧。”说着靖王和顾直就向着太子停灵的帐子走去。 帐子里面当地放着一个临时赶制出来的棺材。上面没有刷漆,是等着肃清了太子的余党之后,顾直才想起来叫人赶紧砍树临时做出来的白茬棺材。灵前点着香烛,一盏长明灯只有豆粒大小的火苗,在寒风里面摇摇欲坠。案子上随便摆着一些供果,一阵冷风吹来的,眼看着长明灯就要熄灭了。贾珍忙着上前拨大了灯捻,去发现海缸里面的灯油都要见底了。 顾直看着贾珍在四处找灯油罐子,他低声的对着个侍卫说了什么,那个侍卫一转身出去了。 一会就见着礼部一个官员进来,脸上还带着惺忪,像是被人刚从被窝里面挖出来的。一进来那个人见着顾直和靖王都在顿时傻眼了,结结巴巴的跪下来请安,没等着顾直开口,靖王先黑着脸冷笑一声:“这便是你当的差事?!你眼里还有皇上和这个朝廷吗?太子的丧事你们就敢这样胡乱敷衍?你这是欺君之罪!你张开狗眼看看这像是薨逝太子的灵堂吗?当初太子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对着太子阿谀奉承,太子有了什么过失你们不劝谏,反而是阿谀奉承。现在太子薨逝,你们还真是人走茶凉,太子的身后事你们就这样敷衍潦草。你这样的人,朝廷真是用不起。”靖王一番诛心的话说那个官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只能跪在地上吱吱呜呜的还想辩解 “王爷圣明,下臣不敢辩驳什么。但是太子的事□□出突然。这里不是京城一应的东西是全的,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叫人立刻到京城去取来也要一天时间。而且事出突然,皇上也没特别的旨意下来。人生在世也不过是那么回事,王爷何必拘泥在那些繁文缛节里面呢?王爷念在兄弟情分上已经是宅心仁厚了,何况太子无德。皇上现在没加罪这也不能肯定,明天皇上就改变了心思。王爷是正在蒸蒸日上何必沾染晦气——?”没等着那个官员说完,一声脆响,靖王一巴掌把那个官员打倒在地上:“就是你们这些奸佞小人害的太子落得现在的下场——来人把他绑了立刻送到皇上跟前。就说这个人目无国法,欺君罔上,还妄自议论大政!”说着靖王身边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堵上那个官员的嘴,五花大绑的的把他拖出去了。 见着靖王真的生气了,礼部的官员再也不敢怠慢,一会的功夫太子的灵前颇像样子了。靖王和顾直到了太子灵前烧香祭拜了,靖王看着一直跪在灵前烧纸的贾珍说:“你也是个忠心的,等着皇上回銮的时候你来找我。” 贾珍做梦也没想到靖王能对他说这样的话,忙着膝行两步到了靖王跟前,喜出望外的磕头谢恩。 等着从太子停灵的帐子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风竟然也没了方才的寒冷凄厉,变得有些温暖宜人起来。听着打更的声音,已经过了三更天了。顾直对着靖王说:“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回去休息吧。我想明天大家都明白了王爷的心意了。” 靖王苦笑一下,对着顾直说:“我刚开始听见那些议论,见到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还觉得是有人想害我。这会我算是明白了,那里是有人想害我,情势如此,世道人心啊。当初太子如日中天的时候那些朝臣是什么样子。那些太子的嫡系不说了,一个个的好像是开国功臣一样,依仗着太子的势力横行霸道,拿着朝廷的法度当成了一张废纸。一般的群臣,都是些十年寒窗,圣人之言也读了不少了。讲起来礼义廉耻比谁都滔滔不绝。可是他们心里算计的都是什么?平日有事都往后退,有好处一个个争得狗抢食一样。这会还真是得风气之先啊。一转脸就把以前的种种都忘了?我看他们都觉得恶心!”靖王无限感慨的对着顾直感慨起来。 “我这会都开始后悔了,当初我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靖王忽然盯着顾直,一字一顿的说:“有一天要是我也落得太子的下场,你是不是也会——也会扔下我呢?” “王爷这是想左了,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那些人平日蝇营狗苟,只想着如何钻营,何尝把朝廷和百姓放在心上?这样的东西都是没心的,王爷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太子身后凄凉,都是他当初自己造孽,轻信小人,放纵手下,不知道悔改还要——这样的行为,十恶不赦,太子身边那些人也都是些看重利益的小人。太子有今天的结果也是必然的。王爷念着兄弟之情,国家法度已经是尽了兄弟之情和臣子之谊了,何必还做司马牛之谈呢?”顾直看着皇帝大帐的方向,压低声音说:“王爷还是想想明天要怎么应对皇上吧。” 太子没了,可是靖王还是靖王。只有靖王坐上了东宫那个位子,他们才算是取得了第一步胜利。 皇帝可不是只有靖王一个儿子,楚王,陈王和好几位就藩的王爷呢!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有任何闪失! “你提醒的对,我真是伤春悲秋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巡了营地,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着靖王和顾直接着巡营,然后休息不提。 行宫里面,皇后正在和平阳和黛玉说话呢。皇后靠在软枕上,头发也没梳只披散在肩膀上,脸上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平阳和黛玉都换了素服,也坐在炕上,黛玉拿着簪子剔亮了灯侧耳听着外面的的雨声:“好像是不下雨了,娘娘劳神一天了,也该歇歇了。明天风没了雨停了,是好天气呢。” “你们两个丫头真是会哄我开心。明天只怕是事情才开始呢。太子没了,只怕这后宫又开始不安静了。要是皇上召了诸王进京吊唁,可是有好戏看呢。”皇后望着屏风上绣着的精致的花鸟出神。黛玉和平阳明白皇后的担心,若是皇上召了别的皇子来京城,到时候继立太子又是一场风波。平阳咬着指头说:“谁有八哥更合适呢?这些年他们一个个在外面养尊处优的,哪里有什么政绩?父皇才不会那样糊涂呢。” 皇后疼爱的看着女儿,笑着说:“你还真是被我惯坏了,天大的富贵放在眼前凭什么不争呢。而且他们都是皇上的儿子,谁还比谁尊贵不成?你八哥年纪小,他们可都是在封地上经营多年的了。你八哥才是个可怜人呢。哪有什么人马势力呢?” 黛玉听着皇后的话,心思却飞得远了。皇后的担心不是没道理,靖王现在最大的弱势就是不是皇后亲生的,和诸王一样都是庶出!要是这些皇子们各显神通的的争夺起来,黛玉不由得一阵担心起来。他们在封地上掌握着成千上万的人口,赋税,像是楚王在封地上经营了多年了。若是真的为了那个位子束甲相争,皇帝也是没办法了。 “娘娘所虑的是,但是也不是没办法。立储君是国家大事也是皇上的家事。皇后娘娘不如名正言顺的收了靖王做养子,那样一来嫡庶有别,别人就算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敢造次了。”黛玉似乎明白了皇后的心思,巧妙给皇后搭了个梯子。皇后眼里闪着温和的光彩,欣赏的看着黛玉:“你这个孩子真是个玲珑人,只是皇上的心思难猜。这个时候太子刚刚没了,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儿子一下子没了谁都要伤心的。我这会提出来收养靖王的话。皇上会怎么想呢?” “那就请人上疏探一探皇上的心思。”黛玉想起什么,贾雨村浮现在黛玉脑海里面。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皇后听着黛玉的话,笑着说:“幸亏是你提醒了,来人,把那件斗篷拿来给皇上送去。就说是我惦记着皇上的龙体,请皇宽心。太子妃一切安好,请皇上放心便是。我明天到山上去给皇上请安。”平阳也明白过来,赶着叫人送了东西到山上去给皇帝表示关心。 平阳看着黛玉笑着说:“你也该派人送点东西去,到底是山上不方便。眼看着天气变了。借着机会还能送信上去也省得你整天的牵肠挂肚的。”黛玉嗔怪的看一眼平阳,脸上微微一红不说话了。皇后靠着身后的软枕,神情放松的看着看着女儿和黛玉斗嘴。 皇帝的銮驾总算是离开了铁网山向着京城进发了。依旧是遮天蔽日的依仗,只是和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队伍里面没了太子的依仗,太子的灵柩被留在了山下的寺庙里面。因为太子算是横死不能带回去办丧事,皇帝下旨,叫礼部就地安排太子的丧事。 靖王骑着马护卫者皇帝的车架,心思却飞的很远。这个贾雨村还真是个机灵人,没等着自己表示什么,他就已经把请皇帝册立太子的折子递上去了。而且贾雨村还联络着好些大臣一起上疏的。其实这不过是在投石问路罢了。皇帝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靖王想着临行前一天晚上和顾直的谈话心里有些没底。以前目标很简单,就是把太子扳倒。为了这个目标,靖王不知道暗地里吃了多少苦,绸缪策划,深夜经常被噩梦惊醒。殚精竭虑,总算是有了结果。其实在靖王的内心,对能不能成功是没多少自信的。毕竟自己是年幼的皇子。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太子已经是入主东宫了。在靖王的心里太子几乎是个不可动摇的大山了。谁知一朝乾坤倒转,在围场上看着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太子,靖王几步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自己敬畏的人竟然这样死了,脆弱的好像是太阳下的冰雕,轰然一声倒塌,逐渐融化成了一堆烂泥样的东西。短暂的不真实之后,靖王的内心被狂喜充满了,但是很快现实就把他内心那点狂喜冲走了。他离着那个位子还很远呢,今后的路更凶险!自己不仅只有太子一个兄弟。那些早就成年的兄长在封地上经营多年。若是他们一个个都起了争储的心思,靖王只觉得内心深处不可遏制的感到寒冷。 贾雨村和那些人请皇上早立太子的折子上去了,都已经三天了,可是皇帝好像是没看见那些折子一样,根本不提一个字。就连着皇后的试探都被皇帝打太极给推过去了。好像是看出来靖王的焦躁,这几天宁王和顾直都在竭力安慰着他。想着昨天晚上顾直和自己的谈话。靖王只能深深地吸口气,叫自己焦躁的内心竭力平静下来。这个节骨眼上踏错一步都能粉身碎骨。 “王爷,皇上叫王爷呢。”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把靖王从思绪里拉出来,皇帝叫自己是什么事情? 皇帝的御辇十分宽敞,由八匹骏马拉着稳稳当当的,里面陈设着宝座等,简直就是个缩小的宫殿一样。皇帝从一堆奏折里面抬起头,看这进来的靖王:“叫你辛苦了,你母后还和我抱怨呢。说你这几天都瘦了不少。坐到这边来叫朕看看。”皇帝招手叫靖王坐到身边,仔细打量着靖王,靖王笑嘻嘻的在皇帝跟前一个鼓凳上坐下来:“这是儿臣分内之事,有什么好抱怨辛苦的。虽然已经肃清了余党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漏网之鱼。盖同庆的供词父皇可看了,这个人是甄应嘉一党的余孽,甄应嘉倒台之后,他侥幸的逃出来竟然撺掇着大哥——父皇,这些天我想了,大哥虽然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我们做兄弟的竟然没个人劝阻。加上他身边小人奸作祟,还请父皇不要加罪到大哥的家眷身上。到底都是一家骨肉。”靖王按着和顾直商量好的策略,帮着太子求情,希望皇帝能保留下来太子妃所处荣亲王的爵位。 皇帝深深地看一眼靖王,沉吟一会才说:“你啊,虽然不是皇后所生可是却是和她一样,都是宅心仁厚的人。” 听着皇帝提起来皇后,靖王脸上露出个温暖的笑容:“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比别人不差什么,在儿子的心里母后便是我的亲生母亲。父皇说我和母后一样,其实这都是母后教导。从小母后便是教育我要与人为善。呃,儿子想求父皇个恩典,叫太子妃跟着荣亲王到封地上吧,有母亲的孩子才幸福。”靖王央求皇帝不要圈进太子妃:“那些事情大嫂子不知道。” 谁知皇帝却是一皱眉:“好了,朕自有决断。都是朕的儿孙,朕不会伤害了皇家血脉。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事情,可是难道就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身为太子妃竟然被甄氏那哥贱人爬到头上作威作福!哼,若是真的做了皇后,后宫都要乱了!她那样的人眼光短浅,摇摆不定,是断然不能放出去的。以免被小人利用!”皇帝冷哼一声,对着靖王摇摇头:“你要学得还多着呢。叫了贾珍进来!” 贾珍换上一件干净衣裳匍匐在皇帝面前,诚惶诚恐的向上磕头:“罪臣贾珍恭请圣安。” “看样子在塞外你也吃了不少的苦,怕是想清楚了。”皇帝也不抬眼,只拿着折子看。贾珍忙着在地上重重的磕个响头:“都是罪臣忘记了圣人教诲,一味地骄奢淫逸,断送了祖宗的名声和功勋,叫祖宗蒙羞,对不起皇上的恩典。”说着贾珍开始忏悔自己的罪行,说着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皇帝一摆手打断了贾珍的忏悔:“本来朕看你还算是个能臣。谁知也沾染上了那些坏习惯,正是你自己说的,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了!不过你还算是明白过来了,知道谁是你的主子没忘记了上下尊卑,不跟着他们妄自揣测。这点很好!你对朝廷,对朕的忠心,朕知道,也要奖赏你。以前你犯错了自然要罚。现在你有功也该奖赏点什么。看在你祖上的功勋份上,还是叫你回来吧。” 说着皇帝一摆手,一个小太监上前宣读了吏部起草的任命文书:贾珍被调回了京城,做三等神威将军,统领右威卫。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帝看一眼靖王, 嘴角上的带着温和的笑容:“你的折子朕看了,你是个实心办事不拘泥的人。贾珍虽然德行有亏但是能力还是有的。朕把右威卫交给你, 你要好好地整顿。这个贾珍当初就在你手下做事, 你还不计前嫌, 这会朕依旧把他给你使唤。你给朕好好地盯着,不要叫他犯毛病。” 靖王只是上折子对皇帝说了贾珍虽然被流放关外,现在只是个养马的苦役罢了。可是在太子丧事这件事上尽心尽力,是个不错的。以前贾珍在自己手下办事的时候,也是个有点本事的。虽然这个人有些骄奢淫逸的毛病。但是他看样子已经是悔改了。叫贾珍整天养马实在是浪费人才, 关外的驻屯军军械都要从关内供应。不如叫贾珍就在关外制造军械, 也省的叫兵部运送军械,能省下不少的粮饷。谁知皇帝却一下子把贾珍给调回京城,还把右威卫交给贾珍。这是什么意思呢? 听着皇帝的意思, 竟然是叫靖王统领右威卫。当然靖王是亲王是皇帝的儿子, 不能亲自统帅右威卫,但是今天皇帝当着靖王的面叫了贾珍宣布任命。贾珍岂有不对靖王感激涕零的。皇帝难道是亲自给靖王找了个嫡系? 当朝的制度,为了防备着外戚乱整,诸王压制皇权, 亲王们都不能亲自带兵,和带兵的将军们过从甚密都是犯大忌的事情。因此靖王身边也就是顾直和几个文臣, 没有什么带兵的。皇帝这是要把贾珍给靖王做嫡系——靖王想到这里越发的心里没底了。 靖王想着忙着对皇帝说:“父皇用人捭阖纵横, 儿臣实在是自愧不如。不过, 右威卫拱卫京城, 我怕是不能胜任。父皇不如把修建南苑的事情交给儿臣好了。”靖王表示自己不想掺和皇帝的安全守卫。谁知皇帝却是一摆手打断了靖王的话:“好了, 你不要推辞了。就这样吧!” 说着皇帝敲打了贾珍几句叫他走了。这边皇帝又和靖王说起来别的政务,靖王小心翼翼的应对,没出什么错误。 黛玉刚回到家,就见着林安家的迎出来,笑着说:“奶奶回来了,这一趟真是路上辛苦了。老爷一早上还念叨了好几遍呢。对了那边送了请柬来,他们东府的大爷竟然又起来了,是他们的小蓉大爷亲自过来送帖子的。说要好好地感谢咱们大爷呢、”林安家的扶着黛玉一路上走着,絮叨着家里的事情。顾晔佳和晔华两个孩子听见黛玉回来了哪里还能坐得住,听先生讲课呢,都跑出来扯着黛玉的衣襟撒娇。晔华软软香香的身子扑到黛玉怀里,奶声奶气的说:“母亲回来了,我想母亲都想瘦了。” 顾晔佳到底是长了几岁,开始慢慢的懂事了,顾晔佳先毕恭毕敬的对着黛玉打千,接着笔直的站在那里,小大人一样对着妹妹说:“你忘了先生的教导了,要先给母亲请安才对呢。”嘴里虽然说着,可是一双眼咕噜李的恨不得也想和妹妹一样扑到黛玉身上撒娇。 黛玉看着两个孩子心里一阵轻松,她身伸手拉过来顾晔佳,笑着说:“到底是佳儿长大了,知道道理了。”佳儿哼唧一声,也扑到黛玉怀里,伸出手紧紧地搂着黛玉的腰肢,把脸埋进去,半晌佳儿才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黛玉:“母亲以后不要扔下佳儿好不好。” 孩子是敏感的,顾直和黛玉到铁网山上去,能跟着皇帝和皇后到围场围猎,这是一件光鲜体面的事情。可是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子,也只有顾直黛玉和林如海心里清楚。佳儿年纪小,却从外祖父的言语表情里面察觉到了什么。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父母不在身边,加上内心那种隐隐的担忧,叫佳儿在这几天内心备受煎熬。就像是和母亲走失的小动物,无依无靠,心里茫然无措。 黛玉搂着两个孩子,她亲亲佳儿的额头:“好了,我不是回来了。佳儿是个勇敢的孩子。就算是母亲不在你也能照顾好妹妹的。”黛玉搂着两个孩子问了她们这几天做了什么,功课到什么地方了,可按时吃饭睡觉等。奶娘在边上一一回答了,佳儿从黛玉回来就一直不眨眼的盯着她,仿佛自己一眨眼黛玉就会消失不见。 等着佳儿确定了黛玉确实活生生的坐在眼前,他才有点不真实的问:“娘亲,你明天不走了吗?爹爹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察觉到孩子的心情,黛玉心里一酸,心疼的把孩子搂在怀里,晔华还小,对着这些事情并没有特别的敏感。可是佳儿已经长大了,懂事了。自己和顾直离开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是生活照旧。但是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家里的人肯定也会有露出来些风言风语。不知道这几天孩子的心里承受了多少的煎熬。黛玉忽然想起来贾敏不在了,自己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黛玉心里一热,看着佳儿一字一顿的说:“娘亲不走了,咱们还和以前一样。你爹爹还有好些事情要办。你们也该知道了。太子薨逝,这是个大事。你们这些天要听话不要胡闹。” 佳儿认真的点点头,刚才黛玉的语气和神色叫佳儿放心下来,母亲回来了,爹爹也回来了。他们的日子还会和以前一样。佳儿满足的叹息一声:“母亲放心,先生讲了。太子是国之储君。他忽然薨逝,我们做臣民的都要表示哀戚,按着礼制守丧的。” 捏捏儿子的脸蛋,黛玉语气很是欣慰:“真是个聪明孩子。你们的功课我也看了,都写的不错。”晔华则是有些失望的对着黛玉说:“爹爹还说给我带回个小兔子呢,可惜——”黛玉忽然想起什么,问林安家的:“我不在家这些日子,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倒是听着卫家忙着请医生呢。给他们家卫若兰看病的太医跟着皇上的圣驾到了铁网山上了。谁知他们家小爷竟然在这个时候病了,他们家忙着满城的请大夫呢。剩下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了。这个时候,奶奶还是等着事情过去了,再去卫家看看史大姑娘吧。”卫若兰的病拖到了这个时候,看样子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黛玉想着湘云在卫家的日子本来就艰难,现在卫若兰生死一线,卫家又出事了。真不知道湘云未来要怎么办了。 等着两个孩子去做功课,黛玉一个人坐在灯下想心事。顾直还没回来,刚才顾直叫人送信回家,已经出宫,正在靖王府上呢。 黛玉听了家人的回报,长长的叹口气:“也罢了,你们叫厨房准备着热水和热粥,等着大爷回来。剩下的也不用赶着今天收拾了,各自歇着去吧。我过去看看父亲。”说着黛玉叫丫头进来给她换衣裳,到林如海那边去请安。 林如海正在书房里面看书,看着黛玉进来,父女两个四目相对竟然生出来劫后余生的感慨。黛玉看着林如海几天不见鬓边的白发仿佛是更多了,不由得鼻子一酸,叫了一声:“父亲~”就哽咽着说不出来了。林如海放下手上的书,上前安慰的拍拍黛玉的手:“你这个孩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的就掉眼泪呢。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了。山上辛苦,你很该歇一歇,等着明天再过来也不迟啊。听说那边东府的贾珍没事了,还因祸得福成了三等神威将军,管着右威卫。我在家听了,还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只是今后又要有热闹看了。” 林如海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的很呢,黛玉一愣,随即不在意的说:“听着丹青说,那边珍大哥因为在太子的灵前尽心办事被皇上嘉奖。希望他能吸取教训,改了那些毛病吧。只是皇上这番用意,也不知道是帮着靖王呢,还是别有打算。”皇帝这个动作真是耐人寻味,叫靖王统辖左右威卫,又把贾珍从泥沼里面提□□,叫贾珍管辖右威卫。要知道右威卫以前是管着东宫宿卫,里面不少的军官都是太子的亲信。这会太子的事情出来,右威卫肯定是要大清洗了。 当初贾珍为了兵部的那个肥缺,彻底和太子反目。皇帝这会提拔了贾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贾珍的身份很尴尬,而且谁也不知道贾珍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皇帝是帮着靖王扩充势力呢,还是在试探什么? 林如海捻着胡须,呵呵一笑:“贾珍那样的人,吃了苦头受了教训,应该对皇上存着敬畏之心,再也不敢胡作非为。皇上才能安心的用。不会担心贾珍为了什么富贵铤而走险。皇上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哪有那样多的疑心猜忌。太子再不好也是亲生儿子。不过皇上心里的哀伤还没过去就要有人等不及了。等着顾直回来,你和他说要小心些,诸王进京的事情不要嘴边开口。太子虽然薨逝可是并没被废黜,诸王进京吊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黛玉明白了林如海的的意思,忙着答应下来。 林如海看着外面变暗的天色:“你们不在这几天我一个人难免想的多,咱们这样的人家,外面看起来真是显赫,咱们林家五代列侯,到了我这一辈也算是没有愧对祖宗。可是谁能知道咱们这样人家的苦楚?我何尝不想是安稳度日,但是既然站在了名利场上,那后这样轻易的就能叫你全身而退。即便是咱们不招惹,也有事找上门来。更别提顾直的身世了。真真是逆水行舟。”说着林如海叹息一声,黛玉心有戚戚焉:“父亲的话说到了我的心里,但是咱们若是一味地退让,只怕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步呢。外祖母家里便是现成的榜样呢。” 林如海想起什么,忍不住哼了一声:“哼,只怕他们又要得意忘形了。真是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没有长远的眼光!” 父女两个说了一会话,就见着外面丫头的声音:“大爷回来了!”说着顾直已经是风尘仆仆的进来给林如海请安了。 林如海和顾直单独说话,黛玉也就先回去了。到底不在家几天,虽然有林安和林程帮着管事,但是很多事情还要黛玉亲自拍板决定。处理了积压下来事情。黛玉刚预备着喝口茶歇歇气。谁知一个婆子拿着个帖子进来:“奶奶,贾家那边送了帖子来,他们东府的珍大爷起复了,摆酒庆贺,请奶奶和大爷过去呢。” 还真是应了林如海的话,贾家的人真是没长远的眼光,有些轻浮了。“这会就忙着请客?他们查封的府邸只怕还没发还呢。一切都没安定下来怎么就想着请客祝贺了?”皇帝一句话叫贾珍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但是贾珍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怎么前脚得了消息后脚就大张旗鼓的宴客庆贺了?林安家的看了一眼那个帖子,嗤笑一声:“奶奶想差了,是荣府那边请客呢。落款是那边的大老爷二老爷,还真是人情冷暖,当年珍大爷出事的时候,他们先闹着免了珍大爷的族长,也不想办法去运动,一个个的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才好。谁知现在——又要喜气洋洋的请客了。” “只怕这个人情人家未必领情呢。这不是个时候,你只说我身上不自在,不能亲自到府上贺喜了。看着预备点什么送去就是了。”黛玉想着林如海的嘱咐,一摆手打发了。 总算是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黛玉好容易耳根子暂时清净了,她刚想着歇一歇,就见着顾直悄无声息的进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一趟打猎和上战场生死决战一样。身上的骨头都累散架了。”黛玉和顾直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抱怨起来。顾直拉着黛玉的手感慨的说:“要是时间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黛玉忍不住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算是完结呢?” 顾直搂着黛玉,看着远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我们还只能煎熬着罢了。” 那边贾政和贾赦得了消息,立刻叫人请了贾珍回来住着,叔侄相见自然又是一番感慨。贾珍一进来,就先到了贾母灵前磕头,哭着说:“都是子孙不孝!,叫老祖宗跟着丢脸了!”说着狠狠地在贾母灵前磕几个响头。底下的人忙着拉着,等着贾珍烧香,哭了一会,贾政和贾赦叫人扶起贾珍,贾政板着脸说了一通仰报天恩的话。贾赦则是不怎么喜欢听贾政的长篇大论,冠冕堂皇的话,咳嗦一声:“罢了,回来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回来也是大喜事,我叫人预备了酒席,帮你洗洗晦气。” 贾珍听了贾赦的话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了,但是碍着贾赦和贾政的面子也只能勉强的做小伏低的说:“我哪有什么脸面摆酒庆贺呢,都是叔叔么恩心疼侄儿,但是眼下实在不宜张扬。” 贾珍表示太子薨逝,而且自己刚起复,那些罪名还没彻底洗清,最好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张扬。贾赦听着贾珍的话,刚要说什么,贾政跳出来表示赞成,贾赦也只能哼了一声不管了。他心里却是另有心思,贾政在关键时刻站队了队伍,也算是有功了,只有自己没抓住机会,只能看着贾珍东山再起,更加发达,看着贾政得意洋洋。哼,看咱们今后谁笑到最后! 贾家那边总算是安静下来,不过请帖已经送出去了,不少的亲友们都是送了礼物来,贾珍这会是得了教训,再也不敢张扬跋扈,反而是变得谦逊起来。一个个的要亲自上门拜访。 这天贾珍上门来亲自感谢顾直,黛玉却不巧没在家。今天是雷鸣远老母亲的七十大寿,雷鸣远总算是混出头来了,自然要办的风光些,本想着大张旗鼓的热闹办一场。谁知偏生太子出事了,雷鸣远不会没眼色的在这个时候大摆宴席,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来聚一聚就算了。顾直和雷鸣远关系好,黛玉自然亲自到府上祝贺的。 等着散了,黛玉告辞带着家人坐上轿子回家了。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黛玉也的思绪飞到很远的地方。忽然一阵吆喝声传到耳朵里,就见着不远的地方搭着个高台子,原来是在发卖人口。铁网山一场变故,当初太子的人马都都遭殃了,不少人都是被问罪下狱。当初带着兵围困行宫的卫康被抓起来,问成了谋逆大罪,连着远在西南的卫老将军也被连累革职了。更有那些太子的心腹,参与逼宫的那些人抓的抓,杀的杀,家人不是被问罪就是被籍没为奴了。看样子今天是拍卖那些罪人家眷的了。 黛玉眼角余光扫到了台子上一个女人顿时大惊失色——怎么湘云竟然也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黛玉大惊失色忙着叫外面的婆子:“你给林安说, 不管如何把上面那个人买下来!”那个婆子忙着答应一声,给林安传话去了。因为在街上, 黛玉也不能立刻停下来, 她只能叫人先把湘云救下来再说。但是听着顾直带回来的消息, 卫老将军不过是因为治下不严,用人失察的罪责被革职了,湘云怎么会成了罪人家属被发卖了呢?可是黛玉相信自己没看错,那个被牵上来的人就是湘云啊!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湘云那副样子还是把黛玉惊着了, 在黛玉的印象里面湘云是个活泼明快的人, 虽然她身世堪怜但是从来没有失落过,也没自怨自艾,反而总是笑嘻嘻的。当初黛玉刚到贾母身边, 湘云和黛玉难免有些小心思, 两个人都是嘴上爽快,喜欢互相嘲笑的,但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即便是有些微妙的小疙瘩, 也都散了。 在黛玉的心里湘云几乎和自己的姐妹是一样的。印象里面那张明快的圆脸,竟然变得面如死灰, 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黛玉想着贾母在时最心疼的便是这个娘家的小孙女。若是老太太还在看着湘云今天的样子——黛玉不敢想下去了。 坐在轿子里面黛玉如坐针毡, 湘云为什么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史家的人, 她叔叔婶子还在, 难道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湘云落到这个地步不成?也不知道林安把事情办成了没有。黛玉心里七上八下的,轿子忽然停下来,外面是个婆子的声音:“奶奶,已经到家了的!”黛玉忙着收摄心神,赶紧下轿。 顾直站在二门上看着一脸心事的妻子进来,林安早就叫人先赶回家给顾直报信,虽然对着史湘云,顾直的心里没什么好感,但是他知道黛玉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对着一起长大的姐妹感情很深。看见湘云落到这个地步,她心里一定难受。果然黛玉脸上苍白,摇摇晃晃的过来了。握住黛玉冰凉的手,顾直关心的说:“你的手这样凉,快点进去小心吹风。” 忽然被搂进个温暖的怀抱,鼻尖全是熟悉的气息,黛玉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风雨中跋涉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树了。嗓子眼一阵酸热,黛玉忍不住哽咽起来:“今天我见着了云丫头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叫人去接了她回来了。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我叫人打听去了。”说着顾直扶着黛玉进去休息不提。 等着黛玉换了衣裳,顾直把黛玉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着:“事情太多,竟然疏忽了那边。”黛玉抓着顾直的衣裳,幽幽得的说:“我今天见着云丫头那个样子,忽然后怕起来。若是当初——”若是在铁网山上失败的是顾直和靖王,今天落得湘云境地的人只怕是自己了!黛玉不敢想下去了。察觉了黛玉的心思,顾直亲吻下黛玉的额头:“你这个傻子,我怎么会叫你受那样的苦楚呢?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的。”顾直和黛玉互相依偎在一起,今天湘云的事情叫顾直赫尔黛玉都深受触动,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现世安稳,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负重前行罢了。其实顾直也不想跳进那个圈子里面,但是有的时候身不由己,叫人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罢了。黛玉的感慨和担心,顾直明白。他何尝不是也一样担心呢? “咳咳,奶奶,大爷,林安回来了!”飞白站在外面拿捏着分寸的咳嗽几声,大爷和大奶奶正在里面腻歪着呢,她可不能没眼色的跑进去自讨没趣。 黛玉忙着把顾直推开,整顿了衣裳和头发对着外面贼眉鼠眼的飞白恨道:“越发的没规矩了。哪有这样回话的?叫了林安进来!”飞白吐吐舌头,也不敢分辨什么忙着出去叫林安的进来。 原来是这样,湘云的丈夫卫若兰到底还是没能挺过去,在皇帝从铁网山回銮的那天就咽气了。那个时候卫家已经被锦衣卫围困起来,什么人都不能出去。每天有人把一些必须的菜蔬什么的送进去。那里还能顾忌着病人呢?可怜的卫若兰已经是发病躺在床上,一下子没了继命的要药,坚持了几天就撒手西去了。湘云一下子成了没了依仗的可怜人。那个时候卫家上下乱成一团谁还想着湘云呢。卫夫人早就看着湘云不顺眼,这会儿子终于没了,她立刻呼天抢地的指责是湘云没照顾好丈夫,是成心谋杀亲夫! 家里的人立刻是上来糟践起来,也不叫湘云守灵,只把她关在个空屋子里面,每天冷茶冷饭的,勉强的维持着。这天卫夫人忽然叫了湘云来说家里遭了事情,老爷子被罢职了。“你还年轻,若兰又不在了,你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如何能守得住?我也不想连累你,把你送回家可好。今后你愿意改嫁还是守着,对随你的意思就是。”这个时候看守卫家的锦衣卫已经撤走了,卫老将军被革职,京城是难待下去了。就想着干脆回老家去。 湘云想着再在卫家也是没下场,叔叔婶子还能收留自己,湘云也就愿意回到叔叔家去了。 “这不是很好?”黛玉有些疑惑了,按理说湘云也算是解脱了,其实即便是卫家同意湘云在卫家守寡,那个滋味也不好。看着李纨就知道了,即便是贾母和王夫人对着李纨不错,她也总是没什么存在感。林安无奈的说:“史家出事了,被太子的事情给牵连了。现在史鼎史鼐两个被关起来问罪,家眷籍没入官为奴。好在按着奶奶的意思吧史大姑娘给赎回来了。小的已经就叫人接去了。奶奶是把她安顿在什么地方呢?”林安看一眼黛玉,眼光最后却落在了顾直身上。湘云身份敏感,而且她一个寡妇,直接接回来有些不妥当。 黛玉自然知道林安的意思,想了想说:“她受了不少的搓磨,我想着先叫她到庄子上休息几天,等着看看情势在安顿她吧。”林安看一眼顾直,见着顾直没什么异议,也就答应一声走了。等着林安走了,黛玉有些疑惑的问:“这个林安怎么鬼鬼祟祟的,当着我没看见呢。他刚才一个劲的看你。怎么好像我要办错事了。湘云是个可怜的,我若是没看见不知道也罢了,今天偏巧叫我看见了,我就不能装着没看见。看见她沦落到那个地步。怎么湘云的两个叔叔不是——” 史鼎和史鼐不是太子的心腹,在铁网山上也没跟着犯上作乱。怎么一眨眼也成了逆犯了?顾直苦笑一声,对着黛玉说:“我和你说吧,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史鼎和史鼐两个以前得罪人了,现在被人抓着把柄趁机告黑状。你想想看,史鼎和史鼐兄弟关系好在,在平常兄弟齐心,自然是优势。可是一旦有什么事情两个人谁也逃不开。史鼎在外面当官,手上也不是很干净。史鼐在东宫多年,你要说和太子一点关系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有人在皇上跟前吹风。皇上心里伤心,愤怒。但是太子已经不在了还能怎么样?因此皇上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那些倒霉鬼身上。史鼐的事情现在谁也插不上手。你和史大姑娘算是老相识,算起来也沾亲带故的,就看在荣国府老太太的面子上也不能放手不管。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就不用瞻前顾后的。其实安置在庄子上也好,咱们家实在有点不合适。”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想想确实如此,其实一回来黛玉心里就开始为了如何安置湘云为难。要是顾直和林家人口多,大可以直接把湘云接来,横竖不缺了湘云一口饭吃,平日黛玉还能和湘云说话。但是林家和顾直这边人口少,湘云再接过来就不合适了。安置在林如海那边,林如海孤身一个老头子,家里住着个小寡妇算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林家的宅子很大,服侍的人多,但是传扬出去也不好听。顾直这边呢?黛玉一个人在家也还罢了,顾直还在呢。湘云平日相处起来也是不方便。黛玉想过把湘云安顿在惜春那边,可是惜春还在平阳公主的家庙里面寄居呢。要安顿湘云也不是黛玉说了算的。加上湘云的夫家和史鼎史鼐都出事了。这个时候把湘云接来住在家里,难免会给人落下话柄。 想来想去的,黛玉只能把湘云先安顿在庄子上。且看看日后的情势再做打算吧。顾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你不想着给那边送个消息吗?到底史大姑娘是在那边长了几年的。”那边——荣国府?!黛玉迟疑了,要是贾母还在,湘云的事情自然黛玉会去说,但是——贾母不在了,黛玉眼前浮现出王夫人和邢夫人两张脸。长叹一声:“真真是人情冷暖,若是以前,没准不用咱们操心,云丫头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现在,只怕是人走茶凉。何苦去叫人说咱们是没事找事的?我若是说了,两位舅母不管心里怎么不愿意也要客气一下。咱们何苦叫人嫌弃叫湘云戈恩这受委屈呢。” 虚情假意的应酬更伤人,黛玉几乎都能想到要是王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她一定是先伤心叹气一番,接着假惺惺的说要接了湘云来。贾家那个地方人人都是一颗富贵心,一双势利眼。以前湘云有叔叔婶子,老太太疼爱,也就罢了。现在湘云一无所有,还背着逆犯家人的罪名。黛玉看着窗外,思绪飞得很远:“何苦叫她再受一遍屈辱。” “今天那边贾珍过来了,我看他算是明白了点。回绝了西府里面的好意,整个人变得安分不少。对了他好像有休妻的意思,我劝他不管怎么样先等着安顿下来再说。”贾珍想着自己在关外这些年,尤氏竟然是一点消息没有,关外的冬天那样寒冷,尤氏拿着族里资助的不少银子东西,日子过的不错,可是竟然没想着给贾珍送去一点御寒衣物和银子,连着一封信都没有。贾珍在关外那些日子慢慢的想清楚了,自己落到如此田地这里面也有尤氏不少的功劳。 当年要是自己不贪恋美色和尤氏勾搭在一起,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自己的结发妻子也不会死,母亲也不会被气的难产,本来贾敬的夫人大龄生育就是很危险的事情,加上尤氏在哪里兴风作浪,惹得贾敬夫人生气伤了身体,结果剩下惜春就撒手人寰了。 真是娶妻不贤毁三代,自己为了贪图一时之欢竟然把祖宗的家业给丢了。尤氏后来的种种,贾珍越想越觉得尤氏根本不少个贤惠妻子,自己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一句劝谏,对着贾蓉也是不肯好好教导。其实尤氏自己品行不端叫她教育孩子,还能教育处什么好来? 尤氏对着惜春冷淡甚至想害惜春,贾珍都装聋作哑,他不肯面对惜春,一半是见到这个苦命的小妹妹,就会想起来死去的母亲和城外闭关修炼的父亲,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尤氏外做贤良,其实内心狠毒。花了这些年,贾珍总算是明白了。因此贾珍过来拜访顾直的时候,先诚心诚意的表达了感谢,当初在铁网山上要不是靖王在皇上跟前提起来自己,只怕是自己还没有出头之日,在军中喂马呢,顾直是靖王身边的近臣,今后该站在那个队伍里面,贾珍可是清楚地很。因此贾珍第一个赶着来顾直这边拜访,表达自己对靖王的忠心。 顾直看着贾珍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顺口问了一声家里安排的如何了,贾珍无奈的叹息一声,贾蓉的媳妇竟然还在等着贾蓉呢。她在娘家也还算是不错,好歹父母还在,哥哥嫂子就算是嫌弃也不敢很明显。现在贾蓉也回来了,胡氏算是苦尽甘来了。至于贾珍自己,贾珍眼里寒光一闪,嘴角露出来狰狞的纹路,表示要休妻!“我到了今天的地步,都是妻子不贤,这样的女人我不能留了。顾贤弟,我今天和你说实话吧,我要休妻,你们不要劝我!” “那是人家的事情,我们自然不该插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若是有朝一日珍大嫂子上门求咱们帮着说情,不要管她。可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了惜春四妹妹的事情,她还回来吗?”黛玉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但是尤氏为了惜春的事情对黛玉和顾直多有怨言,她还会上门来吗? “你想想,尤氏要说被休了,就什么也没了。那个时候她还顾忌什么?只怕是要缠上了。”顾直皱皱眉,对着人性的认识随着经历的事情越多,顾直对着人性认识越深。 湘云的事情到底还事传到了贾家那边,王夫人和邢夫人果然是先做出来一番怜惜嘴脸,一个劲的咂嘴叹息的,说什么可怜的话。邢夫人好像是在感慨着什么不相干的人事,不过是感慨一番也就不管了。倒是王夫人会做面子上的功夫,还特别叫人过来问了湘云的情形,送了点东西来。 打发走了贾家的来人,外面小丫头的声音响起来:“史大姑娘来了!”黛玉忙着叫:“快请她进来。”湘云一到庄子上大概是安全了,心里一下子松懈下来,顿时就病倒了,连着高烧几天,吓得庄子上的人赶紧回了黛玉和顾直知道,请医生,吃药,修养了半个月时间才渐渐地好起来。所幸雪雁嫁了人,正管着庄子上的事情。雪雁是个实心实意的人,对湘云很是照顾。 在庄子上雪雁尽心安慰劝解,湘云安心养病。今天总算是好了,趁着庄子上送东西,湘云央求了雪雁也进城来见黛玉,表示感谢。 岁月和不如意的生活还是在湘云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以前湘云一张明快的团脸,见人先闻笑声。可是现在的湘云再也没了明快活泼,她眼角眉梢总是带着忧郁,眼角上竟然开始出现了鱼尾纹了! “林姐姐——”湘云看着黛玉,一下子扑上去拉着黛玉的手,只叫了一声就忍不住泪如雨下了。 两人哭了一会,林安家的带着人劝住了,黛玉和湘云重新洗脸,看着湘云身上穿着的都是些半新不旧的衣裳,仔细看看竟然是以前自己给雪雁的旧衣裳。“我叫人给你送了衣裳去,怎么你却穿着这个?莫非是那些人克扣了?”黛玉看向边上的雪雁,“奶奶,史大姑娘不肯穿那些新衣裳,说自己不过是个罪人,那里敢穿那样的衣裳。史大姑娘还说要在庄子上种地养活自己呢。奶奶还是劝劝史大姑娘吧。”湘云病好了一点,能下床的时候就要自己干活。这可把雪雁给吓一跳,劝了半天才叫湘云暂时放弃了自己养活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林姐姐是好心,可是我不能叫你受牵连。我是个不祥的人,别叫我带累了你们。”湘云眉宇间全是苦涩,看着黛玉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这是何苦呢?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就好像是亲姐妹一样。那边二太太还想着你呢,叫人给你送了不少的东西来,可巧你来了,正好带回去。我知道,京城是你的伤心地,你两个叔叔都被判了流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安稳的在庄子上,平日里安心读书,养身体。其余的不要多虑了。”黛玉指着一些绸缎和几个食盒给湘云看。 看着那些东西,湘云忽然眼神一亮,忍不住问:“可有宝玉的消息?他知道我的事情了吗?” 看着湘云的样子,黛玉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样子湘云一直惦记着宝玉呢。只是要怎么和她说呢。自从湘云的事情出来,宝玉竟然没一个字。正在黛玉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就见着婆子进来:“奶奶,荣国府上宝二爷来了,说要见史大姑娘一面。看样子,宝二爷好像是偷着跑出来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黛玉想了想,对着雪雁嘱咐:“你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宝玉是个呆子, 你要慢慢的和他说清楚。”雪雁点点头对着黛玉道:“奶奶放心,其实宝二爷也不是个糊涂人,只是这些年被老太太和太太给惯坏了。” 说着雪雁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到了书房了, 因为雪雁要出来, 因此二门外面小厮们都出回避了, 就剩下一些婆子们, 见着雪雁出来都垂手站在一边上。还没到书房跟前, 就听着里面宝玉和林安分辨的声音,林安苦口婆心的对着宝玉说:“二爷要是不相信,只管坐在这里等着看。史大姑娘不在这边。二爷也是读书识礼的人, 哪有闯到人家内院里面的道理。等着我们大爷来了,二爷有什么事情和大爷说可好。” 宝玉则是一脸激动的对着林安说:“好哥哥, 我都知道,你何苦骗我呢。我知道云妹妹是难受, 她现在这个处境自然不想见人,我只想劝劝她, 安慰她。以前林妹妹和我一起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现在怎么成了不相干的人呢。”宝玉对着林安作揖打躬,死缠烂打的要进去。林安对着宝玉什么话都说了。谁知宝玉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要说林安说礼貌规矩, 宝玉就暗示, 莫非是顾直和黛玉看不起自己, 看不起自己。林安忙着解释,顾直不在家,只黛玉一个人在,宝玉虽然是黛玉的表哥,但是男女有别。 宝玉就林安说起来以前在贾母身边如何,都是林安这些奴才们小题大做整天的无事生非。林安被宝玉都要缠的没耐性了。眼看着就要变脸了。雪雁这个时候进来对着宝玉说:“二爷当初要说一句话,现在史大姑娘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你这会子兄妹情深的跑来,却不想想当初自己做了什么。男女有别,史大姑娘的男人没了,历来都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还要害她不成?” 雪雁的话叫宝玉顿时脸色一变,雪雁不给宝玉解释的机会接着说:“当时史大姑娘的叔叔为什么急着给她说人家,还不是为了那些风言风语。当年姑娘和你说过大家都大了,不要随便拉拉扯扯的,嘴上也不能没遮拦的话。可是二爷呢?都当成了耳边风。姑娘提了,你还委屈起来,好像是人家嫌弃你了。若不是你那个宝二奶奶拿着那些话抹黑,史大姑娘的叔叔也不会那样随便的把她打发出去。你明白知道卫若兰有痨病根子,你怎么不在老太太跟前说一声。这就是你关心姐妹了?史大姑娘嫁到那边去过的什么日子。她一个新媳妇整天的服侍个病人,被婆婆挤兑。你那会子怎么没了到卫家去给大姑娘撑腰理论的架势了?史大姑娘在卫家搓磨了这些年。当初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大家子姑娘成了傻呆呆的一个人了。你还来这边吵吵闹闹的。她现在是罪人家眷被没入官中为奴了,又是个寡妇。二爷这会子吵闹这要见,叫人传出去,还有大姑娘的活路吗?就连着我们奶奶都要跟着背黑锅!当初宝二爷整天嘴上把姐姐妹妹放在心上,谁知到头来就是你坑自己的姐妹!” 雪雁一番话好像是兜头淋下一盆冷水,宝玉一下子呆住了,傻傻的瞪着眼前的人,一张脸上一会涨得通红,一会又是苍白的毫无血色。林安看着宝玉眼睛也直了,整个人木呆呆的的,有些担心,听说这位宝二爷有个呆病,别是被雪雁姑奶奶一番话给说的犯病了吧。屋子里变得安静的吓人,林安有些不满的看一眼雪雁,好像在说要是这位爷真的有个什么,你可是惹大祸了。雪雁看着宝玉的样子也是心里没底,也有点害怕起来。 其实雪雁也是心里不忿,她一直跟着黛玉,当初的种种雪雁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当时雪雁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随着年纪增长,雪雁看着黛玉嫁人,和顾直如何相处,自己也成家了。雪雁每每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越发认定宝玉是个没担当的人。什么一心一意的对姐妹好,根本是嘴上说好话骗人罢了。一个没担当的人,连着自己都不能做主,还护着别人呢。 “宝二爷——”林安刚试探着张嘴叫宝玉,宝玉却是哇的一声哭起来,雪雁见着宝玉这副样子也是着急,林安倒是松口气,不管如何,只要哭出来就好了。 “我真是个千古第一无能的,连着云妹妹也不能护着,当初——”宝玉哭了一会,林安叫小厮端水来服侍着宝玉洗脸,扶着他坐下来喝茶。宝玉洗了脸,哽咽着,满脸都是懊悔。 “当初二爷的心思,我多少也明白些。只是二爷只想着自己,却没有为云姑娘做个长远打算。她是个姑娘家和你们爷们不一样,又是那样的身世,没有亲生父母,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二爷只认为在老太太提着,叫老太太时常想着接她来疏散几天便是疼爱姐妹了。却不想想,这样的日子能有几天,难道云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不成?她今后有个安稳日子才算是真正的为她考虑呢。可是二爷呢,连着打听下卫若兰是不是有隐疾也不肯。你眼看着云姑娘掉进了火坑,这也是你说的爱护姐妹不成?老太太心疼云姑娘没了爹娘接了云姑娘在身边,是什么心思二爷一点也不知道吗?你长大了和姐妹们还是说说笑笑的,云姑娘是亲戚,你就一点不想避嫌?”雪雁想起来当初要不是传言湘云和宝玉不清楚,史家也不会那样匆忙的把湘云随便嫁出去。 固然这里面有人故意射影含沙的害人,但是宝玉平日里小心些也不会给人把柄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黛玉想了想, 还是叫住了顾直:“这个时候过去干什么?我已经叫人问候了二舅舅, 你刚回来,还是在家休息, 等着明天闲了在过去就是了。没得叫人家多心, 想着我们看笑话了。”黛玉想着王夫人不是那种心胸宽阔的人, 当初为了自己的婚事,王夫人已经是心里嫌着自己了。结果她费尽心思总算是得偿所愿, 谁知却——宝玉和宝钗的金玉姻缘成了笑话。这会宝玉闹着要娶湘云, 没准王夫人一肚子的火气都要发泄在黛玉和顾直的身上。认为是黛玉和顾直成心的看她的笑话呢。 顾直听了黛玉的话先是愣一下, 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叹口气摇摇头:“还真是娶妻不贤毁三代。你想的也对。不过人家既然心有嫌隙,咱们不管如何在他们的眼里都是错的。我不是没事找事。不过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罢了。那个宝玉也是个可怜的,他现在能明白点也是好事。我们要是不肯帮他一把。没准他那点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没了。今后算是彻底的浑浑噩噩成了个废物了。其实也不是我多事, 主要是看在你和岳父的面子上。老太太在日, 对你不错,也算是我们尽最厚一点孝心吧。” 贾母当初不管是什么心思, 但是对着黛玉不错,亲自放在身边疼爱有加。顾直心里明白黛玉心里还是对着贾母和宝玉很有感情的,加上林如海,总是想着那是贾敏的娘家, 当初贾敏临终的时候拉着林如海求他照应些娘家和老母亲。贾母最疼的便是宝玉。林如海的身份不好出面,因此顾直善解人意的出来要帮着宝玉。 听着顾直的话, 黛玉低头沉默一刻:“你这个人真是——太忠厚了。也罢了, 何必在乎那些人怎么想呢。二舅舅脾气古板, 一时半会的说不通,你也不要着急,别和他拌嘴生气就是了。”黛玉对着贾政的古板和迂腐有深刻的认识,担心顾直被贾政给气着了。 “我也不是个孩子了,再也不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生气。其实我这些年也被那些官们磨炼出来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见过,比这个窝火一百倍,一千倍的事情都经历了。我想着父子没有隔夜仇,现在你二舅舅那样生气大概是自视甚高,拉不下来脸面罢了。其实你二舅舅心里清楚着呢。”顾直给黛玉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走了。黛玉看着顾直背影,心里明白,宝玉和湘云在一起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现在贾家看起来是又兴盛起来了,其实这不过是贾政和贾珍投机取巧,运气不错罢了。贾珍另说,就是贾政那副样子,即便是皇帝立刻给贾政个内阁辅臣,就贾政那个性子也不能做长久。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点真本事和过硬的背景,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以前荣国府的那点关系现在基本上被耗尽了。以前的亲友故交们,多半是寥落起来。贾政没什么真本事,在官场上也不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只怕是难以长久。 宝玉一表人才,但是万事不萦心的淡漠超脱,今后宝玉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更不要说当初宝钗闹出来的事情,宝玉和贾家都成了京城的笑话了。和贾家门当户对的,谁肯把女儿嫁给宝玉做续弦呢? 就算是有人想和贾家攀亲,也都是些没根基想要攀附的人。那样的人家,贾政和王夫人又看不上眼!宝玉高不成低不就,总不能一辈子没媳妇。 湘云和宝玉才真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初黛玉没来京城之前贾母未必没存着撮合史家和贾家亲上加亲的心思。而且看湘云对宝玉言语态度,湘云对宝玉只怕是感情复杂。湘云和宝玉在一起,总是好过娶一个和宝玉合不来的媳妇好,也省的连累了人家的女孩子。 贾政这会吃了黛玉叫人送来的苏合香丸,觉得心里好些了,正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赵姨娘在床边殷勤侍奉,对着贾政不住的絮叨着:“宝玉还在外面跪着呢。老爷还是叫他起来吧,仔细着跪坏了叫太太心疼。”赵姨娘嘴上帮着宝玉求情,其实每句话都在挑动着贾政的怒气。她巴不得贾政一生气把宝玉赶出去才好呢。这样这个家都是她和贾环的了。 不耐烦的一摆手,贾政心里这会刚舒服了点,谁知赵姨娘却是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赵姨娘以前还算是娇俏可人谁知上了年纪越发的昏聩庸俗起来。这个时候王夫人忽然进来,赵姨娘一下子吓得闭上嘴,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了。王夫人先狠狠地瞪一眼站在边上装兔子的赵姨娘,对着贾政说“林姑老爷家的女婿来了,说是;林姑老爷派他过来探望的。老爷现在没精神,不如先请他回去,等着——” 王夫人听着底下人说顾直来亲自探望,第一个念头就是林如海是派人来看自己笑话的。当初为了宝玉的婚事,王夫人差点和林如海闹翻。后来宝钗出事,王夫人更觉得在林如海跟前挺不腰来。谁知宝玉这个傻孩子竟然说要娶湘云!史家的丫头说什么也不能进贾家的。若是这样何不当初贾母早在接了湘云来的时候,自己编点头答应。那样的还能在贾母落个好呢。 史家不错的时候自己都没答应,何况现在史家败落了,湘云是个被休掉的寡妇!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宝玉呢。黛玉的婚事倒是圆满顺利,一转眼黛玉已经是儿女双全了,顾直在官场上也平步青云,相形之下更显得宝玉的婚事窝囊。 本想着找借口说贾政病的厉害不能见客,打发了顾直走,倒是身边玉钏和彩霞提醒:“是林姑老爷的好意,而且顾姑爷是靖王身边的人,听说皇上还要升他的官呢。这样打发了不好。想着顾姑爷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不如请他见见老爷。顾姑爷见着老爷确实病着,肯定不会多打搅的。” 王夫人听着玉钏的话不错,也就来问贾政的意思了。贾政听见是顾直来了,顿时眼前一亮,也不虚弱无力的靠在床头上了,忽的一下坐直身体:“快请!我正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呢。”皇上赏的不过是个朝议大夫的虚衔,贾政算是明白了,今后要抱紧靖王的大腿才是正道。可是靖王对着自己不怎么看得上眼!顾直是靖王身边的心腹亲信,一定要从顾直的嘴里探探口风。 顾直跟着两个婆子进来,刚进了院子就见着宝玉直直的跪在院子当中,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阳光白亮亮的照下来,宝玉脸上晒得通红,整个人有点摇摇晃晃了。宝玉跪在那里闭着眼,顾直装着没看见,跟着两个婆子进去了。 贾政披着件衣裳拄着拐勉强的坐在南窗下的炕上,见着顾直来了挣扎要起来。顾直那里等着贾政起身,忙着上前笑嘻嘻的扶着贾政,不叫他动:“岳父大人叫我来看看二老爷。看样子二老爷起色还不错。”说着顾直拿出个小瓶子:“这是我亲自到太医院秋求来的丸药,太医院的王君孝他们商量着改了方子,这个更柔和些。”贾政忙着亲手接了过来,拉着顾直坐在炕上说话。 顾直却是捡了挨着炕沿上的椅子坐下来,寒暄了几句就直接切入正题:“刚才我进来见着宝兄弟脸上都是汗水,这大热的天气别是晒坏了。我还记得当年老太太最疼的便是宝兄弟。这是为了什么,叫二老爷这样生气?” “孽障,竟敢和我顶撞起来,只怕他明天就敢谋逆造反了。都是家门不幸,生出来这样的一个不成器的东西……”贾政提起来宝玉,心里五味陈杂,只能是唉声叹气的和顾直抱怨起来。听着贾政絮絮叨叨的,从贾母溺爱,到后来宝玉不肯上进读书,王夫人选的不靠谱亲事……贾政就像是个喝醉的人,抓着顾直絮叨个半天。意思就是一个——宝玉不好都是别人的毛病,和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关系没有。但是他却要承担这些责任。 顾直听着贾政的话心里暗笑,不过脸上还是露出来同情的神色来,等着贾政絮叨了一阵子,顾直则是缓缓的说起来眼下朝局情势了。外面的几位王爷都上疏给皇帝,表示要进京来吊唁太子。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那里是吊唁太子,展示下兄弟情深呢,根本是太子没了,大家的眼珠子都盯在了储君的位子上。贾政顿时没了病怏怏的萎靡,紧张的盯着顾直说:“靖王是什么打算?” “王爷是个看重感情的人,太子薨逝,靖王亲自向皇上请旨,亲自操办太子的丧事,外面诸王要进京来吊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皇上倒是没什么表示,不过靖王预备着上疏请皇上宣召外面的诸王进京来吊唁。”顾直别有深意的看一眼贾政接着说:“皇上看了靖王的上疏很是感慨,夸奖靖王是个有情义的。父子兄弟,割不断的血脉,就算是一时闹的不愉快,可到底还是血脉相连呢。就像是二老爷和宝兄弟。皇上上了年纪越发的看重亲情了。记得以前老太太怜惜史大姑娘从小没了父母,特别接到身边住了好几年。现在我家那位还时常的提起来当初在老太太跟前和史家大姑娘相处的情形呢。其实史大姑娘也是二老爷和太太眼看着长大的。她一个女孩子,那里就牵扯上那些事情了。”顾直一番话,娓娓道来,贾政听了半天没言语。 其实贾政心里也不是真的分不清眼前情势,实在是贾政没什么办法,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复杂的局面。贾政半辈子都是按部就班,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了,而且他运气不错。从小的母亲偏爱,父亲临终把自己的前程都安排好了,靠着家里的权势和人情关系,在官场上也算是混个平安。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皇宫里面传出丧音,靖王和顾直正在担心皇帝的身体, 顿时紧张起来, 靖王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站不住, 猛地踉跄了下,还是顾直先镇定下来。今天早上自己才见了皇帝, 不能就一下子—— “殿下小心,想来是有什么嫔妃没了也未可知。”顾直忙着扶住了靖王, 在他耳边低声的多了句, 靖王这会明白过来,有些懊恼的说:“我正在担心父皇的身体,你再去打听是怎么回事?”没一会就有消息传来, 是贤德妃贾氏薨逝了。竟然是贾元春没了!顾直不由得为贾家的运势叹息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天爷这是故意和他们家作对呢。 前头是贾母没了,贾珍出事,贾政和贾赦在家丁忧, 好容易抓住了机会,贾珍也回京城了, 贾政得了皇上夸奖,也算是平叛有功!谁知贾家最大的靠山贤德妃却没了。不过想着宫闱秘事,顾直还是闭上嘴装不知道了。靖王则是想着自己要不要立刻进宫呢?贤德妃贾元春尴尬的很, 她虽然贵为贵妃, 可是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子嗣的贵妃。虽说也是出身不错, 可是和真正的豪门大家比起来缺欠着些什么。加上娘家也没个什么能干的人在朝堂上呼应。贾元春的贵妃做的不红不白。 尤其是当初皇上和太子龋龉, 贾元春立场暧昧模糊,而且她和东宫过从甚密!现在死了,靖王是进宫哭丧呢,还是装着不知道,等着皇帝发话呢?顾直也想到这个问题,他思忖了下对着靖王说:“既然是鸣丧钟,那就是昭告天下的意思。王爷还是进去看看的好。不经事妃母,分位在哪里摆着呢。” 说着顾直叫人给靖王预备素服,带着机灵的随从进宫去。靖王心里这会已经是平稳下来,心里衡量了下,觉得顾直和自己想的一样:“我也是这样想呢,其实我很立刻进宫去。只是我一个成年皇子,不好和后宫嫔妃过从甚密。我这就进宫去,你怕是也该忙了。想来你的家人已经拿你的衣裳去了,我们一起进宫去。”果然就见着丹青拿了顾直的官服来,顾直也换上了官服,和靖王进宫了。 黛玉在家里得了消息,心里一紧,暗想着宝玉和湘云如何这样不走运,本想着湘云也算是终身有靠了,宝玉也能明白过来,不再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谁知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幸而是老太太不在了,若是老太太在,肯定又要伤心的。飞白看着黛玉心事重重,忙着劝解:“奶奶是担心史大姑娘的婚事?横竖她还有三年的孝,不出贤德妃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林安家的进来问的如何叫人去贾家吊唁,听着飞白的话,则是叹息一声:“你个丫头真是糊涂,那边两位老爷正为了他们家老太太丁忧在家呢,现在他们家娘娘也没了,真是雪上加霜。就担心他们二太太把气撒在了史大姑娘身上。别是亲事有了变数吧。” “就算是二舅母这会子反悔了,我也没办法了!只要看宝玉自己是不事坚定了。你亲自带着几个人过去,就说我身上不好,怕见了伤心。”黛玉嘱咐林安家的一些话,叫她带着不少的随从拿着奠仪过去了。 林安家的走了,家里的事情也处理好了,按着平日的规矩,黛玉要一个人安静的看书。今天她坐在那里半天了,眼前的书还是一页没翻过去。流丹端着个小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个精巧的小茶盅:“奶奶坐了半天,喝口茶润一润,起来活动下也是好的。”看着黛玉心不在焉的样子,流丹说:“奶奶是为了贤德妃的事情伤心伤神?这都是天命如此,生老病死谁能逃得了呢。奶奶上次说的两句,现在想来很是有道理,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世上的人谁能套的生老病死呢!” 黛玉看着流丹一脸认真,忍不住笑道:“你这个丫头,平日少言寡语的,却比谁都明白。生老病死谁能逃过,我是为了——”一早上得知了元春的消息,就好像是有块石头压在了黛玉心上。钱些天黛玉还见过元春呢,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病的样子。谁知——怎么就! “奶奶是的安心贵妃丧事,要命妇们进宫祭奠,灵前哭拜,家里的事情没人管了?以前奶奶也出去过,家里的事情两位管家娘子都办的很好,而且这是在京城里面,奶奶按着礼部的排班入宫当天也就出来了。”流丹的话却叫黛玉心里一惊,猛地站起——真是关心则乱,她得了消息只想着贾家那边如何,湘云和宝玉的亲事。却忘记了——宫中竟然没一点叫命妇们进宫哭祭的消息。元春是贵妃,按着规制,贵妃薨逝,自然是有礼部和宫中司礼监安排命妇们进宫灵前哭拜的。 “宫里和礼部可来人说怎么安排的进宫祭奠的话吗?”黛玉忙着问流丹。流丹却是茫然的摇摇头:“今天门上没人来,大概是明天就有旨意了。” 黛玉坐在椅子上,喃喃的:“且看看明天吧。”不管如何明天总有结果了。 就在黛玉等着明天见分晓的时候,皇宫里面气氛却是有些古怪。皇后面无表情的拿着一本书,身边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是垂手侍立,一点声音不闻,仿佛她们都是木雕泥塑的一般。当地上熏笼里面盛腾出来袅袅的香烟,上好的沉水香叫人心里不由得安静下来。皇后放下手上的书,边上小宫女立刻端上不凉不热的茶水来。皇后接过来茶杯,眼睛不抬,只慢慢的拨弄着盖碗里面的茶叶沫子:“丽嫔现在怎么样了?皇上这会是见人呢还是做什么?” “回娘娘的话,太医们都说了,丽嫔是邪魔入侵心脉,人已经是神志不清,怕是已经疯了。皇上这会正在见人呢。礼部的人进宫,是来请旨如何操办贤德妃的丧事的。”小宫女轻声细语的,可是吗,每个字都很清楚的送到皇后的耳朵里面。“嗯,是个机灵孩子。既然丽嫔疯了,就不好还在宫里待着了,按着规矩把丽嫔移到西苑去,那边安静,叫她安心的养病吧。叫金嬷嬷去亲自看着丽嫔安顿了。不要苛待了她。”皇后提起来丽嫔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是这只是一瞬间。 那个小宫女忙着答应着退出去了。皇后则是站起来说了声:“累了,出去走走!看看凤藻宫那边怎么样了。”听着皇后要去凤藻宫,皇后贴身的宫女商羽轻声的说:“娘娘还是等等看,看皇上是什么章程。没得咱们过去叫皇上有别的想法,毕竟丽嫔说的那些谁也不能证明是空穴来风。贤德妃可能是以死明志,也可能是我畏罪自裁啊。到底在宫里寻死是犯了大忌的。” 第一百七十章 元春就像是大河里面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很快的大家的注意力就放在了谁是新储君上,贤德妃很快的被遗忘了。 不过有些人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例如眼前的王夫人。黛玉还是在适当的时候到贾家去, 亲自看望悲伤的母亲。王夫人仿佛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想当初宝钗的事情闹出来,王夫人还能硬撑着。但是这次,打击实在太大了,王夫人彻底没了心气了。看着二舅母黄着一张脸, 鬓角上白发已经是无法遮掩了, 就那样直愣愣的支出来, 被两个丫头扶着,眼神呆滞。看着黛玉就像是看着个陌生人。她呆了一会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王夫人一把抓着黛玉的手,忍不住哭起来。 黛玉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哭的伤心的人竟然是那个总是带着淡漠的二舅母, 在黛玉的印象里面王夫人好像从来没真心实意的高兴过,生气过, 也就是在见到宝玉的时候,王夫人的眼里才会闪现出来那么一点的真实的欢喜。剩下的时候不管是家里的下人不听话,犯错, 哪怕是赵姨娘兴风作浪, 都不能叫王夫人露出来真正的生气和厌恶。好像那些烦心事不就像是一阵风,当时虽然讨厌但是风过之后一切无痕。 同样王夫人也没真正的高兴过, 戏台上有趣的戏文, 园子里面的花草精致, 都不能叫王夫人的眼里露出来真正的欢乐。 边上的丫头们忙着劝王夫人:“太太不要伤心,林姑奶奶这不是来看太太了。”彩霞有些无奈的对着黛玉说:“姑奶奶别笑话,我们太太是真的伤心了。娘娘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自从得了消息,太太就盼着能进宫去再看一眼,谁知宫里却传旨出来,只叫七天之后进宫吊祭,也不叫见最后一面。更不能亲自看着装殓了。太太这些天眼睛都要哭坏了,晚上做梦还念叨着大姑娘的名字呢。” 众人好容易劝住了王夫人,黛玉不忍心,和王夫人说了好些安慰的话,王夫人似听非听的,整个人看着都有些失神了。等着一会玉钏端着药碗进来,黛玉亲自看着王夫人吃了安神药,昏沉的睡去了才出去了。 从王夫人那边出来,黛玉忍不住问玉钏:“二舅母这个样子怕是伤心的太过了。怎么不见大嫂子和宝玉呢?”元春的事情出来,王夫人伤心成了那个样子,贾琏一家子在外面自然不能回来,迎春还在湖北呢,离着京城也是千里之遥,就是要赶回来也不能立刻到。惜春不提也罢,她来了没准还会惹出来别的事情。家里剩下的也就是宝玉和李纨了。刚才黛玉在王夫人那边坐了好一会,竟然没一个人来。只有邢夫人派人来说请黛玉等一会过去坐坐。 别人还罢了,李纨是王夫人的儿媳妇,婆婆病了,做媳妇的没有躲着不见的道理。玉钏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对着黛玉说:“姑奶奶不知道吗?兰哥儿要考试去了,大奶奶哪还有心思管太太呢。自从老太太没了,她连着晨昏定省也没了。太太病了,也不过是来看了看,只说是兰儿的学业要紧。现在整天守着兰哥儿督促着他念书呢。和姑奶奶说一声,等一下姑奶奶也不用特别到那边坐着。省的被埋怨耽误了兰哥儿学习了。”玉钏言语之间带着对李纨的不满。虽然王夫人不是个慈祥的婆婆,但是这个时代,做媳妇的总是要做个样子。李纨这样,难免叫人看不上。 黛玉知道李纨这个人,对着玉钏笑着说:“不枉费二舅母疼你一场,大嫂子也有难处,你平时要多费心了。”说着黛玉叫飞白拿个荷包给玉钏:“怪可怜见的,拿着吧,回去得了空好好地歇一歇。若是你病倒了可更难了。”玉钏忙着谢了黛玉,这个时候邢夫人那边的人来请黛玉过去,黛玉也就带着人走了。 邢夫人那边倒是另一种景象,贾琏和迎春都派人来了,邢夫人正一脸高兴的问话呢。贾琏离着京城不远,因此凤姐决定赶回来看看,算起来明后天也能到了。迎春那边离着很远怕是不能来了,因此打点了不少的东西来。邢夫人看着面前堆着的不少东西,眉开眼笑的。见着黛玉进来,忙着拉着黛玉坐在自己身边,一团和气的说:“二丫头的婚事若是当年没林姑父帮衬着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现在你二姐姐是好了,她还念着你呢。你琏二嫂子也要回来了,可惜家里出事,不能给她摆酒接风了。不过我还叫人预备了一桌酒席,你可来呢。” 真是奇怪,元春薨逝,整个贾家都沉浸在悲伤中。怎么邢夫人却是给人一种精神焕发,春风得意的感觉。想着贾母在的时候,邢夫人在老太太跟前不得意,她又是续弦填房,底气不足,在贾赦跟前唯唯诺诺的。因此也没多少当家太太的气派,加上邢夫人没有儿女,整天只想着如何捞钱。整个人越发的猥琐小气。现在没了贾母这座大山压着。一直压她一头的二房那边总是不顺心。邢夫人自然是心里高兴。看着自己这边的孩子都是出息了。贾琏在官场上混得不错,虽然官职上升的很慢但是也不用靠着家里了。迎春更是嫁个好人家,女婿上进。邢夫人如何不高兴呢。 想到这里黛玉也就释然了,还真是环境改变人。就像是以前在老太太身边,尽管老太太疼爱,一切都和宝玉一样。但是黛玉总是觉得不快乐。贾家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待着自在些。想来邢夫人也是一样的感觉。荣国府早就没了以前的风光,但是邢夫人却没了压在头上的大山。她如何不一脸轻松呢? “琏二嫂子要回来,我可是要给她接风洗尘的。”黛玉和邢夫人说了些闲话,对元春的事情表示了安慰。邢夫人倒是没等着黛玉说完,一脸不在意的一摆手:“大姑娘是个可怜的。当初都是二老爷和二太太鬼迷心窍的,非要送大姑娘进宫去。其实老太太那个时候发话了,不舍得这个大孙女,进宫也不过是个过场,等着落选了就回家嫁人了。谁知——”想起当年的事情,邢夫人眼里都是回忆,无声的叹口气:“那个时候我刚进门没多久,虽然知道了那边二老爷的打算,可是也不敢说什么。人家是王家的正经嫡出小姐,我不过是个填房罢了。本来老太太要亲自去求人的。二太太只哄着老太太,说自己去办。不行还能求了她娘家去呢。那个时候二太太的娘家父亲正在得意的时候,老太太想着王老爷子整天在皇上跟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也就放心不管了。谁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坑外甥女的舅舅呢!” 王夫人那里是求王子腾和自己的父亲叫元春落选回家,根本是王家一手导演出来的好戏呢。也不知道怎么的元春被留在了宫里做了皇后身边的女史。贾母得了这个消息顿时脸色难看。也不理会那些贺喜的人,只说累了,谁也不见。没几天贾母就说自己上了年纪,叫媳妇管家了。王夫人总算是在嫁到贾家二十多年之后,成为名至实归的管家奶奶了! 不过权柄还没王夫人手上握热乎了,贾琏就娶了王熙凤,之后贾母名正言顺的叫凤姐管家,王夫人好容易盼到的东西又没了。 没想到元春进宫做女史还有这样的故事!黛玉暗想着难怪呢,老太太最疼孙女们,断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孙女进宫做什么劳什子女史。宫里女史什么样子,黛玉很清楚。且不说宫里规矩森严,要事事小心,稍微一个不留神说错了一句话,走错了一步路,就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女史虽然不像是宫女那样被人驱使,但是也不自由。那些女史们最后不是年华不在,老死宫中,就算是出宫,也是孤身一人,很难再有好姻缘了。能得到皇帝恩宠的,未必就能成为皇帝的嫔妃。毕竟女史们是参赞宫中规矩,皇帝对着女史下手,实在不好听呢。 元春能到了今天真是不容易的很,宫里那些女史也就她一个修成正果了。 贾母是个精明透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会眼看着自己的孙女选择这条最难的路? 原来是这样的!想起顾直说的王夫人私相传递给元春禁药的事,黛玉忍不住想是王夫人自己害了元春了。 那个丽嫔是个张扬狠毒又浅薄的人,元春自从私用禁药的事情败露出来就已经是万劫不复了。皇帝没有废黜元春也不过是不想声张罢了。丽嫔看出来元春失宠,凤藻宫如同冷宫,才敢对元春下手。而且元春本来不干净,她很容易得手。 “原来是这样,我方才见着二舅母,哭的那样伤心。在哦只如此何必当初呢?”黛玉也人不住唏嘘。 “结果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了!你看这些年王家,王佳老爷子死了,可是王子腾呢,飞黄腾达,还不是靠着咱们家大姑娘的裙带。现在大姑娘没了,王子腾在外面连一个屁也不敢放。”邢夫人一脸酸溜溜的:“这个家都被她搬了娘家去!现在呢,娘家可还认她?听人家说,二太太把自己的体己银子放在哥哥家里,如今那边好像是不认账了还是怎么了。你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只是为了娘娘伤心,更是为了银子呢!”邢夫人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悠闲的靠在椅子上摇着扇子不说话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来是这样!黛玉忽然想起来以在这边的时候听着贾家下人的风言风语, 多是说凤姐把贾家的钱弄回了王家去了。那个时候黛玉只认为是凤姐对着底下的人未免是太严了,那些奴才生气编排主子罢了。黛玉内心清楚,凤姐虽然喜欢钱财但是还没糊涂到了到挖了贾家的钱贴到王家身上的道理。 因为凤姐亲生的爹娘早就不在了, 虽然有个哥哥, 但是也不用凤姐那样贴补。不过闲话都是无风不起浪, 或者是凤姐想着自己的哥哥,那些钱贴补下也是有的。而且老太太可不糊涂呢。凤姐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拿着贾家的钱搬回去。今天听着邢夫人的话, 黛玉才猛地明来, 可怜的凤姐又给王夫人背锅了。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情,黛玉自然不变插嘴说话。她只笑着听这邢夫人的话,漫不经心的把话题岔开:“大舅母身体可还好,我倒是怪想琏二嫂子的。不知道那边珍大哥哥怎么样了。”贾珍自从是东山再起, 就下了狠心,对决要休掉尤氏,但是尤氏如何肯干, 况且尤氏到底是主持了贾敬的葬礼,贾珍就很难休掉尤氏了。尤氏自然是抓住了这个,只不肯同意。贾珍倒是心意已决, 对着尤氏不闻不问, 只人凭着尤氏见人就哭诉。也不管尤氏在外面哭诉自己如何薄情寡义。 邢夫人现在身边也没人说话, 原本邢夫人就是个不怎么合群的,加上贾母孝期未满邢夫人更不好出去走动, 家里姑娘们都出门子了。剩下的都是王夫人那边的人。因此邢夫人可是憋闷了很久呢。好容易得了黛玉和自己讲话, 邢夫人好像是倒了核桃车子, 只拉着黛玉东拉西扯的。 当初贾珍和贾蓉被流放充军,宁国府的宅子被查封没官,贾政和贾赦商议着不能叫尤氏无处安身,因此拨了小宅子给尤氏暂时安身,现在宁国府那边已经是收拾整齐了,谁知贾珍却不肯叫尤氏搬回来住,还断了尤氏的日常供给逼着她点头同意呢。 “现在可是闹得厉害的很,我以前竟然没发现珍哥儿媳妇儿竟然也是厉害人,现在是体统也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每天只哭哭啼啼的和人诉苦。还说是咬去衙门告状!你珍大哥竟然是铁了心的要休妻。说什么拼着官不作了也要休掉尤氏。你大舅舅担心,以前珍儿不省事,不知道闹出来多少的事情。尤氏不仅没规劝还纵着胡闹。若是真的闹起来,珍儿好容易才算是东山再起了,别是又被这个媳妇给害了。其实尤氏进门这些年了,何必这样不能容人呢。既然生气,就把她放在一边不要她管家就是了。珍儿的年纪不小了,官做得再好能怎么样,再娶亲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不如把她放在家里摆样子就是了。”邢夫人和黛玉说起来贾珍竟然是铁了心的咬休掉尤氏,看样子贾珍还真是明白过来了。 正说着,就听着外面的丫头声音:“宝二爷来了!”听着是宝玉来了,邢夫人忙着说:“可是来晚了,你很应该谢谢大媒人。若不是林丫头见着了,不知道湘云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就见着宝玉脚步轻快的进来,脸上带着些焦急担心的神色,见着黛玉也在,宝玉明显松了口气,笑嘻嘻的上前请安问好。 邢夫人倒是对着宝玉还是以前的样子,她问道:“这会子你来什么事情?你如今也是大人了,不要整天在家里厮混,我听着说你现在每天读书,可是预备着明年赶考去了?”宝玉垂手站着,很恭敬的对着邢夫人说:“我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差得远呢。我是个闲散的人,何必赶鸭子上架做哪些我不愿意的事情呢。我不像是林妹夫那样有经天纬地的才能。能安心的把一件事做好就不错了。听着林妹妹来了,我担心她走了就赶不上说话了。” 眼前的宝玉有些陌生,在黛玉的记忆里面宝玉好像没有这样讲话过。想了想黛玉明白了宝玉是为了什么来的。没等着宝玉开口,黛玉先笑着说:“我知道了,宝哥哥还真是仔细人,你放心吧,和四妹妹在一起不会委屈了云妹妹。我前些日子才刚叫人过去看她们呢,云妹妹很好,那边清净的很,也没有那些杂事,云妹妹倒是气色好多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只管说,横竖大舅母在呢,等着我再去叫人看云妹妹和四妹妹的时候一并带去。” 邢夫人才明白宝玉为什么来,她叹口气:“还是林丫头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宝玉为什么来了。你们太太这会正为了贤德妃的事情伤心呢,自然顾不上这些了。你不知道四丫头和云丫头古怪这呢。不肯收这边送去的东西。虽然说在那里什么也不缺,但是毕竟不在家里,这也是家里人的一番心意。来人,上次我叫你们收起来的那些料子呢拿出来,等着林姑奶回去的时候叫她带上——”邢夫人指着丫头抱进来的一些布匹:“本来我想着预备写绸缎送去,但是仔细一想在佛前不好恣意奢华。这料子不错。还是一个广东来的官儿拜访你大舅舅送来的呢。现在真是人走茶凉,也就是这几个有良心的了。”黛玉看去都是些精致的细布,惜春看样子是真的斩断尘缘,除了没剃头之外剩下的和比丘尼不差什么了。自然不会穿精致的绫罗绸缎。 祥云在那边住着也不好装饰自己,黛玉忙着站起来对着邢夫人说:“我替四妹妹和云丫头谢谢大舅母了。眼看着天气渐渐地热了,我也收拾些得用的东西一起送去。”说着黛玉转身看看宝玉:“二哥哥这会放心了?!” 宝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竟然没想到这个,真是惭愧的很。也不枉费当初的云妹妹念叨着你的好。” 黛玉一笑,心里虽然有些话,但是邢夫人也在也不好说了。眼看着天色不早,邢夫人拉着黛玉要留她下来吃饭,黛玉赶紧辞了。邢夫人知道黛玉现在事情多,也不勉强:“明年便是老太太三年了,到那个时候你可要来的。现在你成家立业了,事情多,我不留你了。” 黛玉辞了邢夫人,带着一群的丫头婆子走了。宝玉则是说:“我送送妹妹。”一直到了二门上,宝玉看着身贾家的下人不在,压低声音说:“云妹妹的事情多谢你,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些。只是我一想疏懒惯了,还是回家安心的做学问的好。” 听着宝玉的话黛玉有些吃惊:“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宝玉的学问不错,林如海亲自出面对着宁王推荐了,宁王现在正编书呢,因此就请了宝玉到自己府上来。莫非是宝玉在宁王府上遇见了事情了? 宝玉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我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担心哪天不防备说漏了嘴。你难道不知道宁王身边的甄氏是谁?” 香菱!原来宝玉发现宁王身边得宠的甄氏是香菱了!但是香菱在宁王玉上和宝玉有什么关系? 宝玉见黛玉还是一头雾水的,压低声音说:“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宝姐姐和薛姨妈和解了。薛大哥哥的性子你不清楚。他是个一点就着,不计后果的混人。”当初不是薛姨妈嫌丢人和宝钗划清界限了?怎么一转眼又成了亲热的一家人了?但是很快黛玉明白过来,现在贾雨村身边都是宝钗管事,人都是势力的。贾雨村平步青云,眼看着在内阁中的分量越来越重,薛姨妈本来就很疼爱宝钗这个女儿。 孩子再不好也是自己亲生的,薛蟠也就那个样子了,薛姨妈真的担心薛蟠哪天犯浑,自己岂不是没了依靠了? 可是香菱当初是被薛家卖出去的,而且香菱现在在宁王身边,还害怕薛家去闹不成? “真是杞人忧天,香菱和他们家没关系了。你在这里瞎操心干什么?你还是老实的帮着王爷编书去。”黛玉无力吐槽,还真是个无事忙,黛玉忍不住对宝玉抛去个不满的眼神。 宝玉正要说什么,就见这有人过来说:“姑奶奶的车子预备齐了。”宝玉收住话头,看着黛玉上车走了。 路上黛玉琢磨这今天到贾家的情形,忍不住想,还真是环境改变人啊。以前谁能想到一向是吝啬,冷漠的大太太能这样善谈,大方,甚至是善解人意?谁能想到菩萨一样的儿二太太是个贪婪的人呢。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那个时候邢夫人没有任何依靠,贾赦身边无数的姬妾,邢夫人虽然是正房太太却是个尴尬的继室,身家背景比不过王夫人,老太太跟前不得意,邢夫人怎么都不落好,干脆也就只管自己了。 王夫人倒是有凤姐襄助,身家背景不知道比邢夫人强多少倍呢,自然是乐的做出来大方宽厚的面目出来。谁知十几年间情势倒转。“做人还真的不能心口不一,不然总有一天画皮倍拔下来可就难看了。”眼前浮现出来王夫人几乎是癫狂的样子和邢夫人说的那些往事。黛玉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了。 不过宝玉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没等着黛玉想明白宝玉的意思,车子已经到了家门前了。 见着门前一乘轿子,虽然是普通的蓝呢子轿围子可是轿门边上垂着个三尺长的红丝线结成的一对穗子,黛玉就知道是靖王来了。本来按着亲王的规制,靖王是杏黄色缎子八人大轿。而且顾直和靖王的关系京城谁人不知?靖王来顾直家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管是骑马还是座轿子都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以前靖王都没遮掩行踪,怎么现在反而是藏头藏尾起来了? 林程家的扶着黛玉下轿子,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奶奶前脚出门,后面靖王爷就来了。和老爷和大爷关在书房里面,谁也不叫靠近呢。奴婢远远地看着王爷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呢?”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早就把宝玉那些事情扔在脑后了。 书房里面,林如海和顾直看不出来脸上的神色,一个个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什么。靖王一脸郁闷,眉头都拧成个疙瘩了:“皇上的意思是叫贾雨村做大司马?真是奇怪的很,先帝已经革了大司马一职。怎么皇上却心血来潮了?” 不是皇帝心血来潮,实在是皇帝被铁网山上得事情给吓着了。当初先帝废黜了大司马一职,皇帝和兵部共同掌管兵权。不过皇帝不可能整天和兵部尚书商量着要怎么换防部队,更不可能管兵部的琐碎事务。很快的就演变成了兵部尚书给皇帝上节略,把一些要紧的事情和皇帝做简要的汇报,皇帝按着惯例盖章批准就是了。时间久了,皇帝对着军权的控制就弱了。 卫康敢带着军队围困行宫,叫皇帝猛地意识到,一切没自己想的那样安全。等着太子丧事过后,皇帝就要做出调整了。 皇帝忽然提出来要再设立大司马一职的时候,顿时惊掉了不少的下巴和眼珠子。一些大臣立刻上疏劝谏,不要轻易的改变先皇的政策。大司马手握天下兵权,凌驾在兵部之上,若是有了什么呢想法岂不是更危险?有些人则是同意,也上疏,列出来不少大司马存在的必要性,和那些唱反调展开辩论。 最后不管底下大臣们如何吵成一团,皇帝还是设立了大司马这个职位。但是谁能成为第一任大司马呢?一直是个悬念。 现在悬念终于落地了!是贾雨村! 靖王当初可是极力反对皇帝设立大司马这个职位的,现在水落石出,一切都成了定局,靖王有些心虚起来了。贾雨村这个人狡诈多疑,基本是个墙头草罢了。他的功利心那样重,若是因为这件事记恨自己——靖王认为自己不靠着贾雨村吃饭,但是多个敌人,尤其是贾雨村那样的敌人,绝对是个坏消息!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顾直哼了一声, 想着哪贾雨村在皇帝跟前的表现,不由得冷笑这:“我以前还奇怪呢,这位贾雨村虽然是个能干的人,但是天下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论起来学问贾雨村赶不上翰林院那些人更不用说那些名家了, 论起来为官的经验, 说实话朝廷里面比贾雨村能干的人多很多。贾雨村没背景, 人缘也不是很好。但是为什么他总是能比别人平步青云呢。后来我算是明白了, 咱们谁也没贾雨村的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 尤其是皇上的心思。皇上那里是要设立什么大司马, 不过是皇上担心皇权对军权的控制松懈, 想叫个信得过的人来帮着自己看守兵部罢了。哪天皇上叫了两派意见的人在御前辩论,贾雨村的表演真叫人叹为观止呢。” 林如海想起来那天的情形,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贾雨村还真是利欲熏心,我看他不是被权势迷住了了, 就是包藏祸心, 都知道兵部刘振海是个直肠子的人, 没念过书,他真是靠着军功一点点的上来的。最难得是这个人心地不坏, 不喝兵血,善于带兵。他对皇上的忠心怕是没谁比得上。”林如海想着那天的情景, 眼里越发的阴沉起来。 以前林如海看贾雨村只认为这个人是一门心思想往上爬罢了, 官场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不过是个人原因有的人肯办事,想靠着政绩上去,有的人则是没什么本事,或者把心思放在钻营上。有的则是当官只为了钱财,拿着钱财开路的。想着那银子来卖官鬻爵。贾雨村虽然功利心重但是能力还是有的,也肯认真办事。因此当初黛玉进京的时候,林如海才会给贾政写了一封书信,叫他提携下贾雨村。 后来贾雨村在官场里面游刃有余,眼看着平步青云,后来贾雨村做出来一心想要投靠靖王的样子,林如海想着这个人也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罢了。谁知哪天在御前的表演,林如海对着贾雨村已经是无限厌恶和警惕了。 刘振海是最坚定反对皇帝再设大司马,他为人耿直,平时虽然看着没什么朋友,但是大家心里都敬佩刘振海的耿直和忠诚。而且皇帝设立大司马本来就是不得人心。因此刘振海的上一递上去,不少心里反对设立大司马的人就立刻跟着上疏了。 皇帝没想到会有这些反对的声音,也不敢贸然行事。林如海看的出来,皇帝一度甚至是有些打退堂鼓了。 “你们仔细想想,当初刘振海的折子上去,后面跟着好些人上折子,竭力反对再设大司马官职。那个时候皇上好像是有些动摇了。但是后来为什么皇上却要一意孤行呢?”林如海眼神望着远处,证人沉浸在回忆里面。 顾直和靖王仔细想想,都沉默起来,靖王忽然猛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我那个时候进宫给母后请安,正巧皇上也在,说起来设立大司马的事情。父皇脸上不怎么好看说也不是非要如此。只是兵部需要整顿了。想卫康一个偏将就能做出来围困行宫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若是哪天外面手握重军的将军就干直接带着兵到京城逼宫了。”靖王回忆着,脸上焦躁的神色慢慢的淡化了。 “这是政务,母后也不好插嘴。我拿不准父皇的心思,也就找个借口出了,后来皇上给我派了不少的事情,我这段时间都在户部和他们核算明年修整河道的费用呢。哪有时间进宫呢?母后那边对着朝政上的事情也不清楚,而且规矩摆着,也不能时可有什么消息就来和我说。后来皇上忽然变了注主意,看样子是有谁在皇上跟前说什么了!但是是谁呢?”靖王一脸的郁闷,他看着顾直脸上露出来不好意来,站起来对着顾直深深一恭,顾直被靖王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一跳,忙着伸手扶住了靖王:“王爷这是做什么?” “上次你和我说要耳目灵动些,有些事情虽然为君子不齿,但是也不能不屑一顾!我心里还想着,我素来行事正大光明,不屑于那些蝇营狗苟和见不得光的手段!谁知刚过了几天,我就被狠狠地打在脸上了。”靖王想着前些日子顾直提醒自己,也要注意下皇帝和一些大臣身边的动向。自己还对此不以为然,谁知话音未落就被现实无情打脸了。 林如海出来圆场:“王爷也不用这样,君子为人处世,自然是要正大光明,那些阴私卑贱的手段,总是不能胜利。这是天道使然,但是咱们也不能迂腐了。眼前最要紧的事情不是如何安插眼线。皇上看重王爷也是因为王爷心思纯净。若是王爷也和他们一样变得汲汲营营,皇上会怎么想?我看贾雨村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大家今后要小心了。” 林如海眼光一闪,幽幽的说:“大概是皇上感受到了更大的威胁,才会叫贾雨村来做这个大司马?你们没发现,大司马这个职位就像是为贾雨村量身定做一样?” 这个就能说通了!但是皇帝会感受到什么更严重的威胁呢?明白人心里都知道,皇帝设立大司马根本是想叫自己的代理人在兵部盯着那些将军和外面的藩镇。这样一来那些将军们的心就寒了,本来镇守边关是个苦差事。天下没几处边关要塞是风景宜人,气候温和的多数都是些穷山恶水,西北那边多数都是些寸草不生的荒漠戈壁,到了东北那边又是苦寒之地的,西南更是糟糕,瘴气横行,毒蛇出没的地方。若是只叫一般的士兵去镇守,条件艰苦,逃兵肯定是十有八九。好在兵部提出来屯坑的政策,士兵带着家属到边关上一边种地垦荒,一边镇守边境。这样朝廷也不用话费大力气来保证军队的额给养,那些士兵们在家乡没有土地,在这里虽然艰苦些,但是有自己的田地了。 而且有的地方还能有结余,也算是兵部的私房钱了。先不说皇帝忽然设立个大司马出来,今后肯定是和兵部互相掣肘。就是这个屯垦的盈余,也要和大司马府分成的。动了别人的蛋糕,别说是皇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人家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但是皇帝却冒着兵部不满硬要把贾雨村推上大司马的位置,而且皇帝再御前会议上和群臣明着表态了。贾雨村经验丰富,对皇帝忠心耿耿。他是文官科举出身,从地方上一步步的上来的,又做过辽东总提督,对着领兵和屯垦很也清楚。而且贾雨村还在内阁里面,又大局观。这样的人正是皇帝圣心默许的大司马人选。更不要说在铁网上的,贾雨村也算表明了立场。这样能干有能力,而且忠心耿耿的大臣,怎么不能做大司马了? 顾直想了下当时的情景:“本来好些人还反对呢。谁知见皇上提贾雨村出来,他们也都不说话了。当时贾雨村还真是谦恭谨慎,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真叫人不敢相信,这个就是那个挥洒自如的贾雨村了。我算是开眼界了。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啊!”顾直看着靖王,嘴角闪过别有深意的笑容。 “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呢。我越发的看不透这个人了。当初太子还在的时候贾雨村竟然敢毫无顾忌的表示对太子的不满 ,摆明了要投靠到我这边来。谁知一夜之间,太子没了,怎么贾雨村也好像是变了一个人。现在人家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不知道贾雨村心里是什么打算。”想着这几天贾雨村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靖王忍不住和林如海顾直抱怨起来。 “前天为了治河银子的事情,贾雨村可是一点面子没给我留,在父皇跟前好一顿矫情呢。”靖王想这哪天的情景,心里有些不舒服。皇帝叫靖王协调工部和户部治河的事情。天下这么大,河流那么多,每年总是有些河堤是要整修的。今年工部和河道衙门算出来黄河不少的地方要修整了。按着钦天监的推测明年又是个雨水多的年份。因此河堤修整刻不容缓了。 但是随着这几年黄河还算是平静,河边上天地增加,人口增加,咬修整河堤就要侵占民田和民房。人家住的好好地房子和田地不说说没了就没了。这是要赔钱的。还有河工是在冬天开工的,黄河岸边上冬天那个冷风水汽,太不容易了。因此工钱核算上就不能按着夏天的样子给了。河工们御寒的衣裳的药物等也要花钱的。 因此靖王报出来的预算就多了点,谁知哪天御前会议上,贾雨村没等着户部说话就先跳出来,对着工部的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说什么工部这样核算田地房屋的损失有借机大捞一笔的嫌疑。按着贾雨村的意思,岸边的田地不能按着良田来算损失。黄河边上的田地再好有什么用处,说不准哪天很久淹了。要按着最差的田地来折算损失。那些房屋也是一样的,就算是不等着工程上拆掉,那些房子也会被黄河冲走的。因此那些房子根本不能算钱! 至于那些工钱,按着贾雨村的意思,眼瞎朝廷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而且修黄河谁受益最多呢?海还不是沿河两边的百姓?为自己做事要什么报酬!按着贾雨村的方式算下来,靖王和工部递上去的预算就能砍掉一半了。 当时户部尚书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的,不敢置信的看着贾雨村,他刚要说什么靖王立刻抢先一步和贾雨村争辩起来了。户部尚书也就不说话了。其实这个预算是靖王叫来工部和户部商议下来的结果,人家户部都认可了,不知道贾雨村为什么蹦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我心里气不过,这个贾雨村也算是个贫寒出身。怎么如此没人性?他不知道沿河那些人都是被几年前黄河决堤害的无家可归的灾民。这几年总算是稍微有点起色了。还要出白工!被占用的田地和房子还不给赔偿。上次黄河决堤是天灾,这一来,几年的的辛苦又被洗劫一空,那就是人祸了!”靖王一脸怒气,猛地站起来:“我心里清楚,这个贾雨村只怕是野心不小。我现在不过是个王爷罢了,没没准惹恼了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我也就是和楚王他们一样了。在封地上的再也不能回来。人家现在是手握兵权的朝廷忠臣,别看没当上内阁首辅,但是谁不看他的脸色!” 靖王紧盯着在场的每个人,从牙缝里面挤出来阴森森的一句话:“他的志向怕是不仅是个做个凌烟阁上的功臣吧!” 靖王的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都是脸色一变。林如海眼神闪烁下,忽然站起来打开门叫了林安来:“茶冷了,你去叫人预备些点心来。”林安立刻会意,亲自来看着那些下人到院子外面去,自己亲自守在门口谁也不叫进去。 林如海看看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当初我只以为贾雨村不过是个一心想往上巴结的。谁知他的心思不小。皇上为什么忽然变了主意,前些日子楚王的长史明怀远来找我了!” 楚王的长史来京城了,靖王和顾直都是大吃一惊,藩王们就藩之后没有皇上的宣召不能随便入京,就连着长史也不能随便走动的。怎么楚王的长史竟然来京城了,还来见林如海!私自联通藩王可是个不小的罪名!顾直猛地想起来,当初林如海和楚王还有些渊源呢。当初林如海到湖北做粮道。正巧楚王那个时候刚到封地上。谁知竟然是碰见了水旱灾害,楚王的封地上受灾严重。那些饥民差点就要冲到了楚王的王宫里面了。还是林如海调拨过来粮食平息了迫在眉睫的民变。 楚王是个喜欢读书研究学问的,经常和林如海探讨学问上的事情,两人也算是文友了。但是很快的几年之后林如海到别处做官了,两人也就淡了。谁知这个时候楚王竟然派了长史来京城,悄悄地要见林如海! 林如海接下来的话叫靖王和顾直都坐不住了,原来从皇上,满朝大臣,到楚王都被贾雨村给当成了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楚王冒着被削去王爵的危险叫了明怀远来京城找林如海,是因为楚王听见风声,没说靖王对着在外面做藩王的哥哥们不放心。要对着楚王下手了!皇上也悲剧靖王给说动了,加上皇后在边上,皇帝简直是被靖王母子包围着,根本不能分不清是非了。 “我明白了,楚王这是被贾雨村当成棋子了,这些藩王里面就数楚王的封地最肥沃,封国里面人口最多,我这个二哥还喜欢狩猎,养着不少的侍卫。他听见那些话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肯定会扩充自己的护卫。而且现在的湖广提督和楚王交情不错。皇上看件二哥这样自然心里怀疑!”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个新上来的婆子还没明白宝钗的意思, 想了想说:“大概是还没来得及, 咱们老爷高升的消息只怕是有些人还没听见呢。等着明天后天还有的忙呢。”宝钗听了那个婆子的话冷笑一声:“人家怎么能不知道?是皇上和靖王跟前的大红人,又是功臣之后, 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们的眼里还能有谁呢?” 那个婆子听着宝钗的语气不善,立刻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宝钗看着满屋子的下人都是一个个噤若寒蝉, 越发的一股无名火憋在心里没处发泄, 只想吧谁痛打一顿,听着那些哀嚎声才能心里舒服点。在外人看来宝钗真算是苦尽甘来, 而且宝钗是个很有眼光, 有胆识, 。行动果决的人。扔下贾家那个绣花枕头大草包贾宝玉勾搭上甄应嘉的宝贝儿子甄宝玉。这才是扔下假的, 捡起来真的呢。不过甄家背运些。在大家都认为宝钗自己跳上贼船的时候,谁知宝钗却一个华丽转身,竟然得到了贾雨村的青睐了。 当初被人骂成荡妇,红杏出墙,扫把星,克夫的宝钗竟然成了别人眼里的旺夫运!贾雨村成了大司马,宝钗虽然还没有被扶正做正室夫人, 但是这个府里面谁不叫一声太太呢?就连着那些来拜访的女眷们也都是一口一个贾夫人的叫着。 现在宝钗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没有遗憾了。但是谁知道宝钗的内心却比以前焦躁十倍!她总是觉得自己被亏待了,所有人都在伤害她。宝钗很想把所有的人都拿着刀子割的鲜血淋淋, 听着哭嚎伤心才能舒服一点。 尽管内心宝钗很渴望用别人的鲜血来平息自己内心的焦躁。但是她还要维持着理智。那些叫她做梦也想实现的场面也只能在梦里想想罢了。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盘进来, 宝钗瞪着眼前的小丫头, 脸色忽然一变:“这便是嬷嬷们教你的规矩!好腌臜的手!”听着宝钗的话, 那个小丫头立刻吓得哭起来,但是她立刻想到宝钗的古怪脾气,若是再主子跟前苦那是犯了大忌讳,可是要被抽上一百鞭子的。小丫头吓得眼泪顿时回去了,浑身上下不住的哆嗦着。好像是一只小羊被饿狼压在爪子下面,只能任凭宰割了。 宝钗却是冷笑一声:“做出来这副轻狂的样子给谁看?我今天不罚你,是谁教导你规矩的?” 一会一个婆子面色苍白的进来,她低着头进来,也不敢辩解什么,从进了院子门就跪在地上爬着到了宝钗跟前。一个劲的磕响头求饶。看着那个婆子头上磕破了,鲜红的血液糊了一脸。宝钗则是悠闲地坐着,拿着盖碗拨拉着茶叶沫子。半天宝钗才是慢慢的说:“你也不用这样装神弄鬼的,我好好地名声都叫你们给败坏了。你自己不谨慎,今天怠慢了我也还罢了。若是哪天怠慢了客人。现在老爷做了大司马,朝廷里面多少双眼盯着,就等着咱们有点错处。好把老爷拉下来!你们倒是一个个整天的不愁吃穿。现在依仗着老爷作威作福,一个个都忘了自己是谁了。等着老爷倒霉了。你们一个个王八脖子一缩就跑了。养你们不还不如养狗呢。” 说着宝钗冷冷的眼光扫过在场的人,哼了一声:“你是她师傅,教不严师之惰,带下去打三十板子上,撵出去再也不能进来。那个丫头叫人牙子来卖了吧!”听着宝钗的话,那个婆子浑身瘫软,那个小丫头更是脸色苍白的昏过去了。 那个丫头是个家生子,家人父母都在这里。宝钗定下来的卖人的规矩。一律要远远地卖掉才罢。 屋子里安静的渗人,那些丫头婆子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再吭一声。这位姨奶奶还真是个狠辣的人物呢。 等着拖着那个婆子和小丫头出去,就听着外面小丫头的声音:“莺儿姑娘来了的!”宝钗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但是很快的宝钗又换上一副温和的嘴脸,对着扶着个丫头进来的莺儿说:“你身子不方便,今天人来人往的,你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拿个垫子给莺儿。仔细着着凉了。”宝钗对着莺儿关心备至,不知道还以为是莺儿是她的亲妹妹呢。莺儿这个丫头的运气不错,当初宝钗为了笼络贾雨村更为了表示自己是个贤惠大度的人,主动把莺儿送到了贾雨村身边去。谁知这个莺儿也是和有些本事的,到了贾雨村身边尽是温柔小意的服侍,对着宝钗更是恭敬感激,主仆两个把贾雨村给笼络的妥妥帖帖的。 但是随着日子久了,莺儿有了身孕,她和宝钗之间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当代付来看诊,说莺儿有喜之后,宝钗就立刻叫人整理出来厢房给莺儿住着,还特别拨来几个服侍着。但是两个人好像再也不像是以前那样,什么都说了。这个小丫头本来是在莺儿身边的。忽然犯了错要被卖出去,莺儿脸上难看只觉得面子上下不来。更是因为莺儿觉得自己跟着宝钗这些年,也算是劳苦功高,又有了身孕,宝钗怎么也该给自己面子的。于是莺儿亲自过来想为了那个小丫头讨情的的。 谁知一进屋就见着宝钗一脸的淡然,虽然嘴里说的亲亲热热的,但是语气叫人浑身上下不舒服。莺儿从小在宝钗身边,知道自家姑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也不敢造次了,恭敬的说了一会话,也就站起来告退了。为那个小丫头讨情的话一点没说出来。谁知宝钗却叫住了莺儿。 叫丫头婆子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宝钗和莺儿两个。宝钗刚才四平八稳的神色顿时不见了。整个儿疲惫憔悴。宝钗拉着莺儿的手眼泪先下来了:“莺儿,你当初对你如何?” “太太这是怎么了。我当初都要饿死了,到了奶奶身边才算是得了活命。没有奶奶就没有我今天。奶奶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可恨我现在不能随便走动。我听着家里来了不少的人老爷升官是大好事,只少不得奶奶要辛苦些了。我叫厨房炖参汤来。”说着莺儿要叫人。谁知宝钗却是拉着莺儿一脸哀哀戚戚:“老爷现在只怕是到了悬崖边上,随时会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呢。” 莺儿被宝钗的话给吓着了,见着莺儿一头雾水的样子宝钗缓缓地说:“当初皇上设立大司马这个职位的时候满朝文武很多都是反对的。尤其是兵部的人,那个侍郎刘振海简简直是气急败坏,联络着不少的人上折子,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还是看重老爷。相信老爷的忠心,力排众议叫老爷做大司马。这下可不知道要遭了多少人嫉恨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虎视眈眈的盯着老爷,等着拿他的错处!” “那些东西真真是嫉贤妒能,咱们老爷有本事,皇上信任。他们不过是看着眼气罢了。”莺儿还是没明白宝钗要说什么。 “你个傻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知道顾直和林家……”宝钗暗示一切都市顾直嫉妒,在后面捣鬼的:“……那个顾直自持是中过状元的,而且顾直这些年来一直是顺风顺水,认为他有经天纬地的才学。岂能被咱们老爷这样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人夺去了风头?还有,你可知道那个刘振海和林如海可是交情深厚呢。可怜咱们老爷没什么靠山和背景罢了。哪里像是人家五代列候。”宝钗接着几句话描述出来贾雨村若是被顾直林如海扳倒会有什么下场。 “你现在有了孩子,俗话说的好,为母则强,你也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下。”宝钗成功的叫莺儿脸上露出来愤怒之色。“呸,当初就知道她是个尖酸刻薄的东西,只会和人家争。可不看看自己骨头没有二两重,整天的拿乔。装的和病西施一样。现在竟然还想害人!”莺儿立刻指桑骂槐的骂起来。 “好了,你也不要生气。人家怎么样咱们管不了。只要我们做好了。叫他们眼气去!你这些天回去看看妈妈。听说你娘的身上不好,你拿上些东西回去看看!”宝钗对着莺儿使个眼色,莺儿俯身过来,宝钗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婴儿立刻心领神会了:“奶奶放心!我娘和茗烟的娘还是时常来往呢。那边的消息都知道。他们家的娘娘没了,听说二太太现在有些糊涂了。” “你只管先去打探清楚,我就不相信他们是圣人,一点错处都没有!”宝钗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彩。宝钗昨天晚上和贾雨村说了半晚上的话,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看样子靖王的热灶他们是烧不上了。与其等着有朝一日靖王坐上那个位子,他们摇尾乞怜,还不如先发制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等着黛玉和凤姐进了正殿,在佛前前程祈祷, 释因请黛玉和风姐到后边小佛堂坐着说话喝茶。一边要叫人去请了湘云和惜春过来。谁知凤姐却是一摆手, 对着释因说:“我们等一会去看看她们。师傅的事情多就不用在跟前了。”释因知道凤姐和黛玉有话要说, 也就笑着说:“请太太奶奶们在静室歇息,歇息。我去去就来。”说着释因嘱咐小尼姑好生的服侍,她亲自看着预备午饭了。 等着小尼姑端上来香茶和果子, 凤姐对着身边的婆子说:“可怜见的, 你带着她下去,给她些银子。”那个婆子答应一声忙着带着那个小尼姑出去了。凤姐看黛玉有无数的话要说, 但是沉默了半天凤姐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唉,以前我一味逞强, 认为这世界上唯我独尊。谁知却是个傻子。真真是个井底之蛙。现在跟着琏二在外面混了这几年, 才知道人外有人。我以前真是太狂妄了。现在倒也不错, 琏二也得了教训, 安分不少, 我也能过几天安心的日子了。”贾琏和凤姐都是被惯坏了的公子小姐。尤其是凤姐,生在王家那样的家庭, 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如何权钱交易, 如何欺上瞒下。 因此早就了凤姐的胆大包天。什么国法, 什么人命都在凤姐眼里一钱不值。只有赤裸裸的权利!等着和贾琏出去, 凤姐才知道官场上以前自己那点见识真是要害死人。自己娘家婆家,在平民百姓的眼里看起来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 倒是到了真正的权力场上, 真是步步惊心。尤其是王家和贾家江河日下。在那些真正大权在握人的眼里, 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跟着贾琏经历了不少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凤姐终于明白了。现实是最好的老师,现在贾琏和凤姐没了骄娇二气,变得沉稳不少。 不过贾琏每天忙着政务上的事情,也没多少心思拈花惹草,这叫凤姐放心不少。这次得了元春薨逝的消息,贾琏和凤姐商量要不要回京城的话。本来凤姐有些犹豫:“你公务在身不能轻易离开,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这是为国尽忠,咱们家娘娘也不会责怪我们的。”其实凤姐是不想回去见王夫人 在外面这几年,凤姐把以前的事情仔细过一遍,越发觉得自己被亲姑姑给算计了若不是早抽身退步,只怕现在不知是什么下场。贾琏则是想了想:“我知道你的心病。那吧不过也不能叫他们说咱们忘恩负义。我虽然不能走开,你却是该回去看看。最近京城里面一桩一桩的事情,你也听见了那些风声,真是乱的很。指望着问老爷和二老爷,那就是个笑话。我想着林姑父和顾直那边总有些消息的。他现在在皇上跟前可是很得脸的人呢。今后咱们要怎么走,我看还是该听听他们二位的意见。而且他们两个的人品是值得相信的的。还有珍大哥哥好容易回来了。也该看看不是。” 凤姐儿听了贾琏的话笑着说:“难得你看准一次人。我以前说林姑父好,你还不以为然。现在如何?当初林妹妹来,我就看出来了。有其女必有其父。你看如何?” 说着夫妻两个打点行装,择顶日期凤姐启程来京城了。这些年还算是安定,一路上很是顺利,到了京城边上三十里铺,忽然听着家人来报,是贾蓉来了!凤姐有些诧异,说道:“莫不是珍大哥哥派了蓉儿来接我?”可是转念一想却不对。贾珍刚回来,不知道有多少的事情。贾蓉肯定是忙,怎么来接自己呢? 正想着贾蓉进来了,见着贾蓉脸上还带着风霜痕迹,想着以前的种种,凤姐和贾蓉唏嘘不已,各自说了别后情形。贾蓉有些羞愧的说:“当初都是我自己糊涂,挑唆着琏二叔叔——”凤姐倒是一摆手打断了贾蓉的话:“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提呢。你来是什么事情?” 贾蓉看看身边的人,凤姐一个颜色,只剩下贴身的小丫头丰儿剩下的都出去了。贾蓉说了京城的情形:“我父亲说了,最近京城变得微妙的很。他现在也不敢很招摇,担心被人抓了什么。也不敢在信里面多说什么。父亲不放心,特别叫我在这里迎候婶子。等着回了家,肯定不少亲友要来,有些话不要随便说,尤其是个贾雨村。现在薛家的姑娘可是贾雨村身边最得宠的姨娘呢。” 凤姐看贾蓉的神色,见着他吞吞吐吐的,就知道还有别的事情。凤姐装糊涂:“薛家的那一位还有脸上门不成?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不管。你回去和你父亲说,又话和琏二说去。”说着凤姐要叫人:“叫他们赶紧预备饭菜,咱们吃了好赶路。”贾蓉见这个凤姐生气,忙着一撩袍子跪下来,笑嘻嘻的对着凤姐赔不是,嘴里不住的说好话:“婶子真是神机妙算。我父亲叫我来迎着婶子,嘱咐那些话,确实是好意。不过我还有没说呢!” 见着贾蓉服软,凤姐才嗤笑一声:“切,你少在我面前弄鬼!你也该张长记性了。这些话不用你来教我,你琏二叔已经嘱咐了,叫我这次回来不要随便走动。你父亲如今在靖王手下做事情。我恍惚的听着皇上要立靖王做太子,你父亲也算是熬出来了。怎么还是改不了那些坏毛病呢?” 凤姐一位贾珍现在家底没了,肯定是变着法子的捞钱。悄悄地叫贾蓉来,肯定是要凤姐帮着他们藏起来贪污的钱财。贾蓉忙着说:“婶子想差了。我父亲有件事求婶子呢。也只有婶子能办!”原来贾珍自从又回来京城东山再起,对着尤氏算是彻底厌弃了。尤氏自然不肯轻易的放手,娘家早就没了,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体积在抄家的时候也没了。现在只靠着那点当初贾家救济的银子生活。 眼看着贾珍又成了三等神威将军,尤氏怎么能放手呢?因此尤氏时常到宁国府那边闹,不过每次都没能进去。贾珍对着家里的下人发了狠。说谁要说放了尤氏进来就把他打打死!因此尤氏隔三差五的来,却依旧是不得其门而入。 在贾雨村补授大司马之后,贾珍一天出门回来忽然想起什么,仔细想了想尤氏竟然最近都没来门上闹了。贾珍刚开始还想着别是尤氏放弃了。若是那样自己也不用做太难看。给她一笔银子,叫她自过活就是了。但是一个不好的感觉在短暂的庆幸之后冒出来。贾珍悄悄地叫人去打听尤氏的消息。 这个打听消息的小厮很激机灵也没直接到尤氏门前打听,而是回家训了个做小生意的邻居,说了好话又许给不少的银子。挑着货担子到了尤氏门前装着卖货,实则是打听消息。谁知周围的邻居都说前几天来了客人,好像排场不小,来客是个很标志的媳妇子,看着车马随从像是个官家的。自从那个客人来了,尤氏没几天也搬走了。但是邻居们也不知道尤氏搬到哪里去了。 那个小厮听了消息赶着回去报信,贾珍听了消息,心里转了无数圈,后来幼教那个小厮去打听来的女子长相。等着小厮回来说是圆脸富态的女子,还有人听见那个女子身边奴仆称呼她做什么姨奶奶。看样子是谁家的侧室姨娘。 贾珍忽然想起来贾雨村,想着打听来的消息说那个女子的形容,越发认定是宝钗找尤氏了。贾雨村是怎么当上大司马的,贾珍也不是个傻子,还能看出来些门道的。加上以前贾珍喜欢结交朋友,消息自然灵通。前些日子有人漏出来风声说贾雨村要上疏给皇上,吧羽林卫,左右威卫神机营这些皇上身边的护卫要重新整顿下。听着好像要把左右威卫合并到羽林卫里面。 左威卫是负责皇宫戍卫的,右威卫则是护卫皇城和京城那些宗亲王爷们的府邸加上东宫的安全。贾雨村不敢在皇帝的亲信身上下手,肯定要拿着自己做文章。肯定是贾雨村叫宝钗去说动了尤氏。尤氏肯定深恨自己,但是自己以前的事情都已经是认罪伏法。再掀出来也没什么用处。惜春——贾珍忽然想起来惜春,尤氏一向是厌恶惜春,贾珍担心尤氏和贾雨村拿着惜春做文章。 但是自己这么直眉瞪眼的去见惜春。妹妹还没原谅自己,肯定不见,就算是见了,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正好在这个时候传来凤姐回京的消息,生怕尤氏出来生事,贾珍悄悄地叫贾蓉来迎凤姐,求凤姐先去看看惜春给四丫头打预防针。 …………分割线………… 听着凤姐的话,黛玉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他们也太狠了!四妹妹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还紧逼着不放。” “正是呢。我担心等一会和四丫头说了,她又要想偏了,再做出来什么过激的事情可怎么好呢?”凤姐说了她的担心。惜春本来就竭力的和贾珍甚至是贾家划清界限,这个时候再和她说尤氏预备拿你做文章,就因为你哥哥要休了她。万一惜春真的钻进了牛角尖,一狠心彻底了断尘缘,剃头了,凤姐不是办了坏事了? “正好碰你了,你知书识礼的,你帮着我想个主意出来吧。”凤姐求黛玉想主意。可是黛玉也是为难,不告诉惜春,万一真的尤氏搞鬼,惜春没防备,不少白白的被害了。但是要说的太直接,刺激了惜春怎么办? 正在两个人为难的时候就听着外面丫头的声音:“四姑娘和史大姑娘来了!”她们还没进来就听着湘云的笑声了:“风姐姐来了!你们两个竟然碰到一起真是太巧了。我前些天做了几首诗,正好林姐姐来了,这位状元夫人帮着我看看。” 惜春却是敏锐的发现黛玉和凤姐神色异样,脸上轻松地笑容顿时没了,她紧盯着黛玉和凤姐,一字一顿正色的问:“佛门清净地只怕也不能挡住那些妖魔鬼怪了!我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了,再也不怕什么了。你们也不用为难,有话直说过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个时候贾雨村派人做什么?黛玉这个时间一点不想见和贾雨村有牵扯的人, 正想着找个借口打发贾雨村派来的人回去,林安家的说:“看着那个人好像是薛家姑娘派来的,尤氏就是被这个薛氏给弄走的。今天薛氏算着这个时候来就是拿准了奶奶肯定在家,若是咱们不见,倒是显得咱们底气不足了。好像是怕了他们一样。” 黛玉想了想, 宝钗早不派人晚不派人, 偏生在这个时候叫人来,自己若是不见, 不管是什么借口, 都是黛玉失礼貌,看不起他们。贾雨村已经是虎视眈眈了,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心。 一会薛宝钗派来的人到了黛玉跟前,看起来是个精明的婆子,见着黛玉忙着笑嘻嘻的跪下去磕头:“我们姨奶奶叫我问一声, 平阳公主的寿辰要到了, 不知道奶奶预备了什么礼物。我们姨奶奶的意思是, 两家的礼物别是重复了,看着怪不好的。”黛玉听着那个婆子的话,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平阳公主和黛玉关系好,因为公主的寿辰黛玉的礼物自然要比别人厚重很多, 而且不管黛玉送什么,都是她们的情分。别人不能也没资格和黛玉商量着要如何岔开重样的礼物。偏生宝钗这个时候派人来问这个不合时宜的话。按着宝钗的性子, 她虽然是个心有城府一贯会巴结人的, 也不会跑到黛玉跟前自取其辱。果然边上飞白听了, 冷笑一声:“我们可不敢和你们大司马家的姨奶奶比。不过是些一般的东西。你们姨奶奶巴巴的叫你来问这科室好笑的很呢。” 那个婆子也不生气,只是赔笑脸对着黛玉说:“我们姨奶奶还嘱咐了些别的话——”说着看着飞白:“姑娘别生气,都是主子吩咐的话,咱们做奴才的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气的飞白刚要抢白,黛玉对着飞白说:“你出去吧!”飞白只能出去了。等着屋子里面只剩下了黛玉和那个婆子和林安家的,黛玉慢悠悠的说:“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都是我的丫头不是,我比不得你们姨奶奶会打理人不是。不过你们姨奶奶一向是办事周全的,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叫人找不出来。这点小事怎么会叫她这样巴巴的叫你来问我。我那里比得上她呢?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就是了。” 那个婆子被黛玉抢白一顿,脸上讪讪的,干笑着说:“谁不知道顾大奶奶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世上谁再巧也巧不过奶奶去。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姨奶奶得了消息,说以前宁国府的大奶奶要把他们家的四姑娘许配给人了。现在已经是说定了亲事,就要上门抬人呢!” 黛玉听着那个婆子的话顿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听着凤姐的话里,尤氏躲起来是宝钗的手笔,怎么一转眼宝钗就叫人到自己跟前报信来了?尤氏把惜春嫁给了谁? 黛玉心里一阵慌乱,但是脸上还是平静无波,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他们家四姑娘不是在观音禅院清修吗,我上次到那边去见舅母也没听见什么四姑娘有人家的话?珍大爷刚复职不久哪有时间管这个。不知道他们大奶奶给四姑娘说的是哪一家啊?”黛玉装着不知道尤氏的任何事情,只和那个婆子打哈哈。 那个婆子也不绕圈子说:“奶奶想来是知道他们珍大爷要休了珍大奶奶的事情了。现在珍大奶奶藏起来,说什么自己给他们家养老送终,也没犯七出之罪,凭什么当初自己跟着吃苦受罪,等着他们官复原职了就把自己踢到一边去!珍大奶奶听说是藏到了忠顺王爷那边去了,给他们家四姑娘说的亲事便是忠顺王爷身边一个侍卫。叫什么赵勇的。就是那个皇上夸奖过勇力过人,能一个人举起来大鼎的人!”听着这个话黛玉心里一惊,真是太可恨了。 京城都知道那个忠顺王爷身边的赵勇确实勇力过人,但是这个人更是个嗜杀成性,脾气暴躁的人。本来这个赵勇就是个土匪出身,连着犯了很多杀人越货,屠杀百姓的案子,被地方上花费了不少的力气总算是给抓起来,问了斩刑,押送到京城刑部审定了,就等着到了秋决的日子明正典刑。谁知哪天忠顺王爷到了刑部的牢房去正巧看见了赵勇一个人在搬运那些几个人才能抬起来的石头。忠顺王爷想着这个人力气过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把赵勇的死罪给免了,没多久就放到自己的自己府上做了侍卫。 后来忠顺王爷带着赵勇入宫正巧遇上皇上考校侍卫们的武功。赵勇凭着力气和狠劲叫忠顺王大大的露脸。皇帝也夸奖赵勇有力气!但是那个赵勇本性难改,依旧是心狠手辣。据说忠顺王爷曾经把府上的婢女许配给了赵勇。谁知那个可怜的女子没几天就被折磨死了。那些事情京城都知道,尤氏却把惜春许配给了赵勇。尤氏的心肠太狠毒了! 黛玉心里翻腾,脸上却依旧是不露半分,只淡淡的说:“四姑娘的婚事也不她嫂子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看珍大哥哥的意思呢。时候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来人,送了她出去!”那个婆子也没再说什么,只告退出去了。等着婆子走了,林安家的立刻对着黛玉说:“这个事情怕是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个尤氏到底还挂着那边珍大爷正头夫妻的名呢。若是真的闹起来可是大家都没脸了。只怕他们家的珍大爷还要受牵连。四姑娘是个烈性子,必然不会受这个委屈。到时候做出来点过激行为,可是——奶奶还是先给贾家那边知会一声。” 黛玉有些疲惫的捏捏鼻子,叹息一声:“你打量着贾家那边不知道吗?薛氏能叫人来到咱们这来,想来贾家那边肯定是早知道了。这个事情就是贾雨村和薛氏一手策划的。不过想拔掉珍大哥哥这个绊脚石罢了。贾雨村上疏给皇上要把左右威卫合并到羽林军里面,左威卫是皇上的亲信掌握,贾雨村也不敢手伸太长。倒是右威卫,你们想去!等着明天肯定是闹闹一场了!” 贾珍被皇帝再次提拔起来不只是凭着好运气,实在是皇帝的老谋深算。贾珍本来是永世不能翻身了,一辈子只怕是要客死异乡,活着也是被人踩在脚下。谁知皇帝一句话贾珍竟然又回到了京城,又成了体面的朝廷大臣了。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贾珍肯定明白了皇权威严不会再生出来什么异样心思。皇帝要的也就是贾珍的死心塌地。而且贾珍也不算是酒囊饭袋,还是有点本事的。 对于贾雨村来说,用这招是最有效的。以前贾珍那些烂事,都算是翻篇过去了,贾雨村还拿出来做文章叫人看着居心叵测。贾雨村真是好算盘!贾珍现在明白过来,自然不会看着惜春被欺负了。肯定会和尤氏,忠顺王福和那个赵勇对着干。贾雨村要的就是贾珍和忠顺王起冲突。当初贾珍可是为了兵部的差事投靠了靖王,把忠顺王和北静王都给卖了.赵勇娶惜春的事情,忠顺王在里面没好作用。 尤氏心里清楚不能挽回了,她是一无所有的人,本想着贾珍又好了,尤氏还能做个养尊处优的太太,现在她得不到了,就叫贾珍也不能得到,至于惜春如何。只怕在尤氏的心里巴不得叫惜春身败名裂。 最后贾珍还是空欢喜一场,被人从右威卫将军的位子上踢下去。惜春怕是只有一死了。好个宽厚善良,总是为人着想的宝姐姐啊! “大爷回来了!”小丫头的通报打断了黛玉的思绪,顾直已经是带着寒夜的凉气进来了,很显然顾直也知道了什么,脸色凝重,眉头紧皱。“那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仅是我,连着靖王和父亲都知道了。父亲正在生气呢,叫我明天到观音禅院去,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尤氏如此胡闹。现在是非常时刻,咱们也不能总是温良恭俭让的。随着别人摆布了。” 黛玉听着顾直的语气好像是和贾珍商量了,忙着问:“你见过珍大哥哥了?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黛玉接过来小丫头端上的茶杯放在顾直手边,忍不住叹息起来:“今天我还去看四妹妹和云妹妹呢。她真是个苦命的。人家都说云丫头可怜,我看四妹妹更可怜。老太太在日还想着云丫头呢,可是四妹妹呢?和一个影子一样,真是可怜见的。对了不如把四妹妹先接回来的好!” “接了,得了消息贾珍那边立刻派人快马去接。谁知不管怎么说四姑娘就是不肯离开,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问心无愧,也不想再因为她掀起争端了。听着四姑娘的话有些不妙呢。”顾直眼里露出来担心,眼睛看着远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着顾直的话黛玉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别是明天再出点事情吧。 第二天一早上天没亮,顾直就悄悄起来了,黛玉也立刻翻身起来叫丫头进来端水梳洗了。“我今天还要出门,你叫林安家的和林成家的来,我有事吩咐。”顾直听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你还是在家里的好,那个赵勇本来就是个亡命之徒,加上他们是存心闹事来的。到时候肯定少不得一场恶战。你还是离着远点的好。” 黛玉则是坚定的表示她一定要去。 顾直无奈只能带着黛玉到观音禅院去了,等着黛玉出了二门却发现家人竟然准备的绿呢子官轿,因为黛玉是诰命在身,进宫的时候,或者是什么场面上的事情才会坐这个轿子?怎么看着顾直的意思竟然还是要带着全副仪仗出门不成?顾直感受到黛玉的眼神,笑着说:“我们总要有个名头才好呢。今天正巧是休沐,我陪着娘子到庙里烧香许愿有什么。谁都知道观音禅院的菩萨灵验,没准平阳公主和靖王妃还要去呢,更有不少的诰命夫人和太太奶奶们。” 黛玉盯着顾直,冷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顾直的意思。她有些惊讶的说:“这——你是怎么叫公主和王妃……” “其实昨天得了消息靖王和我就商量定了,那个贾雨村实在是得寸进尺,越发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个东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当时只请王妃出面,正巧公主也在,也就说要到时候看看热闹去。更有不少的人,不少兵部官员的太太们,都要看热闹呢!”顾直对着黛玉露出个促狭的笑容,扶着黛玉上轿了。 果然到了观音禅院门口就见着摆着不少的轿子车马,靖王妃和平阳公主的仪仗整整齐齐的摆在山门两侧。释因得了消息,出来迎接黛玉。看着释因脸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忙碌流下的汗水,黛玉笑着说:“打搅师太的清净了。” “阿弥陀佛,奶奶放心,冥冥中自有定数。那些逞凶作恶,终还是逃不出天理轮回。奶奶请里边看茶!”释因对着黛玉做个请的手势,对着顾直说:“今天也来了不少的男客,请顾大人在外面喝茶吧!”自有个小尼姑上前领着顾直到前殿边上的偏殿里面坐着了。 见着黛玉来了,平阳笑嘻嘻的拉着她手:“本来我想着叫上你呢,多难得的一场戏,可是戏台上看不见的。不过又担心你心里不舒服,因此想了想还是没叫你。”黛玉和贾家是亲戚,平阳担心黛玉来这里心里不舒服。 没等着黛玉说话,就听着外面通报的声音:“忠顺王妃来了。”说着果然见着忠顺王妃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她身后赫然是尤氏!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惜春不敢置信的看着黛玉, 她当然不相信这一会贾珍就给她找个婆家,而且惜春也没什么想嫁人的心思。但是碍着众人都在, 惜春也只能跟着黛玉走了。平阳公主和靖王妃虽然也是诧异,但是在忠顺王妃面前总不好露出来惊讶之色。也都是笑着凑趣:“好。我们都帮着四姑娘看看。王妃怎么不去呢?” 忠顺王妃有点傻眼了, 莫非是贾珍想息事宁人, 干脆是认了?等着到时候贾家的四姑娘肯定不愿意, 跟过去也是看笑话罢了。但是忠顺王妃转念一想, 听着顾直妻子的话, 好像那个女婿不是赵勇。是姓什么柳的。忠顺王妃暗叫不好。不管贾珍找的这个男方是什么样子的肯定都比赵勇要好。因为那个脑子清楚的的人也不会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一个狂躁, 土匪出身的人。尽管赵勇现在的身份看起来很光鲜, 武功高强还天赋神力。过日子又不是打架, 谁也不想自家的姑娘嫁过去就被折磨死了。 可是若是那样的话, 岂不是白费劲了?忠顺王妃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阴沉, 对着身边的婆子使个眼色。叫心腹去打听消息。她今天非得把观音禅院叫个天翻地覆才算是出了刚才的恶气。先是平阳公主拿着以前的旧事说嘴。那些奴婢们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而且那些孩子都是她花钱买来的。既然是他们的父母都愿意了, 她拿着那些孩子做什么,关别人什么事情? 尤其是平阳和靖王妃暗指自己和赵勇的风流韵事。忠顺王妃更觉得没面子! 凭什么只准男人花天酒地,身边莺莺燕燕的。凭什么自己就只能独守空房,她们整天道貌岸然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龌龊呢, 正在忠顺王妃心里翻腾的时候, 那个打听消息的婆子进来了, 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王妃放心, 断然不会叫他们如愿的。王爷已经算准了他们肯定不会怪怪的听话, 特别叫赵勇叫来,还有不少的侍卫。王爷派了府上的长史来。王妃只管放心。到时候有他们好看的。定然叫那个贾珍身败名裂,叫靖王妃那些人面上无光就是了。听说顾直的夫人对着贾家的四姑娘很是上心,若是贾家的那个丫头死了,贾家和林家顾家肯定反目成仇。到时候一个个的收拾他们。” 忠顺王妃听着那个婆子的话脸上的颜色好看了点,得意的冷哼一声:“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和咱们王爷争!”说着忠顺王妃跟着大家已经到了后面的藏经楼上,对面便是个戏台,楼底下是各位男宾的席面。 黛玉拉着惜春坐在自己身边,刚想悄悄地安慰下惜春,谁知那边忠顺王妃阴阳怪气的说:“四姑娘,你嫂子在这边呢。算起来你也是不常见。今天好容易坐下来一起说话。”说着叫人过来请惜春到那边去坐在尤氏身边。惜春却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根本不看那个来请她过去的人。忠顺王妃觉得面子被拂了,正要发作,倒是尤氏先心虚了,赶着站起来对着忠顺王妃说:“王妃不知道,我这个小姑子从小就在那边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我们倒是不怎么经常见面。她和顾夫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还是叫她们一起坐着说话就是了。” “真是反了,你是做嫂子的,怎么还怕起来小姑子了?”忠顺王妃脸上一沉,狠狠地瞪一眼尤氏。这个时候靖王妃笑着说:“这才是夫人知道事理,做嫂子的不少怕小姑子,是心疼小姑子。刚才尤氏不是也说了,四姑娘从小在他们老太太身边,尤氏可真是轻松了不少了。”靖王妃暗指尤氏一向是没把小姑子放在心上,这会就不用来装好人了。 尤氏被靖王妃说中了心病,脸上越发尴尬。正在这个时候,听着小丫头们压低声音的说:“好些老爷们过来了。”平阳和黛玉相视一笑:“珍大爷身边的是谁?”楼上虽然挂着帘子,可是还能看清楚底下的情景。那些夫人们一起看过去,黛玉一眼就看见贾珍身边那个英俊的青年竟然是柳湘莲。柳湘莲还是那个萍踪浪影的样子,在京城待不住。其实宁王心里巴不得希望柳湘莲能在京城成家立业,自己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谁知柳湘莲依旧是一年十个月在外面,更别提什么成家的事情了。不过柳湘莲倒也是配得上惜春的才貌,只是柳湘莲怎么忽然冒出来的,还同意了这门婚事?黛玉有些紧张的看看身边的惜春。四丫头真是被家人伤透了,别是她一心要遁入空门,反而是连累了人家。黛玉偷眼看着惜春的表情,惜春脸上竟然没一丝波澜,既没有一般女孩子家悄悄相看女婿的娇羞,也没什么不满反对。四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那些夫人们都看见了柳湘莲的人品,不住的称赞起来。“真是郎才女貌,就不知道男家是什么来历?”有人对着柳湘莲的身世很感兴趣。有的人则是认出来柳湘莲是谁了,笑着说:“也是个官宦子弟,就是父母没了。这位新姑爷交游广阔,还曾经在我们来做客呢!听说这为是个喜欢音律的,上次我们家老太太做生日,我家小子特别求了他来串了一出戏,我们家老太太欢喜的什么一样。就是他身上还没个官职!” “原来是个纨绔子弟!贾珍真是糊涂的很。我看贾家的四姑娘配这个人可惜了。一个浮浪子弟罢了。还是赵侍卫的好。你们叫了贾珍来,就说是我的话这样的浮浪子弟是不能做妹夫的。没得辱没了自己的妹子。他们贾家怎么也是世勋大家。怎么能找这样的女婿呢?去把赵侍卫叫来!”忠顺王妃这是要来硬的了。 边上靖王妃有些不悦的说:“咱们也不过是看热闹罢了,人家姑娘的婚事自然是要听她哥哥的。我看那个柳湘莲很好。长相登对,性格看着也好。” 谁知忠顺王妃不屑的哼一声:“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东西,谁家好人家的孩子能做哪些事情?按理说这个事情咱们都没插嘴的份儿,谁叫咱们今天赶上了。四姑娘的人品样貌,大家都看见了。难道看着这样的姑娘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按着我说不如把两个人都叫来,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久他们比一比。给四姑娘选个好女!尤氏你说呢?!”忠顺王妃看一眼尤氏。尤氏忙着站起来连声称是。 “是,王妃想的周到。其实这个柳湘莲我是不愿意的。当初这个柳湘莲时常来家里——”等着尤氏说完,就听着底下一阵喧哗。果然是忠顺王的长史带着不少的人来了。黛玉坐在楼上,从帘子的缝隙里正看见长史身边跟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这个人虽然是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但是周身上下却散发着戾气!正巧那个人眼睛向着这边看来,那种眼光叫人不寒而栗。黛玉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底下长史具体怎么和贾珍交涉上面的人不知道,不过事情进展倒是有人不断地传来。 忠顺王府的长史一口咬定是尤氏答应了惜春和赵勇的婚事。贾珍则是咬定了不认账,说尤氏已经不是他的妻子,尤氏的一切都不算数。长史则是要贾珍拿出来休书和官府判休妻的文书出来。贾珍自然是拿不出来,长史咄咄逼人,咬贾珍承认惜春和赵勇的婚事,还威胁说要是贾珍不肯同意,就要把贾珍悔婚的事情在全城宣扬,还要到皇上跟前告状云云。 贾珍气的脸色通红,谁知长史还拿出来一个庚帖,不用说是尤氏干的好事!这个时候顾直出来说话了。说既然是已经交换了庚帖,那么媒人是谁,庚帖是从谁的手上拿的?明媒正娶,三媒六证,一切都要有见证人和信物呢。贾家的信物在哪里呢,王府这边的信物又在谁的手上。尤氏虽然还没正式被贾珍休掉,但是尤氏一直没住在宁国府上。这些日子尤氏不知道上那里去了。那有这样的妻子,这样的嫂子?惜春没了父母,婚事自然是哥嫂做主,但是说回来还是要听哥哥的。贾珍这个哥哥不认账,别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长史被顾直的话驳的哑口无言,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一手捏出来的。什么媒人自然是没有的。若是贾珍犯了牛脾气真的闹出来。皇帝未必会向着忠顺王府这边的。于是长史改了策略,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做哥嫂的自然是希望给妹妹选个好女婿。不过你眼前这位好像除了会眠花卧柳,到处浪得剩下的什么也不会啊。”长史把柳湘莲贬损一顿,又把赵勇夸奖的和花一样。 贾珍被难住了,其实柳湘莲也是仗义出手,昨天晚上机缘巧合,正在贾珍得了消息犯愁的时候,忽然家人来报说是柳湘莲求见。原来柳湘莲从关外回来了,当初贾珍在关外曾经结识不少的朋友。柳湘莲是受人托付来给贾珍送信的。 见着贾珍一脸愁容,柳湘莲问清楚了原委,“……真是家门不幸,也是我自己造孽。当初若不是我鬼迷心窍也不会有今天了。顾直叫我想办法给生妹妹寻个人家,哪怕是逢场作戏也好。但是眼下怕是来不及了!”贾珍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扯着柳湘莲诉苦。谁知柳湘莲想了想竟然说:“若是大哥不嫌弃,我愿意帮大哥分忧!”按着柳湘莲的想法,自己怕是要一辈子游荡江湖,没有办法安家了。 但是把自己养大的姑母和宁王还有宁王都希望自己能成家。柳湘莲决定既然惜春一心想念佛清修,却不能如愿,自己何不如和惜春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既能叫姑母和宁王安心,也给惜春一个安身之地。 忠顺王府的长史咄咄逼人,柳湘莲如何不知道赵勇的为人,听着这写人如此看扁自己,柳湘莲站出来要和赵勇比试,两个人打一场,谁赢了就娶惜春,失败的那个人生死有命,甘心退出。 这是要签订生死状啊。消息传到楼上顿时安静下来。惜春脸色苍白,刚要说什么,却被黛玉紧紧地抓着手腕子:“这局面不是你能改变的,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还是稍安勿躁,且看看后面如何吧。” 忠顺王妃听了,得意的拍手笑道:“好,这才是姻缘天定呢。”就柳湘莲那个小白脸的样子,没一个回合就会被赵勇撕成两半的。 不过最后的结果叫人大跌眼镜,赵勇不到两个回合就被柳湘莲从台上打下去了!“真是恭喜四姑娘,得了个才貌双全的好姑爷!”靖王妃和平阳公主一起祝贺惜春,忠顺王妃则是脸色难看的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别人也还罢了, 贾珍听见是贾雨村来了顿时脸色大变。这个事情薛宝钗和贾雨村没少在后面捣鬼。哼,虽然没有什么证据, 但是那个接走了尤氏的人肯定就是薛宝钗了。这会贾雨村出来。葫芦里面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贾珍黑着脸刚要说不见。顾直忙着说:“于公于私, 珍大哥哥还是见见的好。今后你还要和他共事呢。”贾珍想起来, 贾雨村成了大司马, 自己少不得以后要和这个人打交道的。贾珍无奈的叹息一声, 对着顾直说:“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要接着装孙子就是了。你也不用担心我等一会露出来什么叫人家抓了把柄。我明白,现在的情势, 咱们也只能韬光养晦了。” 顾直也是苦笑一笑,别人对着贾雨村奉承也还罢了,当初贾雨村投靠到贾家门下,对着贾家的爷们们可是恭敬的很呢。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贾雨村一转眼成了权倾朝野的大司马, 贾珍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尤其是这个大司马竟然要把好容易翻身的贾珍从新扔下云端。 贾雨村穿着一身便装, 袍子的下摆上竟然是带着些灰尘,连着靴子上也是带着赶路的痕迹。看样子贾雨村竟然是快马加鞭,骑马赶过来的。贾雨村见着顾直也在一点也没惊讶的表情。反而是露出来懊恼的神色嘴里义愤填膺的叫着:“真是可恨, 我在京城得了消息立刻赶来, 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不知道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顾贤弟——” 顾直被贾雨村亲热的顾贤弟三个字给吓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贾雨村的贤弟?顾直忙着正色的对着贾雨村拱手, 很谦卑的说:“晚生当不起, 今后司马大人还是叫卑职的名字就是了。”顾直可是没给贾雨村一点面子。不管怎么论,顾直都不是贾雨村的贤弟。 贾雨村却是一点不生气, 反而是笑呵呵的说:“当年我到林大人的府上做西席, 那个时候你是林大人的学生, 我便是看你不凡。还是林大人的眼光好收你做了学生。后来你成了林大人的乘龙快婿。要是按着这个论起来,咱们可以算是旧相识了。今天我来是叙旧的。何必拿着官场上的繁文缛节拘束了手脚。” “司马大人还真是公务繁忙,竟然糊涂了。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顾贤弟都是大人的学生辈。司马大人爱惜人才,但是也不能乱了辈分不是。”贾珍到底是老练,玩笑着讽刺了贾雨村的虚伪,无事献殷勤,贾雨村肯定是没安好心。贾珍哈哈一笑转开了话题:“大人有什么事情,若是公务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跑这一趟呢。今天是舍妹定亲的好日子。既然大人来了,那就一起回京城喝一杯可好啊。” 说着贾珍也不给贾雨村说话的机会,言简意赅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柳湘莲以前机缘巧合,曾经搭救过小妹。现在婚事成了也算是天作之合。我和顾老弟正商量着,如何筹划亲事。这里到底是佛门清净地。咱们还是别打搅了佛门的清净吧。” 听着贾珍的话,贾雨村庆幸的一拍手:“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当时我得了消息,心里着急。我虽然没什么根基,在京城也没多少真心相交的朋友。但是那个赵勇是什么人还是知道的。这个事情很是蹊跷,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自从太子薨逝,忠顺王爷被皇上屡屡训斥。想来王爷肯定是心里不舒服。他那个人很一向是喜欢迁怒别人。不过这个事情既然是圆满解决了,我也就安心了。”贾雨村把一切都推到了忠顺王爷身上。说因为太子铁网山殒命之后,忠顺王爷也好像是走上了下坡路。贾珍又是靠着当初在太子灵前尽心当差翻身的。加上以前的新仇旧怨,这个事情是忠顺王策划的。 顾直在边上冷眼看着贾雨村和贾珍两个言来语去,心里忍不住感叹起来。这个贾雨村还真是个厉害人物。几句话酒把自己撇清了,一切坏事都推到了忠顺王身上。要是贾珍稍微糊涂些,或者正在气头上肯定是相信了贾雨村的话,把忠顺王当成了罪魁祸首。没准当初贾雨村就是这样把忠顺王爷扯进来的。 贾珍到底是吃过亏,再也不是以前骄奢淫逸,听着贾雨村那些话,贾珍心里暗笑,可是脸上还是做出来生气愤怒,附和着贾雨村,咬牙切齿的抱怨了一顿:“都是家门不幸!尤氏那个贱人,以前做出来那些失德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祖宗名声也忍耐了。谁知她竟然开始算计起来我妹子起来了。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狠心的嫂子呢!这样的女人我要不起。就算是见官,到了官府上我也是这个话。雨村你也算是我家的熟人了。这个事情你要插手!我蛇无论如何毒药休掉尤氏的。”贾珍一脸的痛心疾首,表示一定要休掉尤氏的,谁劝也不管用。 贾雨村安慰着贾珍:“男儿何患无妻,珍大爷不必这样自责。”贾雨村表示这是贾珍的家事,而且尤氏做的事情太出格了,休了也就休了。 接着贾珍说起来如何安排惜春的婚事。听着贾珍滔滔不绝的说废话。什么女方的媒人要请谁。男方的媒人要请谁。惜春的嫁妆如何安排等等。贾雨村只嘴角带着笑容,认真的听着贾珍东拉西扯。好像惜春是他的妹子一样。 顾直暗中观察着贾雨村,心里揣度着他的来意。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贾雨村肯定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失败,可是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难道贾雨村想要叫贾珍和忠顺王斗起来不成? 还是贾雨村发现自己的计划失败,亲自过来圆场的?正在顾直想的出神的时候,就听着贾雨村对贾珍说:“这个婚事自然要办的隆重。柳湘莲确实是个不错的,但是他现在还是个白身。若是忠顺王心有不甘还想来使坏怎么办。那个赵勇是个逞凶斗狠的人,依仗着自己的暴戾在京城横行霸道的,素来媒人敢惹。今天忽然丢了脸面难免不会怀恨在心。”贾雨村皱着眉头好像是的又回到了当初巴结贾家的样子。 贾珍也是担心这个事情,忍不住问:“依着大人看呢?” “婚事要办的体面隆重,更要请有分量的媒人来。叫他们有个忌惮才是!我好想听着柳湘莲和宁王府上素来亲近。不如请了宁王出来做主婚人。这样叫他们那边有个顾忌才好。”贾雨村眼睛直直的看着贾珍:“若是珍大爷不嫌弃,我毛遂自荐愿意做女方的媒人,亲自上门到柳湘莲那边提亲去!” 这个面子太大了,简直是天上掉下来馅饼了!顾直和贾珍都呆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第一百七十八章 薛家又有了什么新闻了?还传到了这边?以前薛家的事情几乎是同时传到了贾家这边, 不过自从薛家和贾家闹翻之后, 贾家和薛家算是彻底没了联系了。薛姨妈带着儿子和女儿搬回了自己的宅子, 虽然离着贾家不远, 但是两边彻底是形同陌路了。 不过两家要彻底断绝关系还是很难了,当初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再贾家可是住了不短的时间,加上宝钗是个一贯会笼络人心的,薛家和贾家这边的下人来往密切。尤其是王夫人和薛姨妈是亲姐妹。两姐妹出嫁的时候陪送不少的家人, 算起来这边和那边不少的下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因此薛家的什么事情还是会断断续续的传来。只是贾家的主任不肯提罢了。 谁知邢夫人竟然当着黛玉的面前说起来薛家的新闻了,黛玉下意识的看着王夫人脸色,王夫人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看样子王夫人和薛姨妈家的心结不能解开了了。 “薛姨妈家的大哥哥一向是喜欢到处跑的,性子又是那样。莫非他做生意赔钱了?还是和谁打架动手了?”对于薛蟠, 黛玉的印象就是个荒唐放纵的公子哥儿罢了。 既不能撑起来家业, 也不能保护母亲妹子。于国于家无望, 对于薛蟠只要别惹是生非就算是好的了。谁知邢夫人却是露出个暧昧模糊的笑容,撇撇嘴说:“薛蟠年纪不小了,为了他的亲事, 薛家太太也算是费尽苦心了。谁知总是不中意!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家的情形, 还好意思挑拣别人?。听说刚开始放出说亲的风声, 确实有不少的媒人上门来。谁知那个薛蟠不是嫌弃这家的姑娘长得不好, 就是嫌弃女方家里没权势,不如他们家富贵。横挑鼻子竖挑眼!等着宝丫头的事情出来, 他们薛家的门风算是完了。谁还肯和他们家攀亲呢?” 黛玉听着邢夫人的话,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宝钗的事情闹得京城人尽皆知, 宝钗先是红杏出墙,和甄宝玉勾搭成奸,还有个私生子。后来甄家倒了,宝钗竟然和贾雨村勾搭在一起,虽然不少的人看在贾雨村的官职和权势上对宝钗恭敬有加,其实大多数人心里还是看不上宝钗的。连带着薛家也是一样。 那个正经人家会把女儿嫁到这样的家里去,更别提薛蟠的呆霸王名声! “姻缘上天注定,不是薛家的大哥还是成亲了?听说女方也是做生意的家庭,一样的宫廷供奉。这不是很好?门当户对的?怎么忽然又闹起来了?”黛玉做出一脸的糊涂,眼巴巴的邢夫人。邢夫人很喜欢这种被关注的眼神,于是滔滔不绝的说起来,王夫人还在边上看准时机补充点内幕消息。 薛蟠一次在跑生意的路上遇见了薛家的旧相识,桂花夏家,这夏家只剩下老太太带着个姑娘过日子。等着夏家的小姐见着薛蟠,两个人顿时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了。薛蟠回了京城离了叫人上门提亲。夏家巴不得把姑娘嫁出去,还有个男人帮着撑持家业。况且夏金桂是愿意的,于是这门亲事一拍即合。薛姨妈见着儿子终身大事总算有了着落了,哪有不高兴的,立刻是操办起来。 很快的新媳妇进门,薛姨妈也算是了了一段心事。这个时候宝钗跟着贾雨村也算是柳暗花明,熬出来了。当初宝钗和甄宝玉生的孩子被安顿在个妥当的地方,薛姨妈也不用操心女儿了。只想着今后儿子成家立业,自己也能含饴弄孙了。 夏金桂嫁过来那段日子,婆婆是个好说话没性子的人,薛蟠正在新鲜劲头上吗,小夫妻自然是蜜里调油,好的恨不得天天在一起。 谁知夏金桂的肚子一点消息没有,薛蟠是个喜新厌旧的人,逐渐对着妻子也没以前的热乎劲了。夏金桂在家里,薛姨妈碎嘴南面是抱怨,夏金桂是个泼辣的,哪里肯受这个闷气。立刻是瞪眼和薛姨妈吵起来! 夏金桂可是个真正娇生惯养出来,一向是在家里唯我独尊惯了,哪里肯吃一点的亏?薛姨妈是个没什么刚性的人,加上上了年纪越发的没脾气,几次下来竟然被媳妇给捏住了。现在夏金桂在薛家真是说一不二,一生气就要躺在地上闹得天翻地覆的。 薛姨妈也只能忍着,夏金桂在薛家称王称霸,好不威风!日子这样过去,但是夏金桂的肚子还是没一点消息。加上薛蟠受不住媳妇和老娘争吵,干脆是借口着做生意,时常不回家。夏金桂每天独守空房,薛姨妈虽然被媳妇压制了,可是毕竟人言可畏。薛家的亲友不少,下夏金桂也还要顾及些别人的眼光的。 因此夏金桂抱怨着薛蟠不好。整天在外面扔下自己守活寡云云。薛姨妈眼看着儿子一天天的不着家,薛家只薛蟠一根独苗,要是就此断了香火,她可不是成了薛家的罪人了。于是薛姨妈也逼着薛蟠回家来。谁知薛蟠即便是回来也还是一样。请医生吃药,各处庙里面许愿烧香。各种法子用个遍,夏金桂的肚子还是平平的。这个时候薛蟠又把夏金桂身边的丫头宝蟾踅摸上手。夏金桂为了这个事情,心里暗恨。 夏金桂每每找茬要整治宝蟾,谁知宝蟾也是个泼辣的的人,只要夏金桂发难,宝宝蟾也不甘示弱。薛家现在经常是夏金桂和宝蟾乱成一团,不是寻死觅活的闹,就是拿刀动杖,没有一天安静的时候。薛姨妈担心子嗣的事情,本想着再给儿子纳妾,看着夏金桂和宝蟾的样子,也不敢说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夏金桂忽然闹起来,说是薛蟠有毛病,生不出来孩子,怎么反而怪自己。还说是薛家偏骗了她们孤儿寡母。闹着要带着嫁妆离开。 “本来那样的媳妇休了也是休了,不过薛家把人家的嫁妆用了。自然是拿不出来。这回可是热闹了,听说夏家的老太太不干了,要和薛家打官司呢!”王夫人一脸的幸灾乐祸,拿着手绢掩着嘴角,试图掩盖自己的笑容。 看着王夫人越来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黛玉深深地感觉到,二舅母还真是个天真浪漫的人,那点心思全在脸上挂着。邢夫人算起来和薛家根本不算是亲戚,自然可以看薛家的笑话。王夫人和薛姨妈是亲姐妹。即便是有宝钗的事情。那件事和薛姨妈和薛蟠有什么关系?何必这样迁怒呢。白白的叫人看着心胸狭窄。 “原来是为了这个,前些年我不是听说薛家的生意有起色了,怎么竟然连着儿媳妇的嫁妆都填进去了?”黛玉也不好说人家的事情,只说是薛家的生意。 “经历上次那样的事情,薛姨妈那里舍得还叫薛蟠到远处去呢,而且为了那件事薛家花了不少的钱,怕是底子早就赔进去了。而且听说,都是平日里薛蟠在那样的地方和一群粉头戏子整天的胡混着。没准是真的染上了什么脏病吧!”王夫人越说越解恨,嘴角露出来狰狞的纹路。 黛玉没心情听这些,只敷衍了几句,只说惜春的婚事如何。等着商量好了,黛玉坚决婉拒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留她吃饭邀请,回家去了。 顾直难得在家,见着黛玉一脸心事的进来,顾直放下后上的东西,笑着说:“怎么?是谁给你气受了不成?还是那边的婚事出现了什么变数了?” 黛玉看着顾直手上摆弄着个扇子坠,有些惊讶的说:“今天倒是清闲的很?怎么有心玩这个了?不少四妹妹的婚事有变数,珍大哥哥看样子是真心实意的改过了,四妹妹的嫁妆很不错。我把添妆的东西也一起送过去了。这下,四妹妹的婚事也很能看得过去了。我今天听了个新闻……”黛玉把薛家的事情和顾直说了。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不以为意的耻笑一声:“也不过是那边两位太太闲着无事磨牙罢了。那位薛家姑娘真是可以了。若是一般人早就提携娘家了。谁知她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皇上知道了这件事还夸奖贾雨村治家有方呢。”顾直和黛玉说起来今天贾雨村竟然上折子给皇帝,要分兵部的权。今后兵部粮草采购和军械的制作,都要大司马这边插上一手。 要知道这是个肥差,谁知贾雨村竟然一下子要把兵部最好的差事给分一半去。兵部那些人岂能是善罢甘休?当着皇帝跟前差点吵起来,连带着工部和户部也被卷进来。最后还是皇帝出来发话,叫贾雨村和兵部协同着户部和工部拟出来个章程来。皇帝很明显是站在了贾雨村这边。既然是皇帝发话了,兵部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等着散了御前会议出来,兵部尚书起的要上折子告老还乡了。 当时靖王想要说什么,被顾直一个眼神制止了。靖王这会正在宁王的府上抱怨呢。顾直却是直接回家来了。 “靖王心里肯定是生气,你怎么不去安慰他呢?”听着顾直的话,黛玉早就把薛家的那些八卦新闻扔一边去了。顾直却是一笑:“等着靖王想清楚了就自己没事了。那里是贾雨村的意思,根本是皇上越发的疑心病重了。皇上设立大司马,吧御林军,皇宫和京城的戍卫军队全都掌握在手里还不放心。还要掌握天下的军队呢。你想想,这样一来天下军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皇帝可不是第一个知道了?”军队就是靠着钱粮养着的。若是军队有异动,钱粮军饷必然发生变化。就算是还有谁想造反,只要掐断了军队的钱粮供应,就是虎狼之师也只能偃旗息鼓。 原来是这样!薛家当初就是靠着供应军粮起家的,现在薛家只做一般的生意,加上薛蟠不是个会经营的,肯定生意江河日下。夏金桂的嫁妆被赔进去也是情理之中了。 “宝姐姐还真是个贤内助!我算是服了!”黛玉脑海里面浮现出来宝钗那张脸,忍不住感慨起来。 贾雨村的府上,气氛却是微妙的很。薛姨妈正哭哭啼啼的和女儿诉苦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奶奶是怎么了?”飞白手疾眼快,一下子扶住了黛玉。黛玉定了定神, 对着飞白说:“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我只剩忽然一下子站起来, 眼前黑了下罢了。别蝎蝎螫螫的,叫人看着笑话。”邢夫人忙着说:“可是不妨事?要不然叫了大夫来看看。”说着邢夫人一迭声的叫生扶着黛玉到里面休息:“这个事情多亏了你们帮忙,却忘了你不是个结实身子。可怜见的, 要是因为四丫头的事情累坏了可怎么办呢?”黛玉心里大概有数, 对着邢夫人说:“大舅母不用这样,我和四妹妹一向是要好的。我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罢了。这几天身上不舒服, 不怎么喜欢吃东西。今后要记着改了就是了。” 说着黛玉脸上飞起薄薄的一层红霞, 邢夫人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笑着说:“这可真是好事!你们夫妻那样亲密, 很该再有个孩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子嗣兴盛才是正道呢。快点拿了垫子来, 别凉着了!”说着邢夫人叫人给黛玉拿垫子,又叫人换了温和的茶水和果子点心等上来。 邢夫人絮叨着问黛玉想吃什么, 身上觉得怎么样了?黛玉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虽然有些害羞, 但是还是落落大方的和邢夫人说话:“不用这样麻烦, 不过是有时候觉得懒懒的, 一会也就没事了。其实出来出来走走还好。再者这也不是第一次, 哪有那样的较贵呢。、四妹妹还在那边住着?这些日子也该把她接来了。”黛玉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开。惜春虽然同意了婚事, 可是还在观音禅院住着不肯回来。 “可不是, 四丫头只怕是不想来这个伤心地罢了。”邢夫人有些担心的皱皱眉。正在这个时候, 小丫头说王夫人来了。 见着王夫人进来, 邢夫人先声夺人,没等王夫人开口,先笑嘻嘻的说:“”可是双喜临门呢。鱼儿这个丫头有喜了!二太太你看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听着邢夫人的话,王夫人楞了一下,随机笑着问黛玉,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并没尽到眼睛里,整个人反而是有些失落的样子。对着黛玉也不是很热络的样子,等着商量起来惜春的婚事,如何安排新房的话,王夫人明显是心不在焉。黛玉有些奇怪,怎么二舅母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二舅母不成?但是很快的黛玉想明白了。王夫人听见自己怀孕的消息不高兴,大概是想到宝玉了。按着王夫人的性子自然是看不上湘云做媳妇了。 可惜宝玉执意坚持,王夫人也只能认了。湘云还要两年才能过了卫若兰的孝期,可是宝玉也是老大不小了。大概是王夫人想着宝玉现在还是一个人,心里不舒服罢了。黛玉是个心思灵巧的人。见着王夫人闷闷不乐的,也就说了惜春新房的安排,就借口着要赶紧回去给柳湘莲那边传话急匆匆的告辞了。 邢夫人挽留黛玉吃饭不成,只能亲自送到了二门上看着黛玉上车走了才回来。她身边的丫头低声的说:“大太太,二太太说身上不好先回去了。不过给四姑娘的添妆的东西已经叫人送来的,太太看放在什么地方好?” “和咱们和林雅婷给四姑娘添妆的东西放在一起,叫人看仔细了。等着四姑娘回来好指给她看。我看二太太不像是身上不好的样子,她刚进来的时候,看着兴致不错啊。怎么一转眼就黑了脸了?我还有事情和她商量呢。林丫头这个样子咱们也不好接着麻烦人家?本来就不是个结实的,又刚有了身孕。而且哪有叫有婶子的人操持喜事的?别冲撞了!可是现在咱们家竟然没有人了。要不然叫凤丫头回来帮衬着?”邢夫人现在生活顺心,越发有了大家太太的气度了。反而是当初标准大家主妇的王夫人,越发的冷淡起来。 “太太没看出来么?二太太是听见林姑奶奶有喜就变了脸色的。大概是二太太想着宝二爷的终身大事吧。都是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孩子,现在林姑奶奶已经是诰命夫人,儿女双全,家里一切顺心。姑爷又是那样的厉害。可是宝二爷——当初的事情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大概是二太太心里越想越伤心吧。”丫头扶着邢夫人回去,自然有人上来服侍着邢夫人换衣裳。 接过来丫头端上的茶杯,邢夫人想了想:“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当初要不是她非要和薛家结亲,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老太太是经历了多少的人,看人还能有错。谁知她却是贪心不足,本来老太太已经是偏向他们那边了,还不知足,想着薛家的丫头是她外甥女,到时候肯定是如虎添翼,这个家都落到他们王家的手上了。结果——哼,人算不如天算。”邢夫人端着茶杯,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边王夫人一肚子郁闷的回来了,那些丫头见着王夫人脸色不对,都不敢出头,默默地服侍着王夫人换了衣裳,都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王夫人一个人无声的坐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本来早上出门的时候,王夫人的心情还不错。 毕竟贾珍算是起来了,大家都是贾家的人,东府那边好了,这边也能得益。加上惜春总算是有了终身依靠,亲事还算是看的过了了。到底是办喜事能叫人心里高兴些,看着这些日子家里忙忙碌碌的位惜春的婚事预备各种东西,王夫人的心情总算被喜气沾染,不再是灰暗阴沉了。只是等着一进门就听见邢夫人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黛玉有身孕了。那一瞬间,王夫人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自己辛苦这些年,精心谋算,忍气吞声。谁知到底竟然是一场空!坐在那里听着邢夫人和黛玉啰嗦,王夫人的心却飞得很远了。她想起来自己嫁过来的这几十年。在婆婆跟前站规矩,贾母手底下的媳妇不好当,贾母倒也不会拿着规矩苛刻儿媳妇,但是贾母是个精干厉害的婆婆,要想在贾母手下讨生活可不容易,加上自己的性格不入贾母的眼。 天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好容易自己总算是生儿育女熬出来了,荣国府大小事情一手掌握,管家的王熙凤是自己的侄女。自己的宝玉最得宠,成了老太太的命根子,自己的女儿成了皇妃!那个时候王夫人真是志得意满,自己总算是熬出来了。谁知那些美好竟然像是春天的积雪,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她成了别人的笑话,女儿死了。宝玉被宝钗那个贱婢害的一蹶不振!看着黛玉幸福的样子,王夫人就无法遏制的想起来当初自己是如何同薛家母女费心筹划宝玉的“金玉姻缘”的! 心里想说被塞进了一团肮脏的棉絮,王夫人烦躁的长长的出口气,猛地想起来什么:“兰儿的娘呢?叫了她来!” 李纨正督促着贾兰念书,眼看这离着明年的春闱时间不多了,李纨督促着贾兰抓紧时间,不能荒废一刻光阴!贾兰总算是不负众望考中了举人,但是李纨心里清楚,要想真正的出人头地,必须要中进士才行,而且贾兰年纪小,若是就这样混官场去,只怕是很长时间才能熬出来! 李纨心里清楚,在官场上只有进士才能被人高看一眼! 因此李纨这些日子全在贾兰的前程上,她每天不出门,只盯着贾兰念书。至于家里发生什么事回请李纨根本不关心。 听着丫头说王夫人叫自己,李纨心里咯噔一下,当初贾兰中举的时候,李纨就和王夫人说了,要预备着春闱,王夫人准了自己不去请安。怎么今天忽然叫自己?莫非是王夫人要着找自己的麻烦不成?对于自己的婆婆,李纨心里十分怨念。 第一百八十章 这个时候湘云也出来了, 见着紫鹃不面试感慨一番, 大家互相说了各自情形、湘云对着紫鹃说:“你们奶奶可真是的, 当初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 她对你就很好,比从家里带来的还要好呢, 这也是你们的缘分。本想着这一辈子你就跟着你们奶奶身边了,谁知她却狠心把你嫁出去。”紫鹃想去来湘云的丫头翠缕做了卫若兰的通房丫头, 后来卫若兰不在了,翠缕干脆是求着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翠缕到什么地方了。 紫鹃笑着说:“这是我们奶奶疼我,我是个嘴笨眼拙 ,跟着奶奶反而是叫奶奶为我操心。按着我的性子倒是喜欢在庄子上种田的。云姑娘是个明白人,这些日子还在菩萨跟前参悟修行,怎么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强求不得。而且我现在也是为奶奶做事情。”紫鹃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的男人管着黛玉陪嫁的几个庄子, 每天不过是田地上的事情。远离了大宅里面的勾心斗角,紫鹃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这个史大姑娘可真是本性难改, 怎么忽然挑剔起来奶奶这个了?难道是她看着大爷身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心里泛酸不成?湘云被紫鹃说的脸上一红, 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是我糊涂了。这几天我心里其实难受的很。你们不知道钱几天二太太派人过来,说要叫麝月做正经姨娘。这写年也就是麝月在宝玉身边尽心服侍。也多亏了她了!但是——”湘云自嘲的笑笑,有些失落的说:“大概我还是没有参悟明白吧。今天见着你了,想起来到底是林姐姐比我有福气。” 听着湘云的话紫鹃和惜春都沉默了。王夫人还真是见不得别人高兴呢!湘云明年就要满服, 能够商量婚事, 嫁过来了。其实王夫人要想真的抬举麝月大可等着湘云进门之后再叫湘云出面, 升麝月做姨娘,这样也好叫湘云和麝月相处容易些。谁知王夫人自己先办了,这不是叫湘云没等着进门就和麝月有了疙瘩,再者宝玉夹在里面也难受、 王夫人还真是办事越发糊涂起来。但是紫鹃身份限制自然不能说,惜春是个冷清的性子,听着湘云的话也是沉默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刚才紫鹃说的是,各人有各人的缘分罢了。慢慢的会好起来了。”可是真的会好起来吗?惜春也表示茫然了。 紫鹃见着冷场了忙着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起身吧,省的天色晚了不好赶路。”说着外面人进来回话:“姑娘的车子都预备整齐了,也该起身了。”惜春看着湘云,张张嘴,拿出个荷包:“这是我平日用不着攒下来的,你且收着。也算是咱们姐们一场吧。本来想做几样针线给你,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实在些。我现在也沾染上了铜臭气了。”这里面是惜春攒下来下的银子。湘云是寡居身份,自然不能去参加惜春的婚礼。只怕今后惜春和湘云见面的机会也少了。惜春知道,王夫人绝对不是大方的婆婆,贾家那样的地方人人长着一双势力眼。湘云空着收嫁进去肯定难受。 湘云接过来那个小包儿,眼圈红了。正在两个人执手相看,有无数的话却说不出来的时候,外面婆子已经催着惜春起身了。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都是大太□□置的,四姑娘还住在以前的地方,就是正堂后面的院子里面,珠大奶奶时常过来照应着。不过看着大奶奶好像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对着四姑娘也是淡淡的。”紫鹃说着不由得皱下眉头,不解的说:“以前大奶奶不是那个样子,怎么现在好像是变个人一样。四姑娘是个省事的,怎么大奶奶反而是嫌弃起来了?” 黛玉猜到了李纨大概是又被王夫人找了晦气,而且这位大嫂子一向不是个大方人,现在贾兰虽然是考中了举人但是听着李纨的意思,是一定要贾兰参加春闱的。这个时候李纨肯定想一门心思的督促着孩子念书,她是嫌弃惜春来了分神罢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嫂子是个心思重的人大概是为因为兰儿备考的事情吧。可恨我现在不能出去,二太太何必如此计较,只叫大太太帮着筹备就是了。你明天过去看看四姑娘。把我预备的东西给她送去。叫她仔细的收藏起来。还有——”黛玉想了想,交了人进来:“你们打开库房找一找,看有什么上好的文房四宝,拿出来些给紫鹃带着。你明天拿过去给大嫂子,说是给兰儿的,剩下的话不用说了。”黛玉想了想,惜春在贾家住不了几天了,别因为李纨闹的大家不愉快。 紫鹃忍不住抱怨着说:“奶奶的那些东西都是最好的,其实不如给些银子东西给大奶奶更实惠些。”紫鹃忍不住跟着黛玉吐槽起来:“听说现在大奶奶越发的吧银子钱看的无比重了。她使唤的小丫头看着可怜一个个和小鬼一般。那边听说也就是兰儿能每天吃上荤腥,剩下的人都是萝卜白菜的。”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忍不住说:“真的?别是那些丫头婆子编排主子吧?”荣国府那边黛玉还是知道些的,就算是不比以前了,可是温饱还是能有的。 “可不是真的!奶奶不知道。现在大房和二房分家了。二太太吃斋,因此厨房比不上以前了,天下的菜蔬预备齐全。这边的厨房也就是供应几位主子,大奶奶就悄悄地和厨房管事的商量,把份例关来,大奶奶这边每个月和厨房算账。奶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紫鹃压低声音和黛玉八卦着最新消息。 听着李纨竟然能把自己这一房的份例关来,再给厨房每月算伙食账,已经是叹为观止了。这个大嫂子还真是会精打细算的。按着荣国府的规矩,李纨带着贾兰加上奴才一共是十几个人,每天应该是十吊钱的肉,五六只鸡鸭一吊钱的菜蔬,加上粮食一个月下来折算成银子也不少了。 李纨竟然克扣了手下使唤人的伙食!王夫人竟然是无动于衷!黛玉忍不住皱起眉。以前只当着李纨是寡妇失业,自然比别人要计较些。谁知怎么李纨成了这个样子。黛玉只能叹口气对着紫鹃说:“你到账房支一百银子,和那些东西悄悄地给大嫂子,就说是兰儿眼看着要赶考了,是我和大爷一点心意。” 紫鹃听了黛玉的话笑着说:“其实不用给银子,上次兰儿中举,咱们不是送礼过去了?这会还没考上就给银子叫人看着不好。不如说等着兰儿高中了,咱们大爷帮衬着。” “还是不要——”黛玉没等着紫鹃说完,就皱眉反对。谁知顾直的声音传来,两个竟然一样的心思。见着顾直进来,黛玉忙着站起来:“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今天在路上我瞧见个新开的铺子里面是南边的风味,你尝尝看。”说着顾直抬起手,晃晃手上的一个蒲包。原来是南边的蜜饯,黛玉笑着说:“多谢,我正想吃呢。你刚才也听见紫鹃的话了。我看兰儿虽然肯认真读书,但是——” “不是咱们势利眼,实在是咱们担不起那个责任。珠大奶奶一辈子的希望都在兰儿身上了,等着兰儿高中了。不知道在她心里是要什么样子的官职才能配得上兰儿呢。没得白费心思还落埋怨!”顾直眼光一闪盯着紫鹃:“可是你过去那边珠大奶奶和你表示什么了?” 紫鹃这才是明白过来,回想了下说:“我说呢,大奶奶见着我笑的和花一样!还拉着我,摸得我身上怪难受的。大奶奶说二老爷现在丁忧在家,就算是不丁忧在家,连着宝玉都管不好,哪有心思管兰儿呢?说叫我和奶奶说一声,看在当初在老太太跟前几年的情分上,还有她一个寡妇失业拉车孩子的辛苦上,能伸手拉一下就拉一下。她心里念着奶奶的好。我见她那个样子真是可怜见的。”紫鹃露出来懊悔的神色,狠狠地一跺脚:“我想起来了,当初大爷稍微有个不得意的,她就巴不得划清界限!现在又是这样一副面孔!” “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说了,你就装糊涂就是了。辛苦一天,你下去吧!”顾直淡淡的摆手叫紫鹃下去。 黛玉看着顾直的脸色,知道顾直可不是因为以前李纨的势力才不肯帮忙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等着顾直到了外书房, 竟然发现来送信的是贾琏的贴身小厮昭儿,顾直是知道昭儿的, 是贾琏身边最心腹的人。本想着贾琏大概是因为惜春的婚事因为自己不能回来, 只能派人回来送礼物, 顺带着给自己写信。贾琏在外面这几年时常和顾直通信。不过都是说些政务上的事情,官场上互相通风罢了。 谁知来的人竟然是贾琏的亲信,而且昭儿见着顾直忙着打千请安:“给顾大爷请安。我们爷叫小的给爷送一封信。”说着昭儿迅速的扫一眼门口站着的小厮和端茶进来的小丫头。顾直立刻是明白了昭儿来的不简单。于是顾直一个眼色, 屋子里的人都悄无声息的出去,顾直的亲信丹青亲自站在门口守着门不叫人靠近。 看了昭儿递上来的信, 顾直有些糊涂的问:“怎么你家二爷竟然开始断案抓人了?我记着他只是管着互相协调,传达政务的差事,怎么难道是你们琏二爷也管着提刑司的事了?照着这个样子下去。没准你们二爷就要升官了。”叫顾直奇怪的时候贾琏的信里面只说自己这边一个案子,说什么一个人贩子被人控告, 平安州刺史恽成风发下海捕文书捉拿人贩子的事。但是抓人贩子和顾直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林如海在督察院?可是这是刑部的事情啊? 昭儿压低声音对着顾直说:“我们二爷叫我和大爷说一声, 这个人贩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牙子, 听说是上面有人特别点名要抓的。说是那个人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我们二爷心里奇怪, 悄悄地调看了卷宗,那个人贩子是个领了官府执照的人牙子。看样子是牵扯进了京城豪门秘事里面了。大爷在京城皇上身边,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我们那个地方是进京的必经之路。我们二爷因为是管着迎来送往的事。各个地方上的官员进京都是我们二爷出面接待的。加上驿馆也是我们二爷管着。来来往往递送公文的差役们在一起闲话, 不少风吹到了琏二爷的耳朵里面。从前几个月开始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歪风出来。说当年宁王爷府邸里面出事是有人成心加害的。那个害人的背景深厚,深不可测云云。说什么宁王爷好像是知道了是谁, 要报仇雪恨呢。” 听着昭儿的话顾直顿时心里一紧。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当年宁王府上被强盗袭击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是谁宁王心里清楚的很。面子上看起来是甄应嘉, 其实甄应嘉背后的人, 宁王心知肚明,十有八九是当今圣上。但是宁王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以前的种种也就放下了。怎么忽然生出来宁王要报酬翻旧账的话来? 这个风声传到里皇上的耳朵里面,只怕真是的要出事了。甄应嘉到底是被一道旨意给赐死的,靖王曾经和顾直说过,审讯甄应嘉的一切案卷都被皇上派了锦衣卫给封存起来拿走了。要知道甄应嘉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没交代呢,就被皇上匆忙下旨意赐死,顾直不敢深想,忙着收摄了心神对着昭儿说:“叫你辛苦一趟,你们府上四姑娘好日子。你这会可要等着你们四姑娘出门子了再回去的。”说着顾直叫人来带着昭儿下去,好好地招待,拿赏钱。 昭儿却是笑着说:“小的只怕明后天便要赶回去!二奶奶自然是派人到家里去了。我现在只管二爷的事情。”顾直听了昭儿的话,心里明白了,这是贾琏在给自己报信。没想到贾琏竟然能出手帮自己,顾直一脸的感慨,对着昭儿说:“多谢你肯二爷的深情厚谊,你回去和你们二爷说,我知道了。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办事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昭儿笑着说:“我们二爷说了,若是当初没有大爷的点拨,只怕他现在还是浑浑噩噩呢。我们二爷拿着大爷做朋友,朋友之间自然要肝胆相照。今后大爷肯定是能位列三公,我们二爷还要靠着大爷升一升官儿呢。”说着丹青进来领着昭儿去吃饭休息不提。顾直则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出神。 书房里面一点声音没有,一阵风吹来,墙上的字画被吹起来,磕哒磕哒的撞在墙上。顾直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然是站了半天了。又拿出来贾琏写的那封信,顾直仔细的看了好几遍的,总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的很。宁王多年以来一直是不管朝廷政务,完全是安心享受着每天诗酒放诞悠闲生活,与世无争。皇帝对着宁王的戒心也早就放下来了。 顾直真的想不出来是谁这个时候竟然把往事倒腾出来。宁王没了一双儿女,王妃也没了,现在可以算是孑然一身。是谁还要对宁王下手?顾直在脑子里面过着皇帝对宁王的态度。前几天皇帝还召见了宁王,询问一些军务上的事情,当时顾直就在皇帝身边。皇帝言谈举止并没特别的。 “大爷,奶奶叫小的过来看看。若是大爷闲着,就请大爷过去,奶奶有事情和大爷商量呢。”一个丫头站在门口通报。顾直忙着应了一声对着那个丫头说:“你们奶奶有什么事情?” 那个丫头抿嘴一笑:“已经是午饭的时候了,奶奶叫厨房预备了不少大爷喜欢的菜,特别请了大爷过去呢。奶奶说大爷虽然是朝廷命官忠勤王事,可是人是铁饭是钢,也要吃饭的。”顾直猛地发觉,原来已经是快午时了。今天难得回来的早,顾直一笑暂时放下心里乱糟糟思绪到后面去了。 先不说顾直如何同黛玉说贾琏来信的事情。平安州贾琏任上,凤姐吃了午饭正靠在门框上晒太阳,看着小厮们拿了不少的东西进来。丰儿指挥着小厮们把那些新米。果蔬等整齐的堆在厢房的房檐下。等着小厮们退出去,平儿端着茶水出来对着凤姐说:“奶奶吃了饭还没喝茶呢。今年庄子上收成不错。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倒是显得不够用了。那些粮食堆着总不是个事情。奶奶看是咱们另外租房子呢。还是叫人把这些送到粮店去,这些新米咱们主子奴才一年也吃不了这些。不如换上几个银子。也省的白放着虫吃鼠咬的。” 现实是最好的老师,在外面这几年,连着凤姐和平儿都知道了粮食的珍贵之处。凤姐端着茶杯,看着满满一院子的粮食:“把咱们后面街上的房子租一个院子下来。你叫人打听着若是咱们后面的街上有谁想卖房子的,看不错了买下来正好放东西。粮食这会卖,那些黑心的东西肯定是压价的厉害,等着春天的时候买出去。”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一年里面价格最好。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家怎么成了堆栈了?”凤姐和平儿两个正商量着如何安排房舍,贾琏脚下生风的进来,看着满院子的东西忍不住埋怨几声。凤姐却是笑着说:“二爷回来了,二爷辛苦了。这是庄子上送来的。今年的年景好,收了不少的东西呢。” “好个没出息的样子,和那些小家子没见过世面的一样。这些东西值什么?以前你们见的好东西还少吗?不是前些天刚送了东西来,怎么交租子还要分成两次了?”贾琏嘴上虽然埋怨,但是眼里还是闪着欢喜和得意的神采。 凤姐看出来贾琏的心思,很不客气的说:“二爷见过大世面的,哪里像是我们?整天的不过是眼前一点事情。以前不过是人家做办事跑腿,就算是金山银山从眼前过去也和咱们没关系不是?这点子东西虽然比起来以前,就是九牛一毛。可也是咱们自己的东西!拿着心里踏实的很。二我刚才和平儿说呢,这些粮食虽然不值什么,但是积少成多。白放着可就是坏了。咱们是租个房子呢还是看合适的宅子买下来?” 贾琏进屋被平儿和小丫头们服侍着洗脸换衣裳,舒服的坐下来听着凤姐的唠叨:“咱们也该再闹个大点的宅子了,也不用很拘泥非要在后街上。最好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离着衙门也不能太远的。”贾琏接过来平儿端上来的茶,眼神一闪:“有劳姑娘去看看厨房,今天晚上我在家吃饭,要清淡些的。”平儿知道你贾琏有事和凤姐商量,她立刻对着屋子里的服侍人做个手势,带着他们悄悄地出去了。 凤姐收敛了轻松地神色,盯着贾琏等着他说话。贾琏沉吟了下,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对着凤姐说:“我前些天和你说的要抓什么人牙子的事情。你可知道是谁告发的的那个人牙子?” 凤姐诧异的说:“难道是咱们认识的人?你别扯臊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家里的人口被人牙子随便带走的?那不成了笑话了?我想着肯定是那个那个丫头得宠,家里的奶奶太太看着不舒服,趁着男人不在家,趁机拿个错处打发了丫头。后来男人回来了,肯定是伤心了。干脆是拿着人牙子出气罢了。” 这都是豪门里司空见惯的事情,凤姐不以为然:“把家丑倒腾出来也不嫌难看。是谁家啊?” 贾琏冷笑一声:“哼,是薛家,听说是薛大傻子因为香菱的事情把那个人牙子给告了,要找回香菱来!” “这个道理不通!当初听着是薛蟠厌弃了香菱打一顿卖掉的。后悔了也不用告官啊,只寻了人牙子来问清楚香菱卖到那里去了,赎回来就是了。怎么还巴巴的告到了衙门上?”凤姐不敢相信的看着贾琏。自从宝钗的事情出来贾家和薛家的关系算是彻底完了,凤姐心里鄙夷的想,真是越来越下作了。 “你说这个事情我和京城林家和顾直那边说不说呢?”贾琏皱皱眉,有些迷茫的看这儿远处。 凤姐诧异道:“和林家和顾直说什么?现在宝丫头真是一步登天了。她一向和林妹妹不对付。你还想着叫顾直帮着薛家找丫头不成?” “我听着风声说香菱现在是京城呢,还是个好地方。”贾琏压低声音,神色晦暗不明:“我恍惚的听着有消息说香菱就在宁王府上,你可记着宁王身边一歌侍妾生个儿子。有人说那个侍妾便是香菱呢。我以前只是隐约觉得不好。但是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今天算是明白了,他们那里是要找香菱回去。是想借着香菱扳倒宁王。宁王和靖王一向是关系好,宁王多次在皇上跟前说靖王好。你想去——那个人牙子要是被找到了。叫他一口咬死了是宁王叫他拐带了香菱!” 没等着贾琏说完,凤姐忽的站起来竖着一双柳叶眉,瞪着眼道:“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赶紧着叫人给京城送信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带了晚饭的时候, 麝月哄着宝玉, 总算叫宝玉起来吃晚饭。宝玉洗手漱口, 对着麝月等人说:“我就在院子里面走走,你们安心吃饭吧。”麝月叫小丫头们吃饭, 自己却是没什么心思, 只随便的拿着汤泡饭, 胡乱吃了些。这个时候王夫人那边的丫头过来说:“这是太太叫送来的果子。太太叫麝月过去说话呢。”麝月忙着收拾了,跟着那个丫头走了。 果然到了院子里面, 正见着宝玉一个人站在海棠花树下不知道想什么呢。麝月对着宝玉说:“太太叫人拿了了果子来, 我叫他们伺候你吃。太太叫我说话呢, 我去去就来。”谁知宝玉却是没什么表示。只冷笑一声:“你们只管忙自己的去,我不过是个闲人罢了。”麝月也不理会, 等到了院子门口,听着身后似乎长叹一声。 王夫人也刚用了晚饭, 看着小丫头收拾了桌子出去。麝月进去就看见两个丫头抬着个炕桌出来,上面放着几样小菜,不过略微动了点。就听着王夫人声音:“是麝月来了?叫她进来!”麝月忙着整顿了衣裳进去。自从麝月被正经收房做了姨娘,她总觉得王夫人对自己好像不比以前那样随和宽厚了。 因此每次王夫人呼唤麝月都是小心翼翼的看王夫人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走错了一步路, 惹来王夫人的斥责和怒气。 等着麝月进去,就见着小丫头正端着漱口盂儿伺候王夫人漱口呢, 麝月忙着过去亲自拿着漱口盂接了王夫人吐出来的漱口水, 又亲自端上香茶, 放在王夫人的手边上。王夫人也不抬眼,只淡淡的说:“放下吧,怎么麝月还没进来?”一抬眼正看见麝月殷勤小心的服侍,脸上才略微的缓过来好颜色:“你这个丫头,叫小丫头们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这几天宝玉都做了什么?每天吃多少饭,什么时候睡觉?” 王夫人闻起来宝玉的情形,麝月忙着仔细的回答了,听着麝月详细的汇报,王夫人脸上的颜色更缓和了。她微微一笑,指着身边的椅子说:“可怜见的,以前我只说你是个闷葫芦一样的人,小鬼似得跟在喜人后面。也不会在主子跟前买好,真是个实心眼子。谁知到底还是你陪在宝玉身边。你很尽心,我也放心把宝玉交给你。你只要好好地服侍,我不会亏待了你!”说着王夫人叫玉钏,玉钏端着个盒子进来。 示意麝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累丝金凤,上面镶嵌着不少的珍珠宝石,虽然金丝因为时间久了不再鲜亮可是上面的宝石和珍珠还是闪闪发光。王夫人感慨着那个金凤说:“这个还是我做姑娘时候的东西呢。那个时候也不拿着它做好的,随便撂起来了。前些日子收拾东西才找出来。这个就给你吧,扶你做姨娘的时候也没好好的热闹一场。这个就算是给你补上吧。” 这金凤比起来贾家姑娘们更华贵些,麝月心里越发的没底,听着王夫人的话立刻推辞起来:“我是什么名牌上的人?服侍二爷是我的本分。不敢争什么!我浑身上下都是主子的赏赐,太太再给我东西真是要折煞我了。这个还是太太哦留着吧!” 谁知王夫人却是看着跪在地上的麝月冷笑一声:“我问你,宝玉可是又开始犯糊涂了?”王夫人的话把麝月惊出一身冷汗,但是王夫人的语气明白是知道了什么,看样子怡红院里面肯定有王夫人的眼线和耳目了。麝月知道瞒不住,只能捡着说:“不是二爷又糊涂了。大概是二爷想着额四姑娘要出阁,原先那么多姐妹在一起,每天一起玩笑何等快乐,谁知现在连着最小的四姑娘也要出门子了,心里伤感罢了。今天下午二爷还特别到琏二奶奶那边去,为的是打听四姑娘的婚事。回来就是闷闷的,我劝了半天才好了。这会已经没事了。”麝月看一眼王夫人,接着说:“二爷并没提以前的事情。” 死死地盯着麝月的眼睛,王夫人恨不得要看到麝月的心里去。麝月被王夫人盯着看了一会,后背上已经是冷湿了一片了。总算王夫人脸色缓和下来,“唉,我的心都要为了宝玉操碎了。这个孩子真是——我前世造了什么孽?”说着王夫人脸上露出来哀泣之色,麝月忙着说:“这几天二爷倒是忍着念书。看样子二爷是真的开窍了。没准明年二爷就能金榜题名呢。那个时候太太还愁什么呢?” “希望如此吧!前些天忙着四丫头的事情就疏忽了。林家的丫头时常过来,宝玉听见了肯定是心里难受!也罢了,只能忍耐几天,等着四丫头出门子,就好了。你要回去好好地看着宝玉,没有我的话,不准他出来。就说是我叫人算了,宝玉生肖冲了四丫头。只叫他在园子安静的读书,等着他四妹妹出门子了再出去就是了。传我的话把宝玉的马锁起来,不准他动!” 凤姐到惜春那边去。大概是解开了心结,惜春再也不是冷冷的样子,也可能是要做新嫁娘,惜春脸上终于染上了浅浅的红霞。凤姐一进去就见着惜春正在窗下对镜梳妆,笑着说:“四妹妹的起色越发好了,我一进来还纳闷呢,那里来的仙女呢?听着你琏二哥说。你女婿可是京城有名的翩翩佳公子,长相么,比咱们家宝玉还好呢。人又有才华,听说是还精通音律。你过门之后可真是什么夫唱妇随了。” 惜春脸上一红:“二嫂子只拿着我寻开心!”说着惜春站起来,请凤姐坐下,叫丫头倒茶来。 “不用忙,我想着明天便是四妹妹的好日子,你父母不在了,只剩下个哥哥。有些事情不方便说,我过来是告诉你些做媳妇要知道的事情的。”凤姐对着惜春身边的丫头做个眼色,她们立刻都出去了。 这边凤姐和惜春一边喝茶一边说话,惜春脸赏通红听着凤姐说那些夫妻之间最私密的事情,容易凤姐说完了惜春脸上已经是成了一块红布了。“别害臊,这是人伦有什么害臊的。我冷眼看着你这几天仿佛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你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说出来我帮着你和你哥哥说去。还是你对男方那边有什么不满的?我听说柳湘莲那边倒是真心实意的预备着迎你过门呢。宁王爷特别给了柳湘莲一个宅子,装饰的很好呢!” 惜春摇摇头,有些迷茫的说:“我不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我是个不祥之人,刚生下就克死了亲娘,后来——我只盼着我能赶紧出门子去,离了这里,不要叫人嫌弃了。”惜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哽咽着不说话了。凤姐顿时明白了,惜春是为了宝玉的事情伤心呢。 “你听着那边说什么宝玉生肖和你相冲,不能出来的话!你也不用多心,我来就是为了和你说。那件事和你没关系,你是东边的人,现在你哥哥又起来了,就连着大老爷赫尔二老爷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的,二太太就是疯了也不会给你难看的。那件事和你无关,是二太太的疑心病又犯了!”凤姐压低声音对着惜春说:“真真是无妄之灾,林妹妹是看在你和你的姐妹情分上才过来来帮着料理的,谁知人家就多心了。”凤姐朝着王夫人那边撇撇嘴:“现在林妹妹可是正经的一品诰命夫人,比咱们这些人混得都好。那里还看得上宝玉那个傻子呢。真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生小家子气!我都看不上,还拿着自己那点小心思揣度别人。真是眼光短浅!”凤姐忽然想起来,这个眼光短浅的王夫人正是自己的嫡亲姑妈,脸上没了嘲讽的神色,暗淡起来。 惜春看出来凤姐的心思,忙着说:“我是个生下来就没亲娘的,虽然老太太和婶子疼我,可是到底不知道有亲娘是什么滋味。我倒是羡慕宝玉呢。好不好的都有亲娘。” 凤姐一笑:“我以前不信那些因缘果报,但是现在我信了。按着你和我说的,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你生来父母缘薄,可是却得了这样好的女婿。宁王爷看重你的女婿,焉知将来你不能显赫呢。之道那边是什么人,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只安心的预备自己的事情吧。倒是你林姐姐郁闷的很,她现在是不能出来的。等着她生下麟儿,你再去给她贺喜吧。横竖你们在京城,有说话的日子呢。你上面没婆婆,自然更自由邪恶。对了,柳湘莲是跟着姑母长大的,你可药好生对她。” 凤姐儿絮絮叨叨的和惜春说了些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的话。等着晚饭的时候,凤姐才发现什么:“怎么不见大嫂子呢?她是个寡妇可是今天还不是正日子呢,怎么不来陪着你说话?”惜春是待嫁新娘,本该身边有姑嫂陪着。惜春时这一辈最小的女孩子,前面的姐妹都出嫁了。自然李纨和凤姐应该来陪着惜春说话,教导她要知道的东西。怎么凤姐来了快一天的功夫竟然不见李纨影子? 入画进来有些不满的说:“别说大奶奶了。自从我们姑娘从观音禅院回来,两位太太的意思是叫大奶奶陪着姑娘呢,谁知大奶奶过来和姑娘说什么自己不容易,兰儿如何的话,好像是我们姑娘来了,就耽误了兰儿读书了。我们姑娘是个省事的,也就罢了。今天若不是二奶奶来,只怕那些话没人和我们姑娘说呢。” 惜春嗔怪的打断了入画的抱怨:“你插什么嘴,还请琏二嫂子留下来,咱们一起吃饭,只怕今后咱们没有一起吃饭的时候了。”凤姐听了入画的话,心里越发的鄙夷起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王夫人这样眼皮子浅,自私的婆婆就有李纨这样冷漠自私自利的媳妇。 “我横竖是没事,就留下来。”凤姐一笑,拉着惜春:“回去看看,有什么事情,若是大太太来找我就说我陪着四姑娘呢。” 第二天便是柳湘莲来迎娶的日子,顾直自然是去凑热闹的,可惜黛玉不能出去只能在家里。等着傍晚的时候顾直才回来,黛玉看着顾直脸上没喜色,反而是呆这儿怒气的样子,忍不住问:“难道是忠顺王府又来捣乱了?那个被柳湘莲打败的人闹事来了?” “哼,忠顺王哪还有那个心思来闹事。也不知是谁参了一本,吧忠顺王好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挖出来了。忠顺王自己满头包还忙不过来,哪有心思来闹事?我今天可算是见着不要脸的。”顾直想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露出个讥讽的笑容:“还不止一个呢!” 黛玉好奇的问:“是谁?大概是柳湘莲在江湖上的朋友吧,我们那里见过那样的人。你也不用拿着看西洋镜的眼神看他们。”柳湘莲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成亲是大喜事,自然来的客人不少,来人多,个人的背景身份不同难免有格格不入的地方。顾直是哥儿标准的读书人,难免会对着江湖习气侧目。 顾直捏捏黛玉的脸蛋:“你想那里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做梦也想不到,今天是谁去了。贾雨村竟然带着薛氏去贺喜,也亏得是柳湘莲和贾家的四姑娘有涵养,好脾气。换上别人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们撵出去了。其实这也还罢了。尤氏的三妹竟然也来了,还眼巴巴的盯着柳湘莲,叫人跟着柳湘莲说她心里对柳湘莲仰慕的很,愿意为奴为妾的跟着他!”顾直露出个嫌恶的表情。对着黛玉说起来今天喜宴上的情景。 柳湘莲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既然是他迎娶美娇娘的好日子,那些和柳湘莲在一起的公子哥儿们,得了消息自然是要来贺喜的。更有柳湘莲认识的江湖上的人,送礼物的,亲自来道喜的。柳湘莲婚礼前十几天家里的宾客络绎不绝。 等着成亲这天能来的都来了。两位跟这儿新浪迎亲的傧相,竟然是两位小侯爷,顾直亲自到了柳湘莲家里帮着筹划调度,宁王特别派来好些人手帮着上下打点,把三进的宅子闹的花团锦簇一般,来往宾客都被照顾的无微不至。;柳湘莲的姑母总算是看见了侄儿成家立业,笑呵呵的穿着新鲜的衣裳坐在了正堂上等着新人磕头。 婚事一切顺利,柳湘莲顺利的把迎春迎回家,自然有王府的嬷嬷出来搀扶着新人到了正堂上祭拜天地,扶进新房。这边柳湘莲忙着应酬宾客们。 等着大家刚要入席就听着外面小厮唱名贾雨村竟然来了!在场的人听着是贾雨村来了,脸上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没想到这个柳湘莲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得了宁王爷的喜欢,还和大司马贾雨村有交情。贾雨村在朝中是有名的清高人,等闲是不会到这样迎来送往的场面上。谁知柳湘莲一个白丁成亲竟然有天大的面子。贾雨村亲自来登门贺喜! 柳湘莲和顾直交换个郁闷的眼神,这个贾雨村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怎么什么地方都能钻营。看样子他来者不善,要小心应付了。 更叫人吃惊的还在后面,柳湘莲的姑母上了年纪也撑不起来这样的场面,因此宁王叫了府上体面的嬷嬷来帮着打点后面的事情。好在大家都知道柳湘莲家里没什么人,因此来的女客很少,也就是柳湘莲家里一些远方亲戚罢了。 谁知嬷嬷过来,为难的对这儿顾直说:“大司马家里的姨娘也过来了,姑太太说不敢劳动,不过是几位自家的亲眷,怕怠慢了她。谁知薛姨奶奶说和新娘子是姐妹。特别过来贺喜的。看样子是撵不走了,今天大喜的日子也不好硬撵人家走。先生看怎么办呢?”宁王府上的周嬷嬷对着宝钗那敷衍自来熟的本事叹为观止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能笑呵呵的留下来,也是个强人! 顾直听了皱皱眉,对着嬷嬷吩咐说:“你只管叫人照应着请她们吃酒看戏,不要叫人进新房聒噪新娘子,尤其是看着薛氏不要叫她乱走!”顾直吩咐了嬷嬷,忙着去应付进来的贾雨村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没等着顾直进去, 就听着周嬷嬷的声音:“你这个姑娘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且不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是人家成亲的大喜日子, 你跑到人家新郎官跟前说什么那些不要脸的话。人家已经是三媒六证娶亲了。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掺和什么?” 周嬷嬷可不是个一般人,是宁王妃当年身边的贴身嬷嬷, 现在还管着王府里面大小丫头仆妇,最是讲究规矩的。那个尤三姐可真是个天兵天将啊。竟然在柳湘莲成亲的日子跑人家跟前倾诉什么“仰慕之情!”只怕柳湘莲现在脸上已经是结了寒霜了。也就是柳湘莲不肯和女人一般见识, 更加上今天不想惹事。哼,若是放在平常,不在京城。柳湘莲遇见这样的事情——顾直把心里暴力血腥的画面压下去,站住脚听着里面周嬷嬷教训尤三姐。 可能是尤三姐没想到周嬷嬷一个体面的仆妇也敢这样教训自己, 她顿时脸色一变, 插着腰不屑的说:“你是哪里来的东西, 也敢在姑奶奶面前仗腰子!你还和我说什么规矩!这是你做奴才的规矩不成?” 听着三姐张扬跋扈的声音,顾直忍不住心里冷笑, 周嬷嬷是谁。就算是宫里皇后和嫔妃们见着她还给三分面子呢,况且她是王府的管家嬷嬷,一般的官员家眷见着周嬷嬷都要小心翼翼的。要知道周嬷嬷可是正经有品级的,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女史专门赞赏女则, 教导新入宫官女子规矩的人。那个尤三姐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看在她继父面子上给点体面罢了。 现在尤氏彻底成了下堂妇,三姐算是什么千金小姐呢?不过尤三姐是怎么跑来的?顾直对着清平招招手:“你也知道这个三姐?她今天怎么来了?” “顾大爷不知道,这个三姐是跟着个亲戚来的, 算起来是我们公子的姨妈。她和我们太太是三服之内的姐妹, 因为膝下没有女孩子, 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原先贾家东府珍大奶奶的妹子收到身边做了义女了。今天是跟着过来道喜的。她们是女眷,我哪里知道呢?”清平无奈的对着顾直摊摊手。尤三姐和二姐的名声在外,清平哪里不知道尤三姐的光辉事迹呢? 里面就听着一声脆响,周嬷嬷冷笑着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别打量着装成个好人家女子,别人就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了。我是朝廷亲封的五品女史,专门管着内廷和王府之内女子行为操守。什么样子的我都见过,你这样寡廉鲜耻的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刚才拉着柳相公说什么两情相悦,你也配说这个情字!一个□□贼娼妇,也配说什么两情相悦!” 三姐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她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周嬷嬷,周嬷嬷对这些女眷们很是殷勤谦卑,三姐周嬷嬷不过是个柳湘莲姑母家一个体面的婆子罢了。谁知周嬷嬷竟然是这个来头!刚才在底下见着戏台上的柳湘莲,尤三姐再也饿按捺不住了,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只能不顾一切的抓住柳湘莲。 贾珍出事之后,尤三姐和二姐过了一段很凄惨的日子,本来她们母女三个的日子也不算是很辛苦,比起来那些一般人家的日子好了不少。当初贾珍为了讨三姐的欢喜,三姐要什么贾珍就立刻满足,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源源不断。按理说三姐手上积蓄不少,加上尤老娘和二姐的私房体己,她们三个也能过得很体面。 不过三姐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性子,不喜欢的衣裳立刻剪碎了,那些首饰不高兴了立刻扔出去。每天要吃山珍海味,一桌子的肴馔有一点不合心意的立刻掀翻了,盘子碗碎了一地。这样下来三姐手上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也不过时几身衣裳,一些首饰罢了。那些下人,以前三姐不高兴就骂人,现在他们见着贾珍被抓,宁国府查封,早就鸟兽散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黛玉轻松的一笑, 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依旧叫林程家的坐下来说话。林程家的小心翼翼的看着黛玉的脸色,却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她心里忍不住叹息, 奶奶是我从看着长大的,奶奶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这通身气派,满肚子的谋略, 若是奶奶是个男人,只怕官做的比老爷和大爷还高些呢。 “奶奶是怎么知道的?奴婢也是刚听着有风声出来,说宁王爷要上折子推了皇上的赐婚。老爷和大爷还劝了王爷半天呢。谁知王爷不肯, 连着老爷不能说服。”林程家的迟疑了下,放弃了最好的挣扎:“奶奶真是神了。大爷和老爷说不叫我们和奶奶说, 怎么奶奶就凭着个小丫头只言片语就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知道香菱的为人更知道她在王府里面的处境。香菱那个丫头和宁王爷也算是夫唱妇随, 两个人一起谈诗论画, 一起收集名帖,也算是相知相惜了。王妃早就不在了,香菱又生了儿子,王府里面还有谁敢给香菱难看?敢欺负她呢?香菱除了没王妃的名分剩下的也和王妃差不多了。不管是谁, 处在香菱的位子上还有什么不足的?况且香菱是那种知足的人。她那个样子不是身体生病了,是有心事罢了。而且还是个不能和人倾诉的事情。我想能叫香菱郁闷成一病的心结必然和宁王爷有关系。”黛玉看一眼林程家的, 端着茶杯慢慢的喝一口, “哎呀呀, 奶奶一番话下来, 我是明白了!可恨我竟然是没想到这点。奴婢在外面书房回话的时候听了一些。好像是皇上要给宁王爷指婚, 大概是香菱姑娘心里郁闷。按着本朝的规矩,等着王妃进门生下儿子,那么王爷的世子就不是香菱生的大哥儿了。眼看到了嘴边的肥肉没了,哪有不生气的。”林程家的叹息一声,接着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做父母的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香菱那个出身自然是没有缘分做王妃了。但是自己的儿子虽然占着长子的位子但是却不能继承王爷的爵位。就是神仙也心意难平不是。大爷和老爷的意思是,大奶奶现在身子不方便,香菱是心病,就算是奶奶过去全解也没用处。不如叫香菱自己想想,明白过来就是了。” 黛玉听着林程家的话,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是造化弄人。香菱真是可怜的很,原本也是书香之家,父母的掌上明珠。谁知一场变故,竟然成了被人随便买卖的奴婢。遇见了薛蟠这样的呆霸王。也就是香菱是个心胸宽阔,随遇而安的人,安分守己。谁知却被宝钗给坑苦了。被羞辱折磨不说,差点就要万劫不复。 等着好容易遇见了黛玉,从火坑里面脱身出来,在林家跟着黛玉父女两个过了几天顺心的日子。想起来林如海曾经和黛玉说过,香菱是个有慧根的孩子,若她是个男人肯定能金榜题名。最难得是香菱经历了无数苦难,心底却一直纯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遭遇变的憎恨社会,扭曲了心性。但是香菱不是那种狭隘嫉妒的人,自从到了宁王身边一直是恪尽妇道,就算是宁王身边还有别的侍妾什么的,也没见香菱表示任何嫉妒的情绪。 “我看香菱不是那样的人,新王妃连个影子都没有。皇上指婚,但是宁王也能推掉啊。再者了,新王妃就算是进门了,能不能生儿子还是个未知数。再者说了,香菱生的是长子。到时候王爷上折子请封世子。皇上也不能非要王爷改过来不是。你再去打听下——”黛玉想了想,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叫林程家的接着去打听。 忽然外面小丫头的声音:“大爷回来了!”听着顾直回来了,林程家的立刻站起来,垂手站在门亲自打帘子。顾直一进来就看见林程家的在门口站着打帘子,扫一眼林程家的脸色,好像是有点不对劲。果然黛玉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是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微妙。顾直看一眼林程家的,林程家的立刻识相的退出去了。 “难道是他们犯错了?林程家的是老人了,竟然也开始糊涂起来。不值得为这人生气。别气坏了你!那才是值钱呢。他们不好你和我说,我回来骂他们给你出气可好?”顾直心里疑惑,刚才林程家的脸上颜色不对。难道是她办错事被黛玉责备了?可是黛玉是个治家有方的人。手下那些家人不管是得脸的还是二门外面的,都被黛玉整治的服服帖帖的。而且林程家的历来办事谨慎认真。怎么就这个时候出错了? 黛玉似笑非笑的叫丫头们:“你们把那个疗妒汤拿来。你尝尝可好?” 疗妒汤?顾直有些疑惑,忍不住笑道:“怎么一回来就要吃药?疗妒汤?我也不嫉妒,要喝那个干什么?世界上还有治嫉妒的药不成?” 说着飞白端上来个甜白釉缠枝莲纹小碗,顾直看去忍不住笑起来:“肯定是你想出来的古怪——这是秋梨汤,治嫉妒不知道灵验不灵验。不过喝了润肺治咳嗽可是不错的,今天费了不少的口舌正好想喝这个呢。”说着顾直端起来就要喝。 “我预备着把这个给香菱送去你看怎么样?”黛玉的话叫顾直差点把嘴里的汤给喷出来。拿着绢子捂着嘴,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把嘴里的咳嗽压下去,顾直无奈的说:“你知道了?现在宁王正是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呢,今天差点就顶撞了皇上了。皇上也真是的,节骨眼上火上浇油的。不是我故意瞒着你。这是父亲的意思!他老人家是担心你的身子呢。” “你们这些人真是——一个个的都是须眉浊物。香菱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也把人太小看了!”黛玉对着顾直哼了一声,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没想到一直是清高儒雅的林如海竟然也有这样一面呢。自己的父亲竟然也是个一板一眼的老学究啊!林如海认为是香菱犯了嫉妒,不想黛玉再和香菱有什么关联,生怕是女儿被带坏了。 顾直赶紧把手上的汤放下,上前拥着黛玉,为岳父辩解着:“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皇上想给宁王指婚的风声也不事一天两天了。你也知道现在竟然又有人拿着当初的事情做文章。皇上本来就心虚,我看那里是真心为宁王指婚呢?还满嘴里说的什么为了宁王的子嗣着想。若真是那样的话,在事情出来,太医判定宁王妃不能再生育就该想着给宁王指一个侧妃啊!结果呢,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这明白事试探宁王的态度呢。眼前的情势,宁王最好是收下皇上的好意,其实皇上指婚的那位也不错。大学时张宁的女儿,知书达理的。谁知宁王竟然断然拒绝了。皇上耐着性子提了几次。现在皇上的耐性不多了。岳父劝过宁王爷,谁知他就是一口咬定了不肯。” 顾直无奈的对着黛玉摊摊手。林如海肯定是认为一定是香菱对宁王表示了什么。在林如海看来宁王不只是谁的丈夫,宁王更多是个政治身份,要承担很多义务面对很多无奈的。因此林如海对着顾直私底下埋怨过:“香菱以前看着是个知书识礼的孩子,谁知竟然也变了。古人说的没错,婢作夫人总是上不得台面。这个香菱眼光短浅,做个侍妾还罢了。真真不能主持中馈。以后你叫玉儿远着些香菱,我看香菱是钻进了牛角尖了。人最怕的便是偏执。一旦偏执就会不顾后果还会连累别人。”林如海给顾直打预防针,还特别叫了管家来吩咐不准叫黛玉知道香菱和宁王府那边的事情。 听了顾直的话,黛玉沉默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真是——林如海对着黛玉还真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唯恐黛玉有一点闪失。“唉,父亲真是太仔细了,不过我想这个事情另有蹊跷,你们男人自然不明白香菱的心思。这个事情非要我亲自出马才能有个了结。”黛玉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被父亲无时无刻,没死角的疼爱,黛玉心里很温暖很幸福。但是在有些事情上,黛玉和林如海还真是不在一个思维频率上。 “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也好明天我们过去看看香菱。你好好的劝解她一下。我看得出来宁王爷是真心对香菱的。且不管香菱到底是为什么病了,只看王爷敢和皇上顶牛就知道了。”顾直亲亲黛玉的脸颊,决定陪着黛玉到宁王府上去看香菱。 宁王府一起照旧,院子里面的桂花开的正好,荷塘里面的荷花虽然没了,但是荷叶依旧是郁郁葱葱的,结着不少得莲蓬,一只漂亮的翠鸟站在高高的;莲蓬上,嗖的一下钻进水里捕捉一只小鱼,轻快的飞走了。但是黛玉却感觉整个府邸被阴郁沉闷给笼罩住了。 进了香菱的屋子,一阵药味扑面而来,等着小丫头掀开帘子,看着躺在床上的香菱,黛玉忍不住大吃一惊!眼前的香菱竟然比当初被从行院里面救出来的时候更糟糕。香菱眼里没了一点活气,整个人脸上没一点血色,身上的肉都瘦干了。要不是香菱眉心上的一点胭脂胎记,黛玉不敢向前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月前风姿绰约的香菱。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经历了那些辛苦才有了今天怎么能这样钻牛角尖?你不为了自己想想,也该为了孩子想想。你走了,孩子可怎么办呢?”黛玉眼圈一红,忍不住长长的叹息起来。香菱一阵心酸,她一脸哀泣之色,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我是个不祥之人。我死了孩子才能平安一生,再也不会有人拿着我做文章叫孩子难看。林姑娘,当初在贾家的时候只有你肯真心教导我认字,看书。在我心里你便是我的先生了,和我的父母是一样的。”香菱身体虚弱极了,说这些话已经叫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黛玉和丫头们忙着给香菱捶背,扶着她靠在枕头上。 香菱的丫头兰草端着一杯参汤来,黛玉拿着勺子一点点的喂给香菱喝。半天香菱才算是缓过来点,她抓着黛玉的手,对着那些丫头们说:“我只觉得有风进来了,你们把门窗关严实。” 屋子里只剩下了黛玉和香菱,香菱眼睛里慢慢的有了些光彩,她抓着黛玉的手,力气大的叫人心惊:“林姑娘,我怕是要解脱了。只放心不下孩子。求你和顾大爷不管如何劝王爷应下来皇上提的婚事。我的继衍就托付给你了,我不求他能怎么显赫,只要能平稳度日就是了。我死了,就再也没人拿着我以前的事情给王爷难堪,叫孩子为难了。谁叫他命苦,有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娘呢?” 黛玉一下子明白了,香菱心结不是宁王要纳新王妃,而是她的身世!“是谁?!是谁拿着你的出身做文章呢?”黛玉脑子里一闪而过个念头,一个人影越发的清晰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黛玉知道宁王和顾直肯定一直在外面,把刚才的话都听见了。不过当着宁王黛玉也不好说什么, 只说:“刚刚吃了些东西, 这会已经睡着了。看样子是好些了, 应该无碍。其实王爷也该体察一下香菱的心思,叫她安心吧。我看着香菱的心结打开了, 也该没事了。”方才香菱和黛玉倾诉了心里的担心和烦恼。香菱对黛玉表示,自己出身低微,身世坎坷,实在是不能在拖累宁王了。宁王若是纳新王妃对香菱来说倒是个好事。香菱并没想到叫自己的儿子能如何,只想着有个不错的嫡母也算是给儿子寻个体面的出身。 宁王眉头一皱,有些郁闷的说:“我这一辈子何尝自主过一回?看起来是个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其实连着一点小事都有人指指点点的!哼, 我迟早要扔下这一切离开这个名利场才好呢。”黛玉和顾直听着宁王的话, 有些尴尬。顾直忙着出来帮着黛玉缓和:“王爷是多心了, 玉儿的意思是——” “我不是说你们!你们不用多心。那个傻丫头的心思我明白, 她还真是个傻丫头, 一点也不知道人心隔肚皮,人心都是贪婪的, 不是你拿着真心就能换来的。这也是我心疼的她的原因。我是想起来我这一辈子,算了!不说了!”宁王叹息一声, 看着远处的天空不说话了。 顾直和黛玉才明白过来, 宁王是感慨自己生在皇家, 这些年身不由己经历的那些事情吧。顾直一笑:“王爷何必如此呢。说句犯上的话这个世界上只怕是没有真正能随心所欲的人。那些平民百姓们的苦恼心酸谁知道呢。” “呵呵, 我已经是认命了。比起来那些衣不蔽体,苦苦挣扎的人我做什么不知足呢。知足常乐,多少的事情都是因为贪婪不足生出来的。你们也不用劝我什么,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宁王一摆手打断了顾直的话。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直和黛玉:“有的时候也该站在别人的位子上想想。你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若是这个时候皇上忽然下旨给顾直不少的美人,我就不信了你们家里还能风平浪静的。那些话你们不用劝我了。”黛玉听着宁王的话,忍不住脸上一红,不说话了。倒是顾直心里微微一动,随机下定决心,等着找时间一定要问问靖王。最近顾直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隐隐的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样子。 宁王顿了顿,低声的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知足了。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能独自出宫的,到了街上去玩,那个时候正赶上万寿寺前面赶庙会。一个算命的瞎子说我天煞孤星。克妻克子,五十岁之前怕是不会有子嗣的。在夫妻缘分上更是薄的很。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一怒之下竟然打了那个算命的一顿。现在想想竟然是应验了。” 还有这样的一段典故。顾直和黛玉交换下眼神,忙着告辞了。 顾直直接送了黛玉回去。林如海果然在家等着黛玉呢。见着黛玉平安回来了,林如海长长的舒口气,一迭声的问:“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今天太阳很大,竟然挺热的!看看你的脸都红了。把新鲜的果子拿来,先拿着温水泡了再吃,别凉着了。”顾直看看黛玉,对着林如海说:“岳父,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今天晚上是我当值,我这就先走了。” 林如海点点头,对着顾直嘱咐道:“这几天怕是各地督抚的折子都要到了,听说不少的地方都是一直秋霖不断,你仔细着别耽误了灾情的急报。”林如海提点了顾直,黛玉忙着吩咐人预备了些东西,打发着顾直走了。 等着父女两个说了香菱的事情,林如海忍不住唏嘘起来:“宁王是个外粗内细的性子,看起来狷介狂妄,其实那不过是他的掩饰罢了。香菱能遇见宁王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我还奇怪呢,暗想着香菱应该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难道是被荣华富贵迷住了眼,想为自己的儿子拼出来个富贵。原来是是这样!也怪不得香菱寻死觅活的,要知道人言可畏,舌头柔软去能压死人啊。” 黛玉则是沉吟了下对林如海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看这个事情不简单。香菱顾虑的也是,但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宁王爷是个不管事情的,每天不过诗酒自娱,而且宁王爷只有哪一个儿子,将来爵位自然是给他的。我看那个人是冲着香菱去的,但是目标却不是香菱。他们只想拿着香菱做个武器罢了。但是能在平阳公主府上任意呵斥香菱的人,我总是想不出来。听着香菱说看样子是个富贵人家的体面嬷嬷。想来应该是那个府上的下人了。我反复想了,能再公主府上的,肯定是宗室的。但是京城里面这些宗室,从王爷到那些闲散宗室。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或者我找个时间和平阳说一声,问问哪天都是谁来了。” 黛玉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想不明白的,这个事情看样子是宝钗的手笔,但是宝钗是怎么找到那个婆子的?那是在平阳的公主府上,平阳一向对着贾雨村不怎么感兴趣,一直远着这位炽手可热的大司马。自然贾雨村和宝钗也不会上门给平阳拜寿。而且哪天不是正日子,贾雨村身份在哪里摆着,肯定不会来的。而且他是个男人哪能带着个婆子来。宝钗身份尴尬,平阳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自然不会叫宝钗和香菱有什么接触。而且平阳府上的规矩森严,再也没有别人家来的下人在花园子随便,还冲撞客人的事情。 那么那个婆子施能是平阳府上的人了!黛玉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第一平阳是知道香菱的身世的,还很是感慨。说香菱真是个难得的人,对香菱很是照顾。要不然怎么会请了香菱过去呢?再者平阳和宁王关系很好,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那个婆子是谁呢?莫非是那个宗室,而且还是和平阳走的很近的。会是谁呢?黛玉把京城里面的那些宗室在心里过一遍,还是没发现。 林如海捻着胡子,听着女儿的话,略微沉吟了下:“莫非是皇上要指婚的张宁家人,指婚的风声已经传出去了,谁知宁王态度坚决。张家的姑娘肯定尴尬。难道还准许人家生气?”林如海认为是大学士张宁的家人。皇帝表示要把张宁的女人指给宁王做王妃。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听说张家前段日子已经开始给女儿预备嫁妆了。 谁知宁王却一口拒绝了。张家的女儿脸上下不来,听说张宁这几天告病了,未必不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和终身操心的缘故。张宁可是世代书香官宦人家,张宁的父亲可是做过首辅大臣的。张宁为人耿直是个最一板一眼的人。的 “可是张家是怎么知道香菱的底细的?那个婆子竟然把香菱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莫非是贾雨村和张家说了什么挑唆着张家去闹了。要是那样,张家真是够糊涂了。宁王知道了是张家捣鬼,岂能会同意那门亲事。等着消息吵嚷出去,闹得天下皆知,再反悔。自后丢人现眼 的还不是张家吗?”黛玉忍不住埋怨起来张家的糊涂和贾雨村的老辣,计谋沉。 “真是昏聩了,我立刻去问问张宁,别给人家做了棋子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呢。你安心在家休养。这个事情我来办!”林如海立刻站起来吩咐备轿要去张宁府上问清楚。 黛玉有些担心的看着慢慢变暗的天色:“时候不早了,父亲还是等着明天再去。而且这个事情咱们只是猜测。到了那边说什么呢?” “你放心,我和张宁有些交情。他不是那样的糊涂人。或者是他们家的人背着主人擅自做出来的也未可知。”林如海安抚下女儿,便走了。 张宁的府邸离着林家不远,离着宫城不远,也是闹中取静,远远的看去黑压压的半条街都是张家的宅子。张宁的父亲曾做过十几年的首辅大臣,即便老爷子生前一直不高调可是做过帝师又是十几年的首辅大臣,张家门前三间大门威严气派。门上的小厮老远看见了林如海的轿子,早就跑进去通报了。 等着林如海的轿子到了门前,张家的管事和张宁的大儿子张士诚已经站在门口迎候了。林如海只说是来看望张宁,张士诚有些担心的叹口气,对着林如海叹息一声:“家父是心病,太医们看过,都是心病还须心药医,父亲上了年纪,只怕是——”说着就叹口气不说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黛玉看着已经熟睡的孩子, 悄悄地站起来, 大概是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刚才还是安稳睡着的晔华不安的翻个身。晔华身边的奶娘忙着拍拍孩子, 哼着模糊的歌谣哄着晔华再度沉睡。 “大姐儿睡熟了。奶奶累了一天还是回去歇着吧!”黛玉每天都要看着孩子入睡,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两个孩子好像是有什么事情额样子, 一个个闹着不肯睡觉。就算是入睡了,也容易惊醒的样子。大概是今天家里的气氛叫孩子们感觉到了不安了。顾直一直没回来,林如海则是直叫人捎话说,在宁王的府上,今天怕是不能回去了。 黛玉再打听, 顾直一直在宫里当值,是不能随便打听, 林如海那边, 黛玉想了半天只叫人送了林如海的衣裳去, 再也没说什么。“你们晚上警醒些。若是明天孩子身上不好,立刻回我。”黛玉说着悄悄地站起来, 离开了晔华的房间。 “真是奇怪的很,白天还好好地呢。晚上就有些蔫蔫的了, 仿佛是有什么心思一样。但是我们整天跟着姐儿, 却没见着什么不妥的。大概是姑娘要长大了,总是有些别扭的。奶奶身子沉了, 要小心保养。”说着奶娘和嬷嬷们送了黛玉到院子门前。黛玉看着黑沉沉的天, 长长的叹口气:“只觉得憋闷的很, 怕是要下雨了。” 等着黛玉回去,顾直还没回来,林如海那边也没什么消息,房间里面空落落的,外面一阵风起,更觉得凄凉。 飞白小心翼翼的扶着黛玉坐下来,给她卸妆:“奶奶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大爷今天怕是要通宵的值班了。这是皇家的规矩,那边肯定是都预备齐全了。往日大爷也是值班,也没见奶奶这样牵肠挂肚的。”黛玉没理会飞白的打趣,只是呆呆的看着镜子也不知道想什么。 飞白见着黛玉的神色不对,也不敢再说话了,梳洗完毕,黛玉躺在床上。随着月份越来越大,黛玉只觉得腰酸背痛,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她长长的叹息一声。飞白轻柔的给黛玉揉捏着有些发涨的腿。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外面的风声一阵紧一阵的传来。黛玉合眼:“什么时候了?” “奶奶还没睡着。难道是有心事?”飞白听着黛玉讲话,忙着起身看看案子上的小自鸣钟:“已经子时了。奶奶还是早些休息吧!家里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老爷那边肯定是在王府上和王爷谈诗论画呢。以前不是经常这样。” 黛玉睁开眼:“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恐怕是有事情要发生。香菱的事情,只怕是个引子。后面不知道多少的麻烦事等着呢。这个香菱真是个呆子,被人家几句话就给唬住了。还差点把小命给丢了。” “其实香菱也是无奈,奶奶站在她的位子上想想就明白了。从小没有父母,被拐子打怕了。后来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人生际遇真是难说,奶奶想想看,本来已经是沉沦到了不见底的泥坑里面了,忽然就被奶奶救出来。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比咱们这些人更能体会眼前的生活来之不易。忽然她以前的事情被掀开。做母亲的心思都是为了孩子打算的。香菱岂能不为了自己的孩子将来打算?想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指指点点的说是粉头养的。久算是做上了王爷能怎么样?生在皇家,更在乎那些,香菱岂能叫儿子被人指点,取笑一辈子?奶奶想想可不是?”飞白给黛玉掖好被子,转身要放下帐子。 黛玉想了想:“也是。我能体会香菱的心思,但是,我是奇怪那个人是谁?我担心这个事情是冲着宁王爷来的。朝廷里面看起来表面平静,其实暗地里可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的宁静,伴着一阵一阵雨声,林安家的急匆匆的进来说:“可不得了了,王妃身边的嬷嬷被人杀了!连着王爷府上的长史也被人打伤了,现在死活还不知道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皇宫里面, 皇后正在拿着一本书看, 就听着外面小内侍的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上的书本, 款款的站起来, 对着一脸阴沉的皇帝福身请安:“皇上万福。”皇帝本来是一肚子的郁闷, 但是见着皇后, 一肚子的郁闷竟然是神奇的消失了。皇帝伸手抚着皇后起来:“皇后何必多礼。朕心里烦闷过来看看你。说说话。”说着皇帝就在皇后刚才的椅子上坐下来, 拿起来那本书翻着。 皇后亲自端来一杯香茶放在皇帝的手上:“皇上尝尝看, 这是新进来的茶,最能疏肝解郁, 行气消食的。皇上可是遇见了什么政务上的难事了。臣妾是个女子, 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不过现在皇上身边的都是能干的。不如皇上叫了他们来商议,总别自己憋闷在心里的好啊。”皇后站在皇帝身后,不轻不重的给皇帝捏肩膀。 皇帝耳边都是皇后温柔的絮语, 肩膀上一双小手轻柔的捏着自己酸疼的地方。刚才那些烦躁和担心一下子被扔在了九霄云外。皇帝舒服的叹息一声,靠在椅子上享受着皇后的贴心服侍:“这是什么, 是白话小说。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吗?” “臣妾闲着无事, 随便翻一翻,都是平阳那个丫头。真是自从成亲越发的没了管束。现在可好了, 她公主府里面说一不二的,时不时的到外面溜达去了。这个是平阳拿来给我的, 说是书市上最时兴的东西。我不过是随便翻看下, 都是些胡诌的话, 看着取笑就是了。皇上尝尝这个茶如何?这个也是平阳孝敬的呢。”皇后款款而谈, 和皇帝拉家常。 “平阳这个丫头从小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她现在成家了,是个大人了还这样贪玩。也罢了,也是以前她总是求着朕带着她出去。朕忙于国事竟然是只带着平阳出去过一次。她现在可不是把以前的补回来?这个茶很好,香气浓郁,叫人心里舒服的很,茶汤颜色鲜艳,确实不错。”皇帝绝对是个偏心的父亲。根本不认为女儿的行为有什么不好的,还帮着平阳找理由。 皇后无奈的放下手:“皇上就惯着平阳吧,这些皇子公主,皇上虽然都是一样疼爱,可是对平阳最娇惯。我还说了她一顿呢,丫头生气了。这会皇上的话传到丫头的耳朵里面,她可是有恃无恐。” 皇帝提起来女儿变得眉飞色舞:“平阳的性子最像朕,可惜她不是个男孩子。若是平阳是个男孩,朕的江山便是平阳的了。你不是也抱着女儿送传奇本子看得入神。这里面是什么?皇上讲给朕听听可好。” “是一个富家小姐嫌弃自己的夫君,和别人私奔的事情,那个小姐是个有些眼光的。她不喜欢身为富家子的丈夫,整天无所事事,看上个刻苦认真读书的书生。后来那个小姐干脆和穷书生私奔了。那个书生倒是高中了,后来做个官。那个小姐也成了诰命夫人。”皇后和皇帝说起来自己看的小说。 皇帝呵呵一笑笑:“呸!真是谁编出来的东西,胡说八道!若是她能做诰命夫人那真是要天下大乱了!一个奔□□妇,竟然成了诰命夫人。那个穷书生虽然有些才学但是德行不够。怎么能做官呢!”皇帝笑骂着编书人的荒唐。 忽然皇帝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冷笑着:“看样子朕也是糊涂了。你不知道宁王竟然上折子要册立宁王妃了。”皇后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说:“皇上拿着那些闲话当真做什么?也不过是市井之人编出来取笑的罢了。宁王要情里王妃?皇上不是说要把张宁的女儿指婚给宁王,做王妃吗?怎么难道是宁王另有人选了?是谁家的千金呢?” “不是谁家的千金,是个贱婢罢了。自从□□皇帝以来,还没有个丫头做王妃例子呢。他是专门给朕做对是不是!”皇帝生气的和皇后抱怨起来。御史上折子弹劾宁王强夺□□,而且还把香菱当初的卖身契什么大的都给罗列出来。皇帝立刻认为是宁王强夺了薛家的丫头。加上宁王推掉自己指婚的事情。皇帝不淡定了,宁王是什么意思?他是成心给朕难看不成? 张宁是皇帝看重的大臣,张宁更是天下知名的文坛领袖。先不说别的,就说张宁为人公正,屡次做学政和主考官,主持春闱和各地的秋闱。算起来真是学生遍布天下,结果皇帝好心好意的要给张家体面。叫张宁的女儿做宁王妃。也算是皇帝对张宁的奖赏了。结果宁王当着满朝大臣的面给推了。这叫皇帝的脸往哪里放,叫张宁怎么想。现在宁王又出来强夺人家奴婢的事情。这个香菱就是给宁王生儿子的那个丫头! 皇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叫宁王立刻进宫问清楚了。谁知宁王看了御史弹劾的折子,冷笑着说:“又是这个周安义!这样的人也能做御史?当初为了钻营把自己的老婆送给上司。这会义正辞严的,也不害臊!论起来无耻,怕是世界上没人比得过他了!香菱的事情是这样的……”宁王把香菱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和皇帝说了。 皇帝听了宁王的话沉默了下,半天才无奈的说:“你做事太不谨慎了。这个香菱的身世到底如何,还要查一查,不过一个丫头罢了。既然在你府上,你就拿了身价银子给薛家。何必如此小气。叫薛家告到了京兆衙门?” 宁王冷笑一声:“我凭什么拿身价银子给薛家,皇上是真糊涂了还是装糊涂呢。这是银子的事情么?分明是有人看着臣弟不顺眼罢了,变着法子的给我罗织罪名!我给薛家银子就是认下来我强朵人家侍婢了。我偏不叫他们如愿!我还要教香菱做王妃。这是臣弟请封王妃的奏折,请皇上恩准!”说着宁王拿出来个奏折放在皇帝面前。 “你说,宁王这不是成心和朕唱对台戏不成?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还记恨着以前的事情?”皇帝拉着皇后坐下来,一脸无奈。皇后当然知道皇帝的心病。“皇上说的是什么话。宁王的脾□□上还不知道么?最是个执拗的脾气,要是钻进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这个丫头我见过几次,她的身世真是一言难尽,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周安义说好像有些出入……” 第一百八十八章 顾直从来见过这样的贾政, 在顾直的印象里面贾政总是个整齐体面的存在。不管是在家里休闲的装扮还是在官场上应酬, 贾政总是修饰整齐, 举止优雅的。但是眼前这个一脸苍老, 满眼绝望,摇摇欲坠的人,叫顾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贾政没戴冠,头上只拿着个簪子随便挽着头发, 可能是骑马来的,经过一路上点拨,发髻有点散乱, 鬓角上已经是花白一片, 袍子和靴子上沾染着街上的灰尘。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了, 贾政竟然只穿着见夹袍, 整个人就像是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见着贾政这副凄凉的样子, 顾直也是心里不忍,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是顾直转念一想,这也都是贾政自己糊涂。以前做个省事的老子, 现在着急了, 只怕是晚了。不过这个话不能当着贾政说,顾直忙着搀扶着贾政进去, 叫人拿了衣裳来给贾政穿上。 贾政喝了几杯茶, 才缓过来, 把事情和顾直说了一遍。今天一早上,贾政正和几个请客相公们在书房里面摆弄故纸堆。忽然一阵喧哗,接着是小厮惊慌失措的跑来,可是没等着小厮说话,就见着一群人拥进来,一个个都是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小厮敢叫出来一声:“不好了,好些带着刀的强盗来了。”就被人抓着堵上嘴按在一边了。贾政顿时慌了,为首的那个人黑着脸狰狞的扫视这在场的人:“谁是贾宝玉!” 贾政忙着说:“宝玉是犬子,不知道将军找犬子什么事情!”那个人看一眼贾政,拿着公文出来:“你就是贾政了。当过工部侍郎,现在丁忧在家是不是?”说这一个师爷样子的人上来手上拿着个薄子:“你们都不要动,一个个的审查甄别身份。”听着那个师爷的话,在场的人都慌了神,这是要抓人抄家的架势啊。 就听着轰的一声,那些清客相公们要跑,可是那里跑的掉。他们被锦衣卫早就和抓小鸡一样抓住,拧着胳膊绑在院子里面跪着了。那个为首的人看一眼站在原地失神的贾政说:“有人举报贾宝玉诋毁圣上,犯了大不敬的罪过。还有你整天聚集一群人妄议朝政。现在要抓了你们去衙门问话,贾宝玉在什么地方,你也是做过官的,应该明白事理!现在没抄家的命令,你要是识相的早点把贾宝玉交出来,也省的我们兄弟们粗手笨脚的打搅了你们家的清净。”说着那个人大喝一声:“来人!立刻封锁贾政的书房和正房,吧一切文字的东西都给我封存起来。叫人去抓贾宝玉归案!” 随着命令,贾政的书房和正房可是遭殃了。尽管是没有抄家的旨意,可是这些兵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打碎了无数的瓷器陈设,那些丫头婆子们大呼小叫的,连着王夫人也是披头散发的被撵出来,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没一会宝玉就被人拖出来了。出人意料的是宝玉倒是没贾政这样凄惶无助,他站直身体对着那个锦衣卫千户拱手道:“我便是你们要抓的贾宝玉,有什么事情你只管问我,和我的家人不相干。起父亲母亲到底是上了年纪,禁不起吓唬了。还请将军别为难他们。我自然是全力配合不叫将军为难。” 带队的千户也是抓过不少的人,什么朝廷命官,亡命之徒,各式各样的都见过,只是没见过宝玉这样镇定的。那个千户也不敢太过分,对着要上前把宝玉绑起来的士兵说:“看着是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害怕他跑了不成!不用费事捆着了。你跟着我走一趟,至于你有什么罪,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说着那个人一挥手:“带走!” 王夫人见着宝玉要被带走,顿时抓狂了,哭嚎着扑上去,宝玉对着王夫人说:“太太生我一场,我怕是不能报答了。希望太太自己保重,就当着没生我吧。”王夫人抓着宝玉,扑在地上哭的伤心。贾政忙着去拖王夫人离开。谁知王夫人死死地抱着宝玉的腿,就是不肯放手。眼看着那些差役们就要没了耐性,要直接武力解决了。这个时候贾赦和贾珍赶过来,好容易劝王夫人放开手,贾珍还想和来人打听下。谁知还没开口那个人便截断了贾珍的话:“原来是珍大爷,你兄弟的案子是皇上亲自问的。真是干什么不好,非要写那些不着调的东西惹恼了皇上。这个案子可不一般,是通天的。你们家快点想办法吧!”说着一群锦衣卫抓着宝玉带着从宝玉书房里面抄出来的东西走了。 贾珍看着那个锦衣卫千户的背影,猛地一跺脚:“想起来了,竟然是他!”原来这个人曾经在关外和贾珍认识。但是人家已经走了,贾珍也不能赶上去问。贾政已经是杀了,王夫人哭的昏死过去。贾珍贾赦商量了下,不能看着不管,毕竟都是贾家。皇上记着个贾字就不好了。于是贾珍想方法去找那个人,贾赦则是去亲友那里打听消息。贾珍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贾政说:“二叔,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赶紧着问问别人去。对了顾直兄弟大概能打听出来什么。他整天在皇上身边,肯定知道些什么。” 听了贾珍的话,贾政就像是溺水的人的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跑来了。王夫人也是两眼放光如同见到救星般的跟着跑来了。在贾政和王夫人的心里,林如海和顾直都稳稳当当的平步青云,自然能帮着贾宝玉脱困出来。 看着贾政竟然对自己一口一个外甥女婿叫的亲热,恨不得给自己端茶递水,顾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宝玉整天躲在家里,却祸从天降这事情本身不简单。顾直沉吟了下,对着贾政说:“这个事情难办。是锦衣卫抓人,别人就没法插手了。我试着打听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宝兄弟应该没什么大事。”听着顾直的话,贾政拉着顾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顾直仔细一听,贾政竟然把贾母搬出来。还暗示当年贾家养着黛玉,可是天大的恩情,现在轮到了顾直和林如海还人情的时候了。 这个贾政真是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惹恼了!真不知道贾政这些年是怎么混下来,没有被人半路上打闷棍的。还好意思提当年的事情。哼,贾母那点人情都被贾政给败坏光了! “二老爷怎么忘了,你们家兰儿可是在锦衣卫当差呢。看仓的耗子借粮食,现在兰儿出息了,老爷怎么放着自家人不用,倒是来找我们这些没本事的呢?”顾直忽然想去贾兰不是进了锦衣卫,很利落的把球踢过去。 贾政这才想起来,李纨好像和自己说过,贾兰春闱没中但是却在锦衣卫谋个差事,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参事。 就在贾政还想纠缠的时候,忽然听着一阵嘈杂,接着是林安着急的进来:“大奶奶这会正嚷着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顾直听了这个话立刻把贾政放在一边去了,赶着进去看情形。这边贾政无奈的站在那里,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孙子呢。贾政一向是不管那些家里的琐事的,而且李纨是个寡妇,贾政自然是远着了。加上平日王夫人在贾政跟前很好提起来贾兰如何,贾政也只是想起来问一声。当初贾兰要去参加春闱,贾政确实很是上心,想着贾家还没个读书人,希望从孙子开始能走上书香传家的路上。谁知贾兰却是落榜了,贾政自然是失望的很,只嘱咐了贾兰不要气馁,好好读书等着下一次再大展身手。 这些日子贾政得了个古籍善本,一门心思的在哪里研究学问起来,尤其是听说林如海可是对着金石研究很是厉害,是文坛里面公认的研究金石的大家。贾政听了难免是眼馋心热,也纠集起来一群人来研究什么宋版书。很快的贾政就把贾兰是在家接着读书还是寻差事的话忘了。现在被顾直提醒起来,才猛地想起来,恍惚是听着有这个风声。 这个时候外面几个小厮说话的声音传进来:“贾家的二太太真是个没眼色的,咱们奶奶身上不方便还在奶奶跟前跟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现在可好了,若是奶奶有个什么看大爷和老爷能饶了她!”贾政才想起来王夫人还在里面呢。妻子溺爱宝玉无度,肯定是在黛玉跟前没轻重了。贾政忙着叫了身边的小厮:“你赶紧把太太请出来,立刻回家去!” 等着林如海赶回家,贾政带着王夫人已经是走了多时了,“玉儿怎么样了?听说是惊动了胎气?可请大夫看了?”林如海黑着脸,看起来气色不好。宝玉忽然出事,还是严重的大不敬,林如海自然担心,少不得悄悄地打听消息。等着打听出来大概的眉目忙着回家和顾直商量。谁知还在衙门,家里人就来报信,贾政两口子在家里哭哭啼啼的,逼着黛玉和顾直立刻去救人。 林如海听了家人的通报已经是黑脸了。想着看在两家亲戚的面子上林如海和顾直对着贾家已经是多有担待了,谁知他们家什么烂事都来打搅玉儿和顾直。难道你的宝玉被抓起来,你知道心疼着急,我的女儿女婿,我不心疼他们么?在路上林如海接了黛玉动胎气的消息,越发的一肚子的闷气。等着回来却发现贾政和王夫人竟然是闹了一通,扔下烂摊子走了。越发的心里鄙夷起来。 “岳父来了。”顾直听着林如海来了,赶紧出来迎接。“你出来做什么,玉儿怎么样了?”林如海抓着顾直一脸的额不快。 “岳父放心,妹妹没事的。岳父今天辛苦了,还是进去坐下来,慢慢的说。”说着顾直扶着林如海进去,翁婿两个在书房里面说悄悄话了。 原来黛玉被王夫人哭的心里烦躁,这个时候飞白悄悄地给黛玉做眼色,黛玉立刻会意,装着肚子疼,那些丫头得了飞白的指示,立刻是吵嚷起来。王夫人见着黛玉脸色不好也不知所措了。等着林安家的进来,立刻把王夫人给送到了厢房里面坐着。王夫人见着丫头婆子来来往往的,一会是叫着请医生,一会是叫着请接生婆来,一会是叫着给佛前上香。王夫人越发的没了底气,只能傻傻的看着,忽然见着顾直进来了,王夫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悄无声息的跑了。 “玉儿身边的丫头都是机灵的,这一闹正好送走了他们。现在玉儿没事了,不过大夫说了,到底是月份大了,真的有随时生产的可能性。叫一定不能情绪激动,安心静养为宜。我想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叫玉儿知道。岳父只知道了贾家的事情呢?”顾直把事情和林如海说了,想着贾家肯定还会再来,眼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彩看着林如海。 自己的岳父是个恋旧的人,当年师母不在了,岳父伤心了很久,连着身体都不好了,唯恐是时日无多不能照顾女儿,因此才同意把黛玉送到了京城岳母身边。顾直知道,贾敏临终前曾经求林如海一定要帮衬贾家,岳父是个重情义,重承诺的人,现在贾家出事了,林如海的心里不好受。顾直想了想,对着林如海说:“我知道先生心里难过,但是这个事情透着蹊跷。宝玉是什么人岳父清楚,我也明白。他断然没那个胆子去诽谤皇上。而且宝玉一向对着朝廷上的事情没兴趣。怎么能写出来什么讽刺皇上的诗句来?我看这后面还有重头戏呢。” 林如海虽然是伤心,但是这写年来贾家的行径已经把林如海那点温情给磨完了,尤其是贾政夫妻两个的浅薄和势力虚伪,林如海打心眼里的不喜欢这个妻弟。不过宝玉真是个倒霉孩子。天生聪慧却遇见上了这样一对坑孩子的家长。被关在家里养废了也罢了,还跟着遭受无妄之灾。 “这个宝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是心里太清楚了,却无能为力。你看这个事情是什么来头。”林如海和顾直商量起来。 “我想这个幕后主使人十有八九是那个人。”顾直对着林如海说出自己的怀疑。林如海沉吟道:“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贾家已经是倒了,贾雨村现在是想独揽兵权,那么他应该对着贾珍下手而不是对着荣府这边啊。宝玉根本是个一无所知的。贾雨村怎么也和宝玉没关系啊。”贾家死老虎一只,就算是整治了贾政有什么用处呢? “上次岳父和我说起来旧事,岳父想想。如今贾雨村如日中天,楚王都被皇上责骂训斥了,就是贾雨村想多去江南镇抚司的兵权罢了。现在满朝上下只有谁——”顾直说出来自己的推测和分析。宁王虽然多年不理会朝政,一直远着权力中心。但是当年宁王的战功赫赫,他手下带出来多少的将军。宁王是个善于带兵更善于识人。现在多少的将军,督抚,军队中的少壮派,中坚都是当年宁王提拔选中的。 当兵的人都是很看重履历来历,他们都是宁王的隐形嫡系。贾雨村最不放心的肯定是宁王。但是宁王可不是一般人,连着皇帝这写年都没抓住宁王的把柄。但是贾雨村是要扳倒宁王了。自从香菱的事情开始,那就是个明确信号。 “抓了宝玉,对贾珍是杀鸡骇猴,贾政肯定要联络亲友们,自然求到咱们面前。贾雨村深知我们的性格为人,不是那种势力小人。就算是咱们想撒手不管。但是贾政那边也不肯啊!”顾直微微蹙眉,说着自己的担心:“贾宝玉犯的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罪责,他触到皇上的逆鳞了。我们谁上去缓颊都是在高楼上定着雷,一个不小心就要被皇上的怒气炸的粉身碎骨。” 就在林如海翁婿两个在商量着如何应对的时候,贾家却是一团糟糕。贾政回来一迭声的叫人叫了贾兰来。谁知半天才见去传话的人回来:“大奶奶说兰哥儿今天当值,只怕是这几天都不能回来了!” 听着这个话贾政顿时跳脚,黑着脸道:“真是反了!”王夫人则是顾不上什么,只要去找李纨。谁知那个传话的婆子有些担心的看着贾政和王夫人,吞吞吐吐的说:“大奶奶叫我回老爷和太太的话。宝玉被抓了,大家都心里着急。可是那是皇上亲自问的案子老爷和太太也不用太难为兰儿了。他一无靠山,二无背景,只靠着自己小心罢了。就算是兰儿搭进去也没用处的。”简直是造反了,贾政气的说不出来话,王夫人则是尖叫着:“立刻叫她来!真是翻了天了,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边上彩霞等丫头看着王夫人真是要当年和李纨开撕,忙着低声的劝:“太太息怒,事情还要问清楚了再说了,和气为贵。别宝玉的事情没下文,再和大奶奶闹得心里不舒。” 王夫人却是一意孤行,一叠声的叫着:“立刻叫她来,我做婆婆的怎么还怕起来媳妇不成?”那些人看着贾政,指望着贾政能喝住王夫人。谁知贾政也是被气昏头了,也不说话。最后无法只能叫人去叫李纨。谁知传话的人还没出门,就听着院子里面的小丫头声音:“大奶奶来了。” “来的正好,把大奶奶请进来。真是贵脚踏贱地,我赶紧起来给大奶奶请安了。”王夫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李纨脸上全是淡定,好像没听见一般,径自进了。 黛玉正靠在炕上,看着丫头们预备着生产的东西,小丫头进来说:“四姑奶奶来了。”惜春来了,黛玉忙着欠身嘴里叫着:“快请!”就见着惜春带着两个丫头笑吟吟的进来。成亲之后的惜春气质有了变化,再也不是清冷的如同是寒冬夜晚的影子,惜春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灰鼠撒花褙子,底下是杏黄色的细褶绫子裙,裙角上绣着精致的一枝梅花,头上也是珠光宝气的。惜春忙着上前几步扶着黛玉不叫她动:“林姐姐别动,我今天特别过来给林姐姐请安的。也是谢谢你为我操心出力。我能有今天多谢林姐姐了。”说着惜春想起来以前的种种,忍不住眼圈红了。 黛玉拉着惜春坐在自己身边:“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你只要能过的好,也算是我没白忙一场。”入画笑着说:“可不是要多谢林姑奶奶。我们姑娘如何和柳相公倒是好的很,要不然也不会拿着珍藏的白水貂皮给我们姑娘做衣裳呢。”黛玉见着身后的入画抱着惜春的大氅,竟然是崭新的白貂皮。白貂皮很是难得,大概是柳湘莲,在关外的时候好容易得来,谁知惜春一过门就拿出来给惜春了。 上下打量下惜春,果然脸上带着新妇的娇羞的,看样子惜春和柳湘莲过得不错。等着喝了茶,惜春看一眼入画,轻声的说:“林姐姐可只知道宝玉的事情。二太太叫我回家看看。我还没答应下来。听着我哥哥那边的话,这个事情是皇上亲自问的,教我不要跟着掺和。我们家那一位刚走了,我一个人拿不准主意。才来问问姐姐。” 果然惜春是为了宝玉的事情来的。黛玉叹息一声:“你能做什么,只怕这会子珍大哥哥才是如履薄冰呢。都一个贾字,他是好容易才从关外回来的。你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了什么忙,按着我说你就推说柳大哥出去了,你不好出门,只叫人去看看就是了。” 惜春点点头,沉默半天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了林姐姐可知道大嫂子和二太太闹翻了。二太太要到衙门上告大嫂子忤逆呢。” 李纨和王夫人撕破脸了?黛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纨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而且她也是书香世家怎么能和王夫人闹翻了? “我们以前都小瞧了她了,听说大嫂子听着太太要去告她的话,竟然冷笑着说,现在宝玉被关在锦衣卫诏狱里面,太太只管去告我,连带着毁了兰儿的前途。正好不用交兰儿费心打听了。大嫂子拿着宝玉做筹码。太太也就偃旗息鼓了。大嫂子竟然提出要分家单过。这几天那边真是乱套了,一边为了宝玉的事情着急上火,一边是忙着分家析产。”惜春和黛玉说起来贾家的八卦新闻。 黛玉和惜春正说话,就听着丫头们说:“大爷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听着顾直回来了, 惜春忙着站起来和黛玉道别,黛玉则是挽留道:“不不妨事的,你只管在这里我们说话。他有事情不会来得到后边来。”谁知话音未落就见着顾直脸色不好的进来, 大概是知道了惜春来做客的消息,顾直站在门口对着惜春笑着拱手:“难得四妹妹来了。你们姐妹多日不见, 就请四妹妹吃了饭再回去。 黛玉看着顾直脸色不对, 忙着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直犹豫了下,看看惜春和黛玉慢慢的说:“你们别着急,我今天恍惚着听见宝玉被下了诏狱了。皇上特别派了肖承恩去审讯。看样子是真的凶多吉少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打算。”顾直担心的看着黛玉和惜春, 说出这个坏消息。 惜春有些糊涂的看着黛玉:“林姐姐那个肖承恩是谁?难道他们要打宝玉不成?”毕竟惜春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倒是黛玉跟着顾直和林如海对着朝政上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听着顾直说宝玉被下了诏狱, 已经是心里一紧,等着听见皇上竟然派了肖承恩去审讯宝玉。黛玉脸色顿时苍白,整个都害怕的颤抖一下。惜春从来看见黛玉这样惊恐的表情, 赶紧扶着黛玉的手, 一脸担心的叫着:“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林姐姐你可是身上不舒服。” 这个时候林安家的进来, 叹息一声,和惜春一起扶着黛玉坐下来,有些不满的看一眼顾直:“大爷真是的。奶奶这个样子最忌讳听见这样血腥的话。若是惊了胎气可是要紧的事情。奶奶别着急。他们就算是再狠毒也不能把没做过的事情扣在宝二爷的头上不是,就算是宝玉熬不住按着他们的意思招认了,皇上岂能是他们能蒙蔽的。” 黛玉苦笑了下:“若是老太太还在知道宝玉被人如此陷害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我没事了。”黛玉看着一边有些懵懂的惜春刚要说话, 林安家的抢先说了:“四姑奶奶, 你不知道那个诏狱可是个凶险的地方, 好人进去都要脱上三层皮, 到那个地方不管是什么江洋大盗,还是朝廷忠臣,只要他们想给你安上个罪名就能像法子叫你招认了。那个肖承恩是大明宫掌印太监,听说是个很严酷的人。”林安家的想想还是没直接把现实血淋淋的摆在惜春面前。 其实肖承恩是以酷刑闻名的,但凡是经过他手的犯人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是林安家的看着惜春一个娇弱的小媳妇不敢实话实说,只笼统的说肖承恩为人苛刻,喜欢鞭笞犯人的话。惜春是个聪明的人,看着黛玉和顾直的反应还有林安家的欲言又止,心里明白了多半。她忍不住红了眼圈,担心的拧着绢子:“宝哥哥岂不是凶多吉少了?这可怎么办?”在惜春的印象里面宝玉是个禀赋娇弱的人,好像和女孩子一样。平常都不能受委屈,一想着宝玉若是到了那样的地方,惜春不敢想象下去了。顾直忙着安抚两个人:“你们别着急,我悄悄地求人打听消息了。或者事情还有转机,而且宝玉一向是娇弱些。不用他们费事。没准宝玉早就招认了。我想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应该不会为难宝玉了。” 顾直得了消息这一路上也是心里惴惴不安,顾直内心深处对着宝玉还是有些看法,在顾直的心里面宝玉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被大家给娇惯坏了,不敢面对生活,只想躲在别人身后。虽然诏狱那个地方很是凶险,但是对于宝玉那个不肯收一点委屈的公子哥来说。哼,顾直忍不住想像了,宝玉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样子。大概诏狱里面那些审讯的人第一次遇见这样好对付的犯人吧。 黛玉和惜春听出来顾直话里的意思,都默然了。不管宝玉招认了什么罪行,都不会被审讯的官吏严刑拷打了吧。 惜春也没心思留下来了,和黛玉说了几句话就告辞走了。黛玉想了想对着惜春说:“你一个人侍奉姑母在家。闲着了只管过来,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那边什么事情都你没关系。他们要是上门聒噪了狠了,你就过来躲几天就是了。” 惜春点点头,有些糊涂的对着黛玉说:“宁王府那边忽然下了请帖叫我过去做客呢?不是宁王妃没了,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好去人家家里?” 黛玉和顾直却清楚这里面的缘故,大概是宁王不放心柳湘莲和惜春这个儿媳妇,想着叫惜春到王府去,顺便还能和香菱说话作伴。黛玉笑着说:“这也是你们的缘分。你知道宁王一向是其中柳大哥的。他们家姨奶奶是个好人。听说还是个才女呢。你只管过去,不用多心。”惜春答应着,告辞走了。 这边顾直和黛玉面面相觑,一肚子的疑惑和担心。顾直仔细想了想对着黛玉说:“看样子他们是知道宝玉是个好对付的。进了那个地方什么话问不出来。大概是他们冲着我们来的。”这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那个肖承恩最近和贾雨村走得很近,皇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在宫里听信那些阉宦的话,在朝堂上听信贾雨村的谗言。 顾直担心的是贾雨村是想把火烧到了自己和靖王身上,饶是自己小心翼翼,叫人抓不住小辫子,但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要是真的牵扯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办呢? 黛玉抚摸着肚子,里面的孩子舒服的翻个身,黛玉看着远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能有今天,能有你和孩子,我已经是知足了。你何必在这里做司马牛之叹?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有什么我们一起承担面对。” 顾直听着黛玉的话忍不住喉头一阵酸热,抓着黛玉的手,顾直的声音哽咽起来:“玉儿,都是我拖累了你!” “瞎说什么,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我们问心无愧,相信上天也不会薄待了我们。只是这个孩子不知道生下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黛玉反手握住了丈夫的手,眼神清澈坦诚。 诏狱里面,肖承恩有些糊涂了,血腥气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比熏香还要叫他神魂颠倒,但是这次肖承恩没心情欣赏叫他着迷的血腥气,只剩下了疑惑了。 第一百九十章 肖承恩的府邸外面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但事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天下奇珍异宝就像是平常的摆设被随便的放在府邸各个地方。肖承恩从轿子上下来, 就见着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正站在那里, 一脸焦急的样子。见着肖承恩来了,他的徒弟陈百川立刻是上前给肖承恩打千请安:“干爹可回来了,儿子好等啊。” 肖承恩心思不在这里, 只漫不经心的说:“你小子怎么不在皇上跟前伺候, 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记着你当值,你是怎么当差的?咱们是谁?咱们是皇上的奴才!你一个人跑出来,要是皇上耽误了皇上使唤, 你有几个脑袋砍的?”说着肖承恩狠狠地瞪一眼陈百川压低声音说:“你干爹现在多少人盯着呢。你小子还给我找事!” “干爹息怒,儿子出来的时候皇上不在文华殿,今天皇上只看了半个时辰的政务,就到后面去了。儿子室友要紧的事情, 而且也听见干妈身上不好,特别过来照应着。”说着陈百川从怀里摸出来个精致的锦盒, 打开看里面是个野山参, 足足有大拇指粗细, 头尾俱全,已经成了人形了。“这个是辽东刚进献上来的,给干娘补补身子。” 肖承恩知道这一定是陈百川截流下来的贡品。不过这样的事情在肖承恩看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肖承恩一笑:“收下百川的东西来。你跟着我到书房去。你要知道, 咱们不管怎么手握重拳那些做官的对咱们怎么巴结, 咱们始终就是皇商的奴才, 是皇上的狗!对皇上要尽心侍奉……”两个人声音渐渐远去。一个机灵的小丫头看着肖承恩的背影,悄悄地跑了。 肖承恩府邸的后院简直是集天下大成的景美园林。在一处精致的房舍里面,一个美人正在观音像前打坐念经。这尊观音像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整个雕像足足有半个人高,通体洁白,神态栩栩如生,当年是进献给太后生辰的寿礼,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肖承恩的府邸里面。那位佛前诵经的女子正是妙玉。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进来个小丫头,妙玉微微睁开眼:“老爷回来了?”“回来了,不过陈百川一直等着老爷呢,现在他们到书房去了,看样子是商量什么秘密的事情不叫人靠近。奶奶还是到床上躺一会。”其实今天妙玉根本没生病,只是一个拖延的手段罢了。妙玉沉吟了下:“不用了,躺在床上反而是不像。那个东西你给了顾家的人了?” “奶奶都问了几次了,那个东西我按着奶奶讲的给了顾家的管家娘子了。就是奶奶说的那个样子,圆脸,穿着紫色的衣裳,头上戴着个镶嵌珍珠的累丝金凤。我听着人家叫她高娘子。”丫头灵芝扶着妙玉站起来,端来一杯茶放在妙玉的手上:“奶奶念了一上午的经了,喝点水润一润吧。”紫鹃夫家姓高,头上的那个凤钗妙玉以前见过黛玉曾经带过,后来一次紫娟生日,被黛玉送给了紫鹃了。 想起来自己离开贾家之后的遭遇,妙玉已经是一滩死水般的眼里还是闪过痛苦的神色。离开贾家之后,妙玉就像是一朵鲜花从枝头落到了泥地上,她不想回忆在中顺王府里面经历的那些耻辱。忠顺王爷是个好色,贪婪,粗暴的人,妙玉刚到王府也曾经抱着必死之心,谁知忠顺王却好像是察觉到了妙玉的心思,把她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后来妙玉变得麻木起来,她心里剩下一个念头,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于是妙玉忍辱偷生,总算是离开了忠顺王府,她一个弱女子能到什么地方去?最后妙玉到了九华山上,找了个幽静的庙在里面挂单修行。后来庙里面的主持圆寂,新任的主持看起来不像是个不沾染凡尘的人,反而是满心的额功名利禄。妙玉不愿意和那样的人同流合污,干脆是云游天下去了。 妙玉总算是在五台山找到个容身之地,妙玉一位自己下半生的大概就在这里过了。她每天教导小沙弥们念经礼佛,日子一天天的就在晨钟暮鼓中过去了当年大观园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妙玉有的时候午夜梦回,会梦见栊翠庵的一切,自己精心打理的梅花。贾家的姐妹们,当年大观园里面的春花秋月。妙玉心里充满了疑惑,若是当初师傅没叫她上京城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就在妙玉以为他的日子就这么下去了,现实的残酷又给她上了一课。这天衙门里面来了公差,主持带着一脸笑嘻嘻的师爷到了妙玉精修的精舍门前。“我们老爷的夫人生了小公子,请妙玉师傅帮着念诵几卷经文。”妙玉是从来不去人家家里做法事的。但是师爷再三恳求,主持则是隐晦的表示,这位县太爷是当地的父母官,而且为人官声不错,主持表示会叫上几位比丘尼和妙玉一起去,当天去了念完经立刻回来,不在那里过夜。 妙玉人在屋檐下,也只能从命了。知县府上招待的很周全,也都是女眷出面招待,妙玉渐渐放下戒心。谁知等着中午吃了斋饭,她竟然无知无觉的昏睡过去了。等着妙玉醒过来,她竟然已经在京城了。肖承恩颇为迷信,不管是观音还是太上老君,肖承恩都笃信不疑。但是这位权倾一时的太监却依旧是爱好女色。 底下的人想要巴结竟然想出来这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妙玉就成了送给肖承恩的礼物了。 妙玉见到肖承恩那张脸的时候,心里再也没一点生气,只想着干脆一死来的干净。但时在最后关头,妙玉没有选择了断自己。 她要等,等一个时机,做个了断! “奶奶可要小心些,听着跟着老爷的小内侍说,老爷生气竟然叫人把小福子给活活的放在烧红的坛子里面给闷死了奶奶,你可要小心啊老爷生气可是要杀人的,以前那个乔姐就是碰上老爷正在气头上,活活的给打死了!”灵芝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打个寒战,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我自会小心你跑了半天了,去歇一歇。等一会老爷来了,你不要再跟前。”肖承恩狡猾凶残,一点破绽都能看出来。 灵芝下去了,屋子里面恢复了安静妙玉拿起来一卷经文,眼神却是看着远处出神。“娘子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肖承恩竟然无声无息的站在妙玉身后,一双眼睛满是探查。 妙玉摊开那卷经文:“这是妾身为老爷祈福此血抄写的金刚经,只要爱佛前供奉九九八十一天自然能为老爷添福添寿。”妙玉脸上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说话的时候摇摇欲坠,几乎要昏倒的样子。“哎呦,真是我的贴心美人!也不枉费我平日疼你。你们把那些东西拿进来。”肖承恩上前揽着妙玉的腰肢,美人在怀,肖承恩老脸上绽放出来光彩。 十几个小内侍鱼贯而入,手上都捧着昂贵难得的补品:“那些没脸的东西,听见你病了一个个的拿着百年山参,千年灵芝的上门巴结,你就收下吧。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舍得把你这样的美人累的憔悴了。”肖承恩捏着妙玉的下巴,洋洋得意。那些官员整天装的正人君子,谁知在功名利禄跟前一个个和狗一样他们不是看不起宦官吗?谁知为了能升官发财,他们不仅要巴结最看不起的宦官,连着宦官的女人也要巴结! 妙玉殷勤服侍,特别用心的烹茶,肖承恩端着香茗,逍遥的呷一口:“你只要安分守己,好好地服侍我,我自然会疼你的。没准哪天我也给你闹个诰命夫人做做。你这样标志的人,哼,我看天下也是少有了。等着你哪天得了诰命,在那些蠢笨女人跟前亮相……”肖承恩想着妙玉以诰命夫人的身份出现在那些贵妇人面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我这个样子,只怕出去给老爷丢脸。老爷今天辛苦了,我叫人预备午饭,老爷下午好好地休息下。”妙玉心里担心宝玉的生死安危,但是又不能露出来,只能转圈的打听。 “好,叫他们摆饭。你也不用自谦了,我放眼看去那些什么诰命一个个都是鸡皮鹤发,就算上宫里的各位,你也是拔尖的。也只有顾直的夫人能和你一争高下了。”肖承恩看着妙玉,忽然脸上闪过一丝阴沉。 妙玉心里一紧,刚要说话,肖承恩倒是先把妙玉想知道的说出来了:“今天出门没起卦,竟然事事不顺!拿个贾宝玉是疯了吧,竟然宁愿挨鞭子也不肯招认。贾雨村那个老滑头,他想把我卖进去,那些龌龊的事情叫我做,他装好人。休想!贾政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认诽谤圣上的罪过。”肖承恩最后一句就是在嗓子眼里嘟囔一声。但是妙玉还是听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罪!黛玉眼前一黑, 脚下一个趔趄!虽然宝玉在诏狱里面受苦,但是黛玉从来没想过宝玉会落到问成死罪的地步。毕竟宝玉是被冤枉的, 而且听着里面传来的消息宝玉一直咬死了不认账,连着审讯的肖承恩也没办法了。黛玉甚至心里祈祷,,只盼着肖承恩没了办法撩开这件事吧。 谁知事情急转直下, 宝玉竟然被问成死罪!“奶奶小心!你个小蹄子整天听风就是雨的。你到底是听谁说的?他们家的宝二爷真的出事了?就算是问死罪也要有个罪名啊?难道他们家宝玉造反了不成?还是杀人了?”飞白的瞪一眼冒失的小丫头,赶紧扶着黛玉:“奶奶,大概是那些小丫头们听错了。且等着大爷回来看如何。” 正乱着, 顾直身边的丹青急匆匆的来了,黛玉忙着说:“你不是跟着大爷到衙门去了?怎么回来了?”丹青有些为难的对着黛玉说:“是大爷叫小的回家的,是贾家的宝玉出事了,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爷已经想办法打听去了。叫小的先回来和奶奶先知会一声,怕奶奶着急上火。” 看样子传言是真的了,黛玉只觉得心一沉, 脑子里全是当年贾母疼爱宝玉的情景。丹青看着黛玉脸色, 忙着说:“奶奶放心, 今天雷将军回来了。他得了皇上的旨意回京城任职了。”原来是顾直的同榜好友雷鸣远,黛玉听了这个消息顿时松口气, 雷鸣远现在已经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此次来京城,顾直也算是能有个可以打听消息的人了。 等着天黑透了的时候, 顾直才神色匆匆的回家了。看着在摇篮里面睡得正香的儿子, 顾直脸上的神色才变得柔和起来:“这个小子没闹腾吧。佳儿和晔华小时候都是很听话的, 只有这个小东西不肯安静一刻钟。”说着顾直唠叨的问了小包子今天吃了多少奶,有没有哭闹。黛玉忍不住笑着说:“婆婆妈妈的 ,别装样子了。看样子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闹清楚了?到底是谁陷害了宝玉?他们莫非是真的想要对着宁王下手不成?” 顾直露出来惊讶的神色,随即站起来对着黛玉深深一恭,嘴里则是叫着说:“小人佩服。奶奶真乃神人也。怎么就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呢?”黛玉无奈的苦笑下:“我在家闲着无事,听了那些风言风语的,加上那边也有人过来,二舅舅如今也被弹劾了,说是教养不严,放纵儿子。只有兰儿没事,听说还是升官了!哪有这样巧的事情。按着惯例,宝玉犯了罪,肯定要牵连到兰儿身上,我还恍惚的记着,大嫂子的兰儿落榜之后再锦衣卫谋个差事。我一个人想了一中午,再也没别的可能。可是真的?”黛玉盯着顾直的眼睛,嘴角上带着无奈的苦笑。 当初三姑娘曾经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祖母家这样的大家族从外面杀来一时半会不能死,只有里面自相残杀起来才一败涂地呢。那个时候黛玉还觉得是探春太悲观了。今天看来正应验了探春的话。贾母在日,一直照顾着李纨,说他寡妇失业的可怜,连着月钱都和老太太太太比肩,有了好东西也想着兰儿。谁知他们母子竟然做出来这样狠毒的事情。 黛玉对着李纨和贾兰只觉得心寒和厌恶。顾直察觉到黛玉的情绪低落,伸手握住了黛玉的手,拿着温热的手心温暖这黛玉有些凉的手:“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那边大嫂子应该是早有怨气。人家的事情咱们没插嘴的份儿。我想大嫂子是担心自己的儿子被牵连了。她拉扯着孩子也不容易。”顾直没想帮谁辩护,但是贾家对宝玉和贾兰的态度,若是贾兰是个宽厚的人没准不会这样。但是这世上能有几个弥勒佛大肚能容? “我知道你的意思,谁也不是菩萨。兰儿自小是个孤僻的孩子。他是怎么说动了宝玉认罪的?”黛玉明白顾直话里的意思,问起来事情的经过。宝玉进了诏狱这段日子,顾直倒是对着宝玉刮目相看了。在顾直的心里宝玉基本上是百无一用的闲人,不敢面对现实,躲在家里钻进故纸堆里面逃避现实。 但是宝玉竟然能面对威胁恐吓,经受着诏狱的刑罚不肯吐口一字,顾直曾经有些羞愧的对着黛玉表示:“我是错看了宝玉。他是个真汉子,我不如他!”宝玉不会因为贾兰的几句话就能改变的。肯定是贾兰使了什么法子诓骗了宝玉。 “你猜对了。贾兰真是个有心眼的人,平日里面看着闷声不响的,其实心机比谁都深沉。这样的人才叫人后背发凉呢。你可知道贾兰是怎么骗宝玉的?那可是他嫡亲的二叔呢!”顾直把贾兰如何诓骗宝玉的事情说了一遍。宝玉因为不肯按着肖承恩事先拟好的口供认罪,在诏狱里面吃了不少的苦楚。 这几天肖承恩见着无法撬开宝玉的的嘴,又生气贾雨村只指使着自己干活,他倒是跑的远远的。又想着贾宝玉虽然嘴硬但是却被娇生惯养惯了的,别一不小心再死了。因此也不管贾宝玉了,想着在诏狱里面住上几天。贾宝玉是个锦绣丛中长大的的,没准吃了几天牢饭就耐不住了。因此这几天宝玉还算是平安,没有再挨打。 谁知这天忽然几个差役进来拖走了宝玉,宝玉被他们一顿打,眼睛被打的乌青,全充血了,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一个人还狠狠地一棍子打在腿上,宝玉现在坐不住只能躺在地上或者趴着。 等着回到牢房,宝玉正浑身疼的厉害,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牢房被打开的声音。一个人走到宝玉身边,原来是贾兰来悄悄地看宝玉了。贾兰对着宝玉说自己是个刚进锦衣卫的,是个小小的参事不入流的小人物。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业余不能帮上忙。他是好容易找个机会来看宝玉的。 宝玉听着是贾兰,忍不住哭起来说有人逼着自己承认某须有的罪名,宝玉也很担心贾政和王夫人的身体。贾兰忙着说:“老爷和太太也惦记着二叔呢,太太想二叔都病了。不如二叔写一封信宽慰下老爷和太太。还有什么话只管写了来,我带出去。”说着贾兰吗,拿出来预备好的纸笔。 但是宝玉眼睛看不清,手也被打坏了,不能写信了。贾兰于是提出自己执笔,宝玉口述。很快的一封信写完了,贾兰把手上的笔递给宝玉:“二叔好歹是写上名字,也好叫老爷太太放心。”宝玉只看着一张纸张密密麻麻全是字迹,就在后面竭力写了名字。 “那根本不是什么家信,而是他们想叫宝玉承认的供状?!”黛玉听了顾直的话,忍不住浑身发冷。贾兰小小年纪竟然做出来这样可怕的事情!想着当年那个跟在李纨身后一直很安静的小孩子,黛玉忍不住浑身发冷。 “正是。宝玉一直到了雷鸣远悄悄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他才相信。这会宝玉只怕是要崩溃了。眼下不上感慨人性的时候,我们要如何应对?”顾直靠在个垫子上,望着烛光出神。 隐藏在皇帝内心深处的伤疤被掀开了,帝王一怒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难不成我们只能躺倒等着挨打不成?”黛玉也是一筹莫展,夫妻两个相对无言。 忽然顾直猛地一拍桌子,眼睛亮闪闪的:“我有主意了!”摇篮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哭起来,很显然小包子被父亲一惊一乍的给吓着了。黛玉顾不上什么对策了,赶紧到摇篮前查看孩子的情景:“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把孩子都给吓坏了。对了父亲还抱怨呢,你怎么还没给孩子想个名字出来!” 小包子出生三个月了,顾直好像是忘了给孩子起名了,家里上下都只叫孩子做三哥儿了。 “做父母的都舍不得孩子,孩子与有危险父母会拼劲全力来救。你想要是那边知道贾兰做的事情会怎么样?”顾直无视被黛玉抱怨,目光灼灼的看着妻子。黛玉楞了一下,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叫贾政和贾珍去闹呢。 现在贾家只知道宝玉被问成了死罪,却不知道这里面的□□。要是王夫人和贾政知道了贾兰的所作所为——不说贾政,就是王夫人也不会轻轻放过。那个时候贾政肯定要告贾兰忤逆。贾政尽管丁忧在家可是还有品级在身。到时候闹起来,肯定会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面。 “就算是那边闹起来的,可是皇上疑心病犯了。可要怎么应对呢?”黛玉转念一想,事情关键在皇帝身上,可要如何化解呢? “我和宁王和靖王商量了,皇上的疑心病重,这不是什么秘密了,与其咱们绕着圈子不如直接摆明了。叫皇上安心就是了。最要紧的是那个贾雨村!”顾直和靖王宁王商量了半天,贾雨村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叫贾雨村闭上嘴,安静下来才能彻底解决。 “这个贾雨村莫非是有了并吞天下的心思。当初进入内阁已经是平步青云,在万人之上了,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成了大司马还不满足,还想把天下的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上!”黛玉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去:“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贾雨村能和宝钗在一起。” 顾直听着黛玉的抱怨,心里一动,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上荣国府的大门还没打开,东府那边贾珍就黑着脸跑来砸门了。因为家里出事,荣国府这边越发的人心涣散,越发的没了约束了。上夜的小厮听着外面砸门的声音,懒洋洋的披着衣裳出来,刚打开个门缝,大门就被一下子顶开了。一个耳光落在了睡意朦小厮的脸上:“你个混账东西。没了王法了!”说着眼前一花,不少的人蜂拥着从眼前过去了。 贾珍气势汹汹,那些正预备着洒扫庭院的家人见了都忍不住跟着去打听消息。贾赦这会还躺在被窝里面睡得正香呢。忽然就被邢夫人叫起来了,贾赦有些郁闷的看着外面的天色:“天还没亮呢,急急火火的是什么事情?”邢夫人的脸被紧张,不敢置信和幸灾乐祸各种情绪搅和的有些变形了:“老爷,出大事了!是兰儿坑了宝玉!” 邢夫人结结巴巴的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会那边已经是乱了,珍儿得了消息,顾不上还没开门就黑着脸过来兴师问罪,这会二太太已经是昏死过去了,二弟被气的不轻。这会那边乱着呢。贾珍生气说贾家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要立刻把兰儿撵出去。不承认他是贾家的人。珠儿媳妇竟然是没一点波澜,看样子这个事情和她脱不开干系!”说着,邢夫人冷哼一声,幸灾乐祸的说:“我命不好,命里没亲生的孩子。倒是二太太的命好,有儿有女的。结果呢——生个皇妃。没了!生个好儿子,又知道上进,又知道读书,娶妻生子的。结果呢——” 邢夫人是填房,加上不得贾赦喜欢,没有孩子,在贾家已经是尴尬了。加上贾赦赶不上贾政得宠。邢夫人更是老实的夹着尾巴做人。现在王夫人耀武扬威的资本都完蛋了,邢夫人想起来这些年受的闲气,不由得幸灾乐祸起。风水轮流转,也该自己扬眉吐气了。 贾赦到底是在官场上混的,也没心思打瞌睡了,赶紧起来:“放屁。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说风凉话!怪不得贾珍生气呢,这明白事要把咱们全家往死里整。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那里是贾兰看着宝玉不顺眼,陷害自己的亲叔叔这么简单!这是有人在后边操控着呢!咱们叫人家当成了棋子了!”说着贾赦急忙的洗脸,到那边去了。 先不说贾家如何乱成一锅粥。这边顾直和黛玉倒是按着事先的计划给新生的小儿子办个热闹的百岁宴。不过贾家是不能来人祝贺了,只派了家人送上礼物。 等着筵席散了,黛玉的耳边还回荡着刚才来赴宴宾客们的八卦声。贾兰一夜成名,现在京城都知道了,荣国府贾家二老爷贾政的嫡亲孙子,竟然把自己的二叔给坑了。以前贾家,宝玉这个衔玉而诞的公子因为出生时候的神迹,一直是京城新闻人物。反而是贾兰因为生父早夭,跟着寡母度日,在大家的眼里几乎成了透明的影子。 谁知道那个几乎没存在感的贾兰竟然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其实大家族里面为了争产,或者是为了争夺父母的注意力,嫡庶之争等,兄弟反目,妻妾争宠,或者是虐待子侄辈,这都不是什么新闻了。但是像是贾兰这样不顾全族生死来坑害叔叔的,那是第一份。 就算是叔侄争斗,也不过是肉烂在锅里,横竖都是一家人。谁知贾兰却拿着大不敬这个罪名坑了宝玉,弄不好没准牵连了贾家全族。因此大家一致认为这位贾兰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不能深交。 “这下只怕是贾兰在官场上的前途就此断送了!谁会提拔这样白眼狼?奶奶累了一天了,刚才在宴席上奶奶没吃多少东西,喝一点莲子银耳汤,叫他们预备晚饭吧。”飞白端着个小茶盘里面放着个甜白釉小碗。 黛玉接过来小碗,拿着勺子搅和着:“真是好事不出门,今天也不知道外祖家闹成什么样子了。”本来邢夫人说好了要来贺喜,谁知一早上就送信来说不能来了。看样子贾兰的事情闹出来了。只没想到,昨天晚上顾直刚把消息传给贾蓉知道,今天早上就闹起来了。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黛玉心里忍不住咂舌,消息竟然传的这样快! “奶奶,史家姑娘来了!哭的什么一样,说无论如何要见奶奶一面。”外面一个婆子进来,说湘云来了! 黛玉听着是湘云,就知道湘云肯定是得了宝玉被问成死罪的消息。“唉,可是个可怜的人。叫她进来吧!”黛玉叫人请湘云进来,这边换了衣裳。飞白服侍着黛玉换衣裳:“我看一定是史大。姑娘知道了宝二爷的事情,来求奶奶了。可是奶奶也不是神仙,他们家宝玉被问成死罪,是皇上钦定的。难不成奶奶还能叫皇上改主意了?这些人,真是——当初也不见对奶奶如何好,现在能用得上一个个黏上来!” 黛玉脸色微变,飞白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别人也罢了,云丫头不是那样的人。”黛玉带着一群人到花厅上见湘云去了。 湘云的确不是来求黛玉帮着解救宝玉的,湘云身上头上整齐干净,却没什么华贵的装饰,只是简单朴素,整整齐齐的。见着黛玉进来,湘云也没哭哭啼啼的抓着黛玉诉苦,只是寒暄之后,一脸正色的说:“今天是林姐姐的好日子,我现在还没满服本来不该亲自上门的。只是我这几天一直想一件事,到底放不下,只能不管不顾的来叨扰了。” 原来宝玉被抓起来,王夫人就有了退婚的想法。原因很简单,嫌弃湘云是个寡妇,王夫人怀疑湘云是克夫命,已经克死了一个卫若兰了,还没和宝玉成亲,就把宝玉克进了诏狱。 “好没道理。你躲在观音禅院里面,宝玉是被别人害的,怎么能算到你头上?”飞白听着湘云的话顿时竖起眼睛,位湘云抱不平。 黛玉看一眼飞白,嗔着她出去了。黛玉沉吟了下:“现在那边乱成一团,你也该听见些风声。宝玉现在生死未卜这个事情不好提。而且现在二太太也没心情再来说退亲的事情了。依着我说,你干脆是装傻!反正他们只是嘴上说说。真的他们要退庚帖,再说不迟!”黛玉叫湘云先装傻。宝玉还在诏狱里面,不知道怎么样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我早就把什么名分看淡了。我决定了,若是宝玉真的被砍头了,我一辈子守节要是宝玉能够侥幸脱了死罪,我陪着他,哪怕是苦寒之地还是蛮荒边野,我跟着宝玉!”湘云露出来坚定之色,和黛玉表明心声。 黛玉听了湘云的话忍不住感慨起来,她眼圈一红拉着湘云的手:“你的一片痴心,上天也该感动了。上天有眼,不会叫坏人肆意横行的。” 湘云和黛玉说了一会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林姐姐,我前天见着妙玉了!” 等着大家进来,兵荒马乱的把两个孩子分开吗,十三见着关小西站在自己眼前,立刻是伸出小爪子读者关小西含含糊糊的叫一声娘,接着便投进了母亲的怀抱。黛玉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竟突能如此的无耻。关小西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很清楚一定是两个孩子闹点小意见了。十三在关小西的怀里拧着小身子转过头看一眼似乎被石化的黛玉,送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胳膊紧紧地抱着关小西的脖子。那个样子简直是你能奈我何? 嫌恶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口水印记,黛玉忍不住叫起来:“好脏的小孩,娘亲弟弟一点也不讲卫生!”说着黛玉忙着叫人给自己打水洗脸和换衣裳。关小西笑着说:“你小时候也是一样的。你弟弟正在长牙呢,自然是喜欢咬着什么东西。今后你和弟弟玩耍小心些,不要把自己的指头放在他面前就是了!叫娘亲看看,你的手上被咬坏了没有?” 黛玉红一下脸,看看关小西小声的说:“没事,方才全是我不小心逗着弟弟玩呢。娘亲不要责怪弟弟了!”关小西见着十三没事了,就交给一边的奶娘,亲自给黛玉换上衣裳,“小孩子都是这个样子,你是姐姐了。要管着弟弟!等着你弟弟再长大一点就会满地的走了。你们也要小心谨慎,不能叫十三给摔着!” 这些伺候的人全忙着应声,黛玉靠在关小西的怀里,有点郁闷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痕迹,被一个孩子给咬住自己的手指。上一辈子似乎没有这样的经历,想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当初弘晖小小的年纪便夭折了。接下来自己忙着大事业,对着孩子自己根本没时间近亲。这个小子!内心深升起来一阵的感慨。但是就在黛玉决定不和这个小子计较的时候,一转眼似乎看见了小弟弟的眼神里面全是得意。 “娘亲,我看着弟弟慢慢的长大了,身边跟着的人虽然多。但是谁没有疏忽的时候呢。小弟弟这样整天的没个拘束,万一哪一天谁疏忽了摔着弟弟怎么办呢?按着我,不如给弟弟找一个比较严谨些的奶娘,如今弟弟的身边人虽然多,但是能真的拿得住的人还是没有。再者弟弟很容提摔着,不如娘亲叫人做一个学步的车子把弟弟放在里面!”黛玉的心情在十三变黑的脸色里面渐渐的好起来。叫你跟着爷斗!看着自己的弟弟吃瘪,黛玉表示生活很美好! 关小西高兴地抱着黛玉狠狠地亲着,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曹先生在书里面是怎么评价林妹妹的?心比比干多一窍,看看人家真的很聪明啊。自己真的是被忙忙碌碌的日子给磨的没了精神,连着给孩子买一个儿童车都给忘记了。 可惜这个年头是没有地方买好孩童车的,等着底下的人把做好的摇车放在关小西面前的时候,关小西很想抓着木匠狠狠地摇晃一下!你妹的,我就是很奇怪,一个小小的婴儿车怎么花费了不少的银子。你们竟然拿着黄花梨木做摇篮啊! 谁知站在一边的林如海阿赫黛玉很正常的看着眼前很精巧的婴儿车,完全没觉得拿着黄花梨做孩子的婴儿车有什么犯罪感! 尤其是十三被进车子里面,很无辜的看着眼前的爹娘和姐姐。黛玉上前扶着栏杆对着十三小的很是和蔼:“十三弟,这个可是娘亲很特别的给你做的啊,你在里面就不用担心被摔着了。还能扶着栏杆站起来!”看着黛玉拿着小东西在那里很有耐心的逗着自己的弟弟,关小西眼睛里面全是感动,真的很有爱的姐弟相亲的画面啊。 林如海对着关小西忙着献宝,从怀里面拿出来一张纸对着关小西说:“这个是我给十三拟出来的名字,你先参详一下等着请了高人给指点了,就把孩子的名字给定下来!”说着林如海和关小西进去讨论着孩子的名字了。黛玉见爹娘全不在眼前,看着那个坐在车子里专心致志的玩着自己花费不少的心血做出来的香包的弟弟,黛玉转转眼主子对着身边的嬷嬷们说:“我想要吃点心。你们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点心,要香甜的!”跟着黛玉的,嬷嬷想着姑娘不是很喜欢甜腻的东西,今天是怎么了?但而是黛玉吩咐下来,嬷嬷们只好出去上小厨房给黛玉传点心上来了。 没一会,一个小丫头端着一个食盒进来,嬷嬷们上前把食盒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等着盒子打开里面散发出来一阵香甜的气息,嬷嬷们笑着:“厨房竟然是做了上好的玫瑰酥。姑娘的身子弱不敢多吃了,但是这个东西,夫人说的养气血,姑娘好歹还是多进一点。”黛玉对着身边的人说:“只把那个玫瑰酥留下来就是了,剩下的点心你们端出去吃了吧!”这些都是很心巧的点心,嬷嬷和小丫头们全巴不得这一声,忙着出去了。 黛玉嘴角带着一个冷冷的笑意,把十三的婴儿车拉到自己的面前,黛玉坐在椅子上,慢慢的端着茶杯先啜饮一口清茶,当着十三的面慢慢的把一块点心放进自己的嘴里。就算是自己不喜欢吃这些甜蜜的东西,黛玉也要承认这个点心还真的很好吃呢。玫瑰花的芬芳和细腻的馅心,一下子融化在舌头上。真的太好吃了,黛玉坏心眼的发现这个弟弟好像对着奶娘的乳汁 不是很喜欢,但是对着大人吃的食物很有兴趣的样子。真是可惜啊,十三弟你的年纪还是有点小了。这个东西你不能吃! 黛玉很文雅的把手上的点心给吃掉,拿着绢子擦擦嘴角对着对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小十三说:“不是姐姐不想给你吃这个东西,你还是个孩子呢,娘亲不是说了你刚长牙不能吃很甜的东西,这样你的牙要坏掉了。其实我也很想给你吃啊,把你的牙全给甜掉了才算是叫人舒服呢!”说着黛玉很恶劣的伸出指头戳一下十三的脸。那个得意的样子叫摇摇晃晃的站在童车里面的十三瞬间失神了。爷这个妖孽姐姐的样子怎么和四哥一个样子呢?不对,爷的四哥是最好的,哪能跟着这个丫头片子一样呢? 哼,爷是有骨气的。十三对着黛玉表示自己的鄙视,扭过头不理会眼前那个叫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 黛玉对着十三的表现有点意外,一个几个月的孩子竟然能对着自己做出来鄙夷不屑的样子,不过这个小子扭着头生气的样子和十三弟还真的很像呢。 就在黛玉一个失神的时候,十三找到了机会狠狠地抓着黛玉的手,啊呜一下,狠狠地咬上去,拿着自己好容易长出来的小米粒一般的牙齿磨着黛玉手上的肌肤 等着林如海和关小西听见黛玉的叫声和十三的哭声跑出来的时候,满屋子的嬷嬷和奶娘全急的团团转。黛玉被十三给咬住了手,担心自己真的动手会伤着弟弟,也不敢真的使力,只是在那里疼的叫人,十三见着林如海和关小西来了,哇的一声松开黛玉,立刻是委屈的哭起来。 “呜呜,姐姐坏!”很清楚的三个字从十三的嘴里很清晰地蹦出来,黛玉吃惊的看着眼前是的小子,林如海和关小西全是惊喜万分,这个孩子一直是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关小西甚至是暗自不要是孩子有什么毛病吧。谁知今天关小西总算是放心下来了,十三没事,他会讲话! 只是一丝淡淡的遗憾袭上心头,为什么自己生的儿子第一句话叫的不是妈妈,而是姐姐坏呢? 十三的名字被林如海亲自的拿去请寺院里面的得道高僧和道观里面的世外高人慢慢的计算着生辰八字和阴阳五行。力争要给自己的儿子起一个最好的名字的林如海,这些天除了公事剩下的心思全用在这个上面了。那些姨娘们看着林如海和关小西带着女儿过日子的样子,一个个的酸酸的。那些家生子还算平衡些,反正自己的家人还能得一些提拔什么的。但是那些买来的姨娘们全是小家子出身的,一个能把自己的女儿卖掉的人家能教养出什么老实人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黛玉一摆手不叫林安家的说下去了:“云丫头年纪小, 不过是让着她罢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怪可怜的。至于妙玉的事情, 我想妙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日在外祖母家,妙玉唯独对着宝玉另眼相看, 妙玉现在这么做。一是为了报答当日的情分,再者是妙玉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何苦叫妙玉蹚浑水呢。你也知道哪些传言,我不忍心叫妙玉涉险。” 京城这些官宦之家都知道肖承恩是个厉害人物,对政敌是心狠手辣,听说肖承恩平日也是暴虐的人, 身边服侍的人只要有一点不合意不是打死就是弄残废了扔出去。妙玉在这样魔王的身边, 黛玉不忍妙玉冒险。 “奶奶真是慈悲心肠。不过依着我看,只怕这位妙玉师傅不听劝呢。奶奶换个位子想想,妙玉师傅现在横竖这样了,这活着没准还不如死了痛快。她虽然身不由己, 但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念头也是有的。”林安家的到底是上了年纪,见识的多。和黛玉说起来妙玉的事情。 “这个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我想妙玉说的那个和肖承恩一起谋划的人便是哪一位了。还真是没想到——”黛玉想着湘云捎的话, 贾雨村竟然和肖承恩同流合污了。看样子他们真的要对着宁王和靖王下手了。 晚上林如海和顾直回来,黛玉把湘云来的事情说了。林如海冷笑一声:“果然如我所料。贾雨村的志向不小。他这是要闹个拥立之功的,没准还想做周公呢。可是那些皇子一个个的算下来, 也就是靖王能承当大统了。贾雨村真是私心误国。”皇帝这些皇子里面, 除了早夭的, 剩下的不是再外面封地上做个悠闲王爷。每天美酒妇人, 耽于享乐。要么就是身上有疾病, 禁不住劳累。也就是靖王留在京城, 在各部历练过。对着朝政上大事小情很清楚。 难道贾雨村是想另外推出来个皇子和靖王争夺大位?林如海心里忍不住对着贾雨村的动机怀疑了。贾雨村只想自己将来能把持朝政一点不为了国家社稷考虑。哼, 竟然不知死活的和肖承恩混在一块了。难怪最近贾雨村越发的能揣测皇帝的心思了!原来是有内线啊。肖承恩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扫地小内侍成为权倾一时的六宫都总管。肖承恩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本事比谁都强。而且肖承恩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皇帝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的很呢。 顾直则是苦笑着:“他们这些人心里哪有什么国家社稷!不过是想争权夺利罢了。今后朝政要是落在这些人手上不知道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看着贾雨村的心思不小,这次他是铁了心的要想夺得兵权了。还想把宁王置于死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林如海听了顾直的话,心里一动,沉默了一会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宁王肯不肯。” 这边林如海和顾直翁婿两个商量了半晚上,黛玉则是满腹心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飞白听着里面的声音,悄悄地过来,轻声地问:“奶奶可要喝茶,外面已经是大三更天。看样子大爷和老爷在商量事情呢。奶奶明天还有不少的事情,小哥儿还小呢。奶奶若是病了岂不是更难?”年底下事情多,飞白担心黛玉的身体。 黛玉干脆是坐起来,靠着床头。飞白忙着拿一件衣裳给黛玉披上:“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坐下来,我心里烦闷的很想和人说说话。”黛玉叫飞白坐下来,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起来。外面炭火炉子上的大铜壶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腊梅花的清香。“奶奶,这个腊梅花白天的时候还没闻见怎么香,谁知带了晚上倒是这么香。我知道奶奶是为了什么烦心。不过是亲戚家的事情,就算是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咱们家做的已经很够了。放在谁身上也挑不出来毛病呢。宝二爷是个倒霉的人。本想着一生顺遂。那样的家世又长得那副样子,自然是一生富贵无忧。谁知娶媳妇是个那样的货色。还偏生遇见了这些倒霉事!”飞白忍不住唏嘘起来宝玉的运气。 黛玉则是叹息一声,她心里想的是顾直和父亲今后会遇见什么。看样子贾雨村是下狠心要对付宁王可,父亲和宁王的关系,加上顾直和靖王的关系。是撕扯不开的。不管怎么样都被绑在一起了。要是宁王真的被整治倒了,黛玉心里其实早就担忧着最坏的情形发生。但是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敢想下去。刚才听着飞白的唠叨,黛玉忍不住喟叹一声:“人生在世谁能说清楚呢,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也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 飞白见着黛玉心情不好,就东拉西扯的想转开黛玉的心思:“奶奶看听见贾家那边的消息,本想着肯定是大闹一场。谁知他们家珠大奶奶竟然是没说什么,只带着贾兰离开了贾家。还以为他们家二老爷会告到官府,官府,族里面闹个天翻地覆呢。他们家大奶奶真叫人看不透啊。” 说起来李纨和贾兰,黛玉暂时搁下内心的隐忧。“你个傻丫头。平日看着倒是机灵,怎么忽然变傻了?兰儿做的事情上不得台面。大嫂子就是真的不肯认账也拿不出来宝玉的事情和兰儿没关系的证据!而且这样的事情不光彩。闹出来也是大嫂子和兰儿面子上无光。当年老太太在的时候就主持了分家,珠大哥哥那一份早就给了大嫂子帮着兰儿拿着。现在他们住在那边也不过是白住着房子罢了。既然不招人待见,他们手上不少的田地银子,随便搬个安静地方住着就是了。”对于李纨出人意料的安静,黛玉早有知觉。 仔细回想以前在贾母身边的点滴的,黛玉忍不住心里感慨,大嫂子只怕是早就心里不舒服。以前不过是隐忍不发,家里还算是平安无事,因此才遮盖了。 贾母不在了以前的种种矛盾都摆上台面。当年宝玉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姑娘们也还罢了。一来是贾母喜欢女孩子,对着孙女们自然是好的。因此姑娘们也不会有失落。但是对于贾兰和贾环这些兄弟子侄来说,都是贾家的男人,却要分三六九等、贾环是庶出。贾兰去也是正经的嫡孙。大嫂子心里焉能平衡。人最不能忘乎所以,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了。 飞白不知道黛玉内心想法,只是说着贾家的事情:“听说那边二太太竟然是要卖了田地,折变银子给宝玉赎罪。贾兰听说是升官了。一个小参事竟然做到了百户。还听着风声说,贾兰得了上司器重,要放他出去做官呢。在外面锻炼几年回来肯定还是升官的。” “人家的事情,你这样起劲做什么?困了,睡吧!”黛玉对于贾家的新闻不感兴趣,也觉得有些困倦了,久赶着飞白去休息了。 “奶奶这话错了。现在京城都讨论这个事情呢。有人说贾兰这样的人太歹毒,不是个人,连着亲叔叔都坑。有的人则是不以为然,说贾兰这样的才是干大事的人物。有道是无毒不丈夫,按着贾兰的资历,要混到百户,只怕是要五六年不止。没准好容易熬上去就到此为止了。谁知这一夜之间就升官了,得了上司的喜欢还管那些做什么?贾家如今不比以前了,还要靠自己呢。”飞白津津有味的说起来京城的舆论。 的确和飞白说的一样,不止是飞白一个人在嚼舌头,就连着宁王的耳朵里面也灌进去不少的风声。 今天的月色不错,宁王也没早睡,只叫人在落梅轩拢起火盆,地炕,和香菱在那月下赏梅。 宁王也没说什么,只是自斟自饮,连着喝了好几杯。香菱在边上也不敢阻拦,只暗地里着急。眼看着已经是三更天了,宁王还没罢手的意思,香菱也只能劝道:“明天是十六,月色依然是好的。王爷不如明天再来,现在时候不早了,还是歇歇吧。”宁王看一眼香菱,悠悠的叹一声,拿着回想的语气说:“不用陪着我了,我倒是喜欢这个难得宁静。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了。你知道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膝下空空吗?” “我恍惚的听了些,当年王妃失去了两个孩子,受了刺激,太医说要想王妃要小心将养不能再受刺激了。是王爷爱重王妃不忍心刺激王妃,因此这些年身边都是没什么侍妾。后来王妃不在了,我侥幸在网页身边——”香菱看着宁王,时光不饶人,宁王的鬓角这几年白发越发的多了,已经是灰白一片。 “也是,也不全是。身为男子还是很在乎子嗣的,我和你说一件事。当年我还在宫里上学的时候,那个时候皇上也还在书房念书,我年纪小一些,因此皇上对我很是照顾。我从小就是个坐不住,整天的要生事。因此别的兄弟们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也只有皇上这位兄长,不嫌弃我,肯带着我玩耍。我有什么话也愿意和这位哥哥说。记得是个夏天的中午,我不想午睡就趁着身边人打瞌睡的时候悄悄地溜出去……”宁王和香菱说起来一直藏在内心的秘密。 那个时候宁王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最是闲不住的时候。他早就看准了冷宫边上有一片树林,预备着到哪里捉蝉来玩。宁王一个人跑到了那边树林边上,本来这个地方是一座宫殿。可是后来遭了火灾,只烧的剩下残垣断壁,和高高的红墙围着。宫门已经是破败不堪,勉强的挂在哪里,上面一个大大的窟窿,随便就能钻进去。 宁王一个人从门洞里面钻进去,看着满目荒凉的院子,满院子的荒草足足有一人高!几棵柳树和梅花桃杏树都没了修剪,长得随心所欲。其中一颗茂盛的榆树上知了在高盛的歌唱。 宁王向着那棵树轻快的跑过去,忽然脚下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绊住了,宁王吃惊的发现一个动物扯住了自己的脚脖子。这是什么怪物呢?浑身上下长着灰黑色的长毛,身上还披着丝丝缕缕的布片,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抓着自己脚脖子的爪子长着黑黑的长指甲,皮肤上面都是黑色的鳞片。 到底是个孩子,宁王被眼前的东西给吓着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那个东西有些像人的样子,他忽然直起身,向着宁王扑过来。一股恶臭立刻扑鼻而来,宁王顿时要被恶心吐了。“小心!”忽然一个人出来把站在那里发呆的宁王拉开了,几个内侍上前扯着那个怪物一迭声的对着宁王说:“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快点走吧。真是关着罪人的地方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们也要担不是的。” 原来是个侍卫样子的人拉住了宁王,看着宁王身上穿戴,猜测是那个皇子淘气跑来了。宁王定了定神,热辣辣的太阳晒在身上竟然感觉不出来炎热,刚才那个东西给宁王的震撼太大了。 “那个东西是什么啊?难道是番邦进献上来珍禽异兽吗?”宁王总算是找回了声音,问起来那个侍卫样子的人:“你在这宫里当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臣是专门奉旨看守罪人的,刚才那个人不是什么番邦进献上来的额珍奇异兽,他就是当年的颖王,因为造反被废为庶人的,终身圈禁在这里。王爷这个地方不是你能来的。还是快点回去吧。也不要和人说来这个地方了。若是先生知道了肯定要责罚你的。你对谁都不要说来这里的事情。”那个侍卫盯着宁王的眼睛,叫他赶紧离开。 “原来是他!算起来她还算是我叔叔呢。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宁王被刚才颖王的样子吓着了,他的心里还晃着那双黑漆漆看不出来是人手的爪子。 “颖王希图储位,犯上作乱,还想要刺杀皇上。要不是看在他也是皇家血脉的份上,早就被砍头了。这是皇上的恩典叫他还能苟延残喘。”那个侍卫说着不由分说的把宁王带出来。很快的服侍宁王的人赶着找过来。大家见着宁王身上无恙,赶紧带着他回去了。 “我从哪里回来之后病了一场,等着我好起来已经是秋天了。后来我从身边的人嘴里知道了,当初颖王也是最得圣宠的皇子。皇家的事情——哼,还不是那回事。他不甘心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先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心怀大志的弟弟不是。”宁王对着香菱露出个冷笑:“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不怎么热衷子嗣的事情吧。” “我是不想有朝一日我成了阶下囚叫孩子跟着受罪。可惜,老天偏生和我作对!”宁王想起来柳湘莲和死去的女儿秦可卿,忍不住眼圈红了。 香菱还要说什么,忽然听着外面传来皇帝的声音:“原来在你的心里,朕便是那样的人?” 皇帝在深夜来到宁王的府上,还在窗外听了半天宁王的私房话!宁王浑身一激灵,只觉得一盆雪水从头灌下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至于那天晚上皇帝和宁王两个人关起门来说了什么, 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不过没几天皇帝竟然准了宁王上疏请求的事情,还是叫人惊掉了下巴。继宁王妃竟然是个奴婢出身的!这个消息传出来,不知道多少人都惊讶的眼珠子掉在地上了。黛玉这几天也是忙得很, 不少夫人们都想着办法来府上做客,为的是打听下这位新宁王妃到底是个什么底细,真的和市井传言那样,是个卖身为奴的丫头。听说还是从南边被重金买来的? 这几天宁王简直成了新闻的中心。大家对着横空出世的新宁王妃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一些传言也是甚嚣尘上, 有的说是这位新王妃是勾栏出身,一身狐媚的本事迷住了宁王。更有些好事之徒,趁机编排出来好些香艳的故事,在京城里面四处传播。 按理说这样的风声, 宁王应该小心谨慎低调行事才好。谁知宁王却是故意和众人作对一般,偏生要大张旗鼓的庆贺。以前宁王在京城很少做人情来往的事情, 他的性子古怪,加上前头宁王妃受了刺激不愿意见人。因此宁王在京城几乎是个影子般的存在。现在宁王忽然要请客做人情了,大家就算是看在宁王这个王爷爵位上也要去庆贺的。 有些人是拿不准宁王是个什么意思, 有些人则是心里不忿, 想着一个丫头竟然爬到了自己头上, 成了王妃。自己还要拿着贺礼巴巴的到跟前去请安奉承。林如海和宁王交情很深, 而且宁王在朝中一向是提携顾直的。 林家和顾家同宁王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有人就想从林如海和顾直嘴里问出来点什么。谁知顾直和林如海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两只狐狸。不管你怎么转着圈子,都没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来半句关于新王妃的八卦, 于是那些夫人们忽然想起来林如海的女儿便嫁给了顾直。她自然是知道些什么了。于是不少人都想着办法到顾直府上做客去了, 黛玉一向是不怎么喜欢交际的, 即便是礼尚往来也不过是顾家和林家的亲友们互相走动下。谁知一向是冷清的顾直府上忽然热闹起来。京城里面那些太太奶奶们,总要想办法攀亲带故的,来做客,希望从黛玉的嘴里打听些消息出来满足自己的八卦,或者是别的什么心思。 刚开始这些人想着黛玉到底是年轻,家里也没长辈扶持着,到时候面嫩,拉不下来脸,肯定是被自己盘问出来。谁知等着见到了黛玉这些夫人才知道自己的算盘打错了。黛玉年轻不不假,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八面玲珑,十分狡猾的人。但是黛玉自有一段风流态度,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敢造次。几次下来京城都知道顾直的妻子,林如海的千金是个厉害人物。不是随便能拿捏的。 这天有人上门递上名帖,竟然是静宁候老夫人带着几位勉强扯上关系的夫人们上门来了。黛玉看着名帖,心里一阵的腻歪。别人也还罢了,只是这位静宁候老妇人算起来还是顾家的亲戚。当年顾家遭难的时候,这位老夫人不仅立刻撇清关系,生怕是沾染上一点,还落井下石,编出来些顾直母亲的罪名,撺掇着丈夫上折要跟着弹劾顾家行事张扬跋扈。后来顾直总算是为父亲申冤昭雪,静宁候夫人才舔着脸上门来要重修旧好。顾直不冷不热的,静宁候也没脸面黏着顾直。两家虽然是面子上和解了,但是从此之后形同陌路。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 “这些人真是没脸,心里不忿,还不敢露出来。我看她们那里是来和奶奶叙旧的。根本是想从咱们这里打听些王妃的事情。不少想拍马屁就是想趁机嘲讽她。这些太太奶奶们,肯定是想自己好歹也是朝廷诰命夫人,怎么能给一个丫头磕头请安!”飞白嘴里尖刻,却是说中了那些人的心思。黛玉无奈的扔下手上的名帖:“既然身在红尘之中,且安心看世间百态就是了。你叫林安家的嘱咐家里的人,明天来人多,跟着来的下人也不少。你叫咱们家的人小心些,别什么都乱说!” 飞白忙着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第二天静宁候夫人果然是带着好些夫人们上门来了。黛玉自然是以礼相待,很是热情的招待大家。 等着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静宁候夫人忽然露出来冷嘲热讽的嘴脸对着黛玉道:“听说宁王爷的新王妃是你以前的丫头。还是你在南边的时候从那样的地方买来的?”此话一出,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了,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了黛玉身上。谁知黛玉却是脸色不变,只端着茶杯对着静宁候夫人微微一笑:“是不早了,夫人身上也累了。”真是要端茶送客了站在门边上的小丫头得了消息,立刻是打起帘子对着外面高声叫道:“送客!” 竟然碰了软钉子!几位夫人有些不甘心的站起来告辞了,因为是静宁候夫人撺掇着众人来的。她临行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算起来她还该叫我一声姨妈。我虽然和顾直的母亲是表姐妹,但是顾家的亲戚少。他们少不得要给我些面子的。”谁知来了顾直家里,黛玉以礼相待,却不见如何热情。静宁候夫人大话放出去,脸上越发的尴尬了。 谁知被黛玉的软钉子给顶回去了。静宁候夫人脸上有些下不来,板着脸:“府上速来和宁王府上亲近的,我今天豁出去老脸来不过是想着新王妃册封,王爷欢喜的很,要大肆庆贺。我们这些人,不招人待见,不像是顾大奶奶不光在皇后跟前吃得开,还有眼光,和那位新王妃一向是有交情的。我们那里知道这位新王妃是什么性子,喜欢什么,忌讳什么。因此特别来顾大奶奶这边,想着大奶奶和那边一向是熟悉的,少不得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提点下。谁知大奶奶却只想着自己出风头呢。”言下之意是黛玉知道却不肯帮着大家,其实静宁候夫人这番话更深的意思是讽刺黛玉巴结个丫头,自私自利,相看别人的笑话。 黛玉也不生气,根本不理会静宁候夫人的挑衅,只对着飞白说:“累了,叫他们好生送各位出去。”有的人见着黛玉生气了忙着出来缓颊:“顾夫人多心了。静宁候夫人一向是说话直来直去的,只怕是顾夫人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的是小事,我不过是个草木人罢了,别人说什么之当着是风吹过,就散了。朝廷自有朝廷的制度,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打听的。大家都是当家主事的人,人情来往怎么拿捏分寸还要别人教不成?庆贺王妃册封,也有朝廷制度,大家按部就班就是了。怎么现在京城还兴出来新花样了?不安着规矩,要揣摩心思起来了?依着我看,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我犯不着去巴结谁,也犯不着捧高踩低的,叫人看着嚣张势力,成什么样子?大家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才是不枉费皇后娘娘教导我们。”黛玉的话,叫在场的人一个个脸上发热,因为皇后早就说过了,宁王新册立王妃是个贤良淑德的,虽然出身不是官宦世家,也不是当朝显贵,但是却是书香之家,大家不要妄自猜测。既然皇后亲自给新的宁王妃定调了。这些命妇们还到处打听,这不是明白着和皇后的懿旨背道而驰,成心唱反调? 那些太太们一个个讪讪的,再也不敢依仗着自己的年纪大,就不把黛玉放在眼里了。 大家纷纷告辞,黛玉倒是尽礼亲自送到了二门前边。静宁候夫人折了面子,再也不敢到处生事,见着静宁候夫人都铩羽而归,那些心怀别样心思的人也知道了顾直夫妻的脾气,再也不敢随便传播谣言了。 一时之间关于宁王新王妃的揣测倒是没了。平阳公主这几天闲着无事,特别请了黛玉过去坐坐,说起来京城最近的新闻,平阳忍不住笑着说:“我想宁王妃可要谢谢你了。这个事情怎么透着蹊跷呢?一下子京城就到处都是她当年如何,如何的谣言了。” 黛玉了然一笑:“有些谣言编的没边了,可是有些却是似乎有几分真实。自然是知道新王妃底细的人散布出来的。” “是了,你和我说过她的身世遭遇。真是可怜!不过她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今后谁敢不敬她。我想一定是她以前的旧主人,心里不忿罢了。只是不知道这位王妃是不有有脾气呢。”平阳和黛玉别有深意的对视一眼,前些日子贾雨村竟然把宝钗扶正了!这几宁王府上正在张灯结彩的庆贺新王妃册封。宝钗少不得要到宁王府上磕头去了。 香菱坐在宝座上看着底下那些花枝招展给自己磕头的夫人们,一时间香菱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和香菱一样感觉恍如如梦的,还有在底下磕头的宝钗。 贾雨村也不知道是怎么心血来潮,忽然把宝钗扶正做了第三任正室夫人。名分虽然有了,但是一切形式都精简了。不过是贾雨村修书一封到家乡,在宗祠里面焚香祭告了祖先,在族谱上添上一笔就算是完了。等着老家送信的人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叫宝钗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透心凉。原来老家的族老们商量了一下,认为宝钗是商家出身,已经是叫落了下乘,竟然还是嫁过人的!而且宝钗还没生育过,因此老家族老们商量了,等着宝钗生下儿子才能算是正式做了贾雨村的继室夫人。 宝钗心里不满大,是却没理由反驳,也只能忍气吞声,温婉的表示自己不在意名分,只要在贾雨村身边服侍就很好了。贾雨村则是表示,不管老家如何,自己只拿着宝钗做夫人对待。还吩咐家里的人一概改了称呼。 本来还要大张旗鼓的庆贺下,现在也只能摆上一桌酒,贾雨村宝钗带着一众姬妾们喝几杯就算是完事了。可是没几天宝钗却要来庆贺香菱做了王妃!看着宁王府上满眼的张灯结彩,门前来来往往的宾客,想着朝廷正式的册封典礼,宝钗的心里真是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了。 “贾夫人,你怎么还跪着呢,王妃叫起呢。”她身边一个夫人,悄悄地扯了下宝钗的袖子,宝钗才从回过神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贾赦和贾珍一脸愁眉的回去了, 路上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 等着到了东府的门前,贾珍转个心思对着贾赦说:“到了门前, 请大老爷到我那边坐坐。”贾赦也是一肚子的心思, 听着贾珍的话, 点点头, 两人一起进去了。 书房里面, 贾赦打量下四周, 有些感慨的说:“和以前比起来真的差了很多。怎么连个陈设都没了?那些混账东西,皇上都说要发还家产了, 怎么还这样克扣呢!”当年东府可是陈设富贵风流, 各处精致的和天宫一般。但是现在, 贾珍的书房里面只几个大书架子, 上面摆着的书本也没多少, 很多都是破破烂烂的。剩下的文玩陈设也都没了。 贾珍苦笑着说:“大老爷亲眼看见了, 我那里还敢奢望什么?这已经是皇上的恩典了。大老爷是没见识过那样的情景。算了, 不说了!今天从那边回来,大老爷看林姑父的神色态度如何?” 贾赦心里一动,贾珍的话里有话, 看样子和自己想的是一样了。贾赦一脸忧心忡忡的说:“我正是担心呢!真是家门不幸怎么怎么教咱们家总是摊上事?看着如海的样子, 肯定难办的很了。他这是要脱手不管的意思了。其实咱们家也没脸面总是求人家办事。哼, 尤其是那边二房的事情。当年老太太一手好盘算。结果都是老二的媳妇不省事, 作天作地的。结果如何?贾家几辈子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贾赦提起来当初的事情忍不住和贾珍抱怨起来:“他们真是势利眼, 打量着如海没儿子, 也不在京城就要攀高枝去。其实人家才是真正的清流,世家。当年你姑姑出门子的时候你还年轻,我却是知道的,是老太爷费尽心思才攀上的亲戚。若不是林家先看中了你姑姑的人品,就算是抬过去多少的嫁妆,家人未必肯点头呢。结果,这个老二媳妇真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后来的时候就不说了。如海对岳家不错了。换成个小心眼的还帮着你说话呢,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 贾珍听着贾赦抱怨贾政两口子的话,感慨道:“这才是真正书香世家的行事,宽厚大度。叫我自愧不如。看样子二老爷的事情怕是不能幸免了。咱们要想办法才好啊!” “办法现成的,如海都说了拿钱出来补上亏空就是了。还能怎么样?剩下的只看天意如何。”贾赦一摊手表示不会再费心的去求人办事了,贾家亲友虽然不少,可是关键时候能帮忙的没几个。为了贾政的时候把人情都浪费了,今后再有事自己可怎么办呢? 还是贾珍更了解贾政和王夫人,他为难的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是二老爷那边,未必肯舍钱出来。我担心的是拖延下去,皇上迁怒可怎么好呢?”皇帝上了年纪对着吏治也没以前抓得紧了。这些年来天下承平日久,各级官场上难免是歪风邪气横行。皇帝也察觉出来,要整顿吏治。贾政是撞在了枪口上没遇上好时机,贾珍把自己的担心和贾赦说了。 看风向皇帝是要抓吏治了,如何和贾政切割才是他们目前紧要的事情。贾珍的话正说到了贾赦的心里。他唉声叹气的说:“我们是一母同胞。总不能落井下石。可是,我上了年纪,就贾琏一个儿子,还在外面。我不能看着贾家这一枝没了香火不是。这个话真是难说。没得叫人以为我这个做兄长的没良心,不顾念香火情分呢。”贾赦把皮球提给了贾珍。 谁都清楚贾政是个糊涂蛋,王夫人是个披着老实人外衣的泼妇。这对夫妻不好应付啊。要想叫王夫人拿出来钱给贾政填亏空,那真是不亚于老虎嘴里夺食。贾珍是光棍一个,自然没法到婶子跟前说话。贾赦不想沾染事情,而且邢夫人根本不是王夫人的对手。他们也不想叫人说成是冷血自私的人。 贾珍听着贾赦的话,就知道这是大老爷躲懒呢。他不想做恶人,难道我就想做恶人。别是惹了王夫人,叫她把什么都抖落出来。自己现在这个位子多少人盯着,加上以前的事情,贾珍总比别人矮一头。因此更不想蹚浑水。但是又担心被牵连。贾珍转转眼珠子,计上心来:“我想着那边二太太最疼的便是宝兄弟了。要是咱们换个说辞。没准二太太还能松动。” 贾赦想了想,明白了贾珍的意思,忍不住抚掌微笑:“真是个好主意。还是你年轻脑子好使!” 贾政和王夫人正在无言相对。这几天家里简直是到了世界末日。那些家里的下人不是偷懒请假不来了。就是要拿钱赎身离开的。王夫人那里见过这个阵势,开始还生气,狠狠地骂了一些要脱籍出去的人,结果媒人来求着赎身出去了。倒是多了几个偷着跑掉的。竟然连着周瑞一家也悄悄地跑了。王夫人忙着叫人去查账,发现周瑞竟然把管着的庄子租子给卷走了。 为了宝玉的事情,王夫人手上的钱用的差不多了,久指望着这回收上来的租子呢,谁知却被周瑞给卷走了!得了这个消息,王夫人差点背过去。贾政一向是不懂俗事,对着家里的事情根本是束手无策,想着身边的人商量,那些清客相公们不是告假的,就是借口着年底回家不来了。 现在贾政和王夫人两眼一抹黑,只剩下哭哭啼啼了,听着外面通报贾赦和贾珍来了,贾政就像是抓住了救星,赶紧站起来:“快请!” 贾赦一进来就被贾政殷切的眼光看的浑身发毛,自己这位弟弟还没这么亲切的看过自己呢。贾赦伸手搓下胳膊,安抚那些竖起来的汗毛。贾珍倒是会看眼色的,忙着扶着贾政坐下来,又要给王夫人磕头:“侄儿这几天在军营当差呢。也不能随便请假出来。好容易下值了赶着回来看望婶子。婶子安心。二叔福气大,造化大。肯定没事的。我还听了个消息,宝兄弟只怕——” 听着贾珍说宝玉,前往夫人顿时眼前一亮抓着贾珍:“宝玉怎么了?你快说!” “我听着赎罪银的话。宝玉的事情透着蹊跷,我今天到林姑父那边打听消息,还拖了不少的人帮着打听。因为今年冬天天时不好,钦天监说是怨气凝结直冲上天才如此的。皇上下旨叫刑部拟定赎罪银的章程,宝兄弟因为年轻不谨慎犯错,皇上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是。二太太不如——”贾珍暗示宝玉可以拿着银子赎罪。 听着贾珍的话,王夫人就像是抓了救命稻草,忍不住哭起来:“若是这样,我愿意拿出来全部家当!”好了银子的问题解决了。贾赦这边拉着贾政去书房说话了。贾珍安慰了王夫人一会,也就告辞了。 贾珍临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对着王夫人说:“二太太怕是还不知道。薛家的那位大姑娘现在成了贾雨村的正室夫人。侄子有句话,本想着疏不间亲,二太太和薛家是亲戚,我这样说不好。但是想着宝玉是太太的亲生儿子。做母亲的都是最疼自己的儿子。因此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贾珍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王夫人听着贾珍的话顿时明白了什么,恶狠狠地咬着牙说:“是薛家的丫头在背后干的好事?” 贾珍做出来无奈的样子,对着王夫人说:“这个话我是听着一个锦衣卫里面的朋友说的,说是有人拿着以前宝兄弟的诗词告发了。这个东西,不是家里的人没办法拿到啊。或者是我多想了。太太还是赶紧想办法救宝兄弟出来吧。” 等着贾珍走了,王夫人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看着王夫人面色越来越狰狞,那些丫头婆子见着情景不对,赶紧都悄悄地溜出去了。王夫人心里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海面,惊涛骇浪,简直要崩溃了。自己真实瞎眼了,竟然给宝玉选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宝钗竟然装的这样好,刚来京城的时候,掩饰的太好了。 贾珍刚才的话不断在王夫人脑子里回响着,宝玉的诗词被人拿去当成了证据!能拿到宝玉写的东西,自然是宝玉身边的人了。宝玉身边麝月和那些丫头们都不认识字,她们就算是拿了,也不会去告发的。那么只有宝钗了。她认识字,自然之道宝玉写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上面都是什么。王夫人忽然想起贾雨村忽然把宝钗扶正了。这个可恨的女人——王夫人猛地站起来,眼里闪着寒光——一定是那么没脸的东西为了扶正,出卖了宝玉。 这个时候王夫人脑子已经是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是薛宝钗害了宝玉,她要为宝玉报仇! ………………………… 顾直踏进院子,就见着飞白站在廊檐下正在喂鸟。顾直挑起一边的眉毛,暗想这一定是玉儿心情不好了。这个时候飞白应该在里面服侍着。而不是站在廊檐下装着喂鸟。果然见着顾直过来,飞白做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大奶奶心情不好,这会在里面歪着呢。大爷可仔细着,别重装了奶奶!” “是什么事情?你们惹她生气了?”顾直心里明白了几分。玉儿是个重感情的人。见着贾家彻底散了,自然是心里不舒服。 “是贾家的事情,大观园卖了,看样子荣国府没多久也保不住了。”飞白打帘子,请顾直进去,一边轻声地说着黛玉伤心的原因。 顾直进去就见着黛玉坐在窗下日常坐的椅子上发呆。顾直上前从怀里摸出来个精致的小盒子:“奶奶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小的给奶奶开解开解!”黛玉看着那个盒子有几分眼熟。接过来打开赫然发现是个很精巧的点翠红宝石累丝金凤,看起来很是眼熟,黛玉仔细端详了下,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当年贾母戴过的东西。 “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这个东西你肯定见过的。那边为了弥补亏空和给宝玉凑足赎罪银子,真是把什么都变卖了。我今天回来,正巧看见一个人牙子从那边府上带出来好些丫头小厮的。真是,哭声连天比抄家也不差什么了。”贾母留下来的体己,王夫人的首饰还有贾政名下的那些东西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这些好东西一旦进了当铺和首饰店,都被立刻送到了那些大买主手上。顾直事先悄悄地和京城各家银楼的掌柜的都打过招呼了,贾母的东西先送过来。顾直明白,在黛玉心里贾母占着很重的分量。顾直想着尽量把贾母的东西收过来,算是给黛玉一个安慰。 黛玉看着那个凤钗,真是个好东西,贾母也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戴过几次。上面凤凰的羽毛拿着最细的金丝编织出来,贴上翠鸟的羽毛,真是碧彩辉煌,上面镶嵌的宝石,足足有龙眼大小,一个个颜色纯正。凤凰身子上的那个最大的红宝石竟然是有鸡蛋大。但一个红宝石就是价值连城了。这个东西最后被贾母留给了宝玉。结果——黛玉叹息一声合上盒子:“我不是为了外祖母伤心,幸亏外祖母不在了。她若是还在眼看着繁华一时的荣国府成了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什么心情呢。我只是感伤一家人怎么成了这步田地?你可知道,二舅为了弥补亏空只骗二舅母说是为了宝玉赎罪的银子,其实宝玉的赎罪银子那用这些?还不是只要补上越多的银子,二舅的责罚就少点。他们夫妻几十年了,竟然落得这样离心离德。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宁王和皇帝的心结打开了,自然贾宝玉的大不敬罪名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皇帝再看了宝玉写的那些诗文,一笑:“还算是有点才学,小小年纪不懂事。朕是提天子还能容不下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子。这个事情就算了!”皇帝既然说算了,自然宝玉的死罪就没了。可是锦衣卫和肖承恩却不想放过这块肥肉。他们直接发话了,要贾宝玉免罪可以,要拿钱来赎罪! 有林如海和顾直帮着,宝玉的赎罪银子自然不会很多,只需要二万两银子。但是贾政的亏空可不是二万两能打住的。贾政担心王夫人只念着儿子不会管自己,不肯拿出来十万银子为自己填补亏空。贾赦和贾珍的主意就是说这都是宝玉的赎罪银自。贾政就这样半哄半骗的掏空了家底,变卖了家产,总算是把以前的亏空给补上个七八成了。 听着贾政那边折变家产,黛玉忍不住唏嘘起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几十年夫妻要到了欺骗的地步! 原来是为了这个,顾直伸手把黛玉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在黛玉耳边坚定的说:“何必为别人烦恼。这世界上有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有咱们这样心心相印的夫妻啊!你何必为古人担心呢。只想着今天晚上要怎么犒劳我才好。这几天当值,别的倒也罢了,只是不能吃到奶奶精心预备的饭菜。还请奶奶可怜可怜小的吧。”顾直亲亲黛玉的脸颊,热气扑打在黛玉的耳边。 黛玉一肚子的感伤顿时烟消云散,噗嗤一笑:“你个没脸的,放尊重些!叫丫头们看见怎么回事?!”说着黛玉脸带红霞,啐了一声站起来叫人进来服侍着顾直洗手,换衣裳,预备着吃晚饭了。 贾政和王夫人家财散尽,总算是叫贾政和宝玉免除了牢狱之灾,贾政因为补上了亏空,竟然还得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到边关效力去了。贾政听了最后的结果,顿时长长的舒口气。王夫人则是眼巴巴的等着宝玉的消息。等着锦衣卫那边收兑了银子,一纸文书就把宝玉放出来了。见着宝玉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王夫人抱着宝玉哭的肝肠寸断,心里更是恨死了宝钗了。 贾政本想带着王夫人一起到边关去,谁知王夫人却是不肯离开宝玉只守着儿子过。贾政也没办法,只能收拾了性状带着两个家人踏上了路程,贾家的族人少不得要凑上些银子,践行摆酒。贾家在京城的亲友们也是各有馈赠,这样一来贾政倒是得了不少的银子,分一半给王夫人收着,剩下的自己待在;路上盘缠。 王夫人把分到的大观园卖掉了,也不想在贾赦这边寄人篱下,只带着宝玉另外找个安静的住处安置下来。贾珍和贾赦各自送了些银子和日常要用的东西,算是吧王夫人和宝玉安顿下来。林如海得了消息,想了想,叫了林安过来:“你拿着一千两银子带上些家常用的东西,到那边去看看。顺便看看宝玉的伤势如何,若是不好请个大夫看看。” 等着林安离开,林如海看一眼女儿说:“只希望宝玉能振作起来。君子当三省吾身,要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便是放纵自己的后果。我听着你怎么心疼孩子,佳儿犯错了,你拦着他老子不叫他教训呢?”林如海摆出来严肃的表情,对着黛玉黑着脸教训起来。 黛玉无奈的说:“父亲是听谁说的。他可真是的。多大的人竟然斗不过孩子,在父亲这边告状来了。父亲可知道,是他们父子两个辩论文章,结果做老子竟然输了!脸上下不来,要拿着老子的威势出来压服孩子,惹得佳儿吐槽。当时顾直气的脸色通红,要打孩子呢!真是出息了,竟然学会到父亲这里告状了,真是不害臊!”黛玉对着林如海吐槽着事情真相。 林如海听了黛玉的话忍不住摸着胡子呵呵笑起来:“这个小子,我就看他不是凡品!假以时日肯定能做出来一番成绩。顾直还真是没出息,竟然辩不过儿子了。哼,没用的东西,明天就叫佳儿过来,我亲自教导。对了那件事顾直和你说了?你是什么意思?”原来顾直和黛玉商量,叫小儿子性林,继承林家宗嗣。 “一切看父亲的意思。顾直是真心如此,父亲不用想多了。”黛玉也知道在林如海内心深处肯定还是遗憾的。叫小儿子跟着外祖父姓,也算是多少满足了林如海的愿望。 “你们两个孩子啊!都是好孩子!”林如海捻着胡须,露出个温暖的笑容,人生如此还有什么奢求的呢? 等着黛玉从林如海那边回去,却见着湘云正在等着自己呢。见着黛玉来了,湘云露出来羞涩的笑容:“宝玉总算是无事了,我得了太太的消息,叫我预备下,等着下个月就接我过门呢。我来是向林姐姐道谢的!我和宝玉的事情多亏了林姐姐了。到时候还请林姐姐过去吃一杯喜酒。” 原来是这个,王夫人还真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啊。现在贾政这一支彻底败落了,宝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富贵闲人,翩翩佳公子了。王夫人算是看明白了,宝玉不娶湘云也不会有比湘云更好的妻子人选。这会湘云不是克夫的白虎星了! 黛玉腻歪王夫人,心里不想去。但是看着湘云期待的眼神,黛玉有些矛盾。要怎么推辞呢? “莫非林姐姐还在生气,我不肯帮着妙玉传信的事情?”湘云快言快语,黛玉看着一屋子的人,立刻转开话头:“什么妙玉?云妹妹的好日子我然是要贺喜的。只是——”黛玉决定找个借口,只送礼,不亲自去。 “奶奶,宫里传出消息来,靖王殿下被皇上立为储君了!大爷叫奶奶进宫贺喜呢。”一个婆子喜气洋洋的进来,黛玉眼前一亮,总算是有借口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黛玉听着紫鹃回来说起来现在王夫人和宝玉的境况:“二太太好像是变了性子,对着云姑娘倒是没怎么挑剔了, 云姑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聪明人, 以前竟然没看出来。我过去正见着云姑娘在二太太跟前奉承呢。”紫鹃奉命过去看望王夫人和湘云,顺便把黛玉顾直的贺礼送去。 听着王夫人和宝玉身边只剩下几个服侍的人。以前那些家人奴才都云散了, 也就是麝月还留下开,一心的侍奉着宝玉和湘云。贾桂这个孩子也长大不少, 因为从小跟着麝月在一起,简直把麝月当成了亲生的母亲一样。紫鹃说起来那个孩子, 不由得叹口气:“当年宝玉这个年纪的时候, 是什么样子。老太太太太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身边无数的人。要星星不给月亮。今天见着那个孩子。看起来很是单薄。二太太上了年纪, 也什么精神。别人再好也不是亲生的母亲。家里还遭了那么多的事情。看起来闷闷的,真是——”紫鹃想着当年宝玉备受宠爱的情景, 不由得感伤起来。谁能想到显赫一时的贾家成了这副样子。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 也是感慨:“咱们的心意也尽了,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度日就是了。”黛玉听着宝玉的伤势恢复的不错,湘云和宝玉最后能在一起,也算是放心了。黛玉看着案头的一个汝窑白瓷盘子,上面放着金灿灿的橙子和金黄色佛手, 忽然想起当年贾母在日, 也是喜欢这样供鲜果在屋子里面。 “若是外祖母在天有知,也该安心了。”黛玉叹口气,忽然紫鹃想起什么, 对着黛玉说:“听着二太太的意思, 他们家老爷临行的时候说咱们家帮着宝玉寻差事的话。这个事情怎么没听见奶奶提起过?” 黛玉听了紫鹃的话也是一愣, 她竟然是一掉消息也不知道。想了想,黛玉不由得苦笑:“大概是大爷忘记了。这个事情你怎么说的?”看着黛玉的表情,紫鹃就知道这又是贾家闹幺蛾子出来了。她忍不住冷笑一声:“别人能求得咱们,就是他们没这个脸。我只说,我一个下人,又在庄子上管事不知道奶奶身边的事情。这个事情只怕是问了大爷和老爷才知道呢。” “还好。剩下的事情只能请父亲费心了。你不要再说什么。这一天也辛苦了,你歇着去吧。”黛玉叫紫鹃休息去。自己则是坐着想心事。宝玉的差事。现在宝玉身上有案底,做官不要想了。不过是寻个小吏的职位,只怕是宝玉不愿意,王夫人更是觉得委屈了宝玉。 不过事已至此,林家和顾直问心无愧,黛玉也决定不管了。 倒是眼前靖王终于被册立为储君,确实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呢。 在靖王府上,喜悦之情在每个人脸上。靖王被册封成太子,不日就要搬到东宫去了。自家的主子成了储君,那么今后便是皇帝了。大家平日跟着王爷身边,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家都跟着沾光了。 不过和外面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在书房里面靖王却没什么喜色,他正把玩着精致的玉雕,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没想到贾雨村这个狗东西风向转的倒是快。先上疏提出来叫我搬到东宫的事情的。肖承恩那个奴才,没等着皇上吩咐,先叫人去东宫收拾房子了。我这个小身板,福气薄,住不起那个地方。这不是叫天下人看着我迫不及待的要入主东宫吗?” “皇上心思转变,心意已决,他们那些跳梁小丑措手不及,现在赶着弥补呢。太子已经表明了心迹,何必在意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贾雨村和肖承恩虽然一个是权臣,一个是阉宦,但是他们都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会钻营。这有什么奇怪的。太子只管还是按着本来性格行事,不用太过于小心。反而叫人看着太子惺惺作态,虚伪做作了。”顾直微微一笑,拿着茶壶给两个人面前的茶杯斟茶。 靖王端起来茶杯,凑近了鼻尖深深地嗅着茶香:“真是好茶啊,一样的茶叶,一样的水!我怎么总是烹不出来这样的好茶?”靖王很郁闷的喝一口,对着顾直抱怨起来。顾直端着茶杯欣赏着香气:“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平心静气就是了。烹茶不过是一点小情怀罢了。靖王是心怀天下的人,自然不会拘泥小节。肖承恩这个人,那里是对着新太子献殷勤。我看他是别有打算。太子殿下刚册封,肖承恩就亟不可待的去整修东宫。虽然他是掌印太监,尤氏内宫总管,这个事情他本来就该过问的。但是东宫修缮本该是礼部和工部的事情。肖承恩是什么人?就算是要拍马屁也不能这么蝎蝎螫螫的。这里边大有深意啊!” “肖承恩是给我下马威呢,叫我知道他是真正的六宫总管!这个阉宦!”靖王脸色变得阴沉,顾直忽然想起来。肖承恩和靖王是有嫌隙的。当年靖王的生母就是因为没有趋奉肖承恩,被他在皇帝跟前设圈套,失掉了恩宠。后来靖王的生母早早病逝,也和肖承恩脱不开干系。 现在靖王成了太子,肖承恩心里肯定不自在。但是肖承恩是个聪明人,知道皇帝和新太子正是在蜜月期。他直接到皇帝跟前说靖王的坏话,那是不明智的。因此肖承恩明着是趋奉靖王,赶着去修缮东宫其实是在给靖王挖坑。叫天下和皇帝看,靖王是亟不可待的想要搬到东宫里面。这不是暗地里给靖王上眼药,把新太子放在火上烤么。 “太子还要暂时忍耐一下。皇上身边的人确实该整顿一下了。”顾直心里一定,忽然闪出个念头。 靖王猛地抬起头直视顾直的眼睛。两个人心照不宣,忽然笑起来:“这个主意好。上次贾宝玉的事情,我才不信肖承恩和贾雨村一点联系没有。那个贾雨村野心不小。若是当初宁王真的被扳倒了,贾雨村手握天下兵权,还不知道能做出来什么呢。肖承恩以前对父皇是忠心耿耿,但是这些年,父皇未免是太放纵这个奴才了。叫他忘了谁是真正的主子。” “正是太子的话,但是现在太子不宜亲自出面。还是叫他们自己咬起来好。”顾直压低声音和靖王说了些什么。 靖王听了狠狠地一拍桌子,茶杯里面的茶水都溅出来了:“好,叫他们自己先闹起来,我们坐山观虎斗,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就——”靖王做个决绝的手势,眼神凌厉。 皇帝心不在焉的翻看着面前的折子,是靖王上疏,说现在国库紧张,不宜铺张浪费,请求把太子册立的典礼简化些,节省银子。还有就是暂停动工修缮的工程,本来东宫已经是修缮的很好了,只要稍微的整治一下就可以了。自己只想一心为皇帝分忧,不在乎宫室华丽,只希望能位国家办事。皇帝不动声色的合上面前的奏折,心里暗想着看样子太子是不知情的。那就是肖承恩这个奴才擅自办事,想讨太子欢心罢了。哼,朕还没死呢,这个奴才竟然要去找新靠山了。 “皇上。真是皇后娘娘叫奴才送来的。娘娘说皇上这几天辛劳国事,有些上火,请皇上保重龙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熬的银耳羹,请皇上趁热用。”一个小太监端着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盖碗。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轻松,放下手上的毛笔:“皇后的好意朕领了。你们娘娘在做什么呢?”小太监很是伶俐,笑嘻嘻的把手上的盖碗放在皇帝面前:“皇后娘娘亲自看着火候炖好了银耳羹。这会只怕是在做针线呢。” 皇帝喝了一口银耳羹,忍不住微微挑眉:“不错,比御膳房做的好多了,绵软顺滑,皇后费心了。皇后身体不好怎么还亲自做针线?难道是那些奴才们偷懒,做事情敷衍了事?叫了针工局的管事来!”皇后竟然亲自做针线,皇帝眉头一皱,眼看着脸黑了。 “不是针工局的活计不好,是太子的东宫。太子说这几年地方上总是水寒不定,国家赋税比前几年少了不少,若是还要大张旗鼓的铺张,太子心里不忍。皇后问了东宫修缮工程。他们竟然是拿着上好的金丝楠木要换掉以前的梁柱,皇后娘娘就不高兴,说这样太靡费了。但是……皇后娘娘只能叫人把以前的幔帐等拿出来,修整一下。说前边的事情她不能管,但是能俭省一下还是要俭省下。”小太监口齿伶俐,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清楚了。 皇帝忽然想起来工部侍郎的折子说肖承恩忽然调走了修建夏宫的好木料,说是修缮东宫。 肖承恩这个奴才,竟然背地里捣鬼。皇帝想起来太子的上疏里面言辞小心翼翼的,再也不见了以前的直爽。皇帝站起来,沉着脸吩咐一声:“朕到皇后那边看看。” 皇后正指点着一群小宫女和宫里的绣娘们:“选出来那些还八成新的,剩下的做了坐褥靠枕头来……”一位绣娘看着有些褪色的锦缎,试探着说:“皇后娘娘。这些缎子都褪色了,久是做出来也不好看。不如换了新的吧。” 皇后叹口气,有些为难的说:“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谁叫我无能,保护不了——” “皇后是国母,谁敢给你气受?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朕说。你们把这些拿出来做什么?太子东宫的东西要全新的。”皇帝一摆手,那些跪在地上请安的人独赶紧退出去了。皇后看着四周无人,才无奈的说:“皇上心疼孩子,臣妾欢喜还来不及呢。但是。我恍惚听着他们竟然把皇上特别叫留下来的金丝楠木拿来用了。这和太子没关系,皇上——”皇后忽然一下子跪在了皇帝面前,眼圈一红:“臣妾担保太子没任何不臣之心” “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册立太子,东宫空置多时,自然要修整下。而且总要有个新气象图个吉利不是。金丝楠木那件事,工部上折子了,大概是那些传话的人没听清楚就闹混了。朕还能为了一点木料和太子生气不成。你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你是皇后,母仪天下,咱们多年夫妻,朕是相信你的,你有什么话只管说。”皇帝拉着皇后起来,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皇后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对着皇帝说:“皇上,若是前几天臣妾自然不会这样,但是自从知道了那件事,我——皇上可怜端慧皇贵妃死的可怜啊!”皇后忽然提起来靖王的生母,因为靖王被册封太子,也跟着追封为皇贵妃的端慧皇贵妃。 “……那个时候皇上生气惠妃私会外臣,还擅自许诺封官。其实端慧皇贵妃是被冤枉的。”皇后把当年的事情和皇帝一五一十的说了。靖王的生母出身书香世家,当年一入宫就得了皇上的宠爱,很快的就从良人做到了嫔。皇帝曾经表示过,只要惠妃生下皇子就立刻册封她做惠妃。 那个时候惠妃一时风头正盛,果然没几个月惠妃就有了身孕、。皇帝一高兴也没等着惠妃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先册封她做妃子了。这下惠妃简直成了后宫炙手可热的人物了。谁知就在惠妃快要足月临盆的时候,太后却忽然叫了慈宁宫的总管太监去训斥惠妃私见外臣,卖官鬻爵,不恪守妇道,叫惠妃面壁思过。皇帝虽然没特别表示什么,但是也没帮着惠妃说话,对着惠妃的申述也根本不理会。 惠妃忽然受了冤枉,却申诉无门,她很快的抑郁成病,等着生下儿子,身体却彻底的坏了。没一个月就病逝了。惠妃没了,皇帝很是伤心,叫皇后抚养惠妃留下的儿子。也不知道是皇帝觉得亏欠了靖王,还是皇帝对惠妃心怀愧疚,皇帝倒是对着靖王特别的疼爱些。 “其实那件事根本是有人栽赃陷害端慧皇贵妃罢了。前些日子太子册封大典,臣妾见着了当年太子的教引嬷嬷,她以前就在端慧皇贵妃身边服侍。说起来当年的事情,她说那那个时候端慧皇贵妃有身孕,按着宫里规矩,等着孕期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可以准许嫔妃的家人进宫请安。哪天端慧皇贵妃的母亲带着个年轻的媳妇进来,说是家里的远房亲戚,最善于占卜,观其色判断孕妇生男生女了。那个媳妇卜卦说端慧皇贵妃当生皇子。端慧皇贵妃见着自家亲戚,又得了吉利的卦辞,自然是高兴。说了些家常闲话,那个女子说丈夫在衙门做个小吏,端慧皇贵妃勉励了几句,无外乎是好生当差不能辜负皇上恩典之类的话。后来赏赐了东西叫她出去了。那个女子便是后来说端慧皇贵妃收了他银子,许诺他官职的小吏家眷。她拿着端慧皇贵妃赏赐的东西做证据,太后自然是相信了!再加上那个时候还有人在太后耳边——嚼舌根子。”皇后叹息一声:“都是她命苦,正赶上皇上为了国事操心。没耐心管这个。” 皇帝眉头越皱越紧,他回忆着当年的一切。半晌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是谁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朕要治她欺君之罪!” “皇上只想那个时候太后跟前谁最说得上话就知道了。”皇后一句话,皇帝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太后最信任的便是肖承恩,这个奴才是太后特别给皇帝的。皇帝看重肖承恩一半是因为肖承恩最能哄太后高兴。搞好和太后的关系,叫皇帝没有后顾之忧,才是肖承恩的最大价值! “朕把这件事交给皇后了。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只管查实这件事。肖承恩这个奴才,当年是太后拔擢起来的。朕那样信任他!”皇帝脸色阴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皇帝和皇后遣退了宫人,说了半天的体己话。等着皇帝离开,皇后对着身边一个小太监使个眼色,那个小太监立刻是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贾雨村府上,一位神秘的访客拜访之后,府邸的主人贾雨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焦躁的在书房里面来来回回的转圈,贾雨村就像是被困到陷阱的老虎,浑身上下散发着焦躁。 “太太来了!”宝钗一身半新不旧的进来,看着贾雨村的样子,宝钗忙问:“老爷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宫里有什么变故不成?” “肖承恩那个老东西要把我卖出去,在太子跟前做好人呢,换他的荣华富贵不断呢!”贾雨村狠狠地坐下来,脸色黑的难看。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黛玉一笑, 懒洋洋的说:“还能是谁?咱们还是赶紧起来迎接大司马夫人吧!”飞白扶着黛玉起身:“奶奶真是神机妙算, 本以为这位贾夫人不是耀武扬威的表白自己扶正,又做了贾夫人了。或者老实在家待着。谁知人家竟然这个时候上门来了。嘴里还亲亲热热的口口声声的说来看故人呢。” 黛玉换了衣裳,忽然严肃的对飞白说:“人家可是今非昔比了, 大司马夫人岂能怠慢了。你素来是嘴上没遮拦的,这会可要仔细着。”飞白忙着说:“奶奶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也就是在奶奶跟前说笑。不过她肯定是来者不善。以前那些事情没准就是她在里面挑唆着贾大司马呢。宝玉的事情,贾雨村一个外人如何能知道的?” 黛玉点点头,忍不住叹息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们夫妻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说着黛玉扶着丫头, 被一群人簇拥着到了正堂上, 宝钗正坐着喝茶, 打量着正堂上的陈设。顾直因为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正堂按着规制是三间阔朗上房,比以前荣国府的荣禧堂更是轩昂壮丽。当地是一副泼墨山水画,却是当朝最有名的丹青圣手画作 , 上面悬着个洒金匾额,却是皇帝亲笔御书万福堂。 下面是紫檀条案,上面供奉着商彝周鼎,底下一溜的紫檀椅子和茶几。几案上摆着时鲜花卉和果品。最妙的是, 高几上放着几盆盛开的桃花,姹紫嫣红开的正好, 正合着现在的节气和年节的气氛。宝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和黛玉好像是一对正在比赛跑步的人。白痴在后边追的辛苦, 谁知黛玉却是不紧不慢的在前边, 宝钗不管如何努力总是赶不上。 久好像这个富丽堂皇庄严透着雅致的正堂。贾雨村现在官职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但是府上那个正堂不管是怎么摆设收拾都是带着底气不足和做作虚伪的感觉。贾雨村第一次进官场,因为贪墨被弹劾丢了官。因此贾雨村后来吸取教训,特别在意自己的官声。甚至是可以的营造出来自己清廉的表象。 但背地里贾雨村到底是攒了多少银子,宝钗倒是很清楚呢。贾雨村要想布置出来个金碧辉煌的宅邸那是太简单了。可惜贾雨村不能这样。他要标榜自己的清廉,可是身为大司马又不能太不成体统。宝钗想着自己家里那些做作的陈设,四壁雪白,空荡荡的,家具都不是上好,多半是写样子货。为了表示自己不结党营私,墙上也没什么字画装点。看起来真是家徒四壁,叫人一进去就感觉凄惶无助。 顾直这里却是给人从容逼迫的感觉,处处都是合乎规矩,庄严里面带着柔和。听着一阵脚步声和窸窣声,小丫头打起帘子:“奶奶来了!”黛玉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宝钗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是见着了天上的仙子一般。 黛玉身上穿着一件大红两色金牡丹万寿纹缂丝白狐褂,底下是石青色闪马面裙,头上梳着黑漆光亮的发髻,点缀着一支凤钗,鬓边上是一朵新鲜的玫瑰花整个人如同是月宫仙子一般,婷婷袅袅的到了宝钗跟前。 宝钗看着自己身上衣裳,又是一阵泄气。对外虽然是声称已经扶正了,其实宝钗还是不能上贾雨村老家的族谱上,自然宝钗更不能得到任何朝廷的诰命,要是贾雨村这会上疏给宝钗请封诰命,被人抓住了,给自己的小妾请封诰命,那简直是大罪过了。因此宝钗也不能很装扮自己。好在宝钗是一向标榜自己不喜欢奢华的。这会身上穿着青色一灰鼠衣裳和黛玉站在一起,一点气势都没有。 宝钗笑意盈盈的要拜下去,黛玉则是拉着宝钗,早有两个丫头扶着宝钗不肯叫她行礼:“是贾夫人来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大家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黛玉和宝钗分了宾主坐下来,宝钗先说了些寒暄的话,忽然话锋一转,笑着说:“本来我是早就想来贺年的,但是妹妹今非昔比,我也不敢贸然上门讨嫌。再者是靖王册立东宫,林妹夫今后肯定是平步青云了,上门的人自然不少。你一个人要应酬那些人。我再过劳添乱岂不是也成了假的了。好容易这几天闲了,就过来看看妹妹。” 黛玉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周全的宝姐姐了,遂笑着说:“到底是宝姐姐,想的周全。每年过年都是一个样,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的性子宝姐姐素来知道的。心里想什么,脸上摆出来。也不是很喜欢人情来往。想着大家一年到头辛苦的很,好容易得了年底下几天能安静的歇一歇,还要来来往往的折腾。不管是亲近的,还是不亲近的都要装着笑脸相迎、请客吃酒,听戏,闹得天翻地覆。他们都知道我偷懒,因此上门的也不过是些亲友们。再者说了册立太子是国家大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宝姐姐为人着想,只是有些时候太周全了。我是个粗心的,没那些小心思。”黛玉一大篇子话,好像是故意把自己置身事外,竭力和太子撇清关系。 宝钗听着黛玉的话心里掂量着黛玉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按理说顾直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黛玉倒是撇清关系起来?对了,一定是她对我存了戒心。看样子是顾直和太子知道了些什么。 但是黛玉到底知道了多少,宝钗决定再试探下。要是有可能宝钗宁愿一辈子也不要踏进黛玉的家里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贾雨村担心肖承恩把自己卖了,可是太子身边贾雨村根本插不进手去,消息一点没有。顾直和林如海更是老滑头和小滑头,贾雨村在这两个人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尤其是林如海,简直是成精了,贾雨村觉得不用自己掌嘴,林如海只要看自己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事。 因此贾雨村想起来自己的女学生,对着宝钗说:“林老先生的千金便可不是嫁给了顾直。现在她也是管家奶奶了,你想办法从她嘴里打听下。我知道你不想见林家的姑娘。但是你还能躲一辈子不成?”既然贾雨村发话了,宝钗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可能是看出来宝钗的勉强,贾雨村对着宝钗说:“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虽然聪明但是一向不屑于那些阴谋诡诈的做派。而且她是个心软的人,你到了那边去装可怜哭几声也就没事了。而且当年在贾家的时候,贾家那个二太太对她也不是很好。你们小姐妹总是容易在一起说悄悄话的。”贾雨村暗示宝钗,即便是被黛玉损几句话也要忍着,要知道肖承恩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是最要紧的。 来这里的路上,宝钗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香菱一个丫头,竟然成了正经的亲王妃,自己见着香菱竟然要下跪磕头的。谁叫香菱那个丫头走了狗屎运呢。她不是给香菱那个丫头磕头请安,是在给朝廷册封的王妃请安的。这会她竟然要去忍受着黛玉的尖酸刻薄。 宝钗每每想到这里就浑身难受。当年自己费尽心思的讨好王夫人,现在想起来真是目光短浅!若是那个安分些,随着老太太的心思跟着撮合宝玉和黛玉两个。等着顾直进京的时候,她和母亲提了,叫贾母出面帮着说媒。自己现在也是正经八百的公爵夫人了!何须在这里低声下气的! 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就这样奇妙,真是踏错一步悔恨百年啊!不过黛玉没有宝钗想象的那样,对她尖酸刻薄或者是冷淡生疏。但是黛玉也没亲热的和自己叙旧,黛玉只是以礼相待,叫宝钗找不出来失礼的地方,可是却依旧被黛玉拒之千里。宝钗暗想着要怎么探听消息呢?怎么感觉林丫头对自己有戒心呢? 想到贾雨村的话,宝钗忽然换上哀伤的表情对着黛玉道:“我来还有一件事,想求妹妹。以前的事情我虽然有苦衷,但是到底是我对不住宝玉。我前些天恍惚的听着那边出事了。是有人告发了宝玉。说是拿着宝玉以前写的诗说是犯了大不敬的罪。我知道你们肯定是都怀疑我。我也不想争辩,我虽然当初狠心离开那边。但是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宝玉的性子妹妹知道。嘴上没遮拦,心里一高兴想起来什么就不管不顾的,以前宝玉还拿着咱们姐妹的诗词到外面张扬。焉知不是有人拿着宝玉的诗去讨赏告发的。”宝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自己申辩起来。 “你们赶紧打水去!这个事情贾夫人放心吧。宝玉早就不记恨了。而且这件事也和夫人没关系不是。”黛玉看着宝钗哭的那样样子,也是不忍,叫了丫头们去打水,一边安慰着宝钗。 听着黛玉无心的话,宝钗心里一动?林丫头说和自己没关系,这个事情宝钗当然清楚,是贾雨村拿着当年宝玉写的东西,叫人去告发的。而且那个告发的人就是肖承恩找的,在皇帝跟前煽风点火,也是肖承恩做的。宝玉和贾家的人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听说现在王夫人还在咒骂自己呢,认为是自己当初拿走了宝玉的姽婳词,后来诬陷宝玉。谁知黛玉却说和自己不相干! 这便是一个线索破绽了。宝钗拿着手绢子捂着脸,接着哭诉:“不用林妹妹安慰我。我心里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接着宝钗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王夫人现在依旧是对她恨之入骨,整天咒骂。以前自己嫁给宝玉的时候被宝玉冷落,被王夫人刻薄。“……我好容易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谁知姨妈还是不依不饶的,我担心有些话传到了我家老爷耳朵里面——”丫头们端着洗脸水毛巾,镜子,香粉等进来,宝钗见来人了,就哽咽着不说下去了。 黛玉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似笑非笑的说:“这就是你心重了。我想就算是别人误解了姐姐,你们家老爷也不会呢。”黛玉好像才抢起来贾雨村还做过自己的先生,笑着说:“真是该打,大司马是我的先生,现在我也不敢叫你姐姐了,只叫你师娘便是了。” 黛玉嘴角上一闪而过的不屑和愤怒全看在了宝钗眼里,她心里一紧,看样子肖承恩确实跟着太子和顾直说了什么。 “奶奶,大爷叫人回来传话说,等一会肖公共要来给老爷拜年,叫预备酒席呢。”黛玉微微一蹙眉,对着小丫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叫了林安家的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东宫还没修缮好, 靖王还住在以前的靖王府上。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天气了,后园的桃花开的正好。靖王府上的桃花在京城是有名, 小山上都是各色桃花, 蓝天白云, 和煦春风之下,深深浅浅的桃花开的就像是天边的彩霞一般。 太子正心情不错的和顾直在临水的亭子上欣赏着美景, 说着最近朝政上的事情。听着远处孩子的欢笑声, 顾直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太子却是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你怎么也成了老学究了。是我的主意, 你整天的拘着孩子们念书都傻了。我索性叫太子妃请了你们一家过来,是叫孩子疏散疏散的意思。你听听,孩子们好容易得了片刻闲暇, 多高兴啊。当年你不是也不喜欢念书,想着法的逃课?” 想起以前的种种, 顾直眼神变得深邃, 半天叹口气:“那个时候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也罢了,就叫他们轻松一天就是了。殿下的心愿已经是完成大半。现在吏治澄清不少, 六部衙门里面也没以前的拖沓疲懒了。” “你明知道我叫你来不是说六部政务的。这会只怕是肖承恩都要气疯了吧。你是怎么叫贾雨村先跳出来和肖承恩内讧起来的?那个老东西可是个滑头,父皇从小便是他在身边服侍。肖承恩对父皇心思揣摩没人比得上!他心里清楚,内侍勾结外臣是个什么罪, 而且他是掌印太监六宫总管。被父皇知道了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谁知他还有这个胆子,被御史弹劾了也是活该。昨天我进宫给父皇请安, 就见着肖承恩跪在那里请罪呢。看起来也是可怜。你想想, 他以前是何等的威势, 连着我们这些皇子公主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现在呢, 头上的帽子没了,身上穿着单衣,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不过看着父皇的神色,是真的生气狠了。”太子的脸上全是感慨。 顾直知道,皇帝对大臣好,就连着对着身边的内侍也是很宽和的,唯独是对着儿子们严厉的很。以前肖承恩在宫里连着皇后也要给几分面子。肖承恩可是太后专门挑选出来服侍皇帝的。从皇帝做皇子的时候开始,到现在也是几十年的光景了。肖承恩对皇帝也算是尽力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一条狗在身边十几年也有感情了,何况是曾经的心腹呢? “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尤其是现在上了年纪,越发的念旧了。因此太子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皇上这会肯定是伤心呢,他不好拿着别人出气——”固执表示太子最好离着这件事远点,省的撞上皇帝的枪口上。 “我也不是傻子,能傻乎乎的撞上去。不过有的时候是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我不找别人别人还找我呢。肖承恩悄悄地派人过来和我说,想倾家孝敬我,只求一条活命,能叫他苟延残喘了此残生。”说着太子压低声音在顾直耳边低声的说了句。顾直也是惊讶的看一眼太子,随即苦笑了小:“一个奴才就有如此家产,想想可笑,前几天殿下还为了国库的银子不足发愁呢。殿下可答应了?” “我也不是傻子,拿人钱财□□。而且肖承恩这个事情不是钱财能了解的。我只想问你,按着贾雨村老奸巨猾的程度,是怎么会跳出来吧肖承恩卖了的?”太子发现顾直在转移话题,不满的哼了一声,抓着顾直一脸不要转移话题的表情。 顾直被太子缠的无奈,只能把事情经过大略的说了一遍。这都是她们夫妻两个商量的结果。靖王册立太子,贾雨村知道自己离间皇帝和皇子感情的计策失败了。宁王不仅没被皇帝猜忌收了兵权,还得了皇帝的重用。贾雨村一向是见风使舵的人,见着风向不对立刻是蛰伏待变。肖承恩甚至派人和顾直联系,表示愿意效忠太子,求顾直在太子跟前美言几句。 “肖承恩的为人,在这宫里这些年大权独揽,太子自然不会容下这样贪婪无能狠毒的人,臣得了消息。说贾雨村曾经和肖承恩密谋了构陷宁王的事情。他们两个都是老奸巨猾的人。一贯是会投机的,现在见着太子上位,他们自然是收起以前的野心,蛰伏待变的。这样的脓包总要挤出来才能干净。咱们也没什么真凭实据,要想从他们身上挖出来证据可要费一番功夫。太子刚入主东宫不宜大动干戈。不如叫他们自己先互相残杀起来。那个时候他们杀红了眼,为了自保,什么秘密都抛出来。”顾直摊摊手,有些嘲讽的说:“多亏了大司马的新夫人,赶着上我家探听消息。” 原来这一切都是顾直和林如海设计好的。顾直先和太子商量,虽然太子看着肖承恩不顺眼,但是肖承恩是皇帝的心腹,不能得罪了。皇帝到底上了年纪心软了,加上肖承恩在皇帝跟前哀哀哭泣,说起来主仆多年的情谊,皇帝也是不忍。于是有了皇帝把肖承恩托付给太子的一幕。太子自然不会违逆皇帝的意思,在皇帝跟前立刻保证,自己看肖承恩就和看家人一样。肖公公是父皇留给自己的可靠人,今后不会亏待的。 这个事情自然瞒不住,很快的传到了贾雨村的耳朵里,要是放在往常,贾雨村自然要亲自去问肖承恩了。但是现在不同以往,贾雨村不敢和肖承恩走的太近了。加上当初肖承恩曾经和顾直表示过,担心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今后怎么办? 顾直暗示说皇上重感情,只要肖公公拿着以前的感情说事,皇帝肯定心软。而且太子是不怎么喜欢内侍和外臣结交太密的。肖公公要想今后安稳的接着做六宫总管就要和外面的权臣离着远点。要想叫太子信任,就要拿出行动来。顾直的动之以情法子叫肖承恩再得皇帝的信任,还把他托付给了太子。肖承恩自然深信顾直的话,就不再和贾雨村联络了。 就算是贾雨村派人来,肖承恩态度也不是以前那么亲密了,只是公事公办的说朝廷制度,内侍不能私下结交官员,自己也不是掌印太监了,公务上的事情贾雨村和自己说不着。 太子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个促狭鬼。我说呢,你怎么忽然和我说不管皇上说什么都不要表示异议,原来是你在这里给肖承恩吃定心丸啊!可是那个贾雨村也不是傻子,万一真的和肖承恩对质去了,你的局不就是破了吗?” 顾直则是好整以暇的拈着一枝花儿:“这还要谢谢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可是知道新大司马夫人的。这对夫妻还真是天生一对,一样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贾雨村想着我是太子身边的人肯定是知道些的什么。他那位夫人又能和我家夫人攀上关系。因此就来我家拜年来了。正巧皇上赏赐我家老泰山的东西。加上上次肖承恩还欠我一个人情呢。肖承恩到底是心虚想要和宁王搞好关系。就这么凑巧——你看,贾夫人上门正巧听说了宫里的肖公公明天要过来给林老爷送礼。第二天贾家的人来送东西,看见了什么,回去怎么和他们主子说的,这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哈哈,你越发的坏了!这才是以前的你啊。以前你就是一肚子的鬼点子。整天的带着我到处玩。结果先生们还都说你好,我就可怜了,成了淘气的典范,没少被教训。贾雨村本来心虚,听风就是雨,看什么都是肖承恩出卖他了。都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太子看着远处山坡上几个孩子正在玩耍,满脸都是回忆的说起来以前的种种。 “现在肖承恩是万劫不复了,总算是去掉了一块拦路的大石头。”贾雨村真是好手段,竟然叫御史们上疏弹劾。本来肖承恩身为内侍,作威作福的,那些官员们畏惧肖承恩,也只能巴结奉承。但凡是有表示不满。或者背地里说肖承恩坏话的都被他整治的不是丢官就是降职。 那些文官们都是十年寒窗辛苦上来的,心里那里看得起肖承恩一个奴才。因此贾雨村只要稍微的放出风声,顺便把肖承恩那点破事抛出来一点。官员们上折子弹劾肖承恩,揭露肖承恩各种不法行为的折子都要把皇帝的案子给淹没了。皇帝对肖承恩就算是再信任,也要考虑下群臣的情绪了。更何况上次宁王的事情出来,皇帝对肖承恩的信任就像是开春的冰面,没那么结实了。 看样子太子是打算袖手旁观等着肖承恩自己完蛋,顾直皱皱眉,语气变得飘忽起来,幽幽的说道:“太子还不能袖手旁观。肖承恩被皇上厌弃是板上钉钉了,但是剩下的那个更难对付!不如留下肖承恩一条命,我想着肖承恩肯定是知道了不少贾雨村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着急的下手除掉肖承恩。太子不如叫他们两个斗去。我们只要看着就好了。”这几天顾直在心里反复的掂量着这件事,越发认定了肖承恩肯定知道点什么。 “就按着你说的办。来人,现在宫里的情景怎么样了?皇上还叫肖承恩在跪着吗?”太子立刻吩咐一声,叫人去打听消息。谁知没等着下人出去传话,太子忽然站起来:“算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顾直你也跟着去看看。户部的账目可清理出来了?” 顾直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个折子:“这是拟出来的新税法,已经誊抄好了。正好进宫请皇上裁夺。” 贾雨村脸色恍惚的回来了,宫里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回放。难得的好天气,御花园里面景色正好,皇帝叫了几位大臣一起欣赏着美丽的景致一边商议着新税法的事情。忽然听着小太监通报太子来了。皇帝笑着说:“太子来了,叫他过来。”一语未了就见着太子个雇主一起来了。 看着阳光下两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皇帝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太子来了,朕不是给你放了春假,顾直你怎么还进宫来了?不去带着家人游春赏玩了?”难得好天气,皇帝一高兴给京城的官员们一天假期。 太子露出来不好意思的笑容:“皇上厚待臣下,是儿子不近人情了!叫顾直问新税法的事情。现在新税法总算是拟出来了,儿臣赶着进来拿给父皇看。”皇帝伸手接过来顾直递上的折子,有些埋怨的对着太子说:“你一心为国事很好,但是要张弛有度,不能仗着年轻就不知休息。还要体贴臣下!难得好天气,你还拘这人家的,官员们家庭和睦了才能一心为国家办事呢。” 太子忙着垂手称是,皇帝看了顾直呈上来的新税法的草案,又给在场的内阁大臣们传阅。商量了一会新税法的事情,看着皇帝心情不错,忽然太子站起来,到皇帝面前说:“儿子过来的时候,看见肖承恩已经是跪的晕过去了。他上了年纪,到底是服侍皇上几十年的老人了。儿子斗胆,请皇上留下肖承恩一条命吧。” 太子不提肖承恩的罪,只求皇帝看在肖承恩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马。皇帝听着太子给肖承恩求情立刻是黑了脸:“你可知道肖承恩那个奴才都做了什么?” “儿子知道。其实这些年不少风言风语的传到儿子这边,记得儿子小时候,一次下雨了,我闹着要去找父皇,是肖承恩担心我踩水受凉,就背着我。从母后的寝宫到父皇这边,雨大的像是从天下倒水,等着到了父皇这边,他身上都湿透了。我信手拿了果子赏给他,肖承恩一脸的感激,跪下来说这是皇后娘娘给王爷吃的,奴婢怎么能吃呢?谁知后来肖承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儿子觉得肖承恩变成今天的样子,固然是他辜负皇上恩典,但是那些上折子弹劾的官员也难辞其咎?看他们上折子看样子是早就知道肖承恩不法行为了,可是他们为什么等着皇上察觉了肖承恩恣意妄为,免去了肖承恩掌印太监职位后才上疏弹劾呢?儿子早就听说,肖承恩当上掌印太监的时候,他门前车水马龙,把他门前的大街交通都给壅塞住了两里地!甚至有官员比肖承恩年纪还大两岁,竟然认肖承恩做干爹的!种种拍马迎逢,谄媚巴结,岂止是有辱斯文,简直是无耻!现在这些人见着肖承恩失去皇上的恩宠,又来落井下石!这些人当初要尽到臣子劝谏的责任,有点风骨,也不会有今天的肖承恩!”太子一番话,皇帝脸色变了。 皇帝咯咯一笑,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扫视下在场的官员:“这个话也就是太子和朕说了。哼,这才是国家选出来的栋梁之才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黛玉在家里也听见了贾雨村贪腐被告发的事情, 顾直今天难得早回来, 夫妻两个对面坐着,笑嘻嘻的说话呢:“肖承恩是谁?贾雨村那点小手段瞒不住他的。贾雨村以为世界上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 给了看管肖承恩的狱卒许诺了二十万银子,叫他们用手段悄悄地把肖承恩害死。谁知那个狱卒当初是得过肖承恩的恩典的。”顾直看着黛玉鄙夷的脸色,正色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肖承恩那个人虽然是个酷烈的人, 但是也不少杀人魔王啊。肖承恩也会做点好事。那个狱卒当年因为得罪了长官被罚跪,正巧被肖承恩看见了, 大概是触动了肖承恩当年也被人欺负的那段事情。肖公公一句话的事情, 叫那个狱卒免于被革除的命运。”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世界真是复杂微妙。在黛玉看来肖承恩无疑是个坏人。一切阉宦,奸臣该有的缺点全有了。谁知这样的人在那个狱卒的心里却是个大好人。 “是我错了。我把人想的太简单了。这世上没有那么些大奸大恶至善至美的人。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黛玉被顾直戏谑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笑着推了推顾直叫他接着讲下去。顾直一笑,端着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一口:“不是奶奶想的太简单了, 实在是我不想叫你为了那些事情烦心。那个狱卒假意装着答应了贾雨村的托付,其实悄悄地告诉了肖承恩。肖承恩这些年经营势力还是有点的。而且肖承恩知道不少贾雨村的事情。” 贾雨村家乡的县令正巧是走了肖承恩的路子上来的。正巧贾雨村前妻生的儿子和后来娇杏生的儿子, 一向是不和睦的。两个儿子都在扩建房屋。结果为了三尺地基起了纷争,甚至为了争抢哪一点地皮喝令家人动手, 殴伤人命。出了人命,事情可不是族里面能捂住的。 两个儿子都担心起来,拿着银子贿赂县官。这个县官想着你们平日依仗着父亲的权势那里把我这个父母官放在眼里?现在总算是有了整顿你们的机会, 我岂能轻易地放过去?且等着把你们的银子都挤出来再说。而且这个案子铁证如山, 就是你们兄弟纵奴斗殴, 才会无伤人命的。也不只怕贾雨村找后账! “原来是这个县令也是个千里做官只为财的。”黛玉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 “正是呢, 这个皮三根本不是科举上去的。给了肖承恩五万银子和不少的古玩才闹个县令。皮三这是要收回成本呢。这两个败家子使劲的拿出来钱给皮三,想把对方置于死地,皮三见着有机可乘,就拼命的两边吃。后来两个儿子积蓄都赔进去了。但是他们还不甘心,大儿子忽然想起来在老宅里面的库房里面放着不少的银子。就想着到老宅里面拿库房的银子出来。二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两个深夜悄悄地摸到了老宅里面,结果在库房门前两兄弟骨肉相残!一死一伤!”出了人命,事情只怕是再也掩饰不住了。 自然惊动了县令皮三,皮三正好接到了肖承恩的迷信,等着皮三勘察现场的时候,叫人打开了库房,里面堆积如山的银子叫人眼睛都直了。 “那个库房里面就放着上百万的银子,后来皮三叫人把老宅的管事给抓起来,严刑逼问,那个管事把地窖的事情也说了。等着皮三带着人打开了地窖,里面还真是金山银山。世界上奇珍异宝都在那里了。事情闹出来了,皇上正要整顿吏治正好按着贾雨村开刀祭旗!不过皮三当初为了当官花费的银子算是回本了。听说皮三到处和人说难怪人家说当官最容易捞钱,看来果真如此!”顾直露出讽刺的笑容,摇摇头说不下去了。 现在肖承恩回家养老,贾雨村被罢官。黛玉忽然想起什么,问:“妙玉现在如何了?”肖承恩被赶出京城了。他身边的人烟消云散。但是却没了妙玉的消息。 顾直眼神闪烁了下:“妙玉竟然跟着肖承恩走了。我怕你伤心一直不敢告诉你。”妙玉的行事叫顾直想不透。当初肖承恩出事的时候,顾直就想办法带话给妙玉,给她安排了去处,要是妙玉愿意就跟着来人走。谁知妙玉叫人带话说自己命该如此,多谢费心了。 黛玉听着顾直的话,沉默了一会。“我想妙玉是真的参悟了,内心安静不是住在什么地方,也不少每天要参禅悟道就能心里清净了。只要参悟了人生百态。何必拘泥在什么地方,每天如何做呢?”顾直安慰着黛玉。大概是妙玉真的看透了一切,大彻大悟了。 贾雨村的府上乱成一团,家里所有的人都是哭丧着一张脸。贾雨村叫了宝钗过来,书房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贾雨村从一个盒子里面拿出个对牌:“这是我存在万用当铺的东西,那些钱也够你生活了。幸亏当时你没有上族谱,你还不是我的妻子。你也不是卖身到此的,你是个自由的人,我写一张文书叫你回娘家去。可怜我一生竟然是白忙一场连着贾家的一线香火也没能保住!”贾雨村两个成年的儿子一个死了,一个奄奄一息只怕也是命不久矣。 宝钗听着贾雨村的话心里没来由的轻松了起来,这些天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卸掉了。“不过你要带着姨娘莺儿和孩子,贾家最后的一点香火哦就托付给你了。我叫贾信跟着你,你只要抚养贾源长大成人,我不会亏待了你!”贾雨村拍拍手,一个精干的管家从隔扇后边转出来,他手上也拿着一样的对牌。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世事变化无常, 就像是贾雨村短短几年之内平步青云,位列三公一样,贾雨村从天上跌到了泥地上也是一转眼就完成了。朝廷上永远不缺新闻和焦点。大家没时间议论贾雨村的种种,就被太子大刀阔斧整顿吏治的浪潮给卷走了。 先不说太子如何整顿吏治, 黛玉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林如海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黄丢虽然是挽留了一番到底还是同意了。但是皇帝言明,林如海留在京城不用回乡了, 以便皇帝有什么事情好来询问。 而且皇帝很大方,给林如海一个太子少保的虚衔。顾直到底是吧小儿子改姓林, 林如海很感念女婿的心意, 给这个孩子取名林明远,算是林如海的嫡孙。太子也跟着凑热闹,和皇帝说顾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皇帝一高兴竟然下旨直接给这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个武略将军的虚衔!这个孩子刚学会了走路,连着话还没说清楚已经是正经的六品武职了。 现在林如海没了公务繁忙,安心的在家带着一群孙儿孙女们, 含饴弄孙, 颐养天年。大概是心情放松, 比什么滋补药物都强,林如海的身体反而是好起来,精神越发健旺了。心情顺畅的不只是林如海一个人, 黛玉现在的日子也很顺心。 顾直能够施展抱负, 家里佳儿已经长大了, 顾直和林如海都说佳儿很聪明, 现在佳儿已经是读书万卷了。加上顾直请来不少的名家宿儒教导, 佳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学问已经很不错了。顾晔佳表示愿意过了年就娶参加科举,不靠着祖辈的功勋,也要和顾直一样,用实力证明他没有辜负了父亲和外祖父的栽培。 晔华已经张开了,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整个人就像是县花骨朵一样,晔华的性格很活泼可爱。黛玉对着女儿也是很疼爱的。 顾直现在进了内阁,参赞军机。自然随着顾直身份的变化的,顾直门前也变得热闹起来。但是黛玉对着那些上门来的笑脸,奉承和丰盛的礼物都是淡淡的。看过外祖母家的起落兴衰,黛玉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一时的风光罢了。甜言蜜语和奇珍异宝都是因为别人有所求,而且他们求的东西可不是只要奇珍异宝几句阿谀奉承就能办到的。 不过黛玉也摆出来一副义正辞严的嘴脸,对着那些人不假辞色,她只是很委婉的推掉了。一时之间京城里面都说顾直的夫人是个不喜欢金银财宝,不爱听阿谀奉承,真正是个贤惠妻子。 加上顾直一向是办事秉公判断。绝对没有什么党同伐异的事情,反而是唯才是举,办事公正。那些想要钻空子的人才渐渐地少了。 林家人口稀少,顾直更是父母双亡,而且顾家也没什么亲支近派了,唯一的亲戚便是顾直母亲的长姐姐,当今的皇后娘娘。因此黛玉平日也没多少亲戚要应付。 当年几个姐妹,迎春还跟着丈夫在外面做官。探春远嫁塞外,只怕是不能回来了,惜春跟着柳湘莲倒是琴瑟和谐,只是柳湘莲是个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的人,连带着惜春也跟着柳湘莲浪迹天涯去了。这下黛玉就没有多少的姐妹能说话。虽然还有平阳公主,奈何平阳怀着身孕,黛玉也不好时常过去打搅。 谁知正在这个时候,贾琏却升了官,要来京城了。黛玉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凤姐来了,就有个说话的人。 “你们二奶奶可还好,琏二哥哥升官真是可喜可贺,等着他们回来,我还要亲自去看望呢。大舅母知道了,自然是高兴的。”黛玉对着贾家报信的人笑着贺喜。那个婆子忙着从脚踏上站起来,很恭敬的对着黛玉说:“借大奶奶的吉言,我们琏二爷能有今天也亏了亲戚们相助。若是没有姑爷和姑奶奶的帮衬只怕不能这样一帆风顺。我们太太一直念叨着林姑奶奶呢。现在二姑娘不在京城,我们太太身边怪孤单的。以前还能和那边二太太说说话。谁知——”那个婆子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尴尬的笑笑,说别的闲话想要岔开话题。 黛玉本来没在意,但是见那个婆子态度奇怪也就上心了。黛玉想着邢夫人和王夫人一向是面和心不合,二舅母是个爱面子,要强的人。以前一直是王夫人压着邢夫人一头,谁知风水轮流转,王夫人成了失意人,只怕她们之间心结更深了。但是听着那个婆子的话,好像不是这回事。黛玉故意问起来王夫人的事情:“二舅可有消息传来,虽然是军前效力,好在现在边关平静,也不用很担心。宝玉的伤势也该养好了吧。怎么不见他的消息呢?本来都是亲戚,应该不等着问就上门去关照的。但是二哥哥养伤在家,也不好催着问了。” 当初贾政临走的时候,对着林如海千万拜托,求着林如海看在贾敏和老太太的面子上,为宝玉安排个营生。因为宝玉在诏狱里面表现的坚强和气节,叫林如海对他刮目相看,原来宝玉也不是一无用处。因此林如海爽快的答应下来,给宝玉寻个合适的差事。谁知差事找好了,宝玉却是没了消息。开始林如海想着是宝玉养伤,也就没催促。谁知快要一年过去了,宝玉竟然是一点消息没有,林如海叫家人去看过,家人回来说媒见到宝玉,王夫人说宝玉伤了身子,大夫说了要调养一段日子,万一落下病根就难治了。 林如海也不好再说了,私下对王夫人还是有些微词的。今天黛玉问起来宝玉的事情,贾家的来人愣了一下,无奈的说:“别是林老爷和姑奶奶没见到宝二爷了,就是我们太太过去也没见着,连着宝二奶奶也是没见着呢。” 黛玉知道这里面有事但是那个婆子不肯说,也就罢了。 过了几天凤姐跟着贾琏一家人回来了。贾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混日子,浑浑噩噩的纨绔子弟了,在官场上历练了这些年,贾琏眉宇之间早不是当初的混沌了。现在的贾琏是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心思深沉的人了。 凤姐坐在轿子上,看着窗外市井繁华的景象,离开京城这些年,竟然感觉到陌生了。自己有了两个儿子,读书还都不错,巧姐也已经出嫁了,平儿生的那个女儿贾萌长相标致,聪明伶俐,和凤姐的感情也不错。凤姐想着巧姐嫁的远了,今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一起。不如给萌儿找近处的女婿,将来也有个说话的人。 正想着轿子已经停下来了,凤姐带着贾萌进去,就见着邢夫人带着不少的人站在正堂前面,眼巴巴的等着她们呢。凤姐忙着几步到了跟前,要给邢夫人磕头请安。邢夫人忙着拉着凤姐:“可算是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不用那些虚礼。”说着凤姐叫了贾萌过来给邢夫人请安。 大家进去坐着说话,凤姐在婆婆跟前总算是有了个位子,邢夫人拉着贾萌上下打量着:“真是个好孩子,倒是大姑娘,嫁人了见面就不容易了。”说着丫头拿了垫子来,凤姐带着贾萌郑重的给邢夫人磕头,礼毕之后大家坐下来说话。先说了离别各自的情景,凤姐问起来家里的人,邢夫人叹口气说:“老爷上了年纪,精神短了。那边你珍大哥倒是不错。不过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性格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蓉儿到底吧媳妇接回来了,只是你珍大哥不肯再娶,那边的事情还是蓉儿媳妇管着。” 凤姐问起来王夫人和宝玉的情形,邢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对着贾萌说:“早就把房子预备好了,你们带着二姑娘去看看。平儿怎么没跟着来呢?”凤姐笑着说:“家里的东西好些粗苯的东西,平儿担心下人不尽心,留下来处理好了再上来呢。”说着凤姐站起来重新给邢夫人倒茶:“已经冷了,太太吃杯热茶吧。” 邢夫人看着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说:“我这几天越发的担心起来。你姑妈怕是魔障了。她现在竟然又和薛家亲热起来。本来她们是姐妹两个,但是自从宝丫头的事情出来,这两个人算是恩断义绝,和乌眼鸡一样,尤其是你姑妈对薛姨妈真是恨之入骨。谁知贾雨村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好像变革人,竟然和薛家重新走动起来。还把宝玉送到了庄子上,谁也不叫见。我听说她现在竟然和宝丫头和好了,如同是亲母女一般。” 凤姐当然知道贾政流放,宝玉入狱,贾雨村倒台的事情。听着邢夫人的话,凤姐暗地吃惊,自己这个姑妈是什么性子,凤姐太清楚了。王夫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而且宝玉是她的命根子,眼珠子。宝钗做的那些事情,前往夫人岂能饶了她?若是王夫人和薛姨妈关系缓和还美特别奇怪。毕竟薛姨妈是个糊涂人,她们两个又是亲姐妹。老了,也就放下了。但是王夫人竟然和宝钗亲如一家!凤姐忍不住汗毛倒竖,王夫人只怕没安好心。 见着凤姐沉默不语,邢夫人明白凤姐想的和自己一样,她忍不住低声的说:“前几天二太太忽然悄悄地来找我,她竟然是装扮成个婆子的样子。我见着她的样子吓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她把宝玉托付给我了。说万一她有什么不测,叫我看在一个祖宗的份上照应下。我再问什么,她只是不说。我到底不放心,悄悄地叫了心腹人去悄悄地跟着她。”邢夫人不安的拧着手绢,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二太太竟然到了一个收收生婆家里,至于做了什么却不知道了。后来她还去药铺里面买了一包□□!” 心上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卸下来了,邢夫人终于能长长的出口气了。可怜的凤姐刚到了京城,就被当头扔过来个大石头。贾家真的禁不起再有什么闪失了。看王夫人的样子肯定是要报复薛家了。□□——凤姐无端的觉得身上一阵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个寒噤。 事关重大,凤姐也没了主意。 第二百章 凤姐心里突突乱跳, 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事情和王夫人脱不开干系的。真是好狠毒的心啊。凤姐忽然想起以前的种种, 幸亏是自己看出来王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提早脱身出来。要不然自己不知道要怎么被算计呢。 “我说呢, 怎么二太太就那样听话, 还眼泪巴巴的说什么姐妹情深, 我们差点给她蒙骗了。我担心的是莺儿那个丫头把太太给说出来,最后还是一场闹。可怜宝玉和湘云两个,怎么摊上这样的长辈?真是不叫人顺心!好妹妹这个事情还要你帮着打听下。万一真的查到了太太身上,我们也好做个防备。”凤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头昏眼花全身无力,简直要虚脱一样。 黛玉心里也清楚,这个事情和王夫人绝对有关系。莺儿那个丫头, 以前在贾母身边的时候, 黛玉只觉得这个丫头机灵手巧, 只是偷得时候稍微有些聒噪和自作主张。但是莺儿是宝钗的丫头, 黛玉在贾家是客人的身份。再也没有到别人家做客对着另外的客人说她身边的丫头不好的。因此黛玉也没理会。 其实像是莺儿这样的贴身丫头, 每个姑娘身边都有一两个。例如黛玉带到京城的雪雁, 后来贾母给的紫鹃,三春身边也是一样, 每个姑娘也都是两个贴身掌管钗钏盥洗的大丫头。像是迎春身边的司棋,绣橘, 探春身边的侍书。大户人家, 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一来是为了服侍姑娘, 年纪仿佛也能作伴说话。再一个是这样的大丫头姑娘出门子肯定是跟着过去的,叫姑娘在婆家也有个得力的助手。更深的一层是,若是姑爷要提拔房里的人,姑娘带过去的丫头自然是比姑爷原先的丫头更叫姑娘放心。 因此黛玉听着莺儿也成了贾雨村房里人,还生了个儿子,也没一点惊奇,反而是张罗了礼物叫宝钗带回去。那个时候黛玉心里虽然有些可怜宝钗,贾雨村年纪那么大,城府极深,宝钗年轻貌美,才学也不错。两个人都是那种名利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人。不管他们两个人品如何,也算是一堆佳偶。宝钗以前被宝玉冷落,两个人格格不入。现在也算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谁知还要这样委屈!身边只剩下一个丫头还要——去讨贾雨村的欢心。看起来宝钗的日子也不是看起来的风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等着莺儿下药害人的消息传来,黛玉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了。这个事情固然是王夫人在里面捣鬼,但是莺儿竟然能下手害宝钗和孩子。黛玉竟然有些可怜宝钗了。贾雨村算是不能翻身,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回来见面。宝钗只剩下肚子里的孩子相依为命。若是宝钗和莺儿主仆两个安心过日子,守着孩子,也能一世安稳。结果——黛玉心里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了。 “这个事情琏二嫂子放心,我问了爹爹了。就算是莺儿说了什么也不会株连到大舅这边。现在莺儿被关起来了,案子还没查清楚呢。你不要太着急了。”黛玉想了想,叹口气道:“你放心二舅母那样疼爱宝玉,不会叫宝玉涉险的。自然也不会攀扯上你们的。” 凤姐脸上一红,苦笑着说:“家里不同以前了,我是真的吓怕了。都是我们不好,叫妹妹跟着操心。你的脸色不好,我还是回去了。若是打搅了妹妹休息,妹夫肯定要抱怨的。”凤姐以为黛玉是为了王夫人的事情烦心,满脸的歉意要告辞回去。 “嫂子多心了,我是想起以前,莺儿那个丫头——”黛玉叹息一声,不说话了。凤姐不以为然的说:“原来妹妹是为了这个。你哪里知道,宝丫头和莺儿早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其实这件事也是宝丫头自己不留后路,才有今天的下场。你可知道,当初宝丫头刚嫁过来的时候,一力的抬举莺儿,为的是压倒袭人那几个原先在宝玉身边的丫头。后来赶走了袭人,宝丫头对莺儿也就那么回事了。谁也不是傻子,莺儿那个丫头也是个心大的人。后来帮着她主子和甄家那个宝玉私相授受,本来这样的事情,她是主子身边的人,应该规劝着宝丫头才是。谁知她帮着宝丫头不守妇道。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贾雨村,我听着琏二说起过,对外装的正人君子一般。其实背地里也是个贪财好色的人。”凤姐脸上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八卦笑容,在黛玉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 黛玉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羞窘,不敢置信的说:“这个话是哪里出来的?”在黛玉心里,贾雨村总是那个严肃认真,但是又不迂腐古板的先生。凤姐的话,叫黛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个贾雨村当年给你做先生,是被罢了官,在你们家里讨生活罢了。也就是林姑父是个宽厚的,不会依仗着权势糟践人罢了。贾雨村那样聪明,岂不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而且为人师表,你又是个姑娘家,男女有别。自然不知道他的那点事情。你琏二哥哥也是听了官场上的传闻。那个时候贾雨村钻营到了内阁,不再是以前的贾先生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能和宝丫头看对眼了,也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宝丫头为了抓着贾雨村拿着自己的丫头讨好,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莺儿生了儿子,身份不同以前。他们主仆看着好像是一心,其实早就是各有算盘。我听说宝钗每每把莺儿生的儿子放在自己身边,不准那个孩子见生母。莺儿心里岂有不生气的。而且若是宝钗没有孩子,大不了忍耐上几十年,等着宝钗没了,家里那些东西都是她儿子的。现在宝丫头有了身孕,莺儿深知自己主子的,怎么能任由着宝钗霸占着家产?”凤姐提起来宝钗一脸的鄙夷不屑。 什么宝姑娘真心对人,连贴身的丫头都容不下。还不如自己呢。凤姐不管如何嫉妒,尖酸刻薄,但是对着平儿,凤姐却是真心相对。平儿因此对凤姐赤胆忠心的。那个宝钗不过是面子上装的好罢了。 黛玉被凤姐的话大大的震惊了下,原来贾雨村竟然是如此道德败坏的人,贪婪冷酷,竟然勾引下属的妻妾为乐。那些想要巴结的,竟然投其所好,把自己的姬妾献给贾雨村。黛玉的三观被刷新了一遍。 凤姐看着黛玉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可真是命好。有妹夫护着你。不叫你烦心。那些脏事也不过是闲着听了解闷的。我算是明白了,为了那点利益,什么廉耻道德在有些人眼里都是假的。就像是宝丫头,宝玉那里亏了她了。她怎么还不安分去勾引甄宝玉?两个宝玉长得一样,还不是因为甄家有权有势。后来她和贾雨村混在一起,也是臭味相投。昨天我悄悄地叫人道薛姨妈那边打听消息。宝丫头这次可算是失算了,躺在床上病了。” 就在凤姐和黛玉八卦的时候,宝钗则是心如死灰的躺在床上。贾雨村算是永世不能翻身了。但是宝钗并没伤心的很久,事情对于宝钗来说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有有银子,就算是贾雨村不在了,也没什么关系。或者更好! 对于贾雨村,宝钗没什么感情。那个时候自己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本想着能考上甄家这棵大树。谁知甄应嘉竟然是倒了!连带着甄宝玉也成了丧家之犬。自己成了人人鄙夷不屑,指指点点的坏女人。宝钗每天待在家里,承受着各种的目光。那个时候宝钗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看着母亲一天天的衰老,宝钗总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母亲在一天自己还能在家里待一天,但是母亲没了,宝钗知道,她在这个家就待不住了。 幸亏那个时候宝钗见到了贾雨村!薛蟠是个糊涂的,经常和母亲妹妹说起来些生意上的事情。一天薛蟠说起来几个一起做生意的皇商要承办京城整修的石料生意,谁知这个生意竟然卡在了京兆尹这里。 里面有一起做生意的皇商老方,是个人脉广的人物,请托了人情总算找到了关系,设宴请客要和京兆尹拉关系。哪天薛蟠竟然和宝钗说:“老方请客,你在家也怪闷的不如跟着我出去走走。他家和咱们家是世交呢。”等着宝钗去了才知道,她竟然被人设计了。 等着宝钗发觉自己竟然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共处一室,她的心凉了半截。原来自己的亲哥哥,拿着她做粉头了。等着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宝钗心里生出来一个念头,今后自己是生是死,全看这一举了! 那个晚上宝钗使尽全力去奉承这个人!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现在贾雨村终于是从她的生活消失了,而且还留给她不少的银子。 第二百零一章 “太太何必再造杀孽, 以前的事情仔细想想竟然是我耽误了她。太太不过是生气伤了家里的面子。其实她和我守在一起, 两个人没缘分, 强扭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这样过一辈子,大家都心里不舒服。也是我以前太懦弱了。不知道争取, 也不能护着自己在乎的人。谁知却叫宝姐姐承受了无妄之灾。现在太太还这样紧逼不舍的, 我身上的罪孽不是更深了?” 王夫人怨恨的说:“你个糊涂东西, 这都是那个娼妇不好。你那点委屈了她?”接着前往夫人又数落起来薛家的不是了:“当初要不看在我们姐妹的情分上, 我怎么会叫你娶这样的女人, 出身,出身不好。别看是顶着什么皇商的名号, 祖上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捞上。什么紫薇舍人!不过是拿着银子买来的。一个商家女,有钱了就学着别人装出些体统出来,没钱了就成了粉头了!我当初真是被蒙蔽了,装的和好人一样。现在想想, 那都是她做戏出来哄我呢!” 王夫人不喜欢奢华热闹,薛宝钗就在王夫人跟前清心寡欲。王夫人不喜欢活泼的女子,薛宝钗就做稳重成熟的样子。王夫人办错了什么,宝钗就巧妙地吧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反正只要是王夫人喜欢的,宝钗刚巧就喜欢,只要是王夫人不喜欢的,王夫人的心病, 宝钗就不喜欢, 就能帮着王夫人解除心病。这样的女孩子, 又是自己的外甥女, 怎么能不喜欢,怎么能不把她当成未来儿媳妇的人选? 宝玉听着母亲的控诉,苦笑着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母亲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吗?母亲只抱怨被别人利用了,但凡当初母亲能为了我想想,问我一声我的心意。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形了。也是,我是个懦弱无能的,不敢和母亲说自己的心意,每天只无所事事的,才叫母亲这样着急。今天都是我的过错。母亲就算是杀宝姐姐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叫儿子身上再添上一桩罪责罢了。还请母亲看在远在边关的父亲份上,不要执迷不悟了。若是母亲有什么抱怨的,只管对着宝玉就是了。”宝玉看向宝钗那边,叹息一声。 王夫人还是余怒未消,她狠狠的说:“你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什么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宝丫头怎么就委屈了。她没了父亲,薛家早就不是当年珍珠如土的薛家了。加上有个整天惹是生非的败家子哥哥。那个像样的人家敢要她?她嫁给你已经是祖上积德,烧高香了。宝丫头的心不小。别看这整天装着的清心寡欲有的。哼,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清心寡欲了?她又不是妙玉那样的出家修行的人。不过是拿着清心寡欲做幌子,遮掩薛家走下坡路的事实罢了。” 听着王夫人的话,宝钗的心里一刺。宝玉还要说什么却被王夫人打断了:“她嫁过来,我立刻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宝丫头。哪家的媳妇一进门就做管家奶奶的?她还不是这山看着那山高?被权势金银迷住眼了!我看她是看着林丫头嫁了状元,也想着做个官太太,到处作威作福。”王夫人冷笑一下,毫不留情的揭露丑恶的现实。 “太太的话有些偏僻了。我看宝姐姐是随遇而安的人。是我冷淡疏忽了她,才叫她心灰意冷的。我现在才明白当初林妹妹和三妹妹劝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看不起别人蝇营狗苟,觉得自己跳出三界外,是个看透世事的人,其实,我是个最美勇气的人。我尚不能安慰父母,叫老爷和太太一把年纪还要操心劳力。下不能规劝兄弟,爱护妻儿。宝姐姐既然在我身边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两个人不合适在一起也是憋屈。太太为什么抓着那点事情不肯放下呢。什么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太太何必和那些猥琐小人计较。”宝玉回忆着以前的种种,劝着王夫人不要执拗了。 “我的宝玉是个善心的孩子,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这些年,我一直心里愧疚,当初为什么非要给你订这门亲事?娶这样不知廉耻的媳妇。既然你不喜欢在官场上混,咱们就安生的过日子去。宝玉你也不用心里愧疚。宝丫头天生的不安分。只想着攀高枝不择手段。就算是因为你冷落了宝丫头,她才和甄宝玉不清楚。但是后来贾雨村呢?年纪都能做她爹了。贾雨村还是靠着咱们家起来的。你总说把人想的太好了,我告诉你。这世界上为了一点什么,没廉耻的多得是。”王夫人听了宝玉的话,心里触动不小。她以前总是把宝玉当成个孩子,或者是一件什么东西,没有思想,只要按着自己提前给他规划的路走就行了。 她竟然忘了,宝玉是个活生生的人。王夫人疼爱的摸摸宝玉的脸:“母亲以后不会强迫你。咱们安稳的过日子去。” 宝玉见着王夫人态度转变,心里松口气。当宝玉知道了王夫人的计划的时候,立刻赶来这里,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狰狞的掐着宝钗的脖子。宝玉顿时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有今天的一切。以前自己的母亲是个气定神闲,慈悲心的大家子太太。是谁把她变成了狰狞的杀人犯呢?宝玉心里对着王夫人感情复杂,毕竟王夫人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宝玉在王夫人身边受尽了宠爱。在宝玉的心里,贾母和王夫人就是他坚定地靠山。但是在内心深处,宝玉有些反感被母亲无所不在的看着。 “你心里嫌弃我管的太多,但是你那里知道我是为了你呢。老太太在一天,固然你就能安稳一天,那个做父母都要为孩子的长远做打算。家里就那点家底。爵位你大伯袭承了。你父亲这些年始终没混出个名堂来。你又不喜欢读书,对着官场那些事情一窍不通,就是你中了状元,我也也不想你去做官。你心地单纯,肯定被人算计了。我只有尽量的给你挣下家业,今后你读书也好,做什么也好,都没了后顾之忧了。我知道你喜欢林家的丫头。但是林丫头可不会帮着我。她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自然是听老太太的。都是这个贱婢不好,贪心不足蛇吞象,哼,你不是飞上了高枝了吗?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样子了!”王夫人把心里话,不管是光明的还是阴暗的,一股脑的说出来。 她盯着面色苍白,晕过去的宝钗冷笑一声:“我不杀你,我要长长久久的活着,看你什么下场!你天生就是个下贱秧子。还想喝林家丫头别苗头。下辈子你也赶不上她!”王夫人好像是诅咒,又像是冥冥之中一语成谶。 其实宝钗已经是醒过来了,但是她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王夫人会不给一切的扑上去,掐死她。听着宝玉和王夫人的话,宝钗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己的出身,一直是宝钗的心病。看着贾家的那些姑娘还有黛玉,宝钗总是下意识的感觉自己矮人一等。因此她就处处的表现出来要比这些姐妹强。 谁知自己一番折腾,最后还是落到这个境地!宝钗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莫非今生今世自己输得彻底了。只没想到宝玉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听着宝玉和王夫人出去。宝钗才挣扎着爬起来,等着她下床一看,顿时惊呆了。那些服侍她的下人,一个个全都是躺在那里如同是喝醉了一般。看着下人的房里还有喝剩下的酒,桌子上放着吃剩下的菜。宝钗明白,一定是王夫人在酒菜里面动手脚了。 她使劲的叫醒那些人。宝钗的丫头平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奶奶怎么起来了?不是大夫说教奶奶在床上安心的养病吗?”平安迷迷糊糊的看着宝钗,等着她看见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婆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奶奶宽恕,我们不过是中午吃了饭,谁知一会就觉得昏昏沉沉的,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就想着趴在桌子上迷瞪一会。谁知竟然睡着了!你们快点起来,家里怕是遭贼了!”平安使劲的推着那些昏睡的丫头婆子。大家这才是慢慢的醒过来,扶着宝钗到了正房,重新把她安置好。 管事的夏婆子跪在宝钗跟前,管事的连采跪在外间屋立面。“奶奶宽恕。今天是奶奶娘家那边送来了酒菜,说是老太太看着我们连日服侍奶奶辛苦,特别赏赐的。那个时候奶奶刚吃了药歇下了,奴才们贪嘴,看着已经是正午了。就没先回话,自作主张吃了那些酒菜。谁知贪杯误事,竟然全喝醉了!可是——”夏婆子总是觉得不对劲。她的酒量没那么差,平日里喝酒也能喝上几杯呢。怎么只喝了一杯就醉了? 宝钗打断了夏婆子的话:“好了,不用说了。你们连日辛苦,也该放松下。只是不能贪杯误事。连采和夏婆子带着人看看,家里少了什么没有,等着那边问起来就说多谢,不要说别的有的没的。如今哪里禁得起再有风浪呢。” 见着宝钗发话了,夏婆子也就不说了。宝钗打发了夏婆子出去,对着连采说:“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连采愣了一下,他自然明白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大有蹊跷。莫非是贾雨村以前的仇人找上门了?“小人担心,莫非是以前老天爷得罪了谁。他们不能找老爷出气,来这里寻奶奶的晦气?若是这样,小的今天晚上就去找我哥哥。问问看是怎么回事。”连采是连升的弟弟。被安排在这里做管家。其实连采就是连升的耳目,盯着宝钗的一举一动。 宝钗不想看见连升,她叹口气摆摆手:“不是老爷的仇人,这个事情只怕是一句话说不清楚。他们再也不会来找麻烦了。你哥哥忙得很,不要打搅他了。我现在担心的是莺儿,尽管她一时糊涂,做出来那样悖逆的事情。但是毕竟我们主仆一场。我担心的是莺儿被有人别有用心做文章。朝廷里面不少人就想把老爷置于死地。结果老爷却侥幸逃了一命。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我担心有人借着莺儿的事情做文章!”宝钗一脸的哀伤,红着眼圈拿着手绢擦眼角:“可怜我的孩子,还没见天日就没了!” 连采忙着安慰:“奶奶别伤心,我这就去打听下莺儿的事情。她一个女人,那里见识过大狱里面的情形,别是被谁一吓唬,叫她说什么就说什么。” 宝钗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我担心的也是这个!” 连采沉吟了下,对着宝钗说:“我先去打听,若是莺儿没有被利用,我想办法保她出来。若是那个丫头被人拿捏住了,就只能——”连采做个决绝的手势,满脸的杀气。 “唉,都是我害了她!”宝钗拿着手绢捂住脸,哭起来。宝钗优柔寡断,犹豫着不肯下决定。连采则是耐不住性子,干脆是自去打听消息了。 在城外一个小小的村舍里面。连升见着了风尘仆仆的弟弟,“我看这个事情蹊跷的很。大家喝了薛家送来的酒就昏昏沉沉起来,那个时候我没在,他们一个个的就没了王法了。大白天的就干喝酒。好在最后没有追究。大哥,这位奶奶还真是个老实的。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闹得天翻地覆的。你还对我说要小心谨慎。别惹她生气。我看你是多心。这位奶奶很好说话呢。”连采和哥哥说起来发生的事。 “哼,你知道什么。这位奶奶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你可知道她的底细?她便是金陵薛家的女儿。开始嫁给了荣国府政老爷的二公子,那位衔玉而诞的宝二爷做正经的宝二奶奶的。”连升的话没说完,连采立刻是一跺脚:“原来是她!长得那样标致,却是个不安分的。” “岂止是不安分的。她只怕有上万的心眼子,心机深沉,心狠手辣。不是个简单人物!你在她跟前胡说什么了?薛家送的酒,肯定是有问题。她却不肯声张,这里面有问题。”连升到底比自己的弟弟深沉老练,一下子就听出来连采话里的玄机。 连采仔细想想,肯定的说:“哥哥放心,我嘴上严实着呢。她既然有那个过去。我看这送酒的不是什么薛家,只怕不是贾家便是甄家的人。一个女人放着好好地正室夫人不做,非要上赶着给人家做妾。还真是有点乱世奸雄,能行非常之举的意思。” 连升听着弟弟的话,眼神闪烁了下,压低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弟弟商量什么:“这位奶奶不好对付,老爷临走之前嘱咐了。叫我小心着这位奶奶。你今后可要小心些了。” “这是自然的。对了奶奶说担心莺儿在牢里面胡说八道,要是他把什么老爷的事情说出来,不是——不如先下手为强。才能一劳永逸!”连采和哥哥商量着如何处置莺儿的事情。 “这个主意是奶奶说的,还是你想出来的?你和她说了要处置莺儿的事情,她是个什么意思?”连升到底是见过世面,心思深沉的很。连采急火火的赶来,已经叫连升心里惊觉起来。贾雨村远在边关,虽然朝堂上还有些信得过的人,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不是张扬的时候,只能蛰伏待变。而且连升不想和宝钗有太多的掺和。她在京城,多少爽眼睛盯着。自己是贾雨村留下来的暗桩,尽管宝钗看起来安分守己的,但是连升总觉得宝钗是在寻找机会,想要从自己的手上得到些什么。贾雨村确实留下来不少的东西和关系。但是贾雨村吩咐了一定不能叫宝钗接手和知道。 连采的忽然来访,叫连升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话头倒是奶奶先提出来的,主意是我想的。奶奶还一个劲的哭,不舍得莺儿。”连采如实相告。 “你个傻子被人家耍的团团转,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她要是真心不舍得莺儿,干什么和你说莺儿要泄露消息的话?而且莺儿知道些什么,她不清楚吗?她是一箭双雕,第一是除去莺儿,她的孩子没了,就只能把持着莺儿的孩子了。莺儿死了,孩子自然是只认她做娘了。还有就是,她想探我的底细。”连升郁闷的瞪一眼弟弟,真是个榆木脑袋。 连采恍然大悟,跺脚唉嗨了一声:“嘿,真是没想到咱们兄弟两个被一个女人给耍了!” “你回去,就说没探听确实莺儿有没有胡说,但是她在牢房里面吗好像是生病了。看她什么表现,你也不用再来这里找我了,就到京城西大街上的恒泰昌酒楼来!”连升低声的嘱咐了弟弟。 第二百零二章 这天凤姐过来和黛玉说话, 忽然说到了宝钗的事情上。凤姐把宝玉如何劝王夫人,如何阻拦王夫人的事情说了。黛玉忍不住合十念佛:“阿弥陀佛。二哥哥越发的参悟了。太太若是能从此明白也是造化了。现在不知道二哥哥在做什么呢。”林如海给宝玉安排的差事,宝玉却是给推掉了。 “宝玉如今在一个学馆里面教书呢。他是个会读书的人, 教小学生没问题。一家人倒也是能安稳的过日子了。我前些日子还见着二太太了。整个人就像是没了精气神, 有些傻了。坐在那里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见着我去了, 竟然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我是谁。还问我老太太可好。姑娘们跟着大嫂子, 要安排好些。看样子二太太是真的糊涂了。一时半会见不着宝玉就立刻急躁起来。要出门去找!”湘云和我诉苦说,家里本来没剩下几个服侍的人。每天她要做针线,还要打点上上下下的。谁知太太还是一下子就跑了。幸亏是附近的邻居们都是好人。见着她出来了就忙着去找湘云。湘云还和我抱怨说宝玉在学里面没什么钱,只能靠着积蓄活着了。”凤姐说起来王夫人一家的情景, 忍不住感慨起来 黛玉听着凤姐的话, 也沉默了一会:“看样子宝玉是真的被吓坏了。其实心安处即是吾乡。我们整天在名利场里面混的, 未必有他们舒服。不是我讲话清高,更不是不为别人想。湘云大概是担心起今后坐吃山空吧。” 凤姐忽然打断了黛玉的话:“我劝你还是断了叫宝玉做官的念想。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还不知道宝玉的脾气吗?你叫他想妹夫那样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宝玉那个脾气,听见一句不合心的话立刻就挂在脸上。而且宝玉不是能吃苦的。真的朝廷叫他到那个偏远地方做个父母官。那里无数的乡民还等着朝廷派来的人照拂呢。宝玉是个等着别人把什么都办好的送到手边上的, 怎么能行呢?耽误了上面的命令可是要紧的事情。”凤姐跟着贾琏锻炼了这些年,对着官场上的事情很明白。 以前凤姐只看见大权在手能营私舞弊,却不知道官场上还有无数的门道。贾家不是以前了,贾琏也只能靠着自己宦海沉浮。宝玉若是真的要做官, 只怕比当时贾琏更难。按着宝玉的性子应该不会喜欢和那些官场老油条们混在一起的。 黛玉想了想, 宝玉绝对不可能和顾直一样站在田地里和那些农人谈话, 也不会任劳任怨的走贫访苦,更没有那个心机城府在同僚和上司中游刃有余。按着宝玉的公子哥儿脾气。没准第一句话就惹的上司黑脸了。 想着黛玉忍不住一笑,无奈的笑着说:“嫂子提醒的是,看样子我也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为别人着想的了。我算着二舅那边还剩下些田产,要仔细经营还是可以的。”破船也有三斤钉,贾政当初分家已经是占了便宜。就算是为了贾政补亏空也还是剩下些家底的。 提起来经营家计的话,凤姐来了精神,说起来自己最近攒了些钱,预备着买田地的事情:“叫人看了,都是不错的地产。虽然离着京城远了点,但是那里田地肥沃,叫懂地的把式看了。一亩地能比平常的地多打好几斗粮食呢。你要是有兴趣,也跟着去看看。你家晔华也该预备着了。女孩子的嫁妆总要慢慢的预备不是。对了,旺儿回来说见着大嫂子那边的人了。如今,贾兰又升官了。” 贾兰升官了?黛玉有些糊涂了,顾直和林如海是没说起来贾兰的事情啊。见着黛玉一脸糊涂,凤姐说:“你不知道很正常,现在大嫂子不和咱们来往了。而且林姑老爷和妹夫那里管那点小事。妹夫就是管着吏部,也不知道锦衣卫的事情啊。你自然不知道的。我听说贾兰是因为买了自己的上司。你知道锦衣卫的徐鹤忽然得罪,被罢黜了。如今皇上亲自派了信得过的亲信在锦衣卫里面清洗呢。兰儿那样的人,哪有不抓住机会的。自然又能如鱼得水了。” 贾兰设计骗宝玉在认罪供状上画押,简直是没了廉耻底线。因此贾赦贾琏和那边的贾珍贾蓉都看不上贾兰。你小子为了自己的前程把亲叔叔给卖了。今后你没准就把我们这些叔叔爷爷的给卖了。贾兰的名声在家传出去,族里的人都鄙视贾兰的品行,和贾兰疏远起来。李纨倒是不觉得什么。反而是带着儿子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听着凤姐的话,贾兰抓着上司的把柄,趁着皇帝整肃锦衣卫的时候,扳倒了上司,又升官进爵了。 “凤姐姐何必理会那些人。不过大嫂子是个细心太过的人。你叫人去买田地的事,她不知道吧。你们都说我是小心眼,谁知——最小心眼的深藏不露呢。”想起以前李纨曾经玩笑着说黛玉多心。现实真是讽刺,真正多心的人不知道是谁了! “哼,想起来真是心寒。我当年管家的时候想着她寡妇失业的可怜还带着个孩子,时常暗地里多照顾些。结果——你的话也对。那样的人,咱们自认为没内心藏剑,奈何人家要往歪处想。你最近可听见什么风声了?” 黛玉知道凤姐说的是什么了,皇帝责令太子全权负责整顿朝堂风起。太子大刀阔斧。一上来就把六部上那些拖沓,尸位素餐,浑浑噩噩的官员给整治了一顿。不管什么资资历老的,有靠山的,有功劳的只要是犯错了一样的处置。甚至那些体面的处置的更严。一些歪风邪气也被打掉了。那些不合理的孝敬,地方和朝廷责权不清楚的的事情也被太子改了。 现在那些外面来京城的官员也不敢随便的拿着银子走门路了。以前只要有钱才办事的官员也不敢伸手了。看起来朝堂上的风气是为之一新,但是却断了不少人的财路。那些利益被损害的官员肯定是心里不舒服。有些人就开始编排起来太子的话了。对着太子的命令多少阳奉阴违。 在凤姐和黛玉八卦的时候,在京城茶馆里面也是热闹着呢。这个叫望北楼的茶馆就在正阳门外的大姐上,往北可不是六部衙门和皇城。因此不少的官员闲暇的时候都回来这里坐着,说说闲话。这天望北楼的包厢里面正有几个人在闲坐喝茶呢。 期间一个白皙肤色,狭长眼睛的男子,端着茶杯:“这个茶还不错。诸位怎么一脸官司的,别辜负了好茶!” “哼,周大人你还有心思喝茶。我可是穷了,喝不起那样的好茶。”一个圆脸的胖子,翘着两撇小胡子,阴阳怪气的哼着。 “周大人别多心,张大人是有烦心事。你是知道的,如今太子要励精图治,一上来就狠狠地整顿了户部。可怜张大人,如今比以前忙十倍不止,谁知却没一点油水。京城这个地方居不易啊,米珠薪桂,那点俸禄连着房子都住不起了!”一个瘦脸,肤色深一些官员忙着出来打圆场。 第二百零三章 “怎么竟然是兰儿!哼, 看起来这个地方可真是邪性的很了。他那样的人能有个什么好的?”贾蓉见着是贾兰忍不住冷笑一声。贾蓉虽然是个公子哥儿, 但是对于贾兰做的那些事情很看不上眼:“能把自己的亲叔叔给卖了,我们还是离着远点,别是咱们也给人家卖了。” 贾琏却是眼前一亮,对着贾蓉说:“你想错了,若是这个地方兰小子那样的人不来,倒是没什么意思了。我们这就进去看看。等一会要是贾兰见着你了,你可不能甩脸子。别打草惊蛇。你忘了咱们来是为什么?” 贾蓉无奈的说:“我想起来兰小子做的那些事情就心里生气, 也罢了, 我一定听叔叔的。”贾蓉点点头, 两个人漫不经心的向着酒楼大门过来了。门前站着的的两个伙计见着贾琏和贾蓉叔侄两个过来,稍微楞了一下。两个人迅速的交换下眼神,一起笑着迎上来:“给两位请安,两位爷可是预定了?” “我好些时间没来京城了, 听着你们这里的酒菜好。今天闲着无事出来逛逛。随便安排下就是了。我哪里知道什么订座位的。不过可有包厢?我们喜欢安静些。”贾琏也不看那两个伙计,径自要进去。一个伙计脸上 露出来不悦之色,另一个忙着笑着说:“两位爷对不住,包厢没了。我们小店没有那些包厢。这几天客人多,包厢前几天就订完了,两位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底下大堂上坐坐。小的和厨房说一声, 叫他们添上几个菜, 算是小店赔不是。” “哼, 看起来你还算是个乖觉的。你可知道我们是谁!这是荣国府的琏二爷, 如今可是鸿胪寺当官呢。今后有什么招待外国使节的事情或者是藩国来朝贺。只要我二叔稍微动一动手指头, 你还愁没生意吗?这是你们的财神爷。你个不长眼的吧财神爷往外推,仔细着叫你们掌柜的知道了。看不锤死你!”贾蓉一脸的公子哥嚣张跋扈的样子,立刻是冷着脸,拉着贾琏:“二叔多余给他们好脸子看。走吧,咱们去春香搂去,听说那边新来个新倌人。”说着贾蓉拉着贾琏要走。 两个伙计忙着赔笑,一个劲的赔不是:“原来是琏二爷和小蓉大爷的。是小的们□□迷眼了!还求两位爷手下超生。包厢立刻就去安排。” 贾蓉面沉如水,不依不饶的:“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爷再也不是当初倒霉的时候了。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要上来糟践!”贾琏忙着拉着贾蓉,对着那两个伙计说:“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他的脾气就这个样子。” 贾蓉却是不依不饶的,只吵嚷着,说这两个伙计欺负他了。正闹的热闹,就见着个圆脸的中年人出来,身量不高,黑色面皮,一双眯缝眼,却是精光闪闪,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的表情,一撇小胡子修的整整齐齐的。“两位爷消消气,都是孩子们不懂事。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快点给两位爷磕头赔罪。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对着琏二爷和小蓉大爷仗腰子,看我不打死你们!” 说着掌柜的对着贾琏作揖打躬的赔不是:“小的连福,是掌柜的,两位爷的大名如雷贯耳,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名声谁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乡下刚上来的孩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两位爷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两位爷来,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见着连福如此谦卑恭顺,贾蓉的怒气少了点。贾琏则是一脸的淡漠:“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我刚调回京,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就想着过来看看。我这个侄儿,性子不好,掌柜的还请多担待。包厢既然没有了,我们还是走吧。” “琏二爷真是折煞我了。包厢肯定有!两位爷能来就是小的祖上烧高香了。哪有把真身神往外推的道理,我不是昏头了?”说着掌柜的殷勤的迎着贾琏和贾蓉进去了。 好大的排场,贾琏和贾蓉都是富家公子出身,当初吃喝玩乐的事情没少做。京城什么酒楼名厨也见识了不少。但是这样排场的酒店还是第一次见到。 恒泰昌外面和一般的酒楼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这是一座三层楼,后面大概还有个很大的院子,纵深很深。大堂上竟然是金粉装饰雕梁画栋,彩绘藻井,地上的砖都是碧绿色凿出花纹的。贾琏心里暗自吃惊,当年为了迎接娘娘省亲修建的大观园也不过是这个排场了。一个小小的酒店竟然逾制如此,竟然是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可见这个酒店背后的主人不一般啊。 贾琏叔侄两个被安顿到了二楼一个包厢里面,包厢里面也是装修雅致豪华,陈设雅致不俗,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百宝阁上放着的都是文玩器物。窗子和隔扇上糊着细纱,从窗子看下去正好能看见大堂的戏台。 贾琏和贾蓉坐下来,早有伙计上来倒茶,奉上茶果点心。贾蓉看着那些点心茶果,也都是新鲜的样子,随手拿了一块银子给那个小伙计:“赏给你的!有什么好酒?”连福笑着说:“不知道小蓉大爷得口味,有三年的泸州老窖,可还使得?” “也还罢了。捡上几个拿手菜上来。今天可有什么玩意不成啊?”贾琏靠在椅子上,好奇的打量着底下的戏台。看样子这里不单单靠着酒菜做生意肯定还有些玩意。连福忙着摸出来个戏单子,双手捧到了贾琏跟前:“是京城的四喜班的月月红。琏二爷请点一出吧。” 这个月月红可是京城闻名的角儿,一般公侯之家要想请她来唱戏,人家未必能接。这个恒泰昌竟然是可以请了月月红来每天晚上献艺,真是不可小瞧了。贾琏一摆手,满是兴趣的看着连福:“你这个地方真是藏龙卧虎的。月月红就连着王府上的堂会还未必能接呢,怎么就肯来你这里?” 连福打着哈哈:“我们何德何能能请了月月红来?不过是今天有好些翰林院国子监的老爷们来。琏二爷不知道,这个月月红最喜欢的便是读书人,她自己也是精通诗词时常说那些权贵之家都是以势压人的。她虽然是个弱女子却最尊敬读书人的风骨。因此今天有不少的做学问的人来,她才肯上台献艺呢。” 说着酒菜齐备,连福对着贾琏和贾蓉拱手,告退出去了,贾蓉等着屋子里面安静了,挑下眉毛:“没想到今天跟着二叔见识了。我在京城也是见识多世面的。再也没见过谁家的酒店是这个样子的。你看看这里面得陈设。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也未必能有。”可见——随 “你不是说被拘在家里这些天总想着出来吗?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还不尽力的喝几杯。说什么废话呢?”贾琏打断了贾蓉的话,使个眼色,贾蓉就明白贾琏这是担心隔墙有耳。这个时候大堂里面的客人也渐渐的满了。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贾琏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的清楚。果然来的客人虽然都穿着便装,可是却都是六部官员和一些府邸体面的管事。其中竟然有忠顺王府上的长史,而且他和北静王的一个幕僚坐在一起。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贾蓉压低声音:“怎么他们两府不是一向是水火不相容。怎么他们两个却在一起,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而且按着他们的身份怎么不在包厢里,反而在下面呢。” 正说着就听着底下一个声音:“真是有辱斯文,听说今天那边竟然叫陈老先生跪在东宫的院子里面反省自身呢。陈老先生可是先帝钦点的状元,资格最老!竟然被这样折辱!太可恨了!”说话的人正是那天的周成宏。期间一个年轻的官员犹豫下说:“其实也是陈老大人耽误了事情。他耽误了一件要紧的政务,因此太子才生气叫——” 那个年轻的官员没说完,就被同桌的人扯一下衣袖,他脸上一红支吾着闭上嘴了。周成宏一脸的愤怒:“陈老大人已经七十了,而且他为朝廷效力几十年,都是任劳任怨的。太子根本没把我们当成臣子看,而是当成了奴才一样驱使。这样下去岂不叫人心凉?我们读书人,十年寒窗苦,为了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一点体面。要是不为了这个,我们干什么读书?还不如回家去或者做个悠闲的田舍翁,或者做个商人!就是因为皇上和朝廷速来尊奉孔孟之道。叫我们这些读书人能有体面!现在可好了,我们就如同是他的家奴一样被随意呵斥,动辄得咎!这样下去会冷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在楼上的贾琏和贾蓉对视一下,暗想着都说那些读书人一贯会颠倒黑白,今天算是见识了。谁不知道那个老陈虽然中过状元,但是做官却是能力不行。当初被派到外面做个知县,谁知这位陈状元竟然连着麦苗和野草都分不清楚。官司也判断不清楚,地方上整治的稀里糊涂。他来之前那个地方本来是个富庶的地方。谁知等着陈状元做了三年父母官,已经是百业凋零了。历年来他的考核都是勉强合格,这个还是看着他状元出身给的。 等着熬到了六十岁,终于混上了中书舍人,管这各地送上来的政务,这个差事其实很简单。只要收下送来各地奏折,写一张收条,登记下收到什么奏折,然后送到皇帝跟前或者是内阁就行了。虽然朝廷没有明文规定要官员什么时候告老还乡。但是陈老状元却是一直不肯上告老折子,只舍不得那个中书舍人! 谁都知道陈老状元已经是力不从心了,自己犯错怪不得谁,谁知那个周成宏竟然是义愤填膺,说的好像是太子多暴虐一样。 果然底下很多官员都开始抱怨起来。贾琏和贾蓉默默地听着,自从皇帝叫太子监国,太子大力整顿官场上各种疲沓的风起。好些官员就有些不舒服了。以前到衙门里不过是混日子,上面交办下来的事情能偷懒就偷懒,能拖延就拖延。有好处就一窝蜂的扑上去,那些难办的差事没油水的,就互相推诿。 各部之间扯皮的,私底下拉帮结派的,上下串通在一起捞钱的。这下全都完了!这些官员本来每天就是混日子还能捞钱,忽然要他们勤劳奉公起来。身上的骨头都生锈了,待着的懒的生出来杂草了。一下子要他们振奋起来认真半是。大概这些人把怎么办事都忘记了。而且最要命的是以前种种的灰色和黑色的收入没了。以前官员来京城办事都要孝敬,什么冰炭敬,什么攀上老乡,同年的,送当地土仪,当然肯定不能只是不值钱的土特产,里面还有有银子。银子的多少,取决于要办的事情大小,和收礼人的官职和重要程度。 结果被太子一阵狂风暴雨那些钱都没了,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些官员们本来是憋着一肚子的龌龊气,听着周成宏这样说,立刻是符合起来。刚开始也就是发发牢骚,后来就成了人身攻击了。 而且连着太子身边的人和认真执行太子命令的人都也被他们列为攻击的对象了。贾蓉听着底下的一个龌龊官儿正在口沫横飞的说着顾直如何的话:“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岳父才爬到了今天。谁叫我们不会找个好靠山。当初我也该拜倒林如海的门下。你看看人家,没会盘算。将来林家的家产还不都是他的。也不知道整天吃软饭的高兴个什么劲呢!” “什么状元,你们可知道当年春闱,主考官和林如还是同年——你们想,这里面的事情真是越描越黑了!”一个胡子老长的黑麻子神神秘秘的对着大家发布着“可靠消息”。 “贾将军,你们贾家和林家可是有亲戚的。你可知道些什么?”张庭生的话叫大家的目光落在了贾兰身上。贾蓉压低声音对着贾琏道:“我看这个地方便是他们背地里诽谤圣上,攻讦朝政的地方了。”贾蓉想着贾兰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耗子了。他但凡明白点,就该别在这里掺和的好。 贾兰一脸的淡然,和在场那些或者是狰狞,或者是尖酸刻薄面目扭曲的官员简直是天差地别。“那个,我是晚辈,怎么随便说长辈的过失呢。林大人是个聪明的,至于那个顾直,只能说我这个表姐夫运气好的很,娶了一个帮着他飞黄腾达的妻子。”贾兰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我这位表姐可是生的和天仙一样呢,当初被选入宫做了公主伴读。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是很熟悉的。” 听着贾兰的话,贾蓉和贾琏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底下却是一阵暧昧的笑声,有的人一脸猥琐的说:“其实顾大人也是一表人才呢。他整天侍奉在太子身边,想来也是——”那个人暧昧的眨巴下眼睛,在场的人会意大笑起来。贾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猛地站起来,贾琏手快忙着拉住了他:“你这要做什么?” “我去打一顿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贾蓉脸色涨得通红,牙齿咬的咯咯响。 “诸位,我们不能眼看着圣人之道废弛吗,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我们食君俸禄就要为国分忧!”忽然忠顺王府上的长史站起来,振臂一会,在场的安歇官员们都安静下来认真的听着他讲话。 第二百零四章 看着贾兰一副伤心隐忍, 绝世白莲花的样子, 贾蓉鼻子里不客气的哼了一声, 贾琏悄悄地扯了下他的袖子, 贾蓉黑着脸不说话了。 贾琏则是做出无奈的样子:“你也不要伤心了。你父亲没的早, 孤儿寡母的自然是辛苦些。好在你母亲也算是熬出来了, 现在你们母子也算是修成正果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哪天闲着了,不嫌弃就过来看看。蓉儿你还喝呢,仔细着带着一身酒气回去交你父亲打你。”贾琏站起来,叫贾蓉一起回家去。 贾兰还想说什么,却被贾蓉打断了:“叫你看笑话了,我现在不比以前了。谁叫我是个从小没娘的孩子呢,只有个老子管着我。你是知道的我那个父亲一生气可是真的拿着板子打呢。”说着贾蓉跟着贾琏一起走了。 贾兰站在那里, 听着贾琏他们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琏二叔你等我下。其实兰儿也是个可怜的。” “珍大哥如今是树叶子担心砸头上的性子,我何尝不是呢。当初你二婶子当家的时候,已经是尽力的照顾大嫂子和兰儿了。但是她是个丫头拿钥匙,最后好些事情还要听太太的。你那里知道, 现在亲友们都说是我苛待了人家孤儿寡母的。我和你二婶子一肚子的委屈和谁说去。罢了,我问心无愧。也不想再招惹什么了。”贾琏的声音慢慢的远去, 贾兰坐在那里脸上一阵苍白。 对于贾琏和贾蓉的态度,贾兰心里很复杂。他一边看不起这些不成器的叔叔和兄长们, 想着那个贾蓉不过是依仗着是东府唯一的儿子, 整天跟着贾珍吃喝玩乐, 斗鸡走狗的, 他们在声色犬马的时候自己在认真读书。以前东府兴旺的时候,那个贾蓉何尝正眼看过自己?后来贾蓉和贾珍倒霉,问罪充军,抄家罢官!贾兰心里深处甚至有种幸灾乐祸。 但是现在看着贾蓉冷漠鄙视的眼神,贾兰的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自己已经是站在高山之巅的胜利者了,竟然没得到那些失败者的尊敬和奉承。他们永远看不起自己! 但是贾兰完全忘记了,贾蓉是宁国府的人,和贾兰的关系其实已经很远了。而且贾蓉和他年纪差太多了,就算是贾蓉来亲近贾兰,只怕李纨也会阻止的。想着当年凤姐当家的时候,对他们母子很是照顾。但是李纨嘴里却是没凤姐一句好话。母亲在背人的时候还曾经讽刺过凤姐,露出来等着看笑话的意思。现在自己在仕途上虽然是春风得意,可是身边这些人,不管是上司还是下属或者是同僚都没有谁肯和自己亲近的。贾兰觉得自己好像被无形的什么东西隔离开了。 刚才听着贾琏的话,贾兰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一种不舒服,那种不舒服似乎是愧疚。但是很快的,贾兰心里那点稀薄的愧疚很快消失了。现实告诉贾兰,什么宽厚,慈悲,正直友爱都不能给他带来荣耀和名利。要想成为人上人就要狠! 很快的贾兰面色如常的站起来,整顿下身上的衣裳出去了。刚下楼就见着一位官员笑嘻嘻的迎上来,一脸巴结的对着贾兰拱手:“哎呦,贾大人,刚才俞长史正在找您呢。看样子王爷对着大人很器重啊。我一向久仰大人,想去拜访,不知道大人方便不方便。” 贾兰想起来自己刚查到眼前这个汪旭周的一些劣迹,看样字这个人是要上门走动来了。现在贾兰已经对这这样的事情熟稔的很了,微微一笑,贾兰说:“不敢,承蒙大人错爱,我时常来这边坐坐,大人有时间的话也开这里看看吧。” 顾直看着一脸怒气的贾琏,笑着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在鸿胪寺可还顺心?”顾直拉着贾琏道书房里面坐着,等着小厮端上香茶出去了,贾琏才不满的看着顾直说:“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喝茶?外面那些话你没听见?你现在都成了十恶不赦的了。要不是我认识你,知道你的为人,只怕听了那些话也都相信了。你是太子身边的人,如今太子大力整肃纲纪,那些人就像是被烧了洞府的妖精,一个个的岂有不恨的?他们不敢直接对着太子发难,就在你身上泄愤!你还在这里无动于衷?” “我岂有不知道的,他们愿意说就随着他们去!我也不是孔方兄人见人爱,只要你们明白我就是了。”顾直了然一笑,一点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贾琏不由得对着顾直刮目相看,但是还有些不甘心:“我知道你是真名士自风流,清者自清。但是你就任由着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不成?” “不愿意也没办法啊。我就是真的追究起来能怎么样?把这些造谣生事的人抓起来,他们犯了什么罪?我要怎么抓人?我若是真的用手上的权利去抓人或者是强迫他们闭嘴,那不就坐实了他们编排的话了。反正在他们的嘴里,我杀人越货,荒淫无耻,见利忘义,反正从谋朝纂位到抢小孩子的糖,所有坏事我都做了。虱子多了不痒,且看他们表演吧。”顾直亲自给贾琏倒茶:“你的心意我领了,事情的根源不在我身上,对症下药,治标治本啊。” 顾直对贾琏露出个高深的笑容不说话了。 贾琏想了半天还是猜不出来顾直葫芦里面装的什么药。“算了我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你有主意就好了。我来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呢。你前些日子叫我去什么恒泰昌的,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大有文章呢。”贾琏把哪天的事情说了。 第二百零五章 贾珍难得清闲,这天太阳不错,贾珍坐在廊檐下翘着脚看着家人们搬运给那边贾赦的寿礼。就见着贾蓉笑嘻嘻的进来:“父亲难得清闲。那边大老爷请父亲过去和喝酒呢。大老爷的生日过的排场挺大的,今天是暖寿。父亲怎么不过去凑凑热闹呢?” “哼,你只想着喝酒!都是挺大的人了还整天的晃荡着,我看你还不如宝玉呢,也闹个事情做,省的荒废了时光。我这会过去干什么。你就说我出去了不在家,等着正日子哪天一定过去拜寿就是了。顾直可说定了他一定来?”贾珍哼了一声,不满的瞪着贾蓉。 贾蓉知道这是贾珍心里不舒服拿着自己出气了,依旧是笑嘻嘻的说:“父亲教训的是,但是当初回来的时候,父亲亲口说的,我不是个当官的料,叫在家安生待着。而且儿子也不是荒废时光整天的游荡嬉戏。家里的事情都是我跑腿呢。连着父亲不少的事情也不少叫我办呢。怎么父亲倒是忘了以前的话不成?谁知父亲竟然改主意了!也罢了,那天我去找宝玉。我虽然读书不如宝玉旁征博引的。但是习武还是不错的,我教孩子们拉弓射箭还是能的。”说着贾蓉委委屈屈的垂着手。 贾珍听着儿子的话,脸上有些尴尬,似笑非笑的说:“你还敢和我委屈起来。那边大老爷的生日排场大,都是你琏二叔有本事有孝心!你呢!滚出去!” 见着父亲生气,贾蓉低眉顺眼的应一声,就要走,谁知又被叫住了。贾珍站起来,心事重重的对着贾蓉低声的说:“你跟着我进来。” 父子两个坐在书房里面,贾珍看着墙上光秃秃的一片,忍不住叹口气:“当年我记着这墙上是挂着赵孟頫的画儿呢。可惜了!还是我花了一万银子弄来的。你心里怨我不叫你出去做官。但是当年在关外我们受的苦,你就忘记了。我是怕了,眼看着一年年的上了年岁,再来一次,别说是发配关外,就是在刑部的牢房里面待上几天也受不住了。我只想能安稳的过日子,不用担心那一天忽然被抓起来。” 听着贾珍提起来以前的种种,贾蓉心里一动:“莫非是他们威胁父亲了?要是这样,我不该一口回绝了贾兰那小子。他们大概是见来软的不成,开始威胁了。父亲回来可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的,他们应该不会捏住咱们都错处吧。”贾蓉一下子就想起来贾兰忽然上门给贾珍请安,结果被贾蓉软钉子给碰走了,贾兰连着贾珍都没见着。 虽然被贾蓉不冷不热的碰了钉子。但是贾兰竟然没一点的不满和愤怒,反而是留下了不少的礼物,都是十分昂贵的样子。贾珍和贾蓉父子两个仔细看了贾兰的礼物,心里都是一沉。按着贾兰的俸禄是根本置办不起这样的东西的,而且贾兰和李纨母子十分吝啬,贾珍和他们有事隔房的亲戚。根本不用送如此昂贵的礼物。贾珍明白了,这是那些人借贾兰的手送的罢了。 “你不知道是谁找我说话了,北静王身边的人。”贾珍语气沉重,贾蓉顿时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眼睛:“是北静王身边的人?当年父亲可是和北静王那边撕破脸了。怎么他又找上门了?”贾蓉稍微镇定了下,咽下口水,仿佛是在安慰贾珍,又像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横竖现在北静王不得皇上喜欢。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参赞朝政呼风唤雨的人了。他和前头悼太子的事情,黄山还没追究呢!” 贾珍却是一脸的郁闷,拧着眉头说:“要是北静王一家我也不会这样乱了方寸!你可知道现在北静王和忠顺王竟然要好起来,两个人不仅在朝堂上相互呼应,私底下更是过从甚密。当年为了兵部的差事,我可是没少在忠顺王爷跟前说北静王的不是。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贾珍郁闷的一拍大腿,和儿子抱怨起来。 想起当年的种种,贾蓉也是后怕起来。“谁能知道后面的事情呢!当初这两位就像是仇人一样,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真是——”贾蓉都有些不敢相信,京城谁都知道北静王被忠顺王竟然是和好了。 要知道,当初这两位可是水火不相容啊!贾珍无声的苦笑了下:“你这个样子,就算是有了差事也是给人家垫脚的。以前北静王是前头太子的人,可是忠顺王呢,一直觊觎储位,他们两个各为其主自然是势不两立。但是现在呢,前头太子已经没了,北静王失去了皇上的欢心,忠顺王争了半天,什么结果?他们两个倒是一致对着现在的太子没好感呢。”贾珍看着窗外出神:“你没想过,当初北静王和忠顺王在朝堂里面培植党羽,提拔了多少的官员。当年京城就有传言说能攀上北静王或者是忠顺王两棵大树中的一棵就能飞黄腾达了。如今太子整饬吏治,多少的官员被断了财路,又不能偷懒,裁剪掉的冗员。你算算——” 原来是这样!贾蓉想明白了。当初要走北静王和忠顺王的路子都是要花费些力气的。北静王名声在外,特别喜欢笼络读书人,爱惜人才。这个名声简直是天下闻名,当年来京城踅摸机会的读书人都会想尽办法投到北静王门下。其实北静王也就那么回事,他是喜欢和读书人结交,但是人家推荐你做官可不是白推荐的。你既然投到人家门下就要为人家办事。只要你能用得上,办事得力,北静王自然会器重你,给你提升的机会。 能叫北静王喜欢器重的官员是个什么样子——贾蓉心里嘲讽的想,贾雨村就是当初北静王最器重的呢。 忠顺王那边更简单直白,就是银子和关系。你的背景过硬,忠顺王能用上,没准王爷能亲自上门结交呢。要么就是有钱,忠顺王妃卖官鬻爵不是秘密。什么职位多少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两歌府上提拔了不少的官员,现在从京城六部到各地督抚衙门,这两府的人不少。太子整顿的对象里面,不少是这两府提拔的。 “原来是这样!到底是父亲经历的多,看的清楚明白。他们就这样自信?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真的能拗过皇上整顿朝政的决心?”贾蓉明白多来,担心的问贾珍。政治倾轧的残酷贾蓉深有体会。贾蓉心里有些迷茫和惶恐,未来又开始不确定了。北静王和忠顺王真的能扳倒太子吗? “我这才是烦恼呢!”贾珍苦笑着摊摊手。 “这个,我们就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罢了。等着明天顾直来了,父亲正好和他谈谈!”贾蓉表示先看看两方的实力和形式发展,再做决定。 “你以为咱们还能投靠那边吗?若是真的叫北静王再次得势,他肯定要清算。到时候顾直跑不了,我们就能躲了?我今天发作你一顿,不是我心里烦闷拿着你出气。我就你一个儿子,怎么都希望你好。我今后的一切都是要给你的。你需要多历练才能撑起来这个家业。我点拨一下你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势,真是有长进了。明天你跟着我,我和顾直说话你就在边上听着。今后我回慢慢的把一些事情给你办。”贾珍拍拍贾蓉的肩膀。以前只浑浑噩噩,花天酒地的,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变故,贾珍才明白人生在世的艰难所在。 听了父亲的话,贾蓉顿时眼前一亮。看着贾琏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看着顾直已经是位列中枢,贾蓉心里也开始活泛起来了。谁知贾珍却一直打压着自己,现在猛地听见贾珍的话,贾蓉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要出去大展身手。 就在贾珍父子谈心的时候,在忠顺王府上,有人却是大发雷霆! “什么,贾珍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他莫非是真的被吓破了胆了?”忠顺王狠狠地拿着个茶杯掼在地上,贾兰忙的站起来,垂手站在忠顺王跟前,默默地忍受着王爷的怒气。 在场的人忙着出来缓颊:“王爷息怒,看样子那个贾珍还真是被吓坏了。关外是什么地方,别说是充军发配了,就是正经的派到那边做官,也是个苦差事。每年不是有几个官员巡逻的时候殉职的?不是冻死就是被雪崩埋住了,丢了小命或者是遇到虎豹袭击的。贾珍是个流配的官员,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保佑了。他现在肯定是不想沾惹是非,只想安稳的度过余生。”贾珍以前豪爽大方总算是有了作用。 王爷身边的人里面好些都是曾经得了贾珍的好处的,都出来帮着贾珍说话圆场。忠顺王想了想,看着低眉顺眼的贾兰,才粗粗的喷口气:“真是孬种!好了,不用你管了!”听王爷的语气很是不屑,贾兰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发紫。他最不喜欢这种轻视的语气。 想到这里贾兰攥着拳头,抬起头坚定地说:“明天是小的大伯父的生辰,我再去试试看。我这个堂叔很是狡猾,需要再三试探才能知道他真正的心思。” 第二百零六章 北静王竟然和忠顺王坐在一起,还言笑晏晏的,这个情景要是放在以前只怕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却真实的发生了。忠顺王脸上忍不住的笑容:“哈哈,这样算下来我们手上就有了更多的牌了。我就说贾珍那个公子哥出身的,那里能忍受住的太子的严苛。迟早是要倒向我们的。接下来,看他们还有什么把戏。” “王爷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这几天总是七上八下的,贾珍不算什么要紧的,有他自然咱们更方便些,但是也不少非他不可的。最近这几天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太子难道是真的放弃了?”北静王从心里压根着忠顺王不怎么看得上。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皇家,有个宠妃母亲,才能有今天。其实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人罢了。蠢得都要挂相了。若不是情势如此,北静王可不想和忠顺王有任何交集。奈何人在屋檐下,等着得手之后,北静王眼里闪过一丝阴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我就不能…… “王爷,有人来拜见。”外面一个小厮压低声音通,忠顺王就知道是安插在东宫的眼线报信来了。忠顺王看一眼坐在那里一脸悠闲的北静王,迟疑了下才说:“你既然担心那边会出手,不如跟着我去听听。看他们又有什么蛆嚼了。”北静王早就把忠顺王那一瞬间的迟疑看在眼里,笑着摆摆手:“王爷有事情只管自便。我不着急。” 忠顺王上前扯着北静王的胳膊,很粗鲁的拉着他起来:“你干什么扭扭捏捏的和女人一样,既然咱们一起合力办事,还分什么你我。我和你说,这个人可是我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才安插进去的。当初还是那个贾雨村帮着我的。”说着忠顺王拉着北静王要走。 北静王不喜欢被这样拉着,不动声色挣扎出来,惹来忠顺王的嘲讽:“呵呵,别人说你有断袖之好,看样子却又不像啊。”北静王脸上没任何波动,心里却是不住地皱眉了。暗想着这个人真是个酒囊饭袋! 等着他们见着跪在那里的人,北静王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忠顺王,暗想着这个人看起来愚钝蠢笨,谁知却还有些心机手段。这个人竟然是太子东宫的一个管着文书的小吏李崇润!再也没想,这个内线竟然是这个人。 李重润是科甲出身,是个寒门学子,本来他科举的成绩不错,在榜单上位置靠前,若是按着李重润的成绩和年纪,留在京城必然是能进翰林院或者在六部能安排个体面的差事。但是李重润家境贫寒,在京城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家里更是只有两亩薄田。一个生病的母亲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哪有人脉和银子给他运动呢。他就被分到了户部的库房做个可怜兮兮的小官了。 到底是刚入官场的新人一张白纸!李重润以前只埋头读书更不知道官场上各种明暗的规则。于是很快的,李重润就被长官当成了替罪羊,户部库房那些人都是积年的做账老手了,随便动动手指头,久叫李重润栽进了坑里,成功的给一笔坏账背锅顶缸了。 谁知李重润的运气不错,恰好遇见了皇帝派了靖王来监管户部。靖王眼里不揉沙子,很快的就发现账面上的问题,叫了李重润一问,靖王都要气的笑了。这个李重润真是呆的可爱,闻起来书本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办事也是认真的很,整个户部就是李重润最认真勤劳,来的最早,走的最晚,态度最积极。上司一发话立刻就照办绝不拖泥带水也不讨价还价。 只是李重润的情商有问题,被人坑了还帮着人家说好话呢。靖王忍不住问:“你可知道你的上司叫你担责任,自己跑了?”谁知李重润对着靖王一本正经的说:“我是新人,不太熟悉账目。但是上司肯定不会坑害我的,我认真办事,俗话说得好天道酬勤。我认真办事勤勤恳恳,上天也不会负我的。”靖王被这个一根筋的李重润给逗笑了,等着账目查清之后,就把李重润另外安置个差事,不要他管库房了。 后来靖王被立为太子,太子忽然想起来了李重润,这个人一板一眼的,干脆叫他到东宫负责文书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李重润竟然是别人安插在太子东宫的眼线!北静王心里暗想着:以前是我太轻视忠顺王了,这个人看起来粗鄙愚钝。一味地蛮干。谁知背地里却能心思缜密手段厉害。李重润,知道的人都认为他是个老实人,谁知竟然能被忠顺王所用!这个人还真是深不可测呢。 就在北静王心里疑惑的时候,忠顺王和李重润的对话传到了北静王耳朵里面。“那边有什么消息?你这样着急上火的赶来?你不当值他们自然疑惑。”李重润对着忠顺王磕个头:“王爷放心,我是悄悄出来的,我找好了借口,他们不会怀疑的。太子和顾直商量定了,他们是要下狠手了。他们已经查实了南安王的罪证和他串通官员抗衡朝廷诏命的证据,预备着送到皇帝跟前,要铲除了南安王再来一个个的收拾那些和他们作对的官员呢!” 听着李重润的话,北静王先坐不住了,南安王和北静王一样都是本朝建立之初的异姓王,历来异姓王没有什么好下场。北静王焉能不知道四王面临的危机。他又不甘心和另外两家一样淡出朝廷,因此北静王才会当初一心辅佐的前头的太子。皇帝对着自己和南安王越来越猜忌。皇帝肯定会借着这次机会彻底削南安王的势力。 北静王和忠顺王联络群臣和不少的朝廷勋贵们对抗太子整肃朝纲,南安王也掺和在里面。当初这些王爷谁没几个私人安插在朝堂上,太子要铲除他们辛苦经营多年的势力,这不是和砸人家的饭碗一样吗。南安王不用人挑唆就已经是跳起来了。 要知道当初南安老王爷可是赫赫有名的朝中伯乐,素来以喜欢擢升人才有名。经老王爷的手提拔上来的人不少都是一方督抚。尤其是在西北,陕甘等地从地方杜甫到府道县衙,几乎七八成的官员都是南安王一派的。 “好个狗娘养的!真的要动手了!”忠顺王气的抓着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扔在地上。 忠顺王不住地咒骂着,他心里清楚的很,西北战事不断,每年都消耗着国家大量的银钱和粮草。前些日子又有边境报上来有鞑靼侵犯边关集市,请朝廷增兵加派粮饷。陕甘总上疏,弹劾了镇守嘉峪关的守将,说希望皇帝把军权交给陕甘总督衙门。其实还不是陕甘总督老把戏重演,他和守将不和,想要大权独揽顺便赚一笔罢了。 上次玩这个把戏的正是南安王本人呢。若是太子的折子上去,皇帝肯定不会放过南安王的! 刚才自己还信心满满的算计着手上的兵力,就算是真的撕破脸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忠顺王还指望着西北驻军能进京勤王呢。南安王倒了,他那群人肯定也跟着完了。要知道大同守军只要一天就能到京城! 耳边权势忠顺王不堪的叫骂,北静王知道忠顺王没那个耐心,他想趁机发动兵变,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到时候杀了太子,软禁皇帝,趁机篡位。这个南安王便是他计划里面重要的一环。谁知这个要紧的棋子要被对手吃了!他能不着急吗! “好了,你报信辛苦,为了不叫人疑心,你还是赶紧回去把!想来这些日子你也不能经常出来。你还是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还是想办法叫人带话出来。”北静王发达走了李重润,劝忠顺王安静下来。 “我冷静,他们把刀子都架在我的脖子上了!”忠顺王一语未了,就听着自己信服太监的声音:“王爷,贾兰叫人送了一封密信来!好像是要紧的事情!” 上次玩这个把戏的正是南安王本人呢。若是太子的折子上去,皇帝肯定不会放过南安王的! 刚才自己还信心满满的算计着手上的兵力,就算是真的撕破脸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忠顺王还指望着西北驻军能进京勤王呢。南安王倒了,他那群人肯定也跟着完了。要知道大同守军只要一天就能到京城! 耳边权势忠顺王不堪的叫骂,北静王知道忠顺王没那个耐心,他想趁机发动兵变,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到时候杀了太子,软禁皇帝,趁机篡位。这个南安王便是他计划里面重要的一环。谁知这个要紧的棋子要被对手吃了!他能不着急吗! “好了,你报信辛苦,为了不叫人疑心,你还是赶紧回去把!想来这些日子你也不能经常出来。你还是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还是想办法叫人带话出来。”北静王发达走了李重润,劝忠顺王安静下来。 “我冷静,他们把刀子都架在我的脖子上了!”忠顺王一语未了,就听着自己信服太监的声音:“王爷,贾兰叫人送了一封密信来!好像是要紧的事情!” 第二百零七章 黛玉收拾整齐了,忙着出去迎接客人,锦乡候夫人是有眼色的人,她做了一回说了些贺喜的话也就告辞回去了。黛玉亲自送到门二门上,等着回去,正见着惜春站在门前等着自己呢。黛玉有些诧异的说:“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可不暖和。仔细着别冻着了。今天你到时和大舅母和二嫂她们遇上了。南边怎么样?武夷山的风景听说是很好的。” 惜春微微一笑,开进黛玉很是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南边的风景确实不错,不过要说好,还要亲自去看了才知道呢。林姐姐,我有些话要一个人和你说。黛玉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对着飞白做个眼色:“柳大奶奶要回去呢,你叫人妥当的人送她回家去。”飞白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装着带着惜春出去。其实一转弯到了后面一个安静的院子去了。 这里黛玉进去,凤姐笑着说:“恭喜,你们家千金可是找个乘龙快婿。你前些日子还和我说不舍得女儿。看看现在如何?这样也好,都在京城,也不用的担心女儿远嫁了。”说着凤姐想起来巧姐,巧姐的丈夫来信说,巧姐的公公得了个广州的差事,要带着全家上任去。自己在京城,女儿却远在广州。真是想见一面都不能了。 黛玉看着凤姐神色,就知道她是担心巧姐了,笑着说:“这都是皇上和皇后的恩典,好在晔华还小呢,我也不用很担心,其实不管离着远近,只要孩子好就行了,二嫂自也不用担心巧姐,咱们这样的人家但凡是做官再也没有个在一个地方一直呆下去的话。没准几年下来,巧姐的女婿就自己出来了,到时候来了京城,巧姐可不是能整天在你身边?” 邢夫人道:“正是这个话呢。不过那边来信了,说巧姐有了身孕,你二嫂自担心女儿罢了。今天是来给人家贺喜的,你怎么一脸的愁容。本来你二舅母也要来的,只是她身上不自在,实在是挣扎不起来了。久托我带个好。这个是她给姑娘贺喜的。”说着邢夫人拿出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看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玉上面雕刻着一对鸳鸯。最难得是玉佩底下拴着个精巧的坠子,竟然是镂金镶嵌着拇指大的红宝石。 黛玉想着宝玉只在一个私塾里面教书,所得根本不够养家的,他们现在不过是靠着剩下的那点田产生活罢了。这个东西只怕是当初王夫人很在意的,好容易留下来,而且如此昂贵,想来是当初王夫人心爱的东西。黛玉忙着推辞不肯收下。 凤姐看着个坠子和玉佩,忍不住叹息一声:“我想起来我的嫁妆里面也好像有这样的东西,只是底下的坠子不如这个号,看样子是二太太当年的陪嫁了。既然是她好心,你收下就是了。现在二太太好像是变个人,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说着凤姐说起来王夫人的情形,自从那天被宝玉劝回家,王夫人一个人关在房里不说话也不理会人,等着两天之后王夫人才叫了宝玉和湘云来,对着他们说是自己当年错了,现在再也不管宝玉的事情。还把整个家都交给了湘云和宝玉。果然王夫人再也不对着宝玉要如何指手画脚,也不提叫宝玉闹个官职,咬光宗耀祖要报仇的话。连着每天怨恨咒骂李纨也不再提了。仿佛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李纨和贾兰存在过。 王夫人每天不过是做针线,就是一个人念经。对家人和下人也没了以往的气势。不过宝玉和湘云很孝顺,依旧是每天请安,生活上也不敢委屈王夫人。 “我过去了一趟,见着姑妈真是吓一跳,头上的头发已经是半白了,身上穿着的都是粗布衣裳,还帮着邻居做针线活。谁能想的出来她当年也是个威风八面的大家子太太呢。宝玉和湘云两个还算是不错。就是湘云私底下和我抱怨过,贾桂一来二去的大了,虽然贾桂读书还不错,可是有那么个超凡脱俗不问世事的老子,凭着湘云一个人要培养孩子就艰难了。好在贾桂还算是听话懂事,每天认真读书。就是他们——”凤姐叹口气不说了,黛玉知道肯定是王夫人那点家底没多少了。湘云自从嫁过去就一直没生孩子。现在宝玉就贾桂一个孩子。大概湘云是存了要贾桂也出人头地的心思,求凤姐和贾琏提携帮衬下。 但是以前的种种,贾琏和凤姐的心里难免没有别的想法。黛玉叹口气,也不好表示什么,只问王夫人的病。 “听着家人来说,精神还可以,就是以前受了那些惊吓,气恼,郁结在心,大夫看了说要安心的调养着。以前是什么日子,现在是什么日字,她自然受不得一点委屈,上了年纪的人只能养着了。”邢夫人叹口气,说起来王夫人的身体。 黛玉忙着叫人等着过几天去看看王夫人去。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黛玉忙着叫预备晚饭,请凤姐和邢夫人留下来吃饭。邢夫人笑着站起来:“我们知道你的事情忙,家里出了这样的喜事那些贺喜的肯定是挤破门,你一个人要应酬这些,我们亲戚也不用讲虚礼,先回去了。你得了空好好地歇一歇,从小就不是结实身子,别累着了。” 凤姐笑着拦着黛玉不叫她送:“不用送了,你琏二哥这几天忙着接待外国使臣,一直忙的不能抽身,本来他是想着亲自过来的可惜竟然不能了。对了你琏二哥见着了安南的使臣了,咱们家三姑奶奶在那边一切安好。前面那个老王没了,她又嫁给的这个成了新王。咱们三姑娘做了大王妃,在安南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算是熬出来了。她在那边一切都好。对了那边的珍大哥礼物明天就送来了。他本想着亲自来贺喜的,但是忽然得了个要紧的差事不能走开,连着蓉儿也跟着去了。蓉儿媳妇可巧身上不舒服,因此也不能来了。珍大哥特别叫我和你说一声呢。” 等着王夫人和邢夫人走了,黛玉长长的出口气,问飞白:“四姑娘呢?去看看她去!” 惜春正在繁忙看着架子上的书本,见着黛玉进来,惜春笑着说:“我当初还想林姐姐每天管家,面对的都是人情世故,如何经营,肯定没了以前的情思,谁知却是我错了。林姐姐的诗还是那样的超脱,我就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黛玉知道惜春不是来谈诗论画的,黛玉笑着接过来丫头递上的茶杯放在桌子上:“你刚从武夷山回来,也尝尝我的大红袍可好。” 说着黛玉一个眼色,那些服侍的人都出去了。惜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真是好茶,我却没到武夷山,你可知道我和柳湘莲刚到了福建就听见了什么?”惜春放下茶杯:“有人竟然想联络外邦,要密谋造反呢!” 黛玉听了惜春的话大吃一惊,忙着仔细问清楚。原来惜春跟着柳湘莲竟然到安南和交趾去了。本来柳湘莲和惜春是乘船南下的,谁知到了福建的时候正巧遇见几个安南来的客商,惜春想起来探春远嫁到了安南,就和他们攀谈起来。谁知从这些客商的嘴里,竟然知道他们是来这里购买生铁和火药的。柳湘莲听了心里一惊,暗想着生铁和火药是管制的东西不能随便卖到外面去,看样子他们是偷着看来走私的。刚才这几个客商还说安南这几年政局平稳,怎么忽然要买那样的东西呢? 柳湘莲不能从那几个人嘴里问出来,和惜春合计了下就没去武夷山,而是接着到了安南去了。柳湘莲和惜春没有欣赏到异国风情,而是吃惊的发现安南军队在秘密的调动,一些作坊在开足马力的生产兵器。柳湘莲有个本事便是交朋友,很快的柳湘莲就找到个来安南几代的华人,这个人在安南的朝廷里面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消息灵通的很。 原来朝中有人来南安联络了掌握着兵权的王爷,说联合着南安的属国交趾等着一起起事,进攻关卡。 黛玉听了惜春的话吃惊的睁大眼睛,方才凤姐明明说这些国家都派了使臣来,称臣纳贡,怎么背地里竟然要反叛不成?这个消息只怕是顾直和太子还不知道呢。 “这个消息确实?你不会弄错了吧!”黛玉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可是要挑起来两国纷争。当年西南的战事可是朝廷花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才平息下来。若是冒冒失失的闹起来,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这个是三姐姐的信,林姐姐你看了就知道了。我好容易见到了三姐姐。她现在虽然是大王妃但是朝政都在摄政王手上把持着,她就是想插手也不容易。这个消息是三姐姐想办法打听清楚的,说是朝廷里面有个什么王爷派了密使来和摄政王商议定的。说不仅是和安南几个南边的藩国联络了,叫他们在冬至那天一起起事,还和北边几个藩国也联络好了。等着那个什么王爷得了天下做了皇帝,就割让土地给他们这些有功的属国!还要给他们大笔的封赏呢!”惜春脸上露出来交集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探春可怜一个弱女子,在那边想来也不能任意而为,却打听出来这个天大的消息,正好惜春和柳湘莲来到了安南。看样子那个使臣不过是来障眼法罢了,安抚朝廷迷惑了皇帝、 黛玉越想越害怕起来,他们这是要计划着逼宫。忠顺王手上的兵力不足,但是若四处都战事,朝廷肯定会把卫戍京城的不少的精锐部队调往边境。那个时候京城的防备空虚,忠顺王一旦是领兵造反逼宫。黛玉不敢想下去了,顾直这几天总是和黛玉表示担心。但是京城风平浪静,连着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叫人无从下手。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黛玉忙着沉住气,叫人:“去请了大爷立刻回来!”黛玉忽然想起什么,问:“柳湘莲在那里呢?” 第二百零八章 皇帝很快的做出决断,兵部立刻派兵在各地关隘严加防范,皇帝叫太子亲自召见了那些来京城朝贺的使臣们,言辞责问他们预备着挑起战乱的事情,皇帝还叫内阁拟出来问罪的诏书送到了忠顺王曾经联络的各个藩国,逼着他们把跳动战乱的人交出来。 这边忠顺王和北静王都被抓起来,府邸也被抄了,一切真相大白天下!顾直连着几天都没回家,只叫人送了消息来说事情很忙,很紧急,不能回来要留在宫里值班。叫黛玉预备些换洗的衣裳的送。黛玉忙着打点了衣裳和一些用的东西叫丹青带去,自己则是管束家里的下人,安心的带着孩子三个孩子。好在佳儿和晔华都长大了,也不会整天的吵吵闹闹的。 等着过了几天顾直才满脸疲惫的回来,黛玉看着丈夫几天没见脸上瘦了不少,眼圈忍不住红了。北静王和忠顺王被抓起来圈进,等着一审问忠顺王先熬不住了把什么都说了。倒是北静王是个心有城府的,一个劲的推卸自己的责任,说是忠顺王抓着自己的短处威胁自己。自己本来不同意如此云云。两个人互相推卸责任,审问的官员叫了他们当面对质,忠顺王见着北静王顿时眼睛都红了,扑上去狠狠地掐着北静王的脖子,力气大的差点把北静王给掐死了。 北静王也不甘示弱,狠狠地从忠顺王脸上咬下来一块肉,两人就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互相揭发着对方的罪行。很多陈年旧事都被他们提出来。审讯的官员听着两个当初高高在上的王爷,像是疯狗一样互相攀扯,那些不断爆出来的宫廷秘事,额头上的汗立刻出来了。 皇帝为了维护皇家的体面,只能叫人把这两个人都关起来,派了锦衣卫的人看守着,谁也不能靠近。 接下来北静王和忠顺王的党羽被一网打尽,这些天京城到处都是抓人的士兵,一些官宦之家都小心翼翼的关门闭户,生怕是忽然有一天灾祸落在自己的头上。那些做官的,但凡是和这两府有点关系的,都小心翼翼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是被人指出来是附逆这两个人的。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有些人却是眼角眉梢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例如贾府的贾珍和贾蓉。这会父子两个正躲在花园子里面偷着喝酒庆祝呢。贾蓉端着酒杯对着父亲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当年怎么那边大姑姑就留在了宫里,她原本和林家表姑一样的,只是进宫做女史去的。谁知竟然得了皇上的喜欢。原来是北静王想在皇上身边安插耳目!哼,那边二老爷可真是个贪心不足的,妄想着靠着女儿一步登天,结果呢。”北静王和忠顺王那场撕逼大战到底出传出来些消息。 忠顺王指控北静王曾经帮着前头的太子在皇帝身边安插耳目,那个耳目就是贾元春! 贾珍似笑非笑的的眯着眼:“你知道什么,这个事情怕是老太太的手笔。二老爷那个人想不到那么远,他也没那个胆子。你忘了当初大姑娘进宫之前,老太太是如何教导她的?你再看看剩下的几位姑娘,是个什么样子就知道了。”贾珍叹口气,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轻松不见,严肃的看一眼贾蓉:“我们虽然是押对了宝,站对了队伍,但是太子殿下可不是前面那位,绝对不是个好伺候的人,你看看他近期的行事就知道了。皇上叫他去诘问那些使臣,台子竟然把高丽的使臣直接给砍头了,这一朝杀鸡骇猴,顿时叫那些使臣们不敢吭声。现在一个个灰溜溜的再也不敢生出来什么痴心妄想。太子的眼里不揉沙子,今后你以为就能像以前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看样子你在关外的苦楚还没受够了啊!” 贾蓉听着父亲的话忙着站起来,严肃的说:“我记住了,父亲教训的是。但是我生气的是那个贾兰,这个小子还真是个长了反骨的,竟然先下手吧忠顺王和北静王密谋的事情给告发了。这件事头功一件,眼看着就要升为三品官了。我就不相信老天爷竟然是瞎眼了,叫那样的东西步步高升!” 贾兰在关键时刻一道秘折上去,把忠顺王和北静王的大计划给暴露在天下众人面前。皇帝当机立断立刻抓了他们,粉碎了一场阴谋政变,贾兰不管人品如何,以前做了什么都成了大功臣。论功行赏,皇帝自然要奖赏贾兰的。于是贾兰一转眼成了正三品的官儿了!听说皇上要把他调回京城来呢。 贾珍冷笑一声,对着贾蓉说:“你小子眼皮子那样钱,什么升官了不过是格定远将军的虚职,听着不错,其实呢还不如在地方上做个指挥使来的舒服呢。这件事透着奇怪,你想想,贾兰远在南边呢,怎么就知道了忠顺王的事情?若是忠顺王真的成功了,贾兰还能活着吗?看起来贾兰竟然是有手拿把攥的证据,可见是这个事情透着蹊跷。” 话音未落就听着小厮回话说:“那边珠大奶奶送了请柬来,说是兰哥儿升官,摆宴席请客呢。老爷是接了过来还是打发了?”李纨却没跟着贾兰到南边去任职,反而依旧在京城待着,贾兰告密有功,被皇帝上次了定远将军的虚衔,还调回了京城说是另有任用。贾兰露脸,李纨也是扬眉吐气。现在的珠大奶奶在也不是那个没存在感,永远都是一副哀伤面孔的大奶奶了。人家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呢。贾兰告密有功,赏赐嘉奖的圣旨到了,贾兰的谢恩折子上说的明白,自己不想要什么奖赏,自己从小没了父亲,母亲守节辛苦拉车自己成人。 贾兰表示自己是个孝子,希望皇帝能给母亲荣耀。请表彰李纨为节妇,给她个诰命。也算是儿子出息了,叫母亲跟着风光下。 朝廷准了贾兰的折子,贾兰依旧是升官到京城,李纨也得了旌表,成了诰命夫人。真是双喜临门,李纨一概以前的低调,开始大摆宴席,要请客了。贾蓉听着心里一阵膈应,但是今非昔比,还是得罪不得,贾蓉站起来对着贾珍说:“我去看看,只说是父亲没时间,我媳妇身上不好不能去了。他们也不挑不出来什么礼了。” 贾珍却是心里一动,暗想着贾兰这样快就到京城了,那个事情他是怎么的了先机的?贾珍一摆手:“你不要说死了,就说是到时候有时间我一定过去祝贺,问问兰小子在哪里呢,江南到京城他竟然挺快的,不说应该等着朝廷派去接任的官员,交割了事情才能来京城吗?这样的快!” 宝钗看着小丫头们拿进来的礼单子,一个小丫头进来说:“连福管家来了,脸上的神色看着不好。”宝钗忙着放下手上的东西,对着屋子里的人说:“你们把这些放好,仔细着别打破了,叫了连管事进来吧!”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宝钗听着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当初贾雨村出事的情景,顿时感觉心惊肉跳,好容易风暴过去了,李纨竟然是给宝钗送来了请柬!宝钗看着那张请柬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预备丰厚的礼物送去。毕竟李纨和贾兰算是熬出来了,今后只能越来越好,自己孤身一人指不定还要求着人家呢。 这个时候小丫头说连福来了,宝钗很久没见连升了,连福是连升的弟弟,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连福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子,跪在外间给宝钗磕头请安。宝钗忙着叫:“起来吧,你到庄子上收租子,可还顺利,有什么事情?”自从忠顺王和北静王完蛋,连福就说要到庄子上看看,当天晚上就急慌慌的走了。现在京城总算是风波落定,连福才回来。宝钗心里清楚,贾雨村肯定是和忠顺王还有北静王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人虽然在西北充军,但是耳目还是有的。 “回奶奶的话,庄子上还算是平静。就是今年节气不好,不是旱灾就是涝灾的,收成赶不上以前了。不过还能支持,只盼这等着明年风调雨顺吧。”连福看起来像是在说庄子上的事情,其实在提醒着宝钗,贾雨村留下来的势力损失不小。听着连福的话,宝钗的心里一沉,难道真的要永世不能翻身了? “起来吧,你也不用安慰我。庄子上收成还剩下多少,我不是贪心守财奴,只是哥儿还小呢,我不能委屈了孩子,老爷临走的时候把孩子交给我,我总要把他拉扯大。”宝钗叫连福说实话,其实这些日子宝钗一个人闲着无事,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连升绝对不是只管着贾雨村留下来的银钱那么简单,贾雨村在官场上经营了这些年,总有些人的。连升神神秘秘的,连着连福都是神出鬼没的,看起来连福是这个家里的管事,是自己的奴才,其实宝钗根本无法掌控连福。自己不过是被架空罢了。他们都是盯着自己的人。宝钗是个不甘心受制于人的,贾雨村远在西北边境,又是个充军的罪犯,想要实时遥控京城怕是不可能。 宝钗相信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用贾雨村留下的势力做出来一番事业!但是最要紧的是要先把连升和连福兄弟两个控制住才行。忠顺王和北静王彻底完蛋,宝钗冷眼看着连家兄弟的表现就猜出来,这个事情没准还有贾雨村的影子呢,现在他们彻底失败,正是自己出手的时候。 对着宝钗的逼问,连福稍微露出个惊讶的神色,但是立刻淡漠的说:“奶奶还是安抚尊贵的好,小的虽然不才,但是当初老爷的托付却不曾忘记。奶奶只管放心带着哥儿过日子,不会缺了奶奶和哥儿的吃穿的。” “放肆,这是你和我说话呢!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做的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京城里面多少的官员受了牵连,你们还装着无事人一般,你们实话说吧,到底是你们自作主张掺和到了忠顺王逆案里面了还是老爷表示了什么?”宝钗狠狠地一拍桌子,瞪着跪在那里连福。 见着连福脸上露出来惊慌之色,宝钗就知道有门了。她接着威逼利诱,逼着连福说实话。 第二百零九章 黛玉一直等着顾直回来,但是却等来了皇帝龙驭上宾的消息,当天晚上皇上忽然觉得身体不适,等着太医来诊治了,却发现时已经是病情危急了,等着太子和一众大臣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经是病势沉重了。到了半夜的时候皇帝勉强的交代了些话就薨逝了。 皇帝自知身体不好,早有准备。一切都是事先预备好的,很快的装殓完毕,停灵在乾清宫正殿上,群臣一起拥戴太子继位登基。半天天边露出来的鱼肚白,今天开始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始了。 黛玉听了宫里的消息,一阵叹息。她忙着叫家人来,按着礼制把东西收拾整齐。看样子顾直肯定是要忙的几天不能回来,自己也要进宫随班哭祭。黛玉迅速的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想了想黛玉叫来了晔华和佳儿。晔华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黛玉,眉头微蹙,低低的叫了声就不说话了。佳儿倒是沉得住气有些担心的看着黛玉:“母亲放心,事情出来父亲肯定是忙得很。新皇即位多少的事情要办,最要紧的是稳定朝局,虽然已经是肃清了不少贪赃枉法,结党作乱的官员,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父亲肯定忙的很。母亲是诰命,也不能闲着。母亲只管放心,我留在家里看家。”看着儿子小大人一样的表情,黛玉心里安慰,伸手拉着两个孩子过来,笑着说:“你们都长大了。佳儿都能帮着娘亲看家了。好,既然如此我把家里交给你。” 黛玉看看怀里的女儿,对着儿子说:“也把妹妹交给你了。这些日子皇太孙肯定是有事情要忙的,你在家里安生待着不准生事!”晔华脸上微微一红,哼了一声,钻进黛玉怀里:“娘亲是怎么知道的?” 黛玉好笑的捏着女儿的耳朵:“你打量着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们那点鬼把戏不成?”原来颖元一直悄悄地叫佳儿帮这给晔华传递消息,每次颖元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想着给晔华送来。不过黛玉对着孩子们的小猫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罢了。 被揭穿了,佳儿忙着出来帮着妹妹说话:“母亲放心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太子上赏赐给我,我看好玩就送给了妹妹。” “哼,我知道你们是有分寸的孩子,只是现在多事之秋,新皇登基总要事事小心才好。你们两个给我收敛点。”黛玉拉着两个孩子嘱咐了好些话,这个时候顾直在宫里派人出来拿了换洗的衣裳进去,黛玉忙着叫人拿了大点整齐的东西送进去。这个时候礼部排班命妇们进宫哭灵的安排也来了。黛玉忙着叫了全家上下人等,分派事情,宣布规矩。 果然当天京兆衙门久下令京城戒严,闲杂人等不准随便在街上逗留,太子登基成了皇帝,先尊奉皇后为太后,移居慈宁宫,先皇留下的嫔妃们也各自按着分位成了太妃或者是太嫔。又下诏叫藩王们进京祭拜。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京城虽然是戒严了,但是很多消息还是长了翅膀一样到处飞。什么皇帝要大赦天下,但是要杀了忠顺王和北静王两个。一会是虽然大赦天下不假,但是因为两王被牵连的官员是不在大赦的范围内的。有的甚至说楚王和一些藩王因为和忠顺王北静王过从甚密,这次名为来京城祭拜吊唁,其实是新皇帝想趁机也罢这些藩王抓起来,一网打尽云云。 总是这些消息零零总总的消息传出来,总结起来就是一切都围着被抓起来的忠顺王和北静王来转的。 黛玉听林安家的在哪里说起来外面的风言风语,眉宇之间露出来一丝担忧的神色。听着那些无稽之谈,这分明是要逼着朝廷和皇帝赦免了北静王和忠顺王。要不然肯定会闹的人心惶惶,先不说那些被牵连进去的官员,现在藩王都在京城呢。若是那个藩王真的信了这些谣言,甚至是故意在里面兴风作浪,那个时候皇帝肯定不会容忍藩王们如此无法无天操纵舆论。 太子年纪轻,前面有几位年长的皇兄,当初先皇在的时候,自然是镇压的住这些人。但是先皇不在了,难免有谁存了别样的心思。若是那样的话保不准有谁趁机生事。黛玉忽然想去来前些日子林如海和顾直说起来现在朝廷的藩王,楚王和鲁王几个都是封地宽广,财力强大的。 见着黛玉的脸色不好,林安家的忙着说:“外面谣言虽然是传什么的都有,但是也都是血市井的无稽之谈,过几天就换个样子,大家也不过是传上一阵子就算了,普通的百姓那里知道哪些事情。不过是看热闹罢了。奶奶不用担心,咱们家大爷这是要升任内阁首辅了。这个消息才是确切呢。没准还有别的好事呢。”黛玉看一眼林安家的,问:“还有什么事情?大爷一向是不在乎那些虚名的,都是为朝廷办事。不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 “好像是有人上疏,保举了柳相公。说他忠义卫国,事先探知了那些藩国作乱的消息,送到京城,叫朝廷事先有准备。皇上找见了柳相公,夸奖他一心为国,预备着给柳相公封官赐爵呢。这可不是好事?”林安家的笑嘻嘻的凑近了黛玉压低声音:“大爷叫人悄悄地送信来了,叫奶奶先去那边帮着柳家大奶奶打点应酬下。等着消息传出来,贺喜的人自然上要上门的。想着柳家没什么人,就是柳相公一个姑母已经上了年纪,他们家大奶奶也是个冷清的性子。正需要人帮着打点呢。更是因为柳相公认识的人多,别叫有别有用心的人趁机作乱。” 黛玉想起来,柳湘莲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京城的王孙公子,那些讲话上的侠客,鸡鸣狗盗之徒,听了柳湘莲得了皇上奖赏要做官的消息,自然是要上门祝贺的。但是那些客人都是不好安顿的。黛玉忙着对林安家的说:“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和我早说,现在立刻叫人到四丫头那边去。” “奶奶不用着急。这个事情还没下旨呢,那里就能尽人皆知了。大爷也不过是刚叫人来传话的。大爷还说了,奶奶连日来也是辛苦,又要按着规矩进宫,又要安顿家里的大小事,得了空好好地歇一歇。现在大哥儿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事情就叫儿子办。也叫孩子锻炼下。现在事情忙,等着闲了,大爷再好好的谢谢奶奶。”林安家的一番话说得黛玉眼里都是甜蜜。她佯怒的啐了一声:“都是什么,越发的碎嘴唠叨了。我那里是能清闲的命啊。还是叫人套车,我到四丫头那边看看去。” 因为在国丧期间,一切都要从简。黛玉只带着几个随从,坐着一辆青色呢子围车子到惜春那边去了。 既然林安家的说这个消息还没确实,黛玉想着如今正在国丧期间,京城市面上等闲见不着人。以往京城的街上很是热闹,那些店铺,商贩,来来往往的行人,各种叫卖声乱此起彼伏。可是现在却是冷冷清清的,店铺虽然依旧在开门但是门前的幌子都摘下来了,大红色的门神和对联和都糊起来了,街上只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柳湘莲的宅子在京城一个僻静的地方,黛玉想着柳湘莲家怕是更冷清了。谁知到了柳湘莲家门口,却看见一辆崭新的青色呢子大车停在门前,几个仆人正坐在南墙根底下晒太阳呢。林程家的看着那辆车子很是华丽,竟然拿着上好的哆罗呢做车围子,我们家都不敢这样奢华!看样子来人一定是那个王府了?林程家的低声的对着车子里面说:“柳相公家来客人了,很是气派的样子,别是王爷来了!” 黛玉知道柳湘莲和宁王的真正关系,她想着肯定是宁王先得了消息,赶着过来吧。等着黛玉下车,早有柳湘莲家的一个小厮和一个婆子上来:“给顾大奶奶请安!”黛玉看着那个婆子脸上露出来古怪的样子,忙着问:“真不巧,我是来贺你们大爷和大奶奶的。本想着我是占先了,谁知却有个消息更灵通的。” 一语未了那个婆子一边迎着黛玉一行人进去,一边压低声音说:“是薛家的那个姑娘来了!”那个婆子是惜春陪嫁过来的,自然知道宝钗的事情。今天一早上柳湘莲被宁王叫走了,谁知前脚刚走,后面宝钗竟然带着不少的礼物来贺喜了。本来按着惜春的脾气,肯定会回绝了,谁知正巧惜春有了身孕,早上身上困倦,柳湘莲的姑妈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上了年纪,门上的人回话也不明白。 只说是来了个体面的奶奶,柳湘莲的姑妈还以为是黛玉或者是凤姐来了,立刻叫人请进来。谁知等着宝钗进来了,才发现错了。 “我们奶奶听了是薛家的那位,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若是直接撵出去,面子上太难看。而且老姑太太在呢,人是她叫进来的,也不能做的太难看了。顾大奶奶来的正好,可算是解围了。”那个婆子见着黛玉就像是见着了观音菩萨一般,一个劲的念佛。 黛玉听了婆子的话,微微蹙眉:“她来做什么呢?” “她说是我们家大爷得了皇上的嘉奖,要升官了,特别来祝贺的。她还拉着老姑太太说什么我们大爷才是真真的个功臣云云。”那个婆子有些模糊,说的不清楚。可是黛玉却听明白了,她心里激灵一下,这个薛宝钗竟然消息如此灵通! 按理说宝钗一个侥幸脱身的罪臣家属,在京城也该是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怎么她却还出来到处的招摇。刚才连着林成家的都以为是王府来人!宝钗的日子可真是奢华!难道这里面是有什么缘故不成? 早有人通报进去,惜春站在二门上亲自等着黛玉呢。见着黛玉,惜春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上前拉着黛玉:“林姐姐,你可来了——”惜春已经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心经了。若不是因为怀孕身上不舒服,没准这会惜春已经是摆着冷脸子赶宝钗走了。 “薛——”惜春刚要说,黛玉给她个安心的眼神:“听你有喜了,特别来看看你。柳大哥一早上做什么去了?你好容易有了身孕,他正该在家陪着你。怎么一早上就跑的不见了?” “原来是林妹妹来了。不对,应该是首辅夫人了!真是有失远迎!”宝钗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脸笑意盈盈的,亲亲热热的要拉黛玉的手。 黛玉不动声色一闪身,刚才见着宝钗一瞬间黛玉有些恍惚,当年那个温柔敦厚的宝姐姐和眼前这个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算计的人重合在一起。或者自己以前看错了,宝钗本质便是如此,以前不过是她伪装色罢了。 “我听见四妹妹有喜了,特别过来看看。既然四妹妹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黛玉也不看宝钗,只对着惜春说:“我去拜见姑妈。” 这是明白的保持距离了。谁知宝钗却像是没察觉一样,依旧是言笑晏晏,对着黛玉道:“我知道你们都心里厌烦我了,我何尝自己不厌烦自己呢。你心里肯定是疑惑呢。我这样的人是怎么得了消息的?我来这里一是为了给四妹妹贺喜,再就是我行动也不自由,若是到你那边去,担心被人看见了。” 黛玉停住脚,看了看宝钗:“宝姐姐还真是个会做生意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管那样的事情。你的事情,我管不到。”黛玉心里明白了,贾雨村肯定还有同党隐藏在朝中甚至是宫里面。宝钗能安稳逍遥在京城,肯定和这个有关系。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宝钗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贾雨村留下的那点势力按着皇帝整顿朝政的劲头,迟早要被连根铲除。与其那个时候鸡飞蛋打,还被牵连进去,不如现在割肉还能换个安稳。 但是黛玉不想理会,宝钗身上流着精明算计的血液,黛玉隐隐的察觉出来宝钗提出来的条件肯定很棘手。 最好的办法便是不理会,反正时间在顾直和皇帝这一边。越拖下去,宝钗手上的牌就越少。 没想到黛玉如此决绝,宝钗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家的人拦住了。宝钗也只能黯然的走了。她一肚子的心事,靠在车窗边上看着街上的景色。忽然一个年轻人从一家铺子出来,宝钗猛地坐直身体紧盯着那个年轻人——竟然是自己和甄宝玉生的那个儿子! 第二百一十章 黛玉有些诧异的看着丈夫,若是宝钗说别的事情,黛玉自然不放在心上。谁知宝钗却是提出来拿着贾雨村留在皇宫的眼线耳目来交换。这个事情牵扯到了皇帝身上,虽然当时黛玉没露出来吃惊,但是却在心里很是担心。历来宫闱之内的任何变动都会牵扯到朝政的变化。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是皇帝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窥探,那真是——黛玉不敢想下去了。谁知顾直却是轻描淡写的。看着黛玉不解的眼神,顾直笑着说:“那个贾雨村不过个死老虎罢了,其实他这样的人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但是皇上之所以没动,就是等着他自己跳出来呢。先帝在的时候,对着贾雨村的处置已经是有了旨意,你以为凭着贾雨村的罪行还能不疼不痒的就闹个流放?” 黛玉这才明白了,能坐上那个位子还真是心思深沉,非一般人能得来的。原来皇帝就等着贾雨村的尾巴露出来呢,可怜宝钗还想着拿着那点东西换自己的后半生安稳富贵。她当年跟在贾雨村身边,肯定是知道不少。那个时候只怕宝钗想的都是如何飞黄腾达,做人上人呢。却不知道鲜花下面都是荆棘,美梦之后都是噩梦了。 顾直想了想,斟酌下词句和黛玉说:“这会皇上只怕是在整顿后宫呢。你不知道今天皇上为了一件小事把司礼监的掌事太监都叫来跪在殿外吹风呢。皇上看样子是要大清洗了。已经下旨了,在先皇身边服侍的那些人都要去守灵。”其实现实更残酷,皇帝不仅叫司礼监的掌事太监们跪在外面吹风晒太阳,还杖责打死了以前乾清宫的副首领太监。 皇帝是特别叫那些人来观刑的,当时顾直和皇帝说完了事情从里面出来,正看见血肉横飞的一幕,当初安歇得意洋洋的司礼监掌事太监们都晃晃如丧家犬,面无人色的跪在那里。听着皇帝身边的心腹小太监说被打死的副总管深得先皇喜欢,手下有好些小徒弟,等着新皇登基之后,副总管郑福德打量着皇帝一向是个不怎么挑剔的,就在皇帝身边安插了不少的自己的徒弟。后来皇帝发现一个小太监竟然偷听皇帝和大臣的谈话。 于是皇帝悄悄地叫人查实了证据。把郑德福和他的那群徒弟都抓起来了。只怕这会郑德福的徒弟们已经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当初司礼监那些人巴结郑德福,和他称兄道弟的。皇帝岂能不知道?叫他们来观刑就是为了震慑他们。 顾直心里清楚,皇帝对着阉宦干政一向是不怎么喜欢。他早就决心要废掉太监披红的权利。将来内阁和六部肯定也有变动。别看现在这位皇上当初做皇子的时候是个嘻嘻哈哈的人。众人都认为他是个粗率直爽,脸上挂着心思的简单人。其实只有顾直清楚,如今这位皇上可不是个守成之君。他的野心大很呢。只怕皇上要开始集权了。 黛玉从顾直言谈之间察觉出来事情绝对没有顾直说的那样平淡。皇宫那样的地方,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你也不装着天下太平的样子了,我当初也是在宫里待过几天呢。你以前和我说过。咱们这位皇上是百年难遇的雄主明君。我朝从创立到今天,也该有个人出来整顿下了。你的心愿不就是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事业?怎么到了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你却是闷闷不乐起来了?莫非是你和皇上意见相左?” 顾直一笑,拉着黛玉的手:“你说的都没错,我心里不舒服也不少因为皇上意见相左。我这几天一直想以前的事情。若是当初我父亲没有遇到冤案,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只怕也和那个宝玉差不多了。虽然不至于他那样的颓废但是绝没现在这样每天拼死拼活的认真做事。大概一半心思在正事上,一半心思在别的上面。没准那个状元都考不上。我能有今天,竟然是因为当初父亲蒙冤,我没了退路。”顾直说着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你好好地怎么忽然感慨起来了?我看当初若是一切没发生你也和现在差不多了,顶多是不用参加科举。按着你的身份,自然是要继承爵位的,你家里就你一个儿子,你又有个做皇后的姨妈,没等着你进考场,只怕就有恩赏的官职给你呢。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想起来以前的经历心生感慨罢了。” 黛玉知道新皇登基,为了稳固皇位肯定是发生了不少惊心动魄的争斗,先皇丧事已经完毕,不少藩王都回到封地上了。但是好几位藩王却因为在先帝丧礼上居丧不戚,或者是灵前失仪被御史弹劾了。楚王已经被削去了亲王爵位,将为郡王了,更有些封地大的亲王被削去了不少的封地。看样子皇上是要对着藩王们动手了。更不要说那些官员们了。 外人那里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敕书后面经历了多少的明争暗斗。 难怪顾直会露出来疲惫和灰心丧气,连着几个月时间顾直要张罗着先皇的丧礼,还要削弱藩王,巩固皇权,经历的事情绝对不是局外人能体会的。黛玉心疼的把顾直拉到了怀里:“你这是累了,我劝你还是休息下。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 “好,我真的是累极了。还是回家好,你在身边陪着我!”顾直安心的闭上眼拉着黛玉的手,嘟囔着说了些什么就沉沉睡去。 可惜顾直刚睡了两个时辰,就在天色渐渐变暗,要掌灯的时候,宫里忽然传来紧急消息,西北边境战事突起,鞑靼人突袭了关隘,骑兵先锋已经到了嘉峪关了。 新皇即位,政局刚刚稳定下来就有战事了。当初为了应对忠顺王挑起各个藩国的叛乱,兵部几乎把能派出去的兵独派出去了。在西北一线上兵力就弱了些。要是现在从西南和东北立刻调兵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就在黛玉担心的时候,贾珍和贾蓉则是为了要不要请缨出战起了冲突。贾蓉劝贾珍:“父亲上了年纪还是在家安心养着,就算是兵部要派兵到西北,也轮不到内卫啊。” “哼,你知道什么!这是上天赐给咱们翻身的机会,能不能恢复祖上的荣誉成败在此一举。我算了,西北的战事朝廷肯定赢。你可知道贾兰那个小子已经上疏请战了。你就甘心情愿的看着咱们永远被人踩在脚下?”贾珍一门心思的要上疏请战,到西北。 第二百一十一章 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妈,听到这个消息凤姐愣了一下眼圈红了,贾琏则是长长的叹息一声,看着凤姐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你也不要这样了,我想着宝玉两口子没经历过这些,也不是能操持的人。我叫人过去看看!算了还是我亲自跑一趟才是。你先别着急,等着看看情形再说。二老爷的军功皇上肯定是要赏的,我看还是叫宝玉上折子,把二太太的事情禀告上去。” “也好,我去太太那边看看。对了蓉儿带着媳妇搬出去了,这个事情要不要和他说一声呢?还有林妹妹那边。只怕是林姑父知道了伤心。上了年纪,老年人最怕听这个。”凤姐也叫了人进来换衣裳到邢夫人那边去。贾琏想了想,对着凤姐说:“还是告诉一声,其实蓉儿也是个可怜的人。从小没了母亲,尤氏是那样的人,对蓉儿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贾琏想起什么,叹口气不说了。 贾家这边得了消息,不少的族人都要过去吊唁,很快的王夫人没了的消息黛玉和顾直也知道了。黛玉忙着对飞白说:“你叫人不要吵嚷,先不要叫老爷知道了。” 飞白出去,黛玉则是坐着出一会神,林安家的进来看着黛玉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起来以前的种种了。“奶奶是为了那边二太太伤心?生老病死谁能逃得过,而且二太太缠绵病榻这些时候,现在去了也不受苦了。听说他们老爷立了军功,虽然以身殉国但是宁王已经上折子给他请功了。若是能功过相抵,身后哀荣也有了。宝二爷不是也能得个官职。朝廷的赏赐就落在了宝二爷身上了。我想着二太太最惦记的便是他们家宝玉。现在可好了。二太太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若是奶奶心里放不下,亲自过去看看可好啊。”毕竟王夫人是黛玉的舅母。况且当初黛玉在贾母,于情于理自然是应该过去吊唁的。 黛玉勉强露出个笑容,但是眼角眉梢都是哀愁和担心:“我是担心父亲,二舅母不在了,二舅也没了,父亲上了年纪我怕他多想。你说的也对,二舅母受了不少罪,现在总算是解脱了。你叫人去看看,等着过几天我亲自过去。”说着黛玉做个手势,林安家的会意:“从账房拨一百两银子,为了他们二太太的病,怕已经是把家底都抖落干净了。” 顾直进来,正看见黛玉在等下静静地想心事:“你还在为了二舅母的事情伤心?还是担心父亲听了不自在?你担心父亲倒是多余了。这几年父亲在家一直在读易经,现在父亲怕是易经参透了因果循环,早就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了。贾雨村真是个坏透的人,没想到都成了流配的罪人还要做出来卖国通敌的事情来。这下京城贾雨村留下的那些残渣余虐只怕要鸟兽散了。” 黛玉站起来,亲自给顾直倒一杯茶:“你一进来说了那些话也不渴吗。我知道你是安慰我的意思,父亲到底是上了年纪。昨天还在和我说起来当年母亲在的时候种种。不过贾雨村死了,也能安静了。我们只等着看戏罢了。却不知道那位薛姑奶奶家要折腾出什么来。” 顾直接过来黛玉递上来的茶杯:“劳动奶奶了。我也不是没长着手,连一杯茶都不会倒了。” “你现在是首辅大臣,前呼后拥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裁撤了内监批红票拟的权利,现在就成了内阁独大了。你可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皇上这一招可真是斩断了内侍们干政的根本。”皇帝霹雳手段,借着宫里几件事彻底的把批红和票拟的权利给收回来。这样一来皇帝固然辛苦,但是却没了太监干政乱整的可能。司礼监那些手握权力的掌印太监秉笔太监们都被赶到皇陵看守皇陵去了。 尽管林如海和顾直谁也露出来什么但是黛玉心里清楚,皇帝真是要彻底破掉以前内阁和司礼监互相牵制的模式。司礼监倒了,但是皇帝绝对不会放着内阁不理会的。接下来只怕是要拿着内阁开刀了。顾直当初坐上内阁首辅的位子,就埋下了今后的隐患。 皇帝叫顾直成为内阁首辅就是想把改革的族里减到最小。只怕等着顾直的是一场无法躲避的狂风暴雨! 感受到黛玉眼里的担心和很多复杂的东西,顾直安慰和妻子:“你是个不在名利放在心上的。我也早就厌倦了那些没完没了的政务。还有勾心斗角。在那个朝堂上,虽然看起来永远都是富丽堂皇,庄严恢弘,其实在那些冠冕堂皇后面藏着的艰辛,算计,权谋诡诈,是永远没尽头的,我想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何苦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事情上。说起来什么建功立业,什么施展抱负,其实也不过是白做人家谈资罢了。不如我们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听着顾直萌生退意,黛玉有些惊讶:“你这个话可当真?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是也知道权利的滋味叫人欲罢不能。你当初不也是存了雄心壮志。皇上和你算是知己了,你就真的舍得扔下这些?皇上提拔你做了内阁大臣,不外乎是想减少改革阻力,再就是皇上知道你的,他相信你成为真正的朝廷栋梁。”皇帝和顾直也算上是知己了。黛玉不相信顾直会真的舍得扔下这一切。 顾直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浑浊笑容:“你啊,等过一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三天之后黛玉去吊唁王夫人,正巧朝廷给贾政的嘉奖也下来了,免除了贾政的罪责,贾政以前任上的亏空也都还清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追究了。朝廷悯其忠烈,给了贾政忠悯的谥号,和一个正五品奉政大夫的虚衔,还准贾政的子孙继承。 黛玉一早上从顾直那里听见这个消息,暗想着这下宝玉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根本了。听着林安家的回来说,因为王夫人生病,请大夫,抓药的折腾。加上贾政在外面也要家里打点衣裳和盘缠送过去。宝玉是个不会营生的,要是没有那些事情守着那点田地和家底还能过得下去。结果遇上了几件事,那点家底都折腾没了。若不是黛玉和贾琏各自拿了些银子,只怕王夫人都没有棺材装殓了。 很快的车子就到了宝玉现在住的地方,当初王夫人带着宝玉刚从那边搬出来的时候,房子收拾的还算是整齐,青砖墁顶,黑漆大门,一对黄橙橙的铜门环。但是现在整个院子给人一种衰败的感觉。门口挂着白幡,却不见什么诵经做法事的和尚和道士,也没什么吊唁的客人。一阵冷风吹来,只剩白幡在风中摇摆着。 “他们家现在也没服侍的人了,我去了是他们家二奶奶自己动手烧火沏茶的招待客人呢。奶奶仔细脚下!”林安家的扶着黛玉下车,早有跟着来的婆子进去通报看情形。 谁知还没进门就听着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仔细听竟然是湘云的声音。黛玉有些诧异的看一眼林安家的,刚才进去通报的顾家下人出来说:“不得了了,他们家宝儿奶奶和大奶奶吵起来了。听说是大奶奶要把那个奉政大夫的职衔给兰哥儿。宝儿奶奶不服气和她吵起来了!” “这个珠大奶奶还真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了。听说他们家的贾兰在战场上立了战功,只怕回来还要升官呢。一个五品虚职,打死了一年也就三四百银子,当初分家的时候珠大奶奶已经是得了不少的东西。可是他们太太病了,老爷打点东西都是二房宝二爷他们打点的。自己一点力气没出,还要抢这个!”林安家的露出来鄙夷神色,对着黛玉嘀咕着:“奶奶,这到底是他们家的私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既然来了,都站在了门口,我们这会回去叫人看着像什么样子。进去吧!你悄悄地叫人去贾家报信。我想大舅舅肯定要管的。”贾政和王夫人不在了,但是贾赦还在。李纨总要忌惮的。 院子里面湘云身上穿着孝服,一手指着王夫人的牌位,盯着李纨:“太太当初病着的时候大嫂子干什么去了?你这会跑出来说什么要当家,今天当着太太的面,你说清楚,你要当谁的家?”李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没存在感的珠大奶奶了。 黛玉竟然不敢认眼前的这个人。李纨是王夫人的儿媳妇,还是长子长媳,按着规矩王夫人是该在李纨那边发丧办事的,李纨也该尽长子长媳的礼,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前尽孝妇之礼。谁知李纨却穿着一件香色万字不到头闪金缎衣裳,底下是一条墨绿色的金银二色马面裙,头上一个点翠的分心,竟然镶嵌着个红宝石。黛玉心里冷笑,好个当年带着姑娘们知书识礼的大嫂子!就算是李纨心里生气,可是王夫人不在了,她这样招摇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这那里是发泄对王夫人的不满,简直是要毁了贾家的名声。 “原来你这里有客人,云妹妹你要节哀啊。”黛玉好像没看见李纨,也没听见刚才他们的争吵。 一转脸看着黛玉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李纨脸上露出个吃惊的神色,她万没想到黛玉会亲自来。看着黛玉身上素色衣裳,和头上的银首饰,李纨忽然心虚了下。但是很快的李纨恢复了镇定,笑嘻嘻的上前:“是顾夫人来了!前些日子进宫给太后请安想着能见一面,倒是我没福气,在路上耽搁了。等着我进去,夫人却早走了。” 黛玉也不看李纨,只对着湘云说:“这位是谁?” 李纨还要说话,就听着黛玉说:“我今天特别过来看看二舅母。当年我母亲没了,老太太接了我来,那个时候姐妹们一切,二舅母对我很是照顾,我还记着那个时候,大嫂子领着咱们一起学针线学规矩。谁知一转眼,已经是这些年过去了。” 湘云听着黛玉的话冷笑道:“正是呢,我想起来了,论起来大嫂子是最懂礼的人。娘家的父亲做到了国子监祭酒,听说李家是全家上下都知书识礼的。” “正是呢,这位夫人怕是不知道那些道理,不如叫云妹妹和你说一说。”黛玉冷眼看着李纨,心里越发的不齿。 王夫人虽然溺爱宝玉但是也没对贾兰不管不顾的,当初分家的时候王夫人还是给了李纨和贾兰不少的东西和田地。即便是被忽视,但是李纨和王夫人也没这么大的仇怨。李纨的作为要是传出去,只怕是立刻会被御史弹劾不孝。贾兰有个不孝的母亲,哼,黛玉很像看看那个时候李纨要如何自处。 李纨被黛玉一番话说得脸上尴尬无比,支吾着只要溜走。她身边几个婆子见着李纨吃亏了,立刻横眉立目的上来对着黛玉说:“你是个什么爱物,我们太太可是正经的朝廷旌表的节妇,还是三品诰命夫人——” 一语未了那婆子的脸上已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顾家几个婆子丫头上前把那个造次的按在地上一顿痛打:“来人,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你也不张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奶奶是你能说的!什么诰命?我们奶奶可是正经的一等公侯夫人呢!” 李纨脸上挂不住,骂那个婆子,一边对着黛玉求饶:“都是我糊涂了,我这就走!” 正闹着就见着凤姐来了,凤姐一脸假笑的拉着李纨:“哎呦呦,我还当着是王母娘娘下凡呢,却是大嫂子。你们太太病了这些日子了,大嫂子做媳妇的服侍婆婆可辛苦了。今天才是停灵第三天呢,可是大嫂子累坏了,算错了日子以为是三年服满出孝期了?浑身上下都换了新衣裳了?” “正是呢,大概是大嫂子只顾着教别人规矩了。”湘云冷笑着插嘴,欣赏着李纨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尴尬和窘迫。 就在这个时候,宝玉忽然从里面出来:“凤姐姐,林妹妹你们来了。太太走的还算安详,我想着到西边去把老爷带回来。好歹是夫妻一场叫他们埋在一起也算是我尽孝心了。”黛玉看着宝玉清瘦的面庞,忽然想起来当初自己来京城,第一次见宝玉的情景。 李纨躲闪着宝玉的眼光,宝玉身上穿着孝服,再也不是以前养尊处优的宝二爷了,他已经成了个清瘦,带着忧郁的中年人,但是宝玉身上那种跳出三界的洒脱和淡然却更明显了。和宝玉的超脱比起来,李纨就像是个裹着绫罗绸缎可笑的什么东西。李纨自惭形秽,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尴尬的时候,宝玉却是对着李纨说:“那个东西对我没什么用处,不如给了兰儿。我写好一纸文书,请大嫂子交到吏部便是了。” 宝玉就这样把本该属于自己继承的五品奉政大夫的职衔让给了贾兰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在发什么呆呢,难道还为了那边的事情在伤心?那样的话我真的要伤心了,你丈夫就比不上那个贾宝玉了。我现在可是遇上了比争个什么五品奉政大夫职衔还要麻烦的事情呢。”顾直一回来就看着黛玉在对着窗外不知道想什么。 看着窗外挂着的五彩斑斓的鹦鹉,忍不住算算的说:“我不找奶奶待见,怎么这个东西,听说是从海外不远千里的弄来的,要价值千金呢。怎么也不入奶奶的法眼了。可见我是白费心了。那个贾宝玉就那样好,他洒脱不羁,我就是个热心功名利禄的俗人!”听着顾直酸溜溜的话,黛玉忍不住啐了一声:“你个没脸的东西拿着我寻开心,你不是埋怨我冷淡你了?既然如此,我就离开你远着些。”说着黛玉站起来要走。 顾直忙着拉着黛玉:“别走啊,奶奶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你刚才是为了什么事情烦心呢。说出来我帮着你开解开解。其实宝玉不想再在那个名利场上搅和了,你也知道贾兰母子的功利心越发的重了。别看这贾兰现在是功成名就,可是贪心不足,没准人家母子还委屈着呢。” 当时面对着宝玉的洒脱,李纨只是愣了一下,脸上只是在一瞬间浮现出来写羞愧,很快的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和苦情混合的古怪样子了。李纨拿着手绢擦着眼角:“当年,你大哥没了……”见着李纨这副样子,在场的人都开始头疼了。李纨不再是以前沉默寡言的未亡人,而成了一个标准的碎嘴子。见着亲友,或者应酬的时候见着那些诰命夫人和官员的太太们,李纨就会摆出来衣服标准的诉苦样子,期期艾艾的说起来这些年自己一个寡妇拉扯着孩子,如何被贾家漠视,贾母和王夫人如何的不公等等。 凤姐忙着打断了李纨的话,一叠声的叫着:“来人带着你们奶奶赶紧出去。她的那点苦情戏只怕是京城上下都知道了。” 李纨拿着手绢擦着眼圈伸手接过来宝玉递上的自愿叫贾兰继承贾政职衔的文书,带着一群下人走了。 湘云看着李纨的背影冷笑着说:“她来闹这一场,竟然连一炷香都没给太太上呢。”湘云满腹心事的看看宝玉,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宝玉对着黛玉和凤姐深深一恭:“太太的事情多谢你们了。我是个不孝的,一向是叫太太为我操心,我计算好了,要去把老爷接回来。以前我总叫老爷生气,今后——怕是不能了。你们也不用拦着我了,我已经打定主意。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凤姐和黛玉默默无言,最后凤姐无奈的叹口气:“有你这番话,老爷太太在天上也安心了。”湘云过来,对着黛玉和凤姐说:“已经是吃饭的时候了,我做了午饭,若是林姐姐和二嫂子不嫌弃,就留下来吧。” 凤姐和黛玉知道,因为王夫人的病,家底已经尽上了,那些服侍的人也都没了,如今上上下下的都是湘云自己动手。黛玉和凤姐不想打搅,忙着告辞了。 王夫人的灵停了几天便送到了铁槛寺,安葬在了贾家的坟地里面。等着黛玉和凤姐叫人送了盘缠到宝玉家的时候,去送东西的家人回来说宝玉和湘云已经卖了房子,离开了京城了。 林如海听了,忍不住感叹起来:“没想到宝玉是个有志气的人。只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过没等着林如海感慨宝玉的性格和行事风格,顾直却出事了。 因为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竟然有御史上折子弹劾顾直疏忽,没想到皇帝竟然没什么表示,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好些官员开始抓着顾直的那点小失误大做文章,纷纷攻击顾直态度倨傲,经常苛责下属。有的则是说顾直行事严苛,对下属要求过于严格,还时常为了一点小小的失误,责骂下属云云,有的则是弹劾顾直做事一意孤行,根本不肯听取别人的遇见。反正都是些真真假假的小毛病。 顾直对那些弹劾自己的折子没任何表示,依旧是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对那些送上来告状的折子,既没有留中不发,也没交给吏部议订顾直的过错。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引来不少的猜疑。黛玉的耳朵里面灌进不少的风言风语。有的说顾直依仗着自己的职权,打压那些上疏弹劾自己的官员。还言之凿凿的说一个御史因为弹劾顾直办事严酷,被抓起来下狱了。有的则是神神秘秘的表示皇帝对顾直有了忌惮,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宠信了。 凡此种种,黛玉都只当着是乱风过耳,不放在心上。但是实在是架不住那些谣言,连着家里的下人也有些人心惶惶的。今天一早上竟然有几个家人进来,求黛玉,要赎身回家去了。 听着黛玉的话,顾直一笑:“人各有志,他们当初卖身为奴,也是迫不得已的。谁也不想代代为奴,既然他们愿意离开那就叫他们走吧。你也用生气。一切都要讲缘分,咱们和他们缘分已经尽了。今后我们也不用那些人伺候的。”听着顾直的话,黛玉心里一惊,莫非顾直真的要回家了? “真是叫人心里发冷,我不是贪恋什么权势。当初——”想起来当年顾直和皇帝从小相交,他们一起走过的风雨。谁知皇帝坐稳了金銮殿的宝座,久开始对昔日忠心耿耿的伙伴下手了。那些大臣也不过是看皇帝的脸色罢了。也就是顾直行事光明正大,没有把柄给别人抓住。他们弹劾的都是些不疼不痒的事情。要是顾直真的有个什么失误,黛玉不敢想下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没等着黛玉说完,顾直就打断了黛玉的话,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顾直正色的说:“是我厌烦了这样的日子,大概在我内心深处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吧。当初心怀天下,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匡扶设计。现在我明白了,空有一腔雄心壮志没相匹配的才华只能是空想,若是强行挣扎,只能和理想背道而驰。我的才德不足,坐在那个位子上只会误国。不如我回家来安心的修养几天,做些自己擅长的事情。皇上的意思是心疼我。这些年来我几乎没真的放松一天。皇上心疼我,叫我到南边去修养呢。” 原来是这样,黛玉明白了。这何尝不是皇帝和顾直联手设的一个圈套。那些上疏弹劾的官员不是见见风使舵的小人,就是因为皇帝推行新政,利益受到损害或者是被削去了权利的。他们那里是攻击顾直,是想趁机把顾直拉下来,发泄对皇帝新政的不满。更有些只怕是当初忠顺王的余孽残党罢了。 “你想想,皇上的新政就剩下改革内阁制度和六部之间的衔接了。我坐在那个位子上,夹在皇上和朝臣之间也难受。皇上就算是真的狠心要改革,也要顾忌我不是。我主动和皇上提了。不如我趁机急流勇退,还能看看谁蹦出来。”顾直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忽然揽着黛玉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轻声的说:“我也能好好地陪着你了。父亲上了年纪,与其留在京城跟着我们担惊受怕,还不如跟着咱们回到扬州去。前些日子父亲还念叨着当年岳母的心愿呢。你难道舍不得京城的繁华。还是担心别的?” “我有什么舍不得?我是担心女儿。眼看着晔华慢慢的长大了。皇上已经立了太子。看样子没几年便要册立太子妃。这个世界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京城里面多是一双富贵眼,我担心晔华以后受委屈呢。”黛玉担心的是女儿的婚事。 晔华和颖元的婚事早就定下来,眼看着女儿一来二去的大了,顾直若是在朝堂上位高权重,今后女儿在宫里的日子自然舒服。若是顾直真的到江南区闲云野鹤。黛玉很清楚宫里踩地捧高,是个最势利的去处。加上无数的规矩管着,黛玉就一个女儿怎么能舍得晔华去受苦呢?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烦心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颖元也不是那种浅薄的人。太子今天还特别过来和我说,叫我放心,他相信我呢。哼,还有这个!”顾直忽然沉下脸,摸出来个精致的小东西。黛玉看去发现是个金丝编成的香囊,底下追着个白玉鸳鸯坠子。 “这是太子殿下赏给你的?”这样的东西太精致了,不像是太子赏赐臣子的东西,更像是送给女孩子讨她们换新的小玩意。 “呵呵,名义上是太子关心老臣赏下来的,其实——我成了给他们传递跑腿的了!”老丈人竟然给毛脚女婿当快递小弟!顾直那个郁闷,心里已经是被老陈醋给泡透了。 “你都是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和孩子一样!他们两个好,你还不高兴吗?”黛玉哭笑不得,推了推顾直的胳膊。不过颖元性格忠厚,对晔华肯放下身段,黛玉也就安心了。随着慢慢长大,晔华也慢慢收敛了身上的骄娇二气,变得成熟不少。 几个月后,贾琏难得在家,这天月色不错,贾琏来了兴致和凤姐两个赏月对饮。看着天上皎洁的月色,贾琏叹口气:“这几个月乱七八糟的,先是顾直竟然被皇上扔到了江南去做巡察使,风云变幻,一转眼从内阁首辅就成了留用查看,以观后效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在京城煎熬了。顾直这会走了,倒也是因祸得福。皇上眼看着就要拿着内阁开刀了。” “咱们是俗人,哪里有林妹妹和顾妹夫那样的洒脱。对了,蓉儿那边怎么样了?”凤姐摆弄着一朵花儿,西北战事朝廷获得彻底胜利,贾珍如愿以偿的立了战功,得了三品上轻车都尉的勋爵,还放了广州外任。谁知贾珍竟然在回京城的路上死了! 贾琏叹口气,带着解脱的语气说:“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今天到蓉儿那边去,他倒解脱了。” “珍大哥如此下场也是上天报应。蓉儿心里一直梗着一根刺,现在珍大哥不在了,蓉儿也该放下了。”贾珍因为战场上作战英勇竟然真的得了朝廷的封赏,谁知人还没回到京城领赏,在回京城的路上贾珍竟然是一场疾病就死了!听着贾珍身边的人说,贾珍哪天晚上还高兴地喝了不少的酒,谁知下半夜就开始喊疼,请了大夫看了,也看不准是什么病症。贾珍疼的哀嚎不断,好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样子。到了最后嗓子已经喊哑了,人都不成样子了。 最后贾珍是七窍流血而死,眼珠子都凸出来,舌头拖出来老长,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是受了惊骇一样。当地官府担心是瘟疫,一把火烧了尸体。 “善恶有报,当初的事情——唉,不说那些丧气的事情了。”凤姐想起来秦可卿,眼神闪过一丝黯然。 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嘁嘁喳喳压低嗓音说话的声音,凤姐对着外面扬声道:“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 平儿为难的进来,说:“薛家那边送了消息来,说他们家姑奶家不见了。想求着二爷跟着京兆衙门说一声,帮着找一找。” “真是奇了,怎么一个大活人竟然不见了?”贾琏和凤姐交换个惊讶的眼神。虽然贾雨村死了,但是宝钗依旧是生活富足,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深宅大院,不少的下人服侍,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宝钗确实不见了。连带着莺儿生的那个孩子也消失了。听家里的下人说宝钗一早上叫人预备车到庙里上香。谁知等到了晚上还没见人回来。家里的人忙着出去找,结果只在城外找到了那辆车子,跟着的人和宝钗都不见了。 几年之后扬州,正是一年风景最好的时候。瘦西湖上一条画舫游弋而来,靠在了码头上。黛玉和顾直从船上下来,到岸边上的寺庙里走走。 从大殿上香出来,一群华服女子说笑着进来,黛玉正对上其中一个,两个人视线交汇,顿时都愣住了。据说失踪的宝钗竟然出现在这里! 寺庙后院,宝钗和黛玉坐在精舍里面,宝钗说起来自己的遭遇。那天一早上起来连福就进来说:“太太不是叫万寿寺给老爷做法事,昨天晚上万寿寺来信说今天便是极好的日子,还请奶奶亲自过去上香呢。”自从贾雨村死讯传来,宝钗就觉得连福有些异样。她担心别是连福连升兄弟两个见着贾雨村死了,要卷了那些钱财走掉。他们担心自己,要借机除掉自己。 宝钗想了想叫人带着孩子一起到庙里去了。她临走的时候悄悄地留下心腹丫头,叫她看准机会到薛家去报信,叫薛家的人去万寿寺接自己。 “谁知我还没到万寿寺,就在车子里面昏过去了。他们在车子里面点上了迷香!等着我醒过来已经在船上了!”宝钗露出个苦笑,她终于尝到了被人买卖的滋味了。辗转了几个买主,宝钗总算是跟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生意人。现在宝钗总算是摆脱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安定下来了。 “我也不想别的什么了。也求你不要和别人说我在这里。我叫母亲一直操心,毁了薛家的声誉,就叫他们以为我死了吧。”宝钗站起来对着黛玉深深一福,慢慢的走了。 重新回到船上,黛玉忍不住唏嘘感叹起来了。顾直则是不以为然:“我悄悄地打听了,那位薛宝钗跟着的商人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生意却做得不小,要不然她怎么身上头上那样光鲜呢。而且这个商人妻子在老家,她在扬州,也算是个外宅。薛家现在是彻底的败落了,听说连着最后的本钱都卖了。薛家的老太太只怕是熬不住几天了。你想,若是她那个哥哥知道自己妹子如今日子很过得去,万一黏上来可怎么办呢?她当然不想叫人寻她了。只可怜贾雨村机关算尽,狡兔三窟,结果所托非人,只怕仅剩下的那个孩子也保不住了。” 黛玉想了想,宝钗和她讲了经历,并没有半个字说起那个孩子。看样子不是被连升兄弟斩草除根便是被卖掉了。 “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感了,我告诉你,宝玉他们夫妻有了下落了。他们在天目山里面做隐士呢。等着过几天我们去找他们。”顾直看着黛玉闷闷的,忙着转移妻子的注意力。 “哼,我看那里是你想去剑故人。你是想到山里玩吧。”黛玉嗔怪的看一眼顾直,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顾直的心思。 “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吗?”顾直含笑握着黛玉的手,眼神温柔炽热。 “有你在,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子对我都是最好的。”黛玉也深情的看着丈夫。 第211章 番外1 番外预留之地番外预留之地番外预留之地番外预留之地番外预留之地 八爷听着高毋庸的声音不知道是该歇歇熹妃呢,还是该生气呢。好个熹妃娘娘,还真是一手好盘算。皇帝在什么地方不是个秘密。熹妃明知道皇帝在年氏这里,还成心的叫人把自己的认罪折子送来。按着规矩,熹妃根本不用上折子,只要到皇后和皇帝跟前坦诚错误就成了。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犯得着和大臣们一样上折子请罪?要知道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的折子,都会被保存下来。到时候史官们修史的时候,拿出来熹妃的走着一看,后宫的那点破事不全写到正史上了? 第212章 番外2 熹妃这是存心撩拨着年贵妃的怒气呢。可惜八爷是谁啊。人家八贤王的风范,可是吧宰相肚里能撑船给演绎的出神入化了。果然先黑脸的是皇帝。雍正咬着牙看着唱出口气,暗自庆幸的老八心里气的磨牙。狠狠地咬一口年氏的脖子,皇帝翻身起来,对着站在外面的高毋庸冷笑一声。也不发话只叫人来端水洗脸,换衣裳。 看样子皇帝是不管怎么样都在住在这里了。八爷一阵郁闷但是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亲自服侍着给皇帝脱掉外面的衣裳。 当初都是四哥伺候爷的!想着当初四哥大美人做贤惠妻子的样子,八爷忍不住悄声的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到底是被皇帝给听见了,四爷的嘴角『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暧昧的抓着年氏的手,深深地看了老八一眼。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和你一样,你放心我给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