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鸡队友是长官》 第一章 狗血现场 “小秋!你快点啊!!再快点儿!!” “怎么这么快!这一波好疼好疼!” 这女声并不带情谷欠,但是她天生娇媚的音调还是难免让人想歪,何况一个已经被灌输了“你老婆正在背着你偷情”思想的男人。 白江龙站在这扇雕工精湛的红色实木门外,额角的青筋凸暴,一双平日里总是温润如水的双眸此刻里面布满了红血丝,瞳孔紧缩着,后槽牙都被他咬出了清晰的咯吱声。 白江龙身旁还站了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女人也是红着眼,不过这不同于白江龙的暴怒,她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泫然欲泣:“江龙,算了……你千万别生气……夏夏她,肯定不是故意找野男人的,毕竟,毕竟是我们对不住她在先……为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是别生她的气……忍一忍吧……我不要求什么名分的……” 话音刚落,就听“咣”的一声巨响,白江龙生生把面前的实木门给踹开砸在了屋内的墙壁上。 屋内的女人吓了一跳,顿时就从糟乱的床上掉了下去。 所入眼的,屋内尽是一片狼藉。 下一秒,衣衫不整的妖冶女人惊慌失措地跳上床,动作十分迅速地伏在了那鼓鼓囊囊的被褥上! “好啊!你这个贱人!” 白江龙此刻已经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恶劣情绪,爆吼出声在空旷阴暗的卧室内不停回荡,他二话不说,大步迈跨过去一把抓住了夏夏瘦削的肩,力气大的瞬间女人的肩膀就红了一片。 夏夏毫不犹疑地歪头就在那手臂上死命地咬了下去,白江龙没成想她竟然会反抗,一时吃痛,惊呼一声就松了手。 “你这疯女人!你是狗吗!”他捧着自己的血流如注的手臂,毫不留情地说着最难听的字眼。 女人唇角殷红,全是从白江龙胳膊上咬下来的血迹,正新鲜,跟她嫩白的皮肤形成一种极致美感的强烈对比,浑身都冒着妖气儿。 夏夏气喘吁吁的邪笑着在被子上骑坐起身,还安慰似的在上面拍了拍,才说:“白江龙,你堂堂哈城商委副代表,准代表候选人,你竟然打女人!” 她啐了一口,正啐到白裙子女人的裙摆上,引得一声惊叫。 听着夏夏咬牙切齿地话,白江龙早已经不屑一顾,此刻怒火中烧:“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说着又要上去把夏夏拽下来,看看那奸夫是谁,但此时张亚蝶却拽住了他,挡在暴怒的男人面前:“江龙,你消消气,你消消气!别生夏夏的气,夏夏也是因为咱们……才吃醋的,你别这样,你看,她吐我裙子上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什么!她敢朝你身上吐?!” 白江龙处于暴走边缘,脑子一片混沌,拽开张亚蝶往她裙子上看去,果然黏糊糊猩红一片。 他先是不可思议,表情一瞬间变得阴厉:“贱人!你知道我为了给小蝶定制这条裙子花了多少钱吗!十万!你出去陪睡一辈子都挣不回来!” 这些话不像刚才白江龙捏在她肩膀上拿一下那样疼,但那种悲凉却密密匝匝的全落在了夏夏的心上。 白江龙,她结婚三年的丈夫,为了他的仕途,夏夏的父亲不惜变卖所有财产去向商委前任掌权人行贿,最后被人举报揭露,因行贿被判入狱,判决下来的那天心脏病突发离世。 那个检举夏夏父亲的人,正是白江龙。 白江龙也因此因为“大公无私、清正廉洁”而被破格提拔为商委副书记。 夏夏从来没因此事怪过他,觉得这是父亲自己作风不正,自己走了歪路,怪不得谁。 可是白江龙却从未因此事对夏夏说过一声对不起,反而从那以后再也没回过家,去哪儿了呢?——夏夏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张亚蝶那里。 她跟了白江龙三年,白江龙除了每个月固定打到她卡上的一千五百块钱之外没给过她一分钱花,可是作为曾经的天之骄女,一千五百块怎么够她这样一个处处要求精致生活的女人花,为了维持自己的开销,她走上了游戏直播这条路,因为声音妩媚,哪怕不爆照,夏夏一个月也能挣个七八千块钱,但是买个奢侈品还是有些困难的,可是现在,张亚蝶一条定制的裙子都要十万块。 “你问问被子里的那个男人,如果他肯出十万买了这条裙子,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白江龙冷笑着看着夏夏,那种眼光很伤人。 夏夏偏头看向白江龙,眸子一闪而过深切的受伤和痛楚,唯独没有愤怒,但只是一瞬间的的事儿,谁也没捕捉到,她语气里仍旧是飞扬的嚣张:“凭什么小三儿的东西要我买单,什么时候正室都这么卑贱了?” 她说完,不等白江龙冲她,就话锋一转看向张亚蝶:“哎呀,小蝶啊,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裙子的,你看我也赔不起……不然,你就看在你睡了我老公两年的份儿上放过我这一次?” 夏夏嘴里说着抱歉,表情却神采飞扬的,一点儿都没有真正要道歉的意思。 可是张亚蝶的人设已经在那儿立着了,她可是人人称赞的白月光,一定得大度,有苦必须往肚里咽,但是不能白咽,她红着眼睛:“夏夏!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知道你看不上江龙这点儿工资,但是你也得尊重我们!我们是真爱!” “你不是小三儿,你妈是小三儿成了吧!” 夏夏冷笑着问。 自己的母亲是别人包养的二奶,这一直是张亚蝶难以启齿的痛,她将眼中的恶毒隐藏的很好,她拽了拽白江龙的衣服:“江龙,夏夏这么说话你可千万别在乎,都是女人,我知道她只是羡慕而已,你看她,都道歉道的这么低声下气了。” 张亚蝶越是“向”着夏夏,白江龙火越大,先不说夏夏说的话有多恶毒,首先道歉也不是低声下气,还有耀武扬威的那股劲儿,分明就是给他们下马威!不能忍! 他彻底无法忍耐了,上去就狠狠一脚踹在了仍半跪着趴在被子上的夏夏的肩上。 夏夏没想到白江龙会突然动手,只觉得肩上一痛,随后随着那股力道,后背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她蒙了一瞬,她被这一摔,竟一时疼到整个人蜷在一起展都展不开。 摔下去的时候她抱着被子一同跌落,令人大惊失色的是,被子里面竟然除了两个长枕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张亚蝶脸色刷的惨白:“怎么可能!我接到通知说有男人来了!” 第二章 直播离婚 夏夏向来不是任人拿捏的那种软包子,她一手背在后背捏紧了拳头,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肩膀,就冷笑着站了起来:“呦呵,你还敢派人监视领导主宅?你小心我去警局告你可能是间谍!” 张亚蝶正不死心地翻着床铺,床上床下都找了一遍,发现竟然真的没人,那刚才的声音? 她正不可思议的时候,就听夏夏突然一句,吓得她立马不敢动了:“江,江龙,我不是监视你,我就是想帮你看着夏夏而已……” 白江龙不疑有他,只是没想到夏夏房间里真的没有藏人,一时间有些尴尬,但是他向来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且反正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丢在夏夏面前:“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今天来离婚的,离你也得离,不离你也得离!” 夏夏拿过那几张纸匆匆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净身出户?” 白江龙脸上有些挂不住:“你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让你净身出户怎么了?” “没怎么,”夏夏还是冷笑,“我签!” 他们都是一惊,下一秒,夏夏又补充了一句:“签之前我想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夏夏,你怎么能用这么难听的字眼儿呢……”张亚蝶娇嗔一句,然后得意洋洋又故作娇羞地补充道,“哎呀,其实就是你们结婚那天,江龙……江龙他喝醉了……我们才……有了孩子的。” 张亚蝶的几句话对夏夏的伤害让她心口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原来她以为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那天……真是讽刺! 看着脸色灰白的夏夏,白江龙心里竟起了一层异样的感觉,他瞪了张亚蝶一眼:“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 “夏夏也只是想知道真相啊!”张亚蝶撒娇,摸摸自己的肚子,“你对我生气的话,咱们老二可就长不帅了!” “你住口!这会儿说这些……”你就不怕她不签吗? “我签完了。”夏夏缓缓抬眼,明明笑着的眼睛里全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漠。 白江龙募地一阵没来由的心惊胆战。 张亚蝶似乎没想到她能签的这么果断,立马从她手中夺过离婚协议,喜不自胜地看了眼,确认她是净身出户后,立马对白江龙道:“我这就去交给律师。” 看着夏夏的冷笑,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刚想阻止张亚蝶,人已经跑了出去,律师就在楼下等着,这文件一交到律师手中,就即刻生效了。 “怎么,这会儿不舍得我了?还是觉得对不起我,想把这房子给我?” 夏夏的语气故作轻松,尾调轻扬的。 “你做梦!”到这会儿,白江龙口中仍是冷冰冰的三个字。 她也不介意,款款向白江龙走了过去,夏夏娇艳的红唇贴在白江龙的耳边,说话时带着一种隐秘的暗示意味:“江龙,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临走了,你不送我东西,我不能不送你啊,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我把人藏在哪儿了?” 白江龙的眸子倏地一暗,慢慢皱了眉,他偏头看着夏夏:“藏在哪儿了?” 夏夏主动缠上了他的脖子,只是顺便在他面前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好似一个游戏直播间,虽然满屏都是游戏界面,但是【屏幕上三分之一都是刷刷刷的弹幕,那些弹幕全在对刚刚的争吵表示惊讶,以及毫不留情的骂街。 隐约听,还有些窸窸窣窣的枪声。 她把声音放大,突然惊呼:“哎呀!人家怎么死了!” 对方声音很沉很冷静,不仔细听,听不出压抑着怒气,但却一下就能听得出是刚才那个跟夏夏在“巫山云雨”的男人,这男人声音很特别:“你还知道自己死了?刚刚毒圈又缩了,没办法只能丢下你跑出来,你呢?离完婚了?” 她连语调都是平静恬淡的:“离完了,净身出户了,你们也听到了,都带小三逼宫了,我又没人家不要脸,赶紧签了走人得了。” 弹幕又是一片哗然,极尽难听的字眼全是针对的白江龙! 白江龙的侧腰的手机隐隐震动,他脑子突然有些空白,等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发现是政委的电话,他咽了口唾沫,怕夏夏瞎嚷嚷,没敢接。 “嗯……”对方顿了顿,“这把要是吃了鸡,你上次在微博点赞的那条二十五万的裙子我买给你。” 夏夏一惊:“不是吧!!” “小钱钱而已!”对方无所谓地说。 她这才得意地笑了笑,松开了白江龙的肩膀,突然说:“哎呀,你看这条弹幕,”他伸到白江龙面前,故作惊讶:“说是咱楼下已经被记者包围了呢!小蝶不是还大着肚子吗?你快去看看啊,别让她再磕着碰着怎么办!” 白江龙一把推开她,眼神里全是厌恶和嫌弃,就像个第一次听到黄段子的小姑娘,用那种惊异又带点恶意的语气评价:“我早就该知道你这么贱的!跟你那个人渣父亲一样!” 夏夏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咚”,但她没喊疼:“我这么碰不要紧,要是小蝶被这么撞一下恐怕不得了。” 但就是这样一句调笑的话,让强势的白江龙打了个冷颤。 那一瞬间的心悸过去之后,就是更加猛烈的怒气:“你想干什么!” 夏夏的后背此时火辣辣的疼,但是脸上的笑意仍旧不减,她从来没那么好心净身出户:“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是你们在我直播的时候冲进来,迫不及待地承认了一下出轨,还现场表演了一下家暴,白江龙,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正准备大选呢吧?还不小点儿声?我的粉丝可都是玩儿吃鸡的,很暴躁的!你这样对我,他们恐怕要加倍还到你家小蝶蝶身上呢!” 白江龙这才真的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刷的就变了,瞳孔骤然紧缩:“你害我!你这个贱人!!” 夏夏轻轻一笑,原本就鲜红的唇上又沾上了血迹,显得更加妖魅,苍白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几分艳丽的风流瑰丽。 “白江龙,如果你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聚好散也犯不到这份上的。” 第三章 告别 白江龙眼神黯淡的就像笼了一层阴霾,什么都映不进去,他没想事情发展到这份上的。 “嘘——你听——” 本来他心里还对夏夏的话抱有一丝侥幸,认为她不过是在戏弄自己为了让自己心里不安罢了,况且她这玩儿的什么垃圾游戏,哪儿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事情才发生几分钟,楼下怎么可能就来了记者? 可是顺着着安静下来的环境,他屏住呼吸侧耳一听,他们住在二楼,楼下的吵嚷听得一清二楚,就在他隐约听到几个字眼儿“白江龙”“情妇”“出轨”“家暴”几个字眼儿后,突然又听到一声十分高亢的女人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无比凄厉,带着一丝泣血的味道,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高亢尖利的笑。 “哈哈哈哈哈!” 夏夏笑的腮帮子都酸了,她才对白江龙说:“白江龙,你孩子都要没了,怎么不还不赶紧过去看看呢?这么冷血呢就?老婆不要了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白江龙的心口突然的紧缩,脸向着夏夏的方向转过来,他把眼光对焦似乎都有些费力:“你……要做这么绝?我们……是夫妻啊!” 正牌大选在即,他要是现在闹出这样的丑闻,别说大选了,他这一辈子的仕途就都毁了! 听他说完这句话,夏夏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可是却动作轻柔地扯了扯白江龙的前襟,然后把人推在一边,她偏头看见男人深沉的眼眸,笑的温和,声音蛊惑:“带着小三儿来示威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是夫妻呢?现在,还不赶紧去救你的小蝶?” 白江龙皱眉,动作别扭的走到门口,又突然止住脚步,不行,他现在不能出去,出去就是被抓到现行,那一切就都完了,如果不出去,或许……或许要有一丝侥幸的可能。 他转头看着夏夏:“夏夏,你帮帮我!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想当上代表的!” 夏夏的瞳仁颜色浅,此时此刻让人看上去十分的虚无。 模模糊糊的一片映着白江龙的影子,铺天盖地的都是绝望和哀伤。 他的心里突然有些疼痛,他愣愣的抬起手,竟然出奇地想拉一拉夏夏的手,想确认自己看到的心碎只是错觉。 可是他一抬手夏夏就往后瑟缩了一下,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 夏夏只是有些发怵白江龙再有什么失控表现,但是眉眼之间刹那间就恢复了无人抵得过魅力风情。 她轻松地扬了扬手,可是声音却带着果决:“白江龙,你别忘了咱们已经离婚了……以后你我二人,老死不相往来。” 她的声音有些哑,不是那么清晰,但是很平和,没有埋怨,同样不包含任何的爱意。 接着她没任何犹疑的,整理了一下紧绷绷的红色包臀裙的裙摆,戴上她的gm墨镜,拎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明黄色戴妃包,除此之外只在肩上披了件裁剪得体的黑色的西装外套,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白江龙擦肩而去,只留下一缕轻飘飘的迷迭香。 下楼时,她看到堵在楼道门口熙熙攘攘的一堆记者,门侧有一摊血,不远处还传来一阵救护车的声音。 她拽了拽眼镜,低头从众人来不及关注的角落朝大门小跑而去,在跑道大门口时,她听到身后的记者后知后觉地喊她:“白太太!您能不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 她迅速拦了辆车,打开车门站在门口,摘下眼镜,竟然是她才跑下来时揉晕开的黑色眼线,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被打的一团乌青。 “你们还我怎样!”夏夏差点儿给唱出来,她痛苦地捂住脸,“我再呆下去你们怕不是想我死!” “白太太,您的意思是白江龙威胁您的生命吗?” “白太太……” 夏夏看着近在十几秒的记者群体,迅速钻进车里,冷冰冰道:“去机场,马上!” “我去哈哈哈哈哈!小秋你太绝了!”下了飞机,夏夏给她的游戏搭档莫秋打过去了电话,“你丫的!怎么就能想到那么接梗啊!还二十五万的裙子!我都能付个首付去了!鬼才要穿那么贵的裙子啊!哈哈哈!” 夏夏边提着她的小包耀武扬威地走,边跟那头的人说笑。 “这不是想着帮你盖过他们一头吗!那女的还以为抢了个什么好货色呢!” 对方声音粗沉有磁性,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稚气。 “得了得了,我现在往客运站走,我查了一下车票,去你们那儿只有大巴,五个小时呢,到了估计晚上六点吧,你别去太早,五点半点过去车站接我就成。”夏夏看着表嘱咐他。 莫秋应了声。 “但是你可千万别忘了啊!你们那儿那么偏,你不去接我我要吓死的!” “知道了,保证不会迟到!” “嗯嗯,那你午休吧。” “好,拜拜。” 挂断电话,看着那些莫名其妙的未接来电和各种请求采访的短信,夏夏一阵头疼,毫不犹豫地关上手机。 她打了辆车,坐在车上看着昆明这座陌生的城市景象不断倒映在车窗里,她淡淡笑了。 早晨还那么惊心动魄了一番,谁想到四个小时后,自己就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了昆明呢?再过五个小时,她就要到中国的最边缘地区了,一个叫做红河的小县城里。 那个县城偏远难走,山路极其崎岖,而且最终她要去的还不是县城,而是一个乡镇里的一个深度贫困村中的一所希望小学,她要做的,就是去那所希望小学里当支教老师。 说起来夏夏真不算个好人,前半辈子稀里糊涂了半辈子,搭进去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产,到头来得到的只是渣男贱女的讽刺,她恨不过啊,第一次看到他们俩那都会打酱油的孩子的时候,她差点儿冲过去把他掐死。 不过她到底还是把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给毁了。 说起来稚子无辜,可当初小区里没人愿意跟身为私生女的张亚蝶玩儿的时候,母亲就是用“稚子无辜”来教育她不能看不起张亚蝶,她才选择跟她成为了闺蜜。 到头来,这个“无辜”的闺蜜,成了抢走她老公的人。 真是可笑。 夏夏笑着笑着就哭了。 算了,睡一觉,又是新的开始。 从km到红河县有直达的大巴车,但是夏夏没想到山路竟然如此崎岖不平,那绕绕弯弯的山路再加上不断攀升的海拔,让半车人都吐了个昏天暗地。 好在夏夏没有晕车的历史,但仍旧被绕了个脸色发白,快下车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妆都不用补了。 车上大部分都是山区里的人,大家的穿着都十分的朴素,只有夏夏是早晨直接过来的,穿了一件红色的吊带包臀裙,虽然好歹披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但是那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和妖冶的红唇,是怎么看怎么跟这个朴素原始的地方格格不入。 本来夏夏没紧张的,结果下车时候看见破旧荒芜的站台,再看到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其中还有一个大高个子从她下车眼睛就没移开过,让她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四章 别想跑 她这才猛地想起自己这到底是来了个什么地方,一个连绵深山之中的城镇,交通十分闭塞,以前莫秋还跟她说过这里有倒卖越南老婆的。 想到这儿,夏夏顿时不寒而栗,她该不会被人盯上伺机抓走给卖了?想到她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盲山》,夏夏简直要哭了。 她紧紧地拽了拽身上的外套,绕过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黑魆魆的大高个子,假装十分冷静的顺着山隘往候车室走去,她心想那边人多,过去好歹能安全点儿,然后给莫秋打电话让他尽快来接自己。 可是她走了两步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背后长了刺挠一样的发热,她不回头都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 由于班车少,停车场又处于一处山崖边上,她下来的晚了些,就这,站台上竟然已经看不见了两三个人影,天还没黑呢,难道就会有人光天化日的行凶? 可是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这让她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是在臆测,是真的有人在跟踪自己的。 夏夏紧张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开机,忽略那些突然炸出来的信息,给莫秋打过去了电话,还不等莫秋说话,她一开口就带了压低的哭腔:“小秋,你快点儿来接我吧,这儿好吓人!” “吓人?” 她听见背后的人冷不丁问了句。 夏夏当即愣在原地,霎时间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跟踪她这人听见她的话了! 完了完了完了,本来她装的那么装拽酷炫的,这一下岂不是把自己的小心思戳穿了?这人会不会以为自己好欺负直接就下手了? 夏夏反应还是快的,她只原地愣了三秒,随即拔腿就往候车厅的入口跑去,结果这停车场因为不是水泥地,夏夏又穿着高跟鞋,再加上裙子太紧迈不开步子,让她这个平地都喜欢摔跤的人顿时危险指数急升。 不过她没来的及摔跤,甚至是还没来得及拔腿跑,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 “你跑什么!穿成这样还想跑?”那人有些微怒,声音浑厚但是有些稚气。 夏夏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转头看着这络腮胡子,拿起包就是一下,实实在在地打在他胸口,结果人眉毛都没皱一下,她的另一只胳膊就被攥住了。 “夏夏?你干嘛呢?我是小秋!莫秋!” 在她开始飙脏话之前,莫秋先发制人的堵住了她的嘴。 果不其然,夏夏一句:“你他……”还没说完,就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小……小秋?”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络腮胡子,说好的19岁小鲜肉呢?骗人吧! 对方却是使劲儿点点头,松开她一只手,给她看手机:“你看,电话还接通着。” “……” 夏夏愣了几秒,又看看自己的手机,对着说了句:“小……小秋?” 莫秋的手机里几乎没有什么延迟地就传来了她的声音。 “你,你,你怎么长这样啊?” 夏夏一句话完,莫秋都没来得及觉得扎心,她大眼一弯就哭了起来,接着无数拳头砸在摸球的胸口:“你他大爷的不是人!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把我卖了!呜呜呜~” 莫秋哭笑不得的,他摸摸自己的胡茬,无奈道:“这长得着急也不能怪我啊!”不过他觉得自己长得是着急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像个拐卖人口的吧? 但确实是把夏夏吓哭了没错。 虽然砸的不疼,但是看着车站看门大爷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莫秋忙按住她的手:“诶诶诶,回家打去回家打去,这外人看了还真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夏夏瞪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个正准备拿电棒的大爷,就住了声,抽回手擦了擦眼泪:“你看吧,大爷都觉得你是坏蛋!” 莫秋光笑,也不说话,挠了挠胸口,觉得刚刚被打的地儿有些发痒。 “走吧,我骑摩托车来的,待会儿我找辆车送你回去。”他看着夏夏的短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干脆脱掉外套递给她。 夏夏看着那暗黄色的麻布衬衫,一头雾水:“干嘛?” 莫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围到腰上,裙子太短。” 夏夏的脸有些红,赶紧就接过来缠到了腰上,她抓着莫秋的手臂往前走,一边整理衣摆,嘴里咕咕哝哝的:“在城里没觉得短啊,你这是心思不纯,小小年纪尽不学好的!” “诶,这怎么怪我心思不纯了还?”莫秋大惊小怪的,“这儿是比不上你们城里什么都开放,我关心你还关心错了!” 夏夏在他腰上使劲儿戳了一下,疼的他倒抽了口凉气。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是觉得城市跟县城怎么样,就是说他而已,说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穿的不合时宜,“我不是出来的急吗,也来不及换啊。” 说到这儿,莫秋不说话了,上午夏夏经历了什么他最清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默,走出车站的时候,他双手揣着口袋,低头看了眼夏夏的头顶:“真没受伤的?” 上午直播时候他分明听到过几声嘈杂,隐约就觉得夏夏应该是被推倒过的,可是一天下来任凭他怎么问,夏夏都不承认,都说是自己故意这么说做效果的。 但可能是这一天的奔波劳累下来,夏夏的心理变的有些脆弱,就抬起头撅了撅嘴:“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可能是坐了一下午车,就觉得肩膀有点儿疼。” 他听后立马不由分说地扒开她的衣领往后看去,夏夏穿着外套,裙子又是露背的,不用费劲看,因此夏夏也就没阻止他,可是不看还好,这一看,莫秋顿时脸就黑了:“m的!人渣!!”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一脚踹在了车站门口的垃圾桶上,夏夏觉得可能是这垃圾桶年久失修,竟然还真被他一脚踹倒了。 垃圾桶滚在地上发出一声“咣”的巨响,顿时就引来不少的侧目。 夏夏被他的反应惊了一下,但也没多想,抱歉地冲周围人笑笑,赶忙小跑过去把那有点儿变形的垃圾桶扶起来,让它颤巍巍地重新回去站好,拉着莫秋就赶紧往前走,一边教训道:“你干嘛呢这是!踹坏了要赔钱不?” 第五章 别乱动 莫秋心不在这儿,满脸都是怒气:“我说了让你别这么乱来,反正他都打定主意要离婚了,先把婚给他离了就是了,之后咱们再想办法整他,非要这么做!” “反正都做了,我觉得挺爽的!”夏夏没心没肺地笑,“你摩托车呢?” “爽你个大头鬼!”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夏夏的后背,夏夏差点儿就给疼的跳起来,她一脸怒容:“你干嘛!” “爽吗?”莫秋挑眉冷笑。 “爽你个大头鬼!” 夏夏嚷道,然后吃痛地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 莫秋还是冷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夏夏知道他什么意思,目光流转了一下:“诶,你们这儿天黑的好晚啊!” “夏天谁那儿也天黑的晚!”莫秋不中招,但又不忍心再说她,“晚上回去我给你上点儿药。” 说完他就要去路边拦车,夏夏赶忙拦住他:“你干嘛呀!” “你穿裙子怎么坐摩托车!” 她咬咬牙:“反正我不坐出租车!一会儿天黑了,万一他把我拉到别的地儿怎么办?我人生地不熟的。” 莫秋刚想说她想太多,毕竟他们这也是个县城,可是转念一想确实,夏夏穿着短裙,这往后一坐一个不注意万一再让那个色眯眯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去那就太不合算了,但是又想故意吓唬她:“我们这儿哪有什么出租车啊,都是没牌照的黑车,天天都有外地人来我们这儿失踪的。” 夏夏一听果然脸色更白,抓着他不放:“那你还让我坐?” “可这不是也没办法吗?” 夏夏抓的他很紧,半个身子都贴上来,莫秋心猿意马的,但是下一句谎还没扯出来,迎面就开过来一辆头顶“出租”两个大字的出租车。 夏夏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是在吓自己,伸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胸口:“莫秋你不是人!我这么大老远过来找你一会儿功夫你吓唬我几回啊!” 见夏夏委屈的要命,莫秋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了,但是第一回他真的不是故意吓唬她的,但眼下他也只能认错:“夏夏?我错了。” 夏夏没搭理他,往旁边错了错脚步,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但是抽抽搭搭了一下,低声道:“早知道不过来了,我该直接去学校的。” 莫秋的心口好像被蛰了一下的发疼,想要拉一下她的手,却又看到那枚明晃晃的戒指,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资格,也有些后悔自责:“姐,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 夏夏还是没抬头:“你还知道我是你姐!我大你六岁呢!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额角抽抽,张张口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话锋一转:“你赶一天路准累了,我带你回家吃好吃的去,我给你准备了特别多好吃的!你之前不是说想吃我们这儿的乳饼吗?我这么爱吃都没吃,都给你留着了,今天晚都是你的行不行?” 夏夏抬头红着眼瞟他:“真的?” 他赶忙点头:“真的!” 结果夏夏二话不说上去就拧他的耳朵,两滴狗豆儿(泪珠)硬是没憋出来:“臭小子我让你欺负我!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骗大人可是没有好下场的!” “呦……大山的子孙呦~爱太阳啰~ 太阳那个爱着呦…… 山里的人哟……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这里的山歌排对排~ 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夏夏侧坐在摩托车后座,头戴安全帽,一手揽着莫秋的腰,一手伸得老高,不过再高也高不过她这“十八弯”的嗓门。 莫秋家没有在县城中心,而是在县城下的宝华镇,宝华镇同样地处山区,地形复杂,境内最高海拔2320米。 要过去差不多得一个把个小时,而且一路上也是弯弯绕绕的,甚至有些地儿看上去还比较危险,但是跟坐大巴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夏夏没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自内而外的舒展,好像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呼吸着山林里的新鲜空气。 从县城到镇子里的这一路上尽是连绵不断的梯田,一层又一层,数不清的层数色彩斑斓,夏夏看的是眼花缭乱又觉得莫名的感动,她长这么大出门的机会很少,只在书本上见过大自然的壮丽,从不曾离自然这么贴近,她有一种被震撼到的激动,又有一种从深渊中逃出来的解脱。 “诶你别乱……动!” 本来莫秋想说的是别乱摸,因为路途颠簸,夏夏又不老实地一路高歌,搭在他腰上的手一会儿抓到这儿,一会儿抓到哪儿的,莫秋正年轻气盛,心里好像起了一团火在烧。 可是毕竟不是夏夏的错,到底还是他自己太把持不住,说出来恐怕又会被夏夏笑话,干脆换了个字眼儿。 “怎么了?” 夏夏显然不在状态。 “我抄近道儿了,前边有悬崖,你乱动当心咱俩一块儿往下摔!” 话一出口,夏夏顿时不敢动了,但是更让他难受的是,夏夏被他吓到,干脆八抓鱼一样贴在他后背上,夏夏穿的火爆,莫秋只觉得胸膛一股火气上涌,差点儿流了鼻血。 再后来,他干脆“自暴自弃”地只挑颠簸的地儿走,夏夏完全不知道他的“阴谋”,看着那十多米高的悬崖就腿软,就又在他身上缠紧一点儿。 她发现莫秋的腰不算细,但是没有一点儿赘肉的,硬邦邦的,隔着t恤都能摸到腹肌,她明目张胆地吃了两下豆腐:“可以啊小秋!身材不错啊!” 莫秋被她摸得欲哭无泪,清了清嗓子:“整天下地干活儿。” “你家还有地呢?” “不是,邻居。” “嗯?你家没地?” “没有。” “那你帮邻居干都能出这么大力?”她又明目张胆地摸了两把,觉得莫秋的肌肉结实的异于常人,肯定不是懒懒散散就能练出来的。 “邻居多。” 莫秋忍着性子,一边没脸皮地想她干脆再多摸几下,一边又忍不住祈祷她可千万别摸了,再摸就出事儿了。 夏夏当然是不相信的,但是路上风大,两个人说话得扯着嗓子喊,夏夏这一天下来有些累了,也喊不动了,加上天慢慢暗了下去,她的精神也跟着被慢慢抽走,就干脆老老实实地靠在他后背上,咕哝道:“莫秋,你别是坏人啊,我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以后你可别欺负我啊。” 可惜风太大,摩托车的引擎声也很亮,莫秋没回答,夏夏就觉得莫秋听不到,又低低补充了句:“要是再上当受骗一次,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莫秋的身子僵了僵,突然鼻子有些发酸。 中间他们经过一片很茂密的无名丛林,林子虽然茂密,也是土路,但是路不算窄,能看出来是常有人经过的。 夏夏坐着摩托肯定睡不着的,就来回看,这时天还没完全暗下去,还有一点儿夕阳余晖在天际撒着,她正新奇的来回瞧着,突然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抓在莫秋腰上的两只手猛地就锁紧了。 第六章 无名林 “怎么了?”觉得夏夏有些不对,莫秋问了句。 夏夏又朝那个方向看了眼,但是这次却什么都没看到,夕阳的余晖也慢慢不见了,林子里更是再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赶一天路累的头昏眼花,就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夜风吹在她的腿上凉飕飕的,看着四面漆黑的林子,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夏夏有些不安:“小秋!咱们什么时候到啊!怎么还不出这林子啊!” 莫秋大声回答她:“马上就出林子了!出了林子再走十分钟就到家!你是不是冷?” “有点儿!” 说话间,摩托车就使离了那片茂密的丛林,不远处也看到了微弱的点点灯光,夏夏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一些。 “回去先喝一包感冒药,明天我带你到镇上买衣服。” 夏夏刚想点头,突然又觉得背后的寒毛陡然直立了起来,一阵恐慌从她的心口迅速蔓延向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猛地转头往后看,除了幽深仿若无底洞一般的丛林,什么都没有。 车晃了一下,莫秋又提醒了她一句:“夏夏?” “诶……小秋。” “怎么了吗?” “我感觉林子里好像有人。”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见林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拖拉机的拖拖声,夏夏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才落下来,但还是有些不安地抱紧莫秋:“小秋,你快点儿带我回家好不好?” 莫秋被她这句话说的心脏砰砰跳:“这就到家了。” 又拐了两下,莫秋的速度慢了下来。 夏夏看见镇子好像盖在梯田上似的,一层一层的,房子不算少,但是没有都开灯,而且加上周围太过空旷黑暗,因此看上去显得鬼嘘嘘的。 “小秋,你们这儿住的人怎么这么少?” 莫秋专注地看着路往上开,平常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也早就到家了,但是今天他带着夏夏,夏夏看上去虎,但是胆子却有些小,而且肩膀还有伤,他怕再颠到她,就开的慢了些:“都出去打工了,所以人不多,别害怕,咱家周围都没空房的,再说了,我不是还在呢。” 夏夏心里淌过一阵异样的暖流,她很受用莫秋口中的这个“家”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字了。 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了家。 跟白江龙的房子也不过是个容纳器一样的地方,冰冷孤独。 到了一层“台阶”,莫秋突然调转头往房区走去,夏夏刚要扭头往下看,就听莫秋说:“别看,马上到家了。” 但夏夏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哎呀妈呀!咋这么老高呢?!”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夏夏还是一眼看见他们刚才上了多么高的一个斜坡,半个篮球场了吧得,顿时就吓出来了“东北大碴子”口音。 “不是说了不让你看吗?”莫秋无奈,这时他停下车子,夏夏立马就跳了下来,往路口跑去,再往下看了一眼。 莫秋家在“台阶”旁边,院子的围墙很矮,他在里头停车子,能一眼看见夏夏的位置。 “你白天看,没这么高的。” 他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随手拽下一个褂子,然后跳过墙头走向夏夏,披在她肩膀上。 夏夏不敢靠近斜坡,只是猫着头往下看:“这不跟滑梯似的吗?冬天下了雪还能下得去吗?” 莫秋耸肩:“冬天没下过雪。” “差点儿给忘了,你们这儿亚热带气候。” 夏夏不死心地往外走了两小步。 天鹅绒布似的深蓝色夜空上,零落的点点繁星,除了月光,就只剩下未拉窗帘的窗向幽暗的黑夜投射出半弧形的阑珊光芒。 灯火能照亮一部分陡斜的路。 夜晚的山风有些凉,吹在她身上,轻轻抚起了她的碎发,往上扬起,挠在莫秋的脸颊上。 夏夏一手拽着莫秋的手腕,呼吸着草的清香以及吹拂过来的山风味道,夹杂着最自然干净的香气, 莫秋微微侧头,眸子里倒映着天鹅绒般的夜幕,目光幽深地看着夏夏的侧颊,夏夏在盯着远方,眼睛里倒映着夜空。 “小秋,那一片林子是什么地方?” 顺着温凉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天际的星河,夜色如水,而不远的对面是一片漆黑的森林。 夜空与森林,原始地融入到了一起。 “那一片……”他微微沉吟,就是刚才他们经过的那一片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林子,那不是什么要塞只是偶尔村民为了抄近道才会从中穿插而过,久而久之,里面也就有了几条小路,“无名林。” 夏夏疑惑地蹙眉:“无名?什么意思?” “就是没名字啊!一片林子而已,周围这样的林子多了,就算起了名也分不清谁是谁。” 莫秋的手默不作声向下滑,趁夏夏不注意悄悄捏住了她的指尖。 “回去吧,吃晚饭,明天我再带你好好逛逛。” 夏夏看着那片林子,那些矗立的参天大树好像一块块冰冷挺直的墓碑似的让人不舒服。 林子里传来呼呼风声,夹杂着尖啸,夏夏紧紧身上的衣服,下意识反手握住了莫秋的大手:“回去回去。”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走去。 莫秋疑惑地“咦”了一声,想着上一秒夏夏还兴奋地不行呢,怎么一看那林子就掉头就走? 他转头看了眼,不还是那片林子吗? 不过感受着手心里微热纤细的手指,他十分满足,耍赖一般用力捏住,还不肯好好走:“哎哎,走这么急干什么?慢慢走慢慢走,别绊倒了再。” 夏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脚步还是噔噔噔地,看着她细细的鞋跟在不算松软的黄土地上戳出来一个个小坑,再看到白嫩的足跟,细细的脚踝,以及纤长的小腿,还没来得及顺着往上看,夏夏突然转头瞪他一眼:“你干嘛磨磨唧唧的。” 莫秋一愣,夏夏却突然示弱:“走嘛走嘛……我饿了……回去嘛……” 小秋突然就想到之前有一次跟夏夏匹配游戏,夏夏被一队围住,她开全部频道的音频嗲嗲地一声:“小哥哥别这样嘛。” 可怜巴巴的一声顿时搞得对方四个心猿意马的,他这时及时赶过来,又气又急的冲上去把他们扫了个干净。 第七章 家 那以后夏夏就得了个“全服第一骚”的外号。 但是明明对谁都能卖嗲的夏夏却从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眼下突然这么一开口,莫秋顿时就明白了当时那四个人的心情。 马的,这都不答应还是男人吗? 莫秋家内部和外观一样,都不是很大,外观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村子里那些平房,不过是青白色的砖瓦。 屋内出奇的整洁干净,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单身汉小孩子的家。 夏夏早就做了无数心里建设,都认定莫秋的家可能也就是她来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这里村子里那种潮湿又有些暗旧的老房子,可是一进来,别说这不像个单身汉的家,甚至于夏夏觉得不管是装修程度还是整洁程度,都跟她之前在白江龙家的那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夏一进去就吓了一跳:“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吗?” 莫秋觉得她大惊小怪地,一边弯腰从门口的鞋柜子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我就是一个人住啊。” “谢谢,”然后她扶着他的胳膊缓缓弯腰,抬起一只脚,解开脚踝上的鞋扣,“可是好干净啊,你收拾的?” 莫秋点点头:“不是我还能有谁?我们这儿没听说过有什么田螺姑娘一日游。” 夏夏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她自己在家房子比这小的多她没收拾这么整齐过。 夏夏只顾着来回打量莫秋的家,没反应过来,两只脚上的鞋已经被莫秋都给换了,等她回过神来,只见男人的大手刚刚从她洁白的脚面上抽离,有些发痒。 莫秋的双手很是粗犷,不光是因为皮肤粗糙还又黑的原因,更是因为它很大,而且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不管是莫秋的模样还是他的手,总给人一种和他的年纪一点都不相符的感觉。 莫秋的身上有一种山里汉子独有的野性与魅力。 不知道怎么的,夏夏突然想起了来时路上他手中曾经细细抚摸过的那几块结实的腹肌,顿时小脸一红,下意识的往后错了一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谢……谢谢。” 莫秋并不在意,只是很自然的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包,边往屋子里走边道:“你先坐会儿,我把饭菜拿去热热马上就好。” 夏夏这才回神儿,忙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晃出去,小秋明明才十九岁,她在瞎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她忙应了一声,快走了两步突然肩膀一酸,忍不住地口中流出来一声:“嘶……哎。” 莫秋顿时就停住了脚步,有些焦急的低头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疼的很?要不我们先去卫生所看一下?” 夏夏有些不舒服的捏了捏肩膀,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儿酸。” 结果一抬头看着莫秋那担忧的不行的脸,她赶紧又补充上一句:“我这是坐了一天车累的,我现在饿的不行,你还不赶紧去弄吃的?” 莫秋有些无可奈何,也拿他没办法想了想道:“要不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用热水烫一下放松放松,完了吃完饭我给你上药。” 夏夏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颠簸了一天,她此时此刻真的已经是风尘朴朴的了,而且颇有些灰头土脸的,她也急于想把自己脸上那些花掉的妆和从那个城市带来的味道给洗得一干二净。 莫秋带她到房间角落的一间浴室里,看着洁白干净的浴室,夏夏很吃惊,原本以为到了这样偏僻的村落再找不到什么合心意的浴室了,都做好传说中支教老师只能一个月洗一次澡的准备了,没想到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 “这里条件不比你在城里,将就下吧,改天我把这儿重新装修装修,再给你买个泡澡的木桶。” 莫秋随意地说着,一边伸手打开淋雨的开关,水一下喷洒出来,夏夏正站在淋浴头底下,一下被冲了一身。 “哎呦喂!你干嘛呢!” 夏夏惊呼了一声,连忙往旁边让开,结果浴室再大两个人在里面也显得有些拥挤,何况莫秋人高马大的。 原本空间就狭小,地板又似乎是新安装的,光滑的很,溅上水,一下就成了溜冰场,夏夏向来是个平地摔,一转身脚就打了滑,结结实实地背朝后靠在了莫秋怀里。 她都能听到自己后脑勺砸出了“咚”的一声,疼的龇牙咧嘴不说偏偏莫秋没任何反应,甚至还拽着她的腰更往身上贴了贴。 “防滑地垫新买的,有味儿,我在外头晒着呢,忘了拿进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说完他就把人拽了出来,夏夏怒气冲天地刚要编排他几句,结果一个大毛巾突然从天而降,扔到了她胸口。 她一低头,才看见自己胸前的裙子因为被打湿的缘故已经完全贴在胸上了,形状完全勾勒了出来。 夏夏又羞又恼,刚想喊住他是不是故意整她玩儿,抬头就看见莫秋已经快走到门口去了,恍惚间,大男孩的耳朵根似乎都憋成了紫红色。 莫秋一从屋子里出来就连忙跑到了房子另一侧的墙下,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 他的眼睛瞪的极大,好似黑夜里的两个铜铃,闪烁着兴奋又激动的光。 他不敢眨眼,一闭眼就是夏夏的胸口的景色,还有她修长白嫩的脖颈和白玉一样的脚丫。 莫秋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起,手掌微颤,感觉胸口有一团什么东西就要炸开。 “小秋小秋,你干嘛呢?磨磨唧唧的,冻死人了!” 他正走神,就听到夏夏的喊声,忙晃晃脑袋醒神,长舒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盒子,颤巍巍又慌忙从里面倒出来几粒药塞进嘴里。 “小秋?!你在这儿干嘛!” 夏夏裹着浴巾,惊讶地看着手忙脚乱把药塞回口袋里的莫秋,表情惊疑不定:“你刚刚吃了什么?” 一阵夜风忽然从山谷之中吹到了这个半山腰上的居民村里,有些发凉,夏夏打了一个哆嗦,可是下一秒,不管是手还是身子,她都感觉到一种来自灵活的烧灼。 第八章 是夜 黑夜,好像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暗与邪的藏身之地,似乎所有的恐怖故事都跟它脱不了干系,在它到来的时候,恐惧也随之而来。 夏夏同样做好了在她来到这个偏远又落后的村镇的第一晚会被噩梦所折磨的准备了。 可是,一夜无梦。 倒是醒来的很早,早的连月亮还挂在天上。 她随手抓过枕头旁边的手机按了一下,立马就被强光刺的眼睛发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眯着眼把手机的光调到最低,匆匆扫了一眼。 才三点半。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扔下,准备重新进入睡眠,可不到一会儿,就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烦躁。 整个人都十分不安的烦躁。 突如其来的烦躁感让夏夏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能感觉到背后一阵阵的发冷。 她颤巍巍地伸出双手,灵魂顿时就被那黑暗之中泛着的黏腻红光击中了。 “啊!!!” 没有任何防备的视觉冲击,一声略显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这寂静的山村夜空。 几乎叫声刚落,门就被撞开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也似的跑到床边,一下打开了床头灯。 “夏夏!夏夏!怎么了?” 莫秋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背,惊异地看着突然之间满头大汗的夏夏,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好像手里有什么让人无法承受的恐惧似的。 “吭哧……吭哧……” 夏夏一句话不讲,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上沾满的鲜血一点点消失不见,耳边莫秋的声音也逐渐地将她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夏夏?怎么了?做噩梦了?” 莫秋轻晃着她的肩,不敢用力。 夏夏费力地扭过头,看着他,好半天才从嘴角挤出来一抹不太好看的微笑:“嗯,做……做噩梦。” 可事实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整个后背的睡衣都被汗水黏在了身上,简单的噩梦可造不成这样的效果。 莫秋心里有些不舒服,来源于夏夏对他的不信任,夏夏不肯向他诉苦,显然因为不信任关系达不到的缘故,他烦闷,但也无可奈何。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半晌,莫秋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夏夏没出声,他就当她默认了,起身准备出去,结果刚走一步,就感觉衣服的袖口被扯住了。 转头,就见夏夏跪坐在床上,松垮的睡袍懒懒地搭在肩上,形状性感优美的锁骨一览无余,可更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 她的满脸泪痕。 “小秋……我……我……我害死了一个……一个无辜的孩子……我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莫秋从来没见过有人哭都能哭的这么好看,甚至于把他的一颗心都快哭化了。 他轻轻咽了口唾沫,反手抓住她微颤的小手握在手心,动作自然地翻身上床,把人抱在了怀里,什么安慰的画都没说,唯有一句:“睡吧,我在呢。” 正处于强烈情绪波动中的夏夏根本睡不着,可是突然的强大又温暖的怀抱让她心安,那是一种活生生的安全感,除了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曾有过的感觉,她已经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此时她根本想不起来给她带来这样一个怀抱的是一个小自己六岁的还没长大的男孩子,甚至竟然有些依恋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小秋……你不会觉得我很……很……是个杀人……” “别蹭了,再蹭我可不保证我还忍的下去啊。”莫秋压抑的声线一下就打断了夏夏的伤春悲秋期期艾艾,让女人一下就从一个沉重的情景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哎?”她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动了一下腿,突然听见头顶莫秋压抑的呼吸声,脸刚抬起来,唇就被人堵住了。 “小秋!” 夏夏惊呼一声,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毫不留情地上手就是结结实实地一个巴掌。 莫秋一下就被打蒙了,疼倒是不疼,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挨打了? 他还正感受着脸颊那火辣辣的热度,门铃就响了,他转头喊了一声:“等一下”,再回头,就见夏夏癔症着眼睁开了。 两人顿时就对视了。 莫秋看着她,夏夏看着莫秋,看着他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又看看自己红红的手掌,再看看高高照的太阳,突然有些发懵。 “做梦呢?” “做梦了。” 两人一同开口。 夏夏忙从被窝里坐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莫秋一脸嫌弃:“都十二点了,早饭你都没吃,午饭也不吃了?” “哈?十二点了?”夏夏惊呼一声,从枕头下一把抓过来手机,果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莫秋还想说什么,偏偏门铃又响了,他只能往外走,一边道:“起床吧,懒猪,带你出去吃!” 夏夏听他这么说,抓起枕头就朝他后背砸去,可是莫秋一闪身就出了门,枕头砸在门框上,落在地上。 听着人的脚步声走远,夏夏的脸腾地红了个透,做了什么梦她还记的清清楚楚的呢,甚至感觉莫秋厚厚的唇的温度都还留在她的唇上。 她使劲儿甩甩头,想要把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忘记掉。 她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告诫自己,那可是莫秋啊!是一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男孩子啊!才更成年一年而已!而自己呢!一个离婚少妇!还是刚离婚的那种,怎么能这么变态的做这种梦呢! 一定是因为莫秋长的实在太着急了! 对,都怪莫秋长的太着急了! 夏夏安慰着自己,一边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刚出来就听见莫秋在院子里冲她喊:“干净衣服在卫生间里,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先将就穿吧。” 她嗯了一声,琢磨着可能莫秋趁自己上午睡觉出门了,不过他到真的心细,知道自己昨天穿来的那身衣服是怎么也不能再穿出去的了。 衣服出奇的合身,虽然不管是料子还是式样都不是夏夏的风格和喜欢的,但是让她有种难得的轻松和清爽。 第九章 出去走走 夏夏人如其声,穿着一向追求性感为主,所有的衣服都是严丝合缝的包裹着她完美的身材,紧绷绷地贴在身上,妆容也是极致精致。 可是来这儿,她没拿换洗的衣服,也没拿她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洗完脸换上这身白色小碎花的棉布长裙,刹那间,夏夏都觉得镜子里这个人陌生的要命。 别说她自己了,她一出来莫秋就愣住了。 盯着她好半晌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夏夏浑身不自在,一把捂住脸:“哎呀,没化妆是不是特别不精神!” 莫秋拉下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诚恳地向是在祷告似的:“没有,特精神,特好看!” 夏夏只当他是故意在恭维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既然决定彻底跟曾经画个诀别线了,那自然不应该在以从前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世界。 俗话说从头开始,夏夏便央求莫秋先带自己去找个理发馆,把自己这一头大波浪给剪掉。 莫秋带着她出了门,夏夏一出来就惊了一跳。 昨天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只记得自己上了一个很陡的坡,来到了半山腰上,周围星星点不过寥寥几户人家,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繁华”。 这种繁华感和城市中的繁华并不一样,来源于夏夏自己的认知。 在她的意识中,不过认为这是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村落罢了,要是想赶街什么的,还得去镇上。 结果莫秋一句话就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是镇上啊!” 莫秋带着她往下走,白天看来,人来人往的,这坡也没晚上的时候看着吓人,走起来虽然有些累,但不至于成滑梯。 夏夏跟在他的身后,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首先脚下这是一条柏油石子路,一看就是新路,应该刚铺上没几年,而且估计是为了防滑的原因,石子密集,路面不光滑。 路两边是一排排并不整齐的青砖小楼,门口大多摆着几盆花花草草,看上去还颇有格调。 莫秋的房子在这条陡坡最上面,旁边没有并排的房子,只有再走几步另外一个坡上有间二层小楼。 典型的山间民居了。 “小秋!早啊!” “王大爹,您怎么这点儿了还在家?” “我刚回来拿耙子,这就要去了,你这是……” 被莫秋成为王大爹的是一位年级看上去已经不太年轻的老人家,不是很高,而且微微有些驼背,脸上的岁月痕迹很是深重,皮肤黝黑,眼睛却很精神,正好奇地打量着莫秋身边的夏夏。 莫秋刚想解释,夏夏连忙先开口:“您好,王大爹,我叫夏夏,我是小秋的朋友,来这边当老师的!” 她边说话边伸出自己的右手,可是刚伸出半截,就被莫秋不动声色地给拉了回来,她抬眼看他,莫秋却没有出声。 王大爹很惊讶:“原来是小学的新老师?” “不是,夏夏是来这边支教,不要这边的钱呢,她是去底下的村子里,俄垤完小,特别有爱心。”莫秋忙不迭地夸赞。 王大爹更惊讶了:“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去那儿支教呢?”夏夏登时满头黑线,不过王大爹说完这句话后立马话题一转:“好孩子啊好孩子!跟小秋一样都是好孩子!” 眼见旁边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邻居,莫秋对王大爹笑笑:“是,那您先忙着,改天等空了我还去田里帮您打下手!” 王大爹笑眯眯的:“哎好,那晚上带朋友来家里吃饭啊!” “没事儿,晚上我还得带她去看爷爷,您忙您的。” 王大爹不顾莫秋的拒绝,仍旧十分热情:“那就明天,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做饭。” “不是,大爹,夏夏她……” “好啊!明天我们一定过去!” 夏夏抢过莫秋的话茬,笑嘻嘻地接受了邀请。 王大爹见她答应了,更加开心,说着一定要好好准备又说了几句才肯离开。 他们往下又走了几步,夏夏才问:“怎么,你跟王大爹关系不好?” 莫秋连忙摇头:“怎么会?王大爹平常很照顾我,经常在他家吃饭啊!” “那你干嘛不让我去?我还想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呢。” “你想了解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不是,为什么啊?我看着王大爹挺好的啊!” “人是好,只是你……恐怕……” “什么?” “哎,算了,反正迟早都要吃的,你去了学校我也不能天天跟你做饭,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夏夏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难道说王大爹做饭不好吃?“ “倒不是王大爹做的不好吃,明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莫秋很苦恼,但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知道夏夏是北方人,口味不算轻,而且知道她最爱吃的就是甜食和炒菜,可偏偏这两样,在他们这儿都是稀罕物。 他们属于哈尼族的分支,日常料理大多都是水煮菜,水煮白肉,然后调制一碗特色的哈尼沾水,沾着吃。 夏夏恐怕不会喜欢这种吃法,昨晚他煮了一碗南瓜花和花生碎汤都被夏夏说黑暗了,就别说什么水煮肉了。 不过可能万一呢? 莫秋想着,以后他要勤上山了,给她去送些好吃的。 夏夏只见越往坡下走越热闹,两边的建筑也越来越现代化,开始出现一些小商店。 什么五金门市,什么照片冲洗,什么小吃馆。 又转了一个弯,一个门脸装修颇为精致特色的饭店出现在了眼前,与周围的朴素淳朴格格不入。 门脸是一棵大树装饰物,覆盖住了整个店门,门头是“绿叶”,都是制作精良的装饰物,木质绿叶上有五个红色大字“撒马坝山庄”。 “哇,这么豪华?” 城市里的豪华饭店夏夏见过不少,这一家其实远远比不上,但是就是因为太格格不入了,才让人由衷惊叹。 “走,带你去吃午饭。”莫秋带她往里走,里面的装修也很不错,只是到底还是跟真正的豪华饭店有些出入。 夏夏已经很吃惊了,看到竟然还有置物架,上面有不少关于本地旅游的小册子。 第十章 棕榈树 她好奇的凑过去,随手拿起一本来,上面一应都是当地的风俗民情和一些历史文化之类的内容,很是吸引人。 夏夏看的出神,莫秋也没打扰她,就按照她的口味点了几个菜。 这里的口味果然还算合口,两人正边吃边说着下午要去干什么,结果莫秋的电话突然响了,接完电话,原本两个人决定的晚上去看爷爷奶奶变成了现在立刻要去了。 结果夏夏来不及进镇子里转一转,就又开始往回走,但没有上坡,而是拐进了另外一条山路,歪歪扭扭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这个叫做“龙甲”的村子里。 在村的路口前,有一棵很高很粗的棕榈树。 莫秋说虽然他们这里一直被称为棕榈之乡,漫山遍野的大树,但是迄今为止,这棵树都还是龙甲村里最高的一件东西。而它的腰身,四个成人合抱它,才勉强把它抱住。 听村里的老人讲,这棵树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比村子的建成时间还长。 当时,村里的祖先们就是看到这棵长得这麽旺盛的大树杵在这里,才决定在这个并不算平坦的荒郊安家落户的。 祖先们说,棕榈树是一种喜湿喜潮的植物,这棵榕树能在这里长得这麽壮实,表示这里的地下水一定很丰富。 而且,这棵树就在他们为躲藏战乱不停流亡在最困难关头时出现,对他们而言,这就像是命运里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而他们决定在这块土地上扎根,也是因为这种缘分。 祖先们的选择是对的。老人们都怎麽说,他们的这个村子,一直以来因为与世无争而从未被战火殃及;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村子一直平淡;村里的人家生活不是非常富足,但足以维生;山上的土地肥沃,资源不断一-一这些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就已足够。 并且,这个地方的地貌人情,养就了这里的人们特有的性格,处事悠然,不喜争强好斗,为人乐施。於是,村子里,有莫秋儿时的记忆中,一直平静。 而夏夏的到来,从她到来这个村子的这一刻,莫秋就总算得平静的村子被一股奇异的气氛弥漫,让从不曾把心事摆放在心中超过十分锺的他一直心神不宁。 “夏夏,跟着我不要乱跑。”莫秋一脸警惕。 “怎么了?”夏夏茫然。 “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是你多心了,可能只是因为来了我这么一个外人看的比较多而已呢。”夏夏一脸不以为然,显然她还沉浸在周围的美景之中。 “是吗?”莫秋怀着疑惑的心情,看着熟识的村人并没有的任何改变,他认为,可能真的是他多心了。 就在他们来到村里没多久,夏夏就听说了一件让她十分惊讶的事情。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惊讶。 “夏夏,你看不出来吧。”莫秋带着她来到那棵树面前,盯着她。 “什么?” 夏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这可大树其实是两棵树缠成一体的。”莫秋笑笑。 夏夏惊讶极了,她刚才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竟然是两棵树抱在一起的,只以为中间的那微不可闻的缝隙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产生的裂痕罢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两棵树涨到了一起,才产生了这个缝隙。 “真的啊!”夏夏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她由衷的感叹道。 莫秋点点头,可是刚张嘴还来不及说话,旁边一个蹲在墙角抽烟的老者突然道:“当初那小树不成活,大叔看他柔弱的很,才抱紧了他两棵树,如今长这么大。” 夏夏听见声音,猛的一回头就看见这老人,蹲下的他伸手往黄泥墙边磕磕烟杆,把烟叶灰磕掉。 夏夏也跟着一块儿蹲下,蹲在他的面前仰望他:“大爹你快跟我说说,那棵树为什麽是两棵树缠成一块的?” “真想知道?”那位大爷瞥了夏夏一眼,又看了一眼莫秋。 “真想知道。”夏夏用力点头。 “你这娃儿,挺有意思的。” 大爷空出了一只手,在夏夏原本就蓬松的发顶揉弄,他长年种庄稼而长着实茧的大掌弄得她生疼。 夏夏不护头,就没有多加理会,专注听他的每一句话。 “树里的人都很关心爱护那棵象征咱们村的树呢!这感情,就像是生来就有的。” “是这样的吗?”夏夏问着,或许真是这样吧,反正她就是想不出来她的目光从她一进来这个村子里就开始总爱围着那棵一一两棵?大榕树转的原因。 “我也是听俺爸讲的。” 大爷的望着远处的目光变得有些不确切。 大爷的父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俺爸跟俺说,村里的祖先们刚在这里住了不久,村头的那棵在棕榈树的根上居然长出了一棵小棕榈树。祖先们当时可乐了,都说这棵棕榈树跟他们心心相印,真的有缘来着。长出这株小树芽,是要迎接他们的到来。祖先们於是就合着那棵大棕榈树,一块儿精心照料着这两棵树。说来也够怪的,从大棕榈树的根里长出来的那株小树芽不仅长得贼快,还越长越挨到大树那边,最後呀,还紧紧缠在了一块。当时祖先们都说,这棵树会长成这样是在告诉村里的人,他们跟这棵树的缘分是缠成-块,再也不能分开的。之後的时间里,那棵新长的树越缠越紧,越缠越高,缠到现在,已经粘在一块,缠成--体,分开就会都死掉了。就像咱们的村子,已经离不开这块土地。” 听大爷说得邪乎,夏夏的心也跟着起伏。到最後,她看着那棵棕榈树粗犷的腰身。 站在下面,抚摸那棵棕榈树由根到梢隐隐约约纠缠着的痕迹。 那时,她就在好奇,到底这棵树是怎麽长,才能长出这种一圈圈缠绕令人感到怪异的凸痕。 直到刚才听到大爷这麽一说,才顿悟,原来,那棵世代与村子相伴的大棕榈树,竟是两棵树合在一起缠绕长成的。 我带着依旧跌宕起伏的心,往那棵大树所在的方向看去。 第十一章 来到这个镇子很多年后,她已经对这里的一切熟悉了,尤其是这个有莫秋爷爷奶奶在的村子。 那次是给爷爷上坟回来,夏夏一进村子就向那棵大树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种想再仔细看看那株立在村头的大树的心情。 到底是一种怎麽样的力量,能让两棵树缠成不可分割的一体? 就连熟透村子里一草一木的她都不清楚。 夏夏赤脚穿梭在村里的小巷烂泥中,路过的人都瞪大了眼望着疾速狂跑的她。 “夏老师,你跑那麽快干嘛呢?” 各不相同,却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後头不断响起,而她却因那强烈的心情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过一句话。 当她最终来到那棵榕树下,喘着气停下脚步时,她看到了一个男孩子,蹲在树根下的男孩子,他的脑袋塞在他曲起的双膝里,身子微微抖动,像是在哭。 夏夏是头一回这麽近距离的看他,第一回见到他时是跟夥伴们挤在爷爷隔壁家大姨家的土坯墙上偷瞄见到的一-一当时的他就穿着现在的这身衣服,夏夏也是凭借他这身衣服认出他的,要不然他的脑袋塞得密不透风,谁能认出他是谁? 村子不是很大,他来的头一天,夏夏就听说他来到村里的原因。 他的母亲是村里长得最漂亮的女人,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跟天仙似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那种大美人。 当时,因为她的关系,他们一向平静的村子变得人来人往热.闹起来。 十里八村的青年都跑来我们村里瞎逛,看能不能博得美人青睐,抱个美人归。 爷爷曾说过,当时才二岁的莫秋也总是在见到他的母亲後,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後头转,要不是奶奶出来抱他离开,他指不定会跟着椿姐回家呢! 才小不点儿大,就会色心大动,跟着人家屁股後头转啦!每次说起这件事,夏夏总是乐得跟什麽似的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人不仅长得漂亮,还是个聪慧的女子,在她十八岁那年,她考上了全国有名的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只有这麽一个女儿的大姨并不高兴女儿的出众,她从来就只是希望亭亭玉立的女儿能够安分守己的呆在村子里,到了出嫁年岁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分分过日子。 可是女儿性子傲,她说她才不要一辈子都围着这个村那个村地转。她说她要到山外看更广的天空;她要到大城市里学更多的知识。 於是,她不顾生母的极力反对,独自离开这村子,并从那之後,没有见她再回来过。 她离开後,其它村的那些青年们渐渐地,也就不再来了,村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村子的人在她离开村子後,把她的事情当成故事般的偶尔念起,他们最後都会猜测,她会不会不再回到村里来,如果她回来了,会是一个什麽样子。是风光无限呢,还是凄然返乡。 村里人的猜测从不曾让大姨改变过什麽,经历过一段时间站在村头眺望无望後,她就过着以往的生活,照样干着她的农活,守着她的那几亩田地。 村里的人都说,大姨放弃了她这个野性难训的女儿,任由这个自离开後从未向家里回过一封信的女儿在外自生自灭。尽管早年丧夫守寡的她就这麽一个女儿。 她的离开除却给村里的人留下一阵唏嘘声外,再没有引起什麽波荡。日子,还是依旧一尘不变的过。 就在莫秋还差三个月就满十二岁的那天,失踪了将近十年的她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八岁的男孩。 那是她的孩子。看到男孩那张几乎跟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了。 在这十年来,她的回来是件比过春节,还值得大家去注意的事情。不上百户的村子一下间就都知道了椿姐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八岁男孩的这件事。 村里的人都想到大姨家去窜门子,可是,大姨在女儿回来後的第二天,就把家里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不见女儿出来,也不见她带回村子的那个男孩,出来。 住在大姨家隔邻的人家都说,他们经常听到她的打骂声,哭泣声,他们起先都以为她在打孩子,却又听不到孩子的哭声,於是以为她是在外头被人骗了,心情不好叫骂而已。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头说的,说她在外头被男人骗,了,说她掏心掏肺的对那个男人,而那个骗了她的男人,在她为了他生下孩子後,就人间蒸发再也不见影了。 找不到那个男人,心神俱裂的她再无力工作,只能带着孩子回到村子里来。 莫秋这帮小鬼也没去在意这些,他们在意的是村子里又将多了一个夥伴。 因为那个他们没见过的男孩从不走出大姨家,好奇心强烈的他们就结伴在大姨家偷窥。 他们嬉笑着趴在坯墙上,发出声音让屋子里的人听到声音後走出来。 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没有多久那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男孩探着头朝他们偷窥的方向望来。 看到男孩露出脸的那一刹那,他们这帮小鬼全都愣呆了,当时的那种心情,真的很难去形容它。 尽管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仍不能遮掩他长着一副让初见的人震撼到呆滞的漂亮脸蛋的事实。 他们在见到他後久久不能言语,而他,在见到他们的时候,不明所以地快速把他的小脑袋缩回了屋里一--当时他们以为他是怕生。 一直呆愕的他们,在大姨拿着扫帚追出来打骂时才如惊兽般的散开。 他们逃到很远的地方时,还能够听到大姨骂咧咧的声音,好似很气愤他们的擅自爬到她家屋头窥视。 从那以後,大姨就在自家的墙头上了一层玻璃针用行动警告他们,不要再爬到她家的墙上。 村里的人都不能理解椿大姨的这种做法,都觉得,她在女儿回来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让人敬重的人,她变得刻薄,变得阴沈,变得不爱搭理人。 第十二章 之後的他们固然可惜不能再见到那个精致到如同陶瓷娃娃般的男孩,但在大姨的冰冷脸色,和家人的一再嘱咐里,也就不再想办法进到大姨家。只能由大人的猜想中,知道那个男孩的情况。 时间渐渐地流逝,就在莫秋开始淡忘那个从不见走出大姨家的男孩时,他却意外地在他们村里的那棵大棕榈树下再次见到了他。 他没有注意到莫秋的到来,仍然把头塞在他的双膝间,身子不断颤动。 没想到会意外见到他,他的出现,把莫秋来到这里的原意冲刷得干净,莫秋仅剩一个想认识他的想法留在脑海里,他觉得,这是认识他的一个难得的机会。 莫秋小心的向走去,害怕着他见到他後会吓得转身就逃──莫秋没忘记上次在大姨家见到他的那一面时,他快速躲避的样子。 莫秋慢慢地蹲在他的跟前,睁大了眼睛盯着他没有移动一分的脑勺,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放到他那头看上去非常柔顺的黑发上。 莫秋的动作吓到了他,他震惊地抬起头,因莫秋的脸几乎要贴到他的面前而吓了一跳。 当他抬起头後,莫秋才知道我原先的想法没有错,他方才的确是在哭泣。 此时他的眼角还带着水花。 他望进他那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冲他露齿一笑,想用笑容抹去自己的意外出现让他受到的惊诧与害怕。 他还在发呆,在看见莫秋後,他就一直发呆,僵住了的全身让他觉得他身子因刚才的惊吓而明显的震动是他的错觉。 莫秋仍旧按在他头顶上的手在他没有的任何反抗下,滑到他的脸颊…… “你发烧了?!”当他的手感触到由他的脸上所传来的,仿佛把莫秋的手都融化掉的热温时,他脱口而出。 他在莫秋说出这句话後,睁得圆圆的眼睛渐渐闭合,最後,他倒在莫秋的怀里。 莫秋怀抱着他热得就炭炉子般的身子,急急地叫唤摇晃他,他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情急之下,他把他放到自己的背上。 在大棕榈树下一阵踌躇後,莫秋决定把他带回爷爷家。 当时他只是单纯的认为爷爷或许有办法救治发烧的他。却不知道,这个举动,改变了他的一生。 莫秋回到家里时,奶奶正在家里的小院子里给小鸡喂食。当她看到莫秋背着一个小孩子回来时,奶奶的眼瞪得老大。 “奶,别瞧了,快来帮帮我,这个小男孩他发烧了!”没给奶奶多少时间反应过来,莫秋冲她嚷嚷。他感觉得到背上的人儿的体温越来越高,热得让他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烫伤。 “喔、喔!”奶奶一听,当下放下手中的斗箕,向他们小跑而来。 “祖宗爷!好烫啊!”当奶奶接过他背着的小男孩时,不禁惊呼。 奶奶没有犹豫片刻,当下指挥莫秋做事:“小秋,快!去倒些开水,记得兑些凉开水。” “哦。”莫秋点头应道,马上行动。 奶奶在他去厨房倒开水时把小男孩抱到了屋子里,等他端着盛着温开水的水盅进里屋时,奶奶已经找到退烧药坐在床边等他的温开水。 好不容易给半昏迷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喂下退烧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奶奶又指使他去倒温水。 “小秋快去。不给这孩子擦擦身子,这烧怕是不容易退。” “好。”莫秋没有抱怨,听话的当下行动。离开屋子前,他听到了奶奶的低语:“真不知道妮子是怎麽照顾孩子的,让一个孩子烧成这样。” 他想,奶奶可能见过这个小男孩吧。不然,她怎麽会知道这个小男孩是隔壁姐的孩子? 他才把水壶里的开水倒在洗脸盆里,屋子里就传来了奶奶的惊呼。 害怕屋子里出了事的他没多想便冲到了屋子里,一进屋子,他就看到奶奶亲正颤抖着身子站在床边,我跑上去一看,也不禁倒抽一口气。 小男孩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让奶奶褪下了,让他们惊恐的是,小男孩孱弱的身躯竟然布满着无数的伤痕。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不少都还在渗出血丝,把小男孩的里衣都染成血色的花斑。这些伤,由脖子一直延伸到裤子挡住的胯骨,很肯定,他的腿也会是疤痕累累。 “怎麽会?怎麽会?……”奶奶不断摇头,她难以接受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他还是小孩子啊!”说完的奶奶心痛的跪到床边,流出了泪水。 接着,也不知道是什麽让奶奶做出了决定,奶奶用小棉被裹住小男孩後,把他抱了起来,快步向屋外走去。 莫秋没有落下,一直尾随着奶奶亲,他跟着她走到了他有一段时间没来的地方──大姨的家。 奶奶没有往时的礼貌,她看到大姨家的大门紧闭,她抬腿就踹。 奶奶没有踹多久,大姨就出来开门了,这时,已经有不少的村人闻声赶过来,大姨一见,急急把奶奶拉进屋里就想把门再关上。 “不许关!”奶奶大喝,吓得大姨的手顿时颤动不已。 “就让村子里的人看看,看看你们是怎麽对待一个不满八岁的孩子!”奶奶说着,揭开了棉被,让小男孩的身体暴露在村人的眼中。没有出意料地,村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奶奶没有让因高烧还在半昏迷状态中的男孩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多久,她又裹紧了棉被。 奶奶直视不敢抬头的大姨,悲愤地说道:“姐,我知道你下不了这麽狠的手,那你怎麽能眼睁睁地看着妮子下这种手呢!” “我……我……” 大姨抬头看了奶奶一眼後,又迅速地低下,吞吐了半天,也就说出了这麽一个字。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好管闲事的小姨啊!”就在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时,一道沙哑的女声传到了大家的耳里。 莫秋回头一看,正是姐,此时的她披头散发,随便穿着些宽大的衣服就走出来了。 尽管姐现在的穿着很邋遢,但,还是不掩她是个大美人的事实。 第十三章 “妮子,你出来的正好。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麽要这麽对待你的孩子!”奶奶一见到姐出来,立刻把矛头指向了姐。 “哼!”姐不以为然地冷笑,“他是我生的,我要骂他打他,甚至是丢掉你都管不着!” “妮子!”姐的这句话震怒了奶奶,奶奶气极的暴喝,“到底是什麽让你变成了现在的这副德行!” “是什麽?”姐的目光在这时变得灰暗,她阴森森地盯着奶奶手中的小男孩,“要不是他,不是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我会这样吗!我那麽爱他,为他放弃了我的学业我的理想我的一切!可他呢,用我是个乡下村姑,只配给让他玩弄的理由就甩掉了我!──我不甘心,我以为只要生下他的孩子他就会承认我,可没想到,他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说我是为骗他的钱而随便生一个别人的孩子来糊弄他──” 姐在这时,已经泪流满脸,她把小男孩当成伤害她的那个男人,用仇恨的目光盯着看。 “没有人要的孩子,留来干嘛,打死算了!”最後,姐哭着冲到母亲面前。扯住小男孩,想把他拖到地下。 “妮子,你疯了。再怎麽说他都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亲骨肉啊!” 奶奶使尽全身的力气防止姐把小男孩拖走,莫秋也在这时冲上前去帮助奶奶亲。 後来,姐是在村人的扛架之下才离开抱着小男孩的奶奶亲。 混乱之中,莫秋无意间瞥见了小男孩微微睁开的眼中,那令人打战的恨意。那只是一霎,我以为是他的错觉而忽略。 “不是,他不是!他是多余的,我不要,我不要再见到他,一见到他我就想到那个该死的男人!我宁可不要这个多余的孩子──” “妮子!”在姐的哭骂声里,奶奶突然大喊,让所有的一切在这时静止,“你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奶奶的表情此时无比严峻,她义正严辞地问被人拉到一边的姐。 “对!我不要,不要他了!我不要再见到他,他最好死了算了──”奶奶的表情让姐一愕,不过她很快回神答道。 “那好,你不要我要。”奶奶的话让所有的人全部惊呆,除了莫秋──不知怎的,莫秋总觉得奶奶会这麽说。 “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了,那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莫家的人,他就姓莫!” 村人还没反应过来,奶奶已经接着说道。 呆呆地看着奶奶眼里的坚定,姐最後讷讷地点头:“你要,你要你就带走,不要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最後,姐像要抛开什麽一样,使尽全力大声喊了出来。 大姨一直到了这时,才抬起了她的头,用手背拭了拭泪水。 奶奶在姐的这句话後点头,“你决定了的事,希望你不要有後悔的那天。我走了──记住了,今天开始,这孩子,是我们莫家的孩子。” 奶奶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不曾回过头看过一眼。 莫秋,跟在把身板挺得笔直的奶奶的身後,也不曾回过头看一眼身後的景象。 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拦住他们,莫秋跟在奶奶身後,一直就这样回到了家里。 接近黄昏爷爷从田地里回来後,男孩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奶奶当着男孩的面把今天的事情诉说了一遍。 说完後,奶奶便把男孩纤弱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她用手贴住男孩的脸蛋,心疼的说道:“这麽惹人怜的孩子,我真的不舍得再让他受那种苦了。所以,我也没多想就把他带回来了。” 爷爷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他听完奶奶的话後一直沈默。 最後,爷爷对奶奶说:“你也不问问孩子的意思再做决定。” 奶奶一听,当下探头看着面容苍白的男孩:“孩子,奶奶真的是气糊涂了,真的忘了问你了。如果,你想到你妈那里去,奶去求你妈,让她收回那些话,让你回去。” 男孩瞪着漆黑的双眸望着奶奶好一会儿後,泪水渐渐地流出了眼睛:“我……可以叫你奶奶吗?” 奶奶一听,欣喜若狂地抱紧了男孩:“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这辈子,我就是你的亲奶奶!”说着,奶奶红了眼眶。 一直站在爷爷身边的莫秋不由得把目光移到爷爷身上,他看到爷爷也红了眼定定地看着奶奶与男孩。 爷爷,也同情着男孩的身世,也没有反对奶奶的决定。 也从那天开始,莫秋有了一个弟弟。 奶奶给这个原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弟弟取了一个名字,叫:莫冬。 秋与冬,都在广阔的世界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是奶奶的希望,亦是奶奶给予他们最大的祝福。 莫秋的小名叫二娃,并不是因为我是家里第二个孩子的原故。相反,在莫冬没来他家之前,他爷奶就他这麽一个孩子。 他会有二娃这个小名,是因为生下他之前,母亲也曾怀过一次孩子,可惜不小心流掉了。失去了这个孩子母亲一直很悲恸,在母亲心里,这个与我家无缘的孩子占了她的心一个位置,所以,她也给这个孩子留了一个位置。出生後的他,自然就排在了这个位置的第二位。 自然,莫冬就成了他家的三娃。不过,除了奶奶,莫冬不允许任何人叫他三娃。而莫秋,他只准他叫他小冬。 任性的小孩,但他任性得可爱。 在众人面前,莫冬是个乖巧内敛的男孩。 他心思细腻,懂得拿捏每一个人的心思,做什麽事情都有个分寸。加上他讨喜的脸蛋,让见到他的人无不打心眼儿里喜欢他。 奶奶更是如此,她几乎每见到莫冬一次,都说自己得到了个宝贵孙子。 尽管奶奶没有明说,但莫秋知道,奶奶同时在叹息姐为什麽会不疼惜这个这麽惹人怜的孩子。 莫冬野还是个非常聪明的男孩。 在他来他家的第一个星期後,奶奶惊讶地知道了姐从不曾让逐野上学读书。 莫冬甚至连学校是什麽都不知道。既愤慨又心疼的奶奶抱起莫冬又是无尽感慨唏嘘。 第十四章 可尽管莫冬比一般的同龄孩子晚上学,但他的认知能力就像干海绵接触到水一样迅速且没有制定空间。 莫冬的聪明才智在这时才确切的表现在大家面前,短短一年,逐野连跳三级,很快的就成为了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莫冬不论是头脑、相貌、品行都高於莫春之上。现在,村里的人见到莫春总是指着他说也是莫冬的哥哥。 因为后来莫秋就不在这儿了,莫春成了那个照顾莫冬的人。 对於莫冬受到的注目,莫春从来都只是觉得自豪。莫春甚至在夥伴面前骄傲地说,我的弟弟就是莫冬。 更何况,他的这个弟弟十分依赖莫春,不管莫春到哪都喜欢黏着他。 对於他所说的话他都会乖乖地听。一个这麽出众的弟弟这麽听自己的话,你说,能不高兴吗? 对於能有莫冬这个弟弟,莫春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莫冬的出众,姐跟大姨都不知道。 她们在莫冬到莫秋家的第三天,就完全由村子里消失了,她们什麽时候离开的,没有人知道。奶奶,一直都对姐的决绝作法感到忿恨。 莫冬知道後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听到的是一个外人的离开。而莫春,因为姐与大姨的离开感到了真正的心安。在 每次看到莫冬笑得如同旭光的精灵般举着别人给他的好吃东西跑到他面前时,他总是觉得,她们离开了,真好。 莫冬很崇敬依赖莫春这个哥哥,莫春同样的也很珍惜莫冬这个意外来到他家的弟弟,就算没有奶奶的吩咐,莫春都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为了让莫冬忘记从前的不快,他带着莫冬在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玩耍。 在春天,莫春会拉着逐野在被蒙蒙细雨打湿的水稻田里捉泥鳅;在夏天,在村子边上那清澈的湖水里教莫冬游泳;在秋天,他们就到附近的农场里偷摘柿子;在冬天,莫春带他叫上夥伴们到收割後的田地里烘红薯。 山里的孩子热情而纯朴。他们中的每一个都真心的欢迎莫冬的加入,更为莫冬成为夥伴欣喜不已。 让莫冬加入夥伴之中也是莫春的意思,莫春认为,莫冬有了更多的同龄夥伴,玩起来才无拘无束。 莫冬听他的话去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她才到两天工夫,就成了村子里跟他同年纪的孩子的“领导”。 几乎在每天,莫冬都能看到孩子们跑来跟逐野说事情,说什麽要莫冬决定去哪里玩啦、哪个孩子被别村的孩子欺负问莫冬该怎麽办啦、山里的稔子熟了要不要一块去摘回来吃啦……等等的事情。 或许是长这些孩子三四岁的缘故,当莫春听到这些事情时,总算得有些距离且有趣。 但每次莫冬都会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他不应该笑他们,因为,他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啊。 话是这麽说没错啊。可是,莫春毕竟已经是个小青年了,怎麽能不为儿时的天真感到兴味盎然。 不过,尽管莫冬已经是村里的孩子们心目中的“老大”了,但他喜欢黏莫春的程度却日益加剧。这件事情,在他小学升初中的时候得到真正的认识。 他们村里只有小学,要上初中则要坐两个小时汽车的车程到城镇上去才行。并且,为了不耽误学习,还必须得在学校住宿,到了节假日才能回家。 莫冬知道这件事情後,他不哭不闹,只是默默无言地回到莫春跟他住的房里不吃不喝的一直睡。任凭爷爷奶奶怎麽叫他,他都说不想吃。 到後来,奶奶让莫春去劝他。莫春去时,死命地拽开被子才看到了他红肿的眼睛。 莫春一直都很怜爱这个弟弟,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来时就想好的一大堆劝语一句都说不上来。 “星期五一放假我就回来。”最後莫春对他说。 “那我就有五天见不到你啦!”莫冬的话音带着哽咽声。 “那你总不会让哥哥不去学校吧?” “……你、你只要跟莫冬再一起读小学就行了。只要一年,一年後我跟哥一块去镇上上学。”莫冬的话让莫春颇为吃惊。莫冬现在才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学三年级学生,就算他再聪明,也很难在一年内就跳过三个年级,直接升初中吧?他是怎麽想出来的这个决定? 莫春还在吃惊,在屋外因为担心而一直偷听的奶奶听罢就冲到屋里来应允了莫冬的这个决定。奶奶相信莫冬能办到,她也相信到最後莫春会向莫冬妥协。 复读一年的结果是让莫春比同龄人晚上初中。 但也是这一年,莫冬再次让全村的人见识到他的聪明绝顶。 他才不过连升至小学三年级不到半年的时间,在後半年里,他就成了莫春的同班同学。 很不可思义,接着半年里,莫春居然跟小他四岁的莫冬一同为升学试而努力。 最後,莫冬真的就如同他所言的那样,在一年後,跟他一起到了镇上念初中。 而就在往後的离家上学的时间里,莫冬都跟他是同级同班的同学。其实以莫冬的学习成绩,他应该是在学校所谓的重点班里上课才对。不过,因为即使他跟他一块呆在普通班上课都还是学校的年级第一名,老师们也便不再多说什麽。 出众的莫冬跟莫春完全不同,在外人眼中,莫春跟莫冬是兄弟的事是那麽的让人难以理解。 呵呵!的确,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像莫冬这样的人,他只能在学校的报纸上看到。 跟莫冬在一起,莫春可以享受众人瞩目的滋味。不过莫春却不怎麽喜欢跟莫冬一块站。 因为,小他四岁的他的身高就像新树抽枝那样疯长不止,才四年工夫而已,原本比他高一个头的莫春,现在比他矮了下来。虽然不是很多,但一样让莫春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莫春一直以至少他在身高上比他占优势而沾沾自喜的。 可是不管莫冬看起来再怎麽挺拔也好,他都还是那麽的喜欢黏着莫春。 这是个让无数个暗恋着莫冬的女孩子们嫉妒不已的事情。 第十五章 尽管莫冬比在校的学生都年小,但他抽高的身子让人完全看不出来莫冬的年纪不大。况且,现在的女生们好像也都不怎麽在乎男女双方的年纪了。 像莫冬这种长得精致帅气、头脑聪明的男孩,争着要都还来不及,年纪算什麽? 於是乎,每天莫冬收到的情书可以让莫春堆起来卖到回收站进而赚到不少的零用。反正莫冬连看都不看一下,不卖掉难不成留起来阻塞宿舍的交通啊!啊,对了,刚刚还忘了说了,莫春跟莫冬的宿舍是同一间,从初中到读高中一直都是。只不过宿舍的人数由拥挤的十人变成了现在的五人而已。莫春有时候估算了一下莫冬对莫春的依赖程度,觉得莫春们上大学後还同宿舍的机率非常高。 一天下午放学後,无所事事的莫春便在宿舍里拾掇那些个爱慕莫冬的女生交给莫冬的情书。一个星期积攒下来,居然也凑满了一个纸箱子!不用去数,看着把箱子堆得满满的书信,就可以估算出信的数目绝不下五百封。 这些信除了是莫春跟莫冬所在学校的女生给他的外,还有别校的女生。 莫春跟莫冬所在的学校是这个地区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托莫冬的福,要不是考高中那会儿莫冬拼命的给莫春补习,莫春要进这所高中的大门,那根本是妄想! 然,期期考试年级第一的莫冬又是这所名校的学生会主席,这样的身分让他时常得到别校去交流学习啊什麽的。不到半年,莫冬的名声就已经响彻了整个地区的所有校园。这麽一下来,爱慕莫冬的女生简直就是滔滔流水,越流越泛滥! 莫冬每天收到的情书,都是本校怀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心理的女生锲而不舍、越挫越勇的等候,还有外校女生充满热切期盼、想方设法的明示暗喻。一拨接一拨,从不下五十封。 身为当事人的莫冬对於这种令别的男生又羡又嫉的事情采取的行动是冷漠以对。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心思花在了学业还是别的什麽地方上,从不见他对哪一位女生表示好感过。这让那些个爱慕莫冬的女生安下心的同时又不断殷殷期盼自己会是莫冬的选择对象。 对於每天都收到的大量的情书,莫冬很是恼怒,但却从不曾见他因心烦而把这些都是不断塞满他抽屉,或是当面交给他的情书撕成一团废纸丢到垃圾筐里。别人或许不明白是为什麽,可是莫春多少知道是为什麽。 每次看到莫冬抱着一大堆的情书沈着一张脸回到宿舍里的头一件事是把它们丢到床上,然後从床底拖出莫春专门用来收集那些给他的情书的纸箱,小心翼翼地把情书整理进去时,莫春就会忍不住想笑。 这个时候,他不会说什麽,总是瞟了莫春一眼,继续他的动作。 这种贩卖旧书信报纸的习惯几乎是农村的孩子都有的,农村的孩子不像城里的孩子有零花钱花,要想花钱就得付出劳动。而把家里的废旧东西拿去回收站里卖就是最好的赚零花钱的方法之一。 知道莫春有收集废书信去卖的习惯,莫冬总是很尽心的帮莫春收集这些东西去卖,可是,每次卖废书信回来後得到的钱,他从不问莫春要过一次。就算莫春主动给他,他也坚决不要。 “看到你每次卖这些东西回来後高兴的表情就足够了。”凝视着莫春的眼睛,静静地诉说莫春听不明白的话,他沈着的表情,令莫春感到有些胸闷。 算了,不要就不要,这样莫春就乐得多有几个零钱花──当然,父母给莫春们的在校零用钱是足够莫春们使用的。 这天,莫春拾掇好这些书信後,掂了掂斤量,知道是该到回收站里去一次的时候,便换了衣服,抱着足有七八斤重的纸箱出了宿舍。 学生会有些事,身为学生会主席的莫冬自然得去处理,哪像莫春这种放了学之後就闲闲没事干的中庸之才。 走出男生宿舍时,遇上了不少熟人,不时停下闲聊或问候几句,在怀中的东西压得手臂开始发酸时,莫春才走出了男生宿舍。 来到宿舍大门的石阶前,莫春手酸得实在有些难耐,便把箱子放在脚下,打算揉揉发酸的手臂时,身後突然推来的一股力道令莫春的身子向前一倾,双脚把脚下的纸箱踢至石阶下。 “啊?!” 莫春目瞪口呆地看着纸箱从石阶上一直滚呀滚,没有封口的箱子中飞出了一大堆的书信,不过几秒,待纸箱滚至石阶下时,滚飞的书信已经把整段石阶铺成五颜六色。 “对、对不起,我刚刚脚一滑就撞上你了,我不是故意的!”莫春的身後,传来女生着急的声音。回过头时,莫春看到了一名长相娇好的女生一脸歉意的不断地冲莫春道歉。 “对不起,真的好对不起!”看女生这麽愧疚的表情,应该真的是无心的吧。 莫春露出一个没关系的笑容:“没事,也是我不好,站在路口挡道。” 女生这时才敢抬起头看莫春,看到莫春时,她明显的呆了一下,随後喊道:“你是莫冬的哥哥!” “啊,是,我是他哥哥。”习惯了被人这麽叫,莫春无所谓的承认。 “啊,真没想到会撞到你……”女生脸红的垂下脸,莫春明智的当下知道她脸红是因为莫春是丰莫冬的哥哥,而不是因为莫春。 “我帮你把东西捡起来!”呆了一下,女生快手快脚地跑到石阶上捡掉落的书信。 莫春一见,忙去帮忙,是该趁现下没人时快点把这些书信捡起来,要不然呆会儿人多了就会议论纷纷的。 “谢谢你。”女生帮忙的期间,莫春突然说道。 女生快速地瞥了莫春一眼,而後害羞地移开目光。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女生用细若蚊鸣的声音回答。 上天可见,那女生之所以会害羞,才不是因为喜欢莫春。 第十六章 依照以往的经验,应该是想在莫春面前有个好印象,然後才能在莫冬面前有个好印象吧。众所皆知,莫冬很重视莫春这个他唯一的哥哥。 博得了莫春的好感,等於是在莫冬面前有了一个有力的靠山,天天跟在莫冬身边又跟他同宿舍的莫春要是能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莫冬又怎麽不会注意到自己? 嗯,她们的如意算盘是打得精彩,不过,她们没有实质的了解莫冬,所以她们不知道,莫冬最恨的就是有人通过莫春妄想获取他的好感。为什麽莫春会这麽说呢,因为曾经莫春帮几个女生在莫冬面前说过几句好话,但每次的效果都是莫冬沈着一张脸狠狠地盯着莫春,然後坚决的与那些女生断绝所有来往。 为了那些女生好,现在,莫春采取旁观的姿态看着她们追着莫冬跑,就算她们求莫春,莫春也只能无能为力的耸耸肩。久了,莫春被硬扣上冷血无情的帽子──唉,好心反被狼吃哦! “咦,这些都是给莫冬的信耶!你要拿去哪里?” 在莫春自哀自怜的幻想中,女生困惑的声音传入莫春的耳朵,没有想太多,莫春随口回答:“莫冬不要了,我便拿去回收站里卖掉。” “卖掉?!”女生的反应有些呆滞,莫春抬头去看时,看到她对着手中拿着的一封装饰很精美的信发呆。 “怎麽了?”莫春不解地问。 “这是我给莫冬的信。”脸色有些阴暗的女生呐呐地回答。“都还没开过……” 莫春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觉得拿在手中的那些信重得快把莫春的手压断──真是尴尬的场面,拿人家给莫冬的信去卖,还给当场逮到…… 突然,那女生冲到莫春面前,一脸恳切地对莫春说:“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好吗?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莫冬,拜托你了!” “可是……”莫春怕自己真这麽做的话,反而会造成反效果。 “莫春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次!” 望着女生满脸的期盼与乞求,莫春开始犹豫。 “这封信我写了好久,把我对他的心思全都写了进去。我不求他会对我有什麽好感,至少、至少让他看完这封信啊!只要这样就可以了,拜托你,我求你!” 女生坚决的神色与满心的乞求令莫春投降。 “好、好吧。”一边回答,莫春迟疑地接过她递给莫春的信,心里想的是莫冬看到莫春这麽做後的阴沈脸色。 “真的好谢谢你!”见到莫春终於答应了,女生方才的哀求脸色一扫而光,灿烂地笑着。 会答应那名女生的要求原因有三:一是拿人家给莫冬的信去卖被当场逮到,感到不好意思,总觉得不为人家做些什麽会很愧疚;二是女生这麽诚挚的请求令莫春不好拒绝,好像莫春一拒绝就遭天打雷劈一样;三嘛,反正她也说了,只是给莫冬看她的信而已不是吗?只是看信,莫冬顶多是抽个几分锺的空闲出来就可以了──可能,应该,莫冬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才怪! 当把莫春东西卖掉回到宿舍,见到已经回到宿舍里的莫冬,把信交给他时,他的脸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又沈又黑。 “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做这种事了!”莫冬生气的把莫春交给他的信随手丢到书桌上,而後坐在床上狠狠瞪着莫春,企图用目光把坐在对面的莫春大卸八块。 被他凶狠的目光盯得不知所措的莫春搔搔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下头做错事一样小声告诉他:“只是看看而已,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这情形看来,任谁都会怀疑莫春们到底谁才是兄长。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头脑长相,甚至是身高都在於莫春之上的莫冬比莫春有迫力多了。 “你──”莫冬几欲气结,精致的脸蛋此刻因气愤涨得通红。 就在莫春以为莫冬会不会气得失去理智扑过来把莫春一口吞下去泄愤的时候,同宿舍的其他同学从澡堂回来了。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显露真性子的莫冬收起了他愤怒的面孔,尽管这样,他面无表情的脸任谁都感觉得到他现在很不爽,令原本嘻嘻哈哈走进宿舍的两位同学很自然的噤声,杵在宿舍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着两位同学尴尬的模样,莫春正想说些什麽缓解一下宿舍里紧张的气氛,莫冬蓦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那封信就往宿舍外走去。莫春没有追上,一直目送他略显僵直的背影离开直至消失。 莫冬一离开,原本站在宿舍门口的两位同学马上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莫春是不是跟莫冬吵架了。还说只有事关莫春的事,平常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莫冬才会气得整个人跟冰块似地,又冰又硬。 莫春打着哈哈,告诉他们莫春跟莫冬只是闹一些小别扭而已,很快就没事了。 莫春是如此回答他们,可是,莫名的,莫春感到一丝不安。凝视莫冬离开的身影的时候,莫春总觉得莫冬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去做什麽事…… 莫春的预感灵验了,第二天,莫冬交了女朋友的事情沸沸扬扬地传遍了整个校园。有幸成为莫冬女朋友的女生,就是昨天下午让莫春送信给莫冬的那名女生。 这件事情不是莫冬告诉莫春的。身受注目的莫冬一举一动都是学校的热门话题,更何况是从不曾见对哪个女生抱有好感过的他交了女朋友这样的大事! 就算莫春不想知道,也会有人来告诉莫春── “不是吧,你是莫冬的哥哥耶,居然不知道他交了女朋友的事?!”说是有事问莫春,把莫春叫到教室外的几位女同学众目睽睽地质问莫春有关莫冬交了女朋友的事。不到两分锺前才知道这事的莫春老实的摇头,引来带头的女同学不可思议的惊呼。 “我是他的哥哥没错。”被逼得只能把背紧紧贴在墙上才能与她们保持一些距离的莫春,好不容易才在她们危险目光的注视下找回一点点勇气回答,“但并不代表他任何私人的问题我都要知道啊。” 第十七章 带头的女生倏地眯起了眼,莫春一见,害怕得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并在她越来越专注的目光下全身开始冷得不住打颤── 说老实话,莫春原本觉得女生是温柔体贴,小鸟依人遇到事情都会躲到男生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可爱,但自从莫冬的名声越来越大,追求他的女生越来越多之後,莫春的这种客观的想法被彻底否定。 现在,女生在莫春心里的形象是──啊啊,有一首歌就把莫春对女生的认识给唱了出来,其中有一句歌词就是,“女人是老虎”! 还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可以与所有人反目成仇,在敌手面前张牙舞爪,在追求对象面前却又风情万种,柔情蜜意的双面老虎。 在认为莫春还有利用价值时,她们对莫春也算是客气,知道莫春不能帮上她们一丁点忙的时候,立马来个大转变,顺眼时一脚踹开你算你好运气,惹火她们了,你就干脆点洗净脖子任她们宰个痛快吧。 啊,真是可怕的老虎──不,女人! 此刻,她们一群人突然噤声狠狠盯着莫春而造成的强冷气压令莫春冷汗淋漓,好久好久,久到莫春以为莫春是不是结冰的时候,带头的女生才开口。 她的手指头顶住莫春的鼻子,半眯起的眼冷冷地望着莫春,口气充满威胁地道:“最好你说的是实情,要不然──哼哼!” 她的这两声“哼哼”任是谁都知道代表什麽,而直接面对的莫春立刻点头如捣蒜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莫冬交女朋友的事你有没有从中插手?” 她的话还未说完,莫春的头立即由点变成摇。 她冷哼一声,开始退後。 看到她们从莫春面前退去,莫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带头的女生接下来的话吓得莫春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以往让你帮我们你不帮,要是这次让我们知道你有插手这件事的话,就别怪我们不留同学情面!” 离开之前众女生还抛给莫春冷冷的一记眼光,暗示如果莫春真有这麽做,下场绝对不好看! 能够撑到她们离开才软倒在地上代表莫春的忍耐力够强,蹲在地上,莫春又惊又险的擦试头上的冷汗,一个劲的在心底高呼:女人真是可怕!女人是惹不起的!得罪什麽别得罪女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真可谓是圣典!莫春得把它当成座右铭好好记住…… 不到片刻,方才一直见死不救的同学这才一脸同情向**来。其中一个跟莫春关系算不错的男同学一边叹息一边拍着莫春的肩膀对莫春说:“我同情你有莫冬这种弟弟。” 莫春横了他一眼:就只会说风凉话! “啧啧!”另一位摸着下巴直摇头,“我以前很嫉忌你弟弟有这种艳遇的,现在,啧啧──女人!”敢情这位同学已经由方才的那一幕中彻底的看清了女人的本性。 莫春经历那一场磨难,已经无力再跟他们抬杠,觉得身体不是那麽无力後,莫春拍拍屁股站起来。 “你们看,是莫冬!” 莫春正想走进教室,不知是谁的一声叫喊让原先呆在走廊上的同学们一下子堆到阳台上向楼下望。 莫春挑挑眉,本想不理睬的直接进教室,但接下来同学们的话让莫春止步了脚步。 “站在莫冬身边的女生就是那个令其她女生又嫉又羡的幸运儿吧!” “绝对是,不然你们谁见过莫冬跟哪个女生这麽亲密的一块儿走过?” “嗯嗯,说的对……” 面对教室的莫春开始後退,後退,退到阳台上之後,莫春才微微转过身,斜眼往楼下瞄去── 莫冬跟莫春同班,不过他很忙,身为学生会主席,又是班干,往往一下课他就被老师叫去处理这件事那件事,很少能够享受课後的十分锺。今天也不例外,一下课,班主任就把他叫到办公室,具体是什麽事莫春不清楚,大概是批改试卷之类的事情吧,因为回来时的莫冬手上抱一大沓的试卷。 试卷是莫春随便乱瞄看见的,真正吸引莫春目光的是站在莫冬身边的女生,还有莫冬面对那个女生时,亲切的笑容。 或许是楼上的喧嚣引起了莫冬的注意,他突然停止了跟身边的女生交谈,往楼上莫春们的教室望来。莫冬的举动令莫春一惊,正想躲开不让他看到莫春,下一刻莫春们的视线就很有默契的对上。 莫春完全呆在原处,有种做错事被逮到的心虚,但莫冬并没有看莫春很久,他很快地移开视线,把目光再次放到身边的女生身上。 不知怎的,莫冬这种特意忽视莫春的举动令莫春胸膛仿佛被什麽挤压一样,闷得难受。 不管是听到他交女朋友或是见到他的亲切出现在别人面前,莫春都觉得没有什麽,反而,只是他一个特意忽视莫春的举动就如此令莫春难受── 这是一种什麽样的心情? 一直喜欢围着自己打转的宝贝弟弟找到属於他的归属後的失落,还是一直重视莫春的弟弟突然开始忽视自己後的空虚? ──算了算了,不管是什麽心情,时间长了,适应了都会忘记的吧?应该──会忘吧? 莫春摇摇头,把困扰自己的烦心事甩开,慢慢踱步回到教室里。 “为什麽你要跟那个女生交往?” 午休时,莫春在图书室的角落里找到了在认真看书的莫冬,一坐到他身边,莫春就摆起哥哥的架子质问他。 莫冬只是瞄了莫春一眼又把目光放到书本上,“这不是你期望的结果吗?”他平静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我期望的结果?”反手指住自己,莫春满头雾水地反问。 “把那个女生的信交给我,你不就是期望有这样的结果吗?”头也不抬的莫冬视线依然落在看似非常引人入胜的教科书上。 “我才没那个意思……”莫春只不过是想让你看信而已。理解了莫冬话里的意思,莫春急着想解释,莫冬却打断了莫春的话。 “吃过午饭了吗?”这时才把目光放在莫春身上的莫冬盯着莫春问。 第十八章 莫春不自觉的搔搔头,“没有。”莫春老实的回答。 今天最後一节课是自习课,按照往常,莫冬自习课都得去学生会处理事务,所以莫春跟他便没有跟平时一样放了学後一起去食堂打饭。因为心里有疑问,莫春一放学就跑来找他,哪记得吃饭这种事。 一听,莫冬啪地一声合上刚刚看着很入神的书籍,径自站了起来吧。 “那就一起去吧,我也没吃。” “好。”莫春尾随着他站了起来,看着他把书塞回书架,跟在他身後一直走出了图书室莫春才忆起了一件事。 “莫冬,你刚刚在转移话题!”莫春幡然醒悟的指着他俊逸的背影大吼大叫。 给予莫春的回答是图书室里认真看书的同学生气的白眼,与莫冬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而後,每当莫春问起这件事,莫冬皆对莫春敷衍了事,他的态度让莫春感觉,他交女朋友这件事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值一提。 直至,他交女朋友事件後的一个星期,突然发生的一件事让莫春再次跑去质问他。 “她转学了?”面对莫春强硬的态度,莫冬沈默了稍许才说话,“呵呵,我有点高估她了,还以为她能撑两个星期。” 莫冬轻蔑的笑容令莫春错愕地倒退一步,有点不知所措地瞪着他:“莫冬,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会发生这种事吗?” 手支在桌面上撑起脸的莫冬笑容满面的望着莫春,“不,不是我早知道。而是我之所以答应跟她交往就是在等这件事发生。” 莫春腿软地坐在床上。 “为什麽?”莫春难以理解地望着表情不改的莫冬。 “为什麽?”莫冬挑起眉,一脸莫春问得很好笑的样子,“因为你的举动惹怒了我,因为我知道如果不给你下些猛药你不会知道事情严重,因为莫春也想告诉间接告诉你一件事……” 莫冬离开椅子,坐到莫春的身边,把莫春的手握在他的手中,然後十指交缠。 从小,他就喜欢这麽做,而莫春,习惯了他这种撒娇般的行为。 莫春的注意力被他突然停下的话吸引,莫春静静等待他把话说完。 他用另一只手把莫春的脸扳向他,直至看到莫春的目光放在他脸上後,他才笑着说:“我想告诉你的事就是,如果我春没有得到能够保护我最重要的人的能力前,我不会向他表明我的心意。” 莫冬眼睛的颜色很深,却不阴沈,总是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任何光芒都会使它耀眼夺目。就像黑珍珠般晶莹玉润,透着一股令人着迷的魔力,如果谁不小心,就会为此沦陷。 他的话令莫春不禁皱起眉:“可是莫冬,你明明知道这样做会有这样的後果你还做,不是很过分吗?” “过分?”莫冬冷笑,“过分的应该是那些一但知道我交了女朋友就心理不平衡,想着法子去折磨人家,逼得人家不得不转学的那些女生才对!” “可是,你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啊?”知道了还做,不是罪加一等? “可是,如果我不这麽做,你怎麽会知道事情的严重,还傻呼呼一个劲儿想让那些个女生跟我有所接触!”莫冬横着眼瞪莫春。 说来说去,还是莫春的错喽!但是,这个代价未免有些高了?莫春深锁眉头,心里是对那个被逼转学的女生的愧疚。 “好了啦!”莫冬一定是知道了莫春现在的心烦,双手放在莫春的肩上转过莫春的身体让莫春面对他,并柔声安慰道,“那个女生只是转学而已,又没被怎麽样,至少她还得到了往後交男朋友要慎重这个道理。” “是是是。”莫春没好气的看着他,“黑的也给你描成白的啦!”不过,他这麽一说,莫春的心情到是好了不少。 “那个女生那个女生的,你难道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心情一放松,莫春便嘟囔起来。 听罢莫春的话,莫冬很直率地挑高嘴角嘲弄一笑。 “不是吧,你真的不知道她的名字!”莫春把眼睛瞪到最大,难以置信地高呼,“再怎麽说你也跟人家交往过好不好?!” 莫春的惊呼引来莫冬很认真的思索:“嗯,我知道她在哪个班,因为当时她给我的信上有写,名字也有,不过我没怎麽注意,找她时莫春有记过,不过,没几分锺我就忘了。” 天啊,莫春佩服莫冬这种想忘就能忘的记性! 白了他一眼,莫春无力地倒在自己的床铺上。 时间,有点像是在莫春半梦半醒间一天天流逝,有莫冬这样出众的弟弟,就更加显示了莫春的闲散。每每他为学生会上的工作或是学习忙得团团转的时候,莫春总是拿着几本小说躺在床上慢慢消遣莫春过剩的时光。 如同往日,中午休息时间,莫春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看书,正为金庸《笑傲江湖》里令狐冲与各大门派生死较量时的场面感到惊心动魄时,不知何时回到宿舍的莫冬刷地抽掉莫春手中的书扔到一边。 “干嘛干嘛干嘛?”一连串的话说明现在的莫春很不满看书看得正津津有味时被人硬生生打断。 没有回答,莫冬只是把他抱在怀中的一大堆的书籍重重在放在莫春的床铺上。 “这是什么?”莫春瞪着散乱在莫春床铺上的什么“##考王”“数理化###”“英语##”等等此类的课后练习书,不明所以地问。 莫冬坐在床侧,看了莫春好一会儿后才说:“你不会忘了我们已经高二了吧?” “那当然不会!”莫春再笨也不会笨到自己读到哪个年级这种事都不知道! “所以,为了一年后考大学做准备,现在就应该开始好好读书啊。” 莫冬说得理所当然,莫春却听得一乍一乍的,“考、考大学?” “是啊。”莫冬点点后,随后斜睨着莫春,“不要告诉我你从没想过考大学这件事?” “当然有想过!”当然只是“想”而已! 第十九章 “光想没实际行动那可不行。”莫冬似乎看出了莫春的心思,淡淡一笑后他拿起一本练习册塞到莫春手里,“为了以后的成功,现在就开始努力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春,我会尽量抽空教你的。我想跟你一块上同一所大学,所以现在你辛苦一些吧。” 上同一所大学?莫春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们都长这么大了,莫冬还是那么喜欢黏着莫春。 “莫冬,你打算考哪所大学?”胡乱翻弄厚厚的练习册,光是看见那一道道的公式就头疼的莫春随口问道。 莫冬很平静的说了一个名字,但听到的莫春却差点把刚刚吃下去的饭全给吐出来喽! “你没开玩笑吧?”莫春用力地瞪他。 “你觉得我考不上?”莫冬表情不改地反问。 莫春摇头,“不,你是绝对考得上的,问题是我——我怎么能考得上!”别开玩笑了,那所大学是全国最有名的学府耶,每个地区就只招收十几名学生,就算是莫春们学校也只有两个名额而已。莫冬是每个人都看好的人选,另一个人当然只会是学校成绩顶好的学生!莫春算个啥,在学校里乱抓一把,十个人有九个人成绩都比莫春好! 莫冬皱起了眉,他很不满莫春这种自贬的言行:“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你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我不知道什么绝对不绝对,我只知道就算莫春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考上这所学校的!”人总该有点自知之明,这点,莫春还是明白的。 “莫春!”连名带姓的叫莫春,证明莫冬已经开始在生气了,“你不要这么死脑筋好不好,还没到最后你就开始放弃了!” 怕他真生气的莫春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努力,我一定刻苦学习,但是莫冬,你应该清楚以你哥哥的能力,能够考上大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听,莫冬的脸又拉长了:“你一定要这么妄自菲薄吗?” “不是莫春妄自菲薄,是我清楚自己的实力,我不适合竞争。”盯着莫冬,莫春很严肃的告诉他,“莫冬,我春求你,别为难我就。” 看着莫春好久,莫冬才移开了目光,他把脸转向莫春看不见的另一边。 “我知道了。”莫春还在思索他方才突然黯淡的目光代表什么,他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语气让莫春胸口一抽,刹那间仿佛知道了莫冬下了什么决定。 “莫冬。”莫春爬到他的身边,扳正他的身子让他面对莫春,“莫冬,你是你,莫春是莫春,不要我们什么事都要一块儿干才行。你有能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别为了我放弃,如果你这么做,不然我就会良心不安的。” 凝视着莫春,莫冬突而展颜笑了,他哄小宠物一样拍拍莫春的脸,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这种事情也能两全其美?莫春狐疑地望着他。而他,把堆在莫春床铺上的书叠好后,拿到书桌上去了。 看到莫冬并没有再说什么,莫春耸耸肩,决定也不予理会的拿起方才被莫冬丢在一边的武侠小说继续看。 刚刚莫春看到哪儿了?啊,对了,是令狐冲大战各大门派那一幕…… 当莫春继续沉迷于武侠小说里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场景时,却不想,看似与往常无异的莫冬已经在策划真正令莫春惊心动魄的事情。 一年的时间而已,眨眼就过了。 一升上高三,兴许是受了同学的影响,一贯闲散的莫春不得不认真起来好好学习。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谈话后的影响,莫冬不再盯着莫春学习。比起中考那会儿,高考他反而不怎么严格要求莫春了。不对莫春严格要求不代表他完全不理会莫春,同为考生,他还是会抽空帮莫春补习功课。 好不容易渡过紧张压迫的一年,又在六月份战战兢兢为三年高中生涯做一次学业总结,八月则是考生悲喜着面临人生重大关头的时候。 莫冬不负众望的考上了全国最高学府,身为哥哥的莫春则出乎意料的考上了区内的重点大学。一得知这个消息,爸和妈是最高兴的人。 得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母宴请了村里村外的一大票人,足足摆了三十多桌才够来庆祝的客人坐!最出众自然是莫冬,被来客一桌又一桌地拉过去谈话,他每到一处,那个地方就挤满了人。热络的场面可谓是一贯宁静的村里难得一见的。这也难怪村里的人会这么敬佩莫冬,虽然自椿姐以来村里也出了不少大学生,但头一个考上这么有名的大学的人莫冬可是头一个。许多人都由衷地为莫冬感到高兴,甚至有一些老长辈都兴奋得哭了出来。 高兴了就会喝酒,喝酒了就会说胡话,到了宴庆的末段,不知是谁突然把话扯到了椿姐的身上,扯到了椿姐不要莫冬的事情上,扯到了椿姐知道了莫冬有这样的成就会是什么反应。 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安静到针落可闻,大家的目光全都移到了面无表情默默无言的莫冬身上。一下如此平静的气氛令莫春感到不适应,压下身边想过去安慰莫冬的母亲。莫春猛灌了一口在这种时候父母才特准喝一些的白酒,趁着酒意,莫春踉踉跄跄地走到莫冬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对大家伙说:“莫冬是这么出色的一个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完全是莫家教养出来的,关椿姐什么事儿!她不送莫冬上学,甚至连个名字都不给他,她凭什么做莫冬的母亲。莫春不知道她都做过什么事,但她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莫冬给莫春们丰家!从她不要莫冬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跟莫冬完全没有关系了,莫冬是莫春们丰家的人,要是那天她后悔了,想把莫冬给接回去了,行!踏着莫春的尸体从我莫春的身上走过去把莫冬给带走!” 第二十章 一口气把一直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完,莫春没来得及看大家的反应,就跑到屋外大吐特吐去了。 妈的,白酒的后劲够强,难受死莫春了!一边吐莫春一边叫天叫地。 突然身后一道轻柔的拍打,莫春回头去看,是被大家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却连脸红都不见的莫冬。 知道是谁后,莫春接着埋头继续吐——真够难受的!头昏脑胀,一股热气在身体里胡乱翻腾,好似要把肚子里的肠子都给搅混了。 全身上下都很难受,似乎连听觉都受到了影响,因为莫春突然听见谁在莫春耳边轻轻地说:“放心吧,云,除了你的身边,莫春不会到任何一个地方去。” 9 莫春怀着莫春有没有听错的心情转过头看着莫春身後的莫冬,对上莫春的目光,莫冬依旧是那抹温柔的笑容。 “怎麽了?”他问一直看着他的莫春。 “没。”决定把刚刚听到的话当成错觉的莫春慢慢地转回头,深怕动作稍微快点就会导致剧烈的头痛。 见莫春不再吐,莫冬放在莫春背上的手由拍变成轻抚:“好过些了吗?” “嗯。”喉咙酸涩的莫春闷闷地回答,沈默了稍许,莫春问,“莫冬,莫春刚刚说那些话会不会很丢脸……” 方才是借着酒意才有那种胆量在这麽多人的面前大吼大叫,现在想来,不仅後悔,还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任谁都知道,莫春可是那种内向寡言,很容易被人忽视的人。而莫春今天居然、居然── “你会觉得丢脸?”莫冬的声音提高了些,“可是莫春觉得很自豪,因为有你为莫春撑腰。” “那当然!”听到他这麽说,莫春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正可谓是乐极生悲,莫春一高兴情绪就变得激动,情绪一激动,莫春的胃一阵反酸,又吐了…… 好不容易,莫春才再次平静,不过这次莫春吐到筋疲力尽,只能坐在门墩上靠在莫冬的身上软趴趴地休息。 迎面吹来的徐徐凉风,带着的是泥土的芬芳和枝叶摇乱的声响,虫鸣有节奏的在莫春们的四周发出,已经暗尽的天空下的乡村,只有几缕灯光点点星星亮着,与天空中那满天星星比起来,更显苍凉。却是如此宁静的时候,比什麽都令莫春陶醉,身後是莫春温暖和睦的家,住着莫春珍爱的亲人,莫春不会去在乎谁拥有的更多,莫春只要拥有莫春拥有的就足够了。 沈醉在宁静的氛围中,莫春开始昏昏欲睡,一直在莫春身边默默无语的人在这时轻轻揽住莫春的肩,为莫春挡去开始沁凉的夜风。 “要不要回屋躺一下?”舒适的环境,温柔的举动,低柔的声音──该死的家夥,存心让莫春想睡觉! “不要!”莫春坚决反对,才不要如他所愿呢! “可是你……” “莫春要去看大榕树。”窝在莫冬温暖的怀里的莫春,发出软软地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撒娇。 “现在?”莫冬很是怀疑的声音响起,“都已经这麽晚了──再说,你走得动麽?”他摇了摇莫春软绵绵地身子。 “你背莫春去。”莫春展开双臂,爬到他的背上紧紧攀住,一副他不去也得去的耍赖样。 微风中,似乎传来了莫冬愉悦的笑声,他双手交握搭在莫春的屁股上,站了起来,“靠稳喽,莫春要上路了!”叮咛了一句後,莫冬才开始背着莫春离开原来的地方。 舒舒服服地靠在莫冬不是很宽厚却很舒适的背上,莫春满足的弯起了嘴巴。 莫冬头一次背莫春,不过莫春背他的次数却多得数不清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莫冬还是小小的,仿佛风一吹就飞的人儿。那个时候,莫春可疼他了。下雨了,田间的道路变得泥泞,莫春不忍莫冬白嫩嫩的脚丫子沾上恶心的泥巴,便不顾他的反对背着他回到家。跟同伴们到山林里去窜,怕小小的莫冬跟丢,莫春也总是背着他一路跑跳。河里的水涨潮了,还是莫春背着他小心翼翼地渡过河去──可现在,小小的莫冬长大了,变成年青有为的帅小夥子啦,不再是那个莫春总是把他当成宝贝疼爱的小家夥,不再是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黏在莫春身边的小不点,不再是莫春能够轻易背起的弟弟了。 现在的他,能够轻易的背起莫春,能够自己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读书,或许,在不久,他也会不再黏着莫春,因为在莫春不知道的地方,他找到了真正属於他的归属…… “睡着了?”背着莫春平稳地踏在村里的小道上,莫冬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响起,就像在面对自己最珍爱的宝物。 “没。”趴在他身上的莫春懒洋洋地回答。 “在想什麽?” “在想,你什麽时候长这麽大了?”莫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些许失去了什麽的落寞。 “呵呵──”莫冬因莫春的话轻声笑了起来,趴在他背上的莫春,明显感到了由他的身体里传出的,笑的震颤。 莫冬很聪明,不仅在学业上,还有在为人处事上。他轻易就能看出人心中的思想,然後以最适合的方式处理着人际关系。在交际上,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若即若离,什麽都恰到好处。 不过,对於家人,对於莫春,他很少表现得生疏,很多时候,被他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他都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就像现在,“放心吧,就算我再怎麽长大,我都是莫家的人,我哪儿也不去,我才不想看到某人变成尸体任人踩!” 莫春没有回答他,但莫春知道他的话,令莫春笑得合不拢嘴。 真的很珍惜这个弟弟,害怕哪天他突然离开,突然不见,突然消失在莫春的身边。 时间,又过了多久,莫春没去计算,直到莫冬停下脚步,告诉莫春目的地到了时,莫春才从他的背上抬起头,看着夜幕下,更显挺拔飘逸的大榕树。 第二十一章 树下,莫春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躲在树下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树下,莫春跟小小的他顽皮的打闹捡树籽儿;树下,已经长大的小男孩拥有了强健的体魄,深沈的眼睛。 树下,莫春跟莫冬并肩坐着久久不语,听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无言的怀念童年的岁月,直至担心的母亲找来…… “毕业旅游?”莫春错愕地瞪大眼盯着莫冬。 “对。”莫冬很认真地点头,“毕业旅游。” “跟谁去?”莫春问。 “就我跟你。”莫冬的手指分别指了指彼此。 “为什麽?”莫春接着问。 “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单独出去过,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这麽久,因为莫春很有可能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所以,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要趁这个机会玩个痛快,把分开的日子全都给补回来!”莫冬一定早就计划好了,瞧他把理由说得充分又快速就知道了。 办完莫春他们考上大学的庆宴的一个星期後,一个天气清朗、空气清新、环境宁静的早晨。 吃完早餐後,莫春躺在爬满枝架的葡萄树下的椅子上闲逸的看着许久不看的武侠小说,莫冬则在屋里帮母亲干家务。 可是没几分锺他就跑出来了,八成是母亲不用他帮忙,把他赶了出来吧。 出来後他坐在莫春身边,嘴没闲着的一直在莫春耳边絮絮叨叨,莫春一边看书,一边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本来打算继续保持这种模式直至他说累了停下为止,可没想到他突然冒出的“毕业旅游”一词让莫春完全没了看书的心情。 “可是,就算要去,我们哪来的钱去?”莫春道出很重要的一点。毕业旅游嘛,是我们自己的事,问父母要钱那可不行。 莫冬一听,眼睛顿时半眯,口气不善地对莫春说:“刚才我说了一大堆你都没在听?” “这个……这个……”被他盯着心里有些发毛的莫春搔搔脑袋,一脸做错事被逮到的尴尬。 瞪着莫春半天,莫冬垮下了肩,一脸无可奈何:“算了,我再重复一次,不过──”他抬起头,威胁道,“这次你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就别怪我把你的这些武侠小说全丢到火炉子里去!” 莫春赶紧抱住拿在手上的武侠小说,举起手掌诚恳地向他保证:“我一定洗耳恭听!保证把你的话一个不漏的听到耳朵,传到心里,永远视为圣旨!” 听罢莫春的话,莫冬啼笑皆非地望着莫春。 “好了,快点告诉我你哪来的钱?”莫春催促他。 正了正脸色,莫冬才回答:“也就是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压岁钱,上学时的奖学金,本来这些钱就已经足够了。後来上次的庆宴时,亲戚们塞给莫春一些红包,还蛮多的,这样算下来,我们还可以去稍远一些的地方。” “嗯嗯。”莫春点头,随後又问,“什麽时候去,去多久,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没有,我想先等你同意要不要去了再一一计划。” 莫春一听,兴致来了。莫春早就有了想要去的地方,难得这次莫冬提议又出钱──嘿嘿,莫春得想法子把他骗到莫春做梦都想要去的地方才行!不过莫冬不怎麽好骗,很有可能一下子就看穿莫春的谎言…… “云,既然是我提议的,那你就选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在莫春苦思用什麽方法骗过莫冬时,莫冬很快接上的话令莫春高兴得瞪大了眼。 “真的吗?”莫春向他确定。 “真的。”莫冬点点头。 天啊,莫春兴奋得想大叫。最後,莫春丢掉怀中的书,扑上去给莫冬抱了个满怀。 “莫冬,我爱死你了!”在莫冬的怀中乱跳乱叫,莫春兴奋的心情难以言表。 一个星期後,在父母同意的前提下,准备了一些必须的行礼後,莫春他们出发前往莫春早已神往的地方──黄山。 莫春他们的行程是两个星期,这个时间是依莫冬的存款数目定的,两个星期,足够莫春们把黄山各个有名的景点玩个遍了。 坐火车去的莫春们是在鹰潭下车,然後从鹰潭转车到黄山。 虽然到黄山时已经是深夜,但好在那里的住宿十分的便利,到处都是民宅改建的旅社。不但整洁干爽,还很干净。为了保持体力畅游黄山,稍微吃些东西漱洗下後莫春们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莫春他们便坐直达黄山後山(游黄山一般都是後山上前山下)的专车到达登山口。 莫春他们到达黄山的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居然是阴天。虽然晴天下的黄山别有一番滋味,但沐浴在白雾下中的黄山更是令人陶醉。还没到达登山口,莫春就已经兴奋不已地趴在车窗上贪婪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秀丽山脉。 时间在莫春急躁的等待下变得漫长,总算能下车时,站在登山口下的莫春腿都软了,莫春难以想象自己居然真的来到了这名闻遐迩的黄山! 莫春的激动与一直平静的莫冬形成对比,要不是从家里出发以来,都是他在打点行程上的一切,把心思全放在黄山上的莫春不知道中途出了多少差错。 这次也是,莫冬拉着激动的莫春去买门票,早就计划好了要徒步黄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黄山的美景尽收眼底,更何况莫春们都是年青人,不怕花力气。 从云谷寺出发大约要步行三个小时才到白鹅岭,莫春们已经事先在这里订了房间,来到这里只要再补办一些手续就可以入住了。房价也不是很贵,更何况莫春们也不久住,所以还是应付得过来。 只是稍微休息,不肯把时间花在休息上的莫春很快便拉着莫冬登上黄山最有名的景点之一──排云亭。 还没到排云亭,进入莫春他们眼帘的,是接连排云亭的铁锁,但是铁锁的样子几乎看不到了,它已经被来这里的情侣们以真爱之名锁上的同心锁锁得满满的。 第二十二章 莫春只是颇感兴趣的随便看一看就继续向前走,突然回过头,才发现莫冬的目光很专注的望着那一把又一把的同心锁。 莫春跑回去,拉起他就往排云亭的方向赶去:“快点莫冬,说不定我们能赶上看日落!” 早上出发时虽然是阴天,在下午时,就已经是阳光普照。 看以莫春急着想去看日落。 终於到达排云亭时,莫春为出现在眼前的美景惊叹。 出现在莫春眼前的是黄山独有的云海,没去过其它地方,莫春不能做什麽对比。但莫春听说过黄山的云海以磅礴、变化多端闻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当莫春赶到时,所有的山脉皆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白色的云海时而有如瀑布入海波澜壮阔,时而如同万马奔腾错落有致,时而颠覆又层层叠起,时而,它顽皮的露出山峰,很快又隐去,小气的只让你看见一枝一树,後来又大方的变成轻纱围绕山峰,让俊山秀木沈浸在落日的辉煌下。 不仅是莫春,连其他的游客都为眼见所见惊叹不已。 “五岳归来不见山,黄山归来不见岳。”此时此景,莫春不由的念着来时经常听人提起的词。莫春没去过五岳的任何一岳,但莫春知道,黄山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不是很久,一直站在莫春身後的莫冬走到莫春身边,牵起莫春的手。莫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回头看着把天际渲染成红色的夕阳,看着,连天下的一切都被染成红色的景致。 “不仅是黄山,不管你想去哪一个地方,我都会带你去。” 在最後一缕余辉也要消失时,莫冬在轻轻莫春耳边坚定地诉说。 莫春只是一笑,笑得明白,真正能够拥有莫冬的承诺的人,不是莫春。 晚上回到旅社,吃过晚饭後,莫春才觉得累得可以,尽管在家里也成天在山里窜来窜去的,但家里的山可没有黄山这麽高这麽险峻,而且这一天可以算是整整走了一天的山路。 吃过晚饭,莫春就趴在床上呻吟连连,连澡也不去洗了。反倒是莫冬,他也跟莫春走了一天的山路,为什麽他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呢! 瞧瞧,刚刚洗好澡的他正精神气爽的坐到隔壁床去呢! “到你了,快去洗澡。”看到莫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便催促道。 “不行了,我动不了了,好累……”莫春踢了踢腿,哀叫连连,还是不肯下床。 “怎麽,才一天你就这样了?”莫冬怀疑地看着莫春,“还有12天呢,你该怎麽办?” 莫春把头埋入枕头里後才回答他:“那倒没关系,反正休息一晚上後第二天我就生龙活虎了。” “那就好。”莫冬的声音听起来放心了不少。 “对了,今天一天我都听你的话跟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啦,那明天可不可以依我选择继续在黄山的其它地方玩?” 莫春疑惑地抬起头,问他:“莫冬,你也有想去的地方啊?”来黄山是莫春的主意,莫冬只是附和,没想到他也有他想去的地方啊。 “那当然!”莫冬理所当然的回答莫春。 莫春看了他片刻,头便重重地倒回枕头上,“可以啊。”莫春大方的回答,怎麽说都是莫冬出的钱,他提出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再说,不管莫冬去哪都是在黄山,根本就没违背莫春们来时的初衷,莫春根本就没什麽好反对的。 莫冬听到,顿时眉开眼笑:“太好了!” 莫冬的反应让莫春感到奇怪,怎麽说这都是小事啊,干嘛他看起来这麽高兴,好像百万巨款从天而落。 莫春一边想,一边直楞楞地盯着他看。莫春没见过莫冬的生身之父,但莫春知道莫冬长得像姐多些。 年幼时对姐的记忆已经不存在,只留下那日奶奶在大姨家大闹时对姐的印象。那个时候的姐很憔悴,面容枯黄,目光还带着丝丝怨恨。 尽管这样,还是可以看出她惊人的美貌,就算她做恶毒的事,她所展现的美就成了那种魔性的美,更为令人疯狂的…… 莫冬虽然像她,但却不像那天莫春见到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莫冬是男生的关系,长得像她的莫冬没有她妩媚,多了份坚韧。可能是年纪!轻,他没有姐的沧桑幽怨,多了份爽朗与活力…… “去洗澡了。今天爬山出了一身的汗,不洗的话身体又粘又臭,睡觉不会舒服的!”不知何时坐到莫春身边的莫冬试图拉莫春起来。 他说得对,这样睡下去铁定不能睡好觉,影响了身体,也就没有好体力继续游黄山了。莫春在莫冬帮助下爬下了床,然後任他把莫春推到浴室里。 “你先洗,我去帮你找换洗的衣服。”掩上浴室的门前,莫冬对莫春说道。 “好。”莫春一边褪下衣服一边懒懒地回答。 莫春刚脱下衣服,莫冬就猛地把浴室的门关上了,莫春困惑地瞥了一眼紧闭的门口,不解莫冬这麽紧张干嘛。莫春不过是光膀子而已嘛,小时候莫春们一起洗澡的次数还少麽?对方身上有几颗痣莫春们早知道个一清二楚了。 算了,别想这个了──嗯,比较想知道莫冬明天想要到什麽地方去呢?以他挑剔的目光,要去的地方一定很特别吧?嗯,有些期待。 本来依莫春的计划第二天是在北海景区观日出,之後游览梦幻景区──西海大峡谷、白云景区和步仙桥的。不过答应了莫冬之後,第二天的路线就完全掌握在莫冬的手里了。 一开始莫春还算是很期待莫冬会要去什麽样的地方,但後来…… “莫冬,你到底要去哪里啊?”看到一直走在前头的莫冬还是不停脚步继续往偏僻的山林里走去,莫春终於忍不住问道。 转头看了莫春一眼便回头的莫冬丢下一句:“你跟着走就知道了。” 听罢,莫春只能无奈地继续跟在他身上。 黄山的山很陡峭,莫春跟莫冬越往山上爬就越能深刻的体会。不过,到是这份险峻,让莫春有了征服的念头,不再猜测莫冬的意思,莫春卯起劲来爬山。 第二十三章 虽然莫冬一直沈默着在前头带路,但莫春总无数次与他关心的回过头看莫春的目光对上,每当这个时候,莫春都会对他投以莫春一点事也没有的微笑。放心了的他,仍旧走在前头。 在莫春累得快趴下的时候,走在前头的莫冬终於不再前进,他停顿了下,从莫春的方向看去,他仿佛在凝视什麽东西。就是他的这种带着惊叹的目光让莫春再也不顾全身的疲惫,加快步伐冲到他的身边…… 莫春已经不知道怎麽形容莫春所看到的一切了,总之,就是震撼! 那种根本找不到言语形容眼前所见的一切美的赞叹! 只有美,只能这麽说,人间天上的美,气势恢弘的美,独特别致的美,曙光辉映的美── “这便是黄山着名的景区之一──北海景区。”在莫春的震撼之中,传来莫冬宁静幽清的声音,在这烟云飘渺仿若天上的美景中,就好似天籁般与景致相和谐。 “来之前有一位老伯跟我说过,观赏这个景区最佳景点的位置,於是莫春就照着他所说的路线来了。没想到,真的如他所言,很漂亮呢!”自从到黄山以来很少见莫冬表露过惊赞,见到他如此发出感慨,便知道莫春们眼前所见的景色有多美啦。 北海景区以伟、奇、险、幻为特色,集峰、石、坞、台、松、云於一身,布局巧成,妙笔天然。而莫春们所站的地方恰恰可以把这些景致尽收眼底,因为是早上,云还是很厚的垫在山脚,好像可以踩上去尽情跳跃般。 “真的好漂亮!”莫春赞叹着,坐下来心情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莫冬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 “不过莫冬,你是什麽时候知道这个地方的?”莫冬一坐下莫春就问他,明明莫春跟他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什麽时候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而莫春却一点也不知道? 莫冬笑笑:“在火车上。” “咦?” “当时你累得趴在桌上睡了。” “哦。” “你还记得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位老伯吗,他是安徽人,来过黄山很多次。当时我跟他聊天,聊到了莫春们要去黄山,可能跟老伯聊得很愉快吧,他把他认为的圣地告诉了我,让我一定要来看看。”微笑着的莫冬看看眼前的景色,看看身边的莫春。 “然後你就带我来了?”莫春明白了。 “老伯还跟我说──”莫冬没有回答莫春,顿了顿後,他继续说,“他还跟我说,这个圣地还是个求爱的圣地。当年他把他的妻子带来这里後向她求婚──” “她同意了!”莫春脱口而出,可马上就觉得多余的吐吐舌头。废话,不同意会成为老伯的妻子啊?! “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莫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远方。“老伯说当年他跟她的妻子相爱时中间遇上了很多磨难,就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他发现了这个地方,并带他的妻子来到了这个地方。他说,可能是景色太美,可能是他们真的很相爱,也有可能是黄山中的哪位神仙开恩──他一时激动下突然对他的妻子说,我们结婚吧──他的妻子笑着点头了。然後在这里,他们许下了忠贞不渝的承诺。” “好感人的故事……”莫春感到眼睛有些湿润,“果然,这麽美的地方就应该配这麽美的爱情。” “是吗?你也这麽觉得?”莫春的话一说完,莫冬便兴奋不已地看着莫春,他过分高兴的目光令莫春纳闷。 “莫冬,你高兴什麽啊?”莫春不解的问他。 莫冬没有回答,只是笑嘻嘻地盯着莫春。 “莫冬……”被他这麽盯着看,莫春全身开始发毛,像被狼盯上的小羊羔…… 倏地,莫冬抓住莫春的双肩,收起了笑容,认真的对莫春说道:“我们也在这里制造一个美好的爱情吧!” “可以啊。”莫春回答,“不过得等我们有了彼此所爱的人後,并把她们带到这里来才行。” 听完莫春的话,莫冬受到打击一样眼神一暗,整个人蔫了下去。 “莫冬?”莫春困惑地低下头想看看他的脸,他却突然抬起了头,莫春们的头差一点就因此撞上。 “莫冬你干嘛?”盯着莫冬沈下的一张脸渐渐靠近莫春,莫春感到有迫力地把头尽量往後移。 觉察到莫春的逃避,莫冬突地伸出手按在莫春的後脑不再让它移动。 “莫冬,你到底干……”莫春的话还未说完,莫冬帅气的脸下一刻在莫春眼中放大,然後,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贴到了莫春的嘴上。 莫春的脑海一片空白,眼睛只能呆呆地盯着眼前那双漆黑得发亮的瞳眸…… 莫春感到,一样柔嫩湿润的东西正有力的撬开莫春紧闭的双唇入侵到口腔里,起初还是小心翼翼地轻触,见莫春没有反抗的意思,便开始大胆在莫春的嘴里舔舐,与莫春的舌头缠绕。 这、这、这──莫春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试图给这个行为找到最恰当的词来形容,最终,一个词定格在莫春的脑海──接吻! “哇!”莫春被这个词吓得不轻,猛地把已经贴在莫春身的人推开,而後伸出被吓得抖动不已的手指住他,惊叫道,“莫冬你干嘛?!” “吻你啊。”被莫春推倒在一边的莫冬坐稳後,一脸自然,仿佛他刚刚所作所为是天经地义的! 这小子?!莫春被他无谓的态度气得倒抽一口气,接着冲他吼道:“我们是姐弟!”这种行为是悖德的! “我们没有血源关系!”莫冬想也不想,随口甩出这句话。 莫春顿时哑口,但马上又接道:“我们都是亲人!”这样是不合常理的! “我不在乎!”莫冬很快回答。 “我在乎!”莫春的话紧接而上。 莫冬开始沈默,只是一脸不发地瞪着莫春瞧。 这个时候,莫春才有时间开始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一边盯着面前的莫冬防止他再做出什麽意外的举动,一边在心里把方才的事情重新想一遍。 第二十四章 综合莫冬刚才的话,与他不久前的举动,莫春怎麽想就怎麽觉得:莫冬早就在策划这件事情了!有几件事情可以看出端倪:第一,原本游黄山一个星期就绰绰有余了,可莫冬偏偏决定要两个星期,本来莫春还奇怪多出来的时间他要用来干嘛,现在……;第二,看昨天晚上他征得莫春同意今天的行程由他掌控时他那高兴的表情──那分明就是奸计得逞的奸笑!第三……第三莫春还没想到…… “你什麽时候开始策划这件事的?”想也没用,莫春决定自己证实。 莫冬耸耸肩,很快回答:“在我们高二,我让你跟我一起考同一所大学你拒绝後就开始了。” 莫春突然听到莫春脑子里有什麽东西哢嚓一声断了──“那,那麽久了?……” “是啊。”像是没看到莫春僵硬的表情,莫冬表情不改,继续回答,“当时我就说了要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啊。” “两、两全其美的办、办法?”莫春什麽都不能想,只能呐呐地说道。刚刚的哢嚓一声,不会是反应神经线用过度断了吧? “对。莫春要去那麽远的地方读书,当然不可能天天回来啦。并且,一年能不能回来一次都还说不准,这麽长的时间我都不在你的身边,要是你被别人抢走了怎麽办?所以,在你被别人抢走之前,我先让你成为我的!”越说他的表情越认真,最後还用含义深刻的目光盯着莫春不放。 莫春的全身被他盯得起了鸡皮疙瘩,却还神经大条地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危险,还傻呼呼地问他:“什麽叫我被人抢走啊?不管谁出现,我都是你的姐姐不是吗?” 莫冬又一副霜打的茄子的模样,他万分无奈的呻吟:“天啊,我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你都还不能觉察到我的心意吗?!” “咦,你的心意?”莫春不明所以的反问,殊不知立刻引来莫冬用力地一瞪,然後饿虎扑羊的向莫春扑过来。 他紧紧抓住莫春的双肩,一边用力地摇晃莫春的身体,一边冲莫春忍无可忍地大声吼道:“你该死的,我都已经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你居然还会想歪!要不是知道你本来就这麽笨我一定以为你是存心的!好了,这次我也不卖什麽关子啦,莫春直截了当的跟你说,莫春喜欢你!我莫冬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已经喜欢你啦!” “我也喜欢你啊。”莫春望着怒冲冲的莫冬告诉他。 而他,一听到莫春的话顿时呆了一下,眼睛开始发光,可不到片刻,他想起什麽似的倏地眯起眼睛,拎起莫春的衣襟质问莫春:“你喜欢我因为我是你弟弟?!” “你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你姐姐?”莫春傻楞楞地继续问。 莫春看到,莫冬的嘴角在抽搐── “啊──!!”莫冬突然昂首大吼一声,突如其来得令莫春来不及掩上的双耳震得生疼。 下一刻,他又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扣住莫春的双手压到莫春身後,再怎麽白痴的人到了这种地步都能感到事情不对劲了,莫春当然不会任莫冬摆布的开始挣扎。 “莫冬、莫冬你干嘛?”一边想挣脱已经紧紧扣住莫春行动的莫冬,莫春一边想问清楚状况。 “用行动证明我的心意。”就算要应付莫春极力的挣扎,莫冬还是游刃有余的回答着。 心意心意!他到底想跟莫春说什麽啊!不管怎麽挣扎都摆脱不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做兄长的心理不平衡,还是真的因为被弟弟的言行逼得窝火,莫春忿忿地吼道:“不是我理解错误就是我们根本就没在谈同一个话题,反正不管怎样,你做这种事就是不对!”莫春抬了抬身後已经被背包上的绳索绑住的双手。 “是有点不对。”莫冬摸了摸莫春被绑住的双手,像是在确定绑得够不够牢固。“但是,我已经不能忍受你的粗神经了!要让你明白我对你到底是怎麽样的一种心情,只能以行动这种直接的方式证明。” 然後,莫春一片茫然的看着莫冬从背包里拿出野外就餐时用到的白巾找了块空地铺上──莫冬想吃东西吗?莫春只能这麽想。 铺好後,莫冬向莫春走过来,蹲在莫春面前的他呼出了一口气後,猛地把莫春抱了起来。 “莫冬?”一惊,莫春反射性地抬头看他,正好看到他微蹙起的眉头。 “嗯,有点吃力,不过再过一两年,我应该能够轻松抱起你了吧?”不像是在对莫春说话的他,喃喃细语。 “你能不能把我抱起来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看着莫冬一脸认真思索的表情莫春心里就发寒。 “谁说不重要?”莫冬边走边回答莫春,“以後我可要不止一次的把你抱上床呢!”他话一说完,莫春也正好被他放到了刚刚铺上的白巾上。 莫春还来得及对他的这句深含意义的话做出思考,他的下一个动作引起了莫春的注意:“莫冬,我不热。”看着莫冬正在解开莫春衣服上的钮扣的手,莫春很老实告诉他。 莫冬的一听,玩味地挑挑眉,手上的动作不停,说道:“我到要看看你那条神经粗到我们做到什麽地步了,才让你发觉我想要对你做什麽。” 并不需要很久,莫春就彻底了解了莫冬到底想对莫春做什麽。其实早在之前就已经冥冥中意识到了,只是莫春一再的告诉自己,那不可能而已。 撇开莫春没有血缘关系不谈──这让莫春怎麽相信莫冬会喜欢莫春,欲图占有的喜欢…… 但不管莫春怎麽努力把事情导向莫春期望的那一边,莫冬总是蛮横地把它完全改变方向,逼迫莫春面对事实。 莫春的视线落在松树遮掩下的一小块蔚蓝的天空,已经坦裎的身上莫冬唇手并用的温柔亲吻爱抚着,被他舔舐过的地方传来微凉的湿意。 “莫冬,这样做是不对的。”望着湛蓝的天空,莫春喃喃说道,不只是在告诉莫冬,还告诉身体渐渐发热的自己。 第二十五章 莫冬抬起头,深邃的眼睛望着莫春,坚定地道:“在我心中没有错或对,只有想做或不想做而已。,你清楚我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人,我这麽做之前当然想过後果,但我仍然义无反顾决定这麽做──因为,你值得我这麽做。” 他说着说着,手从莫春的身上滑至下,最後,隔着布料覆上莫春身体最感的部位上,火热的手掌覆上的部位在开始发烫,“莫冬……”莫春惊慌失措地瞪着他,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而已微微颤抖。 似乎觉察到莫春的紧张,莫冬抬起了手,莫春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他的手下一刻擒住莫春的下颔,扣住莫春的脸後再次吻上莫春的唇。 “唔!”在他的红唇袭来之前莫春试图反抗,却被他轻易制止。紧闭的唇被撬开,探进的舌头强硬且坚决,舌头顽强地想避开入侵的舌,仍被巧妙的攫取,任其玩弄。 莫冬的入侵很强烈,每一个动作都深刻的令莫春心揪,逃无可逃,莫春以败北的无力接受他的侵略,最终沈迷於他富有技巧的深吻中,沦丧灵魂──直至,下身突地一!,惊觉发生了什麽的莫春宛如被人当头泼下冰水。 害怕後果的莫春坚决抵抗,莫春用力咬住在莫春口腔中纠缠的舌,虽然它迅速退开,但莫春还是尝到了一丝血腥。 莫春喘着粗气用力盯着脸色森沈的人,揪心的看到他娇好的唇角淌下了一条血丝。莫春不想伤害他,但莫春找不出更好的能够令他退却的办法。 他随手抹去淌在嘴角的血丝,莫春看到,他眼里的戾气越来越重,几乎覆盖了他的眼睛。莫春不禁感到害怕,但仍怀有一丝期盼:“够了,莫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莫春向他乞求。 “不能停止了,从你遇上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能停止了。”莫冬拉住莫春不断往後退的身子,整个人压到莫春的身上。 固定莫春的头颅硬是让莫春面对他,直视他眼中的坚决:“你可以逃,我会不休止的追,直至你逃无可逃,我会纠缠着你,至死不渝。” 莫春承认莫春怯懦,也承认在内心的深处对莫冬的非同一般的情感,或者莫春只是单纯的被莫冬强硬的态度牵制,但不管是哪些起了作用,总之最後莫春臣服,不再反抗,默默承受他在莫春身体上的为所欲为。 当莫冬把身子入莫春已经的间时,莫春惊惶不安地弹动了下,视线不小心瞥到了他腿间的。莫春吓得倏地阖上双眼,不敢再看。 不管怎麽样……莫冬他,真的那麽喜欢莫春麽? “接受我,承受我,只有我,唯有我──知道麽,我爱的人。” 身体承受不住过度的刺激,渐渐陷入昏迷前,莫冬稍嫌冷酷的声音传入莫春的脑海。 当莫春再张开眼睛,莫冬已经背着莫春走到了山下。 “醒了?”莫春不过是微微呻吟了声,莫冬便警觉地问道。 没有回答,莫春只是半睁着眼睛,望着已经沈到山顶只剩一半的夕阳,身体不但黏腻且又涩又痛,一再提醒莫春,莫春被自己的弟弟的事情不是莫春的梦。 没有勉强莫春回答,莫冬只是沈默着继续往旅社的方向走去。 莫春们就这样一直无言,不久之後,莫冬稍稍停下了脚步,倾下前身让莫春下滑的身体向前缓慢滑去。到达一个位置之後,莫冬轻轻地收拢背住莫春的双手,确定没事之後直起身子继续向进。 他这个小心翼翼,又带着深深怜爱的行为令莫春鼻头一酸,不久之後,一滴泪水由莫春的脸滴到了莫冬温暖的背上。 看着在衣服上慢慢扩大的泪渍,莫春知道,莫春竭力筑起的心墙坍塌了。 回到旅社後,一向与病痛无缘的莫春发烧了。这场病来得并不突然,经受莫冬给予莫春的打击,又遭遇那样的事情,要真是什麽事都没有才令人奇怪。 这场病莫春烧得很厉害,全身根本不能动弹,就连眼睛都热得睁不开,火燎似的,又胀又痛。忽醒忽沈的意识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一直有个人在莫春身边悉心照顾莫春,小心地喂莫春吃药,无数次地更换额头上的湿巾,在莫春喉咙烫得难受时总是适时的奉上!开水,身体不停的冒出热汗,黏得难受,守在莫春身边的人便用湿毛巾一遍一遍的为莫春擦拭身体,换上舒适的衣服,让生病中的莫春得到最好的照顾。 忘了是谁说过,生病中的人的心最脆弱也最敏感,这个时候谁是真正的爱护自己的人,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感觉到,并不自觉的敞开心扉接纳这个人。 一个晚上,照顾莫春的人是莫冬,也是这个晚上,莫春知道莫春不仅不能怪他,还知道,一直以来他在莫春心中弟弟的形象已经慢慢陨灭。 ──也没有哪个弟弟即使在姐姐病重,还不断对他说,我爱你。 就算,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第二天醒来,头还有些沈,但已经好多了。并没有花多少时间,莫春便看到了趴在莫春床边打瞌睡的莫冬。就连睡着了,他的手都还紧紧地握住莫春的手,有点孩子气的霸道。莫春想起来,却惊醒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麽面对他,莫春移开了原本看着他的视线。 下一刻,他的手贴上莫春的额头,停顿片刻之後,他呼出一口气:“还好,完全退烧了。” “想吃什麽,我帮你去买,吃完後再吃一次药休息一下你的病就能全好了。”他贴在莫春额上的手移开後,他的声音又传来,莫春没有回答,发呆一样专注於房间里的某样东西。 房间突然宁静起来,正在奇怪莫冬怎麽不说话了的时候,他的身影倏地出现在莫春的眼前。 连移开视线的时间都没有,莫春的脸被莫冬双手捧住,这次莫春不再逃开,直接直视他,看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看着他眼里倒影着的莫春苍白的脸。 第二十六章 “我不後悔莫春昨天对你做过的事,我清楚那件事之後你对我的态度。”盯着莫春的莫冬冷静地对莫春诉说,冷静到似乎已经在心底说过了上百次。“我想对你说的只有,我会让你接受我春,不管那天要多久才能到来,我都愿意等待,因为,在那棵大榕树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爱上你。已经等候了八年,我不介意再花更多的时间。” 莫冬一向强势,在他的强硬言行下,莫春一向无能为力。这次也一样,面对他,莫春毫无招架之力,就算有满腹的怨愤,也没底气说出来,莫春垂下眼睛,无力地坐在床上。 “春……”轻轻一声低唤方响起,莫冬的气息就已经贴近莫春的脸,莫春眼前一暗,下一刻,他便吻上了莫春。 “唔!”莫春用力推开他,他更紧地环住莫春的腰,加深这个吻。“莫冬……”莫春稍稍拉开的距离,马上就被他拉回,就连声音都被吞到两个人贴合的唇间。 他总把这样,总是这样,什麽事都依着自己的意思,就连别人的想法都要控制,也要占据。可是,莫春总是对这样的他没辄…… 为什麽这麽自信满满?为什麽相信莫春到最後一定会原谅他?为什麽坚信莫春会爱上他?是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在莫春的心底,他占了好重好重的位置?重要让莫春开始不在乎自己。 在莫冬温柔的吻中沈沦,莫春忘乎所以的抱住他,情不自禁地迎上他在莫春嘴中不断纠缠的舌。 惊喜於莫春的配合,莫冬更是用力把住了莫春,不舍得分开,不愿分开。 半睁的眼睛,模糊的视线,只能朦胧的看到莫冬在光芒下微微反光的脸。回忆,突然停在了莫春趴在椿大姨家的屋头上看他瑟瑟从屋里探出头,那张苍白精致的脸,让莫春忘了呼吸的美好…… 谁先爱上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星期後回到村子,欣喜的父母没有看出莫春们之间的异样,一个劲地问莫春们出游的情况。莫春只是在他们问到时答应几声,就保持沈默了。所有父母问的问题都是莫冬回答的。莫春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麽回答。难不成莫春对莫春的父母说,去黄山的两个星期除了头天跟离开那天实质的游玩过黄山外,其他的时候都被莫冬黏在旅社里玩抱抱亲亲的游戏? 莫冬说过,为了不让莫春感到不快,他不会告诉父母他们已经由兄弟转变成情人的事。 莫冬果然厉害,爸和妈问的每一个问题,他总是能够巧妙的回答,没有让他们产生任何怀疑。 那天,莫春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父母与莫冬的交谈,很多时候,莫冬比莫春这个爸妈亲生的孩子都还要与他们相处的融洽。 从黄山回来後,莫冬除了在只有莫春们两个人的时候会抱住莫春亲个不停外,在其他人面前,莫春们的关系还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 也没有多少时候让莫春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开学的日子就已经到来。 因为莫冬是要去远方读书,便比莫春提前几天去学校报名。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不管莫春如何反对,或是以父母就在隔壁的理由拒绝,莫冬还是强硬的要了莫春。说什麽以後都很难再见面,不让他做他会难受死,说莫春既然这麽怕爸妈听见就把嘴巴封起来,说完还真找来布帛塞到莫春嘴里。 第二天,莫春的身体被他玩到爬不起床,还被不知情的爸妈怪罪莫春宁愿睡懒觉也不愿送弟弟去车站。莫冬临行前,莫春趴在床上怨忿地瞪着他离开,他冲出莫春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後,拍拍屁股走人了! 死莫冬,混蛋莫冬,等过年你回来了,看莫春怎麽治你! 气得够呛,莫春却只能在心底逞一时之勇。 当听着爸妈送莫冬出门的声音越走越远,莫春的心渐渐被掏空,以前莫冬一直黏在身边,都已经习惯到不能适应他离开的空虚。 一年啊…… 莫春忍着身体上的酸涩,翻了个身,回忆着昨晚莫冬在耳边一声一声的诉说,他说,他会一年回来一次,他让莫春不能喜欢上别人,要不然他会跑回来把那个人赶走。 什麽嘛,要是你喜欢上别人呢?身体含着他,还被他狂妄的穿刺,听到他这麽说,还是不满的埋怨着。他是个如此引人注目的人,在那个那麽大的,有比村庄多上数百倍的人的都市里,繁华的一切,不知道会不会有谁让他乱了心。莫春可以不喜欢上别人,那麽他呢,会从此离开不在回来吗? 那一刻,心情矛盾非常,希望他能转移目标爱上别人,这样,便不用接受这种悖德的关系,承受良心的煎熬。但,又希望他的心里只能有自己一个,一想到他有可能会爱上别人,跳动的心就痛到仿佛被撕裂。 ──早就知道了莫冬对自己很重要,但,是在什麽时候,已经爱他爱得如此的深? “莫春不可能会爱上别人的。”莫春的矛盾,莫春的痛苦,全在陨灭在他自信满满的表情中,“莫春爱的人只有你。” 莫春只能随波逐流的跟随着他的傲慢步伐,忘了所有不安与彷徨。 那一刻,莫春相信他的自信。 一个星期後,莫春开始了莫春的大学生涯。 虽然与莫冬相距遥远的两地,现代的通讯却让莫春们很轻易地便能够联络上。目前最广泛使用的通讯工具之一的电话,在莫冬到达学校的第一天便使用到了,他给家里打了电话,并告诉了莫春和爸妈他宿舍的电话号码。在莫春刚到莫春所就读的大学,甚至还没弄清楚学校电脑室在哪时,莫冬打电话到莫春的宿舍,告诉了莫春他与他帮莫春申请的网络即时通讯工具的号码。 “这两个号码只有我们知道,连爸妈都不许告诉。”在电话上约了个时间,便跑到学校外的网吧上网,上他帮莫春申请的号码,加他的号码,他很快的便回复了,寒暄了没几句,他突然说道。 第二十七章 “为什麽?”莫春打字没莫冬快,这三个字莫春花了些时间,可莫名的,莫春突然在脑海里勾勒出他坐在电脑前显得有些不耐烦等待莫春回复的样子。 “还能是什麽?”他的回复,像在说话一样劈里啪啦的一下子出来了,“家里有爸妈不能放肆,学校有同学在不能公开,我才不要在网上都还有人打扰我们谈情说爱!” 呯!他的话像子弹直接射入莫春的身体,不但令莫春全身的血液倒流,窜到脸上造成面部变得通红,还震得莫春身体发抖,连敲键盘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是预知了莫春的反应,还是根本不在乎莫春的回复,画面上,又跳出了莫冬的回复:“打开视频吧,我想看你。” 莫春扭头看看网吧里的情况,网吧人不多,但打开的电脑都安装了摄像头,坐在显示器前的男男女女正热火朝天的与电脑另一头的不知名的人士聊着。 如果要装摄像头的话到收银台叫一声就行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显示器,莫春突然想起了申请开机前网管对莫春说的话。在位置上坐正,莫春生涩的在键盘上敲下了一排字:“这间网吧没有摄像头。” 一排的省略号代表电脑另一端的人的不满与无言,“下一次找个有摄像头的网吧!!!”三个惊叹,说明了他的坚决。 在心底,莫春冲他吐了吐舌头,看莫春的心情吧!莫春得意洋洋地想着。兴奋於自己也能做到能令几乎无所不能的莫冬完全没辄的事情。 而莫春,现在还想让这份满足延续,“莫冬,我要下了,学校要上课了。” 肯定对方看不到,莫春对着显示器乐滋滋地笑着,什麽上课?新生开学,要到明天才正式上课。 莫冬又是一阵无言,“下次什麽时候有空?”画面上跳出这句话的时候,莫春似乎能见到他咬牙切齿一个一个敲字的模样。 “这个,说不准。”莫春开始悠然地敲着字,“你知道的,开学嘛,一大堆的事情,开学典礼啊,熟悉校园啊什麽的……” “那好,我们电话联络,什麽时候有空什麽时候上来,记得,下次一定要找个有摄像头的网吧!” “好。”莫春应付着,“我下了。” “嗯。” “你什麽时候下?” “你下我就下。” 没有再多说什麽,给了他一个再见的表情,莫春关了即时通讯工具,也关了电脑。 分别已经两个多星期,从他成为莫春的弟弟开始,莫春们头一次分开这麽长的时间,说不想他是假的,之所以拒绝见他,是怕更想他。 坚决的关了电脑,带着一份空虚,莫春付了钱离开了网吧。 那天之後,宿舍的电话因为线路要大整修,足足两个星期後才能继续使用。这段期间,莫春因为忙着熟悉校园与学业,或与新认识的朋友在学园为新生举办的一次次活动中玩得忘乎所以,一直没有给莫冬打过电话,就算到了时间开始宽裕,莫春也熟悉了大学生活的时候,莫春也因懒得多跑动没有到校外给他打电话。 待宿舍的电话终於通了,害怕莫冬会因此大发雷霆的莫春才战战兢兢的打他宿舍的电话。 迎接莫春的不是莫春所想的莫冬的暴怒,而是他的舍友客套的回话:“莫冬不在,教授把他叫出去了。” “教授为什麽要叫他出去,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莫春一听,心急地只能这麽想。不管他对莫春做过什麽,对莫春而言他都还是小莫春四岁的令人不由得想照顾的弟弟。 “不是啊,是莫冬在上次学校的学术演讲上出色的发表引起了教授的重视,教授一直把他叫出去讨论学业上的事情呢。”不难听出,这位同学语气里对莫冬的敬佩,他的话令莫春呆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莫冬没出事就好。”莫春淡淡地回答,“他回来後跟他说一声哟打过电话给他。” “好,我会的。” “谢谢你了。” “不客气。” 挂下电话,莫春无力地倒回床铺上,不理会同学叫莫春出去玩的声音,当宿舍只剩下莫春一下人时,莫春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抵御突如其来的空虚。 原来,就算没莫冬不在莫春身边,莫春与他的差异还是能够破距离的传来。 已经不像莫春们同校天天有人提醒莫春与莫冬的不同,已经不像莫春们还只是单纯的兄弟时,莫春即使听到再多的这种比较也不会放在心上,还由衷为弟弟的出色感到骄傲。 莫春们的关系在莫冬的蛮横下完全改变,莫春开始接受这种关系,努力习惯这种转变,然而莫春发现,转变之後的最大不同,是莫冬的一举一动更牵引了莫春心中的千头万絮。莫春变得更为敏感,稍稍的,只要有关於莫冬的任何事,莫春都专注起来。 学校很大,也有很多人,很多人中也有以前高中时的同学在这里就读,有男生也有女生,他们都因为莫冬而认识莫春。最多的是女生常常搭拉着莫春谈话,谈了很多,都是关於莫冬的。 她们问莫冬在那边学校的情况,问他现在还是不是一个人,问他在那个繁华的都市会不会找到真正属於他的那个人……莫春的表情在她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中越来越僵,这些问题莫春也想知道,却不知道该怎麽问出口。 草草应付她们後的莫春,每次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由梦中惊醒,梦中莫春看到莫春与莫冬的未来,背负悖德行为的莫春们悲惨的未来。 这次打电话给他,听到他同学的那些话之後,莫春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虑之後,莫春更肯定莫春与莫冬的差距,莫冬有光辉美好的未来,他不应该因一时的冲动背负上这麽沈重的枷锁,更不该因莫春这样的人有损他前程似锦的生活。 趁莫春们的之份感情只是刚刚开始萌芽,还未长成之前折了它,免得它令莫春们背负未来莫春们最终难以承受的痛苦。 ──现在,就是一次机会。 第二十八章 分隔得这麽遥远,就算通讯再发达,也还是有办法隔绝往来,让莫冬找不到关於莫春的任何消息。 见不到莫春,听不到的莫春消息,就会淡忘了莫春,淡忘了莫春,在繁华的都市,茫茫的人海中,他总会找到那个真正属於他的人,真正忘了莫春,忘了年少时的那份冲动。 趴在床上胡思乱想,意识渐渐陷入浑沌,半梦半醒之间,宿舍里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吓得莫春如梦清醒。 盯着不远处响个不停的电话,莫春挥手擦去惊出的冷汗。今天休息天,宿舍里别的同学都出去了,只有莫春一个人在,接电话的任务当然只有莫春去做了。当莫春把双脚伸到床下踏上地板上,不知是莫春躺在床上太久还是受惊过度的缘故,莫春顿时脚软腿酥的倒了下去。 好在莫春反应得快,倒下去之前抓住了床铺上的钢柱,才没有让莫春难看的倒在地上。等莫春好不容易走到不过相距几米的电话旁时,已经花了不少时间。莫春一接起电话下问候过去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莫春抿嘴笑笑,当成以往无数次错过电话中的其中一次,不以为意的便挂上了,然後转身打算回到床上继续莫春的梦游──“铃──!”就在莫春转身时,电话突地又响了起来。虽然再次被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莫春还是习惯性的回过身打算接听电话。 可,就在莫春的手快要碰到话筒的那一刻,莫春的手停住了。 莫春突然想起了莫冬!莫春突然发觉此刻的电话铃声就像莫冬执拗的个性一样,锲而不舍的响个不停。莫春的手开始微微抖动起来,思绪突然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乱又挤…… 莫春想起了莫冬离开家之前留给莫春的那抹笑,溺爱的期盼的不舍的温暖的笑,想着想着,莫春的手碰到了电话── “在那边,应该会有那种完全匹配得上莫冬的女孩!”猛地,前几天碰到的高中时的一名女生说过的话令莫春碰到电话的手触电般的缩回。 “铃──!”电话还在响。是莫春产生的错觉吗?莫春居然感到电话铃声突然间大到震耳欲聋,仿佛是等得不耐烦的人在冲莫春咆哮── 莫春倏忽转身,跑到床上拿了件外衣後,逃命般的冲出了宿舍。 莫春疯狂的穿过宿舍大楼的走廊,跑下楼梯,一阶一阶的跑下,莫春的速度快得甚至看到了它们的重影。尽管莫春疲惫不堪,尽管莫春气喘吁吁,莫春还是坚持从莫春居住的五楼宿舍不停的跑到楼下,跑出宿舍大楼,跑到宿舍前的公园…… 累得再也动不了,莫春倒在公园的草坪上不停地喘气。喘得太厉害,还因此呛住了喉咙开始不停的咳嗽。 “咳……咳、咳……”莫春咳个不停,泪水都咳了出来。莫春知道莫春得喝些水,不然莫春一定会咳出血来,但莫春动不了,莫春太累了,刚才疯狂的举动已经耗尽了莫春的体力。 就在莫春一边咳一边不知道该怎麽办时,莫春被泪水熏得模糊的视线突然看到了一瓶矿泉水出现在莫春面前,而且还是打开着的…… 顾命要救,莫春没多想就抢过眼前的矿泉水灌到嘴里── “喝慢点,要是呛到了你就更难受了。”耳边,传来了女生柔柔的带着关心声音,莫春喝水的动作因此顿了一下,矿泉水顿时直接进入了莫春的咽喉,这下,莫春真的呛到了…… “咳咳咳──”莫春难受至极的不停把卡在喉咙里的水咳出来,身边的女生见状就轻轻拍打莫春的背,试图令莫春好过些。 好不容易莫春才开始渐渐停止咳嗽,变不再那麽难受时,莫春用衣袖乱抹有些湿的脸,莫春肯定莫春现在一定一脸狼狈相。 “好过些了麽?”女生关怀的声音传来,莫春才真正把目光投放在她的身上。是个长相很清秀的长发女孩,如同她温柔的声音,她整个人显现出一股柔柔的色泽。 “好多了,谢谢。”莫春诚心的感谢她。本想把手中的矿泉水瓶交还给她,却在瞄到手中的矿泉水已经所剩不少并且已经被莫春喝过时,莫春尴尬的给也不是,收也不是。 似乎看出莫春的尴尬,女生大方地笑道:“只是一瓶水而已,就当是我请你的吧。” “谢谢。”莫春只能这麽说。 女生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在说莫春太过於客气了。 “我也只是路过,看到你咳得这麽难受才过来帮帮你的。总之,你没事了就好。”说完之後,蹲在莫春身边的她站了起来,见状,莫春也赶紧站了起来。 “我叫韦柳柳,大一,外语系的。你呢?”一个友好的笑容足以打消所有戒备,莫春也微笑道,“莫春,也是大一,中文系。” 当初之所以报考中文系是觉得这样出社会後较容易得到些像教师这样安定,竞争小的,比较适合莫春的工作。 “那就是说,我们的课室很近喽!”笑容很亲和的韦柳柳表现出了些许兴奋。 “嗯。”莫春点点头,“以後我们一定还会经常见面。” “所以,这次的邂逅说明了我们有缘啦!” “算是吧。”莫春受感染的不禁露出笑容回答,一边看着她笑得开心的脸。 还是头一次呢,莫春居然可以跟女生这麽没有顾忌的交谈,不知道是不是莫春们的认识并不因为莫冬的关系。 这样的不同,让莫春感觉韦柳柳跟以前莫春认识的女生完全不一样,她不是因为莫冬才跟莫春交谈的,也不会让莫春给莫冬传信。莫春们纯粹的,以偶然的形式相遇并认识,没有算计,没有计较,纯纯净净,很舒服的感觉。 那天莫春他们并没有交谈很久就分开了。但正如莫春所预言的,从那以後,在校园里莫春他们几乎天天见面。 刚开始莫春们是无意碰到面时点点头问声好然後擦肩而过,最後因一次又一次的偶然,莫春们变成了交谈甚欢的朋友。 第二十九章 韦柳柳是莫春上大学以来交到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加上在她面前莫春显得特别热络,导致同学们都笑称莫春暗恋人家。不过,看到韦柳柳对莫春表现出来的善意,最後莫春们的关系在同学们的口中演变成了两情相悦的情侣…… 起初莫春怕这谣言会对韦柳柳造成影响一直在朋友间坦白莫春们的关系,可都会适得其反。莫春跟韦柳柳提起这件事并向她表示抱歉时,她暧昧不明的话令莫春沈默许久:“你知道麽,很多的情侣都是谣言把他们凑合成一对的。” 她的话代表什麽意思?莫春想问,她却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我怎麽样?”莫春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她扑闪扑闪的眼睛一直望着莫春,久久才回答:“我发现你有些自卑,我春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不过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长相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是很耐看,为人敦实,心思细腻,懂得为人体贴──要是你爱上的人,你一定会死心踏地的爱着对方的。被你爱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她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莫春的眼,仿佛要窥测莫春内心的情感,从来都披着的及腰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麽评论莫春,莫春的心微微的热了起来。一直以来,莫春都习惯了别人对莫春的评论是还不错,不过弟弟就更出色了这样的话。现在想想,莫春其实还是期待别人的褒奖的。因为这种感觉,很舒服。 原本就打算与莫冬断绝通讯,遇上韦柳柳之後,莫春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莫春对同宿舍的同学表示,以後有打来找莫春的电话一律说莫春有事出去忙了,为了尽量避免接电话,莫春很少呆在宿舍里,要麽是泡在图书馆,要麽是跟韦柳柳出去玩。也因为出现了韦柳柳,同学们对莫春的这些作法并不感觉奇怪,一致认为莫春是色迷心窍,连家里的电话都懒得接听啦。於是他们都很合作的为莫春挡住了莫冬打给莫春的所有电话。 听莫春的同学说,刚开始莫冬打电话找莫春的次数很频繁,不过过了段时间後,渐渐地少了起来。 听了,莫春心里点涩,莫春知道莫冬一定是厌烦了这种游戏,或者是找到了可以让他转移心思的人或事物…… 罢了罢了,总之这就是莫春想要的结果不是吗。虽然现在有点难受,但总有一天莫春会习惯,就像习惯莫冬的出现一样,习惯他的离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可,在莫春最後一次打电话给莫冬的一个月後,莫春的母亲来找莫春了。 对於母亲的出现,莫春很意外。 现在是农忙时节,这时候母亲应该是呆在家里务农的啊? 虽然莫春的学校与莫春家就在一个地区,但从家里来学校还是要花上好几个锺头坐火车,还要转车一次才能到达。 这麽远的距离,是什麽事让一向放任莫春的母亲亲自跑来呢? 虽然很困惑,但莫春还是迎接了母亲的到来。带母亲到宿舍里安顿好,并把母亲从家里带来的一些自家种的花生,母亲腌的萝卜干分给了舍友。 或许是觉得在母亲面前狼吞虎咽很不好意思,又或许是想留给莫春与母亲一个独处,方便谈话的空间,一向行为举止大咧咧的几位舍友在莫春为母亲倒开水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莫春给他们的那些花生、萝卜干也一并消失了。 看到莫春盯着方才还闹哄哄此刻却变得寂静无声的宿舍的傻样,母亲噗哧一笑。 “他们都很有朝气。”母亲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看得出来,你跟他们相处得不错。” “还算可以吧。”莫春把水杯交给母亲之後,坐到了她身边,“妈,你怎麽会来学校看我?现在不是农忙吗?你来了,爸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莫春一边问,一边掏母亲随身带的一个大挎包,果不其然,莫春翻到了莫春最爱吃的,母亲亲手做的辣椒酱。莫春一打开镶子的盖,辣椒酱的香气顿时四溢,馋得莫春没多想就用手指头揩了一些塞到嘴里。 嗯──好香好辣好爽! 莫春一定露出了很满足的表情,身边的母亲眼睛充满溺爱的笑着摇头:“看你那馋样,活像十年没吃过东西啦!” “一个月没吃就如同十年啦!”莫春小心地封好,打算呆会儿找个隐秘的地方把这瓶辣椒酱藏好。免得给莫春那群跟莫春一样馋的舍友瞅见了,莫春的这瓶得来不易的辣椒酱就如同上次莫春带来的那瓶一样不到一天时间给他们扫个精光。 “辣椒酱是莫冬让我带来的。”莫春的手因母亲的话突然滑了一下,差点让手中装满辣椒酱的瓶子摔到地上。 没有发现莫春的异样,母亲啜着水继续说道:“我本不想来的,但莫冬非要让莫春来一趟,他说他打了一个月电话给你都找不到你,很担心,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我拗不过他,便答应他来看你。然後他又说带一些辣椒酱给你,你爱吃,还要多带一些。” 看到莫春垂着脑袋,母亲歪下了脸慈祥的看着莫春:“妈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一定会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的,便放心的让你呆在学校里。可莫冬就是不放心,他说你个性迷糊,被人骗去卖了还会帮人家数钱──” “妈──”莫春向母亲不满地嘟嚷。被人这麽说,不管是谁,莫春都觉得很不高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母亲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管长得再大,在她面前,莫春都只是个孩子,会任性撒娇的孩子。“不过你得跟莫春说吧,为什麽一直不接莫冬的电话呢?让莫冬这孩子这麽担心你。” 莫春把手中的瓶子放到床边,耸耸肩,用平常的语气跟她说:“还能是什麽,忙呗。我参加了社团,天天要去练习,加上刚开学,怎麽说也得多努力吧,所以又经常泡在了图书馆里。也不是说不接莫冬的电话,都是错过了而已。” 第三十章 “原来是这样啊。”母亲一口气把水杯里的水喝完,莫春刚想帮她再倒一杯,她却阻止了莫春,“不用了,不喝了,我得回去了。” “这麽快?”莫春惊讶地叫了起来,“至少吃过一顿饭再回去啊?!” “不用,我买几个包子到车上吃就行了。得赶回家,现在正是农忙,我得赶回去帮你爸,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母亲拒绝了莫春的想法,开始收拾东西。 “都忙成这样,那你还来。”莫春有些心疼的抱怨。 “有什麽办法,谁让你不接莫冬的电话,让他这麽担心你。不来成麽,不来莫冬就自己从学校跑来了。”母亲瞪了莫春一眼,“多少你也该趁有时间的时候给他打一个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冬有多黏你,你弟弟莫冬啊,可比我这个当妈的还关心你!”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的确,莫春没想到莫冬找不到莫春,会打电话回家让母亲来。 莫春只能帮忙收拾东西,领着母亲走到宿舍楼下。 来到公园前时,意外地,莫春们遇上了一个人──韦柳柳。 正确来说是两个人,韦柳柳跟她的同班姐妹。 是韦柳柳她们先见到莫春们的,她向莫春问好,然後,引起了母亲的注意。 “这孩子是……”母亲很仔细的端祥着韦柳柳,那婆婆见媳妇的眼神令莫春不好意思的暗地里捅了捅母亲,让她收回看着韦柳柳的目光。 一直被母亲注目的韦柳柳到是不怎麽在意的在莫春与母亲之间来回巡视,最後,她冲母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您一定就是莫春的母亲吧,你们长得很像!” “这孩子好眼光!”母亲赞赏地笑道,“孩子你是小春的……”因为莫春的坚持,在人外,母亲不再叫莫春的乳名,改叫的名字。 莫春跟韦柳柳的目光同时交汇,莫春们的目光透着一个讯息,那就是莫春们之间到底是什麽关系?同学、朋友,还是── “伯母,柳柳她是莫春的女朋友哦!”这时候,跟在韦柳柳身边的她的姐妹突然跑上来跟母亲笑着大声说道。 这──莫春的韦柳柳的视线又同时对上,然後飞速的移开,在外人看来,很像是害羞的对望。 莫春坚信母亲就是这麽以为的,莫春朝她看去时,看到她那一脸了然的样子还有欣喜的目光,莫春暗叫不好。 “妈,你别乱猜,韦柳柳她只是我的──”莫春的话给母亲“我懂,我什麽都懂”的目光还有制止莫春继续说下去的动作给截住了。 “姑娘你叫……”母亲和蔼的朝韦柳柳问道。 “我叫韦柳柳。”低着头的韦柳柳迅速抬起了脸回答,并瞄了莫春一眼後又低下了头。她一脸通红,望住莫春的那一眼带着深深的含义,莫春再笨都看出来了其中的意思。莫春呆住了,莫春没想到,韦柳柳是喜欢莫春的──情人间的那种喜欢。 母亲并没有多问什麽,只是说了一些让韦柳柳多多照顾莫春的客套话,便与韦柳柳分开了。 但,莫春再也忘不了韦柳柳看住莫春的那一眼,还在母亲离去时,暧昧的目光和话语:“二娃子,那姑娘不错哦,人家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莫春当然知道韦柳柳是个不错的女生,她在莫春们学校算是小有名气的美人呢。气质与长相都让人不禁称道。但莫春怎麽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喜欢莫春。 她这麽好的一个女生,会喜欢莫春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人…… 不停的思考,几乎忘了莫冬的事情,脑子里全是韦柳柳喜欢莫春的事情。说真的,除了难以相信,莫春还有一丝丝的高兴。那是一种被人喜欢,受人注目的满足。 莫春跟韦柳柳原本暧昧不明的关系自从那天与母亲一别後,渐渐变得明朗。 虽然莫春们两人都没有表白内心的想法,但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更多起来。她下课早了来找莫春,莫春下课早了去找她。相约去食堂,或是图书馆,又或者是在校园里漫步。偌大的校园,在莫春们有意无意间几乎都逛遍了。 从没有跟谁交往过,跟韦柳柳相处莫春总是显得小翼翼,一起走在校园里,不停地聊着不同的话题,偶尔肩膀相碰,莫春都触电般的闪开。 起初韦柳柳并不为意,但经历的次数多了,她不免注意起来,有一次,又碰到相同的事情时,她忍不住问莫春:“你以前是不是从没有跟女生交往过?” 莫春搔搔脑袋,不好意思地回答:“除了母亲外,跟女性单独相处我都还是头一次。” 她看了莫春片刻,突然噗哧笑了出来:“真好!” 莫春盯着她笑逐颜开的娇好容颜呆住了,一时之间,莫春不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直至,她主动靠近莫春,把她柔软的小手塞进了莫春的手掌中。 “啊?”对於她的举止,莫春更为呆愕。 “你不懂,那我教你。”韦柳柳抬起头冲莫春盈盈一笑,“教你怎麽与女生相处。不过,你学会了之後只能用在莫春身上。”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韦……”莫春想叫她,却被她制止。 “首先,你要叫我的名字,柳柳。”伸出一指举在莫春面前,她轻轻地告诉莫春。 莫春呆呆地看着她鼓励的微笑,一直没有出声。 看到莫春的呆滞,她没有再逼迫莫春,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我不会逼你,我要你自己叫出口,然後习惯。” “至少,我们现在已经进了一步。”她举起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满足地说道。 之後,莫春在她的牵引下继续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慢悠悠的前进。 一路上,莫春感受他们交握的双手贴在一起的温度,细细思量莫春们在一起时的心情。 就像沐浴在春天的第一缕阳光中,温暖,舒适。 难道,这就是与女生交往的心情麽? 柔柔的舒适,淡淡的甜蜜。 第三十一章 (补前天) 莫春平静的校园生活并没有因母亲的到来起过一丝波动,因为韦柳柳的相伴,更为平凡的生活点缀了几丝亮丽的色彩。 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莫冬的电话不再打到宿舍里。接近期中,开始紧张的学习令莫春逐渐淡忘莫冬的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莫春才会想起他,想起黄山的那天,他的一言一行,想到莫春想哭。莫春知道,莫春对莫冬的情感并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但莫春坚信时间会带走一切,譬如年少时的冲动。莫冬开始对莫春的疏忽,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不管谁先舍弃了当初的诺言,莫春想到最後,莫春们会庆幸莫春们的失约,在莫春们有了各自的妻,子女围绕的时候。 至於那个美丽的境地,莫春们曾经的任性放纵,就当是莫春们为青春付出的一次代价。 但事实上,事情并没有莫春想的那麽简单。莫春万万想不到,莫春妄自做下的决定,差点引起了不可预料的事端。 那是个阳光普照的午後,莫春跟韦柳柳正在图书馆里翻阅资料,突然冲进来的一位同学把莫春一直以为平静的生活彻底改变。 “莫春!”冲进图书馆的男同学指名道姓的找莫春。莫春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气喘吁吁,不顾图书馆里标明的安静警告标语,冲莫春大声嚷嚷的他。 一开始时莫春并不知道这名同学是谁,也奇怪他为何会知道莫春的名字,直至,他叫出了一个名字:“莫冬──你弟弟──” 莫春一听到这个名字,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刹那间莫春知道了这位同学是以前跟莫春同所高中的同学,但是,为什麽他会突然提起莫冬? 莫春的心,莫名的跳得厉害,莫春一阵惊慌:“莫冬──怎麽了?” 那一刻,莫春的眼皮开始不停抖动,莫春不安到脚开始发软,莫春祈祷事情不会依莫春想的那样发展──没错,怎麽可能,莫冬的学校离这里这麽远,光是坐火车都要花上三天两夜的时间── 但下一刻,这位同学的话彻底粉碎了莫春的妄想,“你弟弟莫冬来找你了!” 莫春再也支撑不住,倒回椅子上。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了?”一直坐在莫春身边的韦柳柳见状,便担心的向莫春询问。莫春不知道怎麽回答,也来不及回答,便被这位同学拉了出去。 “别磨磨蹭蹭的啦,莫冬一直在找你,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你还是快点去看看他吧。” 莫春在这位男同学的半推半就下,朝校园校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周围的其他校友兴冲冲地朝校门的方向赶去,莫春没多想便知道莫冬一定就在那个地方。 只有耀眼出色的他才能引起这种沸沸扬扬的场面。 也是看到这样熟悉的场景,莫春的心渐渐沈了下去。莫春低估了莫春在莫冬心中的地位,看来,要想回复以前的平静生活,摆脱与他的那种悖德的行为,是必要与他摊牌说清楚了。 莫春一边沈思见到莫冬後要怎麽跟他说自己的想法,一边在那位男同学到的带领下继续朝前方走去。 不久之後,莫春发现周围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特别是女同学。 就是无意去听,耳朵还是把所有的声音带进了心里。 “前面那个男生好帅哦,以前没见过,是莫春们的学校的吗?” “不太可能,学校要真有这麽出色的男生,怎麽会一直没有传闻。” “也对。那他是哪个学校的?来我们学校干嘛?” “不知道,不过看他那样子,像是在找人。” “啊,真想上去问他叫什麽名字──” “我也是,但是──” 但是什麽,在莫春见到莫冬後就明白了。 他的脸又沈又冷,令想上去攀谈的人都因此望而却步。 虽然他带着这麽一张冷冰冰的脸孔,却完全没有抹淡他那令人目不转睛的俊俏,反而增添了份更加惑人的阴郁。 才三个月不见,莫冬又高了许多,这段时间的成长令他看起来更为深沈稳重。这样子的改变,使他拥有了更能揪住人心的神秘魅力。 光是站着,他身上高傲的气质,夺目的容貌,修长的身材,就连人的呼吸都能轻易夺去。神只一般的存在。 莫春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地方,莫春能看见他,他看不到莫春。 他冷着一张脸,身体一边移动视线一边环顾四周,很轻易就看得出来他在找东西,也看得出来他急切的心情,因为他冷漠的表情开始多了份不耐烦。 莫春该叫住他麽?见到这副样子的他,莫春感到胆怯。莫冬变得比三个月前更有迫力,更具威胁,更令人害怕了。 莫春知道莫春的脚在开始後退,莫春连逃避这种可耻的行为都使上了,只因为,莫春真的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弟弟── “莫冬,莫春把你哥哥带来了!”就在这时,把莫春带来的那位男同学讨好一样地把莫春推了出去,并向莫冬大声喊道。 完了!莫春朝莫冬的方向瞄了一眼,看到莫冬已经把视线投放在莫春身上时,莫春在心底惨叫。 莫春连向那位多管闲事的男同学报以痛恨的目光的时间都没有,莫春的手臂便被冲上来的莫冬狠狠地掐住。 “痛!”莫春的低呼与莫春的身体同时被扯向莫冬。 被迫面对莫冬,莫春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莫冬的表情太恐怖了! 一向俊俏的脸又阴又沈,漂亮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眼睛一股风暴正在酝酿,好似只要一个引线,就足可令他惊天动地的暴发。 并没有给莫春足够的时间适应莫冬此刻森寒的情绪,他狠狠盯住莫春,用冰冷的声音用力向莫春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莫春一愣,什麽那个女人? 似乎以为莫春在装傻,莫冬的目光更冷了,他捺住性子告诉莫春:“妈告诉我了,你已经交了女朋友──”说到这里,他一直紧紧掐住莫春手臂的手更是用力,痛得莫春以为骨头会不会因此断掉。 第三十二章 “好痛!”莫春用力扯他抓着莫春手臂的手,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的手就像镶在莫春骨头一样,稳稳地挂住,“莫冬你先放手,真的好痛!” 没有给莫春讲条件的权利,莫冬用他寒冷的目光用力瞪着莫春,不顾周围好奇围观的其他人的目光,继续向莫春质问:“说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莫冬的样子活像一个捉奸在床的丈夫,正妒火中烧的指责红杏出墙的妻子。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莫春有些慌乱,毕竟莫春往後还要继续在这间学校完成学业,出了什麽状况可不好。 莫春试着跟怒不可遏的莫冬勾通,便低声下气的对他说:“莫冬,这里不适合说话,我春们先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再把话说清楚。” 莫春的讨好起了作用,莫冬沈默了片刻之後,放缓了掐住莫春手臂的力道,有向莫春妥协的意愿。 莫春一喜,正想拉他离开,突然响起的一个熟悉的女声令莫春呆掉。 “春,他就是你弟弟?”莫春扭头去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时候来到现场的韦柳柳。 她的目光闪着与其他人一样初见莫冬时的惊艳色彩。 莫春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情去理会她目光中的难以置信。 莫春的心因身边的人飙升的怒火寒了起来,用眼角的余光瞄去,莫春看到了莫冬已经完全变黑的一张脸。 “她就是那个女人!”不用莫春说明,莫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肯定了。 下一刻,掐住莫春手臂的力道松开了,莫春还未有所反应,莫冬顷长的身躯就已经越过莫春,朝韦柳柳的方向走去。 盯着莫冬带着森寒温度朝韦柳柳走去的背影,莫春心一惊,直觉认定莫冬肯定会对韦柳柳做出什麽过分的事情。 “莫冬!”莫春冲上去,竭力制止莫冬的前进,“莫冬,不要!” 用力拉住莫冬,莫春惊恐的看着莫冬渐沈的脸色,严酷的眸子瞪了莫春一眼,然後又钉在了韦柳柳的身上。也已经感到莫冬的不善了,韦柳柳显现出一丝惊慌,的确,任谁见到莫冬这副残暴无情的模样都会害怕。 “放开!”甩不开莫春死死抱住他手臂的锢锁,莫冬头也不回的低喝。 “不要,莫冬,我求你……”尽管因头一次见到莫冬这麽凶狠的模样怕到声音都颤抖,莫春还是死命的抓住他。莫春几乎能预见,要是莫春一松开,他会把这里演变成怎样一个血雨腥风。 莫冬猛地回过头,狠狠盯住莫春,“你为了那个女人求我,就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他的声音,更冷了,几乎能够冻结离他如此接近的莫春。 “不……不是的……”莫春下意识的摇头。莫春知道,不仅仅是为了韦柳柳,更多的,是莫春知道莫冬要是一时冲动做出了什麽过分的难以弥补的事情,一定会对前程似锦的他造成严重结果。 不,莫春不要那样,绝对不要! “不是你就放开手!”莫冬用力地甩了甩手臂,想把莫春甩开,但莫春还是更用力的抓紧了他。 “不,莫冬,不要过去……”莫春恐慌的看见怎样也甩不开莫春的莫冬忿恨地迈开脚步,拖着莫春继续前进。 他誓不罢休的样子急得莫春差点哭出来,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中,莫春拼命压迫莫春的脑袋,欲从中想到什麽能够阻止莫冬朝韦柳柳前进的办法。 看到周围的人露出疑惑的视线不停的窃窃私语,莫春本就着急的心情沈入谷底,不行,一定要让莫冬离开! 莫春的头更痛了,光是阻止他前进就已经绞尽脑汁,更何况是让他离开── 突然,莫春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莫春为这个念头呆了一下。看见情形逐渐朝莫春最不想见的情况下发展,莫春不再多想,决定试试这个做法,赌,莫春在莫冬心中的重要性! “莫冬……”莫春压低声音,用只有贴近莫春的他才能听到的音量对他说,“你马上跟我离开,不然──我死给你看!” 莫冬前进的步伐突地停了下来,莫春知道他听见了,莫春看到他错愕地回过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个办法奏效了!莫春在心底暗暗惊喜。 “相信我,我说得到做得到。”莫春表情坚决的对上莫冬变得哀伤的目光,发现他这样的眼神令莫春揪心,莫春并不想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莫冬沈默了,妥协地垂下眼帘,伫在原地,不再前进。 莫春试了试拉着他前进,知道他不做丝毫反抗一步步跟上後,莫春一声不吭地抛下身後的一大堆人,包括韦柳柳,头也不回地拉他朝校门的方向走去。 一离开学校,莫春害怕他会反悔赶紧拦了辆出租车,先把莫冬推上车,莫春才跟上了车,对司机随便说了个离学校较远的地方名字後,莫春开始沈默。 莫冬也在沈默,他盯着车窗外向後流逝的景物一言不发。 过分宁静的气氛令莫春有些胸闷,收回看着莫冬的目光,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後,莫春感到异常疲惫,靠上车椅上不久,莫春感到昏昏欲睡。 直到司机告诉莫春地方到了时,莫春才惊醒,赶紧掏钱。 直至掏钱时莫春才紧张的发现,莫春居然一分钱也没带在身上,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莫冬从自己身上掏出了钱交给了司机。 由始至终,莫冬没有看莫春一眼,莫春却感到悲哀,难怪莫冬老是说莫春迷糊,在他面前,莫春的确是个事事都要他照料的人。 莫春们来到的地方是一个繁忙的商业街,一到休息日,莫春总会与朋友结伴来这里买东西。但现在,这个热闹的地方不适合莫春跟莫冬的谈话。 於是莫春带着依旧沈默的莫冬开始找寻一个寂静的,方便谈话的地方。 最後莫春们坐在了白天较少有人来的广场里的椅子上。 长长的椅子,莫春跟莫冬一人坐一边,他还是不肯开口,就像在跟莫春赌气。 第三十三章 此刻他孩子般的行为令莫春哭笑不得,刚才他强硬得仿佛可以顶天立地,现在,又有这般稚气的表现。他这个人啊,矛盾到合适得不可思议,错综复杂到令人不忍舍弃。 不打算继续与他玩沈默的游戏,莫春开口问了一个莫春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莫冬,你们学校并没有放假吧,你怎麽会来这里?” 回答莫春的是莫冬的沈默,莫春见状,干脆坐到他身边,扳过他的脸让莫春面对莫春,“莫冬,回答哥哥的话!”莫春一字一字重重的对他说。 莫冬强硬的回过头,还从鼻头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在说,凭你这样也想做哥哥! “莫冬!”莫春被他轻蔑的模样气得全身颤抖。 “你有什麽资格生气?”直到现在,莫冬才开口,冷漠的语气如针直接扎入莫春的心里。他的话让莫春心一寒,怒火被冷水一泼,熄了。 莫春整个人蔫了下去,瘫在椅子上。 莫春实在没有资格生气,莫春们有承诺,莫春是违背的一方。何以莫春理直气壮,他却受骂。 就算莫春违背承诺的理由再充分,莫春也是违背者。 “那你想怎样?”莫春无力的说着,“不管怎样,你也不应该一声不吭从学校跑回来。学校不可能没有理由就放你这麽长的假,你这样会引起什麽後果你应该知道,你这样会让爸妈跟我担心的──” “别跟我装出你哥哥的模样!”莫冬突然双手按在莫春肩膀上,身体冲莫春压了上来。莫春眼前的光明被他的身体完全挡住,莫春的眼中,他的脸因气愤变得狰狞。“你别忘了,我们上过床,我们交换了承诺,我们是情人关系!” 莫冬的一字一句狠狠地敲进莫春的身体,莫春痛到麻木。但,此时此刻,莫春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情,莫春竭力想推开几乎压在莫春身体上的莫冬,莫春没忘此地是公共场所,更不会不知道莫春跟莫冬现在所形成的是怎样一副暧昧的画面,被人看到了──莫春甚至难以想象那种後果── “莫冬,你先放开我春。”莫春拼命推着他如磐石般稳固的身躯,“要是被人看到了……” “你怕别人看到?”莫冬的声音突然变轻,莫春抬起视线望他,恰好看到他眼里闪过的报复光芒。 “不,莫冬──”心知他接下来想做什麽的莫春才出口想要拒绝,他的脸就已经压下来,重重地吻上莫春的唇,莫春拒绝的声音被吞了回去。 莫春震惊到脑子一片空白,莫春真没想到莫冬居然真的可以无视被人看见的危险这麽做── 但不到片刻,在这种公开场合,绝不可能会任这种的事情发展下去的莫春开始挣扎,力量胜於莫春的莫冬轻易地就制止了莫春的反抗,唇舌愤恨霸气的入侵,弄痛了莫春脆弱的口腔,莫春没空理会这些。挣扎没有用,莫春情急之下,挥起手朝莫冬的脸上重重甩了一个耳光! “啪!”的清脆一声,莫冬的脸被莫春甩开了。似乎没想到莫春会这麽做的莫冬呆了一下。很快,莫春感到手掌在发痛发麻,莫春才惊觉莫春方才打莫冬的力道是多麽的重,足以让莫冬原本白晰的脸浮现红肿的手掌印。 气氛在一刹那间安静到几乎令莫春窒息,可没过几秒锺,莫冬轻咳了几声,然後,莫春看到他的嘴角淌下一条细细的血丝──“莫冬?!”莫春错愕地冲到他面前,惊慌的想知道他怎麽了,却被他一手甩开。 “别碰我!”一手甩开莫春,一手捂住被莫春掴肿的脸,莫冬的目光满载着悲愤,“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为了那个女人你打我!” 说到最後,莫冬吼了出来。 “不,不是的……”莫春惊慌失措的不知道怎麽安抚他。没错,莫春是头一次打他,而且还把他打伤了,但莫春不是为了韦柳柳才这麽做的,莫春是……莫春是…… “我懂了……”莫冬突然诡异的笑了出来,背对阳光露出笑容的他仿佛地狱的魔鬼,看到的莫春不禁心惊胆颤,他想要做什麽? 他盯着莫春,如饿兽盯着到手的猎物,残忍又贪婪! “我决定了,我要转学!” 什麽?莫春的脑袋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条讯息。 视线直直在落在莫春身上,他的话坚决不容人反驳:“我要跟着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你是我的,莫春会让任何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知道这件事!我不准你离开我春,我会永远呆在你身边,只要你一有离开的念头,我就会立刻把它扼杀!” 莫春感到胸口在阵阵发痛,莫春难受地用手抓住,目光却转移不开的盯着莫冬:“你刚刚说什麽,你要转学?” “对,我要转学,莫春要呆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永远提醒你,你是我的事实!”莫冬还带着那抹冷漠坚定的笑容,看得莫春胸口的疼痛更甚了。 “不……”莫春拼命摇头,“不可以这样!”莫春就是怕影响到他的前程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如果他转学,来到这种完全不足以让他超凡才智发挥的地方,那莫春的苦心不就白废了吗? “我已经决定了。”莫冬坚定不移的目光里,意外出现的哀伤闪瞬即逝,“最重要的你我都留不了,我还会去在乎其他吗?什麽学业,什麽成就,就是因为你希望我去做我才努力的啊,没有了你那我还在乎它们做什麽?!” 莫春的胸腔一阵酸涩,莫春拼命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莫冬的一席话勾起莫春深藏的记忆。莫春记起了当初让莫冬上学时,弱小的他害怕不安的不肯去,因为学校太多人,那时的他因为曾经长期被生母苛待,人多的地方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 为了让他去学校,莫春跟父母说尽了好话仍不能打消他的恐惧,最後被逼急了莫春忍不住抱着他。 第三十四章 哭道:“不可以因为害怕不去学校,不去学校你怎麽学习知识,不学习知识你怎麽向那些舍弃你不要你的人证明你不是没有用的孩子!我不要这样!我要你去学校好好学习,向所有人证明,你是多麽了不起的一个人。让那些不肯接受你的人後悔曾经那样对待你!” 那天,小小瘦瘦的莫冬呆了好久好久,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答应你,我去学校。我会好好学习,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比谁都强!” 莫冬对莫春而言是多麽的重要且与众不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莫春就知道了。他的经历多麽令莫春痛心,他成为莫春家的孩子莫春一直认为是上天的安排,莫春庆幸的诚心的怜爱的接纳着这个弟弟,然後尽心的努力的希冀的帮助他从以前悲惨生活的阴影中走出来,迎接美好的未来。 好不容易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放弃,那不等於是前功尽弃!并且,还会影响到他的一生,甚至,会让他回顾到以前那种悲惨的生活…… 想起椿姐看着发高烧昏迷不醒的莫冬时那怨毒的神色,莫春就心寒。当初要不是莫春发现了他并把他带回家,他会不会就此被折磨至死── 啊──莫春败了,莫春投降,只要莫冬放弃这个决定,莫春愿意承受一切。 “莫冬……”莫春的眼睛噙着泪,轻轻抱上莫冬的腰,莫春已经不想去顾及别人看到莫春们这副情景的反应,现在,莫春只想打消他转学的决定。 “莫冬,不要转学。只要你回去学校,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永远。” 似乎遗落了某段记忆,莫春突然想不起来,莫春跟莫冬是怎麽来到酒店的房间里的。 当有所清醒,已经褪去了上衣的莫冬正痴痴的注视着莫春…… 是了,莫春给了莫冬永远不离开的承诺,然後他要莫春身体力行。 是莫春,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是莫春,脱去了他的衣服,而莫春,现在正一颗一颗解下自己衣服上的钮扣,在莫冬期待痴渴的目光下,渐渐袒露出莫春的身体。 他炽热的目光灼得莫春身体微微颤抖,手上的动作屡屡出错,愚钝的仿佛什麽都不会做的幼儿。 他渴望的目光总让莫春以为他会看不下去冲上来帮助莫春,但一直到最後,他都只是站着不动,只用目光洗礼莫春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 …… 好不容易,莫春终於褪下了身上的衣。不敢对迎接他眼中赤裸裸的深情,莫春垂下目光一步步向他走去,贴近他之後,莫春展臂把他精瘦的身子抱住。 “莫冬……”莫春乞求的轻轻呼唤。做到这里已经是莫春的极限,莫春乞求他不要再让莫春继续,但如果是他的要求,再羞涩莫春也会做。 听出了莫春的乞求,莫冬没有要莫春继续做下去,他伸开手紧紧地抱住莫春,然後突然把莫春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他的这一举动,让莫春突地想起黄山的那次他说过的话,“往後我可要不止一次的抱你上床呢!” 顿时,莫春连耳根子都热得快烧起来了。 莫春羞赧的把脸整个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压在莫春身上的莫冬小心的把莫春的脸从枕头里挖出来,看到莫春一脸通红,不禁失笑:“想到怎麽了,脸红成这样?” 莫春悻悻然地瞪了他一眼,扭开头不想理会他。 莫冬也不理会,他双手撑在莫春身侧,沈声对莫春说:“再说一次,说你不会离开我春,不会爱上别人,永远。” 他略微无助的语气让莫春一阵心酸,抬起视线直视他深湛幽远的黑瞳,伸手柔柔地捧住他俊逸超凡的脸,郑重说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爱上别人,永远只爱你一个。” “你发誓。”他要一个誓言做保证。 “我发誓。”莫春义无反顾。 终於,他一直迷惘不安的表情消失了,安心的笑了。 啊,多麽动人的微笑,舍却一切包袱从容的笑容,仿佛上神般的绝尘,让人甘愿为了此刻赴汤蹈火。 莫春不会否认莫春是自私的,莫春要向那个遗弃莫冬的椿姐证明,莫冬不是多余的,他的存在是多麽令莫春骄傲。总有一天,莫春要带着出色完美的莫冬出现在她面前,莫春要看她悔不当初的表情,莫春要她把那天对莫冬说过的话全收回去,莫春要她的道歉,最後莫春还要对她说,就算她再後悔,莫冬都不可能回到她的身边,莫冬已经是莫春丰家的人。 莫春头一次这麽恨一个人,因为她曾经几乎把莫冬逼上死路。 她差一点,就让这个这麽出色的人消失在这个世上啊!差一点,莫春的双手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抱住这麽火热的身躯。想到差一点,莫春就会失去这个人儿,莫春就心如绞痛,莫春就更痛恨椿姐,恨到莫春愿意用一切去换她的追悔莫及! 莫春的话,让莫冬停住他所有动作,他抬起头,深深凝视着莫春。在他的眼中,莫春看到了天空般浩瀚,海洋般深邃的情感,给予莫春的是不能自拔永远埋陷的沈沦。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凝重深沈,静静响起在莫春的耳边,“答应你,答应你──我一定会成为你永恒的骄傲。” 泪水在眼睛中凝积,莫春相信他的话他的实力,莫春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而莫春,只需等。 “莫冬……”莫春情难自禁抱住他,把他得更深,莫春饥渴的需要他的所有。 望着隔着纱帘的窗外已经灯火辉煌,莫春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夜晚。 那一刻,不去想谁更爱谁,唯一想做的,是不停的确定对方的存在。 莫春偎在莫冬火热跳动的胸膛前,怕打扰此刻如此和谐温暖的气氛,莫春轻轻地,柔柔地一声声诉说:“莫冬,呆会你就坐火车赶回学校去──不要离开太久,不然事情闹大了会对你造成影响──” 第三十五章 “嗯。”莫冬似是被拔去了利爪的猫儿,柔顺的轻轻答应。 感受他的手在莫春的发间一遍遍掠过,那轻柔的动作舒服的令莫春微微发出喟叹。 “这次出来,是偷偷出来的还是……” “我跟老师说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老师应了?” “应了。不过我答应他绝不会落下功课。” “赶紧回去吧,私自离开学校总不好。” “嗯。春……” “嗯?” “我会成为你希望的骄傲,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到……” “我相信你。”真的,莫春相信他一定会做得到,因为,他是莫冬啊! “你也要对我保证,你不会爱上别人,不会离开我,永远。” 莫春抱住他,身体更深的贴近他,对他起誓: “莫春发誓,不管遇上什麽事,我都会呆在你身边。” “我只爱你一个,不会离开你。” “永远。” 那一夜,莫春连夜送莫冬上车。 一直纠缠的十指直至最後,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松开的手被夜风吹得发!,滞在原处等待谁的再牵引。 当列车的门关上,莫冬的眼中的依恋是那麽的凝重,莫春送上微笑,莫春告诉他分开只是暂时。 他让莫春一定要等他。 车灯把他的脸照得更为白晰,唇瓣那麽红艳,略哀的表情就这麽深深刻在莫春的心底。 莫春知道,这一刻,莫春将永远难忘。 列车一声长鸣,压出热气流,终於,朝漫长的黑暗驶去。 列车破空吹出的风撩起莫春的衣摆莫春的发。 莫春的脑海,离开前莫冬最後的呼唤不断回荡。 等莫春…… 莫春发现莫春讨厌分离。 就算还能相见又怎样,离开的那一刻,心有多难受。 空虚,就像沈重的黑暗,不让人安静,带走所有星光,连希望都仿佛消失。 带走莫冬的列车完全驶出莫春的面前时,空虚,压得莫春无力站立。 蹲下,莫春把头用力埋入双膝,心底,用力的回答: 等你…… 这是你离开,唯一能够支撑莫春的希望。 回到学校後,事情没有莫春想的那麽严重,同宿舍的同学以亲戚来探望的理由为莫春申请了外宿。 回去後,向舍监说明一下就能够进宿舍了。 舍友已经熟睡,莫春为此庆幸。要是他们醒着,他们会问莫春莫冬的事情,但此刻莫春的心情真不宜回答这些。 心思,已经完全被莫冬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仿佛一场梦一样的发展迷惑了,空不出来再想其他事情。 好累啊…… 莫春倒在床上,凝视深沈的黑夜,闭上眼,想起的是莫冬离开的一幕幕,张开眼,莫冬就出现在莫春眼前…… 莫冬……莫冬…… 身体里,心里头,全是莫冬,都是莫冬。 翻过身,莫春想着莫冬入眠。 第二天,莫春去找韦柳柳,告诉她,她是个好女孩,是个莫春配不上的女孩。 她沈默,许久她微笑:“是因为你弟弟你才这麽说的吗?” 她看出来了,莫春下这个决定是因为莫冬,却没看出来,莫春是出於什麽理由拒绝她。 “不是。”莫春回答,“而是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她目光黯然,却还带着笑:“是这样啊,我知道了。放心,我很识趣的,我不会缠着你的。” 她转身要离开,莫春喊住了她:“韦柳柳,对不起。” 她微微侧过身,不让莫春看到她的脸。 “不要道歉,你没错──我也没错。若真有什麽地方出错了,是我们相遇的时间错了。” 她离开了,一步一步远离莫春视线的背影笔直得令莫春心酸。 她倔强的不让莫春看到她的悲伤,高傲的坚持完美离场,与众不同的多麽令人疼惜的一个人。 对着她远去的背影,莫春轻轻告诉她。 莫春真的有错,莫春错在不爱她却利用她忘记莫冬。 对不起……对不起…… 只能在心中,莫春不停诉说莫春的歉意。 莫春祈祷莫春留给她的不是一生叹息,总有一天,真正属於她的那个人会出现。 转过身,背对她离去的方向,莫春抬头深深呼吸早上的新鲜空气。 对莫冬的感情,是背负的悖德的利刃,纵然明了是没有退路的前路,下了决心,就等着义无反顾。 空气很清新,不错的一天。 莫春为自己祝福,希望的天空每一天都这麽晴朗。 微微一笑,莫春迈开脚步走向课室,迎接心情转变後的第一天。 二天後,莫冬几乎是一回到学校就打电话过来。 “你跟那个女的说清楚了没。要是她敢纠缠你,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解决她!”一接起电话,莫冬的话劈头盖来。 莫春不禁苦笑,莫冬都把人想成什麽啦? “莫冬,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是妈误会了。”为了让莫冬更安心的回学校,莫春告诉他莫春跟韦柳柳只是朋友关系,“不过我已经不打算再跟她见面了,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电话另一端的莫冬表示满意。 莫春问他:“莫冬,回学校後你的老师没有说什麽吧?” “当然没有。”莫冬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怎麽可能会有事,放心吧。” “嗯。”莫冬很自负,但他有自负的本钱,所以莫春相信他。 “莫冬,没什麽事我挂电话了,我呆会儿有课。” “……我下午还会打电话给你,你会接吗?”莫冬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莫春微微一笑,为自负的他因莫春出现的不安。 “下午有一节课,下课後我会呆在宿舍里哪儿也不去,就等你的电话。”莫春明确的告诉他。 “嗯!”看不到他,但他愉悦的声音让莫春知道电话另一端的他一定露出了艳阳般的笑容。 “那就这样,我挂电话了哦?”等莫春的同学已经在催了。 “好!” 得到他的应允,莫春正要挂电话,想起什麽便又问他:“那你呢?” “我等你先挂电话。” “哦。”听到他这麽一说,莫春的心微微颤了下,随即挂断电话。 第三十六章 莫冬总能在不经意间做出些令莫春震撼的事情,让莫春先挂电话,他就可以守着莫春的音讯到最後一秒。 深吸一口气,莫春转过身,跟着等待莫春的同学一起离开宿舍。 生活开始变得安定平凡,一天又一天重复相同规律。 上课,下课,吃饭,休息,与莫冬通电话──原先莫冬是一天打两次电话过来,不过被莫春以这样会浪费钱为由迫使他改为一天一次。 这已经是莫冬的最大退步,同宿舍的同学都对此感到希奇,他们很少见有哪个同学的亲戚会天天打电话过来的。为了消除他们的疑惑莫春只能一次又一次找理由搪塞。 日子说快不算快,说不快仿佛眨眼就过了,当年底到来时,莫春甚至有种不确定的感觉。 因为寒假假期短,春运人多,又想修学分,春节莫冬没有回来过年,他在一个很看重他想要栽培他的教授家里过节。 “教授家是不是有个漂亮的跟你同龄的女儿啊?”他打电话回家时,莫春开玩笑的说。 “咦,你怎麽知道?”莫冬有一丝惊讶。 他的话差点让莫春咬断自己的舌头:“那个教授家里真有一个跟你一样大的漂亮女儿?!” 莫春感到莫春的心开始冒起酸溜溜的泡泡。 “是啊,不过她还是高中生。”莫冬回答,“大家都说她很好看,我觉得还好,我对她没什麽感觉,甚至觉得她有些烦,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晃。要不是教授强烈要求,我早回宿舍住了。” 听到莫冬如此说,莫春不想苦笑都不行。 莫春听得出来那个女生一定喜欢莫冬,所以才会缠着他,她一定没想到会适得其反吧。 听完莫冬的话,有种安心了的感觉,是不是确定了莫冬不会变心的关系? “不喜欢人家也不可以做出失礼的行为,毕竟你还住在人家家里。”总还算身为兄长,莫春不自觉的规劝他。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的。”但莫冬从不曾给机会让莫春真正做一名兄长。 有人在拉扯莫春的衣服,莫春回过头一看,是眼巴巴望着莫春的母亲。 过节莫冬不回来,最失落的还是母亲,对於疼爱莫冬疼入心坎的母亲而言,不啻是一个打击。毕竟莫冬头一回不在家过节,还是年三十的团圆夜。 不忍让已经半年不见莫冬的母亲等太久,於是,莫春对莫冬说道:“莫冬,妈想跟你说几句,莫春把电话给她。” “等等。”莫冬叫住了莫春。 “还有什麽事?”莫春以为他还有要交代的事情。 “爱你。” 刷的一下,莫春肯定莫春的脸红透了,在心底骂了他一句,莫春把电话交给了母亲。 疑惑莫春的脸为何突然变红的母亲只瞄了莫春一眼,便专心跟莫冬谈话去了。 莫春转身走出房间,正好看到父亲坐在门坎上抽烟。 今天是大年三十,莫春家屋外,村子的四周已经断断续续响起了鞭炮声。 随着北风吹来的是鞭炮的硝烟味,是过年的气味。 莫春坐在父亲身边,说:“爸,咱们家什麽时候放鞭炮?”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个人的原因,家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父亲没有立刻回答莫春,他把烟杆从嘴里抽出,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最後才说:“往年,你跟莫冬那孩子都会跑到屋外放鞭炮。” 原来爸也在想莫冬──莫春微微一笑,视线落在淡墨色的天空。 莫冬,远方的你是不是也同样这麽想着家里呢? 虽然你现在身在远方,但你还是会回来的,因为你是丰家的人。 所以,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莫春们谁也没想到,原以为到了暑假就会回来的莫冬连续五年都不曾回来。 因为莫冬的出类拔萃,他在他原本的学校格外受注重,为了培养他这个奇才,学校甚至还举荐他到国外的名牌大学继续深造。 花了一年时间就完成大学课业的他到了国外後仅用两年多的时间,就特例荣获专修课,选修课的硕士学位。 最後一年多的时间,专修工商管理的他以出色的表现赢得了世界首屈一指的跨国公司的青睐,特准他免试用直接成为其公司的一名基层管理人员。 奇迹仿佛总是伴随着莫冬,在这一年,在全国经济竞争日益激烈的现在,他为这家公司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商业神话。 不到一年,他就已从基层管理晋职为高层管理人员。 让众人皆跌破眼镜的是他凭借他一年的从商经验与超凡的表现获准提前参加工商管理博士(简dba)学位的考试。以最年轻的参试者身份考试的他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最後一份精湛的研究报告满堂惊坐,成为了历史上头一位最年轻的华人工商管理博士。 原以为被人誉称商业天才的他从此在国外落地生根,但他一获得博士学位就毅然辞去了原本令人称羡的工作,回到了国内。 而那一年,莫冬才二十一岁。 包括家人在内几乎是所有人都意外莫冬的回来,甚至村里的人都因莫冬的超凡表现不断谣传他遗弃落後的村庄从此不再回来,只有莫春,守着那一天车站里莫冬的那一句:“等我春。”这小小的希望之火一次又一次等候他的归期。 至於莫春,自然不可能有莫冬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出众表现,两年前,算是顺利的完成大学学业之後,莫春在离村庄最近的一个小镇上的一所中学里担任语文老师。 平凡的际遇平淡的生活,唯有诺言那无行的羁绊成为莫春淡然生活的希望,无数个梦醒时分,眺望远方,日复一日。 守望的生活成了习惯,在失落的每一次他由远方发回的消息总会把那小小的希望之火继续点燃,习惯便成了自然。 自然的过着守望的生活,在平凡的那一天,突然得知他回来的消息,反而觉得不适应。意外、震惊、怀疑,这是不是只是自己无数次梦中的一次。 直到确定不是梦,莫春疯了一样往家里跑。 第三十七章 莫春想不透不久前才说要延迟一段日子回来的他怎麽会突然回来──他是不想让莫春知道他已经回来?莫春急切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他是想给莫春惊喜! 这麽一想,莫春的心情又恢复,往家赶的行动更快了。 莫春回到家,兴奋的冲开家门,满心以为久违的他会出来迎接莫春。一直冲到屋里莫春却只看到父母,还有桌上的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送来的礼物。 莫春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想见的人的身影,兴奋的心在一次又一次扑空下渐渐冷却。 “莫冬呢?”最後,莫春问一直坐在屋里想些什麽的父母。 看了莫春一眼,母亲幽幽地回答了莫春:“莫冬他,没有回来……” 莫冬没有回来…… 母亲的话令莫春眼前一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母亲没有注意到莫春的异样,继续往下说:“知道莫冬回国,他大学的教授便把他留住了,非说要给他办一个欢迎会不可。这不,他便说要推迟个两三天回来……” 莫春一愕,哑声道:“妈,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莫冬不是不回来,只是推延时间?!” “是啊。”母亲很奇怪莫春的反应,“我什麽时候说莫冬不回来了?” 心情极大的差落令莫春哭笑不得:“可你刚刚那表情……还有,你跟爸干麽这麽阴沈沈地一声不吭啊?”任谁看到这副场景都会往不好的方向想的吧。 母亲瞟了莫春一眼,收拾起桌上的一大堆不知是谁送来的礼品:“你见过谁想事情是一边说话一边想的麽?” “唔。”是没见过。莫春点点头,问,“那你们想什麽啊,还有,桌上的这些东西是谁送的?” “是村长。”一直无言的父亲这时才回答,并往墙面上磕了磕烟杆,“他知道了莫冬过几天回来的消息,说村里出了莫冬这麽有名的人,一定要庆祝庆祝。” “这些吃的喝的也是村长拿来的。”母亲接话,“他很高兴莫冬回来,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母亲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又道:“要庆祝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村长说要把隔壁村的人都请来,还要请一出戏来热闹热闹。我跟你爸都觉得这太隆重了,也不知道莫冬肯不肯,都五年了才回来,一见这架式,怕不吓坏了。” “也是。”光是想那场面莫春就全身起鸡皮疙瘩,莫春们村隔壁一共有六个村,这些村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万多人吧,一回来就见这麽多人在自己面前挤来挤去,都能把自己挤扁──又不是什麽大明星出场,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我跟你爸都反对,村长就让我们好好想想。毕竟莫冬是咱们村里头一个出国上学还考这麽好成绩的人。” “所以你就跟爸坐在这里想了?”莫春明白了。 “对。”母亲点头。 “这有什麽好想的。”莫春对已经站起来把桌上的东西拿到柜里放好的母亲说,“打电话问莫冬不就得了?” 母亲停下脚步,一脸凝思的说:“告诉他的话,我怕他会不敢回来了。” 莫春无言,不怪母亲会这麽想,要是莫春是莫冬,莫春铁定转身就跑。 “那现在这麽办?”莫春也没辄了。 “还能怎麽办?”寡言少语的父亲又发话了,抽着烟的他嘴边一阵烟雾缭绕,“就让村长把这事给省了,摆那麽大排场,当咱们家莫冬是耍猴的啊。” 父亲的话让莫春闷笑:“爸,就算是耍猴的也没莫冬这样的排场。” 没有谁理睬莫春的话,母亲白了莫春一眼,才对父亲道:“你能让村长听你的话?” “他能不听?”父亲的声音有些挑高,似乎不满母亲的话,“莫冬是咱家孩子,干嘛让别人摆弄,就算是村长也不行,现在又不是地主时代,反对他就抄咱们家。” 说完,父亲就提鞋穿了起来,母亲一见,疑道:“你这是要去哪,晚饭时间都快到了?” “我跟村长说明去,别弄这些拉不拉叽的排场,要庆祝,咱们全家人在就够了。”父亲磕了磕脚跟,看也不看母亲一眼就往屋外走去。 瞅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母亲一边忙碌着摆弄家里的东西,嘴里还不停地絮絮叨叨着:“看他平日一天不吭几个字,实地里比谁都想莫冬这孩子。好不容易盼他回来了,都不想让外人打扰莫冬回来咱们一家总算能相聚的时间。说我想莫冬想疯了,根本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没准他比我还想莫冬这孩子──说的也是,莫冬一走就走了五年,虽然知道他是去学习是去干大事,但离家的孩子爹娘牵挂啊。回来也不能安安稳稳的回来,又要去参加什麽庆祝会的……” 听着母亲仿佛没有止境的叨念,莫春不禁一笑。 尽管莫冬与莫春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已经完全成了丰家的人,对於莫春们一家而言,他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还有两三天…… 五年莫春都等了,这几天莫春不会放在眼里。 莫冬,你终於回来了。 莫春一直等候的心终於能够放下了。 为了迎接莫冬的回来,莫春向莫春任职的学校请了一个长假。 并不确定莫冬是哪一天回来,最近他打回来的一次电话是一天前,他说快了。 快了是多久,可以从刹那到永久。 莫冬每一次超凡的表现,就像向莫春允诺。 莫春让他成为莫春的骄傲,他说他会成为莫春的骄傲。 他做到了,莫春,还在守住一个没有期限的承诺。 五年,因他一句“等我春”,莫春等他。 莫春许下承诺的期限是永远,永远也是个不确定的时间。 永远到底多远,没人懂,可以是瞬间,也可以是亘古不灭的长久。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莫春的永远,是莫冬的离开。 若是哪天他终於决定不再爱莫春了,永远的承诺就可以终止。 为可能会出现的那一天,莫春只觉惘然。 如果那一天真的出现了,莫春会做什麽?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怎麽也睡不着。 第三十八章 透过皎洁的月光莫春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轻轻叹息,莫春起身下床。 很少会有睡不着的情况,就算再想莫冬也不会这样。 知道他快回来了,反而睡不着了,因为兴奋?还有一点不确定的不安吧,不安回来後的他是否还是莫春认识的莫冬。 五年,他从不给莫春或是父母寄来过关於自己的任何照片。 五年,那个爽朗的大男孩会变成了什麽模样,一定,更出色迷人了吧。 倚窗远望,黑夜中,那棵伫在村头几百年的大榕树的轮廓依稀可见,心念一转,莫春披了件衣服推门走出屋外。 深夜的村庄宁静的沐浴在如纱的月光下,廖无人声的黑夜中,莫春前进的脚步每一声都清晰的传彻每一个角落。 似乎,莫春的脚步声连唱欢的虫儿都听到了,莫春走到的地方,它们便停止鸣叫,静静聆听莫春走过的脚步声。 远处偶尔一两声狗的汪叫,为夜的宁静增添了份黑暗的诡异气息。 莫春突然忆起小时候夜晚跑到草垛场上乘!,也在乘!的村里的其他大人经常哄骗莫春们说的鬼故事。 现在想来是有点可笑莫春们当时被吓到抱在一起的样子,但现在的这种气氛,让莫春不禁臆测有什麽东西突然跳出莫春的面前── 刚这麽想,已经走近大榕树的莫春就看到了一个黑呼呼的影子直挻挻的站在树下。 不是吧?! 莫春不禁瞪圆了眼,就算是想过会冒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该真冒出来啊! 不是说世上没那种东西么?但莫春眼前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好歹莫春也算是一名人民教师,这种不科学不现实的现象莫春是完全不应该相信,更甚至是上前去察明莫春看到的那黑溜溜的人影到底是什么的…… 真的,莫春一直都是这么想,但,莫春的脚……莫春的脚不受控制开始往后退,身体有自主意识一样的转身,然后,一股强烈的逃跑欲望冲上莫春的脑海…… 不要怪莫春胆小啊!莫春也是深受封建时代遗留下来的那些封建迷信故事荼毒的受害者。谁让莫春小时候,村里的人有事没事就爱跟莫春们讲那些个鬼怪故事。意识上虽然认知这个世上没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心里上…… 莫春开始往回走,用比来时还快的速度亟欲离开此时此地。 莫春往回转的身子并没有迈出几步,就被什么突然抱住——惊悚的寒意顿时窜遍莫春的全身,在一瞬间莫春的身体全起了鸡皮疙瘩,“啊,啊——”莫春被吓到呼吸紊乱,几次急促的喘息之后,莫春才聚起一起底气预备开始被吓到的第一反应,惊叫,“啊……唔?!” 才张开口,莫春的头便被一股力道扳向一边,几乎是同时,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体占据了莫春的唇。 莫春顿时呆掉,半张的嘴像在迎合般接纳着灵活的物体入侵莫春的口腔,任其刁钻霸道的玩弄莫春口腔里的每一个地方。 好半晌,莫春才回过神来,尽情玩弄莫春唇舌的还在忘情的吸吮着,莫春感到口腔一阵发麻。莫春的身体微微发抖,为这熟悉的温度,为这熟悉的霸道,为这紧紧抱住莫春的力量—— 莫春胸口流过一阵暖意,伸出手,莫春紧紧环上明显比莫春高出许多的人的脖子,羞涩的迎合他。 知道莫春的回应,抱住莫春的双手更是收紧,仿佛要把莫春镶入体内一样,紧紧抱住。入侵莫春口腔的舌头更是深深的探入,用力的寻求。 好久好久,久到呼吸都快失去,把莫春嘴吻到发痛的舌头才抽出,莫春的眼睛早被如此浓烈的吻熏出泪雾,身体的力量也被抽走,只能软软躺在用力抱住莫春的怀抱中。 没有顾及这些,莫春竭力地伸出手,捧住眼前的那张脸,终于,在明月洁白的光芒下,莫春看到了他的模样,莫春眼角一湿,微微张开唇,用哽咽的声音颤抖地叫着想望已久的人儿的名:“莫冬……莫冬……” 月光下,他俊逸非凡的脸含着温暖的笑,轻轻握起莫春捧住他脸的手,留下深情一吻后,他轻轻对莫春说:“我回来了。” 不愿失去看他的任何机会,莫春在月光下贪婪的看着他的脸,胸膛一直那股激动的热浪一直流动,眼中的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滴下。 “莫冬……莫冬……”欢迎你回来。莫春想这么对他说,但莫春完全哽咽的声音怎么也不能把话说完整。 微微皱起眉,看着莫春不住流出的泪,他怜惜的伸手柔柔的拭去,嘴里不舍的呢喃道:“真是,五年不见,你已经变得这么爱哭了?那可不行,看你哭比莫春被人揍还难受……不哭了哦,乖,等会给糖吃哦。” 什么嘛?! 莫春哭笑不得的给了他一拳,高高举起的手,轻轻的落在他的胸膛上。 莫冬是坐飞机连夜赶回来的,转车回到村里时已经是深夜,路过村头的那棵大榕树时便突然想去看一看,没想到莫春会出现。 想起当时的自己也是突然想看一看这棵树才会趁夜出来的,莫春便为这意外的巧合惊奇着。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已经走到大榕树下的莫春们仰望茂密的树叶,聆听夜风吹动树枝发出的轻和的沙沙声。深吸一口乡村特有的泥土气息,莫冬一脸这才是家的满足表情,手放在树身上,他对莫春说,“这是缘分,我们的缘分。” “缘分?”莫春细喃这句话。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关于大榕树的故事么?”莫冬突然问莫春。 “记得。”莫春点点头。小时候莫春们跑到这里来玩耍时,莫春跟莫冬讲过村里的大叔告诉莫春的那个两棵榕树缠在一块的故事。那个时候的莫冬听了,一脸仿佛明白了什么表情。 莫冬双手放在了树身上,闭了眼,他说:“我听说不管是什么东西,经过漫长了岁月都会有一定的灵气,我相信这个传说,我相信我们的相遇,是这棵树的安排。” 第三十九章 张开了眼,他望着莫春,一脸笑意:“过来,跟我一起触摸这棵树,听听它要对我们说什么?” 莫春的心想着怎么可能,树怎么会说话?!但莫春的脚步已经向莫冬走去,伸手学他的样子轻轻放在大榕树的树身上。 “闭上眼睛。”身边的人轻轻告诉莫春,莫春依言照办,“静静听,你会听到的,树的声音。” 闭上眼的莫春听到,风摇摆树叶的沙沙声,树的声音?莫春静下心思仔细聆听,沙沙——在莫春耳边回响的,是树叶的沙沙声,是风的吹拂声,还有,心跳声,是自己的——还有,身边的人的—— 还有,还有什么声音,轻轻的,细微的,莫春全身贯注去听,终于,莫春听到了—— 张开眼,莫春望着站在莫春身边的人,看到了他凝视莫春露出的深情的笑,脑海,回响那句轻盈,却震荡莫春心的话语。 莫春永远爱你。 他微笑着对莫春说:“听到了吗?树的声音。” “听到了。”莫春回答,“我永远爱你。” “对。”他走近莫春,捧起莫春的脸,“我永远爱你。” 他的声音消陨在莫春们合上的唇间。 第二天一早,早起煮早餐的母亲一见到从屋里走出来的莫冬时,手中的东西啪啦啪啦地全掉地上了,瞪圆眼睛指了莫冬许久,在莫春以为她会冲上来抱住冲她笑脸盈盈的莫冬时,母亲却一头冲进了她跟爸住的屋里。 倚在门边的莫春刚与莫冬交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睛,就传来了冲入屋里的母亲大声叫嚷的声音:“老头子,快起来啊,莫冬回来了——莫冬回来了——” “真的?”父亲带着倦意的声音接着传来,然后屋里一阵躁乱的乒乒乓乓声。“莫冬回来了——快,快,莫春看看去——” 莫春会心一笑,莫冬则呆了一下。 昨晚就跟他说过了他回来时父母的反应,他还不相信呢! 又不是五年都不联系,有必在这么夸张吗? 想了想,莫春这么回答他,就像一个你最珍视的宝物,你觉得给别人拿还是自己拿哪个更让你牵挂? 孩子就是父母的珍宝,纵然明了不管他飞得再远,都还会归巢,但他离开的每一天,牵挂就堆积啊。寄回消息又怎样,没有什么能够见到他把他纳入羽翼更让人放心啊。但越是疼爱孩子的父母越不会这么做,他们会放孩子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飞,然后带着牵挂的目光望着孩子离去的身影,满足的笑着。 父母对于莫冬的感情就是如此,见不着面思念就不断的累积,真的见着面了,是何等狂喜。 很快,母亲跟着一边往身上披衣服一边提鞋穿上的父亲跑出屋外,一见到莫冬,父亲一向深沉的眼睛闪出亮光,跟母亲一块站在莫冬面前时,父亲顿时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春头一次见到寡言肃穆的父亲如此激动的模样,而母亲,已经红了眼眶。 这时,莫春才发觉,五年原来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长到思念都将满溢。 不到晌午,闻讯赶来的村子的父老乡亲已经把莫春家的院子挤得结实,没啥用处的莫春自然被挤到了屋里。 坐在屋里往窗外望去,被围在人群中的莫冬笑容可掬地回答着人们向他询问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莫冬是那种挤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被找出来的人。 带着得体笑容的他,光芒一样的享受周围所有人崇敬、欣慰、赞叹的目光。 五年的时光,把他磨练成为了一个稳重的大人,五年前莫春们在车站分离时他那大男孩的稚气已经不见,替代的,是沉敛犀利的目光。 ——更引人注目的改变。 看着这样的他,突然一阵寂寒袭上莫春的身体,关上窗,把屋外的喧哗挡去了一小部分。莫春疲惫地倒在床上,缩紧身子。 昨天,一宿没睡,莫春跟莫冬坐在床上聊了一夜,他就这样把莫春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莫春是他唯一的满足。 莫春们聊了好多,从从前到未来,从莫春们到别人。 不管莫春们聊到了什么,莫春们紧紧抱在一起的姿势一直不变,紧紧相偎,莫春们的体温彼此交融,莫春们的心跳连在一起,似乎莫春他们的情感在那一刻真之灼见。 ——莫春他们一次又一次相吻,吻到昏天暗地,吻到莫春以为他会要莫春,但他只是更用力的抱住莫春,用炙热的气息吐在莫春发烫的脖子上,令莫春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 啊——莫春把头用力埋入枕头里,没想到莫春居然会欲求不满的想要莫冬抱莫春! 但想法一起,莫春就感到莫春的身体起了变化,莫春合拢双脚,压下悸动的欲望。 可恶!莫春狠狠地拳了下墙壁,立刻吃痛的收回来。 可恶可恶! 莫春只能在心底不停的咒骂,为真的欲求不满的自己,为看起来完全没事的莫冬—— 虽然早有预感,但看到莫冬每天都被别人拉出去办这事办那事时,莫春气就不知打哪一处来。 每一天,不是村长拉莫冬到村大院去开什么欢迎会,就是村里的校长把莫冬请去授课,然后又是村里的代表让莫冬在村大会上发表一下出国留学的感想…… 气死莫春了,当莫冬是什么啊?! 没事干的莫春只能边趴在椅子上晒太阳边生闷气,莫春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明天就要去学校上课了,而莫冬自从回来就没有一天是属于莫春的。 身为兄长,莫春或许没什么资格生气,但身为情人…… 每天莫冬都很晚才回来,那个时候莫春已经生着闷气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虽然偶尔梦醒时都看到莫冬紧紧拥住莫春而眠,但因为生气,莫春没有理睬他,还暗地里给了他一脚。 今天莫春本来打算一大早就跟莫冬说莫春他们一块出去走走的,没想到才刚起床,他便又被村支书以乱七八糟的名义给拉出去了。 真是把莫春气得一身没力,只能像现在这样趴着晒太阳。 第四十章 母亲端着洗米水出来浇葡萄树,看到莫春这样,一阵唠叨:“你呀,好不容易休个假,却一天到晚躺着,都不找点事做,没点大人样,你好歹也二十五了,怎么比你弟莫冬还像个孩子……” 莫春翻个身,假装睡着。 “你这孩子真是……”母亲无奈的话由莫春的身后传来,不过,她没再说下去。 听到母亲离去的脚步声,莫春张开眼,无力的又翻一个身,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许久,莫春难抑的一声长叹—— 讽刺的是,第二天莫春要回学校时,莫冬才有时间,可惜的是这个时间,他只能用来陪莫春一块去莫春任职的学校。 “当初听到你说要当老师时就觉得你很适合呢。”坐在车里回学校的路上,陪莫春去学校的莫冬笑着说。 村庄离莫春任职的学校有一段距离,来回很不方便,於是莫春便住到学校的职员宿舍里去了。 “老师这样的职业,没有什麽竞争,又不会出现什麽大的变动,真的适合安静的你。”莫冬继续说着。 一直默不做声的莫春这时才开口问他:“莫冬,你呢,以後你打算做什麽?” 像莫冬这样的人,要做的事一定是轰轰烈烈的大事吧? “莫春?”莫冬眼中一缕光芒一闪而逝,“我春早就想好自己要做什麽了。” “是什麽?” “这你就不用问了。”他支着下巴,笑着凝视莫春,“你只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想做的,还有,我爱你这件事就可以了。” 莫春一赧,白了他一眼,光天化日之下,莫春他们的周围还坐着不少人,他居然能够这麽坦然的把这麽肉麻的话说出口──啊,这才是莫冬不是麽?自负的不会理会别人的目光。 送莫春到学校,在莫春的单身宿舍里赖了一个晚上的莫冬第二天才回去。 当然,那个晚上莫春他们顶多只是抱在一起亲亲吻吻而已,并没有深入。 莫冬这样的行为让莫春有些不理解,记得他说过,他很渴望跟莫春做、做──那种事的──但他都回来快一个星期了,为什麽都没有多进一步呢? 是不是,他对莫春的身体已经厌了── 啊啊啊,不想了,好烦呐!更烦的是,为这种事烦恼的莫春! 说好过两天就会来学校找莫春的莫冬过了一个星期都没来。 感到奇怪的莫春打电话回去时,才知道莫冬在两天前就离开家里,去了遥远的,那个全国最繁华的城市。 为什麽?莫春当时感到如此难以置信,尽管知道莫冬还是会离开家里出去工作,可是这也太快了吧。 “好像是那边的工作出了什麽问题吧?”母亲用不怎麽确定的声音回答。 “那边的工作?”莫春困惑不解。 “听莫冬说他早在国外时就跟国内的什麽公司签了约,一回到国内就要到这家公司工作。那家公司本来说好了要给他一段时间跟家人团聚,不过突然出了什麽事,非要莫冬去解决不可,所以莫冬也没办法,只能去了。” “原来是这样……”莫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惘然,莫冬就真的忙到来不及跟莫春说一声再见吗? 失落的挂上电话,那天莫春上课时出了不少差错,台下的学生一阵又一阵的窃笑,莫春却没心情理会。 更令莫春失落的是,莫冬去了远方工作後一直没有给莫春打电话,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虽然莫春一直安慰为此担扰的父母,但莫春明白,莫春比他们更不安。 莫冬,你到底在做什麽?不管做什麽,你至少打个电话回来啊? 莫春知道,不管莫冬出於什麽原因这麽做,莫春都会怨恨他,怨恨他什麽都不告诉莫春──他说莫春们是情人关系,难道,什麽事都隐瞒莫春,这麽长的时间又不跟莫春联络的事情,是他这个情人应该做的吗? 烦,烦到莫春带着情绪上课,烦到莫春变得烦躁的言行让学生变得战战兢兢,烦到校长找莫春去谈话。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莫春更烦了,烦到全身乏力。 死莫冬,莫春绝对不会这麽轻易就原谅你! 莫春下定了这个决心。 虽然说莫春很气很气莫冬,这也正证明了莫春很想很想莫冬,所以当他一打电话给莫春时,莫春下的那个什麽决心早飞到九天云霄外了。 没有寒暄几句,莫冬几乎是一开口就告诉莫春,让莫春辞去现在的工作去那边找他。 “为什麽?”莫春不解。 “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他反问。 莫春想也不想,回答:“我想啊……” “那就行了。” “可是……” “没有什麽可是的,你来我这里我帮你找一个更好的工作。在那种小地方,你永远也学不到什麽。” 莫春不要学到什麽,莫春只想一个安稳的环境而已。莫春在心里默默念着。 “莫冬,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在这间学校教了两年,莫春已经习惯了。 “更好的办法?”莫冬冷笑,“难不成是我想你了就去找你,你想我了就来找我,这样跑来跑去花时间又力气又浪费钱的办法?你知道,我春刚开始工作,根本空不出时间去找你,你身为一名教师,更不可能放下学生三天两头跑过来。这样的话,我们一年根本就见不到几次面。” “我受够了。五年,我已经受够了忍耐的生活,天知道我在国外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跑回去找你。要不是答应了你,我真的会抛下一切回去。现在,我们明明同在一片土地,为什麽还不能相聚?就算是借口也罢,我还在努力成为你的骄傲,你难道就不能为了承诺跟我在一起吗?” 莫春哑然,莫春无法反驳他的话。 “好麽,莫春。来吧,来我这里,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莫春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莫冬,也不想反对他,这一次,纵然不舍现在的工作,最後,莫春还是答应了莫冬。 第四十一章 答应到他的身边去。 後来莫春才知道,这次莫冬回来就是为了说服莫春跟他一块去那边的。 只是没想到他任职的公司中途出了事,让他不得不提前回公司,直到事情处理到段落,能够抽出空了,他才打电话给莫春。 莫春向学校交出辞职报告後,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是想过父母不会反对,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麽赞成莫冬的决定。 “这当然是好事一件啊,呆在这种小地方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现在有莫冬带你,莫春们放一百二十个心!” 莫冬回来的时候交给了父母一张存折,看到里面的数目,当时父母都惊呆了。 当他们知道是莫冬在国外时挣到的钱,惊喜万分,他们没想到莫冬居然这麽有出息。那样的一笔钱,莫冬用几年时间就挣出来了,像莫春的话,就算是当一辈子的老师也不可能会存到。 一开始父母拒绝收莫冬的钱,他们让莫冬自己拿着以後干大事用,莫冬坚决要交给他们,他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他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感谢父母给了他这麽温暖的一个家。 莫冬说到真情流露,父母见此也就不再拒绝,眼角淌着泪欣慰的收下了莫冬交给他们的存折。 那个时候,莫春能够感觉到父母对於莫冬的出色与成功是那麽的喜悦与自豪。 自然,对莫冬这麽有远见的人的想法,他们很少拒绝,更何况莫冬一再向莫春们证明相信他的结果只有好没有坏。这次莫冬这麽坚决的决定莫春的去留,他们自然也不会反对,他们坚信,莫冬一定会把莫春这个没半点出息的哥哥的前途给安排妥当的。 父母都这麽说了,莫春也不再有什麽顾虑了,反正莫春也想在莫冬在一起……纵使明了大都市的繁华不适合莫春,为了莫冬莫春只能努力去适应了。 颇为顺利的,莫春递交辞职信不到一个星期就得到了批复。 一得到这个消息莫春就打电话告诉了莫冬──这是莫冬要莫春这麽做的。 “真的麽,太好了!”莫冬听到,显得很高兴。不过那个时候他显然有事,草草跟莫春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简单的收拾一些莫春的东西後,莫春照莫冬的吩咐回家里等他的安排。 出乎莫春意外的,回到家里的第二天下午莫春就收到了莫冬特快专递寄回来的,去到他边的飞机票。 速度真快啊──当时莫春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赞扬一下他的行动速度。 看了飞机票上的期限,就是第二天中午,自然,莫春也便不能在家里多担搁,在母亲的帮忙下装了些经常穿的衣服和用的东西。 莫冬交代过东西不必多带,到了那边可以再买,带多了上飞机不方便。但莫春的行李拾掇下来,加上母亲非要莫春带的家里自制的一些副食品,还是装了两个旅行袋,还有一个装小件东西比如钱包之类东西的挎包。 第二天,父母一同送莫春出了门,到了转车去城里的车站後母亲回家,父亲继续送莫春上城里的机场。 莫春跟父亲毕竟是头一回到机场,在上飞机的过程中难免弄出了些小差错。 慌慌张张的莫春总算在飞机起飞前上了飞机,一坐上自己的位置,莫春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乘飞机比坐车麻烦多了。 机票又要换成什麽登机牌,行礼过多要托运,还要通过安检…… 现在想来莫春跟父亲当时真是忙成一团啊,为了不担误上飞机的时间,偌大的机场,莫春跟他背着大包小包跑来跑去的,显有点可笑呢! 靠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休息片刻後,莫春才有心情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早就知道飞机上的设置很不一样,没想居然这麽高级! 皮制柔软的椅子,宽敞明净的环境,没有车子的拥挤,甚至前方还有一个看起来是小酒吧的吧台?! 不是吧,原来做飞机是这麽享受的啊,怪不得飞机票会这麽贵啦。 莫春不禁在心底咋舌。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莫春激动的情绪,原本坐在莫春身边不知道在看什麽书籍的中年人不由得把视线移到莫春身上,目光透露出一份好奇。 注意到他的视线,莫春礼貌的笑笑。 “第一次坐飞机?”注视了莫春好一会,他问。 “嗯。”莫春笑着点点头。 “怪不得。”他一脸了然。 莫春羞赧的搔搔头,对他说:“莫春还是头一回去外地的土包子呢!” “土包子到不会……” “咦?” “土包子才不会坐头等舱呢。”他顿了一下,接而又道,“也坐不起头等舱。” “头等舱?”莫春皱起眉头,“很贵麽,一般人坐不起麽?” 莫春这麽一问他反到惊讶了:“你买机票你难道不知道价钱?” “不,机票是人家给莫春的。”莫春解释。 “原来是这样。”中年男子一脸恍然。 “可以告诉莫春,坐在莫春这个位置上……”莫春指了指莫春所坐的椅子,“花多少钱才能坐啊?” 他扬了扬眉毛,说了一个数字,莫春顿时全身发软,手脚冰冷的倒在椅子上。 中年男子一脸好玩的看着莫春的反应。 “不知道能不能退票……要不,也可以换个便宜点的位置啊?”莫春喃喃自语。 听到的中年男子彻底粉碎了莫春小小的希望之光,“就算可以退也能换,都不能要回钱了。” “啊──”莫春禁不住呻吟一声。 见状,中年男子笑着安慰莫春:“别担心这些事情啦,反正机票是人家给的,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就可以了。” 话虽这麽说,但花这麽多钱坐这个位置,莫春会坐不安稳的。 早就承袭了父母节俭脾性的莫春对花不必要的钱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喜欢。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说什麽都没用,坐就坐吧。 再说,莫冬买得起这样的机票,说明他不会在乎这些钱的,尽管,这些钱等於是莫春当教师时的十年工资── 第四十二章 不行,见到了莫冬得跟他说一下,绝对不可以再做这麽浪费的事情了,钱多也不是这样子花的! 在飞机上,这位姓郑的中年男子告诉了莫春不少事,譬如怎样系安全带,飞机起飞时最好咀嚼一些东西,不然耳朵会耳鸣、涨痛或头昏什麽的。 不到三个小时候的相处,莫春跟他已然成了一对忘年之交,相谈甚欢,莫春知道他在莫春们都要去的那个城市经营一家小公司,这次是到莫春的家乡去商谈一笔生意的。 下了飞机,他给了莫春一张名片,说莫春有事了可以去找他,然後他就离开了。 莫冬说过他今天有事忙,不能来接莫春,不过他叫人接莫春,出了机场看到举着莫春名字的牌子上去攀谈就可以了,他会带莫春到莫冬住的地方去的。 果然,一出机场,莫春就看到有人举着写着莫春名字的牌子立在不远处,莫春微微一笑,向那个人走去。 看到莫春走过去,举着牌子的人明显的呆了下。 莫春冲他笑笑,顺便打量了下他。是一个穿西服打领带,面容白净,斯斯文文的男子,带着副无框眼镜,显得有些书卷气。不过他的眼睛泛着锐利的光芒,看着人的时候,让人有种心思全给瞧去的透明感。 “你是莫先生的哥哥?”他困惑地抬了抬下滑的眼镜。 “对。”莫春用力点头,“我就是莫冬的哥哥。” 会出现这种反应并不奇怪,因为莫春跟莫冬压根不相像,甚至,天差地别。 要是莫春们长得像──那才有鬼。 “你跟莫先生一点也不像。”他轻语。 “哈哈。别人都这麽说。”莫春并不打算告诉他莫春跟莫冬没有血缘关系。 他也没有说下去,看了莫春一眼後,他问:“那,你没有行李?” “有啊。”莫春回答,一边提了提手,手边空空如也的感觉让莫春一愣,“咦?啊!对了,我的行李托运了──” 回过神来,莫春大叫一声,惊起了周围不少人注意。 莫春的行为让他责怪的看了莫春一眼,然後又有些难以置信的摇摇头,莫春不好意思的冲他咧嘴一笑。 “是不是觉得我跟莫冬相差很大,没办法啦,我一向这样子。莫冬老说我迷迷糊糊的,嘿嘿。” “嗯。”他从喉咙里吐出一声,然後说,“那先去取行李吧。” “哦。”莫春点点头,然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疑惑的看着莫春,莫春搔搔头,不好意思地问他:“那个……去哪里要回行李啊?” 在来接莫春的人的帮助下很顺利的取回行礼後,莫春背一大包拎着一小包的紧紧跟在帮莫春提了一袋行李的人的身後。 “我们这是要去哪?”追上一直带路的人,莫春问。 “去莫先生的住所,离机场有些距离,我们得快一些,赶上下班高峰的话会塞车的。”这就是他步伐急匆匆的原因吧。 又背又拎又要跟上他快步行走的速度,莫春有点吃力,却还忍不住继续问他:“你跟莫冬是什麽关系啊,朋友麽?” “不是。” “哦?” “我是他的助理。” “助理?”莫春不是很理解这个职位,“协助他的工作吗?” “是可以这麽解释。不过主要的,是安排他的工作行程,为他处理一些日常工作──简单来讲,就是帮莫先生打杂。” “咦?”他的话说得很快,但莫春不是没听清楚,是不能理解,“你看起来应该比莫冬还年长啊,为什麽你要帮他打杂?莫冬是刚刚进公司吧,那他更应该从基层做起啊。”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顿了一下,然後回头看着莫春:“你知道莫先生在我春们公司的职位是什麽吗?” “不知道。”莫冬没告诉莫春,莫春也没问。 “他是我们总公司的财务总监。”看着莫春的男子眼中透露出对莫冬的敬佩。往往每个人在说起莫冬时都会这样,莫春都习惯了。 “财务总监是做什麽的?”不明白就问,小学生都能明白的道理。 可能已经习惯了莫春的问题,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惊讶或是摇头了,瞟了莫春一眼,他继续向前走。 “财务总监履行职责的角色定位是股东代表,具有董事身份,直接进入公司董事会,拥有董事的所有权力和责任。” “听起来很厉害。”莫春耸耸肩,说道。对这些职位不甚理解的莫春只能有这种反应。 “听起来很厉害?”似乎不怎麽满意莫春的反应,他又停下了脚步,盯着莫春,“你知道莫先生任职的公司在整个中国市场的地位乃至对世界所形成的影响吗?” 莫春耸耸肩,老实回答:“我连莫冬在什麽公司上班都不知道。” “……” 不是莫春的错觉,莫春知道莫春面前的人很明显的因无可奈何而无力。 “不过,一进你们公司就能当上什麽财务总监的莫冬看起来是很厉害。” “……” 莫春坐上的车子,往莫春不知名的地方驶去,一路上,路边的景观总让莫春叹为观止。 这就是人类自豪的文明吧,高高耸立的高楼大厦,整洁美观的园林装饰,大方得体的城市标语,纵横交错却井然有序的交通,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们…… 一路上,莫春向身为莫冬助理的陈姓男子问了很多事情。 莫春问他,莫冬所在的公司是怎样一家公司,莫冬在这家公司的地位,莫冬为什麽会在这家公司工作…… 他告诉莫春,他与莫冬任职的公司是一家名叫“浩天”的私营企业。听到这个名字时,莫春才开始顿悟,毕竟这家公司几乎是人人耳熟能详的。 这是一家商业企业,能正当卖钱的东西它几乎都有做。早在十几年前,这家公司就已经遍及全国,现在在国外已经有了十几家分公司,不仅国内,整个东南亚市场这家公司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对於进军欧洲北美市场,都还只是小试锋芒,雏形规划中。 第四十三章 “在国内站稳了脚跟,董事长一直想进军国外,做生意的人总只想赚钱不想亏本。虽然有这个意识,在没有保证前便只是试探性的试试。董事长一直在找这方面的人才,莫先生的出现令他很是兴奋。莫先生不但有在国外从事的经历,谙晓国外的市场竞争,更是这方面的人才。为了能让莫先生进入我们公司,董事长花了不少心思。幸好莫先生也有归国从事的想法,要不然,我们公司能够出的薪酬真的很难请得动他。” “你们公司给莫冬的薪水是多少?”莫春感到好奇。 开车着的小陈视线一直盯着前方,听到莫春问,他头也不回的回答:“年薪五十万──” “哦。” “美金。” “──咳、咳咳──”莫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莫春粗着嗓子问,“换算成人民币不就是四百多万?!” “差不多,不过这只是薪水而已,没有把奖金之类的算进去。以丰先生的本事,年终时算奖金在内可以赚到千万左右吧。”回答时他的表情平静,但眼睛闪着崇敬的光芒。 莫春发觉莫春快喘不过气来了:“这样还不算高──那莫冬以前在国外的薪水是多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不过,听说好像是现在的一倍多。” 哦,天……莫春呻吟。 原来莫冬这麽厉害的啊──他果然不是爸妈生得出来的孩子,以父母那种敦实憨直的性子哪会生出莫冬这样风云人物。 莫冬,果然是姐的孩子。想起在村里时人们经常谈起姐的风风雨雨,莫春感叹,并且,能够让姐这麽深爱,爱到生恨的男人,一定非常出色。 很少会想莫冬的生父是谁,现在想来,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样的男人会生出莫冬这样出色的孩子,并让椿姐由爱生恨。 从机场到莫冬住的地方大约花了一个多锺头,是位於一个小区内的一幢高级公寓的顶楼。 听陈助理讲顶楼的房子是他们公司董事长送给莫冬的,是一间将近三百坪米的屋子。 听他这麽说,莫春不禁咋舌,家里的那个有院子的屋子都没这麽宽呢,更何况莫冬就一个人住,这未免也大了些了吧? “应该的,能让莫先生这样的人物到我们的公司上班,董事长甭提有多高兴,对於送一两间屋子这样的事情,他不会放在眼里。”陈助理到是觉得这样很自然。 “人物人物的,好像莫冬站在离莫春们遥不可及的地方似的。”莫春不禁嘟哝。尽管莫春心里很赞同他的话,自己也曾无数次这麽认为,但,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如果你不是丰先生的哥哥──”走进电梯,他突然这麽说,吓了莫春一跳,可能也觉得自己这麽说不对吧,他马上改了口,“又或者莫春不是他的助理,可能莫春们,永远也不会站在这个人的身边。” 莫春噤声。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莫先生的确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他有这个能力。”陈助理淡淡地道。 “你是怎麽当上莫冬的助理的?”电梯门阖上,莫春的声音被锁在电梯里面。 他沈默了下,抬抬下滑的眼镜,轻轻吐了两个字:“幸运。” 的确是幸运,莫春才能荣幸的与莫冬沾亲带故。 开始以为这已经是莫春与莫冬唯一的羁绊,没想到,後来还多了一个情。 总是时不时让莫春感到惘然若失的莫春们的感情。 一次又一次不计後果的朝莫冬飞扑而去,不知道会不会像扑火的飞蛾,来个至死不渝? 光明完美的莫冬就是火,在黑暗中茫然的虫蛾为这光明之火义无反顾,莫春是无数只飞蛾中的其一,扑身向火的结果,很难不尸骨无存。 有想过逃避,结果只让莫冬更用力的把莫春们的关系推向更深的地方,莫春逃无可逃,不能逃。 罢了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毕竟,谁也预测不到未来到底是什麽。 进了莫冬住的屋子里,头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莫冬,陈助理说这是莫冬的吩咐。 知道莫春已经安全抵达他住的地方,莫冬说晚上他会赶回来,并让莫春在屋里休息一下就让莫春把电话交给了陈助理。 虽然莫冬并不在面前,但陈助理接过电话接听电话的动作看起来是那麽恭敬,连回答都唯唯诺诺。 未了,他又把电话交给一直注视他的莫春:“莫先生说要跟你说声再见才挂电话。” 莫春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莫冬真是,多此一举! 一接过电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莫春粗声粗气的说:“再见,我要挂电话了。” 说完,也不理会莫冬的反应,莫春啪地一声关上手机,还给陈助理。 陈助理没有马上接过电话,很是惊讶的看着莫春,莫春呵呵一笑:“没事,我经常跟莫冬这样闹。” 收起看着莫春的目光,他才接回手机:“看得出来你跟莫先生的关系很好。” “还可以吧。”莫春随口回答,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话中有话。 过了一些日子莫春才知道,原来莫冬在公司是个雷厉风行的上司,用完全不符他年龄的严谨作风行事。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他的管理和出色的表现很让人信服,冷酷决断、完美无瑕是公司里的人对他的评价。 当日陈助理之所以会这麽说,是很意外会有人敢对莫冬这麽粗声粗气的说话,在公司,董事长都对莫冬礼让三分。 如果说刚开始三百坪米对莫春而言只是个概念,那麽当莫春身临其境时才能真正体会到它底有多大。 陈助理离开後,莫春没有依莫冬的吩咐休息,而是在这间大得匪夷所思的屋子里到处闲逛。 屋子里的设计以简约流畅为主,偌大的大厅是米色的墙,淡色或透明的装饰,纹木地板,大厅中的棕红色皮沙发下还垫着一张很大的豹纹长绒毛地毯。 第四十四章 隔着大厅的是一排玻璃门,透明光净的玻璃让屋外的阳光充分的照进屋里,推开玻璃门走向阳台。这才发现,这不仅仅是阳台这麽简单,几层台阶下居然是一个迷你花园。 位於十九楼顶楼的这间房子,不但空气清新,还很宁静。因为周围没有比这幢楼更高的建筑,还可以放眼四周。 走回屋内,向走道继续前进,还可以看到餐厅,小酒吧,有书房一间,睡房三间。 然後莫春又发现了一个小旋梯,走上去一瞧,令莫春兴奋的发现居然是一个有着玻璃屋顶的休息室。 莫春兴奋不已地躺在木地板上,望着傍晚还略有些刺眼的天空,看着火红的阳光给云朵镶上了一条条漂亮的金边,看着看着,莫春不禁沈沈睡去…… 半梦半醒间,莫春听到有人在叫莫春,张开眼睛,昏昏沈沈的脑袋有好一会儿才适应莫春所在的地方。 望着眼前原本红霞似锦的天空已然暗下,莫春才知道莫春睡了有一段时间。 “,你在哪?”那个在梦中叫唤莫春的声音继续传来,莫春才明白,是真的有人在叫莫春,而且,还是莫冬。 莫春赶紧起来,往楼下走去,并应道:“莫冬,我在这里。” 一看到莫春,莫冬冲上来紧紧抱住了刚刚走到楼下的莫春。 “吓死我了,我回来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麽事了。”把脸用力埋入莫春的颈肩,莫冬发出满足的叹息,“太好了,你终於来了,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到快疯了。” 过了片刻,紧拥住莫春的莫冬才发觉莫春的异样,与莫春拉开一些距离,看到莫春失神的模样,他疑惑地摇了摇莫春:“怎麽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莫春发出由衷的赞叹:“莫冬,你穿西服的样子好帅!” 简直就是帅到没天理! 深色庄重的西服把莫冬修长俊伟的身子衬托得肃然沈稳,在家里时很少打理的头发此刻被梳至脑後,让莫冬俊逸迷人的脸蛋完全呈现出来,这样的莫冬显得成熟稳重,还带着一丝商人的凛冽,与深高莫测的神秘气息。 与学生时代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少了那份稚气,更是出色完美,简直招人妒恨。让莫春一时间,看呆了。 莫冬扬扬眉,然後嘴角噙着微笑,意味深长的在莫春耳边轻轻低喃:“放心吧,会让你看个够的。” 莫春睨笑,道:“今天你的助理跟我说了一大堆你的丰功伟绩,我本来还想,有了工作又是上司的你一定变得稳重多了,没想到,还是这样轻佻,一点没变嘛。” 他笑着抱住了莫春:“怎麽可能会变嘛,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莫冬,爱你的莫冬。” 擒住莫春的下颔微微抬起,他温热的唇轻轻覆上莫春的,莫春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他温柔似水的亲吻。 没过多久,他放开莫春,脸埋入莫春的颈间,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莫春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他呼出的灼热的气息弄得莫春的脖子痒痒的,莫春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快八点了,饿了吗?我们出去吃东西吧。”莫冬低沈的声音在莫春耳边响起。莫春推了推把莫春紧紧抱住的他,莫春发觉这样说话很不自然。 “还好,我在飞机上有吃过东西,现在还不是很饿。”推了几次推不开他,莫春只好放弃,乖乖靠在他的怀里。 说到这里,莫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莫冬,为什麽你要买那麽贵的机票啊,这样很浪费钱的你知不知道。反正都能来到这边,从头等舱还不如坐经济舱,可以省好多钱。” “呵呵。”也不知道莫春哪句话惹他发笑,莫春一说完莫冬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原来你知道什麽是头等舱和经济舱啊!” “莫冬!”莫春用力的给了小瞧莫春的人一脚! ──虽然,如果不是有那位郑先生的告诉,莫春真的会如莫冬所说,根本不知道这些。 被莫春踢了一脚的莫冬维持抱住莫春的姿势不变,好似莫春给的那一脚对他毫无影响。 抬起脸,莫冬凝视着莫春,沈声道:“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花的,你不想太多,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就说,我一定会为你办到的。只要你每天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 莫冬眼中的宠溺令莫春胸口一涩,莫春轻声说道:“别这样,莫冬……我会被宠坏的。” “你说对了,我正有此打算!”深深一笑,他用力啄了下莫春的唇。 “好了,别担搁时间了,我们换衣服出去吃东西吧。”莫冬终於放开了莫春,但仍牵着莫春的手,“来,过来,去看看我们的房间,顺便换衣服。” “我们的房间?”莫春在莫冬的带领下跟着他朝屋子的另一端走去,“不是有三间房间麽?” 莫冬回过头睇了莫春一眼:“你以为我会让你跟我分房睡?如果你有此打算,明天我就找人把另外两间睡房拆了。” “莫冬……”他的霸道,他的强硬,总是令莫春无奈。 “好啦,这里只有我们住,没有顾忌的我们何必分开睡。”把莫春的手牵到唇边亲了一记,他笑得坦然。 没有他出色,没有他自信,自然,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走一步算一步。 眼看就要走进一间房间,莫春拉了拉莫冬:“莫冬,我的行李还在大厅里,衣服也放在里面,要先把行李拿过来才能换衣服。” “不必了,你来之前就已经帮你准备了衣服,就放在衣柜里。” 拉着莫春来到壁柜前,一打开衣柜,里面满满的衣服让莫春看傻了眼:“好多!” “呵呵。”轻笑着由背後抱住了莫春,他说道:“我没空去买衣服,就让助理看到有合适你体形的衣服就买,至於哪件合适你,我想买了这麽多总有一两件合适的吧。” “这也太浪费──”莫春的话被莫冬用唇堵下,等他愿意移开时,莫春的身体已经被他浓烈的吻吻到酥软。 第四十五章 “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花的这点小钱,我才不会放在眼里。” 莫冬明澈深邃的眼睛凝视着莫春,嘴边含着似有若无的浅笑,说话的声音带蛊惑的魔力。 莫春的视线被他幽深的眼眸吸引,莫春的灵魂被他俊逸的笑容勾引,莫春的听觉被他魔性的声音迷惑,莫春的一切都不由自己,任由他摆布。 莫冬啊,你是莫春的罪,愿让莫春舍弃一切与你堕入地狱的原罪。 明了这份爱情会让自己粉身碎骨,还会在陨灭的前一刻义无反顾。 虽然莫冬一再说花些钱不算什麽,但,当晚莫冬带莫春去吃晚餐,在莫春看到菜单上每一样菜的价钱都在三位数上时,莫春还是极力於争了好久。 结果自然不变的是莫春遂从了莫冬,但那一顿饭莫春吃得实在是堵心哪,根本就没觉察那餐饭到底有什麽好吃的! 过後只见莫冬把一张什麽卡交给了服务生,莫春不能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钱吃了这顿饭,但看服务生回来後对莫冬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就知道──绝对是莫春知道了会直接昏到的数字! 准备离席前,莫冬一边把收据信用卡收回皮夹,一边说:“这次因为晚了,有些比这好的饭店已经关门,便不能带你去了。下次赶早点,我带你去──” 什麽?!还有下次,而且还是比这更好的! “我不去!”想也不想,莫春坚决反对。 自然明了莫春会反对的原因是什麽的莫冬微微蹙起眉,正想对莫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莫春不等他开口赶紧说道:“我的意思是天天出来吃东西也很麻烦……”更浪费钱!“干脆这样吧,往後家里的早中晚餐我春包了。买菜回家里由我做,这样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更能省钱! 听罢,莫冬扬扬眉,一脸怀疑:“你会煮饭做菜?” 不怪他会有这种态度,在家里莫春一向以懒自居,极少帮父母做家务,别做煮饭做菜,莫春连碗都没涮过几次。 到是莫冬,在家里的时候,只有一有空,他几乎包揽了家里的杂务。这也正是在家里时母亲天天叨念莫春没莫冬有孝心的原因之一。 但是,在莫春当教师的两年,在外一个人住的莫春一直自力更生,两年的磨练,让莫春还算是练出了一些小本事,对於复杂的菜色莫春当然不会做,一些家常小菜莫春还是拿得出手的。 “当然!”所以莫冬这麽说时,莫春一口回答,自信满满。 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莫冬笑道:“那好,以後我们的食物就由你一手包办喽!我可是很期待的。” 莫春自信的挺起胸膛,用行动告诉他:相信我没错的! 说到做到,之後莫冬就把他的钱交给莫春处理,莫春把信用卡接到手上时习惯性的问他里面有多少钱,他的回答又是让莫春一阵腿软,而後莫春说什麽也不接下它。莫春的态度坚决,莫冬也没辄,於是给了莫春一些现金。 他说的一些钱,是足可以让一个小康之家用上好几年的数字。 莫春刚到的前两天,莫冬都还能在晚上八点锺之前赶回来,之後,莫春等他等到睡醒了又睡,他都还没回来。 才知道他有多忙,忙到他回来的原因几乎是为了抱睡在沙发上等他回来的莫春到卧室,吃下莫春特地留给他的饭菜。 每次醒来,看到原先睡在客厅里的自己躺在卧室里,餐桌上的饭菜已经一扫而空,并且连碗筷都洗干净放好,却不见那个俊逸的身影时,莫春就一阵心疼心酸。 心疼他的工作这麽忙,心酸他的工作都这麽忙了都还惦记着莫春。 还有就是,气恼不能帮上他的自己。 明明知道他那麽辛苦,自己却只能无所事事地呆在一边…… 如果莫春能帮上他的一点忙就好了。 偌大的屋子,谧静的气氛,趴在地板上翻来覆去的莫春不停的想着自己可以帮上莫冬什麽忙。 只要莫冬在莫春身边,事情往往都不必莫春多担心,这次也是。 莫春还在为自己不能帮助他而烦恼,莫冬自己便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在莫春到来的第十天,莫春一觉醒来便发觉有什麽不对劲,身体被抱在另一个温热的怀抱中,紧窒的想移动下身子都很难做到。 挣扎的结果,是惊醒了沈睡的人。 莫冬翻了下身,把莫春压在身下,望着身上略有倦意的人,莫春歉然说道:“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沈沈一笑,莫冬低头把一个又一个吻密密麻麻的落在莫春的脸上颈上,“反正这几天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 “该死──”莫春意识到莫春要想上厕所,如果没有人帮忙,那就得自己爬过去。 “死莫冬。”莫春悻然的骂着那个罪魁祸首。 “怎麽了?”恰好出现穿着浴袍的莫冬手双端着食物,向莫春走来後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便坐到了床边。 莫春一直瞪着他,在他坐到莫春身边後,莫春扭过头不理他。 “呵!生气了?”他轻笑的声音传来,“好了,别跟我怄气了,情有可原嘛。五年了!早就积得快要爆发了──” 转回头,莫春继续瞪他:“才不信你!我春就不信你在国外就真的能守身如玉。” 别人或许莫春信,但像莫冬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吧,其中一定不乏跟他同样出色的人。 生理需求得不以抒发,身边又有出色人选,莫冬真的能抵住诱惑吗? 这麽想着的莫春,口气酸溜溜的,引来莫冬一阵菀尔。 他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沈思道:“说到这,在国外追求莫春的人还真不少,男女都有。还有一些人扬言一定要做莫春的情人!嗯,其中还有一个法国女孩为了能与莫春发生……,设圈套想让莫春喝下……药──” “你喝了,你跟她怎么了?”听到他这麽说,莫春顾不上身体什麽痛不痛的了,拽住莫冬的衣襟,质问他。 第四十六章 没有回答,莫冬盯着莫春,反问:“如果我跟那个女孩做了,你打算怎麽做?” 想也不想,莫春气极地告诉他:“跟你一样,找你以外的人!” 莫冬倏地眯起了眼,凌冽的说道:“你敢?!” “你能做我为什麽不能做?”被他这麽一盯,莫春寒毛都竖起来了,莫春却还逞强称能。 莫冬猛然抱住莫春,用力的程度几欲把莫春的腰折断,抬起莫春的脸,迫莫春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他盯着莫春一字一字的说:“你最好连这种想法都不要有,不然我会发疯的。别小看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的。要是你背叛我,会亲手杀了你,把你的身体一口一口的全吞下肚。” 望着莫冬狞狰的面孔,莫春一阵颤抖,不禁咽了咽口水,嗫嚅的叫着他:“莫冬……” 他就这样用仿佛要吞食莫春入腹的深沈目光看了莫春片刻後,突然笑了:“骗你的啦,我怎麽会忍心对你做那种事,爱你都还来不及呢,云。” “你──”差点被他吓死!见他恢复了原样,莫春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他的样子,认真到仿佛他方才所说的一切他一定会做到…… 松了一口气後,莫春又提起了劲责问方才的事情,双手环上他的肩,莫春一脸凶狠的问他:“莫冬,别想找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你还没回答我春你到底有没有喝下那些药後跟那个女生?!” 用唇点了点莫春的鼻尖,他一脸自负的回答:“你也不想想我莫冬是什麽人,哪会中这麽幼稚的圈套。” “意思是你没有跟那个女生发生关系喽?”听他这麽说,莫春一直发酸的心才好过些。 “当然没有喽,除了你,莫春对其他人都没‘性’趣!”他笑着把脸埋进莫春的颈间,又是一阵细吻。 莫春这才满意的咧开了嘴笑了,推了推他,莫春告诉他莫春一直想做的一件事:“莫冬,我想上厕所。” 在莫春颈间轻吻的动作一顿,而後莫冬无力的把头垂在莫春的肩上:“你真会刹风景啊。” 莫春才不理会他,催促道:“快点啦,我憋好久了!” “好好好,大人!”无奈一叹,扯过一边的床单为莫春裹上後,莫冬把莫春抱了起来。 “这里,把我放下来。”他走到厕所门前时,莫春指使他。 他耸耸眉:“你的身子有哪处是我没见过的──啊!” 虽然身体不是很有力气,但掐他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快点放我下来。”莫春盯着他,命令道。 “好好好。”拿莫春没辄,他只能乖乖听话轻轻把莫春放了下来,确定莫春抓稳了才松开揽住莫春的手。 “说真的,你也没必要坚持自己来嘛,你的身体这麽虚弱,我帮你不是更方便──” 他的人连同他的声音被莫春拉上的门关在了厕所外。 像是被莫春的举动吓到了,突然噤声的他许久才说话,这次他的声音含着投降的有无奈:“你快点哦,食物凉了就不好吃了。” 听到他由门外传来的声音,莫春的回答是冲磨沙玻璃门外站着的他的身影吐吐舌头。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这十天莫春们过着吃了累了就睡,醒了又做的紊乱生活。莫冬的十天休息过了之後,他又开始正常上班了,算是正常的吧,因为他都是早上九点半出门,晚上八点才回到家。 而莫春,十天紊乱生活的影响令莫春好几天才重新习惯正常的休眠时间。 原本还未觉得有什麽,但十多天之前莫冬还天天粘着莫春,突然他又忙着工作,一天都不见人影,偶尔他会打电话给莫春,之後,只更会引起莫春的寂寞情绪。 偌大的屋子只有莫春一个人,先进的影视设备丝毫不能引起生长在乡村的莫春的兴趣。更何况那些个爱来爱去,没完没了的爱情剧实在不是莫春一个大男人会喜欢看的。 有够无聊,在家里无所事事呆了近半个月後,莫春开始萌生找工作的想法。 记得莫冬说过帮莫春找工作,但看他忙碌,回到家後又疲惫不堪的模样,莫春就不忍心找事麻烦他了。 算了,莫春一个大男人,找一份工作而已,莫春就不信自己找不到。 说到做到,莫春立刻行动。 换了一身衣服,拿了家里的钥匙之後,莫春就出了门。 履历这些的先等莫春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後再复印几份,拿去正式面试。 今天,就先逛逛看,有什麽离家近且合适莫春的工作,这样才能在下班後赶回来做晚饭。 就算要工作,莫春仍没忘莫春现在包办莫春跟莫冬早晚餐的事情。 第一天的收获不小,出门不到半天,莫春就抱回来了一大堆的招聘广告。 招聘什麽职位的也有,不过真正适合莫春,并且莫春也想做的没有几个。再筛选下招聘广告上的要求,剩下的就廖廖无几的几分工作而已。 给打算明天去面试的招聘广告上打个记号,放在茶几上,看了看时间,是该买菜做晚餐的时候了。 小区里就有市场,离莫春跟莫冬住的地方很近,下了楼再转几条小道就到了。并不需要特别到些大市场去买菜,除非你要买些小区里没得卖的东西。 过惯了攒钱节省的日子,以往一个人住时买菜对於能省个几毛钱的事情莫春都会斤斤计较,跟菜贩子讨价还价。但在这里,莫春连想磨磨嘴皮子都不成,因为这里全是高级住宅区,在市场里的所有食品自然都是什麽无公害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是装好包装,放在框架上摆售的。看起来是新绿清翠,但那价钱…… 但莫春也没法子,这个小区位於市郊,要想去市里买一次菜就得转好几次车,这样车费算下来,还不如在小区里买些无公害食品。 市场虽不怎麽大,但五脏俱全,一趟逛下来,莫春也算花了点时间,却没选好几样菜。 第四十七章 有的太贵莫春不想买,有的莫春不喜欢吃,有的莫冬不喜欢吃,有的莫春跟莫冬喜欢吃的莫春不知道怎麽做……唉,买菜就是这麽费脑筋的事情。 瞅着自己的篮子,只放了一包青菜,几个蕃茄──莫春叹息一声,莫春来市场也有半个小时了,居然只选了这些东西。 再一声叹息,莫春回头,打算拿几个鸡蛋,取一截冬瓜,再来一斤沙骨──这样就可以做炒青菜、西红柿炒鸡蛋、冬瓜沙骨汤──两菜一汤,够了,只有莫春跟莫冬两个人吃,这些就够了。 选好菜後,拿到收银台一算,十七块九毛。 莫春暗地里吐吐舌,每次在付钱的时候莫春都会不自觉的这麽做,没法子,就几样菜而已居然用了差不多二十块钱! 在售货员的欢送下走出市场,一边往回走莫春一边瞅自己拎在手里的东西──十七块九毛呢!差一毛就十八块,差两块一毛就二十块…… 莫春一边念叨着一边走,来到家里的楼下时,正好一辆车停到莫春面前。 莫春狐疑的看了这辆黑色的轿车好几眼,总感觉在什麽地方看过一样,直至司机走下车时莫春才顿悟,原来这辆车就是当初莫冬的助理到机场接莫春时开的那辆车。 莫春还未来得及向陈助理问好,另一个人也走下了车,是莫冬! 原本陈助理是想赶过去帮莫冬开车门的,莫冬却急着下来了,看来是见到莫春之後才急着下车的,一下车他就冲莫春走来。 “春,”站在莫春的面前站定,并看了眼莫春手上拎着的东西,莫冬问,“今天的晚餐?” 莫春没理会他,扭头先向陈助理问好,“陈助理,好久不见,今天怎麽是你送莫冬回来?” 似乎没想到莫春会问他话,陈助理显得有些慌乱,并抬了抬眼镜才回答:“啊,今天我送总监到其他公司谈一些合约的事情,回来时正好路过这里,总监便让我直接送他回来了。” 总监?莫春滞怠了稍许才醒悟过来他说的是莫冬,却同时奇怪他怎麽不叫莫冬“莫先生”了。是不是因为莫冬在的原因? 感到手上有动静,莫春低头一看,正好看到莫冬接过莫春手上的食品袋翻看里面的东西,看见是什麽後莫冬直皱眉头:“怎麽就这麽点东西啊?” “我们才两个人,吃这麽多足够了……”回答他的莫春突然望向陈助理,莫春对他说,“啊,陈助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晚餐?这样的话,是得再加几样菜才行──” “不,不用了!”陈助理一听,连连摇头。 “不用跟我们客气。”莫春以为他在跟莫春们客气,便说道,“晚上就只有我跟莫冬两个人而已,吃饭都觉得有些无聊呢。你来吃的话可以热闹一些。” “不,不用了,我,我还得赶回去──赶、赶、赶一份报告,对,赶报告!”说罢,他急急向莫冬恭敬的说再见後,便坐上车开车走了。 “干嘛啊,我又不会吃人。”陈助理紧张的反应让莫春感觉怪怪的。 这时,一时被莫春忽视的莫冬才开口道:“你当然不会吃人啦。他紧张是因为我在,我可是他的上司,等於是他的衣食父母。你想,要是让你去与你差很多阶层的上司家吃家庭晚餐,你有那种胆量去麽?” 莫春立刻摇头,超恐怖的,别说莫春不敢去,要真是去了,那顿饭也根本吃不下。 “陈助理当然也有这种心理啦!”说罢,莫冬点了点莫春的额头,“你呀,热情之前也要想想人家的感受啊。” 他训得对,莫春没有反驳。 莫春看着莫冬把莫春手上的袋子拎到自己手上,然後问:“要不要咱们再去买一些菜啊,这些真的好少。” “我们也才两个人啊,够了。”莫春拒绝。说完,莫春径自往楼里走去。 莫冬立刻跟了上来:“既然你都这麽说了,那好吧──”随後他一阵小声嘟哝,“其实我难得这麽早回来,是想跟你一块逛逛的,你来这里後,我都没机会跟你一块逛街过……” 莫春好笑的看了喃喃自语的他一眼,现在的莫冬根本跟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没两样嘛! 为了阻止他继续这麽说下去,莫春主动牵住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主要原因是楼里没有其他人啦! 然後莫春对上他意外的目光,笑着对他说:“莫冬,与其莫春们一块逛街,你不觉得我们一起做晚餐更来得好玩吗?” 莫春发誓莫春这麽说的主要用意在於,今天的晚餐莫春打算让莫冬做。但看到他听完後眼睛直发亮的神情,莫春一定知道他绝对想到什麽可以引起他兴趣的事情了。 莫冬嘻嘻一笑,道:“没想到你原来这麽主动的,呵呵!现在你都主动提起了,我当然会让你满意的啦!” 莫春瞪大眼:莫冬说什麽,莫春满意什麽?难道莫春们不是在说同一个话题麽?! 不再继续说下去,飞速在莫春脸上落下一吻後,加了力道握住莫春的手的莫冬“唰”的一把把莫春拉进了电梯。 感动不妙的莫春下意识的反抗,用没被他握住的手按住电梯门不让它关上,但莫冬很快就扯回了莫春的手。 “放心吧,今晚绝对会是美妙的一个晚上的。”莫冬有如鬼魅的声音在莫春的耳边冷凄凄的响起,莫春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莫冬,不要……”莫春恐惧的叫喊消失在关上的电梯里。 事实一再向莫春证明,只要莫冬想要做的事情,便没有做不到的。 莫春就是一个惨痛的例子。 莫冬一直说是莫春让事情发展在这样子的,莫春坚决不承认,莫春可以对天发誓,莫春当初说那些话纯粹是想让莫冬做晚餐,绝没有把莫春自己奉上去做莫冬的晚餐的意思! 莫春做过坚决的抵抗,更消极点莫春差点没哭给他看,而他、他他、居然说:“你哭起来的样子真是诱惑人啊……” 。 第四十八章 莫春立刻止住了哭的冲动……反正莫春是真的欲哭无泪…… 莫春的身体被莫冬不知节制的这麽一折腾,第二天醒来时,又是一阵酸痛,尤其是莫春的腰,麻痹的几乎失去了感觉。 “死莫冬……”莫春一夜讨饶的喉咙此刻又干又涩,发出难听的沙哑声 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心想莫冬已经上班,趴在床上的莫春便不顾喉咙的干涩扯开嗓子大骂,也只有这种时候莫春才能尽兴的骂一骂。 “死莫冬!没良心、不是人、衣冠禽兽、自以为是、傲僈自大、狼心狗肺、恃强凌弱、罔顾人权──” “不愧是当过老师的人,骂人都是这麽文彬彬的。” 冷不丁的自身後传来冷嗖嗖的声音,莫春一惊之下倒抽一口气。 莫春心惊的扭过头一看,当看到那个恶魔就站在莫春身後时,莫春倏地回过头,当作没看到他。 偏偏不给莫春称心如意,感觉床的一边在下陷,莫春知道那个恶魔往床上坐了:“要不要喝水?” “干嘛?”莫春回答的声音闷闷的。 “怕你口渴,给你水喝让你接着骂啊。”听听,多麽善解人意啊──莫春扭过头,瞪他。 他嘴角含笑,伸长手在莫春的头顶上揉揉:“看你还这麽有力气骂人,莫春放心多了。” 莫春拽住他的手甩开,他这种对待小孩子的行为令莫春颇为火大:“还不是你害的,还好意思这麽说!” “是是是,都是莫春的错是莫春害的。”他到很爽快的道歉。 见他这样,莫春就是想生气也没力了,斜着眼睛看他,莫春问:“都十点多了你怎麽还没上班?” 他的脸色变得稍沈,他说:“公司暂时没什麽事了,我晚些去不碍事,而且……” “而且什麽?” 他没回答,反问:“我看到你放在茶几上的求职书了,你想要去工作?” “噢,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听到他问,莫春也认真了起来,莫春想坐起来,莫冬便找了个枕头垫在莫春腰下,让莫春躺着。 看着一脸平静的莫冬,莫春告诉他:“我本来打算重操旧业当老师的,不过这附近只有一所小学,而且好像不缺老师的样子。找来找去,离家里近又正好招员工的地方并不多,以莫我的资历,适合莫春做的工作也就几个而已,我打算待会去面试……” “为什麽你要自己去找工作?”莫冬微微蹙起了眉,“莫春不是说过莫春会安排的吗?” “你这麽忙,我不想烦你……” “难道你自作主张就不让我心烦吗?” “莫冬?”他的话令莫春一愣。 稍稍缓了下口气,他对莫春说:“我说过帮你找工作我就会做到,只不过看你刚来这边,想给你多点时间适应这里的生活而已。你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这样胡乱找工作被别人骗了怎麽办?” 莫春失笑:“莫冬,你真把我春当小孩了!” “我并不是把你当小孩,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欺骗手段有多高明吗?有的人为了钱什麽办法都想得出来,让人防不胜防的!” “那你说,我要怎麽做?”莫春在心底微微叹气,莫冬说的也不是没错,但莫春就是觉得他过分保护莫春了。 听到莫春退让的话,莫冬才又露出了笑容,他往莫春坐近了些,双手放在莫春的肩膀上,说:“你就再在家里呆个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个好的工作给你的,好麽?” 想了想,莫春告诉他:“莫冬,不要太久,我真的不想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 “嗯,我答应你!”听到莫春的话,原先莫冬眼中的阴霾神色一扫而光。 果然不到三天,莫冬就给莫春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公司当文书。对於中文系毕业的莫春而言这自然是一份得心应手的工作,并且,工资算是很不错的。 只是,莫春工作的公司也是莫冬工作的地方…… 按理说有个在公司当上司的弟弟,莫春这个做哥哥的应该很高兴才对。不过当莫春知道这件事情时,莫春一再反对。 以前跟莫冬同校时尝过的那种苦头莫春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虽然莫春还不知道莫冬在公司的人际关系如何,但看陈助理提起莫冬时那又敬又畏的神色,莫春肯定莫春到这家公司大家知道莫春是莫冬的哥哥後,就又是一堆围哄上来,想方设法从莫春这里得到接近莫冬的契机。 并且现在的莫冬还是掌管公司生杀大权的领导,除了爱慕莫冬的人,也有想从莫冬那里获得升迁机会的人,到时,莫春要面对的就不只是帮莫冬挡爱慕者而已了。 在心机甚重的商场,要是莫春一个不慎都能给莫冬带来极大的伤害,更有可能会陷他於万劫不复之地。 “哈哈哈──”听莫春把理由说完後,莫冬抱肚足足笑了有半个小时之久,“平常我就让你少看武侠小说,你偏不听,天啊──还万劫不复──哈哈──” “你笑够了没?”莫春瞪他。 回答是继续笑,等他笑得差不多停止时,眼角居然还挂着笑出来的泪花! 莫春承认长相精致的莫冬笑得梨花乱颤,并且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时的模样是怎麽看怎麽让人心旌荡漾,但莫春除了心乱之外还心恼!自然特意忽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後来莫冬也没说什麽,但他仍然坚持让莫春去他上班的公司工作,见莫春这次也顽固得紧,他改口说把莫春是他的哥哥的事隐瞒,反正目前只有陈助理知道莫春是他的哥哥而已,把这件事隐瞒起来并不难。 莫春想了又想,只能同意,因为莫春知道不管莫春怎麽拒绝,莫冬都会想方设法让莫春答应,他一向这样。 而且,他会退步到在公司里不公开莫春他们的关系已经实属难得,在学校时他都会以他是莫春弟弟的身份自居,这样到哪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粘着莫春。 也正是他会退到这一步,莫春才意识到他想让莫春到他上班的公司工作的坚决立场,莫春问他是什麽原因时,他居然回答:“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一块上下班啦!” 切! 第四十九章 大家都费尽心思的完成自己的任务,真正有空时已经累得东倒西歪,哪还有力气收拾办公室。一切果然顺利,莫冬安排好後,莫春在陈助理的带领下一路步入“浩天”总公司的办公大楼内。 莫春肯定不是莫春的错觉,莫春看到每到一处,莫春跟陈助理就收到周边的人注视。 并且每到一处,都有人像陈助理打招呼问好,陈助理耐心的一一虚应,待走进电梯,只有莫春们两个人时,莫春才好奇的问:“陈助理,那些人你都认识啊?” “怎麽可能,这一路走来,接近上百人,我怎麽可能全部认识。”刚见面时莫春就觉得陈助理是个很认真的人,在进了公司後,他犀利的模样一再彰显,很有领导风范──而这样的人,居然只是莫冬的助手?! “那他们为什麽跟你打招呼?还是你在这里是个有地位的人?” 陈助理看了莫春一眼,抬了下眼镜後才回答:“有地位的是总监,我只是沾了他的光。” 莫春大致明了的点点头:“现在我们是要去哪里?” “人事部。”陈助理淡淡地回答,“到了人事部我就离开,然後由人事部的於经理带你到你的工作岗位。” “哦。”莫春只能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莫春的错觉,莫春感觉陈助理不怎麽想理会莫春,只是看在莫冬的份上才会耐着性子陪着莫春。 本来打算一直憋在心里不问的,但是只有两个人的电梯,一直由莫春负责开口的莫春也闭口之後气氛实在有够沈闷。 莫春只是想找个话题聊起来而已,可是,没想到居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那个,陈助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窝囊的哥哥,不但住在弟弟家,连工作都要弟弟安排……” 陈助理很是诧异的看了莫春一眼,他似乎没想到莫春会这麽问,不过他收得很快,不到几秒锺便又恢复了平静的脸孔。 他沈默,莫春在他的沈默中心情低至谷底,因为沈默等於默认。 当初之所以拒绝莫冬的提议不想来这里上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 ──莫春没信心能够承受别人知道莫春是莫冬安排来这里上班後的异样目光。 电梯上的显示灯在一节一节的亮起,莫春心有些迷惘的抬头看着,莫春在想要不要电梯门打开时莫春直接按下楼马上逃回去。 “莫先生,我看过你的履历……”陈助理突然开口了,抬了抬下滑的眼镜,他说,“以你的资历按正常情况根本得不到这份工作……” 莫春垂下头,内心的愧疚更甚了。 “我没跟你相处过,不知道你的能力。但你是总监的哥哥,所以我想──你应该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的。” 莫春惊讶地抬头看他,意外的看到从来都只是一脸平静的陈助理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 “莫先生,你能够做好这份工作的,对吧?” 直视他,莫春用力的点点头。 “嗯,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没错,莫冬只是给了莫春机会,真正创造条件的还是莫春自己。 既然莫春已经答应了莫冬,自然不能给他抹黑,为了莫冬,为了陈助理的这番话,莫春一定会好好努力工作的。 陈助理离开後,莫春在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事部於经理的带领下前去文书部,面容和蔼的於经理一边带路一边简单的跟莫春介绍了莫春工作的性质。 紧跟在他向後的莫春认真的去听,并连连称是,直至於经理说声到了时,莫春抬头一看,看到一扇玻璃大门上金光灿灿的文书部的牌匾。 於经理推开门,里头顿时传来一阵喧哗,莫春抬高视线望去,出乎莫春意料之外的办公室内居然一片零乱,莫春以为衣冠楚楚的同事居然全都衣冠不整的东倒西歪,坐在椅子上什麽姿势都有。 里面的人一见到於经理,没啥礼节的坐在椅子上大声问好,然後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看来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人的这种模样,於经理视若无睹,见到莫春惊讶的表情,他笑笑:“他们就这样,习惯了就好,他们都很好相处的。” 说罢,於经理就站在大门外扬声冲里面喊道:“今天文书部来了一位新同事,叫卫舒出来,让他来带新人。” 於经理的话引来一阵轰动,吓了没准备的莫春一跳,还没稳下悸乱的心,一个衬衣钮扣松开了几个,领带已经歪到一边的男人冲莫春跑了过来,上下看了莫春一眼,他露出了一口的白牙,对莫春伸出了手:“欢迎来到文书部,我叫卫舒,是这里的主管,希望以後你在这里工作愉快!” 他的友好令莫春原有的一丝紧张消失殆尽,莫春笑着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後放开:“我叫莫春,以往就请多多指教。” “应该的,应该的!”他连连点头。 然後他对於经理道:“好了,於经理,剩下的就交给我了,你去忙你的吧。” 於经理听罢,点头:“好,那我去忙我的了。” “再见。”卫舒对於经理说了声再见之後便把莫春拉进了办公室内。 一进门,莫春错愕的对上了不知何时已经围在门口的一堆人,在他们的众目睽睽下,莫春一时间不知道怎麽反应。 却不到片刻,他们突然露出了笑容,大声喊道:“莫春,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同事!” 莫春一次又一次因他们的行为感到惊讶,但看到他们热烈的欢迎莫春时,莫春不禁露出了笑容。 看来,莫春真的得到了份适合自己的好工作呢! 直至现在,莫春才由衷的感激莫冬的安排。 文书部的工作主要是帮公司撰写公文、投递书信、打印文件等,这个部门一共有七个人,加了莫春之後就是八个人,部门主管就是卫舒。 这里的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岗位,莫春到的第一天自然还不能有自己的岗位,暂时还是熟悉和学习阶段。 这里的人很热情,并且对莫春不吝指教,莫春问的问题只要他们有空就会一一回答。 第五十章 大家都费尽心思的完成自己的任务,真正有空时已经累得东倒西歪,哪还有力气收拾办公室。 莫春因为刚来还没有正式工作,空闲的时间比他们多,因此莫春自然而然的包揽办公室的清洁卫生,并且打打下手。 不会很累,文书部的同事们除非工作真的很赶,否则不会让莫春帮他们的忙,他们说莫春跟他们毕竟是同事,麻烦莫春会很过意不去。 看着他们一张张友好真挚的脸,莫春打从心里知道,莫春已经爱上了这份工作。 中午休息时,莫春照莫冬的交代,到停车场去找他。 到了鲜少有人的停车场时,他已经站在车外等莫春,看到他,莫春兴奋地冲他跑去,莫春迫不及待想告诉他,他给了莫春一份好工作。 一见到莫春,莫冬露出了笑容,莫春在他面前站定时,他说:“看你一脸高兴的表情,怎麽样,这份工作不错吧?” “嗯!”莫春用力点头,“文书部的每个人都很友好,很多我不懂的地方他们都很耐心的教我──莫冬,这真的是份好工作呢!谢谢你!” 见莫春开心的表情,莫冬的笑容更深了:“你高兴就好。” 随後他拉开车门,示意莫春坐上去:“上车吧,我们去吃午餐。” 莫春兴冲冲地跑上车,莫冬也上车後,莫春提议:“莫冬,我们去吃顿好的吧,就当是庆祝一下!” “好啊!”莫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难得你主动开口呢!” 莫春摇头晃脑起来,文绉绉的道:“偶尔为之,不算为过。偶尔为之,不算为过!” 深湛的眼睛凝视着莫春,一直满面笑容的莫冬突然道:“是啊,偶尔为之,偶尔为之,但,找这份工作给你的人是我嗳,谢谢你虽然说过了,但我比较你用行动来表示感谢──” 莫冬的话还未说完,莫春倾身吻上了他的唇,纯粹的唇吻而已。但莫春想移开时,莫冬按住了莫春的後脑,加深了这个吻。 莫春没有反抗,张开嘴让他的舌头进入莫春的口腔里舔舐,并伸出舌头主动的迎上他。 感觉着他在莫春嘴里的每一个动作。他时缓时快,时轻时重的舔舐、吸吮敏锐的牵动莫春身体上的每一感官,很快,莫春意识迷离的沈迷在他的深吻中,连他何时放开莫春,莫春都不知道。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莫春略为肿痛的唇,他轻轻把莫春放回座位上,并细心的为莫春系上了安全带。 “我们出发吧。”一脸餍足的莫冬温柔一笑後,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莫春软趴趴地躺在座位上,车子突然驶出室外,耀眼的阳光刺眼的令莫春闭上了眼,好不容易适应後张开眼时,车子已经驶向平整的道路。 望着车外宽敞明亮的街道,莫春转过头,看着开着车的莫冬。 注意到莫春的目光,他迎上来露出深情一笑。 莫春久久凝视,突然发觉,莫春居然如此幸福。 不禁微微一笑,莫春完全沈浸在此刻的幸福中。 视线移回前方宽敞的道路,莫春由衷祈盼,这份幸福可以永远。 闭上眼,莫春的脑海出现了那棵身上布满纠结痕迹的大榕树,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在风的吹拂下枝叶摇摆时发出的沙沙声── 一声一声,像是树在诉说什麽,一句一句,轻轻的诉说。 莫春听到了,它在诉说,两个男孩在树下相遇、相爱的故事。 永远有多远,未来有多长,只要相爱,答案就会出现。 而莫春期待那天。 “浩天”是一家举国闻名的商业企业,公司成立至现在已有四十三年。 原先只是一家小百货公司的“浩天”,在第一任老板谢亭均的带领下,借改革开放之机逐渐发展起来。到第二任老板也是如今“浩天”董事长谢之易接任二十七年後,“浩天”发展成了一个全国企业榜上前十名的股份制大公司。 如今的“浩天”不仅举国闻名,在东南亚市场上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连北美、欧洲市场也已是深入人心。 “浩天”早已经看中欧洲这块领导全世界流行时尚先锋的市场,蓄谋已久只待适合机会一举进军欧洲市场。 莫春的弟弟莫冬是“浩天”集团公司的总经理,两年前身任财务总监的他在无数次出色的表现,为公司获取最大的利益之後,经董事长提携董事会一致通过之後成了职位仅低於副董事长的“浩天”总公司的总经理。而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莫春也是“浩天”的一名员工,两年前在弟弟莫冬的安排下进入公司文书部工作後便一直呆在这里。文书部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至少莫春是这麽认为的。 这里的人没其他部门同事的竞争意识,原先有八个人,现在只有六个人的文书部就像一个小家庭,这里的人团结友爱,像兄弟姐妹一样每天打打闹闹、开开心心的上班。 文书部是个闲起来会让人发慌,忙起来会让人恨不得多长几条脚几只手的地方。 每日从公司寄出去寄进来的重要不重要的信件都经过莫春们的手一一分类,再送到各个部门。 公司下达的文件也由莫春们负责整理打印再一一分发到整个公司,总而言之,文书部是一个公司内部的部门,一个负责公司内部事情的地方。 表面看起来莫春们的工作是挺悠闲的,但做莫春们这份工作的人一定要有高度的责任心,良好的工作效率,与对公司绝对的忠心。 投递分发信件看起来简单,负责这位任务的人一定不能出错,要看清什麽是重要文件,什麽是急件,什麽是一般信件,然後一一分类,按重要紧急程度分别投寄。如果一个不慎出错,轻则造成公司业务进程延迟,重则导致上亿的损失。 卫舒是莫春们的主管,平常他看起来大咧咧的很好说话,工作起来他就保持认真的态度,严格要求每一个属下的工作直至监督细节。 第五十一章 莫春的岗位就是负责分发信件,当初卫舒指定莫春做这项工作时实在令莫春惊讶了好久。 “我看得出来,你的责任心很强,工作也做得很出色,给你这个任务,是因为我春相信你能够做好这份工作。” 因为他的信任,莫春接下了这份工作,并且两年来,莫春没有出过一次错,莫春清楚莫春肩上担负的责任,为此莫春兢兢业业。 莫春分拣好今天上午的信件,翻看了下记录本,有几份重要文件是要马上送到总经理室的。莫春向文书部的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後就拿着文件朝十七楼的经理室走去。 乘电梯来到十七楼,展望了下跟文书部完全不同气氛,谧静整洁的楼层後,莫春朝一旁的总经理助理室走去。给总经理的信件只要交到总经理助理手上就可以了,然後由助理交到总经理手上。 轻轻敲了下助理室的门,得到回应後莫春才推门走进去。 “陈助理。”莫春微笑着来到正在忙碌的陈助理前面,并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这是分公司寄来给总经理的标明重要的文件。” 抬起头了莫春一眼,陈助理拿过这份文件看了下後便举到莫春面前示意莫春接过:“可以帮我春拿给总经理吗?我在赶下午总经理开会用的文件,有点急……” 莫春接过,笑道:“可以啊,反正送完这些文件後我就没事了。” “哦,那谢了。”抬了抬下滑的眼镜,一向淡漠的陈助理又开始忙碌起来,习惯了的莫春说了声再见後便拿着文件退出了助理室。 总经理室就在前面不远处,在经理室门前站定时,莫春深深吸了一口气。 并不是没见过莫春的弟弟莫冬工作时的样子,但每次一见莫春都感到震撼,工作时的他跟莫春平时见到的他差得太远了。 工作时严肃凛冽的模样让人根本猜不出他的真实年纪,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出色沈稳得令人移不开目光。而这,也正是全公司的女性为之着迷的原因之一呢。 莫春抬起手轻轻扣了扣实木厚重的总经理室大门,稍等了片刻,直至听到一声平静低沈的“进来”後,莫春推门走进去。 轻轻合上门,莫春慢慢地朝头也不抬,坐在办公桌後认真批改文件的人走去。 在办公桌前站定,莫春轻轻叫了声:“总经理。” 低头翻阅文件的人动作一顿,即刻抬起头来,见到是莫春後,他露出微笑:“是你啊,怎麽来了,有事?” 莫春把手中的文件放到办公桌上推到他的面前:“分公司寄来给您的标明重要的文件。” 莫春恭敬的语气引来他的眉端微微一抬,笑道:“知道了,放着就好,我呆会会看的。” “那没事,莫春先走了。”说罢,莫春欲转身。 “谁说没事。”莫春回过头,看着把莫春叫住的人。 双手交握支住下巴的人笑容满面的对莫春说:“想好午餐去哪里吃了没。” 莫春没回答,冲他挤眉弄眼,转身走人。 开门走出总经理室,关上门之前莫春才探头道:“上次我们吃海鲜的那家挺不错,不过贵了点,如果能吃到又好吃又便宜的东西,那最好不过了。” 说完,没等回答莫春就关上门走人了,莫春知道,莫冬一定会安排好的,绝对令莫春满意,莫春相信他! 在“浩天”除了莫冬的助理陈助理,没有一个人知道莫春是莫冬的兄长。 但即使是陈助理,也不知道莫冬并不是莫春的亲生弟弟,他是莫春母亲在他八岁时收养的。 可,就连莫春们的父母都不知道的,莫春们除了是兄弟外还是情人。 莫春们原本单纯的兄弟关系在莫春十九岁,莫冬十六岁时在黄山一游时被莫冬蛮横的打破。 他说他爱莫春,在看到莫春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莫春。 他很清楚莫春的性格,如果他光是说爱莫春,莫春也会充耳不闻,不愿莫春们的兄弟关系改变。所以在他告白的那天,在他的强迫下莫春们发生了关系。 莫春们最终会变成这种不可告人的情人关系,莫春也有错,错在莫春跟莫冬一样,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尽管那时才十二岁的莫春并不知道初见莫冬时那种震撼到全身麻痹的感觉是什麽,但心总是不由自主的牵挂他,看到他发高烧倒在莫春怀里时莫春的心情莫春至今不能忘。 那是一种,整个世界在眼前崩溃,呼吸都变得困难的感觉。 因此,心早被他占据的莫春是自私的。自私到不愿害莫冬曾经如此痛苦的人好过。 莫春要看到曾经虐待莫冬的生母椿姐後悔莫及的模样。 莫冬会有今天的成就,除却他的确有这个能力外,就是这是莫春的希望。 莫冬爱莫春,他说可以为莫春做任何事情,莫春让莫冬成为莫春的骄傲。 於是他为达成莫春的希望坚持努力着,交换条件是,莫春将呆在他身边── 永远。 永远在他身边。 没有期限的永远。 莫春名字只与莫冬一字相差。 刚来“浩天”上班时,莫春的名字在莫春工作的楼层里引起了不少哄动。 好在莫春跟莫冬长得完全不像,且莫春们从不在公司透露莫春们是兄弟的关系,大家最後相信了莫春的名字会如此与莫冬的名字相近只是巧合罢了。 并且因为莫春工作的部门较为偏旁,整个公司上千人知道莫春名字的人不到十数人。因而莫春跟莫冬是兄弟关系的事情保密得很好。 是莫春坚决反对莫冬在公司公布莫春们的兄弟关系的,因为莫春知道,如果身为总经理的莫冬是莫春弟弟的事情被公司的人知道的话,莫春平静的生活将不复存在。 有在公司掌握大权的弟弟,自然就会有为了升职加薪平步青云讨好莫冬的人,莫冬的作风严谨在整个公司是出了名的,那些拍不到莫冬马屁的人自然就会另想他法。如果让他们知道莫春是莫冬的哥哥──莫春真不敢想象那种後果。 第五十二章 更何况在学校时莫春就已经深深体会有个长相才智都是上上之选的弟弟,是件除了荣耀外十分痛苦的事情。抛却想讨好莫冬从中获得好处的人不谈,想追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莫春工作的楼层与他办公室相隔十几楼,但他的影响仍足以使这里的女同事们为他神魂颠倒。在莫春他们这里工作的人平日很难有机会见到总是在高层工作的大领导,莫冬自然也是如此,於是莫春他们这层楼的女同事便以能够见他一面为荣。但凡能够见到他的人,几乎被其他女同事当神一样崇拜…… 莫春的这份投寄信件的工作对其他人而言完全是个美差,因为可以时不时到高层那里送信,这样就可以更多机会见到平日难得一见的人。 当初卫舒指定莫春做这份工作时,文书部的其他女同事简直羡慕到两眼发绿──莫春有过想实现她们的心愿让她们代莫春送信去高层的想法,不过被卫舒抹杀掉了。 他说工作就是工作,莫春的责任是完成工作,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工作,如果为了一时的好心便把工作换来换去,那麽工作的进程就会全乱套了。更何况她们是来上班的,见总经理只是为了一时的好奇与敬仰,那麽就不必浪费工作时间去满足她们的好奇。 卫舒说得对,虽然觉得她们有点可怜,莫春还是没有自己的工作交给其他人过。 回到自己的工作场地,习惯的迎接女同事一个接一个的好奇询问,最多的是问莫春有没有见到总经理,莫春笑笑,说见到了,不过很快就走了。 她们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说如果是她们送信说好了,她们有的人有些只是在财经报纸上见过莫冬而已。 啊啊,没错,年纪轻轻就身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总经理的莫冬在外人眼里不但青年才俊,更是各大报纸书刊争相报导的商业天才。才二十一岁,他就已经奇迹般的获得了工商管理的博士学位,更有在国外首屈一指的大公司身位高层管理人员的经验。 两年前,他毅然辞去在国外时令人称羡的工作,在“浩天”董事长的诚聘下甘愿受聘於国内企业“浩天”,成为其公司的一名财务总监。不到两年,他再次以出色的表现被董事长提拔为“浩天”仅次於副董事长职位的总经理。 神话般人物的莫冬从不接受各种报纸杂志的单独采访,多数是有重大事件公司召开记者会时才会露脸,尽管如此,要报导他的事件的人还是很多,在记者会上拍下的照片被一次又一次的重印分发。 或许是跟莫冬在同一公司上班的原因,莫春没有一次不感觉莫春与莫冬的差别。 他就是一个神话,而莫春不过是阅读神话的人,在书上,在别人的口中,听到关於他的事情。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莫春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就算他仍在莫春身边,并且莫春们的身体紧紧相连,莫春的心总是空虚到发慌。 正因为爱,所以患得患失,甚至於,每次都不敢抬头看莫春们的未来。 希望渺茫的未来。 “小莫!”一张脸倏地出现在莫春的面前,正发呆的莫春着实是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卫舒後,莫春呼出了一口气。 “在想什麽?莫春叫了你几声都没回答。”直起腰,卫舒站在莫春的办公桌前俯视莫春。 莫春摇摇头,回答:“没什麽。” “哦。”点点头,卫舒没有继续问下去,接着他说,“小莫,跟我到一楼去,有一批信件送到了,跟也一起去抬回来。” “好。”莫春站了起来。 卫舒拿着收信单与公司盖章的走在前面,莫春拉着小车在後面紧紧跟随。 坐电梯下了楼,穿过金碧辉煌的迎客大厅,走出大门,下了阶梯,送信的邮车便停在不远处。 卫舒负责签收,莫春则在邮递员的帮忙下把信件一箱一箱地往下搬。 一共有三箱,这些还算少的了,多的时候三十几箱不在话下。 莫春才把三箱信件放进小推车里,卫舒就已经签好了,他向已经熟络的邮递员问声好说了再见後便跟莫春一起抬小推车上阶梯。 刚刚走进大厅,身後便传来一阵喧哗,莫春跟卫舒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用力推到一边。脾气耿直的卫舒一见,竖起眉毛正想发火,接紧着莫春们便因出现在眼前的画面而看呆了。 走在一群人面前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有四十岁上下,穿着得体的西服,长相伟岸,目光炯炯,泛着精光,不消多想便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不小。 女的则有二十多岁,紧紧跟在男人的身旁。穿着浅灰色套装的她,是个令人一看就惊呆的大美人,一头柔顺的披肩长发在她的行动中轻轻飘曳。 他们目不斜视,举止高傲的直直朝已经有人为他们按下的电梯前走去。 尾随他们的是一群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的企业人士。 直至他们走入电梯消失在莫春们眼前时,莫春跟卫舒才回过神来,莫春与他对视,好久,莫春才问:“那些人是谁啊?” 卫舒稍稍皱起了眉,回答:“前面的那个男人我认识,他便是副董事长,董事长的独生子谢跃。那个女的,我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卫舒的话令莫春眼睛一亮:“刚才那个人就是一直在新加坡分公司管理的副董事长?!” “对。”在想些什麽的卫舒点点头,“不过他怎麽突然回来了呢,是不是公司出现了什麽人事变动?还有,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好眼熟啊──” “啊!对了!”卫舒突然叫了起来,吓了莫春一跳。 “对了什麽了?” “我记得那个女的是谁了!”卫舒的眼睛盯着莫春,对莫春说,“那个女的是董事长的孙女,也就是副董事长的女儿,谢笑然!” “原来是个千金大小姐啊。”莫春明白见到她时,她身上那种气势凌人的气质从何而来了。 第五十三章 从小就高人一等的她,自然会眼高於顶。 “她十几岁时就跟副董事长一块到新加坡去了,我也只见过她几次,更何况她变了好多,这也难怪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她是谁。不过,这次他们回来是做什麽啊?” 听着卫舒的喃喃细语,莫春拉起小推车,说:“管他们要做什麽,总之不关莫春们的事。” 卫舒听罢,展颜一笑,道:“也对,莫春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就可以了。” 说罢,莫春们笑着边谈天边往自己的部门走去,并没有把这意外的插曲放在心里。 临近中午休息时间,莫春接到了莫冬的电话,习惯了他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提醒莫春吃中餐,但今天意外的他说有事让莫春自己去吃。 收回他买给莫春的,听同事说价格不菲的手机,莫春只略略思忖,猜测他可能是工作太忙,毕竟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只发生过一次,偶尔也会有的。 并不怪他,正巧同事提议一起去吃中餐,莫春便一起去了。 当时的莫春并不知道,今天遇见的那两个人与莫冬意外的取消和莫春一起午餐,预示着莫春与莫冬关系的狂风暴雨…… 下午下班,莫冬也是一通电话告诉莫春他有事不能跟莫春一起回家,晚餐让莫春在外面吃,吃完後坐出租车回家。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以往他就算再忙也会让莫春到他的办公室等他,然後莫春们一起回去。 莫名的,莫春把他今天出现的两次异常与莫春跟卫舒在大厅偶遇的副董事长谢跃与副董事长千金谢笑然联系在了一起。 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麽事?莫冬必须到场解决的事。当时的莫春只能这麽想。 那天莫冬回来得很晚,接近十二点他才到家。 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他的莫春一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便冲上去,门一打开,还未见到他,夜风吹来的一股浓烈的酒气便熏得莫春直皱眉头。 见到略有酒意的他脚步有些不稳的走进屋,莫春没有多说什麽,扶他进屋,随口问他是不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他说不是,是陈助理送他回来的。 莫春稍稍安心,还是有些责难他为何喝这麽多的酒,平常应酬他都点到为止。 但莫春没有开口责怪他,扶他到沙发上坐好,跑到浴室蓄水,又跑回来为他脱下身上的衣服。 莫春没开口,他也没开口,莫春没看他,但莫春知道他深邃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为他忙碌的莫春身上。 莫春能感觉,他目光中那炙热的温度,一遍又一遍洗礼莫春身体的每一处。 把他身上的衣服脱到只剩里衣,莫春便扶他走进浴室,这时水已经蓄得差不多了,莫春让他靠在墙上,跑过去关水,随便倒了些可以袪疲惫的香精到水里。等莫春回过头时,他已经把自己身上剩余的衣物全褪下了。 热气氤氲的浴室中,他矫健劲瘦的身躯裸露在莫春眼前,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眼见,但莫春还是为这时的气氛,这时的他深湛眼中浓烈的情绪,震撼着。 心狂乱跳动,莫春不自觉的舔了下突然干涩的唇瓣,小小的说了声,你洗,莫春出去了,的话後,逃亡一样穿过他欲走出浴室…… 他蓦地拦腰抱住了莫春,莫春惊叫一声,还未反过来,便已整个人被他丢到浴缸中。 偌大的浴缸,颇深的水令被人直接扔到进来的莫春难免呛进了几口水,挣扎着想在浴缸中站直,却被人由背後抱住,按入那个火热的胸膛,被迫坐在了浴缸里。 “莫冬……”喉咙进水的莫春说话艰难,挣扎着想从那烫得莫春的背发痛的胸膛中逃离,“莫冬……放开……” “不放……”他低沈和缓的声音就在莫春耳边,湿却炙灼的响起,探出灵巧的粉舌直捣莫春敏感的耳朵。 “……放开,莫冬……你醉了……”莫春激烈的挣扎,他紧迫的压制,其结果是莫春完全被掌控。 “是啊,我醉了……”声音低哑的他一边又一边呢喃,“我为你而醉,为你醉生梦死。” 由莫春的腋下穿过,揽在莫春胸前的他的手突然移去,准确无误的压住莫春胸前湿却後睡衣紧贴在身上明显的那一点。 “莫冬……”那微麻发痛的刺激令莫春不禁咬牙,“不要……” “要,我知道你想要……”呢哝般的轻语,意外的深沈撩人,喷洒在莫春颈项间的热气烫得莫春全身发颤,“而我,当然会满足你,我的爱。” 话一尽,他倏然扯开莫春身上的睡衣,铜色的钮扣完全没有阻力般任他轻易扯掉飞至一边,湿却了的衣脱离身体,莫春感到一阵轻松…… “啊──”由背後抱住莫春的他用力咬上了莫春的肩,“痛,莫冬……” 他沈沈一笑:“没事,只是留个印记而已──一个你只能属於莫春的印记──” 莫春费力睁开沾着水与泪的眼,望着前方水雾下朦胧的天花板,茫然的问:“为什麽?” 为什麽今晚的他如此不同,接近疯狂。 “没什麽。”回答得很快,反而让人觉得有什麽。 “莫冬……”想追问,但他下一个举动,令莫春倒抽一口气。 第二天,当莫春醒来,莫冬已经不在。 看了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莫春整整睡了大半天…… 有些无奈的叹息,莫春欲翻身,身体上突然袭来的酸痛令莫春不禁痛鸣。 “痛啊……”趴在床上,莫春紧紧抓住手边的床单,慢慢等待侵袭身体的痛楚缓解消去。 这是莫春跟莫冬整整做了一个晚上的後果。 虽然莫冬的强硬是让事情如此发展的主因,但没怎麽反对,并沈浴在欲望中主动配合的莫春也有错呐! 所以,并不怎麽责怪他,反而,更多的是担心他昨夜异常的表现。 昨天他的疯狂,激情之中确定什麽一样不断的说爱莫春,让莫春一再重申永远不离开他的那个承诺。 莫冬,到底怎麽了? 第五十四章 闭上眼,莫春回忆清晨他去上班前,在半梦半醒的莫春脸上温柔的轻吻,露出深情的笑脸,不断怜爱的低语。 “好好休息,我知道昨夜辛苦你了……莫春帮你请了一天假,你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早餐我就放在床边,什麽时候想吃就什麽时候吃……莫春去上班了……我春爱你……” 啊── 莫春的心因他宠爱的言行微微发烫,眼睛有些发酸──可恶的莫冬,干嘛对莫春这麽好!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身体上因昨夜一夜的激狂造成今天必须承受的痛楚变成了件幸福的事,因为,这是莫春与莫冬深深结合,证明彼此相爱的证据啊! 想着想着,莫春的嘴角咧开,最高限度的向上扬起── 或许是习惯了吧,继续躺在床上一个多锺头後,莫春已经能够勉强下床。 毕竟在与莫冬同居的两年,莫春们不做爱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说,与莫春做爱一次比一次更令他激狂,令他更为贪婪,深深沈迷,完全逃脱不出,不,根本不想逃── 每次他这麽一说,莫春总会羞愤的给他一拳,尽管每次挥去的拳头都被他截住,然後拉至他唇边,印下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吻。 不禁想起与莫冬单独呆在一块总会遇上的咸湿话题,已经坐在床边的莫春脸颊发烫地挥了一拳打在柔软的床上。 扯过莫冬特地为莫春叠好放到床边的浴袍穿上,双脚颤巍巍的走向放在柜子上的加着盖的餐盘前。揭开一看,乳白色的磁碟上放着几块三明治,牛奶则放在保温杯里。 倒出保温杯里的牛奶到莫冬一起放在餐盘上的玻璃杯里,喝了一口,拿起三明治刚刚咬了一口,电话铃声响了。 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尽管身体不适,莫春还是尽快赶去接电话。 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的人,除了莫冬别无他人,更何况他上班之前说过他会打电话回家的。 分机就在卧室门外,并不需要莫春多花力气走到客厅里。 接起电话,莫春还未来得及说话,莫冬便已说道:“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至少已经可以下床了。”莫春的声音含着几丝怨怪的口气,听出来的他低声一笑。 “那就好,早餐吃了吗?” “正在吃。” “已经中午了……” “所以早餐中餐一块吃,更能省事呢!”莫春笑道。 “……算了,你不要饿了自己就好。云,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还在厨房里煮了一些排骨粥,饿了就去吃。”声音停顿了下,他才接道,“今天晚上没什麽事,我会赶回去的。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乱跑。” “是是是,知道了。”莫春满口答应。 听他这麽一句句叮咛,不说还真不知道谁才是大对方四岁的兄长。 “那,你去吃东西吧,莫春也去吃中餐了。”莫冬最後说道。 一听,莫春说了声:“再见。”便挂上电话了。 习惯了他总会等莫春挂电话才挂电话,所以已经不用他吩咐,莫春主动挂断电话。 转过身,望了一眼宽敞明亮的屋子,莫春感到一阵空虚。 莫冬在了觉得他黏人,不在了,却怎麽也不能习惯这种空虚。 回卧室端出莫冬为莫春准备的早餐,莫春慢悠悠的踱步走上旋梯,打算到屋顶一边看风景,一边吃早餐──啊,中餐。 那天晚上,莫冬的确回来得很早,并包办了晚餐。 啊,说起来,只要莫冬下班的早,晚餐就是他做的呢。 呵,算了,反正莫冬的手艺不知道比莫春好几百倍,更何况曾到国外求学的他还学到了不少国外名吃名菜的做法。 每一次他下厨,总是变戏法似的做出从不会相同的菜色,并且道道美味可口。 但是他却不会对来来去去只会做几样菜,并时常炒咸了、煮糊了、调错味了的莫春说什麽,莫春一但下厨,做出什麽菜他都会吃下去。 真是个体贴温柔的爱人,不管哪一处都完美到令人妒恨的人! 知道自己前晚对莫春做了过分的事情,那一晚的他格外温柔,对莫春百求必应。 莫春说身体酸痛,他便让莫春趴在床上,细心温柔的为莫春按摩身体。 适度的力道游走在莫春酸痛僵硬的身上,抹了香精的手略施力,滑腻的抚上莫春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细心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莫春身体上酸痛的地方,一次又一次,耐心的揉搓,直至那个地方发热发烫…… 而莫春,就在他如此温柔体贴的按摩下,不禁沈沈睡去。 第二天,莫春们跟往常一样上班,然後在公司的停车场里分开。 已经恢复了元气的莫春心情舒畅的一路哼歌走向自己的工作地方。 走进莫春工作的部门,莫春精神气爽的模样引来同事的一阵调侃,说莫春如此精神焕发哪像是病了一场的样子,反倒像偷腥了的猫。 他们嬉闹着“严刑”逼问是不是假借生病之名,实却与女朋友共渡欢乐春宵。 他们说对了,不过,不是女朋友哦! 莫春以笑代过,并不回答他们。他们也只是闹闹,到了上班时间,又恢复了正经八百的样子。 工作时,莫春偶尔会抬起头望着窗外明媚的景色,会想在楼上的莫冬是不是也会看到这麽美好的阳光。 想起莫冬,莫春不禁一笑,为这麽幸福的时光。 “原来副董事长会从新加坡回来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浩天’筹备了三年後终於决定了正式扩大在欧美市场的投资,他回来便是与董事长召回来集聚董事会所有成员决定投资的详细方案的。” 与卫舒一块去取回信件的路上,他突然提起了莫春几乎忘记了的事情。 与此同时,莫春想起了另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想起,莫春随口问他:“卫舒,那副董事长的千金呢?她回来干什麽?” 他抬了抬手中的信箱,因为这次的信件不是很多,所以莫春们用抬的。卫舒回答:“她当然要回来,因为这个公司,她也有自己股份啊!她也算是董事会的一员呢!” 第五十五章 莫春有些惊讶:“她这麽年轻就有自己的股份了?” “这有什麽奇怪的,这位千金大小姐也算是个人才呢,在新加坡,她为‘浩天’赚了不少钱。再说,她是副董事长唯一的孩子,也就是董事长唯一的孙子,给一些股份给她根本是理所当然嘛,往後,整个公司指不定还是她的!” “原来这样。”莫春恍然大悟。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人的出身决定人的一生’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卫舒感慨的耸耸肩,“像我们平凡人家的子女,要想多挣些钱,就一定要付出艰辛的努力,且未必能得偿所愿。” 不知道该说什麽,於是莫春沈默。 莫春们就这样无言的走了几步,突然,卫舒喊道:“小莫,快走,电梯门快开了,正好给我们赶上。” “哦哦!”一听,莫春立刻抱紧怀中的信箱,跟上已经跑在前面的卫舒。 莫春们算是很及时,一路到电梯前门,气都还未喘上一口,电梯门“叮”的一响,缓缓开启了…… 莫春们顿时傻眼,原来迎接莫春他们的并不是空荡荡的电梯,而是几乎密不透风挤满了电梯的人群。 头一次在上班时间见到电梯塞满这麽多人的莫春一时反应不及的呆住,当电梯里的人一见电梯门开二话不说就冲出来时,莫春被人群推到一边,怀抱着颇重的纸箱的莫春顿时失去稳定,怀中的纸箱不慎被莫春丢到地上,莫春的身体则直直向後栽。 “小莫!”一直站在莫春身边,原本脚快的闪向一边没被波及的卫舒眼见莫春就要迎头倒地,倏地空出一只手抓住莫春。 就像是一连串的闹剧,卫舒抓住莫春的同时,莫春的脚跟磕上了莫春失手掉在地上的纸箱,其结果…… “哎哟!”莫春跟卫舒两个人同时发出痛鸣。 莫春倒在地上,他压在莫春的身上,原本他抱在怀中的箱子正巧砸在莫春的手上,“哎哎──”痛死莫春了! 莫春痛的几乎喊不出声,卫舒那个大块头不仅整个人压在莫春身上,莫春脆弱的手指还被重重倒下的纸箱砸到……天啊,莫春怀疑莫春不但被压得受了内伤,连手指都被砸断了…… 听到莫春的痛呼,卫舒立刻从莫春身上爬起来:“小莫,小莫你没事吧?” 莫春没理会他,慢慢坐起来,脸色发白的抬起一直抽痛的手,想看看莫春的手指都被砸成什麽样了。一时之间,莫春们两人都没注意到原本喧闹的大厅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小莫,你的手好肿──”莫春一抬起手,就听到卫舒一阵惊呼,正想拿起莫春的手看仔细的他突地被人扯到一边。 莫春一惊,抬头一看,全身顿时寒毛直竖──是莫冬,脸色铁青的莫冬── 莫春吓得正想说自己不要紧,耳边传来清晰的高跟鞋的踢踏声令莫春不自觉的把视线移到一边,正好看到由另一边的电梯走出来的,方才莫春跟卫舒正在讨论的“浩天”的天之娇女,谢笑然。 不仅如此,紧接着从贵宾电梯走出来的还有副董事长,各个莫春见过的没见过的副事会成员,最後踏着稳健的脚步出来的是已经年近七旬的董事长谢之易。 而他们,走出来後目光都盯向坐在地上的莫春这边,然後,已经陆陆续续从员工电梯出来的其他人见高层领导们的目光都看着莫春这边,自然也全盯住了莫春,顿时,莫春成了倍受注目的焦点。 莫春想笑,却变成了脸部抽搐。 被人这麽盯着,莫春感觉非常恐怖,不由得把目光移向了站在莫春面前的莫冬。 接到莫春求救的目光,一脸森寒的莫冬目光一闪,转过头,朝不远处站成一群的大领导们走去。 “没事。”对着那些领导们说话的莫冬的声音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如昔,“只是一个员工不小心摔倒而已。” “那我们就走吧,不要担误了去考察的时间,莫春已经吩咐那边的人出来接我们了。”说话的是副董事长千金谢笑然,她这话是对表情一直肃然的董事长说的。 只再瞄了莫春一眼便收回目光的董事长哼了声:“嗯。”後,便带头走在了前面。 看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莫春的视线却只专注在一直尾随董事长的莫冬身上,一直到离开,完全消失,他都没回过头看莫春一眼,一眼都没有…… 莫春的心情顿时变得沈重。 莫冬他,是不是生莫春气了?莫春不由得这麽想。 “小丰,你没事吧?”方才被莫冬一手甩到一边的卫舒跑了过来,一脸担心的望着莫春。 “啊?”直到他提醒,莫春才开始注意到自己的手,当看到已经肿起来的手指时,莫春不禁皱起了眉,“好痛……” “那你快去看一看医生,看是不是断了,这麽肿!”卫舒一听,立刻小心的扶莫春起来。 “那工作?”莫春犹豫的看着被莫春们一边丢一个的纸箱。 “没事,我春一个人做得来的。”卫舒立刻说,“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要是断了就赶紧接好,不然会有後遗症的。” 莫春不再拒绝,点头说了声好。 卫舒把信箱移到一边,扶住莫春到公司外叫了辆出租车送莫春上医院後才回到公司。 莫春独自坐在去医院的车上,不由得想起了莫冬方才的反应。 就算莫冬什麽都没说,但莫春真的感觉到,他在生气,很气很气…… 莫春到医院,医生说骨头只是轻微的移位,固定好後过几天就没事了。 莫春拿着药正要离开医院,莫春的手机铃响了,一只手不方便的莫春有些费力的由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卫舒打来的。 他问莫春伤得怎样?莫春如实回答。 他说莫春这算是工伤,可以休假至痊愈,便让莫春这几天好好在家休息。 莫春答应了。 因为莫春知道接下来几天莫春必须想办法安抚气在头上的莫冬,要不然,不知道他会做出什麽事。 第五十六章 因为莫冬最不舍的,就是莫春受到伤害。 他说,这是比伤在他身上还要痛上万倍的痛楚…… 见到莫春受伤,他会疯狂的。 那天下午,他打电话回来告诉莫春,他很晚才回家,莫春问有多晚,他说不知道。 既而他说,他们一些高层领导是去分公司考察,未了,董事长便在自家设了宴席特地招待他们,他不去不行。 莫春说莫春知道了,莫春会自行解决晚餐的。 他接着问莫春今天有没有受伤,莫春想了一下,告诉他,只是一些擦伤,已经上过药了。 那就好。莫春听得出他放下了心的口气。 最後他说,不用等他回来,让莫春先休息。 嗯,莫春回答,然後说,不要喝太多酒了。 他顿了一下,说,他一定不会多喝的。 莫春挂了。听到他的保证,莫春稍安心了。 嗯。一听到他的回应,莫春挂上了电话。 回过身,看了下宽敞寂静的屋子,一阵失落袭上心头,摇摇头,把这种寂廖的感觉挥去,莫春取出钥匙,走出门外。 右手中指不慎被砸断,莫春不认为莫春还能做晚餐给自己吃,恰好今晚莫冬不回来,莫春可以去外面解决。 方才,把莫春受伤的事轻描淡写的告诉莫冬,明知道他回来看见後一定会大发雷霆,但莫春就是不想他在外面应酬还要为莫春牵肠挂肚。 至於他回来看到莫春受伤时的反应…… 莫春抬起手看着被小木条固定的手指,自嘲一笑。 到时再说了。 那天,他回来得真的很晚,就连月亮都躲到云里睡觉了。 整个房间,只有莫春为晚归的莫冬留下的一盏灯发出的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的点缀漆色的夜。 不知道是不是莫冬不在,还是莫春受伤後身体难受的原因,那晚莫春睡得很浅,当莫冬抬起莫春的手想察看莫春受伤的情形时,莫春便惊醒了。 “莫冬……”莫春睁着模糊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整张脸大部分藏在阴影里的人,用含着倦意的声音轻轻呼唤。 并没有说什麽,莫冬只是用在黑夜中更为深邃的眼睛凝视莫春,为他眼里复杂深沈的情感,带着倦意的莫春就这样看呆了。 可能只有片刻,也或许过了很久,莫冬突然柔柔一笑,把莫春轻轻搂在他的怀里,轻轻安抚:“吵醒你了,对不起。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听着他低缓温柔的声音,莫春舒服满足的靠在他的怀里,没多想便闭上了双眼,在他在莫春背上似有若无的轻拍中,莫春渐渐沈睡。 这一次,莫春睡得很熟,一觉,到天亮。 意外的,莫冬一直没有责怪莫春对自己受伤的事情的隐瞒。 莫春在家养伤的那几天,莫冬对莫春格外的温柔。 仿佛莫春是一件易碎的宝物,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什麽事都不让莫春做,他只准莫春安安静静的养伤,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无聊了就看电视或上网…… 那几天,莫春被他侍侯得像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不管再忙,他都会尽量准时回来做晚餐。早上上班前,他都准备好了莫春一天必需的食物,会用的东西才离开。上班时,不放心的他还会时不时打电话回来问莫春的情况…… 他这样对莫春呵护倍至的样子让莫春只想举白旗投降。 如果他是用这种办法来报复莫春对他隐瞒莫春受伤的事,那他真的成功了。这根本比他发脾气,大吼大叫更来得让莫春敬谢不敏。 被他这样子照顾,莫春活像一个什麽事都不会做的幼儿或是不是手指受伤,更像全身都的骨头都撞碎了只能躺在床上等人照顾的重伤病者。 更何况,他这比平时都还要体贴数倍的行言令莫春感动微微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莫春多心,莫春总觉得他像在弥补什麽。 做错了事後,愧疚的用行动来弥补…… 摇头,把这个怪念头甩开,莫春想这只是莫春的多心。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四天,四天莫春照常上班之後,便不用再承受莫冬那种诡异到极点的温柔了。 而且,莫春的伤一好,可以正常上班後,莫冬也逐渐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看到莫春们与往常没两样的相处,莫春安心多了。 今天是莫春的伤好後正常上班的第二个星期,上班时间,莫春继续负责把信件分类。 现在工作不是很忙,好几个同事都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工作,莫春手中的信件因为没有需要紧急处理的,莫春也便开始有些闲散起来,慢悠悠的一封封分类,随便偷偷懒。 本来是没怎麽注意听莫春们部门跟其他部门聚在一起的女同事们的谈话的,但她们突然提到了莫冬的名字,令莫春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去听。 尽管她们天天讨论关於莫冬的事情,莫春也天天听到,但事情似乎一关系到莫冬,就总能引起莫春的注意,完全是反射性的。 今天,女同事们的谈话变得有些冷嘲热讽── “千金大小姐就是不同,借着父亲跟爷爷的关系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听得出来,那位千金大小姐就是董事长的孙女谢笑然。 “以前莫春就听说了,在新加坡分公司的时候,她就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与靓丽的容貌让很多富家公子哥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对啊,对啊,我春也听说有很多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呢!” “不过我也听说,谢笑然高傲得很,非但不理会他们,还根本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儿!” “这次她回来不久,就又闹出新闻了。可惜不是某某公司的小开跟某某集团的少爷为了她争几吃醋的事了。简直就是大爆门啊,这次她居然去倒追男人!” “啊,要是我,我也会放下架子不顾一切的去追那个男人!” “我也是……不过,我也不求那麽多,只要他对我一笑,我死都能瞑目了……” 第五十七章 说到这里,方才酸溜溜的话题全跑没了,只剩下一个接一个的惊赞崇拜声。 “不,莫春不要他对莫春一笑,只要能让莫春跟他站在一起,就算是一分锺,半分锺──一秒锺莫春就也能心满意足了!” “莫春──莫春──莫春只求能见他一面啊……” “啊啊──当初莫春就是想到能与他呆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才拼了命到这里来上班的!” “莫春们‘浩天’奇迹,神话一样的人物──” “莫冬!”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莫春的手颤了一下。 看到一眼不远处聚在一起发花痴的女同事,莫春不禁咧嘴一笑。 听她们这麽说,那莫春不是得下十八层地狱去了! 不但能够跟莫冬在一起,还得到了他的爱…… 真的是令人羡慕到憎恨的莫春的际遇啊。 莫春之所以会被她们拉过去凑一份,是因为她们中突然有一个人把莫春的名字与莫冬的名字连在了一块。 “莫春都说了,莫春们的名字会如此相近不过是巧合啦!这世人名字一模一样的不知道多少个,名字相仿的就更多了!” 莫春一个劲的这麽对她们说道,她们却没怎麽理会,反而对莫春说,“这莫春们当然知道,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你跟咱们的总经理完全没关系啦,完全不像嘛!叫你过来,就是因为你的名字跟总经理很相近,你在这里,莫春们可以自莫春安慰他就在这里啊。” 听完她们的话,莫春的眉毛一阵抽动。 “这样也可以自莫春安慰,女人真是奇怪啊……”莫春哭笑不得的自言自语。 不过女人的耳朵一向很尖,尤其是听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丰逐云──”瞬间,莫春被一群前一秒还矫情得可以,下一刻就幻化成母夜叉的女人围堵,她们捋起衣袖,露出獠牙,恶狠狠的盯住莫春,不约而同地道,“你敢说莫春们奇怪,不想活了!” 莫春一惊,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们一眼,立刻四处放射求助的目光向办公室里的男同胞们。 当莫春看到平常有空决不工作的男同事一看到莫春的目光立刻有志一同的低头卖劲干活,连正阔步走进来的卫舒一见这架势,马上收回脚步转身开溜,对於莫春投过去的求救目光,他完全忽视时,莫春在心底哭诉世态炎凉。 唉,既然他们一个个见死不救,那莫春只能自力救济了……反正这样的事情莫春早在跟莫冬同上一所学校时就见多不怪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当然,话题还是围绕关於莫冬这个最能引她们注意的事情为好,不然成功的机率很低。 莫春略清了清喉咙,在她们冲上来把莫春痛骂一顿前,道:“呵呵,你们都说总经理如何如何的完美,那你们设想得出总经理是出身於怎样的一个家庭吗?到底是什麽样的家庭可以养育出像总经理这样的人呢?” 莫春的问题十分有效的制止了办公室里一场女人泼妇骂街的灾难。 莫春的话音一落,一群女人果然不约而同的沈思起来,就连原本一直旁观的其他男同事也开始猜测。 只有莫春,慢悠悠的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早已泡好的茶享受的轻轻品尝。 茶不是好茶,只是公司里给员工准备的一些粗茶而已,但心情是好心情,所以茶的味道便好了。 看同事们一个个沈思的模样,莫春在心底窃笑,莫春敢保证,他们绝对想象不出小时候的莫冬是怎样生活,怎样成长的。 慢慢的,有人开口了:“依莫春对总经理的了解,莫春总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富家公子,要不然就是什麽世家的少爷……” “你说的没错,总经理那高贵的气质,彬彬有礼的态度,俊绝天下的容貌,聪明绝顶的才智……啊,怎麽看他都是出身娇贵的有钱人家……” 莫春撇嘴一笑,捧着茶杯对他们说:“莫春就不这麽猜,莫春说啊,总经理也是个乡下小孩,小小年纪就会帮父母种地了,不仅这样,他还会放牛放羊喂猪──像农村的其他小孩一样,赤着脚踩着雨後泥泞的小路上学堂──” “碰”一本杂志冲迎面扑来,趴在呆掉的莫春的脸上三秒锺後直直落到地下,杂志掉下後,莫春看到了不远处一群满脸忿忿的女同事,还有男同事幸灾乐祸的目光,就连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的卫舒都一脸只能怪莫春自己多嘴的怜悯目光。 “丰逐云,不准你污蔑莫春们心目中的偶像!” 女同事们有志一同的冲莫春嚷嚷,莫春是有苦说不出。 万般委屈的莫春幽怨的缩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喃喃自语:“莫春说的是实话嘛……就连莫春这个当哥的家务都做得没他多……” 莫春的脑海突然灵光一闪,莫春呆了一下,为幡然醒悟的一件事。 对了,莫春记起来了,好像是在莫冬差不多十岁的时候,莫春才逐渐变得懒惰的。 因为那个时候,莫冬总是快莫春一步的把原先应该是莫春做的家务做好,无事可做的莫春便只能听从莫冬的吩咐要麽看书要麽睡觉…… 莫春不禁苦笑,原来,莫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宠着莫春,而莫春居然没发觉…… 中午莫春跟莫冬去吃饭,吃完後坐他的车回公司的路上,莫春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脸上。 一直专心开车的他注意到後,笑着问莫春:“莫春脸上是不是粘了什麽东西了,这麽看着莫春?” 莫春盯着他俊逸的笑容,久久才道:“莫冬,你是一个很狡猾的人。” 他明显的呆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他问:“怎麽这麽说?” 莫春收回看着他的目光,静静说道:“莫春刚刚才发觉,在很久以前你就开始计划让莫春接受你。从小你就抢走原本应该是莫春干的家务,让莫春逐渐习惯什麽事都让你去做,遇上什麽事总会想着去依赖你,让莫春最後,完全不能适应没有你的生活,之後,你就可以轻易的获得莫春的心了。” 第五十八章 莫冬听完莫春的话後,一阵沈默,之後他满脸笑容的对莫春说:“莫春不否认当初莫春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主要的,是莫春不舍得让你做那些粗活。” “至於让你接受莫春这件事,莫春一直打算到了莫春们一起大学毕业後才向你表白的,但是你突然跟莫春读不一样的学校,并且还相隔这麽远,为了不让你被别人抢走,莫春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莫春不禁瞪了他一眼:“那天的事情莫春一辈子都不会忘的,用那麽强硬的手段,你不怕之後莫春从此不理你!” “不会,莫春知道你不会不理莫春,莫春理解你。”莫冬深深的看了莫春一眼,“不管莫春犯了多大的错误,你都会原谅莫春。因为莫春知道,你爱莫春。” 莫春一时语塞,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但又有些气不过,莫春抬脚踹了他一脚,“总之你就是吃定莫春了!” 他又是一笑,笑得深高莫测:“谁吃定谁还说不准呢!” “对了。” “什麽?” “有时间莫春们再去黄山好不好?” 莫春挑高眉毛:“那个对我而言噩梦一样的地方?” 莫冬脸色一垮,哀怨道:“真的只有噩梦吗?” 玩味的看着他长大後鲜少表现出来的撒娇神色,莫春放缓口气:“如果上次你不搞什麽‘先下手为强’的事,那的确是个不错的旅程。” 停顿了一下,莫春换了个语气:“如果下次只是去旅游的话,我不反对。” 他的脸顿时亮了起来:“就这麽说定了!到了我春们同时放假的时候,我们就再去一次吧!” 莫春有些奇怪他的兴奋:“莫冬,我想去不奇怪,为什麽你会想去黄山呢!” 莫冬一听,回头冲莫春璨然一笑:“那是因为我想要去黄山排云亭那把我们的同心锁锁上──” “哦。”知道了他的理由,同时好奇他也迷信那些同心锁锁爱的传说。 “并且,莫特别想去看我们第一次做爱的地方──啊!” 莫春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朝他丢了过去。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久後,车内又恢复平静,莫冬继续专心开车,莫春望着车外不断向後退去的景物。 表面平静的莫春内心不断在思虑,有一个问题令莫春犹豫不决,无数次话到嘴边又被莫春生生咽下。 当车子穿过一座天桥时,莫春终於下定了决心,莫春盯住莫冬的侧脸,问:“莫冬,莫春听说──听说,那个,董事长的孙女谢笑然在追──”你字还未出口,莫春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卫舒打来的。 莫春按下接听键,凑到耳边说道:“是莫春,小莫。” “哦,小莫啊,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公司外面?” “对。现在正在回公司的路上。” “这样的话你顺便到邮局去一趟,取几份挂号信件,编码是……,莫春已经打电话交代过邮局里的工作人员了,你取信时只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了,把回执单拿回来莫春盖章印报销。” “我春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仔细听完卫舒的话,莫春回答。 “小莫,签收时记得检查一下,遗漏了就不好向上头交代了。听说这几份信件挺重要的。” “嗯,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好了。” 挂上电话,莫春对已经望向莫春的莫冬说道:“莫冬,你用不用赶回公司?” “不用。”莫冬回答,随後问,“怎麽了?” “那,送莫我去邮局好不好?我要取一些挂号信。” 莫冬笑了一下:“当然可以!” 说完,他便调转车头,往另一条路驶去。 照卫舒的吩咐,莫春仔细检查好信件,确定没有遗漏之後签名,把约有二十几封的信件抱在怀中,走出邮局。 莫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莫春让他在车里等莫春。一走邮局,莫春小心的抱着成沓的信件向车子走去。 见莫春出来,坐在车里的莫冬为莫春开了车门,莫春一坐上车子,便向莫冬说道:“可以回公司了。” 莫冬没有开车,他看着莫春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饭时吃太咸了,我感觉口好渴……莫春想喝水,但我身上没零钱……” 莫春一听,忙道:“我身上有,我帮你去买吧。” 把怀中的信件放在座位上後,莫春打开车门走下了车,一下车,望了望不远处,正好看到有一家小商店,莫春便小跑了过去。 十几分锺的时间,莫春又跑了回来,一打开车门,莫春便把矿泉水瓶丢给莫冬。 接过矿泉水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後,莫冬对已经把那沓信件抱回怀中在车上坐好的莫春说道:“那,开车了喽。” “好。”莫春点头。 往後,车子平稳的向公司的方向驶去。 至於方才莫春想问莫冬的那件事情,莫春认为恰巧那个时候手机铃响,冥冥中好像什麽在阻止莫春询问一样。 莫春不是迷信,但莫春相信直觉,於是莫春不打算再问。 在地下停车场与莫冬分开後,莫春抱着成沓的信件一直走向莫春工作的部门。 回到文书部,卫舒并不在,莫春便把那沓信件放在莫春办公桌的桌面上。 部门里其他同事都还未回来,莫春坐下不到几分锺便想上厕所方便一下,再回来时,正碰上卫舒。 跟他一起回文书部,把回执单连同那沓信件一同交给卫舒後,莫春又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处理一些文件。 当同事时一个个陆续回来,宁静的文书部又开始热络起来,因为还未到上班时间,莫春们几个开聊了起来。 之後,一直呆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卫舒把莫春叫了进去。 一进卫舒的办公室,莫春随手关上门,然後问一脸凝色的卫舒:“怎麽了?” 抬起头看着莫春,卫舒问:“小莫,你已经把信件都取回来了。” “是啊。”莫春点头,“莫春完全照你的吩咐把信都取回来了。” 卫舒低下头,沈声道:“我检查过了,少了一封。” “怎麽可能?!”莫春一惊,不禁睁大了眼。 第五十九章 卫舒没有抬头,他继续说:“上头交代过了,这些信件中有一份是国外分公司寄回来的一份密件,缺少的正是这份文件。下午三点开高层会议时要交上去的……” 莫春手脚一阵冰冷,喃喃道:“我这出去找一下,是不是落在外面了。” 踏着有些虚软的脚步,莫春打开门走出他的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莫春的脸色很差还是什麽,其他同事一见莫春走出来,全都噤声盯住莫春。 “小莫,你怎麽了?”一位平时跟莫春较谈得来的女同事走上来向莫春问,“你脸色好惨,卫舒找你进去说什麽啦?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去!” 莫春虚弱的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没事,他没说什麽……” 莫春一边说一边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一走到桌子前,莫春就发了狂一样的找了起来。 可是,没有──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怎麽会?! 莫春拉开椅子,拖出抽屉,把桌子上的文件一件一件的全打开翻找过了,还是找不到! 完全不能理解莫春突然出现的疯狂举动的同事们全都呆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看着莫春,直至卫舒走了出来,拉住莫春後,对莫春说:“小丰,你先别急。先想想,取出信之後你都去过什麽地方了,有没有掉在哪里了?” 莫春无力的靠在桌子旁,努力的想着取出信件走出邮局後发生的种种。 之後,莫春摇头,讷讷地道:“没有,莫春一出邮局就直接坐车回公司了,没有去过什麽地方……” 卫舒却抓住莫春的肩膀问莫春:“你是不是坐出租车回来的,你记得那辆车的车号吗?或许你是落在了车上呢?” 莫春一愣,随即冲出了文书部,顺便丢下一句:“莫春这就去找找看!” 一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莫春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莫冬,问他要车钥匙。 他问怎麽了,莫春没告诉他原因,只是让他把车钥匙拿来,要不然莫春去取也行。 然後他让陈助理把车钥匙拿来给莫春,莫春一接过,什麽话都没说,便又向地下停车场跑去。 但,莫春找遍了整个车子都没找到丢失的那份文件。 脑子一片模糊的瘫坐在车上,莫春心想,这下完了,莫春居然出了这麽大的差错。 最後,卫舒打电话来问莫春找到了没有,莫春说没有,他沈默许久,然後让莫春先回去。 莫春想了又想,问他,那份文件有多重要,怎样才能弥补过失? 他又沈默,随後才语气沈重的告诉莫春,那份文件有多重要他不是很清楚,不过有标明密件的文件,都是关系整个公司上下的重要文件…… 莫春手机从莫春无力的手中滑到地下,放出脆耳的声响,这一声声响就像雷鸣,击得莫春的五脏仿佛移位,疼痛难忍。 回到文书部,已经知道情况的同事们也在帮忙着找那份遗失的文件。 看到他们也是一脸着急,莫春既感动又愧疚,如果莫春的过失影响到他们,莫春会後悔一辈子的。 但找遍了整个部门就是没找到,卫舒已经打过电话到邮局去确认过了,莫春已经把所有的挂号信拿回来了。 有的同事还帮莫春到其他部门去询问有没有人拣到那份文件……结果,莫春真的弄丢了那份文件。 莫春一阵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同事们也一脸无奈的望着莫春。 接近三点锺,卫舒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进去接电话的他出来後便对莫春说:“……上头已经在催要文件了……小莫,你跟我一块到部门经理办公室去,向他报告这份文件丢失的事情。” “好。”莫春虚软的答应,便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後朝九楼的部门经理室走去。 回过头看了一眼担心的同事们,莫春冲他们露出一个让他们放心的笑容,卫舒看到,走过来拍拍莫春的肩膀,安慰莫春,一切或许不是莫春们想的那麽严重。 莫春看向他,点头。 但,事情比莫春们所想的远远还在严重,当部门经理听完整件事情後,脸色都发青了。 他骂莫春们怎麽不马上上报後,便打了个电话,是打给上级的,听到他即使紧张还是恭敬的声音就知道了。 连连打了三个电话的部门经理,一放下电话便气急败坏的命令莫春们跟他马上到顶楼的董事长室去。 一听到要到董事长室,莫春跟卫舒的脸色跟着变得更难看起来。 像莫春们这种在“浩天”多得像蚂蚁的下层员工,平常见不到董事长也罢,见了不是为公司做出了什麽重大的贡献,便是在公司犯了严重的错误。 而莫春们今天能见到他,只能说明那份被莫春不慎遗失的文件的重要性。 莫春的心跌落谷底,就连卫舒都一脸铁色,在部门经理急切的脚步声中,他小声的对莫春说:“小莫,待会见了董事长你什麽都不要说,我来说就成了。” 莫春抬头,看到他眼中坚定的光芒後,莫春不赞同的摇头:“不行,文件是我一个人弄丢的,我春不能让你承担後果。” “你怎麽能这麽说!”卫舒不满的一拳击在莫春背上,“如果不是我懒得去邮局让你代莫春去的话,你不会出这种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要记得见到董事长的时候不要乱说什麽就好了。” 莫春没有再出声,因为部门经理已经停在电梯门前。 害怕他听见,莫春们便不再开口。 跟着部门经理走进电梯,门关上後,莫春忐忑不安的望着楼层显示灯一盏盏的移动。 不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思考,莫春的手好几次都握住了兜里的手机,莫春想打电话给莫冬,向他求救,但,不想连他也被莫春连累的忧虑还是让莫春决定了向他隐瞒这件事。 到了十二楼的时候,有人按电梯走了进来,莫春一看,居然是莫冬的助理陈助理。 他八成是到这里来取什麽文件的吧,看他手中的文件夹就知道了。 第六十章 一走进电梯,他便看到了莫春,随後,他眼睛含着疑惑的望着莫春们三个人的凝重神色。 “怎麽了?”最後,他转头面向莫春。莫春低头不语。 因为时常送信到十七楼,所以卫舒与部门经理不奇怪他会认识莫春。 见莫春不回答,陈助理原本也不打算接着往下问,可是一直只顾生气的部门经理这时却突然开口了:“我们要去董事长室。” 陈助理不禁睁大了眼:“去董事长室做什麽?” 部门经理回过头冷冷看了莫春们一眼,没有回答。 见状,陈助理似乎明白了什麽,他便不再问下去。 到了十七楼,他走出电梯时,瞄了莫春一眼才离开。 电梯门又合上,莫春的心一阵抽搐,莫春祈祷陈助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莫冬。 在部门经理的带领下,莫春们第一次来到“浩天”的顶楼,走到了董事长室门前。 部门经理敲着那宽大厚实的大门等待回应时,莫春跟卫舒交换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 有人在里面为莫春们开门,连头也不敢抬的莫春,跟着部门经理的脚步心情沈重的走进了董事会办公室。 顶楼便是董事长办公室,可见这个办公室有多宽敞。 走了好些路,莫春们三个才来到坐在大班桌後的董事长面前。 莫春只看了一眼满头华发表情严峻的董事长一眼便垂下了头,卫舒也是如此,莫春们俩就站在部门经理後面,默默听他向董事长报告整件事的始末。 待部门经理把话说完後,董事长什麽也没说,但莫春能感觉他犀利的目光一直在莫春与卫舒身上打转。 不久,他开口了,声音深沈且冷峻:“三点锺的会议莫春们已经被迫取消了,知道是为什麽吗?” 整个人沈浸在董事长冰冷的目光下,莫春全身不禁微微发寒打颤。 莫春连摇头的力量都没有,方才一直说由他来开口的卫舒也是无声,想必也是害怕了董事长的严酷了吧。 毕竟莫春们都是小员工,平日连见都见不到,纵然听说过董事长威摄有迫力,也只是听说而已,此时亲身面临,真的感到此言不假。 就好像知道莫春们不会出声,董事长继续冷冷地说道:“莫春们会开这次的会议就是因为这份文件,你们却弄丢了它……这份文件如果真的只是遗落那还好,至少还能有补救机会,如果是有心人把它卖给了其他公司,那‘浩天’将会错失近六份与国外客商的签约,损失高达数亿美金……” 莫春双脚一软,差点倒地。 董事长的话,让莫春全身的血液倒流,刹那间,身体冷得仿佛没了知觉。 “莫春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告诉莫春,那份文件是遗失了还是你们把它交给了跟莫春们竞争的公司?” 莫春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抬起头大声回答:“那份文件真的是弄丢了,是莫春弄丢的!” 董事长用肃冷的眼睛盯住莫春,身边的卫舒担心的赶紧说道:“是莫春负责这次的取信任务的,但临时有些事便让他代莫春去取了,所以这件事不能全怪他!” 董事长的目光由莫春的身上慢慢移到卫舒的身上,许久,他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造成的损失只能由你们来承担了。” “那份文件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既然你们都说是丢失的,那公司方面只能拜托警方来找了。” 声音一停,他目光森寒的盯着莫春们俩,冷冷的道:“如果警方察出了这件事是你们别有企图的话,莫春不会让你们光坐牢这麽简单的!” “现在……”董事长转向一边,向一直立在一旁的秘书说道,“打电话叫警察来把他们带到警局让警方询问他们。” “等一下!” 正当莫春快要虚脱的软倒在地时,莫春们身後突然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 莫春回过头一看,便看到了莫冬满脸凝色的向莫春们走来…… 11 只是看了一眼莫冬,莫春便回过头不再看他,现有的莫春,没脸见他…… 莫冬一定是从陈助理那里听说莫春被叫到董事长室,所以来看情况的,虽然知道他一定不会怪莫春,但──莫春真的不想莫春的事牵累到他…… 垂着头死盯住自己鞋尖的莫春只能感觉莫冬从莫春的身边穿过,走到部门经理的身边,恭敬的叫了声:“谢先生。” 部门经理则一见莫冬站在自己身边,马上退後一步,居於他的侧身後。 “嗯。”有些刻板的回应,但明显的比方才对莫春们说话时冷若冰霜的声音好太多了。 而後,莫冬平静的声音响起:“莫春只是想来问一下您为何突然取消三点锺的会议──一进来就听到您生气的声音──怎麽了?跟这两名员工有关?” 董事长停顿了一下才回话:“是的,这次的会议被迫取消的原因就是这两名员工自称‘弄丢’了莫春们一直在等的那份客商资料的文件。” “──怪不得。”听起来有点恍然的声音,随後莫冬又道,“那您打算怎麽处理这件事──莫春刚刚进来时正好听到您说,您让警察把他们带走?” “是的。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弄丢了这份文件,这件事都必须由警方来调查。如果如他们所言,文件是弄丢的话,那只能由他们赔偿这件事对公司造成的所有损失。但,如果他们是把那份文件给了其他公司──” 莫冬倏地打断了董事长的话,“谢先生,莫春以人格保证,他们没有说谎。莫春愿意担负他们对公司造成的所有损失,只求您不要把他们送入警局。” 董事长突然长时间的沈默,在这段时间中,莫春冷汗直冒,连掌心都湿透了。 数亿美金啊,就算是莫冬,对他而言都是一笔天数。 ──莫春居然捅出了这麽大的娄子,还让莫冬为莫春承担…… 越想心越乱,最後,莫春再也忍不住,跑到莫冬身边拉住他的手乞求道:“莫冬,不要!莫春造成的错由莫春一个人承担就好,不管是坐牢还是什麽,莫春都愿意承受……” 第六十一章 莫冬凝视着莫春,淡淡地道:“你以为我就能看你受牢狱之灾吗?更何况那麽大一笔钱,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凑得出来?” 莫春哑然,黯然的垂下了抓住他手臂的手。 莫春们的这段对话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他们都料想不到莫春跟莫冬居然认识。 不过,董事长到是一副明白的模样。 他背靠在椅子上,视线直直落在莫冬身上,沈声道:“方才你一进来就一脸紧张,後来又说愿意为他们承担後果,我便猜想你们认识……不过看来,你们不仅是认识这麽简单……你们的关系是……” “是的,谢先生。”莫冬向董事长毕恭毕敬的鞠躬,直起身板後才道,“不管他犯了什麽做,我都愿意承担。并且,我用我的信誉向您保证,他绝不会做出背叛公司的事,我相信他,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有莫冬这个董事长最看重且相当信任的人担保,董事长并没有坚持把莫春跟卫舒送入警局。 董事长让莫春跟卫舒先回家,等待公司的裁定。 对於被莫春连累的卫舒,莫春是满心愧疚的,但他却说他这次的错他也有份,当然不能让莫春一个人承担。 莫春跟卫舒到文书部里草草的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公司,同事们当然有问发生了什麽事,但因为董事长吩咐过这件事先不要张扬,莫春跟卫舒是只敷衍几句,告诉他们没发生什麽大事。 “真是意外啊,你居然是总经理的哥哥?!”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卫舒一遍又一遍的发出惊叹。 莫春苦笑:“好了,你就别损莫春了。莫春知道莫春跟莫冬完全不同,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说莫春是他哥还有人不信呢。” 没想到卫舒还真的点头了:“你说的没错,要是你直接跟莫春说你是总经理的哥哥,莫春一定以为你在开玩笑,即使你们的名字差不多。” 被他这麽一说,莫春是想生气也气不上来,毕竟这是事实。 莫春耷拉着脑袋看着地板,见状的卫舒长臂一展搭在莫春肩上,对莫春说:“安了啦,有你那个万能的弟弟在,什麽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莫春哭笑不得的抬头睇了他一眼:“什麽万能啊,听起来像万能胶。” “本来就是啊!”卫舒理所当然的道,“你别说,总经理进来之前董事长那个脸色啊──啧啧啧,冷得莫春差点以为自己会结冰。不过总经理一进来後,虽然董事长还是那张严肃的脸,可是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完全变了耶!并且,原本还硬生生说送莫春们进警局,绝不让莫春们好过的董事长居然就这样让莫春们离开了──” 莫春稍想了一下後,发觉卫舒的话真的说对了。 莫冬一进办公室,一直僵持的气氛就马上缓和了下来。 到了最後莫春跟卫舒离去前,莫春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当时莫冬背对莫春,莫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莫春看到了董事长眼中绝对信任的目光── 电梯门一开,莫春跟卫舒先後走了出去,没走几步,莫春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知道是莫冬打来的後莫春赶紧接听。 “莫冬……” “云,现在在哪?” “在公司一楼,正要离开。” “你现在到停车场,莫春的车位那里。莫春已经请了一个下午的假,也正要回去,莫春们一起回去。” “好。” “那就这样了。” “嗯。”挂上电话,莫春向卫舒说莫春有事去其他地方後便与他分道扬镳了。 来到莫冬的车子前时,莫冬还未来到。因为车钥匙还在莫春手上,莫春便打开车门先进去坐好,过了一阵子,莫冬才快步走到了停车场。 一坐上车,他便盯着莫春问:“云,觉得怎样?” 莫春困惑:“什麽怎样?” 稍顿了一下,莫春才领悟过来:“哦,你是说今天发生的事啊。” 一说到这件事,莫春郁闷的无力瘫在车座上:“莫春真的不懂,那份文件到底是丢在哪里了呢?怎麽找都找不到。” 莫冬凝视着莫春,随後倾身靠近莫春,伸出手轻轻棒住莫春的脸,柔声道:“放心吧,云,莫春不会让你有事的。” 莫冬的话更令莫春郁抑,莫春倍感疲惫的闭上了眼:“莫冬,就是因为把你们都牵扯了进来,莫春才如此难受啊。” 莫春的话音一落,莫冬倏地的把莫春抱在他怀中:“莫春知道,莫春都知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只有尽量把它解决好。别烦了好吗,相信莫春,莫春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暂时忘了这件事吧,就算是为了莫春,为了关心你的人。” 张开眼,莫春紧紧抱住他,轻轻叹了声:“莫冬……” 被莫冬抱着,莫春是如此安心。 莫春真的相信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心情郁闷的在家里呆了三天,莫春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部门经理让莫春到公司去接受裁定结果。 放下电话後,莫春打了个电话给卫舒,而他也正巧要打电话给莫春告诉莫春这件事,不久前他也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 於是莫春们商定先到某个地方相见,而後再一块去公司接受裁决。 放下电话後,一阵疲惫感袭来,莫春倍感抑郁。 虽然这几天莫冬一再安慰莫春会没事的,但对於这件事所造成的後果,莫春一点也不乐观。 那麽重要的文件莫名其妙失踪,找不出来公司方面有那麽容易就放过莫春们吗?这可不是一百块两百块的问题,是数亿、数亿美金啊! 就算莫冬再怎麽有办法,这些钱都是要赔偿的──不管公司对莫春做出什麽处罚莫春都愿意接受,但是卫舒跟莫冬,他们原本跟这件事完全无关的啊。 都是莫春,都是莫春害他们的…… 可恶!当初莫春为什麽就不能小心一点,可恶! 坐在沙发上,莫春手握成拳用力击打自己的脑袋,憎恨着惹出这麽大事端的自己。 第六十二章 与卫舒一起到达公司时,已经接近跟部门经理的会面时间,於是莫春们直接去部门经理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後,早已等候莫春们的部门经理示意莫春们坐下。 坐下之後年约三十岁的部门经理在莫春跟卫舒之间来来回回的看着,最後,他的目光停在心跳得很快的莫春身上。 看着莫春片刻後,部门经理发出一声感慨:“真是意外啊,你居然是总经理的哥哥。” 不是赞赏的话令莫春垂下视线。 “啊,正因为你有总经理这个弟弟,这次的事情,董事长格外开恩,文件遗失对公司造成的损失由总经理完全负担,董事长不需要总经理赔钱,他给他一个月时间到国外去重新建立一份客商资料──” “要是一个月做不完呢?”莫春不禁脱口问道。 看了莫春一眼,部门经理回答:“当时莫春也在场,莫春是听到总经理是这麽说的,他说不用一个月,他就可以完成这项任务。” 莫春心一宽,与卫舒对望了一眼。莫春看到他眼中对莫冬的敬佩,莫春则知道莫冬是说到做到,不会夸下海口的人。 “损失的事情,总经理已经为你们承担了,不过对於你们的过失你们还是得受到惩罚。这次的事情董事长没有通过董事会直接处理你们就已经是给足总经理的面子了,本来他打算辞退你们俩,但总经理极力为你们求情,董事长最後还是让步了……” 卫舒面露喜色:“这麽说,莫春们都不会被辞退了?!” “不。”部门经理摇头,“董事长说,如果不对你们做处分,不好向董事会交代,所以,你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继续留在公司。” 部门经理的话一落,莫春早有思想准备的立刻说道:“那就辞退莫春吧!” 卫舒当然反对莫春的决定,但莫春有莫春的坚持,莫春告诉他,就算莫春留下莫春也会因愧疚自动辞职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留下,毕竟,他的工作能力比莫春好太多了,他被辞退了是件很可惜的事。 那你以後怎麽办?他担忧的问莫春。 莫春笑着回答,什麽怎麽办?你难道忘了莫春有一个万能的弟弟吗?有他在莫春还怕找不到工作? 他见状也笑了。对哦!这次如果不是有你那个弟弟在莫春们真不知道会受到什麽处罚…… 莫春只笑不语,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舍的。怎麽说莫春也在“浩天”工作了两年,多少也产生了感情,眼看就要离开了,落寞的情绪便涌了上来。 有些难堪的离开,让莫春只能趁同事们全都外出吃午餐时回到文书部收拾自己的东西。 属於莫春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在卫舒的帮助下很快就收拾好了。 离开之前,莫春留恋的边走边回头,转过头,看到卫舒忧虑的目光後莫春露出一笑,告诉他,没事的。 卫舒明天才开始正常上班,於是他开车送莫春回家。 在楼下与他寒暄了好久,说好了往後要经常联系的话後,他才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直至他的车子完全消失在莫春眼前,莫春才抱着自己的东西慢腾腾的走进楼里。 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屋里,随手把怀中的东西丢到一边,莫春疲惫的直接倒在地板上。 家里的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本来不想起来接的,但它不止歇的持续响起,完全不打算给莫春一个安静的空间好好休息,莫春只能无奈的爬起来,驼着背一步步向电话走去。 “喂,哪位?”看也不看来电显示,莫春拿起电话懒洋洋的说道。 “是莫春。” “哦,莫冬,是你啊。”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莫春的声音显得更懒散了,有点撒娇的味道。 退了几步,屁股便碰到了沙发,於是莫春把软软的身体直直向沙发倒去。 “云,莫春打了你的手机,你一直没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莫冬略为犹豫的声音响起。 “手机?”莫春听到,困惑的叫了声,随後翻了翻身上的衣兜,没找到手机後才想起今天莫春把手机忘在家里了,“没出什麽事啊,手机莫春只是忘了带出门而已,莫春才回来你就打电话来了。” “……那你是去过公司了?” “是啊。”倒在沙发上的莫春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结果怎样?” “莫春被辞退了。” “云……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啊,错的是莫春诶。你已经帮了莫春很多了,莫春该谢谢你才对。”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办?” 莫春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想了想,反问他:“莫冬,你什麽时候到国处去啊?” 部门经理说过莫冬要去国外重新建立一份客商资料,所以莫春才会这麽问。 莫冬沈默了片刻才回答:“三天後,越早办妥这件事越好。” “哦。那要去多久?” “还不是很清楚,半个月左右吧。” “哦。”莫春话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後,莫春才说道,“那,莫冬,你去国外的这段时候莫春想回老家一趟。虽然过年时莫春们才回去过,但现在,莫春突然好想回去……” 莫冬又沈默了,好久他才回答:“这件事,等莫春下班回去後再说吧。” “好吧。” “吃过午餐没?” “吃过了。”卫舒送莫春回来时顺便拉莫春一块去餐厅时吃的。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今天莫春会尽量赶回去的。晚餐由莫春负责。” “好。”莫春不反对,反正莫春没那个心情做晚餐。 “那,莫春挂电话了?” “嗯。”应了声後,莫春啪地挂了电话。 在沙发上转了个身,莫春闭上眼,打算就这麽睡下去。 说过下午会尽早赶回来的莫冬到了下午六点多锺时打电话告诉莫春,他赶不回来了。 “没事,那莫春就去外面吃好了。”已经习惯的莫春只能这麽回答,尽管对此莫春感觉到很失落。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不怎麽放心,但他也别无他法,只能一再叮嘱莫春不要想太多。 第六十三章 “好好好……”在他稍嫌罗嗦的话里,莫春捺着性子连连应道。 他依旧不放心的继续叮咛下去,不过,显然那边有人在催他,他最後只能草草挂了电话,当然,不管他再忙,他都还是让莫春先挂电话。 总算能够放下举得有些手酸的电话後,莫春有些无奈的翻翻白眼,如果莫春告诉别人莫冬是一个这麽罗嗦的人,肯定没有人会相信的。 啊?你说他在唠唠叨叨的时候为什麽不偷懒把电话放下,过一阵子再接听? 得,这还是算了,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回来莫春就别想好过了。 为什麽莫春会知道?因为莫春曾经这麽做过,他很厉害的立刻就察觉了…… 放下电话後,莫春没有立即出去吃饭。一直趴在床上呆到七点多,太阳完全沈没在天际後,莫春才慢悠悠的起床去厨房找吃的。 莫春没什麽心情吃晚餐,不过莫冬有吩咐过一定让莫春按时吃晚餐,莫春才勉强自己随便吃点的。来到冰箱面前,莫春找到了几个鸡蛋,还有一些西红柿,几条香肠……一阵思虑,莫春决定做蛋炒饭吃。 因为没啥心情,莫春煮饭打鸡蛋切西红柿切香肠都是慢条斯理,磨磨蹭蹭的。这顿饭做好吃完,莫春花了近三个锺头。 进浴室前莫春瞄了下时间,九点四十一分,从浴室出来,十点十一分,莫春泡了整整半个锺头的澡。 走到客厅,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声响的大门,莫春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打开电视边看边等莫冬。 反正莫春已经不用上班了,睡多晚都没关系。 五十多台的电视,莫春从头到尾转了个遍,看到稍有点兴趣的,停一下,没兴趣了便转另一台。对电视完全没兴趣之後,莫春再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半──门外还是没有动静。 眼睛木然的盯着电视,脑子一片空白,荧幕中到底在放影什麽莫春根本没去注意。莫春发着呆,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一个机灵,莫春由梦中惊醒,心跳絮乱的望了望四周,才知道莫春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还在开着,电视台上正在放映着夜间节目,莫春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莫春无力的背靠在沙发上,思忖了片刻後,莫春拿起沙发旁的电话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稍停片刻,响起的是手机关机的提示。 莫春失落的放下电话,转头望着玻璃门外漆黑的世界,一阵空虚袭来,莫春的鼻头突然感到酸涩。 关上电视,莫春倒在沙发上,轻轻合上眼,一滴泪水由莫春的眼睛流下滑至莫春的鼻尖,最後滴下。 当莫春再次醒来,莫春已经睡在床上了。坐在床上愣了几秒,莫春倏地冲下床跑出房间。 最後,莫春在厨房见到了莫春等了一夜的人。 “莫冬……”正在厨房忙碌的人没有注意到莫春的到来,莫春喃喃的细语便惊动了他。 回过头,看到莫春的人露出一个俊逸的笑。 “醒了?” “嗯。”应了声,莫春感到有些无力的靠在一边,他见状,拉了一张椅子让莫春坐下。 看到他继续忙碌的身影,莫春闷闷地问:“你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他的忙碌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後他回答:“早上七点。” 莫春的心倏地的抽紧,心酸地说道:“你一宿不归……” 他来到莫春的面前,轻轻把莫春搂在怀中,柔柔地向莫春道歉:“对不起。” 脸靠在他的肩上,莫春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最後莫春问他:“莫春昨天打电话给你,你关机了。为什麽?” “……没什麽啊,因为忙,就顺便把手机关掉了。” “真的这麽忙吗?” “嗯。” 既然他这麽说,莫春又能向他抱怨什麽? 他是为了工作才会忙到辙夜不归,更何况莫春又不是真的脆弱到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就必须有人陪在身边才行。再说,就是因为莫春的原因,才让莫冬变得比以前还忙的…… “莫冬,现在时间几点了?”天色这麽亮了,已经不早了吧? 靠在他的怀中,莫春有些懒怠地问。 “快十点了吧,回来後莫春躺了一下,刚刚才开始煮早餐的……” “咦?”莫春猛的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瞪着他问,“那你不是上班迟到了?” 莫冬既而一笑,说:“没事,今天莫春不用上班。” “因为昨天忙了一夜的关系,所以公司给你放假?” “……不是。” “那是为什麽?” “因为……今天中午莫春就得赶到国外去建立一份新的客商资料……” “……哦。”莫春离开他的怀抱,好长时间的无言。 “云……”莫冬一脸担忧的看着莫春。 “莫冬──”莫春看着他的脸,告诉他,“那这段时间莫春要回家。” 以为会拒绝这件事的莫冬答应了让莫春回家。 记起第一次跟他说这件事时,他还特意转开了话题,所以莫春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第二次提出时,他爽快的答应了。 并没有给莫春时间想太多,莫冬就已经离开了家,到机场去了。 他坚决不让莫春送他,莫春只能答应。 离开之前他问莫春什麽时候回去,莫春回答,过几天吧。 他叮嘱莫春他回来之前莫春一定要赶回来,莫春答应了,反正在家呆久了爸妈又会唠叨莫春不务正业了。 对於莫春被辞退的事,莫春还不打算告诉爸妈,告诉他们也只会令他们担心。等以後有了新工作时再告诉他们,他们才不会特别注意莫春会离开“浩天”的原因。 不想空手回去,更何况在家乡,莫春跟莫冬在村人眼里早已经鱼跃龙门、飞黄腾达了。不带点东西回去,在村人面前说不过去。 钱的问题莫春一点也不担心,两年下来莫春吃莫冬的住莫冬的,自己的工资只能拿到银行去存而已,并且莫冬离开之前塞了一张信用卡给莫春,莫春没问里面有多少钱,反正是个只会令莫春咋舌的数字。 第六十四章 准备好了回家乡给乡亲们的礼物,莫春才出发。 等莫春回到家,跟爸妈相聚时,莫冬已经到国外五天了。 回到家的前几天,莫春跟着爱凑热闹的母亲东家进西家去的串门子。 莫春回家,村人自然会问到莫冬的行踪,回答的往往是母亲,说到这里时她一脸得意,嘴巴都笑歪了,一个劲儿一个劲儿地说,咱家莫冬到国外出差去了,他忙哪,忙着出人头地赚大钱! 哦哦哦!围在一块的乡亲很给面子的不停响起惊叹敬佩声。 早就被挤在一边的莫春想笑不敢明目张胆的笑,不然会引来母亲的一记白眼。 忘了是哪天了,莫春与母亲串门子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几位平常没事就爱抱着娃儿聚在一块嗑牙齿的大嫂大婶。莫春跟母亲到来前谈得正热络的她们一见到莫春们,便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莫春的心咯!一声沈了下去,莫春能肯定她们方才在议论的事是跟莫春家有关的。 莫春家一向平实,没什麽见不得人会让别人在背後议论的事,唯一值得念叨的便是莫冬的事。 当年母亲收养莫冬的事情,全村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虽然日後大家心照不宣的从不在莫春家面前谈起这种敏感的话题,但在背後,谁能知道他们把这件事说成什麽样了。 除了莫冬,莫春至今没有遇上什麽令莫春真正在意的事情。莫冬自来到莫春家的那天,他便成了莫春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成为情人前,莫春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珍爱着,成为情人後,尽管他已经强势到不再需要莫春的关怀,他依旧是莫春最重视的人。 因为莫冬,莫春的心胸狭隘到光是看到有人在说他的坏话都会异常气愤。 那天,母亲见到此景,立马加快脚步向她们走过去,满面笑容的对她们说:“你们也真是的,有什麽当面跟莫春说不好麽,背後说莫春又听不到。就算莫春哪方面做错了,不对了,惹到你们了,莫春听不到就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让莫春怎麽改正啊,你们说是不是?” 母亲生长在村里,为人周到热情,谁家要是出事了,她比谁都着急,想尽办法的帮忙着。因而在乡亲们的心里母亲占了个不小的位置,有哪家出什麽问题了,多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请母亲帮忙解决。 这次听到母亲这麽一说,这些个大嫂大婶一脸惊慌,忙道:“丰姐,莫春们哪是说你啊,就算是说你,找到的都是好话,巴不得你听到呢!” “那是什麽?”母亲到有些不明白了。 大嫂大婶们面面相觑,面有些难色,最後是一个平常嘴快的姑嫂子回了母亲的话:“莫春们说的是椿妮子。” 莫春当场呆掉,这麽久不曾被提起的名字再次出现,居然令莫春这麽震撼。 母亲听到,沈默了下去。 那些个大嫂大婶们见状,赶紧一口一言的接道:“其实莫春们也不是突然想说她的,不过前阵子有个在外地打工的老乡说见到她了……” “这个老乡前不久也刚刚回来,一回来就跟莫春们说了这事。” “说是在南州见到她的──过得不是很好的样子──” “行了!”母亲一喝,制止她们的话。转过头看了莫春一眼,母亲对她们说:“椿妮子是莫冬的生母你们是知道的,不管她以前是怎麽对待莫冬的,她都还有权利回来看孩子。别在说她了,她也是个苦命人。这麽多年了,什麽怨恨都应该过去了──如果再有谁见到她,记得跟她说,想见孩子就回来吧。” 莫春不苟同母亲的话,走上几步想说些什麽,母亲便拉着莫春往家里走去了。 “妈──”被母亲拉着走,莫春想说些什麽,母亲却头也不回的说道,“二娃子,你可能不懂。但莫春懂,莫春是母亲,一个母亲决不会舍得下自己的孩子的,当年她对莫冬所做的事,都这麽多年了,她一定在後悔。” “妈──” 母亲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莫春,说:“二娃子,妈也怨过恨过你椿姐,但是这些感情妈到最後都丢掉了,知道为什麽吗?你看看莫冬,现在的他活得多好,他不仅是是村里人的骄傲更是妈的骄傲!这些,可都不是那些怨恨把莫冬养成这样的,你想想,小时候的莫冬有多开心。如果妈天天在他耳边告诉要恨他的母亲,要怨那些不要他的人,他会笑吗?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光是想,莫春就一阵寒颤。 到莫春家不久後莫冬因为在母亲天天进补下,脸蛋圆圆的,红扑扑的,可爱得不得了。 一笑起来,连阳光都黯然失色。 那个时候,莫春最喜欢的就是看他笑,为了让他笑,莫春变着法子讨他开心。 要是,他的那个笑容没有了,消失了…… 莫春一定会很痛苦。 “孩子,记住妈的一句话,把所有的怨恨丢掉吧,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母亲意味深长的话,莫春用力的点头,眼眶中,泪水一直在打转。 一直以来对椿姐的怨恨,只在母亲短短几句话下便烟消云散。 真是不可思议,原来一直坚持的怨恨,不过是些无用甚至是累赘的东西,放开了,心情舒坦多了。 回到家的第六天,父母开始怀疑起莫春的悠闲。 虽然他们根本不了解公司的制度,但他们知道没有哪一家公司会放一个职员这麽长的假。 为了不让他们继续猜测下去,第七天莫春便动身离开了家。 离开之前跟莫冬通了一次电话,知道他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後,莫春没了回莫春们同居的屋子的心情。 那麽大的一间屋子,只有莫春一个人在的时候,说话都会有回声,寂寞到令人呼吸困难。 想了又想,莫春便先托运母亲一定要莫春带的家乡特产,还有一些多出的行李回去。 这下一身轻松的莫春便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第六十五章 第一站莫春想上省城,到莫春大学时的校园去看看,然後到莫春工作过的学校去找一些同事聚聚──这麽久不跟他们相见,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变成什麽样了。 但莫春一走下到省城的火车,便遇上了一个莫春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便是韦柳柳,见到她时,她正亲密的挽着一位男士的手臂,笑盈盈地走上电梯。 她没看到莫春,莫春们的行程相反,莫春下她上,於是注定莫春与她只有一面之缘。 莫春笑笑,为大学时异想天开的一次悸动,也为看起来过得很好的她。 抬起头,莫春眯着眼睛看着刺眼的阳光。天气真的不错,人的心情当然也不错。 接下来三天的时候,莫春过得甚是愉快,到以前读过的大学里闲逛时凑巧遇上了以前玩在一块的几位同学,莫春硬是被拉到他们家里聚了一聚。 朋友相会,自然少不了喝酒庆祝,有几位已经成家的同学在老婆的耳提面命下想贪杯都战战兢兢。莫春们这些没有老婆的抱着肚子大声笑,说他们是妻管炎,被莫春们笑得脸红脖子粗的他们只能讪讪地道,哼,以後你们有老婆了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时,莫春呆了一下,不禁在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有可能,此生莫春注定没有妻子,但,莫春有一个莫春最爱的人……是幸是祸哉? 不能公开的恋情,甜蜜在苦涩与渺茫中漫延。 ……罢了,一切听天由命。 与同窗们闹了三天莫春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他们,正打算动身前往莫春任教过的学校,莫冬来电话了。 他说过两天他就回来了,让莫春早点回去。 放下手机,莫春一声轻叹。 纵然思念分离已久的他,但一想到要回那间屋子,终将要面对他晚归或夜不归宿时的冷寂就会令莫春心闷。 或许,莫春应该趁早找个工作,可以不必整天呆在那间大到让自己变得渺小的屋子里。 为了在莫冬回来前赶到家,莫春放弃了原本的计划,打算以後有时间了再回来看看。 因为坐的是夜间的飞机,赶到家里已经是深夜,草草洗了个澡,疲惫的趴在床上不久便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锺了。 梳洗完毕,莫春到外面解决了早餐後,顺便到邮局领取前几天莫春托运的行李。 本来的可以让邮局的人送来的,不过因为呆在家里也是无聊,於是莫春决定自己去。 莫春不会开车,莫冬留在家里的车莫春派不上用场,莫春是打的去邮局的。当莫春办完手续,取出自己的行李时,莫春遇上了正好到邮局取信的卫舒。 因为工作的关系,卫舒是经常会到邮局的,只是莫春没想到莫春们会这麽巧,莫春会亲自到邮局取东西是一时兴起而已。 见到莫春,卫舒显然很高兴,怎麽说莫春们也曾经是同事,并且称得上是“患难之交”。 因为是休息时间,卫舒并不急着回公司,他帮着莫春杠行李,莫春们一块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聊天。 坐下来,莫春们各自点了些冷饮,便聊了起来。 卫舒问莫春这些天都做什麽了,莫春回答他莫春回了趟老家。 卫舒感兴趣的继续问莫春老家是什麽样的。 莫春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公司里跟他们说过的关於莫冬成长的事情,当初跟他们说莫冬是在乡下长大的他们还一脸不信呢。 这次,莫春把原话又复述了一次。 卫舒听得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不吃过苦哪会有这种成就。 莫春白了他一眼,当初说不信的人中他也在里面呢! 然後卫舒继续说:“你弟弟可真算是鱼跃龙门了,董事长这麽常识他,不但破例让年纪轻轻的他坐上总经理的宝座,还撮合他与自己的宝贝孙女成为一对呢!” 莫春拿着杯子的手一颤,震惊地道:“你说什麽?!” “你不知道这件事?”卫舒狐疑地望着莫春,随後一脸恍然的道,“对了,那个时候你在老家里,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是什麽事?!”莫春急切地追问。 卫舒搔搔头,有些不确定的回答:“莫春也只是听公司里的女同事八卦时听到的,他们说,你弟弟这次到国外看似是为公司办事,其实是跟‘浩天’的千金小姐谢笑然订婚的。” 啪地一声,莫春手中的杯子倒在桌上,杯里的液体顿时泼洒在桌上。 莫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家的,当关门的声音呯地响起时,莫春吓了一跳。 这时,莫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没有心思去整理被莫春丢在玄关上的行李,莫春茫然的走到沙发前坐下,也不知道莫春发呆了多久,莫春倏地拿起电话拨打了莫冬的手机。 拨打过去时他的手机占线,莫春才郁闷的放下电话,莫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急切的找出手机一看,居然是莫冬打来的,没有多想,莫春连忙接听。 “莫冬……” “云,你在哪里?”莫冬平静沈稳的声音传来,仿佛好几个岁月不曾听到的声音让莫春鼻头一酸,差点流下眼泪。 好不容易咽下喉头的酸涩,莫春回道:“莫春在家……” “哦,莫春以为你在外面,所以打了你的手机。对了,莫春是想告诉你,莫春已经到下飞机了,待会还要去公司一趟,接着才会回家。” “莫冬……”莫春嗫嚅着想问他一些事情,他没有听到的继续对莫春说,“云,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哦,想不想莫春啊?” “想……” “莫春也想你。”莫冬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沈,仿佛他就在莫春耳边轻轻低语,“莫春接下来有几天的休息时间,莫春们要好好的聚聚才行……” 他暧昧的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令莫春面红耳赤,现在莫春的脑海已经是一团乱絮,错乱不堪。 “莫冬……” “云,莫春会赶回去的,你要在家等莫春。莫春会买一大堆好吃的回去的,做一整桌好吃的让你吃个够!” 第六十六章 “莫冬……” “有事?” “……没。”莫春终於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辗转许久,莫春对他说,“只是想让你早点回来。” “放心,莫春一定会尽早赶回去了。那没事,挂了哦?” “好。”莫春轻轻回答,然後慢慢放下了电话,卡的一声,挂上了。 放下电话,莫春茫然的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莫春知道莫春应该相信莫冬,但心里那强烈的不安是什麽? 越想心越乱,最後莫春再也坐不下去,拿起钥匙出了门。 莫春要去找他,已经不想坐在家里等他了,不能送他接他,至少能跟他一起回家。 坐计程车赶往“浩天”的同时,莫春向莫冬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莫春正去找他。 但他把手机关了。 莫冬,还在忙吗?盯着莫春手中的手机,莫春愣愣地想着。脑海突然闪过莫春只见过两次的副董事长的女儿谢笑然的样子── 莫春死命摇头,把这个念头甩掉。 到了“浩天”的楼下时,莫春站在高耸入云的大楼下仰望,内心一阵凄凉,不久之前莫春还在里面上班的…… 已经来到“浩天”的楼下,莫春才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毕竟当初那种方式离开,虽然不知道同事们心中是怎麽想的,但莫春又怎能毫不介意的进去。 踌躇许久,莫春决定再打一个电话给莫冬,如果他已经开机,就告诉他莫春在楼下等他。 但莫春才按好号码未来得拨打时,莫春听到有人在叫莫春,回头一看,居然是陈助理。 见到身为莫冬助理的他,莫春难掩惊喜,小跑到正从计程车下来向“浩天”走来的他面前。 “丰先生,你在这里干嘛?” 可能是过於紧张,莫春的话说得有些结巴:“哦、哦,莫春是来──接莫冬的──”莫春向他身後望着,看到已经开走的计程车却没看到莫冬时,莫春问:“莫冬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眼镜下滑了,两只手都提着行李的陈助理有些艰难地抬起提着行李的右手,伸出食指抬了抬眼镜。 见状,莫春忙帮他拿住一边的行李,他轻轻对莫春说了声谢谢後才回答莫春:“谢小姐说是去买东西送礼让总经理陪她一块去,他们让便莫春先拿行李回公司,等一会他们才回来。” “谢小姐?”莫春一听,胸口突然一沈,闷疼闷疼的。 以为莫春不知道“谢小姐”是谁的陈助理解释:“就是董事长的孙女,副董事长的女儿谢笑然谢小姐,这次她也跟莫春们一块去国外出差。” “哦。”莫春能说什麽,只能垂下目光,苦涩的一笑代过。 “丰先生,既然你是来总经理的,那你就到他的办公室去等他吧。” “也好,也可以随便帮你提一些行李。”莫春轻轻点头。 莫春正愁不知道找什麽借口进去,现在到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那走吧。”一向不怎麽爱说话的陈助理听到莫春这麽说,立刻动身向“浩天”走去。莫春一见,赶紧追了上去。 走进电梯前,莫春的眼睛一直盯住陈助理看起来有些瘦削的背景,一堵气就卡在莫春的喉尖,难受的让莫春想当场吐出来,但仍是生生的忍住了。 直至莫春们走进电梯,等待上楼的途中,莫春再也忍不住,涩涩地问:“莫春听说──啊,是听莫春在‘浩天’工作时的那些同事说的,他们说,说,莫冬这次去国外是跟谢小姐订婚的──” 陈助理愣了一下,随後不可置信地瞪着莫春:“你是听谁说的?!哪有可能!这次总经理跟谢小姐是去跟那些个国外的客商交流洽谈生意的,忙得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有那个闲工夫去做其他事啊!” “这样啊……”听到他这麽说,莫春心一宽,不自觉弯起嘴巴笑了起来。 似乎有些奇怪莫春的反应,陈助理疑惑的看着莫春。 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莫春在心里吐吐舌头,脸一抬,看到一盏盏移动的显示灯时,莫春突然忆起了一件事。 那时,莫春也跟陈助理一块呆在电梯里,不过那次莫春是来“浩天”工作的…… 莫春低下头,看着身边默默无声的人,问:“莫春还记当初莫春来工作时,向你保证过一定好好工作……没想到,最後莫春还是惹出了那麽大的祸,不但连累了莫冬,自己还被辞退了……” 目光一直盯着紧闭的电梯门的陈助理转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莫春,回头後才淡淡地道:“这两年你做得不错……虽然和总经理还是有差距的,不过,没有谁是完全能够一样的,就算是兄弟也不可能……你已经努力了,大家都看到了。” 听到他这麽说,莫春心中沈重的包袱卸下了不少。 “不过,说是连累也不怎麽像,倒觉得总经理是因祸得福……” “什麽?”他喃喃的细语莫春听不清楚。 “没。”摇摇头,他没再说下去。 见他这样,莫春只能耸耸肩,也不再问他,莫春自莫春感觉,陈助理是个不怎麽喜欢说话的人。 总算来到莫冬的办公室,陈助理因为还有其他事,便给莫春泡了一杯茶让莫春在办公室里等莫冬後,便出去了。 喝了一口茶,莫春开始在莫冬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闲逛起来。 来到莫冬经常坐着办公的椅子前时,莫春兴致勃勃的坐上去,用力弹了几下软硬适中的椅子,学莫冬工作时的样子,再让高靠背黑皮的转椅载着莫春转了好几圈……越玩越尽兴,最後莫春一跳踢上桌子,让装有滚轴的椅子刷的一声往後滑── “!当!”一声,莫春知道莫春撞翻东西了,知道闯祸了的莫春乍了乍舌。 虽然之前莫春有掂量力道,但莫春估算不到这个椅子的质量居然这麽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没有阻力的在莫春一踢下,没有照莫春预计的中途停下,一直到撞上了东西才被迫停止。 第六十七章 从椅子里探头向後一看,莫春才知道莫春撞翻的是放在墙边的一个小工作柜,放在小工作柜上的碎纸机已经翻躺在地上,里面切割过的纸条散了一地。 见状,莫春赶紧离开椅子,打算在有人进来前把“案发现场”处理个干净利落! 莫春虽然爱玩,但不想让别人知道莫春一个大人了还爱玩成这样……这算是一个大人的悲哀吧。 先把小工作柜扶正,然後莫春拉出碎纸机里装碎纸的盒子,再找一本看起来不怎麽重要的商业杂志,打算用杂志当扫帚,把碎纸片扫到盒子里,再装好散架的碎纸机,放好,就万事ok了。 拿着杂志蹲下来正打算先把碎纸扫作一堆的莫春,突然被地上的几条棕白相间的碎纸条吸引住了目光。 出现这样的纸条并不奇怪,这分明是文件袋的那种牛皮纸信封,白色的当然是挂号信件的编码条。莫春以前有送信,莫春知道一天下来莫冬收到的这种挂号信都有三封以上,在他的碎纸机里出现这些东西是很平常的,已经作废的东西就毁了,天经地义。 但,在白色的纸色突兀的出现的,已经被截了一部分的黑色的条码令莫春惊心。 莫春忘不了,当初莫春因为是代卫舒去取信的,邮政局的工作人员让莫春签名的同时把每一封挂号信的编码也签上去,这样就知道莫春取走了哪些信。之後文件不见时,卫舒打电话向邮政局确认信的编码时,证实了莫春取走的信中的确有那份不见的文件。至此,那个编码便深深印在了莫春的脑海…… 莫春的手颤巍巍的在那地上洒了一地的碎纸片中翻找,然後一张一张的拼上,当那原本只剩一截的条码被莫春逐渐拼成原状时,莫春软倒的一屁股坐到冷冰冰的地面上。 莫春快速整理好地上的东西,把碎纸机按原位放好後,莫春冲出莫冬的办公室。 至此,莫春的脑子一片混乱,莫春不相信莫冬会做这种事──把文件偷偷拿走并销毁,对他根本没有好处啊,并且,他应该知道他这麽做後对莫春造成的伤害── 快步走到转角,突然从墙的另一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令莫春脚步一顿──是莫冬?! 正想加快脚步走过去,莫春便听到了紧接着传来的女声,莫春一愣,下意识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莫春躲在放着盆栽的角落,才站稳,从另一边走来的人便出现在了前方。 提着几件东西的莫冬走在前头,尾随出现在躲在一边的莫春眼前的便是今天困扰了莫春一天的人物,副董事长的女儿谢笑然。 “莫冬。”谢笑然加紧脚步向莫冬靠去,“重不重,莫春帮你提一些吧?” 柔柔的声音轻轻的诉说,令莫春意外的感到竟然如此亲和。跟前两次莫春见到她时气势凌人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完全是一副陷入恋爱中的小女人的样子…… 莫冬停下脚步,对她露出浅浅一笑,也是轻声说道:“没事,几样东西而已。再说,莫春怎麽能让女士帮莫春提东西呢!” “哦。”见到莫冬超尘脱俗的笑,谢笑然脸色微红,垂下了目光。 再看了一眼低下头的谢笑然,莫冬转过身,顺便说道:“那快些吧,莫春们担误了些时间,董事长还在等莫春们呢。” 谢笑然一听,赶紧追了上去。 她跑到莫冬身边时,因为已经走了段距离,莫春只能模糊的听到她说:“还叫董事长呢,该改口了,莫春们再过一个月就要订婚了……” 莫春顿时如跌入了冰窖,全身冷得整个僵硬。 莫春记得莫春一直跑,一直跑,穿过了好几条马路,跑过了无数条街道,累到再也跑不动时,莫春倒在一座小公园里的草地上。 夏日下午的阳光依旧耀眼,躺在地上,莫春的眼睛被阳光刺痛的流下眼泪。 莫春用手臂盖住眼睛,一条温暖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莫春记起了莫春去取信时,莫春把信放在莫冬的车里离开过一会儿,那时,莫冬说,他口渴要喝水,但身上没零钱…… 离开的十几分锺,完全可以让莫冬把信藏起来了。 更何况他经常收取这样的信件,当然知道哪份是比较很重要的…… 在他的办公室看到那些碎了的纸条时,莫春还可以欺骗自己莫冬没有理由这麽做,他不可能会这麽做──但,看到他与谢笑然的那一幕,听到谢笑然最後的一句话後,莫春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骗莫春自己了。 莫春应该承认,文件的确是莫冬拿的,他要让莫春被迫离开公司,如果无故让莫春离开一定会让莫春产生怀疑。 莫春的心仿佛被撕裂,痛不欲生。 他已经不需要莫春了,因为,他要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不要莫春了…… 躺在草地上,莫春的泪没有止尽的一滴一滴落下。 关了手机,莫春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一直呆到深夜。 一阵清!的夜风吹过,莫春有些冷的抱住了身体──有些可笑的生理机能,现在这种心情,莫春居然还觉得肚子好饿。 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城市的夜晚霓虹灯到处闪烁固然华丽,但是家乡夜晚的天空,星星满天的景致才迷人啊。 煞风景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苦笑了下,莫春翻找自己的衣袋,才知道当时自己迷迷糊糊的出门,所以并没有带上多少钱。 不过,零零散散的一些钱还是可以让莫春吃一顿晚餐的,但,今晚上莫春要睡哪? 莫春不想回去,莫春知道总有一天莫春会面对所有莫春不愿面对的事情,但就今天,莫春不想面对,只想逃。 只能找谁投靠了?莫春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不久後,莫春发觉,莫春根本找不到几个可以投靠的朋友。两年来莫春的生活一直围绕着莫冬打转,下班後直接回家,听莫冬的话从不跟同事们外出游玩过。 第六十八章 莫冬、莫冬──莫春之前的生活只有莫冬,只想莫冬──不知何时,匮乏到,只剩莫冬。 终於到了今天,没了莫冬後,莫春什麽都没有了。 可笑啊,真可笑! 更可笑的是,今晚,莫春可能要露宿街头。 正不知道该怎麽办时,莫春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卫舒。 在“浩天”时莫春跟卫舒的交情一向不错,并且莫春记得离开前,他还叫莫春经常找他聚聚的。 这麽一想後,莫春找到公用电话亭,打了卫舒的电话。 不久,他便接了手机:“喂,哪位?” “卫舒,是莫春,丰逐云。” “哦哦,小丰啊,真意外啊,你会打电话过来。对了,有什麽事?” “莫春……” “有事你尽管说,能够上忙的莫春一定会尽量帮你的!” “……卫舒,你现在是在家里?” “对啊。” “莫春……莫春今晚可不可以住你那,就一个晚上。” “当然可以!莫春家虽然不大,但正好有间空房,不止一个晚上,你想住多久都没事。” “卫舒,谢谢你!” “客气什麽!对了,你还不知道莫春在家哪吧,你说个地方莫春去接你吧。” “莫春在市中心的商业街街口那等你。” “好。莫春这就出去接你,很快就到了。” “嗯。” 交代完後,莫春挂上了电话。 至此,莫春的心口莫名的一阵酸涩,差点又想落泪。 没了莫冬,莫春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离开电话亭向街头走去,莫春让自己没入层层人海之中。 莫春到莫春跟卫舒相约的地方不久,卫舒便开着车赶到了。 在去他家的路上,他有问为什麽莫春要跑出来,莫春笑笑,说莫冬有事不在家,莫春没钥匙,又不想让莫冬知道令他担心的不能安心工作,便想借住他家一晚上。 他一脸明白的模样,便不再追问。 他又问莫春吃东西了没,莫春还未回答,莫春的肚子便急着表明莫春的现状了。 卫舒明了的一笑,转了车头载着莫春往餐馆的方向开去。 莫春请你吃顿好的吧!开着车的他转头对莫春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卫舒家睡的那一晚上,莫春一夜辗转难眠。 可能是不习惯,可能是认床,可能是枕头太高了,可能是床太硬了,可能是房间的味道不对,可能是──因为莫冬── 莫春第一次一夜不归,他的反应是什麽,会生气会着急会担心会胡思乱想──那次他一夜不归时,莫春就这样。 他应该不会吧,因为现在,他不需要莫春了,不要莫春了。 他已经在用办法赶莫春走了,先是文件事件,接着是夜不归宿,毕竟莫春们还有兄弟关系,他不敢明着跟莫春谈分手,於是想办法让莫春自动离开。 其实,不管怎样,只要他真的的不需要莫春了,莫春不会死缠住他的。 莫春还有尊严,笑着说离开的尊严──更何况,莫春在与莫冬成为情人前就已经有准备了不是吗?总有一天,莫春们会分开的准备。 只是,为什麽莫春越这麽想,心就越酸楚,越痛苦。 把头埋入枕头,莫春的泪水涌了出来。 话说得好听,但莫春其实一点也不想这样,不想离开莫冬,不想保留什麽尊严,莫春甚至还想像电视里被男人抛弃的女人一样跪下来求他不要离开莫春…… 莫春的心好痛,好痛……莫春到底该怎麽办? 第二天清早,莫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出现在卫舒眼前时,他吓了一跳,连连问怎麽了。 莫春已经笑不出来,连动一下脸皮都觉得困难,用力张嘴,莫春告诉他,莫春晚上只是睡不好。 认床了吧?卫舒的眼睛一直盯着莫春肿起的眼睛看。 莫春点点头,可能吧。 吃卫舒到街上买回来的早餐时,卫舒问莫春接下来该怎麽办? 莫春告诉他,等会就回去看看莫冬回来了没。 哦。他点头,那吃过早餐莫春去上班时顺道送你回去吧。 莫春摇头,不用了,莫春坐公车就行了。 他又哦了一声,随後,莫春们不再交谈,安静的吃着早餐。 跟着卫舒一道出门,在路口处莫春们分开,望着他的车子远离莫春的视线,莫春转过身,慢悠悠的踱着步。 莫春估算莫冬差不多也该上班时,才坐上了回去的公车。 到小区附近时,莫春看了下公车上显示的时间,十点四十九分。 莫冬早该上班了。 莫春一边这麽想一边往家里走去。 想了一晚上,莫春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去後就收拾行李离开莫春跟莫冬同住了两年的屋子,然後坐上南下的火车,至於是哪个城市,莫春没想好,莫春现在是走一步算一步。总之是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远可以让莫春慢慢忘了发生在这个城市的所有事情。 走出电梯,来到家门前时,莫春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正打算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门口突然开了。 莫春一愣,还未看清开门的人是谁,随即被人拖进屋里,再用力丢到沙发上。 “你一个晚上去哪了?!” 面朝下被扔在沙发上的莫春吃力的从柔软的沙发上撑起前身,还未转过来,莫春的身後便传来了莫冬隐藏怒火的深沈声音。 莫春呆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看到了站在莫春面前居高临下盯着莫春的莫冬。 他的样子显得散乱,脸色也不怎麽好,有点像加班加到深夜回来时莫春见到的那副样子。 “回答莫春,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问题得不到回应,第二次问时,他的脸色更沈,语气也开始凶狠起来。 莫春垂下眼睛,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回答。 “丰逐云!”他气极败坏地冲到莫春面前,伸出双手撑在沙发上,把莫春拦在其中。 知道他已经怒火中烧,莫春却连头都不抬一下,只能感觉他的视线狠狠地盯住莫春的头顶,仿佛要把它瞪穿出一个洞来。 莫春们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最後,他妥协了般,软下了态度,伸手抬起莫春的脸,轻声问:“云,你知道莫春担心了一个晚上吗?你一个晚上不回来,莫春差点急疯了!” 第六十九章 尽管他放软了态度,但莫春只看一眼,就从他眼中看到了他特意隐藏的愤怒。莫春把目光移向另一边,就是不看他。 空气倏然诡异的寂静起来,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流才从莫春的脚底窜上,莫冬蓦地莫春把拖了起来。 “你干嘛!” 莫春尖叫,惊恐的看着莫冬铁青的脸色,下意识的抓住莫春能抓到的东西,不让他把莫春拖走。 莫春所有竭尽全力的挣扎都被他轻而易举的摆脱,拉拉扯扯地,莫春还是被他拖到了卧室,再被狠狠抛到床上。 还未能从床上坐起来,莫冬便压到了莫春身上。 “既然你不回答莫春,那莫春只有问你的身体了!”他暴戾的盯着莫春,双手猛地抓住莫春的衣襟,唰的一声用力扯开。 身体突然一!,莫春缩着身子叫了起来:“莫冬,不要!” 扯着莫春衣服的动作一停,莫冬慢慢俯下身子,伸手来到莫春面前,莫春想躲,还是被拦住了。 莫春感到他的麽指在莫春的眼底抹了一下,稍稍抬起时,莫春看到了他的麽指沾上了水渍。 莫春呆了,莫春哭了?! 莫冬轻轻地把莫春抱了起来,让莫春的脸贴到他的胸前。莫春听到,他的心跳得好快── “对不起……”把莫春紧紧抱住,他愧疚地向莫春道歉,“可你知道,昨天晚上莫春真的急疯了。小陈说你来找过莫春,可莫春在办公室见不到你,回到家里还是不见你,打你的手机又关机,到了深夜你还不回来,莫春开着车几乎找遍了这个城市。” “一个晚上,莫春不停的胡思乱想,以前在新闻报纸上看到的那些凶杀新闻一个个不断出现在莫春的脑中,很可笑对不对,但莫春想到最後,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莫春想,只要今天你再不回来莫春就报警……还好,你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 他轻轻捧起莫春的脸,软声地问莫春:“云,你不会离开了对不对?” 看着他深情的目光,莫春同时想起了在“浩天”见到他与谢笑然在一起时的那和谐的一幕,莫春骗不了自己的用力闭上双眼── “为什麽,你到底怎麽了?!”他愤怒的吼着,用力的摇晃莫春的身体,“一个晚上你到底去哪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告诉莫春,到底怎麽了?!” 莫春慢慢张开眼睛,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莫春平静的对他说:“昨天,莫春睡在另一个男人的家里,睡在他的床上,跟在他在一起……” 莫春看到,他那双清澈深湛的眼睛因莫春的话慢慢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胡说!”他叫着。 “莫春没有。”莫春冷静的告诉他。 “不可能,你是莫春的!” “莫春谁的也不是,莫春是莫春自己的!”莫春也冲他大声吼道。 他急遽的喘着气,深色的眼睛一直盯着莫春,方才还有勇气与他对抗的莫春不自觉地往後挪去。 他蓦地拉住莫春的脚,把莫春拉了回去,莫春反抗的手脚被他压住,无意中对上他的眼睛,他眼里的凶残令莫春背脊发寒。 莫春放开了身体,不再挣扎,任由他在莫春的身上为何欲为。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这件事,抬起头来看着莫春,他从莫春眼中看到了什麽?眼睛闪过一丝悲伤── “可恶!”他恨恨地一拳打在莫春的脸侧,“到底哪里出错了!” 莫春呆呆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要是平时,莫春一定妥协了。但现在,莫春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告诉莫春,云,到底怎麽了?到底哪里出错了?” 他用悲伤的眼睛看着莫春,他成功的挑起了莫春对他怜爱,但这股自然产生的情感令莫春心痛的缩起身子,不看他,不敢看他,逃避。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突然响起,总之莫春没有动,一直缩在床上。 莫冬也没有动,一直静静的呆着。但是手机铃声不肯停止的持续响着。 先受不了的是莫冬,他冲下床,找到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莫春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去,看到莫冬拿起那台手机听也不听,直接往墙角砸去。 啪啦一声,他那台昂贵的手机就成了碎片。 手机终於不再响起,他正往莫春这边走来,家里的电话响了! 他恨恨的啐了一声,跑出去接电话。 莫春没注意听他都说了什麽,只能模糊的听到他恭敬的连连说是的声音。 对方一定是很有权威的人,应该是“浩天”的董事长打来的电话……莫春不由得这麽想。因为,莫春只见过莫冬在他面前显现出恭敬的样子。 正想着,莫冬已经来到了莫春的身边,一把抱住了莫春。 “你脸色不好,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他轻声在莫春耳边说,“今天因为担心你,便请了假没去上班,但公司方面好像出事了,刚刚董事长打电话过来让我春赶回公司。我很快就处理好了,我向你保证,你醒来我就回来了。” 莫春没有说话,只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片刻,莫春感到他拉过被单盖在莫春身上,再看了莫春一会儿後,才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他一离开,莫春便张开了眼。 刚刚莫春对他说的那一番话让莫春以为他会很生气,没想到他居然就这麽算了,莫春有些意外。 他是不相信莫春所说的那些话吗?还是因为他也做过同样的事,愧疚的不敢跟莫春追究?或是,他认为已经不需要追究了? 不管是哪一些,莫春都不愿再去想了。 莫春不是那种会自找苦吃的人,爱上莫冬已经是错,莫春不想明知他已经不想要莫春了,还缠在他身边。 莫春们一开始就错的恋情已经不能再维持下去了,在他亲口对莫春说前,莫春还不如保有最後一丝尊严,主动离开。 这便是莫春想了一夜做出的决定。 莫春下床,走出房间外确认莫冬已经离开後,换下已经没有钮扣的衣服,找出旅行箱,装了几件衣服,拿了一些证件,莫冬给莫春的信用卡,莫春放在床头,只拿走两年来莫春存下的钱。 第七十章 虽然不是一笔可观的数字,但可以让莫春用好久了。 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回头看了一眼莫春住了两年多的屋子,莫春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小区外,莫春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把旅行箱放上去,上车前,有点耀眼的阳光让莫春稍稍眯起眼,望了一眼莫春出来的方向,莫春坐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有些疲惫地靠在车窗旁,莫春的视线落在不断往後退的景物上,车子穿过一个转角时,擦身而过的另一辆车子令莫春不禁瞪大眼。 坐起身,望着向反方向开去的黑色轿车,莫春赶紧吩咐司机开快点,同时疑惑莫冬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 很快,莫春便不愿多想的把这个问题抛至脑後,现在,必须在莫冬知道莫春离开之前赶紧离开。 总算来到火车站,莫春跑去买车票看到售票大厅挤满了人时莫春顿时傻眼,呆了片刻莫春才想起过几天就是长假了,售票大厅里的人多半是趁长假去外地游玩的。 本来打算去南方的莫春看到售票口前那排如长龙的人群时,打了退堂鼓。 现在可没时间给莫春慢慢排队了,要是莫冬看到莫春不在家,追了出来,那莫春就走不成了。 尽管知道莫冬已经不想要莫春了,但潜意识里,莫春能感觉他不会让莫春离开。 莫春在售票大厅转了一圈,便站在了排队人最少的售票口前。 莫春不管这是去哪里的火车,莫春现在只要能离开这个城市就满足了。 大约有二十几人的队伍,轮到莫春时过了差不多四十几分锺。 “去哪?”售票员在售票口後忙碌不停,送走一个人後头也不抬的便问道。 莫春探着脑袋问忙个不停的她:“这里有去哪的火车票?” 售票员动作一停,瞪大了眼睛望着莫春,奇道:“你不知道这里有售去哪个地方的火车票就乱排队?!” 莫春赔笑道:“你告诉莫春,莫春不就知道了。” 她无奈的白了莫春一眼,公式化地回答:“如果你是去西北地区的话就在这里买票,下面是直达省分陕西,青海,宁夏,新疆,甘肃……” “甘肃!”莫春脱口而出。 “要几张车票?”她不再看莫春一眼的继续埋头干活。 “最快是什麽时候发车?” “半个小时後。” “一张多少钱?” 她说了一个数字後,莫春立刻掏钱从售票口递过去,顺便说道:“莫春要一张到甘肃的车票。” 长相清秀的售票员给莫春打票的时候,莫春向她问了一个颇为好奇的问题:“这几个城市都是旅游城市啊,为什麽这麽少人在这边买票?” 她抬头,冲莫春扯着嘴皮生硬的回答:“莫春已经坐在这个窗口前十二小时了!”接着她又补上一句,“莫春是这些天来第三个坐在这个窗口售票十二小时的工作人员。” 莫春明白了,因为这几个地方去的人较多,便事先比其它窗口开始售票,所以现在才会这麽少人买票。 莫春之所以选择甘肃,是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莫春想起了敦煌石窟,一个在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有着浓厚的佛教风情,神秘的地方──莫春现在的心情,去那里散心礼佛或许不错。 接过售票员递过来的车票,莫春提起身边的旅行箱看着车票上的时间,抬起头来,本想看一下火车站里的时刻表,却看到出现不远处的人时,莫春吃了一惊。是莫冬! 他正着急的翘首不断张望四处,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是来找莫春的。 对他说过坐飞机浪费钱的莫春,等於是间接告诉他以後莫春去什麽地方多半会坐火车。 见到莫春不在家,衣柜里少了衣服,并且把信用卡连同家里的钥匙都放在家里,聪明如他,怎麽会不知道莫春的打算?找到火车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莫春下意识的猫腰,根本顾不及别人的眼光,躲在人流後,闪闪躲躲的走出售票大厅,确认他还在售票大厅里找莫春後,莫春拖着旅行箱一路小跑冲向剪票站。 还有十几分锺车就到站了,莫春现在去时间刚刚好。 一到剪票口,莫春又傻眼,随後撑额一阵摇头苦笑──售票口有那麽多人买车票,当然有更多人的会出现在剪票口等待剪票上车。 不过,因为坐的火车不同,剪票口当然也不相同,莫春怀着一缕可以最快过站的希望找寻前往甘肃的那班列车的剪票处。 这时,播报员甜美的声音由四处的播音器里传出:“直达甘肃的特快列车已经到站,请买好票的各位前往二楼七号剪票站剪票上车……” 莫春一喜,转身正打算冲上楼剪票,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莫春身後看着莫春的莫冬。 莫春的听觉似乎在这时出了问题,原本喧闹的车站在莫春耳里突然寂静无声,莫春什麽都听不到。 周围不断流动的人群在莫春眼里变得模糊,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面无表情的莫冬。 心跳得很快,呼吸变得急促,当看到莫冬伸出脚向莫春走来时,莫春可悲的双脚发软,差点倒地。 莫春知道莫春得逃,但现在莫春几乎连站都站不直,只能眼睁睁地盯着莫冬一步一步向莫春走来。 啪嗒一声,他在莫春面前站定,莫春受惊的往後小退一步,却被有预防的他扯住手臂拉了回去。 “你打算去哪?”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诡异。 莫春没有回答,不,是莫春连回答的力量都失去了,面对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莫冬,莫春能站着就应该值得褒奖了。 他的视线移到莫春捏在手上的车票,莫春惊觉地收起车票,他手更快的把它抢在自己手中了。 看着车票,他冷笑一声:“甘肃。”挑了下眉毛,随後他又道,“敦煌!”他可真是有够了解莫春的! 莫春没有说什麽,死盯着他手中的车票,莫春真怕他下一秒把它撕成碎片。 第七十一章 当然莫春也有想过把它抢回来,但莫春及时的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莫冬已经到手的东西,除非他不想要丢给别人,否则甭想从他手中拿回。 莫春没亲身经历过,但莫春看过,自小到大,一直呆在他身边,这样的事情莫春见过无数次。 “为什麽要离开?”他举着车票的手放下,眼睛沈沈地盯住莫春。 确认他暂时不会撕碎车票,莫春才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但只有一眼,看到他眼底酝酿的狂风暴雨後,莫春胆颤的又移开了目光。 “不回答麽?”他稍嫌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听到他这麽一说,莫春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勇气,咽了咽口水後,莫春转头瞪着他,沈声道:“不是你让莫春离开的吗?” “莫春?”他皱起眉。 看他佯装不知的模样,莫春真想冷笑,用力甩手,想把他紧紧抓住莫春手臂的手甩开,却徒劳无功,最後莫春只能放弃。 “把那份文件偷偷拿走,让莫春背负失职的罪名,最後被公司开除,你的意思不就是告诉莫春,让莫春主动离开?” 他抓住莫春手臂的手倏地抓得更紧,莫春吃痛的呼出声,他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用力的瞪着莫春,深邃的眼睛中,有什麽异样的光芒在闪烁,莫春看不确切也猜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什麽。 “你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沈且冰冷,“你是怎麽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春轻哼,撇开头不看他。 “你还知道什麽?” “莫春还知道什麽?”莫春转头,反问他,“意思是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莫春?” 他沈默了。 莫春当他默认了。 倏地,他放开了一直抓着莫春的手,同时,把拿着车票的手举起。 莫春还以为他要把车票还给莫春而暗自惊喜时,他便把那张车票撕个粉碎了。 他突然的举动让莫春反应不及的完全呆住,直至他扯过莫春的旅行箱拉着莫春走出火车站时,莫春才醒悟出来。 “放开莫春!”此时此刻,他还留下莫春干什麽,让莫春走不是更好吗? “莫冬,事到如今,你还留下莫春做什麽!莫春不过是照你的意思离开你而已!”人来人往的车站,莫春用力地挣脱他的锢制,引起了不少的人驻足旁观。 他也注意到了莫春们怪异的行为引起了旁人的注目,蓦然停下脚步,他的脸贴近莫春,压低声音道:“你最好乖乖跟莫春走,不然,莫春会在这里吻你──莫春说到做到!” 被他如此威胁,莫春顿时愣住,他趁着这个时候把已经不敢再挣脱他的莫春拉出车站,来到他停车的地方,把莫春塞进车里後,他绕到车尾把旅行箱放在车箱里。 坐上车,看到莫春一动不动只顾发呆,他为莫春系上了安全带,也为自己系上後,他发动车子倒车离开。 十二点三十七分,莫春离开不过一个多锺头便又回到了与莫冬共同居住了两年多的屋子。 不是很长的皮沙发,莫春蹲坐在一头,莫冬坐在另一头,回到屋子後,莫春们一直沈默,没有谁先主动开口。 莫春已经没什麽可说的,因为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当莫春说那份文件是他拿走时,他没有反驳,等於是他承认了。 他应该有话对莫春说,但却一直没有开口中,是在想要怎麽开口麽? “云……”平静的空气,他带着愧疚的声音传来,莫春装作没听到的继续呆坐。 他坐到了莫春的身旁,静静看着莫春,片刻,莫春听到了他细微的一声轻叹,可能是莫春听错了吧?一向自信的他居然会叹息? “莫春知道莫春拿走那份文件是莫春不对,莫春之所以拿走它并销毁的确是为了让你离开‘浩天’──但,莫春绝对没有让你离开莫春的意思!” “这有什麽不同吗?”目光溃散的望着前方,莫春讷讷的问。 “当然不同!” 他的脸出现在莫春的眼前,捧住莫春的脸,他真切的说道:“让你离开‘浩天’是因为莫春不想你卷入一场是非之中,不让你离开,是因为,莫春爱你啊!” “是非?什麽是非?”莫春注意到这一个词。 他苦笑:“如果莫春能告诉你,莫春就不会用这种方式让你离开‘浩天’。” 极少看到他这样的莫春情不自禁的着急起来:“莫冬,你想做什麽,还是,你现在在做什麽?” “不要问……云……不要问,你只要知道莫春爱你,莫春永远不会背叛你就可以了。” 他这样令莫春更为担心,他在做一件不能对莫春说出口的事情,为什麽不能说出口,因为很严重?因为很麻烦?不,他不告诉莫春,莫春只能胡思乱想,只让莫春更为担心而已。 “莫冬,到底是什麽事?告诉莫春……” 他突然用吻封住莫春的唇,制止莫春再问下去,见到他这样,莫春担心的眼睛都湿润了。 停下对莫春的吻,他无奈地把莫春抱在怀中:“你看吧,还没告诉你你就这副模样了,告诉你那还得了。” “可是……” “放心吧,云,莫春向你发誓,莫春绝对不会出事的。”把莫春拉出他的怀抱,他凝视着莫春,说,“给莫春三个月,三个月後,莫春会一切都告诉你。” “三个月?”莫春有些茫然的重复他的话。 “对,三个月,只要三个月。” 一边轻语,一边吻上莫春,火热的唇来到莫春的耳边时,莫春听到他沈重的低语:“你要相信莫春,不管发生什麽,你都要相信莫春。莫春爱你,莫春不会背叛你。记住,云,一定要记住,莫春的爱。” 再次,莫春沈沦在他的深情,他催眠般的细语中,完全任意识随之逐流。 21 莫冬有话没对莫春说,莫春知道。 尽管他一次又一次的对莫春说,他爱莫春,他不会背叛莫春,但莫春已经开始不安。 因为他有事在瞒着莫春,他口中的那件是非真的与莫春无关吗?那为什麽他要让莫春离开“浩天”?还有,那天莫春听到的,他与谢笑然的婚约是怎麽一回事? 第七十二章 事情仿佛早就在走向莫春完全想象不到的道路,莫春一直迟钝的没有察觉。 就算有所察觉,莫春却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的再次听从於莫冬,是想离开他,却不能真的狠下心离开。 莫冬把莫春带回来,不过是给其实心里舍不得走的莫春一个回来的台阶。 继续过着这种惴惴不安的生活叫自虐,但离开莫冬心被掏空的感受何尝不是痛苦? 莫春知道跟莫冬回来,并再次妥协於他叫心软,叫懦弱。但,如果不给自己一个时间,不给莫冬一个机会,等於是什麽希望都没有了。 三个月,莫春等着莫冬给莫春一个交代。 三个月过後,迎接莫春的是什麽,莫春也只能祈祷不会是坏事。 有一天,莫春问他那天他怎麽突然折途返回,他深深的注视着莫春,说,不知道,当天莫春一直心神不宁。好像有什麽在告诉莫春,如果莫春不回去,莫春就会失去莫春最重要的人。 莫春笑了,没有意义的笑。 莫春不知道他是在说谎还是说真的,总之,他的每一句话都触及不到莫春的心里。 莫春知道,莫春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相信他了。 除非,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莫春。 日子开始一尘不变,一天天的流逝,而莫春渐渐习惯了寂寞。 莫冬变得很忙,忙到三不五时都会一夜不归,似乎害怕莫春又会突然离开,他就算再忙,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打电话给莫春。 每次放下电话,莫春总不由自主的去想,莫春在莫冬心中到底是一个什麽样的人? 会让他如此的放不下心,让他如此的牵挂?是爱吗?或已成习惯? 有一天,莫春终於忍不住问他,在他难得提早回来的某一天。 “莫冬,莫春在你心中是一个什麽样的人?”莫春抱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轻声问。 他的动作一停,随後又继续忙碌起来,他头出不回的问莫春:“怎麽突然想知道这个?” “因为突然想起了。” “这样啊。” “说啊,莫春在你心里是一个什麽样的人?” 他笑了,尽管他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透露他的笑意:“你啊,做事很温吞,不管别人怎麽着急也好,照样不紧不慢地做着。脾气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其实很倔强,对於自己坚持的事情,很难听从别人的意见去改变。什麽事情总爱藏在心里,不会轻易告诉别人,除非那件事你觉得应该告诉谁……” 越说到後面,莫冬的声音越沈重。 “莫冬,如果你哪天不要莫春了,可以直接对莫春说。”莫春突然插嘴。 他转过身,幽深的眼睛直直盯住莫春,片刻,他叹息般的说道:“还有,你爱胡思乱想,意志不坚定,总要让人不能放心的一再督促你,让你永远不会忘记才行。” “,你一定要记得,莫我爱你,永远不会背叛你。”他清亮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坚定的色泽,令人难以忽视。 他转回身,继续忙碌。 莫春把脸埋入膝间,胸口有些沈闷,他口中的永远到底有多远? 永远不过是个没有期限,下承诺时最常用的谎言。 如莫冬所言,莫春的确爱胡思乱想,他只给三个月期限却什麽都没对莫春说,怎能让莫春不乱想。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莫春不好去找工作,就算找到了,如果莫春迎来的是坏的消息,莫春要走就变得拖拖拉拉了。真有那一天,莫春要走得干净利落,不给自己一丝後悔的余地。 没有事做的日子,莫春成天呆在家里,为了趋除无聊,莫春每天都把偌大的屋子由里到外的全打扫一次。 累到不能动了,莫春会躺在二楼有玻璃屋顶的小休息室里休息。 白天的天空蔚蓝,偶尔有几朵云飘过来挡住,时不时一两只小鸟飞来,就这样的景色,莫春可以看一整天。 尽管最後,莫春看着看着,就沈沈睡去。 接近一个月後的一天,莫春打扫完屋子後,又跑到二楼睡觉。 但那天,莫春做了个噩梦,非常可怕的噩梦,但莫春记不起来梦里莫春都见到了什麽。 莫春惊醒过来後,全身大汗,用力的呼吸,身体软弱的站都站不起来。 天空还是湛蓝湛蓝的,跟莫春睡下前几乎一样,仿佛莫春睡了不过才几分锺…… 好不容易能够站起来,莫春冲到楼下给莫冬打电话,此刻,莫春想听听他的声音,好想好想…… “该用户已经关机,请您稍後再拨。”服务台小姐柔柔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传来,莫春的心一点一点变得沈重。 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春蓦地的挂断电话,又拨打了另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电话通了後,心跳紊乱的莫春数着等待接听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 “哪位?”莫春数到七之後,电话终於有人接了,莫春的心跳得更快。 “是、是陈助理吗?我是莫春,莫冬的哥哥,还、还记得莫春吗?”陈助理的声音一传来,莫春莫名的开始紧张,话都说得结巴起来。 “是莫先生啊,记得啊。怎麽了,有事?” “莫春、莫春找莫冬,但他的手机关机了……昨天晚上他也没回家……” “哦哦,总经理他昨天晚上在董事长家里休息,今天要忙着宴席的事所以不能接电话……” “宴席?” “你不知道?哦,对了,这些天总经理一直忙,大概忘了告诉你吧,今天他要与谢小姐的订婚。” 莫春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莫先生……莫先生?” 托起电话,莫春佯装冷静,但声音仍旧止不住的在发抖:“莫春、莫春在……陈助理,可以告诉莫春莫冬跟谢小姐在哪里举办订婚宴会的吗?莫春想去看看……” 衣服也没有换,莫春穿着室内拖鞋冲出家门,跑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把陈助理告诉莫春的地址告诉司机,莫春瘫在车上。 车子到底开了多久莫春不知道,等到司机说到了时,莫春掏出身上的钱交给他,也不问问到底够不够,便冲出车子。 第七十三章 莫春才跑进酒店的大门,便被门僮挡了出来,理由是莫春衣冠不整。 “莫春是去找人的!”莫春心急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摇头。 不能进去,莫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酒店的大门外一遍一遍的转着圈。 突然,酒店外一阵喧哗,莫春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排的车子开到了酒店门口的不远外,最後一辆是黑色的加长宾士。 似乎知道了里面坐着什麽人,莫春想凑过去,却被从其他车子中走出来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挡住了。 莫春的眼前,人渐渐多了起来,从酒店里出来的,由一辆又一辆开到酒店门口後的车子出来的,他们皆都衣装笔挺,气度不凡,并且,都携伴的着装时尚的爱侣。 看着这些,莫春渐渐明白了这里即将要举力一个盛大的宴会,并且,主办的人来头不小。虽然莫春并不是很理解出现在酒店门口的都有什麽人,但在“浩天”工作的两年,一些商业巨头的事情莫春还是从同事的口中略知一二,莫春不用认识所有的人,莫春只要知道其中一些全都来头不小的人就可以清楚能请得动他们的人身份一定不低。 看到那些在商业上叱吒风云的人谈笑风生的在酒店门口不约而同的站成两列,让出一条道路,等到排在最後的加长宾士出现在酒店门口时,所有人都静止了交谈,注视着彬彬有礼的门僮前去拉开车门。 不到片刻,莫春的眼中出现了“浩天”董事长谢之易的身影,莫春远远望去,只能知道他面带笑容的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 莫春的手在不停抖动,因为门僮并没有离开,他躬着腰有礼的动作让人不难猜出,车里还有人。 果然,很快,谢跃夫妇走出了车,他们微微向其他人示意後,目光落在了车里。 车里还有人── 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开着车门的宾士上。 不是在商场上身居高位的谢之易,不是伉俪情深的谢跃夫妇,而是一个年轻人,笑容自信,目光倨傲,举止不凡──他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眼睛为之一亮。 他抿嘴一笑,倾倒众生,脚踏出车子,在众人眼中站定,黑色的礼服为订做一样的合身,恰到好处的贴住身体,把他修长笔挺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 他就像是上天精心的打造,一言一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聪明绝顶令人叹为观止。 这样的人,应该是莫春熟悉的人,但好遥远,遥远莫春不可能接近他,仿佛一接近他就会被伤得粉身碎骨。 莫春张开嘴,想大声叫,想叫住他,但声音怎麽也发不出来,莫春看到了他伸出了手,不是对莫春,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 他深情的牵住她的手,温柔的把她带出车子,他的这个体贴的举动引来其他人的赞叹与羡慕。 被他呵护的那个宠儿含着微羞的笑容,高贵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们站在一起,如此的般配,仿佛告诉所有人,这样才是天经地义…… 莫春逃了,莫春的泪不受控制的流出,莫春知道路旁的人都投给莫春好奇的目光,但莫春止不住莫春的眼泪。 已经够了,所有的一切都够了。 莫春不用再去希冀,也不用再给谁机会了,够了够了,现在的莫春已经粉身碎骨。 莫春突然倒在地上,有人担心的靠过来,莫春没有回答,不停的哭着。 一定很难看,但莫春真的好想哭,想把心里的一切情感都冲刷出来,让它一点不剩,从此不必再为了谁痛心,不必再战战兢兢守护不能公开的爱情…… 突然醒来,便再也睡不下去,撩起床边窗户前的布帘,看着依然黯淡的天空,只能继续躺在床上不停辗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是稍远的地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接着是母性唔唔啊啊的安抚声,婴儿的嘤嘤呜咽声。然後,屋外远些的地方,近些的地方开始传来交谈声、咳嗽声、铲锅声、拉门声……一天的序幕就在这样絮絮锁锁的声音中拉开了。 早就睡不着,莫春索性翻身下床,但脚方着地,头突然昏眩得厉害,心口一阵恶心,忍了又忍,最後莫春趁头痛得不那麽厉害的时候冲到厕所不停干呕。只能干呕,因为昨天晚上莫春根本没吃任何东西。 走出厕所时,莫春已经虚脱的倒在一边的椅子上。 有些迷茫的视线在莫春住了将近一个月的简陋的房子转了一圈後,莫春闭上了干涩的眼睛。 离开莫冬已经一个月,一个月前莫春辗转来到西南部这个不大且平凡的城镇,令莫春决定在此居住的原因是飘泊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疲惫饥饿的莫春收到途中遇到的一位老人关怀的目光。 老人的样子莫春记不清楚了,唯一清楚的是他年迈混浊的眼睛,透露出的关切,及他沙哑的询问:“孩子,你没事吧?” 莫春告诉他莫春没事,只是有点累,虽然莫春们没有交谈几句就分开了,但那天,不论莫春什麽时候回头,都能看到老人佝偻站着看着莫春离开的身影…… 找了个小餐馆吃了一顿,不再那麽疲惫之後,莫春向看起来和气的老板打听附近哪里有房子出租。 顺便告诉他只要够莫春一个人住就行,简单点也行,价钱合适就行了。 操着外地人的口音,老板一下子便知道莫春不是本地人,他问了莫春好些问题,问莫春为什麽来这里,打算住多久等等的这样的问题。 莫春一一回答他,莫春告诉他莫春是到外地打工的,可是那些大城市不适合莫春,便四处找找,最後来到这个小地方。说到这里,莫春笑着告诉他,这里地方不大,但这里的人很朴实,看起来一点也不排外,让莫春一到这里就像到了家一样…… 有了啤酒肚的老板立刻大笑起来,莫春博得了他的好感,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吧。 第七十四章 他很热心的介绍了这附近的情况,带着莫春找到了正在出租的房子,後来莫春才知道老板跟房东认识,莫春看了房子决定租下之後,他还帮莫春说话,让房东把价钱放低些。 房东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娘,喜欢说话,而且是大声说话,看到莫春时,她没有恶意地把莫春家事全都刨了个遍。 莫春告诉了她可以告诉所有人的事,不能说出来的事莫春便用谎言遮掩,半真半假的回答,大娘全都当真了。 她相信莫春是个到大城市找工作最後失意的年青人,她安慰莫春,说人难免都会遇上不如意的事,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成不了大事就不成,能够好好活着就够了。 只是一天的时间,莫春感动无数次。 莫春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样,莫春又得到了更为宝贵的其他东西。 力气恢复之後,莫春站了起来,漱洗换衣服,不到半个锺头,莫春背着来到这里後买的一个挎包出了门。 大娘出租的房子是一幢老式的楼房,上下一共两层,每层有六间房子,几乎都住满了人,屋顶则经常用来晒棉被、晾衣服用。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尽管莫春还不能全部叫出住在这里的人的名字,但他们全都记住了莫春的名字。莫春住在二楼的最後一间房子,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都会走过住在二楼的房客门前,每一天,莫春都迎来他们热情的问好。 轻轻点头回应问好,莫春会不禁做出比较,以前跟莫冬住在那间大得连说话都有回声的屋子时,楼下也同样住满了人,宽敞的走廊,漂亮的装饰,几净的地板门窗,但是总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就算住了两年,莫春都没跟其他住户在遇上时点头问好。 住在这种那些高层人士不屑一顾的大杂院里,自然全是所谓的下层劳工,他们为他们辛苦攒来的每一分钱财珍惜着,深知艰苦的他们,体谅别人的艰苦。 眺目远望,没有高楼大厦的小镇,平凡的平顶楼层,平静中透着大都市里渐渐少了的人情味。这,就是轻易就吸引了当时内心极度空虚的莫春的原因。 来到楼下,走出大院门口,正巧遇上了往这边走来的房东大娘。 她看到莫春时,眼睛一亮,似乎是专程来找莫春的。莫春不禁猜测,是不是莫春的房租到期了? “小丰啊,正找你呢!”来到莫春的身边,大娘立刻亲昵的拉住了莫春的手臂,喜盈盈地看着莫春。 “大娘,找莫春有事啊?” “当然有事!”大娘笑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一定是遇上了好事,“小丰啊,你是不是正打算出门找工作啊?” “对。”莫春点头。来到这里後,莫春便一直找工作,不过在这种小地方,工作找起来有点困难。每次去找工作,老板不是觉得莫春不适合,便是觉得外地人不可靠…… 虽说这里的人不排外,但关於钱的事,大家的反映几乎一样。 “小丰啊,你今天不用找工作了,因为你大娘莫春啊,已经帮你找到一份工作啦!”就像挖到宝一样,大娘一脸的兴奋。 “什、什麽?”莫春一时反应不过来。 “莫春帮你找到工作啦!”大娘不以为意的再复述一次,接着她说,“莫春知道你一直找不到工作,便托莫春那在镇里做生意儿子帮你找一份工作。莫春把你的情况一跟他说,嘿,还真巧了,他那间小公司正缺你这样有资历的大学生呢!” “不是很费力气,就是帮莫春那才高中毕业的笨儿子管管账而已──就是把那些账目啊输入那个电脑里……说什麽算营业额、销售额多少之类的,总之大娘莫春也不是很懂这些啦……对了,你应该懂得做吧?” 莫春的喉咙被什麽梗塞,怎麽也说不出话来,莫春用力的点头,点头── 鼻头酸了起来,但却没有泪水,只是眼眶热了,看得大娘一阵咋呼:“诶诶──你这孩子哭什麽啊?这是好事啊,高兴才对──笑啊,笑一个嘛,大娘莫春才不要看这样的脸……” 莫春吸了吸气,用衣袖在眼前一抹,抬起头来,阳光在莫春眼前照耀,莫春露出了一个笑容。 多久了,莫春都快忘了怎麽开心的笑出来。 现在都还只是开始,莫春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之後,经房东大娘的介绍莫春到他儿子开的一家小食品公司当会计。莫春并没有学过会计,不过,房东大娘的儿子并不怎麽在意这些,好在莫春在“浩天”工作时也简单做过一些会计的工作,上手起来也快。 工资比起莫春当教师时的还低,但这在这个小镇已经算不错的了,莫春也不缺钱用,不是很在意,只觉能稳定下来就好。 纯朴的小镇,纯朴的人们,平凡的莫春适合这样的地方。 莫春不仅很快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还能简单的说几句本地方言。房东大娘的儿子跟房东大娘很像,爱说话的个性尤其像。 她夫家姓锺,莫春没见过房东大家的丈夫,但因为有爱说话的房东大娘与她的儿子,莫春有点难以想象他丈夫是个什麽样的人。要是全家人都那麽爱说话──她家一定天天都很热闹。 莫春本来管她儿子叫经理,得,她儿子每听一次就不停抖搂身子,一个劲的说鸡皮疙瘩都掉遍地了。 他比莫春小两岁,便让莫春管他叫小锺,锺弟也行,就是不准叫经理老板此类的,他说,他跟他那几个哥们儿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合夥开的这家小食品公司,整个公司不过十几个人,而且都是熟识,没啥职分的,都是大哥小弟的叫,莫春这样叫就生分了。 他说的是实话,莫春没有坚持,後来便管他叫小锺。 尽管在他这里工作都是他的熟识,但莫春这个外地人的加入并没有引来非议,相反,莫春不过才在这里工作十几天,便完全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一样的地方。 第七十五章 跟他母亲一样爱说话的小锺特别喜欢找莫春聊天,一有空就坐到莫春的办公桌前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没有其它用意,就是想让莫春这个外地人快点学会本地话,莫春学本地方言学得很快的主要原因就出自於他的身上。 莫春问他为什麽,他的回答出乎莫春意料。 “特别好听!”他一脸夸张的对莫春说,“莫春呆这里二十几年,都还没听过有谁把咱们这本地土话说得这麽好听的!说真的,莫春们这里的话就一个字,土!可从你嘴里出来,啧啧,感觉就是不同,温温软软的,比国语说得还好听!” 莫春斜着眼睛看他,开口就一句本地方言,意思是真是这样的吗? 他一听,指住莫春大叫起来:“你看看,要是莫春们说起这句话感觉就很冲,你就完全不同,温温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要不是莫春老板,莫春真想翻白眼给他看。 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莫春说话好听,以前听到的评语多是慢吞吞的,没脾气的那种。 拿起一份报表,莫春埋头继续工作,打算把仍在一边说个不停的他当成空气。 可不到几分锺功夫,他猛然抽走了莫春正努力填写的报表,把莫春拉起来後顺便对莫春说吃饭时间到了。 莫春皱了皱眉,尽管有些不愿却任由他把莫春往餐馆的方向拉去。 到他这里工作前,莫春的三餐很不正常,因为没什麽胃口所以经常不吃饭,有时候一天甚至一餐不吃。小锺知道後,态度便很强硬的逼莫春按时吃三餐,每天准时出现,直至莫春吃完饭才放人。 他的好意莫春很难拒绝,更何况自从按时吃三餐後,莫春晕眩恶心的毛病便没了,想来是以前经常不吃东西,营养不良造成贫血而引起的。 出了公司的大门,一路上,成长在这里的小锺不断与认识的人问好着,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平实的脸灿烂的笑容,莫春的心一阵温暖。 如果莫冬也跟他一样平凡,多好。 来到快餐店,让师傅随便炒两个小菜再来一个清汤就足够莫春们吃的了。 菜很快端了上来,莫春慢吞吞的吃着,小锺习以为常的狼吞虎咽,加上时不时的交谈几句,一顿吃完,用了四十来分锺。 付钱的是小锺,他坚持由他付钱,他说他怎麽也算是一个老板,怎麽能让员工请他吃东西。莫春有摇头苦笑,这会儿,他到当自己是老板了。 平常,吃完饭後莫春们就直接回他的公司工作,但今天,小锺把莫春拉到了一个电话亭旁边,他拿出自己的电话卡交给莫春,莫春一脸困惑的接过。 他笑着,说:“吃饭时你一直看着电话亭的方向……想家了吧,打个电话回家吧?” 莫春一愣,看着他清爽的脸朴实的笑,最後,莫春抓紧电话卡,默默走入了电话亭。 拿起话筒,转头看了他一眼,莫春没想到看起来大咧咧的他原来心是这麽细腻的,回过头,莫春微抬起头,把欲涌出眼睛的湿意逼回身体──不想,让这麽好的人再为自己担心了。 莫春的确想家了,想爸妈,想知道莫冬有没有把莫春突然离开的事告诉他们,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很担心…… 把电话卡插入匣子,拨通家里的电话,响了几声後,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当莫春走出电话亭,一直静静等在一旁的小锺迎了上来,关切的问莫春:“怎麽样,你家人都好吧?” 莫春点点头,回答:“家里都很好,跟以前一样。” “那就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多了。”他放心笑了。 莫春也笑笑,不想让他看出来莫春其实满腹心思。 打电话回去时,才知道莫冬回家过一次,不过很快便离开了,他没有告诉爸妈莫春离开的事,因为莫春打电话回去时,妈妈还一个劲的提醒莫春要好好工作,虽然不能像莫冬一样能干,至少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莫春能猜到,莫冬回去是看莫春有没有回家的,没有告诉父母莫春突然离开的事是不想让他们担心的吧。 这样也好,至少莫春不用向爸妈解释莫春会离开莫冬的原因。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偶尔想起当时的情形心还会隐隐作痛,但比起当初,已经淡了不少。 莫春相信,再过不久,莫春会淡忘莫冬的这份感情,那个时候,他应该也能平静的接受莫春的离开。 莫春不知道什麽时候莫春才有勇气与他面对,但至少,等自己对他的那份爱淡化,不再会因他而喜为他而悲时。 到了那一天,或许,莫春就可以冷静的面对他了。 早晨的阳光和煦的照耀大地,不知何处飞来的不知名的鸟儿在电线上叽叽叫个不停,古老的街道中,三轮车的铃铛声不时叮叮当当响起,清脆悦耳。吃过小镇独有的风味早餐,沈浸在如此和煦的氛围中,莫春惬意起来。 捧着一杯清茶,莫春跑到阳台上晒晒早上温暖的太阳,靠在墙边,时不时呷一口清而淡的绿茶,望着近处的屋子远处的小山,这般宁静祥和的地方,总能令莫春不由得陶醉。 但莫春的这副模样总是会让公司里的同事嘲笑一番,说莫春跟七八十岁的老头差不多了。 被这麽嘲笑莫春也会不好意思,但还会不自觉的被这样宁静的气氛吸引近而沈醉。 好在今天公司里的一部分人到工厂去监工,一部分人跟批发商谈判,留在公司里照看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便是莫春,但他们两个在一楼,莫春在二楼──呵,所以不会被看到啦! 公司是小公司,事情便都是些零碎的小事,并且也不多,很快便能完成。於是莫春放心的出来晒太阳,打算太阳变热了再进屋里头工作。 视线一直在平凡的小镇中移动,突然之间,一个人的身影闯入莫春的眼睛。那个人与其他人并没有不同,他就站在街道的一头,静静朝莫春站着的地方望着,似乎知道莫春在看他,他看了莫春一眼後便转身走人了。 第七十六章 对於这样的人,莫春应该不觉得有何不妥,但莫春不禁皱起了眉,感觉有什麽地方不对。 那个人给莫春的感觉,不是见到莫春站在阳台所以好奇观望,反而像在监视莫春…… “老爷爷,你又在晒太阳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莫春惊讶地回头一看,原本是去工厂监工的小锺。 回过神,莫春头一件事是白了他一眼,不过是晒晒太阳嘛,居然被他说成了老爷爷。 在他的公司工作了有半个多月,现在,莫春已经能够和他们打成一片了,自然,白眼这样的事明目张胆去做也不怕被扣工资炒鱿鱼了。 莫春用已经学溜的本地话不满的嘟嚷,一边朝屋里莫春的工作桌前走去,刚把茶杯放下,莫春的老板小锺便坐到了莫春的面前。 莫春一边坐下一边问他:“怎麽才你一个人回来,其他人呢?” 小锺展开一直拿在手上的晨报看了起来,埋头一边看一边回答:“还在工厂,他们不在不行,莫春们去了才知道莫春们的那批食品在数量上出了些问题,大致处理了一下,莫春便让他们留下,自己先跑回来了。” 一听他这麽说,莫春抬起头来看他,开玩笑道:“怎麽,你让人家在工厂里忙,自己却跑回来看报纸?” 小锺抬起头冲莫春灿然一笑:“这你就说错了哦,莫春这可是身负重任呢!” “闲闲坐着看报纸叫身负重任?!”莫春扬起了眉毛。 “瞧你说的。”小锺挥挥手,“看报纸当然不算,不过,你得看看莫春是看什麽报纸。” 他举起报纸的头版让莫春看报纸的标题,“财经报纸。”莫春顺着报纸的标题念着。 随後,小锺笑嘻嘻的脸出现在报纸的後面:“嘿嘿,知道了吧,莫春这可是依时事论实事做大事!” 莫春瞥了他一眼:“这话是在报纸上的哪则内容里看到的?” 他一听,嘿嘿一笑:“你可真了解莫春啊!” “那当然,你那张麻雀嘴里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你也忒小看莫春了吧!”他把报纸往桌上一放,装出一脸正经的模样,“虽然莫春的文化没你高,但这都是人学出来的,你别说,过不了多久,莫春还真能开一个有上百名员工的公司。” 莫春撇嘴一笑:“莫春没说你不行啊,到时候你当了大老板可别忘了小哥莫春啊。” “当然!”他挺起了胸膛,得意洋洋起来,好似他真当了大老板,“到时候,莫春一定让你当总经理──就像那个‘浩天’的总经理莫冬一样!” 莫春一愣,意外居然从小锺的嘴里提及莫春一直想要忘的人。 没有注意到莫春的呆滞,小锺继续说个不停:“对了,你的名字跟他好像,真巧。不过你要是他兄弟,你才不会落魄到来这种小地方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要是有他那样的亲戚,什麽都不用做就能享福了!” 莫春的脸有些僵硬,说话时有种扯痛脸皮的痛感:“小锺……怎麽突然提起这个人……你认识他……” 听到莫春这麽说,小锺把手中的报纸猛翻了几页,然後递到莫春面前指给莫春看,莫春低头一看,莫春努力去忘记却总是出现在莫春梦中困扰莫春的人俊逸的脸庞出现在莫春眼前,莫春的心顿时揪痛起来──光是看他的照片而已,心居然还这麽痛…… “看看下面的报道……”小锺让莫春看照片下面的内容,莫春顺势让眼睛移开那张照片,“十七岁到国外留学,五年间在商界创造了无数个商业奇迹,二十一岁被谢之易重金聘到‘浩天’任财务总监之职,二年後升职为总经理──啧啧啧,才二十三岁呐,厉害!难怪财经报纸总是把他当头条,报道他的内容都是占了整整一版!” 莫春把报纸移开,这些事情莫春比谁都清楚,故不用多看,也不想看,不过莫春好奇:“听说他从不接受访问,报纸怎麽还会出现这些内容?” “不知道,不过这些事情报社一定会去调查出来的,至於写出来有没有侵权,那是他们的事情了。”小锺把那份报纸收回去後边看边接着说,“莫冬在商场上已经是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对於这样的人报纸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报道的地方,但凡是他的消息都会向世人公布吧?──对了,下面还提到,‘浩天’的董事长似乎打算把一部分股份交给他──” “怎麽会?”莫春几乎跳了起来,惊诧地问道,“他与莫冬不是非亲非故吗?他为什麽要把公司的股份交给他?!” 小锺被莫春过度的举动吓了一跳,错愕地望着莫春,讷讷说道:“不算是非亲非故了吧……他不是已经跟谢之易的孙女订婚了吗?” 莫春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没有心情去顾及小锺疑惑目光,听到他这样说,除了难抑的心还会痛外,脑海中,似乎有什麽一闪而过…… 下午下班後,莫春拉着从二手市场花几十块钱买回来的自行车往市场走去。 已经不用小锺逼着莫春去吃东西了,现在,已经能够按正常时间吃三餐的莫春总是会买几样小菜回去自己煮来吃。 虽然一个人吃东西难免有些冷寞,但莫春已经不想再欠小锺的人情。 小镇的东西很便宜,莫春很少会在买东西时讨价还价,更何况,每每对着担着篮筐贩卖青菜的老人,总是他们说多少莫春就给多少。 在市场逛了一圈,莫春收获颇丰。 拉着自行车继续往家里走去,到了道路稍平的一些地方,莫春侧过身正准备坐上车子,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让莫春呆了一下。 不会那麽巧吧?莫春疑心的想着,那个在莫春眼前闪过的人莫春见过,就是早上莫春在公司的二楼晒太阳时在远处望着莫春的那个男人。 望着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许久,最後,莫春坐上车加快速度往莫春住的地方赶去。 第七十七章 一个晚上,莫春一直心神不宁,眼皮直跳,煮饭做菜的时候老是出错,最後还不慎被切到了手。 伤口不深,莫春放在嘴里含了片刻後血便止住了,但莫春已经彻底没了做晚餐的心情。离开炉台,莫春拉开房门走出房间。倚靠在阳台前,徐徐吹来的清风令莫春心情舒畅起来,楼下,邻家的孩子们正尖笑着打打闹闹,应该是吵耳的打闹声在莫春听来居然有催眠作用的令莫春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莫春回过神来时,原本在楼下玩耍的孩子已经全走光了,带着一丝寂凉的心情,莫春回到屋里。 草草炒了些菜,胡乱吃几口算是吃过晚饭之後,随便收拾一下,洗了个澡,莫春便躺在床上翻转起来。 睡不着,刻意去避免想某些事情,脑子就越发清楚就越是睡不着。 莫冬会找莫春吗? 刻意去避免,但问题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吓自己一跳。 他找到了莫春会怎麽做? 在床上翻了个身,莫春拉起被单把整个身体包起来。 莫春想象不出来莫冬找到莫春後的反应,是高兴,还是生气──十分生气── 沈沈黑暗中,莫春一直被什麽用力追赶,莫春不停的跑着,转过头去看的勇气都没有,突然,身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莫春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猛地从床上坐起,吃力的咽着口水,莫春的视线在房间的四处移动,确认方才莫春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後,莫春松了一口气。感觉额头有些湿意,伸手一抹,才知道自己已经满身大汗。 莫春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莫春似乎见到了什麽,但,莫春记不起来莫春看到了什麽,只记得,在看到的第一眼,莫春便惊醒了。 感到口有些渴,正想下床找水喝,一阵急遽的敲门突然响起,莫春呆了一下,周身顿时被一股寒意侵袭。 不用看时间,光是屋外寂静无人语的气氛就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尤其在莫春才由噩梦中惊醒的此刻,这突兀响起的敲门声尤为诡异。 莫春不自觉的缩回床上,在又是客厅又是房间的屋里,唯一的出口便在不到五米的地方,但这时,这个门口正被莫春不知道的东西敲个不停……莫春的视线死盯着仍旧不停敲响的木门,期待着隔壁有谁听到疑惑的出来查看。 但莫春的期待落空了,敲门声响了好久,隔壁就像是没人住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开门!”就在莫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深沈的声音由门外传来,莫春一惊,料想不到究竟是何许人会在深更半夜来敲莫春的门。 翻身下床,莫春在房间找寻可以防守的器具,最後,莫春选中了一张木头做的凳子,举着凳子来到门後,莫春颤着声音问:“谁……你是谁……” 屋外一阵无声,莫春正困惑时,低沈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是莫春,云。” 啪的一声,莫春举在手中的凳子掉到地上。 是……莫冬?! 莫春双脚发软的不停後退,眼睛却怎麽也不受控制的死盯住门口。 莫冬……是他……他就在这扇门的後面…… 比见鬼还可怕──怎麽可能,莫春已经躲到了离他所在的城市这麽远的地方,他怎麽可能会找到!说要忘了他,心还会为他而痛的现在,怎麽可以见他! 不……不能开门,不能见他……至少不应该是现在啊…… “开门,云。”莫冬特意压低的声音稍嫌冰冷的响起,在夜晚中,意外的与深夜的冷寂相衬着,“云,你知道莫春的脾气,最好快点,不然难保莫春会做出什麽事来?” 冷漠的威胁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莫春清楚,这不光是威胁而已,所以莫春处在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不想见他,又害怕他会做出什麽惊天动地的行为。 “莫春数到三,如果你再不来开门,莫春会在这个住满了人的地方大叫你是莫春的人……”门外继续传来的声音令莫春一阵错愕。 “一……”莫春吞了吞口水…… “二……”莫春举步冲向门口…… “三……”哢嚓一声,门开了…… 莫春只是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人便用力推开门,把反应不及的莫春用力按倒在冰冷的地上,呯地一声,门被关上了,被死命压在地上的莫春吃痛的想叫出声,唇舌便被攻占了。 被蛮横的对待,莫春痛得只想挣脱,但莫春的挣扎只引来更粗暴的对待。 侵占莫春口腔的唇舌不留情面的啮咬莫春稚嫩的内壁,啃噬莫春的唇直至肿痛,莫春反抗的双手被举至头顶用力压制,混乱间,莫春感觉到一只手正扯掉莫春身上的衣物。 “唔……莫冬……不要……”莫春利用换气的间隙发出微弱的乞求。 “不要?!”他冷哼,对待莫春的行为更为野蛮,“对不守承诺的人,不教训一下是不行的。” 教训!莫春瞪大了眼,下一刻,他强硬的行为痛得莫春想尖叫。 “啊──”他身体被撕裂一样的痛苦令莫春难忍的叫出声,为防止莫春再叫出来,他用被他撕毁的衣物卷成一团塞进莫春嘴里。 “这里的墙壁这麽薄,你只要叫得大声点隔壁就会听到的哦!莫春是无所谓,但你不想被别人看到吧?”他的声音轻轻在莫春耳边响起,湿热的气息引起莫春一阵寒栗。 咬着被塞在嘴里的布帛,莫春侧到脸不再看他,眼角,一股湿意滑至脸庞。 “莫春不想你哭,但你知道吗?你突然消失不见时,莫春的心在淌血啊!” 他悲伤的声音在莫春耳边响起,莫春张开眼睛,用泪水模糊的视线望进他幽深的眼眸中。 “为什麽你要离开,为什麽你不守承诺,你说过要给莫春三个月的,为什麽?” 看到他的痛苦,莫春无言。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莫春反复问莫春自己,答案居然找不出来,只是不断重复想起那一幕,他牵着那个女人的手的那一幕──莫春知道,不管那个女人是谁,只要见到那一幕,心就好痛。 第七十九章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莫春飞快的动作,然後一把把莫春捞在怀中,紧紧抱住。 莫春挣扎:“你不是说莫春们要好好谈谈吗?” 他一笑,下颔轻轻放在莫春的肩上,轻声道:“这样也可以说话啊。” 莫春朝天花板翻白眼,粘在一起交谈,莫春还头一次听说。 要谈话,当然得有话题,但之後莫春们俩谁也不先主动开口,一直沈默不语。 莫春不开口是想听他的解释,他不开口代表莫春可以事先向他问罪麽? 不管怎样,最先开口的是莫春,莫春不打算继续玩这种沈默的游戏,因为,有好多好多事情莫春要问他。 “莫冬,你跟谢笑然订婚是不是想得到‘浩天’的股份?”莫春一针见血的问题令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之後,莫春听到他轻声笑了起来,他不答反问:“云,回答你之前,莫春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之所以突然离开莫春,是不是因为莫春跟谢笑然订婚的原故?” “是。”事实如此,莫春无需隐瞒。 “但莫春不是让你相信莫春吗?” “莫春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你应该回答莫春了。” 他沈默,片刻後才回答:“是。” “为什麽?”莫春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麽你要这麽做?你根本不爱谢笑然,为什麽你要利用她得到‘浩天’的股份?” “为什麽……”他喃喃念道,眼睛直直凝视着莫春,最後,他露出一个深沈的笑容,“云,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莫春想要的?”莫春不禁瞪圆了眼。 “对,你要的,而莫春不过是为了你达成而已。”他的笑变得那麽深不可测,幽远的目光,仿佛看透了莫春的灵魂,“只要你想要,不管是什麽,莫春都会为你达成。不只是‘浩天’的股份,整个‘浩天’莫春都要掌握在手里。其他人算什麽,谢笑然更只是一颗棋子,只要得到了她名下的那份股份,莫春就会把她狠狠踹开。” “莫冬……”莫春颤着声音轻唤眼前的人,出现在他脸上的阴冷笑容,令莫春陌生的感到害怕着。 “不要怕,莫春的云。”他轻柔的吻一个一个轻轻落在莫春的唇上,呢喃般的细语一遍一遍的响起,“这样的莫春才是真正的莫春,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身上流着莫春生母邪恶生父冷酷的血液,恶魔般的莫春,极端的爱上天使般的你。” “云,你想要的一切莫春都会给你,但你,不要再试图张开你天使的羽翼逃离莫春,否则,莫春会折断它,让你再不能离开莫春身边。” 这真是莫春想要的吗?望着眼前一脸阴暗的莫冬,莫春的心揪痛起来, 不,莫冬,莫春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但是,莫春从来都不曾希望你变成这副模样。 莫春想你笑,露出天地都黯然失色的笑容,天真烂漫的笑,所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莫冬,你到底在说什麽?莫春听不懂。”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莫春满腹悲切,莫春不要,不要见到他这副样子啊,“你说,是莫春让你这麽做的,为什麽莫春记不起来……” 莫春再次被他紧紧搂在怀中,听着他平稳的跳动,他的声音如此宁静又如此坚决:“你记不起来就不要记,只要莫春记得就可以了。” “不,莫冬,不是这样的。”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中起来,却被抱得更紧,“莫冬,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怎样?莫春困惑了,莫春希望莫冬能够幸福,但如果他这麽做才会幸福,莫春还会阻止他吗? 他的脸埋进莫春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在莫春颈边吹拂,轻轻柔柔地响起:“云,你累了吗?脸色这麽差……那就睡吧,好好休息,其他事等你醒来莫春们再继续谈……” 他温柔的手轻轻抚拍莫春的背,适度的力度令莫春昏昏欲睡,耳边,他有催眠作用的低沈声音柔柔响起,一声又一声,催莫春渐渐沈睡。 可能真的很累,不到片刻,莫春的眼皮变得沈重,莫春怎麽张也张不开。 “云,你安心睡吧,莫春会在你身边,永远,守护你……不管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莫春都会为你去做,你只要安安心心在莫春身边就可以了……莫春要让你快乐,让你幸福,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羡慕你……” 莫春陷入半梦半醒间,耳边,谁的低语总是一遍又一遍响起,黑暗中,莫春一次又一次回答: “莫春不要什麽,不想做什麽,只求莫春爱的人幸福,爱莫春的人快乐,这,便是莫春莫大的快乐与幸福。” 当莫春再次醒来,已经睡在不知开往何方的车子里,身上盖着一张!被。 “醒了……”耳边,莫冬的声音轻轻响起,莫春转头去看,看到了正在开车的他。 “莫春们去哪?”莫春的声音有些哑,听到的莫冬很快便递了一瓶水给莫春。 莫春打开盖子喝了起来,同时,莫春听到他说:“去机场,莫春已经订好机票了,一个小时後飞机起飞。” “回去?”放下瓶子,莫春问。 “嗯。”莫冬点点头,“现在公司忙成一团,莫春还硬是请了三天假,如果再延迟回去,公司会出事的。” 莫春无言,莫春望着车窗外渐渐暗下的天空沈默良久,才问道:“莫冬,你是怎麽找到莫春的?” 他轻笑一声,接着他告诉莫春,莫春一离开他便请了私家侦探去调查莫春的行踪,之後他回家一趟,除了确认莫春有没有回去外,就是趁父母不注意在家里的电话装上了监控系统,只要莫春一打电话回家,来电的信息就会暴露莫春身在何处,接着只要让私家侦探去那个地方查找一下就可以了。 加上莫春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少有外地人到来的小镇,要找一个来这不久的外地人,随便问一问就能知道了。确定已经找到莫春,他请的那位侦探便通知他,接到消息後他就可以最快时间赶来了。 第八十章 他的话让莫春只能沈默,不用多想,莫春便知道昨天莫春遇见的那个一直跟着莫春的男人便是莫冬请来的侦探,莫春的直觉真的很准,怪不得昨天莫春一直心神不宁…… 还有一件事,莫春不问清楚心里不舒服,於是莫春又问他,莫春就这样一走了之,小锺他们不会奇怪吗? 莫春一说完,莫冬就把他的手机递给了莫春,对了,他以前买给莫春的手机在莫春离开他的时候也一并留下了,所以现在莫春没有手机。接着他对莫春说,莫春已经让那名侦探把事情稍微处理了一下,他们应该不会觉得太奇怪。不过,只要你再打一通电话告诉他们,不就能消除他们的疑虑了吗? 接过手机,听到他这麽说,莫春莫名心酸起来,莫春没想到莫春居然就这麽离开了那个纯朴的小镇,连跟一直照顾莫春的小锺还有房东大娘道个别的机会都没有。 叹了口声,莫春在莫冬的注视下拨通了小锺的电话。 小锺一知道是莫春打来的,一张大嘴巴便突突突地一直说个不停,他说莫春家里有急事当然得赶回去处理,工作的事不要担心,他会找另外一个人顶替的。他说他不会忘记莫春这个大哥的,他让莫春有空的时候来看一看他们这帮兄弟,看一看把莫春当成儿子一样看待的他的母亲。 莫春的眼泪滴出了眼睛,莫春哽咽着告诉他莫春有空一定会去看他们,莫春保证。 接断电话,莫春靠在座位上,无语的啜泣着,一直开着车的莫冬见状便把车停下,把莫春搂入他的怀中柔声安慰,他说了好多话,莫春却只记得一句: “你总是这样容易伤感,让莫春心痛……该怎麽办才好呢?莫春一直在想……要不要造一个漂亮的笼子把你关起来,放在莫春的怀里,轻轻呵护……让你除了感到幸福外什麽都不用想……但,如果莫春这麽做,向往自由的你会更加痛苦……该怎麽办才好呢?该怎麽办才好呢?……” 莫春逃了,再一次,从莫冬的身边逃开了。 上飞机前,莫春告诉他莫春不舒服,肚子有点痛,他一脸担心,急忙问莫春怎麽了,莫春露出虚弱的笑,告诉他莫春只要吃一些药就可以了。 他一听,赶紧扶莫春到候机室坐好後,便立刻跑到附近去买药了。 莫春从行李中拿出自己的证件和一些钱,便从机场的另一头跑掉了,拉下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稍远的地方,下车後,莫春找寻去外地的过路车,最後,莫春上了一辆载着一车煤到外省送货的货车。司机是一位年近不惑的大叔,相貌敦实很好说话,他没有收莫春的车钱,他说反正是顺路,就当是做个好事吧。莫春感激的一再向他道谢。 就这样,莫春坐着载满煤块的货车,第二次逃离了莫冬。 坐在货车上时,莫春想了很多,想自己为什麽还要离开莫冬,已经知道了他没有背叛莫春不是吗?那为什麽还要逃,并且莫春明明清楚这次的逃离真会让莫冬大为火光,要是再被找到,他会对莫春做的事连莫春都难以预料…… 想了很久,莫春只想起唯一一个类似答案的回忆:莫春睡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茫然的望着透明玻璃天花板外的天空,在寂寞中渐渐沈睡,又在寂寞中渐渐醒来,天空由蔚蓝色变成黑色,莫春被黑暗覆没,满心期待莫冬的归来,却只等到一屋的凄凉。 这样的回忆,每次莫春想起来就心酸。莫春害怕,如果回去,会不会又要重复这样的生活? 第一次逃开莫冬,莫春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莫春不要像金丝雀一样被关进华丽的笼子里,每天等待主人的垂怜,这不是莫春。 莫春也不是天使,莫春是莫春,只是一朵云,固然宁静却永远不会满足於狭小的笼子,广阔的天空,莫春是向往自由不甘束缚的云。 莫冬要的,是莫春的顺从是对莫春的专权。 他蛮横的控制莫春的一切,专制的把莫春锁在他的身边,强硬的让莫春接受他对莫春的安排,他的爱是温柔的霸道,令人难以拒绝且情不自禁沈溺。 莫春们相爱,但莫春们的个性差距甚远,莫春要的只是安宁,他要的是全部。 莫春明白,如果莫冬继续专制莫春们的爱,莫春就必须重复那种等了又等的生活,纵然他不会背叛,但是寂寞是比什麽都要可怕的第三者啊,他能够明白吗? 野心勃勃的莫冬,他的感情全给了莫春,他的理想不容莫春得到梦想的安宁。 莫春们的性格如此迥异,莫春们如果还要继续相爱,就必须有一方退让──莫春已经不想再对他言听计从,而从来都不会半途而废的他会让步吗? 答案很明显。 所以莫春逃了,不顾一切只想逃离那种让人窒息的寂寞,可怕的黑暗。 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莫春跟着货车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 莫春在司机大叔的指点下坐公车找到了这个陌生城市的汽车站,莫春要去的地方就在这个省城的隔壁,它便是南洲。 这个地方的名字莫春只听过一次,在地图上找过一次,这次去也是第一次,为什麽要去这个地方,因为,莫春听说过,莫冬的生母现在就住这个地方。 因为相距不远,所以便想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真正要逃离莫冬前,莫春想见一见她。 为什麽要见她,莫春不知道,只是想见她,看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还恨她吗?坐上车後,莫春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其实,莫春对她的恨源自於曾经她虐待莫冬,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麽久,并且莫冬现在过得不错,那麽,还恨什麽? 在母亲的那一番话後,对她的恨便逐渐淡去──如果真找到了她,莫春想对她说,莫冬现在过得很好,他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年青有为的帅小夥。 第八十一章 当年的她,当年不甘心呆在村庄里,独自离乡扬言要干一番大事业漂亮聪颖的椿姐。 她当年做不到的事情莫冬现在做到了,如果把这些事告诉她,她会为莫冬高兴吗? 他们果然流着相同的血,不甘平凡,雄心勃勃,高傲自负。 想起当年见到椿姐时,她幽深犀利的目光与莫冬多麽相像,令莫春难以遗忘。 他们这样的人,执着固守,一遭遇背叛就会疯狂且不择手段…… 路程颇长,约有一天的车程,莫春坐的是卧铺车,便能够在车上休息,刚开始莫春怎麽也睡不着,在车上翻来覆去,不断的胡思乱想。到了後来,可能因为不久前莫春才赶了一天的车,今天又要赶车,身体早就疲累不堪了,莫春才在睡意的侵袭下沈沈睡去。 再次醒来,车子已经驶进南洲的边境,车子停在中途站稍做休息时,一身风尘的莫春下了车到车站的洗手间稍稍漱洗一下,因为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莫春便跑到车站附近找些吃的填充一下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 中途站外是一个偏僻的县城,人很少,莫春出来找东西吃,看到这个县城荒凉的情景时,不免感到有些寂寥。 车站外只有几家小餐馆,都是陈旧的铺面,烟灰熏黑的墙壁,邋遢的餐具,不知道放了几天蔫蔫的蔬菜。因为也没几家餐馆,便不能挑选的只好坐下来吃东西,除非你愿意饿肚子撑到终点站时再吃东西。往往因为赶路,饥饿的人很少会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挑剔,本身就不讲究的莫春自然也不例外。 坐着等待菜炒好送上时,小餐馆外传来了一阵叫卖水果的声音。 寂寥宁静的小地方,这个由远到近传来的苍老声音吸引了无所事事东张西望的莫春的视线,莫春向外张望,想知道是怎样一个人在沿街叫卖。但当莫春一清这个人的长相时,莫春整个人都懵掉了。 当那个人逐渐向莫春这边走近时,回过神来的莫春头一件事便是冲了出去。 莫春在担着两筐水果的老人面前站定,面目苍老的她抬头用浑浊黯然的目光看了莫春一眼後,露出了讨好的浅笑,她说道:“小夥子,桔子一块钱一斤,都是新鲜的桔子,很甜的,要不要来一些。” 莫春没有说话,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不以为然,放下了扁担,拿出一个原先已经剥好的桔子递到莫春面前,对莫春说:“来,尝一下,真的很甜,让你吃了还想再吃。” 看着老人已经年迈的身体,苍老的面容,可能逛了一天贩卖水果了吧,神情中带着些许的疲惫,看着看着,莫春的眼睛湿了。 老人看到,惊讶地瞪大了眼。 莫春捂住嘴,拼命压下欲涌出胸口的酸涩,但泪水怎麽也制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你怎麽了……”又惊讶又困惑的老人不知所措起来。 莫春把涌上喉咙的酸楚咽了又咽,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但莫春的声音仍旧带着哭腔。 “椿……椿姨……是莫春啊……莫春是二娃啊,丰家的那个经常捣蛋的二娃……常常惹你生气的那个二娃啊……” 呆呆地盯着莫春,老人的身体一阵颤抖,她拿在手中的桔子从她的手里掉到了地上,滚出了莫春们的身边…… 後来,莫春跟椿姨回到她跟椿姐住的地方,路上,她跟莫春说了很多事情。 原来,当年莫冬被莫春家收养後,当天晚上椿姐便决定离开村子,椿姐毕竟是椿姨唯一的女儿,虽然怪过她,怨过她,但终究也舍不下她,知道莫冬在莫春家一定会过得很好,她便决定跟椿姐一道离开村子,这样一来,她多少也可以照顾一下性格变得暴戾的椿姐。 离乡後,她们过得很艰苦,椿姐虽然有学历,但她性格高傲,不甘心为别人工作,便一直做生意。但椿姐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她虽然聪明,但生意场上骗子多,她防不胜防,不到半年,她们之前存下的积蓄便被骗得所剩无几。加上她性子烈,被骗过一次,不肯死心硬把大把大把的钱砸下去,不久她们便债台高筑又无力偿还,最终被债主逼得四处躲藏,最後便逃到了这个小地方。 来到这里後,被现实逼迫得无奈,已经四十多岁的椿姐不得不放下架子去工厂打工。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她也不再年轻,好点的工作怎麽也轮不上她了。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年迈的椿姨也只能到找点零活干,最经常做的便是到附近的村庄批发点水果沿街叫卖,这样可以赚得多些…… 不忍心看椿姨一个老人挑这麽重的担子,莫春接过来本想帮她挑,汗颜的是莫春把担子一挑到肩上那两筐足够份量的水果差点没把莫春肩膀压垮…… 椿姨倒也没说什麽,只是呢喃了几句,现在的年青人都是娇生惯养的,这样的粗活哪做得来。 莫春的耳根烧了起来,根本接不上话,其实父母从来不曾宠溺过莫春,就算是他们最疼爱的莫冬他们也不会这麽做。只要是莫春们能够做到的事情父母就全丢给莫春们去做,家里没装上自来水管前,去村里的大水井挑水的事情都还是莫春做的,後来,是莫冬接了手,再後来,莫春就没再有机会挑过任何东西…… 虽然已经安逸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莫春的肩膀已经挑不起东西,但力量怎麽说也比老人的大,莫春还是接过了那两筐水果,吃力的提着,在椿姨的带路下向她们住的地方走去。 到之前椿姨对莫春说过她们住的地方很简陋,但亲眼所见时,还是被那看起来汲汲可危的住所震撼,既而心凄凄然。 屋子里面光线不好,又狭小,到处透着一股霉酸味。 椿姨倒了一杯水给莫春,莫春接过,抿了一口就被水里浓烈的水腥味呛住了,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最後趁椿姨忙别的事的时候赶紧到屋外吐掉了。 第八十二章 不知道为什麽,把莫春带到屋里後,椿姨便一直忙,在狭小的屋子里不停的摆弄家具,要不然就是拿起抹布东擦擦西抹抹。 看她不肯静下来的样子,莫春能猜想到她不想面对莫春,原因是什麽,或许是莫春的出现令她意外到不知如何面对吧? 坐在床上,莫春一直找问题问她,她虽然一直不肯面对莫春,但还是一一回答了莫春的问题。 莫春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莫春想知道的事情。 离开村子的十几年,也有人追求过椿姐,但椿姐不是嫌人家学历低就是嫌人家长得难看,挑来挑去,挑到了她被别人嫌老了的年纪时,想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都难了。现在的椿姐变得沈默寡言,常常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发一个晚上的呆。 她从来都不曾提起过莫冬的事情,就连曾经抛弃她的那个男人,她都鲜少提及,往往是一个人喝闷酒醉了时,不停的指责那个男人的无情无义。 比年轻时变得安分许多的椿姐每天都默默的上下班,或许是被岁月的残酷磨去了高傲的心灵,或许是现实的摧残已经让她变得麻木…… 莫春听到关於椿姐的这些事情,原先心里那可悲的黑暗渐渐化去,取代而之的是对如今椿姐的同情。 母亲说对了,椿姐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她拥有雄心壮志,却被现实生生催残,面对这样的骤变,任是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击垮。而她,则把一身的恨加剧到了她与那个伤她的男人所生的孩子身上,这,可能是她唯一做错的事情。 那个曾经被她虐待的孩子已经健康成长,那麽,还要让她继续承担她的错误吗? 莫春仰头长叹,为年少时幼稚的一味憎恨着她的自己,的确,母亲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莫春在椿姨家里坐了一天,这一天,椿姨跟莫春说了很多事情,说到最後,她终於肯面对了莫春,她垂下悲伤的泪水,她说十几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她住了半辈子的村庄,想着祖宗留下的那些田地,想着村庄里的所有人…… 莫春告诉她,她的屋子她的田地莫春的父母一直为她守护,不管她什麽时候回去,都能见到她完好如初的家。 她哭了,她说她感激莫春的家人,莫春的父母是好人,她还说,她对不起椿姐生的那个孩子,当初她知道那个孩子是椿姐的私生子时,还曾希望他干脆就这样死去算了,免得让她成为乡亲们的笑话,便一直任由椿姐打骂那个孩子…… 莫春们的话题一直持续,直至屋外传来声响,下了班的椿姐开门走进来。 一直等待她出现的莫春看到她,不自觉的由床上坐了起来── 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还是风韵犹存,她深色的眼睛有些漠然的黯淡,但是,这双眼睛是那麽的与莫冬相像,都是那麽的幽远、神秘,令人印象深刻。 起初,她冷漠的询问莫春这个出现在她家的陌生男人是谁,椿姨表明了莫春的身份时,她无言良久。 面对既使不说话也散发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气息的她,莫春一阵手足无措。 “找莫春们做什麽?” 最後,她淡淡地问,眼睛望着木窗外的世界。 莫春怎麽回答?莫春自己也没有答案,这麽说吗?来这里,是想看看她们过得怎样。 这麽说,会被笑吧? 看了又怎样,生活还是生活,人生还是人生,同样维持着原样,凄然、淡!。 没有答案回答,便沈默了,望着再没有把视线投注在莫春身上过一秒的椿姐,她身上那冷漠的气息竟然让莫春产生她的身影与莫冬交叠的错觉。 她一直沈默,莫春一直不知道该说什麽,在旁边看了莫春们一会儿的椿姨叹了一口气後走出了屋外。 昏黄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在已经沈寂的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呼吸在沈寂中变得困难。 屋外多了道火光,想必是走出屋外的椿姨在开始准备今夜的晚餐了。 莫春不知道莫春们还要继续这样沈默多久,有些难受的想走出屋外透透气时,莫春以为在对着窗口发呆的椿姐说话了: “那个孩子现在怎麽样了?” “莫冬吗?”莫春侧过身。 她仍旧头也不回:“莫冬,他叫莫冬?” 她的话令莫春的心揪痛,为莫冬。尽管已经不再怨她恨她,但听到她的这些话,还是会生气,曾经,她连一个名字都不给莫冬。 莫春站到她的身後,挺直了腰板告诉她:“对,那个你生下却让你怨恨,连一个名字都不给他的孩子叫莫冬,莫冬!” 一直动也不动的椿姐有了动作,一直望着窗外的她垂下了脸,把眼睛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莫冬,莫冬,野……”她呢喃着,“野心勃勃的野。” 莫春的心一颤,她的话仿佛预警着什麽?! “那个孩子现在怎麽样了?”她又重复这个问题。 莫春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回答的声音不知怎的,有些发颤:“莫冬很好,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懂得自己应该做什麽,想要什麽……” 回答到这,莫春有此心虚,的确,莫冬懂得自己想做什麽想要什麽,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浩天”是这样,莫春也是…… “他完成了学业,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当总经理,一直受公司上层的常识──莫冬他,真的很出色。” “就只有这些吗?”椿姐的声音怀疑的传来,“就只有这些?” “什麽只有这些?”莫春不明白,“这些还不够吗?莫冬生活得很好,他还有能力过得更好!这还不够吗?!” 椿姐倏地转过身子,漆黑的眼睛冷笑般的盯着莫春,眼中,即使只是微弱的灯光也足以令她眼睛中那深不可测的意图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莫春心寒的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莫春生下的孩子就只有这些本事吗?” 她真的在冷笑,形状美好的嘴唇勾勒出一抹冷艳的笑容。 第八十三章 “莫春之所以对那个孩子疼爱不起来,除了因为他父亲,更因为他一出生莫春就清楚,这个孩子像莫春!个性像莫春,心态像莫春,连模样都像!像到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不停地在嘲笑莫春的无能,嘲笑莫春被一个男人抛弃!” “尤其是他的眼睛,深沈的,静默的,总是盯着莫春,洞悉莫春的一切,讽刺莫春的失败!” 她站了起来,冷笑的步步逼近莫春,狭小的空间,莫春被逼到背紧贴到墙上。 盯着依然高傲的她,莫春的心在发痛,莫春是不是错误的估算了些什麽?面容冷淡的她,眼中精光绽现的她,真的是椿姨口中那个被生活逼迫得已经认服的她吗? “不可能光是这样而已,他是莫春的孩子,他身上流着莫春的血,还有莫春灌输给他的恨,他像莫春,所以他绝不会让他恨的人好过,就像莫春一样,发誓一定要那个把莫春伤得如此悲惨的男人粉身碎骨!” 望着眼中恨意炽烈的椿姐,莫春从脚底涌上冻澈心扉的寒,全身都僵硬起来。 莫春明白了一件事,母亲以德报怨的作法错了,莫春轻易原谅椿姐的想法错了,椿姐根本不屑任何人的原谅,莫春行莫春素,做自己想做的。 “你是故意的,故意那麽对待莫冬……”莫春的声音难抑的一直颤抖。 “对。”她冷笑着承认了,“一切都是莫春故意的,所有都是莫春计划好的。” “他刚懂事,莫春就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莫春不停的告诉他,是他的父亲让莫春们过得如此凄惨。莫春甚至还把才六岁的他丢在那个男人的屋外,让他尝受他被冻昏在路边时那个男人连一眼都不施舍给他的冷酷,让他感受莫春内心里对那个男人刻骨铭心的恨!” “莫春虐待他,不仅因为恨那个男人所以拿他撒气,还因为要让他知道他生下来就是要复仇的!他八岁时,莫春便计划把那个孩子送出莫春身边,留下他,莫春怕莫春真的会等不到他长大那天便生生打死了他!於是莫春把那个孩子带回村子,故意让你的母亲知道莫春虐待他。哈哈,莫春在那个村庄长大,莫春当然了解你母亲的性格,她铁定会看不下去然後收养这个心中满是仇恨的孩子!──一切果然如莫春所料,莫春把那个孩子带回村庄的第一天,你母亲便对他产生了同情,之後,莫春把发高烧的他丢到村庄外,等待谁发现然後把一切告诉你母亲。” 她自得的笑了,没有感情的,无情的笑:“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你母亲抱着他上门了,莫春告诉所有人莫春痛恨这个孩子,莫春巴不得他快些去死──听到莫春这麽说,你母亲生气了,当然不会再把孩子留在莫春身边,她收养了他,给他取了名字,让他拥有了一个身份。” “事情都很顺利,以後当然也会顺利的如莫春想的那样,长大的那个孩子一定会以他的方式去复仇,而莫春,只要静静旁观,等待那个孩子把他的生父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那天!” 莫春恐惧的盯着面前疯狂的女人,全身僵硬的不能动弹,好久好久,莫春才向她迈出了一小步,接近她,莫春胆颤心惊地问:“那个男人是谁,那个抛弃了你的男人,那个身为莫冬生父的那个男人?!” 她冷睨了莫春一眼,转身向窗边的桌子前走去,望着窗外已经然暗下的世界,仿佛远离莫春们的世界,她沈声道:“那个男人,莫春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一切都深深烙在莫春的心里,不管遇上什麽,莫春都要等待,等待见到他堕入地狱的那一天……他是谁,呵呵,他是谁,他是无情的人,他是伤莫春的人,他名字叫谢跃!” 莫春脚一软,站不稳的重重倒在墙上。 她回过头,看着莫春,从苍白的莫春脸上看到了什麽,莫春的脸上泄露了什麽,她笑了,得意的笑了。 “哈哈哈,那个孩子已经在做了是不是?!莫春就知道,莫春就知道,他可是莫春的孩子啊!哈哈哈,谢跃,你就看你的亲生儿子怎麽把你从高高的顶层拉下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哈哈哈,最後胜利的人是莫春,谢跃啊谢跃,等了这麽多年,莫春都快要迫不及待见你生不如死的那天了,哈哈哈──” 莫春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她的心计好沈,她疯了,完全疯狂了! 那天晚上,莫春疯了一样的往回赶。 见了椿姐,知道了这件事後,莫春已经不能安心的离开,莫春一定要阻止莫冬! 椿姐已经被恨意泯灭了良知,她居然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复仇的工具! 莫春不能让她的计划得逞,更不能让莫冬变成一个复仇的工具。 无论如何,莫春都不能让莫冬继续下去了。 如果继续下去,莫冬,也会变得跟她母亲一样疯狂── 不,莫春不要这样,莫春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莫春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的!”离开之前,莫春气极的对那个狂妄大笑的女人吼道。 她的笑声嘎然静止,她深色幽远的眼睛凝视着莫春,不以为然的冷声道:“你凭什麽,凭你跟他相处十几年的关系?哈,笑话,你以为他会在乎!他跟莫春一样,不过是把亲情当成利用的工具!” 莫春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站直身体,以男人身高的优势站在她面前,造成压迫感的低下头看她,沈声对她说:“你的计划很周详,但你却错算了一件事……”双手握成拳,莫春接着道,“莫冬绝不会把感情当成利用的工具,莫春一定能阻止他,莫春能!”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意外莫春会这样的自信。 随後,她冷笑道:“那莫春们就等着看,谁才是最後的赢家吧?” 莫春深深的看她一眼,把她狠毒的嘴脸看在心里,最後,莫春转身就走,不管在屋烧火煮饭的椿姨惊讶的叫喊。 第八十四章 莫春会赢的!莫春一定要赢! 把沈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踏在地面上,每走一步,都表明了莫春的决心。 莫春计划着以最快的速度去找莫冬,坐飞机虽然贵些,但很快,不用四个锺头就能到达了。 於是莫春打算连夜赶车到省城做飞机,但当莫春正打算去车站坐车时,莫春遇上了莫春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莫春错愕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因他的意外出现震撼到不能动弹。 “为什麽?”莫春吃惊的,怀疑的,难以置信的。 莫春面前的人低下头轻轻叹息:“莫春也料想不到你会来找她──其实,莫春早就找到了她,一直让人监视她。监视她的人向莫春报告今天有人来找她,仔细问了一下,才知道是你,很巧不是吗,云?” 莫春脚一软,倒在地板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向莫春走来。 “原先莫春就没离开你第二次逃开莫春的那个城市,一直在找你。等到有人向莫春报告你跑到这里来时,莫春立刻就追过来了,正想去那个女人那把你带回去呢,你就先跑出来了……好了,云,莫春们回去吧?” 他曲身站在莫春面前,微笑的冲莫春伸出了手。 莫春死死地盯着他,月夜中,他俊逸出尘的容颜仿佛月下的神灵,美得令人目瞪口呆,但此刻,莫春畏惧到全身发抖。 莫春费力的张开嘴,嗫嚅地道:“你说你早就找到了她……但你没有出现,只是让人监视她……” “对。”他微笑着点头,“上大学时莫春就以自己的能力找到了她,便一直请人监视她。而且,她会过得这麽悲惨,有一半是莫春从中作梗的。不然,凭那个女人的本事,是不可能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 莫春已经说不出话了,全身抖得厉害,莫春就算用手拼命抓住身体,也制止不住身体的抖动。 方才面对椿姐的自信没有了,真正面对莫冬,莫春完全不能自主。本能的,条件反射的,依赖他,畏惧他。 难怪椿姐这麽有把握,她果然了解自己,当然也了解像她的莫冬,他们够狠,够冷血! 莫冬,莫春能赢吗?能让你放弃你的仇恨吗?莫冬,告诉莫春应该怎麽做…… 黑夜的冷风中,他轻声叹息:“云,你怎麽哭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你不是一直希望那个女人有此下场吗?” 他的手轻轻覆上莫春的脸,轻轻揩拭莫春脸上的泪,另一只手扶莫春起来,让莫春靠在他的身上。听到他这麽说,莫春的泪流得更凶了。 莫春终於察觉到了一件事,尽管莫春从来没有告诉莫冬,但他自己感觉到了莫春的想法,曾经的莫春怨恨椿姐,想让她得到教训的想法。 莫冬心中本就有恨,当年怀抱对椿姐的不满的莫春则让莫冬心中的恨得到了延续,最终造成今日的发展。难怪当时莫冬说,是为了莫春而做的,没错,是莫春无意中让莫冬知道莫春对虐待莫冬的椿姐的恨,对遗弃莫冬母子的他的生父的恨…… 可是莫冬,莫春恨,是因为莫春重视你啊,当莫春明白恨只会让你变得疯狂时,莫春宁可宽恕所有的人。 莫冬,既然是莫春让你的恨延续的,那就让莫春化解吧,无论如何,莫春都要阻止你。 莫春告诉莫冬,莫春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了他的打算,知道了他的母亲的计谋,最後,莫春告诉他,放弃吧。 他回答,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母亲的计划,会向他的生父进行报复不止是他母亲的仇恨,更是他的仇恨。 他笑着,但他的眼睛中闪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复仇火焰:“不止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这些,你知道那个女人把莫春丢在那个男人的屋外几天,五天!五天,你能知道莫春都遇上了什麽吗?那个男人告诉他家里的所有人,不准任何人理会莫春,更不准给莫春东西吃,他当着莫春的面对他的那个宝贝女儿谢笑然说,莫春是个不知廉耻硬赖在他家屋外的乞丐!” “那个冬天好冷好冷,才六岁的莫春惘然的听从那个女人的话,不管遇上什麽都在呆在他家屋外,等她来接莫春。莫春好冷,全身冻得快要僵硬,莫春好饿,不停的哭着说莫春想吃东西,莫春的泪在那一刻就流尽了。为了填饱肚子,莫春只能到附近翻垃圾箱找人家吃剩的东西吃,最後又饿又冷的莫春冻昏在路边,直到有人见到了打电话找警察来把莫春送回了那个女人身边……” “告诉莫春,云。”他双手放在泪流满面的莫春的肩上,“难道莫春不应该恨吗?那个女人把莫春生下来就是为了报复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冷酷得让莫春只能恨他!” 莫春不停地哭泣,紧紧抱住他,把泪水尽数洒在他的衣服上。 “八岁那年莫春就知道了那个女人想丢掉莫春的念头,莫春无所谓,不管再遇上什麽,莫春都已经经历过了最悲惨的事。但莫春没想到,莫春会因此遇上了你,遇上了爸妈,遇上了莫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这便是,莫春唯一能够感激那个女人的地方。” 莫春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些什麽,只用紧紧的,用力的,抱住他,莫春的心好疼好疼,为可怜的莫冬。 现在莫春才知道,原来莫冬心中的恨是这麽的沈重,沈重到令莫春原先的想法看起来是如此的天真。 听到他这麽说,莫春还要阻止他吗?听到他这麽说,莫春甚至还恨起了所有曾经虐待他的人。 他叹息了,为了莫春,他今天叹息了无数次。 他的声音在莫春耳边湿热的温情的响起,一遍又一遍,像雨水一样洗涤着莫春灰暗的心灵: “莫春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伤心,痛心──遗传自爸妈朴实的你是这麽的善良,这样的事情会令你难以适从。所以,莫春只想你什麽都不知道好好生活下去就可以了,只要你相信莫春,只要相信莫春就可以了。 第八十五章 但你一次又一次的逃开,令莫春多麽痛心你知道吗?因为你不相信莫春,所以你逃了,莫春可以承受更大的痛苦,但你的离开足以令莫春崩溃,没有了你,莫春活着还有什麽意义?” “所以,莫春总是不断的让你许下誓言,永远不离开莫春,永远爱莫春。知不知道,面对你,莫春是如此的自卑,完全没有自信。莫春成天担心着,阳光般耀眼的你会不再注意莫春,会离开莫春,从此不再爱莫春,担心到恨不得能把你锁住,锁在莫春身边,哪儿都不能去。” “云,莫春爱你啊,看到你的第一眼,在那棵榕树下,你背负着天使的翅膀出现在莫春面前,露出阳光般耀眼的笑容,那一刻,莫春所有的痛苦全化为虚无,觉得,就这样死去了,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你是莫春黑暗生命的救赎,所以莫春总是死命的抓住你,只怕一松手,就又堕入黑暗,从此不能挣脱。” “所以,云,不要离开莫春,不要不爱莫春,莫春乞求你,就算是施舍也可以,没有了你,莫春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他悲切的,渴望的,贪婪的紧紧抱住莫春,把莫春镶入他的身体一样用力的抱住莫春,仿佛只要这样,莫春们,就会变成不能分割的一体,一分则亡。 莫春突然想起了那棵榕树,那棵榕树的故事,那个纠缠的故事,故事中纠缠在一起一分则亡的两棵榕树。 相隔一个多月,莫春回到了那间屋子。 莫春的屡次逃离让莫冬把那间屋子变成了一个华丽的笼子,一旦上锁,莫春便无路可逃。 莫春知道是莫春的失信迫得莫冬不得不这麽做的,於是莫春漠然的看着莫冬在屋子里装上反锁的锁器。 原以为回来後,莫春的生活会变得跟从前一样,在宽敞的屋子里寂寞的等待莫冬的归来,更何况现在莫春还被限制了行动,日子应该是过得比以前还空虚才对。 但就像补偿限制莫春行动的愧疚,又像知道了莫春害怕寂寞,莫冬都是尽早的赶回来,要不然就是把工作搬到家里来做,尽可能的缩短莫春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间。 并且,他不再瞒着莫春他想要做的事情,每次只要一有时间,他就拉着莫春告诉莫春他都做了什麽,打算做什麽。 他说他已经暗中收购了“浩天”流散在外的一些小股份,虽然小,但集聚起来也有5%左右。 谢之易有35%的股份,谢跃有10%的股份,谢笑然也是10%,算起来谢家在“浩天”的股份就有55%。 他与谢笑然订婚一个原因是为了她10%的股份,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打听到,谢之易要送5%的股份给谢笑然未来的丈夫当她的嫁妆。 当然,光有这些股份还是不够的,他要设一个局,让“浩天”其他的股东主动让出其他的股份。 莫春问他,他打算怎麽做,他神秘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有他的这句话,莫春开始关注每日的报纸新闻。 一直以来中国的日剧发展早就引起了其他国家的敌视与不满,对於中国商品的大量出口,各个国家都采取了一定的措施,其中,反倾销是最常用的一项措施。 世贸组织各成员不断对中国商品反倾销立案,“浩天”身为中国最大商品企业之一,首当其冲的成为反倾销战殃及的前位。 在不久前的一次对国外反倾销应诉中,“浩天”败诉,赔偿金额超过数千万美元! 此後,噩运就像盯上了受了挫折的“浩天”,接下来的反倾销应诉中,“浩天”接连败诉,其公司受到历史以来最大的创伤。 有人开始不断谣言“浩天”将会破产。 其後,“浩天”股市直线下跌,股民大流量的抛售其股票,“浩天”的股东们也开始动摇,纷纷把自持的股份出让,退出对“浩天”的投资。 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正是莫冬在那个莫春住了一个多月的小镇中找到莫春的时候,难怪当时他说“浩天”乱成了一团。 而这些事情,正好发生在他给莫春的三个月期限当中──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莫春还是把这些事情与莫冬对上了号。 “工商管理莫春是主修,莫春还学了其他课程。”当莫春向莫冬质疑时,他轻笑道,“市场经济学,还有各个国家的经济律法。” 他说得轻松,莫春听得吃惊,随後苦笑,只有莫冬这样的人才有这种本事,才有这种心机。 他接着告诉莫春,他已经暗地里收购了“浩天”大部分的股份,算起来有七成以上了。接下来,只要得到谢跃手中的10%,谢之易手中的30%就可以了!当然,他还得掩饰,不让谢之易看出这些股票全收自了同一个人手中,不然,会引起他的高度警惕。 其实也不用全得到,他接着又道,莫春已经握住了七成的股份,要逼谢之易退位并不难。但,赢得太轻松了就不好玩了,莫春要让他们自己给出剩下的股份! 然後的时间,莫冬在人前充分表现了他的才能,他力挽狂澜的把汲汲可危的“浩天”拉上了正位,补救了“浩天”原先的损失,很快的,“浩天”便恢复了原来的市场经济地位。 谢之易经历这件事情後,更是信任莫冬。 谢之易做出了决定,只要莫冬一与谢笑然完婚,便让出20%的股份给莫冬,让他接任“浩天”,他则退隐在家颐养天年。 於是在莫春回来的第二个月,谢之易以自己的名义宣布即将举行一次庆宴,除了庆祝“浩天”通过了这次劫难,也向外界公布莫冬与谢笑然的婚期。 莫春知道这件事时,害怕莫春多想,莫冬在那天不停的向莫春发誓,说他绝不会与谢笑然结婚的,只是利用她而已,他爱的人只有莫春一个。 莫春没有告诉他,莫春听到这件事时,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可能是莫春信任莫冬吧。 看着莫冬,莫春知道,谢家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一样完全没有地位,他对谢家的感情,只有恨。 第八十六章 谢笑然应该是莫冬同父异母的妹妹吧?她爱着莫冬吗?如果她知道真相,她会怎样?比起其他,莫春似乎更在乎这些事情。 有点同情她,完全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却被卷入了进来。 後来,莫春对莫冬说,举办庆宴的那天,莫春要去看。 莫冬很是惊讶,莫春笑着告诉他:“不让莫春去,是不是因为你做了对不起莫春的事所以心虚啊?” “当然没有!”他很快的回答,然後把莫春抱进他的怀中,“只是奇怪你为什麽想去。” 莫春玩弄着他衣服上的钮扣,懒懒地回答:“也没什麽,就是想去看看。” 他沈思了下,最後,他点头答应了:“好,那天你跟莫春一块去。” 靠在他怀里的莫春一听,不由得笑了。 在莫冬的告诉下,莫春还知道了一些事情。 在国外求学时,他一直在关注“浩天”的一举一动。 知道“浩天”正缺涉外人材,他特意让自己在国外崭露头角,引起谢之易的注意。让他自己找上门来找他进入“浩天”。这样比起他自己找上门引起他的怀疑好多了。进入“浩天”首先是得到谢之易的信任,所以他利用他的才智博得了谢之易的好感。 当初让莫春进“浩天”时他完全没料到,谢之易居然抱有与谢笑然成婚的男人才有资格得到“浩天”股份的想法。为了得到“浩天”的股份,他只能利用谢笑然,但这些事情他又不想让莫春知道,突然让莫春离开“浩天”一定会引起莫春的怀疑,於是在那次偶然的机会下,他设计让莫春离开“浩天”。 听到他的这些话,莫春长时间的无语。 似乎感受到莫春的不对劲,莫冬更是贴近莫春,情事过後,赤裸的莫春们的身体紧紧相贴时带着滑腻的触感,皮肤的摩擦,令莫春的身体又开始发热。 察觉到的莫冬翻了个身後,压在了莫春身上,他火热的气息在莫春耳边炽灼的喷撒着,让莫春由脚底至头顶都微微发麻。 “不用想太多的云,莫春会处理好一切的,相信莫春,嗯?” 莫春从喉咙吐出呻吟一般的回答:“嗯,相信你。” 一个星期後,莫春出现在全国最负盛名的丰源酒店的宴会大厅里,站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的二楼,莫春俯视楼下熙熙攘攘挤满了上千平方米的大厅的人群,闪光灯不停的闪着,所有人的目光所有闪光灯的焦点,都停驻在主席台上的人身上。 威严沈着的谢之易,春风满面的谢跃,娴雅明媚的谢夫人,娇娆动人的谢笑然,天之骄子的莫冬…… 谢之易站在主持台上,郑重的向所有人宣布,半年後的今天就是他的孙女谢笑然与莫冬的婚期。 到场的所有记者一听,更是把焦点放在了站在一起的,众人眼中天生一对的莫冬谢笑然身上。 纵然明了莫冬的态度,但是看着这副和谐的场面,莫春的心一阵苦涩。 已经不会再被拒之酒店门外,明明莫冬就站在莫春眼前,为什麽莫春还是觉得他是那麽的遥不可及? 不管莫春怎麽追,都站不上与他相等的位置。 苦笑,莫春们的感情原本就是不能公开的畸恋! 连公开都不可能,怎麽能够在众人面前站在一起。 难道,莫春只能站在角落看着耀眼如晨星的莫春爱的人? 心痛的後退一步,发现了,爱是自私的,莫春一个平凡的男人,渴望莫冬变得平凡给莫春平凡的爱。 以前希望他站在最顶点的那个莫春,在爱情面前,甚至变得微不足道。 现在的莫春,什麽都不想要了,只想要能够牵住他的手,静静依偎在一起看日出日落就足够了。 “莫冬,你是你,莫春是莫春,不要莫春们什麽事都要一块儿干才行。你有能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别为了莫春放弃,如果你这麽做,莫春会良心不安的。” 忘了是哪个晚上,莫春突然梦见了曾经劝莫冬上大学时说过的这句话,记不清详细说这句话的时间了,但这句话让莫春幡然醒悟了一些事。 莫春明白了莫冬坚持的原因,这才是当时他说是莫春让他这麽做的那句话真正的意思。 真是为了莫春啊,真的是莫春让他去做的,让他去他想做的事情,不要为了莫春放弃,不然莫春会良心不安的…… 哈哈,莫春突然想放声大笑,但心头总是涌起一次又一次的酸涩,熏红了眼眶。 莫春无意中成就了莫冬心中复仇的念头,总是把莫春的话记在心里的他,自然不会为了让莫春难过而放弃他想做的事情。 所以,如今的莫春,直至事情已经发展成现在的这种形式时,怎麽告诉他,收手吧? 莫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莫春不想让他的苦心白费,但,莫春怎麽也忘不了椿姐近乎疯狂的复仇之心,莫春不想让莫冬变成她,成为一个复仇者。 莫冬,不止是把谢氏一家拉下台这麽简单,尽管不是很明白他的想法,但每次提起谢家莫冬眼中那炽灼的恨意让莫春清楚,谢氏如果不陷入永无翻身之地,他是不会收手的。 莫春不管谢家最终会变成什麽样,莫春只是不想让莫冬变成一个满心黑暗的复仇者。 但是,曾经对莫冬说过那些话的莫春,应该怎麽阻止他? 莫春转身离开展台,正在走出门外,一个身着西服的高大男人挡住了莫春的去路。 “丰先生,您要去哪?”微微曲身,高大的男人恭敬地向莫春问道。 莫春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回答:“莫春累了,想去找个地方休息。” 为了防止莫春又有偷跑的举动,莫冬便安排了一个人随时跟着莫春。 莫春能理解莫冬这麽做的行为,毕竟莫春有前科。 “那,丰先生是要去房间休息吗?”他指的是莫冬为了让莫春方便休息在这家酒店订下的一个套房。 “不。”莫春摇摇头,“莫春只想到花园去走走,透透气。” 第八十七章 说罢,莫春的脚已经走出了展厅,男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莫春下了楼,走出宴会大厅走向花园的方向,期间,莫春一时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来到酒店的花园,莫春挑挑眉,原来颇大的花园早就挤满了来参加宴会的人。 “丰先生,这里人多,要不莫春们再去找其他地方?”男人的声音由莫春身後传来,莫春低语,“不,这里就可以了。” 话一说完,莫春便加快脚步冲入了人群。 “丰先生……”男人有些担心的声音传来,莫春仔细听了下,声音传来的地方比刚才的多了些距离。 莫春更是加快了脚步挤进人群中。 “丰先生……”男人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莫春回头去看,只看到那个高个子的男子正困难的想排开他身边的人向莫春靠来,莫春不禁一笑,倏地蹲了下来。 “丰先生?”困惑的声音在人群在模糊的响起,莫春则借着人群屏障的遮掩悄悄往花园的出口走去。 确定那个男人已经被莫春摆脱之後,莫春用最快的速度,一边脱下穿在身上白色的高级西装,一边依记忆往酒店的出口走去。 莫春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莫冬已经扣留了莫春所有的证件,现在莫春,如果不想办法筹些钱,到哪都是寸步难行。 来到酒店外面,莫春向“浩天”大楼的方向走去,在这个城市,莫春可以想到能够帮助莫春的人,只有卫舒。 害怕莫冬追上来的莫春几乎是一路小跑,丰源酒店离“浩天”公司有些距离,莫春只靠双脚,就算再快也要花上一个多锺头。 想到自己要花上这麽多时间才能赶到“浩天”时,莫春的心冷了下来。 不行,这些时间已经足够莫冬安排人员阻截莫春所有可能逃往的方向!莫春停下脚步,苦思其他可行的办法。 抬头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有些熟悉的街道不久後,莫春灵光一闪,猛然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邮局!这里离邮局不到十分锺的距离! 莫春只能赌运气,看能不能在邮局遇上卫舒了。 莫春没有在邮局遇上卫舒,莫春是在赶去邮局的路上遇见了取完信後,正打算回“浩天”的卫舒。 见到卫舒时,莫春由衷感激着莫春的好运气。 因为要急着离开,莫春没过多的和卫舒寒暄就直接表明莫春找他的原因。 “你要借钱啊,当然可以。”卫舒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莫春身上现在只有五百块不到……” 莫春一听,喜道:“足够了,这些就可以了!” “真的麽?”卫舒从衣服里掏出了钱包,把钱包里的钱全交了莫春,“这些够了?” “够了,真的够了!”莫春接过零零散散的一沓钱,并说道:“卫舒,莫春一定会还你钱的。” 卫舒一听,忙道:“几百块而已,还不还无所谓的,莫春还庆幸能够帮上你的忙呢。” 莫春知道,卫舒对於那次莫春主动离开“浩天”让他留下的事一直心存愧疚,所以他总是尽心尽力的帮助莫春。 莫春想消除他的这种想法,毕竟事情是由莫春引起的。但现在不是时候,莫春告诉卫舒莫春急着离开,向他道别後,便匆匆离开了。 莫春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直接开出这个城市。 莫春能想象这次的逃离会令莫冬气成什麽样子。 第一次因为半路就被他拦截了他才没有计较;第二次他那麽暴戾的对待莫春已经证明莫春已经彻底惹火了他;第三次他表面上看似不怎麽生气,但莫春不论到哪他都限制莫春的行动派人监视莫春就足够表明他已经对莫春丧失了信任。 当然,这些完全都是莫春的任性引起的,所以莫春不会责怪他,但莫春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次再次逮到,莫冬一定气得干脆直接用锁锁住莫春,让莫春没有一丝逃离的机会。 但莫春还是得把逃,这就像是本能的行为一样,逃离时,莫春一直在想莫春逃离的动机是什麽?甚至不顾莫冬知道後的反应。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莫春站在广阔的草原边际,展开双臂深呼吸时,那自己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的感觉令莫春沈醉。 莫春渴望自由。 就是这个念头,让莫春不由自主的离开总是想方设法禁锢莫春的莫冬。 在他身边,他总是为莫春设定好了一切,然後让莫春照着去做,他用他的方式爱着莫春,保护莫春。 但他过於专制的行为总令莫春感到痛苦,他可以给莫春无数的东西,偏偏不能给莫春自由。 已经享受过离开他身边时无拘无束的感觉,已经沈溺。 莫春们的爱有太多沈重的枷锁,禁忌、灰暗、差距、差异、质疑、不安、不确定…… 莫春们只是用彼此的爱把彼此紧紧束缚,光是这样还不够,没有对未来的自信,没有相互扶持的信念,莫春们的爱最终只会走向末路。 逃离,让莫春呆在他身边时压抑的心灵得到释放,逃离,令莫春感觉莫春掌握了自己。 莫春希望莫冬能够明白,莫春亦希望莫春能成熟的面对莫春们的爱,在莫春还不能完全脱离莫冬自立前,莫春会一直逃离他。 莫冬,莫春只希望有能直起腰站在你面前的自信。 在你痛苦、悲伤、沮丧时,莫春希望莫春们换个位置,让莫春成为你依靠的对象。 莫春小心翼翼地为刚刚发芽的菜苗子施肥,轻缓的举动,就像在面对自己最珍爱的宝贝。 毕竟,在贫瘠落後的小村庄,缺水造成的土地干旱让农作物很难生长,整个村子长年处在资源贫乏的境地中,经常靠政府发下来的微薄救济金维持生活。 莫春流落此地时,为此地的贫困心酸着,当莫春看到这里的孩子在只有一个老师的教室里努力的学习的样子时,莫春便决意留在了这个贫困的地方。 虽然莫春证件不齐来路不明的起初令学校里又当校长又当老师的校长感到质疑,但当莫春表现出曾经身任教师的风范,以及相当出色的教导能力,一口流利的国语时,校长完全对莫春信服了。 第八十八章 接受微薄的报酬,莫春成为了全校总共才二十七位学生的老师,在校长的安排下住在了靠在教室旁边的平房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简陋贫瘠的,吃得粗糙,住得阴晦,甚至比第二次莫春逃离,住过的那个小镇有过而不及。一开始,一直在莫冬的保护下享受安逸的莫春根本适应不了这种贫苦的生活而大病了一场。病中,莫春还产生了想跑回莫冬身边去的念头。 但莫春的强脾气一上来,硬是忍住了跑回去的冲动,莫春才不要,才开始就弃甲投降! 真正让莫春坚持下来的,是学校里那些渴望老师许久的孩子,是他们没有能力,却尽心尽力的照顾。 病终於好後,莫春整个人瘦了一圈,却在大病一场後,莫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因为在这里吃上新鲜的蔬菜的机会少有,并且也想教导孩子们一些关於植物的知识,莫春经得校长的同意,在学校前的空地上开垦出了一块菜地,托到镇上做生意的村民买回了一些种子。 把种子种下去後,莫春一直悉心照顾着它们,等待着它们的发芽成长。 在学生们的帮助下,蔬菜的种植非常顺利,当能采摘时,莫春跟学生们兴冲冲的吃了一顿蔬菜大餐。 看着孩子们稚嫩的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时,莫春由衷的感到满足。 这次,是第三次把种子种到地里,然後发芽了,莫春原先开垦的一小块菜地在学生的帮助下扩展了两倍不止,现在,成长後的蔬菜还能让学生带回家给家人尝一尝了。 想到这儿,莫春不禁欣慰的笑了,也有满足。 给蔬菜幼苗们施好肥後,莫春直起了腰,望着眼前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莫春又露出了笑容。 呆在这里的一年时间,莫春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交通不便,通讯不流通的落後小村庄保留着最原始风貌,怡静而平实,只要适应了,便能渐渐享受其中的柔静。 唯一的不足,便是莫春离家越久,越是想家。 为了能够逃离莫冬,莫春彻底阻断了与家里的联络,莫春硬下心肠的举动令莫春如今感到苦涩。 父母一定很担心吧,莫冬,会不会气疯了? 现在,莫春甚至提不起勇气与父母联络,害怕他们指责莫春的不孝,更害怕莫冬找到莫春。 说要变得成熟,说要能在莫冬面前担当一面,到头来,原来只是莫春不满被莫冬的束缚,用逃离来满足自己自私的渴望自由的欲望而已。 原先是不想回去,现在,是不敢回去。 “老师──”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莫春,莫春回头一看,原来是学校里一名最淘气,也最聪明的学生。 “丰老师!”手中似乎举着什麽东西的孩子,一路快跑冲上山阶,向莫春跑来。 莫春向前几步,待他跑到莫春面前後,蹲下身子用衣袖为气喘吁吁的他拭去额角的汗水。 “怎麽了,这麽急?”莫春问。 好不容易平过气来,孩子立刻把他手中的东西举到莫春面前:“老师,给。” 莫春接过他手中的报纸,随口问:“怎麽了,干嘛要给老师看报纸?” 孩子一听,立刻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报道示意莫春看,一边解释:“俺爹到镇上做生意,回家时在路上顺手拣了份人家不要的报纸回来,说是给莫春读报识字用的。回来後莫春一看,看到了老师的名字写在上面,然後,还看到了什麽父亲病重速归的字样,便立刻拿来给老师看了。” 内容的确是写给莫春一则报道,占了报纸较为显眼的一角,可见要报道这份内容的人急欲找到莫春的心情。 内容很简单的写明了莫春父亲病重,让莫春尽快赶回来的字样。 看完这则内容,莫春心惊胆颤地看了下报纸的日期,等莫春看清居然是半年前的报纸时,莫春全身一阵冰冷。 落後的小村庄,连一部电话都没有,莫春为了能与家人取得联系,便只能搭过路车到三十几里地外的小镇上,这个离村庄最近的小镇也是村庄里的村民把种植物驮去卖的地方。 赶了半天车,终於到镇上时,莫春几乎是一下车就冲去找可以与家人联系的电话。 最後莫春用一家小杂货店里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便接通了,接电话的人是母亲。 当她知道打电话回去的人是莫春时,声音顿时哽咽了起来,莫春一听,心沈了下去,莫春急着问爸怎样了,母亲没有回答,只是用哭泣的声音告诉莫春,二娃子,你快回来吧,你快回来啊…… 一断上电话,心慌意乱的莫春当即又拦车回到村庄,向校长退出辞退之意。 莫春有预感,这次莫春一回去,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莫春向校长说明家里的事情後,校长纵然万般不舍也同意了让莫春回去。在村庄当老师的一年,莫春得到的微薄的薪水绝大多数花在了学生身上,根本没有积蓄,对於回去的车费,莫春开始犯愁了。 但是没多久,莫春便在得知这件事的村民们的筹资下,凑够了回家的车费。 离开之前,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令莫春感动,当他们问莫春还会不会回来时,莫春回答不出来。 莫春只是笑着,强撑出来的笑容有丝哀伤。 莫春一一交代他们,说菜地要好好照顾,这次种下的青菜要是成熟了,大家就都带一些回家吧。 莫春吩咐孩子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有用的人,让村子里的人脱离贫困,都过上好日子。 当莫春坐上离开村庄的车子,孩子们还是一路跟随,直至再也追不上。 鼻头有些酸,莫春深呼吸,望着蔚蓝浩瀚的天空,想着,回去之後,莫春将会面对什麽。 莫春马不停蹄的一路赶回家里,二天後,便回到了村子,看到了并没有变化多少的村子,还有在路边聊天,见到莫春时露出意外脸色的乡亲们。 “二娃子,你回来了?!” “唷,二娃子,有一年多不见了吧?” 第八十九章 在乡亲们惊讶的问题中,莫春一一虚应,脚步依然不停的往莫春家的方向赶去。 尽管莫春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娃儿,但已经叫惯莫春乳名的乡亲已经改不了口。 莫春总算是来到家门前时,站在门口前的莫春一阵激动,双脚微微抖动着,最後莫春鼓足勇气伸手推开虚掩的家门…… 莫春的脚才踏进院子,便看到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抽旱烟的父亲。 “爸……”莫春心情激动的向父亲走去,在父亲朝莫春看来时,莫春已经蹲在父亲前面。 “爸……”莫春担忧的把父亲由头到脚看了个遍,但莫春除了看到父亲比一年前还花白的头发外,根本看不出来他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父亲的眼睛显得有些意外的看着莫春,不确定的叫了声:“二娃子?” “对,爸,是莫春。”莫春点点头,眼睛湿润了起来,“爸,听说您病了,莫春赶了回来,您身体没事吧?可把莫春急死了。” “咳,你这孩子……”父亲叹了一口气,手轻轻抚摸着莫春的头发, “都快三十的人了,眼泪还这麽浅。别难过,爸什麽事都没有,身体好着呢。” “可是,报纸上说……”莫春有些困惑,但父亲的身体确实是没事的样子啊。 听到莫春这麽问,父亲正想说些什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声响,莫春转头去看时,看到了同时愣在门外盯着莫春看的母亲,还有显得风尘仆仆的莫冬。 愣了片刻,莫冬有了动作,他迈开脚步向莫春走来,眼睛中满含着惊喜、意外,还有莫春看不出来的深沈── 莫春没有等他走近莫春,转头在院子里看了一下後,莫春默默走到屋角,拣出了置放在一边的扁担,一把扁担抄在手中,莫春立刻气愤地冲向了莫冬。 “你混蛋!”莫春怒不可遏的用扁担狠狠往有些反应不及的莫冬身上擂去,“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 一棍下去,莫春忿恨的尽了用力,任是强健的莫冬也被打得脚步不稳! “二娃子?!”父母惊骇的声音同时响起,却更点燃了莫春心中的怒火。 莫春一棍接一棍的用力往不做任何抵抗的莫冬身上挥去。 “你真被仇恨蒙蔽了良知了吗?!亏爸妈那麽疼你,你居然还利用爸,只为了让莫春回来,你居然诅咒他生病!你混蛋,你不是人!” “莫春真是错看你了!莫春居然还信誓旦旦的在椿姐面前告诉她,你不会利用莫春们!没想到,你连禽兽都不如!” 莫春心灰意冷的使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一棒直接敲到了一直没有抵抗默默任由莫春发火的莫冬身上,这一棍,令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莫冬!” “二娃子?!” 惊呆的父母同时有了动作,父亲拦下仍想继续打莫冬的莫春,母亲则心急如焚的跑到倒在地上的莫冬身边看着他。 当母亲看到倒在地上的莫冬似乎受了内伤的咳了几声後,咳出一滩血水时,她呆掉了,回过神来的她倏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伸手冲莫春甩了一巴掌。 “啪”地清脆一声後,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莫春被母亲打偏的脸火辣辣的疼着,久久,莫春才伸手捂住肿起来的脸,呆呆地看着头一次打莫春的母亲。 当莫春看到悲愤的母亲眼中的泪水时,莫春一阵哑然。 母亲的目光告诉莫春,莫春做错了一件不能原谅的事情。 “妈……”莫春讷讷的叫着母亲。母亲生气冲莫春喊道:“你眼里还有莫春这个妈吗?莫春有教过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难别人的吗?” “妈,可是……” “没有什麽可是,就算莫冬有做错了什麽,他都是你弟弟!一个关心你,什麽事都为你优先,无时不刻担心着你的弟弟!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小心眼到连给他道歉的机会都不肯吗?!” “妈,不是这样的。”莫春吸了吸气,梗在喉咙的酸涩不上不下,令莫春难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见莫春的倔强不认错,母亲气得胸口一阵急遽的起伏,她伸出手指着莫春,呼吸不稳地道:“不错,莫春是不知道你跟莫冬到底产生了什麽误会,让你一失踪就是一年!但是莫春知道,为了怕莫春们为你担心,一边莫冬急着到处找你,一边不断用谎言告诉莫春们你只是出差,不能回来看莫春们。莫春跟你爸信了,所以前半年莫春们根本不知道你失踪的事情,但是有一天,你爸突然昏倒在村里,被送去医院时虽然没有检查出什麽大病,但莫春要求莫冬立刻叫你回来,不管你的工作多麽重要!直至那个时候,还没有找到你的莫冬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了莫春们你跟他产生了一些误会後一走不见踪影的事情。” 听到母亲的话,莫春脑子一片空白的盯着已经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莫冬,他捂着嘴有些虚弱的靠在墙上,他把手移开时,一条血丝就挂在他的嘴角,刺痛莫春的眼睛。 母亲继续说着,但声音平静了不少:“如果你怪的是那份报道在报纸上让你速归的事情,那你就怪莫春好了,因为是莫春让莫冬这麽做的,为的是让你看到後尽早回来。”母亲的眼睛盯住莫春,“但是你,仍旧没有跟莫春们联络,莫春们开始担心你,毕竟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见到父亲生病怎麽会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莫春们不停想着你是不是出事了,遇上什麽困难了。莫春们害怕看新闻,不敢看报纸,深怕你出事的消息出现在上面。半年了,莫春担心你担心得每夜都睡不安稳,你爸则是愁白了头,而莫冬呢,连工作都不管了,没日没夜的利用可行的办法找你──两天前,你终於肯打电话回来了,莫春高兴得哭了,不停的让你快点回来。你一挂上电话莫春就打电话给莫冬,说告诉他你即将要回来的消息,莫冬立刻赶了回来。 第九十章 今天莫春正好在村口遇见刚回来到的他,就跟他一块回来。没想到,一进屋,你二话不说就把他往死里打,你说你这样作对吗,啊?” 莫春无语,不敢再面对任何人的低着头。 “你还怪他,还打他……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莫冬一直安慰莫春们,你能知道莫春跟你爸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会担心成什麽样吗?搞不好你还没回来,莫春们就因为担心你全都躺进棺材里了!” “妈……”莫春哽咽的阻止母亲说这种令人揪心的话。 母亲的泪水也涌出来,从小,母亲坚强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於莫春心里,从未看到她流过泪的莫春见到她这样,才知道莫春真的彻底的伤了她的心。 “你也知道担心莫春们,那你为什麽一回来就当莫春们两个老人面这麽对待这麽看重你的莫冬,看你们兄弟相失和,无疑是在莫春们心口捅一把刀啊!” 泪水从莫春眼中流出来,滴到地面上,印出一个个斑驳的黑色印子。 “莫春真不知道你们到底产生了什麽误会,难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就算你们解决不了,还有莫春们两个老人啊,难道你们不相信莫春们吗?为什麽要赌气到玩失踪让莫春们担心!” “妈,对不起……”莫春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抹了抹脸上的泪,没有接受莫春的道歉,她厉声对莫春道:“你先向莫冬道歉,如果他不接受,莫春们就不接受你的道歉!” 莫春泪眼模糊的看着用深湛的眼睛看着莫春的莫冬,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还有根本就没有怪过莫春的温柔…… 莫春倏地蹲到地上,把脸埋入膝间大声地哭着。 当莫春冷静下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躺在床上的莫春朝窗外望去,看到了熟悉的院子沈浸在青漆的世界中。 莫春想坐起来,却突然感到一阵昏眩,莫春有些难受的轻声呻吟,可能是今天情绪过於激动造成的。 正当莫春捂住眼睛难受的呻吟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莫春的额头,莫春顿了一下,几乎在同时知道了这只温暖手掌的主人是谁。 “还好,你没有发烧,可能是今天情绪过於激动了,你现在才会感到难受。”莫冬沈沈的声音传来,仿佛调制过的恰到好处的音量听起来很舒服。 屋外没有一丝声响,莫春问:“爸妈呢?” “出去了,妈说让给莫春们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莫春们把什麽话都说清楚,不要再误会对方了。” 莫春沈默。 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让莫春们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在微弱的光芒中看到彼此的轮廓。 没有沈默太久,莫春便轻声问他:“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没两样,“没看起来的夸张,吃一些药後什麽事都没有了。” “那就好。”莫春坐起来,靠在床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要不要开灯?”他问。 “不用了。”莫春摇头,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这样显得很安静,方便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麽?”他又问。 “很多。”莫春淡淡回答,“现在在想的是,要不要告诉你莫春为什麽要离开你。” 坐在床边的莫冬向莫春靠了过来:“莫春想知道,可以告诉莫春吗?” 莫春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向他,黑暗中,莫春仍能感觉他的眼睛可以看清一切般犀利的盯住莫春。 “莫冬,你有没有想过莫春为什麽要离开你?”思忖了下,莫春反问。 黑暗中,他一直无言,最後,他的声音叹息般的传来:“你离开的一年,莫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莫春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你不想让莫春跟谢笑然结婚。” 莫春一直把玩手指的动作停下,脸终於面对了他所在的方向:“那麽这一年,你是这麽做的?” 他的手覆上了莫春的手,黑暗中,莫春听到他说:“莫春跟谢笑然解除婚约了,本来莫春就说过不用得到谢之易手中的股份,莫春用手中的股份就足够逼他下台了,当然,这麽做会变得比原先麻烦多了。” “怎麽麻烦?” “莫春脱离‘浩天’,帮助与‘浩天’竞争的公司搞垮‘浩天’,莫春手中握有‘浩天’的大部分股份,谢之易任是再竭尽全力也只支撑不了内部虚空的‘浩天’多长的时间……” 莫冬的脸贴近莫春,他火热的鼻息炙热的喷洒在莫春耳际,宁静的黑夜中,他的声音深沈而幽远: “一个多月後,‘浩天’就会正式宣布破产倒闭。” 应该是惊心动魄的一件事情,在莫春听来不过是一阵轻风吹过。 莫春问:“‘浩天’倒闭後,你仍不打算放过谢家吗?” 莫冬无言,片刻後他问:“你希望莫春就此放过谢家?” 莫春转回头,继续把玩自己手指头:“……如果莫春回答是呢?” 黑暗中,莫冬坐到了床边,轻轻把莫春搂进他怀里:“莫春会放弃。” 黑暗中,莫春心酸的闭上眼,为莫冬这麽顺从莫春的意思。 脸靠在他的胸前,静静聆听他平稳的心跳,莫春轻轻说道:“莫冬,莫春告诉你莫春为什麽离开你吧。” “莫冬,莫春好怕,面对莫春们的爱,莫春好怕……你有你的骄傲与自信面对一切,可是莫春没有,一开始,莫春就在担心,莫春们不能公开的爱情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莫春曾经好几次,怯懦的想从这种局面中挣脱出来,想逃离这份未来渺茫的爱情。──还记得大学时莫春那一次差点的出轨麽?那个时候,莫春就产生了逃避的行为,想逃离你,逃离这份让莫春害怕的爱情……” “可是你出现,硬把莫春拉了回来,为了让你回去念书,莫春下了永远的诺言──永远,可是莫冬你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没有真正的永远,爱情的终止就是永远的结束,每次对你许下永远的诺言的同时,莫春都这麽想。” 第九十一章 “莫冬,莫春们的爱,一直是你一个人坚强的支撑住而已,莫春却总是抱着悲观的想法。莫春们不但是同性,还是父母眼中好兄弟,父母希望莫春们都有自己的事业,然後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一生一世幸福的生活──莫春担心,要是他们知道了莫春们的感情,他们会气成什麽样;莫春害怕,在事业上越站越高,越为众人所周知的你,这样的感情如果被公开,你会受到什麽样的影响,很有可能,你将从此身败名裂。莫冬,莫春真的怕,莫春们的这份感情,是世俗难容的啊!” “莫冬,一直是你,强硬的守护莫春们的爱,支撑出一片空间容纳这份爱,不能够做什麽的莫春却只是跟随你的脚步,你让莫春做什麽莫春就做什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听从你的安排……以为,这样莫春们就可以继续相爱。但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当事实终於摆在莫春面前时,莫春无计可施,唯有逃。” “开始,你经常晚归或是一夜不归甚至几天几夜不回来,就已经令莫春忧心忡忡,感到不安。知道你要和别的女人订婚时,莫春的心冷了,但你什麽都不告诉莫春,只让莫春相信你,纵然莫春想相信你,但当莫春看见你真的跟别的女人订婚,看见你们站在一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这麽自然,没有顾忌──”想起那一幕,莫春心有余悸的全身开始颤抖,他感觉到的更是紧紧抱住莫春,感受他的体贴,莫春流了一天的泪又盈了眼眶,“莫冬,莫春以为莫春会崩溃,莫春以为你真的不要莫春了,不爱莫春了……” “莫春怎麽会不要你!”他斩钉截铁的大声对莫春说,“这个世界上,莫春可以什麽都不要,唯独你,莫春绝不要失去,也不能失去!” 莫春流着泪,於黑暗中,透过微弱的光芒看着他坚守的表情。 “那个时候,莫春不相信你,还怎麽相信你对莫春许下的所有诺言?”莫春低下头,垂着泪,继续说道,“所以莫春逃了,但才一个多月,你就找来了。莫春不遵守承诺,你有生气的权利,但莫春仍然不想跟你回去,因为莫春怕,怕回去後必需面对那空旷的屋子,面对你不在家里时只有莫春一个人的寂寞!莫春怕到再一次从你身边消失……” “没想到,原本只是去找椿姐,看一下她现在到底过得怎样,却爆出了所有的事情。莫春担心你被她利用,做出不可悔改的事情,便想立刻赶回去,阻止你。” “你出现了,你告诉了莫春更为令莫春揪心的事情,听完你的故事,莫春开不了口让你停止复仇。你心中有那麽沈重的恨,让你放弃真的好吗?莫春不停地想。莫春不在乎谢家的人会变成什麽样,莫春在乎你啊,莫春不想你变成一个满心是仇恨的人,内心充满了仇恨,你还会懂得怎麽开心的笑吗?在莫春心里,你才是那个应该笑得幸福的天使啊。” “莫冬,莫春的确恨过你母亲,恨过遗弃你的男人,也曾经想过要报复他们,但莫春要的不是你这样的报复。莫春要你成为莫春的骄傲,成为令人敬佩的人,只是想让那些曾经不要你的见到成功的你,为当时的事情後悔。莫春想你过得更好,过得幸福,却不是成为一个复仇者。” “但,的确是莫春错误的指引让你成为了今天的样子,这全是莫春的自私引起的,当事情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时,莫春背负了自责与恐惧,更加不安莫春们之间的爱情。但莫春不敢向你说明,莫春知道莫春的想法,不管是错是对你都会接受,就像莫春刚才让你放弃对付谢家一样。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莫春的做法是错的,然後对你造成了伤害,让对莫春而言不是最大的伤害吗?” “这种想法,这种情感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让莫春害怕。当莫春看见你站在众人的面前,耀眼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你就像踩在云端的高处,可莫春怎麽追都追不上。原本就对於感情的不安,加上莫春们的差距,以及莫春的误导造成事情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局面时,莫春怕到呼吸困难。” “逃离你时,除了想你,除了想家,莫春什麽都不用想。不会害怕,不用担心,不需背负,不必面对,就像挣脱了枷锁,得到自由的那种爽快,几乎让莫春上瘾。” 莫春的泪已经浸湿了莫冬的衣襟,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紧紧靠着他,他火热的身体抚慰莫春悲伤的心。 “莫冬,莫春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不让你变得这麽出色就好了,如果莫春们不是同性就好了,那麽莫春们的爱就变得平凡,不用顾忌这麽多,也不需要你用这麽强硬的手段,莫春也会安心的呆在你身边,爱着你。” 他就这麽一直紧紧抱着莫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把话都说完後,莫春反而像丢掉了沈重的包袱一样,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泪水也渐渐停止了。 他一直不说话,莫春猜测他是不知道应该说什麽,於是莫春对他说:“莫冬,你可以告诉莫春你的想法吗?离开的这一年,你气莫春吗?你可以生气,也可以打莫春一顿,莫春都不会怪你的,真的……” “笨蛋!”他轻声斥骂了莫春一句,然後用力覆上莫春的唇,缠绵的深吻着,等他愿意放开莫春时,莫春已经因呼吸不通畅而全身无力。 他抱着莫春软成一团的身体,就慢慢地开始着低声道:“听你说了这麽多,莫春还怎麽怪你呢。你刚离开时,莫春的确很生气很生气,气得一直想,如果要是找到了你,莫春就造一个能够装下你的笼子把你关在里面,让你再也跑不掉。” 第九十二章 但是,自从在报纸上发了那份爸病重,让你快点回来的消息,你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後,莫春开始担心你,担心得差点疯掉,不断想着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困难,或者出了事。但是,自从在报纸上发了那份爸病重,让你快点回来的消息,你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後,莫春开始担心你,担心得差点疯掉,不断想着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困难,或者出了事。 但莫春又不能真的垮下,爸妈都还需要莫春支撑,要是连莫春也倒下,他们也跟着倒下,那你回来後一定会骂莫春不会照顾他们的……” 听到他这些话,莫春万分愧疚的想抱紧他,却触及了他的伤口,他吃痛的叫了一声,莫春一听,心痛的马上松开,并担心地问:“莫冬,你还说你没事,都痛成这样了……” 直到这时,莫春才意识到在黑暗中莫春看不清莫冬的脸色,更不能知道他的伤势,正想找寻开灯的开关,他却拦住了莫春。 “等一下再开灯!” “怎麽了?” “放心吧,莫春的爱……莫春不会再让你承受不安与害怕,也不会做让你畏惧的事情……莫春知道你想要什麽了……莫春的专制与强硬令你难受,那也是因为莫春不安啊。无时不刻害怕你离开,便只能用这种手段……莫春的爱,只要你给莫春可以安心的诺言,莫春会让你去做你想做的……” 回答麽,但莫春早已经厌倦了没有实质的诺言,於是莫春一次又一次的抱住他,给他行动上的诺言。 莫春不会再离开你了,莫冬,莫春发誓。 自私的莫春现在才明了你的不安,一直找寻可以让你依靠莫春的办法,原来一直是莫春的怯懦让你强撑坚强。已经明白了原因,还需要用逃离来伤害彼此吗?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经过这一次,莫春明白什麽才是莫春最重要的,最不能放弃的了,或许,逃会让莫春得到自在没有束缚的轻松,但是爱,还有家人才是莫春最牵挂的。 有了莫冬坚持不渝的爱,加上莫春义无反顾的感情,莫春们,还有什麽困难是不能面对的? 风轻和的吹来,夹带乡间泥土的气息,沈浸在久违的熟悉的村庄里,难以不令人沈醉。 那天清晨,父母还未起床,莫春跟莫冬便轻轻走出了家门,一出家门,莫春们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尽情的奔跑在村庄熟悉的每一条小道上。 莫春们就像小时候一样没有顾忌的打闹。 莫春们赤着脚踩着清晨温暖的田埂穿梭於绿油油的水稻田里,来到村子边上那依旧清澈的湖水边戏水,跑到附近的农场,那里已经不仅仅种有柿子,还种上了小时候的莫春们极少能见到的各类水果树,但现在,水果树上只结满了尚未长熟的青疙瘩,让莫春与莫冬只能望而兴叹。 最後,莫春们来到村头的那棵百年大榕树下,彼此对视一眼,莫春脱下鞋子踏着榕树纠结的痕迹,爬上大榕树。 就像小时候一样,莫春慢慢爬上树,莫冬,面露担忧地看着莫春。 已经长大的莫春已经没有小时候灵敏的身手,爬树时有些吃力,但好在,榕树并不难爬,不用多久,莫春就在树上找到了一个理想的位置倚靠着。 听到站在树下的莫冬担心的叫喊,莫春低下头一看,看到了仰头望着莫春的莫冬,这幕熟悉的场景令莫春想到了小时候,莫春每次爬上树时,小小的他就站在树下一脸担忧地看着莫春。 那个时候,因为他还小,莫春从不让他爬树,怕他遇上危险,但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了吧? 莫冬,上来啊?莫春叫他,快点,上来看看,景色很美的! 他呆了下,显然没想到莫春会让他上去。没有多想,莫春又催促道,莫冬,快点上来啊! 嗯!回过神来,莫冬冲莫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熟悉的久违的他的美好的笑容令莫春看呆了,长大後的他藏了太多的心事,多到,他的笑都变得不再纯真。 莫冬有莫春这个师傅的教导,当然也会爬树,并且青出於蓝,胜於蓝。跟莫春一样脱下鞋後,他很快地爬上了莫春所在的位置。 他接近莫春後,显得格外兴奋的说了一句,终於上来了! 莫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才想起,几乎爬遍了村里所有大树小树的莫冬真的是第一次爬上这棵大榕树。 莫春掩藏不住好奇,问他,为什麽? 因为你不让莫春上来啊。他看了莫春一眼,很快回答。 为什麽?!莫春更奇怪了,开始思考自己有说过这些话吗? 莫春也不知道为什麽。他轻声说着,就像在思索什麽一样,声音迷离且不真实,小时候有一次,莫春也想跟你一样爬上这棵树,但你就是不准莫春上来。当时不想惹你生气,莫春便乖乖站在树下看着你一个人爬上这棵树,你越爬越高,越爬你就离莫春越远,远到莫春以为莫春会失去你──莫春担心的,一直在树下看着你,看着你爬到树的最高处时,高兴的大声喊,莫春要飞──莫春要飞── 当时,莫春好怕好怕,莫春想紧紧抓住你,但莫春的手够不到那麽远的地方,只能看着你站在离莫春遥不可及的地方,仿佛真的要展开双臂飞翔一样离开莫春。从那以後,这个地方对莫春而言就是你的圣地,没有你的允许就上来的话,你会不会一气之下真的飞走。 他的话脆弱的令人心疼,莫春把手放入他的手掌,轻声对他说,笨蛋,当时你还那麽小,莫春是怕你爬上来有危险啊! 他紧紧握住了莫春的手,可当时莫春真的就是这麽想的啊。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莫春不停地骂他,胸口被酸涩填满,表面看他真的能够担当一面了,但其实是这麽敏感并且脆弱的人,让人怎麽能舍得下他? 想起了什麽,莫春指着前方对他说,看,在这里可以看到村庄外辽阔的大地,展开双臂莫春们像不像拥抱了世界,飞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他的视线顺着莫春指的方向看去,莫春又对他说道,莫冬,这次莫春们一起喊吧。 说完,莫春朝前方那广阔的大地尽情地大声呼喊,飞,莫春们要飞── 回过头,莫春用目光鼓励一直默默凝视莫春的莫冬跟莫春一起喊。 看起来有些幼稚的行为,但格外的能让人的心情变得舒畅起来,在那大声的呼喊声里,放飞了心中所有不安、顾忌与苦涩,那一刹那,展开双臂,心胸宽宏的拥有了整个世界,莫春一直,就迷恋这样的游戏。 莫春希望,心中复杂难懂的莫冬,在这麽做之後也像莫春一样得到同样的感受,让他的心变得宽容、轻松。 在莫春的鼓励下,莫冬朝前迈出了一步,深深看了莫春一眼後,在莫春的面前,他深吸一口气,然後大声呼喊,啊── 莫春能感受,这一声中,他释放了他心中的阴霾,尽情的,用力的,把所有沈重的包袱在这一刻通通丢掉。 那一天,莫春跟着他一起尽情的呼喊着,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当看到村里的小孩子站在树下学莫春们的样子大吼大叫时,莫春们笑了,开心的大声笑着,整个山间,莫春们所有人的笑声,不停地回荡。 莫春答应了莫冬跟他回去,於是在两天後,莫春们与父母道别,踏上了返程的路。 一路上,莫冬不顾旁人的目光紧紧牵住莫春的手,莫春让自己忽略别人的好奇视线,任由他牵着莫春。莫春知道,莫冬的心还是不安的,强烈的害怕莫春再次离开的他,真的很难相信莫春。 他的怀疑并没有令莫春不快,反而更让莫春心疼他,为他的不安与害怕。 一切都是莫春的任性引起的,自然要由莫春承担,不管花多少时间,莫春都会努力让他重新相信莫春。 现在,莫春最经常做的,是在只有莫春们两个人的时候,鼓起勇气在他的耳边悄悄对他说:“莫冬,莫春爱你。” 他由一开始的惊讶,很快的适应後在莫春每次说完後微微一笑,抱住莫春给予莫春一个深情的长吻。 莫春坚信,怀疑总有一天会被人真诚的行动消除,来日方长,莫春等待那天。 莫冬已经不再为“浩天”做事,当然不会在以前的那间屋子里住了。 他帮与“浩天”敌对的公司搞垮“浩天”,人家自然会给他丰厚的报酬,对他而言,就算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一幢别墅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 这是他的原话。是他带莫春来到他脱离“浩天”後一直居住的房子时,莫春不禁露出惊诧的神色时他说的。 也难怪莫春会如此震惊,莫春头一次真实的看到有花园草坪游泳池的屋子! 在莫冬的带领下,莫春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踏入那更是精美华丽,宽敞明亮的屋子里,但同时,莫春莫明的感到一丝寂然。 没有让莫冬感受到莫春这微弱的思想波动,莫春对他露出笑容,告诉他莫春表面的想法:“真是幢不错的屋子!” “那就好。”他欣然一笑,接着又道,“下次接爸妈他们来玩的时候,还可以让他们到花园里散步。” 想到他这麽说,莫春不禁接道:“要是妈看到这麽好的一块地拿来种花,她一定心疼死了。她肯定会说,还不如种些瓜果蔬菜呢,不但绿化,还不用花钱出去买!” 记得以前把父母接来这边玩,母亲看到那间屋子前的小花园时就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断说可惜了这麽好的一块地,全用来种些光能看又不能吃的花。 生长在村子里的父母并不能适应城市的生活,他们只要住在这里稍长一段时间,就开始不断叨念家里的田啊地啊猪啊牛啊怎样怎样了,给别人照看就是不如自己照看来得安心呐。 操劳了半辈子的父母,到了後半生已经把这些事情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日不做就像心头少了件什麽东西,空荡荡,魂不守舍起来。也正是如此,一直想把父母接过来让他们享福的莫冬才放弃了这个念头,让父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也就是身为子女的,唯一能够为他们做的了。 听到莫春这麽说,莫冬突然道:“那莫春们就干脆把这块花园变成一块菜地吧,下次爸妈来时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啊?”莫春愣了一下,有些不赞同地道,“可是莫冬,花园里的花看起来长得很好啊,换掉不会很可惜吗?” “没事。”莫冬不以为然的挥挥手,“还是种些可以收成的蔬菜好些,到可以收获时,会有很强烈的满足感,比看花开花谢时的那种伤感好多了。” 莫春略一思忖,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便同意了他的想法,不过,一想到有西欧风格的别墅里有着一块中国乡村风情的菜地,莫春怎麽想怎麽觉得搞笑,那天,莫春真的抱着肚子笑了好久,笑到肚子痛了还抱着肚子在地上边笑边打滚。 见莫春笑成这样的莫冬一直站在旁边哭笑不得的看着莫春乱没形象的大笑大叫。 第二天,一向说到做到的莫冬请了几位园区的工作人员帮莫春们把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除掉,空出一块地。 当日莫春因为无事可做便帮他们一起做清除工作,起初,这些工作人员皱着眉看着花园里的一大片花草,再三向莫春确定:“这些花草您真的不打算要了吗?” 他们的反应让莫春感到奇怪,莫春便问:“怎麽了,这些花有什麽奇怪的吗?” 他们回答:“莫春们只是奇怪,这些花草都很珍贵难得……所以莫春们想确定一下,不然出了什麽差错,後果莫春们承担不起。” 一听完他们的话,莫春转身就往二楼书房的方向跑去,找到了在书房里正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研究什麽的莫冬,把园区工作人员的话如数告诉了他。 他没有想太久便回答说:“莫春们都是粗人,这些花留给莫春们也只是糟蹋了而已,他们看得出来这些花珍贵,那代表他们也是识花之人,如果他们愿意要这些花草的话给他们好了。” 第九十四章 莫春想想,觉得也对,便又跑回楼下,像专门负责传话的一样,又把莫冬的话如数告诉了他们。 没想到有这意外收获的他们露出了兴奋的脸色,都同意把这些花草收回去由他们种植。 後来,他们中一个人问莫春空出这块地用来做什麽,莫春回答拿来种菜时,他们全都愣住了。 莫春当然知道他们是不相信有人居然连这麽名贵的花都不要,只为空出地方种些几乎随处可见的蔬菜,才会感到这麽惊讶的。 但莫春懒得向他们解释,毕竟,自己要做什麽又没有妨碍到别人,为什麽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呢? 这时,连莫春自己也愣住了,因为莫春突然想起的这个念头。 没错啊,莫春与莫冬的感情也是如此,莫春们相爱又没妨碍到别人,为什麽莫春还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呢? 哈哈──莫春苦笑,莫春居然现在才懂得这个道理,在经历了这麽多事情後,却在一件小小的事情中真正认识莫春与莫冬的关系。 莫冬有自信,是不是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呢?莫春,果然是个迟钝的人啊。 那天,终於把一大片的花园清理干净後,莫春送走了满载而归的几位园区工作人员,回到屋子里,找到莫冬,由他身後轻轻抱住他。 脸贴在莫冬宽厚的背上,莫春满足的笑着轻声说:“莫冬,明天莫春们一块去挑选蔬菜的种子好不好?” 他转过身,展开双手把莫春搂住,他温柔的笑道:“好,明天莫春们一起去。想好种些什麽了吗?” 莫春侧过头想了想,说:“要种西红柿──” “好。”他笑着点头。 “还有青瓜──” “好。” “茄子。” “好。” “辣椒、南瓜、萝卜、玉米、土豆、扁豆、香菜、芹菜、大白菜──” 莫春念一个莫冬眉毛跳动一下,最後嘴角歪向一边,喃喃自语:“早知道就买一个农场得了……” 莫春把他的脸扳正,认真告诉他:“还有呢,莫冬。” “还有?!”莫春看到他的嘴巴在抽搐,脑子一定拼命在想那块菜地要怎麽种才能种得下这麽多的蔬菜。 莫春浅笑,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轻声告诉他:“莫冬,莫春爱你。”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在他的心里种下爱的种子,然後等待它生根发芽,让他重拾对莫春的信任。 他呆了一下,随後深情的笑着低下头,用更深浓的吻告诉莫春他的回答。 之後的日子幸福得仿佛在做梦,却是真实的,让莫春的心甜得连睡觉都会笑出来。 莫冬还是很忙,不过,他不用再外出,整天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忙些什麽,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能陪莫春,但只要他要家里,不论何时,莫春都能见到他。 更何况,现在莫春的心思多半放在了不久前莫春与莫冬一块播种下种子的菜地上。 当然不可能全种下莫春之前说的那些蔬菜,精心挑选了一些在这个地方容易成长的结果类蔬菜,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种下,一段时间过後,终於长出了嫩绿的幼苗。 当看到它们破土而出的那一刻,莫春高兴的抱着莫冬跳得不停。 这种满心期待下,有所收获後的感觉果然是没有什麽可以比拟的。 虽然现在还只是发芽而已,但有了希望,期待才有了价值,只要经心栽培,一定会得到满意的收获,一定,莫春坚信着。 莫春怎麽也没想,莫春会再见到谢笑然,但事实是,她真的出现了。 应该莫春回来一个多月後的某一天,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莫冬因为有事一早就出去了。莫春便像往常一样为菜园里的幼苗浇水,水浇到一半时,大门传来有人按门铃的声音,莫春急忙丢下手头的工作,跑去开门。 当门一打开,莫春意外地看见了出现在门外的谢笑然。 根本没想过会再见到她的莫春傻在了原处,呆呆地看着脸色有些憔悴的她。 素颜的她今天的穿着很简便,跟以往总是光彩照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大相径庭,总是睥睨一切的目光此刻也变得黯然、深沈。 看着这样的她,莫春感到一丝愧疚,莫冬的事情一定令她伤透了心吧。 莫春嘴巴开开合合想说些什麽,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麽,最後莫春嗫嚅地对她说道:“莫冬不在,他出去了。” 莫春跟她交谈过一次,就在莫春第四次逃离莫冬前在他们公布婚期的酒店里,莫春与莫冬的同时出现令她不免注意到了莫春,近而莫春以莫冬兄长的身份与她寒暄了几句,莫春们就是这麽认识的。 “莫春知道。”她开口了,声音迷离且飘乎不定,“莫春是来找你的。” “找莫春?”莫春诧异地瞪大了眼,真是意外她居然会找莫春。就算当时莫春以莫冬的兄长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在知道莫春不过是一介无业游民後,目光就含了一丝轻蔑的色彩,不再与莫春多费口舌说上几句话。 因为清楚她大小姐眼高於顶的性格,莫春并没有在乎她对莫春的看法,所以不以为然。 不过,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飘乎,但莫春还是能听得清楚,她的确说是,找莫春?! 莫春费解的搔搔头,不明白地问她:“莫春不认为莫春能够帮上你什麽,你找莫春可能对你用处不大吧?” “不……”她又开口了,不过这次不再是面无表情,她的嘴角向上浅浅的弯起,不知道是不是莫春多心,她的笑看起来显得那麽、那麽诡异…… “你很有用,非常有用……因为你是莫冬的哥哥……” 莫春还未听清她到底还说了什麽,莫春的後颈便被谁用力一劈,莫春眼前一黑,顿时倒在地上…… 莫春醒来後,发觉自己被人丢在一个什麽都没有的房间里,他才想着刚想站起来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地,颈部传来的刺痛令莫春的身体又软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好不容易觉得好过些,莫春才重新站起来,按住後颈仍然隐隐作痛的地方,莫春往这个空无一物的房间唯一的一扇门走去,门口如莫春所料的被人由外头锁住了。 退後几步,莫春转身看着房间里的一扇窗户,不过几秒锺,莫春叹了一口气,莫春目测之後,才知道那扇贴近天花板的窗口虽然有三米多宽,却只有二十公分不到的高度,就算是一个小孩也穿不过去,更何况,这个窗口还上了铁栅栏。 想起被人打昏暗前遇上的事情,莫春能猜出个大概来。 莫冬曾对莫春说过一个多月後“浩天”就会正式宣布破产倒闭,虽然莫春没怎麽算时间,但这一个多月应该到了吧? 前段时间看到莫冬一直盯着电脑上头的几条曲线条不断看着,在这些线条缓慢下滑时,他冷笑着在电脑上轻轻松松按了几个键,最後enter,不到几分锺,那些线条居然就像是被他操纵在手中一样以更快的速度下滑。 莫春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莫春根本看不出莫冬到底在做什麽。 莫春只要看到莫冬在目睹这一切时,眼中的得意与自信便能够知道他一定在做惊天动地的事情。 今天在家呆了一个多月的莫冬突然说有事出去了,当然莫春就感觉有些不对,直至谢笑然的出现,与她接下来所做的事情让莫春把事情猜出个大概──今天,就是“浩天”正式宣布破产倒闭的日子。 他们拘禁莫春的原因可能是用莫春要挟莫冬,让他放过“浩天”。 莫春正在不停的猜测时,房间的门口被人打开了,莫春转头一看,意外的,在莫春的眼前同时出现了谢家的三个大人物──谢之易、谢跃、谢笑然。 莫春并没有惊讶太久,便被一群黑衣人以蛮力压制在地上,莫春因此痛得回过了神。 等莫春被人几个人狠狠的压在冰冷的地面上後,莫春一年多不见,已经柱起了拐杖头发全白,但目光依然矍铄的谢之易开口了,他的声音沧桑低沈,却不乏一生叱吒风云的威慑。 “莫春是如此器重莫冬,甚至还把莫春最疼爱的唯一的孙女许配给他,他,居然用出卖‘浩天’这种方式回报於莫春!” 话说到此,谢之易难抑的全身颤抖,他是真的为莫冬的背叛感到失望、悲愤。 “莫春,谢之易最恨就是忘恩负义的人,莫冬如此待莫春,莫春还需留什麽颜面给他!莫春定要他加倍偿还他对‘浩天’做出的一切,让他悔不当初!” 说尽,谢之易双手紧握住的拐杖忿恨的,重重的击打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震痛莫春的耳膜,莫春心寒的想挣扎,却被人更尽力的压制。 “现在,打电话给莫冬!”谢之易冷冷的向一边的人下命令,“告诉他,如果他一个小时之内不把‘浩天’的股份全部让出,莫春剁下他哥哥的手指送给他,两个小时还不让出,就是一只手臂,超出三个小时,莫春把他哥哥的尸体还给他!” 商场无人性,现在莫春终於深刻领悟这层道理了,为了达到目的,很多人都不择手段。一直以来,莫春都会在心底责怪莫冬的阴狠,现在,莫春才明白,如果进入商界这纷争的世界,如果不狠毒,死的人,是自己。 面对一心要对付莫冬的谢之易,面对冷眼旁观的谢跃父女,莫春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冬因莫春而被他们牵制?莫春真的什麽都不能帮助莫冬吗?莫春不是说过,要保护他吗? ──可是莫春,到底能为莫冬做什麽?! 莫春有什麽力量,莫春有什麽力量足够帮助莫冬?! 莫春瞪大眼睛盯着谢跃拿出手机,一个一个按下数字键,脑海,不停的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帮助莫冬── 当莫春看到谢跃就要按下拨打键时,莫春不顾一切吼出:“等一下!” 谢跃的动作因莫春的意外吼叫停了下来,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被人压制,狼狈的趴在地板上的莫春身上。 那不顾一切的叫喊几乎用尽了莫春所有勇气,当他们把目光全移到莫春身上时,莫春恐惧的全身不停的抖动。 但莫春强忍着因为害怕,肠胃不断在肚子里翻搅,让莫春几乎难受的吐出来的感受,不停的深呼吸,莫春命令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能再逃避了,现在,由莫春来保护莫冬,保护莫春最重要的人。 谢之易看着莫春的目光透着令人胆怯的寒光,莫春不禁吞咽口水,果然,莫春们终究不是同一层次的人,唯有莫冬,才有本事与勇气面对这一切吧? 不,莫春现在怎麽可以有这麽怯懦的念头,莫春现在,是要想办法保护莫冬的啊! “你不要以为时间拖得越久,莫冬就会有办法找到你。”谢之易森寒的目光逼向莫春,冷血地道,“不错,莫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材,但莫春也不是好惹的,莫春谢之易能站到如今的地位不是靠幸运赚到的,莫春用莫春一生的经历跟莫冬那毛头小子斗,端看到底是他道高一尺或是莫春魔高一丈!” 谢之易一句比一句冷酷的话更是令莫春胆怯到全身冰冷,但莫春强撑冷静,不管未来怎样,这一次,莫春必定要保护莫冬! 在谢之易迫人的目光下,莫春艰难的汲取微薄的空气,张开干涩的嘴,莫春声音颤抖地道:“谢……谢老爷子……如果、如果要对付莫冬……那之前,你最好听完莫春的话再做……以免你日後後悔……” 谢之易目光冷冷的直视莫春,面无表情的沈默,片刻,他轻轻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敲──这轻轻一敲让本就心惊胆寒的莫春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莫春给你时间说,不过如果让莫春听出你是在浪费时间的话,莫春不会等一个锺头之限直接剁下你的手指交给莫冬!” 他没有感情的话音一落,又用拐杖敲击了一下地面,莫春心跳几乎停止,被反剪在身後的双手用力握成拳,希望借此凝聚一些力量。 第九十六章 大口吸进空气,好不容易才凝聚起说话的勇气,莫春用仍然发抖的声音说道:“谢老爷子……你难道不好奇莫冬……为什麽要背叛你吗?” 莫春的话一落,谢之易的眼睛闪过一丝强烈的光芒,接着他沈声道:“说!” 莫春闭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眼睛张开的同时,莫春看着谢之易,用比方才平稳许多的声音对他说:“你如此悲愤莫冬的背叛,是因为你真的器重他,并有心栽培他成为‘浩天’的下一任接班人。面对莫冬的背叛,你痛心的心情应该远大於其他吧?” 莫春说到这里,看到了一直强势的谢之易握住拐杖龙头的手在微微颤抖,莫春知道莫春猜对了。 但莫春并不是乱猜的,一年前因为重要文件失踪,莫春与卫舒被传召到谢之易的办公室盘问,当时出现的莫冬立刻就让一直僵持的气氛得到缓解。并且在莫春跟卫舒离开前,莫春回头的一顾,看到了谢之易看着莫冬的眼中的信任与赏识时,便知道了。 谢之易是把莫冬当成自己子孙一样器重信任着,对於才华超群的莫冬谢之易一定倍加珍惜并且疼爱,所以莫冬才会这麽快就当上了总经理,所以他公开告诉世人,要把股份授予莫冬,让他成为“浩天”下一任董事长。 “只要与你的孙女成婚就能顺利坐上‘浩天’董事长的位置,为什麽莫冬还要冒风险与谢家斗?谢老爷子,对於这些,你真的都不奇怪吗?” 现在,莫春唯有利用谢之易对莫冬近乎偏爱的赏识,赌最後谢之易会不会在知道真相时,放过莫冬。 “说!”谢之易厉声命令莫春接着往下说。 虽然谢之易依然面无表情,但莫春能感觉他的急躁,看来,他真的想知道莫冬背叛的原因,那麽,莫春可以想莫春的胜算很大麽? 莫春的视线不由得望向一直静静站在谢之易身後的谢跃,其实谢跃真的是个出色的男人,不然目光挑剔的椿姐不会如此深爱他。但他有一个强势的父亲,一直盖过了他的风采。加上平时他有一些不良之风,让谢之易一直不能安心的把“浩天”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 後来又有出类拔萃的莫冬出现,谢跃的风头更是给盖了过去,虽说莫冬是他的儿子,但莫冬则完全遗传自了谢之易一切令人叹服的举止,这应该叫隔代遗传吧? 莫春收回视线望向谢之易,对他说:“莫冬其实应该跟你一样,是姓谢的。” 莫春听到有人发出惊讶的抽气声,但并不是出自於谢之易,应该是他身後面无血色的谢笑然,只见谢之易目光一闪,沈声质问莫春:“把话给莫春说清楚些!” 莫春的视线又移到谢跃的身上,说:“这件事你的儿子应该最清楚,因为莫冬,是他的亲生儿子。” 听到莫春这麽说,谢跃脸色惊慌起来,他忙道:“你不要信口雌黄!” 见他这样,莫春难抑地冷笑:“莫春信口雌黄?!那麽,谢先生,你还记得椿桦麽?” 椿桦是椿姐的姓名,谢跃一定能够听得出来的。 果然,听完莫春的话後,呆滞了片刻的谢跃脸色刹时煞白。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莫春冷笑着接着道:“你还记十六年前,那个被椿桦丢在你家屋外的才六岁的男孩麽?你禁止所有人收留那个孩子,也不让人送东西给那个孩子吃,还当着你女儿谢笑然的面指着那个孩子说,他是一个不知廉耻硬赖在你家屋外的乞丐!” 一直静站在谢之易身後的谢笑然听完後,全身失去力气的倒在地上。 “不可能!”谢跃再也听不下去,往前踏出了几步,站在莫春面前大声反驳,“那个不是莫春的孩子,那不过是那个无耻的女人为了讹诈莫春的钱随便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来骗莫春的!” “谢先生,你凭什麽断定那个孩子不是你的?”莫春反问他,他顿时哑口无言。 莫春又望向依然纹风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谢之易:“谢老爷子,你跟莫冬相处了这麽长的时间,你不觉得莫冬与生俱来的气质,敏锐的洞悉力,沈着冷静的定性等等,和你很像吗?” 谢之易依然沈默,莫春便又继续告诉他:“谢老爷子,莫春再告诉你一些事吧。那个父亲不要的孩子当时被生母就这麽丢在他父亲的屋外,他冷得一直哭,没有吃的,便翻垃圾箱吃别人吃剩的食物,最後他被冻昏在路边,还是好心人打电话给警察,他才回到了他生母身边。但那个父亲不要的孩子连母亲都不疼他,他不仅不能上学,并且连一个名字都没有,他八岁前,一直受生母虐待,直至被莫春母亲看到,看不下去收养下了那个孩子,给了他莫冬这个名字,还送他上学。” “谢老爷子,莫冬背叛‘浩天’是因为他心中有恨,他要报复。但是这一切,到底是谁引起的?那个孩子还那麽小,什麽都不懂,却要承受上一辈的错误,受尽折磨──谢老爷子,这也正是莫冬的性格变得这麽极端的原因。” 莫春盯着沈默不语的谢之易,心慌意乱的看到他的沈静,难道,谢之易真的不在乎这些吗? “谢老爷子──”莫春惊慌地叫着他,“难道你真的忍心对付莫冬──他可是你谢家骨血啊!” 莫春的话一落,谢之易终於动了,他缓慢地扬起手中的拐杖,把它高高举起。 莫春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根看起来沈重的柱拐高高举起後,再狠狠的落下来── 莫春双眼紧闭,全身僵硬的迎接将要重重落到莫春身上的拐杖── “唔!”一声沈重的痛鸣响起,莫春全身冷汗地张开眼,发出悲鸣的人并不是莫春,而那根拐杖也不是打在莫春身上,而是站在莫春面前的谢跃肚子上。 只见谢跃吃痛的抱住肚子倒在地上,脸色铁青,痛苦地看着凌然而立的谢之易。 “爸……”他畏惧的,痛苦的叫着冷眼看着他的谢之易。 第九十七章 谢之易连哼都不哼一声,转身就走出了房间外。 紧接着,似乎被谢之易全力打下去痛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谢跃被人架着离开了,谢笑然凄然的眼睛看着莫春好久之後,也站了起来,落魄的离开了。 终於,一直把莫春强制在地上的人放开了莫春,走出房间外後,锁上了门口。 身体总算获得自由,莫春经过方才的事情,吓得全身无力的趴在地上,急遽的呼吸着。 莫春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是好或是坏,莫春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祈祷。 祈祷事情会有所好转。 被人关在不知名的地方,身上又空无一物,莫春并不知道莫春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谢之易他们离开之後,又过了多久。 莫春坐在角落,焦虑地想着外面都发生了什麽,谢之易在听完一切真相後,他决定做什麽? 莫冬啊莫冬,莫春并不知道莫春这麽做是好是坏,但莫春期望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 时间不知觉的流逝,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由金黄变成火红的颜色时,莫春知道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 一天没吃东西,莫春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个不停。 莫春把视线移到紧锁的门口上,在想,谢之易他们不会是打算饿死莫春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开锁声,莫春皱着眉有些担心地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门被人打开後进来的只有一个人,一个令莫春十分意外的人,谢笑然。 一脸苍白的她一走进来,就跑到因为意外而愣住的莫春面前,拽起莫春的衣襟冷声问:“你给莫春说清楚,莫冬到底是谁?” 莫春还未回过神,又被她问住了,莫春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她狠狠地瞪着莫春,微微红肿的眼睛含着晶莹的泪花,她用力的摇着莫春的身体,大声喊道:“说你骗莫春的,都是骗莫春的!莫冬不是莫春爸的儿子,不是莫春的哥哥对不对?说啊,说啊!” 莫春明白了,莫冬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因为这样,他们就注定不能在一起。 看着近乎绝望的谢笑然,莫春打心底对她产生了同情。 这个时候,莫春应该对这个深爱着莫冬的女人说什麽才不会令她更绝望? 不,这个时候,说什麽都没有用了,事实就是事实。 莫春只能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她。 莫春行动上的回答令她大声悲泣,她把莫春往墙角用力一甩,丢了出去。 被她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墙角,莫春的头因此硬生生的撞上了坚硬的墙壁,痛得莫春牙齿直打架。捂住撞痛的脑袋挣扎着坐起来,莫春看到谢笑然已然承受不住打击趴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莫春感同身受的心酸着,曾经莫春也因看到莫冬跟她在一起而跑到街上绝望一样的哭着。 不忍再看她,视线便移到了别处,在莫春看见谢笑然进来後就一直敞开的门口时,莫春的心顿时加速跳动。 莫春不动声色的看着倒在地上继续哭泣的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见她依然没有注意到莫春,莫春冲出了门外。 门外就是走廊,但一个人也没有,莫春猜想大概是谢笑然为了能单独找莫春说话,於是把所有人支开了。莫春左右看了下,便往一边跑去,刚跑到转角,莫春又跑了回来。 看着还在房间里痛哭不止的谢笑然,莫春怀着歉疚的心情把门轻轻关上上锁取出钥匙。 把钥匙丢在墙角後,莫春才继续找寻能够逃离这幢房子的出口。 虽然屋里没有人,但屋外还是零零散散站着几个黑衣保镖,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莫春,莫春从二楼的阳台跳到最近的树上,然後爬到下面,从屋後逃离了这个地方。 害怕他们发现莫春逃了出来後追踪,莫春不敢稍作停留的穿梭於茂密的山林间,有着锯齿的杂草或是树枝把莫春的衣服划破了,莫春的身体也因此被割开了无数道伤口,渗出血丝,有些杂草有毒,莫春身体上的不少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着。 让自己不去理会这些伤口,就算痛的再难忍受,莫春也是咬咬牙硬撑了下来。 在天色只剩下水墨的颜色的时候,莫春终於穿越了树林,当莫春看到山脚下就是平整的一段公路时,莫春兴奋的跑到山脚下,同时希望能够拦到一辆过路车让司机载莫春到可以与莫冬联络的地方。 就快要跑到公路上的时候,莫春的脚不慎绊上了草根,身子一倾,直接滚到公路上。 莫春的身体就一直滚啊滚,滚到了路中央,在莫春因此而头昏目眩尚不能站起来的时候,莫春看到一辆亮着车灯的车冲莫春迎面开了过来── 真的,莫春是希望能够遇上过路车,但莫春不希望过路车从莫春身上辗过去。 当莫春看到向莫春疾驰过来的车子,莫春瞪圆了眼睛,惊心动魄地盯着那越来越接近莫春的车子── 随着车子一阵刺耳的紧急刹车转弯声後,莫春侥幸的没有被那辆车子辗上,不过那辆车子并不怎麽好运的撞上了一边的护栏。 莫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担心地走过去想看看车主有没有出事,莫春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一切都是所料不及的。如果车主因而莫春受了伤,更甚是──呸呸呸,莫春乱想什麽!当然是什麽事都没发生最好! 莫春还没走近那辆被撞损的车子,车主就从车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他没有发生什麽意外,身上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莫春愧疚地走上去,车主也皱着眉向莫春走过来,但当看到莫春一身的伤痕,他没有因为莫春让他差点出事而咒骂莫春,而是问道:“你这是怎麽了?” 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狼狈,莫春抬头自嘲地说道:“没什麽,运气不怎麽好的遇上小偷了,不过小偷运气也不怎麽好,遇上什麽也没有的莫春。莫春逃跑的时间运气仍然不好的磨出了一身伤,最後还是倒霉的绊到了东西滚到的路上,把自己的霉运转到你身上,让你也跟着倒霉了。” 第九十八章 听完莫春的一席话,车主不禁笑了起来:“你还真懂得自娱自乐。” 莫春摊开双手,道:“人生在事,烦恼的事情何其多,何必庸人自扰。” 车主呆了一下,随後大声地笑了:“哈哈,对,你说得对,何必庸人自扰!” “莫春叫郑胜民,可以交你这个朋友麽?”他向莫春伸出了手。 莫春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莫春叫丰逐云……” 突然,莫春们同时怔住,抬起头来盯着对方看了良久,最後,莫春们都不禁仰头大笑了起来。 没错,他就是三年多前莫春在飞机上认识的那个郑先生啊! 当时,莫春们就已经因为交谈甚欢而成了忘年之交。 没想到,今日居然以这种方式再度相遇,这难道不是命运中的缘分吗? 车头虽然被撞损了,所幸内部机能没有受到损伤,还能正常行驶。 因为两次机缘巧合的相遇,成为了忘年之交的莫春们便以兄弟之称互称对方,莫春叫他郑大哥,他叫莫春小丰。 坐上他的车,原本他提议送莫春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莫春以伤势并不重为理由拒绝了。莫春告诉他还是快点带莫春到可以打电话的地方,莫春要去联络一个人,莫春有些急事。 他听了,点头同意了,他说他家就在附近,莫春到他家後就可以打电话了。 在车上,经过更深一层的交谈莫春才知道,他其实是出来找朋友借钱的,他说他的公司很有可能面临倒闭。 莫春有些奇怪,问他,出了什麽事了? 他苦笑,回答说,他的公司其实一直是靠“浩天”的入股才能够维持正常的营运,现在“浩天”倒闭了,他的公司也逃脱不了噩运。 这时,莫春才注意到他比三年前憔悴多了,莫春遇上他之前他已经跑了好几个曾经跟他关系很好的富商朋友的家,恳求他们借钱帮助他的公司避过这场劫难,可都遭到拒绝了。 说罢後,他长叹一声,有钱有势时,大家都是好朋友,一旦落难,各自东西。 听完他的话,莫春长时间的沈默。 到了郑大哥的家後,他贤惠的妻子热情的招待了莫春,他还有个十五岁的女儿,不过她去补习班了,所以莫春没见到她。郑大哥的妻子见到莫春一身是伤,便让莫春先去洗一下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後再上药。 进浴室前,莫春打莫冬的手机想告诉他莫春的情况,免得他担心,但他关机了。挂上电话,莫春有些不安的进了浴室。 当莫春洗完澡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出来後,听到郑大哥与妻子正在客厅里交谈着。不想打扰他们,莫春便静静地站在墙後。 郑大哥失落的告诉妻子他没有借到钱,他妻子轻轻一笑,安慰他,事情一定会好起来的。借不到钱,就把房子卖了,还不够就卖车子、家具、首饰……总之,总能想办法筹到钱的。 郑大哥听到,愧疚地道,对不起,一直说要好好照顾你还有莫春们的女儿,没想还让你们受苦了。 他妻子故作生气的往郑大哥的手背上轻轻一拍,低声骂他,说什麽呢,夫妻本来就应该共患难。以往莫春呆在家里什麽事都不能为你做,才觉得心慌,现在,能够帮上你,让你依靠,才感到实在、满足。 郑大哥感动的把妻子搂入怀中,娇柔的靠在郑大哥怀里,他妻子笑道,女儿可比莫春们想象的还懂事呢!她今天出门前可说了,要是家里没钱,那她可不要浪费钱到补习班了,反正啊,到不到补习班她都能赶上功课,取得好成绩。 郑大哥一听,不禁笑了,轻轻斥了一句,那个小妮子,人小鬼大! 尽管口中骂着女儿,但眼里却充满了对女儿的宠爱,与满足。 看着郑大哥这麽幸福的表情,莫春的心感动的发热,虽然,他失去了财产,但他却拥有了比什麽都要宝贵的亲情,但世间,有谁能真正懂得其中的宝贵。 莫春转身,来到电话机旁,再次按下了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终於拨通後,没过多久,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莫春不禁微微一笑,说:“莫冬,是莫春……” “……星期六,小雅要在中央音乐大厅独奏小提琴?这是好事啊!嗯,那天莫春一定到场。还有,郑大哥,莫春可以带一个人去吗?他是莫春最重要的一个人,莫春想介绍你们认识──嗯,那就这样了,拜拜。” 挂上电话,莫春难掩笑意的望着电梯里一盏盏亮起的显示灯,当最末尾的一盏灯亮起後,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莫春一走出电梯,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前的陈助理──不,他现在已经是董事长秘书了。 “小陈。”莫春微笑着向他迎了上去。 他一看是莫春,叫了声:“丰先生。” “叫莫春丰大哥就行了。”莫春纠正他。 他表情依然不变,轻轻叫了声:“丰先生。” 莫春无奈地朝天花板翻白眼,真是败给他了,已经纠正了他将近半年,他却总还是生疏的叫莫春丰先生。 “莫冬在办公室里吗?”莫春向他问道。 “在的。”小陈轻轻点头,在看到莫春走向办公室准备推门进去时,他又接着道,“谢老爷子也在。” 莫春脚步一停,转个身,站在小陈身边跟他一块当门神。 “他们俩不会是又吵起来了吧?”莫春指了指身後紧闭的大门,心有余悸地问。 小陈习惯的推了推眼镜,淡淡地回答:“已经快吵了一个上午了。” 莫春不禁伸出了舌头,庆幸自己没有进去,不然铁定会成为炮灰。 “这次他们又为了什麽吵了起来?”只要这对爷俩呆在一块,一遇上意见分歧,谁也不让谁,非吵个天翻地覆不可。 小陈用目光扫了莫春一眼後,快速的回答:“谢老爷子让董事长改姓,董事长说什麽也不肯。” “哦。”莫春了然地点点头,并不觉得有什麽。 这是人之常情啊,谁不想自己的子孙认祖归宗。 第九十九章 再说了,不管莫冬姓什麽,嘿,他都是莫春的人! 注意到小陈凝视莫春的目光,莫春微笑道:“怎麽了,干嘛这麽看着莫春?” 小陈回过头,看向莫春不知名的方向,轻轻回答:“说真的,丰先生,以前莫春是真的有点看轻你。不过,跟你相处这麽久,莫春了解到你这个人做什麽都很认真,为人诚恳热心,是个不错的人。” 听到一向很少表达内心感受的小陈这麽评价莫春,莫春由衷的高兴着。 “虽然你跟董事长并不是亲兄弟,但你们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密切。如果用什麽来比喻,那董事长是鱼,你是水,广阔的胸怀容纳鱼儿的自由自在。” 并且,鱼儿离不开水,水没有了鱼便是死潭。 听着小陈的比喻,莫春的笑意更甚,怎麽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止住满腔的笑意,莫春对他说:“其实莫春跟莫冬还是两个榕树,两个交缠在一起,合而为一,一分则亡的榕树。” 小陈看着莫春,目光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莫春又是一笑,莫春知道莫春的话引来多少暧昧,但,莫春不会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只要勇於面对,才能真正体悟爱的真谛。 “丰先生……”小陈开口了,他轻声道,“不管是什麽,幸福就好,快乐就好。” “嗯!”莫春抬头满面笑容的看着他,接受了他间接的祝福。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碰”地一声後,由里面被人猛然打开了。 莫春跟小陈同时回头一看,看到了柱着拐杖,满头华发、怒气冲冲走出来的谢之易谢老爷子。 “谢老爷子。”一见到他,莫春跟小陈尊敬地冲他叫道。 看到是莫春,谢老爷子脸色稍稍缓和,沈沈应了声:“嗯。” “谢老爷子,您要回去了?” “嗯。”他应了声後,沈着脚步从莫春身边走了过去,可走不到几步,他余怒未平又回头冲莫春道,“莫冬那小子,怎麽说他都不听,真是气死莫春了!” 莫春笑道:“没办法,你们俩个性这麽像,谁都不肯退後一步,当然会变成这样了。” 谢老爷子听到莫春这麽一说,脸色明显的好了不少,轻轻哼了声:“哼,那个臭小子!” 尽管话说得气冲冲的,但眼睛含着怎麽也掩饰不了的自豪,看到谢老爷子这样,莫春为他老人家口是心非的样子感到好笑在心。 莫春接着又道:“谢老爷子,您不用太生气了,让莫冬改姓的事莫春可以帮你向莫冬说几话,没准他会听。” 谢老爷子凝视了莫春片刻後,突然丢下一句:“有机会,莫春想见见你父母,他们把莫冬还有你教导得很好。” 莫春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谢老爷子走开的身影,直至他走入电梯,莫春才回过神来。 “难得啊,一向眼光挑剔的谢老爷子也会夸奖你,说明你为人真的不错。”身後,小陈微微透着叹服的话让莫春转过头看他。 “嘿嘿。”连续被人夸奖两次,莫春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只是淡淡看了莫春一眼,脸色没什麽大改变的小陈接着道:“丰先生,你不是要去找董事长麽,还不进去?” “那你呢?你一直站在外面不是有事找莫冬吗?” “其实也没什麽事,莫春只是担心谢老爷子跟董事长一吵起来会把办公室给拆了,所以来看看而已。现在没事,那莫春要到自己的办公室工作去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说完,小陈就往他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离开,莫春转身正要推门进去,他意外丢过来的一句话差点让莫春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再说了,董事长一定一点也不想别人打扰你们两个的相处时间吧?” 当莫春转过身去看他时,只看到他扬长而去的身影。 回过头,看着自动闭上的大门,莫春满足的笑了,现在,如同莫春当初所想,一切都在慢慢好转起来。 半年多前,被谢老爷子囚禁後莫春得以逃脱出来回到莫冬身边时,莫春对莫冬说,把“浩天”的所有股份还给谢老爷子吧。 莫冬有些意外,但他没有多说什麽,同意了。如同他一开始所讲,他什麽都会为莫春去做。 但令人意外的,在莫冬把“浩天”所有的股份还给谢家的第二天後,谢老爷子亲自登门找莫冬,把股份的权状交出来,让莫冬收回去。 谢老爷子说,他只能这麽弥补当年莫冬的生父谢跃对莫冬做错的事情。 莫冬当然不会接受,冷笑着打算把谢老爷子逐出家门,对於他把莫春绑架的事因为莫春不准他报复他才一直忍着,现在谢老爷子亲自上门了,莫冬或多或少是有些迁怒,但莫春硬拦住了他,让他把谢老爷子的话听完。 在莫春的恳求下,莫冬只能捺着性子继续听谢老爷子的话,谢老爷子接着说,不管怎样,他都要把“浩天”的所有股份交至莫冬手上,他不会再插手“浩天”的所有事情了,他随便莫冬怎麽处置“浩天”。 说完,他把那份权状放在桌上,正打算离开,莫冬就拿过那份权状冷笑着说道:“随便莫春怎麽处置是麽?” 一说完,莫冬作势就要撕掉那份权状,莫春一看见,立刻冲上去拦住了他,厉声喝道,要是这份权状没了,莫春就离开他再也不回来了! 莫春的这句话让莫冬硬是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一脸阴郁地盯着莫春看,对於莫春会离开的他事情,他是真的感到担心且无计可施的。 後来,莫春让谢老爷子先回去,剩下的交给莫春处理。 谢老爷子回去後,莫春跟莫冬说了很多,莫春说不管怎样,对於别人的诚心道歉都不能不接受,莫春知道他的恨不能一时就能解开,但至少试着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莫冬一直不说话,莫春试着讨他欢心时,他悲伤的把脸埋入莫春胸前,低声对莫春乞求道:“云,莫春什麽事都听你的,什麽都为你去做,但你不要再离开莫春了,好吗?” 第一百章 莫春心酸的全力抱住他,一遍一遍的告诉他,莫春不会离开他,永远。 如果爱有多远,永远就有多远,那麽这一生莫春死後,灵魂还要依附於他身边,继续履行这个永远的爱永远的承诺。 莫春让莫冬重振“浩天”,让他试着放开对谢家的恨,不急於一时,一点一点的化解他心中的恨。 第一个,莫冬很轻松的便做到了,第二个,半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在试着放开心中的阴霾。 期间,莫冬的生父谢跃还是不肯相信莫冬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顾谢之易谢老爷子的严厉阻止,一再要求莫冬做亲子验证。 莫冬当然不会理会他,不过,为了让大家都有个明确的答案,莫春劝服了莫冬去验dna,结果,莫冬果然是谢跃的亲生儿子,谢家的子孙。 这个结果一出来,谢跃便一脸铁青的一直盯着莫冬,最後他一句话不说,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从此,他不再出现在莫冬面前,至於谢笑然,知道这个结果後,毅然离开到国外去了,半年来,一直没有回来过。 谢家发展成这个样子,莫春不免为已经年过七旬的谢老爷子担心,他一生经营事业,到头来家里却落败在这样,他一个老人能承受得了吗? 於是,只在莫冬一有空,莫春便拉着他去谢家登门拜访。 当莫春从谢家的佣人口中得知,在莫春拉莫冬来谢家拜访之前,谢老爷子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几天几夜都不出来。在莫春们到来之後,谢老爷子变得比平日开朗多了,莫春们一离开,他便在期待着莫春们何时会到来。 一开始莫冬硬是不肯跟谢老爷子多说几句话,莫春也不强求他,不过,最後还是他们自己找到了话题聊了起来。毕竟是爷俩,他们相同的兴趣居然不少,虽然他们聊着聊着,最後都会吵起来。 起初莫春还会担心他们会不会因此关系恶化,不过久而久之,莫春发现他们是越吵感情越好,最後,莫春也由着他们去吵了。 到了半年後的今天,莫春反而期待他们能多吵吵,这表明他们的话题多了啊,话题多就是他们的关系有所好转了,嘿! 现在嘛,莫春当然不会再离开莫冬,莫春现在粘他可粘得紧了,有事没事就往莫冬的办公室跑。莫春还打算粘他粘到他烦莫春还继续粘,呵! 怕莫春离开他,那莫春就用行动告诉他,莫春这块牛皮糖是怎麽赶也赶不走的。 就像现在,跑进办公室的莫春一见到莫冬的身影,兴奋的冲了过去── 莫冬,莫春来了! 莫春看到,见到莫春出现的莫冬展开了双臂,露出灿烂、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笑容迎接莫春的到来。 轻风吹拂,阳光很好,天空晴朗,如同人幸福的心情。 在风和日丽的这一天里,莫春把郑大哥的事情告诉了莫冬,告诉他只要“浩天”到闭,郑大哥的公司也会到闭。 他听了後,一脸了悟。 莫春又对他说,其实不光是郑大哥的公司而已,很多与“浩天”有连系的公司都会因“浩天”的到闭受到影响。重振“浩天”不仅是为了帮助郑大哥,也为了帮助那些依附“浩天”生存的其它公司。 莫春问他,莫春让他这麽做,让他为难了吗? 他笑着回答,不为难,只要是为莫春而做的事情,他都甘之如饴。 他的话,让莫春从心里甜到嘴里,嘴巴怎麽也忍不住的向上翘起,不住的笑着。 莫春告诉他,这个星期六,郑大哥的女儿小雅要在中央音乐厅独奏小提琴,他邀请莫春去,莫春跟他说好了,要带他去跟他认识。 莫春问他那天能空出时间麽? 他想了下,说,那天他可以空出一些时间陪莫春去。 得到他的回答,莫春笑得合不拢嘴。 後来,莫冬交给莫春一件东西,莫春打开一看,居然是莫春离开莫冬的那一年,在山里那个小村庄当老师时,教导过的那些学生寄来的信。 只有一张信纸,但上面写满了孩子们稚嫩、衷心的问候。 看着上面各式各样的字体,莫春的心激动着,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见状的莫冬轻轻拥住了莫春,无声的给予莫春安慰,莫春抬头对他露出微笑。 回到莫冬身边後,莫春把莫春离开他的那一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听完後他一直沈默,只是看似随意的问了莫春那个小山村的地址。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在莫春生日那天,他给了莫春一份让莫春感动的想哭的礼物。 那是一些那个小村庄里的孩子们的照片,他们站在莫春没见过的崭新的教室里,一个一个天真烂漫的笑着。 莫冬告诉莫春,他以莫春的名义投入资金,给那个小学校建了新的教学楼,送去了一些新的教学设施,还特地聘请了几位老师到那个地方教学,现在,那个小学校,不再是只有一位老师而已了。 那天,莫春怎麽忍耐,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莫春紧紧抱住他,尽情的哭泣着。 这是莫春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然後,每隔一段时间,莫春总能收到孩子们寄来的诚心的祝福,还有他们开心的笑着的照片。 当然,这激动幸福的时刻,莫春总让莫冬与莫春一起分享,莫春告诉他,有空了,莫春们一起去看看这帮孩子吧。 莫冬笑着点头了,说,好,一起去,莫春们一起去。 莫春抱住他,问他,莫冬,你幸福吗? 幸福。他的笑容加深,怀在莫春腰上的双收紧了些,只要你在莫春身边,莫春就幸福。 莫春也幸福,很幸福,莫冬。莫春凝视着他,轻声的,坚定的告诉他,莫春因为爱你而幸福,莫春因为宽恕而幸福。 “莫冬,莫春想你一直在奇怪为什麽莫春要让你原谅谢家吧?”莫春把手轻轻放在莫冬胸前,那个心脏跳动的地方,微笑着对他说,“因为,如果不让你丢掉仇恨那沈重的包袱,不让你学着去宽恕,你的心能这麽真实的感受幸福的所在吗?” 第一百零一章 他的手覆上莫春放在他胸前的手,温柔的笑道:“是的,莫春感受到了,真实的感受到了。你是因为爱莫春,才让莫春学会宽恕。” “对。”莫春用力地点头,“莫春是因为爱你,才让你学会宽恕。” 他突然神秘一笑,唇附在莫春耳边轻声低语:“云,莫春告诉你一件事情吧。莫春已经以别人的名义暗中赞助椿桦开了一家美容院,现在,她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莫冬?!”莫春又惊又喜地瞪着他。 “云,这已经是莫春最大限度的退步,莫春现在还不想见她,你不用再劝莫春了,莫春只能告诉你莫春会试着原谅她,却不保证会有完全接受她的那天。这个回答,你满意麽,云?” 听到这些,已经足够让莫春欣喜的了,高兴得说不出话的莫春,只能激动的点头,用力点头。 够了,已经够了,事情已经在慢慢好转,如果再贪心太多,幸福之神会舍之而去。 所以,莫春答应谢老爷子说服莫冬改姓的事还是日後再说好了,因为现在,莫春要细心的呵护这得来不易的幸福,让它绽放更为动人美丽的光芒。 幸福,真的还是一点一点到来比较好,如果一下子就冲了出来,会让人猝不及防到心脏承受不住的。 那天,莫春被终於得到假期的莫冬整整一天压在了床上。 当莫春终於承受不住累趴在床上时,莫冬才勉为其难的放过了莫春,不过下床去浴室蓄水打算跟莫春来个鸳鸯浴的他走之前,在莫春耳边撂下了狠话,说反正他还有三天假期呢,可以慢慢来! 莫春听了,吓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虽然想偷溜,但也要莫春能站起来才成啊,那个没人性的莫冬已经把莫春的体力全榨干了,唉。 正在莫春唉声叹气时,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狂声大作起来,虽然可以视而不见,但声音怎麽也能够穿透耳膜。莫冬在浴室又听不到,看来接电话这等大事是落在莫春头上了。 莫春爬啊爬,挪啊挪,把手臂拉长再伸长,总算够到了电话。 “你好,哪位?”一把电话放到耳边,莫春说道。莫春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是你妈,莫春。”母亲的声音扑通闯进没有防备的莫春心里,吓得莫春想也没想,猛地坐起来,自然牵扯到了酸痛疲惫的身体,“啊,痛!” “怎麽了?”听到莫春的痛呼,母亲担心地问。 “没,只是不小心撞到东西了。”莫春一边慢慢换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一边回答。 “你这孩子都多大的人啦,做事还这麽不稳重。”母亲听了,习惯的又对莫春叨念了几句,“人家莫冬比你还小,却比你还令人放心多了。” “是是是……”莫春无奈地对天花板翻白眼,“莫春当然没莫冬好啦,但你也不看莫春是谁生的?”莫春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是莫春生的,那又怎麽了?”母亲的声音挑高了些,“可莫春没想莫春居然把你生得这麽笨!” 莫春额角顿时黑线三条,母亲果然厉害,马上就反驳得莫春哑口无言。 “妈,你打电话来做什麽啊?夜都深了,打扰人家睡觉啊。”知道说不过母亲,莫春干脆转移话题。 “哦哦,莫春差点忘了正事了。”一经过提醒,母亲这才忆起自己为什麽要打电话给莫春,“是这样的,下个月初三就是你爸六十大寿了,那天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回来,听到了没?” “妈,不用你提醒,莫春跟莫冬早有准备了。放心吧,那天莫春们一定会回去的。” “记得就好。对了,莫冬呢?” 莫春往浴室的方向瞄了一眼後才回答:“他睡了。”有点心虚的回答。 “哦……”母亲的声音有点迟疑。 “怎麽了,还有什麽事吗?” “嗯……”母亲似乎觉得有点不好开口,“……是有点事……” “妈,你说话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吞吞吐吐了?到底什麽事啊?”因为身体有些不适,莫春想早点结束交谈好好躺下来休息。 “嗯……是这样的……二娃儿啊,其实那天……” “哪天?” “你不是跟莫冬吵架,然後,一走就是一年後回家的那天。” “哦,那天啊,怎麽了?” “……那天莫春说要让你跟莫冬好好谈谈,便莫春拉你爸出去了……其实那天莫春走了没多远又偷偷跑回来了……因为担心你们又吵起来,莫春一直在屋外偷听你们谈话来着……” 莫春全身顿时僵硬,那天莫春不但把心事全跟莫冬说了,莫春们还──还抱在一起吻了好久── “……妈都听到,也看到了……” 莫春完全傻住了,脑子一片空白的一直发愣。 “当时,妈也好震惊,没想到你们兄弟俩居然会变成这种关系……其实前段日子妈一直接受不了。但看到那天你们那麽悲伤的样子,妈也不便说什麽……後来妈一直一直想,想了好久好久。虽然觉得你们这麽做不对,但是,妈如果硬要你们分开的话,你们说不定会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妈,换了个方向想了想,觉得,与其硬把你们分开,还不如让你们好好在一起,你们都那麽在乎对方,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其实,把儿子养这麽大,别的也不多求什麽,就是指望你们能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所以,妈,想跟你说,别因为担心你们俩的关系被谁发现而再次离开莫冬了,那个孩子真的很需要你……” 莫春用手捂住嘴,莫春怕莫春会尖叫出声,但莫春的眼泪出卖了莫春的镇静,一滴又一滴的流出莫春的眼睛。 “那个,二娃儿,莫春没把这件事跟你爸说,莫春想你爸那个死脑筋是怎麽也转不过弯来的,免得说给他听了让他瞎操心。” “还有就是,二娃儿,替莫春转告莫冬,不管发生什麽事,你们都是莫春最疼爱的孩子。” 第一百零二章 “啊──啊──” “啊──” 莫春一挂上电话,便忍无可忍的放声叫了出来,吓得莫冬赶紧从浴室里跑出来看莫春出了什麽事了。 一见到他,莫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狠狠的抱住他,不顾他喊痛的用力在他肩上咬出一个牙印。 到底怎麽了?莫冬担心的不断询问莫春。 莫春没有回答,不,莫春已经回答不出来了。 天啊,莫春一定要狠狠的放声尖叫,不然,莫春会被猛烈来袭的幸福撞到头昏。 太幸福了,现在,真的是太幸福了,让人难以相信,快要发疯的幸福! 多给一些时间给莫春消化这突然到来的幸福吧,这份幸福,莫春愿意用一辈子去慢慢体会。 当然,莫春还把这份幸福与莫冬你,莫春最爱的人分享,用一生的时间来分享! 那麽现在,莫冬,你做好准备了麽,做好被猛烈来袭的幸福撞到头昏眼花的准备? 还记得那两棵榕树交缠在一起的故事吗? 相逢、纠缠、合而为一、一分则亡、枝繁叶茂。 预言着什麽,那个树下哭泣着的男孩,那个意外出现的男生,相遇── 注定的相逢,义无反顾的纠缠,至死不渝的合而为一,生命相连的一分则亡,守候幸福的枝繁叶茂。 现在,已经长大的那个哭泣的男孩、那个出现的男生正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一步步走向枝叶在风中摇摆,发出沙沙声的榕树下。 他们要告诉它,他们是如此的相爱。 并且起誓,他们要至死相守,就像这棵由两棵榕树纠缠在一起,不会再分离的榕树一样。 树的枝叶随风摆动,发出和悦的沙沙声,它在诉说什麽,它要告诉他们什麽…… 仔细听,请仔细听,就能听到。 它在说,莫春祝福你们,永远幸福! 他生存下来的意义是什麽? 八岁的他,坐在屋前的地面上,睁着茫然的眼睛,望着黯淡的天空,发呆。 屋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嬉闹声,他慢慢坐起来,朝屋外望去,却又马上缩回了小脑袋。 很多人──不,很多跟他同龄的小孩正爬在墙头,好奇的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他害怕见到这样的场景,他们百无禁忌的开心玩耍的场景总令他羡慕、妒忌。 他没有像他们一样的权利,因为── 他漠然的转头看着屋里半掩的一扇门前──屋里睡着一个女人,他应该称呼她为母亲的女人,她不允许他拥有快乐的权利,她要让他跟她一样,满心仇恨。 屋外,不知何时静了下来,只隐隐听到,住在这间屋里的,另一个老女人大声叫骂的声音──她把那帮孩子赶跑了吗? 他又坐了下来,坐在冰冷冷的地板上,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坐着。 那个女人又喝酒了,喝酒之後的她更为疯狂,她拽着他,用随手找来的扫帚一遍一遍往他身上打。 女人红着眼睛,哭着、喊着、恨着:“为什麽,为什麽你要抛弃我!我那麽爱你啊,我已经为了你放弃了我的一切,为什麽你还要抛弃我,跟一个什麽名门闺秀结婚!为什麽,就因为我配不上你吗!你这个无情无义,罪该万死的男人,你去死,去死!” 她不是在跟他说话,她在与那个跟她生下他,却遗弃他们的男人说话,他不是那个男人,但她把他当那个男人,恨着。 他没有哭,没有喊,他没有光芒的眼睛望着屋外黯淡的天空,身体当然很痛,但意识已经麻痹。 “我不要再见到你!”那个女人把他丢出了屋外,呯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他一言不发的呆呆看着紧闭的大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把他丢掉不止一次了,但他最後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他还小,他不能选择,因为她是他的生母,最後,都还是会有人把他带回她身边。 他的视线慢慢地移到另一边,目光没有光泽的看着他全然陌生的一切,这地方是那个女人不久前带他来的。 後来他才知道,这个平凡的村庄,是那个女人的家乡。 好宁静的地方,跟那个疯狂的女人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移动了沈重的脚步,往路的另一头走去,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就如同他不知道他生存的意义。 沙── 似乎,他耳边听到了什麽声音,细微的,错觉一般。 沙── 他抬起头,找寻声音发出的地方…… 沙── 是什麽,是什麽?他一步一步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当他眼前出现一棵庞大的树木时,他呆住了。 风在一遍一遍的吹,穿过树梢,发出和悦的沙沙声。 仿佛它在对他说,来、来,到我的身边来…… 他向它走去,它展开的枝干是它放开的胸怀,接纳茫然的他。 你想得到什麽? 在树下,他用心声与那个树交谈,它问这个话题时,他想了好久、好久── 我想得到什麽? 他抬头看着头顶黯然的天空,他伸手看着他空虚的胸怀。 我想得到──一件可以补足我生命残缺部分的东西,让我冰冷的心感动、炽热、激烈── 沙沙── 它在风的摆动中诉说什麽,他听不到,他听不到,它的回答了…… 倏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他惊讶地抬头一看── 他看到了,背负着翅膀,露出阳光般的笑靥,顷刻扫除了他心中阴霾的天使── 要好好守护哦── 他陷入黑暗前,他听到它在说── 守护住吧,不要让他离开。 你想要什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儿啊…… 有了你,我残缺的生命如此光彩。 为了你,我舍弃生命也无憾。 只要为你,我什麽都愿意…… “我要你成为我的骄傲!” “我要你向所有人证明,你是如此出色!” “我要那些人後悔曾经那样对待你!” 他紧紧抱住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人儿,在心中回答── 我会做到,为了你,我都会做到。 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支撑我。 有下过围棋吗? 只有黑白棋子,一个十九路棋盘,却比任何搏斗还要费脑筋的厮杀。 第一百零三章 敌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在棋盘上占据一席之地,圈出自己的领土。 如果在乎小部分的圈地,那就有可能会失去大部分领土。 所以,你要占尽先机,你要深思熟虑,你要懂得舍短取长──你才有可能赢。 这是围棋,这也是人生。 他很少玩围棋,但他懂得棋场如人生,每一步每一个小节。 他现在就在下一盘棋,一盘赌上未来的棋,不能悔棋,不能回头。 他的对手是,谢家! 谢跃,与那个女人一同生下他的男人,曾经造成他悲惨命运的男人,他要他,为此付出代价。 这也是,他最爱的人的希望。 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有一个残缺的生命,他需要依附才能继续存活。 那个唯一能够使他完整的人有阳光的笑容,不安定的心灵,善良的个性。 他总能一眼就把他从人群中找出来,在他的生命里,他是如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紧紧依附他,专制的,独占的,霸道的,不顾一切的守在他身边。 他要用尽他所有的力量,爱他、疼他、呵护他。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只要无忧无虑的呆在他怀中就可以了,所有的狂风暴雨,由他承担。 所有黑暗的阴霾,由他负责去清除。 他要给他最好的,他要给他所有他想要的── 只要,他永远在他身边,永远爱他。 永远,永远有多远,永远就是亘古不变的永恒。 他坚信,他有自信,实现这个永远的承诺。 那麽你呢?我最重要,惟一倾尽情感去爱的人。 你那麽的不安定,像风一样飘乎不定,我的心如此迷惘。 如何才能从你身上找到跟我一样的情感,找到跟我一样,相信永远的自信。 放在鞋柜上的钥匙,放在床头柜上的信用卡,衣柜里少了他的衣服── 他昨天晚上一夜不归,在他担心的快要疯掉时,他回来了。 气在头上的他跟他吵了起来──就算怒火中烧,仍是,舍不得伤害他啊。 他怎麽也不肯告诉他为什麽一夜不归,却说: “昨天,我睡在另一个男人的家里,睡在他的床上,跟在他在一起……” 够了,不要说这种话!我会发疯,我会不顾一切撕碎那个人── 但是,他有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些事的自信,他知道他在说气话而已,因为,倔强的他同时也是怯懦的啊,这些事,他都要使手段才会令他就范…… 公司出了问题,董事长都亲自打电话出来请了,不能不去。 认为他只要休息一下就平静的他出去了,没想到,到半路因为内心强烈的不安掉头回来时,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不── 他不会让他离开,不会── 因为他,是他残缺生命里,存在的意义。 失去了他,他会死。 “莫冬,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有哪一个先对方而去的话,剩下的那个人要怎麽办?” 春天到了,雨淅淅沥沥,一下就仿佛不会停止一样,洒遍整个大地。 天气还很清凉,衣服穿得少些就容易感冒了,外面下着雨,打湿人们外出的心情,最好还是呆在屋里,喝着清甜的花茶,与爱人依偎在一起,感受那份无法言喻的温暖。 原先只是沈默着相拥,沈浸在这份宁静的温暖中,而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想着想着,像猫咪一样慵懒地靠在他怀中的爱人打破这份宁静的话让他收回神游的思想。 把柔软的毯子往爱人身上盖好,免得他着凉,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他想了想,微笑着回答:“如果是我留下,那我会死。” “莫冬……”他有些不安的目光让他的笑容变深。 不错,是故意这麽说的,谁让他在这种时候突然说起这麽令人揪心的话。 但也是心声啊,如果他不在了,他会死的,失去了一部分的生命,是不能活下来了的。 如果真要有面临死亡的那一天,他宁愿他先死,因为,他一定要看着他直至最後一秒,在最後一刻他也要守护他。 然後,他就静静等待死亡,去到他所在的另一个世界,继续跟他在一起。 他的爱人紧紧抱住了他,告诉他:“莫冬,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能够看着你闭上眼睛,我要在最後一秒还要告诉你,我爱你。” 他忍不住紧紧抱住他火热的身体,汲取他令他迷恋的味道。 他居然与他有相同的想法──那是因为,他们爱着对方的心情是相同的。 先离开的人不会有看到至爱离去的痛苦,先离开的人不用承受孤独的煎熬── 抑止不住内心的感动,也不想抑止这份感动,他把它化为行动,深深吻上眼前那总是能够诱惑他的红唇。 绝望,是的,绝望,他最爱的人消失於他身边,任他怎麽找寻也找不到。 每每从梦中惊,看着身边空寂的位置,心撕裂的痛着。 夜,格外谧静,一入眠就做噩梦的他,不敢再入眠。 被恐惧与绝望侵袭的痛苦,令他紧紧抱住自己,一遍又一遍祈祷他的爱人能够回到他的身边── 蓦地张开眼睛,才惊觉自己做了噩梦,胆颤心惊的慢慢看向床的另一边时,他看到了他的爱人正担心的看着他。 “做噩梦了?”随着他温柔的声音而来的,是他温暖的手,抚上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头。 一个翻身,他把他紧紧抱入怀中,用力汲取他身上令他安心的味道。 “莫冬?”他担心的声音传来,他害怕他继续担心的说,“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梦中,他离开了。 似乎明白了他在害怕什麽,他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莫冬,不用怕,我会在你身边,永远在你身边,爱你,守护你。” 他抬头,看到他露出了微笑,令他安心的微笑。 压下他的头,他吻上他,用狂烈的、炽热的、深情的吻,吻他最爱的人。 “唔……莫冬……”被他的深吻吻到呼吸困难的他,发出微弱的叮嘤,软软地靠在他怀中。 第一百零四章 爱人伸出手臂抱住了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诉说:“莫冬,我爱你,我永远爱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的爱人啊,脆弱、敏感、善良,让他想狠狠疼爱的人啊。 他不禁弯起了嘴角,抱住了他。 他一直在为曾经自私的离开他而不断忏悔,害怕他依然不安,一直想尽办法欲重新得到自己的信任呢。 不过,他要把一件事瞒着他,那就是,他其实已经不会害怕他会再离开自己了。 经过这麽多事情,他已经懂得,他是真的爱着他的。 但,才不会告诉他呢? 他要让他再担心一阵子,谁叫他当初那麽毅然的离开,并且一离开就是漫长的一年。 为了补偿一下那一年他承受的煎熬,他要让他继续把什麽事情都抛开,以他的一切为优先的关怀他。 这个样子的他让他觉得,很可爱,可爱到让人想狠狠欺负。 他动了下,身下的他脸色一变,不安地叫了声:“莫冬……” 他露出一笑,有点色情的一笑,他压低声音,把唇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是肯定不是询问哦。 “不要……”他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他微微拧起眉後软了,“莫冬,明天我还要上班……” 他的爱人已经找到了份工作,虽然是份平凡的工作,不过看他每天都高高兴兴上下班,他也跟着高兴呢。 不过,如果他上班影响了他的幸福,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了──譬如现在── 他故做很失望,故意用他可以听到的音量委屈的碎碎念:“工作比我还重要……宁可要工作也不要我……我一点也不重要……” 他才转身躺到一边,他的爱人便已经抱住了他,羞涩地吻他。 他在心底大声欢呼胜利。 不过,真的只有一次吗? 嘿嘿,在爱人第二天全身酸痛趴在床上愤怒的叫骂声中,就可以知道不止是一次而已啦,呵! 他曾经下的那一盘棋,最终成了和棋。 没有弱点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胜利,但他有弱点,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此生唯一所爱,丰莫春。 与谢家的那一盘棋,他以为他设下众多陷阱之後,最终将会获得胜利,但他的敌手谢之易洞悉了他的致命弱点,一着定输赢的棋子他稳妥的放在了棋盘上,然後抬头看着他,冷笑。 当他得知消息,他的云已经被谢家的人带走时,他骇出一身冷汗。 他疯狂拿起电话打到谢家,找谢之易,乞求他,他要什麽他都给他,就算是他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只要,只要他的爱相安无事。 敌手长时间的沈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聆听他放下一切尊严的苦苦哀求。 “你是谢家的人……”电话里突然传出的声音令他愣住了。 “你哥哥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他这麽做的用意是,不想我伤害你……” “……” “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样,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对方又陷入沈默,他急不可待地继续催问:“你们到底想要做什麽,云他是无辜的,你们要做什麽就针对我好了,千万、千万不要伤害他……求你……” “……我会再和你联络的。”生硬的扔下这句话後,对方挂了电话,任他怎麽呼喊都没用。 “该死啊!”他愤怒的把手中往另一边掷去。 坐在沙发上暗自伤神,不断折磨不能保护他的至爱的自己,真的,恨死自己了! 过了一段时间,稍稍冷静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思忖了下,他走到被他丢在地板上的手机,他决定雇用一些黑社会的人对谢家进行反击。 谢家既然敢对他至爱的人下手,就要有准备接受他满腔的仇忿。 拿起手机,打开来看後才知道手机在刚刚的猛烈撞击下自动关机,才开机,手机便响了起来。 想到谢之易方才说的会再联络,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更为冷静後才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莫冬,是我……” “说难听点,当然‘浩天’在应诉国外的反销倾起诉案中,就是因为你的思想守陈才会令‘浩天’遭致重大的创伤。” 懒懒的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手上顺意翻着一些财政杂志,犀利的目光时不时抬起望着坐在对面的人。 “我思想守陈?!”端坐沙发上的老人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还不是你小子从中作梗才令‘浩天’遭受如此损失!” “嗯,是我没错。”很诚实的点点头,而後不以为然的目光扫向面对的人一眼,“但,若不是‘浩天’有管理上的漏洞,我能找到空子钻进去吗?” “你你你……”气得发抖的手指指着一脸悠闲的人,一句话半天说不完整,“你难道就能让‘浩天’不出现漏洞!” 人无完人,事无完事,他从来都不认为,有能谁做到完美。 “不能。”他平静地回答,“但我可以总结教训,尽力做到最好。” “哼!”老人撇头一哼,颇有老顽童的架式,“那我就等着看你怎麽做到最好啦。” “我当然会做到,你也不想想我丰莫冬是什麽人!” “谢!” “丰……”正想反驳,蓦地想起来什麽,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对面的老人,“是你委托云当说客,说服我改姓的?” 老人冷哼:“我还不至於会需要别人的帮助!”倔强的老人! 他又低下头翻阅杂志:“就算云来说也没用,这件事,我是怎麽也不会让退的,我就姓丰。” 因为,他永远都是丰家的人,丰莫冬这个名字,是他唯一的名字。 老人矍铄的眼睛直视心不在焉翻着杂志的他,突而说道:“没了兄弟的身份,你们的关系不就脱去了一层禁忌吗?” 他抬起头,目光深处藏着需要细究才能看出的惊讶。 老人笑了:“我活了这麽一把岁数可不是白活的,你们那麽一点事,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 第一百零五章 他挑了挑眉毛,也笑了,他回答:“无所谓,别人怎麽看待我们的关系我不在乎。” “那他呢,他不在乎吗?” 他的笑意更深了:“他曾经说过,我是丰家的,谁要把我带走,就要踩着他的尸体过去呢──你以为,我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 “我又不是要把你带走。” “对我而言都一样,让我改姓等於是让我离开丰家。”他的目光闪着坚定不移的光芒,“所以,我不会改姓,你不要再费心劝我了。” 老人垂下目光,盖起失落的色彩。他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真是,难得的假期居然被云拉来陪你这个无趣的老头……”他把手中的杂志随意往一边丢去,站了起来,“不知道云跑哪里去了,还是去找他,拉他回去享受二人世界。” 被人说无趣,老人倏地站了起来,骂咧咧地道:“享受?!小心哪天玩到不行!” 他回头,出尘脱俗的灿烂一笑,轻易夺去房间里唯一的人的目光,连阳光都黯然失色。 当然,如果他不说话,没有人怀疑他不是意外闯入凡尘的精灵。 “放心吧,我有自信到您老这岁数时。” 这麽美丽脱俗的脸说出这麽的话,着实是让人的脸色由白转青啊! “你这小子……”老人啼笑皆非看着他,“真不知道到底像谁?” 像谁?谁都不像,他就是他。 挥挥手,他打开房门,想起什麽回头一看,他看到了背对阳光的老人显得寂!的身影。 垂下眼帘静立了会儿,他丢下一句话:“你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浩天’去转转吧,‘浩天’还会需要到你这个前董事长的能力的。” 说完,他不再看老人一眼,自然看不到老人惊喜的目光,但不用看,他也知道老人的心情。 大半生几乎都倾注在了“浩天”身上,并不是说能放手就能放手的。 当然不会去插手“浩天”的事情,但是,去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看看也不错啊。 他的那盘棋在各方都让出一步的前提下,变成和棋。 和棋没有谁胜谁负,但是和棋,让他懂得了,宽恕的美好。 走出房间,便在客厅里找到了正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爱人。 看到他出现,他笑着站了起来:“你们爷俩聊完了,没吵起来吧?” 他笑笑,走过去不顾爱人的无声抗议把他搂入怀中再偷得一吻。 “莫冬?!”他的云又羞又气的瞪着他,“你也不看看这是什麽地方,老爷子看到了怎麽办?” 他勾起嘴角笑了:“他还劝我不要跟你玩得太厉害,免得不行呢。怎麽会因为看到我们接个吻就生气啊。” “啊?”他的话,让爱人完全愣住了。 不理会他的呆滞,他把他打横抱在怀里,在佣人的炯炯目光下抱出屋外。 快要走到车子前时,才回过神来的他长鸣一声,羞愤的把脸埋入他的胸膛说什麽也不肯出来。 其实他不介意他这麽粘着他啦,不过,这样他会“蠢蠢动”啊…… 当迟钝的爱人总算觉察他身体的变化时,立刻以防病毒的架式防着他。 就让他防吧,他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家就快要到了哦,呵呵。 听到有人说过,人生下来其实是不完整的,所以才会去找寻生命中的另一半,让生命变得完整。 但,真正能够找到与自己的生命完全契合的另一半的机会十分难得,在茫茫人海中,只有一个人是自己生命的另一半,那个机会仅有几十亿分之一。 所以,当你遇上你生命中的另一半後,你会怎麽做? 他,丰莫冬要做的就是,紧紧捉住,永远不会放开。 不择手段,也要留住他生命中的另一半,让那个残缺的生命获得完整。 他是幸运的,他不用等很久就得到了令他生命获得完整的人,他是幸运的,因为那个人也深爱着他。 幸运让他的爱变得幸福,也让他学会宽容。 宽容,让幸福变得美满。 正坐在椅子上,接受母亲不同往常的打量,一直认为除了他的云外不会再有让让他紧张的事情,但现在,他的心跳得快要从喉咙蹦出来。 他知道,他身边的爱人比他还紧张,想伸手去安抚下,却觉得自己一直抖个不停的手伸过去,会让爱人更紧张的,於是忍住了。 说真的,现在的场面,很像女婿见丈母娘。 每年都会回来为父亲过生日,但今年,格外的不一样,因为母亲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一回到家,母亲就找借口把身为寿星的父亲赶出屋外去了,拉上他们进屋关门坐下,然後就一直在他们身上看啊看,一句话都不说。 母亲不说话,他们就不敢先说话,怕说错了什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手心都是汗时,母亲才开口了:“告诉妈,你们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不由得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最後,他决定由他回答,因为云他已经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大学前,我们去黄山玩的时候。” 母亲惊讶:“都这麽久了?” “嗯。” “那,是谁先开始的?” “是我,妈。”坚定的望着母亲,如同他一开始时坚定撕开与云兄弟的关系成为情人。 母亲的目光在闪烁,久久,母亲笑了,她拉起他们的手,握在一起。 她说:“你们不用紧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想把一些事情问清楚。最後,我要问,你们做好一生相守的准备了吗?如果没有自信,那还不如现在就分开……” “妈──”他快身边的人一步的打断了母亲的话,他坚定不移的望着母亲,说,“我会爱云,不止这一生,我永远爱他。我会守护他,我有足够的自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母亲微笑着看着他,然後,又看向她的亲生儿子,问:“那你呢,我的孩子?” 他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芒,回答:“妈,我会和莫冬永远在一起,我爱他。” 第一百零六章 母亲的笑意变浓,她看着他,说:“莫冬,那麽妈就把我这个又笨又懒的儿子交给你照顾了,我知道,只要你才能这包容他的所有缺点,关心他,爱护他。” 听到母亲的话,他们相对一望,最後欣喜若狂的一起把母亲抱住了。 “妈,谢谢你!” 他一直以为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眼泪就已经流尽了,可是一刻,他的眼角,一滴晶莹的眼泪滴出了眼眶。 不,并不是他的眼泪流尽了,当时他流出的是他另一半生命的眼泪,当生命变得完整,所有的情感才会涌现,让他真正懂得快乐原来也可以用哭泣表达。 “云,其实那棵榕树一开始时就是残缺的,所以它一直苦苦等待有谁能够让它完整。” 一起赤着脚来到大榕树下,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叶,听着和风吹拂,树叶发出的柔和的声音,他忽然对身边的人说道。 “是这样吗?”他身边的人转过头看着他。 他抿嘴一笑,反问:“云,你听完那个关於榕树的缠的故事後,你还会觉得这棵榕树就这麽伫在这里,是很孤单寂寞的一件事吗?” “当然不会,因为它有伴了啊,那棵缠到它身上的小榕树就是啊。” “因为完整,所以不会再觉得孤单,因为生命残缺,才会产生寂寞。”他轻声低语,轻轻抚着榕树粗大的腰身,自从他遇上云之後,他就再也听不见它的声音了。 因为,他的生命已经完整了吧。 “那麽,莫冬,你是完整的麽?你会寂寞吗?”爱人靠近他,不断询问。 他看着他,忽而他眨眨眼,让他靠近他。 以为他要跟自己说悄悄话,他把耳朵附上,见状,一脸笑容的人笑得更灿烂──得逞一样的笑。 他的爱人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吻上了他,温柔的,深情的吻着。 这是他的回答。 他的生命,因为他而完整。 那个残缺不全的自己,没有情感的自己,充满仇恨的自己已经远离,都是因为他,他最爱的人啊。 令他残缺的生命完整的爱人啊。 在这棵榕树下,我起誓,我将永远爱你,用我所有的力量守护你。 后来他们领养了个孩子,取名叫做莫非,以后就是孩子之间的故事了。 莫非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从小到大不务正业,仗着家底丰实横行无忌,时不时逞凶斗个狠,办事从来只看高兴不高兴。 裴少爷喜好又有那么点特别,能上天就不入地,什么送命玩什么。 他十八岁那年,据说闹了点事,被家里人送到美国,这一去就是六年。 2014年末,莫非回来了,这次是躺着回来的。 这年冬天,他挑战勃朗峰北壁出了事故,浑身骨头几乎都重组一次,昏迷三天,能捡回一条命实在是万幸。 裴少爷在医院躺了半年,加上复健,能直立行走出门见人已经是次年夏末。 对,2015年的夏末,裴少爷骨头里的钉子都没拆完,出来晃荡的第一晚,又恶少人设不崩地惹了点事儿:把一个姓刘的恶少同类给揍了。 刘少被打成猪头,找不回场子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选择回家找爹撑腰。 刘少他爹这段时间也不清静,直接把事儿捅到了莫非他爸面前。 这肇事的要是换成别人,估计就被自家老爷子拉回家教训、关禁闭反省荒诞人生了。 可莫非不,他就不。 当晚,莫非就把刘少家那位号称非常有钱有势的爹堵在了回家的路上。 够简单粗暴吧?就这格调,明白的知道他是豪门,不明白的得以为他是混混。 不过格调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很魔幻:刘家到现在还不安生,看情形,恐怕接下去几年都没法安生。 裴少爷只被请去喝茶问了几句话,如今还大摇大摆地在外边风光无限。 因此,9月末,发小把补给莫非的接风宴办得格外隆重,找自家老子死乞白赖借了艘大游艇,还特意花大价钱请了最好的顾问公司,态度认真得跟办婚礼似的。 欺负同类全家还能轻轻松松全身而退,裴少爷现在是什么身份? 恶少中的恶少,纨绔中的翘楚! 晚宴上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从国外空运来的,就连dj也是从国外空运来的。当然,上船陪着玩的人不是,裴少爷被发配到老美这么多年,发小料他今晚不会想睡洋毛子。 也算是全身心投入为莫非打call,可裴少爷还是不高兴。 夜色醉人,一群狐朋狗友各自搂着莺莺燕燕在甲板上围坐成一圈,莫非拿眼刀轰走朝他身上贴的,兴致缺缺地离席去了顶层。 发小撇下嫩模急匆匆追上去劝:“他们就是想跟你亲近亲近,咱让人坐下陪着说会话成吗?何必让人说咱小家子气。你不知道外边现在把你传得多牛。” 这话不假,巴结莫非的人可不全是冲着好处来的。裴少爷脾气是坏了点,可模样生得不错。190的个子,又爱好户外极限,高强度体能训练打造出一身腱子肉,伤了这么久也没垮。身上那股清爽健康的男人味儿特招人喜欢。 莫非自己也明白,嘴里咬着根没点的烟,嚣张地用眼角瞟人,“我都这么牛了,用得着不小气地把自己弄得跟鸭似的?” 准鸭子发小膝盖中枪,愣了。 也是,裴少爷一直是这德性。 作为一个纨绔子,白天没鸟事就算了,晚上鸟还没事儿,鬼知道他有什么样的人生诉求。 是莫非不开窍?那纯属放屁。 事实上裴少爷开窍还真不算晚,十八岁跟竹马哥哥玩车震这种档次的骚操作,一般人都想不出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还好,莫非带来的一个老美很适时地出现,用蹩脚的中文说:“裴,今晚没见到你的爱人,真是太遗憾了。我很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发小继续愣,莫非的爱人? 裴少爷现在不是单着吗? 可莫非说:“他气质优雅,性子柔软和顺,人特别好。” 第一百零七章 煞有其事,洋洋得意,真像是有这么一号人似的。 发小憋不住了,贴莫非耳边说:“抱歉打断一下,你说的这位,姓白?” 裴少爷没好气地答:“要不呢?” 姓白,六六,正是莫非的那位竹马哥哥,如今是个大明星。现在想到这人,发小心里还有块不大不小的阴影。 柔软和顺优雅?呸! 比真金还真,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比六六更心冷更嘴贱的人。 可别以为裴少爷这番溢美之词是在外人面前撑面子。发小清楚记得当年自己被六六欺负得七窍生烟,去找莫非投诉。 裴少爷恶狠狠地说:“我哥就不是这样的人,你找揍!” 所以谁说恶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裴少爷心里的坎儿就是这抹白月光,刚追到六六那会儿,恶少高兴得活像娶到小龙女的地主家傻儿子。 六年过去,这人依然蒙着城墙转角那么厚的滤镜,以最佳卖家秀的姿态,深深扎根在莫非的脑海里。即使当初没处一年,人家就把裴少爷给甩了。 这事想深了没意思,发小决定回去搂嫩模找安慰。突然听见个男声:“这儿风景比下面更好,裴先生好雅兴。” 转身一看,还真有追着莫非上来的,好胆色! 追上来的这人也是个明星,叫仇安平,正拿眯着一双桃花眼冲莫非笑,几乎把风骚两个字写在脸上。 发小心说别对瞎子抛媚眼了兄弟。 可这次莫非居然没赶人走,而是皱眉用下巴冲着人认真瞅了一会儿。然后,拿走嘴里的烟,突然一笑,“我认识你,你是翔悦的艺人……” 翔悦,是六六的经纪公司…… 所以裴少爷留下仇安平的目的不言而喻:从路人嘴里听自己心上人的赞歌,是件多么惬意的事。 顶层只剩下两个人。 裴少爷问得含而不露,压根没提六六的名字,几圈下来话锋只到这个程度,“这么说,你在公司发展势头还不错?” 仇安平持续不断抛眼风放电,此时作出个求怜惜委屈样,外加夹枪带棒:“裴少,僧做粥少资源有限,我头上有影帝压着,好资源都被人家抢去了,我也就吃个剩下的。《国色》这次选角不就没我的份吗?” 莫非皱眉,看起来很不高兴,“哦?谁这么大胆子?” 确实不高兴,好听的没套着,引来一块砖。 影帝,还能有谁? 翔悦的影帝,只剩下六六一个。 此时的六六当然不知道自己正被故旧挂念。难得有假期,他这晚早睡,早已在梦中神游。 梦里没有游艇晚宴那般奢靡旖旎的风景,只有他死去的老板陈老先生。 陈老先生问:“六六,你要退出娱乐圈?” 六六说:“嗯。” 老先生说:“小斐好像不是搞娱乐的料。你走了,他怎么办?” 陈小斐是陈老的独子,六六的现任老板。 六六说:“他继续加油。再加把油,您就能肯定他不是了。” 老先生说:“你不能帮他想想办法?” 六六说:“让他回炉再造或许可行,您能配合吗?” 梦境以陈老先生的痛心疾首而终结,看,果然连鬼都不愿意听真话。 所以滤镜什么的,六六真是计较不起,身为艺人,他从入行的第一天起就生活在各种滤镜之下。混成一线,被旁人贴标签就是他的日常。 目前,他比较亮眼的标签是冰山美男,说起来挺不要脸。可不要脸也没辙。人家想听的他说不出来,他一开口又没几个人有能耐消化。当一座安静的冰山,这路线太适合他。 于是决意息影也不算他不讲情面,六六在娱乐圈混了七年,做人靠演,演戏耗命,他这七载光阴,真是数着秒熬过去的。 这种厌烦感最近突然爆发,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他第一次认真地把息影提上日程。 谁知他还没把想法说给任何人听,陈老先生的英灵就到梦里来造访他了。 这是2015年的9月,六六孤身一人、毫无挂碍。跟翔悦的经纪约剩下8个月就终结,两个代言,其中一个下月到期。真是很适合筹划退圈的时机。 时值夏秋之交,每年夏末秋初,六六心情总是格外不美妙。 游艇上硬拗出的梦幻之夜也好,六六不甚美妙的梦也罢,在新一天的阳光恩泽大地时,全如夜露一般杳无踪影。 翌日是个好天气,也是翔悦十二周年诞辰。 翔悦也曾有过辉煌。后来陈老先生驾鹤仙去,小老板陈小斐当家,公司从此江河日下,几乎投资的每部戏都扑街。 小老板先是气走了副总,接着,公司艺人纷纷出走,到如今,有点名气的,除去六六就只剩下仇安平,其他都是十八线以外。 小老板的日常就是跟十八线们打成一片。 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个草台班子…… 不管作何打算,周年庆典,六六还是要去的。 他进门时,亟待回炉再造的小老板又在跟一群小透明呈好哥们样儿地扎堆。 六六出现,会场一秒安静,本来校园运动会一样活泼的气氛顿时肃穆得堪比葬礼。 小老板乖乖跟着六六到一边,絮絮叨叨说仇安平又欺负了某新人小花,“……就是这样,我去探班,仇安平当着我的面骂她是废物。” 六六自然憋不出什么好声气,“我去跟他打一架?” 小老板关注点还在那位新人小花身上,“我只是求你带她,前些日子她争上了《国色》里的一个女配角,跟你同一个剧组,你教教她。” 六六更烦躁了。《国色》的男主角确实早就定给了他,他口头接了,只是还没签合同。前几个月他觉得他能演,可现在他累,而且是入不了戏的那种累。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可幸好,他很不喜欢这部戏新加入投资人刘总,大家都知道。 他瞟小老板一眼,“那戏我上不上还不一定。” 小老板说:“不用在意刘总,他被揍出局了。” 六六:“……?” 小老板幸灾乐祸:“他儿子跟一公子哥闹事,他去出头,人家把他一块儿给揍了。” 六六:“……?” 第一百零八章 小老板说:“本来只是斗殴,后来好像又牵出些什么事儿,总之,他现在正被人查,据说已经被限制出境。” 这么严重? 六六与世隔绝地宅了几天,自然还不知揍人的就是他的前任,“还有呢?” 小老板摇头:“没了。”还越说越乐,“也不知道那为民除害的公子哥是哪家的……” 六六冷冷地说:“你误会仇安平了。” 人家那废物两个字说的是新人?那是在骂你这老板。 刘总也是一方大佬,这种角色落难分明是上边有人要收拾他。公子哥闹事最多是个引子。为民除害?这觉悟,小老板简直是废物本人。 六六不负美男之名,一双凤眼眼角微挑漂亮得很华丽。气质冷,但浓眉斜飞,鼻梁高挺,又冷得很肉欲。很多时候真不用他说什么,只一个不屑的眼神,那种被主流审美巅峰唾弃的感受就够人难受了。 所以,他面色如霜,小老板很知趣地闭紧了嘴巴。 音乐起,司仪亮嗓,典礼开场。 六六跟小老板一起上台,老板目光飘忽很有傀儡样,六六坦然接受众人眼神膜拜活像个摄政王。 如今的翔悦是个草台班子,六六就是这草台班子里唯一的金凤凰。 打算退隐山林的金凤凰睥睨台下的小虾小蟹,暗地里嫌弃: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既然接受了膜拜,怎么也得干点正事。 酒会后,六六让经纪人联系《国色》片方,询问签合同的时间。 执行制作人很高兴地表示次日就能签约。 到这儿六六出演《国色》就算是定下了? ……这只是一般情况。 这天的现实是,之后的剧情就如疯狗一般狂奔: 半个小时后,片方突然来电,说事情有变。 “刘总退出后,新掺进来的投资人是文珠国际,文珠想用仇安平,听说还是仇安平自己争取的。不是,你们同一个公司,怎么自己截自己的胡?” 而后,抢角的仇安平自己找到六六面前嘚瑟。 “这次我赢了,一哥,你也有被人退货的时候?” 六六干脆没说话。 人家宁可使手段都要替他劳心劳力,这口气他可以忍一忍。 结果,又是半小时后。 导演又来电话:“六六,刚才只是个误会,文珠国际的人刚找我澄清,他们压根看不上仇安平,就是想用你,想约你和陈总晚上见个面。” 这下六六真的怒了。 一个角色,一日三变。老板团混进了神经病? 可看在导演跟他有些交情的份上,他还是应下了晚上的饭局,只是没带小老板。 他进门,房间除了导演还有张年轻的面孔。 这面孔挺熟。 导演轻咳一声,“介绍一下,这就是文珠国际的莫非先生,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莫非胳膊弯搭着椅背,脚腕没正形地跷到另一条腿膝盖上,吊二当啷地冲他笑:“来了?坐。” 六六还是什么不明白? 一看见莫非,这一整天所有现实魔幻的见闻全都说得通了。 果然,他还没坐稳,莫非又冲里间叫唤,“出来吧。” 仇安平磨磨蹭蹭地出来了。 莫非摸出一支烟,在手背磕了两下,对六六说:“这家伙昨儿摸到我面前撬你的角儿,我耍了他一遭还不解气,你说怎么弄他合适?” 六六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回家闭门谢客,让这帮混账玩意儿自己到一边凉快去。 可弄垮仇安平,谁替他给草台班子卖命? 他下半辈子每天都跟死去的老板在梦里见? 作者有话要说:地主家傻儿子x草台班子金凤凰, 裴攻白受,不要站错。 另外,文案里说受的冰山人设只是个娱乐圈的营业人设,他本人并不是哈。 在这里再说一遍。 我白哥脾气好像不太好。 不过小裴同学带着滤镜还是觉得他特别好特别担心别人欺负他。(正文时间线之后是这样) 对,攻对白月光就是这样:说你不好的都是小婊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对对对,这是白月光的标配待遇。 不过,既然分过手嘛,以前七扯八拉的误会肯定也有一大堆的。 请慢慢食用,希望你们喜欢。 第2章标签 据说大部分男人对前任都会有些微妙的遐思。六六很显然被排除在大部分之外。 不是他不念旧情,这可能跟他们当初的分手原因有关。 六六跟莫非的交情可以一直回溯到莫非出生,两人的母亲是铁杆闺蜜,他们幼年相识,又在莫非少年时代相恋,真是很彻底的竹马。 可有些人,当成兄弟朋友相处能一直相安无事,一旦产生更深层次的关系就成了闹剧或者悲剧。荣幸之至,他跟莫非正属于这种。 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不合适。别说这三字大而化之且轻飘飘。 在一起除了上床其他哪哪都感觉不适。这理由还不够充分?又不是找**。 其中诸多细节,六六如今已经不想再提。总之一句话,他跟莫非分手前的那大半年,他没一天过得愉快。 趋利避凶是人的本性,所以,时隔经年,莫非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六六内心还真没任何正面波动。 他甚至吃不准,今晚这鸿门宴到底是冲着仇安平还是冲着他。毕竟,六年前,他跟莫非分手分得挺难看。 难看到哪个程度? 他在私奔路上跟莫非说分手,莫非被家里人抓回去关了一阵,没服气,某天大清早像个幽灵似的从他窗口冒出个头说:“我想明白了,咱俩死都得死在一起。”他当时受到惊吓,十分干脆利落地给了一个字,滚。 不怪六六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莫非。 他跟莫非是一块儿长大的,自然明白裴少爷的几大特质,第一,敢跟天王老子叫板,第二,什么事儿都能拿来玩,第三,但凡想做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哦,还有第四,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回到鸿门宴现场。 不按常理出牌的莫非就坐在六六身边。虽然一副痞子坐姿,但白t恤、半腿牛仔裤加运动鞋的打扮还真挺像个爽朗无害的大男孩。 第一百零九章 从六六进屋起,他眼神就停在一个方向没变过,健康的古铜肤色把眼白衬得越发白,充满期待地冲着六六瞧,让人想忽略都不成。 六六也算是尽力让自己冷静了,眼下的情况,无非明确莫非的目的和他的目的。 莫非的出现的确是个意外,意外可以有,节奏不能乱。 可能是他沉默太久,莫非手里的烟在指头间又倒了几个圈,“他得罪了咱俩,你说怎么收拾他,咱们就怎么收拾他。” 仇安平还一脸苍白地站在他们俩跟前。 六六眼珠子这才朝莫非转过去,“他得罪你?”顺便瞟了下莫非手里的烟。 莫非抽空飞快斜仇安平一眼,“可不是,他勾引我。”顺手就把烟给扔了。 六六问:“成了?” 莫非立刻严肃交待,“那不能,我连衣角都没让他碰着。” 六六突然一声冷叱:“道歉!” 语气相当嫌恶,显然是冲着仇安平的,可这猝不及防的变脸,就连莫非都猛地一怔。 突如其来的安静。 仇安平已然明白状况,好半天,勉强一笑,“裴先生,我们可能有些误会,有什么……” 六六声色俱厉:“诚意呢?!” 仇安平惊得一颤:“对不起我错了!” 记住,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六六气还是不顺。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节奏的主导权全在他手上,不要脸面的东西已经完全没有脸面可言了。 他又问莫非,“让他给你斟杯茶?” 莫非睁大眼睛望了六六好一会儿。 今儿明明是他来替六六出气,现在变成让姓仇的跟他说对不起了?有意思。 不过看六六这意思是不想跟姓仇的一般见识了,他冲着仇安平说:“行了,滚吧。” 仇安平是用什么姿势滚出去的,莫非已经没心思关注了,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他这么久没见他哥,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多正常的事儿? 这世上怎么会有六六这种人?长得好看勾人就算了,还那么心善那么厚道。仙子下凡也就这样了吧。以前他俩在一块那会儿,他总惹六六生气,六六不高兴了也就是话少不理人,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撒个娇卖几句好每次都能混过去。他哥就是性子太柔和,以前是,现在也是,对姓仇的这种货色都想放一马。 他当时那么浑,他哥就连最后赶他走的那声“滚”都说得悲痛欲绝。 就这水晶心肝,在娱乐圈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 六六被盯得挺不舒服,忍三分钟已经是极限,很快起身告辞,“既然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莫非只是用眼神黏他,不置可否。片刻,站起来,脚迈到他跟前,手揣裤兜,低头又盯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行!明天签合同,别忘了。” 六六挺讨厌被人俯视,但站着没动,“今天的事,多谢你。” 谢个头!仇安平固然作死,可没裴少爷下套,换角这出闹剧根本不会发生。 清爽无害的大男孩?不存在的。 眼前只有个闯进成人世界,强迫一帮子大人按自己规则游戏的小魔星。 所以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六六多留了个心眼,“明天签合同,有什么附加条件?” 莫非忽然笑了,笑得特别阳光也特别灿烂,但眼色渐深。 片刻后毅然决然地摇头,“没有!” 待笑意缓缓散去,他无比郑重也无比正气地点了下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像个五好青年似的。 六六是自己驱车回家的,跑到半路,干脆把车停在湖滨歇了会儿。 车窗全开了,可湖畔夜风居然也夹裹了一股燥气,胸口梗着的那口气就是散不出来下不去。他几下猛抽完了一支烟。 六六真是极端厌恶九月。 九月,夏热未散,秋燥已至。 每到这个时节,那种奇怪的失序感,总是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格外不顺眼。 或许真是周围不顺眼的人太多,上天垂怜六六,次日,这个城市迎来了这年的第一场秋雨。 六六心情好了不少。下午,经纪人来接他时,看清他的脸色,居然开了个玩笑,“哟,大姨夫过了。” 之后就是去片方的工作室签合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全程都跟执行制作人沟通,没看见不该出现的人。 从工作室出来,经纪人突然接了个电话,回来对六六说:“我有急事儿,你自己回去,不用管我。” 车和司机理所当然留给六六,他一个一线演员,赶着晚高峰在街头打车,嫌不够招摇? 六六自己到了地下车库。还没到停车的位置,眼光突然被一辆黑色的悍马半道劫走。 这车型打眼就算了,靠车门站着的人更打眼。 莫非这天穿的是件浅蓝衬衣,配着深蓝长裤,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乱,透着一股属于年轻人的干练爽利,挺拔的大高个,宽肩窄臀长腿,身架子比模特也不差,就站在那不搞事确实很有观赏性。 不搞事……怎么可能? 裴少爷本来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目光一跟六六对上,立刻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把手机往口袋一揣,几步过来,自说自话地接六六手里的包,“总算下来了,咱们去哪吃饭?” ……谁跟你约过? 六六说:“我只想回家休息。” 莫非十分爽快,“行,那今晚咱就在家吃。” 活生生情侣日常的口气。 六六脑子空了几秒,“你再说一遍?” 莫非果然给他又说了一遍,还比上次更确切,“回家吃饭,家里还有菜吗?我来做。没菜咱们就点外卖也成。” 谁跟你家不家的?分手已经六年了…… 六年不通音讯,是,莫非出事回国后,六六的确到医院探过一次病,但也就是礼节性的问候,探病礼是标配鲜花水果,没有任何藕断丝连的暧昧,单纯因为他们两家是故交。 六六觉得自己只冷着脸已经算是很客气了,“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莫非睁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神色非常认真,“没错。从今天起咱们又多了一层合作关系,夫夫档就该多交流。” 第一百一十章 挺好,合同一定就变脸。 六六突然想自戕,明知道这货是个什么德性,他怎么就上当了? 莫非眼中光彩亮得灼人,四下打量,微微笑地说:“哥,停车场就算没有狗仔还有监控,咱们要一直杵在这儿说话?” 答案当然是不能,不能在这儿争吵,不能在这儿拉扯。六六是公众人物,当然更加明白,只要他还站在娱乐圈,就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莫非在要挟他。 他注视莫非片刻,“你真是体贴。”一下拿中软肋。 他的包到了莫非手里。 莫非笑眯眯地说:“应该的。” 六六没再说话,转身大步朝那辆悍马走去。他的人生信条,可以落败,不能求饶。 莫非紧紧跟着,愉快得连身子都轻了几分。 六六颀长的背影就映在他视网膜中,不是冰冷的硬照,不是影像,不是梦……而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迷人肉躯。 时间退回到这天上午,莫非外出喝早茶时遇见他们文珠国际的当家郝总。 莫非有文珠的股份,份额还不小,不过并不在集团任职。 郝总还真是找着他来的,坐下就问:“你昨晚约六六吃饭了?” 莫非也没否认,“消息挺灵通啊。” 郝总说:“就这回他被人抢角,你直接把仇安平轰走就成了,干嘛非得多此一举。我听说六六跟你有旧?” 莫非顶不喜欢被人管,“我祖宗八代是干嘛的你都知道,还听说?别装了。” 郝总轻咳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办错事吗?这样,你说你想干什么,我给你当个顾问?” 莫非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替他出个气,他脾性软,自己在圈子里混不容易,我就想捧他,怎么了?” 郝总笑了:“你说的是老板都恨不得给他跪下的六六?六六混得不容易?这简直是娱乐圈最大的笑话。他还在大学,就有大导捧着剧本求他演戏,他不肯,陈老爷子也是差点跪下才请动他出山。” “那部片子在国外得了奖,六六第二年荣膺影帝。到现在,只要是适合他的角色,只要不是谁定做来捧自家艺人的,他说想上,别人就没机会。” 莫非不耐烦了,“那不是他应得的?” 郝总看了会儿他的脸色,“也是,被他挡道的人太多了,你护着他也正常。” 这不就结了?说话就不能带点脑子? 郝总又说:“那你是要重新追求他?注意方法,别太招摇,收敛点。” 这话莫非很不爱听,“什么叫重新追求?咱俩就是各自冷静了几年,又没分手。” 没错,当年六六是说过分手,还说过,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分手由一个人提就成了。六六成,他不成,别人的道理从来不是莫非的道理。 他还不够收敛?他要是不收敛,昨晚六六就回不去。他这年纪血气正旺,受伤后又补得过分,没哪天睡前晨起不是一柱擎天。 一条饿极了的狗在鲜肉包子面前忍着没张嘴,还不算收敛? 回忆淡去,退回现实。 六六上车后,眼睛一直朝前方望着,手在身侧摸了下,什么也没摸着。 莫非忙倾身过去,拉起安全带给他仔细扣好。 几乎是呼吸相触的距离,六六身上熟悉好闻的气味直扑鼻腔,莫非扣好安全带也没舍得回撤,抬头,贪婪地捕捉属于六六的每一个美好细节。六六身上衬衣裹着劲瘦腰杆,再往上,胸脯是成熟男人的精实,领口微张露出精致的锁骨。 全是他曾经攀爬过的美景。 莫非气血翻涌,鼻子奇痒。 几点殷红突然落在六六雪白的衣袖。 六六弄清发生什么,也是一愣。 他看见莫非手忙脚乱地扯了几张纸捂住他的袖子,而后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他,自己用手背用力抹了下鼻子。 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 六六自己擦了下袖子,把脸转向窗外。 等着吧,这小混蛋要挟不了他几天了,等他明年息影退休,去他妈的软肋,爱谁谁。 莫非好半天才把鼻血止住,他知道他哥现在不高兴。可只要他诚意够足,他哥总会高兴的。 六六当初跟他分手总有些选了他就得放弃演戏的意思,现在他不是当年那个愣小子了,六六喜欢演戏,那他就全力地捧。 等着吧,他要亲手把六六送上更高的巅峰,一个影帝奖杯算什么啊,三年抱俩才配得起他哥。 他要给六六最好的资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对,六六一定会犯别扭不受他的人情,所以,六六自己找借口拒绝也不好使。 六六拿到影帝奖杯时不到23岁,这成就来得其实也不容易,可谓二十年磨一剑。 他母亲白女士就是个明星经纪,从小把他当成明星打造,人家小孩是琴棋书画挑一两样学,他是样样都要学,样样都要精。对,还包括国学、声乐、形体和表演。 各门学科各个阶段,老师加起来估计得有百来个,到现在连六六自己都记不清名字。 可他记得他妈说过:“学多点没错的,你得有真材实料的内涵,才能有真正出众的气质,绣花枕头装气质,久了只会让人觉得油腻,当不成巨星。” 事实证明他妈至少说对了一半,到如今就算放下演技不看,六六的观众缘真是好得让同行牙痒,确实还算了得。 所以,车跑在路上,六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已经算是了得了,怎么做才能让莫非把伸向他的爪子缩回去? 他到现在还看不清莫非倚仗的后盾到底有多强大,这样的胡作非为,平常纨绔公子哥办不到。 别说他跟莫非一起长大,就一定清楚裴家有多厚的家底。当年他们的关系被发现之后,他跟莫非的父亲裴明远就没见过几面。 即使经常见面,人家也不一定有兴趣让他看透背后的全部山水。毕竟,他们两家其实是两个阶层,哪怕六六也出身中产家庭,家境并不算差。 他跟莫非青梅竹马,完全是因为两个妈的交情。 如今纽带都不在了,交情什么的当然不用再提。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车从楼里驶出去,很自然地跑上了去他家的路,他们分手六年,三年前六六搬过一次家,莫非现在连地址都不用问,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果然很关注他,他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一下? 别让他去讲道理,不可行。 莫非真觉得他们已经重拾旧情了?别说瞎话。 莫非只是像个小孩似的由着性子胡说八道,比如夫夫档什么的,而且完全没指望他认可,反正他认不认可,莫非都能找到合适的姿势纠缠他。 真的,就算现在莫非突然编出个唬烂说:“我摔伤头失忆了需要跟你住在一起找回记忆。”六六都不奇怪。 这就是莫非本挚。 六六只是发了会儿呆,不经意地朝驾驶座扫了一眼,莫非本来在认真开车,眼睛像是变成270度视野,立刻转头冲他笑了下。 这一笑还特别荡漾,六六深觉车厢空气让人呼吸不畅。 可怕的是他家还住得挺远,这一路几乎从头堵到尾,他们还得在车上耗一个多钟头。 六六烦躁片刻,突然想到时间充足也有好处,果断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信息。 这时车停在路上,莫非又看他一会儿:“这是在跟谁聊呢?” 他简单回答,“备菜。” 于是,这晚,莫非进屋还没来得及参观六六私宅,就被直接带到半敞的露台。 这是个顶层跃式,视野非常好。露台灯火通明,中间摆了个大大的圆桌,还是酒店那种。莫非一瞧,直往六六身上瞟,“就随便吃顿饭,这么隆重?” 真是好大一桌菜,不,一桌席。 椅子和餐具都已经摆好了,就两套,他们落座后,之间隔了至少一米远。 六六利落地拆了瓶红酒,给两人各斟半杯,然后对莫非扬一下杯子,没多少情绪地说:“应该的,庆祝你康复。” 所有的菜都是他让助理从某高级餐厅原样打包弄回来的,盘子力求大,摆盘力求精美,连雕花都没落下,真是一桌席,很正式很客气很礼仪化。 六六不愿意跟莫非一起出现在酒店那种公众场合,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但不耽搁他把家里弄得像酒店。 莫非像是完全没领会意思似的,喝完那口酒拿起筷子就开吃,“弄几个家常菜咱俩围个小桌吃几口就得了呗。” 你想得美。 就着两个家常菜在家头碰头地吃,那是同居情侣或者密友间的亲密。现在这样摆大餐宴客,这才是他们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说到底也就是一顿饭,但怎么吃是态度问题。 暮色落定,夜风徐徐。 莫非开始大快朵颐,间隙夸几句味道不错。 六六细嚼慢咽,一直很沉默。 一大桌子菜……问题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量啊,事实是,六六每样菜试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他筷子好半天没动,裴少爷闪亮登场的时候到了。 莫非嚼完嘴里的东西,认真看着他,“这就饱了?” 六六疏离而有礼地说:“你慢慢吃。” 话音刚落,莫非倾身伸出胳膊把他面前还没喝完的小半盅汤一下够过去。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六六:“……!!” 莫非把汤盅顺手摆一边,美滋滋地说:“你吃饭还跟喂猫似的,放心,有我这最佳饭搭子在,以后你喜欢吃几样就点几样,剩下的我都能给你收了,就跟以前一样。”撩袖子重新拿起筷子,重新大吃起来。 六六:“……!!” 这就是他们的一段典故了。 为了良好体态,六六他妈一直让他控制食量精吃,可能习惯限制了天赋,他有个吃货的心,馋的东西特别多,偏又没有那么大容量的胃。实在是个悲剧。 他小时候日程太满规矩太多,没太多心思关注口腹之欲。变化发生在他高三那年。 那是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以后、高考之前,他妈允许他停了所有的才艺课程专心备考。 别人家孩子都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六六那是真闲啊,他从来就没那么闲过。老师允许他在家晚自习,每天下午放学他想的全是去哪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包括吃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因为职业问题,他妈是个空中飞人,六六没什么朋友,大部分情况是自己吃饭,那问题来了,他点好几样自己想吃的,可吃不完浪费,很气人。 直到他某天在餐厅楼下遇到从健身房出来的莫非,问题解决了。 那年莫非才十六,实打实的中二少年,每天做的梦是怎么让自己强壮,用别人办不到的姿势作死。 莫非从背后拍他的肩,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哥。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莫非说是运动量太大,不停叫饿,硬拉着他去吃饭。 莫非真是个顶级饭搭子,不挑食,什么都吃,食量还特大。 从那天开始,六六时不时请莫非吃饭。发展到后来,他大学时期,莫非缠着他去看自己打球,成年后又哄他跟自己那帮伙伴一起飙车泡吧喝酒…… 再后来,他们搞成了那回事…… 说起来可笑,他们的关系居然是从饭搭子开始的,童年时期,他们见面大都是在俩妈闺蜜聚会或者旅行时。 最初的热恋期,莫非很爱黏他,饭搭子当得还算称职。 在意一个人才会记住他的习惯和需要,他是什么习惯,莫非开始记得,后来几乎忘了全部。 从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忘记,跟他想的一点不差,只是热情褪去后忽视了。 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长性? 不是,他当时究竟哪根筋不对,非要跟个孩子搅在一起? 六六不怕失败,但是也厌恶反复回忆失败。 他今晚安排这顿大餐是什么意思,莫非真没看出来? 别闹,真富二代,即使是纨绔,那也是从小在人精堆里长大的。莫非智商低?笑话,智商低的人能把极限登山玩得有模有样? 朝大吃大嚼的青年凝望许久,他突然开口,“别吃了!” 他声音冷得彻底,莫非像是没回过神,“怎么了?” 六六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一桌子菜实在太多,抓着前任虐身太没格调。但赶客是他的权力,莫非要纠缠他,不表示他一定要好言相向。 可能是他脸色太难看,莫非擦嘴,起身,高大的身子蜷在他面前蹲下。 而后把胳膊伏在他膝盖,抬头,一瞬不瞬的朝他望着。 莫非眼神也真是绝了,期待,渴求,关切,哀怜,忠诚,全部放送一点折扣都不打。 活像只,被主人扔出去,就只能浪迹山野的赤贫柴犬。 “那好,听你的。”莫非说。 六六准备起身送客,可膝盖被用力按住了。 莫非居然还提旧事,“我小时候听你话,你都会摸我头说你乖。” …… 干脆揍死你得了! 也得亏六六是个演员,只要愿意,称职的演员就能控制激烈情绪带来的表情变化……事实是,六六冻成了一座冰雕,一言不发。 莫非也算是见好就收,没再多缠说走就走。 只是在门口时,突然转身交待,“哦,对了,我现在就住你隔壁,有事记得叫我。” …… “嘭——” 这晚六六睡得不好,深夜,电影频道播起了根据某名着改编的那部经典的爱情电影。 再次听到那段经典台词,六六觉得套在自己身上可以改编成这样:我的前任是个混蛋,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脚踩滚滚乌云,扛起四十米大刀,回来让我寝食难安! 次日周一,翔悦在家艺人例会。 别问艺人为什么还要开例会,别对草台班子有误解。 最大的两位没到场,几个十八线扎堆聊天,说到公司新人小花要跟六六搭戏,全都艳羡不已。 仇安平正巧凑过去听到自然不痛快,哼笑一声,“你们以为你们六六老师是怎么拿到戏的?” 十八线甲:“你说人坏话。” 十八线乙:“你背后说人坏话。” 十八线丙:“你背后说同事坏话。” 纷纷作鸟兽散,把公司另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资源的大咖丢在原地。 草台班子帮众的心性,也不要有误解。 六六进屋正好看见这一幕,用眼神把新人小花叫到旁边,“他说什么?” 小花忙摇头,“没什么。” 六六道:“直说。” 小花说:“说《国色》选角的事儿,不过根本没有人想听。” 这才是乖孩子。 又过几分钟,小老板来了,又把六六拉到一边说了件正事,还是跟新人小花有关。 小老板说:“吴导的那部都市剧,她的戏明天开始,虽然只是个小配角吧,你能不能跟孟姝打个招呼,不求别的,只求别压她的戏就成。” 孟姝是那部戏的女主角,也是吴导的太太,影后,跟六六合作过两次,挺愉快,关系还算不错。 因为草台班子投拍的戏扑得太多,别家老板嫌他们晦气,这两年都不太爱带他们玩。没出钱,当然也没提要求捧自己艺人的底气。所以小老板想照顾自家小艺人,还得托六六说项。 不算多大的事儿,六六准了:“可以。” 小老板由衷地说:“谢主隆恩。” 不用谢,太客气。 对肯乖乖拜到自己门下的孩子,六六一向是愿意照顾的。 别跟他提莫非,那就是条披着忠犬皮的疯狗。 六六在公司待了一个上午,大概是因为没想起他的新邻居,这几个小时他还算愉快,连看小老板陈小废物都顺眼了不少。 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家也是要回的。 中午,六六到家没几分钟,突然听见门铃响。 开门,门外果然是他不想看到的人。 莫非一手撑着墙,一手揣裤兜,两条浓眉皱着,特别认真地说:“有件事我昨儿忘了提……” 六六说:“忘了就忘了,别在意。” 莫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是,挺重要。我受伤之后,以前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大夫建议我跟相处亲密的人合住一段时间……” 看看,看看!说什么来着? 莫非本挚,料准了没有? 六六气得够呛,冷冷地说:“你还可以说你是从七年前魂穿来的。” 莫非做惊讶状:“你看出来了?” 六六懒得跟戏精戏精,果断关门。 莫非立刻伸手用力抵住门页,“行吧,是这样,我那屋子有几个地方刷过,还没晾多久,味儿特别重,我想到你这儿来避几天。” 笑话,就算大半个城的人都流离失所,你裴少爷也不会没地儿住。 六六说:“给你个建议,从哪来回哪去。” 莫非说:“我从我爸家出来的。” 那原样回家不就得了?!! 可莫非说:“我爸快要续娶了,老两口最近忙着培养感情,我天天在家待着照明不合适吧。” 别瞎扯了,这要是真的,你这中二时期没过完的魔星能不跟你爹杠上? 六六脑子嗡嗡作响,手心发痒,“你开玩笑的底线还能再低点?” 莫非眼神在过道溜一圈,拧起眉,“谁开玩笑了?你想想,我妈都走六年了。” 耳鸣声消失,楼道里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六六:“……” 人的情绪真是个不讲道理且不好控制的东西。完美破碎比本身不完美更让人难以忍受。 比如六六四岁时父母就离婚,对亲爹的记忆淡如云烟,自己从没觉得在单亲家庭生活、以及看着父母各自嫁娶是需要同情的事。 可……莫非家不同。莫非家曾是六六见过的最幸福最圆满的家庭。把妻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的男主人、把丈夫儿子当成生命的女主人,还有,莫非这个从小在无尽宠爱里长大的小魔星…… 这是,六六二十一岁之前对莫非家的印象。 后来发生了些事,他对莫非他爸裴明远的感觉很复杂。 可裴太太的音容笑貌,六六到如今还没忘记,真是很明艳娇俏的一个女人,大美人,心思灵动,总是能让周围所有人都喜欢她。 六年其实也不算长,她丈夫要续娶了? 六六不想跟莫非谈他们的父母,每一位都包括在内。 他注视莫非片刻,“你要住多久?” 莫非立刻笑了,又笑得特别阳光,“半年?” 六六关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当然这次又没关上。 莫非刷地从门缝伸出胳膊,手比出四个指头,“四个月。” 讨价还价到最后,六六得收留裴少爷三十天。 当然规矩还是得说到前头的,六六给莫非的规矩只有四个字,互不打扰。 说此举是因为心疼对他死缠烂打的莫非,六六也觉得挺可笑。 人的行为大都从自身需求出发。短短六年,沧海桑田,这种物是人非的凄凉感太让人不痛快,他要做点什么让自己痛快一点,如此而已。 明明只是做了件宽慰自己的事儿,还要给自己打个善人标签,他不屑。 可能所有目的感强的行为都会有后患。 互不打扰,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莫非会跟六六互不打扰? 这是莫非,这是莫非,这是莫非,重要的话说三遍。 好的,误解什么的不存在了。 入住的当天中午,裴少爷表现很不错,主动下厨做了顿饭,六六没拦着他,两个人住一起,分担家务很应该。 午饭后,莫非自己上楼好半天没下来,六六以为魔星午睡了,自己找出《国色》的小说到练功房从头阅读。他一直有在练功房看剧本的习惯,因为找到感觉的时候随时可以对着镜子来一段。 这天阳光不刺眼,窗子打开,顶楼的风也不太大,微微凉,六六仰躺在离窗子不远的躺椅,很惬意。 可他还没惬意几分钟,莫非突然出现在门口,这次手里拿了个单反相机。 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他,莫非说:“这儿光线不错,拍几张做纪念。” 真是自说自话变换各种角度拍,莫非先是站着“咔嚓”,再移几步蹲着“咔嚓”,再马步“咔嚓”,片刻之后,眼睛从相机后面移出来,对窗台的方向偏了下头,“站那来几张?” 果然老实不过三秒。 六六正话反说,冷嗖嗖的,“要我去给你找个反光板?” 莫非就很将就地听了:“要那东西干嘛?你这样就够好看。” 六六怒从心起,很多年没人敢在他看剧本的时候打岔了。 “哎别动,就这样,特美。”莫非又半跪下来,对着他“咔嚓”一下,拍下满面怒容。 六六突然就不想出声了,横眉冷对已经足够表达他的不满。 然后莫非围着他绕了半圈,给他拍了各个角度的横眉冷对。 真是……只恨当年太年轻。 简直病得不轻! 他当时为什么要跟一个管自己叫哥叫了十八年的孩子谈恋爱?! 六六索性掏出手机翻出语音app,把耳机塞耳朵里,放头躺下去闭目养神,小说的语音版他也有,谁怕谁? 莫非爱玩儿就自己一边凉快地玩儿去。 果然,又“咔嚓”几声后,他周围安静了。 “哥?”莫非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声音就在他耳朵边上。 六六只当自己睡死了,捏着耳机线的手悄悄把音量调大到能听清的程度,眼睛眯起一条缝,见莫非直接往他旁边地上一座,把相机直接扔地上了。 莫非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神色,不是失望,不是难过,明显就是兴致索然。 六六觉得他有了了不得的大发现,他怎么就忘了? 莫非一直挺爱闹,你越生气他越来劲儿,干脆淡定成石像,他就安静如鸡。 六六眯了一会儿,倒是真睡着了。 莫非盘腿坐在地上一直没走,好半天后转头看着六六安静的睡颜。 这时候日头从云层后探出了脸,几缕稀薄阳光撒落进来,把熟睡的人皮肤照得透白。六六的睫毛很长,五官立体,眉眼深刻,真是个万里都挑不出一个的长相。 岂止长相好看,莫非认真觉得六六的气质也是万人里头都挑不出一个,他俩小时候,人人都说他活像个刚从山上下来的野猴子,可六六像个真王子。 他一直知道六六好看,而且优秀,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他一直很喜欢这哥哥,开始年纪还小,是没想太多的那种喜欢。 真发生质变,是在他十六岁那年。 那年,他玩腻了滑板单车这种能在城市里找刺激的东西,想换个地儿找点刺激,于是抽风决定五一跟着几个有业余爱好的叔伯一起去珠峰。没错,这抽风还没抽成功,他爸从机场把他给截回来了。 截回来还不算,两口子怕他不死心偷跑出去,拿铁网把他房间的阳台和窗封得像鸟笼子。 他妈一天跟他哭三次,词大概是这样:“你要干什么我们都随你,干嘛非得玩些要命的东西。” 反正,他一野猴子待在笼子里,糟心透了。 有天下午,楼下有人叫他,“莫非,你白阿姨来了。”他没下去。他确实挺喜欢六六,但一直对六六他妈不感冒,这事儿没法说理。 几分钟后,六六进了他屋。 六六那天穿的是件白衬衣和浅蓝牛仔裤,莫非到现在还记得,本来是挺清爽的学生打扮,他哥硬是能穿出点华丽质感。 他心里烦,用胳膊枕着头躺床上,不想说话。 六六走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掀了下他的头发,“听说你干了件大事儿?” 他一下坐起来,“求你了哥,别提。” 然后他又不吭气了。六六倒也没多说什么,瞧见他摆在墙角没玩几天的木吉他,拾起来,自己在阳台边的地上坐下,开始转轴拨弦。 平常聚会,六六总被白女士怂恿给大家表演节目,莫非听过他哥弹钢琴,拉小提琴,那是他第一次见六六弹吉他。 六六那天弹的是d大调卡农,就是在洗发水广告里常听到的那首。明明是已经烂熟的曲子,却被拨弄出莫非从未感受过的安宁的幸福感。 他下床,到六六身边蹲下。 那天的阳光跟今天很像,他看见六六垂着的长睫毛和在弦上灵活翻飞的修长手指。 六六抬头对他笑,很淡很随意的笑。 他突然明白他跟什么人做了竹马。 他漂亮到惊艳的竹马哥哥坐在有阳光的窗子底下对他弹木吉他。 他像是条要疯了的狗,曲子或者笑,说不清是用什么,六六好像在给他顺毛,动作又轻又慢,还不知疲倦。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舒服得只想把头往六六怀窝里拱,最好还能摇一摇尾巴。 这他妈的,太犯规了。 莫非觉得自己挺迟钝,对情情爱爱的兴趣远不如出去玩点什么极限运动,连第一次出精都是梦见爬天梯,可就这天下午,他突然有了强烈的冲动…… 六六真好,管他是男是女,这个人要是他的就好了。 一曲终了,六六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莫非第一次明白少年情愁是什么滋味:真要命了…… 他还没六六高呢!?? 六六没忘记自己答应小老板的事儿,次日上午准备了点伴手礼,去吴导的剧组给孟姝探班,替草台班子小花撑场面。 他当然是打算自己去的,可下楼,莫非已经拗好造型在他的车旁边站着了,“去哪?我送你。” 六六想问,你一天就没点正经事儿,从早到晚非得把眼睛长在我身上? 莫少爷……还真没什么正事。 跟莫非有关的事都得冷处理。于是六六没说话,淡定地坐到自己车的副驾座。 他其实也说不准莫非到底是不是在要挟,但有一点很明确,就算不是,莫非决定死缠烂打下去,他没有任何快速有效的办法脱身。 他也不知道莫非为什么非要吃他这口回头草。六年前,莫非对他是不是爱就已经很难说了。这么多年没联系,莫非突然回头,说轻点可能是因为执念,当时提分手的是他,他是莫非的未完成。 严重点猜测,那就真是无限可能了…… 所以让莫非住进他家是对的,对付一个爱玩闹的孩子,方法当然是让孩子自己玩儿到没趣。 六六是个演员,让人死心塌地不容易,遭人厌还不会吗? 一个小时车程,一路上六六都在睡觉。 其间,被捏耳垂三次,撩头发两次,摸手四次,“咔嚓”若干次。 他都记着了。 车开到地方,他才惺忪状睁眼。 莫非躺在驾驶座,头侧过来朝他望着,“醒了?” 六六解安全带,“辛苦。”一路上开车搞事两不误。 莫非眼神出奇地专注,扯出一个转瞬而逝的笑,无比诚挚地说:“不辛苦,我吹口气都是爱你的形状。” ……又来了 此时的正确方法应该是:分析没有容器或力场限制的情况下,气体可以扩散,其体积不受限制。 不分场合一本正经的书呆子人设最乏味。 可六六被骚扰了一个钟头,到底没忍住,“吹!” 莫非笑僵了。 六六说:“现在就吹一个看看!” 没词了吧小混蛋?他果断推门下车。 “哎!”莫非叫住他。 他气哼哼地转头。 莫非响亮地拍了下手,眼光晶亮,“有辙!你在这儿等我一小时,千万别先走。” 车扬尘而去。 六六:“……!!?” 这是离市区一小时车程的郊外影视基地。 莫非开走的是他的车!可不只有等? 莫非离开的好处就是六六可以安心探班,不用担心各种超越人类忍受能力的状况发生。 六六一早跟孟姝联系过。 占了冰山影帝人设的便宜,他亲自到片场,导演和影后夫妇俩都挺高兴。毕竟,六六在圈里真没几个朋友,探班记录几乎是零。 探班的过程无非他跟孟姝聊了几句,又把自己小新人拉过来,交待几句要多向前辈学习什么的。 然后是见证影帝影后深厚革命友谊的合照。 孟姝很有技巧地说:“下周把这照片往微博上一发,你的粉丝们要尖叫了。” 六六语气不算热切,但态度够了,“你粉丝更多。” 重点是:一周后,发微博,两个当红一线私交合照,带一波话题热度。 六六只用负责转发点赞,托人办事,这是应该的。 不知不觉,一个钟头过了,莫非的电话来得挺准时,说是在车里等他。 吹口气都是爱你的形状,行,还真让莫少爷找到了办法。 回去路上,开车的换成了六六。 莫非干嘛? 在后座鼓着腮帮子吹气球呗。 心形气球,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后座堆满了粉红泡泡,每个都用记号笔写了六六的名字。 六六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笑。 一个25岁的人,怎么能肉麻到这种人体炸弹的程度? 下车,粉红泡泡已经被莫非拿绳扎成一大簇,拖在停车场走,简直羡煞小朋友。 被一米九的粉红气场簇拥,六六恨不得踩风火轮。 前边刚好有辆车停稳,他余光一瞟就想绕道,车门开了,下来的是他的经纪人。 经纪人本来在冲他笑,一瞧见莫非,愣了,看清气球,再愣一次,“这位是?” 莫非比六六先说话,“莫非,”这会儿倒是像个正常人,还伸手跟经纪人握了下,“幸会。” 六六和经纪人明显有话说,寒暄过后,莫非消失得十分自动自觉。 经纪人回头跟六六开了个玩笑,“哟,我还以为,你趁我不在办了粉丝见面会……不是,你跟这位莫少爷……” 六六不想解释也得解释,“我跟他是从小就认识。你来有事儿?” 经纪人不敢再问:“我来给你送《国色》的剧本。” 经纪人驱车离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靠着路边的柱子站着。他眼光瞟过去,莫非对他勾了勾手指。 此时的莫非已经没了六六在场时的客气,不笑的样子眼光甚至透着股子戾气。 经纪人只能把车靠过去些,按下窗,“莫先生,有何指教?” 莫非眉头压得很低,眯着眼问:“我哥哪最不好?” 经纪人说:“他哪都好。” 莫非用眼角斜人,一副想不通看不上的样儿,“你真是他经纪人?” 经纪人顿时醍醐灌顶,一拍方向盘,“哎!他时尚资源那叫一个虐。” “一个像样的奢侈品代言都没有。” 六六的时尚资源不好,是相对于他自己如今的咖位而言。奖项人气他一个不缺,各种能给艺人当成就标志的时尚杂志他也上过,站在鄙视链顶端的奢侈品代言,却只拿过某个化妆品指定单品。 对一个27岁的影帝、有高级感的美男一线大咖来说,这待遇确实跟他本人特质不匹配。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原因很简单,对时尚圈而言,六六的好感度没刷够。 拿高处的服装品牌打比方,目前,几大奢侈品牌筛选合作艺人有个漫长的过程。简单说就是以倨傲的姿态等待各档次艺人向品牌示好。 艺人本身要注意表现自己对某大牌厚爱,街拍秀一秀新款,红毯再秀一秀新款。然后拿卡去看个秀,偶尔帮人站个台,时常在自媒体表达一下自己是某产品的忠粉,做到这些,品牌方也未必给名分。 街拍秀衫,六六能做到,艺人注意穿着维持良好公众形象是本职。 看秀、站台,那就顾不上了,六六收到的邀请不知凡几,只要不是他的代言,他就不到场,原因很简单,人在剧组,无暇分神。 时尚圈有自己的利益链,一个艺人,利益共同体越多,推你上位的力量越大,这是所谓的交情。 时尚媒体是利益链上尤为重要的一环,六六跟时尚媒体的交情也谈不上好,每年几大刊各种活动,他基本赶不上,原因也很简单,人在剧组,无暇分神。 这样的活动每推一次,经纪人就得绞尽脑汁给人家写致歉信。可再诚恳再有社交智慧的道歉信,发出去一次,人家能吃,发出去十次,人家就当你是耍大牌。 于是,六六虽不至于被时尚圈封杀,彼此的态度却一直是忙碌脸对冷漠脸。 别人为代言打得头破血流,他心思全在演戏上,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那个化妆单品代言也是经纪人使上吃奶的力气才挣来的。 到了六六这个咖位,没一个像样的国外奢侈品代言,可不是少赚一笔钱的事儿,放在黑子那这就是嘲点,不土不low都要挖空心思你编排点土low味。 当然,这些都是经纪人的说法。 莫非听完,“就这些?” 经纪人微微笑:“好像就这些。” 莫非不予置评,挑了下眉,挥挥手,“回头见,等我消息。” 这人要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屁股决定脑袋,要说利益,时尚圈跟娱乐圈利益牵扯能少得了?即使六六自己顾不上,只要公司够争气,也不会争不到一个好代言。经纪人居然半个字没提。 真是一堆不省心的货。他哥果然受委屈了。 嘲点?什么时候演员专心演戏成嘲点了?他平常都不带这样胡说八道的。 土?不就身上穿的手上提的那点事儿,不沾点洋人的蓝血气儿就叫土?还low?这笑话油腻程度几点几?简直睁眼说瞎话,不是他自夸,他哥那是仙人气质,一片布都能穿出秒杀凡人的效果。 行,人家管嘲他管打脸。 他就让要这些人看看,有些东西,除非他哥不想要,想要就能拿到。 六六不知道竹马弟弟正跟经纪人一块儿图谋大事,上楼回家,家里没人,出门时几个房间门都敞开透气,莫非房间也是空的,莫非本挚和那一大堆粉红泡泡都不在。 几分钟前明明作势回家的人牵着粉红气场能去哪?天知道。 六六挺习惯,六年前就是这样,莫非分明在旁边好好走着,他只眨个眼的功夫,人就能消失,而后连着几个小时不见人影。 以后谁跟莫非过日子,估计真得备根狗绳把人栓起来。 不过,这次莫非比六年前长进了些。 片刻后,六六接到个电话,“我中午不回,别给我留饭。” 他淡淡嗯了声就要挂电话,可莫非又叫住他,“你都不问我去哪?” 六六干脆没说话,谁要知道你去哪,你是我的谁? “那好吧,”莫非说:“记住,我是爱你的。” 六六果断按下挂断,这还没完没了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场面——莫非对他说我爱你。 莫非跟公司的郝总喝了下午茶。 晚上,约了位长辈出来吃饭。 前些天,弄游艇给莫非办接风宴、又被嘲成鸭子的那位发小叫汤昊。今儿约的这位长辈就是汤昊的姑姑,名叫汤珍珠,时尚杂志编辑,对,就是女魔头一个。 汤珍珠也算是看着莫非长大的,痛快赴约,坐下后说:“我还打算过几天再让汤昊请你们这帮孩子来聚聚,没想到让你先约上我了,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莫非跟她客气几句,不想多绕,问:“你认识我哥六六吗?” 他发誓,这话一出口,汤珍珠神色没动,可眼睛里头真切闪过一道光,是兴奋。 汤珍珠说:“当然认识,可他好像不太乐意跟我们打交道,他是你朋友?” 是不是?就问是不是?他哥那美色得不到时尚行家青睐?除非搞时尚的都是瞎子。 于是,莫非接下来扯七扯八,干脆没提六六。 一直到他快吃完饭的时候,汤珍珠放下刀叉,“刚才你跟我提六六?我挺替他可惜,他明明就是个缪斯的类型,本来应该是时尚宠儿,好几个大牌的亚洲或者大中华区总裁都看得上他,只可惜,这中间隔的人太多了。” 莫非把餐刀往盘里一扔,“谁这么混账?” 汤珍珠笑了笑,混的可不就是账吗?说穿了全是经济。 明星急着给自己找大牌,大牌就不缺有格调的代言人了?缺,奇缺! 六六是什么格调?在同一代生花中最有巨星气质。说他不招品牌喜欢只能骗鬼。 可六六本身对品牌方冷漠,加上决定代言时各方神佛都出来角力,这画面就不太好看了。 她就亲眼见过某人在某大牌中国区执行官面前卖六六的黑料。她本来是可以私下替六六澄清的,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六六一向对她们爱搭不理,跟她又没多大的利益牵连,爱才的人就不要面子了? 可眼下,六六要是托人来说项,那就不同了。更何况还是托莫非,事儿要是办成,她结三方善缘,莫非这小子比她以前想的更了得。 汤珍珠笑着打马虎眼:“不用跟那些人计较,我看,六六本人也不在意这个。” 莫非不高兴地说:“总被人踩着,这口气总咽不下。要不,你给出个主意?” 说到点了。 汤珍珠点点腕上精致手链,“这个,最近正在考虑中国区形象大使的人选,这边看上的那位,总部很不满意,几天后品牌方有个晚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各退一步,六六要给她面子一起出席,她就肯动口舌,大家都好看。 三天后的下午,经纪人再次上门。 六六听男人说完全部,不由地皱眉:“借的?那对袖扣不是你买的新款?” 经纪人小心看着他的脸色:“电影节红毯前一天,tony说你柜子里那些配当天的礼服都不合适,就托汤珍珠找品牌方给你借了一对。” tony是六六的造型顾问,六六还不知道有这一出,不悦地说:“你们现在主意挺大。” 经纪人说:“大牌向明星出借产品,这不是常事吗?他们这次的晚宴,你看……你最近反正也闲着,对吧?” 欠了人情就得还,这晚宴是一定要去的了。 六六不容置喙地说:“记住,下次就算一根线头的事儿,你们都别替我做主。” 他接受现实。 但他不接受这种现实再发生一次。 宴会主办方是个珠宝品牌。 晚宴当天,六六特意选了这个牌子的戒指和手表,拍照时以最自然的姿势露出来。 品牌方高兴了,有面子啊,这年头明星都爱给大牌捧场,可多少人请白影帝只请到一封致歉信,业内谁不知道? 汤珍珠高兴了,有面子啊,品牌某高层是她密友,最近为形象大使的事愁出了几道鱼尾纹,她说今儿能让六六主动对品牌示好,跟人赌了一瓶好酒。 六六不太高兴,谁能告诉他,消失了一天的莫少爷怎么会在这儿? 莫非这天穿着一身宝蓝色西服,打扮得人模人样,一手扎在裤兜,隔着小半个宴会厅对他笑着扬酒杯。 旁边那个穿条纹西服的是谁?六六认真认了一会儿,汤昊,心情美妙程度立刻又降一个档次。 莫非狐朋狗友们他没一个喜欢,尤其讨厌汤昊这小子。这么多年过去,莫非还跟这人混在一处。 六六转了个身,他没空理会这事儿,这是他的工作场合,大厅里还有这么多圈里人需要应付。 孟姝也在,还过来意味深长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能在这儿见到你,难得啊。” 六六给影后的意味深长解惑:“来还个人情。” 他不想在这儿跟莫非或莫非的朋友靠近,可事不从人愿。 半小时后,六六在洗手间碰见了汤昊。 他正准备出去,汤昊推门进来连厕所都不上了,步子磨磨蹭蹭还畏畏缩缩地朝他瞧。 本来擦身而过就没事了。 可六六凉飕飕瞥过去,“我要是你就少瞻仰几眼,让自己高兴点活着很难?”这些日子不痛快,总算找到了个可供发泄对象,算这小子倒霉。 本来畏缩的小子一愣,不乐意了,“……不是,我招你了?” 门突然打开。 莫非进来刚好看见自己发小冲六六瞪眼,登时沉下脸,“你干嘛呢?” 汤昊又一怔:“我能干嘛?我都没理你哥,他就先嘲我。” 莫非说:“都是认识的人,你不理他就不是得罪了?” 汤昊六六:“……” 好像很对呐…… 六六本来想说,就是我先呛他的。 转念一想这话说出来又得扯出各种杂事,自己拉门走了。 莫非留在原地继续训发小,“他那么和善的一个人能先招惹你?我跟你讲明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再让我发现你欺负我哥,咱们朋友就别做了。” 汤少爷:“……!!?”不做就不做,谁要搭理你这个护兄狂魔! 晚会在珠光宝气中结束。 六六离开时,品牌方负责人对他说:“你的气质跟我们的品牌形象很接近,希望以后能多合作。” 六六当然不能说我根本就不想跟你玩儿,客气地道了声谢。 别问他为什么没觉察到幕后推手的作为。 前任搞事搞到插手他的事业,经纪人胆子大到不问他意见就张罗代言。这种疯狗似的操作,六六还没见过。 所以接下去的几天,莫非成天往外跑,六六只当这小魔星遇见了别的什么好玩儿的事儿,注意力从他身上转开了,他甚至觉得,可能过不久,莫非就不用找借口住在这儿,会意兴阑珊地搬出去。 九月二十一日,六六在手机日历上又画了一个圈,他二十七岁的生日过去了一个月。 他的经纪约,所有代言和片约,在明年六月之前都能结束。下一个生日到来时,他应该就不是这娱乐圈的一员了。 挺让人期待,是吧? 下午,他到陈老爷子的墓前放了一束花,在退圈之前,草台帮子的事他能帮就帮着,陈小废物他实在没辙,老爷子最好不要时不时来梦里找他。 做完这些,六六心里难得的安宁,九月过去一大半,他第一次有秋高气爽、长空如洗的开阔感。 他在外边吃了顿饭,回家时天已经黑定。从楼下往上看,他家几个窗口都黑洞洞的。莫非没回来,他又可以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 电梯上行,他接到孟姝的电话。影后提醒他,刚把他那天的探班合照发到微博,六六心情不错,很破例地跟影后拉了几句家常。挂断电话,果断点开微博,点赞,转发,让他们的革命友谊在普罗大众心中万古流芳。 开门,进屋,屋子里黑洞洞的,很安静。 六六伸手开灯,“嘭”一声,礼花弹喷出漫天彩条,天花板上飘满了粉红泡泡,莫非头上倒扣着一顶棒球帽,一手拿着彩纸礼花筒,另一条胳膊对他展开,“surprise!” 客厅中间桌上有个蛋糕,他经纪人在一边笑容可掬,“祝你27岁零一个月生日快乐。” 六六终于觉得不对了,警觉而且狐疑地望着本来不该碰到一起的两个人,“生日都过一个月了,庆祝?” 莫非扔掉东西过来揽住他的肩,“就当补过,你今年生日那天我不是不在吗?” 六六不说话了,不对,莫非这几天太安静了,一定又什么重大阴谋。 果然,他经纪人从背后抖出一摞纸,“还有,恭喜你,一次晚宴人家就邀请你代言,这是初步合作意向,细节什么的,都可以继续谈,谈好咱们再签。”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六六:“……!!?”不接,又接新代言,退休时间至少又得后推几个月。不是,哪家的代言? 经纪人兴奋得大叫:“六六,你了不得了,你打败孟姝拿到了这家的中国区形象大使。” 莫非搂住他的手用力拍拍个的胳膊,对他竖了下大拇指。 六六从云山雾罩中拨出重点,“你刚才说我打败谁?” 经纪人说:“孟姝啊,影后啊!” 六六:“……!”我谢谢你们。 很好! 非常好! 从今天起,他成了当面和气、背后夺食的心机婊。 孟姝跟他的塑料花友情可能会被载入娱乐圈史册。 还在孟姝剧组的那位草台班子小花,接下去的几个月就当渡劫吧。 人惊怒到极点是什么感受? 脑门爆炸,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杀人?不不不,也不全是这么凶残,还是有美好之处的。 就比如这天六六在回家车上听了会儿昆曲。 这时候隔了半个小时,耳边似乎又飘出了咿呀残音: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反复吟唱啊,无休无止啊。 妈的! 所以六六也不算很生气是吧,看,他还能控制自己。 不说谎,他连发火的诉求都没有。 六六把意向书抓到手里,对经纪人说:“你先回去。” 真是没道理,他都这么平静了。给他制造惊喜的两位怎么还是一副讶异外加惶惶不安的样儿。 现在知道怕……早干嘛去了? 经纪人似乎朝莫非瞟了一眼,又对他说:“中国区形象大使,六六,你明白发生了什么吗?你的事业又上了一个台阶,我跟莫先生……” 六六说一不二,“回去!” 何必邀功甩锅两不误呢?也没打算训你。 经纪人脸色青灰,张了张嘴巴,转身走了。 悻悻的背影消失,六六没心思搭理站在一边的小混蛋,转身,到阳台,掏出手机,翻出小老板的电话。 打电话干嘛?当然是让有些人去该去的地方。 心大,管不住了,还留着干嘛?要走就干净利落,解释或者道歉什么的,都不用了。 “……他现在不适合跟着我,你可以考虑给他换个艺人,他要不愿意,也可以另谋高就。” 小老板今天脑子依然不好使,“什么?为什么?你经纪人跟你五年了,怎么说开就开?” 六六喉咙火烧火燎的疼,不想多说话:“你不能去问他?” 小老板总算又识相一回:“行我知道了。” 对,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说,这样不是挺好? 不,好像还缺点什么。 六六转身,眼光在屋子里搜寻剩下的一位。 怪了,客厅没有人,只有天花板一片粉红和一地五彩纸片相映生辉。 忽然,他腰间一沉,低头,莫非本挚半跪在他脚下,正死死抱住他的腰。 头还紧贴在他腰杆,眼睛睁大直愣愣地朝他望着,这次活像条惊头慌脑的柴犬,“我错了!” 六六没踹开人回房,纯粹是因为踹不开。拖着一个一米九的男人上楼难度系数更大。 他低头看着莫非,“你骨折的钢钉拆完没?” 莫非眨眨眼:“没。” “剩下的什么时候拆?” “年底。” 行,到年底,要是莫非还在他眼前晃,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那没什么可说的。 能动手就不哔哔。 六六气得腿软,拉过藤椅坐下。 莫非用奇异地姿势配合他的行动,待他坐下后还盘腿坐下地上一直抱着他的腿。 像什么样?六六抖抖手上的稿纸,“你去对面坐着,这事你占头功,我可不能怠慢你。” 莫非脑袋贴着他的膝盖,连脸都挤变形了,还是无比执着摇摇头。 运动大男孩的古铜皮肤把眼白衬成森森的白,漆黑的眼珠子定定朝他望着,怎么看都无辜,怎么看都无害。 六六有点头晕,耳边又有残音在没完没了地唱: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伸手指着对面的椅子,“立刻!马上!坐那!” 莫非又巴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这个这个指令的可行性。 他真不耐烦了:“听见没有?!” 莫非一阵风似的刮到对面,老实坐下了。 行,安静了,干正事。 就着露台不算明亮的灯光,六六匆匆把品牌方的意向书草览一遍。 不错,对方给的条件居然还算优厚,可见这几只疯狗在多么卖力的发疯。 这只是个初步意向书,全是可协商条款,没有任何签章,不具备法律效力。可别说不签合同,他就能轻易反悔。 能让对方给他这种东西,不用说,他的经纪人一定对人表示他热切希望合作。他现在跑出去说:“这根本不是我本人意愿,谁上蹿下跳都跟我没关系。”也得有人信。 正常人有几个像他周围这两位的画风这么现实魔幻? 还有,能打通这层关系,一定有其他中间人,不用说,汤珍珠。那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啊,曾有个女星得罪她,她封杀了对方整个公司的艺人。 现在让他说后悔去打汤珍珠的脸?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生来。 妈的! 夜色越来越沉,起了风,六六却越吹越燥热,鼻尖覆了一层汗。 突然,一团浓浓的阴影盖在他头顶,抬头,是莫非。 背着光,莫非俊挺的浓眉好像微微蹙着,眼色好像还有个严肃样。 行,这会儿也不戏精了,刚才惊惶失措卖萌装可怜都是他的幻觉。 只是一个四目相对的时间,六六手里稿纸被抽走。莫非弯腰俯身,两手撑着藤椅扶手把他围在椅子里,眼光沉沉地对上他的眼睛。 六六自然没有好脸色。 可莫非这次只是浑不在意地笑了下,“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不愿意抢别人的东西。咱们这回真不算抢,只是把本来属于你的拿回来。就为个代言让你背个骂名,这事儿我能干?我又不傻。” 六六说:“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莫非不以为意地点头,“好,我傻。” “明说吧,汤珍珠提供的争取对象不止这一家,还有个男装大牌,人家本来看上的代言人是齐厦。可就算有视帝齐厦,我也不是争不过来。我为什么没干这事儿?还不是怕你心里过不去,齐厦拿那代言是凭真材实料拿的,没多少猫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六六冷冷地说:“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不愿要代言和不愿抢代言,多大的区别? 莫非说:“你都对,你听我说完。” 六六牙痒。 莫非眼睛眯出几分狠劲儿,“孟姝算什么东西?这珠宝品牌本来这次就偏向找男星代言,原先看上的那位出了点事儿,就年初的桃色新闻,你应该也知道。后来品牌方看上的就是你。别看她对你表面客气,这代言她瞄了好几年,从两个月前开始,为了让人家打消对你的念头,她那一伙子人轮番在人高层面前编你的黑料,说你耍大牌、拍戏中途毁约、还有其他的我都不好意思提。” 莫非越说越不痛快,要不这些天他在忙什么呢? 拐弯找人打听内幕,让汤珍珠替六六澄清呗。 不管澄清的目的是什么,澄清本身有问题?? 其实这种程度的黑料通常没多要紧,后台够硬、对舆论风向控制力强,一切都不是问题。可六六那公司是个什么小破公司啊。 孟姝那女人真是很能抓人短处,还买通品牌方内部人员,把六六这一圈人完全隔绝在门外,品牌商找代言人,哪个不担心艺人本身的名誉风险。 所以,莫非鄙夷地说:“她就是个纯小人,咱们拿回自己的,顺便给她一巴掌,心里有什么可过不去的?” 听着好像挺对。 可给人一巴掌,还得给自己找个套装身上,这是个什么道理? 六六越想越气,“所以你就替我做主?” 莫非打了个哈哈。 他分寸不让地逼视莫非的眼睛,“你能替我做主?” 莫非笑着,又抠出个诚恳样,“不是,我说这些就想让你少难受一点。” 六六反唇相讥:“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是吧?” 这话果然没毛病。 真是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莫非做了不太好的梦,干脆半夜爬起床,到六六门口睡下了。 清早,他是被门铃声惊醒的。 犯着床气正想发火,“咔嚓”一声,是开门声,转头见六六站在门口瞧着他,面色十分不善。 还没消气呐?他嗖地跳起来,打个招呼,“早。” 六六也是真想不通莫非的脑回路,在他门口的走廊墙角睡觉? 急着下楼开门,他边走边讥诮地说:“这是我家,我还能跑了?” 莫非抓了把头发,睡眼惺忪地说:“万一呢?” 这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来客是小老板,意图很明显。 六六穿着睡衣在书房接见他。 小老板果然坐下就开始求情,“他都给你当了五年经纪人,看在交情份上,你就当再给他一次机会?” 六六说:“他连本职都做不到,还要什么机会?” 小老板说:“他做到了啊,我爸以前就是让你别乱接代言,别短视,你那会儿不也是这么想的吗?现在你都一线了,够接好的了。他看准机会下手,有多大问题?我记得我爸去的那年,你自己不也想要大牌代言吗。” 六六想揍人,不跟他本人商量,果然没问题? 小老板一瞧他的脸色,居然跟莫非一个腔调,“我错了!” 挺好,一个一个认错都挺利索。 然后下次继续再错。 六六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我几年前就想要大牌代言,我为什么没接?就是因为看清了现实。” 小老板顿时语结。 六六继续说:“我入圈到现在靠的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演技不错,外貌好,观众缘得天独厚,最重要的是三年没涨片酬的让步。” 做到全部,他才能片约不断,即使他所在的公司是个草台班子。毕竟,哪个投资商会跟钱过不去。 正因为这样,被他挡道的同行不知道有多少。 孟姝在背后算计他,有多想不到?那么多选角时在他手下落败的小生,说不定偷偷扎小人的都有。 小老板像是有些难受了,“别这么说,你是影帝爸爸啊。” 这么天真,确实应该回炉再造当个宝宝。 六六真是怕了他了,这人居然能当老板,“接代言跟影帝有必然联系?影帝只有我一个?那就是个修罗场,竞争起来玩命互斗是常事,谁黑赢了谁上就是规则。” 在这个规则里,本身资质足够又有强势背景的艺人是令人信服的王者,资质不够靠背景出头的是玩家。 小老板不服了:“成规则就一定对吗?” 六六太阳穴直跳:“不顾规则,你在圈里能活?” 他公司就这样,他认了。 虽然他也有自己的手段,可没那个耐心总跟人撕,就不把自己掺到那个局里玩儿。 这次,他没表现出争取的诉求,而且只是个开始,孟姝才只做到在背后黑他的程度,但凡他有点表示,或者孟姝运作一段时间还达不到目的,就要在网上跟他血雨腥风了,到时候多少人等着对他落井下石? 他压得住别人的口风还好,万一没有,他倒了,草台班子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所有的现实,六六都看得太清楚。 不好看的,他都看得太清楚。 就孟姝对他做的这些,放在圈里算什么恶? 一帮小孩一惊一乍的,真正的极恶,这些孩子见过吗? 小老板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战战兢兢地说:“你是真正靠自己红起来的演员,连你都不敢争取自己应得的,公司这些孩子怎么看得到希望。” 六六脑子一炸,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没有后台,又把副导演性骚扰爆得整个横店都知道的新人女演员,没有后台,连一分钱都不愿意抠出来给角色导演的新人男演员。他们不红很难理解?你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 让这群道德标兵干净地演戏,干净地红,你有你老子当时那种手段? 他突然起身,几步到门口,开门。 果然,莫非在门外。 六六一怔。 “墙角好听吗?”片刻后,他冷冷地问。 莫非本来也是个愣愣回不过神的样儿,很快一咧嘴角,“我来问你早餐要不要加蛋。” 六六漠然不语。 对视几秒,莫非转身,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六六在原处站了一会儿,转头对小老板说:“我说这些不是怪你。我们都认清现实,有多大能耐说多大的话。你今年多大?中学二年级毕业没?” 小老板小声嘟哝,“我的意思是,至少,他们去帮你澄清不是错。” 六六眯起眼睛,小废物你今天出息了? 小老板脑袋又缩回去:“我错了,拿不拿代言,他们应该先问你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一群不想按所谓规则办事的家伙。 小老板是没长大。 莫非则是,别人的规则不是我的规则。 草台班子都是耿直人物。 六六嘛…… 年轻时候比他们还彪悍…… 人对没有寄予过感情的人总是能淡然处之,所以,即使得知孟姝的行径,六六对这人也就是冷漠加警惕,恨谈不上,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快意恩仇的事,他也不能把人弄死。 既然对孟姝都漠然处之了,还对经纪人下狠手难免有些窝里横的意思,所以这天上午,经纪人再次出现在六六的书房。 他向六六郑重道歉并表示诚心悔过。 然后谈到正事。 不管莫非和经纪人办事的画风有多清奇,对方意向都拿出来了,六六突然退出就不是成人世界的处事方式。 六六把改过的意向书递给经纪人:“我的意见全在上边。” 经纪人低头一瞧,看到代言费那一行,愣了。 这这这…… 可六六先是用眼光冷冷逼视他,接着垂下眼眸,余光似乎瞟着窗边的方向。 经纪人也朝那边瞥一眼,莫少爷正靠着窗台玩手机。 自家影帝这眼色,他要是再看不出就可以从此转行,经纪人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抱一下六六的大腿,于是拔高声音说:“这个价,太低了!跟白出力有什么区别?” 真是跟白出力没多大差别。 六六这是要借他的嘴说出来,让他和莫非都知道,他们自说自话找的代言,就是给影帝添了个乱。 果然,莫少爷抬起头,神色不明地望着他们。 六六很适时地正面回答了他的话:“反正是冲着不得罪人去的,还介意人情得再彻底一点?你就说是看汤珍珠的面子。” 经纪人说:“好。” 其实吧,好像也没那么糟。 做一次人情没关系,很多艺人都是这么做的。 反正好的奢侈品代言,只要接到一个,其他种类的也就跟着自己长腿跟过来了。 可六六这次说得很明白:“谢谢你们替我澄清,但不要再给我接代言,需不需要我复述三遍?” 经纪人:“……” 能怎么办呢?是吧。也只能这样。 再说影后。 孟姝发照片前几天发过跟好几位艺人的合照,借此突出一点:对她而言,六六不算很亲密的朋友。 那晚发到微博的照片是张三人合照,除了她跟六六还有一位自己工作室的小生,照片的效果是这样:孟姝自己被精修得格外雍容华贵,小生次之。 六六的画风……因为光线和角度问题,还不如原汁原味的六六。 六六一向不喜欢跟女星争艳,所以即使看着不对也转发了,后头竟然是这么一场大戏。 这件事的结果依然魔幻,塑料花友谊破碎之后,影后跟影帝当众扯头花? 对,六六就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做好了扯头花的准备,让人替他盯着微博,谁知没等到影后取关,反而等到孟姝的电话。 孟姝把影后特质发挥到淋漓尽致,由衷地说:“你的好消息我听说了,恭喜。” 这才是在娱乐圈生存的角色,用不入流的手段争抢,用不要脸的方式一笑泯恩仇。 六六有些意外,淡淡地说:“同喜。” 当然,喜不喜得起来就是影后自己的事了。 可孟姝又说:“张总听说我们交情不错,想通过我约你和莫先生吃顿饭。今晚你们有时间吗?” 六六猛地一怔,张总是孟姝背后的老板,指明找他和莫非吃饭,这哪是冲着他,这是冲着莫非。 这帮子油滑角色,碰到厉害人物时脸色变得格外快,俗称欺软怕硬。 事情很明白了,人家已经知道莫非替他出头,这是要跟莫非讲和? 能让这种人物挨个低头,莫小混蛋家现在到底加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组织? 六六给了个最正确的答案:“我不知道他的时间。” 孟姝特别诚恳,“我跟莫先生也不熟,我本人只管邀请你。” 电话挂断,房间突然打开。 莫非一手揣兜,一手掂着手机,兴冲冲地说:“给你讲个笑话,那帮子孬货要请咱俩吃饭。” 六六问:“你怎么说的?” 莫非指头夹着手机转了个圈,吊儿郎当地说:“我说我去,让他们等着。” ………… 短短几分钟,六六已经想清楚原委。 孟姝背后资本固然了得,可莫非前不久刚达成成就:一次斗殴直接打趴一位资本大佬。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得明白,有更强大的力量对那位资本大佬出手,更有心的早开始猜疑莫少爷闹事就是个导火索,莫非跟这股力量就站在同一边。 对于这种不明深浅的角色,当然是选择不轻易得罪。 莫非小疯狗……其实是疯狗王子。 六六没说话,转身到衣帽间换衣。 莫非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眼见他拉着领口脱下家居服的套头衫。 看着那一身白皮和紧实韧劲的薄薄肌肉,莫非登时就硬了。 一直到六六把衬衣扣子扣到顶,莫少爷才回过神,“不是,你真要去?” 行,合着疯狗王子让人等着也是忽悠。 六六理好衣服就往外去。 莫非撵在他身后,“搭理他们干嘛?” 你说呢? 你莫少爷惹出来的事儿,现在托你的福有门路和平解决,这顿饭当然得吃。 就算莫非不去,六六自己都得去。 以前他不喜欢哪个老板就不应付场面,结果最多不演人家的戏,反正他不缺戏演。可眼下这是结了梁子各退一步的事儿,就算再不耐烦他也得有个态度。 他要退圈了,他得给草台班子帮众们留条后路。 即使,就在今天,他的退圈时间又被强行推迟了几个月。 第一百二十章 到玄关,六六利落地换鞋,果断抓起车钥匙。 可转瞬,钥匙就被莫非一把抓过去。 莫非笑着说,“我想通了,咱们不如去宰他们一顿。” 六六由着他跟着了。 反正,是莫少爷惹出来的事儿。 莫非这天开的是自己的车,就是那俩悍马。 六六一上这车就眼皮直跳,耐着性子说:“既然要去,就别闹。” 莫非格外痛快,“我听你的,去了就要客气,我记住了。” 六六把眼光转向窗外。 很快,听见莫非问:“那你记住了没?” 他转头,“什么?” 莫非眼神特别认真,“记住我爱你。” 行,又来了! 六六听这几个字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面对莫少爷见缝插针的调戏应该怎么样?当然是果断装死。 于是六六干脆把头靠在椅背,闭上眼睛。 本来只是想装个睡,可没一会儿真来了困劲儿,毕竟昨晚气得半宿没睡,今天整个白天过得都挺耗神。 六六其实有些不放心,毕竟莫少爷前科太多,强撑开眼皮看车确实跑在去会所的路上,才把心定下来。 一阵黑甜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睁开眼时,车窗外是夜幕下荒草凌乱的旷野,不远处是被路灯照成橙黄光带的马路,不时有车呼啸而过。 现实版的我在哪里我是谁。 六六蓦地坐直身子。莫非的声音从旁边来,夹着揉塑料袋的窸窣声,“醒了?将就着吃点儿,路上没见到其他好吃的,就这一家kfc。”接着,汉堡的红纸盒被递到他面前。 真是突然暴躁,这条疯狗的秉性,他怎么就想不到呢?六六一把掀开纸盒,手伸进兜里摸,什么没摸着。 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回事! 他根本不想朝莫非瞧,“我的手机!” 莫非可真是明知故问,“什么?” 六六瞟一眼中控台上的时间,才七点半,果断推门下车。 一声不吭放人鸽子,那是谁的做派? 疯狗王子。 旷野夜间的秋风也吹不散六六满头满脸的燥热,别问他为什么会惹上莫非这么个东西。 他脑子里头当时积着陈了二十年的地沟油,很难理解? 六六大步往马路走,气得脚都不稳了。 身后一阵簌簌声响,他没回头,但身子很快被人抱住。 他挣了下,没挣动。 莫非在他耳边喘着粗气,不容分说道:“去哪?跟他们吃饭?想都别想,那帮傻逼不配跟你吃饭。” 他转不过身,只能用肘击用脚踩,“滚!” 莫非胳膊收得越发紧,几乎把他累得透不过气,戾气十足地说:“那是些什么东西?明说,珠宝这家最初看上的那个代言人,桃色新闻就是被他们下药弄出来的……” 关我屁事?!六六胳膊往后抓着莫非腰杆上的肉。 你以为谁他么都是你,什么时候都能不低头。 “说不定他们也想过那样弄你……” 关你屁事?! 莫非声音说不出的狠厉,“吃顿饭就想了事?老子不弄死他们算是客气。” 六六挣不动了。 妈的,疯狗的力气果然不是盖的。 一身蛮力的疯狗凑他耳朵边上放软腔调,乞求似的,“哥,哥。他们不配跟你吃饭,他们连看你都不配。你根本不用跟这种人客气,我在,以后没谁敢让你看脸色。” 六六被绑得浑身不舒坦,出汗又经风,这下已经完全冷静。 环顾沉沉夜色中的矿野和黑压压横卧的远山,他这才发现,这个地方他不是没来过。 前方的马路通往市郊储粮基地,很多年前,这条路上晚上基本没人经过,那时候莫非喜欢在这条路上飙车,而后一群孩子到空地点一把篝火,笑闹喝酒。 真是很久远的记忆,物是人非。 这是他跟莫非的定情处。 他胳膊重重垂下:“放开我。” 可莫非依然执着,像是怕他跑了:“我不。” 六六深深喘了几口气,“我去那边抽支烟。” 片刻后,他身子一松。 莫非不轻不愿撤回胳膊,小声说:“也给我一支,我跟你一块儿抽。” 想得美! 疯狗王子连着两天惹毛竹马哥哥两次,这会儿不敢逼得太紧,又不愿离得太远,于是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找了块没草的空地蹲下来,守着前边那个颀长的人影和那点明灭的烟火。 别跟他说,今儿不让他哥去吃饭是错的。这个他不认,那帮子傻逼都是些什么人啊,放他哥去跟那些垃圾客气,除非他死在这儿。 可别以为六六真愿意跟那些人打交道,他心里明白得很:就像他总惹六六生气是狗改不了吃屎,他哥像个仙人就永远是仙人。 六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没数?心善,而且眼里还容不得沙子。 莫非不由想到很多年前,那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 他有个语文老师,是个老头,戴着酒瓶底厚的眼镜儿,走路总佝偻着腰,是个特别迂的书呆子。别的老师知道他父母纵他,都放着他这个坏小子纨绔子不管,只有这位,总找他麻烦。 他不止一次跟六六抱怨过,六六说:“这老师是个好人,对你挺负责。你不许对他不礼貌,知道吗?” 他能对他哥说不?当然只能连声应了。而且他对那老头一直是惹不起躲得起。 那时候六六已经大二,经常跟他见面。莫非根本不喜欢上课,已经过得不像个学生,经常去夜店玩儿,经常开着十八岁生日他妈买给他的悍马跟一帮子同类出来飙车,都带着六六。当然都是他缠来的。 有时候他缠着六六看球赛,偶尔也缠着六六到学校来找他吃饭。 事情发生那天,就是六六到学校门口等他。 他远远瞧见六六站在马路牙子边,悄摸摸换个方向过去,想逗逗他哥。 他在公交灯箱后边躲了一会儿,他哥没发现。 正好那老头也在等公交,有俩他们班的杂碎从老头面前过去。 一个阴阳怪气地说:“呀,王老师。” 另一个说:“用得着跟他打招呼?收咱们家钱给咱们服务,跟奴才没两样……是不是,奴才?” 他们学校学费挺贵,学生大多是暴发户,还是大暴发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另一个说:“用得着跟他打招呼?收咱们家钱给咱们服务,跟奴才没两样……是不是,奴才?” 他们学校学费挺贵,学生大多是暴发户,还是大暴发户。 当时六六就是明知这人家底不错,一步上前,拽住暴发户儿子的胳膊,“别走,给老师道歉。” 那杂碎说,“你他妈是谁啊?” 六六分寸不让:“道歉,听到没有?” 杂碎怎么能用嘴教训呢?可他哥是个文化人。那天这样收尾,莫非走出去,笑眯眯地把杂碎揽到不远处的街角后面,打得哭着叫主子。从此结下梁子。 杂碎会反扑也挺自然,反扑那晚,带着几个混混把他和六六堵在一餐馆外的巷子里。 他没讲道理的心思,只想护着他哥先走,自己留在那干。六六那天穿的也是一件白衬衣,真是玉树临风,特别斯文,这样玉雕似的人被人打坏了怎么办。 可六六特别斯文地解开衬衣领扣,“这次就真要欺负小朋友了。”突然不知从哪抡起根棍子,猛地砸过去。 这晚他俩才真把杂碎打服。 这也是莫非唯一一次见六六打架,起因是为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老师出头。 这是第二次,他那颗不太听话的少男心对六六拜倒。 妈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漂亮得跟仙人似的,偏偏又这么爷们。 打完架,六六跟他说:“你不许恃强凌弱,欺负好人。” 好。 六六说:“遇见恃强凌弱欺负好人的,一定要站出来说话。” 他难得干件好事,不太好意思,“真他妈中二。” 六六笑着摸一下他的头,“你乖。有时候中二点没错。” 六六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以为他哥人美和善就没筋骨吗?有的。 可是,这样的六六,现在明明自己受了委屈,还要跟孟姝那伙比杂碎恶心几百倍的混蛋讲和? 扯淡吧。 七年前,不管不顾替陌生人出头的是六六。 今天,教训小老板“不服潜规则活该混不下去”的,也是六六。 男人至死是少年。 当然,这不是他哥的错。 是这个世界的错…… 不远处的烟已经灭了,莫非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娱乐圈是个什么地方?他知道六六这些年肯定挺辛苦。 不远处,六六似乎已经转身,正看着他。 比六年前的样子更漂亮,更有韵味,连拧眉都别有一番风姿,影子并没有跟那时候重合。 莫非大跨步地走过去,每一步脚都重重扎在地面,他胸口突然闷出一股浊气。 他突然想问六六,这他妈就是你毅然决然甩掉我,回头投奔的生活? 不对,是他太混蛋,他哥才不要他。 没关系,不管什么因果。 现在他在,以后他哥再不用受谁挟制…… 在六六面前,莫非单膝落地,半跪下来,抱住他哥的腿。抬头,定定望着六六居高临下的姿态和深邃的眼,眼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那里有最美的海洋和最闪亮的繁星。 六六生而闪耀,现在更应该为所欲为地光芒万丈。 谁作妖他弄谁。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是引用别人的,出自哪我忘了。是《乘风破浪》吗? 不要担心小白现在会被全网黑啊,怎么可能呢? 基于莫少爷出现后的现实魔幻剧情,我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圈里都是横着走的。 除非他自己想被黑。 一句话形容这对cp:八字不合,soulmate。 抽烟的几分钟,六六再次思考一个问题:莫非这次回来到底是不是刻意跟他作对? 短短两天,黑历史又添了两笔。 如果单纯只有代言事件,还能定义成莫非根本不知道他的退圈大计,认知错误。 可昨晚和今天白天,他都那么强烈地、严正地、反复刷存在感地表现自己厌恶被人牵着走了,今晚他还是站在了这里。 对,莫非死缠烂打吃他这口回头草的原因,最坏的可能性是找说法。 毕竟,当初他甩莫非时说一不二,真的挺狠。 六六换个角度想,如果谁这么决绝地跟他说分手,他可能会记恨一辈子。 还有,莫非那会儿挽回的姿态很低,画面甚至有些惨烈,他到现在都没忘记,莫非追着他的车,被一群人拉开的样子。不久后,莫非又爬窗来找他了。 六六再次换个角度想,如果他做过这样的事…… 他可能会找大夫打听个办法让自己失忆。 莫非是不服气当时的落败? 曾几何时,他们都是特别快意恩仇的人,他知道莫非现在还是。 觉得莫非现在对他挺好是吧? 这我能为你毁天灭地的架势,放在偶像剧里都没谁了。 可是,真的,就算有天莫非突然诘问他,“有我没我一样不一样?你当年甩我瞎不瞎?”六六都不奇怪。 莫非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就算只为平一口气,也可以不计成本。 别让他去跟莫非细说当时他一定要分手的原因,莫非心里有数。 他去向莫非求放过? 不可能。 人活一世,总有一个人是你没法认真讲和的。 他们在空地上一立一跪没待多久。六六已经完全冷静,对脚底下的人说:“走吧,回去。” 莫非跟在他身后,“哥,你别生气。” 六六没说话,认清现实,哪怕莫非经常低姿态,这是疯狗王子,这人要缠着他,他暂时没有合适的办法。 观望,先观望。 上了车,他略作思忖,叫了身边人的名字,“莫非。” 莫非手立刻顿住,转头看他,“怎么了哥?” 他郑重其事地说:“我再说一次,以后,我的事,你就不要插手,我不需要也不希望你为我做什么,能做到?” 莫非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用力点头,“没问题。” 行,要是再犯,那就是故意跟他作对了,否则还有其他解释? 车从旷野驶向路面,六六微微侧头,准备用余光认真审视一下身边的前任。 他眼神刚过去,本来专心开车的莫非,眼珠子立刻机警地梭过来。 ……都是戒备状态。 第一百二十二章 车跑在路上,这是一条写满他们青葱岁月的路,六年过去,这条马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沉寂,路灯崭新,路上车辆来往频繁,肆意飞扬的青春已经过去很久。 可这条路上的夜风依然和畅,至少比城里某个会所包间里空气让人愉快,即使六六现在身边坐着的是,随时可能咬他一口的前任。 跟疯狗小朋友斗智撕扯都比跟大人谈笑愉快点。 六六突然心情又不好了,这真是没法说道理。 重点难道不是,他现在内外交困? 没法说道理的莫非开着车,心情有点小荡漾。 可能是因为他哥这次没鱼死网破地把他赶走,可能是因为刚才想到过“男人至死是少年”,可能是因为他们今晚来的地方。忍不住啊,顶着十万伏的高压又想起了他们以前。 转回头,青春岁月再从莫非十六岁那年的木吉他说起。 那年他被他爸关了几天,没关服。 眼见着要上学了,他爸终于想通决定退一步,跟他说,想玩极限登山就好好玩儿,别像小孩过家家。 过家家就不是他能干的事儿,莫少爷看准什么事就一定要办成,从那个五月起,他开始玩命地健身。 很意外的收获,一年多下来,他不仅身子变结实,全身都是腱子肉,个头也刷刷拔高。 少年时代的回忆好像一本褪色的相册,可是如今想起来,一切已经黑白的画面突然好像神奇地再次着色。 莫非清楚地记得,那天,电影学院外的林荫路,树叶格外绿。 他靠着树干等了好久,六六突然出现,他站直,惊觉他已经比六六高了,突然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属于男人的自豪感。 对,他个头比六六大,连身板也已经比六六厚实,他很高很强壮,终于可以保护他哥了。 六六有些失笑地望着他,“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你怎么还自己过来。” 那天他有篮球赛,是决赛,在市体育馆打。预赛和练习他都缠着六六看了好多次,他挺希望他哥能坐在决赛的看台上,所以特意跑这一趟。 他说:“反正路过,就叫上你一块儿过去呗。” 那天的比赛,他们赢了。 休息许久才去更衣室,那会儿队友都已经回家,只有六六等他。 六六在更衣室等。 莫非光是想想就控制不住,隔着一堵墙,他热血贲张。 淋浴哗啦啦的响,他拔高声音冲外边叫了声:“哥!——” 六六清越的声音很快传来,“怎么了?” “没事,我就看你在不在,你别进来。” 再也克制不住喘息声,他手动得越发快。 单手划桨三尺浪,他在浪尖上颠来倒去,没多久,射了。 **一股股喷溅在墙壁,滑落。他喘了会儿气,浇了好几捧水才把那东西全都冲下去。 莫非抹了把淋湿的头发,痛快,太痛快了…… 那时候的他忍得挺辛苦,这事儿放谁身上都辛苦。 饶是他有天大的胆,也不敢随便跟竹马哥哥说,“我在泡你……” 还想干你。 莫非曾看过一部意大利电影。战场后方的小岛,懵懂少年被美艳大姐姐吸引,深深迷恋。当时在某方面,六六对他的吸引力,比电影中主人公之间的那种毫不逊色。 当然,他们俩没那么大的年龄差,六六只比他大两岁,但是,竹马哥哥身上的那股韵味对他这个愣头小子来说已经足够。 岂止足够,简直太超过了。 他躁动得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男人至死是少年,正是这一天,命运的伏线走到节点。 可能小巷缠斗全身而退的恣意,这一晚,一直到呼朋引伴把车开到经常去的这片旷野,莫非还是热血沸腾,全身每个毛孔都安静不下来。 旷野上有围着篝火笑闹的伙伴。 莫非把车停的离那伙人挺远。 他最喜欢的悍马,他跟六六靠在后座,各自一根烟,他叼在嘴里,六六夹在指间。 他侧头,有些心疼地瞧着六六脸上被划出的红痕,“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就先走,我一个能顶十个,就那几个杂碎算个屁。你细皮嫩肉的,扛不住伤。” 六六不高兴地问,“嫩肉说谁呢?” 他一根筋地回答,“嫩肉说你。” 得,上当了。 六六乐不可支,笑了。好看的眼睛映着远处的火光,在晦暗的后厢异常明亮。 有风吹过,掠起六六的头发。于是,竹马哥哥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六六丰润的嘴唇微启,很清楚地对他吐出两个字,“嫩肉。”那笑容像是挑衅又像是撩拨。 莫非没忍住,在自己意识到发生什么前,嘴已经在六六脸上盖了个戳。 嫩肉亲你了,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男孩儿,嘴碰个脸真不算多大的事儿,特别,在当下可以被视为捉弄。 所以六六也只是怔了一瞬,一手推开他的脸,声音不无愉快,“走开,真是够了!” 不够!怎么能够? 莫非突然有种被忽视的不满。 他一下把烟掷到窗外,回头,想也没想,捧住六六的脸,这次亲上那两片肖想已久的嘴唇。 他看见六六猝然睁大的眼睛,察觉贴着的人开始抵抗自己,一不做二不休地压制。 很快,六六手腕被他钳在手里,压倒一片。 真像是一场缠斗。 六六和他,都是。 分开时,等着他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六六的脸气得通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指间那支烟还颤颤巍巍地燃着。 莫非嘴里有了血腥味儿,但这一巴掌挨得挺值。 他似乎看到了一片光明坦途,心里当真激动,他笑了出来。 原来六六也喜欢男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就不信,六六喜欢男人,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六六没否认,怒色褪去不少,神色还有几分茫然。 他靠过去,额头抵着六六的头,就这样把憋了许久的话吐露出来,“哥,我喜欢你。” 六六推开他,用力抽了口烟。 四目相对,许久。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节点。 突然,一股青烟慢悠悠地从六六嘴里吐出来,模糊他的视线。可他看见,六六笑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是什么样的风情啊。 很快,六六手里的烟头飞到窗外,他先是脖子一暖,而后嘴被堵上。 这次,他的竹马哥哥亲上了他。 啪嗒,啪嗒,什么声音? 莫非回神一抹鼻子,满手的血。 真是溜了。 果然车神开车时候都不该想开车的事儿。 车只能靠路边停。 六六一回头:“……?!” 莫非又在手忙脚乱地扯纸擦血堵鼻子。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对一条随时可能扑向自己的疯狗,需要施与关心吗?当然不。 可还有个东西叫敬畏生命,是不是? 六六没好气地问:“是后遗症?你检查做清楚了没有?” 莫非靠着椅背,仰面朝天,眼珠子朝他哥盯着。 就就就是后遗症,只只只有你能治,艹的,真想这么说。 他扯出一个笑,“天太干。” 要不是刚犯过事儿,他真就那样说了。 可六六现在就像一只支棱着耳朵、全力警惕着他的猫,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必定炸毛跳起来撩一爪子就跑。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犬科动物的本能,就是这么牛。 要命……遭报应了。 猫飞狗跳的一晚又过去了。 ……为什么要说又? 第二天,小老板又干了件大事,从孟姝的剧组把草台班子小花接出来了。 小老板洋洋自得,“我觉着必须得这么干,发生那样的事,孟姝一定会给她小鞋穿,到时候压她的戏事小,给她搞出什么黑料就不好了。” 六六真是一头包,“毁约就不算黑料?” 小老板说:“不要担心,我给她搞了张病假证明。急需手术那种。” 六六:“什么病?” 小老板:“痔疮。” 六六:“……” 小老板也有自己的小智慧呐,痔疮手术,恢复时间发挥空间很大。 六六问:“孟姝那边怎么说?” 小老板说:“他们答应得挺痛快,表示很遗憾,期待下次合作。” 这才是现实魔幻。 到了这个地步,孟姝那一伙害人不手软的角色居然还是没敢拿捏他们。 因为有疯狗王子在。 六六想了想,简单交待:“你把她送我家来。” 此时,疯狗王子正在郝总的办公室。 依然是t恤半腿裤配运动鞋的打扮,乍看像个运动男孩,不过坐姿出奇霸道,身子瘫在沙发,两条腿张着,往前伸到老长。 莫非头朝后仰靠着,拿着几张照片,乐滋滋地欣赏,“拍得不错,精彩,你看他脸都气歪了。” 郝总说:“你放人鸽子就算了,干嘛还让我拍照片?” 什么照片?从昨晚说起。 昨晚,莫非把孟姝那伙人晾了一个小时。 后来,他自己打了个电话,拿出睁眼说瞎话的看家本事,说,他们接电话时候正在喝酒,后来喝醉,睡死过去了。 再约? 没空。 争着眼睛说的瞎话,爱信不信吧。 恶少本色,爱谁谁。 照片拍的就是张总和孟姝接到电话后,离开会所时的铁青脸色。 莫非把东西扔一边,“说了是玩人,连表情都看不着,我玩人的乐趣在哪?” 郝总无奈附和,“对对对。不过,这次的事,六六自己什么反应?” 莫非不想再提,没答。沉默一会儿,想起件事,“哎?郝邬……” 郝总笑眯眯:“不要叫我名字。” 莫非完全不以为意,“你刚才说珠宝公司那边怎么来着?” 郝邬说:“炒了个部门副总监。这人就为不让公司用六六代言,拿出了自毁长城的力气欺上瞒下,简直像自杀性袭击,不全像是在为孟姝办事。不知道是不是本人跟六六有过节。” 莫非坐直身子,“这人叫什么?” 郝邬说:“叫常天韵。” “他人在哪?” “出国了。” 实力太悬殊,玩着都没多大意思。 莫非说:“你先找人留意着他点。谢了!” 正说着,手机响了。 莫非接完电话说:“我让人送了点东西到楼下,你当成十一礼物发给你的女员工,不谢。” 郝总:“……”莫少爷突然良心发现了? 下楼一看,全是化妆品,还是礼盒装。 “这一套多少钱?” “零售4千多吧。一百套,他们给我打了个折。” 疯狂的迷弟。 莫非顺手拎了几盒,“等我哥珠宝代言宣了,年底弄点珠宝给你当礼品。你车呢?” 借郝总的车,拆了几套往副驾座一摆,拿起手机对着一顿拍。 此时,就着早餐刷wb的六六,突然刷出一条信息,一粉红hellokitty头像博主的图特别打眼: 暗红色的盒子里,没拆封的水乳不要钱似的堆了一堆,正是他正在代言中那个护肤品系列。 文字是这样配的: “嘻嘻(*^▽^*),囤了几套男神代言的好物过节。转发抽十个人每人送一套哦么么哒,@六六后援团@wb抽奖平台” 六六:“……?” 对粉丝都严冬般冷漠了,还能碰上这样的狂热份子? 六六让小老板把草台班子小花送到自己家。原因很简单,手上的戏丢了,得赶紧抱影帝爸爸大腿准备下一部不是? 莫非刚好在电梯里碰见这两人。 小老板跟他见过一次,热情地打招呼,“真巧,我们也上去找六六。” 莫非一看就不乐了。 小老板总来就算了,怎么还给六六带了个妹子? 还是个长相妖艳、大胸、胸下面全是腿的年轻妹子? 小老板介绍:“这位是……呃,您贵姓啊。” 莫非咬牙说:“免贵姓莫。”又瞟妹子,“这位是?” 小老板说:“她是蛇精。” …… 哪条?青的还是白的? 蛇精小姐一脸正气:“莫先生好,我姓佘,佘太君的佘,晶,水晶的晶。” 莫非想说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行不行,名字跟你特别配,都是跟父母有仇系列。 上楼,门开了。 一看见六六,蛇精妹子的凛然正气登时像是被漂了软化剂,眼睛里头还带了丝由衷的笑,“六六老师。” 莫非:“……!” 这眼神,他要是看不出点意思,他就是瞎子。 今儿什么日子,情敌上门了? 其实他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如仙人般清冷,对蛇精只有一句交待:“来练功房,带剧本了?” 六六每次一人进那屋都得待好几小时,现在,还加上个好像对影帝爸爸有点意思的妹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莫非觉得有必要嗷一声,刷一下存在感,“哥。” 六六转头,另外两个也转头。 莫非用最潇洒的姿势扯了下嘴角:“你来一下。” 别说这存在感刷得没意思。 犬类被异类动物杀入领地,就没点必须有的倔强? 他哥眉头只在半秒钟内收紧了一点儿,回头对异类动物说:“你先去扮上。” 看看,看看,他哥疼他不疼? 终于把六六带到走廊,问题来了,总得说点什么正事。 直接问你跟一个叫常天韵的家伙是不是有过结?打住!他哥昨晚才说自己的事儿让他别管,他装样子都得老实几天不是? 就一句话:就算我在外凶得像头獒,回家也是你可爱的snoopy。 莫非对着他哥俊美的脸,养了会儿眼睛,力求认真严肃地说:“今儿降温,你多穿点儿。” 这话用得着特意把人拉到一边说? 六六心想这小混蛋骨头真是太皮实。 六六本来就有些不痛快,大清早起来,家里除了早餐就只有他自己。 不是多稀罕小混蛋在家,纯粹是他休假时特别讨厌生活节奏跟前一天不一样的失序感。 “你早上去哪了?”这次他就直接问了。 敬畏生命,敬畏生命,看在早餐份上。这小混蛋连着流了两次鼻血,怕不是一早自己去看大夫了? 莫非说:“出去转了一圈儿。”他能说他去找郝总给他哥打call? 六六眼光又往他手上一扫,“这什么?” 莫非低头瞧一眼自己拎着的黑纸袋,笑得特别诚恳,“买了点自己用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他哥不想欠他人情,他装样子也得老实几天。 他哥代言的护肤品,他也揣回一套自己用,时刻追随欧巴的脚步,懂? 六六将信将疑地瞧他一眼,走了。 接下来,是影帝气场全开的时刻。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整,今天,影帝正式回归本职。 六六今天叫佘晶上门最主要是帮新人找找角色状态,草台班子凤凰对肯乖乖投到自己门下的孩子,总是格外照顾的。 再说蛇精……不,小花佘晶,就是把副导演性骚扰事件闹得整个横店都知道的那位女侠。这女侠还有个成就:拒潜十次。不过这都是进草台班子之前的事儿,签约之前,这位在圈里根本混不到饭吃。 行,就是这么一个完全不知道圆融和让步的女演员,这次在《国色》里要扮演年轻的太后,一个性格极其扭曲阴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角色。演员本身阅历又浅。 找状态,好像也不那么容易。 他们开始对戏,小老板跟莫非盘腿坐在一边围观,六六只瞥了一眼,没多说什么,介意观众存在的演员算什么演员? 佘晶换上了简易的宫廷装,虽然头发披着,也端出了十足古装范儿。 六六还穿着家常家居服,套头衫休闲裤,可两人一对上,他嘴角一扬,那股军人的飒爽劲儿和兵痞子气就出来了。 冰山美男在戏里还是冰山?不存在的。他演的是常年驻扎边塞的武将。 六六说:“别来无恙。” 笑意邪劲儿十足,眼神犀利得几乎把对手扎穿,这哪是人,就是野兽啊。 莫非在一边围观,目不转睛,恨不得当场跪下喊。 再看佘晶。 佘晶下巴端着,高贵而傲慢,笑得意味深长,“承蒙挂念。”挺有太后范儿。 好像也不错? 总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他哥一样,影帝爸爸,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果然,莫非听到小老板小声骄傲地说:“佘晶演技很好,比很多当红小花都好。我们公司的艺人没一个演技不好,哦,六六,他不靠演技,演技就是他的一部分。” 不靠演技靠什么? 莫非眼光又黏回他哥身上,没来得及问。因为他哥脸色突然变了。 六六冷冷看着妹子,“你是什么东西?你这寡妇比平常民间的寡妇都不如。” 莫非:“……”这是剧本上的台词? 佘晶显然跟他一样意外,人都呆了。 六六对着呆滞的妹子步步紧逼,“太后?笑话!你一步走错就粉身碎骨,还不止你,你三岁皇帝儿子被人开肠破肚都有可能。真可怜,他才那么点大。你死鬼丈夫留下的托孤臣,你信得过吗?你信得过谁又拿得住谁?” 影帝极尽嘲讽之能事,“太后?笑话!就算像个婊子一样爬到你臣子面前邀宠,只要能活下去,你都赚了。只怕你还没机会当这婊子。” 莫非:“……!!” 不愧是我哥,骂人都这么迷人。 妈的,想干,又硬了。不是,怎么说骂就骂上了? 六六突然一声吼:“你是什么人?” 佘晶红着眼圈梗着脖子:“我是太后!——” 六六神色缓和了些:“再来。” 这是第二次。 六六说:“别来无恙。” 佘晶这次还是笑得妖媚,“承蒙挂念。”但眼神很冷,一看就是反派。看着强势桀骜,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脆弱感。 莫非瞧一眼小老板,压低声音问:“我哥厉害不?”驯兽技能点满。 小老板拍胸,“厉害,怕怕。” 可影帝爸爸还是没满意,突然转头冲他们说:“你们出去。” 莫非说:“我闭嘴,不说话。” 六六说:“回避,别让我说第二遍。” 行吧,回避。 闲杂二人组只能乖乖走人。 练功房剩下两位演员。 六六突然问佘晶:“那个副导演占你便宜,你不就范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佘晶说:“他是直接动手用强,不揭发他,会让更多人受害。” 六六摸出手机,连上投影仪,“你是好意。看看别人是怎么说你。” 屏幕上是某个论坛娱乐版的页面。 “一副艳星样儿,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不就是想红?拿这种事炒作。” “佘婊给自己艹了个女权人设,回头在戏里拿性感吸猥琐男眼球,婊气冲天。” “再碰瓷,全家出门200码。” 佘晶脸色煞白,脊梁依然挺直。 六六说:“这事是你上部戏之后才爆到公众面前的,起因的确是同剧组女演员带节奏黑你。你再看看,这些出口谩骂的也不全是水军,人家跟你无冤无仇,也不需要知道真相,就拿你当个发泄情绪的工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突然凑到佘晶耳边,“告诉我,一秒钟也好,你想过让这些人去死吗?” 佘晶坚定道:“没有!” 六六说:“正视你自己!” 小花满脸通红。 六六说:“你被签到公司的前几个月,据说到了连饭钱都没有的地步,你躺在出租房饿极了的时候,闻到邻居家的饭菜香,有过乞怜或者偷窃的念头吗?一秒钟都好。” 佘晶坚定道:“没有!” 六六说:“正视你自己!” 佘晶哭了。这次真是蹲下来嚎啕大哭。 六六说:“杀戮和掠夺的本性,你一样都不缺。收集情绪,放大了用,懂了没?这个世界对你残酷,角色的世界对她更残酷,你该怎么对待那个世界?” 一下接受不了自己?没关系,慢慢接受。人都是多面体,在极端情况下可能衍生出恶和卑劣。敬畏心、教养、以及本身的善可以压制这些,那就算是有良知的人。很多好人也选择回避自己的阴暗面,可是,演员呢?要成为足够精彩的演员,对自己,哪怕最不堪的、永远不可能付诸实施的闪念,也要全数看清。 一个演员,演百样人生,演到反派时连最直接的情绪取材点都回避,还谈什么演人? 佘晶哭得全身发抖。 上前安慰她?不,那不是六六,六六只是甩给她一支烟。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六六到几米外坐下,自己也点了一支。 为角色深挖自己和身边所有人,尽可能从人性的角度展现角色,这是使命。他不知道,有一天,他真的息影,还有多少年轻的演员能记得、能接受,能吃得下这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狠手。边痛边快乐。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胡扯,真的没关系吗?敢不敢再挖一次自己。 他就是喜欢又疼又爽地表演,酣畅淋漓,喜欢戏里那种再灵魂黑暗最后都能瞥见天光的感觉,他喜欢光彩熠熠。 可他怎么就不能像其他成年男人那样过清醒活明白…… 妈的,息影?息影他能干什么?真27岁退休? 练功房里气氛怪异,门外,还趴着俩偷看的人。 小老板心有戚戚地问:“你怕他吗?” 莫非也没想到他哥驯人这么鬼畜,英挺的眉拧着,不屑地斜小老板一眼,怂货。 没见他哥鬼畜都鬼畜得那么勾人? 莫非突然想起以前,六六在他身上骑乘的样子,明明他才是做1的那个,可是,好多次这样开场,他都觉着自己被六六用后面给攻了,然后恨不得把一身力都使出来,在六六身上把自己弄成条野蛮的疯狗。 野蛮的愣小子。 这一联想又险些血流成河。 不是,里边完事了? 莫非干脆把小老板轰一边,敲两下门,一推,“吱吖”一声,门开了。 六六一瞧是他,“出去!” 莫非一手抄在裤兜,笑得很阳光,十足好脾气样儿,“哥你中午想吃什么?” 六六样子很不耐:“待会儿我告诉你。出去!” 莫少爷也只能再次被扫地出门。不过,出了门还是歪着脑袋从小窗冲里看。却看见他哥立刻摁灭烟头起身,把一面墙的窗子全推开了。 莫非:“……” 这哪是赶他,这是怕他吸二手烟啊。 屋里边,六六叫着蛇精妹子开始第三次对戏。 这次,终于是野兽对野兽。 影帝的磋磨,真不是盖的。 莫非站在门外,默默把刚才的猜测理了一遍。 他哥怕他吸二手烟。 还真是。 重遇后第一次见面,他拿了支烟,六六嫌恶地瞟了一眼,他以为他哥已经戒烟,立马就扔了。可眼下看来他哥压根没戒,只是一直不在他面前抽罢了。就那晚在郊外,和今天,都是避着他抽。 因为他伤好还没多久。 没能耐在冰碴子里找糖的忠犬不是合格的忠犬。 莫少爷本来吊儿郎当歪着,这会儿不禁站直身子,转头眯眼望着窗外不甚晴好的天色。 这糖量有点足,大概够他……神魂颠倒半年。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我白哥其实也挺注孤生的,把喜欢他的妹子骂成这样。 白哥:我心里只有专业。 莫非:我心里有我哥和我哥的专业。 白哥:滚! 莫少爷硬是从冰碴子里抠出了点儿糖,谁知,这糖一下还没发完。 这天,小老板临走时突然问:“你住这儿?” 莫非都不稀罕理这人,“是,怎么了?” 来了两次,还没看出他是这儿的常住居民之一? 小老板一脸同情地说:“六六也要入戏了,你自求多福。切记,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是,这话还用你说。 莫非老大不痛快,这会儿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不情不愿地打量小老板,“先前你说我哥不用演技演戏?” 小老板骄傲地回答:“是啊,影帝爸爸演戏,他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他自己。不过嘛,他找角色状态的时候,会有点脾气。艺术家,你懂的。” 正说着,六六出来了。 影帝爸爸也没朝莫非瞧,直接命令小老板:“今天你送佘晶回去,晚上你就住她家,看着点。” 小花今天刚重新认知自己潜藏的阴暗面,晚上怕是不好过。 可是…… 小老板说:“男女有别,这样好吗?” 六六真是用眼角瞥人:“出名的万年总受,不需要避这种嫌。” 小老板想哭。 莫非热血沸腾,怎么会这么可爱? 就问一句,他哥怎么会这么可爱?真像是只骄傲的大猫。 小老板哭丧着脸带小花告辞。 六六都没顾得上跟人告辞,出来,直接往沙发一躺,望着天花板出神,心里想的当然还是角色。 剧本和小说里,男主角的形象已经足够立体,演员看着能一目了然。但知道不表示理解,理解也不表示能完全代入,六六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办的,他的方法是寻找自己跟角色的琐碎共同处,建立共情渠道,如果自己没有,那就从熟悉的人身上找。 这个过程不是苦思冥想,而是发散思维捕捉。自由而有序,时不时迸发灵感火花,很过瘾。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过,这就注定他留在现实的情绪管理能力接近零,大都靠本能行事,这是习惯。 反正,好不好的吧,都成了习惯。 莫非见他哥躺在那,还一脸茫然。几步踱过去,俯身,一手撑着六六头侧,低头望着他哥。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年轻俊朗的脸,六六第一反应是颜控秉性误人,第二反应是这人可恶。 至于怎么可恶,他懒得再想一遍。 该不该忍的,这时候都不想忍。 于是,莫非瞧见他哥两道俊眉缓缓蹙起、很快薄唇微启,“顶烦你,一边儿去。” 那双凤眼眼角挑着的全是风情。 要命。 他哥多久没对他说这句话了? 以前亲热,被他缠得过分了,他哥就笑着说,“顶烦你,一边儿去。”真的,原句,一个字都不带变的。接着,他就继续往他哥身上拱,每次到后来,他哥都会热辣得要把他掏空榨干似的。 所以这话意思相当于调情时的“讨厌”。 而且,他这次回来,他哥一直的表现是,连讨厌都不想给他。 这天被灌的糖太多,莫非身子重得不太好浪起来。 脑子都没转,话就出口:“烦我什么,你总得说出来我才能改。”由衷的。 六六很烦躁,这小混蛋还要他历数一遍是吧? 对不住,他现在只够时间打简单粗暴的嘴炮,“你说我不烦你什么?” 挺没格调,整一个小孩吵架。 莫非还特别认真地回答他:“我文能么么哒,武能啪啪啪。” 他反应很直接:“夜总会鸭子也会。” 越来越没格调,好像骂过了点儿。 六六自己不想说话了,莫非先撩他的,别指望他道歉。 可莫非立刻一副英勇献身的样儿,神色非常诚恳,“你要是开口,我就真豁出去,还不要钱,我倒贴。” 六六这下真气笑了:“……”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笑了就笑了,也不分是不是气的。 这是莫少爷回来后第一次看见他哥冲他笑。 虽然他哥只是嘴角微微抽了下,可这感觉,莫非好久没有过了,真是不能怪他忍不住。 莫非也的确没能忍住,眼神痴痴望着他哥,脸就压了下去。 不对,也没完全压下去。他额头很快被摁住。 不仅额头被摁住,六六膝盖还顶住他那儿。两个人呼吸交错,他连他哥身上的香味儿都嗅到了。 六六挑衅地问,“接着来?” 这也得能来才行。 莫非总算回神,到这会儿才扯了下嘴角,伸手在六六乌黑发间一撩,“这儿有个纸片,我就是想给你挑出来。” 行,强行圆了个场,可底下圆不下去的还得回房解决。 莫非起身自己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没管住嘴,“哥,你要哪天想通了,千万别不好意思说。” 六六手伸到旁边一摸,摸出一本书,看一眼,又放下,转而抓了个抱枕朝他扔过来。 莫非伸手给接了。 不仅接了,还把抱枕揣回了房。 这哪个是个抱枕? 这是他回来之后,他哥第一次跟他打情骂俏的纪念。 谁说他哥找状态时不好伺候的?简直睁眼瞎。 能笑能骂,终于不冷冰冰地绷着了,多好! 入戏是个不好估计长短的过程,几天后,这个过程被打断了一晚,汤珍珠时尚杂志的慈善晚会。六六受邀出席。 六六有些不痛快。 但回头一想连自己都觉得矫情。他有什么可不痛快? 就算是陈老爷子去世后的这两年,只要撇去草台帮子那群人的存在感不提,他在圈里还是站在鄙视链高处的。 现在,他咖位又升了一个档次,原因当然是珠宝大牌官方宣布他成为中国区大使。 底价代言、以及拒绝后续资源,这大使对他来说就真没加成了?误解。 影帝和打败孟姝成为时尚宠儿的影帝,差别大了去了。 虽然这代言来得被动,被动程度有如被强奸,可真到荣耀加身时,连六六自己都觉得再计较事情发生原委就是矫情。 名和利,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东西。 趋利而往是人的本性。 对于晚宴,莫少爷还是那句话,“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呗,你不爱去就别去,用得着跟谁客气?” 客气?这还真不是跟谁客气。 六六不仅得去,还得戴上珠宝大牌送来的限量版手表去,那纸合同一签,他就得替人办事,这是原则问题。 这天请来的是圈内有名的化妆师。六六有个御用化妆师,但最近在度假。 名化妆师进酒店房间的第一句话,“要不是他休假,我今儿还没这个荣幸为你服务。” 男星的妆挺简单,但求看起来精神头足,干净。六六的脸立体感强,肤色匀净,连遮瑕和修容都不必,平常出镜最多用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可化妆师为他服务一个钟头后,接到助理的询问电话,还在精益求精。 还说了句这样的话,“现在小孩就是不懂事,一会儿见不着人就催,那边的活儿他自己又不是干不下去,我总得紧着今晚的镜头焦点是不是?” 六六不知道那边的活儿是哪位明星,但毫无疑问,对方咖位没他大。踩低拜高,圈里的常态。 六六在晚宴现场遇到他上部戏的另外一位男主角,叫贺玉轩,也是一线。两个一线挤在同一部电影里,争高下很平常。贺玉轩戏没演过他,杀青宴端起大牌架子对他视而不见。 不过,这都是过去了。这晚,贺玉轩还特地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六六老师,好久不见。”接着,拉着他进行了近半个小时的亲密友好交流,留下合照若干。 见风转舵,也是常态。 六六就是见风转舵要去的朝向,踩低拜高中被拜的那个。 他现在要是跟谁说,我挺郁结。 这简直是耍流氓一样地给人灌毒鸡汤。 更人生赢家的还在后面,晚宴结束,他从会场出去,一点意外都没有,他车门打开,司机位上坐着笑容可掬的莫少爷。 名,利,佳人。 可别说莫非不是佳人,一个身高190,要肌肉有肌肉、要长相有长相的运动大男孩。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佳人还对他穷追不舍,六六自己都疑惑了,他到底烦什么。 只要照单全收,甚至接下去一段时间,他不用考虑退圈。 脑子挺乱,六六上车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莫非的手指盖上他的额头,“喝多了?” 没多,才一杯,挺不巧,六六就是个两杯倒。 六六这次懒得像小孩样的斗嘴,说:“找个地方吹会儿风?” 莫非当然没问题。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离会场不远的海滩。 听着连绵的海浪声,六六心里安静了些。 脑子转了几圈,思维不知道发散到哪儿,六六听见自己问:“你这些年有没有别人?” 莫非果断摇头,“没有。” 六六回应也很果断,“我也没有。” 莫非:“……” 六六接着切入正题,“我觉得我更合适孤独终老。”不管莫非是什么打算,他至少得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一次。 莫非眉头皱了一瞬,倏忽舒展,笑了,“怎么说?” 这还不明白? 六六坦诚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都过不明白,干嘛再拉上一个添堵的。” 莫非点头,“我懂了。你的择偶标准是,不给你添堵。” 六六:“……”我的标准难道不是根本就不想择偶。 他朝莫非看着,想要继续把话说明白。 可莫非眼光像是透过他落到了窗外的某处,而后利索地解开皮带,火速脱下长裤,“待会儿再说。” 六六转头一瞧,他身后窗外,远处的海滩似乎有个人影正往海里走。 再回头,莫非已经一步跨下车。 六六飞快推门下车,踉跄几步,伸手拽莫非的胳膊,“我去。” 莫非跑得太快,他没拽着。 六六跟着追,“你回来!——” 结果当然是没追着,莫非的速度不是闹着玩的。 六六眼睁睁地看着莫非跑进海里,把已经被海水泡到腰的家伙拖上来。 旁边还有其他人,已经打电话报了警。 莫非全须全尾地站在一边喘气。 六六果断回头,赶在别人发现他之前,脚下生风地往回走。 莫非大概是把跳海的家伙甩给了路人,很快就追上来,“哥!——” 哥你个头。 六六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声音追到身后不远处时突然转身,“嗖”地一声抽下去。 莫非穿着条短裤在一米之外跳脚躲,“哎,别打,你不是喝多了吗?” 六六其实根本就没打着,手里东西抽下去有没有碰到东西他很清楚。 莫非躲闪的敏捷度和速度一样了得。 很快,他抽不动了,树枝另一头被莫非抓在手里。 几乎是同时,六六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到车边,莫非把他整个人按在车身。 莫非力气很大,他干脆没挣。 他大口大口喘气,胸口还是有股子郁结释放不出去。 莫非也呼吸粗重,月光下,那张俊朗的脸有了比以前更坚毅的棱角,莫非不再是以前那个孩子了。 四目相对,莫非眼光深沉,往常混不吝的戏谑此时全然不存,那眼神仿佛有实质,犀利,好像要一直透过他的表皮,投射到他的最深处,看穿他的所有。 可又专注得好像从始到终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骗子。 呼吸交错,六六瞧见,骗子喉头一动而后动了动嘴唇。 他猛地踩了下莫非的脚,赶在自己再次听到荒腔走板的台词之前。 莫非“嘶”一声,钳住他胳膊的手终于松了些。 六六趁机扯落那爪子,脱身开门,拿出莫非脱下的长裤和他车上常备的薄外套,一气扔在莫非身上,而后自己上了副驾座,再不多看后边一眼。 为什么说莫非是个骗子呢? 就刚才这玩命场面,六六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今天是救人,以前那些是莫少爷的爱好。当年他还跟莫非在一块的时候,就是受不完的怕担不竭的心,但是从来不会被体谅。莫非每次都用同一句台词哄他:“哥,我是爱你的。” 他耳朵听起了茧。 要不,他怎么那么讨厌莫非跟他说爱呢? 窸窸窣窣…… 莫非用车门挡着换下了衣服。手里还拎着那条湿透的四角裤,眼神朝四下打量,像是要找个扔的地方。 六六没管住嘴,“扔这儿?”这么私密的东西能随便处理? “那你说扔哪?”莫非问。 六六从前边扯出个垃圾袋朝后门递过去。 不是,难道重点不是乱扔垃圾影响环境,他又被小混蛋带偏了。 莫非接了,把湿衣装好,上车。 看这情形只能回家,人是救了,可车里两人谁都不想上社会新闻。 车停在红灯路口,六六感觉两束眼光一直凝在他身上。 没过多久,他听见莫非说:“你喜欢我。” 六六身子离开椅背,朝驾驶座的方向侧过身,胳膊肘搁在膝盖歪着身子坐成个吊儿郎当样,又摸出根烟咬在嘴里,而后扯出个一闪而逝的笑,“可不是?我可喜欢你了,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对你影帝爸爸有什么误解? 影帝爸爸要学你,你只有等着照镜子的份。 不就演个睁眼说瞎话,谁不会似的。 果然,连莫非自己也愣了一瞬,随后追着问:“说真的?” 六六压下一边眉梢,嘴角扬出一丝笑,这次演得挺浪荡,“猜一个?”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前边那一段,他演的不只像莫非,还像他《国色》里那个角色。 车里重归安静,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又转了个路口,六六瞧见路边灯箱,“靠边停。” 莫非问:“有事儿?”终究是照办了。 六六戴上墨镜,拎起装着小混蛋湿内裤的袋子,下车,塞进路边的垃圾桶。接着走到灯箱底下的奶茶店门口。 十月转凉,已经过了下海戏浪的季节,夜里则比白天更冷。 几分钟后,六六回到车里,带回两杯奶茶,还有个满送的多啦a梦。 窗子外头,路边小店,奶茶店妹子激动得满脸通红,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他们这儿瞧。 莫非接过杯子,热的,不算烫手,吸一口,奶味里混着丝丝辣味。 “这什么?” 还能是什么?姜汁奶茶。 六六说:“三更半夜,你回去还有功夫煮姜汁?” 车缓缓驶离。 “把机器猫也给我呗。” “不给!”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是很没格调呐,一斗嘴就好像还活在三岁。 可能是《国色》的第一幕,争权夺利从男主角将军与年轻太后的初恋情愫切入,这一晚,六六也把自己的初恋在脑子里走了一遍。 他的初恋,可不就是小混蛋吗? 他跟莫非在一起之前,要说他对莫非有大的想法,也算不上,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在他眼里,莫非一直是个孩子,对一个孩子有那样的想法,他又不是禽兽。 说不清什么时候,他发现莫非长大了,年轻的荷尔蒙气息越来越放肆地散发,可在他眼里孩子还是孩子。 莫非十八岁那年突然在车里强吻他,他震惊而且意外。莫非对他说喜欢,在此之前,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爱粘着他。 这不是六六第一次被人表白,却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次。 只是几秒钟的停顿,几秒钟内的百转千回,他突然发现跟莫非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值得期待的事:热情而英俊的运动男孩,一心倾慕他的年轻男孩,那时候的莫非像是赤道仲夏热烈的海风,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当晚就在车里,一炮定情。 他们开始得太仓促,可能,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被人珍惜。 自然而然,那晚之后,他们成了一对。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再多亲密也宣泄不掉青春时期过剩的精力,所以,六六如今对他们热恋期最突出的记忆。 为方便幽会,莫非在莫太太给他准备的午休房隔壁租了套房。那时候,在大人面前,他们都是放鸭子的状态,莫非的父母是根本管不了儿子,六六的妈则太忙,没时间,管不上。 于是,他们开始了半同居的生活,在莫非十八岁那样轻的年纪。 屋子里灯光昏黄,六六坐在露台边的椅子上,猛抽了一口烟。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当年,那房子客厅的灯光比现在这个照度亮很多,暖黄暖黄的。 夜晚,他习惯躺在松软的沙发、半靠着看书。略抬眼皮就能瞧见莫非做别的事。浴后的莫非,总是光膀子穿条篮球裤,露出两条矫健的长腿和体能训练造就出的漂亮肌肉。手臂线条有力的起伏,八块腹肌块块分明,古铜色的皮肤在灯下泛着健康光泽。 心里默数,1,2,3…… 三声之后,莫非脑袋扎在他颈侧,“哥……” 真是每次都能被他料到,莫非就有这么黏他。 他很愉快,还是推莫非的脑袋,“顶烦你,一边儿去。” 莫非像只扒着他不肯走的大狗,压住他开始上下其手。他拿书一下拍上莫非的背,还是没把人拍开。 六六知道这孩子迷恋他,很深的那种迷恋,好像怎么赶都赶不走似的。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热情的莫非,心情类似,只要莫非一直如此,他也不辜负,他们就能安稳相守一辈子。 第一次之后,即使一直是承受的那一方,六六也更喜欢从他在上面开始,他喜欢有力量的征服,即使是他骑在莫非身上,也能做到像个君王似的征服属于自己的领土。 他也喜欢被征服,更喜欢莫非在他面前像个愣小子似的不能自持。 那时候,他还不那么讨厌莫非那群朋友,因为,即使一群人闹哄哄,莫非总是黏在他身上,那些人还不能把莫非夺走。 因此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能把莫非夺走。 从回忆重返现实,六六把烟头摁灭,又点了一支。 如果彻底真实的面对自己,他是一个控制欲和占有欲多么强的人。可是在那个年代,他根本没有控制和占有的力量,只是他以为他有。 再透彻一次,他当年就是宁可骄傲地转身,也不愿意将就一份跟自己期待值不符的残破。 谁能说他不对呢? 当时,这个世界对他已经非常不好了。 莫非这小混蛋……伸手就扔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鉴于这一晚又想到了稻草,第二天,六六特意把多啦a梦摆在了客厅的电视背景墙的架子上。 谁知,没招来疯狗王子,反而招来了小老板。 那么平常的一个哆啦a梦,小老板一看就走不动道了,“我能把这个带回去吗?” 六六气不打一出来,“你都有那么多了。集齐一万个,你也不会变成康夫。” 小老板说:“可我没有这一款。” 六六铁面无情,“不给。” 小老板还要说什么,脑袋突然被扒到一边。这次上场的是莫非。 莫非拿着手机,放到六六面前,“哥,这人谁啊?” 一早就挺热闹呐,幼儿园的早餐会之后可能也是这样。 六六低头一瞧,昨天晚宴,他跟贺玉轩的合照被一博主单独剪出来,做成了九宫格。 这条微博很简单,白鹤cp官方发糖。下面还打了#白鹤#的tag。 六六看了下转发,没几个。又输入白鹤cp搜了下,没搜出来几条,于是把手机塞回莫非手里,“几个孩子圈地自萌,不用管。” 这种事,没有刻意引导做大话题的迹象,就不用搭理。 当然六六是不会说这话的,点透了莫非,莫少爷下次再脑抽一个,他俩直接变成营业cp? 莫非还是老大不高兴,“他是谁啊?” 小老板凑过来一看,“咦,这不是种马男贺玉轩吗?这人平时人五人六,私下可不要脸,专爱骚扰小姑娘。他公司大后台硬,也没人拿他怎么样。” 六六有点心烦,他上部戏马上进入宣传期,不久后还得跟贺玉轩一块做节目。 佘晶出来说换好了衣服,六六立刻转身进了练功房,就这样吧,娱乐圈什么香的臭的都有,各扫自家门前雪,管人家干嘛,没得给自己添不痛快。 是个直男?莫非气顺了些。 转念一想更不舒坦,就这种角色,凭什么跟他家仙人似的哥被扯到一块儿。 六六的下一部戏是《国色》。 他扮演的男主角是一位将军。 将军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吹着边塞酷烈朔风长大,少年从戎。将军的性情与其说像个纪律严明的军人,不如说像是个兵痞,从关外的鞑子到关内的豪绅恶霸,只要他看不上眼的就敢刀兵相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国色》整部戏说的就是将军的乖戾与大义。 当今太后正是将军曾经的爱人。太后也是武将之女,在边塞跟他一起长大,少年时也曾并辔驰骋,鲜衣怒马。 第一幕,将军明知无数权贵想要自己的命,不顾左右劝阻,毅然轻车简从进京。此时的太后已经不是当年英姿飞扬的少女。最想要将军性命的就是太后极其党羽。 整部戏的风起云涌从最私密的儿女情长切入。将军在进京路上被伏击,背后主使者是谁不言而喻。 前几天,六六替小花找状态,挑的是将军跟太后暌违多年后的第一面。这天上午,走的则是第二场:宫宴时太后离席更衣,将军潜进宫室敲晕宫女太监,把太后钳在怀里。 六六反剪住佘晶的手臂,脸贴着小花的脸颊摩挲,无限迷恋,“月儿……你高兴吗?” 高兴个头,稍微正常点的政客都不会当将军这一趟是来叙旧情的好吗,太后还算正常。 几次过去,佘晶把极力压抑恐惧的太后演得很好,毕竟此时的太后稍不注意就会被拧断脖子。 太后这时候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打心理站安抚野兽加甩锅。 佘晶脊梁僵直,可眼睫毛在抖:“你的伤?要是被我知道是谁下手,我一定……” 六六在小花发间深嗅一下,粲然一笑,“有人说是你,我打掉了他的牙。我的月儿是塞上最皎洁的月光,岂容人肆意玷污。” 莫非坐在一边,从头顶一直酸到脚尖,不是,他哥这演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幕戏终,六六放开小花,刚才的迷恋神色一秒消失,又成了那个凌厉严酷的影帝爸爸。 影帝爸爸对佘晶说:“这个状态对,但恐惧怎么表现,到时候还得看看导演的意思,欲扬先抑也是很有张力的处理手段。” 学校状态的小花一脸正气,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放心,我记住了。” 戏完了就完了,真是一点暧昧都没有。 莫少爷身上酸味退了些,毕竟,他哥喜欢演戏,他就得支持,就算是跟个对他哥有意思的妹子对戏,他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跟他哥过不去……挺不像个爷们儿,他还等着把他哥捧成国际巨星…… 有没有日天日地不日人的剧本?!! 小老板带着小花走了。 六六按惯例没送,外边门嘭地一声关上时,他还对着练功房的镜子捉摸自己脸上细微的表情。 莫非当然也没出去,由眼神作为媒介,完全被他哥黏在屋里。 六六这天穿的是件白色的v领针织衫,轻薄质地下的美好身体隐隐可见,肩是宽的,上半身是好看的倒梯形,再往下,腰身慢慢收紧,细而不弱,米色裤子包裹着挺翘结实的窄臀,是属于成熟男人的美感。 加上本身气质卓然,比当年更加有风韵。 莫非凑过去因为自己根本管不住脚。 六六还在乎他的身体,在乎他的人。可能是糖吃得太多,他这两天摄入热量超负荷,多得都快溢出来了。不骗人,晚上真溢出来了。 六六很专注,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理会他。有一股刚猛的力量冲得莫非难受,他再次没管住自己,到六六身后,伸手环住这副在梦里出现过好多次的身体。 六六的背贴着他的胸膛,莫非一条越过六六的肩,另一条手臂从六六手臂底下抄过去,搂住的也是六六的胸膛。九公分的身高差,他略微低下脖子,把下巴搁在六六的肩膀。 被搂住的人神色微动,俊挺的眉峰打起一个小小的结,瞟他一眼,片刻后,眼神在镜子里跟他对视,没有挣扎。 六六的胸膛是成年男人应有的厚实,隔着一层衣料,莫非的手掌覆住紧实肌肉,用力摩挲,真想把那血肉底下的骨头都一块块数清楚。 他们多少年没有这样亲密过了? 这一次目光在镜中相接,仿佛闯过漫长的六年,一般人都想不出这六年他怎么过的。 莫非眉头也拧起来,再没一点撒娇撒欢卖萌的心思。 眼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镜子里的爱人,“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分开这六年,我没一个晚上睡好觉,只要想着你有可能跟别人好,我连杀人祖宗的心思都有,幸亏你没有。” 六六不想动,可能因为,这是莫非回来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示爱。 也不想说话,他该说的话只有一句:那你他妈还能六年不通音讯? 透过镜子,他望着莫非那双深沉的眼睛,几乎写满对他的执着。 莫非对他有种奇怪的执着,这股执念好像能凌驾很多东西,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我的对手只有你。 哪怕莫非的专注焦点不再是他时,也是这样。 莫非另一个专注焦点是玩极限。 在城市里玩极限其实也没那么玩命,莫非不是没底线,专业场地加上专业的安全措施,所以,六六起初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也算是个正常爱好。 可是,在他们分手前的几个月,即使明知有安全措施,每次看见莫非站在可能粉身碎骨的边缘或峭壁,他都吓得心尖发颤。 这转变不太正常?那如果,那一年的年初,他刚失去母亲,暑假又莫名其妙失去了一个朋友呢? 两次生离死别,都是意外。他真是害怕再来一个意外。 他怕够了,就开始发脾气。也不能直说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一来,连小男朋友的唯一爱好都干涉,挺不像个爷们儿。二来,他会向人要关注? 莫非每次都是玩过了才来哄他,每次都是同一句话,“哥,我爱你。” 到后来,打死不肯分手。 算了。 单纯只为这个,他其实也没多怨莫非,毕竟莫非当时也才十九,就是个大孩子。这大孩子还刚没了娘,跟亲爹几乎水火不相容,正在人生最低谷…… 他们俩的母亲死在同一辆车上。 多么惨烈的青春时光。 可是六年不通音讯,再次听到消息,莫非在勃朗峰出事,要死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后悔过,后悔当年没干脆把莫非拉住,而是说了声滚。 第一百三十章 即使他说得挺坚决,可也没真恶毒到真让莫非没命跟他见面。他还记恨以前的事,莫非凭什么死? 六六很茫然,从昨晚看见莫非跳进海里一直茫然到现在。 他就这样茫然地一直没挣扎,也一直没说话。 莫非黑漆漆的眼珠定定锁住他,“我昏迷那几天,一直听见你叫我醒来,叫我回来。你去叫过我?” 莫非苏醒后才被送回国。 六六怔了怔,直视莫非的眼睛,片刻后才开口:“……怎么会是我,我当时在剧组,没时间出国。” 莫非把他箍得更紧,眉宇沉着一抹凝重,却浑不在意地笑:“那也没关系,走多远,我都能回来找你。” 这么严肃煽情的画风真是挺不适合他们呐。 六六有些透不过气,用力掰下在他身上游走的爪子,“行了,想想中午吃点什么。”转身就走。 莫非被晾到一边,把手揣裤兜,又成了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儿,“想吃什么都成?我想吃你。” 六六回头一巴掌拍过去。 莫非单手捂住脑袋,“你又凶我。” 六六说:“有本事你嘤嘤嘤。” 牛高马大的莫少爷能屈能伸:“嘤。” 好的,画风正过来了。 六六气笑了,“是不是就不能指望你长大点儿?” 莫非捂头的手垂在身侧,特别认真地交待:“怎么没长大?我那儿真又长大了,六年没用,养得挺好。”作势解皮带,“检查检查?” 那儿。哪儿?你说哪儿? 行,自己一手烹熟的小嫩肉跟自己耍流氓,六六索性不走了,几步上前,手就往莫非腰间去,“脱,现在就脱。” 看!莫非真是习惯拿他过嘴瘾,被他追着步步后退,还拽住了他解裤扣的手指,眼睛瞪得老大,“来真的?” 外边青天白日,这儿还是楼下的练功房,谁把自己裤子扒了都不能没点心理障碍。 就得借着这点心理障碍教你谁是爸爸! 小混蛋已经靠到窗口,又绕圈躲开,六六背靠窗子,扯住小混蛋的皮带猛地把人拉回来,手指利落地解钢扣,“还知道自己不敢来真的。” 莫非干脆放弃挣扎,由着他解,“我管脱你管负责?”突然一手按住六六的腰,让他紧贴自己,指头往下伸进裤腰,包裹住六六的臀。 六六嗖地拉下拉链。 莫非热血翻涌,另一手撑着墙,嘴朝六六压了下去。总觉得今儿干不成,可干不成又怎么了?甜的辣的多一点是一点。 “嗬!”女人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 蛇精怎么回来了!? 行,一个裤子被解了一半,另一个屁股被摸着,上头还是个马上要打啵的架势。 好像……出柜了? 出了就出了。 六六一秒恢复正常,出奇镇定地问佘晶:“你没走?” 可不是没走?先前关门声,出去的是小老板,佘晶妹子内急,留下来用了下厕所,而后有幸见证了这永生难忘的一刻。 佘晶解释完,没问其他就告辞离开。 六六也没多说的心思,草台班子小花小草们对不该传播的事一向守口如瓶。 可莫少爷不知道啊。 莫非把佘晶送到门口,“刚才我俩开了个玩笑,吓着你了?” 佘晶很直接:“就算不是玩笑,我也不会胡乱散播,六六老师是我最敬重的人。” 这妹子挺敞亮。 想干的没干成,莫少爷还要继续努力。 几天后,六六上一部戏开始宣传造势。 按最初的合同,六六这次没多少场路演,但是基本的几个综艺还是要走一遍。 第一个综艺节目在十月初,六六出门,莫非自然也跟着,不仅跟着,还自愿身兼保镖助理数职。 当然,这都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六六的助理生怕自己被抢饭票,才从他手上混走一箱子。 这天,他们是下午的飞机。 几千里外,黄昏时分。 电视台的几位艺人接待安排妥帖一切,早早就在他们目的地的机场等着了。 负责接待六六的妹子对司机说:“后面车上的几位今儿有得受了。” 司机说:“可不是。接待贺玉轩那是人干的事儿?我去年干过一次,到现在都没忘。还是六六好应付些。” 作者有话要说:莫犬: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白喵:不你就是不爱我就是不爱我不爱我。 莫犬:我爱你。 白喵:揍你哦! ┓(?′?`?)┏ 飞机到港。 出机场时,想到前边可能遇到的粉丝大潮与狗仔,莫少爷使命感油然而生,迅速进入备战状态,可不能让人把他哥碰坏了。 一个190的强壮小伙,脸一沉下来着实挺唬人,六六突然发现莫非皱眉眯眼盯着人瞧的样儿有股子煞气,这是六年前没有的。 确实挺煞气,莫非这天穿着修身的t恤和军装裤,裤脚扎在军靴里,鞋头锃亮硬得看起来能一脚踢死一个人,真可谓严阵以待。 别说,莫非的确身架子好,这样穿还挺帅……重点错了,颜控秉性误人。 六六趁莫非靠近,偏过头小声交待:“他们有经验,让他们处理,你跟着我走,别吓唬人。” 莫非答应得挺干脆,“行。”看那些人的表现吧。 有助理、艺人接待和机场保安在,六六很快就安全上车。 莫非心里又波动了,他哥真是太有范儿了,在出口被一群人拿手机围着拍,步子没乱半下,脚下生风,从容不迫。 而且被人恭敬对待,六六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不倨傲,也不过分热切。 路上,艺人接待问六六:“您现在就直接回酒店?” 六六嗯了声。 艺人接待又问:“我们已经在酒店定了工作餐,你要是还有其他要求,可以直接告诉我。” 六六淡淡地回答,“没有,今晚我只想好好休息。” 接待妹子一直把他们送到房间,六六进门后说:“你回去吧。” 接待妹子说,“如果有事,你可以让助理给我打电话。” 六六说:“嗯。” 看看,看看,他哥多为别人着想,多替人省事。就这样什么都不用的架势,人家接待妹子今儿就提前下班了。 那么问题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酒店房间是节目组订的,六六必须住顶层套房图清静,助理跟经纪人各一标间,好像并没有莫少爷的份? 莫非把自己的行李放下,煞有其事地说:“你看我这记性,忘订房了。” 你就扯吧。 可六六想着他也疏忽了这事,淡定地接受莫非今晚跟他住一屋的现实,“明天我有工作,今晚敢闹腾我就揍你。”不管是谁闹着要跟来,莫非终究是为他来的。 睡一屋又怎么了?他俩睡得还少吗?突然抠死角计较这个,挺没意思。 这是莫非第一次深切认识他哥的工作状态。平常人出差,又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晚上大可游出去欣赏异乡夜间闹市风土人情。 可六六就不同了。大牌明星,影帝,这张脸走出去就是招摇,出门一趟得废老大的事儿,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扎在酒店闷着。 幸亏这房间有个大露台,能鸟瞰半个城市的夜景,否则就真跟关在笼子里差不多了。 晚饭后,六六仰靠着露台的休闲椅看台本,莫非就守在一边,琢磨着怎么给他哥解闷。 得了吧,给自己解闷还差不多。 莫少爷拿着手机拍他哥的盛世美颜,真是怎么拍都不腻味。他们同居那会儿,他每天都给六六拍照片,拍完自己印出来,全都贴在床头背景墙。有春困方醒赤裸上身的六六,也有一身周整认真看书的六六,全都是六六。 六六六六,百看不厌。 可能是这些日子互呛成了习惯,六六也不觉得被打扰了,就由着莫非拍。 节目进程浏览一半,得空瞟莫非一眼,“你去看电视?要不玩游戏也行。”既然是跟着他出来的,他就有这个气量不怠慢。 莫非语气充满挚诚,“电视哪有你好看,游戏……” 游戏哪有你好玩儿? 六六目光定住,没抬头,眼神又冲莫少爷瞥过去,十足威慑。 说,接着说。 莫非一瞬间的笑格外灿烂,“游戏不好玩儿。”用力点下头,正儿八经道:“特别没意思。” 六六满意地收回眼神,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这个小混蛋。 突然,六六手机响了,是他的助理。 半分钟后,开门,助理拎着一箱子跟一套服装防尘袋进屋,把防尘袋挂好,跟六六交待:“衣服重新烫过了,待会儿你试试。” 接着打开箱子,“你最近作息不规律,tony说他不在,你也别用别人的东西,今晚和明天各做一次面膜调整状态,前男友面膜就行。” 前……前男友? 在里屋站着的莫少爷突然身子后仰,朝外边望过来。他哥做面膜都挑前男友? 没一会儿,莫少爷亲自出来了。 六六正朝箱子里看,化妆师准备的面膜少说有几十张,他对助理说:“太多了,你拿点去用。” 话音落,一只骨结分明的大手伸进箱子里,莫非把前男友拿出一片,举到面前睁大眼睛瞧,一副很想要的样子。 六六服气地说:“拿着玩儿去。” 莫非敷面膜,画风好像挺美。 莫少爷在保养方面是什么习性啊,纯纯纯直男。六六从小被当成明星养,青春期之后就是水乳精华全套,同居那会儿,也想过纠正一下小男友的小糙爷们习气,可只要他稍不注意,莫非就用洗发水洗脸。六六花了六年都没想明白这逻辑,再怎么样,洁面乳的第二顺位也应该是香皂或者沐浴露吧? 画风的确挺美。 莫少爷还穿着黑t恤和军裤,大马金刀地张开腿坐在沙发,头朝后仰着,脸是一片雪白加几个黑洞。 眼睛那个两个洞里头,漆黑的眼珠子还朝六六盯着,看起来挺高兴,是诚心接受检阅的样儿。 得了一千多块打赏的助理妹子跟六六说完话,乐呵呵扬起手上的一叠面膜:“谢谢老板。我也关键时候来一片,气死前男友。” 莫非一愣,下一秒就把面膜扯落扔进一边垃圾桶。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怎怎怎怎么就不早说? 六六送走助理回来,很随便很散漫地瞟他一眼,“白了点儿?” 他跟手跟脚地撵在六六身后:“我黑着就挺好。” 六六径直往屋里去,脚步轻飘飘的,目光也轻飘飘的。 小混蛋,你气人的时候还少吗?还专在一只羊身上薅毛。 一个晚上就这么闷过去了?不存在的。 十一点看完台本,六六拿手机翻微博,看到都是本城有名小吃集散地,他不方便独自到热闹地段实现自己吃货的愿望,瞧几眼解馋总是可以的。 “看什么呢?”转头,莫非在他身后。 “没什么。”六六按锁屏放下手机,干脆起身去洗澡,时间不早,他该休息了。 再出来,屋里没人,他绕了一圈,仔细看,确实没人,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熟悉而尖锐的异样感。 几分钟后,门铃响。 开门,莫非胳膊撑着门框站在外边,“我弄了辆车,你换件衣服,咱俩出去逛逛,吃个夜宵?” 六六微怔,“你知道现在几点?” 莫非一副想不通的样儿:“想吃就出去,管他几点。” 六六转身就往房间走。 莫非声音从身后追着来,“你是不是明天要上镜,不能随便吃?那就算了。” 上镜,那是下午。 可能人短暂停留异乡时,心情总比平常躁动。 十分钟后,六六上了莫非借来的那辆车,不得不承认莫少爷当真有本事,这是在外地,十五分钟,就让人把车钥匙送到了手上。 另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本来都打算睡觉的人又重新跑在深夜觅食的路上,这就是有个小男友的好处,年轻意味着活跃、不按部就班,意味着时刻可能有惊喜。 当然,惊喜也可能变成惊吓,活跃意味着更多的变数,不稳定。这样的惊喜以前也有过很多次,当年,六六就觉得莫非像是赤道仲夏热烈的海风,可那是风,能吹来,能吹走,来也汹汹,去也汹汹。 算了,在这个秋天的夜晚,不甚熟悉的城市,陌生的马路,到处都有新奇感,想这些挺扫兴。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车全靠gps导航,莫非要去的是他以前光顾过的一家,六六问:“你确定你记得位置?” 莫非说:“这才六年,我记性哪那么差。” 六六:“……”想起来了,六年前,这家伙确实丢下他到这儿来过一次。 算了,今晚不计较这个,扫兴,扫兴。 这个城市很有烟火气,过了零点,夜宵店大堂还是一片呼呼喝喝的热闹。六六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好容易才到楼上包间。 菜当然是他点的,香辣的虾蟹河鲜,样数不少,可是依然是气死人的状况,攒了半个晚上的馋劲儿,到最后,吃几口就塞不下了。 六六也没像以前一样让莫非多吃,“差不多就行了,再找个地方逛逛。” 城市被江水横切,半小时后,车停在江滨,夜幕下的江水映着霓虹,像是泼进了斑斓油彩。 吃饱了,脑子就乏。 六六靠在副驾座,静静望着不远处的粼粼璀璨,一时不想说话。 莫非靠在一边,依然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像个兵痞子似的,气质挺坚硬。确实坚硬,莫非侧脸线条深刻,高额头,挺鼻梁,眼神烁亮,看起来有股不可挡的冲劲儿,只要不刻意撒欢卖乖,已经完全是个足够强势的男人了。 六六想抽烟,手刚抬起些许,又放下去。 莫非不算突然地把脸转过来,定定瞧着他。 六六知道莫非在看他,可依然目视前方,只当没发觉。 没多久,一股浓厚的荷尔蒙气息朝他席卷而来,片刻后,莫非胳膊搭上他脑后的椅背,脸已近到他颊边。 他缓缓侧过脸,毫不避让地跟莫非对视。 莫非眼神像是匹饥饿的獒犬,凝眸片刻,嘴凑向他的脸颊。 六六略偏一下头,躲过。 再凑,再躲过。 安静的车厢里,有粗重的呼吸声。 莫非突然抬起手臂,显然是来钳制他的。 六六动作也不慢,利落地一巴掌拍上莫非的脑袋。 莫非抬到一半的胳膊半路垂下去,很快,头也垂到他的颈侧,“哥……” 六六这次没挣,由着莫非在自己颈窝蹭,很好,一下就把獒犬拍成了奶狗。 他十分大度地伸手揉了揉莫非的头。 你乖。 可幻象就是幻象,你能乖多久。 鉴于第二天清早是助理来叫他们起床,晨起那啥之类剧情就不会有了。 下午开始录节目,上午需要简单排演,六六按照约定时间到达演播厅。 他和其他嘉宾都到了,唯独没瞧见贺玉轩,六六也没多问,这种爱耍大牌的同行他见过不少,谈不上新鲜。 一个小时后,贺玉轩还没到场,名嘴主持人耐不住了,把工作人员叫过来问了几句。 六六坐在台下休息,经纪人小声跟他说:“贺玉轩昨晚让艺人接待陪吃陪喝陪玩到四点才回去睡觉,现在人还在酒店,叫都叫不出来。说是艺人接待带他吃出了问题,弄坏了肚子。” 六六没发表意见。 莫非一听就觉得有意思了,“这人真是来录节目的?”他哥都没耍大牌,这人比他哥更大牌?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还没瞧见贺玉轩的影子,倒是主持人听人说完什么,脸色相当不好。 六六被请回化妆间收拾吃饭,从走廊经过,看见一梳马尾的年轻女孩站在一间化妆间门口。 女孩脸色灰败,挂了胸牌,看镶边颜色应该是艺人接待。 六六刚坐稳,经纪人来跟他讲笑话,“又听了点内幕,贺玉轩肚子根本就没事,昨儿他半夜回房间,让艺人接待上床继续接待,人家姑娘没肯,他到现在还在为这事儿置气。人都到化妆间了还不肯出去。肚子就是个拿人问罪的借口。” “节目组没人管?” “你也知道贺玉轩的后台多硬,他们公司跟这边合作多着,他耍个脾气,节目组也不会怎么样,最多炒了那接待给顺个气呗,你说也是,做接待就该有跟各种人打交道的觉悟。贺玉轩这么大的反应,那姑娘当时指不定拒绝得多生硬。可能还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莫非进门刚好听完这段,笑了,“你开了天眼。” 六六没说话,他这经纪人啊,可真是草台班子里唯一的,明白人。 事情发展到中午,贺玉轩拒绝让化妆师进门,言称接待人员昨天有多处怠慢渎职,坚持让节目组给他一个说法。 这些都是六六从经纪人嘴里听来的八卦,节目组工作人员也就这些,不管明面上借口是什么,底下真实情况随便探下口风就明白,谁都不是傻子。 莫非刚好不在,六六朝经纪人冷冷瞥了一眼:“不想管闲事就别看热闹。”特别,不要在莫非面前反复嚼。 这种事听着特别招人烦,六六突然有些怀念以前那个老经纪人,从不拿这些道听途说扰他的耳朵,可那已经是陈老爷子在世时的事了。 本来,这阵子一直把精神耗在戏里,六六过得还算惬意,但到这个中午,一切突然就不美妙了。 这感觉就像是,猝不及防地被谁从火星打回地球。 莫少爷不在,不表示他不知道后续情节。 家犬一时没上绳,活动范围简直一切皆有可能。 莫非为他哥操碎心,继而为他哥的节目操碎心,打电话给郝总,“这姓贺的什么来头?连媒体都敢得罪。” 郝总说:“那也要看是哪家媒体,跟他家利益牵扯大的,那大家都是自己人,就算是他**不成,他扯个由头问自己人要说法,人家还能不给他?节目组还在僵持,也就是要个面子。” 到此,结果会如何,大家都明白了。 命令经纪人别再乱嚼的六六,却趁着莫非没回,自打脸地又问了一句,“你觉得最后会怎么解决?” 经纪人说:“事情被贺玉轩闹到这个份上,他那种咖位和背景的艺人不能变成**妇女未遂的混蛋,小接待就必须是不称职的接待。艺人的名声就是钱,这台黄金档正播着他的戏,能让他现在落黑料?放心,待会儿的节目误不了,节目组现在就是强要面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的,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黑白什么的都不要紧,利益说话。 一个素不相识的小接待受了委屈,其实也跟他没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只问强弱,不分黑白。 六六望着镜子里头自己冷静到麻木的脸,这情形,跟几年前真像。 能冷静围观,才是适应娱乐圈生存法则的成年人。 可节目组这次好像还真有些放不下面子,明明是板上钉钉的结局,拖到中午还没办成。 倒是导演组找上了六六,拿着台本说:“六六哥,这儿待会可能要做点改动,您看看成不成。” 六六木着一张脸,没说话。 此时,放风归来的莫少爷正叼着根棒棒糖靠窗口吹风,瞧着他哥眉心一动,胳膊垂下去,趁没人看他,吊儿郎当地晃出了门。 莫少爷一直晃到贺玉轩化妆室附近,瞧见俩妹子在说话,好像是另一艺人带的助理。他上前扎堆,拿眼瞟了下化妆间的门,十分八卦地问:“里边怎么样了?” 一妹子说:“接待进去道歉了呗,要是这次还道歉不成,换个工作也好。” 另一个妹子叹气:“唉,她挺好一人,可惜了。” 话音落,莫非把棒棒糖扔一边垃圾桶里,转身几步到门口,一下推开化妆间的门。 很多年前,他哥是怎么说的? “你不许恃强凌弱,欺负好人。” “遇见恃强凌弱欺负好人的,一定要站出来说话。” 莫少爷的世界没那么多道理,他的一贯准则:看谁不顺眼就弄谁。谁仗势欺人,他仗势欺谁。 他进屋时,贺玉轩正对小接待说:“是你自己给脸不要脸,”转头瞧见他,“你谁啊?进来干嘛?” 他扬起下巴,扯了下嘴角,“进来请你出去排演。” 贺玉轩说:“你是谁?” 老子是恶少中的翘楚,今儿就让你看清楚。 恶少说话挺直接,说请人去排演,那就是字面意思,把人从化妆间“请”到演播厅。 莫非拽起贺玉轩的领子就把人往外扯。姓贺的还在挣?简单,一脚硬踹腿上,把人踹跪了再拖死人一样地拖。 贺玉轩的经纪人上来拉架,也挨了一脚,摔在地上。 杀猪般的嚎叫声开始在化妆间里,不一会儿又到了走廊。有人颜面丧尽,斯文扫地。 六六听说时,愣了好半天才站起来。 回过神匆匆出门追过去瞧,莫非已经把贺玉轩拖到了演播厅走廊门前。 疯狗王子的气势真不是吹的,被一堆人架着劝,走不动了,还能戾气十足地踹地上屁滚尿流的淫棍。 六六脚顿了一步,经纪人推了下他的肩,小声说:“还愣着干什么?你快去劝架,让贺玉轩记咱们一个情面,最主要在这事上把你跟莫非撇清。” 他突然转头望着经纪人,这可真是公司唯一的明白人了。 不远处,贺玉轩的经纪人接了个电话,过去对着莫非点头哈腰,像是在赔礼。 莫非这才把腿收住。 六六过去的时候,节目主持人也出来了。 主持人接完个电话,看似歉意、又带着几分笑意地扶起贺玉轩说:“小贺,走吧,是时候上台了。” 临走,对凶神恶煞的莫少爷微笑颔首,很有些大快人心的意思。 看来,两个电话,大家都知道眼前的疯狗是疯狗王子。 疯狗王子目光越过人群,朝六六笑出一口白牙,又像是个得胜归来的孤胆英雄。 离观众进场还剩最后一个小时,六六回到化妆间,做最后修整。 不一会儿,单挑混账淫棍大获全胜的疯狗王子欣然归来。 六六坐在窗边,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只是朝窗外看着。 隔着落地窗的有色玻璃,城市的天空好像是永远也不能被阳光浸透的阴沉。 更沉的影子笼在他的头顶,是莫非到了他身前。 影子落下去,莫非在他面前蹲下,胳膊伏在他的腿,仰着脖子巴巴望向他。 莫非前额头发湿着,整张脸都有被汗水熏蒸的湿气,眼睛晶亮,且黑白分明。神色也再不是刚才的狠厉,微笑的样子清爽无害,还带着些许飞扬的少年气。 清爽无害?这就是个闯进成人世界,强迫一帮子大人按自己规则游戏的小魔星。 小魔星说出的话更是简单粗暴,“世界安静了,你安心录节目。” 六六眼神在这张熟悉的俊朗面容滞留许久,许久后才听到自己清冷的声音,“你想过后果没?” 莫非眉头微微一沉,“有什么可想的?我又没踢他脸,又没真踹伤他,待会儿他能照常上台。” 六六没说话。 莫非眼珠朝边上溜一圈,又盯着他:“哦,那小接待,我给了她一张名片,她要是在这儿待不下去,去找我朋友就成。” 真是,足够周道。 六六脑子嗡嗡的,好半天才从各种杂音中分辨出莫非的声音。 莫非像是直勾勾地用恳切眼神对他投递全部忠诚,“哥你放心,我知道你看不过去这样的事儿,有我在,再没谁能脏你的眼。我以后哪也不去,专守着你。” 事情的结局是现实魔幻的大快人心。 节目在激荡的音乐声中开场时,吃了一顿拳脚的淫棍贺玉轩乖乖上台强颜欢笑,用极好的表现配合大家圆满地完成了录制。 六六回程飞机就在当晚。 去机场的路上他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次不是为了躲谁,更不是跟谁发火的冷战,他现在没有跟莫非发火的心气。 他是真累,上头像是亏了一口气,下边肚子里梗着什么东西,浑身乏力,元气尽失。 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事发后经纪人说的话。 经纪人说:“以前我是觉得莫非能给你带来好处,你要是能借他提升自己,咱们也不怕路上得罪其他人。可是眼下,你打定主意不要他的好处,为什么还要放他在跟前,带着你一起得罪人?” “要是知道他是这个脾气,我就不会当着他的面提那接待的事儿,这是个什么脾气,人家死活关他什么事儿?当自己是超人……” 六六当时一声喝断:“他管的是他兜得住的事!你闭嘴。”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经纪人空口婆心道:“他兜得住,你能兜住吗?你没说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也能猜个大概,这种公子哥能跟你长久?他惹的事儿,他在,人家不能把你怎么样,改天他要是跟你分了呢?没了他,贺玉轩背后的人是咱们得罪得起的?” 而后就骂出了声,“傻逼节目组,早点把那女的炒了不就结了,拖到最后给别人惹事儿。” 看,不骂罪魁祸首,骂起了不肯轻易屈服的受害者。围观时义愤填膺谁都会,可这才是自己利益被反抗行为触及时的直接反应。 这才是活生生的混在娱乐圈的人。随时跟着利弊说话,才是能在这个圈子混下去的活法。 有那么一秒,六六想吐。 可他还得留着经纪人,毕竟,这是草台班子唯一的明白人,至少,这人能随时提醒他,什么才是成熟男人应该具备的圆融姿态。 六六一直混沌到机场的vip候机厅。 落座,他又仰靠在靠背养神,莫非在他耳边问:“哥,你不舒服?” 他不太想说话,可还是挤出一句话,“可能是受凉了。”大概是因为,这声音他也听不了几天了。 窸窸窣窣…… 片刻后,他身上多了个柔软的覆盖物。六六睁开眼睛,对上的是莫非关切的眼神。 莫非虽然睁大了眼,依然有故意卖萌的嫌疑,但关切也是真关切。 两厢对视,六六怔了一秒。 他突然发现,就算莫非轮廓已然硬朗,眼角眉梢间那股富有冲撞力的、轻狂的少年气总是在的。 越过莫非的肩,远处似乎有几个还算熟悉的身影进门,去了候机室的另外一边。 那几人消失在转角之前,六六看清那是贺玉轩一行,而他自己的经纪人跟在旁边。 六六顿时浑身彻凉,寒气从骨头缝往外钻。 离开电视台前,他经纪人说:“已经闹出的岔子,我想办法转圜,你也想想怎么跟莫非拉扯清楚,你们既然一起长大,你一定有办法跟他切分干净,他总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六六,你总该知道什么是趋利避凶。” 跟贺玉轩缓和关系,看来他经纪人不只是说说而已,现在已经付诸实施了。 这一晚回家,六六没睡好。 混混沌沌躺着的时候,耳边颠来倒去都是经纪人最后说的那四个字,趋利避凶。 懂得趋利避凶,才是成年人的活法。 纵观他21岁之后的人生,好像一直都离不开这四个字。 21岁那年他在剧组吃了苦头,决定把自小当成目标的演艺事业撇在身后,趋利避凶,这是第一次。 回头,毅然决然地甩掉给不了他安定感的莫非,第二次。 在陈老去世后,一直想着退圈,离开是非之地,第三次。 放不下电影留在圈里,选择回避风险最大处,第四次。 再想想莫非回来后发生的这些事。 他曾意图跟构陷他的孟姝讲和,也是趋利避凶。 这次,依然是。 在陈老爷子去世后,他选择对节目组事件这样的不平事视而不见,趋利避凶很多很多次…… 硬是给自己憋出个冰山美男的人设。 男人至死是少年…… 好像也不难办到,这样的少年多数都夭折在不懂得趋利避凶的路上了。 如果,他继续吃透这四个字,就应该无视陈老爷子曾经的恩情,果断跟现公司解约,甩了草台班子,找个足够强势的利益共同体。 懂得选择最轻松惬意的活法,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素养。别说让他相信莫非,并且一直依靠疯狗王子横行无忌,以感情作为准则相信并依靠一个人,这也不是成年人的活法,更何况,莫非也不具备那样的稳定性。 无论前一天多不美妙,第二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六六晨起时开始咳嗽,身体有些无力,果然不能随便说话诅咒自己,这下他真的受凉了。 在早饭桌上,他用纸捂着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莫非大口嚼完嘴里的东西,蹙起眉头望着他,“要不要紧,去医院看看?” 六六把纸扔进脚下的垃圾桶,“不用,每年秋天都有这么一回。” 莫非特别认真地说:“要是缺人暖床,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出声。” 他挺想踢莫非一脚,但心情美好值没达标,六六面无表情地低头戳自己盘里剩下包子。 隔着一张桌子,莫非脑袋很快探过来,歪着头瞧他的脸,“你今天不高兴?” 两人离得太近,六六抬手挡住下半张脸,“没有。” 那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朝他的方向滞留片刻,他余光瞥见莫非点了下头,“行,你不高兴,一定要告诉我。” 饭后,等莫非出门,六六果断拿起手机,把电话拨出去。 经纪人说的是对的,他跟莫非一起长大,真想切分干净就一定有办法,莫非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是莫非回来后,他第一次主动跟莫明远联系。 第一个电话是莫明远的助理接的,“莫先生现在在开会,请问你需不需要留个口讯。” 六六当然没口讯可留,眼下的情况,他必须跟莫非他爹见个面。他要当面陈述莫非在他这儿的日子,因为他的事儿,给莫非惹出了诸多麻烦,他心里也过意不去。至少让长辈知道,他并没有勾着莫非做什么,继而,让莫明远明白他跟莫非的现状。 莫明远要是懂了,总会拦着莫非继续在他身上做那些无谓的投资。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第二个电话还没打出去,他手机响了。 是莫明远。 不料回电来得这样快,六六有些意外,果断按下接听。 谁知,寒暄几句,还不等他提见面的事,莫非他爹先开了口,“这么久不见,今晚你要是有空,跟莫非一块儿到家来吃顿饭?” 有空,当然有。六六立刻就应下了,他跟莫非的事,越早解决越好。 电话挂断,六六给自己点了支烟。 至少感冒的这一周他不该抽烟,可他现在心情不好,忍不了。 门铃响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莫非回了。转念才想到莫非有钥匙,来的应该是佘晶。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果然是佘晶,六六开门没多说什么,带着小花一起去了练功房。 佘晶今天是带着问号来的。 《国色》里有一场太后掌掴将军的戏,起因是将军打残了一个当街强抢名女的纨绔,纨绔是勋贵家的儿子,那个勋贵正是太后意欲笼络的人之一。 佘晶说:“这场戏不通,太后借这事对将军下手,按她阴险狡诈的性情,表面一声不响,暗地里跟人串谋才符合她的性格,就算打,也应该是做姿态打给别人看,可她为什么还要私下打将军这一巴掌。” 现实中的许多事都可以趋利避凶,可是身为一个演员,解读人物时,真是任何一个细小罅隙都不能回避。 连着两天的喧嚣嘈杂终于凝固在一刻,就如漫天尘埃徐徐落定,灰尘泥垢瞬间覆满心里那面本就不算明亮的镜子。 然后还要伸手把尘埃抹开,清醒地看看下面掩藏的是什么。 六六咳了声,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太后这个角色一直是功利性的冷静,只有这场戏是她在戏里唯一的感情爆发点。” 佘晶不明所以,“感情?” 六六点了下头,“感情。羞恼、嫉恨,对,就是恼羞成怒。将军是她少女时代的爱人,在边塞的少年时代,她也和将军一样性情肆意锄强扶弱,这么多年过去,她曾经的爱人还和少年时代一样灿若骄阳,而她在京里在皇宫一直过得像个随波逐流的蛆虫。她现在明确地感受到了。” 他掸了下烟,那点微弱星火好像在发抖。 佘晶凝视他片刻,似有些担心地问:“你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六六摇头说,“不用。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就好比,你见了你的前男友,你的面目是一百张前男友面膜和最好的化妆师都挽救不回来的枯槁丑陋,而他还时刻展示最动人风姿。你体会体会。” 如果怎么都体会不来,真是生之为人莫大的幸福。 莫非听说自己爹请吃饭,没多意外,只是问六六,“你想去吗?” 六六简单地回答:“我已经答应了。” 莫非没说话,就站在原处,没什么表情,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目光直且具有穿透力,就像是一下看穿他镇定表皮底下的所有本质,就好像是看出了什么,六六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做到不回避。 四目相对,过了许久。 莫非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点头,“好。” 晚餐定在六点。考虑到路程了晚高峰的路况,他们四点半出发。 车稳稳行驶在去莫家的路上,有些话,六六突然憋不住了。 “你上次说,孟姝那种人不配跟我吃饭?你从哪来的这种判断。” 莫非本来专注地开车,听见这话,脸略微侧向他,笑了下:“她是什么东西,我哥像仙人下凡……” 六六垂下眼皮,满心无奈只在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 仙人下凡,确实是。 只是后面应该再加一句,直接摔残。 莫非眺向前方的眼光犀利而笃定,“没人比我哥心善,没人比我哥心里干净,我哥特别爷们,眼里容不下沙子。我哥还是影帝爸爸,照顾草台班子一帮人。” 六六:“……”你说的这个人,在娱乐圈能活过两天? 莫非还在继续表白,“我哥做什么不对,要是突然有差池,一定是有原因的,肯定错不在你。” 这真是,好大的误会。 六六很想说,你嘴里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我。 更想说,莫非揍了贺玉轩,他挺痛快。但回头,他又由着自己的经纪人去跟贺玉轩讲和了。这行为用婊来形容都不过分。 疯狗王子也好,小魔星也罢,他的混蛋前男友在他面前,把真假难辨的忠犬皮披到了底。 有这么张忠犬的皮在,六六相信,他现在就算道破全部,莫非也能说:就算全天下人都说你是婊子,你还是我的那杯绿茶。 很忠犬的莫非突然瞟过来,灿然一笑,“我哥,是我的白月光。” 你梦里的白月光!? 六六将脸转向窗外,抬手撑着头,用手指轻轻拭了下眼角。 得把莫非送回去,赶快送回去,这个念头更加坚定了。 六六已经六年没来过莫家。 从外边看,黑铁栅栏里围着密植的龙柏,依稀还是他们小时候的模样。 莫明远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们,并没有说其他,只有简单的一句,“来了,里面坐吧。” 看望长辈,当然少不了礼物,莫非下车就拎着东西先往屋里去,留下六六跟莫明远两个人。 六六上次见到莫非爸爸还是莫非在医院的时候,因为当年发生的事,他本来就对莫明远心怀芥蒂,所以,一时没找到话题的开头。 莫明远话也不算多,两人一路走了片刻,六六才听见他说:“莫非在你那儿,跟你添麻烦了。” 接着,莫明远又说:“他现在在家有些待不住,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麻烦你。也幸亏你在,他这阵子才安生些。” 半个月里搞了三件大事,换成别家少爷就该被老子打断腿了,换在莫非身上算安生。六六清楚地记得,当年莫非母亲去世前后,父子俩势同水火,看来,莫非那一场重伤,当爹的吓得不轻,妥协得足够彻底。 不对,莫明远这意思,好像是挺希望莫非一直跟他住一起? 很快,六六知道了莫明远不急着把儿子弄回家的理由。他们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下,有个中年女人出来跟他们上茶,莫明远说:“这是你祝阿姨。” 女人模样仅称得上干净,看起来很和气,把茶跟点心都放下,微微笑地对他说:“听说你要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开饭还有一个钟头。”是女主人才有的样子。 六六好半天没回过神,虽然之前,他放莫非住进自己家,是因为听说莫明远要再婚,可他一直将信将疑,而且耳闻远不如眼见有冲击感。 就是他所在的这个花园,有太多他童年的记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小时候经常跟着他妈来看莫非的母亲,阳光下的下午茶,莫非妈每次总是准备好他跟莫非喜欢的糕点,偶尔会在蛋糕里夹点别的什么,比如一小点芥末,然后笑呵呵地看着他跟莫非小脸皱成包子的样子,莫非妈的突发奇想总是这么感人。那时候花园里总是溢满他们的笑声。 如今,这个承载他们诸多回忆的院子,女主人变成了别人? 怔愣间,莫非出来了,跟准继母点了下头,礼貌但疏离,莫非真心接受一个人绝不是这个样子。 六六这才发现他们身下的椅子也换成了白色。很多年前,莫非妈配的是一套赭色的桌椅,说这样才压得住一院子绯红翠绿。当时,一直谦和寡言的莫明远就坐在她对面,宠溺地说:“你选的都好。” 莫非的名字,意思是,挚爱。 如今,这挚爱也换成了别人? 于是,这一晚上,六六本来想说的话一直都说不出来。晚餐时,从餐厅望出去,可以看到客厅的一扇墙,以前那儿挂着有莫太太明艳眉目的油画,莫明远亲手画的,现在换成了一幅风景。 六六一时没想通,莫非这护娘护得不要命的小魔星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更令人意外的还在后面,他浑浑噩噩地吃完饭,出门时,莫明远对他说:“我把莫非交给你了。” 把莫非推给我,你好安心续弦是吧?六六差点就问出了这句话。他真是说不明白,为什么对莫明远再娶这件事,他在意得这么厉害。 可他做不到把莫非像球一样地踢出去。 跟没法对莫非说,你的家已经不在了,你心里的那个哥也已经不在了。 所以,回程的路,还是莫非开车,载着他一起,这一路,两个人都很沉默。 回家,他坐在沙发上,脑子理不出个头绪,没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又把莫非带回来了。 莫非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俯身,手撑着沙发扶手,把他圈在宽大的沙发里,说:“我爸会续弦,以后还会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是他应该有的生活。” 这真是不合情理的通达。六六注视着莫非的眼睛,妄图从里面发现些他从来没看到过的东西。 可是,莫非漆黑的眼睛像是涌着两团巨大的旋涡,深得像是能把他卷进去。 莫非抬起他的手,“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后只有你了。” 接着就这样死死锁住他的目光,嘴唇落在他的手背,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但足够笃定,且不容拒绝。 就像是一次充满仪式感的结契。 次日,郝总的办公室。 郝总揉了下眉心,“贺玉轩那几个后台倒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不是,你这事儿办得太粗暴,六六就没点别的想法?我好像听说,这两天,他经纪人还在跟贺玉轩套近乎。” 莫非冷笑一声,“那就不是我哥的主意,那经纪人自己傻逼。” 郝总说:“你确定?你确定代言那事儿后,六六的经纪人还敢不经过他的意思,自作主张?” 莫非斜靠沙发,手里拿着张纸卷着玩儿,没说话。 郝总说:“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六六早就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六六了。要是这样,你应该收手,人不能跟着执念走。” 莫非皱起了眉,一下把纸卷扔地上,“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任他是什么样,我喜不喜欢他,自己不知道?” 他喜欢,这才是重点。 六六对他发小见一次骂一次,他真不知道?他清楚得很。 包括这次的事,六六有没有让经纪人去跟贺玉轩说合根本不重要,他喜欢六六,那六六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过,这事要真是六六的主意,莫非只能说,他哥真是太看不起他了。 他整治过孟姝,又揍了贺玉轩,让他哥也跟人结了梁子,他承认。可是,就算今后他俩的事儿不成,他就能看着这些杂碎回头报复他哥? 算了,不怪六六,是他自己以前表现太不好。 莫非转头望着窗外的天色,有六六的城市,天阴着都阴得那么美好。 他俩的事不成?怎么可能。 他哥明明就是喜欢他的,所以昨儿才着了他的道儿,既然互相喜欢,那他们就该在一起,喜欢还错过什么的,他就不会允许这种可能发生。 又一个睡得不太安稳的夜晚,六六做了个梦。 这次的梦中人又是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依稀还是六年前的模样,连台词都跟六年前一样,“名导、大片,这么好的机会,你真要错过?” 六六恍惚想起这应该是他21岁那年,在剧组受挫,一下毁掉了他妈留下的全部人脉,接着,9月,跟莫非分手。真是丧到了家。 他说:“不演,我讨厌娱乐圈。” 陈老爷子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不耐烦地说:“因为太脏,因为在钱面前,人不是人,是魔鬼,是草芥。” 陈老爷子说:“偏见,也不是整个娱乐圈都这样,而且,只有娱乐圈有这种事?” 他愤愤地说:“所以我讨厌这个世界。” 陈老爷子说:“讨厌娱乐圈,你可以躲开不演戏。讨厌整个世界,你躲到哪去?你还这么年轻。” 他说:“死了干净!” 陈老爷子叹了口气:“要是不让你看见碰见那些不好的东西呢,你还想演戏吗?” 然后就是他重拾演艺事业的六年。 混沌中,陈老爷子的身影淡去,六六迷迷糊糊地想着,老爷子有本事,承诺他的话全做到了。只是,老爷子那一去,压在他头上的真是天大的人情。 他吃力地抬起眼皮,瞥见天好像已经亮了,可他头疼得厉害,浑身没一个地方舒坦,翻了个身,索性继续睡。 陈老爷子再次出现,“我还有句话没讲完。” 六六:“……”做梦还能来连续剧? 您说,您说! 老爷子叹息道:“六六啊,遇事别总想着躲。” ………… 莫非趴在一边拧了个毛巾搭在他哥的额头。半分钟之内,睡着的六六换了两个表情,先是锁眉愤怒样儿,再是蹙眉的忧伤样,看起来睡得挺不安稳。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声低叹后,六六终于惺忪睁眼。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六六用手挡着额,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半天视焦才对上他,神色似有些不解,显然没想通他怎么在这儿。 莫非从床头拿起体温计,“都九点了你还没出去,我敲门还没人应,进来一瞧,你在发烧。先测体温?” 行,熬了两天,感冒熬重了。六六只能老实解开睡衣领子,接过体温计放到胳膊底下压好。 喉间一痒,六六忙翻身抽纸,捂住嘴才痛快地咳出来。 莫非一直定定朝他望着:“待会儿去医院看看。”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纸。 他绕过莫非的手,把纸巾揉成一团掷进垃圾桶,随后从床头抽屉摸出个口罩严严实实地戴上。 还好体温不算太高,37度8。 吃完药,六六还是像往常一样起床,这个温度,犯不着整天都躺在床上。 他出去时,莫非正在厨房捣腾垫肚子的东西。 莫非这天穿的是件黑色的长袖t恤,按自己的习惯,又没用围裙。 六六站在门口,瞧见莫非手扬得老高,把剁好的姜块隔半米远往底下锅里扔。这是就是莫少爷下厨的画风,各种食材叮叮梆梆砸成一锅,那叫一个气势昂然、大刀阔斧。 昨晚,六六把人带回来,就表示接受他们俩还得长时间同住的事实。 长期同住,吃是大事。他自己不是特别爱下厨,反正都是吃,有闲心就做,实在没闲心,他经常叫外卖的那家私房菜食材原料也算靠谱。 他也没有长期把莫少爷当成厨师使唤的诉求,莫少爷摔断的骨头也没接上多久。 就算他眼下没想旧情复燃,就算莫非再混蛋,这也是跟他一块儿长大的弟弟。 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们用餐节奏在六六的带领下,一直是两天吃一顿家里做的,六六觉得这个习惯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莫非回头看见他,“起了?再等会儿,马上就能吃。”手伸进水池,端出一盘刚化冻的鸡。 六六说:“提前两小时准备午饭?” 莫非拎着鸡脖子放在龙头底下冲,“这不是得煮个汤。” 行吧,一天煮个汤,这倒是好习惯。 早餐是莫非煮的青菜瘦肉粥,六六一瞧见猪肉末,勺子下去就异常小心。 莫非心里有种喂猫的满足感,“放心吃,全是瘦的,一点肥肉星都没有。” 他哥胃是真娇贵,像只小猫咪似的,吃猪肉,哪怕是包子饺子的馅儿,只要带点肥的,进口就得吐。 这还不得他照顾着点儿? 粥味道不错,六六吃完一碗,填饱了肚子。起身离开餐厅时突然发现通往客厅清水红砖柱上贴了张纸条。 纸条上有一行潦草大字:“我出去一趟,九点十五分回。”毫无疑问,是莫非写的。 六六顺手揭下来,“这什么?” 莫非说:“我早上去了公司一趟,这不是怕你起床见不着人吗?就给你留个条。” 留条,没错的。他哥总不信他,那他就安稳点儿,他也不小了,出门给家里人留个安心没错,大老爷们在自己脖子上拴根绳递准媳妇儿手里又怎么了? 莫非深觉自己做了件好事,斜眼瞧一会儿他哥垂下眼帘的优美面容,在六六抬头看他时,把手揣在裤兜眯起眼睛平视前方,恨不得再摇一摇尾巴。 不用夸了,这是他应该做的。 “啪”一声,他头又被六六拍了下。 六六嫌弃地瞟他一眼就走了。 莫非赶紧追,“哎……怎么了哥?” 六六根本不想回头,“你太招人喜欢,没管住手。”真烦人,好像他多稀罕把这小混蛋栓裤腰带上似的。 去一趟医院,回家已经是下午。 六六前两天心情不太好,到这天倒是缓和了许多,原因很简单,不用赶通告外出见人,他又可以闷在家钻戏,虽然莫非在一边时不时闹腾吧,但还是那句话,跟疯狗小朋友斗智撕扯都比跟大人谈笑愉快,这事儿没法说理。 晚上,草台班子一行人上门探病。 这次跟着小老板来的不止佘晶姑娘,居然还有仇安平。 莫非开门,见到这人就不高兴了。 游艇晚宴,这人在蹭到他跟前说六六坏话、意图勾引他抢六六角色的事儿,他还没忘呐。 不过终究是六六跟他要情面护过的人,人家探病还规矩带了东西,上门是客,莫非忍着火气把人让进了屋。这家伙后来又跟他哥讲和了也不一定。 六六看见仇安平,也是一愣,讲和,不存在的。这位草台班子的第二星嫉恨他好几年了,从来不加掩饰,原因未明,可能就是出于咖位的嫉妒。 三人进门。 仇安平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听说你最近又办了件大事,贺玉轩都对你低头,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 小老板是个直肠子:“我在公司楼下撞见他,他非要给我来。” 行吧行吧,来都来了,也不至于拿扫帚把一完全没威胁的角色给扫出去。 六六坐下跟佘晶开始聊剧本。 来者是客。 莫非很尽责地去倒水,小老板悄摸摸地撵在他后头跟着,一直跟到厨房,十足崇拜地说:“你教训了贺玉轩,太牛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偶像。” 莫非毫不在意地说:“小事儿。” 怎么能让偶像倒水呢是吧,小老板也拿了个茶杯,“我来。” 莫非不干了,“放下!赶快放下!” 小老板只能乖乖放下杯子。 莫非这才满意地倒了三杯水,放在茶盘一块儿端出去。 临走,朝小老板瞥了一眼,这人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是白府,只有他这样的准主人才有资格给客人倒水。 莫非出去时,仇安平正在说佘晶经纪人辞职的事。 他把水摆上,自己到六六身边,靠着沙发扶手坐下。 六六问小老板:“她经纪人辞职,怎么回事?” 仇安平讥诮一笑:“还能怎么回事?公司没资源,艺人还不长进。佘晶,你说你怎么就把孟姝那边的戏给丢了呢?” 六六只看小老板。 仇安平说:“干嘛非要问废物要答案?”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非顿时心头火起,这人有病?要骂人一边骂去,干嘛赶在他哥家来管不住嘴。 他眉一横,脚被六六碰了下。 行吧,他要收拾人,也不在他哥家收拾。 这时候,小老板才惭愧地说了佘晶经纪人辞职的始末,剧情跟仇安平说的差不多。 六六终究是个病人,三人没坐一会儿就告辞。 临出门,仇安平又嘴贱了一句:“一哥,早日康复,这帮子透明就靠你了。” 六六这次没忍,冷嘲道:“没抢到我的角,气还没消?” 仇安平扫一眼莫非,笑:“谁真稀罕你那个角色,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想给你找不痛快。” 草台班子艺人各有特色,这位的特色就是,能不屈强权地表达嫉妒。 吃过苦头还当着莫非的面跟六六呛。 莫非眼色阴沉得吓人,小老板和小花瞧着脸色都变了。 可他们突然听见六六说了句话。 六六冷冷问:“卖身出气比卖身上位高贵点?” 小老板小花:“……” 莫非:“……” 你爸爸就是你爸爸,影帝爸爸要跟你尖酸,你就护好那张脸皮吧。 仇安平气哼哼地走了。 送走客人,六六慢慢踱回客厅,不忘回头跟莫非交待一句:“你别对他做什么,我留着他有用处。” 莫非明白了,这人上次在他面前还那么怂,今天突然有胆了,这就是吃准了自己对六六有用处,而他会听六六的话。 他气不顺地问:“他能有多了不得?” 六六靠着沙发坐下,“挺了不得,他自带团队,自带资源,从来不用公司操心,创收不比我少。” 莫非挨扶手坐,扭头看着他,没说话。 六六想到莫少爷的性情,觉得有必要解释得更彻底,“他上次对我动手,不是已经被你搅了?他跟我对上,就没赢过。平时,他也就爱动嘴欺负人,实在算不上讨厌。” 六六没法跟莫非一样热血,至少不能拦着莫非热血,他不能粗暴地要求莫非当瞎子,所以就必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地让莫非别对不适当的人动手。 他以为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可莫非问:“没事总跟你对上,这还不算讨厌?” 六六:“……” 莫非又问:“那怎么样才算讨厌?” 怎样的行为才遭人厌恶。 六六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主观性太强,个人底线不同,无缘无故恶语中伤不算过错?显然不是。 可你要是见过三人成虎颠倒黑白,只手遮天罔顾人命,仇安平这嘴贱的毛病完全不算什么,更何况,他说的未必不是事实。 但那些事,六年前,六六选择不让年轻稚嫩的莫非看见,今天似乎更没有再提的必要。 抓住前任诉苦这种事,他会做? 所以,六六再次简单粗暴地交待:“总之你别动仇安平,他有用处。上次怎么说的,我不需要你帮我出头,还记得?” 莫非一手抱胸,拇指抵着嘴唇,煞有其事地维持思考状半分钟。而后微蹙着眉认真地问:“他是对你有用处,还是对你公司有用处?” 这就是他想不通的问题之一,他哥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搞得像个大家长似的。他哥本来应该只是他一个人的家长。 六六怔了一瞬,选择说一半留一半,“2009年秋天,我重回娱乐圈的第一部电影,是陈小斐的父亲帮我接的。我跟公司总有几分情面。” 莫非就保持那样的姿态看了他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像是能洞察一切。片刻后才问,“当初,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演戏了?” 那是2009年夏,他们私奔之前的事。 莫非记得,六六当然也还记得。可六六没说话。 莫非顿了下,才问出下半句,“后来你回来怎么又演上了?”这就是他们分手之后了。 鉴于莫非是在私奔路上被甩的,六六甩掉他之后又重返娱乐圈。所以,六六究竟是不是为了回头演戏选择分手,深究下去就有些问罪的意思了。 这是他们重遇以来第一次说到当年。但六六一会儿追述或澄清的想法都没有,“我就不能有个反复?” 这事他真是不愿意细说,细说下去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莫非给撕了。 曾经的分手,总是旧情人之间最不可触及的话题。 六六明白,莫非当然也明白。所以疯狗王子这次也选择适可而止。 对于莫非来说,他哥到底为什么抛下他已经不重要了,翻准媳妇儿的旧账不是男人该做的事儿。重要的是,他们以后会在一起,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莫非站直身子,又在六六身前蹲下。 六六如琢如磨的俊美面容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畅,心软得像棉花。 他握住六六的手,开口时音调也软了下来,“那好,你看,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我就守着你,咱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六六心里纠结成一团麻,“谁让你守着我了?” 当初小男友太飘,的确让他觉得不安稳,可他真没就这点记恨莫非。他到底为什么要分手,莫非心里没点数吗? 装,他就看这小混蛋装到什么时候。 接下去,猫飞狗跳剧情再次上演。 莫非:“那就是我自己想守着你……” 六六:“顶烦你,一边儿去……” 莫非:“哥你没说你不愿意……” 六六:“再说我揍你信不信?!!!” 莫非:“你还是没说不愿意。我也是,我一会儿看不见你就不踏实……” “啪!——” 六六:“对不住我手滑。” 转眼到了综艺节目播出的这一晚。 晚饭后,莫非死缠烂打把他哥留在客厅。 欢快的片头曲过去,节目在掌声中开始。莫非挺高兴,这不是他第一次看他哥的节目,可这一次,六六就坐在他旁边。 六六面无表情,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儿,“我以为主妇和小姑娘才爱看这种节目。” 到底还是坐着没走。 转头一瞧,莫非一边手肘撑着沙发背、拳头撑着头,身子朝他这边侧着,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表情凝固成傻呵呵半张嘴笑的状态,活像地主家傻儿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个小混蛋。 六六瞟了眼电视,主持人正在对他做开场前的访问。 接着,莫非也瞟了眼他,饶有兴致地用眼神在他和屏幕间比较几个来回,“怎么样都好看。” 六六抬起下巴,没说话。 他的模样还用得着人夸? 很快,莫非就觉得不对了,不是,他哥镜头怎么那么少。放着盛世美颜的影帝爸爸不拍,节目组傻了? 不是傻了,那就是故意,莫非气不顺地说:“他们故意不把你剪进去?” 六六说:“没有。他们已经很努力了。” 莫非皱眉:“怎么回事?” 六六说:“我综艺感就这样,你让他们剪什么?” 碰见一个综艺感欠缺的爱豆,粉丝看节目基本都是在背景板上找花,节目节奏在那儿,饶是六六大牌,节目组也不能让观众总看一张冷漠脸。 好在粉丝的行动力不容小视,节目结束没多久,铁杆迷弟莫非就在微博看见他哥的专人剪辑。 莫非来了个转发,恨不得再来一次抽奖。配上足以表达单身男人深夜心声的文字:舔男神的盛世美颜_(:3」∠)_想让男人我给生猴子。 文字左上,粉红hellokitty头像萌萌哒。 不美妙事件就发生在第二天早晨。 莫非醒来,身体跟往常一样精神,摸出手机划开屏幕,准备例行晨间活动。结果舔颜没舔成,看到的东西把他硬生生给气软了。 他关注的一个营销号,发了这样一条微博:有一种默契叫做六六和贺玉轩,白鹤cp将在电影《探玄珠》中再次同框。 博文前打着白鹤tag,下面配着九张动图,有从昨天综艺上剪出来的,也有上次时尚晚宴的,还有一张是从六六和贺玉轩新电影预告片里剪出来,全在挖空心思拗cp感。 再拿六六的名字搜了下,果然,打着白鹤tag的微博一条又一条,博主们全都叫着好萌喊着吃糖…… 转发量最多的一条是一天前发布的。 他娘的! 新晋准娱嫂已经有了该有的觉悟,两天之内,把cp炒热到这种程度,还有营销号下场,肯定不是小众粉丝圈地自萌。 于是莫非怒气冲冲地给郝总来了个morningcall。 郝总好容易才清醒,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样回答:“显然是片方炒的。《探玄珠》前期投入太大,这次预售票房没达到预期,可能想借机炒一把热度。可为什么拿两个男主角炒就值得商榷了。” 莫非没好气地说:“你直说跟贺玉轩有没有关系?” 郝总说:“可能有,贺玉轩的公司也是《探玄珠》的投资方,而且,这次电影的宣发就是他们公司做的。” 接着又问:“这事儿,照说六六自己应该知道,他没告诉你?” 作为当事人之一,这次的事,六六还真不知情。 此时,隔着两面墙,六六正跟他经纪人清算,“你给我个解释!” 经纪人说:“当初演出合同上就有这一条,演员要尽可能配合片方宣传。你自己签过字的。” 六六说:“配合宣传包括这个?你现在跟我装傻?” 经纪人说:“大家不都是为了热度。六六,我实在不明白你,你又要演戏,又不肯配合炒作,哪有这么好的事?这次预售票房不怎么样,回头上映后也这样,你脸上也没光。” 六六气得肝疼:“预售票房低?” 经纪人说:“虽然不会比你以前单独担票房的那些片子低,可这次片方投入太高,贺玉轩加上女主演的片酬是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六六头都要炸了:“所以我就要给他们的巨额片酬买单?” 经纪人说:“六六,你现在为什么会这种话?电影是大家的,让多一些的人看到你的作品,不好吗?” 六六怒不可遏:“贺玉轩的公司为什么放着女主角不用炒男男cp,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太简单了,人家能猜到他跟莫非的关系不一般,在莫非那挨了揍,又赶上他的经纪人去讲和,趁机捏出这个点子看他们的态度,顺带着恶心人,多打莫非的脸啊是吧? 六六冷冷道,“我前两天就说,让你不要再跟他们打交道。你还没听,你没觉得现在人家把你当猴耍?” 经纪人说:“你在纠结什么?莫非?守着这么一个大金砖,你不肯给自己搞好处就罢了,还要随时顾忌他的感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都一周了,你还没跟他撇清?” 六六说:“我的私事是你能过问的?” 经纪人说:“那行,你的私事。我看私事挺听你的话,你哄哄他不就成了?” 六六真是犯恶心,“只有他?粉丝呢?” 炒cp就是粉丝的修罗场。 六六清早看到,他的粉丝已经跟贺粉对骂开了。总之就是互相历数对方爱豆不要脸123,各自嘲讽对方蹭热度,白鹤现在热度无限,这热度或许还会一路走高。当然,片方一定很满意,这就是他们要的东西。 认真说,这种互黑在圈里根本不算什么。 粉丝在这些资方眼里就是工具。拿偶像炒cp扩张热度,粉丝对骂面红脖子粗也骂不出个结果,伤肝伤肺完了,还会乖乖掏钱进影院支持偶像。 六六对粉丝一直冷漠,因为演员和观众之间交情就在一张电影票,他的付出对得起这张电影票就足够,真不用笑脸迎人地忽悠、消费人家给他做其他。 经纪人果真是个顺应规则的明白人,听完一笑,“六六,你顾忌怎么这么多,你的粉丝基数那么大,不好好利用多可惜,干什么都是她们自己愿意,你替她们操什么心?” 这是真话。 六六心想,他真是人生赢家一样的影帝爸爸。 炒一趟cp,粉丝现在一心把他当白莲花…… 草草洗漱,开门出屋。 莫非蹲在他门口,两手捂着耳朵,眼巴巴地瞧着他,“我心里难受,要哥亲一下才能高兴。”又像条被遗弃的赤贫柴犬。 六六好半天没出声,他真是人生赢家一样的影帝爸爸。 他还有个被他打了脸,哄哄就能重新服贴的竹马。 第一百四十章 真奉上热吻哄竹马?对六六而言,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直接告知莫非,自己不会真跟贺玉轩有什么,只不过配合宣传给电影造势,以及这种做法在圈里很平常? 算了吧,莫非不舒坦压根不是吃醋的事儿。 说都是别人的主意?至少在事情解决之前,六六不屑。 …… 行吧,最关键的关键,莫非一190的男人蜷门口蹲着求亲亲的样子太欠抽,六六内疚值刻度表本来亮起的警报红灯,瞬间呜哇着变成了一团荒腔走板的花花绿绿。 他沉默几秒,莫非站了起来。 这会儿莫非也不卖萌装可怜了,两条英气毕露的浓眉微微蹙起,终于直接表达不高兴,“你经纪人惹的事儿?” 六六撇开目光,径直往楼梯间去,“吃饭去。” 谁配合贺玉轩做的,重要吗?事情已经发生,这是事实。失察被坑比主动筹谋,错也没差多远。 何况这算什么错。炒个cp什么的,放在圈里真不算事,没有对不对,只看值不值。他经纪人和贺玉轩那边确实都不是东西,可他也能从中获利,利益当前,相逢一笑泯恩仇多正常是吧? 妈的! 别问为什么,这天早餐,撩袖子下厨的变成了六六。早餐嘛,简单,两碗面加上两个蛋的事儿。 六六煮面时,莫非一直在后边瞧着他。瞧着瞧着,人就从后边贴上了他。 莫非胳膊还环上了他的腰,下巴也搁上了他的肩膀,“哥。” 许久没有的亲密相贴,六六手中的筷子还在锅里搅和,但身子一僵,莫非温热的呼吸就喷在他耳侧,喷得他一脑门子别扭。 真是见缝插针打蛇上棍的小混蛋。 真的,说莫非当时揍贺玉轩是为了让他好好录节目,六六一点儿也不信。再说了,一出事就比平时放低几个身段哄前男友的事儿,他会做?当然不。 于是,他侧过脸说…… 他听见自己说:“水开了,小心溅着。” …… 莫非心里特别荡漾,这时候别说只是可能被开水溅几下,就算把他整只扔锅里煮了,他也不能放! 他还是不忿那些下三滥把贺玉轩那下三滥跟他哥扯到一块儿,真是连挖人祖坟的心都有,可要说这是他哥愿意的,打死他三回莫非都不信。 事实太简单,他哥又受委屈了。 温热坚实的身躯就在他怀里,熟悉好闻的气味时刻安抚他的鼻腔,最难得的是他哥没挣,简直福利。 莫非把胳膊收得更紧,由衷地说:“我也没那么难受,贺玉轩那东西我还没放在眼里。”临了,又加一句,“真的。” 好容易粘手粘脚地做完饭,到餐桌对着坐下。 莫非吃了口他哥煮的面,又眼神灼灼地朝他哥表衷心,“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他们不就想打我脸吗?只要你心在我这边,我什么都忍得下去。”临了又掷地有声地补上一句,“真的。” 不轻举妄动一下还真不是你的个性莫少爷。六六总觉得小混蛋玩的是以退为进。 可莫非说话的样子太诚恳,那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一点中间色也没有,赤子般赤诚。活像个斗败了反派,回头被自己队友插了一刀的孤胆英雄,这孤胆英雄还吐血说着没关系。 六六没说话,低头细嚼慢咽地填肚子,他不会被表象打败。 转瞬,莫非放下筷子趴桌上,把头凑他面前,很灿烂地咧嘴一笑,“我以前听你话,你都会摸我头说你乖。” 片刻后,六六看见自己的手果然覆上了莫非乌黑的发顶,还揉了揉,接着,他听见自己说:“乖。” 算了就这样吧,鼓励莫非别胡乱插手这事总是对的。 莫非这顿饭吃得格外香,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不轻举妄动?废话,跟他哥有关的事儿他当然不能轻举妄动。他必须得看准风向再打烂那些人的脸啊是不是? 可涉及到舆论,打脸就是个技术活儿。 莫非的技术顾问郝总这样说:“你确定这是六六的意思?炒男男cp连绯闻都算不上,六六自己不下场,咱们正儿八经地造势说他俩没事,那跟傻子没区别。谁也没认真说他俩是gay啊。” 此时,莫非已经从奶狗模式切换成獒犬,“贺玉轩那杂碎现在在哪?” 郝总说:“还想揍他?这招行不通,他公司现在给他请了五个保镖,专防你。” 莫非说:“谁要揍他了?你能不能替我找门路买他的黑料,要一下能把人撕垮的。不用考虑成本。” 郝总声音很无奈:“行行行,小少爷,你等着,我去办。” 莫非声音猝然转冷,“你叫我什么?” 郝总话锋一转,“莫非,莫非,莫少爷。” 莫非果断挂掉电话,不甚爽快地叹了口气。人生是多么的凄凉寂寞,幸亏还有他哥把他当成奶狗。 奶狗饲养者六六维持了两天的平静。平静的意思就是对于白鹤cp热潮,不听,不看,尽量按平常节奏过日子。 莫非这次算是见识了炒cp是怎么回事,他以前是被眼界限制了想象力, 他用小号加了个cp群。进群先被拉着一通洗脑,若干个关于他哥跟贺玉轩亲密关系的洗脑包,就连莫非看完都差点以为他哥跟贺玉轩已经缘定三生。 他火冒三丈,这火头就真是没处去了,人家一群年纪不大的姑娘被营销牵着走,他能咋地? 于是深夜上楼,莫少爷缠着没让他哥回房,翻出手机问六六:“这些负责洗脑的真是粉丝?不是营销方的奸细?” 六六说:“我不清楚。你别看那些东西。” 莫非拧起了眉,眼光烦躁地在走廊扫了一圈又落在六六身上,“我心里躁得慌,哥你到房里陪我一会儿。” 次日就是电影首映,六六没多想,在莫少爷房间门口停住了脚。 六六挺久没进莫非房间瞧了,进屋开灯,新世界大门打开。 应该说,这新世界还挺熟悉。 莫非床头一溜相框,全是影帝爸爸的生活照。 就连凸窗窗台上也摆着大幅的白影帝照片,六六都想不通莫少爷是什么时候拿出去扩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对,枕头边上还有本时尚杂志,正好翻开到六六硬照的那一面。 单身男人的床头画片,谁都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六六忍不住嫌弃地瞥了莫非一眼。 而莫非一点局促都没有,几步过去,把书合上,稳稳摆到床头,浑不在意地说:“我这个年纪,弄这个不是挺正常?” 这简直等于对六六说:“我天天都想干你,不怕被你知道。” 的确正常,这事儿要是换个人做或许挺猥琐,可眼前的莫少爷穿着浅蓝牛仔外套,内搭白t恤,气质清爽、健康阳光。足以给人这样的感觉:在枕头旁边放点收藏品,就是一个健康大男孩理所应该的私人生活。 行,反正他俩双人健康生活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六六也没心思计较。只是,他挺久没特意陪过谁,此时落脚在莫非的房间,一时不知道该干嘛。 当然,莫少爷也从来不需要别人烧脑找活动,片刻后,从柜子里头拽出一吉他,对着六六拍了拍,“来一段?” 六六挺久没弹吉他了,接过来,一时连手指都不知道往哪放。莫非这是从哪来的突发奇想? 他环顾四周,打算找个能坐下的地方,莫非拽住他的胳膊,“来这儿。” 莫非把他带到窗边就地盘腿坐下了。 六六:“……”这又是从哪来的突发奇想? 这样想着,他到底还是跟着小混蛋一起坐在地上。 两个人面对着面,六六转轴拨弦,三两下找到手感,抬眼看莫非:“想听什么?” “d大调卡农。”莫非打开手机给他搜出了曲谱。 六六:“……” 真是挺久没碰的东西,现在弹起来连指法都生疏,但六六还是挺认真地随着曲谱演奏,这是他喜欢的曲子,听起来有种安静绵长的幸福感。 自打第一个音符被拨响,莫非眼睛就黏在他哥身上转不开了。六六眉眼低垂时,眼帘弧度非常优美,长长睫毛在眼下投下缠绵的影子,看起来是难得的多情和温柔。 应该是被曲子悠扬的旋律感染,六六手指在弦上徐徐翻飞,在某个瞬间也抬起眼皮跟他对视,眼神充满愉悦。 莫非又想摇尾巴了,这是他的白月光…… 他的白月光在清白月光下对他弹吉他。 他哥这样岂止会发光,简直,浑身都在散发一种能吸引他的迷人馨香。 曲终。 莫非胳膊撑着地略微起身,缓缓坐到六六身边,把头拱到六六的颈窝深深地嗅。 他的逻辑太简单了,喜欢就靠近,追着不放,一直不放。 许久前的曲子找回了点当初明媚年岁的感觉,六六心情难得柔和。见莫非一直贴着他脖子蹭,也没多少别扭,“别闹。” 莫非还在拱,就像只贴着他撒欢的大狗。 他反手揉了揉大狗的头,“别闹,还想听什么?” 莫非抬头跟他对视,眼神烁亮而坚定,就这样定定看了他许久。 突然,嘴一下凑到他颊边,猝不及防地盖了个戳。 而后扬着一边嘴角冲他露出一脸得逞的坏笑。 六六气笑了,放下吉他,一掌拍过去,“你还闹!” 次日,首映礼,六六盛装出席。 从酒店到会展馆的路上,六六一直沉默,真是逗都逗不出一句话的那种冷肃和沉默,莫非突然有种感觉,他哥现在就像是只攒着劲儿想干点什么的大型猫科动物。 红毯之后,上台前。 经纪人坐在六六身边,说,“炒cp又不是闹绯闻,就是搞话题带大家一块儿娱乐,你得有点娱乐精神。又不是没好处。” 六六侧头,注视男人片刻,“是得有点娱乐精神。” 六六右手边坐着的正是贺玉轩。 贺玉轩冷笑着瞟他一眼,嘲讽地说:“听说你被那公子哥用强缠上了?真可怜,祝你早日脱身。” 六六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从这句话就能得知,他经纪人跟人家是怎么诋毁莫非以及帮他开脱的,以及,人家现在的确拿他们当笑话。 不管私下有多深的龃龉,上台后在镜头前还得一派合乐,这天也不例外。 一行主创站上舞台,贺玉轩还主动为六六挪了个位置,就像个真正谦逊的绅士。 制片导演挨个发言,而后,焦点到了几位主演身上。 主持人还真是紧抠噱头,“我们都知道白贺cp要在《探玄珠》中再次合作,现在请白贺上前一步亮相。” 贺玉轩笑容可掬地站出来。 六六没动。 主持人只能单叫,“六六老师。” 六六像是这才回过神。 没回过神才怪,哪个明星在台上不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六六显然就是对白鹤cp这叫法不满。 接下去,主持人没敢再拿cp噱头说话。 后台采访,有记者问六六:“您跟贺玉轩不是第一次合作,请问您对这位搭档有什么看法?” 六六认真地说:“我们不熟。” 圈内人都知道的事实,一位明星说跟谁不熟,潜台词就是,我很讨厌这个人,请不要倒贴。 另外,六六跟贺玉轩合作过,还直接以不熟作为拒绝评价贺玉轩的理由,潜台词则是:我看不上他,不方便直说。 又一轮热度话题来了,刚火了三天的白鹤cp卒。 继孟姝之后,六六又跟一位圈内大咖结下了梁子。至于不听话的经纪人,自然有人收拾他。 六六出门时脚下轻得像是能生出风来,车门开,莫非在后座等着他,激动得眼神晶亮,“哥,你今天帅炸了!” 六六脱下外套,脚迈上去,等门关好,把外套一把扔到莫非头顶罩住,“你这个小混蛋。” 此时,六六的经纪人出门上了小老板的车。 经纪人很意外:“你怎么自己来了?” 小老板把一个纸袋递到他面前,“你以后不要再送我这个了,我家里很多。” 纸袋里全是从外地搜罗来的各种多啦a梦,经纪人苦涩地说:“六六怪我,你也怪我?我这是为谁?” 小老板说:“你太过分。我不需要你这样。” 经纪人问:“上次代言的事,你不是还站在我这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老板气得脸发红:“那是因为我觉得六六心里想要代言,也当得起,只是没表示。这次你做了什么?你把他当工具,我不需要。” 同一时刻,六六没心思理会经纪人的事。 影帝爸爸的心情太复杂,复杂到连自己都没法描述,一下子be了他的营业cp,痛快是真的。 另一个事实是,他又彻底得罪了一家大咖,这事他从两天前开始筹谋,准备足够充分,可从动机上来说,他又糊里糊涂。又一次,他放着好走的路不走,而选择挑战的人生的困难模式。他身后,还有草台班子的一大帮子。 所以六六热血奔腾的激动一直持续到回家。 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屁话,他什么药都没吃,不过是身边多了个随时能制造现实魔幻的疯狗王子。 没人告诉他这种精神上的疯狗病也能传染。 进门,疯狗王子还是朝六六看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饶有兴致,头发全用发蜡抓上去,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整张深刻俊朗的脸亮得会发光似的。 莫非穿的是一身深灰的礼服西装,内搭白衬衣。这一身规整的打扮却宛如为宽肩长腿的青年量身订制。确实是量身订制,这行头换到别人身上必然端肃,可莫少爷穿着就是公子哥似的雅痞,那一身张狂的少年气还是没收住。 自己张狂还带着别人一块儿张狂,张狂过后的六六气血翻涌。礼服已经用来砸人了,眼下还在莫非手上。六六一下扯下领结,又朝莫非掷过去,“看什么看?” 莫非站着原地没挪脚,略偏了下头,笑着伸手挡,转瞬给他把领结抓在手里,“我管不住眼,哥你在气什么?” 滚一边去,老子不气。 六六砸无可砸,又不紧不慢地抽下皮带,接着朝莫非身上砸,“以退为进装了两天可怜,满意了没?” 莫非又轻而易举接住皮带,笑得乐不可支,很快拉住他的手腕,“我没打算让你这样,哥……” 六六胳膊用力一挣,“放开!” 可莫非的手收得更紧,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六六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按着退后几步,背撞上坚硬墙壁。 再回神,他肩膀被疯狗王子用逆天的气力按在墙面。 莫非低头看着他,嘴唇几乎碰到他的鼻子,“哥……” 六六恨不得当场把这小混蛋咬死。 莫非目光如潭般幽深,可眼里依然噙笑,“你听我说,不管我前几天怎么可怜,都不是想让你出手收拾那帮贱人。” 六六冷冷喘着粗气,根本不屑说话。 前两天,莫非是什么做派? 啊? 用一句话形容:“我收拾了垃圾,你撇开我跟垃圾讲和,讲和不算,还合作上了,我很可怜,却很懂事,你不用在意我。” 装腔作势,唱作俱佳。说无所图,谁信? 可莫非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炒cp这回事,要是你自己愿意,我什么都能忍。可你分明不愿意,那我就得给那些杂碎一个警告。我那么可怜,也就为着我警告他们的时候,你别太生气。” 这是句真话。 六六瞬间清醒,“你做了什么?” 莫非又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我兜了点儿贺玉轩的底,真就是想警告他收敛点,没打算现在就给他公之于众,毕竟,他这部电影还得上,这电影里有你。” 六六心里头舒坦了些。不是,他的事儿这小混蛋干嘛总要插手? 可还没等他舒坦一秒,莫非突然说:“所以哥你是为我,才去澄清的?” “妄想症是病,得治。”六六冷着一张脸,用力去掰莫非的手。 可很快,他两只手腕都被莫非压到身侧的墙壁,几乎同一时刻,他嘴被灼烫的气息封住。 莫非再次强吻他。 六六几乎用了全部力气挣扎,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强吻就像是一场缠斗,可莫非好像完全失去知觉似的,注意力只在紧贴的两张脸和肆意翻搅的嘴唇。 许久没有过的气息交融,饶是六六毛焦火辣也又一刻的迷茫,但他很快又清醒,一下咬上了对他纠缠不放的唇。 终于分开,他气急败坏地说:“别做无用功了,我们还真能复合?” 莫非用手背用力抹了下唇角的殷红,望着他的眼神像是头亟待捕猎的野兽,可还是笑着,“能?为什么不能?你现在不愿意,我就再努力点。哥你喜欢我,你怎么就不认呢?” 六六冷笑着反问:“我喜欢你?” 莫非默默注视他,笑得咧出一口白牙。 六六一嘴的血腥味,很不舒服,转身就走。 真是笑话,他喜欢莫非,还不认? 扯淡吧,他有不认过吗?当初就连分手他也只说他们不合适。 对于喜欢这两个字,他可以打一百次擦边球,可是,从不空口白牙地说谎。 他用得着对谁说谎? 这个下午,六六围观了网上的风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痛快的。 六六粉丝的画风大概是这样:六六已经亲自下场拆cp,那些不要脸的河粉以后再别说谁倒贴你家热度。 还是在骂,可至少也不是被蒙着头当傻子了。 贺粉的动向,六六无心关心。 那些新晋cp粉碰上个大be,可至少只被人愚弄了三天,总比吃营销几个月甚至几年后才幡然彻悟的好。 至于围观路人,也有人质疑六六的情商,可声势不算大。原因很简单,贺玉轩对家好几个,这些在贺粉手上吃过亏的别家粉丝都抓紧机会嘲贺,顺手顶一把六六,不会轻易让风向变动。 有关白鹤cp卒的新闻标题大致是这样:“《探玄珠》首映式,六六直称与贺玉轩不熟,电影两主角或有不和?” 跟六六所料不差,这次的营销方还在炒,只是风向从炒cp变成了炒白贺不合。 虽然正炒反炒都是炒,可不和传闻毕竟更接近真相。 拆cp一时爽,前途火葬场?不存在的。 对于这次事件,贺玉轩团队的应对,仅仅是贺玉轩本人在一次采访中说:“我跟六六老师确实不熟。”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接着,片方来电找六六确认路演事宜时,态度依然恭恭敬敬。 次日,小老板再次带着经纪人出现在六六家门口,开门的又是莫非。 看到cp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莫非自然摆不出好脸色,还连带着斜了一眼小老板,又把这种不识相的东西带来干嘛? 小老板面有愧色地说:“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行,这就是说经纪人要跟六六拆伙了,挺好,莫非把人让进了屋。 六六在书房见经纪人。 面无表情地打量男人一会儿,他不带情绪地问:“别怪我出手不留情面,是你算计我在先。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别替我做主,不管你为的是什么。” 他这次对经纪人的确没手软,经纪人答应炒作,他跳票,贺玉轩那边吃瘪,暂时不敢拿他怎么样,可对经纪人就不一定了。 但这也怪不了他,他再看重草台班子,也该自己决定把力气往哪使,而不是被人拿鞭子抽着跟垃圾同道,他的经纪人出发点在哪,他不知道吗? 包括这人对小老板的那点迷思,他全知道。 经纪人说:“不怪我信不过你。你认真想上位就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做法,放着摇钱树当摆设,还由着他毁你的人脉。就算我不是一心替小斐打算,单纯作为你的经纪人,也不能理解你这种做法。圈里没有任何一个经纪人能理解你这种做法。” 六六干脆坐下,“你走吧。陈小斐怎么处置你,我不发表意见,全我跟你最后一点情分。” 经纪人点点头,到门口时又突然转身,语重心长地说:“人太重情未必是好事,我跟你都是。小斐老实,不会看着我去死,可是,莫非……这个人太难形容,太飘,你们虽然一块长大,算了……我还是不要枉做小人。” 经纪人离开,房间只剩下六六一个人。 他其实明白,经纪人说的有些话是对的。 撇开经纪人只把小老板当人、把全世界都当工具那点心思不谈,经纪人的本质是什么?实现利益最大化。从利益出发考虑一切,就是这些人的本职。 经纪人这个角色,他太了解,别忘了,他的母亲就是个经纪人。 他母亲白女士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白手起家,自己打出一片天地,给了他足够优渥的童年生活和最正确的教养。 而且在他小时候,这个女人还足够通达睿智,就连离婚,也给了他最恰当的解释,“我跟你爸爸只是不适合,没有谁对谁错,以后你爸爸不能跟我们一起生活,可他还是你爸爸,不要记恨他。” 他母亲真是足够精彩,对吧? 可能因为莫非的母亲也很精彩,两个生活在不同阶层的女人才能成为挚友,六六小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母亲跟莫太太情同姐妹。 事实证明,是他太天真。 第一个发现他和莫非关系的,是他妈。 那是2008年的十一月,他跟莫非在一起的第三个月。有一晚,莫非送他回家,他们在楼下车的阴影里来了个告别吻。 白女士那天出差刚回,从旁边走过,似乎瞥了一眼,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就这样径直进了楼道。 六六上楼,他妈在抽烟。 他妈甚至没有计较他的性向,这样问:“怎么会是莫非?” 然后做了这样的交待:“这件事,别让别人知道,你想个不得罪人的方法跟莫非分手,注意要点,要不得罪人。莫非的背景比你想得更了得,跟他做一辈子兄弟,你能受益无穷。” 六六说:“我们没有错,我不会跟他分手。” 他妈说:“没错?你要是直接跟了莫非他爸,我反而恭喜你。你是要做明星的人,跟公子哥在一起能得到什么好处?莫非的父亲越有权势,你以后越狼狈。你没错?” 那时候,莫明远夫妇对他们母子俩像对自己的亲人。 六六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和莫叔?” 他妈烦躁地猛吸一口烟:“我不是说莫明远……真会这样。你记住,抓紧时间分手,不要得罪莫非,也别让其他人知道。千万不要让他妈知道,我懒得为这事儿应付她,她那种什么都有的女人,各种夹缠不清。” 分手,不要得罪莫非,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这是,这个世界对六六撕开的第一条口子。 如今,六六再回想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的他,有着跟全世界对抗的勇气,更有着好像永远也耗不尽的轻狂,就像现在的疯狗王子。 那一天,被母亲耳提面命。 六六说:“因为还没发生的事丢下莫非,我办不到。” 他妈冷笑,“没想到我们家还出了条硬汉,你还是太年轻。” 六六坦诚自己:“我或许年轻,可从在一起的那一秒开始,我就打算对他负责。” 要对莫非负责,是六六跟这个世界对抗的开始。 年轻时候的承诺总是来得太容易,只是,到最后,他们好像谁也没能做。 真实世界的那一道口子撕开之后,现实就只能以病态的方式呈现骨感美?也不完全是。 第二个发现六六和莫非不寻常关系的,是莫非的母亲。 那是白女士发现后的第三天,六六依然故我地跟莫非出双入对,只是,在外边时收敛了些。 那一晚,他们一起回到一起合住的小家,开门还来不及进屋,遇到了从电梯出来的莫太太。 莫太太给儿子的午休房就在小家隔壁,一梯两户。莫非这样安排最初只是为了方便应付父母查岗。可谁也没想到莫太太会在晚上来查岗,还跟他们撞个正着。 女人的直觉不能小视,虽然还有许多理由能解释当时的状况,可莫太太站在他们的小家门口,不容分说道:“让我进去看看。” 他们可以拒绝,但谁都没有。以莫非的个性,也没打算把他们的事瞒一辈子。 进屋看,一切了然,各种六六的照片被莫非挂了一墙,其中不乏他们俩躺在床上,赤裸上半身露在被子外的合照。 莫太太从惊愕到冷静只用了一分钟。随后问:“你们究竟是对性好奇,还是互相喜欢?”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非说:“我要只是对这个好奇,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我哥也一样。咱俩是正经处对象。” 莫太太又看六六:“六六,是吗?” 六六没说话,但握住的莫非的手,十指紧扣,一点放开的打算都没有。 他已经表达了自己能表达的所有,而后,像是等着一次审判。 可等来的是感同身受的包容。 莫太太这样说:“我不认为直男能被掰弯,所以不问你们是谁掰弯了谁。只是,两个男人,路会比平常人难走,你们得有准备。” 在六六出声之前,莫非说:“还要怎么准备,我就要我哥,只要我哥。” 莫太太哭笑不得,“你就是仗着我们都纵你。” 然后,这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对六六说:“虽然难开口,可我们必须给你妈妈一个说法。事情总是要面对的,阿姨陪着你和莫非去,你怕吗?” 她说:“不用担心太多,你妈妈一直是个懂得体谅的人。” 怕或者不怕,六六已经没空思考。 他母亲跟莫太太是情同姐妹的挚友,他只是惊讶于两个女人对彼此的态度如此不同,他妈对莫太太,换成现在的说法,就是塑料花友情。可莫太太对他妈,却是认真的。 莫太太傻白?并不。她本身是个富家小姐,少时家道中落,但凭着长辈积累的人脉,很年轻时事业就颇有建树。 她后来嫁给新贵莫明远,从此吃着股份红利当起了全职主妇,全心相夫教子。拿得起也放得下,给自己留有退路,人生目标又无比明确。这是个多厉害的女人。 他母亲跟莫太太不同。许多年后,究其原因,六六觉得似乎也不难解。 他母亲一直自己支撑全部,在丛林法则里存活。莫太太急流勇退后,在小家庭里得到了分量和方式都最恰当的爱。 得到过最好的爱的人,往往更有爱人的能量。 似乎没有谁,能脱离环境的影响存在。 所以六六这次又不长进了,经纪人离开后,他向小老板表示,自己不需要下一个经纪人。 小老板一愣,“你确定?” 六六说:“我现在只需要法务。” 是的,经纪人这个存在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必要,这几年,大都是资源上门找他,真正他出去争什么的情况太少见。以及,他片酬开口不高,也不存在需要谁替他要价。有几个法务替他看合同就已经足够。拟表演合同细则,他助理就能做到。 小老板又战战兢兢地说:“我把那谁继续留在公司,行吗?” 说的自然是六六的前经纪人。 六六说:“你自己看着办。” 意料之中的事,小老板心软。 六六真切地觉得,他跟小老板都入错了行,他俩混什么娱乐圈啊,去开难民收容所更合适。 不过,留下经纪人是对的,草台班子已经有一群耿直角色,总得留个有心思看风向的。只要,做事全看风向的这位,别做他的主就行。 就在当天下午,六六跟经纪人分道扬镳的消息不胫而走,艺人跟经纪人分手不算什么,可这卸任的经纪人还继续留在公司,其内幕就值得深思了。 六六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居然来自孟姝背后的东家张总。 对,被他和疯狗王子放过鸽子、得罪到底了的张总,这次亲自来电对他嘘寒问暖。 张总说:“六六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两年的资源跟你本人不匹配,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明珠蒙尘是我们这种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怎么做明珠才能不蒙尘?很简单,你要是跟你公司有不愉快,我这儿的大门对你敞开。 真商人!恩怨情仇都很好解。 白影帝的身价是能够随便估量的吗?当然不能。 六六身上可以掘出的商业价值无可限量,那么,可能已经跟原公司产生嫌隙的六六,自然成了圈内大佬眼中的香饽饽。 仅是这天下午,六六就接了十个电话,没有第十一个是因为他干脆关了机。 什么是人生赢家,这就是人生赢家。 别人打破头给自己找势大的庄家,他是庄家找他。 六六默默站在窗边眺望阴沉天空下喧嚣繁华的城市,他现在要是跟谁说,他一年四季有365天不痛快,人家真得说他用耍流氓的姿态灌毒鸡汤。 次日,人生赢家出席电影《探玄珠》路演,身高190盘靓条顺大长腿公狗腰的零号天菜贵公子莫少爷全程贴身护送,真是,赢家当得很彻底。 自昨天强吻事件之后,六六已经半天没跟莫非说话。这是应该有的姿态,强吻,开玩笑,这是能随便揭过去的? 但是冷战也没能持续多久。 这天,六六先到了片方安排的休息室,没一会儿,酒店老板娘亲自来探望。 这老板娘算是跟他们相熟的长辈,本来是莫太太的朋友,后来经由莫太太介绍,又成了白女士的朋友。 人家也是来客套捧场的,可六六看见这女人就想躲。果不其然,一起寒暄没几句,女人冲着六六心疼地叹息道:“哎,转眼你妈都去六年了,你现在跟你爸爸还常联系吗?” 六六简单地回答,“偶尔联系。” 女人说:“算了,我都知道,他现在肯定只顾着自己的新家,可怜的孩子,父母缘薄啊。” 六六无端被可怜了一通,不太想说话。 很快,他看见莫非进了屋。 莫非也没看他,特别认真地对女人说:“周姨,听说您儿子打定主意丁克,这以后不是连个孙辈都没有,您和叔叔这该多闹心。” 女人神色一滞,没说几句就果断走了。 六六站在镜前整理袖口和领子,眼睛朝莫非斜瞥过去,“跟她说这些干嘛?不用太刻薄,她也不是坏人。” 莫非的样子看起来不太高兴,“她还真不是坏人,她是特别让人膈应的那种好人。” 六六被强吻的气立刻消下去了,唇角微动,“就你话多。” 莫非这疯狗王子,粗暴起来吓破人胆,可要论心思细微处也毫不输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等成功看着长辈变了脸,莫非拉着他疯跑到没人的去处,边笑边说:“我哥这么好,需要谁可怜,谁搞不清楚状况我就弄谁。” 像一个真正的小骑士。 而此时,莫非在他后侧方站定,目光透过镜子凝视他,两条英挺的浓眉微蹙,眼睛却格外亮:“这种话不嫌多,我哥这么好,需要谁可怜?” 画面,似乎又跟好多年前重合。 只是,六六长大了,骑士也长大了。 竹马情人真是一种很难解的情怀。 难解到能在某一刻被往昔的美好触动,瞬间忘记他们之间能称之为隔阂的种种。 六六心情不错,转身,看了莫非一会儿,突然抬手去拍莫非的额头。 可他这次没拍着,手腕被莫非攥住了。 他挣了下,没挣动。 莫非略微倾身,嘴凑到他颊边,皱眉眯眼露出一个十分难解的表情,“虽然说打是亲骂是爱,可你每次捶完了不爱,不好吧?” 六六本来想说,那你先让我捶一个再说。可倏忽间脸颊一热。 再回神时,莫非带着一脸得逞的笑,眼神直勾勾望着他,“挺香。” 行,猫飞狗跳,现在要变成真打了。 不过也没真打起来,这毕竟是路演之前,在酒店。外边有人敲门,六六一秒放下胳膊恢复成人前的冰山美男状。 路演这种事,六六应付起来驾轻就熟,虽然这次贺玉轩也在,但cp已经拆了,也不用有太多顾忌。 演出完毕,回休息室,六六在走廊碰见了贺玉轩一行人。 有莫非在,贺玉轩停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六六老师,辛苦了。”上次首映式上倨傲的嘲讽姿态半点不存。 六六很明白,这人对他本身无所畏惧。但是畏惧有莫非在身边、还不肯对自己低头的六六。 本就是个点头招呼过去的事,可是,六六突然感觉似乎有两束冰冷的目光一直钉在他身上,转眸一瞧,是跟在贺玉轩身后的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西装,很瘦,看起来苍白羸弱。虽然正冲着他笑,可看他的眼神足以让人想到冰冷的蛇。 完全是个陌生人,六六跟贺玉轩在剧组合作过几个月,也从没见过这人在贺玉轩身边出现,他以为这种突如其来的不适感是自己的错觉。 可疯狗王子的嗅觉似乎跟他到了同一个维度。 门打开,莫非却突然停下了脚,在那一行人进隔壁休息室之前,盯着男人问:“你是哪位?” 突然问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是谁,可能很突兀,但这事发生在莫少爷身上完全不算什么。 男人很显然也知道莫非的秉性,眼神微怔,随后笑着回答:“莫先生幸会,我姓常,叫常天韵,刚加入玉轩哥的团队。” 莫非深深看了男人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护着六六往里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他问六六:“哥,你认识刚才那人?” 六六再次确定自己是真没见过那一位,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不认识。” 被圈内大佬当成香饽饽的白影帝不可能清静,六六脚都没在休息室落稳,敲门声就跟着来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这次来的是贺玉轩公司艺人事业部的总监。 女总监笑着说:“六六哥,好久不见,听说你还没走我就来了,咱们聊几句?” 伸手不打笑脸人,六六看不惯贺玉轩公司的作为,但也没到一竿子打死所有人的程度,于是礼貌性地放女总监进了房间。 这时,莫非退回走廊。 在门外没站多久,隔壁休息室门开了,瞧着瘦削男人身影出现,莫非想到没想,猝然拽住男人的胳膊,猛地把男人拖行几步,一手抵开对面房间厚实雕花木门,一下把男人掼进屋里。 男人踉跄几步才站稳。 莫非揉了揉手腕,吊儿郎当地歪着脑袋看人,“常天韵是吧?” 常天韵站直身体,没多少血色的脸上浮出一丝笑,“莫先生有何指教?” 莫非皱起了眉,也扬起嘴角,“我哥月前接了个珠宝代言,品牌方本来看上的就是他,听说有个不长眼的东西拼老命不要,完全不计后果地在上司面前放他的黑料,后来东窗事发被扫地出门了,那人是你吧?” 真不怪他记性好,跟六六有关的事他都是刻在脑子里的。 六六拿下珠宝代言后,郝总是怎么提醒他的?莫非现在还记得原话:“品牌方炒了个部门副总监。这人就为不让公司用六六代言,拿出了自毁长城的力气欺上瞒下,简直像自杀性袭击,不全像是在为孟姝办事。不知道是还是不本人跟六六有过节。” 如果以前是怀疑这人跟六六有过节,眼下就能肯定八成,否则,这人回国怎么哪也不去,单单跟了同样和六六有过节的贺玉轩? 莫非不耐烦绕弯,径直问道:“说说,我哥怎么得罪你了。” 对面的男人再怎么笑眼光都没有温度,片刻后回答,“我这小角色哪能跟六六哥有交集。人为财死,以前我是收钱替孟姝办事,没想到得罪了莫先生。我被原公司辞退,总得找个吃饭的地方,刚好玉轩哥团队缺人。” 莫非眼色顿时阴沉下来,几步踱到男人面前,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把人拎得脚跟着不了地。 片刻后,对着男人憋红的脸一笑,“那行,我就给你个机会,以后相安无事,人为财死那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一旦被我发现你作妖,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完,像扔破布袋子似的把男人扔到地上。 男人大口喘气,捂着好喉咙呛咳不止。 莫非淡淡瞥了一眼,果断推门离开。 从一个房间到另外一个房间,莫非脚步节奏匀缓,可是再推开六六休息室的那扇门时,疯狗王子身上刚才那一股子戾气全不见了,眼神澈亮,在六六目光瞟过来时,露出一个足以表示自己心情不错的笑,又成了那个清爽健康的大男孩。 靠墙的沙发座,女总监还在跟六六“闲谈”: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瞒你说,明年我们公司要投拍钱导的新片,这片子就是冲着三金去的。接下去几年,公司的每部电影都是大ip大制作,哎,我说这么多,在你这儿可能也不算什么。” 莫非走到窗子边上靠着站定,默默望着他哥波澜不惊的脸。 这哪是闲谈?这女人也是挖人来的,不过眼下的谈判技巧是,为了避免六六一口拒绝,先不说来意,闲聊着吹个牛亮亮自己的底牌。 昨儿,他哥炒经纪人、以及可能跟公司生隙的消息传出去后,连在他们手上吃过瘪的仇家都来挖他哥。 牛不牛?就问他哥牛不牛? 当然,这待遇是他哥应得的,他哥完全不用觉得荣幸,仙人下凡被一帮凡夫俗子捧成村花,有什么可荣幸。 想到这村里还有那么多对他哥不怀好意的杂碎,地主家傻儿子又不高兴了。他哥活得怎么就这么难呢? 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他哥活得那么难,都不愿意全心依靠他、信他、把自己交给他呢? 是他诚意还不够? 此时不远处,女总监已经把话摊开,“我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期待跟你合作。咱们要是成了一家人,六六哥,资源什么的,我敢打包票,你再不用担心。” 六六垂眸片刻,抬眼看向女人,“你太客气。” 女人立刻说:“再客气你都当得起,六六哥,你是最好的。” 你是最好的,女总监真不吝惜夸人。可六六依然摆着一张冷漠脸。 女人略作思忖,又侃侃道来:“你真是最好的,不到23岁就成了三金双料影帝的,你是圈里独一份。六六哥,你真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号,你的业务能力,圈里人谁不知道,演技好还不挑戏,再烂的剧本都能被你拉回来,六年没演砸过一部戏,这也是圈里独一份了。” 隔了十来米,莫非清楚地看见六六紧绷的唇角线条渐驱缓和。 虽然还是没笑,但从那神色能看出六六不无愉悦。 六六搭在沙发背的手指甚至还轻快地敲了两下。 莫非本来随便歪着,此时不禁挺直了腰身。 牛啊,这女人厉害。重遇之后,他就没见他哥被谁夸高兴过,今儿算是开眼了。 合着他哥不是不爱听好话,是不耐烦听言之无物的好话。 莫非立刻醍醐灌顶,难怪他每次说我爱你,他哥都是一副嫌弃脸。 怪他!怪他表白没到位。 不过,就算话说得再漂亮,女总监还是遭拒了。 原因很简单,从炒cp事件看,贺玉轩的公司把投资的大部分花在流量身上,又唯恐入不敷出,靠炒作给电影拉人气,忽略电影质量且过度迷信粉丝经济,这是对广大观众缺乏敬畏的表现。 所以,就算撇开草台班子不提,六六也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东家。 回家路上,六六在考虑一件事。圈里人现在都怀疑他跟公司不合,要不他干脆就不要澄清,毕竟,照他现在的步态走下去,得罪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让别人把他跟草台班子分开看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能为草台班子做的依然可以不露痕迹地做。 要是真不怕带累草台班子了…… 六六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圈里有那么多人看不惯他,他其实还挺享受这些人看不惯他又弄不死他的样子…… 赶紧打住,他被传染上的疯狗病又犯了。 不管如何,六六心情不错。 奇怪的是,疯狗王子居然一反常态地沉默,一路都没说话,好像在酝酿什么。 果然,他们进家门。六六听见莫非问:“哥,你晚上有时间没?” 六六总觉得有个套在等着他,“你先说你要干什么。” 莫非眼神特别专注特别认真,“我有个朋友总是听我提起你,挺好奇,想见一面,你要是有空,咱们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疯狗王子那帮酒肉哥们,六六一个也不喜欢,于是他问:“哪个朋友?” 莫非说:“就是我们文珠国际的总裁郝邬,你应该听说过。” 六六:“……” 这小魔星还真交了个正儿八经干事的朋友? 郝总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这人平时行事低调,风评也不算差,莫非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这些都不重要,自莫非回来之后,六六还真不知道这小混蛋平时跟哪些人打交道。 所以,六六也没多想,只问莫非:“你约在哪?几点出去?” 外出时间定在晚六点。 带六六见朋友,莫非觉得这是必须办的事儿。 表白,有实质的表白,他拿金山银山白眼都不会喜欢。可他还能想起来,七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把六六介绍给朋友认识,六六每次都有种被肯定的高兴。 所以下午,莫非给郝总打了个电话。 话是这么说的,“给你个荣幸,晚上个陪我哥吃顿饭。” 郝总问:“你这是要干嘛?” 莫非说:“我就带他跟我朋友见个面,我以前那些哥们儿他都不喜欢,国外认识的一时又抓不着,只能抓你了。” 郝总说:“跟六六吃饭还不错,可做你朋友,我一点也不荣幸。” 不管如何,这晚三人还是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上。 郝总也算是唱作俱佳,见到六六后的第一句话:“久仰大名,哦,不是听圈里人说,是听莫非说,他总说你是他心里头一号重要人物,哎,我们这些兄弟加起来都没你有分量。” 六六觉得这人太自来熟,淡然又不失礼貌地说,“幸会。” 莫非心想,看不出郝总这么会说话,今儿这趟还真没白找他。 于是晚餐的气氛还算不错,不管郝总的表现是否夸张,人对陌生人给予的好意总是容易抱有好感,六六也不例外。 可是,到结账前,莫非出去接电话。 郝总突然放下杯子,端详六六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好在最后都圆满解决,你势头很旺,说句实在话,如果你要出来自立门户,就算文珠不做艺人经纪,我都有破例跟你合作的想法。” 一下从自来熟的插科打诨变成了说正事的语气。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六六真以为郝总也要跟他谈正事,淡淡道:“过誉。” 可郝总又问:“为什么,你状态看起来没那么好?换成别人站在你现在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春风得意。” 正常人对这种不适时的话题深入都有戒备,六六语气冷了些,“哪里不好?” 郝总很快笑了,“你看起来很忧虑,可能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其实这很不必要,至少在眼前,莫非是可以依托的,你再怎么随心所欲,他都护得住你。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兄弟本就应该互相支持互相倚仗,独木不成林,不是吗?” 六六不出声了,这人在宽慰他,斟字酌句,不提他跟莫非的那层关系,表达的全是善意。 他最近遇上了什么事,莫非知道,替莫非办事的人一定也知道。 不是,他这些日子状态有那么差? 总而言之,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在会所门口告别,六六跟莫非上了同一辆车。 六六望着郝总远去的车尾,一句话置评,“郝总这个朋友,你还算交得靠谱。” 莫非说:“我这儿靠谱的朋友多了去了,等有机会,他们来国内,我挨个带你见。” 六六:“……?”国际友人?还得挨个见? 莫非没急着开车,定定望了他一会儿,接着,胳膊搭上他身后的椅背。 疯狗王子似乎欲言又止,目光往窗外扫了一圈,收回来,凝视他片刻,眯了下眼睛才慢吞吞开口。 莫非说:“这些年,甭管上山还是下海,我走哪儿都没忘了想你,从七年前到现在,从国内到国外,我每个朋友都听说过你。” 六六:“……!!!”疯狗王子这是成精了吧? 是成精了吧? 上山和入海,我在每一个到达过的地方想过你。 以前或现在,我每一个朋友都知道你。 疯狗王子一定成精了! 不管成没成精,莫非这话说得由衷,当然莫少爷平常胡扯瞎掰时样子也挺由衷,但这次,由衷之外似乎又有几分局促。 莫非说完,胳膊越过六六的肩背,给了他一个很用力的拥抱,把他勒得肋骨生疼。 六六身子只僵了一秒,随后也伸手抱住青年坚实身躯。他突然有种错觉,在这一秒,那个从他眼前消失了六年的莫非,才真正归来。 莫非脖子紧贴着他的脖子,脉搏相触的感觉似乎要把两个人的血脉融在一起,“哥……” 一声喟叹,千言万语似乎点到即止。六六手在莫非背上拍了拍。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六年,他最想知道的莫非的消息,可是,从没跟任何一个新结识的朋友提到过莫非,莫非是他六年里讳莫如深的禁忌。 不能忘和不能提,也不知道哪一个更悲剧。 他一个小小的动作,莫非胳膊又收紧了些,和很多年前一样,莫非每次拥抱他,总是要把力气用尽似的,在他背上游走的手掌活像要透过肌肉血脉,数清楚他的每一根骨头。 六六手掌抬起,随后更用力地落在莫非宽阔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泄愤似的。 他们分手前,这小混蛋成天玩些不要命的东西,从来不舍得让他放心。他一声滚,小混蛋走得利落。经年不见,小混蛋把自己摔得再也玩不动,终于知道回头纠缠他了。 白月光,扯淡吧。 哪家的白月光,活出了他这款备胎样儿。 算了,不管是找他清算也好,认真想要复合也好,小混蛋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他们一起长大,他终究比莫非年长,算了就这样吧。 一辆车从一旁呜鸣着过去,灯光透过前窗扫进驾驶室里,片刻间照亮在黑暗中拥抱的两个人。 先放开手的是莫非。 六六这才回神,他现在是影帝,跟谁过于亲密的接触都不便被旁人目睹,所以也很快松开了胳膊。 两人各归各位坐正,莫非想起什么又倾身过去替六六系好安全带,而后也系好自己的,接着不发一言,只顾着发动汽车。 说情话的方式或许是受人启发,可那一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那就是他不在六六身边六年的真实写照,好像让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个人在,就能证明他们的曾经的日子还没走远。 莫非突然觉得这种悲悲戚戚的情调顶不适合他,以后好日子一大把,他坐这儿不说话,他哥话更少,两人在一块儿还绷着伤春悲秋,好像挺二逼。 所以,车驶出会所停车场,他朝他哥瞟了眼,特意精气神十足地问:“从湖滨路出去,刚好经过你喜欢的那家粥铺,咱们再去解个馋?” 这他妈说的是句什么话?他们刚把肚子塞满,再来一顿,他哥得现吐给他看。 真是又活回去变成了当年那个十八岁的愣小子。 所幸六六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靠在副驾座,轮廓优美的下巴端平,说:“不用。” 莫非点头,“那行,也不早了,赶紧回家歇着。” 十分钟后,车驶上湖滨马路,六六把窗开了,夜风习习吹进车里,带着路边草木的清香,让人无比惬意。 莫非突然听见他哥说:“最近除了《探玄珠》,还有几部不错的电影上映,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去?” 他立刻来了精神,看电影?眼下只能订到深夜场的票了吧? “去!干嘛不去。”他果断回答。 他哥要跟他看深夜场电影,四舍五入一下,他们又在谈恋爱了。 是不是?就问是不是? 说去就去,票是六六用手机买的。 莫少爷终究深沉不过三秒,见他哥开始选座,特意把车靠路边停下,凑过去说:“我看看。” 六六就真给他看了。 深夜场,果然人不多,不过第一排最左和最右的三个座位显示票已售出。 莫非趁他哥不备,飞快地伸手选了最后排中间两个紧挨着的位置,火速点了确定。 六六不解道:“你干什么?” 这还用问?好不容易看个午夜场,莫非只想跟他哥挨着,不得离其他人远点儿? 莫非扬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六六果断把手机揣回兜里,接着“啪”一声,又拍了下他的额头,而后恢复端坐的正经倨傲姿态,“开车。” 第一百四十八章 莫非说:“你要嫌隔远看不着,咱们待会儿看着坐。” 六六眼光斜过来,声音透出些笑意,“笨!谁看午夜场丢着中间位子不要选第一排?前排那几个位就是用来占场留排片的,根本不会有人来。” 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这就是说,疯狗王子跟白月光将独霸午夜场、,看看电影谈个情说个爱了? 不存在的。 这个世界的多元化,注定物种存在的多元性。 这晚,他们在车里耗了一个多小时。临开场,两人才欣欣然地上影城楼层。 真是情侣约会的节奏,六六帽子墨镜加口罩全副武装,取完票,顶着柜台服务探寻的眼神,还特意给小狼狗买了大号观影零食套餐,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牛高马大的莫少爷抱着爆米花和饮料,心里美滋滋的。虽然进去时放映厅没其他人,他俩还是按票坐在最后一排。 片头前的广告过去,莫少爷果断握住他哥的手,两只手十指紧扣地搭在扶手。六六没挣,莫少爷心满意足。 可是,制作方大名和logo刚浮出屏幕,入口处突然晃出个人影。 那是个年轻男人,摸黑寻路,一路上来…… 一路上来……到莫非旁边坐下了。 莫非六六:“……??” 面面相觑一会儿后,莫非忍不住转过去,碰了下男人的胳膊,“兄弟,你的票在这儿?” 男人摸出票根往他面前一亮,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就是这儿。” 莫非:“……”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神奇物种。 整个影厅都空着,这人在他们订位后,特意定了最后一排唯二有人疑似情侣座位旁边的座位。 电影院夜遇蛇精病电灯泡精,莫非差点嗷地一声扑上去。下回,要是再记不住包场,他就把自己爪子给剁了。 可他手背突然被人安抚似的拍了拍,转回头,六六眼光专注地望着荧幕,下半张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让人辨不清表情,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 这是个还算美好的夜晚。 所以回家后,血气方刚的莫少爷舍不得各自回房,让喂到嘴边的美味就这样消失。 当然他也没想立刻就干点什么,刚布置了这一出逗他哥高兴,当晚就动物性毕露,企图性太强,不像爷们儿做的事儿。 不过,要点甜头还是可以的。到了房间门口,莫非拖住他哥不让走,“站会儿再回房。” 六六伸手掰他的手指,“你在这儿站多久,不都得回房睡觉?” 这倒也是。眼下越黏糊,待会儿回房越不好睡着。 莫非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哥,“那行,晚上记得梦见我。” 六六在他头顶用力揉了一把,“晚安。” 莫非手撑住门框站着,在他哥开门前回头瞧他时,突然抬起胳膊勾着领口利落地把t恤脱了。 六六一愣,“你干嘛?” 灯光下,莫少爷壮硕的胸膛和八块腹肌显露无余,腰杆劲瘦有力,雕刻一般的人鱼线往下延伸进裤子里,张狂地散发着年轻健康的荷尔蒙。左胸有一行数字纹身,又平添几分野性。 莫非直勾勾地盯着他哥的眼睛,用最有魅力的姿态扯了下嘴角,“热。” 热或不热都是另外一说。 眼下,他不能对他哥强卖自己的精壮肉体,先做个广告还不行? 六六回房洗澡时,从镜子里看了下自己的背。 他背上同样有一行数字,这是当年,他们关系被家里人发现后,为了表示决心,他和莫非一块儿纹的。 莫非胸口的数字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六六身上的则是,莫非出生的第二天。 意思非常直接:我拥有你的那一天,我初见你的那一天。 这一晚,六六还真梦到了莫非。 恍惚是他们一起参加真人秀,成员除去几对圈内情侣,好像还有莫非以前的几个狐盆狗友。 他跟莫非一组。 真人秀的机制是情侣搭配做任务,很清楚的画面,昏黄的天空下,他们站在梯田高处的草垛旁,听主持人宣布规则,这个时候,莫非还握着他的手站在他身边。 接下去,莫非就没影了。 六六运稻草时是自己一个人,找工具修葺住处时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几乎全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路上,很多次遇见其他成员,可就是不见莫非。 他在阴沉沉的梦境里忙碌了很久,也找了很久。 终于在村口草筑的牌坊边上看见莫非。 莫非跟自己的纨绔发小在一块儿,眼神一跟他对上立刻回避开,而后像没瞧见他似的,匆匆低头离开。 别问为什么,虽然只是个梦,但六六就是知道,莫非在躲着他。 零碎的画面再次跳跃,他在那纨绔发小的住处找到了莫非。六六气得不轻,指着莫非的鼻子骂:“你要跟他一组就直说,躲我,你还能躲上天?” 梦里,莫非的面目相当模糊,一直默然不语地站在那。 倒是纨绔发小出来替莫非说了句话,“你也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他不喜欢你妈,自然不愿意跟你一组。他想什么你也不知道,他要先扎完草垛再搬,你偏要扎一捆搬一捆,你们根本不合适嘛。” 倏忽间,好像全部剧组成员都来了,围着他指责,“是啊,不合适就别在一块儿,自己不行,冲别人发什么脾气。” 由始到终,莫非没说一句话。 六六气得发抖,活生生气醒了。 醒来还在生气,莫非那不着调的纨绔发小,从六年前开始,他见一次骂一次,这次居然没张嘴给那傻逼把脸皮割下来。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六六真恨不得再睡一回,回到梦里把那家伙骂残了再说。 就带着吃亏没能呛回去的这口气,清早,六六心情不算美妙,一直到早餐时间都不想开口说话。 莫非坐在对面,眯起眼睛十足探究地盯着他瞧,“你不高兴?” 还不是因为梦见你?! 不过再怎么样,六六也不会因为一个梦就立刻跟莫非翻脸,他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没有,我就是没醒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前晚做了个不算愉快的梦,这天上午,六六又听到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佘晶想跟他的原经纪人合作。 佘晶这是来问他的意思,六六第一反应是,这算是个不错的安排。 刚丢了经纪人的佘晶和刚跟他解除合作经纪人,凑到一处,当真算是个不错的安排。 可六六沉默几秒,对佘晶说:“你别是想替谁担点什么。” 佘晶毅然决然地回答:“没有,我只是,自己想红。” 前经纪人已经不再适合六六。 可六六很清楚,对于佘晶这样一个即将走上上升期的艺人来说,有这样一个经纪人帮衬,绝对利大于弊,当然,这个弊和利都是针对普世价值而言。 佘晶能接到《国色》里太后的角色,已经很不容易,虽然是个女配角,演好了也不是没有大爆的可能。可观众总是健忘,没有跟得上的宣传和后续资源,就算《国色》的反响再好,佘晶也只能热得快凉得快。 经纪人那一套,六六不愿继续忍受,不表示别人不能接受,草台班子算是这帮新人的窝,可要是让这帮孩子都跟他间隙抽风时一样对圈里规则说不,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六六思索再三,认真的问:“你想清楚了?按你的状况和他的手段来看,接下去,你要走的很可能是黑红路线。” 佘晶说,“反正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就已经够黑了。” 接着笑了下,自嘲地说:“我想红,我可是咱们公司的十八线当家花旦啊。” 六六无话可说,只有最后一句交待:“炒作什么的都好说,谨守底线。” 底线就是,跟以前一样,别对爬床那种程度的潜规则低头。 六六没反对,这事儿就算定下了,可佘晶出门时,又遇到了莫非。 莫非说打量她一会儿,说:“你干嘛选他?那人你养不熟的,我哥都镇不住他,不如等等,让我哥再给你另挑一个。” 话是这么说,可现实挺明白:莫非哪会真让六六费神再给别人挑一个经纪人,他自己出手还差不多。 佘晶是个通透人,一语点破全部,“莫先生,谢谢关心,我跟您非亲非故,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莫非:“……” 佘晶这次通透到了底,“莫先生,我知道你一直挺介意我。对,我承认我喜欢六六老师。” 莫非:“……”这姑娘是真耿直。 佘晶又说:“我在横店得罪副导演被打压那会儿,什么都没有了,连饭都吃不上,强撑着到翔悦的剧组试镜,身上穿的裙子还是找人借的。本来以为以我的名声和处境,谁都不会要我,可六六老师站出来对我说,你留下。我当时走投无路,他就是从天而降的神,他救了我,又给了我继续演戏的机会,他是影帝,又是那么出色的一个男人,我对他产生类似爱的感觉也在情理当中。” 听情敌细述心路历程,感觉还真不对味,莫非一时没说话。 不是,他知道他哥容易遭人崇拜,可纯洁地干崇拜着不行吗?非得喜欢? 但佘晶又释然一笑,“可这些日子仔细想想,这感觉掺杂了太多东西,也未必是爱情。所以,我现在做了什么都是为自己,不是为别人,不需要任何人有负担。” 莫非点了一百八十个赞,这妹子透彻啊。 这妹子在外边是什么风评?一门心思用不入流手段炒作自己的性感女星、破鞋。莫非只觉得世人至少有一半是瞎子,胸大点儿就破鞋了? 稍微不入流点儿的角色,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他仙人似的哥身边好吗? 佘晶走后,六六又钻了会儿剧本才从练功房出去,眼光在客厅扫了一圈没见着人,这才想起来,好像从早餐过后就没听见莫非的声息。 露台花园那边突然传来电钻的声响。六六循声过去,看见一上午没出现的家伙此时蹲在木栅栏边上。 莫非正拿着电钻枪对着一块木板钻眼。身前摆着大敞的工具箱,脚旁摊着扳手、起子以及栏杆木板一地零碎。 六六步子在露台门外停住,“你这是干什么?” 莫非这才得空侧头瞧他,“不是说几天后有场秋台风?我赶着刮风之前把栏杆弄弄,这景观栏杆虽然不着力,再刮一阵估计也就不能看了。” 的确,不用担负安全责任的景观栏杆,自从搬进来后,六六就没花心思打理过。 此时,莫非把重新钻眼的木板又拧回去,手一用力,手背青筋毕露。 六六立刻说:“你先放着,我打电话请人修。” 莫非抬起胳膊擦了把汗,被阳光刺得眯起的眼睛冲着他笑,“别,我在家,这些事还用得着叫别人?” 六六心情突然微妙。 是挺微妙的,莫非现在就像是跟家人偏居一隅,赶在季风来临前修葺住所的男主人。 这微妙感配合昨晚那个梦食用,味道更清奇。 莫非这会儿拿粗铁丝绕着栏杆横拦连接处加固,真是用手生拧,胳膊肌肉隔着工装衬衣块块鼓起。 六六就盯着那双手瞧,可能是从小习惯玩户外极限,莫少爷那双手跟少爷两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比最淳朴的劳动人民还劳动人民,手背皮肤黝黑,凸着青筋,手指修长骨结有力,就那掌心下的茧子,六六当初经常被他扎得疼。 六六转身进屋,再回露台时把一双棉纱手套跟一袋子湿纸巾递莫非面前,“擦擦,戴上。” 莫非侧脸一瞧,皱眉,“不用。” 六六不容分说道:“戴上!” 莫非这才站起来,手在牛仔裤背了两把,扯住张纸巾擦干净,老实把指头都塞进手套里。做这些时还不忘调戏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朝六六望着,“我哥爱我。” 六六气不打一处来,反而笑了。见莫非额角有汗珠滚落,伸手盖住莫非的脑袋,用力揉了几把,拇指趁机把汗珠拂去,“小混蛋!” 莫非真是顺杆爬的德行,顺手搂住他的脖子,凑过来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下,“我也爱你。” 六六一下把人推开。 第一百五十章 莫非乐呵呵地笑,蹲下继续捣腾那一堆零碎,这会儿还不忘冲他撒娇:“你坐那别走,你走了我就没劲儿了。” 六六说:“我懒得理你。” 转身进屋拿手机点了午饭,终究还是拿了本书在露台坐下了。 这天没风,天有些闷热,六六忍不住问:“干嘛挑今天收拾?” 莫非说:“过两天你就要进组,咱们得去横店,把家里安置好,咱们更好出门。” 六六说:“谁要带你去?” 莫非说:“那我就自己去,我自己去还不成?” 六六没说话。 他承认,他挺喜欢莫非撒娇,喜欢孩子脾气没褪尽的男人用最诚挚的赤子之心对待他。 六六又想到昨晚那个梦,孩子脾气意味着乖戾无定型。专爱这一款,简直是他人生的一大难题。谁不想要安稳,可他跟那种按部就班的所谓成熟人士,一天也过不下去。 他还喜欢草台班子的一帮孩子拿看神的眼光崇拜他,可那就意味着他需要承担的比常人更多。 他还喜欢黑白分明的干净世界,可他似乎永远也没有让所见之处都变得澄澈的能量。 他人生的所有难题,说出来都是同一回事,期待值和承担值不对等。 当初,他和莫非关系出现问题的时候,唯一的知情者,也是六六入圈后的第一个朋友,曾经这样开导他:你喜欢比你小的,喜欢他热情张扬,就得适应他的无常,适应到能拿捏住他。这一盘菜,要吃,你就得完整地吃。青椒炒肉丝专挑肉下筷子,人生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远处天空,几缕阳光可怜巴巴地穿透厚重云层。 六六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朋友,他这辈子目睹的最沉重的黑暗就发生在这一位身上。 六六赶快把思绪拉回来,对莫非说:“你去也行,但得听话,我拍戏时真没功夫跟你闹。” 莫非眉头拧成结,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什么叫闹你现在没了经纪人,就一个助理能应付剧组所有的事儿,我去给你当助理二号,不行?” 不等六六反对,又咧嘴笑了,“别道谢,也不用钱,我倒贴。” 这次去横店得待几个月,临出门,莫少爷要安排的事儿还挺多。 次日,跟他哥请了个假,莫非又去见了郝总。 郝总一见他就问那天饭局的成效,“怎么样,那晚回去,六六高兴吗?” 岂止高兴,他们俩的关系简直发生了质变。但这种话,莫非是不会对别人说的,因为挺崩他哥冰山美男的人设。 莫非往沙发一歪,“还行,谢了。” 摸了会儿下巴,道明来意:“我想给我哥找个大片资源,最好是能把他捧成国际巨星那种,你看有什么门路?” 郝总被惊得一怔,片刻后才笑出来,“也不是没门路,可你能说说,你这想法突然从哪冒出来的?” 这还用问? 莫非手指敲了敲扶手,“这阵子,外边传我哥跟公司不合,以前那些鬼鬼怪怪全都上门对我哥低头哈腰。你看,他咖位越大,对他低头的人越多。他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要是再有个圈里人都比不上的实绩,在圈里就能横着走了。” 还有个原因属于隐私,莫少爷不会跟除去他哥以外的任何人分享。 他自己心里烧得慌啊!字面意思,真就是血太热、烧得慌。 眼下,六六对他的态度一天天回暖,莫少爷被这回馈的热量烧得整个人心神不宁,一身的劲儿,晚上靠自己根本卸不下去。 他又不能打破节奏对他哥来硬的。 于是这发泄不出去的精力,可不就只有撒在外面为他哥做点什么了? 莫少爷有多少热血奔涌的脑内,不用让任何人知道。事实上,眼下他对郝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真想做什么,用得着说理由? 郝总略作思忖,“谭清泉导演正在筹划一部新戏,剧本算是五年磨一剑,可以争取。认真说,帮别人要角色,我还得看亏心不亏心,可要是替六六挣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再好的戏他都当得起。” 说白了,替六六争角色,也就是自己掏腰包保证导演创作的自由度,哪个导演不想用好演员,可每个都用得上吗?不能。资金是硬道理。 比资金还硬的是,一个大项目上马,得有足够强大的利益共同体,才能尽可能地降低风险性。问题就出在那个利益共同体身上,圈里哪家老板没有自己强推的明星,既然出了钱,那往剧里塞角就名正言顺了,也不看自己艺人对不对得起那戏。 这些原委,郝总明白,莫非也明白。 莫非很替他哥自豪,但也没忘记这是谈正事的时候。 “那行,该怎么办,你出主意,我管掏钱。” 郝总还是那句话,“这事儿,你跟六六商量过了?” 莫非想不通地说:“这还用得着商量?咱们先把自己搀进项目里去,拿到话语权,到时候我哥要真不想演,咱们再让谭清泉公开甄选演员呗。” 郝总立刻不说话了,莫少爷为自己的心头爱可真是不计成本,指头缝里随便漏点下去,都能让捡漏的那位人生发生重大转机。 莫非还是浑不在意的样儿,“行吧,就这么定了,你先办着,难办了再叫我出马。” 从大楼出来,莫非等着红灯的时候,默默朝路口倒计时钟跳动的数字看了一会儿。 天色已近黄昏,车从路口驶出去,他摸出手机拨了六六的电话,“哥,我今晚不回来吃饭,得回我爸那一趟。” 这倒不是假话。 从小,大人们就说他爱撒疯,变成半大小子的时候就不爱着家。可他也没那么不爱着家,这次一出门就得好几月,他得回去先看看他爸。 是得回去看看。尽管他一头热地从国外回家,伤刚好,等着他的就是越来越现实的冷漠,可爹也是养育他近二十年的爹。 从市区到西郊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到别墅外边时,天已经擦黑。 目光越过铁花栏杆和葱茏的绿植,莫非看见别墅三层有暖黄的灯光。 第一百五十一章 哪有什么一模一样。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妈不在了,这个家未必还算是他的家,相较当年,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 下车,出门来迎他的是他的准继母。 中年女人每次见他都透着几分小心,这会儿打量一下他的神色,忐忑而字字分明地说:“你爸爸在书房,他最近犯了胃病,今天整个下午都在家休息。” 对准继母,莫非现在连排斥的立场都没有,当然,他对女人也完全没有恶意。 一块儿往屋里去,莫非勉强扯了下嘴角,“没听说啊。”挺好,他爸现在犯什么病,他也不用知道了。 大概是见他回家,准继母交待几句就匆匆去厨房安排加菜。莫非径直上楼,到了他爸的书房。 书房门开着,莫非悄无声息地在门口站定。房间里,他爸爸坐在对墙的沙发,正瞧着手里的文件,跟自己的年轻女助理说话。 这女助理,莫非见过不止一次,是能办事儿的人,只是,心术好像没全用在正道上。 女助理这天穿的是一身浅蓝职业装,打眼瞧似乎跟广大职业女性没多大区别。可细细看就能发现其用心处:裙子太紧,下摆只到腿一半。西服里头是抹胸,递文件时腰一弓,抹胸上沿现出一条深深的沟,很有内容。 女助理拿笔指着文件对他爸说:“您看这儿,王总监说这才是重点。”说着说着,胸就朝他爸的胳膊擦过去了。 莫非干脆靠着门框抱臂围观,要说这女人是无意,打死他三回他都不信。他现在总算明白六六为什么爱跟草台班子那帮一根筋打交道,一根筋们的脑回路都简单,心也干净。 莫非一直没出声,女助理略一抬头,眼光瞟见他,神色微滞,而后果然收回身子,跟他爸之间的距离远了指头那么宽一点点。 不等女人跟他打招呼,莫非果断转身,行,这是一个拼命往富豪鳏夫身上靠的,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是个人就能看明白。 莫非没进屋,但也没下楼。 不一会儿,女助理摇曳生姿地出来,对他招呼,“你回来了,莫总在书房,还得忙一会儿。” 莫非不耐烦地说:“别套近乎,明儿你果断去把工作辞了。要是再让我瞧见你在我爸面前弄鬼,事儿就不好看了。” 女人脸色微变,片刻后笑着问:“莫少,我做错了什么?” 在千年妖怪面前演什么聊斋?莫非都不屑说原因,“我办事只看高兴不高兴,你没听说过?” 女人还没放弃挣扎,“莫少,外边人都知道你仗义,你何必跟我一个女人过不去?” 只说你是垃圾,你还非要模糊焦点给自己分性别。 莫非抬手抠了抠眉角,面色不善地说:“别侮辱你的同胞,比男人厉害十倍的女人我见过不少。你这样的,能把自己跟人家摆在一块儿,碰瓷呢?” 女人脸色灰败地走了,莫明远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位少爷有多不好惹。 女人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准继母上来了。 家里有人作妖,当女主人的一点不知道?莫非还真不信,于是,他没等准继母开口,说:“祝阿姨,这种货色,你就得果断让她滚。” 准继母笑得局促,“这是你爸公司的人,我怎么好开口。你爸不高兴了怎么办?” 莫非说:“他就是没把这种人看在眼里,所以也懒得收拾。” 可就算是懒得收拾,身边人看着,心里能痛快? 一分钟后,莫非进了他爸的书房。 莫明远只匆匆抬头瞟了他一眼,“你来了。” 莫非靠着沙发扶手一坐,简单粗暴地交待:“刚才那妖怪,我替你赶了。” 莫明远果然没把妖怪行径放在眼里,“不当回事就行了,何必呢?” 莫非没说话,他想到他妈在时,这种货色都不敢近他爸的身,一来,他妈的姿色能让大部分女人自惭形秽,二来,他妈从来不吝惜表达醋意,他爸也从来不愿意让老婆不高兴。 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他家情况都是这样,可能正因为莫明远一直是个宠妻狂魔的形象,后来发生的事,才让莫非那么崩溃。 沉默一会儿,他听见他爸问:“六六还好吗?” 莫非说:“我哥挺好。” 然后,似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爸的眼睛一直往文件上扫。 这顿饭,莫非在家待了四十五分钟。 离开的时候,莫明远跟准继母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匆匆道别,莫非开车扬尘而去。 莫明远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 路灯下,还不到六十岁的男人,鬓发已是片片花白。 中年女人一直陪在他旁边,沉默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明明想他,为什么不干脆让他回来住?” 莫明远眼角横刻的纹路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垂眸片刻,“我想见他,又怕见他。”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你明明不喜欢他跟六六在一块儿,为什么不开口劝劝,莫非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你开了口,他或许会考虑。” 莫明远艰涩地说:“那件事发生前,在六六的事上,他就已经不听我的话了。现在,我跟他,还能有这个情分?” 女人说:“可他最近为了六六得罪了不少人,这样下去,也挺不让人放心。” 莫明远凄恻地笑了下,“有什么不放心?别说得罪,这次,就算他要了那个贺姓男星的命,又有谁敢把他怎么样?” 能拿他怎么样?这满城权贵,还真没哪个能把莫非怎么样,不惹到这喜怒无常的煞星小少爷就是万幸,作为知情者,女人自然明白。女人一时说不出话。 莫明远转身朝门廊缓步而去:“走吧,回去,操不上这心了。莫非爱怎么样,就让他去吧。现在他周围的人都得按他的规则游戏,天塌了也有人给他撑着。” 路灯把门前小路照得昏黄。 目光所到之处,就像是个曲终人散、繁华凋零后,不甚美好的凄凉梦境。 一个多钟头后,莫非终于回到六六家。他没输密码,站在门口抬手按下门铃。 很快,门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六六站在那儿,上身是浅驼色针织套头衫,暖黄灯光柔和了本身俊美面容的凛冽味道,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六六深棕色的眼珠定定朝他望着,似乎在探寻什么,“回来这么早?” 莫非反手带上门,“我这不是惦着你吗?”眼神忍不住往屋子里瞟,客厅电视正播着薯片广告。 真是破天荒,平常只要没有他缠着,六六吃完饭不是在健身房运动,就是回房休息,总之怎么都不会自己在楼下看电视。 今天和往常不同,他哥在等他。 莫非上前一把抱住六六的腰,下巴搁上六六的肩,深吸他哥身上熟悉好闻的气味,“哥。” 他个子高大,全力拥抱的时候,活像把六六整个人卷在自己怀里。 六六知道莫非去了哪儿,只觉得眼前的莫少爷像是只受伤的小狗。于是也没把人推开,还不禁抬手摸了摸莫非的头,“发生了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儿,不过就是回家折腾了一个妖怪,接着跟家里人吃了顿饭,家里人还唯恐怠慢他。 莫非把胳膊收得更紧,“我只有你了。” 六六没说话,又用力揉了揉莫少爷浓密且硬得扎手的黑发。知道,知道了。 不管是什么关系,他们都只有彼此了。 六六去横店这天,小老板来送机。 他在《国色》里扮演的是将军,这天的送别也活像将军出征,那叫一个放心不下。 六六不放心是有道理的。小老板前几天送来一本小说,讲的是北漂的生活状态,据说有拍成电影的意思,六六只翻了一半,头越看越大,小老板的老毛病还是没改。 车行驶在去机场的路上,六六又翻了几页,揉了揉眉心,“你是什么人?” 小老板在副驾座,只能扭着身子往后看,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是影视制作人。” 六六声音更冷,“你对谁负责?” 小老板说:“投资方……” 六六冷嗤,“还有人愿意给你投资?” 小老板立刻说:“观众。” 六六合上书册,一下朝小老板拍过去,“这就是你要拍的东西?前百分之四十的情节全是阴暗低沉,拍成片子,至少40分钟的剧情都是这样,你让观众看什么?” 小老板小心地嘟哝:“可这就是现实啊。” 小老板最爱的题材有两个:人间真实和历史纪实。制作时还把握不准尺度。就那种片子制作完过不了审、六十集长片不得不剪成四十集雷剧的情形,对小老板而言……用广东话说,洒洒水。用普通话说,小意思啦!语气自行体会。 六六简直气到无奈:“我现在先撇开尺度不说,不管你要表达什么,观众的感受要不要照顾?艺术在乎形式,你想表达,那就得用广大观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表达,用轻快的调子说低沉的故事,懂不懂?开篇就在哭,四十分钟了还在哭,中间没有任何剧情哪怕是日常细节拉缓节奏。有多少观众情愿跟你一起争分夺秒地丧?” 小老板受了教训,讷讷地说:“我知道了。” 看在小老板的态度份上,六六气消下去了些:“这片子你要真想拍,就在我给你圈的那几位编剧里挑一位。认真说,参不透这种题材的表现手法,你还不如去拍偶像肥皂剧,大家轻松。” 小老板诚惶诚恐地应声:“好……” 莫非安静地坐在六六旁边,只觉得满心荡漾。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六六连骂人时也这么迷人。 他哥这天穿的是一件挺普通的白衬衣,扣子也没扣到顶,可训人时那股子不容分说的强势透着一股子不可冒犯的禁欲气,太诱惑。在外人眼里,六六或许就是强势的,只有他知道,他哥有何等风情。 六六从来都做零号,可跟他深度交流时,活生生让莫非有被君王临性的感觉。 而且六六从来都不会放不开,无论骑在莫非身上,或者被他恶狠狠压在身下,都有种属于男人的、有力的以及非常高级的淫艳感。 天干物燥啊,莫非不能再想了。他身子忍不住朝六六歪过去,头靠上他哥的肩膀,“哥,我睡会儿。” 到横店的这天下午,六六心情还算好,经过一个月的修整,他状态已经恢复完好。不管他怎么厌恶这个圈子,演戏终究是他热爱的事业,对镜头和表现的喜爱已经深深渗入他的血脉。 路过影视城时,透出窗子望见古香古色而且气势磅礴的城门,六六觉得自己就是回到水里的鱼,翱翔于空的鸟,以及被放回茫茫大草原的狮子。 作为一个演员,镜头前的方寸才是他的天下,眼下还没任何不好的事,六六呼吸着横店的空气,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正好莫非问他:“这些年,你大半时间都耗在这儿?” 六六不无骄傲地嗯了声,接着回答:“这儿居民流通性大,南南北北的人都有,吃的用的都不会有多大不适应。”说完觉得自己话多了。 这话说的,活像他担心莫少爷水土不服溜号似的。 有上次录综艺时“忘记”订房的经历,六六这回没忘记给莫非订房间。倒不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纯粹是因为演员在剧组的作息时间太逆天。这次他上的还是古装,就算不拍大夜戏,每早天不亮起来上头套也是常事。多一个人窝在房里,大家都休息不好。 事实上,他还真没把莫少爷拒到千里之外,六六给莫非订的房间跟自己同层,就隔一堵墙。 他助理还住在楼下呐。 饶是如此,莫非还在跟他耍花花心思,只回房放完行李就扎进他的房间,一双眼睛四处扫,“怎么瞧都觉得你这儿暖点儿,我那屋太冷清。” 六六手又痒了,“我跟你换?” 莫少爷大概也明白这次赖不出结果,果断摇了下头,“不用,”接着认真地说:“我实在冷清了,就来你这儿找温暖。” 六六没再接话,在机场时他就接到通知,今天剧组拍定妆照,他现在没太多时间在房间耽搁。 第一百五十三章 草草收拾,又接到助理的电话,说剧组安排给他的车已经到了楼下。 六六换了件方便穿脱的针织开衫,用背包把可能用上的零碎物件收起来,对莫非说:“我得去剧组一趟,晚上才能回,你怎么安排?” 莫非还能有什么安排,他的一切安排都随他哥,顺手接过六六手里的包,“我觉着我得跟着你去熟悉熟悉环境。” 六六没说什么,完全没有拒绝莫非跟随的意思。 两人下楼,一前一后地上车。这天横店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和风舒畅,六六心情更加舒畅。他有最好的心情和最好的状态,好像每个毛孔都沐浴在阳光下…… 在镜头前,他就是王者,他真的很不介意这种状态的自己被莫非看见。 这种心情的根源大概等同于,雄性动物都爱炫耀自己华丽的皮毛。 但六六这天没炫耀成功。 他到场时,剧组大部分演员都到了,除去女主角。 六六往化妆镜前一座,化妆师就上场开始给他戴头套,到此一切步骤都对。始料未及的状况就在此时发生,他连气都没喘匀,服装一组负责人跟导演一块儿来了。 关上门,服装老师向他道了个歉,说:“六六哥,您不用太着急,您的戏服出了点问题,我们正在抓紧时间修整。” 六六的定妆戏服是一身皮甲,前些天才试过,造型完美,做工精细,很得他喜欢。 他不由微怔:“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多久?” 服装老师面有愧色,欲言又止。 此时导演开了口,“昨天他们把东西运过来,收拾归类的时候才发现那身皮甲不见了。也差人在原处找过,可没找着,现在服装组弄了套跟设计图上差不多的甲,正在修改细节。不管怎样,先把今儿的定妆照跟明早的开机仪式应付过去。你看这样行吗?” 电影,男主角的主打行头无故消失,这还真是件新鲜事,六六简直无法置信。 可他没再多问,“行,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抓紧时间。” 服装老师正准备出门,翘腿坐在一边的莫非突然开腔,“昨天发现不见的,不用计算成本,不能找人抓紧做套新的送过来?” 服装老师苦笑着解释:“就算不计成本,重做一套皮甲,人工需要的时间也少不了,现在真是赶不及在开机仪式前做新的了。我们新定做的那套,只能保证在第一场戏开拍前送过来。 送走导演和服装老师,六六趁造型师出门取东西,对莫非说:“安静围观,别被人当枪使。” 为什么说别给人当枪使?男主角的一整套行头消失,显然是人有意为之。行头不见了,对剧组各项事务进程的影响远大过对六六自己的影响。这玩鬼的人与其说是针对六六本身,不如说拿他作伐坑别的什么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蝇营狗苟,莫非略动下脑子也不难明白。 莫非只是惊讶于他哥不闻不问的姿态摆得这么快,在剧组见过多少妖怪,才能磨炼出这样迅速的反应。总之他哥仙人下凡,不小心落进了垃圾堆。进组,心情才好了不到半小时,又遇上了这么混账的事儿。 于是,莫非忍不住问:“现在剧组都这样?” 六六心烦地回答,“哪不是这样?” 当真心烦,本来吧,想让莫非瞻仰一下当代电影人的风采,结果风采来不及展示,日常好戏开锣了。简直丢人丢到家。 两个小时后,六六穿上了服装师用来救急的皮甲,果然已经改得跟设计图上差不多,风姿英挺,甚至比之前那身全新的更好,甲片有做旧的痕迹,更加符合军人的着装。 可服装老师还是连声道歉,说:“不是做旧,这就是我们拿收来的旧甲改的,是别人用过的东西,六六哥,真的挺抱歉。” 这就是六六不跟服装师为难的另外一个原因,人家担了整个组,出事也没随便抓谁出来背锅,简直是一股清流。那种遇事就往属下身上推的负责人他见过不少,几乎每次意外情况都能看到。这就是剧组的惯常生态。 穿旧衣也不算什么,常演配角的演员差不多都是这个待遇,六六虽然有轻微的洁癖,也知道这不是讲究的时候,因此只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六六这就是身体力行地打算息事宁人了,可息事宁人这四个字从来不在莫少爷的字典里。 这晚回去,莫非给郝总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下午发生的事儿,质问道:“怎么咱们自己投资的剧组还这么不安宁,挑人那会儿就不能多长个眼。” 郝总苦笑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戏还得由人拍不是?” 莫非说:“给你个机会改成错误,你给我安排两人来跟组,这背后弄鬼的,甭管他是谁,我都得把他给打回原型。”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定妆照已经拍完,新订的戏服几天后就送到,服装组组长老师的责任,六六没计较。不管底下有多少暗流,好像明面上的一切都解决了。 可是,第二天又发生了件大事。 开机拜神,六六拿着香刚拜了两下,哗啦几声,供桌垮了。 各种水果滚了一地,执行制片人跟导演都大惊,“这是怎么了?” 六六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莫非赶紧冲上去,果断抽走他手里的香扔一边地上,拉着他上下打量,“怎么回事儿,你被砸到没?” 六六摇了下头,用眼神示意莫非跟自己到一边凉快,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事儿要闹大。别说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不拿这种神鬼仪式当回事,剧组真是个极端迷信的地方,开机都没遇上好彩头,想必,在场好多人心里都在打鼓。 有媒体在,剧组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准备供桌和祭祀品,补完了开机仪式。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当然不可能,还是那句话,剧组是个极端迷信的地方,往常拍夜戏,要是遇到什么意外状况,讲究点的老板会干脆暂停拍摄,请大师算过再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更何况是开机拜神倒供桌。 于是,这一晚,就连不爱跟人私下交道的六六也没能安生。十点,他已经打算歇着,执行制片人带着服装组的一位大姐来了他的房间。 开门的是莫非,理所当然地没给人好脸色,一脸不悦地朝那执行制片人开炮,“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执行制片人知道这位是投资方的大股东,自然不会得罪,只笑着说:“真不好意思,我们就耽搁白老师几分钟。” 六六自己踱过去,“什么事?” 执行制片人微笑着说:“徐大姐说你那戏服皮甲有点问题,我们来看看。” 闹了一圈,重点又回到了他的戏服。六六烦不胜烦之余也有些好奇,他就看看这些人能玩出什么把戏。 服装组那位徐大姐围着戏服瞅了一圈,接着翻开甲片认真瞧,瞧了一会儿,激动地说:“那天他们把这套甲弄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果然,你们看,这甲片下边还有生产时的标记。还真就是《潜龙》剧组用过的东西。” 六六靠前一看,背后一块甲片反面果然有刻纹:ql-fs-a-1。 《潜龙》是八年前的片子,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皮甲戏服果然是好货,保存得这样好。转念一想,不对,别人剧组的戏服,现在式样已经改得面目全非,能让人这样一惊一乍? 执行制作人脸色逐渐阴沉,没说话。 倒是一惊一乍的徐大姐给了六六答案,“白老师,你想想《潜龙》的男主角是谁,这可是死人穿过的。你要不要找个法子去去晦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非终于忍不住了,獒犬的凶相毕露,“什么死人?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这原委也挺容易说清楚,《潜龙》的男主角是一位75后视帝,七八年前当红,可就是这位名声显赫的视帝,在2009年夏末,突然死于吸毒过量。 闲杂人等出去后,这是六六给莫非的解释。 莫非问:“就这么多?” 六六这下也在火头上,“你还想听什么?” 真是够了,他想要息事宁人,那些魑魅魍魉总有恶心人的办法。穿了那位75后视帝的戏服,晦气吗?晦气。 可在六六这儿,不是因为这人死了,是因为这人本身就道德败坏,死都死得不光彩。搞事的人赢了,现在连他想起那位服装组的负责老师都恨不得立刻把人发落掉。 带着一肚子火气,六六拉窗帘时差点把手里的布片扯下来。 他有明显发怒的迹象,莫非声气比刚才好了许多,“哥你别气,我去给你弄点柚子叶驱邪?” 六六脑子发炸,“用得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能煞得住我这活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怪力乱神之说都是虚妄。 可大部分人明知这个道理,内心还是对虚妄的东西存有敬畏。第二天,剧组的言论风向成了这样:白影帝穿了死人穿过的戏服,然后开机拜神倒供桌,两者之间未必就没有联系。 没有人敢在六六面前叨叨,可六六也不会猜不到。 就算有神鬼存在,活人的心思比神鬼可怕一百倍都不止。 这天早晨,第一场戏开拍前,服装组负责人把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扯到导演面前澄清,“你自己跟导演说清楚,那家戏服租赁店是谁推荐给我的,那套戏服跟丢失的皮甲式样相似,又是谁告诉我的。” 小徒弟已经能独当一面,分寸不让地回答:“师傅,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不是你自己看上的?” 服装组负责人拉着小徒弟的领口要揍人,可被好几个场务拉住,只能梗着脖子叫唤,“你凭良心说话,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不是你在算计我?” 小徒弟说:“师傅,这种事得看证据说话,虽然我是您徒弟,也不能白背这个锅。” 证据,肯定是没有的。平常人跟熟人交谈,谁会留心眼录音什么的。 于是,六六默默坐在一边,觉得眼前的一切真成了一笔糊涂账,他的确觉得服装组负责人的人品不错,可孰是孰非,不是拿人品作保就能断出黑白的。 这件事的结果,服装组负责老师当天中午就收拾东西走了,有些事,不是六六说不计较就能不计较。那神鬼之说,不是他不在意,其他人就都不在意。而且这位老师在整个事件中至少有失察之责。 接下去服装一组谁负责? 六六的助理这么说:“那服装老师的徒弟就是第一顺位。” 要是放在别处,这一顺位现在就要上位了。 可莫非这次自己找到了执行制作人面前,“怎么回事儿,事情还没弄清,接手的人就定了?” 谁敢怠慢资方股东,执行制作人问:“那莫少觉得谁接手合适?” 莫非认真地说:“那晚,你带到白老师房间看戏服的那位徐大姐,我觉得挺不错。” 半个钟头后,处理结果传到了六六的耳朵里。 这么风骚的操作,除了莫非,他就想不出谁做得出来。 一场戏下来,六六挡住莫非给他擦汗的手,“你怎么就知道事是那小徒弟搞出来的?” 莫非粲然一笑,“除了他还有谁?他被自己老师压着,长期出不了头,我打听过了,就他们服装组这些常在一起工作的家伙,没几个没收他的好处。” 那认戏服的徐大姐是凭空杀出来的?屁,一般人都不喜欢做得罪人的事儿,除非对自己有好处。 莫非浑不在意地说:“那徐大姐跟他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眼下,他没上位,他的同党上位了,先让他们窝里斗几天再说。” 六六沉默许久,“没有真凭实据,你就能肯定是他。” 莫非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我这双眼,亮着呐,不骗你,谁心术不正,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六六好半天没说话,他不得不承认莫非真有这个能耐,莫非是个狗鼻子。 当初,他妈白女士对莫太太虚情假意二十多年,莫太太没察觉,莫明远也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可现在再回头想想,似乎只有莫非,从小对白女士的态度就是十分疏离的客气,更有可能,这客气还是看在六六份上。 六六越想越烦躁,只因为他妈后来做的那些事,他连指责莫非的立场都没有。 他跟莫非分明应该是两个坑里的萝卜,可命运偏偏把他们系在一起。 转瞬,莫非拧开杯子,递到他面前,“喝口水。”还真是把自己当助理了。 六六摆摆手,冷淡地说:“不用。” 刚好,摄影助理从他们面前过去,跟六六笑着打了个招呼。 莫非不屑道:“这也是个妖怪。他向导演检举一女配,说开机拜神前,女配碰了供桌腿。” 其原委就值得考究了,可能这摄影助理跟女配有私怨,更有可能这人纯粹是想拉个人下来,空出个位置留给谁,毕竟,《国色》这次选角相对透明,前期,好多关系户塞人的愿望都没能达成。 六六心头又是一梗,看来,趁戏服事件谋私的角儿还不少,完全符合剧组群魔乱舞的定位。 莫少爷跟他想到了一处,眼睛望着前方,眉头拧出一个结,“群魔乱舞。” 六六心情顿时坏到底,“你在看笑话?” 莫非反应真还挺快,立刻侧头望向他,“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我哥是什么人,居然一直受这些人的气。” 六六一点都不觉得安慰,这六年,他就是跟这些魑魅魍魉一起混过来的。娱乐圈是一滩浑水,剧组也是,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莫非看不起这些人似乎跟看不起他也没多大区别。 他没忍住火气,“你看我的笑话?” 莫非百口莫辩,“这是哪里的话?” 他闷声不语,愤然起身,莫非也跟着站起来。 他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就走,莫非抬起手臂要揽他的肩,胳膊一下被他甩开了。 听见莫非在身后叫他哥,六六也没回头,他承认自己就是恼羞成怒。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带莫非来剧组!让回归的前任亲眼看到自己在泥坑里打滚,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狼狈? 六六刚走出布景地,突然瞧见执行制作人的银色suv在不远处停下,suv后边还跟着一辆黑漆锃亮的轿车。 两辆车的后门几乎同时打开,执行制作人下车笑眯眯地迎到轿车旁边。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西服的高大男人从车里下来。 六六看清男人那张许久不见的扑克脸,愣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导演也出来了,站在他旁边说:“段先生来了。” 六六问:“他来干嘛?” 导演疑惑地说:“你还不知道?咱们得找高人驱邪,段先生最近在这儿看好一个度假别墅的项目,刚好请了风水师,资方开口借人,他就允了,不是,他不是说他跟你认识,得空得亲自来看看你,你自己不知道?” 不远处,高大男人深邃目光已经捕捉到六六的存在。六六心生厌烦,只想转身就走。倏忽间,“哥……”莫非的声音追到了他旁边。 六六转身望着莫非细汗遍布的额头,强扯嘴角一笑,而后自然而然地抬手揽住莫非的肩,低头温声说:“我就出来透个气。” 内部矛盾放一边,现在先一致对外。 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莫非摸不着头脑,却好歹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再跟他哥说两句好听的,突然听见个男人的温雅沉稳声音:“你们都在。” 莫非循声望去,看清男人那张令人牙痒的脸,反而咬牙笑了,“段叔叔。”接着带笑意森然地去看六六的眼睛,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六六也不带情绪地跟男人招呼,“段叔叔好。” 不着痕迹地跟莫非交换一个眼神,他怎么会在这儿,我应该知道? 段叔叔,段墨初,他们俩母亲的学弟。 内部矛盾放一边,现在先一致对外。莫非不是头一个对六六表白的男人,这位段叔叔才是。 因为有这段前缘,莫非每次看见这位都想揍人。六六也是烦得不行。 当年,段墨初总是仗着自己有成熟男人的阅历,反复跟他说莫非不成熟,你们不会长久。这种一言不合就向人灌输自己人生观的角色,六六真是厌恶透顶。 于是,六六淡淡回答了男人的话:“莫非在这儿也正常,他就是跟着我来的。” 不拖泥带水是应该有的态度,小混蛋再混蛋也是自己人,莫非就算犯了天大的错,放着他被炮灰刺激的事儿,六六也不屑做。 莫非满意了,笑眯眯地搂住六六的腰,坦然地说:“对,我现在成天都跟着我哥。” 勾肩搭背,哥俩好。 段默初对六六表白,是在六六二十岁那年的春天。 六六母子跟莫家三口到城郊度假,在高尔夫球场偶遇段默初。那时候高尔夫球在六六眼里是老人运动,但人都到球场了,自然怎么也得试试。 莫明远在教莫非,六六带着球童走远些后也照着模样来了一下,不知何时段默初跟了上来,直言他挥杆的方式不对。接着,从背后握住他的手,身体力行地教他怎么打。 六六其实不怎么舒坦,但尊敬长辈是应该有的礼貌,长辈的好意,怎么都得应付应付。 没一会儿,莫非一阵风似的狂奔而来,隔老远就咋咋呼呼地冲段默初叫唤:“干嘛呢?” 六六如蒙大赦,趁机挣脱男人的手:“我弟来找我了。” 那时候他跟莫非还没在一块儿,莫非护食的款已经摆得十足,靠近后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对段默初讥诮地笑着说:“段叔叔,你这做派,刚才乍一瞧我还以为你缠上了哪个姑娘。” 这话说得也太不讲究了,简直就是他亲弟。 很亲弟的莫非接下去就跟段默初对上了。 可这天分别时,段默初趁旁边没人,还是专门来跟六六道别。 虽然经常见面,但六六没跟这位长辈私下交流过几次,只觉得莫名其妙,只能没话找话说,“莫非就是嘴上不把门,其实完全没恶意。” 段默初凝视他片刻,“他没说错,只不过你是男孩儿,不是姑娘。”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接着问:“六六,你是吧?” 是什么?是不是gay?是不是喜欢男人?在此之前,性向是六六心里最深的秘密,终于在这天,第一次被人戳破。 可就算他是个gay,跟段默初又有什么关系?六六一直觉得莫非乖戾,可在某些方面,他的乖戾程度没输给莫非:只要是他喜欢的人,随便坐在一处聊个天他都高兴,不喜欢的人,对他把爱意表达得再诚挚,也只能涂惹他不适。 更何况,察觉他跟莫非在一起之后,段默初又端起个好为人师的范儿,说了这样的话: “年轻人的轻狂劲儿很动人,可多经些事你就会明白,男人真正的魅力在于有足够的力量掌控自己的生活。” 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抬高自己踩莫非,六六当时险些一句话呛回去,“等莫非到你这个年纪,你就是老头子了。” 所以,许久不见,六六再次跟莫非一块儿站在这人面前,摆出了必须有的,初心不改的范儿。 段默初深深看了他们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六年过去了,你们还跟以前一样。” 六六听见莫非笑了声,“那是,我跟我哥一块儿长大,别说六年,再过六十年也是这样。” 六六压根不想跟这人深谈,“段叔叔,你正忙着,我们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结果不长眼的执行制作人又重复了导演刚才的话,“六六哥,今天段先生就是特意来看你的。” 六六一个冷眼刮过去,就你多嘴。 余光瞟见莫非也在冲着制作人笑,笑出一口森森白牙。 今天的正事儿是段默初的风水先生到剧组参观指导,执行制作人见势不对,跟段默初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大师先进去了。 门口剩下一老对两少。 段默初先跟莫非寒暄:“你回国到现在,我一直没亲自去医院看你,真是忙得走不开。” 莫非一副不以为意地样儿,“叔你真是太客气,光差助理就去了两趟,好意我心领了。” 段默初又问:“现在身体恢复了?” 莫非微微笑,“一个能打十个。” 段默初又波澜不惊地打量他们一会儿,随后转而问六六:“听说你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聊几句?” 真是很成年人的套路,先跟莫非好言好语地寒暄,再摊出重点找六六单独聊。但凡讲究点儿的,都不会拒绝。 六六略作思忖,也没拒绝,“可以。” 接着看向笑意未褪、眼色已现出不悦的莫非:“我们往秦皇宫走,你不是想知道下个景在哪吗?待会儿就看到了?” 这就是说,还得带着莫非一起。 莫非会意,立刻转怒为喜:“行啊。” 段默初深沉目光单落在六六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线,脚没动。 六六适时拿出草台班子一根筋做派,声音清冷地问段默初:“怎么?您不想带上莫非?” …… 谁能说是? 讲究点的人都不会当着莫非的面说是。 段默初是个在场面上足够讲究的成熟男人,于是,接下来散步交谈成了三人行。 而段默初说的话,六六这些天已经从别人嘴里听过很多次:“现在外边传闻你跟公司理念出现了出入,我不知道这是否属实,如果你有解约的意思,我有个朋友有跟你合作的打算。你可以考虑考虑。” 就是替人当说客挖六六过去,对吧?有什么可避着莫非? 还非得在莫非面前搞得,好像六六跟这昔日仰慕者有什么秘密似的。 莫非发表了一下意见,“叔,我哥真要跟公司解了约,有我在,他自立门户才是最好的。” 什么?自立门户怕后盾不够坚实,当莫少爷是死人? 这话要是私下说,六六得怼莫非一千句。 可当着段默初的面,六六连否认的念头都没有,直接告知段默初:“我暂时没有解约的想法。” 一致对外,很成功,不管段默初要说的话说完了没有,散步时间总共只有半个小时。 开拍的第一天,设备上的事儿多,演员反而空闲。送走不速之客,六六折到剧组换装后就带着莫非回了酒店。 车上,莫非凝视六六的俊美侧颜,由衷地说:“我哥对我好。” 外人走了,六六又记起了先前的气,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回答:“我只是太讨厌段默初。” 莫非彻底没了玩闹的心思,沉默半晌,突然说:“我也不喜欢他,可有段时间,我还真想变成他那样。” 六六这才转过脸去,而此时莫非的视线已经不在他身上。 莫非身子靠着椅背,两条腿大马金刀地张开,依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坐姿,可眼睛一直朝车窗外望着,视线焦点茫然且落寞地不知道定在了哪个位置,又像是透过某一处眺向更加不可探知的久远。 六六想不通地问:“你,想变成他那样?” 片刻不语,莫非视线才收回来,接着脸略微侧向他,对着他一笑,这一笑十足自嘲,“可不是?我要是他,咱们也不用分开这么久?” 段默初是什么人?大佬本身。莫非是什么人?大佬家的公子哥。虽然六六并不认为他们分手跟莫非公子哥的身份有必然联系,可到底能弄懂莫非的意思,恨自己当年掌控力太弱。六六第一反应是,果然莫非出国有些被强迫的意思。 再开口时终究是这样说:“你十九岁那年,他都快四十了,你跟他有什么可比性?你就是你自己。” 当年,段默初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他,莫非是个纨绔胚子。 纨绔怎么了?纨绔吃你家大米了? 莫非这纨绔还会打**外加救电视台接待小妹,你这大佬有心思有格调做这些吗? 想到这些,六六又说了句多话,“可别学他,没多大意思。” 很快,刚才还有些颓丧的莫少爷身子靠过来,压低声音问:“哥,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这一款?” 行了这就,立马就又原地满血复活变成了那个活泼得让人牙痒的莫少爷,六六扯着嘴角冷笑,没说话。 第一百五十七章 莫非黑漆漆的眼珠子巴巴望着他,认真地说:“现在,我不用变成他那样也能让咱们好好过下去,咱们想干嘛就干嘛。真是,干嘛学他啊,我还比他年轻比他壮。” 六六手掌忽地按上莫非的脑门,一下把人推开,“顶烦你,少气我几次,一边儿去。” 专供艺人使用的保姆车,隔板完全把后座遮挡成一个密闭空间,所以莫少爷浪起来毫无顾忌。 有病!他说了什么? 莫非眼睛更亮了,“今晚试试?” 六六顺手抄起本杂志就往莫非脸上砸,笑着骂:“有病!” 自己有病就算了,还传染别人。 笑过闹过之后再回归现实,莫非一直说放心依靠他,能随心所欲,可六六太明白了,随心所欲的永远只是莫非自己,这四个字跟自己没关系。 可能是这天见了段默初这故人,六六睡前钻研剧本时又走了个神。 有一件事,他六年以来没有一天服气:当初,他既没有对双方父母低头,又没有被段默初这种人蛊惑,他已经对莫非表现出了所有的坚定,可莫非为什么就没能和他一样坚定。 他们曾经也是很好的。 那份本来很好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却的呢? ……应该是2008年年末。 2008年末,他们的关系被莫太太发现,接着他们一起站在两位母亲面前。 莫太太对白女士说:“记得吗?我刚怀孕那会儿,我说肚子里的要是个女孩,咱们就做亲家。这次,不在乎男女,咱们真的要做亲家了。” 六六他妈没有当着莫非母子的面反对,反而附和。 自此,他跟莫非的关系算是过了明路,只是暂时没让莫明远知道。可没告知莫明远也不是怕这当爹的不同意,单纯因为莫明远当时烦心事多。 莫非的祖父那时正病重。 到如今,六六也承认,那一年年末,莫家的确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莫非的祖父就是那个冬天去世的,可就在殡仪馆,莫非还把他叫到灵堂后的小房间,默默抱了一小会儿。 真正的转折点应该是莫非跟父母一起送老人骨灰回乡。人和人之间,总是说不清哪一次分别后,关系会再难回归原本的热度。 那一次,莫家三口在老家待了三天。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之后最长的分别,考虑到莫家人刚经历丧亲之痛,在莫非回城五天后,六六才主动打电话要求见面。 莫非当时这样答的:“我今儿就不出来了,我爸我妈最近都不太对,我先在家住几天。” 老人刚去,后辈们一时走不出来也在情理当中。六六说:“行,你好好陪陪他们。” 基于之前莫非的黏糊程度,六六已经做好了见面的准备,周末之夜,约会突然落空,心却燥得静不下。于是,九点后,抛下书本自己去了他跟莫非常去的酒吧。 他一个人,干脆坐在吧台。调酒师跟他聊了几句,似乎欲言又止。 他只喝了杯啤酒,接着,有个酒保在他身后冲着调酒师叫唤,“楼上vip包间,莫少要他的标配。” 总在这家酒吧vip包间找乐,还有自己标配菜单的莫少,除了莫非,六六想不出别人。终于明白调酒师的欲言又止是为什么,六六果断上楼推开那扇门,一屋子都是莫非的狐朋狗友。 莫非本人靠在房间尽头的沙发,面前摊着一堆空了的酒瓶,人已经喝多了。 六六带着一脑门火气冲过去,一把夺走莫非手上的杯子:“你在这儿陪谁?” 莫非目光混沌,好半天才聚焦在他脸上,接着晃晃荡荡站起来,“哥。” 六六转身就走,在那个年纪,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折损他的骄傲,莫非撒谎不跟他见面,跟一帮子其他人在外头玩闹。 不一会儿,莫非追了上来,人像是清醒了不少,一直拽他的胳膊,“哥。” 六六一步都没停,去了他们的小窝,什么都没想,飞快收拾自己的东西,莫非不愿意看到他,他也不要天天惦着往这儿来。 可莫非一直追了回来,从背后把他抱得死死的,“我没骗你,家里那两位真吵得不可开交,我心烦才出来喝点儿。” 六六在气头上,当然问不出“你为什么不找我”这种话,一把扯开莫非的手,“继续喝去!” 莫非把他搂得更紧,在他挣扎时突然嘶吼出声:“我怕我管不住自己,跟你撒火!” 接着,头靠在他的颈窝,像只小兽似的撒娇,“哥……我爱你……” 于是,他心软了。 石头总是慢慢被水滴穿,死去的东西也都是逐渐腐坏,真有感情的恋人,不会因为一次突发事件分手。 这一番争吵和好的节奏,基本上奠定了他们之后的相处节奏,莫非有无数次有理由或没理由的疏离,可每次都能用那三个字把他哄回头。 现在回想起来,六六对当时的自己很服气。 六六也问莫非家里的事儿,毕竟莫太太跟莫明远一直是恩爱夫妻的表率。 莫非抽着烟,混不吝地说:“谁知道他们吵什么,可能老莫在外边有狗了吧。” 他一愣:“你说真的?” 莫非笑了,反手摸他的脸颊,“你还真信?” 莫非好像一直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别看他平时没个正形,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东西,就能一直烂死在肚子里。 关于莫家的事,六六后来从他妈这里找到了答案。 他妈那一阵子看起来精神也不好,整个人都很暴躁,听见他问,冷笑一声,“莫非他妈做了件挺不好的事儿,把莫非他爷爷的病给误了。这女人,把所有人都弄得乱七八糟。” 接着又问他:“莫非最近对你怎么样?” 他违心地说:“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他妈说:“行吧,你就跟他处着,自己多长个心眼,小心点,哄好他。” 明明已经察觉他们不如以前了,六六当时还是强辩:“你为什么要把我跟他说得那样不堪?” 他当时多傻,他妈有些事固然做得不对,但一定不会害他。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跟莫非时冷时热,转眼到了2009年一月。 1月23日晚,莫太太跟他妈同坐一辆车,从段默初的晚宴去另一个朋友家,发生了车祸。 连司机一起,车上三人,无一生还。 六六当时正在临市参加话剧排演,次日清晨才赶到医院。 莫非跟莫明远坐在走廊。莫明远见到他,站起来,说:“我看着你妈落气,她把你交给我了。” 一场车祸葬送他们俩母亲的性命,照说,他们应该更懂得抱着取暖。可接下去发生的所有事,让六六深切地体会了那句话: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随心所欲的莫非比以前更加随心所欲,可恨的是,莫非随心所欲之余还一直带着可怕的执念不肯放开他。 更可恨的是,还一直说爱他。 晚上想起这些难免不愉快。 但六六的不愉快也只有一个晚上,认真说,一件事在心里颠来倒去六年,到最后怨不怨恨不恨的,也就都那么回事了。 反正,他们现在也只有彼此,怎么都是过,为什么不让自己高兴点儿。 而且,莫非好像也不是完全看他的笑话。 次日一早,郝总从千里之外赶来了,还带了一位大师。 六六上妆出来,见郝总、莫非、大师、执行制作人和导演站在一块儿,整个布景地的焦点就是这几个男人。 那大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郝总朗声道:“我就说了,咱们几个阶段都是看着吉日来的,能有什么问题,人祸就是人祸,别什么都往玄学上扯。” 执行制作人赔笑道:“是。” 六六眼神扫视一周,这周围剧组众人得有十来个心里在打鼓。 随后,郝总问莫非:“接下去,你就常驻这儿了?” 莫非说:“可不是。” 郝总笑道:“你可是公司的大股东,戏拍得怎么样,那就是直接关系你荷包的事儿了,你既然在这儿,就费点心思。莫少,我这是在求你。” 行,几位演技都不错,配合着唱作俱佳。 六六坐了一会儿,莫非过来了。 莫非一手搭上他椅子靠背,“从今天开始,你就安心演戏,别的什么你都不用操心。” 六六问:“你这是钦差上任?” 莫非眯起眼睛,视线探照灯似的绕着场子扫了一圈,咬牙切齿地说:“我这资方代表在这儿,我看谁再给我弄鬼。” 有疯狗王子镇场,安静日子好像还真可以期待一下。 莫非百无禁忌,完全不怕得罪人,就拦着服装老师小徒弟没让上位那事,他干脆让执行制作人把消息放出去了,莫少爷看不惯你,就这么简单,别以为你搞得那些阴私伎俩没人知道。 郝总打飞的来得匆忙也走得匆忙。莫非这次客气了点儿,一直把人送到布景地外。 郝总临走没忘记劝告:“这世道,但凡容易捞着钱的地方,小心思都少不了,你把握好度,毕竟剧组工作人员也就是些小百姓,你把人整得太狠也没多少意思,是不是?” 莫非的回答很简单,“他们不惹我哥,我招他们干嘛?” 正说着,不远处停下一辆车。车门开,好几个男女先下来,接着撑伞的撑伞、拎包的拎包,从车后座迎下一个模样清丽的年轻女人。 女人穿得光鲜亮丽,被助理团拥簇着望着走,一副目下无尘的倨傲样儿,活像个出巡的公主。 开机仪式,莫非见过这女人一次,这是《国色》的女主角,人气大热的当红小花,名叫凌肖。 一直走到他们面前,凌小花才把公主范儿收住,先对郝邬笑了笑,“郝总。” 接着居然跟莫非打了个招呼,“莫先生,久仰大名。” 也没多少交情,凌小花也只寒暄一两句就进了场地。莫非有些好笑地问郝总,“久仰大名?我名声传得那么远?” 郝总说:“她跟贺玉轩同一个公司,哪能不知道你是谁?” 莫非一怔,“又是他们公司?!” 郝总正色说:“挺正常的,他们公司捧星格外有一手。哎,就算贺玉轩是个淫棍,咱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他全家全公司是不是?” 能给淫棍**犯当后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但莫非转念一想,再这么吹毛求疵下去,可能就没几个人能跟他哥搭戏了。 他只得叹了口气,眼睛望着远处泛灰的天空,“行了,我不针对她。” 郝总依然注视他,眼光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也没上车的打算。 莫非惦着他哥,问:“还有事儿?” 郝总沉默片刻,语重心长地说:“别说剧组这些工作人员,就是圈里咖位最大的明星,你一用力也能把人给按死,圈里任一个大佬眼下惹上你都得脱层皮。莫少,你身份在这儿,这些人在你面前都只能算小人物,你当留后路时就给人家留点后路,别太过。” 莫非耳膜被刺得生疼,冷冷打量郝总一会儿,笑了:“这是谁的交待?” 郝总坦然地说:“是我的劝告。那位的交待是,凡事都别拘着你。” 送走郝总,莫非回到布景地,心里还是不爽,郝邬也太看不起他了,他是个出手没轻重的人吗?他要是真没轻重,贺玉轩那种货色就不会只当众挨顿揍。 本以为看见六六,他心情就好了。可六六这会儿没空应付他,布景已经理得差不多,群演都到位了,影帝爸爸正配合灯光师调光。 六六这天甲胄披身,面部皮肤被化妆师降了几个色度,轮廓又刻意加深,周身都是热血男儿的昂然气,跟平时清冷优雅的六六仿佛不是一个人。美男就是美男,一般人这样捣腾估计就成糙汉了,可六六依然能给人视觉上的享受,莫非一眼看过去最直观的感受:这是俊美无俦的战神,极致美感和极致力量的结合体。 于是莫非站在一边看了很久。在这段不算短的时间内,六六一直站在那任由灯光师调整打光角度。 这天太阳闷在云层里头,没什么风,这种天气穿厚了格外不爽,可六六穿得里三层外三层,最外边还裹了层甲,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莫非摸了摸下巴。拍戏的规矩他不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但凡有点咖位的明星,调光都不用自己出场,找个跟自己身量、脸型都相当的光替就成。 光替不会出现在影视剧的任何一个画面里,所以,用光替算不上拍戏用替身。可他哥一个影帝,居然自己上。这敬业程度,只怕在圈里也是头一号。 半个小时过去,灯光师总算找到了最佳的角度和照度,副导演开始调动群演排练,六六终于得空歇一会儿。 六六一坐下,水杯就递到了他手边上,莫非蹲在他旁边,仰头望着他,“喝一口。” 六六喉咙确实焦渴,道了声谢,接过来略微润了润了嗓。杯子很快被莫非接回去,莫非拧好盖,把杯子放下,但没说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六六第一反应是:他这妆添了点儿沧桑感,跟平时不一样,莫非这行外人果然还是觉得不适应。 六六不想对自己的职业多做解释,“蹲在这儿干嘛?找把凳子一边凉快去。” 莫非却依然没走,还是直勾勾地朝他瞧着,“我哥真是仙人下凡,虽然撞上了一堆乌龟王八蛋,天神还是天神,就算折了骨头,也不会跟乌龟王八为伍。” 六六不想笑也不想说话,这是第几次了?莫非极端浮夸地给他唱赞歌。 他是什么样自己最清楚,六六说:“行,你的称赞我收下了,现在先让我自己静静,捋一捋戏。” 六六想要的安静没能达成,捋戏份倒不用他独自一个人,莫非还没站起身,导演在一边叫他,“六六老师,咱们来说几句?” 导演跟监制一块儿站在不远处,这就是要认真给今天这场戏定基调了,六六拿着剧本起身,大步流星地过去。 今天第一条戏是大场面,将军进京,到殿前拜见年幼的皇帝,以及自己的初恋情人,年轻的太后。将军对旧爱也算用足心思,带回了大批的珠宝金银、珍奇玩物,专奉给太后。 其中,也有将军为太后唱的一段赞歌。还是当着文武重臣的面。 导演和监制都是以前跟六六合作过的,对影帝的表演足够放心,也没提要求把他按死在一个框里,只是对他着重陈述了一遍原作中的事实:“记住几件事,将军是边塞大漠孤傲乖戾的狼,并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而后说人物关系,于私,太后抛弃过将军,他们两家还结了仇,于公,他们现在是对立方,当然,将军这个人物一向肆意妄为,也不会把这个对立放在眼里,可他至少知道太后玩弄权术与奸佞结党,再也不是跟他一起除强助弱的那个少女。” 找到角色状态的感觉很美妙,但这次好像也不那么美妙,六六说:“放心,我知道。” 就像他教训佘晶时说的那样:一个足够精彩的演员,只要是为了戏,就应该面对自己或者他人深埋人性和潜意识滋生的一切细节,哪怕是最不堪的、最无法忍受的,也不能有一丝回避。 群演就位,摄像、灯光等各组就位。 “action!” 耳边一片安静,好像安静成了另外一个世界。六六一身戎装,脚踏玉阶,阔步向前。 每上一步台阶,他就离曾经的爱人近一步。 漫漫长阶被他抛在身后,前方大殿,洞开的殿门渐渐出现在他视线中。殿内雕梁画栋却阴森,殿门活像凶兽张大的嘴。一窝子烂到骨子里的东西强撑出来的威严,论威严,这皇宫也配跟边塞御敌千万的城墙堡垒相比? 隐隐瞧见殿中两侧立着的文臣武将,这里面有多少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有多少是跳梁小丑?六六扯着嘴角笑了下。 行,这些小丑要招他进京,他就闯进来玩闹一场。 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眺向大殿最深处。 皇座侧后垂着帘幕,那个人的面目只能模糊,远远望去,就是一堆端坐着的华贵太后仪服。 仪官唱礼,他迈入殿中。 六六眼光就死死朝那团玄色望着,唇角笑意犹存,丝毫不觉得冒犯。 当初离了我,现在只能跟这群禽兽和跳梁小丑为伍,你高兴吗? 不,不该这样问,应该问,你和这帮跳梁小丑还有什么区别。 到皇座前不远处,他单膝跪下,行为臣之礼。 帘幕后传出狠辣女人装模作样的庄严语调,“将军请起。” 他果然起了,长身直立,也不管是否失礼,径直问那帘幕后的人,“太后,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反正别人的礼从来不是他的礼。 女人说话掷地有声,“承蒙挂念。” 六六眼色渐深,又笑了,你未必值得我挂念。 可他认真地戏言:“太后是翱翔于天的凤,是社稷之福,是下凡济世的神女,臣愿为太后肝脑涂地。” 这话说得要多真切有多真切,说话的人满心戏谑。 放在真凤凰不做,偏要做染缸里的老鼠,就这样夸你,你是不是当得起? 接下去我事事为你,你是不是还受得起? “过!——”导演声音突然把他叫回现实,一场戏到此为止。 可能是甲胄太重,六六回神时腿虚软得有些站不住。 导演激动得脸都红了,一直在叫他,“六六老师,这场戏完美,你自己过来看看!” 看表演效果是必要的事,六六缓慢地踱步过去。 瞧见莫非正大步流星地朝他靠近,他突然抬起胳膊阻止莫非,“你先别过来。” 先别过来,就一会儿也好,至少他现在不想听见莫非夸他什么。 莫非脚顿住,眉头缓缓拧出个结,眼色逐渐深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哥到了监视器后边的人群里,他眼神在大殿里扫了一周,随后叹了口气。 而后,六六确实也没私下跟莫非说话的时间,他这一条过得太快,眼下场地直接交给b组拍朝堂,他们去旁边宫室拍下一场。 好在莫非也知道忙,没跟平时一样活泼。 下一场戏,是六六跟女主角的对手戏。女主角是个宫廷女官,因为碰巧瞧见将军跟太后亲密,惹出了太后的杀心。 第一百六十章 将军果断“求”太后把女官赐给自己,随后不容置喙地扛走了女官。 这一下,六六更忙了。什么都能马虎,戏不能马虎,女官被将军扛走时是屈辱且愤慨的。 剧本上只写了女主角的情绪,一句台词都没有,那就是说只能用表情表现。可编剧工作时也料不准这角色由谁扮演。那么问题就来了,六六和导演都看过女主角凌小花的戏,实在不敢指望她能把这戏演出来。 什么都能妥协,戏不能,于是导演跟监制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给女主角加一句台词,就两个字,禽兽。 事情定下,六六先跟女主角对戏踩走位。 莫非就站在监制身边瞧,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演戏一直这样拼?” 监制与有荣焉地点了下头,“六六老师是拿命演戏的人。戏一开场,他就是角色本身。要做到这点,他就得了解所有人。他这种人,浑身神经末梢都在表皮之外,周围好或者不好,他感觉比别人强烈一百倍。” 说得血淋淋的,莫非都跟着疼。 再看六六的对手凌小花,倒是在很认真地跟六六对戏,当然,要是她经纪人没拿手机在一边拍,激动得像是生怕错过自家艺人努力的这一刻就更好了。 刚才凌小花候场的时候,还专门摆拍了看剧本,对,看得特别认真,只是,经纪人的镜头一停,她的剧本也就扔一边了。 什么玩意儿。 六六跟小花对戏半个小时。他们回拍摄宫室的时候,莫非当然也跟在后边。 现场,灯光师开始调光,莫非在一边围观,看见了件好笑的事儿:灯光师对凌小花的光替无比认真,对扮演太后的女配角佘晶,用五分钟草草了事。 这他妈凭什么啊?他哥的高徒蛇精妹子可是实打实的用功,凌肖那个当女主角的就是个用功艹用功人设的忽悠。 作为资方代表,莫非没忍住。刚要去找灯光师聊几句,六六凛冽的声音从身后来,“站住,你去干吗?” 莫非说:“你徒弟被人欺负了。” 六六刚拍完那样一场戏,心里无比不痛快,“女主角的光打得仔细点儿,这不正常?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而后着重交待:“以后,我的事儿,你就不要管。” 哪儿正常了? 莫非知道他哥情绪不好,小老板也说过,六六入戏的时候脾气格外糟。 于是特别诚恳地说:“行,哥,我都听你的。” 能哄就哄着点吧,先放过今天这场戏,待会儿私下他再去折腾那帮拜高踩低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莫非表面还应得挺痛快,可这件“小事”又像根刺一样的扎进了六六心里。 这晚回酒店,六六没想让莫非进他的房间。 无奈莫非动作快,察觉他要转身关门一下就闪进了屋,说:“你忙你的,我保证不打扰你。” 行,一道门失守还有另一道,六六住的是个套间,他在外间踱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钻进卧室,随后把门关上了。 莫非在外头敲门,“哥?” 六六说:“你说的不打搅我,别敲了,先让我安静安静。” 他是真不想见人,特别不想见莫非。莫非爱看一滩浑水的笑话,他就是浑水的一份子。灯光师给女配打光敷衍,他不知道吗?还用人说? 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拜高踩低是常态,有什么可一惊一乍?就为了看他这个昔日情人活在泥坑里的好戏? 莫非声音从门外传来,闷闷的,“那好,我就坐外边,你要用得上我,记得出声。” 六六在靠窗的沙发坐下,喘了半晌粗气才静下来。不是,他今天脾气是不是过了点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他顺手按下接听,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六六,是我。” 这开场白,六六气不打一处来,“我认识挺多个我。” 男人又说:“我是段默初。昨天,我其实是来看看你精神状态怎么样。这次你们剧组开戏时发生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跟你没这个交情。 六六说:“叔,多谢您关心,我这儿正忙,先挂了。” 他是真不喜欢跟段默初说话,那感觉就像把他丢在一个不甚熟悉的世界无所适从,电话挂断,他才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虽然乱糟糟,可是依然比外面美好。 这里还有一个乖戾的孩子气的莫非。 六六的气很快就消下去,接着,慢吞吞起身,慢吞吞踱到门口,开门。 外间,莫非正靠着窗子,手拿着他的道具长剑挥舞摆弄。瞧见他,立刻把剑靠墙放好,站直身子,“哥。” 六六不自在地开口,“我调整了一下自己。” 真是不尴不尬。 接着,他眼光朝窗外瞟,“那个,你昨儿说想吃烤肉,我知道有一家夜宵店不错。” 莫非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朝他望着,接着缓步过来,一直到他跟前。 九公分的身高差,莫非默默垂视他片刻,而后突然重重低下脑袋,额头碰了下他的额头。 六六说出去吃夜宵,就是个递个台阶。当然,莫非要是想下这台阶,他也真会去。可这晚他们还是没出门。 脑袋被莫非荼毒,六六抬手捂住额头。很快,他后腰被莫非的宽大的手掌罩住,莫非伸手拉开了他的手。 莫非低头定定看着他,英挺的眉头微微蹙着,认真且肃然。眼神专注温和,像是在怜惜他。这一个不甚犀利的眼神温暖却具有渗透力,就像是要浸润他眼下这层表皮看到他所有的过去未来,以及他内心最深处。 六六被看得有些局促,按住莫非的胸口把人往外推,“走吧。” 可居然没能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莫非空着的那只手也扶上了他的后腰,猛地地按住他的身体贴向自己的身体。 六六微怒,“你……”话只能说到这儿。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他下巴被莫非用力捏住,接着嘴唇被青年粗重的呼吸封得严严实实。 第一百六十一章 莫非吻得很用力,不单是强行抵入他齿关的舌,疯狗王子整个身体肌肉紧绷,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是他这个正常成年男人无法反抗的力道。很快,他被莫非挤迫着后退几步,背靠上了窗边的墙壁。 莫非的皮肤灼烫,六六也被烫得火冒三丈,他应该推开莫非的,但他没有,他按住莫非的后脑,更放肆更凶猛地报复回去,他跟莫非较上劲儿了。 凭什么啊?!每次都是这小混蛋恣意妄为,他憋屈得像个真正的怂货。 又他妈是强吻!小混蛋,你哥强吻你的时候,你连说服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一场真正的缠斗,六六使上了全部力气,用力嚼用力咬,比莫非更加疯狂,一直到满嘴甜腥呼吸不畅,还是死死按住莫非的脑袋不肯放开。 六六主动且不容分说,莫非浑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多久了?他多久没跟这样纠缠厮磨了,压抑已久的欲求瞬间失了克制,他是个年轻且健康的男人。 他还是个,爱着六六的男人。 于是几番角力,他们的双脚混乱地变换阵地,最终他把六六压在床上。莫非托着六六的脑袋用力亲六六的嘴,眼睛不放开六六任何一个表情。 他连眼眶都被灼得生疼,六六毫不避让地锁着他的视线,对他怒目而视。 六六眼睛红着,里头腾着的火焰,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别的,但莫非也顾不上了。 半小时后,浴室。 热水哗啦啦淋在头顶,六六快活之余又有些气闷。, 算了,他也是个正常人,人的身体很直接。虽然本来是撒气,能中途刹车只能说是奇迹。更何况,小混蛋那时候野性毕露的模样,真是没几个瞧见还能hold住自己。 他还没把自己宽慰明白,莫非进来了。 六六嫌淋浴间太逼仄,冲澡时不习惯把门关上,此时浴室但凡进来个人,就能看到他的全部。 所以莫非眼睛一直盯着他,接着干脆靠着洗手台在淋浴间外边站住,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瞧。 他们坦诚相见过很多次,六六倒不至于羞怯,只是看着这小混蛋就有点冒火。 莫非红光满面,眼睛比平时更亮,一副餍足的模样。但行为可不是这么说的,这身上都穿着些什么? 哦,根本不算穿,眼前的莫非只是围了条浴巾,露出强健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浴巾还特意围成个低腰款式,深怕那一截公狗腰秀不完整。 这是还没足够,打算诱他再来一轮? 六六握着淋浴头的手停在肩膀,厉声道:“穿好你的衣服,回去睡觉。” 莫非没动,眼里漾出些笑意,“用完就扔不太好吧,我又不是一次性的。” 六六干脆关上水阀,一脚踏出去,伸手捏着莫非的下巴把莫非的脸转得正面朝墙,“在我这儿就得听我的话,你就朝墙看着。” 莫非果然没再转头,扭着脖子朝墙笑,也没笑出声,半张着嘴的样子看起来要多傻有多傻。 六六说:“跟地主家傻儿子似的。” 莫非保持着扭头看墙的姿势,眼光却斜过来,眉一拧,像是有些想不通地说:“地主家傻儿子娶了媳妇儿,就不能乐一乐?” 谁是你媳妇儿!? 六六也被气乐了,掬了一捧水用力朝莫非兜头泼过去。 其实有句话莫非说得对,用完就扔的确不好。虽然亲嘴是莫非开的头,可六六也没拒绝,之后发生的事最多算个,于是这晚,六六真没把莫非赶回房,话说到底,他对刚跟自己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对象,都有些不正常的纵容。。 可六六也不想再来一次,睡觉前严正警告莫非,“要在这儿休息就好好休息,晚上再别弄鬼。” 莫非机警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死死赖在床上,“保证不会。” 一人一床薄被,六六也躺下,但没多少困意,看了下手机,才九点半,还不到他睡觉的时候。 于是他从床头摸出门书,是专做睡前放松用的小漫画,主角全是兔子,看的时候不用太过脑子,笑一笑,能松弛神经。 留着一盏床头灯,六六半躺在床头慢慢翻看,也不怕灯光打扰莫非,莫非也没早睡的习惯,可以刷刷手机什么的。 可莫非连手机边角都没碰,只是手撑着头,在一边用眼神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六六只当没发现,依然翻着自己的童话漫画,片刻后,莫非凑了过来,“这是什么,我也瞧瞧。兔子?” 六六索性把书合上,“就不能各干各的事儿?” 莫非说:“反正就是睡前故事,咱俩一块看呗。” 六六问:“你手机上会找不到?” 莫非眼光灼灼,“我自己找的没你的香。” 咬死你好不好? 六六没说话,只是用冰冷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莫非立刻让步,拿胳膊枕着头躺在一边乖乖睡下,“那行吧,你看你的。” 接着又叹口气,“记得咱俩小时候,你还跟我讲过睡前故事。” 还真有这么回事,他俩被两妈带出去旅行,两个女人偶尔想亲密地说说私话,就让他们俩睡在一起。六六小时候阅读习惯好,睡前总要看一会儿书,莫非是个野猴子,对故事好奇又不耐烦自己看,于是缠着他说。每逢那个时候,六六都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哥哥,像个大孩子,所以从来没有拒绝莫非的要求。 时光荏苒,现在的莫非偶尔还像以前那个孩子,可以前那个六六,不知道到哪去了。 六六把书扔回床头抽屉,干脆躺下,伸手按灭床头灯,“不就是个故事,我刚才看的兔子是童话故事,小孩看的,你确定要听?” 莫非哪会介意这个,赶紧挪动身子朝他靠近了些,热切地说:“为什么不听?小孩儿的故事才有趣。” 灯刚关上,眼睛一时还没适应黑暗。视线中的一片漆黑,让六六觉得很安全。 说不清为什么,他的故事没有跟着那本漫画书走。 六六眼睛望着天花板,片刻后,缓缓开口,“从前有个兔村,村里有只小白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白兔那时候已经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唯一的伴侣小狗,关注力也不在它身上了。 模糊焦点,这些,六六是不会说给莫非听的。 标准的童话开头,莫非嗯了声,“接着说。” 六六组织一下剧情,继续说道:“有一天,又来了只小黄兔。小黄兔虽然什么也没有,但真是只热情又好脾气的兔子,于是小白兔跟它成了朋友。它们一起玩儿,一起种萝卜。” “村里还有只兔子叫小黑兔,很受兔子们欢迎。” 莫非觉得白色更好看,问:“黑兔为什么受欢迎?” 六六说:“因为他能种出很多萝卜。” “有一天,小白兔不小心看见小黄兔跟小黑兔吵架。回家后一问,小黄兔说,我怕小黑兔,刚才它想骗我出村,它很危险,咱们以后都不要跟它一块玩儿。” “这一次,小黄兔躲过了小黑兔的毒手。几天后,小白兔出去采蘑菇,又看见小黑兔把小黄兔带到了森林深处。” 莫非打了个岔:“这小黑要干什么?” 六六说:“小白兔悄悄跟过去,躲在树后看,它听见小黑兔对小黄兔说:‘你本来是只流浪兔,村里的兔子谁都不会喜欢你,最后一定会赶走你。咱们不如跟大灰狼一伙儿,一起帮它抓兔子,大灰狼不会吃我们,还会给我们很多萝卜。’原来小黑兔是大灰狼放在兔村的奸细。” 耳边传来莫非疑惑的声音,“狼抓兔子还需要奸细?” 六六立刻说:“兔村自然有对付大灰狼的武器,这就是个童话故事,计较那么多,还让不让人说了?” 莫非一秒怂:“我错了,黄兔子怎么答的?” “小黄兔说:‘我不,就算被赶走,我也要当一只善良的兔子。’小黑兔继续劝说,威逼利诱。躲在树后的小白兔很震惊,拿录音机录下了一切,打算在所有兔子面前揭穿小黑兔的真面目。” 说到这儿,六六开口就有些艰难了,幸亏房间够黑,有些东西不至于无所遁形。 他说:“可就是这一晚,小黄兔失踪了。” 莫非的声音有些急切,“艹,被黑兔子卖给狼了吧?” 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显然,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六六说:“小白兔很着急,想救他的伙伴,于是拿着录音机到了村长那,他们有对付大灰狼的武器,只要村长同意,发动大伙儿,就能押着小黑兔带路找到抓小黄兔的那头狼。” 莫非真是个足够投入的听众,一点儿也不挑故事,紧追着问:“村长照办了?” 六六摇头,“没有,村长起初不相信小黑兔是奸细。小白兔就把录音给它听,村长听完,毁掉了小白兔的录音机。” 莫非骂了声艹,问:“为什么?” 因为这才是人间真实。 六六给了个最贴切的解释:“因为小黑兔每年都给村长进贡很多萝卜。村长想要更多的萝卜,就不能让小黑兔声名扫地被赶出去。小白兔不可置信,说,‘小黄兔现在命在旦夕啊。’村长说,它只是只流浪兔,没了就没了。” “小白兔只能向其他兔子揭发小黑兔和村长的真面目,可有的兔子得过小黑兔的萝卜,跟村长一样不愿意站在它这一边,有的觉得它在信口开河,因为证据已经被村长毁了。” “村长当众说:‘小黄兔本来就是流浪兔,一定是自己走了。’而小白兔得罪了最受欢迎的小黑兔,善良的兔子们觉得它嫉妒小黑兔,在撒谎。心里有鬼的兔子们硬说小白兔是只疯了的兔子,小白兔成了全村公敌,其他兔子要把它赶出村子。” “被赶出村的小白兔没了房子也没了萝卜,一心想把它的朋友找回来,可整个森林,没谁肯相信它,也没谁想跟兔村村长作对。” 六六一口气说完所有,话音落下时,心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黑暗中,莫非的声音充满不忿:“结果呢?现在小孩儿漫画都这么黑了?” 六六强辩:“……那当然,是非观得从小竖立。” 莫非死咬着问:“结果呢?” 好吧,既然要听童话,那就给你说个,真正的、童话似的结局。 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美好的,不是吗? 六六把喉头的翻涌强压下去:”小白兔很绝望,坐在路边哭,然后碰上了猎人。猎人说,我认识那只黄兔,我正在找它,你不要着急,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猎人找到兔村,揪出做奸细的小黑兔,找到了那头狼,他杀死了大灰狼,从狼肚子里救出了小黄兔。村长跟小黑兔一伙从此声名狼藉,被赶出村子,成了流浪兔。善良的兔子们从此快乐地生活在村子里。” 莫非果然是古道热肠疯狗王子,听到这儿,长舒一口气,“这还差不多。不对,应该把村长跟黑兔抓来炖火锅。” 六六就只能够闷闷地说:“我困了,睡吧。” 在真正的结局,不是这样。 真正的结局是:猎人的确出现了。 可黑兔居然作死了自己,而且还死得猝不及防。 没了带路的人,猎人没能找到狼的老窝,也没谁能证明小黄兔去了哪里。 猎人回了该回的地方,在故事里被隐去的小狗也走了,小白兔成了只流浪兔。 他在兔村的边缘徘徊,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直脏兮兮的灰兔。 而以猎人的能耐,找了七年也没找到的小黄兔,可能已经就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个不算长的真是一个,很糟糕的故事呐。 六六这晚没睡好,第二天清早起床,气色明显不如往常。化妆师看了下他的状态,把面膜安瓶一起用上,才好好给他上了个妆。 莫非又在一边盯着瞧。 等化妆师走开,六六才说:“别看了,还不是你半夜掀我被子。” 莫非睡得特别实,不能确定,“有吗?” 六六说:“我能骗你?” 结果等到了还不到中午放饭,莫非就接到郝总的电话,郝总说把六六捧成国际巨星的事有了眉目。 第一百六十三章 郝总说:“谭清泉导演愿意跟咱们合作,可是有位庄家比咱们先联系他,想强压着掺一脚谭清泉的新戏,把自己要捧的人塞进去当男主角。坦白说,这庄家也算是我们这边的人,我跟那位都不方便跟他撕破脸皮,你看要不要自己回来一趟。” 莫非回去跟人杠,方式更简单粗暴,解决速度更快,最主要,最上边的人不会追责。 莫非说:“行,我今晚就回。” 六六听说莫非要回城一趟,很意外,“怎么突然要回去?” 事情还没成,莫非哪能现在就瞎嚷嚷,“我爸前些日子胃不舒坦,我有些不放心,想回去看看,我速去速来,最迟后天回。” 谁问你什么时候回横店了,六六说:“行吧,你晚上的飞机?待会儿让我司机把你送到机场。” 他就真不能送了,六六今晚大夜戏,总不能耽搁剧组拍摄进程。 莫非收拾好东西,下午又到剧组跟六六道了个别。从布景地出去,遇上了辞职服装师的徒弟,就那个使坏哄骗师傅,把死人戏服弄到六六面前的家伙。 这时候,莫非正跟郝总派来的两个男人交待琐事,他走了,这两人还得留在他哥身边看着。 瞧见那徒弟迎面来,其中一个男人凑到莫非耳边说:“莫少,这事儿咱们查得还不算清楚,哄骗服装师找死人戏服的是他,可帮他偷走原先那套戏服的人是谁呢?” 男人倒是提醒他了。莫非最近也惦着这事儿,这些妖怪还有一个没现行,他就不会舒坦。 他没真用六六的车,没有其他,怕他哥不方便,自己准备的suv,莫非一脚跨上去,说:“把他给我拽上车来。” 于是,莫非去往机场的路上,妖怪小徒弟战战兢兢地接受了盘问。 在疯狗般的莫少爷面前,这种妖怪只有跪下的份,不一会儿就交待了所有。 事实跟莫非想的远远不一样。 小徒弟说:“我承认,我是想设计赶走我师傅。但以前那套戏服可不是我让人偷的,我没这么大能耐,我只是在戏服不见后,跟徐大姐路过戏服租赁店,徐大姐看见橱窗里的皮甲,一瞧就说是《潜龙》剧组的,而且穿过这戏服的男主角已经死了,我这才生了心思哄我师傅把死人皮甲弄回来改。” 莫非冷笑道:“那姓徐的越过你当了服装一组的负责人,所以你回头攀咬她是主使?她事先又不知道我会让你们狗咬狗,设计这一出,有什么好处?” 小徒弟急了,“谁知道呢。她一直跟我师傅不对付,可能单纯就想出个气呢?我做的我都认,可没做过的怎么也不能担,莫少,你就不想知道给六六哥载了一头晦气的人到底是谁吗?你是能要我命的人,我哪敢跟你说假话。” 确实,谅你也不敢。 可莫非还是参不透那位徐大姐的动机,只为了出口气,谁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这后头,好像还有挺大的一盘棋?难不成本身就是冲着他哥去的? 他掏出电话,给安在剧组的男人打了个电话,让男人看着姓徐的点儿。 可电话刚接通,男人说:“莫少,事情不对,那徐大姐今天中午离开剧组就没回来。现在,整个剧组,谁都联系不上她。” 而此时在剧组,重新给六六定做的戏服皮甲已经到了。 拍戏空闲,六六翻开背后的皮甲片仔细检查了一遭,很好,没有不该出现的标记。 他叫来助理说:“跟服装组打个招呼,这套新甲咱们自己带着走。” 终于不用穿那身旧甲了,那是,黑兔子穿过的肮脏的甲。虽然一直觉得那种杂碎死了就是死了,根本煞不住他,可六六,还是很高兴呐。 深夜,莫非乘坐的飞机落地,来接机的是郝总。 郝总看看他的脸色,“怎么,才分开两天就这么不高兴?” 当着郝总的面,莫非也没什么可瞒,他愤愤地说:“你说这世上的贱人怎么就收拾不干净?” 郝总是个聪明人,微微笑,“六六又惹上了什么事儿?” 莫非没好气地答,“从来没有他惹事儿,只有事儿惹他。也不是别的,就死人皮甲那事儿怎么看都不简单,我总觉得,这背后的妖怪就是冲着他去的。” 郝总笑意微敛,眼光一直注视着莫非的表情,“动机呢?” 莫非说:“谁知道呢?可能是不满意我哥拿到这个角,对,他们公司那谁,仇安平,以前有抢他《国色》男主角的意思,你说会不会是仇安平诡计落空恼羞成怒,冲我哥使阴招?” 郝总说:“艺人争资源,使坏互黑什么的,功夫应该花在资源定下之前,现在六六出演《国色》已经是板上钉钉,人都进组好几天了,如果是仇安平,他费尽周折搞这么多事,就为出个气?” 一提这事儿,莫非气不打一处来,“他抢《国色》男主角,还真是不争馒头争口气,他当着我哥的面都这么说。” 郝总问:“他跟你哥有多大的仇?” “我哥能跟他有过结?无非就是在同一个公司,他事事都被我哥压一头,眼红。” 成排的路灯被呼啸的车身飞速抛在身后,莫非朝窗外望了会儿,突然觉得这座没有六六的城市很空。 许久,他说:“现在只要有点可能性的对象我就不能放过,这次的事很显然有预谋。今儿中午,服装组那女的突然消失,我上飞机前,又听到消息,当年《潜龙》拍完后,那套皮甲被过世视帝的经纪人收藏,今年8月,这视帝去世六周年,他经纪人把皮甲拿出来拍卖给粉丝捞死人财,一粉丝花钱把东西买了,快递却被人冒领了。” 郝总问:“戏服租赁店那边怎么说?” 莫非立刻回答,“说是一男的卖给他们的。卖家长什么样,他们也不记得了。” 略作思忖,“你说这后边的人为了把死人戏服送到我哥手上,也算是费劲心机,可为什么就是那视帝穿过的?难道我哥跟那视帝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郝总目光一凛,但他整个上半身都陷在车厢浓浓的阴影里,莫非没看到。 莫非脑子飞快运转,突然想到什么,“我哥好像还真跟他合作过,对,就是六年前的事儿。” 似乎那部戏,他哥还跟剧组闹绷了? 郝总凝眸片刻,笑容有些僵硬地问:“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问问六六自己?” 莫非眉心紧皱,正要怼两句,突然灵光一现,对,他哥跟这视帝好像的确有过结。 发现旧甲是死人戏服的那晚,他瞧着六六脸色不好,问要不要弄点柚子叶驱邪。 六六怎么答的? “用得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能煞得住我这活人?” 当时他就觉得六六对视帝好像有敌意,否则以六六的脾气,最多只会训他一句“怪力乱神是无稽之谈”。 想透这一层,莫非也没心思跟郝总打嘴巴仗,认真地说:“你给我查查,2009年夏天,我哥在他当时的剧组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不问六六自己? 就那身死人戏服,他哥穿着都没多大心理负担,他凑过去问当年你做了什么,给自己惹了这一身霉头?像话吗?没得给他哥添堵。 而且就算问了,他哥当年没让他知道的事儿,现在就能不遮不掩地说给他听? 对,这事儿还得让郝邬查,莫非终究是娱乐圈的门外汉,六年前的事挖起来想必不容易,郝邬出手更快更有方向。 郝总听见莫非让自己查当年,暗舒一口气,“放心,我会尽全力。” 当然,什么时候让莫非知道,就要看情况了。 当年那些陈杂不是不能说给莫非听,只是莫非攻击性太大,六六当初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谁都说不准莫非知道真相后会做什么,可怕的是,只要他想,他就能大开杀戒,那位都不一定管得住他。可这事里头还牵扯一条人命,这人还生死未卜,那位找了六年没找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一点跟事件可能有关的线索,谁都容不得差池,一丁点打草惊蛇都不行。 说到底,六六要是能把这匹披着忠犬皮的小狼完全驯服也行啊,对吧?受害者是六六的朋友,六六当初能不管不顾地替朋友讨公道,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放下找人的执念,驯服了莫非,大家上下一致达成共识,什么都解决了。 莫非回来是为他哥的资源,事情办得挺顺利。 次日中午,大导谭清泉请意欲强行上马投拍他新戏的那位大佬吃了顿饭。 莫非直接闯进包间,座上人纷纷色变。 莫非坐下不冷不热地跟人招呼几句,面色不善地质问导演:“谭导,我说过这戏我看上了,你今儿还出来跟旁人应酬,这是打算吃两家?” 大导在心里给莫恶少点了250个赞,莫非恶少款摆得越足,他越不得罪人,这位少爷太讲究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谭大导瞥一眼大佬,面露难色,“莫少,这……” 莫非无缝接戏,冷嗖嗖的眼刀瞬间朝那大佬刮过去,“叔,我想当这部戏的大庄家,你看成不成?” 谭导配合地露出大惊之色。 成,必须成,谁敢说不成。 大佬平时再横行跋扈此时也得让路,不陪笑讨好已经是身为大佬最后的倔强,他说:“误会,我就了解一下项目。” 莫非是谁啊?这声叔他都不一定当得起。 拦路虎就此被扫到一边。 莫非高兴啊,他哥终于离国际巨星又近一步。 谭大导高兴啊,大资方“强行”让他用六六,这是多好的事儿,有六六,他还用得着考虑别人? 鉴于莫非的恶少做派,谭大导是被强摁头喝水的,郝总是被强拉着栓在一根绳上的,大家都不得罪人。一切完美。 莫非自己得罪人?那得人家有胆子跟他算账。 而很人生赢家的六六,这天在剧组过得又不怎么痛快,饶是有莫少爷的人在,行内某些歪风邪气也不是一拳打过去能止住的。 六六坐在场地外,默默瞧着摄像机前的女主角,此时跟女主角对戏的是一位老戏骨,这场戏已经ng十来次,严重影响今天的拍摄进度。 问题当然出在凌小花身上,看凌肖的面瘫表现,六六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科班出身,要真让他说句实在话,凌肖应该向自己在电影学院的所有老师挨个道歉,这都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要表现力没表现力,就连个台词都说不明白。 他要是到这个份上就不把自己甩在镜头前丢人了,还艹什么认真敬业人设? 正烦躁着,又听见导演一声咔。六六瞧着小花脸上万年不变的面瘫表情,不忍直视地把目光转开了。 导演又上前跟小花说戏,作为剧组的一份子,六六干脆站起来,走过去,立在一边跟着听。 老戏骨在电影里扮演的是女主角的父亲。 导演跟女主角说:“这是你亲爹,从来没有为你的幸福打算过,一心盘剥你。你进宫后,你们父女两年没见,好不容易见面,话没说几句,你爹都没问你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怎么活下来的,只是让你在太后面前替你弟弟讨差事。你至少得把悲愤表现出来,你其实也期待家人关爱,但这次,你又落空了。最开始是悲愤,后来离开时要决绝,懂吗?” 接着又把人物的性格和情绪从头到尾给女主角梳理了一遍。 女主角不悦地回答,“知道了。” 再来一条,六六也到监视器后看着。 女主角的表现依然对不起人,六六瞧见导演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没有ng,那真是强忍着没喊咔而已。 导演最后那声过,说得挺勉强,而后一脸通红地叫唤:“要不就这样吧,还能怎么呢?” 这就是明确表示对女主角的垃圾演技不满了,说不定还有点激将的意思。可凌小花当真只听了个“过”字,神色松快了很多,立刻就打算往外场走。 戏是大事,六六刚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镜头前,老戏骨却叫住了打算下场的凌小花,赶在他之前开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姑娘,你这么想,如果你自己的父母一直关爱你,就是为了让你入圈演戏替他们挣钱,甚至不惜榨干你身上最后一滴血,你是什么感受。入一入戏再来,不要急。”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对角色负责,凌小花眼里倏忽划过一抹厉色。 导演终究也是敬业的,叹息道:“老师说的对,你再培养培养情绪,咱们都等着你,不要急。” 凌小花这才僵硬地笑了笑,“那行吧。” 这场戏最终是将就着过的,戏开拍几天,大家终于都明白女主角之前的演技平平还是粉饰过的,对凌小花要求也实在不高,只要她能演得没那么丢人就成。 下一场轮到六六跟佘晶,太后和将军。 趁着换布景,六六带着佘晶找地方过一遍戏,走到一小院门口,听见隔墙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凌肖姐你消消气,也是,那老头是个什么东西?导演都让你过了,他还把你叫回去。真那么清高就别出来讨饭吃,端着咱们的碗还敢给咱们脸色看,真以为票房是冲着他脸褶子去的?没你的流量他只能吃土。咱们公司也是资方,他多大的胆子敢挑你的不是。” 这是在骂那位老戏骨。 接着,是凌小花的声音,“就这样吧,这次不跟他计较。” 正说着,男女主角在院子门口撞上了。 凌小花笑容一滞,“六六老师。” 六六淡淡地点了下头,又扫一眼凌肖身后的女助理,果断带着佘晶走了。 直到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俩,六六问佘晶:“凌肖助理刚才的话,你怎么看?” 佘晶还是耿直心肠,“至少票房全指着明星流量是不对的,只有明星流量,没有好的剧情和对得起观众的演出,片子只能给粉丝圈地自萌,在广大观众面前,粉丝只是小众。” 多简单的道理,可就是有人不明白。 六六心情有些烦躁。 可有一点……好像是对的,娱乐圈现在就是资本说话,凌肖的公司也是这部戏的金主,人家出钱就是为了给自家演技丢人的流量找提升,好像他们还真是指责不上凌肖什么。 人家不就是演技差了点?有背景在,这点瑕疵算什么,不就是虐一下观众的眼球吗?是吧? 莫非就是这天夜里回的。 六六正在房间里一边郁闷一边看剧本,突然听见催命似的敲门声。 开门,莫非手撑着门框站在门口,笑得一脸阳光,“哥!”肩上包都没放下,显然连自己房间都没回就往他这儿来了。 六六把人让进屋,“你事先没说是今天的飞机。” 两个小时前,他给莫非打电话,听到关机提示才推测出小混蛋应该在飞机上,可莫非出发前就不能先告诉他一声? 莫非从身后搂住他的肩,“你想我了没?” 六六不想回答,“你吃过饭了?” 莫非呼吸吹拂在他耳畔,声音闷闷的:“你不仅想我了,还特别担心我饿着。放心,我在飞机上吃过。” 六六抬起胳膊把莫非的爪子从自己身上往下扒拉,“一边儿去。” 莫非果然放开他,接着嗖地一声拉开包链,从里边掏出一a4大小的本子,递到他跟前,“给你的,看看。” 是剧本?六六接过来认真一瞧,还是大导谭清泉的新戏剧本。 他脑子彻底转不动了,“这什么意思?” 莫非把包扔一边,踱到他身前,略微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就是谭清泉的新戏,男主角特别适合你,我给你拿回来了。” 六六愣了好半天。行,疯狗王子又从外边给他往家里叼东西了。 上次是代言,这次是大导新戏的男主角。 谭清泉的戏是人家打破头都要上的,这次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下午才嘲讽过凌小花的背景,晚上莫非就成了他的大背景。 他看着莫非,冷嘲道:“你好大的本事,我好大的福气。” 莫非一见情况不对,赶紧照实解释,“我本事大我不否认,可你接这戏真不算你的福气,那是导演的福气。你可别不信,谭清泉听说我想让你演他的戏,都快乐癫了,只差没拉我结拜。” 自己在导演嘴里是什么口碑,六六自然知道,可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这戏他不是不感兴趣,他心里就是膈应。 六六步子迈到写字台旁边,把剧本扔在桌上,不发一言。 莫非见他哥没拿剧本砸他脸,趁势头好,赶紧继续解释,“谭清泉的戏就是我给自己找的投资项目,你能演最好,我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真不愿意,也没事儿,我跟谭导说,咱们再另外公开公正地甄选男主角。” 这可跟上次不一样了,他至少给了六六选择权。 没像接代言那样,不容分说地把一坨金子砸在六六头上。 这晚,六六没说演谭清泉的戏,但也没说不演。 莫非当然没有紧咬着不放,反正电影最近才立项,开拍估计得是明年的事儿,六六有的是时间考虑。 次日晨,六六化完妆出来,在布景地旁边碰到了老戏骨。 老戏骨也是早早就扮上了,看见他就问:“凌肖来了吗?” 六六问:“您找她有事?” 老戏骨说:“今天第二场是我跟她的戏,我想趁早跟她对对。她是新演员,现在演戏遇上困难,我们这些当前辈的总要帮一把。” 六六本来想说,她就是明着打算把戏全混过去的,您这番好心注定被当成驴肝肺,可老人神色温和却出奇认真。对着这样一位拿一份片酬、恨不得贡献自己全部光和热的前辈,六六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略作思忖,说:“您忙您的,我跟她比较熟,待会儿我帮她找找状态。” 熟人间的确比较好说话,而且,对于演员来说,有一定了解和信任的对象,比较容易帮自己入戏,老戏骨当然也明白,可还是问了句,“你有空?” 六六说:“放心,我的戏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没有自己的戏,女主角是不会跟他们一样清早就出现在剧组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六六自己坐下摸出剧本再次研读,莫非也挨着他坐下了,“那老爷子看起来是个好人,你跟他挺熟?” 这是没话找话说,六六还是答了句,“他人不错,我们以前有些交情。” 的确有些交情,把老戏骨介绍给导演的,正是六六。 不是为其他,六六纯粹不想让眼前的世态那么炎凉。老爷子以前有过几部影视作品,之后一直窝在团里演话剧,小康生活即足。可今年春天他在横店遇上老爷子,一打听才知,老爷子的独子出车祸半身不遂,所以年过六旬的老人不得不出来为昂贵的医药费奔波。 这种人,不会无故接受旁人金钱上的援助,六六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老人介绍角色。 只是为了让世态不那么炎凉,这是真的。 家逢巨变之后的世态炎凉是什么滋味,六六太明白了。 遥想他母亲白女士在世时,手里捧着的也是一线小生,这就意味着六六本身自带娱乐圈资源,所以在2009年一月末之前,电影学院,班里同学和舍友对六六总有种着意的讨好。 到什么程度?上大课都不用他说,班里总有一两个人会替他占座。再不熟的同窗,过生日请朋友,都不会落下他。 他妈一去,几乎是一夜之间,大家对他的态度变了。首先,占座是一定没有了,课间课外,以前总爱有意无意跟他结伴的那些人,也全都消失不见。 六六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被慢慢地、循序渐进地洗刷的。 他还有莫非? 的确,母亲去世后,莫非跟莫明远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干脆离家常住在他们的小窝。 可他们没能抱在一处取暖,莫非这个行为只是完成了一次角色转换:以前,莫非把父母家当成旅馆,每天一门心思惦着来小窝跟他厮守。那时候则变成,莫非把小窝当旅馆,一门心思惦着出去找乐,呼朋引伴。 而六六还顾不得自己被冷落,他只是觉得莫非受了打击状态太不对。 有一次,他们在某个餐厅遇见莫明远,莫非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夜里回家,六六终于忍不住劝出口:“不管阿姨去世前他们发生了什么,莫叔又没有原则性的错误,你现在只有他一个亲人,总这样跟他犟着,你自己也不轻松,何必呢?” 莫非当时把他压在床头,用力亲他的嘴,接着扒下他的睡裤,用最亲密的行径扯开话题,“你不爱我了,总想把我哄回他那儿去。” 激情过后,是比燃尽的香屑更落寞的冷。 六六去浴室冲澡回房,莫非已经不在家了。他心凉得彻底,但也不奇怪,莫非突然消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好几回他半夜睡醒突然发现身边没人。莫非的去处无非是酒吧,如果他不追着去,莫非喝多了就在包间或者纨绔发小家睡,美其名曰,半夜回会把他吵醒。 六六对那个时候最深刻的记忆:深夜他独自躺在床上,望着一轮清寒的月,细想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他们也曾美好过,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身边的一切都不美好,可也曾有一个人让六六觉得,这个世界不只有炎凉。 他也被人帮助过。 白女士去世后,舍友先是对他冷眼相待,他没理,接着等着他的是冷嘲热讽。恶意逐步升级,那时候他们周一的早课最重要,每个周日晚,六六都会睡在宿舍。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日,晚间他回寝室,看见自己的床褥全是湿的,像是被谁泼了水。 几个舍友,任何一个被他收拾都不委屈,六六第一次发作,随便拎了一个下床二话不说一脚踹上去。被他当成靶子的家伙鬼哭狼嚎没一会就攀扯上了泼水的元凶,六六去洗手间打了一整桶水泼在元凶床上。 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手贱想搞事,又没一个敢把事儿闹大。六六收拾完怂货,心里痛快了些,但这床是睡不了了,他只能想办法出去。 时间过了零点,宿舍门已经关了,他叫舍监大爷开门,没叫醒。他到二楼,打算从走廊尽头的窗子跳下去,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他,“别跳,这高度能摔断你的腿。” 那是六六第一次见到东晓,这位比他高一级的学长。六六继续爬窗,不耐地说:“不出去就没处睡。” 接着他就被人拉下了地,东晓端着盆刚洗好的床单,用力把他往自己宿舍拖:“不就是没处睡?去我那,我那儿有的是空床,舍友都出去拍戏了,就剩我一人。” 还一直跟他套近乎,“你叫六六对吧?” “你认识我?” “能不认识吗?总是有人把我背影认成你。” 拖拖拉拉,六六最终还是被东晓拽进了宿舍。可能因为吹久了冷风,屋子的暖意来得猝不及防,他眼圈突然一热。 东晓如临大敌地望着他:“别哭,哭了我可没辙安慰你,知道你刚丧母,我可是从小连爹娘都没见着的人,没法跟你共情。” 岂止认识,看来这位学长还听说过他的事。 六六说:“你……” 东晓的眼睛非常亮:“对,我是孤儿,可我不也好好长成了一个帅小伙吗?是吧?” 这就是六六入圈后的第一个朋友。 如果把他们都比作兔子,黄兔子最适合东晓,而且应该是那种很暖的浅棕黄色。谁说东晓不会安慰人,他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把更苦难的自己摊给六六看。 可他依然活得那样热情那样生机勃勃,真是身体力行地教育六六:你比我好很多,实在不必颓丧。你的世界还有希望。 那时候,就莫非的事,东晓也宽慰过他很多次。东晓跟莫非第一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后。有一晚,莫非跟朋友组饭局叫六六也去,那时候六六跟东晓已经混熟了,于是带上了东晓。 原因难明,大概,他想让莫少爷知道,他也是有朋友的。 莫非占有欲很强,果然很在意突然出现的东晓,一整晚腻着六六不放,酒过三巡时靠在六六肩上,小声嘟哝,“哥,你不止我一个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六六顿时火腾到头顶,莫非成天跟那一帮子狐朋狗友混闹,就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只有他。所以趁莫非去洗手间,他干脆避开一群醉鬼拉着自己的朋友走了。 离酒吧街不远的豆浆店,他请东晓吃了顿夜宵。六六电话不停响,干脆把手机关掉了。 东晓果然聪明:“你跟莫非是一对?” 六六想到自己从没坦诚过性向,“我……” 东晓一笑:“别怕,我也是。” 六六一时大惊,东晓一直对他好,可别是…… 很快,头被东晓拿筷子敲了下,“别瞎想,我有喜欢的人。” 接着,东晓很认真地说:“我喜欢的人站在很高的地方,我要很努力,才能让他看见我。而莫非就在你身边,你多幸运。看得出,他很在乎你。” 六六那时其实已经不觉得莫非在乎他了。可是在彷徨之际,东晓这句话无异于一剂强心剂。 可能是也曾经从陌生人身上收获过好意,所以,即使跟老戏骨不那么熟,六六听说老人有困难时,才突发奇想地想要帮一把。 帮人得帮到底。瞧见凌小花远远朝这边来,六六果断把剧本翻到小花今天要演的那一页。 一只大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六六转头,正对上莫非黑白分明的眼睛。 莫非说:“就不能给我个准话?” 六六不明所以,“什么?” 莫非微微皱着眉,神色却有些忍俊不禁,“我问,除剧组餐外,中午你还想不想吃点别的,你都没听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用别的。”六六淡淡回答,当然也只想把话说到这了,反正他说了莫非也未必记得,毕竟莫非跟东晓只有几面之缘。 见小花走近,他起身,“我去训个人。” 莫非瞧见他哥朝凌肖走过去,“哎?”怎么说来着他哥就是敬业,就是爱电影,要不干嘛连块同剧组的朽木都想捡起来雕一雕呢? 果然,六六对凌小花道明来意,凌小花一脸欣然地说:“找角色状态?当然有空,谢谢六六老师。”话挺漂亮,可还附送着甩给自己经纪人一个眼神。 经纪人会意,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对准自家艺人。 莫非一瞧,怒得横眉倒竖。 六六哪能觉察不到,转头给莫非一个眼神,别管他,让他拍。小花想艹敬业人设,那就录着,至少这妹子在炒作镜头前还知道要脸。 六六用半个钟头启发凌小花,收效未必那么好,总之对这一位的要求也不用太高,但求她演得不那么辣眼睛就行。 这天的第一场戏是六六对佘晶。 刚好是他们排演过的一场:久别重逢当晚,宫宴,太后离席更衣,将军冒险私见太后。 开拍前监制和导演还是跟他们来了场例行谈话。 导演说:“当年她家跟你家发生嫌隙,你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爱仇人的女儿,才亲自带兵到塞外好几个月,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你对她的感情就已经变质,这么多年不见,支持你冒险私下见她的,你觉得是什么?” 六六很快回答:“执念,将军只是出走两个月,少女太后就毅然入宫,他对她有多少感情暂且不提,将军是个有狼性的人,不接受自己先被背叛。” 监制说:“所以这场戏并没有那么多感情因素在,纯粹是将军不服输。就算以前爱过,七年都过了,还谈什么爱。更何况,将军进京路上还遭到太后党羽的袭击。” 六六说:“放心,我能把握住。” 他真能把握住,将军这个人实在跟莫非有太多的重合处,就连两段关系也存在很多重合处。一个足够精彩的演员,必须不惧怕攫取现实和角色的共同点。 即使这些现实是常人通常会回避直面的。 他这边准备妥当,导演跟监制继续跟佘晶说戏。 六六下去喝了口水,见莫非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突然问:“我签《国色》演出合同的那天,你在楼下等我,说要去我家吃饭,我没肯,你当时说什么来着?” 莫非正津津有味地看佘晶妹子挨训,听见这话,唇角细微的弧度瞬间凝滞,眼色倏地转沉。 片刻后,才转头看向六六,很勉强地一笑,“哦,我说了什么?” 六六说:“我也记不太清了。” 莫非当时说:“哥,停车场就算没有狗仔还有监控,咱们要一直杵在这儿说话?” 恐吓,找准这种状态就够了。 一切设备就位,群演就位。 “action!” 幽暗的宫室,旧情人的背影就在身前几步。 六六的步子稳而轻缓,一步,再一步,近了,又近了,六六浑身血液翻涌,游戏就要开始了,他很兴奋。 他顺手紧紧捂住最后一个宫女的嘴,宫女中了药,来不及挣扎就软倒在地上。 那金丝凤绣的仪服也随之曳地,他的旧情人,先是侧过脸,而后大惊失色地转过头。六六很快反剪住女人的手臂,把女人拉进怀里。 女人的香味早已不是当年的,但没关系,玩闹一场,谁在意这个。 听见女人问:“你……怎么来了?” 是,我来了,你怕吗? 六六脸贴着女人的脸颊,无限迷恋地问,“月儿……你高兴吗?” 而后一瞬不瞬地注视女人优美的侧颜,用目光捕捉猎物每一个挣扎的细节。 “你的伤?要是被我知道是谁下手,我一定……”女人脊背依然挺直,可长长眼睫不停抖动。 果然,恐惧是掩饰不了的。 六六有些满意,满意之外又觉得无趣。早知道今日会怕成这样,你当年又何必那样决绝? 他深深嗅着女人发间的气味,笑了,接着信口开河:“有人说是你,我打掉了他的牙。我的月儿是塞上最皎洁的月光,岂容人肆意玷污。” 就像最深情最执着的情人。 这场戏又是一次过,导演激动得无法自持。 但莫非只看了一半就悄然离场,到了隔壁院子。 被郝邬差给他的男人跟过去时,见莫非上半身靠着墙,神色阴鸷地朝天望着。 男人刚开口叫了声莫少,莫非问:“有烟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男人摸了根烟递过去,而后听见莫非说,“一边儿去,让我自己待会儿。” 莫非把烟叼在嘴里,却也没点,默默看了会儿天空散乱的流云,果断把烟扔地上,站直身子,晃荡回布景地。 而此时,六六像亏了一口气似的,身子挨着椅背就不想动,望见莫非一脸索然地进来,六六非常想问一个问题:他们现在是真的只剩下彼此了,这位少爷旧情人卷土重来的玩闹兴致到底过去了没有。如果已经过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这一晚,破天荒的,莫少爷吃完饭就乖乖回房了,没去骚扰六六。 六六得空看了下谭清泉的剧本,不得不承认,故事很有意思,他妈的,莫少爷自己看上的第一个项目,还真认准他不想让这片子亏了。 而隔着一堵墙,莫非在九点后接到郝邬的电话。 郝邬是来汇报情况的,“你哥确实跟去世视帝有冲突,那家伙特别爱欺负剧组一替身,你哥跟那替身演员关系挺好,所以难免帮人打抱不平。具体情况,你让我再查查。” 莫非突然想起什么,“那替身是不是名叫东晓,后来走失了?” 郝总问:“你认识?” 莫非没精打采地回答:“见过几次。” 细想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75生当时就是视帝,那是2009年,六六还只是个没毕业的新人,跟视帝杠?恐怕没少受委屈。 莫非说:“你再仔细查查,我哥替人出头遭了哪些罪。最主要的是,都有哪些人帮着视帝欺负过他。” 看似平静的一个夜晚终究没能平静下去,十点后,六六拿手机刷微博,吓得差点心梗,佘晶几乎被全网黑。这次贴在佘晶身上的标签:附和猥琐男艹贞洁处女人设,又蠢有毒。 起因是佘晶不久前录的一个谈话节目,刚好是今晚播出的。 六六点开视频一瞧,立刻头大如斗。 节目的话题涉及娱乐圈潜规则。 佘晶最初的谈话非常贴合她本人:“我个人不接受潜规则,我希望能凭真材实料竞争,获取我应该得到的。” 而后,接她话头的是个有名的文痞男。文痞说:“不管大家承认不承认,事实上就男人的本性来说,伴侣的贞操,是男人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佘晶做得对。” 接下去就不那么对了。 佘晶的回答是:“贞操能作为评价人的标准。” 话说到这个地步自然要遭到抨击。 抨击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女主持人,“咱们的话题已经走偏了,拒潜不是贞操问题,而是道德问题。拒绝用身体换取利益应该取决于对自我的坚持,目的不该是讨好男人处女情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在公众面前褒扬处女情结。” 六六赶紧打电话把佘晶叫到自己的房间,将手机往她身前的桌面一拍,“你给我个解释?” 佘晶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应该是经纪人在找她。 可她也没顾上接,只是翻出个音频文件点开,把手机递给六六,“录节目时,我留了个心眼,自己录了一份音,您听听。” 六六果然听了,前面跟已播出的节目没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原版,在文痞发表处女情结言论后,佘晶的回答是这样: “您误会了,拒潜是因为我坚持保留人格完整,跟贞操无关。贞操能作为评价人的标准,那些强奸案的受害者怎么办?您在做危害社会的传播,就是这种所谓的贞操观言论太多,致使许多强奸案的受害者不敢为自己发声,被强奸和被抢劫同样是受害,被抢劫会坦然告知亲友,可被强奸的,至少有一部分会选择不声张,为什么?她们的恐惧不是无源之水,因为她们时刻都在被您这种所谓的贞操观迫害。” 佘晶说:“您做传媒,应该知道嘴能杀人。”比女主持人还犀利。 第30章真实 佘晶手上的录音备份,经由经纪人的手被发送到那档节目的节目组,接着小老板电话质问节目组剪辑问题,要求节目组出面澄清并道歉。 节目组的反应挺有趣,立刻找了个中间人去小老板跟前当说客。 中间人的话是这样说的:“争议就是话题,你们有录音,没关系啊,佘小姐的团队完全可以把录音的文字版放出去,这样她能适当洗白,节目也有了热度,双赢。小斐啊,你在圈里混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红黑都是热度,对于佘晶来说,争议路线更好走,是不是?” 接着,又提到那档节目的制作人,“他最近势头正在走高,明年应该能接到周末九点档的真人秀,佘晶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合作嘛,艺人跟媒体搞好关系才能共生共荣,对吧?” 这些都是小老板原样复述给六六的,手机开了免提,佘晶就站在六六面前,闻讯而来的莫少爷靠在窗边。 六六等怒火平息下去才问佘晶,“听明白人家说什么了?” 佘晶很快回答,“明白,他们用真人秀作饵,让我洗白只上文字版,不要把录音放出去。” 同样都是洗白,放文字版和放录音有区别?区别大了。连莫非这娱乐圈门外汉都知道区别简直太大了。 节目组这就是有恃无恐,这样恶心的剪辑,他们指望所有人都不知道?并没有,节目现场就有百来号观众。 他们只是完全不怕这少数声音出现,不过百来个现场观众而已,就算有心替佘晶澄清,声音也会很快湮没在网络流量巨大的浪潮里。 这个说法也不确切,就算这些人全都站出来为佘晶说话,而且话题有了一定的传播度,节目组依然不怕。只要没有录音版实锤,文字版放出去,他们落个千夫所指也是热度。 不就是艺人跟节目组撕吗?佘晶可以赫赫扬扬地买水军给自己洗白,再由几个水军号冒充现场观众口头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没有录音,节目组可以一直不回应。这样一来,佘晶跟节目都有了曝光率,在短时间内,他们可以一起占据话题榜高位,至于孰是孰非,反正没放实锤,闹到最后也就是个模棱两可,谁也不用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节目组敢胡乱剪辑,可能做的就是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料到佘晶自己留了一手,所以现在不得不对佘晶抛出诱饵。 问题的重点就非常明晰了,这个诱饵,佘晶自己接不接。 陈小斐的意思是,拼一身剐也要把录音放出去,这家媒体得罪了就得罪了,最多以后公司谁也不上他们的节目。可六六还是得问问佘晶自己的决定,“你怎么看?” 不带实锤洗白,真能完全洗白?这只是个笑话。的确会有一部分人选择相信文字版叙述,可还有一部分则会对佘晶黑得越发彻底。这个行为,最多让佘晶成为一名炒作上位的话题明星。 关键,佘晶要不要为了前程,罔顾事实,向无良节目组妥协。 深夜的房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许久之后,佘晶突然对六六深鞠一躬:“老师,对不起。” 六六不明所以:“你跟我说对不起?” 佘晶起身时,明艳面容有两行清泪滑落,“我知道这些年您为了扛起公司,一直劳心劳力。我也想过替您分担,把自己打造成真正的当家小花,可我好像做不到了。” 六六抿唇不语。 佘晶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节目组颠倒黑白,身为媒体他们居然能颠倒黑白,这不只是欺辱我的问题,他们没有媒体人应该有的良知。这次,我要是不站出来说话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新人会在他们手上吃亏。他们会一直愚弄观众,跟他们沆瀣一气愚弄观众,我办不到。” 她说:“如果所有人面对任何事都能随波逐流,那我们这一代该是多么糟糕的一代。” 佘晶又一鞠到底,“对不起。” 六六坐直了身子。 佘晶泪流满面:“我真是太自私了,公司收留我,您栽培我,我没能给你们任何回馈。这件事之后,请公司雪藏我。” 六六好半天没说话,佘晶有错吗? 身为演员,她足够勤奋足够脚踏实地而且有足够的业务能力,身为人,她有最热最挚诚的心,可就是这么精彩的一个女孩,居然要为自己的良知不泯向他们道歉,因为她的良知会跟这个世界冲突,不容于俗流。 六六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做你想做的事,去吧,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幸好还有草台班子,这些总不“长进”的孩子们还有个落脚的地。 雪藏什么的,就算佘晶想要自冻,小老板也不会允许。不仅不会允许,等会儿听到音频,小老板还会站出来为佘晶打call。 一夜之间,佘晶名声大噪。 节目原版音频在网上迅速传播开来,不到十二小时,无良节目组成了众矢之的。但凡当过几天粉丝的吃瓜群众对这种傻逼剪辑都有怨念,这种怨念以井喷的形势爆发。这事被吵上热搜,热搜又因为某些大家都清楚又没证据认定的原因撤下,随后骂声更大,次日中午,电视台不得不宣布那档节目更换制作人,并暂停整改。 佘晶就此成了英雄?也不存在。午饭时间,她的黑料铺天盖地。拿拒潜当噱头炒作,那都是旧料了,这次,佘晶连中学时代的风闻都被人扒了出来:什么小小年纪就跟混混谈恋爱、中学时代堕胎、以及还在学校跟混混斗殴,整一个没家教的小太妹。 黑她的是谁,自然不用说。 这手段其实挺不合逻辑,就算佘晶身上有黑点,她的所有行为就都该被质疑?严谨点说自然不能这么认定。可不合逻辑的手段未必就不管用,人是容易有成见的动物,对污点人物的行为动机总是习惯多出几分考量。 于是话题又生出另一个风向:佘晶揭发节目组,是否别有用心?这到底是不是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而小老板还真给佘晶的音频微博点了赞,不仅点赞,还来了个转发。六六估计,现在好多电视制作人都在骂他们不识相,而且极有可能,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媒体对待他们的态度都会是能避则避。 六六午饭却一点没少吃,面对这样扶不起的草台班子,他突然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云淡风轻。 佘晶还是自请雪藏,可再怎么藏也得在《国色》杀青后。可能被黑惯了,这天中午,她食欲也一点没减。 莫少爷坐在六六对面,跟往常一样大嚼大咽。 六六的助理保持惯有的淡定,自己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拿公筷给大家分个菜…… 看上去真是一顿愉快的午饭呐…… 剧组里边替他们担心的好心人都暗松了一口气,想看笑话的妖怪们自然希望落空了。 黑料出现后,草台班子只就堕胎的事对几个营销号发了律师函,莫非放下筷子的时候,忍不住问佘晶:“那你跟混混斗殴的事儿,是真的?” 佘晶坦诚到底,“也没那么真,斗殴谈不上,我就捡其中一个给了一巴掌。” 六六问:“你干嘛打人?” 佘晶想了想,才慢吞吞地回答:“那人是我当时的男朋友,我只跟他牵过手,他在一群哥们面前夸口说,已经把我睡了……” 拿女友私密跟哥们炫耀的low货? 六六说:“该打。” 莫非说:“打得好!” 几乎同时出声,真是很一致呐。 可很一致的两个人说完这句话,对视一眼就各自把目光转开了。从昨天下午开始,他们就有些不自在。 不管心里有什么事儿,正事还是得办的。吃完午餐,等助理跟佘晶走开,莫非踢着凳子,坐到六六身边,“公司临时股东会议,郝邬让我再回去一趟。” 股东会议是假,佘晶再怎么说都是六六的高徒,他就看着这耿直姑娘一直被欺负下去? 六六却听信了,嗯了声算是回答,眼光在前面几步的青石子路上滞留片刻,突然转头看向莫非:“你跟谭大导说说,准备公开选角。” 接着撇开目光,“我就是提个建议。” 莫非一愣,六六这么快就决定跟国际巨星说拜拜了?不由发问:“你确定不再想想?” 第一百七十章 六六望着远处从树叶间筛漏的点点阳光,“我想清楚了,公开选角,我去竞争男主角,我会全力以赴。” 这就是要完全公平了,莫非一时没说话。 六六收回眼神,挑眉看他,“怎么?不相信我能选上?” 谁敢说不信啊,别的事儿还好,要是质疑影帝爸爸的专业素养,这仇就真结大了。 莫非赶紧说:“信,当然信,我让他们准备。” 六六果断吩咐:“既然信得过我,就不要黑箱操作。” 六六已经想得非常透彻,既然那戏他喜欢,他就去试试,资方大老板是莫非又怎么样?把选角的决策权交给谭大导是对的。谭大导本来也挺敬业,虽然后来迷失在资本洪流连拍了几部挺跌神格的片子,但神就是神,只要神性未灭,碰上足够坚实的后盾作为保障,他相信谭大导会用最该用的人。 如果挑上了他,那他就上,如果真杀出了黑马,他甘愿让贤。这样处理既不会对不起观众也不会对不起莫非的钱,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戏更好。 其中道理,莫非也明白。 莫非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公平选角,到时候上的是你,那些扯不清的东西,不还得说咱们找人陪太子读书?” 六六淡淡道:“你都说跟那些人扯不清了,还用得着在意他们嚼什么下饭?” 这倒也是。 这一去又得好几天,莫非从一边抽出六六助理留下的报纸,指着页脚,“这是你登的?你一直在找他?有消息没?” 六六一看,是寻人启事。寻找东晓的。 2009年夏,六六接到成年后第一个角色,一部古装戏中的男配。这个资源借了他妈留下的人脉,他是被白女士生前捧的那位一线小生带进组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影帝,只是一个连校门都没出的新人,因为有人牵线,他很容易就拿到了这个角色。 挺巧,东晓在剧组当武替。对,东晓会的东西挺多,可没有人脉,就只能从这里开始。 后来,戏还没拍完,东晓突然消失,就像是从这个人间蒸发了似的。 六六沉默片刻,没直接回答莫非的话,“你还记得他?” 好像……那次饭局之后,莫非再见到东晓就是在他们的剧组。 从2009年春天开始,莫非大把的时间花在接受cma的高山探险专业训练,小混蛋十六岁时攀登最高峰的梦想从来没放下过。那年夏天,莫非在西藏做适应训练,六六则在东北某省的深山老林拍戏,从他们俩的所在地到最近的飞机场都得转好几次车,莫非去看他一趟不容易。 就算这样,莫非还是不怕周折地两月去了两回,所以那时候,六六实在搞不清小混蛋忽冷忽热的脑回路,明明他们住在一起时,好像也没那么黏他了,可一旦分开,即使千里之远路途艰险,小混蛋宁可把好几天花在路上也要去见他一面。 那是他们恋情冷却后的短暂回暖期,可能小别胜新欢,剧组的住宿条件不好,六六晚上下了戏就带莫非去林子靠溪的小路上逛,山野深夜,黑灯瞎火,话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他们在林子里头抱上了。 事做到一半,不远处突然出现手电筒的光束,他们回神时,说话声已经离他们不远,六六能听出其中一位是剧组的统筹老师,顿时浑身僵硬,莫非停下来也骂了声艹。 他们当时的状态非常不雅,可闹出动静会直接把人家的视线引过来。正是为难之际,蓦地听见远处传来东晓的声音,是冲着统筹老师去的,“王哥,你们去林子里散步吗?等等我。” 手电筒的灯光扫向了远处,东晓一直在大声说话。趁那两位老师分神,他们俩这才穿好裤子,把自己收拾成勉强得体的模样。 过后,莫非问:“那救场的是谁啊?” 六六忙着理身上的树屑草渣,“东晓,你不是见过吗?” 莫非想了想:“你朋友啊?他也在这组里?人家是知道咱俩要干点啥,见有人进了林子,专门来通风的吧,回头我去谢谢他。” 六六气笑了,“敢去我揍你。” 那不等于直接告诉东晓他们真的干了点嘛。 可次日,莫非离开前还是跟东晓道了个谢,话是这样说的:“谢谢你照顾我哥,他什么都好,就是脸皮薄,不爱跟生人说话。” 六六不爱跟生人说话是真的,却不是因为脸皮薄。 东晓笑笑,对六六眨了下眼睛,显然还是明白了。 这事,六六记得,莫非当然也没忘。 莫非说:“能不记得吗?他姓这么特殊。”而后又重复刚才的问题,“所以,他当年在山野走丢了,你就一直在登报找?” 六六反问:“要不呢?我还能做什么?” 东晓就是在莫非第二次探班之后失踪的,不知道内情的人只会当这是一次平常的人口走失。 莫非确实不知道内情,因为他没让莫非知道。 当初为了给东晓找公道,六六在剧组碰壁后,回城求过很多人,莫明远就是其中之一。 莫明远听他讲述完全部,说:“你没有证据,我不能光凭你几句话就去向那些人发难,六六,说句实话,叔叔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而后着重交待:“我劝你不要告诉莫非,一个孩子要跟那些人对抗好比螳臂当车,再加上他,也只是再多白送一条命而已,他太冲动而且喜欢逞英雄,你是知道的。” 是的,东晓可能还没死,所以不应该冲动。 猎人出现后,问清楚全部内情,也是这么对六六说的。 所以,猎人已经洒下天罗地网搜寻东晓的踪迹,六六只能选择一个不太冲动的方式找人。 他叹了口气,对莫非说:“这么做也只能聊以**,就好像,我也为他做了点什么。” 六年的寻人启事,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不登这个寻人启事,六六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种骗子。以前是他,现在是他的助理,几乎每天,都能接到骗子的电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下午第一场戏,又是六六对佘晶。 刚好是太后掌掴将军那一场。 导演和监制又把六六叫到一边,“六六老师,今天得笑着挨一巴掌了。” 为追求表演效果,待会儿是真打。 监制说:“挨一耳光还笑着,这是故事里的想当然,要是没有合适的解释,从人性上就说不通。” 而将军挨了打,还要一次一次地凑上去。 六六艰涩地说:“那得看他对那个初恋情人的期望值有多高。人总是容易从在乎的人那受伤害。那要是他根本不在乎呢?如果,他卷土重来,对太后根本没有感情上的需求,只是玩一个没玩完的征服者游戏呢?玩游戏就不用动真格,他是个顽童心理。” 此时,莫非还没离开,趁导演跟佘晶说戏,六六私下跟莫非说了会儿话。 眼睛依然朝佘晶望着,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莫非:“你回来后,去我家的第一晚,饭没吃完就被我赶走,你一点没生气?” 阳光下,莫非笑意稍顿,眉骨的阴影笼住了眼睛,“有什么可气,了不起再来一次。六年没见,你不赶我才不正常。” 那六年没见,你以一副毫无芥蒂的姿态出现,深情款款、紧追不放地缠,正常还是不正常? 六六抿唇不语,其实也没什么,也不过再确认一次。 六年前,莫非对他是不是爱就很难说了。分别六年后,莫非对他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执念。对,就是那种意思,我的对手只有你。将军跟太后两家的嫌隙一直是阻碍,他跟莫非又何尝不是!? 莫非以为他到现在都不知情? 六六强忍着胸口的翻涌,“要是我一直拒绝你呢?” 莫非胳膊肘撑着膝盖,垂着头,拇指抵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而后转头瞧着他,平静地回答:“也没关系,败了再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语落,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又认真地说:“我爱你,可能只有你自己不信。” 什么是爱?或许,莫非自己一直认为对他是爱。一个玩极限的人,不管在哪跌倒受伤都能重来。 从小,他见过莫非玩滑板、极限单车,再到爬楼、高山探险和极限登山,真的,即使失败无数次,他从没见莫非放弃过,莫非就是那种人,一定要征服巅峰才能放下。 莫非少年时玩极限单车,挑战全国冠军,赢了,第二天就把单车送给别人。六六当时问:“你这就不玩了?”莫非说,“都没几个人能玩过我了,还有什么意思。”这就是莫非,征服之后才会放下寻找更高处,百折不挠。 而从以前到现在,他是莫非没能爬到顶的那座山。 所有设备就位,群演就位。 杀了勋贵家纨绔子的将军站在旧情人面前。 “啪——”重重的一个巴掌甩在六六脸上。 真疼!六六眼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即使是演戏,人被打脸后的愠怒也是真实存在的。 眼前,盛怒中的太后,发间珠花乱颤,眼圈通红,大有恼羞成怒之势。 六六很快笑了。生什么气?没什么值得生气,不过就是个游戏,玩一趟而已,打马球还得任摔,一个巴掌算什么,认真就没意思了。 他伸手触摸女人的脸,微微笑着问:“月儿,你不高兴?” 鉴于六六那六年的寻人启事,这晚,莫非从机场出来,上车,问郝邬的第一句话就是:“东晓失踪的细节,你弄清楚没?” 郝邬一怔,“据说,剧组有人看到他背着行李下山,还有人在县里的车站看见他搭车离开。” 莫非目光一凛,“你再说一遍?” 按六六的说法,东晓是在山间晨练时走失的。 郝邬心提到嗓子眼,“当时,剧组的人就这么说的。” 莫非垂眸片刻,“那过世视帝欺负东晓,我哥打抱不平,到底经受了些什么事,你查明白了?” 郝邬迅速平静自己:“下边的人已经在认真地查了,可找人套话、应酬都需要时间,总得有个周期,是不是?” 莫非把眼光转向窗外,英挺眉头打成一个死结。片刻后,眼光又狐疑地朝郝邬瞟过去。 第31章真实 六六当晚接到电话,草台班子一新人小生对他说:“我找到佘晶姐的前男友了,刚跟他吃完饭,他同意替我姐发声,说清楚当年的事。” 这是针对佘晶堕胎打架黑料的洗白,是的,明星黑料涉及到平常人,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佘晶可以对他们说前男友做了什么才招了她一巴掌,可是在公众面前这样曝光一个普通人,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让佘晶的前男友自己主动出来说话,依然不算最明智,可至少能向公众还原一个最贴合实际的佘晶。 当年的low男现在已然不似当年。 草台班子小生说:“他也觉得自己当时做的事儿挺不地道,不过那会儿毕竟年纪小。今儿听说自己前女友因为这个被人黑,他也挺生气。” 于是,这晚,有个新注册的微博号发了这样一条博文,博主先介绍自己是谁,而后细述了当年发生的事: “我跟佘晶谈了三年恋爱,就是普通的校园恋爱,特纯情那种,最多就是牵手,我能肯定她没跟其他什么人交往,她家教严,放学后二十分钟内没到家就要被父母盘问,所以堕胎的事纯粹诬陷。那会儿我年纪也不大,家境不好,交了些不好的朋友,佘晶经常接济我,鼓励我争气,整个班,她是唯一不戴有色眼镜看我的人。她长得美,我兄弟总起哄问我睡了她没,我一时脑抽就顺着说了,这样才惹来她一巴掌。我一直想跟她说声对不住,她是真好,我配不上她。在这儿,我必须出来还她一个公道,这才是爷们儿该做的事。” 六六看完,赶紧叫来助理。 助理看了下,“佘晶纯情,仗义,果断,博主本人浪子回头,这些都符合公众的审美观。除去爆光艺人往日恋情这点,就没有其他不好了。” 六六说:“就这个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助理打开电脑,立刻把键盘敲得劈啪响。 他们还需要买水军?不存在的。六六的助理才是陈老爷子留给他的人,陈老爷子搞了这么多年娱乐,手里没有能带风向的营销号,才真是不合常理。 有些工具,他们不轻易用,不表示他们没有。 短短几个小时,话题风向又变了。 助理是个带节奏的天才,又用自己的私人读物博主大v号写了篇博文,毫不留情地抨击某些荒谬言论:佘晶本人长相妖艳,就必然跟传言说的一样是个**?这是对女性最恶劣的偏见。至少外边传说佘晶爬谁的床,一直没有切实证据…… 当然,这都是基于事实地带节奏,不愚弄公众,这是底线。 这么坚决的还击,但凡有点眼色的都能看出来佘晶这次是认真向无良媒体开炮。 遥远的城市,郝邬拿微博刷出这些,问莫非:“咱们还需要出手?你哥他们公司可真够护短的啊,跟节目组争得分寸不让,这简直是自杀性反抗。” 莫非说:“咱们干自己该干的事儿。” 事情澄清了,始作俑者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了?想得美。 于是,这晚,节目组制作人被堵在回家的路上。也没遭到毒打,制作人只是看了份个人收入报表就抖如筛糠,接着,自愿自发地把剪辑节目以及买水军黑佘晶的始末写下来,发到了微博,外加反省自己身为媒体人的不良作为。 这样一来,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草台班子这软柿子能不能随便捏,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这一次大逆转,六六次日才看到。 这天天气可真不错,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此前,一直被限制出境的刘总,终于被拘留了。新闻称,这位圈内大佬涉嫌洗钱、非法融资以及侵占国有资产。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村长终于被拘留了。这简直是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瞥见一丝天光。 六六打了个电话给莫非,“你看见了吗?刘总被拘留了。” 莫非静默片刻才开口:“哥,你难得主动给我打个电话,确定要提别的男人?” 岂止提,他还有话要问。六六还没忘记,夏末,刘总被限制出境是因为替儿子出气治莫非,却被莫非反扑,造成了斗殴的事实。 六六按自己听说的情况问:“当晚,是你把他堵在路上,怎么后来他被限制出境?” 莫非不以为意地答,“谁让他沉不住气掏了枪。” 能把一只老狐狸逼到这个地步,莫非当时表现多出彩就不用提了。刘总当时掏枪想必意在威慑,可居然能被抓现行,怎么看都像是有布置的。 这事后来的结果,刘总全家不安宁,莫非喝了几天茶就被放回了家。 这是令莫少爷称霸纨绔圈的最高实绩。 六六问:“所以,这原本就是个针对他的圈套?目的就是在他逃逸出境前把他脚绊住,再慢慢兜他的底?” 莫非在那边静默片刻,才认真一叹:“哥,你都能当编剧了。” 六六问:“所以到底是谁要收拾他?”你又是替谁办事? 话筒里好半天没有声音…… 接着,他听到莫非说:“哥,你脑补的剧情听起来挺复杂。等我回来再慢慢说?” 挺复杂,牵扯的人应该挺多,六六瞬间清醒,淡淡道:“是我职业病犯了,管不住思维发散。” 确实,他真是高兴得晕了头,这种话题,至少不该在电话里讨论。 不管如何,六六心情相当美妙,当即叫来助理,吩咐道:“不管吃的还是喝的,去弄点儿来,算算剧组的人头,每个人都得有份,咱们今天请客。” 助理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用多少预算请客?” 六六微微笑着答:“就是高兴,别替我省。” 助理订了一家高档甜品店的奶茶和点心,果然是剧组人人有份。六六还没吃几口又悲从中来。他这么高兴干嘛?眼下不过是帮凶伏法,东晓依然没有音讯。 而且,他身边还有个不知道跟谁扯上牵连的疯狗王子,更不知道这疯狗王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这番放肆之后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但他的心烦意乱也没持续多久,大半个剧组都在乐呵呵地吃喝,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六六。” 是男人的声音,六六立刻转头。 执行制作人带着一位高大男人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说:“六六老师,你看,谁来给你探班了?” 来探班的也是位影帝,姓周。 跟六六不同,周影帝算是大器晚成,三十之前在圈里摸爬滚打很久,实力足够,却因为资源问题,一直没拿到最高成就。之后跟业内翘楚云星签约,才找到合适的片子把自己送上影帝宝座。 六六看过周影帝转型的那部片子,很不错。 虽然跟这人不算熟,但他尊重每一个认真追求表演巅峰的演员,六六起身,“好久不见。” 周影帝也说:“好久不见。我也在横店拍戏,碰巧上午有空,来看看你。” 六六不觉得人家真是没事来瞧瞧,配合地跟周影帝寒暄了几句。 果然,等执行制作人走开后,周影帝说:“谭清泉导演的新戏已经立项了。” 原来是冲着大导的戏来的,六六很有保留地回答:“确实立项了。”看来,圈里人的消息渠道的确多样,消息都没放出去,这位就知道他跟新戏有牵连。 周影帝足够坦然,见四周近处无人,说:“听说你有出演的可能,但道听途说不如问你自己,所以我就冒昧地找上门了,咱们私下聊聊?” 这位没什么不好的风评,六六没拒绝。 剧组租用的宫室亭台有一大片,靠外边的,基本都被候场的群演占了,最适合说话的只有更衣室对面的一间。六六带着男人到门口,碰见剧组一场工正从屋子里出来。场工跟他打了个招呼,“六六哥。” 六六觉得这人眼神闪烁,碍着周影帝在一边,没作计较。 进屋后,六六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异常,这才问周影帝,“你想问什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周影帝说:“谭清泉导演的新戏有几个有意思的男角色?” “会公开选角,你可以准备。”剧本还没放出去,六六只能回答到这儿了。 周影帝迅速抓住重点,“所有角色都公开甄选?” 六六说:“应该是。” “保证公平?” “你可以来试试,应该会公平。” 为了小混蛋自主投拍的第一部戏,他都快出去卖安利了。六六现在是认真希望周影帝来试戏,这样有演技又肯上进的演员,来得越多越好。 周影帝比他想得还要上进,笑了笑,说:“如果是这样,我的首要目标就是男主角,我们戏路相似,如果这个角色适合你,很可能也适合我。我志在必得,六六,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对手。” 挺有意思。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周影帝堪称霁月风光,而且,也把他看得霁月风光。 有了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六六浑身的战意都被挑起来,他郑重地说,“你尽管来试镜,咱们各凭本事。” 周影帝仰首大笑,“我刚才那句话,跟圈里别的人说,人家至少会在心里骂我。果然,六六就是六六。” 有什么呢是吧,只要是正当竞争,六六从来不惧。 周影帝颇为赞赏地看他一会儿,“唔,别的一线在横店恨不得往死里秀自己的豪华保姆车,白影帝一直用剧组的标配,真是圈里独一号。” 六六对车不太讲究,但这话听着还是有点堵心,于是他不太高兴地顺着话说:“我手头紧,当然不能跟你比。” 周影帝这才道明另一个来意,“听说你跟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怎么样?有没有意思签云星?坦白说我们执行总裁很看好你,你也知道,自聂先生接手公司之后,云星的气象很清明,应该也适合你,而且报酬不薄。” 男人话说得很诚挚,真是一点不介意拉个同咖位的竞争对手进公司。 六六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周影帝笑着说:“你果然还是放不下翔悦,我瞧低了你。” 该说的都说清了,两人离开房间时都不无愉快。 可还没走出院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六六迅速回头,他看见,莫非留下的两男人之一,擒住了刚才那个不太对劲的场工,就在他跟周影帝待过的屋子里。 六六都不知道那场工是什么时候溜回去的,应该从他和周影帝身后。 那男人又是什么时候跟进去的? 场工把什么东西捂在胸口,被男人钳住一条胳膊还在不停地挣扎扭动。 六六跟愕然的周影帝对视一眼,顾不得许多,匆匆返回房间,“这是怎么了?” 男人说:“你们刚出去,他就进屋在桌子底下找手机。”很快,男人掰开场工捂在胸口的手,场工颤抖的手果然握着手机。男人猛地夺过手机,趁还没锁屏认真查看。六六也跟着看了看,一时大惊,场工的聊天app显示有个刚发出去的音频文件。 此时,周影帝也一脸肃然地问:“什么音频?” 还能是什么音频,点开一听,就是他们刚才的聊天实况。 眼前事情再清楚不过,这场工摸准了六六要带客人来这儿,先提前一步进屋藏了打开录音功能的手机,更可怕的是,音频文件已经发送出去了。 六六神色迅速变得凝重,周影帝也不遑多让。他们刚才的确没说什么不好的话,有佘晶那事儿在先,谁还不知道剪辑的威力? 在自己地盘出鬼,六六只能对周影帝说抱歉,“我最近不太清静,这次可能要连累你了。” 周影帝也没多问,摆摆手,“这话从哪说起,是我自己来找你的,这样,现在问题是,他把文件发到了哪,后面的有心人要做什么,以及,打算什么时候把东西公开出去。我那边会让人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咱们做好应对的准备。” 场工一直不肯开口交待内情,动用私刑总是不对的,六六立刻报警。周影帝先告辞离开。 佘晶见他一直不出去,进来叫他,围观了小半程,此时突然掏出手机,“我跟老板打个电话。” 六六问:“告诉他干嘛?” 佘晶说:“他有个很厉害的黑客朋友。” 场工被警察带走,经过盘问,这才供出事实。 《国色》开机前,有个男人找到他,跟他谈了笔买卖。只要他能弄到六六私下跟人说话的录音,按一秒钟1000块的价格收购,来者不拒,越多越好。而且,男人先付了5000的诚意费。 再接着问下去,场工才交待,那男人本来还给过他一把剑,让他悄悄跟六六的道具长剑调换,后来却又告知他,风头紧,让他放弃换剑,小心行事,只管录音。 警察快速到场工的住处取出了那把剑。 六六一看,果然跟他的道具长剑一模一样,只是,剑柄下头刻着一行字,ql-dj-w-010。 跟那身私人戏服一样,又是《潜龙》剧组用过的东西。如果他的剑真的突然被换成这把,发现时想必也有一番毛骨悚然。 六六对警察道明前情,怒从心起,“背后的人,应该是想用装神弄鬼来恐吓我。” 警察问:“为什么用那位死者的东西恐吓你?你们有过冲突?” 六六说:“六年前,我曾揭发他吸毒。” 莫非在剧组安插过人手,自然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拿场工的手机做技术分析,警察很快查明,跟场工联系的手机,ip应该在s城。 莫非安慰他哥:“哥,你别担心,这回除非他们不动,一动我就能把他们揪出来。” 六六说:“陈小斐会办,我助理也会继续跟进,不用你出手。” 莫少爷可能不出手?别闹,那不是莫少爷。 挂断电话,莫非对郝邬说:“行,大鬼现在跟咱们同城,咱们施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听手下男人说小老板那能找到靠谱的黑客,莫非还特意给小老板打了个电话,他们这儿也有黑客,但有用的人手不怕多。两边合作才能互不冲突,是不是?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一群人盯着网络守到三点,终于发现了有人新发布了一条跟六六有关的音频文件。很令人意外,他们都以为真凶不会选在今天动手了,已经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两位黑客跟着账号查,很快突破到发布者的电脑,接着,删消息,下病毒,毁水军账号,而后把发布者电脑里的信息筛查透彻,得到一大串账户号、聊天记录和人名。 其中有几条跟六六有关的聊天记录,让莫非和郝总眼前一亮。 “是贺玉轩介绍你来的?” “是。这次是六六的黑料,按市价发布。” 这人剪辑过的音频是什么样? 周影帝说:“谭导新戏,我的首要目标就是男主角,我们戏路相似,如果这个角色适合你,很可能也适合我。我志在必得,六六……” 很长的沉默……说话的人似乎欲言又止。 而后是六六的声音,“我手头紧。” 又一阵沉默,周影帝说:“报酬。” 六六的声音清冷,“谢谢。” 周影帝说:“我瞧低了你。” 怎么听都像是六六收钱退出选角,其心可诛。 郝总问莫非,“要是你不那么了解六六的品行,听到这个,会怎么想?” 会觉得六六私下出卖莫非为他筹谋的角色。 小老板说:“贺玉轩太可恶了。” 郝总瞧一眼小老板,“你们继续在这儿守着,有人再发消息就看着删。” 接着对莫非说:“明天,咱们去找贺玉轩,反正他也跑不了。我先回去休息,困。” 说着,也不等莫非回答,披上外套就走了。 莫非眼神深沉地望着郝邬的背影,出门时对小老板交待一句,“看好了。”接着,头也不回地跟着郝邬出门、下楼。 他在地下车库截住了郝邬,莫非二话不说,拉开门,自己上了副驾座。 郝邬一怔,“怎么?要去我家过夜?不怕你哥吃醋?” 莫非不容置喙地说:“开车!去你要去的地方,我不是傻子,不会真当贺玉轩是幕后主使。” 郝邬僵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去找常天韵,明白了没?”莫非阴恻恻地回答。 而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莫非终究不是小老板,脑子没那么直。 贺玉轩固然跟六六有仇,可买水军黑六六,挑拨六六跟莫非的关系,还顺带着拉上周影帝?贺玉轩惯欺软怕硬,圈里没有永远的秘密,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出口气,这就不是他会做的事。 而且,那音频传出去后,场记就没了音讯,很显然是出了事。为了缩短六六的反应时间,背后真凶居然还在今天放料,这真是拼了命不要也要害六六一把。 自杀式袭击,手法很熟,常天韵当初还在珠宝公司的时候,就是这样拼着被开除的风险,欺上瞒下抹黑六六的。而且,常天韵现在正在贺玉轩的团队,找水军经由贺玉轩介绍,也在情理当中。 既然莫非都想到全部,郝总也不便继续装相。 一路上,只能不停乞求莫非,“莫少,你听我说,常天韵很可能认识去世视帝。待会儿要是见了他的人,你一定不要冲动,让我来盘问他。六六想知道东晓去了哪儿,常天韵可能知道线索,这样的线索,我们已经找了很多年,不能让它消失。” 莫非愤懑之余又有些震惊,“你们也在找东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郝总说:“是,那位也在找东晓,你明白了吗?” 既然做过今晚收网的打算,郝邬在机场和火车站、以及几个高速入口都安插了人手。 常天韵是在机场被截住的。 这人一看见郝邬跟莫非同时出现就知道跑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跟他们上了车。 车没进市里,而是去了一片仓库区。 把常天韵搡进门,莫非忍够了,一脚把人踹倒在地,“说,六六哪儿得罪你了?” 瘦削的男人面无血色地咳了好几声,而后抹了下嘴角,露出一丝癫狂的笑,“因为他该死!六六该死!要不是他揭发龙大哥吸毒,拍完2009年夏天那部戏后,龙大哥就不会被公司弃用。不被公司弃用,龙大哥就不会成天在家郁郁寡欢,吸那种东西吸死。” 吸毒过量送命的视帝姓龙,果然,常天韵跟这人有牵连。 郝邬拦住莫非,问:“你是那瘾君子视帝的什么人?” 常天韵目光呆滞片刻,而后笑着说:“我是龙大哥什么人?我不是他什么人。我婶婶在他家当了三年保姆,也就三年,我每次跟着婶婶去他家给他打理花草,他都对我笑。他对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笑。” 郝邬说:“你经常跟着你婶婶去?” 常天韵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活像个回光返照似的,“不经常,一个月一次,有时候还见不着他,其实见着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可这就够了,我很满足,真的满足。” 原来只是个花痴偏执狂,郝邬说不出的失望。 也是,死鬼视帝去世后。跟这人过从甚密的所有人他们都一一排查过,如果常天韵跟视帝足够亲近,他们不会忽略。单身老保姆的侄子……还只去过视帝家几次,至于记这么多年? 莫非声音冷得彻骨,“你就为了个只见过几次的人陷害我哥?” 常天韵立刻满脸通红地嘶吼出声,“为什么不?为什么不?我最后一次看见龙大哥的时候,他都没人形了,他躺在沙发上对我说,有人揭发他吸毒,以后,公司不会用他了,他没戏演还不如去死。” 常天韵状若疯狂,“后来,他就真死了。我毕业后四处托关系打听,才知道揭发他的是六六,可那时候六六已经是影帝了。这些年我活得这么累,就是为了把六六拉下来,拉到泥坑里。” 所以,当时,帮着孟姝在珠宝商面前抹黑六六的是他,找人把死人皮甲送到六六面前的是他,那把剑也是他准备的,找人录音的还是他。 常天韵是否知道更多关于视帝的信息,只能慢慢盘问。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晚,把人收拾稳妥,郝邬跟着莫非一块儿出了仓库。 夜风清冷,莫非满脑子燥热,只走了几步就停下,强压着火气说:“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今天才知道视帝是他哥捅出来的,背后的隐情不知道还有多少。而六六瞒着他,郝邬居然知道,也一直瞒着他。 莫非真是把手骨都快捏碎了才忍住了揍人的冲动。 郊外的天幕一片漆黑,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窸窣虫鸣。 郝邬深深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2009年夏,六六跟东晓在同一个剧组。” 莫非焦躁地开口,“我知道,你捡要紧的说。” 郝邬语气依然平缓,“不知道是哪位看上了东晓,让那死鬼视帝去当淫媒,说服东晓当男宠。第一次,死鬼视帝就是在拍摄现场对东晓说的,他大概认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愿意走偏门吧,他顺嘴一提,可东晓拒绝得挺彻底,于是那死鬼视帝恼羞成怒,泼了东晓一脸水。” 莫非问:“被我哥看见了?” “当然,六六也在拍摄现场。” “六六看见后要上前质问,被东晓拉住了。那天的戏拍完,六六从东晓嘴里得知了实情。东晓应该是怕六六也遭祸害,直说死鬼视帝是个淫媒,告诫六六以后离这人远点。” “后来呢?” “死鬼视帝没得逞,这事儿就不算完。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六六散步回去,正好瞧见死鬼视帝带着东晓进了自己的房间。六六怕自己朋友再吃亏,于是就趴在窗子外边透过窗帘缝往里瞧。据说他们剧组住宿条件不好,大家住的都是平房。” 那一溜平房的样子莫非都还记得。 莫非冷冷道:“我去过,我知道。我哥看见了什么?” “死鬼视帝依然没放弃给人拉pi条,见东晓一直不肯松口,一直威逼利诱,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你哥留了个心眼,掏手机把这一段录了下来。” “结果,六六越录到后边越了不得,那死鬼视帝当时喝多了酒,人半醉,一边骂一边从柜子里头摸出一套壶,就这样点着吸上了。” 莫非一愣,“bing?我哥连那死鬼都录下了?” 郝邬点了下头,“据说,六六录了全程。虽然圈里有点瘾头的明星挺多,但敢在生人面前捣鼓这个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六六当时跟东晓都惊得不轻。” “东晓回去后,六六把视频给东晓看,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天亮后去报警。那死鬼视帝都沾全了,而且还想着把别人往坑里拉,实在是个祸害。” “那晚就是六六最后一次见东晓。第二天,一直到戏开拍,东晓都没出现,六六这才发现东晓失踪了。东晓不仅自己不见了,而且连行李都不见了,电话还关机。剧组其他人都以为这替身演员不负责任,没等戏拍完就离开了剧组。” “我哥不会这么想。”莫非笃定地说。 “是,六六觉得东晓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而且,结合前一晚发生的事,他认为东晓就是被谁弄走了。” “他做了什么?” “他带着录像打算出去报警,你知道的,成年人失踪,得有被拐的证据,警方才会立刻立案,否则只会记录在案,这是为了有效节省警力。” “接着说。” “六六在下山路上碰见了当时那部戏的大资方刘总,就昨天被拘留的那个。他母亲白女士生前跟刘总是朋友,六六一直管刘总叫叔。刘总问他去干嘛,最开始,他没答。可后来六六觉得刘总终究是看他长大的长辈,一直对他慈爱有加,不应该被死鬼视帝那种人蒙蔽,承担遭受损失的风险。于是,六六把事情和盘托出,并且,把视频给刘总看了。” “六六不知道的是,刘总就是死鬼视帝经纪公司的背后大股东。而且,死鬼视帝的好几部戏,都有这一位的投资。” “这么说,死鬼视帝当时有五部电视作品,其中三部已经卖给了电视台,一部正在黄金档播出,每部戏都是大制作,视帝的丑闻一旦传出去,这些片子有的得撤档,有的得召集原班人马换男主角重拍,加上广告收入,损失估计得超过五十亿。” 接下去发生的事,莫非明白了。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人可以选择不把自己当人。 他艰涩地问:“所以姓刘的把视频毁了?” 完全不敢想,当时的六六是什么状态。 “不仅毁了,他还果断囚禁了六六三天,派人去六六住处搜走所有电子设备,毁了视频的备份。” 莫非依稀记得,那时候,好像的确有连着的一两天,他每次拨打六六的电话,提示音都是不在服务区。他当时在珠峰脚下,六六拍戏又常出入老林,他们电话同时在服务器的情况挺少。所以他没觉得不寻常,关键,再联系上时,六六自己也什么都没说。 原来白兔子在这儿,原来挨过他揍的刘总是村长,原来东晓是那只被狼抓走的黄兔。死鬼视帝是黑兔子…… 还有谁?猎人应该是那位,狼是谁? 莫非想着,话就问出了口。 郝邬说:“不知道,我们筛遍了视帝的交际网,用了各种手段排除,每次都是有线索而后落空,用了六年没把这人找出来。” 那么,那个暗□□的结局也应当跟六六说得不一样。 莫非喉头灼得生疼,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哥后来遭遇了什么?” 郝邬说:“几天圈禁过去,那视帝谎称身体出问题出国治疗,连检查都抓不招人。六六彻底没了证据,依然想着给东晓讨公道,基本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情况,你应该能想到的。” 六六在次日清晨收到了消息。 这次却不是莫非亲自告诉他,而是莫非留下的两个男人转述。 男人说:“常天韵完全是个疯子,跟那死人都没见过几次,居然能为这人对你下手。” 六六没想到还出了个替yin君子报仇的英雄,真是让人瞠目结舌,本身就是找死,身为明星,敢碰那东西,还存着不被公司弃用的侥幸?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而且视帝的恶岂止玩儿,他为什么认定东晓是被视帝背后的人带走的,因为他录像的那一晚,视帝对东晓说过,“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只能吃罚酒了,他看上的东西是一定要搞到手的,你等着吧。” 就这种为虎作伥的角色,那些昧良心的东西保你一回就是看在钱的份上,资本能为你说话,也能弃你如草芥。 是的,刘总当时圈禁他三天,六六再清醒,视帝消失了。当时的报导,说的是视帝本人旧伤复发急需出国治疗,他们那部戏只能换角。 视帝被谁送出去的,自然不难想象。 刘总不会冒险等他举报,即使他没有证据,过多久,视帝都有被更专业的技术手段检查出来风险。 如今想起来,六六还是满心懊恼。 不该,他当时就不该轻信刘总,可是,对于那样一位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他的防备心终究没有坚持到最后。因为这位叔叔平时为人儒雅谦和、一直热衷于公益慈善,开口永远都是仁义道德和社会责任。 更何况,刘总也是个演技派人物,拉他上车,把他送进城,在路上,一直感叹时气不佳生意难做。 想着他的刘叔叔是那部戏的投资方,也有知情权,于是,在刘总询问他进城意图时,他选择了说真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些人真有伸手遮天的胆量。 事实上,刘总当时看完视频也是一脸凛然,“无耻!” 刘总说:“这种人就应该立刻给他曝光出去,不能给他留一点余地。”接着问:“你没把消息传出去?” 这一切反应跟平日刘叔叔正直的形象完全符合,他摇头,“还没。” 刘总突然动手把手机揣进怀里,递给前边男人一个眼色,车停下了。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副驾座的男人下车,六六才找回自己的反应,“您干什么?” 这时候车已经转头驶往另一个方向,刘总换了另一幅脸色,“回头,叔叔换另一个手机给你。” 他怎么就那么天真?那是东晓的一线生机,他怎么能轻易给别人。 这是六六很难放下的一件事,即使,不久之后,猎人出现,曾宽慰他:后面那头狼更狠毒,视帝至死的过量玩儿不是完全自发;狼是敢杀人灭口的角色,就算他当时把视频送出去,最大的可能依然是视帝没机会交待元凶。可六六还是觉得当时的自己愚蠢透顶。 他拼命挣扎,但车外是荒无人烟的山野,旁边是心思和手段都比他狠毒几百倍的男人,他所有的呼喊和反抗都成了徒劳。 只要利益足够,人也可以成魔。 他歇斯底里地说:“那是一条人命啊!” 刘总说:“看迹象,那个替身演员极有可能是自己离开,就算不是,一个孤儿而已,谁在乎。” 是的,东晓是孤儿,他也刚失去依持,所以,姓刘的才敢这样放肆。 这些人的擦边球技巧娴熟,他被圈禁了三天,刘总甚至没把他藏起来,而是直接把他送回了剧组,也没给他用什么药,而是强行给他喂下高度的烈酒。 他酒量不好,有次跟着白女士和这些叔叔们吃饭,一口白酒下去就是整个晚上不省人事,刘总是知道的。他没有那三天的记忆,据说,他还曾经自己跌跌撞撞地出门跟人说话。当时正逢大批配角戏份杀青,剧组每天都有酒局,连醉三天的居然不止他一个,于是也没人在意他的不寻常,毕竟在东晓消失的前一天,他的戏也已经杀青。 三天过去,所有的蛛丝马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唯一有希望作为证明的活体证据已经在大洋之外。 可他清醒后依然报警陈述了所有,而后他见证了有些人颠倒黑白的能耐。整个网络,到处都是祝福视帝早日康复的声音,而他被圈禁的三天也成了宿醉。那是东晓消失的第四天,成年人消失,还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离开,甚至有人站出来说看见过东晓背包下山。既然不能证明东晓被掳走,所以他说什么都不足以立案侦查。他所述的一切可信度都打折: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宿醉,还是有人见过他那出门的那种宿醉。 怎么看他都像是个喝坏了脑子、胡搅蛮缠的新晋酒鬼。 他在剧组闹过,可视帝退组前的跌发旧伤的那一跌也是结结实实的一跌,说人装作受伤出国,大概有一半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最后,当时剧组的头站出来警告他,“再往下闹,你的戏我们也可以重拍一次。” 他被强行要求离组。 那真是他这辈子最灵魂黑暗的时刻,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个疯子,连他自己都怀疑东晓真是自行离开。 证据不足够走正常的法律手段,回城后,六六试着把事件发散到媒体,那时候,他才知道娱乐圈的一切都是可以公关的。 有个娱记这样回答他:“谁不想搞个大新闻,可是你说人家是为了躲避毒检才出国,得有证据。” 狗仔做过的不看证据的事儿还少吗?无非是他分量不够,而视帝的团队早有防备,所以在现实面前,知道真相的他只能当个哑巴。当年的自媒体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在视帝那一帮利益共同体的弹压下,他几乎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他求过莫明远,甚至,求过自己很讨厌的段默初。 莫明远表示无能为力,让他不要把莫非牵扯进去。段默初则选择用拖延战术应付他:“没有真凭实据我不能随便帮你发声,但你放心,只要他入境,我一定尽全力让他接受毒检。” 可已经躲到国外的视帝还会轻易回来吗?即使回来,毒瘾也可以是新染上的,刘总这帮人怎么能受到惩罚? 不过,最后的结果也没让刘总好过,不久后,视帝玩儿过量死在国外,消息这次不遮不掩地传回来,谁也捂不住。这一群人把视帝送出国就是为了让视帝已经完成的作品正常播出,保证自己的利益,意外惊喜,这一次,这群人的利益依然经受了重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可六六心沉到了底,视帝死了,东晓去了哪儿,是不是也没人知道了? 他对世界所有不美好的一切狠得牙痒,想着拿视帝的死做文章继续为东晓失踪翻案,继续跟整个世界对抗。 某一天,他在母亲的公司楼下遇见刘总,刘总微微笑着说:“前些日子,我去南方,见到了你爸爸,他有了个女儿,才满月,胖嘟嘟的很可爱,真希望这一家子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拿他剩下的亲人威胁他。 猎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六六被陌生人请上车,带到某间别墅,看到了这一位长相陌生、名字却如雷灌耳的男人。 男人问了他东晓失踪的全部始末,接着说,“这不是应该由你承担的事,也不是你能承担的事,你所有的行动就此停止。东晓到现在还没消息,最关键的是找人。背后元凶能选在这个时候把视帝灭口,说明这个人跟资方不是同一伙,而且足够丧心病狂,而极有可能,东晓就在他手上。” 男人说:“刘总那伙人,我现在就能处置,可是还不行。首先,不排除他们身上有线索,其次,立刻动手把他们连根拔除需要雷霆手段。雷霆手段有用,却也会震惊背后那头狼,这样一来,元凶杀死东晓是最有用的毁灭证据的手段,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六六当时不相信全世界,愤愤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骗我收手的?说不定你跟姓刘的是一伙。” 男人温和地问:“我编谎话才能让你收手?你经历这么多,还这样以为?” 是的,男人没说错。 六六太明白,这个人要对他不利,只需要随便动动指头。 最后,男人给他看了封信,是东晓写给男人的信。 六六看完顿时五味杂陈,原来孤儿东晓也是有人关注的,这个男人是东晓的资助人。 他离开前,男人驻足窗前,注视窗外起伏的竹浪。 男人说:“不能雷霆手段不表示不能小火慢烹,我可以向你承诺,这件事里所有的反面角色都会付出代价。不管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六年,不管他们走到哪。” 想到这儿,六六眼圈突然有些刺痛,抬头,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边,普照这世间的一切。 是的,2012年,当年那部戏的一位投资商锒铛入狱,就在今年秋天,将要走到事业巅峰正在意气风发的刘总也垮了,猎人没有食言。 常天韵那般阴损的心思,不也在一夜之间被暴露无遗了吗?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应该有的运转方式。 六六沉默了好久,突然听见助理在一旁惊讶地出声:“哇!” 他收敛心神,转过头,“怎么了?” 助理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看谁给佘晶点了赞。” 六六一瞧,也惊得不轻,是不久前,他跟贺玉轩同上的、那个综艺节目的名嘴主持。 讲实话,那家电视台跟佘晶对话节目这家是对头,可即使是对头,也只暗暗较劲,这种台柱站出来呛对方的事儿还没发生过,因为大家都需要形象,扯开了闹不值当。 所以,这名嘴给佘晶点赞,未必是出于跟那家电视台的竞争关系。 你看,这个世界其实不乏想要发亮的心,可是,你得先撑开那片沉重的天,让阳光照进来。 那片沉重会压垮一身少年筋骨,那么,你还敢做那个伸手去撑的人吗? 这天的第一场戏是老戏骨对凌小花。 六六不忍直视地围观一会儿,电话把掌心震得酥麻,抬手一看,这次是小老板。 他走出院子才按下接听。 小老板说:“你今天去查查账户。” 六六不明所以,“干嘛?” 说话间,他切出通话,点开短信…… 今儿真是惊吓不断。 六六满心不解:“你转这么多钱到我账上干嘛?” 小老板说:“是你这两年的替公司赚的钱,资源都是你自己招来的,我拿着也不安心,都给你。” 接着支支吾吾解释:“昨天那音频,虽然是剪辑的,可你原本也说过你手头紧吧。” 六六心想那就是个呛人的话,啼笑皆非地问:“你知道你是个商人吗?这么慷慨,恭喜你,离公司破产又近了一步。” 小老板慢吞吞地答:“我知道啊,可我知道,我首先得做个人。” 小老板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影帝爸爸,你合约快到期了,你要是想去更好的地方,不要不好意思跟我开口。就算去了,咱们还是朋友。” 谁要跟你这小废物做朋友? 好半天,六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去他妹的,小废物从来没觉得草台班子应该是影帝爸爸的责任。 小废物从来没想过用草台班子压垮他,其实,他一直是知道的。 挂断电话,六六在原处站了会儿才回拍摄地。 镜头前,正上演着凌小花的第一百零八次ng,但这天的情况有些不同,凌小花公司的一名总监也在,总监本人就是位影视制作人。 导演被凌小花的垃圾演技弄得烦不胜烦,说戏时已经是极力保持温和了。 六六上前时,正听见导演说:“你要接戏,不要念台词,接戏的意思就是你的行为,得是自己情绪的映射以及对对方行为的反馈,你是科班出身,应该懂。你要跟得上徐老师。” 徐老师就是那位老戏骨。 老爷子耐心地说:“是的,凌肖,你仔细想想被父亲大骂一顿之后,你应该有的情绪。” “她没那样的体验!”总监突然打断所有人。 一片静默…… 总监质问导演:“方导,你不觉得你们对凌肖太吹毛求疵?凌肖是个新人,年轻、阅历有限,出身优渥,父母亲也对她疼爱有加,能把戏体会成刚才那样已经是及格了。” 六六:“……”睁眼说瞎话。 总监又添了几分气焰,“跟她对戏的是演了多少年的老江湖。对着这样一位新人,老江湖还出全力表现,她有多大压力,这戏,你让她怎么接?” 总监话里话外都在质疑老戏骨,而且由始到终没看老人一眼,真是彻底的蔑视。 老人家脸色苍白,导演也一脸尴尬,“这……”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总监又蛮横地抢走话头:“就是这种倚老卖老的艺人太多,电影事业才没法顺利传承,方导,我们作为资方,把艺人放在组里可是指望她散发光彩的,这种被人抢戏的事,我不希望再次发生。” 凌肖虽然一直垂眸而立,没出声,但那得意的样子,六六离了三米都能看出来。 总监说完,安抚凌肖:“去休息休息。” 六六再也不想忍了,突然挡在两人面前,“等等,再聊几句。” 总监停下了,冲他笑得一脸明媚,“呀,六六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刚才的围观群众大有散去之势。 可六六突然说:“别双标了你!” 语气十分不客气,明白着呛人。 影帝呛人啊,影帝跟女主角公司的高层对峙啊,作势散去的群众纷纷停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总监笑得僵硬了些,问:“六六哥,这话怎么讲?” 怎么讲?你影帝爸爸今儿就教你做人。 六六瞥一眼老戏骨,“凌肖可真是新人,她是演了十部戏,到镜头前还是只剩一张脸的纯萌新,她表演经验缺乏,徐老师跟这种准外行对戏的经验就丰富了?” 莫非就是这个时候进场的。镜头那一团挤满了人,他挤到前排一看,见跟人对峙的是六六,看向总监的眼色蓦地阴沉。 凌肖从没被人这样当面嘲讽过,双颊通红,杏眼圆瞪,刚要说什么,被总监拉着了。 六六转头吩咐助理,“人家平时爱拍剧组日常,咱们今天也拍一个。” 助理掏出手机,对准人群中央。 总监约摸还是想留点脸面,说:“六六老师今天心情不好,我们改天再聊。”在六六再次开口前,攥住凌肖的胳膊,抬手扒开身前的人,“劳驾,让让。” 莫非给手下俩男人一个眼色,三个高大小伙挤到人群中央,把这一男一女挡得严严实实。 走,往哪走,在他哥把话说完之前,谁也别想走。 六六的声音清冷,但足够有力量,“跟这种准外行对戏,我演了七年,经验也没多少。你口口声声电影事业,把这种外行水准的演员放到剧组,还放任她下三滥的表演传递到观众面前,这就是你身为影视制作人的职业操守?” 总监像是忍不住了,“六六老师,她有她的观众,只要有粉丝欣赏她,她的存在就合理,这就是娱乐的本质。” 六六分寸不让,“那她就应该面对粉丝做个纯粹的偶像,明明那么不喜欢演戏,还造个什么敬业人设,你所谓合理的娱乐本质是欺骗?” 凌小花脸都绿了,总监突然开始反击:“六六老师,你这样对一个女明星发难,太有失风度。” 六六说:“只说你们是垃圾,谁跟你们分男女。” 居然骂上了,这就是完全地撕破脸面,院子里一片死寂。 六六真是忍够了,“说你们是垃圾委屈你们没?一个用称不上演员的演员糊弄观众,名其名曰资本的力量,对观众完全没有敬畏心。另一个就是纯粹的骗子,用敬业人设糊弄粉丝,自己演成木头也不愿意努力,还说自己是演员。” 他忍够了,他真是忍够了。 这么多年,他把自己憋屈成了一只鸵鸟。 孟姝那种阴损招数层数不穷的货色,应该占据这圈子里最好的资源?放屁! 小老板那句话说得对,他是影帝爸爸,他是靠自身素养红起来的影帝爸爸,如果他都缩头不敢争取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些依然坚持本心的孩子们从哪看到希望? 像佘晶那种从来不泯良知的孩子就应该混不下去?放屁! 娱乐圈的规则,这个世界的规则,什么狗屁规则?哪来的规则。谁定的规则? 这些年,看遍了圈里不平不堪的种种,他从来没顺眼过,从来没法说服自己真正跟这个世界妥协。 人该趋利避凶? 可,是否还记得有这样一句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骂完这一趟,六六非常痛快地拂袖而去,留下一院子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灰头土脸的总监和凌小花。 莫非一路紧跟在六六身后,刚出院子就担心问:“哥,你今儿怎么了?” 六六在花坛边沿落座,挑眉道:“怎么?” 莫非没有开玩笑的心思,默默朝六六看了一会儿,才艰涩地说:“没什么,你今天特别帅。” 他觉得六六今天眼睛特别亮,整个人都亮堂堂的,凤凰还是凤凰,却像是重生之后的凤凰。 凤凰经历好多次严酷烈火的灼烧,还保留了这样一身美得炫目的羽毛。 六六只觉得莫非望着自己的眼神深沉如海,想必已经知道了他当年的事。可这会儿,他暂时没功夫应付莫非,不容分说道:“你的事儿待会再说。” 当务之急是什么?太简单了。 六六今儿当众跟人撕破脸,以后还打算一直放飞下去,已经是棵很不稳当的歪脖子树了,今后可能连自身都难保,自然不能带飞草台班子,不用跟人打招呼啊。 他打电话把佘晶叫出来,“你们是不是有个群?” 佘晶赶紧点头,“有,您要加吗?” 当然。 六六入群,草台班子群众一片混乱。 十八线:是六六老师吗? 二十八线:是活着的六六老师吗? 陈小斐:影帝爸爸,是你吗? 六六打字,是我。 三十八线:好险,我以为又是老板冒充的六六老师,刚准备骂不要脸。 六六果断把刚才的视频放到群里。 接着用语音说:“你们都看看,我今天把人给得罪透了,以后说不定还会,估计得带累你们,今后,你们可能要辛苦点。” 好一会儿,没有人回复。 大概过了半分钟,就是一个视频的时间,群里突然炸开锅。 不管多少线都是一个姿势: 六六问:“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陈小斐:懂!影帝爸爸你怼人太帅了。 六六又换了打字输入:以后,咱们都会比以前辛苦。 草台班子众人:我们辛苦是应该的,六六老师你真是帅毙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位小生说:“如果带飞我们需要你憋屈自己,我们红得有什么意思?” 下面一行+1。 有什么可说的?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草台班子好像一直是这个画风呐。 六六跟莫非的账只能私下算,他急着把话说开,却也没急得火烧眉毛,不可能为这种私事耽误剧组的拍摄进程。 于是,这一拖就拖到了当晚。 这一晚,一直到回到酒店房间,两个人都很沉默,六六向来话不多。而平时拿撒欢撒娇当招牌的莫少爷也沉静下来,就像是彻底丢掉那层混不吝的皮,露出本身更合情理的低沉调子。两个人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平静之外又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进卧室,六六说:“我先洗个澡,你等着。” 反正一天都等过来了,不,六年都等过来了,真不缺这一会儿,莫非在大床对面的沙发坐下。 他默默望着扯开衬衣领口朝浴室走的六六,这么个人,这么一张光鲜透亮的皮,怎么就能瞒住那么多事儿。 那年八月底,他从西藏回去,六六已经回城好多天。莫非到家时是上午十一点,玄关地上,鞋摆得横七竖八,再到客厅,椅子上堆着衣裤、皮带各种零碎,甚至还有掉出来的零票子。六六正躺在客厅沙发睡觉,茶几上摆着好几个泡面碗。 他哥爱收拾,莫非从没见过他哥把家捣腾成这样,觉出了些不寻常,当时他叫醒六六,挤在六六身前坐下,“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六六只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没事。”一头乌黑短发凌乱不堪,看起来很颓丧。 好在那正是莫非自母亲去世后最不丧的时候,莫非又摸他哥的额头,“不舒服咱就去医院,熬坏身体可就当不成大明星了。” 六六反手挡着眼睛,默了一会儿,“什么明星,我以后再也不想演戏了?” 莫非一愣,他哥从小就是被当成明星造的。 他立刻问:“怎么了?” 六六说:“我累了,现在挺烦演戏。” 六六在剧组的最后那些天,他们通电话,每次六六都没精打采,他一问,六六就说累,对,只有一个累字,想来,那个时候,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可按莫非当时的认知,更容易相信六六是真累。怎么会不累?按六六妈“培养”儿子的手段,从小到大,他就没见六六好好休息过一天,莫非从懂事就知道他哥365天不误课,各种课程,从小到大,就算假期他们被俩妈带到国外旅行,六六还得扛把小提琴,外加一箱子的书,白天出游整天,晚上六六都得把当天功课补回来。六六妈总拿这个炫耀。 要不他怎么从小对六六妈不感冒呢?对,最初,莫非总觉得他白阿姨把儿子当成了某种资本和工具。 所以,六六说累,在莫非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附和道:“行,不演就不演。” 知道东晓的事儿,是在好些天之后。 莫非也是随口一问:“你那朋友,东晓,他回了没?人家帮过咱们,今晚叫他出来吃顿饭呗。” 他眼见着六六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迅速沉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六六说:“东晓失踪了。” 莫非听完一怔,“怎么回事儿?开玩笑的吧?” 六六有些急躁,“我能开这种玩笑?”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失踪的?” “……在山里晨练时走失的。” “到附近山里找过没?” “找过,没见着人。” 莫非当时对野外搜救那回事特别敏感,“怎么不早说?当地的搜救队要是不行,我找专业的过去。” 六六说:“人家搜救队很负责,把山都快翻遍了。” 这就是那年夏末六六给他的答案。也真是说一小半,藏了大半。 那时他就真以为东晓是自己走失,六六说已经在公安那留了底,寻人启事已经发布出去,还在失踪人口网站上也登记过资料,还说有人在外边找东晓。 莫非也真没什么能做的了。 而且当时,好多事他都顾不上。 2009是他迄今为止最痛苦的一年,那一年发生的事简直颠覆他十九岁之前的全部人生。 现在看来,六六大概也跟他差不多。 这蛋的青春。 房间在顶层,窗开着,秋夜,风吹得还算柔缓,可硬生生给莫非吹出了一身燥热感。 他伸手摸出烟盒,是昨晚从郝邬那搜过来的一整包,眼下快见底了。他抽出一支,刚要点上,“咔嚓”浴室门开了。 莫非来不及把烟塞回去,他没想到六六出来得这样快。 抬眼一瞧,拿烟的手顿住了。 这晚,六六穿的不是平时那套长袖长裤的睡衣,而是一件浴衣,宝蓝色丝光面把胸口露出的那片皮肤衬得越发白皙,衣摆下的两条长腿挺拔笔直。 六六步子缓缓迈到他面前,莫非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躲开,莫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让他意外的事儿,他哥今天太不寻常,像是要跟他清算什么,可又好像不只是如此。 六六冷冷打量他一会儿,就这样用目光锁住他的视线,抽走他手中的烟,拿一根叼进嘴里,给自己点上。 烟盒被扔到到一边,一点星火在指间明灭,六六薄唇微启,“坐下!” 不容分说,命令似的,就像一个真正的主宰者。 莫非翻涌的情绪只在唇角漾出一丝很浅的弧度,摊开双臂示意,都听你的。而后,身体又坚定地落回沙发。 他刚坐稳,下颌立刻被六六掌住。 六六就这样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接着,慢悠悠地吸了口烟。 等烟雾吐出去,六六才缓缓俯身,眼睛对上他的眼睛,问:“想问我,为什么没说实话?” 莫非就放任着自己被钳制的姿势,两手搭在大张的双腿,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这辈子,他只允许六六这样对他。 他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六六的眼睛,他难道不该问? 当时,不管怎么样,他们还在一起。六六快死过一回,单单瞒他瞒得密不透风。算了,是他自己大意,莫非一时没说话。 第一百八十章 六六的眼珠是很深的棕色,被灯光映得光彩剔透,眼神却冷得彻骨,“你呢?你又有多少事瞒着我?” 莫非一怔,搭在腿上的手指瞬时掐进了硬实肌肉。 六六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你恨毒了我妈,今天我不问,你打算一直瞒下去?” 莫非脑子一阵恍惚,只觉得六六的清越的声音像是从天外来。 混沌片刻,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再扬起嘴角时动作有点艰难,“你知道了。” 果然,没有永恒的秘密。 其实谈不上恨,他只是不喜欢白女士,不管那个女人做了什么事,她终究是六六的亲娘,他能怎么样? 提到母亲,六六冰冷的双眸终于有了些难以克制的光芒跃动。 直击他们之间最忌讳的雷区,六六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艰涩:“我妈跟莫叔有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莫非胸口顿时一阵焦躁,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之一,更不愿意当着六六的面提。 当年,他发现这两人有不正常关系时,恨不得跟莫明远拼命:莫明远这渣男当得太彻底,出轨不说,出轨对象还是自己老婆的姐妹。 那时他也对六六他妈厌恶透顶:替闺蜜两口子劝架说和,把自己劝到闺蜜老公床上去,这种女人恐怕不多吧? 可话都说到这儿了,六六显然一定要问到结果。 莫非把目光瞥到一边,忍不住皱眉,片刻后说:“在我爷爷葬礼上发现的。” 六六还清楚地记得,莫非爷爷过世,就是他们关系冷却的分界点,果然。 给自己半分钟时间消化真相,六六沉声问:“所以那个时候你就跟我过不下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非立刻反问:“我怎么会跟你过不下去?” 纵然,当时在他眼里,白女士随时随地面目可憎,可六六无辜,他怎么会把白女士的错迁怒到六六身上。 可是,他生命最初的十九年十分美满,他的家庭一直美满,在那之前莫明远一直对妻子宠爱有加。可就那一次不合,莫明远居然变成了一个不忠的男人,出轨对象居然是乘虚而入的白女士。 莫非他妈一直把白女士当成最好的朋友,他们以前几乎像是一家人,这第三者要是换成别人,莫非还有简单粗暴的辙,可她是六六的妈妈,他除了冷嘲几句,还能怎么办? 他不能怎么办。就连白女士自己都知道。 当时,他发现白女士清早从莫明远暂歇的小公寓出来,质问:“您就不为我哥想想?” 白女士说:“六六不会知道,你也不会让他知道。而且现在是你爸需要我宽慰,让他知道又怎么样?” 莫非长那么大第一次吃到那样大的憋屈。 后来,看着六六,他就怕了。 他真害怕,他真怕自己守着六六,哪天冷不丁杀出一句:“你妈就像个女表子。” 莫非说:“我没有跟你过不下去。” 颠来倒去,他好像也只能说这句了。 六六眉目更加凛然,“诚实点,你后来忽冷忽热吊着我,难道不是在出气?” 莫非心里像是沉着块千钧重的石头,可这一下,面上倒真是乐了。 他嗤地笑了声:“这些事你到底听谁说的?莫明远?他的话不可信。坦白说,白阿姨当年跟他到底是不是那回事还难说。” 他们的父母三人,没有哪个不是满嘴谎言,每一个都在卯足劲给他们挖坑。莫非只能说一声服气。 莫非,莫非,莫非…… 莫非前十九年的人生都是假的。 可其中的百转千回,他当年是不知道的。 他们母亲罹难时的样子,六六没有看见,可他去过事故现场,一切他都亲历。 当时,莫非他妈一脸的血。跟着上救护车的是他。 救护车门关上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莫明远紧紧握住白女士的手,耳朵凑到白女士嘴边似乎听女人说着什么。 直到救护车开走,莫明远没多看他们一眼。 其实从理智上说,六六不在,总该有个人守着白女士。可是,弥留之际的莫太太眼角滑落一行清泪,颤抖的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 她说:“我后悔。” 后悔错信白女士。 后悔大意,让白女士去宽慰自己的丈夫,而后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接着,她手指在莫非掌心动了动,吐出几个气音:“你和……六六……分手”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纠缠莫非许久的噩梦。 几乎每一晚,他睡在六六身边,都会重复这个梦,扛不住了,那就出去逛逛,缓过这口气,再回到六六身边去。 他被抓走六年,不照样回来了吗?他一直是记得路的。 对着六六犀利而清透的眼睛,莫非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我那会儿对你不太好,可你别信他们,信我,我不会害你。” 六六还是那样冰冷的神色,注视他许久,唇角突然勾住一丝笑,缓缓地问:“哪怕一秒钟都好,你恨过我吗?” 莫非心也沉到了底,倏忽间却又笑了。 终于,他掰开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直勾勾地盯着六六的眼睛,“怎么会?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六六的视线利如冰芒,“你撒谎,你恨我甩了你,回来第一个念头是报复我。” 莫非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死一般的沉寂,一秒,两秒…… 六六突然又问:“你为什么又收手了呢?” 莫非抬起胳膊,大手张开圈住六六的脖子,他恨过吗?恨六六突如其来的分手,恨六六到最后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哪怕一个字也好,六六没有,只给他一个滚。 要说那样的六年过去,他心里没有一丝阴暗,真是骗人,他刚回来时,认真想看看没了他的六六是什么样。 可是,如果真爱一个人,这个人已经在眼前,怨的恨的,又能持续多久?六六不好,他会心疼,他不能忍。 他们经久分离,他回来,六六还在,这他妈的还不够? 静默许久,莫非说:“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对你,我能怎么样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是表白吗?这不是,六六太明白。很好,戏精终于不戏精了,终于扯开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粉饰,至少,莫非回来,刚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是揣着恶意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被他那样甩过,没一点芥蒂,莫非就不是乖戾的莫少爷。 莫少爷的游戏看来还要继续下去,六六拉住莫非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让莫非粗糙的手指伸进浴袍的前襟,烫到自己最敏感的那一点,一字一顿地问:“想要吗?” 莫非眼色越发深沉。 六六说:“这阵子,我仔细想了想,可能越是得不到你就越想要。你想要的今晚就给你,你的目的就要达成了,高兴吗?” 这一句话换个说法:你不就是想睡我吗?今晚就让你得逞,睡腻了,你赶快麻溜地滚。 莫非呵地笑了声,眯起双眼,起身站直身子。 角度转换,他俯视着那张让他魂萦梦牵的优美脸庞,微微笑着问:“你是不是认为,我被说成只禽兽,会觉得特别受辱?” 六六没说话。 下一个瞬间,他脚下一空,突如其来的失重,他整个人被莫非打横抱起来。 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他被莫非放到床上。 莫非一手撑着他头侧的床褥,另一只手迅速扯开衬衣扣子,充血的双眼,眼神癫狂得像是只见了血了野兽,由上往下地注视他,“你可能不知道,对你,我只有个两个底线,不囚禁,不强奸。” 六六忽而笑了,扯破了说好像就这点事,好像也不怎么意外。他把枕头堆成一叠,身子半倚半靠上去,好整以暇地瞧着莫非急色的模样,两条腿把身体曲线延伸到莫非身下。 衬衣落到地上,接着是裤子,莫非很快跟他坦诚相见,接着半跪上床,握住他的脚踝,很快像只豹子似的攀爬到他身上,覆住了他的身体。 莫非眼里有火焰跳动,视线缠绕他的视线,就像是对擂前的仪式,很认真地对他说:“我爱你。” “啪——”六六猛地一巴掌甩上去。 说什么爱?还敢说爱。 想想他们快分手前的那些事。 那年,他从剧组回去,几乎变了一个人。 莫非好像也变了一个人,倒是不把他一个人扔在家了,每次出去,都还带着他。 那时候,莫非在为登顶做准备,他了解,所以即使害怕,他从来没反对。 体能训练就算了。莫非那会儿没事还玩爬楼,你知道,看见自己爱人被吊在足以把人摔得粉身碎骨的半空是什么感受吗? 是,莫非不是完全没准,每次都做足安全措施,可他怕,他还是怕。有他妈和东晓的事在前,他没办法让自己不胆寒。 六六知道自己有些不对了,可他也说不出什么。 那时候,莫非的狐朋狗友,还有一群玩极限的小孩每天跟着莫非起哄。 六六坐在煞白的阳光下,看着那一群神采飞扬的孩子,顿时觉得自己老了。 不只是苍老,那是一种,相形见绌的、不能和这群人相宜的笨拙。 莫非那位纨绔发小当时带来了自己的表弟。 太巧,那位表弟仰慕莫非。 在场,只有纨绔发小知道他跟莫非的关系,六六一直坐着不动。那表弟分东西送水,把自己弄成了场子的半个主人。 光彩熠熠的青年,跟苍老到笨拙的六六,真有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 六六其实并不觉得莫非喜欢这孩子。有次,这表弟碰上了安全扣上的什么东西,莫非挺不留情面,“你一外行,再乱碰就滚!他妈的,这是谁带来的,尽赶这儿添乱。” 可那表弟挨完了骂又来,越来越崇拜莫非。 莫非的纨绔发小对六六说:“你是不是挺不喜欢莫非玩这个,看到了吗?我表弟喜欢,他们更合适。” 从此之后,莫非玩极限,六六再没去过。 他也不希望莫非去,可他说不出,玩极限至少是个正常爱好,阻碍男友的正常爱好挺没格调。 可他不说,莫非就不知道吗?他不信。事实证明,他说了也未必有用,后来,莫明远担心莫非去珠峰,让他劝,他就真借着莫明远的名义劝了。 莫非赖在他怀里说:“那你是不是也不想我去,你放心,我注意安全,保证全须全尾地回来见你。” 莫非去珠峰的那天,正是他见猎人的时候。 他误了送机,莫非还是去了。第二天,纨绔发小跟小表弟也跟着去了,临上飞机还跟他打了个电话炫耀。 接着,发生的事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莫非那一队人的确安全到达了目的地,可下山路上,收到了另一个登山队的求救信号,于是,莫非这一行人赶去救援。 那小表弟在山脚下听说了上边的险情,死缠着准备出发的救援队一起上山,死都要跟莫非死在一起。 这些,六六同样听莫非的纨绔发小转述,他唯一想到的是,莫非进入险境时他在几千里之外的城市,果然跟那位同生共死的小表弟不能比。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不合适了。 莫非安全归来,跟小表弟又不是同一班飞机。进城车上,六六忍不住问到小表弟。 莫非像是极不想提到这件事,不耐地说:“别提那傻逼。” 六六好半天没说话,挺不错,都叫上傻逼了,进展挺快。 傻逼冻坏了身子,回城后还住了几天院。 得知消息的当天下午,六六问:“你要去看看他吗?” 莫非烦躁地回答:“有什么可看的?” 可莫非,自己消失了一下午。 当晚,纨绔发小跟小表弟组饭局,请了六六。 六六再不想躲了,决定赴约,他刚在饭店坐稳,莫非来了。 莫非直接质问发小,“你都敢不经过我请我哥吃饭了?” 六六心想,这还真是怕见到他们坐在一起。 莫非不想吃那顿饭,可那顿饭他们还是吃了,六六就想自己亲眼看看,事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个地步。 莫非那天心情不好,喝多了。 纨绔发小带着表弟来跟六六告辞。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表弟大概装不知情者装不下去了,对他说:“我要走了,祝福你们。” 六六直接问:“命都快赔上了,还没把人抢走,输得服吗?” 纨绔发小说:“我弟像个爷们似的来认输,还认真祝福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六六问:“你服吗?祝你全家老小的配偶都碰上你这种朋友。” 纨绔发小说:“你怎么说话呐?” 六六说:“你还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嘴不饶人,可是色厉内荏。 就是这晚,他半夜醒来,发现莫非仰躺在床上,冲着天花板流泪。 六六吓得不轻,“怎么了?” 莫非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肩膀颤个不停,“没什么,想起了我妈。” 有那么一瞬,六六想问,你到底是想你妈,还是舍不得今天刚走的那个人? 可不管为什么,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莫非哭,除了安慰,除了抱紧,他好像做不出别的什么。 莫非多狠?为了缠着他,真是什么都能舍,什么都能忍。 后来,他们的关系被莫明远发现,在私奔路上,六六才知道莫非若即若离铆住他不放到底是为什么。 莫明远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六六,你快回来,莫非一直觉得我跟你妈关系不正常,他跟你在一起,目的未必那么纯粹。” 爱,说什么爱? 六六最讨厌莫非跟他说爱。 这一巴掌,他打的不后悔,莫非也不在意,嘴角都晕出了血,也只是抬手一抹,接着脸压住他的脸,嘴唇碰上了他的嘴唇。 可他又听见莫非说:“我爱你……” 六六怒不可遏,又是一巴掌。 六六眼神涣散,目光却在他嘴唇覆上去时,终于聚焦在他身上。 莫非亲吻一下六六的眼皮。 “哥,我爱你……”他由衷地说。 这话,哪怕是被打死,他都得说。 不爱六六的莫非,还是莫非吗? 连着两次,虽然两次六六都没输气势,可身体反应是实在的。到莫非鸣金收兵时,六六虽然也神清气爽吧,但腿是麻的,腰杆酸疼,趴在床上好一会儿不想动。 莫非侧卧在一边,用手给他慢慢揉,“这儿?” 六六受之无愧,不客气地说:“下边点儿。” 莫非温热的大手立刻往下移了几公分,嘴又凑到他脸颊亲了下,“我爱你。” 还真是打不怕!? 六六蓦地睁开眼睛,对莫非怒目而视。 莫非英挺眉头皱着,笑了下,“总不能因为怕挨揍,我这心里话就不说了。你也别每次都甩耳光,自己手不疼啊?” 疼啊。 那两耳光扇下去,六六到现在手心都是麻的。他干脆闭目养神,不说话。 他又听见莫非说:“我爱你,这辈子都只能爱你。” 六六依然闷声不语。 其实当年,他也未必就是吃准了莫非对那小孩有意思,那晚,也未必是吃准了莫非不是为自己妈哭,后来每每细思那事的前因后果,他也知道莫非对那孩子一贯是不理睬的。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乱想,至少当时是。 把这话摊开,与其说,他觉得莫非喜欢上了别人,不如说他介意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妈的,他都没跟着莫非去西藏,那傻逼错过一趟飞机都要跟,凭什么啊,后来居然还闹上了珠峰,有病啊,谁允许你在别人的故事里发光了? 他这正主都来不及发光呐。 再说实在点,莫非从珠峰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潜意识里懊恼自己没去。可是,他去干什么呢?且不说可能出现的高原反应会拖累人,就算他当时确实在珠峰底下他也不会上去,那是珠峰,又不是出门春游,上边出了状况,他一个平常人上去,嫌不够乱呐? 再推深点,当时与其说他介意那小孩出现,不如说,他害怕以后会出现更能打的。 误会也好,真实也罢,那种自己对于莫非来说将要出局的感觉,尝过一次就够了。 于是,当年发生的所有事,促成最后的结局,他让莫非先出局。而后,即使自己活得乱七八糟,也要保持住骄傲的、赢家的姿态。 现在想起来,他也真是怂到家。 按他最初的脾气,那种角色一出现,他就会果断把人拍走。 莫非又给他揉了会儿,六六舒服了些。 他听见莫非问:“要不去泡会儿。” 他自然不乐意:“我不用酒店的浴缸。” 腰间的手顿时撤离,“我去买点消毒剂洗洗。” 六六睁开眼睛,见莫非果然作势起床,一把攥住莫非的胳膊,“别去,消毒也没用,我心里膈应。” 莫非神色非常诚恳,诚恳地劝说:“不怕,有我给你做肉垫,你身子都不用沾底,你怕什么?” 还肉垫呐,小混蛋骨头里边还有几颗钉子,刚才没摇散就是万幸。 六六佯装严肃地说:“老实躺下!” 莫非问:“真不用?” 六六翻了个身,“不用。” 莫非一笑,拉开被子贴住他睡下了,两条胳膊把他抱得紧紧的,“哥,我高兴。咱俩算是复合了吧?你给我个准话。” 六六有些不自在,强撑出嚣张气焰反问,“要不呢?我跟你419呐?” 莫非说:“去,谁419?那也太不要脸了。” 六六乐了,“419好像是谁的生日。” 莫非脑袋又拱进他肩窝,“我的生日。我们419出生的人因为这谐音遭了多少笑话,平生最烦ons。就拿我说,一辈子就想跟一个人睡最安稳的觉。” 六六嗤地一声笑出来,“还有完没完了你?” 莫非呼吸再次灼热起来,手又游到了不该去的地方,“那就不能完。”很快,嘴又啃上了他的脖子。 六六这会儿心思不在再来一次上,把莫非脑袋推开了些,“别闹,说会儿话。” 在莫非不依不饶地缠上来之前,他正色问:“你说……我妈跟莫叔可能不是那么一回事?” 莫非目光稍滞,果然没再往下闹。片刻,蹭回自己的枕头睡稳,眼光在房间扫了一遭才开口:“那时候,我爸因为一件事,特别记恨我妈,所以不排除他故意让我妈难受。白阿姨……也不是那么喜欢我妈……”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是不喜欢,是赤裸裸的嫉妒。 六六清楚地知道白女士对莫太太有多嫉妒、以及有多少算计的心思,所以当年才会相信自己母亲能有不堪的作为。 他相信的另外一个原因。莫明远那一通电话,告诉他,莫非觉得自己父亲跟白女士有染。 六六当时这样问:“莫非这想法从哪来?” 莫明远沉默许久后才说:“你妈妈清早从我的公寓出去,被他撞见过。” 六六问:“那您怎么会整夜不回家,自己住在公寓?我妈怎么会住在您的公寓?被莫非撞见的有一次,没撞见的有多少回?” 莫明远被他问得无话可说。 没有一个当儿子的愿意这样揣测自己的母亲,那时候,他母亲已经去世大半年。 可是有些事由不得他不生疑,白女士去世前的那段时间,在他面前,对莫太太的恶意简直突破天际。而且,明明他亲生父亲还在,白女士弥留之际为什么要把他托付给莫明远。 听莫非现在这话,事实还有隐情? 六六立刻问:“你妈做了什么,能让莫叔记恨到这个份上?”不惜拿出轨作为报复。 还有更重要的,他接着问:“还有,她做的事,也让我妈记恨?” 莫非好像根本没法跟他对视似的,躺平身体,目光呆呆望着天花板。 好半天,凄然地笑了下,欲言又止地沉声说:“我妈做的事……站在我爸的立场,没法原谅。但……没惹着白阿姨。” 这就是莫非没法喜欢白女士的原因,纵然他母亲错得离谱,祸害了莫明远半辈子,却没祸害白女士,白女士是他母亲最信任的人,却选在那个时候落井下石。 如果不是真生了情愫,六六也想不通他妈干嘛要把自己弄成个第三者的样子,单纯为了出一口被莫太太艳压这么多年的恶气? 也不是没有可能,莫家夫妇关系最糟的那段时间,白女士曾经对他说:“莫非他妈总是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现在遭报应了,我就知道她迟早得有这么一遭。” 不是义愤填膺,而是洋洋得意和幸灾乐祸。 可莫太太到底做了什么? 六六突然想起另外一回事,干脆侧身面对莫非:“你还没回答我那天的问题,到底是谁要收拾刘总,要收拾刘总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难熬的沉默…… 莫非慢悠悠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唇角似乎浮出一似笑。 许久后,莫非那条胳膊才拿下去,转头看向他,依然笑着,可开口时语气十足无奈:“哥……” 六六说:“问你话呐,叫我干嘛?” 莫非笑意更大,“哥!” 六六突然不出声了,从七年前到现在,六年前发生的许多事,以及今天刚得知的真相,他要是对莫非还没一点了解,那就真是白走一遭。 他注视着莫非的眼睛,试探着问:“我妈跟你爸的事儿有隐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莫非黑白分明的眼眸依然如六年前一样亮,只是总爱混不吝地闹,那里头写着的东西偶尔会让人看不清。 那双眼睛也一直凝视六六,“我们分手那天。” 这一句话说完,莫非像是老实不下去了,翻身搂住六六的腰,粗重鼻息凑到六六鼻子底下,“哥,时间还早,总得干点什么打发……” 六六嘴被啄了下。 只是片刻呆滞,六六伸手扶住莫非的脸,用力回应过去。 这次,他比莫非更强势,唇舌火热交缠,不一会儿,他把莫非压到身下,狠狠地亲吻。 莫非沉醉地叹了口气,手覆上他的臀,用力揉捏,似乎激动得无法自持。 夜色平和宁静。 窗外的后山,时不时传来几声空悠鸟鸣。 不管怎么折腾,第二天六六还得按时早起。 他洗漱时,莫非在一边给他递水杯、挤牙膏。 六六说:“行了,别太过了,我是个废物吗?这种事都不能自己做?” 莫非睡眼惺忪地抓了把凌乱不堪的头发,“帮影帝做这种事的机会谁都能有?你就忍忍吧。” 六六笑了,“一边儿收拾去。” 莫非果然自己收拾去了,人没出浴室,掀起马桶盖在一边开闸放水。 六六也有是点恶趣味的。背后有人捣乱,小混蛋会尿不顺当,他还记着。他匆匆擦了把脸,顺手抓了一块酒店香皂,朝莫非屁股砸过去。 果然,莫非肩背一抖,水声暂停。 六六端平下巴,理一下领口,又成了那个清冷优雅的白影帝,“手滑。” 结果,他还真给自己招了事儿,一直到早餐桌上,莫非还在说:“不就是尿不痛快?这要换了别人,我保管给他一顿揍,是你就不同了……” 六六抓了个包子塞进小混蛋嘴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揍你信不信?非得把厕所里的事儿带到饭桌上说。 谁知莫非三两口嚼完了包子,继续说:“我认真的,是你就不同了,谁让我爱你?” 又来了。 坦白说,六六昨儿那一招确实是认真想把话扯清了复合,他们俩总拉扯着不像样。莫非还要机会,他也未必一点想法都没有,他依然觉得小混蛋给人感觉不安生,但且走且看也未尝不可。有些事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他们最后还有不圆满的可能,连试试都不敢,太怂。 人还总有一死呢。反正最后都得死,现在就不活了? 既然还要安安生生过下去,莫非这随便张口就是爱的毛病,他非得制服不可。 六六索性放下筷子,“接着说,爱我什么。” 莫非一怔,警觉地问:“等我说完,你全给改了?” 六六用皱眉表示自己不想开玩笑。 不是爱表白吗?那就让你表白到底。小混蛋,今儿要是被堵得说不出话,以后嘴就老实点儿。 莫非立刻点头,“那行吧。我哥是最好的人,心地最干净。这世道的道理太混账,他站在高处,随便适应一下那些混账道理就能成大赢家,可是他本心从没变过,从没真正对混账道理低头。” 六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赞誉的确够高,意思是,他走到今天,只要随便对娱乐圈所谓规则点个头,就会成为规则的既得利益者,可他没有。 莫非神色更加认真:“人家是苦媳妇儿熬成婆,再仗着婆婆身份折腾自己的媳妇儿,我哥从来不拿自己遭遇的不公欺压别人,心里一直有自己的准儿,很难得。” 六六:“……” 虽然夸了点儿,可放到现在看,好像,也没那么浮夸。 把他说得这么好这么正直,他其实有点惭愧,可是,人总是可以努力修正自己的嘛对吧。 六六拿起筷子的手轻了点儿,“行了,就到这儿。”语气和缓了很多。 莫非还没服:“我还没说完,你说句实话,我哥样貌是不是十万个人里边都难挑出一个。” 六六端杯,轻啜一口水,“这个我知道,不用特别强调。” “就是!就问还有谁能跟我哥比?” 终于重新追回白月光,莫少爷很高兴,高兴到什么程度?他要是个皇帝,今天就能大赦天下。 到剧组,莫非找来郝邬给他的帮手,认真交待几句就让男人一边忙活去了。 到中午,剧组自定的午饭没来,来的是另一辆送餐车。莫少爷要请全剧组吃饭,连群演都没落下。 导演百忙之中看见外卖餐盒上的logo,是特高档的餐厅,不由地问助手:“这家开到横店来了?” 助手说:“没,这是莫少让人用直升机从省城送过来的。” 导演愕然:“发生了什么事?” 助理说:“谁知道呢。” 不远处的树下,六六瞟一眼场上大快朵颐的众人,缓缓揭开盒盖,“干嘛这么破费?” 莫非坐在一边儿,朝来道谢的统筹老师道了声客气。而后压低声音回答,“这才哪跟哪,办婚礼还得连宴三天客。不,要是真有婚礼,我比今儿还破费。” 吃完这顿很铺张的午饭,六六掏出手机看了眼草台班子的微信群。 大中午,群里不算热闹,有几个小生小花互相通报上午拍戏的进展。 六六打字,打了个招呼,“中午好。” 几个正在聊天的孩子都停下来,也跟他打招呼。 接着,下方突然刷出一行字:哎哟,是六六老师啊?六六老师,听说莫少今天在横店租直升机送餐请客,够公子哥气派的哈? 一股子不阴不阳的酸气隔着屏幕都能往外冒。 说话人的群昵称挺长:能秒杀白影帝的仇安平。 头像也是仇安平本人。 话是这人说的,六六就一点不奇怪了,他只是有些意外仇安平也在群里。 六六劈啪输入一行字,果断发出去:公子哥又没偷又没抢,请客吃你家粮了? 接着,利索地改了自己群昵称:能徒步上火星的六六。 不就是做梦吗?谁不会似的。 能秒杀白影帝的仇安平又发了条信息:“今天有条新闻,某影帝在横店剧组大骂同组女演员,现在那一帮子在横店的影帝都有嫌疑,粉丝们都快掐疯了,六六老师厉害啊,随便搞点事儿,一群人帮你背锅。” 六六一愣,他骂凌小花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今早他戏太满,居然没人告诉他。 仇安平那句话说完,群里开始刷屏。 十八线:不要扭曲事实。 二十八线:断章取义可耻,爆料不是这样说的。 接着某小花戳出新闻链接,六六点开一看,确实跟仇安平说的有区别,爆料标题是:某影帝在横店剧组破口大骂,痛斥同组新人小花不敬业。 这样一来,背锅的人就多了。 影帝是谁?最重要的是,不敬业的小花是谁? 六六干脆切到微博,搜出爆料原博,评论简直是修罗场,数位当红新人小花的粉丝掐得你死我活,谁都不愿意自家爱豆背个不敬业的名声。 各位影帝的粉丝们全都用力抱住自家蒸煮,都不愿意承认自家偶像就是破口大骂的那个。原因很简单,即使是痛斥同行不敬业,破口大骂都有情商低的嫌疑。 六六草草一数,下场的有十几家。 所以这就是某些娱记营销号招人厌的地方,明明知道事实,偏要含沙射影一通说。 他们真想让公众知道真相?别天真。这些人全都无利不早起。要是当事人不在意这件事,他们就当给自己艹了一番热度。要是当事人在意呢?那更好了,他们等着你上门公关。 凌小花的团队显然已经出手公关了,六六又一刷,愣了下,这营销号居然点赞了凌肖本人的一条微博。 这条微博是凌肖昨晚一点后晒的卸妆照片。对,昨晚八点凌肖就已经收工,几个小时后晒出的照片,头套还没卸,那一脸倦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可比凌肖在戏里的演技好多了。还配了条文字:忙碌的一天结束,明天从清晨五点开始,很疲惫,但很充实,希望你们跟我一样努力。 这下,凌肖的粉丝们就有话说了。 “看,大v直接点赞我们家宝宝努力,某家一直说不敬业小花是我家宝宝,现在脸疼不疼?” “最喜欢打某家的脸,啪!啪!啪!” 看来,凌肖跟背后那位总监,还真打算把艹敬业人设的路走到底。明明昨天已经挨了六六一顿骂,为什么他们今天还能这样有恃无恐?太简单了,因为艺人都顾忌形象,即使一时控制不住脾气没管住嘴,过后,都恨不得拿橡皮擦把失控的那一块儿擦掉。毕竟,直接骂人是垃圾,也挺损影帝的格调,是不是? 凌肖粉丝嘴里的某家,是另一位当红小花家。那位小花,六六也合作过,虽然年纪轻阅历浅演技平平,但为了把戏演好真是足够拼命,现在却替凌肖背了锅。 六六立刻切回自己的微博,发新博文,先圈凌肖背后那位总监,然后写下一句话: 我昨天就质问过你: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就叫很努力? 谁他妈要按你们的规则玩儿? 望着飞速增长的转发数字,六六果断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清楚,昨天骂人的就是他,被他痛斥的不敬业小花就是凌肖,凌肖背后还有这一位总监纵容,谁他妈稀罕跟你们这帮妖魔鬼怪圆融,就这样吧,爱谁谁。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事的发酵速度超乎想象。 莫非出去时他哥还没掏出手机,只在外边跟人说了十分钟的话,回去路上一瞧,六六的名字已经上了热搜榜。 大中午,剧组忙着布新景。 莫非坐在六六身边,一直捧着手机看,乐得根本停不下来,“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就叫很努力?哥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知道网上这些人怎么说吗?他们说这简直是年度金句。” 年度金句啊?六六心里舒坦了些。 看来公众还是需要真相的,观众们被这些演技辣眼睛又不肯专研的所谓演员折腾太久,也被这些不负责任的影视制作人折腾太久,只要点一点,他们的怨愤就能爆发。只要有这些能对不良现象产生怨愤的观众在,影视事业就有希望,他这一番耿直,耿直得很值。 不远处,凌小花本来横眉竖眼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儿,可很快就被闻讯而来的总监拉出去了。 接下去事情发展的方向很正确,凌小花本人被群嘲,总监的作品全是烂片,更是被人嘲到了祖宗三代。 当然,也不乏骂六六的声音,这些声音大都来自凌小花的粉丝,不过,六六也不在乎了。 这件事的结果,当天下午,总监给凌小花带来了一位表演老师。 昨天还气势汹汹欺辱老戏骨的总监到六六面前说软话,“六六老师,您看,凌肖她演技有问题,我们专门给她请了老师,今后她会认真钻研演戏,这部电影咱们还得好好合作下去,您就给她个机会,行吗?” 是不是?圈里最不缺就是这种欺软怕硬的角色。 六六现在岂止硬,还硬得连艺人该有的场面客气都不顾,人家又整不死他,这不只得对他说服气? 六六淡淡地说:“这机会得她自己争取,关键得你们争取。” 这就是他还原真相还非得圈上总监本人的原因:凌肖固然可恶,可在这帮资本客面前还是弱势的。总监这伙人才是妖风邪气的罪魁祸首,他们为什么对凌肖演技要求不高?因为不需要。 凌肖有商业价值在,他们只要快马加鞭地把价值榨取干净就好,是否对观众负责,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艺人的职业前途也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等凌肖青春不再,他们只管把人扔到一边,再选个新的鲜肉小花捧着赚快钱,对他们来说更轻松,他们认真只需要凌肖现在那张脸。 什么玩意儿! 这道理不用说得太透,大家都明白,总监连连点头说是。 总监把话说通就要告辞,六六说:“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六六瞟一眼正在导演身边看表演效果的老戏骨。 总监昨天对导演和老爷子那样不客气,不用道歉啊? 自觉当了新郎的莫少爷想在剧组大宴宾客三天,这个愿望却不能连续达成,因为这天下午,六六完成了所有在横店拍摄的戏份,接下去要转战西部外景地。 整个a组都要过去,外景地那边还需要两天布置,六六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趁这机会回了趟s市。 车刚在机场停稳,莫非就赶着下去取行李,六六的助理也抢着拿,“莫少,我来。” 助理也真是怕了这位少爷,替六六拖箱子拎包可都是她的活儿,现在全被莫非干了,她能算称职? 莫非抬起胳膊把她格开,“把自己弄成很忙的样儿跟努力没关系,你平时已经很称职了,还用在乎这个?” 助理:“……” 这可真是随时不忘套用她boss的金句。 此时六六也戴好墨镜跨下车来,“这么点事儿有什么可争,就由着他。” 名正言顺的、自己的小男友,用着也不用手软了。 莫非前些天回城理过发,一头板寸,脑袋两边看得见青皮,配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劲儿特别飒,男人味更重了些。 陪影帝出行,莫少爷这天又把军服裤和军靴翻出来穿上,配上黑色夹克,不笑时气质如剑般凌厉。六六不由多看了几眼,进了候机厅才问:“怎么又穿这身?” 莫非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穿成这样能震住人,怎么,难看?” 自然不难看。六六是个gay,喜欢男人的男人自然更喜欢男人味十足的打扮,高大健康的莫少爷穿这一身还煞气十足,这煞气十足的莫少爷对着六六时还总是跟只小狼狗一样的听话,现在是,很多年前也是。 六六心想,也真不怪他这么多年都没看上别人,小混蛋模样太好,放在圈里能把一帮子硬汉男星都比下去。 他管不住嘴,小声骂道:“小混蛋。” 莫非紧紧撵在他身后,像是没想通,“我又怎么混蛋了?” 六六分寸不让:“你就是混蛋。” 莫非服气地说:“那行,你说我是我就是。” 六六没回头,脚步轻飘飘,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不就结了? 当晚,郝邬请他们吃饭。 以前跟郝邬吃饭也就是平常会友饭局,可这次不同了,东晓当年失踪始末已然说清,结合郝邬伙同莫非整刘总的事儿,郝邬是谁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所以,六六这晚赴约时的心情有如跟组织同志会面。 当然,他是跟莫非一块儿去的。 到地下车库,六六瞧见莫非直接把他带到了一辆蓝色跑车面前,立刻抿紧了嘴唇。 莫非拉开门,示意他上车,六六一时没动。 莫非不明所以:“怎么,忘东西了?” 六六弓下身子,一脚跨进去,“没有。” 车从地库开出去,莫非突然笑着问:“你不高兴?这车坐得不舒坦?” 六六语气要多淡然有多淡然,“没有,挺好。” 这才刚复合呐,小混蛋就把那辆定情悍马闲置到一边了,这种话他会说?刚才他眼睛在地库扫了一圈也没见到那辆悍马,车到底放哪去了,他会问? 这晚,换一种角度看郝邬,感受果然不一样。 吃饭时,三人很有默契地没提任何不高兴的事。晚餐接近尾声,莫非出去接电话,郝邬才对六六说:“今天你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好,我上次就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把自己憋得太厉害,你行过大善,一定会有福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六六真不觉得当年为东晓发声算是行善,那是他应该有的坚持。其实,跟东晓与他的友情无关,就算是看见一个陌生人受难,他也会出来说话,这也是他应该有的坚持。 他惭愧地回答:“我那算什么行善,到今天都没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郝邬说:“可要不是有你,他怎么丢的,那位都不可能知道,我们只能认为他是真的走失。” 六六思忖片刻,认真望着郝邬的眼睛,“宋先生最近怎么样?” 郝邬说:“他一直顺风顺水,但这两年也过得焦心,幸亏现在有莫非。” 漫长的沉默。 郝邬突然笑了,“莫非可了不得,他真是丢掉信仰冒过大风险才能回来,你酌情对待他。有些事你们自己交流更好,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六六沉重地点一下头:“我知道。” 那些可能有的不堪,他可以等到莫非愿意直说的时候,虽然他已经猜了个大概。 对于莫明远续弦,莫非当时怎么说来着? “我爸会续弦,以后还会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是他应该有的生活。” 他当时就奇怪,什么叫自己的孩子? 谁不是莫明远自己的孩子? 这次去西部,要一直待到冬天,六六这次回城取了些御寒的衣物,也嘱咐莫非带上了毛衣棉袄。 两个大男人,两大箱行李。次日中午,飞机降落在西部城市的机场,等着他们的居然是莫非那辆悍马。 六六承认自己有些意外,但他是不会主动出声的。 换了这辆车,莫非就不让司机跟着他们了,自己往驾驶座坐稳,倾身替他系安全带,“怎么样?是不是特惊喜,昨晚你以为我把这车放库里落灰去了吧?” 六六不屑道:“你脑洞挺大。” 不过,还专程把这车从南弄到西北,莫非也真不怕费事。 车稳稳驶离机场,六六又说:“就你能折腾。” 莫少爷从来不吝惜表白,“那是,咱们得出门两个月,我怎么也得把宝贝带上,还有,西部荒野,开这车才带劲儿,你说是吧?” 六六忍不住呛,“还西部荒野?你当玩游戏呐。” 莫非点头,特别认真地说:“对,隔壁就是暮色森林。” 这一说又扯出一桩旧事,六六高考前特别放松那阵子曾经玩过几天wow,他玩的是个人类牧师,小脆皮一个,自己做任务升级。有天晚上,他终于踏上新地图暮色森林。 游戏里,暮色森林没有白天,配上阴森的音乐,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随便走走都能碰见鬼的地儿,他自己就够悚然了,结果还遇上一亡灵盗贼,从背后一刀把他给毙了。那地图的任务,他做了五个夜晚,亡灵盗贼就跟了他五个夜晚。 亡灵挺奇怪,倒也不是见面就杀他,总是守在他旁边不远的地儿,偶尔还帮他打打怪物。只是,每次等他做完任务要上马时,就给他一个背刺果断把他撂倒。 贱不贱,就问你贱不贱,他是个小号,亡灵盗贼是满级玩家。 游戏里阵营不一样,语言不通,连骂人都不成。 后来有次,六六跟莫非一块儿吃饭,他到得晚,到了地方,刚巧看见莫非笔电屏幕停留在亡灵盗贼的登录画面。 贱不贱,就问你贱不贱?六六当时就给了莫非一顿打。 现在想起这事儿,他还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随身带的颈枕就朝莫非砸过去,“怎么就那么坏。” 莫非呵呵笑,“我还不是想招你注意。我那id就是真名的拼音,你五天都没发现,我能有辙?” 当时的怀春少年还挺难过的好吗?都拼音了,他哥还没想到是他。 六六说:“就一个p开头的字母名,开头还大写,满地图都是这种名,我还特意拼着读一下?” 剧组到西部取的是边塞风光的景,因此,车没进城市,而是直接去了偏远的县区。 他们下午才到剧组驻地,放眼望去,辽阔苍穹下莽莽黄土荒原,近处草木凋敝,果然有些古战场的意思。 六六一到,先去跟导演招呼。莫非守在车边等。 这边有大动静,自然有人围着看热闹,围观的大都是附近的村民,也没恶意,大概只是听说这儿要拍戏,能看到明星,就来了。 其中有一老乡身子越过剧组拉的线不住朝前探,一双眼睛精光四放,直直朝帐篷那边瞅着。 莫非忍不住问:“看什么呢?” 老乡说:“额瞧瞧莫砚。” 剧组有这样一号人? 老乡又说:“影帝。” 这不就是他哥吗?不是,连名都记不对还敢来追星? 莫非不高兴地纠正:“影帝叫六六。” 老乡更激动了,“莫擦,求似莫砚。” 没错,就是莫砚? 有意思了,莫非发现了点什么,摊开掌心在手上写了个白字,“这字念什么?” 老乡很干脆,“莫!” 莫非大乐,揽住老乡的肩膀,“走,影帝要出来了,我带你见见他。” 莫少爷要带个人进去,自然没人拦着。 于是,这俩迷弟晃到了六六面前,六六这会儿刚把下几场戏的分镜图拿到手。 老乡见到六六,很激动,激动地表达了自己对偶像的爱戴,六六一点架子都没有,老乡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接着,到了莫非上场的时候,莫非说:“你再叫声六六哥的名字。” 老乡说:“莫砚。” 莫非对六六挤眉弄眼,看看,多牛掰的方言,知道咱们是一家,还给你冠了夫姓。 六六对这儿的方言心里有数,随便拿了张a4白纸,问老乡:“怎么用本地话说这个?” 老乡非常干脆:“莫非!” 好的,同归于尽,打平了。 六六和白纸,真的很像亲兄弟呐,嗯! 要在西北待两个月,六六原定的住处是县里的一家宾馆。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外景地到宾馆之间的距离不算近,大概45分钟的车程,每天来回就得一个半钟头,遇上恶劣天气则另算。 所以,六六第一反应就是让助理去打听附近村里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租用的房子。这不算什么,真撞上剧组拍摄日程吃紧,他们风餐露宿都有可能,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凌小花则一点都不怕麻烦,据说签合同时,特意询问过最近的星级酒店在哪。 最近的星级酒店当然在市里,导演是这样对六六说的:“当时听说那酒店只有三星,好说歹说,她经纪人才同意住在那,还险些让我们给她找个度假别墅。最后,剧组给她们一行人订了五间房。算了,每天一来一回三个小时,只要她能扛住,少迟到几回,咱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出门拍戏,让剧组给订五间房,真是挺不怕开口。六六平时签演出合同时,最多向剧组要求两间,自己跟助理一人一间,偶尔经纪人要来,超编的则由他自己承担支出。 导演这话倒未必是抱怨新人架子大,因为出钱的不是他。重点在于,要是凌小花一如既往地不把拍戏当回事,请六六再调教几句。 六六没说话,凌小花住哪跟他没多大关系,但这位女主角要是真像以前在别的剧组时一样,自己每天姗姗来迟,总拖着全剧组的人等她一个,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有生活制片牵线,六六的助理果真在不远的村里给他找了个小院。院子的主人已经搬到城里,家里两老去世后,这老屋一直空着,经过电话沟通,主人表示能一直让他们租住到春节。六六带着助理和莫非,顺便把佘晶也算上,四个人,一个院。因为变动突然,而且还带着莫非这编外人员,六六干脆没添麻烦让剧组经手。 夜里,六六回去时,院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灯光从木格窗透出来,给天井笼上一层红色,很有些喜气洋洋的小日子情调。六六认真一瞧才看清这红色从哪来,他和莫非这间屋,窗子上贴了个喜上梅稍的大红剪纸。 莫非正好开门出来,“你自己回了?不是说我去接你吗?” 六六摇一下头,“用不着,”眼睛一直朝那剪纸窗花瞧着,“哪来的?”梢头喜鹊剪得非常精致。 莫非说:“隔壁大妈给的呗,村里人特热情。” 六六微微笑,怕是莫少爷自己要的吧? 莫非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见人家窗上贴着那个,上去就是一通夸,人家大妈被这小混蛋哄开心了,见他们正收拾屋子,还不得热情洋溢地送小混蛋一个? 惦着家里有人,六六没吃剧组放的饭。这晚,饭是他助理做的。四人一桌,莫非对着六六夸起了助理,“真没想到,她还会用土灶。” 助理这次总算没被莫少爷抢活儿,乐滋滋地答:“这算什么。” 六六也得意道:“那当然,往常咱们拍片,更偏远的地方都去过,她会的可不止这点。” 佘晶却没急着端碗,掏出手机问:“我来拍张照?” 六六下意识地问:“拍什么?” 佘晶说:“我可是头一回跟您住同一屋檐下,得拍下来发到群里,让他们眼红眼红。” 六六这天心情不错,所以,这也未尝不可。 佘晶身子略微后仰,把饭桌和桌边其他三人都收进镜头,“咔擦”,画面定格。 佘晶低头发信息。六六还没瞧见照片效果,很职业病也掏出手机查看。 莫非终于发现重点,什么群?这些人还有个群? 更关键的是,这种有他哥参与的重要组织,居然没带上他!? 于是,莫非一直忍到吃完饭回房才要求看照片。 六六靠着被子倚在炕头看剧本,听见他说话,神色未动,“有什么好看的,别闹。” 他枕着六六的大腿躺得很舒坦,“我总得瞧瞧佘晶把我拍难看了没。” 六六略抬眼皮看他一眼,露出无奈神色,像是在说“真是拿你没办法。”接着摸出手机滑屏解锁,点开app,把电话递到他跟前。 莫非接过手机,见果然是群页面,立刻点击右上,下滑屏幕,点开群二维码,拿自己电话对着一扫。 六六面无表情:“……?!” 莫非粲然一笑:“……”哈哈…… 六六夺回手机一瞧,果然,莫非扫码加入群聊。 他想不通地问:“你加我公司群干嘛?” 莫非一脸认真地说:“我跟陈小斐熟,跟你这灵魂人物更熟,我还算外人?” 神特么不算外人。六六正要呛他几句,一瞧屏幕,立马就不想说话了。 小老板已经开始欢迎仪式:偶像,是你吗? 莫非:就是我本人。 小老板发了个兴高采烈跑着跳着撒花的表情。 接着,草台班子一群人挨个冒头,问这是哪位。 小老板给人科普莫非的战绩:在电视台痛殴淫棍贺玉轩。 跟六六进群时一样,下面一排。 大家的画风真是足够一致。 而后,莫非就跟草台班子众人聊上了,聊着聊着,觉得有必要标记一下自己的归属,把群名片上的名改了,还是两个字,白纸。 白纸六六,是吧?一看就是一家人。 六六简直啼笑皆非,干脆把剧本放一边,“你到底要干嘛?” 莫非连忙蹭上去,跟六六并头躺着,“我这叫深入内部,抓好各方面关系,布置天罗地网,只求让你插翅难逃。顺便时刻注意可能出现的敌情。”说着又把手机屏往他哥眼前凑,“我跟你姓,看看,这就是诚意!” 六六嗤地笑出声,“开展敌后工作?” 莫非不依了,“这叫抓群众基础。” 群里还是哗然一片,六六打出一行字: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跟着他闹。 莫非瞧见他哥的群id,乐了,能徒步上火星的六六。 说到敌情,敌情果然来了。 六六这一句话刚发出去,莫非瞧见下面有条消息跟上,阴阳怪气的:“哟,莫少也来了,六六老师果然是六六老师,进个群还拖家带口。” 莫非认真看了下说话人的名字,险些竖起浑身狗毛,这他么谁啊? 能秒杀六六的仇安平? 六六根本不想搭理仇安平,也吩咐莫非:“别理他。” 莫非愤愤地说:“他居然敢跟你用情侣名!” …… 眼瘸吧?哪儿情侣了? 不是,格式的确挺像的哈。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疑似情侣名还是六六自己改的,于是影帝爸爸一时没说话。 莫非也没立刻就跟仇安平怼上,又点开群名片,给自己换了个群id:能光脚上月球的白纸。 然后…… 能光脚上月球的白纸:我哥就拖家带口了,不用欢迎。 六六气笑了,顺手拍了下莫非的额头,“你幼稚不幼稚?” 莫非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哪幼稚了?我要是连这个都能看过去不管,你不得嫌我怂?不得怪我不把你放眼里?” …… 那倒是。 住在村里,每天去剧组的确是比住县里的酒店近,可是,小院生活的便利程度从某方面来说还不如酒店,比如用热水得自己现烧,以及,洗手间就一个,得四人轮着用。次日清晨,莫非见他哥就在院子里用凉水洗漱,不由地问:“这些年你外出拍戏总这样?” 虽然他以前登山时,生活条件跟野外求生差不了多少,可他哥不同,他哥金贵啊。 六六擦了把脸,“这儿就不错了。” 的确不错,小院子住着干净舒坦,还有土炕,降温后应该也挨不着冻。以前,比这简陋许多的环境也是有的,就拿他们这次来说,很多场工都就地住在剧组,那真是风餐露宿。剧组大部分人都分散住在村里的民宿,条件远不如他们。要不是带着莫少爷,六六自己可能就那么住了。别说莫少爷玩极限,风餐露宿的经验比他还多,这不是伤还没好多久吗? 这天的第一场戏,六六跟佘晶演绎将军与太后的过去。 在这个时间轴上,他们还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和热情如火的红衣少女。 表现他们互生情愫的戏只有一场,接下去的第二条就是情人生隙。 导演和监制按惯例跟六六说戏。 导演说:“你父亲出征身受重伤,经查实,是军伍中出了内贼。朝廷这时候已经觉得你父亲拥兵自重,可你没想到,投靠朝中权臣对你父亲下手的、竟然会是她的父亲。你父亲经这一难,身体大不如以前,以后可能都没法上阵杀敌。你们两家已经成仇,可她还不知情,她在你眼里是无辜的,你自己要把情绪拿捏好。” 又是这样的剧情,六六心情不太美妙,“行,放心。” 接着,他又听见导演对佘晶说:“你对你们两家的恩怨还毫不知情。按剧情,待会儿,他对你会欲言又止,会比以前冷漠。这种冷漠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你的反应应该是什么?” 佘晶说:“不适应,难过。依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监制说:“你这个角色有自己的傲气和骄矜,以前,一直是将军跟着你捧着你缠着你,现在他态度却发生了转变。你再体会一下更深层次的情绪。” 佘晶点头,“我再想想。” 六六脚步就此顿住,好半天,艰难地开口,“一个一直被宠着的人,突然不受宠了,心理落差会很大。这时候,你……对他的怨恨,更胜过你想知道原委的心情。把这种情绪说残酷点,那就是,不管因为什么,如果他对你不再像以前一样予取予求,他的存在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佘晶问:“会不会太残忍了些?那么太后究竟是爱将军本人,还是喜欢被将军迷恋的感觉?要是真爱,她怎么会这样不体贴?计较自己受冷落的心情,还远胜过,弄清她的爱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六六喉头像是被什么噎住了。 许久,他才涩涩地说:“这是人性,人总是从自己的需求出发,任何感情面前,先相信人性。” 这一句话,好像,还不足以解释一切。 六六又说:“她还年轻,就是,太年轻了……” 年轻啊,总是有那么多不合时宜的骄傲。 岂止年轻和骄傲,可能还有些自私。 所以这真是个让六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他对朋友都能无私,对莫非却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莫非刚开始不对劲的时候,他真没办法究其原委吗?其实也不是。当时,他至少知道莫家夫妇一反常态闹得不快。他问过莫非为什么,莫非开玩笑似的说莫明远在外边有狗,他就真当玩笑听了。关于莫明远跟太太不合的原因,他只从白女士那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 他其实可以知道真相的,毕竟,他们两家交情在这,那时他自己上几趟莫家也算不得突兀,如果那样做,他至少能看出些端倪。 可他没有。 如果把这个行为的成因深剖下去: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莫非对他不如往昔,更胜过,他想知道莫非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好像是一回事?不,差别大了。 首先出发点就不同。 前者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计较他为什么遭遇冷淡,另一个则是站在爱人的立场,关心莫非的遭遇。 他站在自己的立场,还足够骄傲,接着就萌生出这种想法:就为了求你关注,我急吼吼地把自己掺到你家事里去?开玩笑的吧? 可是,对于他跟莫非来说,这样的态度真的恰当吗?即使他们不是情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六六跟佘晶这场对手戏又是一次通过。 边城驿站的后院,两位年轻的情人甚至没有见面,将军坐在屋顶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那红衣似火的窈窕背影点亮满眼凋敝的枯黄。 那是他的情人,也是仇人的女儿,少一瞥是不舍,多一瞥则是罪恶。可他依然恋恋不舍地朝那一团火红瞧着,从怀中掏出一早备好的珠钗,放在掌中细细摩挲。恣意少年头一次知道什么是苦涩,那一团红,让他轻不得重不得,远不能近不得。 少女太后跟侍女迈进对面的草庐,将军拿红缎将那珠钗裹了个严实,翻身而下,把物件放在草芦外的石阶上,这天是姑娘的生日,生日总是该有礼物的。 接着,他又跃回屋顶。 直到看见侍女出门,拾起他那一层把持不住的心意,将军这才转身而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一场拍完,导演又对六六竖起大拇指,而后同一布景,佘晶跟侍女对戏。六六也在旁边围观。 侍女捧着珠钗,回到屋子里,“小姐,你看。” 侍女能猜到谁来过,少女太后自然也能猜得出。少女蓦地起身,窗外,如洗碧空下只有个空空的院子。 少女明媚笑意倏忽消散。 侍女劝道:“将军这段时日都这般不寻常,小姐,莫非出了什么事?” 少女气急败坏,猛地将珠钗砸到地上,“如今,我不想知道了。” 少女太后的骄矜果然被佘晶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天天气格外好,头顶一轮白花花的太阳,六六突然被晃得有些头晕。 这是他跟佘晶最后一场对手戏,之后,将军和太后在阴差阳错间分道扬镳。戏里的节奏总是比现实更干脆更残酷。 布景转换,中途休息,六六目光朝周遭扫视一圈,莫非不在。一直挨着下戏就凑上来逗趣调笑的小混蛋,不知往哪去了。 助理来给他递水,六六很顺嘴地问了一句。 助理说:“刚才你那场演完,莫少就走开了,他早先就嘀咕车上都是土,应该是出去清理了? 六六在原处坐了一会儿,五分钟后起身,到了驿站外头。 莫非还真在洗车,应该是为了避开驿站外边停着的其他车辆,把车停在十多米之外。正午艳阳当空,莫非把外套脱了,留着白色短袖t恤,露出两条精实健壮的胳膊,一副墨镜挡住上半张脸。 六六缓缓靠近。 莫非目光终于停在这个方向,墨镜隔开眼色,让整个人气质显得有些冷硬,可唇角挂着的笑意相当爽朗,“你怎么出来了,别过来,这儿又脏又晒。” 六六在两米之外停住脚步,“我就在这儿待会儿。” 莫非打量他一会儿,见近处没旁人人,问,“你想我了?” 六六望着莫非比阳光还炽亮的脸庞,没说话。 莫非用带水的抹布在车身来回擦拭,眼睛一直朝他瞧着,半晌,应该是见没人注意这儿,压低声音说:“你可别这样看我,再看我得亲你了,这……大庭广众的,被谁瞧见都不好。” 真是力度足够的威慑,可六六依旧岿然不动,抿唇不语。 莫非眼光又在他身上滞留一会儿,干脆把抹布扔一边儿,弯腰从桶里浇了几捧水把手冲洗干净。接着起身,掸去手上的水,缓步朝他靠近,“你不高兴?” 六六从漆黑镜片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身古代戎装,末路英雄似的,英挺而落寞,片刻后才干巴巴地问:“从哪看出来的?” 莫非眉峰压低了些,“没打没骂,又没打情骂俏,还真不高兴?你怎么了?” 没怎么,还真没怎么样。连六六自己都不知道出来这一遭干嘛,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情绪化,想一出是一出,好像的确挺神经病。 于是,六六说:“没什么,里边人多,我就出来透透气。你忙着,我先进去。马上要放饭了,你早点儿进来,别误了点。” 六六说完转身就走,莫非倒是想拉人,可是靠驿站那边是一溜的场工群演,他随便任性点儿,他哥今儿就得当众出柜。 六六回到片场里,掏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 他在一感情博主文下看到这样一句话:习惯拿刺对着最亲近的人,情商低的终极表现。 六六活了二十七年,一直觉得自己作为演员,领悟力绝佳,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贴上情商低的标签。作为演员,自信是必要的,所以六六用了五分钟怀疑这位博主的论调。 五分钟之内,他回顾了一下这六年间、自己心中比较明确的自己、和这一阵才逐步明确的人生方向,突然无比郁闷地产生了认同感。 这股子郁闷一直持续到晚上收工,六六对莫非说:“我们出去逛逛?” 莫非问题只有一个,“去哪儿?” 六六说:“随便逛逛。” 到车边,他格开莫非自己上了驾驶座,莫非站在车下,“你忙了一天,还有精力开车?” 六六说:“我不累,你从那边上来。” 于是,车从荒原间的小路驶出去,开车的是六六。 逐渐远离剧组驻扎地,夜色沉沉,周遭光亮终于只剩下车灯。远处靛蓝天幕下是黑黝黝起伏的山脉,天地之间寂静且荒芜辽阔,眼前是一条去向不明的路,六六突然想起当年他们的私奔。 那是莫非从西藏回来后的第三天,纨绔发小表弟滚蛋的次日,莫明远突然上门,逮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莫非临出门缠着他要告别吻,被刚出电梯的莫明远撞个正着。 莫明远还不知道他们有这层关系,震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六六带着一股子已然厌烦的无所谓,没说话。莫非比他更无所谓,冲着莫明远叫板:“你不是看到了吗?” 莫明远气得发抖。莫非还没等当爹的冲上前发难,一下将六六拽进屋里,嘭地甩上门,把莫明远彻底隔绝出他们的世界。 以当时莫非对莫明远的敌视姿态,这样的表现并不难解。 莫明远并没当即破门而入,只是,安静之后的风暴更加剧烈。 深夜,莫非靠着窗台抽烟,一直望向楼下的目光突然顿住,接着摁掉烟头,转身果断打开抽屉,利落地收拾出证件,对躺在床上的六六说:“哥,不对,我得躲着他了。” 莫非暴躁地说:“他带人来了。” 六六愕然翻身下床,到窗口往楼下一瞧,果然,有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那,莫明远下车,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 莫非问:“你跟我一块儿躲吗” 六六也说不清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跟着莫非走的,分明,他的小男友已经走在背离他的路上,可他还是跟着莫非走了,或许因为,莫非的变化再让他无奈无力,这个人也是他跟这个世界唯一仅存的牵连,真的爱过,哪有那么容易放手? 于是他们踏上了一条更加茫然的路,不对,那时的他好像也不那么茫然,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莫非只剩下他,他们只剩下彼此,或许他们还能回到最初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章 他们躲开莫明远带来的一帮子人,从安全楼梯下楼,出门,打车,到了临市。接着汽车火车,几番颠沛流离,又到了东南沿海。 像是潜逃,又像是旅行,他们最后到了厦门。 莫明远一定会找莫非,但出于安全考虑,又不敢太大张旗鼓地找。在这道夹缝中,莫非租了一登山队队友家的闲置房,他们在那住了一周。 九月中,六六返校的日子到了。莫非去英国求学的签证一直闲置在手上。 有天,六六下楼买烟,楼下老板问:“你是大学生吧,现在还没返校上课?” 六六没说话。 老板又问:“不对啊?你在这附近上班吗?我看你跟你弟成天都在家,你们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六六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不知道他们最后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当时正是中午,对面小学放学,穿着整齐校服的孩子们结队走出校门,有序而又充满希望。 六六之前的二十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当时两相对比,这些对他跟莫非来说已然成为过去,他跟莫非成了彻头彻尾的边缘人。 没有彻底置身人群之外,就不会知道那种畸零的游离感有多可怕。 回家,他问莫非:“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莫非深吸一口烟,“钱什么的不用愁,也饿不死。先这样过着呗。哥,你要回去吗?” 六六摇摇头,“没有。” 是的,他回去干嘛?演戏吗?他对那个圈子已经完全厌恶。 留在这儿,他至少还有莫非,他们的感情已经算不得完美,可是,却是他唯一能拥有的美好,他活在这个世上,能抓在手中的最后一根浮木。 可他忍不住想知道,被他抛在身后的那些,又变成了什么样。 这天晚上,六六换上了他原先那张手机卡。 手机一打开,莫明远的电话来了。 莫明远告诉他,莫非带走他是别有用心。 他质问之下,得知自己的母亲跟莫明远有染,而莫非一早知道,这就是莫非跟莫明远父子成仇的症结所在。 莫明远先是被他问得无言以对,接着又劝他:“六六,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为了一时的冲动放弃学业,你自己想想,明智吗?你是个成年人。” 莫明远说:“莫非也只是一时冲动,他就是为了跟我对着来。按我们原先的安排,他今年秋天就要去英国念书。他这时候出走应该吗?他的前途怎么办?” 莫明远反复说:“你仔细考虑,莫非恨你妈,也恨我,怎么可能好好跟你在一起?他对你的企图未必简单,他做事一向没有分寸。” 莫明远这一番真相陈词,让六六心头凉意顿生,可是依然不能让他完全相信。 真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莫非本人。 这一晚,莫非那位登山队队友上门。 莫非跟朋友在天台喝酒,六六则早早入睡,没有加入。 六六心里挂着事也没睡实,一直半梦半醒,彻底清醒时也还是深夜。 莫非还没回房间,他起床出屋,缓步踏上台阶,朝着天台走去。 天台门没关,夜风清凉。 风里飘来男人的声音:“你回去吧,总这么在外边飘着也不是一回事。你爸到处找你,找登山队这些人都打听遍了,看得出他是真担心你。” 接着是莫非醉意酩酊的回答,莫非似乎还不屑的笑了声,“他担心我?他是在意我带走了谁的儿子吧?” 倏忽间,六六全身僵硬,他没想到,最后,在莫非嘴里,他成了轻蔑一笑之后的,谁的儿子。 他不敢相信,莫非真拿他当工具跟莫明远作对,可好像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知道那种感受吗? 我看透世间虚无缥缈事,依旧错信你是真实。 所以,他们的分手注定在平静中惨烈。 第二天清晨,在莫非醒来前,六六收拾好了自己的全部行李。 待莫非睁眼后,他站在床边,一句话道出自己的决定:“我要回去了。” 莫非迷糊了一会儿,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你想回去上学,继续演戏?” 他没说话。 莫非看他一会儿,踉跄到一边开始收拾行李:“行,那咱们就回去,你去哪我就去哪,烦心事回去再说。” “莫非,你弄错了。我说我,不是我们。”六六说。 全部的怨恨和无奈都掖进了一句话里。 他说:“莫非,我们分手吧。” 那时候,他想着,无论怨还是恨,都不重要了。 他被欺骗被玩弄他都认了。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可期的孩子身上,愚蠢到可笑,他认了。 莫非好像依然不能相信,“你开玩笑吧?我知道我不好,以后我改成不成?为什么要分手?” 六六说:“我们不合适。” 够了,真的够了,当时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他实在不需要声泪俱下地声讨莫非一次,再摊开说一次自己有多失败。 声泪俱下,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就算离开,他也要像个赢家似的离开,挺直腰杆抬着头,人总是应该有些骄傲的。 莫非用了两分钟计较他们哪不合适,也烦了。 六六拖着行李下楼,等着他约好的车,当时,榕树绿荫下的那条路,他只看了七天,却能笃定自己会一辈子记得,原来,他跟莫非的终点在这儿。 几乎前后脚,莫非也晃荡下楼,却没多看他一眼,就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晃向楼下的小店。 六六收回眼神,下一秒他身子从后边被抱住。刚才还不肯看他的莫非死死箍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肩膀,“哥,我哪不好,你要打要骂都成,你怎么能开口就是分手……我不同意!” 他气急败坏地挣扎,一股酸楚几乎冲破鼻腔,“在一起需要两厢情愿,分手一个人说就够了!” 莫非是被几个高大男人拖开的。 看见莫明远本人,莫非似乎还不可置信,冲着他嘶吼,“哥,你叫他们来的?” 是我,就是我…… 可看着如受伤野兽般疯狂挣扎的莫非,他那一声是没说出口。 六六上了车。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莫非挣脱了所有人,疯了似的追着车狂奔,“哥——” 他看见莫非摔倒了路上,“六六——” 他看着莫非离他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六六墨镜下面的那双眼,瞬时泪如雨下。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初秋啊。 秋初真是六六最讨厌的时节,炎热未褪,秋燥已至,整个世界都在失序。 每逢夏末秋初,他心情总是格外糟。 六六用了六年时间,没放下他们离别的这一幕,所以他也真是没想通,不久之后,被他扔在路上的莫非,怎么会突然从他窗子外边冒出个头,对他说,依然要跟他在一起。 其实,把时间拉回当时,莫非那一句醉话,“他是在意我带走了谁的儿子吧?”未必真是针对他,更有可能是嘲讽莫明远。 所以,六年后的今天,在这鲜见人烟的黄土荒原,车在旷野停下时,六六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终于再次问出这句话,“当年分手的事,你怨过我吗?” 莫非没有抽烟的资格,愣了半天依稀明白他哥这天在纠结什么事,却依然确认着问道:“你说清楚点,我怨你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六六回答时还是有些艰难,“我知道我妈跟你爸的事之后,什么都没问你……” 六六自己说不下去了 后面省略的所有……没给过辩解的机会,没留一点申辩的余地,没有任何交流的想法。 尽管…以当时的他,认真的,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前灯给车厢映上一层不甚明了的光亮,莫非瞧着六六线条优美的侧脸,六六眯眼望着窗外,神色似有几分颓丧。 莫非突然笑了声,沉声说:“我怎么敢怨你,你多厉害啊。还是那句话,我不好,你打不得骂不得?你说你是不是拿了个本子给我记着分呢?你就一声不吭地看着我表现扣分是吧?扣到最后,分数没了,甩下一句分手就走。你怎么能这么狠?” 六六烟都忘抽了:“……” 莫非越说越来劲儿:“你这个人,对你好,你回头就忘,对你一点不好,你能放大一百倍记住一百年,情分呢?你还嫌我总说爱。你一个爱字也没说过,我跟你计较了吗?” 六六本来是来解决问题的,被莫非这一顿呛,反而上火了。他承认他有错,可特么到这会儿错的全是他一个人了?这小混蛋怎么这么能打蛇上棍? 六六气得牙痒,夹着烟的手开始发抖,“这会儿你知道怨我了。我妈那回事,你早说明我会跟你计较那么多?你仔细算算,你那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气了我多少回,我是个泥人也得生出三分土性……” 莫非笑了,突然打断他,“这不就结了?” 温热的大掌很快握住他的手。 六六微怔。 很快,他看见莫非英俊面容在他眼前放大,莫非扳过他的头,让他面对自己,接着,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晦暗车厢里,莫非眼中光彩幽幽的。 莫非说:“当年,我也是个混账,你现在也没跟我翻旧账,眼下,你计较那时候的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六六满心愕然,他没料到莫非会这样宽慰他。 这样一来他更觉得自己没意思了,莫非比他还小两岁。 他计较的心思还是没打消下去:虽然莫非当年的所有作为,把他们朝着分崩离析的方向推,可他的自己的作用也未必正面。 说到底,当年的现实太残酷,那时的他们,都没强大到足够承担的地步。 他所遭遇的并不都来自于莫非,可最后,负面后果都压在他跟莫非身上。比如:如果没有替东晓发声受挫,那时他就不会怀疑全世界,后来他也不会崩塌得那样快。 面对莫非的释然,六六觉得他至少应该完全坦诚一次,沉默许久,他说:“错不全在你。要不是因为剧组事件,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或许不会是那样,可我到现在也没后悔管这所谓的闲事,只能怪我自己太弱,居然能被打垮。”垮了,然后,让他们的关系滑落到更不能控制的地步。 以一人之力对抗全世界而落败,换个人也未必会比六六状况好。莫非手指捏了捏六六的脸颊,“我知道,这才是你,我哥是个爷们儿。” 随后又深深叹出一口气,“人都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可我怕看见你不是以前的你,”自嘲地笑了声,“这话说出来真他妈矫情。” 六六忍不住问:“以前的我什么样?” 莫非认真地回答:“男人至死是少年。” 可这样的少年多数夭折在路上。 莫少爷放着安生日子不过,专喜欢这样的人,六六按住莫非的额头把人推开了些:“你其实是个疯子吧?” 莫非嗯了声,“也差不多了。你呢?咱俩在一起之前,我就爱玩些拼命的东西,你真嫌弃过我爱作死?” “放屁!”六六说,“什么作死?多酷。” 是的,就算在最脆弱的那段日子,莫非玩极限,他也只是害怕。害怕就是自己承受能力弱,可他从没打心眼觉得玩极限有什么不好。可能正因为如此,他再惶然也没有堂而皇之地阻碍过莫少爷的爱好。永远都再攀高,永远不肯停下的大男孩,多么耀眼。 莫非亲昵地用鼻尖碰了下他的鼻尖,“这不就结了,你也是个疯子。” 两个随时挑战地狱级生活难度的人,疯子对疯子。 不可取代,是说说而已的吗? 六六把烟用力掷到车外,“疯子!”突然抬手捧住莫非的脸,狠狠地亲了上去。 莫非一点就着,只愣了半秒就按住六六后脑生猛地回吻。 寂静车厢只剩下黏腻的水声,接着是越来越张狂的呼吸声。夜晚,人迹罕至的荒野,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谁也说不清是谁先扯开了对方的衣裤,又是什么时候从前座折腾到了后座。他们的气息在逼仄的车厢里互相摩擦,而后,车身不管不顾地震动起来。 反正车里的人都是疯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是一次完全即兴的交合。深夜回到小院,六六腿还有些发软,一身黏腻,连房间都没回,直接去了洗手间。 莫非神清气爽,回房替他哥拿换洗的衣服,出去时碰见了六六的助理。 助理朝洗手间的方向瞟了眼,“六六哥回来了?” 莫非点头,“是。” 助理又看了下他手里的东西,没再多问。 要不都说人以群分呢?他们这院子里的人,明明谁都看出他跟六六是什么关系,可没一个咋呼或者说多话,六六身边的人好像都这样,除了当初那个经纪人。 所以,莫非觉得他哥还真挺厉害,周围聚了一群死心塌地的老实人。 当年的对错不必纠结,可有些事还是得说清的。 这晚,回房躺下之后,六六问莫非,“你第一次发现我妈跟莫叔不对,是在你爷爷的葬礼上?” 莫非一条胳膊枕着头,一条胳膊搂住他哥的肩,点了下头,“没错……” 是的,他第一次发现那两人不对,是在他祖父的葬礼上。 在灵堂后的小休息室,他跟六六偷偷抱了一会儿。送走六六,他再折返回去取东西,透过一条窄窄的门缝,他看见莫明远坐在沙发上,白女士站在沙发前,莫明远紧紧抱住白女士的腰。 莫非当时的意外很短暂,毕竟那一阵,莫明远情绪非常不稳定,又正闹夫妻不合,六六妈也算是个熟人,莫非最初觉得,他爸可能就是找安慰过度。 他父母那一阵不合从他爷爷病重时开始,起因也跟他爷爷有关,莫老爷子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儿,那次病倒前,跟儿媳妇儿有过几句争执。莫明远最初是因为责怪跟妻子吵架,而后迅速转化为冷暴力。到如今,莫非都还记得,那时他妈几乎每天都要红一阵眼睛。 那晚,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在走廊一直守到白女士出去。白女士瞧见他,只是愣了下,言谈举止都还正常,接着,他们一起到了灵堂外,看见莫太太送白女士出门,莫非悄悄跟在后面听着。 他听见白女士说:“放心吧,我跟他说了几句,他情绪好多了。”接着,又听见他妈道谢。 莫非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真是他妈托白女士去宽慰他爸的。 可这宽慰的度好像过了点儿?莫非留了个心眼,回头路上,对他妈说:“有什么话你就自己跟他说呗,再不济还有我,白阿姨忙着,哪有空总管咱们家的事儿?” 他妈沉默片刻,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掺和,你最近不要去惹你爸爸。” 是的,他妈让他不要去惹莫明远,事实是,从这次争吵开始,莫明远对他也一反常态的冷漠。 莫非当时自己心里也揣着气,当晚没跟莫明远交流。 接着,他们送老人骨灰回乡。那一次也没在老家待几天。祖屋也有他爸妈的婚房,可是,那次回去,莫明远一点不在意在老家亲戚面前跟老婆分房住。 老人下葬的第二天,莫非上楼,听见他妈的哭声。他留心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墙角听得让人心里十分不痛快,莫明远要跟他妈离婚,他妈一直哭着哀求,简直连自尊都不要了。 莫非没听下去,破门而入,扶住他妈,冲着莫明远骂:“你多了不得?爷爷看不惯我妈,你这当老公的花了二十年也没把这层纠结理清楚。老人家上了年纪,发病也就是身体不好的事儿,这锅你非得往自己老婆头上栽,你还算是个男人?这些年,我妈只差把老爷子当祖宗供着了。” 莫明远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莫非要跟着追,却被他妈拖住,“莫非,你别说了,算妈求你,你别管这件事。” 莫非气得够呛,“他实在要离,你就跟他离,求什么?谁没谁都活得下去。” 也就是那一晚,深夜,莫非在窗口抽烟,瞧见莫明远要出门。 北方小城市的冬天,晚上,路上连人影都看不着几个,莫非又多了个心,悄悄跟在他爸身后。 尾随莫明远十多分钟,他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透过大面的落地窗,莫非看见莫明远在大堂跟一个女人拥抱,那个女人,正是白女士。 说到这儿,莫非顿了会儿,指头按住六六的肩膀:“我没法不多想,就算是我妈托白阿姨说合,可白阿姨跟……我爸,几次身体接触都正好被我看见。而且,那晚回去,我探我妈的口风,她并不知道白阿姨会过去。” 六六嗯一声算是回答。 接下去的情况至少明了一半,莫非疑心越来越重,回城之后也是焦头烂额,所以根本没心思跟他像以前一样卿卿我我。 用了半分钟斟酌措辞,他问:“我妈清早从莫叔的公寓出去,是在什么时候?” 莫非突然感慨道:“看来他还真跟你说不少事,”随后无奈地笑了声,“而且到了现在,甭管摆的是什么姿态,他还是不想让咱俩在一块儿。”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莫明远。为什么说莫明远依然不希望他们俩在一起呢? 莫明远分明知道六六心里对当年的事有数,可到现在为止都没告知过莫非,这是以放任的姿态由着他俩继续撕扯。 想到这些,莫非不由握住六六的手,“哥,你真好。”不管过去多少年,六六至少还想着跟他说清。 六六反手拍拍莫非的手背:“别拍马屁,回答问题。” 什么时候在莫明远公寓门口发现了白女士。 莫非收回心神,说:“那是我回城之后的第三天,我爸干脆搬出去单住,越往后我觉着不对,打听到他暂住在哪间公寓,清早过去,正巧碰见他送白阿姨出门。” 以莫非的脾气,没给白女士颜色,就是看六六的面子了。六六喉头像是突然被什么塞住似的,换个角度,如果发现这件事的是他,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莫非开口。 莫非说:“那天,我差点跟我爸打起来。当时从哪方面看都是他辜负了我妈。他要离婚,我妈一直不肯。谁能想到呢?我妈犯过那样的错,居然还能抱希望……莫明远不跟她离婚。” 第一百九十三章 莫非声线越往后越飘忽,声音也越来越低,半晌,艰难地冲六六一笑:“哥,我妈做过什么,你也猜到了吧?”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算六六不忍,也忍不住问出在心里憋了好一阵的话,“宋先生……是你亲哥?” 贴着他胳膊的身体肌肉有一瞬了紧绷,而后,六六听见莫非似是不在意的一笑,“论血缘,算吧。” 即使早猜到真相,六六还是默默抽了口凉气。 莫非,真不是莫明远的儿子。 莫非是猎人的亲弟弟。 其实,莫非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正如当初,莫家夫妇吵架,六六问他为什么,莫非第一次回答是真的,“莫明远在外边有狗了。”他觉得不可置信,莫非才选择半真半假地打哈哈糊弄过去。 六六仔细思忖,这种事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不止一次。 离开横店前的那晚,他品出莫非可能不是莫明远的儿子,他问莫非:“是谁要收拾刘总,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 莫非叫了他一声哥,然后说,哥。 猎人要收拾刘总,猎人是莫非的亲哥。 所以,他们的父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含糊。如果六六没记错,莫太太是未婚先孕,办婚礼时肚里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这个孩子居然不是莫明远的。如果他没想错,这件事,在莫明远得知前,白女士就已经知道了,却选择跟莫太太一起瞒着莫明远。 他妈当初是不是对他说过:“莫非的背景比你想得还了得。” 一团乱麻。 所以,最后他妈跟莫明远那回事也很难说清了。谁在报复?报复对象有几个?谁在泄愤?到如今又有谁能揣测? 六六只知道陷进这一团乱麻里的莫非无辜。 他握住莫非的手,“所以你是被谁送出去的?” 出事前,莫家夫妇的打算是把莫非送到英国念书,可最后,莫非居然在美国待了六年。 莫非跟他十指紧扣,呵地笑了声,“自然是那老不死的东西。” 六六:“……” 老不死的,指的应该是莫非跟宋先生的亲生父亲?这一位老人,今年应该七十出头了吧? 六六不知道当年青春明媚的莫太太是怎么跟一老头搅上的,可莫非这一句答得咬牙切齿,可见,莫少爷对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到底有多恨。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莫非反过来安抚他,“没事儿,老东西活不长了,我跟他大儿子都恨不得让他快点见阎王。要不,我他妈能跟他大儿子结盟?” …… 还真是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狼。 十月中旬,外景地的气温一下降了十来度。 《国色》的拍摄还在继续,不过佘晶的戏很快就杀青了,女配角就是女配角,跟男主角的感情再浓墨重彩,戏份放在整部电影里也就那么些。 接下去六六的戏除了战争大场面,就跟女主角凌小花的感情线,女主角是将军从宫中掳走的女官,那么拍摄剧情的时间轴拖到了将军从京城返回边关后。 凌小花在六六手上吃过大排头,混蛋总监的解决方法是给凌肖找个跟组的表演老师。这老师找得挺讲究,刚好,以前在电影学院带过六六的课。 总监此举,恐怕还是想要在剧组放个能跟六六说得上话的人。硬茬就是硬茬,放自己流量小花跟六六这硬茬硬碰硬,再出点什么负面新闻,凌小花的团队也不好收拾。 六六完全无所谓,凌小花要是跟以前一样故意拖后腿,管她身边跟着谁,他就敢呛。 可事情好像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在西部的第一场对手戏,是将军拖着自己的女俘虏日行千里到了边陲。凌小花趴在马车后头,把气息奄奄和悲愤表达得还算到位。 凌小花的表演老师姓朱,看完拍摄效果,朱老师问六六:“怎么样?有进步吧?” 六六实话实说:“比以前好多了。” 朱老师神采飞扬:“那当然,为了这场戏,我饿了她三天。” 站一边凑热闹的莫非:“……??” 还有比他哥更鬼畜的呢? 到一边休息时,六六对这位朱老师赞赏有加,“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严格。” 莫非心脏直犯抽抽,他哥也被这样的鬼畜手段调教过? 只是想着,他话就问出了口。 六六说:“只要找状态有需要,饿几天实在不算什么,不过,朱老师倒没这样对我,因材施教嘛。你看,我也没这样对佘晶。” 这就是重点,可别说人家老师对凌肖使用了暴力手段。凌肖人都进组了,就该有把戏演好的觉悟。天资太差那就勤学恶补呗。饿几天算什么?广大劳动人民就算忍饥挨饿也不会有他们这样的报酬。 光看报酬,不论付出,合适吗? 可能是有六六这镇山太岁在,每天来回几小时的凌小花没敢再迟到早退,加上朱老师毫不手软的磋磨,凌小花本人的面无血色几乎不需要化妆,愤恨完全可以本色出演。这境况,怎一个惨字了得。 莫非不止一次瞧见老师用咆哮嘶吼给女主角催动情绪,等他哥跟凌小花被导演叫去说戏,终于憋不住问朱老师:“六六哥也是这样被吼出来的?” 朱老师笑着说:“六六?他用不着。他大三那年,严大导一部戏,他的光彩掩都掩不住。有些人真是祖师爷赏饭吃。” 六六大三,出演严导的电影,那就是他们分手之后。 严导是大师级别的导演,可六六当时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那时候的六六,就连白女士留下的人脉都毁了个干净。莫非又追着问:“那他总得费功夫让导演看上他。” 对,人人都说,那部戏是严导追着六六求演的,所以,想必在此之前,六六也花了大心思雕琢自己。 朱老师摇摇头,说:“有些东西是刻意追求也追求不来的。当年,严导在我们学校门口一眼看上六六就非他不可,你知道为什么?” 莫非说:“为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朱老师很浅地笑下,“当时的六六,有独一无二、扣人心弦的脆弱感。他那会儿才21岁,这个年纪的小生,青春阳光的容易找,像他那样有深入骨髓的脆弱感的,真是不多见,他是独一份。” 不明觉厉,可怎么听都不算个好词。 莫非跟着重复一次,“脆弱感?” 朱老师认真地说:“怎么形容呢?那种感觉,他明明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跟平常人一样谈吐,可你看他的眼神表情气质,就是觉得,即使没病没灾,这人也活不长了。甚至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就算哪一天突然听到他自己去了,你都不会奇怪。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有一半不在这世上了。” 那就是他们分手之后的六六。 莫非没说话。 老师可能觉得刚才那番话不祥,又笑道:“当然,这是当时的六六,他自己现在也不是这样。” 精气神一半不在这世上,这种人莫非是亲眼见过的。 人都说相由心生,起初他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胡说八道,可他母亲去世之前的状态很真切地证明了这句话。 他母亲真是个美人,在他生命最初的近二十年,他一直知道。他母亲在长期优渥闲适的生活状态下,美得明艳不可方物,光彩照人。 可后来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或许真是因为精神饱受折磨,他母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在那一场意外之前,他母亲依然是美的,可硬是美出了些红颜命薄的凄切感。仿佛你给她什么,她都只能无枝可依,风轻轻一吹就能把她带离这个世界。 可莫非没想到六六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他觉得,六六离开他,或许主因是不愿继续忍受他不靠谱,可他也一直认为,至少有一部分理由,是因为那个有戏的世界更让六六亲近。 现在想明白点儿,这个念头也只是他的怨气作祟。明摆着的事实:他当初妥协过,六六依然不肯带他一起回来。以及,六六要真是因为前途抛下他,怎么可能对大导的戏一拒再拒。 正午的日头照在头顶,炽烈阳光让人避无可避,莫非取下墨镜,眯了好一会儿眼才适应突如其来的灼痛感。 他扯开领口擦了下镜片,接着问朱老师:“他后来怎么好起来的?” 莫非问完,觉得自己有些犯蠢,这老师跟六六也不算顶熟,怎么可能知道当年那些弯弯绕绕的内情。 可朱老师抿紧嘴唇,片刻后幽幽地说:“可能他当年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才有那样落拓的状态。那会儿,严导看上他后眼里就再容不得别人,六六一直拒绝,我也去当过说客,可也不好使。当时翔悦也是那部戏的投资方,翔悦的陈老先生爱才惜才,自己上门好多次才把六六说服。那部戏拍完,陈老先生把自己混得跟六六的家人差不多了,赶上年节,偶尔能瞧见他带着儿子到学校来接六六,这应该就是六六之后跟翔悦签约的原因吧。” 老师微微一笑,“后来,六六的状态才慢慢好了些。” 也是,东晓跟六六是校友,东校失踪的事,六六不可能没找过学校,学校老师未必一点不知道六六发生了什么。 莫非听完这一席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庆幸六六能遇上陈老先生那样的好人,又懊恼带六六走出来的人不是他。 当时的六六没了母亲,没了他,没了朋友,亲生父亲有了另外的家庭,父子情分淡薄,真可谓无依无靠。 白女士把六六托付给莫明远,可莫明远这些年并没有践诺。所以陈老先生出现,真是这个世界伸给六六的最后一双有温度的手。 难怪!难怪翔悦都那样了他哥还不肯解约,难怪他哥一直对陈小斐不离不弃。 难怪六六总是顾忌草台班子…… 草台班子没有梧桐树,却千真万确,是凤凰的窝。 莫非这一番愁肠还来不及开解,这天又出了一件事。 中午,网上爆出一则新闻:当红小生婚内出轨,与有夫之妇共度激情三十六小时。新闻附有图片,两个已婚人士在别墅里拥吻。当红小生还神魂颠倒地把手伸进了有夫之妇的衣服,这锤真是实到不能更实,只差请吃瓜群众看活春宫。 短短半个小时,大家的微博首页都被这则消息霸屏。新晋热议话题把舆论烧成了一锅沸腾的水。 认真说,别人出不出轨,跟他们没有切实关系,他们至多道德谴责。可出轨的这位小生,是《国色》片方看好的男配,本来定在几天后进组。 身为公众人物,爆出这样的丑闻,其前景可想而知。片方毅然决定换角,毕竟,圈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能有其他选择,谁要用这种深陷丑闻中心的负面典型。 执行制作人一时焦头烂额,在片场跟人打电话时这么说:“我真是服了他,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还犯得全世界都知道,我以前就跟他说小心点儿,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莫非刚好听了全程,心里更加烦躁。他以前觉得执行制作人好像有点傻逼,现在能确定这人就是傻逼。 等执行制作人挂断电话,他不高兴地问:“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对方应该是察觉他面色不善,答得挺含糊,“可不是……圈里诱惑太大。” 莫非哼笑一声,“你也只能看见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周围的禽兽,还拖上全部男人?” 执行制作人赔笑道:“我见识浅薄了,莫少自然不是这种人。” 旁边突然飘出个清冷的声音,“人家出轨,你替人懊恼没遮住事儿,你太太知道吗?” 莫非一转头,果然是他哥。 是不是?就问是不是,他哥跟他永远是一伙的。 莫非心情好了点儿,伸手搭上他哥的肩,“咱们吃饭去。” 六六嗯了声,两人一路并行。 为什么说执行制作人是个傻逼呢?拿诱惑太多给出轨找借口。人家出轨是事实,他不指责出轨这个行为本身,反而懊恼事情没遮住。 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两人带着助理一块儿吃饭,莫非对六六说:“回头我跟郝邬说说,下次能不用他就不用他。” 六六说:“犯不着吧。”毕竟,执行制作人在这浑浊人世,还真是个别人眼里的正常男人,圈里大部分男人也就是这个觉悟。 莫非蛮横地说:“没什么犯不着,这人没有契约精神,就是个钻空子的角色。” 六六仔细想想,也是。谁说婚誓时都得表达忠实,人家回头毁诺,这执行制作人还当作正常,哪正常了?婚姻法明写了忠实是夫妻双方应尽的义务,这些人不把这项义务当回事,无非是看着违反之后的法律责任尚未明确。 钻空子,没跑了。 出轨小生没能进组,男配角的戏份就得有人替着上。 人选是谁,莫非早听见了消息却没反对,纯粹因为明确了草台班子在他哥心里的分量。 几天后,仇安平进组,啥都没干,先到六六面前嘚瑟:“六六老师,兜兜转转还是让我接到了这部戏,坦白说我就是冲着你来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接着,别有意味地说:“希望跟我合作,你还能愉快。” 最后一句话,重音落在“能”字上。 六六真是从没弄清这人的脑回路,仇安平真就对他嫉妒到这个份上?宁可演男配也要跟他在一个剧组杠。 虽然六六一直觉得没有小角色,可他知道,仇安平这伙人把番位看得重,跟他不一样。 于是,六六冷冷地说:“做好你的本分,什么都好说,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演员的本分自然是把戏演好,仇安平的演技其实不错,六六心烦的是,这人会不会故意发疯拖缓拍摄进度。别说这种事仇安平做不出来,圈里这些所谓红角的底线一直让人叹为观止,这人的底线是什么,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仇安平又凑近了些,见周围近处没人,也冲他冷笑一声,“我最讨厌你这个清高劲儿,你说,大家都踩在浑水里头混饭吃,怎么就你干净呢?” 六六反唇相讥,“我不踩浑水也能有饭吃,你羡慕?” 这话够气人了。影帝爸爸的天赋在这儿,绝佳的路人缘在这儿,不玩歪门邪道照样有资源。 仇安平果然气得脸色发白,片刻后,强笑着压低声音说:“那行,我这浑水里头的人,耍手段干掉出轨的那个才进组,这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等着接招吧一哥。” 六六愣了好半天,“那人出轨,是你爆出去的?” 仇安平转头就走,“他自己不干好事,怨得着人曝光?” 这话还真是没错。总不能同情干坏事的,指责说真话的。可仇安平说真话的动机太成问题。 六六简直无话可说,这人使出这种大招,就为了找机会跟他做对? 什么仇什么怨啊? 此时的莫非并不知道他离开一会儿,他哥就收到了战书。 这次跟仇安平同来的还有小老板,莫非这会儿正在外场跟小老板说话。 小老板对眼前将要开拍的战争戏大场面很是叹服,“天啦,不愧是影帝爸爸出演的大制作,这得花多少钱?我之前也拍过战争戏,勒紧裤腰带都办不出这样的场面。” 陈老先生已经不在了,可人情还得还。 这人情还给谁呢?自然是草台班子和陈小废物这小老板。 莫非打量着小老板的艳羡神色,“你想拍大制作也不是办不到,正好我们这边也有兴趣,你看好了什么剧本,回头我找郝邬跟你碰碰。有钱大家赚,你说是吧?” 小老板顿时大惊:“偶像,你要跟我合作?我已经亏了三部戏了。” 莫非心想你还知道啊,面上浑不在意:“那算什么,有郝邬那个老江湖给你把关,咱们合作也不用担心资金问题,你翻盘是迟早的事儿。” 可他低估了陈小废物的智商。 一直头顶蠢钝标签的小老板突然问:“可你为什么这样照顾我们?” 莫非说:“我这不是看得上你们这群人吗?” 小老板摇头说:“不对,你是看影帝爸爸的情面。” 莫非说:“这不都一样?你公司情况好转了,他自然高兴,你不想让他高兴?” 小老板一脸正气地说:“我给自己找利益,却让他背上这么大的人情,这种事我不能做。” 莫非:“……”怎么就这么轴? 还能不能愉快地当队友了? 事情没敲定,六六出来了,莫非只好换了个脸色,乐颠颠地朝他哥迎上去,“哥。” 小老板轴,六六又未必愿意靠他,支持草台班子复兴的计划就放下了?不存在的。回头他再让郝邬想办法。 小老板又是带着剧本来的,自然又挨了六六一顿削。 剧本就是由之前那本反应北漂生活状态的小说改的,六六越看越无力,“这真是编剧自己改的?” 小老板点头,半晌后败在六六犀利的眼光之下,怯怯地说:“我提了些意见。” 六六说:“我看出来了,百分之八十都是你的意见。这种沉闷励志的基调适合八十年代的观众,观众是你的上帝,现在这些孩子们见得多,你就得适应他们的审美,刻意渲染艰难落魄做不出他们喜闻乐见的东西,你就不能变通变通,力求用喜剧化的方式表达现实、引人深思?” 小老板说:“回头我再让编剧改改。” 六六暗叹一口气,眼光瞥向别处,再开口时语气和缓了些,“我可能对你要求太高,可眼下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那点本钱投进去,收益得达到一定的期待值才能改善公司的现状,你投拍的下一部戏,反应平平可不行。” 小老板心悦诚服:“好的,我知道了。” 莫非悄摸摸偷听到全部,抓住一个重点,喜剧。他踱到一边给郝邬打了个电话,道明自己想扶草台班子一把的心。 郝邬一听乐了,“陈小斐的戏?还要拍成喜剧?简单啊,来情景喜剧呗。他投资的前两部戏都因为太现实,涉禁,剪了三分之一才能播出去。情景喜剧还真适合他,一集一个故事,剪了就剪了吧,至少观众看着不懵,对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莫非问:“这办法真能奏效?” 郝邬正常了些,“得看过剧本再说话。” 莫非说:“那行,你给他找个好点的编剧,关键,把人塞到他那,还得不着痕迹地塞。” 郝邬应得挺干脆,“放心,我懂。” 莫非为草台班子的前程操心,没告知六六。 无独有偶,六六被仇安平下战书的事也没让莫少爷知道,身为男人,他自然不会事事都向小男友诉苦,再则,仇安平刚到的这几天还算老实,拍戏挺认真,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转眼深秋已至,外景地所在的荒原风逐渐萧瑟,六六又添了一层衣。 突然到来的寒意总是让人着急取暖,这一晚收工早,剧组从临近村子买了几头全羊,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嚷着办篝火野餐,喝羊汤,吃烤羊。 暮色低垂,旷野上篝火燃起,大家围坐成一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六六的酒量自己心里有数,自然没喝酒,只以水代之,吃不得内脏,嚼几块烤肉也算是沾了些热闹气。 一方小几,两人一桌,跟六六坐在一块儿的自然是莫非。剧组最不缺的就是有才艺的,大家边吃边喝,场地中间还有人即兴表演,这一晚的气氛着实不错。 可六六的惬意也只持续了半小时,半小时后,半醉熏然的仇安平端着酒杯到了他们这一桌。 仇安平说:“六六老师,我能坐下吗?” 六六果断回答:“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仇安平还是在他右手边坐下了,“谁说我不痛快?” 六六左边是莫非,莫非本来靠他肩膀坐着乐呵,这会儿收了笑意,缓缓坐直身子。 仇安平坐下还不算,还自说自话给六六添了杯酒,“谁说我不痛快,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六六莫非:“……” 这人是来找打的吧?的确是来找打的吧!? 仇安平还真是来找打的。 喜欢也不一定是那种喜欢,为了不冤枉他,莫非又确认道:“你再说一次。” 莫少爷这话问得阴恻恻的,可仇安平完全没被震慑住,醉眼朦胧地对他扬一下杯,“莫少,以后咱们公平竞争,请多指教。” 行,当着莫恶少的面向六六表白,果然是日子过得太舒坦。眼见莫非作势起身,六六按住疯狗王子紧握的拳,对仇安平淡淡地说:“你已经出局了,一边凉快去。” 仇安平凄然一笑,“六六哥,你何必这么不留余地,我可是一片真心啊。” 六六面无表情,“你这颗真心对我没有任何正面意义,走吧。” 在你影帝爸爸面前惺惺作态?你影帝爸爸学戏那会儿,你还在乐颠颠地撒尿和泥球玩儿。 六六不知道仇安平哪根筋不对,把自己硬掰出个追求者的身段,可是不是真喜欢,从眼神就能看出来。 仇安平出奇在意他的存在是真的,可要说喜欢,这剧本,仇安平没选对。 表白?算了吧,仇安平这是用自杀式的姿态戏弄他。 仇安平还想继续纠缠,导演端着酒碗过来了。 导演这一来就坐住了,半醉的人也没发现这桌三人气氛怪异,对着六六发自肺腑地感叹《国色》从开拍到现在的各种不易,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仇安平还没走,只是在一边撑着头望向六六,一双眼睛水光迷蒙却死死盯着人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非本来老大不高兴,看在他哥对这神经病不搭不理的份上,心里舒坦了些。揍人?他倒是想啊,可仇安平终究是草台班子的人,他在这儿当众把仇安平给揍了,回头还不是自己人收拾局面? 于是这一桌三人听导演倒苦水,连听了半小时。 半个钟头后,导演离开,仇安平还在对着六六发呆,可视线焦距已然不在六六身上。六六也不欲理会,拍拍莫非的胳膊,“走吧,回去。” 两人起身就走。至于这桌剩下的那一位,对不起,当没看见。 他们下榻的小院离这儿没多远,莫非喝过酒,六六闻着酒味儿就发晕,两人一块儿步行回去正好发散酒气。 路上,想到仇安平,莫非又气不打一出来,“他胆还真壮。” 六六说:“他脑子有毛病,别跟他一般见识。” 可不是脑子有毛病?就为了让他不舒坦,仇安平换过多少种姿势作死了? 步行二十分钟,终于到了院子门口,助理比他们先回,已经把屋里和院子的灯都打开,小院笼在一片柔柔的暖黄中,很有些家的感觉,莫非伸手推开院门。 “六六哥——”这声音透着些醉意,从他们身后追着来。 一转头,莫非火顿时烧到头顶,他妈的,神经病还跟到家来了。 夜色中,仇安平步子不太稳,但走得挺快,径直冲着他们来。 六六按住莫非的胳膊,自己上前一步,问仇安平:“说吧,我欠你多少钱。” 仇安平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嫣然一笑,“六六哥,咱们同一个公司,就算你对我没意思,也不用对我这样刻薄。我以前是不太懂事,现在就跟你道个歉,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那不是想引起你注意吗?” 这还真是能屈能伸,前些天这人还口口声声不让他舒坦。 六六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演了,直说你要干嘛?” 仇安平像是根本没弄明白的他的话,笑意未褪,眼光朝院子里瞟了下,“我就想来借个宿,我那酒店离这儿太远,来回不方便。” 六六很果断:“不借。” 仇安平怔了会儿,又看向莫非:“是莫少介意?莫少是个真爷们,咱们公平竞争,你不敢?” 莫非恶狠狠地说:“你他妈谁啊?” 六六脑袋嗡嗡作响,这就怪不得他不客气了。 他侧头瞥一眼依然蓄势待发的莫非,对仇安平冷冷地说:“我俩都是暴脾气,你要是再东扯西拉纠缠不休,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就说不定了。” 仇安平笑意更大,“六六老师,你何必吓我呢?公司的收入我至少能撑一半,你冲着我对陈小废物的用处,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六六彻底清醒,原来这人是看准了他有顾忌才毫无顾忌地恶心他。 不过真不巧,他已经走在放飞自我的路上了。 六六凉凉地说:“你替陈小斐赚过多少钱,现在就去找他,他能原样退给你。” 仇安平笑容僵在唇角。 六六说:“我为了你那点片酬由着你摆弄,这种钱,陈小斐也不稀罕要。” 仇安平脸上的笑意缓缓散去。 六六果断把话说到底:“公司没能为你做什么,你明天就解约,我保证没人对你追责。” 对,就是这样。你赚的,你拿走。你要走,没人拦。 以为影帝爸爸在意草台班子,你就能拿这个当倚仗蹬鼻子上脸了,做梦去。 这下连莫非都愣了。 那么问题来了。 六六自己都已经毫无顾忌了,冲着疯狗王子叫嚣了一整晚的仇安平会怎么样? 莫非跟他哥对视一眼,对着仇安平冷笑,戾气十足地问:“你自己挑个死法?” 仇安平顿时脸色灰白,强憋出几个字,“仗势恫吓情敌,我也只能说服气。” 接着转身就走…… 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莫非气得直哼哼,作势要追,“你他妈说什么呢?” 六六怒极反笑,用力拉住莫非,“别理他,他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你没看出来?” 对,仇安平特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地用各种姿势逗着六六炸毛,到最后也就剩下个嘴硬。 六六觉得自己这回才算是惹上了真疯子。 莫非无端跳出个情敌,这一晚浑身憋足了劲儿,没能追着情敌打,于是就着这股劲儿回头猛地抱起六六,一直把人抱进屋才放下,而后把六六压在床上狠狠地啃。 啃嘴、啃脖子、啃锁骨,接着一路往下,六六连气都喘不上,笑骂道:“你是狗吗?” …… 不管是什么样的步骤,第二天腰酸腿疼的一定是六六。莫少爷被调弄到失去分寸后的疯劲儿不是盖的,体力也不是盖的。 腰酸腿疼的影帝爸爸到了剧组还得应付真疯子,昨天那一出就把仇安平吓怕了?不存在的。 有些人作死的念头真不是一招半式就能瓦解的。 仇安平早上见到六六的第一句话:“你今天气色不错,越发让我移不开眼。” 六六根本不想搭理这人。 不得不承认,仇安平这黏糊的稀泥战术还真有用,六六承认自己的确被恶心到了。 还真为这三番五次的所谓表白弄死仇安平?不要闹,他跟莫非疯归疯,可也不是下手没准,无缘无故或者小题大做荼毒谁的事儿,他们都做不出。 正所谓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而眼前的仇安平看起来又不要脸又不要命。 莫非听到这一句,也直犯嘀咕,等仇安平翩然远去后,问六六:“他就真吓不怕?” 六六已经完全淡定,“你别理他,也别当他真对我有什么,他就想逗咱俩炸毛,明白了吗?” 回头想想,仇安平还真吓不怕。明明当初抢六六角色那事儿,莫非跟六六都给过他教训,回头在六六家,他就敢当着莫非的面跟六六斗嘴。 那回在六六面前吃了排头,仇安平依然故我。 这人就好像是在一步步试探他们的底线,然后换着花样作死,但作去作来又没作出什么戕害六六的大手笔,好像目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让六六不高兴。 什么仇什么怨? 六六的打算是对小丑般的仇安平淡然处之,可这天,仇安平还真做了件让他看不过去的事。 下午,跟仇安平对戏的是一位小新人男配角。 六六围观了全程,觉得这场戏整体效果不错,小新人的表现不如仇安平,可对于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表演也是需要经验的。 可看完回放,大家都坐在一边休息时,六六清楚地听见仇安平轻蔑至极的声音:“废物!” 他蓦地转头,果然,仇安平这话就是冲着小新人说的。 小新人泫然欲泣但极力隐忍,“仇老师,是不是我哪儿演得不好。” 仇安平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只留给小新人一个不屑的眼神。 于是,六六叫住仇安平,“过来聊几句。” 很快,仇安平过来到他身边坐下,换了张脸,笑眯眯地问:“六六哥,有何指教?” 六六没有绕弯的心思,“同一个剧组,大家都是同事,谁都不比谁高贵,你欺负谁呢?” 为什么说仇安平欺负人呢? 那小新人跟不思进取的凌肖不一样,人家演戏特别努力。就算人家演得还没那么好,为了整部片子的效果,作为前辈,你教育他几句,跟他说明白原委,这叫传承。 可你只是白眉赤眼地骂人,这就叫泄愤。而且,发泄的还是不知从哪来的无名火。 当初,六六骂凌肖之前,也身体力行地教了好久,要是凌肖有一丁点把戏演好的意思,没仗势欺负老戏骨,他绝不会撕破脸皮那么刻薄。 仇安平笑意淡了些,“哟,我调戏你几天,都不见你发火,现在为一孩子跟我呛上了?” 然后,又恢复成以前那种不阴不阳的腔调,“六六老师,整个剧组就你能发光。谁出道时没受过委屈?我欺负他又怎么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莫非从洗手间回来,刚好听到这一句,笑了声,“你自己出道时受过委屈,成名后就一定要这样折腾别人?你还能再扭曲点儿?” 仇安平唇角一扬,“是啊,可不就是扭曲,我扭曲我痛快。” 但事实由不得仇安平痛快。 六六面沉如水,扬了下手机,“给你两个选择,我把这段录音放出去,或者,你去跟他道歉,以后,你们的对手戏,他哪琢磨不透,你跟他说。” 仇安平神色一凛。 六六问:“去不去?” 仇安平只得起身,拍拍屁股,晃晃悠悠地朝那小新人走过去。晃到小新人身边,仇安平一手揽住小新人的肩,用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见的音量说:“来,你六六老师让咱俩结成互助小组。” 嗯,互助小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莫非往他哥身边一坐,忍不住笑出声来,“哥,我真服了你。” 六六一派波澜不惊的神色,“一般般吧,谁让他还没解约呢?” 就是这样,只要仇安平还在草台班子一天,就别在他眼前混账。 仇安平跟小新人结成互助小组,六六跟莫非都安宁了好几天。 既然这人还服凤凰的管束,就不能对人家太不客气,因此,三天后的中午,剧组放饭,仇安平端着饭菜到六六这儿拼桌,六六跟莫非都没赶人。 助理吃完先到一旁收拾,桌上只剩三个人。 仇安平被折腾好几天,自然气不顺,一边吃一边冲着六六冷嘲热讽,“就你多事,就你伟大,就你能替人出头,你干嘛不去拯救全世界呢?” 六六只管吃饭,没出声。 莫非没好气地说:“你出道那会儿,谁摆弄过你,你就去找谁算账。折腾别人算什么?” 仇安平冷嗤道,“我倒是想啊,谁让那傻逼死得早。” 莫非微怔,六六手上筷子也一顿。 仇安平说:“看什么看?六六刚进组那会儿,不还穿过那死鬼的戏服吗?” 又是死鬼视帝啊,看来那东西做过的坏事还真不少。 六六终于出声,“他对你做了什么?” 仇安平浑不在意地回答:“也没什么。我那时候特别喜欢剧组的男主角,那男主角刚好是他的对头,他看不惯我捧他对头,仗着自己跟资方和导演都熟,挑错把我赶出了剧组。” 果然,人人都有血泪史。 仇安平说:“当时我还是个排不上号的小配角,被赶走了也没人在意。可那小配角也是我塞了一半财产给人才换来的。最后角色没了,钱也没拿回来。” 仇安平原本家庭情况不太好,这个,六六是知道的。所以,仇安平当时钱财角色两头空之后的失落,也可想而知。 这艹蛋的世界,这艹蛋的圈子,指责仇安平不该塞钱换角色?可要在这圈子出头,钱、色,总要付出一样,这是规则,这艹蛋的规则! 仇安平不过随波逐流,并不是恶的源头。 六六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之后,仇安平靠着选秀脱颖而出,中间应该也有些不能说的交易。 提到旧仇的仇安平有些激动,似乎也不需要他们多说什么,垂眸片刻又打量六六的神色,认真地问:“你跟傻逼死鬼有过结的事,我也听说过。他的旧盔甲被捣腾到你这儿,事情想必没那么简单。到底是谁拿他恶心你?” 这话说下去,就得扯出东晓的事儿。 跟东晓有关的都不是小事,于是,六六说:“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哪知道是谁。” 可,对于当年在剧组的事儿,仇安平打听到的比他们想象的多。 仇安平喝了口水,“不说就算了。当时剧组走失的那位,现在有音讯吗?” 六六一怔。 仇安平笑了,“你还当这是个多大的秘密呢?我的造型顾问当时也在那剧组,亲眼见你闹过。” 莫非不发一言。 六六果断结束话题:“不提旧事。” 仇安平还真是眦睚必报。 这天傍晚,制片主任来问六六:“六六老师,仇安平闹着花钱把那身旧皮甲买下来,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六六说:“这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那死人戏服他的确穿过,但上面也没烙他的印,之后去向何处,怎么处理,当真跟他无关。 半个钟头之后,仇安平果然带回了那身戏服,还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话先说在前头,我怎么处理这团杂碎都是冲着那傻逼死鬼去的,没想跟你找晦气。” 人都死了,拿着人家的东西折腾又有什么意义? 可仇安平本来性格扭曲,六六自觉多说无益,于是干脆没出声。 不过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当晚收工,瞧着仇安平带着助理去处理戏服,六六不免多留了个心眼。 仇安平走得远,六六觉得跟过去显得自己太没意思,于是远远却步,就这样望着。 六六这副很想围观又不愿自己往上贴的模样,莫非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莫非忍笑说:“我去看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 六六还是一副不甚赞许的神色:“你真八卦。” 这傲娇样儿,莫非想捏他哥的脸,可到底忍住了,“闲着也是闲着。” 六六像是勉强同意:“行吧。” 莫非围观十来分钟后,回到六六身边。 也没提仇安平的事儿,上前顺手拎起六六的包,一把揽住六六的肩:“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回家。” 六六脚没动,深褐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朝他盯着。莫非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有东西没带上?” 转瞬,手背被人用力掐了一下。莫非倒嘶一口气。 望着他哥愤愤的眼神,莫非笑出声,“你想知道就直接问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 六六也气笑了:“你再给我念个绕口令。” 莫非抬起胳膊,手递到六六跟前,给自己找糖吃,“真疼,你给我摸一摸。” 六六果然给他揉了下。 回家路上,莫非说:“他还真狠,专门让助理出去买了狗血,他先用狗血把那行头泼了一身,接着还有不知从哪弄来的符纸。他把符纸贴上,最后,浇了桶汽油把那盔甲给烧了。” 六六打了个岔,“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莫非说:“符纸灵验不灵验是另外一回事,关键是他的用心,我问那符纸是做什么用的,他说贴了能让那死鬼永世不得超生。” 六六:“……” 莫非说:“他还说他收了好多样死鬼视帝的遗物,都贴了永世不得超生。” 仇安平这心思,还真狠! 莫非关心的重点不在这儿,他认真瞧着六六,“哥,你以前没跟他结梁子吧?” 对,这才是关键,仇安平就是个疯子,这疯子还这么关注六六。如果六六以前当真在什么时候不经意地戳了这疯子的哪根神经,为了六六的安全,他现在就先手把仇安平给治了。 这就是六六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自己主动招过仇安平?完全没有。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仇安平三年前进公司,在那之前,他们俩完全没交集。 就是仇安平进公司后,他们俩打照面的机会也不多,六六对人是一视同仁的不热情,何谈得罪? 是草台班子帮众太抬高他点了仇安平的眼?也不存在。事实上,草台班子那些人,包括陈小斐,最初对仇安平都是相当善待的。那一帮孩子自己受够了踩地捧高的罪,本性纯良,根本不可能主动犯贱凑到仇安平面前玩踩捧。 那一帮孩子也是在仇安平面前吃够了排头,才逐渐变得对这人不感冒。 就连六六自己也是这样。 六六思索再三,叮嘱莫非:“且走且看吧,至少现在别收拾他。” 六六完全没顾忌吗?还是有的。他们还演着同一部戏,真揍伤了仇安平,拖的是剧组的进度。 现在就把仇安平赶出剧组?他当然知道莫非能办到。可是人家做的这些还够不上付出这个代价的标准,为还没发生的事折腾人,他们成什么了? 戏还照常拍着,互助小组一直存在。仇安平像是愿赌服输,教新人教得还算卖力。短短几天,新人小配角的表现比以前又好了不少。 小孩儿找到六六面前道谢,“谢谢你,六六老师。” 六六说:“跟你说戏的不是我。” 小孩儿像是有些局促,“可安平哥说,要不是你,他根本不愿意理我,让我只管谢你。” 等小孩离开,六六想不通地问莫非:“你说那家伙怎么那么别扭。” 莫非说:“没错啊,那孩子本来就该谢你,不是你,他现在还在受欺负。” 正说着,六六听见导演叫他的名字。 下一场就是他的戏,六六来不及计较,赶紧起身,带着剧本迎着导演去了。 导演跟六六说戏,莫非也不好跟着扰人,就坐在原处望着他哥发呆。 六六这天的戏服不是皮甲,一身缎面劲装把宽肩细腰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整个人就如一把出鞘的剑,犀利飒爽,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还真应了电影的名字——国色。 莫非只想把这国色搂进自己怀里,一生长醉不复醒。 “盛世美颜啊。”有人在他旁边叹息出声。 转头一瞧,是仇安平。 莫非不耐烦多看别人,很快,眼光又黏回六六身上。 余光中,仇安平似乎掏出了手机,“我这儿还有张更盛世美颜的。” 谁他妈要跟你开迷弟交流会了? 莫非顿时心生不耐,眼光如刀嗖地朝仇安平刮过去。这一瞧不打紧,仇安平掌中的手机,屏幕上还真是他哥的照片,而且不是现在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游泳馆。莫非还记得,这就是他少年时代健身俱乐部楼下的室内游泳馆。镜头是从六六的后侧方拍的,六六只穿了条泳裤,正掌着扶手出水上岸。 莫非清楚地瞧见他哥背上光洁一片,没有纹身,这应该是他们在一起之前。 当时的六六,四肢已经像成年男人一样舒展,皮肤白皙,肌肉薄而柔韧,只是身体比现在稍微单薄些。 应该是察觉到镜头的存在,六六的脸是转向镜头的,两条俊挺的眉微微皱着,又给这满屏秀色添了几分矜贵的冷意。美人如花隔云端,求而不得,就是这张照片给人最直观的感受。 不是,这都不是重点。 对着照片的收藏者,莫非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仇安平的领子,“你他妈不想活了是吧?” 仇安平半点不惧,望向他的眼神甚至还有些疯狂的期待,“莫少,你要揍我?” 不对,这人好像在刻意激怒他。这时,他们坐在场地边沿,而场上大部分的关注力都在导演跟六六身上,莫非果断放开仇安平,接着一把夺过手机,刷下屏幕认真地看。 仇安平果然是刻意激怒他,因为这张照片是从某论坛页面点开放大的,根本不是仇安平的私藏。 莫非看了会儿帖子,这帖子晒的就是六六出道前、以及刚出道时的青葱美拍,照片全是粉丝们发的,所以,偷拍者到底是谁,也无从计较了。 莫非没好气地问仇安平,“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放着安宁日子不过,成天都在找死。 仇安平笑着说:“还不是跟你一样?欣赏影帝的盛世美颜呗。圈里男星大都整过容,连我都做过微调,他真是纯天然的,他小时候照片还没让人觉得特别出挑,十八九岁长开后突然就到颜值巅峰了。” 莫非又低头瞧了会儿,这话没错,六六小时候虽然也好看,可也没像后来这般动人心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六六,给人感觉就是眼睛特别大,黑眼珠也特别大,特别q,可爱是可爱,可又好像大得有些比例失调。之后随着年龄增长,六六五官比例逐渐朝成年人靠拢,轮廓也硬朗起来,十八岁,六六的美颜盛世,正式来临。 所以在正式出道前,六六就是远近闻名的美男,随便在马路上走走都会被人偷拍,更何况学校、游泳馆,这些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偷拍者有的是路人,有的是星探,也有六六自己的同校学姐学妹。 六六那张脸讨喜到什么程度?他们在一起之后,莫非带着六六跟自己那帮哥们一起喝酒,那帮哥们的正牌女朋友也好,带来凑数的小姑娘也罢,明知道自己在那场子上是有主的,还忍不住掐机会跟六六说话。 那会儿,莫非时刻都觉得自己有八百个情敌。 段墨初算什么?至多只算八百分之一。 追忆一遭往昔,莫非心火还没下去,又横仇安平一眼,“你看这个干嘛?” 仇安平倒也不假笑了,认真地说:“膜拜,欣赏。坦白说,圈里所有男星,颜值能跟六六比的没几个。“ 此时,六六跟导演交流完毕,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仇安平瞟一眼六六,又盯着莫非的眼睛,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赞叹:”伽尼美德要是长成白老师这样,我就能想通,宙斯为什么会把他掳走封神,专门让他给自己斟酒。” 第二百章 六六刚好把这句听全,朝莫少爷手上电话屏幕一瞧,正好看见那颜值贴。 那帖子他自己也翻过,大致明白这两人在说自己的脸。 伽尼美德?有名的美少年。 可六六说:“够了。” 等仇安平离开,莫非问:“伽尼美德是谁?” 六六反问:“没看过希腊神话?” 莫非说:“我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 六六嘴角轻抽,“伽尼美德是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特诺伊的王子,因为长相出众,被宙斯掳到身边,专管倒酒。” 这就是他不喜欢这个比喻的原因。 被人掳走,会让他想起东晓。 接下去仇安平没有继续作妖,剧组拍摄还算顺利。十一月初,因为拍摄需要,剧组的取景地开到了山里。 这一组景的拍摄要进行两天,外景离以前驻扎的荒原其实也不算远,下山后半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村子。因此,晚间,大部分剧组人员和贵重设备都跟车回村,只把八位场工留在原处看守留下的东西。 谁也没想到,干旱的西部,半夜,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按天气预报,应该是两天后才会下雨。 一直到次日清早,雨还没停下,这样的状况,自然不能现在上山。六六撑伞到了制片人那,得知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留在山上的场工已经有三位失联。 执行制片人说:“让他们在原地守着,那几个偏不听话,说山上雨太大睡不下去,非要悄悄摸摸赶在半夜下山。” 对,下山的路其实也不远,可走错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眼前的事实就是,那几位趁夜下山的场工,人不见了,电话还不在服务区。 人不见了就得找。剧组迅速报警,到上午九点,当地民警冒雨过来了,跟剧组交涉一番后,在院子里整装待发。 执行制作人当面对人家警察还算和颜悦色,可避着人就不一样了。这人从窗口朝院子里望了一眼,“还他妈磨蹭什么,都是些靠纳税人吃饭不知道干实事的东西。” 六六脸色立刻沉下去。雨还没停,进山会遇上什么险情完全不可估计,这些民警也没推卸责任,只是做些必要的准备,怎么就不干实事了? 他还没出声,莫非猛地朝执行制作人的腿踹过去,一脚把人给踹坐下了。 莫非笑得很冷,“来,说给爷听听,你纳了多少税,能买人家的命?” 屋子里全是闻讯而来的剧组同事,此时,顿时鸦雀无声。 莫非踢完一脚,拽着六六的胳膊:“哥,你跟我来。” 六六跟着莫非到了廊下。 这时,一辆越野车停在院子外头,车门打开,下来几个大汉,其中一个冲着里边叫唤,“莫非?莫非在这儿吗” 莫非对大汉挥挥手,“这儿,我在。” 接着,他又对六六说:“这是我托以前登山队友找的搜救队,他们都是专业的,设备也是专业的,卫星电话和电台都有,比警察更专业,我们跟警察一块儿进山。” 我们? 六六不禁问:“你也要去?” 莫非说:“人总得讲道义。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你放心。” 道义。 什么是莫少爷的道义?莫少爷以前也玩过登山,也曾经冒过把自己的性命依托给外界救援的风险,对这项社会资源做过寄托,所以,看着别人遇险,他有能力,就不能坐视不理。享用过就要担责。 六六想通这一层,连阻拦的心思都没有了,“好吧,你注意安全。” 剧组这边是巴不得有人帮忙的,可拦着莫少爷的人挺多,比如刚挨过一脚的执行制作人。 男人瞧着莫非自己装备上了,讨好着劝,“莫少,你怎么能自己进山,真出了事儿,可让我怎么交待?” 莫非一掌把人拍开了。 男人说:“我再找几个场工跟您一块进去?” 莫非蛮横地说:“他们什么都不懂,进山秋游?可把你的心思收住吧。” 再比如冷眼围观了一早上的仇安平。仇安平只找着六六说话,“你还真让他去?” 六六没说话,不是谁都懂他们的道义。 仇安平看起来比他还急,“白老师,你醒醒吧,找几个场工,用得着莫非自己上,他的作用可不止这么点儿。万一他出了事,你怎么办?” 六六说:“你闭嘴!” 事情比他们想得顺利。 天擦黑时,莫非带着他的伙伴跟警察一起全须全尾地回了,不仅如此,还全须全尾地带回了三位走失的场工。 望着在远处对他挥手的莫非,六六心情突然就开阔了。 他以前怎么会怀疑他跟莫非不适合呢?以及,他居然还计较过那个什么表弟比他更豁得出去。 他当时真是弄坏了脑子。 莫非要的是什么,分明,他比所有人都明白。 《国色》整部戏说的是将军这个角色从小情到大义的升华,纠缠于儿女私情的将军是个武将,心怀大义的将军才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总是要配美人的,女主角的存在,算是将军彻底放下旧情之后回边疆,漫漫黄沙中的一点红。 女官刚被将军掳到边疆时,心里对这个男人是有恨的。 这个男人跟太后的私情,打破了她在宫廷之中苟延残喘换来的平静,就算是为了救她的命,这个男人把她带出京城,终于让她的人生走向一个更不可控制的方向。 可后来,在边陲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对,她更加看清这个男人的狷狂,同时也看清这个男人张狂表皮下的热血与纯粹,于是,恋慕之情由此滋生。 《国色》这部戏感情线就奇怪在这儿,将军跟女官之间似有暧昧,可是,亲密行为十分有限,身体接触仅限于将军强行把女官掳回时。 最后一幕戏,鞑子来犯,将军出征。 明知权臣无耻通敌,明知朝廷布下暗棋要趁机取他的性命,为了几十万敬仰膜拜自己的边民,将军依然决定出征。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最后杀青的一场戏,将军从随行队伍里揪出了乔装改扮,想要跟他一同赴死的女官。 第二百零一章 那么问题来了,这一场戏,将军走得太干脆,生离死别,居然只丢给女官一句话,“你回去吧,好好活着。” 因此,导演跟六六说戏时,执行制片人来打了个岔:“男女主角的感情戏是不是太寡淡了点,真不需要在这儿加点什么?” 导演毅然反对,“这几幕的情绪爆发点必须集中在将军喝酒壮行的时候,之后的节奏越流畅越好,再容不下一次感情爆发的停顿。” 监制则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鄙视,“当然是什么都不加更合适。这部戏,女主角对将军明显是一场单恋,以将军的乖戾的个性,他对女官要真是爱,根本不会在意带着心上人一起赴死。不是,都几个月了,这点东西你还没看出来?” 是的,从头到尾一场单恋。 六六用了两个月,真正参透了将军这个人。 这是一匹狼啊,狠厉而又忠诚,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他曾经的爱人辜负他,变成了另外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他就真的守着那个已然死去的影子过孤单的日子。对女官动情,于他而言,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为孤单,所以没有挂念,所以能毫无顾忌地选择,用最悲壮的方式献祭自己。 这一场戏,六六过得很快。 一把掀开小兵的兜鍪,看清那张清秀的脸,他说:“果然是你。” 女官说:“让我跟着你。” 兜鍪坠地,将军果断翻身上马,“你回去吧,好好活着。” 节奏如流水般顺畅,没有一点赘余。 六六自己看完回放,也是这样的感受。 整部戏杀青,外景地一片欢呼声,听起来十分热闹。 越过欢腾的人群,六六走到莫非面前,那热闹场面被他抛在身后,变成了一副喧嚷尘世的背景。 可六六的心很安静。 他抬手抚上莫非的头顶,用力揉了揉,“幸亏你回来找我。” 等他胳膊放下去,莫非自己也揉了下脑袋,眼里噙着笑意问他:“怎么回事儿?” 六六把手背在身后,擦着莫非的肩膀走过去,欣欣然地回答:“没事儿。” 庆幸,喧嚷尘世,有你相伴。 也曾经走散,庆幸,回头时,归路依然是坦途。 最庆幸,你归来时,我依然如初。 莫非跟着他身侧,不依不饶地问:“哎?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特别棒?” 六六微微笑,没直接回答。 很快,出了布景地,他们终于远离人群。 六六转身,对莫非伸出手,“来。” 仍旧被甲片覆住的手,莫非紧紧握住。 眼前是壮阔的天地和群山,六六侧头望着莫非,笑意从眼底漾出,一丝都不遮掩。 莫非狗鼻子的确够灵,很快,好像明白了什么,眉头压得很低,笑意却灿烂,“以后,全凭我哥指教了。” 六六用力捏了下莫非的手指,“也请你指教。” 在这壮阔天地间,他们是多么渺小。在这喧嚣尘世间,他们又是多么孤单。他们分开,两个人都只能孤影孑身。 专心专注地沆瀣一气才是他们唯一的路。 那么,请多多指教,整个余生。 全剧杀青,庆祝活动一定会有。 十二月,凛冬已至,像上次一样喝着寒风野餐,没几个人能兜得住,因此,杀青宴被安排在剧组租赁的大院。 这样的活动,六六最多只能沾点热闹意思,一来他酒量太对不住人,二来,带内脏带血的大荤大腥他吃不惯。可彻底放松后,沾点热闹意思六六也挺高兴,虽不至于主动跟人应和插科打诨,至少在别人话题点到他时没那么高冷。 酒过三巡,屋子里人都三两成群自己乐开的时候,仇安平又端杯过来。 这次,仇安平甚至没问他们的意见,直接在他对面坐下了。 拍摄的最后一个月,这人没出什么幺蛾子,因此,六六也没直接板脸把人轰走。 可话没说几句,仇安平又故态复萌,死缠着六六跟他喝,不仅缠六六,这次把莫非都顺上了。 遭拒后,仇安平压低声音甩出句这样的话:“就冲我对六六老师单相思这么久,你们也得跟我喝一杯,一杯酒下去,什么都解了,我以后也好打消心思,好好祝福你俩,你们说是不是?” 又来了…… 六六索性倒扣酒杯,不喝,就是不喝。 莫非干脆把酒瓶塞到一边,想不通的问:“你这是打算一直寻死到底是吧?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哥痛快?” 大概是见劝酒无望,仇安平终于露出兴味索然的神色。 仇安平自己抿了一口酒,自嘲地笑了下,“得了吧,我要真有胆作死到底,何必装作喜欢六六给他找不痛快?我装作喜欢你莫少,不是更扎他的心?” 六六品出些不对,“什么意思?” 仇安平说:“什么意思?因为人都是相信自己的。我说喜欢你,你自己觉得不会跟我有什么,看在我们同公司的份上,不会立刻弄死我。就算莫少想弄死我这情敌,可他不是全被你降服住了吗?” “要是我说我喜欢莫少,那就是莫少自觉不会跟我有什么,想弄死我这个情敌的就变成了你。你都不惦记情分了,莫少还听你的话,那我才真叫死透了。” 六六:“……”放屁,你影帝爸爸有那么不讲理? 仇安平凉凉一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有多霸道。”说完就走,绝不纠缠。 六六拍桌子起身,“你回来——” 莫非赶紧拽住他哥个胳膊,“算了,饶他这回。他也不是完全没眼色。” 至少知道“莫非被六六降服了”。 六六快气炸了,脑子被酒气熏得发晕,怒不可遏道:“什么霸道?我有那么不讲理?” 莫非赶紧搂住他哥的肩,乐不可支,拼命忍笑,“没有的事儿,你最讲理。” 现在,摊在莫少爷眼前的状况还不只是把他哥安抚下来这么简单,六六这晚不是一点酒都没有沾,而是抿过一小口,对,只抿过一小口,影帝爸爸看起来脑子就不那么清醒了,真话,这些年,莫非就没见过比他哥酒量更差的人。 第二百零二章 所以,莫少爷的当务之急,赶紧把他哥带回家,以防六六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什么跌人眼球的事儿。 死哄活哄,莫非总算把他哥搀出了屋子。 六六脚步不稳,嘴里还在嘟哝,“他说的那是什么话?” 莫非从善如流,“对,不像话,改天我揍他。” 抬头,见仇安平就站在院门旁边,莫非故作凶恶地说:“改天再找你算账。” 六六也混混沌沌打量仇安平一眼,“对,改天,你等着。” 仇安平就站在大片的阴影里,神色莫测地目送他们离开。等两人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仇安平突然愤懑地开口:“滚吧,伽尼美德。” 滚得远远的吧! 有幸逃出生天的伽尼美德。 《国色》杀青。 六六回城后需要处理的几件事:首先,得调整自己参加谭大导新戏的选角。其次,监督小老板的新项目。 不过,在此之外,更需要他关注的是,莫非要拆钉子了。 拆钉子,字面意思,大夫重新划开切口,把莫少爷骨头上的钢钉取出来,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血淋淋的。 莫少爷回医院复查,这次是六六亲自陪着去的。六六问了下大夫,大夫表示,手术风险不大,可术后,莫非得住院一周,回家后至少得休养一个月。 真是由不得人不心疼,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六六一直沉默。 莫非却挺想得开,“这算什么。这回有你陪着我,比我刚回国那会儿可好多了。” 由此一来,六六又想起莫少爷刚被运回国,还躺在病房那会儿,他去探病时的情形。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他们分别六年后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很疏离而又很有必要地问候病人,莫非躺在那,被裹得像个木乃伊,话也不多,只是问一句答一句。 而后,他的交谈对象变成了莫明远,莫非精神不太好,没再插话,只是眼神似乎一刻不离地朝他望着。 六六能忆起的场面,莫非当然也能想到。 当时,他浑身都疼,只能怔怔望着他哥出神。 只是想着,他多久没见过六六了? 他哥来了,他哥又走了,他哥像是不愿意理他。 也对,六年音讯不通,回来,他摔得不成人形,他哥愿意理他才怪了。 他出院了,最初的三个月,他都是在床上躺着过的。 拆石膏,做复健比以前更加痛苦,可他得忍,他挺过来就能像个正常人似的,站着走着去见他哥。 地狱似的复健过程他到如今都不愿意多想,可挺幸运,他没残,他还能像以前一样站在六六面前。 车开进小区时,六六想起医生的话,思路跟他重合到一处,“你能恢复成这样,复健挺磨人的吧?” 莫非又开始卖萌耍宝,故意夸大其词:“可他妈疼了,疼得我死去活来。我不管,以后你得多疼我点儿,得把亏我的一块儿给我补回来。” 果然,六六笑了,“一边儿去,顶烦你。” 这不就对了? 如今,他们都好好在一起了,犯得着被那些旧事搞得愁云惨淡? 莫非入院的前一天,又出了件事:有人爆出几张六六在《国色》剧组的拍摄花絮照片。 其中一张拍的是六六的背,六六穿着一身雪白深衣,衣服被雨水浸湿了,薄透布料下,一行青黑数字依稀可见。 白影帝的纹身第一次被曝光在大众视线中。 高冷成了神仙的冰山美男,背上居然有个纹身。 关注者们惊叹之余,营销号又开始带节奏:不知道这个纹身到底有什么含义。甚至有人刻意把图片放大,很有钻研精神地把纹身上的数字一个一个辨认出来。 ,像是个日期,而且还不是白影帝本人的生日。 网上一时众说纷纭,最接近真相的猜测:这可能是谁的生日。 舆论发酵很快,莫非有些烦躁,“他们一天到晚都没事干?成天关心这个?不是,这是人家有心整你吧?” 六六摇了下头,“娱记也是需要话题的,要真是有人整我,不会只是这个力度。纹身这种事,只要我不回复,吃瓜群众的热情几天就下去了,现在有纹身的明星也不少。” 事实是,这阵风,如果要压,他也不是压不下去,可他没有。 当天,六六回公司,在公司楼下被娱记围住了。 娱记关心的当然是最热点的话题,“六六哥,请问,你的纹身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六六可以否认,但他说:“当然有。” 娱记激动得两眼放光,“是否跟您的恋情有关呢?” 六六依然可以否认,随便扯个其他理由作为解释,可他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的另一半是圈外人,希望你们不要打扰他。” 众人哗然…… 高冷得连绯闻都没有过的白影帝,爆恋情了。 六六没想到,第一个责骂他的,会是仇安平。 他刚出电梯,电话响了,一接通,仇安平的怒气险些冲破他的耳膜:“你怎么这么蠢?自爆恋情,下一次你是不是还要出柜呢?” 六六淡定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没曝光过别人?” 自《国色》杀青后,仇安平一直没消息,就连年终的时尚杂志慈善晚会都没出席,甚至没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一次,这一出现,就是来质问他? 仇安平似乎不太舒服,用力咳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说:“我曝光的那是个什么傻逼,你拿自己跟他比?他结婚前闹过多少次宣传期夫妻?他结婚前,但凡有新戏上映,自己找狗仔偷拍他跟女主角私会,这种人就是靠出卖自己的隐私吃饭的,他婚后出轨,外边人当然有权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你呢?你他妈连绯闻都没闹过一次,人气全靠埋头演戏。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打算出柜呢?” 六六半晌没说话,的确,他觉得欺骗公众不好。 出柜,六六隐隐觉得这个词对自己而言只是时间问题了,眼下,他的不欺骗就是走出第一步。 正因为知道艺人出柜后会有多艰难,他才选择这种循序渐进的做法。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 第二百零三章 很快,他听见仇安平说:“你们这种人真是……蛮横得让人没法放心跟你们合作,你跟莫非都是。你们比我还像疯子,你认为自己很有胆色是吧?有心人随便耍点把戏,你们就能死得透透的……妈的!妈的!” 合作? 仇安平认为他会拖累《国色》上映? 六六说:“你放心,我一定做好万全准备再出柜,拖累不着你。” 可仇安平突然笑了,这一次笑得挺凄切。 “可我偶尔也会想想,要是早遇到你们,我会是什么样。” 六六上楼,正碰上草台班子例会。 和往常一样,只要他不提,这一帮孩子就没人提他曝光恋情的事,全都没事人似的跟他打招呼。 例会完毕,小老板叫住他,“六六哥。” 六六停下了。 小老板把重新修改过的剧本递到他面前,“你看看。” 六六接过来一瞧,小老板这一次还真颠覆了他的认知。一来,没继续坚持直白生硬的人间真实,当真选择了用喜剧的方式表现沉重主题。二来,丢掉对大片的执念……情景剧? 还真不是不行。 六六认真看完前两页,越看越有滋味。不由地问小老板:“哪来的主意?” 小老板说:“上次那位编剧又给我介绍了一位新编剧,集思广益,我做了好几个方案,没想到你最喜欢这个。你觉得这个有?” 有?行话,有点意思? 六六说:“有。” 小老板问:“够吗?” 六六说:“不够。” 表现程度未必足够到位,但这也不重要了,至少方向是对的,情景喜剧嘛,要的就是演员跟主创一起不停抠挖,找准节奏掐好观众的关注点以及笑点。 六六:“这个,对演员表现力要求挺高。” 小老板点头,“选角得认真。” 六六说:“剧本我拿回去慢慢看,你让编剧继续做后面的,回头我看完,再找机会跟编剧本人碰碰。” 小老板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小心说:“那个,今儿曝光那事,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可千万别不跟我开口。” 六六目光顿在小老板脸上。 小老板支支吾吾地说:“我知道莫少比我本事大得多,我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可我总得表明态度。” 六六只能这样回答:“怂样。别瞎操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小老板又说:“佘晶还让我雪藏她呐。这孩子就是心地太实诚。” 哦,还有这回事。 佘晶耿直得罪媒体,觉得带累了公司所有人。 六六没说话,打了个电话给佘晶,很快把人叫到面前。 老板和老师都在,佘晶来时神色有几分局促。 可没有什么语重心长的深谈,六六只丢给佘晶一句话:“听说你最近挺怠惰?得罪谁都不是自己怠惰的理由,我天天得罪人,可那又怎么了?我不也好生生地待在公司演戏?” 是的,草台班子的凤凰都彻底放飞自我,看不惯谁就当面怼了,你那点耿直算什么啊?难得有个跟你磁场相合的地方,你就好好待着吧,虽然草台班子在外人眼里实在不靠谱,可难得这儿有一群跟你志同道合的家伙。 六六下楼到地库,他的车,他司机不在,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莫非。 这还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出门时,莫非去了郝邬那,说的是下午五点回。这还没到三点,莫少爷就出现了,很显然也是因为娱乐新闻。 六六上车,利落地系好安全带,目光眺向前方,“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车没立刻开出去,六六能感觉到莫非的目光一直滞在他身上。 半晌,他听见莫非问:“哥,你来真的?” 六六气不打一处来,顿时一个眼刀刮过去,笑着骂道:“你怎么想的?这还能有假?” 片刻沉默。 车稳稳驶离停车场,他又听见莫非问:“万一以后出柜,你真不怕被封杀?” 行,又是规则。 同性恋放在眼下已经不算是伤风败俗,他跟莫非在一起,一对一,不偷食不滥交,完全不算有违社会公德,可认真出柜后,他很有可能被主流媒体屏蔽。 可能他这辈子就注定跟规则作对,六六笑得释然,“我还没出柜呢,要真有那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上电视,还有网络。” 莫非叹了口气,“要真是这样,我罪过就大了。” 六六立刻反问:“谁的罪过?什么罪过?” 有些话,他跟莫非之间不需要说得太透,他们没有犯错,规则在这儿,可总得有人敢于站出来对规则说不。 以及,六六现在是要成就自己,锅也不需要莫非来背。 很快,莫非笑了,“我哥是个爷们,我就一直做我哥背后的爷们。” 对!前途未卜,但他一直都在。 他就不信,能有什么他们闯不过去的坎儿。 转眼到了莫非手术这天。 清早,六六陪着莫非去医院。莫非的手术时间定在十点,上午九点半,莫明远出现在病房门口。 莫非显然早知道莫明远会来,完全没有意外。只是在草草说了几句自己的情况后,当着莫明远的面,握住六六的手,郑重其事地说:“爸,我跟我哥在一块了。咱俩什么心结都已经说开,以后,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 这是有必要的交待,他们之间心结已经说开。 他跟六六在一起,莫明远一直知道,甚至,几个月前还摆过成全的姿态,可莫非明白,莫明远拆散他们的心思一直没歇干净。 莫非这一句话,就是让莫明远别再徒劳。如果揣着这种心思的是别人,他不会这么客气,可莫明远终究抚养他十九年。 莫明远有一瞬的错愕,可很快就接受现实,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其他,好好应付手术。” 莫非跟着麻醉师进了手术室,六六跟莫明远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进门前,莫非回头对六六灿然一笑,“我很快就出来,等着我。” 六六突然鼻子发酸。 这是家私立医院,手术室灯亮了,坐在外厅等着的,只有六六跟莫明远两个人。 沉默许久,莫明远突然开口:“我以为,有些事,今天你会问我答案。” 第二百零四章 六六只朝那门上的灯望着,有些分不开神,“不在一时。”莫非还在手术室,他现在不想过问任何其他事。 可莫明远肚子里的话似乎憋不住了,完全没理会他的抗拒,说:“我对你妈妈,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意思。我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她一早就知道莫非不是我儿子,可是,帮着莫非的母亲骗了我那么久。” 六六微微一怔,是的,他母亲是否真的当过第三者,他们复合之后,他一直想知道答案。 可比起这个,他更想弄清另外一件事,六六收敛心神,问莫明远:“莫非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是怎么发现的?”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现实。六六自认为也不算经事少,可前不久,刚确认莫非是宋先生的亲弟弟时,他也觉得难以接受。 他甚至难以置信:宋先生是东晓的资助人,是依然记挂东晓去向的猎人,绕了一圈,莫非居然是宋先生的血亲,竟然跟宋先生一样,是宋老的亲儿子。这个世界多么的小,又是多么的令人尴尬,背后又有多少令人不堪忍受的真相。 莫非的母亲,当年又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下,以什么样的心态,促成了这样一个不堪的事实? 莫明远一步步给他答案,“莫非他爷爷……不对,我父亲,你认为我父亲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的妻子?” 六六说:“这是您的家事。” 外人能怎么以为!? 莫明远说:“因为莫非他妈年轻时风闻不好……” 接着,声音突然变得艰涩,“遇见我之前,她本来就是宋老的地下情妇。” 六六这才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最先跳入眼帘的,是莫明远鬓边丝丝缕缕的白。 他没想到莫非的母亲有这样的过去,六六忍不住问:“这些事,您婚前不知道?” 莫明远眼角横刻的纹路,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她家道中落,一个人顶起一整个家,年轻时候过得艰难,一时失足也是可以原谅的……而且她二十六岁那年就跟宋老切分干净了,总得给她一条回头路走是不是?那时候的她啊……还那么年轻,看起来事业有成,什么都有,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特别招人心疼。” 六六迅速抓住重点,莫太太二十六岁就跟宋老断干净了,可莫太太怀上莫非时已经二十八岁,时隔两年,她又是怎么把自己再次弄到宋老床上去的? 说到这儿,莫明远眼里多了几分厉色,“她说,我们婚前,宋老到了s城,突然点名要见她,她没敢拒绝,于是就去了。你该知道宋老是什么样的人……” 六六:“……” 即使放在莫明远面前,宋老也是真权贵。所以莫太太的妥协,是因为得罪不起? 莫太太去了,发生了什么自然不用多说,只是,那一次就有了莫非? 果然,那一次就有了莫非。 莫明远缄默许久,抬头揉了下额角,“当时,我们已经同居一个月,正打算结婚。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吃不准是谁的孩子。她去看大夫,大夫跟她说,她早年有过几次流产的经历,这个孩子不要,以后可能就不能要孩子了。她居然……选择赌一次。” 莫明远搭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可见心中愤懑到了什么程度。 六六好半天没说话。 赌孩子是莫明远的?……赌纸能包住火? 很显然,莫太太输了。 莫明远再开口时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没想到她能骗我这么多年,要不是我父亲一直看不上她,病到糊里糊涂时,找人取我跟莫非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我还不知道。挺可笑,老人家生病后做的糊涂事,反而得了个让人清醒的结果。” 这是多么残酷的清醒。 十九年,妻子早在十九年前就背叛了自己。 十九年的刻意欺瞒,一直疼爱的儿子,不是亲儿子。 六六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 片刻后,他听见莫明远一声冷笑。 莫明远这次终于提到白女士,“你妈妈呢?你妈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我得知真相后不久,又听见她们两姐妹私下谈话,你妈妈说,十年前,她就建议莫非母亲带莫非认祖归宗。莫非九岁那年,她就知道真相了。” “她是怎么宽慰我太太的?她说,你跟莫明远小日子过了十九年,就算是真爱,十九年也该腻了,你用得着向莫明远认错?直接带着儿子离婚不就得了,莫非是那位的亲儿子,莫明远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六六缓缓闭上眼睛,这真是他母亲能说出的话。 事实就是事实,片刻后,他问:“所以你恨你太太,也恨我妈。” 莫明远点头:“坦白说,那时我恨我太太是真的,做不出立刻丢下他们母子俩的决定也是真的,所以,我跟我太太怎么闹,都没忍心让莫非知道真相。没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其中的纠结。我恨莫非的妈妈,刚好,她让你母亲劝解我,我就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地不忠,用不忠报复不忠。 “至于你妈妈为什么会配合,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或许,她嫉妒我太太已久,好不容易有了耀武扬威的机会就抓住不放,或许,她是为了刺激我太太果断做决定……或许,这是个一箭三雕的做法,可能跟我一样,她想拿这个刺激莫非跟你分手也不一定。” 这是什么样的孽债? 六六心脏砰砰跳,脑门阵阵发热,抿唇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问:“所以,当年,分明,你跟我妈没有发生实质上的关系,依然装作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就为了让我和莫非确信,我妈对不起他妈?我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所以,这人一直知道他跟莫非之间症结在哪,即使在莫非回来后,也选择不解释,打算就这样让他们一直误会着。 莫明远从来就不希望他跟莫非在一起。莫非没说错。 六六笑了,“你还真做得出来,就为了拆散我们,甚至都不惜莫非恨你。 第二百零五章 莫明远脸色青白,“莫非不该恨我吗?那场车祸后,我一直守在你妈身边,直到我太太落气也没多看一眼……” 六六愣了。他还不知道有这样一出大戏。 那场车祸,两个女人都去得挺快。莫明远真恨到了这个地步?一直到莫太太弥留之际,还没放弃报复? 他说:“你这场戏演得真彻底。” 莫明远那张疲惫的面容几乎血色褪尽。 片刻后,沉声说:“你弄错了。当时,是你妈拽住我的裤脚不肯放我走。” 六六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要不要相信。 提到他妈,莫明远的嫌恶完全不加遮掩,不屑地笑了声:“我到现在还想不通,一个重伤到弥留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她拽住我的裤脚,我急着看我太太才蹲下去听她说话,谁知,她又攥住了我的手。我真想不明白,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力气怎么会那么大,一下就把我攥得死死的,几根指头怎么掰都掰不开。” 听人说自己母亲落气前的细节,怎么样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六六心里翻腾得像是一锅烧沸的水,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听下去,现在他听见的,就是莫非当时看见的。 可说不通啊。 他妈要是想求救,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她死拽住莫明远干什么就为了把他交给莫明远?为了确保自己往生后,他还有个大树可以依靠? 这就更说不通了。白女士不是个糊涂人,不可能丝毫觉察不到莫明远对她的鄙薄,怎么可能觉得有足够的情分对莫明远提要求。 六六问:“除了把我交给你,她还说了些什么?” 莫明远望着手术室的门,神色似有些恍惚,“还能有什么?她就是放心不下你,她说,保护六六,护住六六。就像是你已经走投无路似的。保护什么?有谁对你不利?可能,人落气之前,脑子都不怎么清楚。” 到如今,莫明远都记得白女士当时的样子。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女人满面通红,血泪交织,手却蛮横而执拗地抓住他死死不放,就像是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白女士不住地咳血,眼泪还在不停地流:“求你……保护六六……护住六六……我把……六六交给你……” 算了,那场面太惨,他也不用全数说给六六听了。 白女士出事的那晚,跟六六本人是通过话的。 当时,六六正在临市排演舞台剧,琢磨剧本时间且不够,晚九点,手机响了。 刚按下接听,他听见白女士问:“你在哪?” 他还能在哪?学校有组织地出门,他一早跟白女士交待过,六六说:“我在宾馆休息。” 电话里有片刻的沉默,六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妈的名字,女人的声音,应该是莫太太。 白女士应了声:“马上来,”接着,压低声音叮嘱他:“行,跟着老师别乱跑。莫非……你最近跟莫非怎么样?” 六六当时有些意外,对他跟莫非的事,白女士起初是完全反对,在莫太太得知之后又是一种轻视似的放任,总之一直不甚赞同。 可这次,她妈是很认真地问他,一点不屑都没有。 六六很快回答:“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怎么了?” 白女士说:“好,挺好,他心眼实,你把他抓紧。” 这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所以六六后来一直想不通,他妈之前的所有行为最后都指向一个方向——把他和莫非剥离开。那一晚却又突然一反常态地认真让他跟莫非在一起。 他们的长辈行事,简直一个赛一个的矛盾。 莫明远也是,舍不得莫非,又不能完全接纳莫非。到了现在,依然插手莫非的个人生活。 六六想不通,于是直接问莫明远:“您不赞成我跟莫非的事,纯粹因为恨我妈?” 莫明远长长叹出一口气,“你错了……我不赞成他跟你在一起,纯粹因为你是男人,男人跟男人怎么能长久?他认准什么就是什么,你活在娱乐圈诱惑太多。我怕他被辜负,更怕他被辜负后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你知道他的性子。” 所以,一切的出发点都在于为莫非好,完全不牵扯长辈之间的纠结? 六六抿唇不语。 接下去,莫明远字字都在颤抖,仿佛把深藏许多年的痛楚都灌注在这一句话里: “他不是我儿子,可他是我,抚养了十九年的儿子。” “算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人活于世,之所以艰难,就在于很多事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莫明远或许做过许多令人不愉快的事,可事到如今,对着这样的莫明远,六六所有的怨气都消失殆尽,或许因为莫明远是最大的受害者,最初怀着一腔赤诚,却在爱人有心欺骗中蹉跎了对人生的大半热情。 或许,只是因为,所有丑恶现行之后,莫明远对莫非的这份心意,虽然方法不太正确,可至少也是一片心意。 莫非的手术很顺利,只是麻药劲儿过去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令人啼笑皆非。 莫明远在确认莫非没事之后就开口告辞,在六六看来,他对莫非的态度好像是这样:忍不住关心,但又无法承载莫非时刻在他眼前晃。 莫非显然也是明白的,因此,听见莫明远告别,也没留,笑着说:“爸,你放宽心,几天后我就活蹦乱跳了。” 莫明远离开前,对六六说:“那就……拜托你了。” 这场面,尴尬别扭到极点,却又自然而然。 等莫明远跟管床大夫离开,又等到查房的护士出去,莫非对六六说:“哥,你把门关好,来陪我一会儿。” 莫少现在是病人啊,病人最大。 六六按莫非的要求做,关好外间的门。他再回里间,莫非反手拍拍床头,“来这儿陪我躺会儿。” 六六能不照着做吗?当然是不能的。 早先在手术室外,护士端出盛着钉子的托盘给他们看,那托盘上全是血,可见莫少爷今天吃了多大苦头。 第二百零六章 以至于,到现在,莫少爷脸上还没什么血色,一张黝黑的脸,唇色显得格外浅,一瞧就是遭了大罪的样儿。 六六心像是被什么拧成一团,“你别动,”快步过去,小心地把自己挂在病床边上侧躺下。 他在莫非左侧,莫非身上两处伤口,一处是右肩,一处是右腿。 莫非艰难地朝右边挪动身子,“你过来点儿,别摔下去。” 六六说:“不是让你别动吗?不疼是吧?” 莫非立刻龇牙咧嘴,“可他妈疼了。” 转瞬,头就埋在他胸前,“哥……” 平日恶狠狠的獒犬,此时就像只受伤的奶狗。 六六心疼啊,能不心疼吗? 忍不住抬手摸摸莫非的脸,又忍不住放软声调,“你乖……” 莫非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你就躺这儿陪我,这次哪都别去。” 六六说:“行,我哪都不去。” 莫非继续提要求:“你应该亲我一下。” 六六二话没说,嘴唇压下去,很轻地亲了下莫少爷的额头。 嘴唇皮碰到细密的汗珠,六六第一反应就是莫非连冷汗都疼出来了。嘴唇离开,他心里直打鼓,急着伸手按铃:“这么疼?我找大夫来看看,可别有什么不对。” 可他胳膊立刻被攥住了,莫非的动作跟平常一样利索。 莫非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他,“能有什么不对?这小手术,换在公立医院,为了避免医疗资源浪费,人家都不一定让进手术室。” 六六大致明白莫少爷有点趁机撒娇的意思,不禁问道:“一时重一时轻,所以你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莫非认真回答:“你在这儿我就没事,你不在事儿就大了。” 小混蛋! 当谁看不出来啊?这撒娇撒欢一条龙服务,可不就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沉闷? 六六重新抚上莫非的脸,掐了一把:“行,我哪都不去。” 接着,在莫非嘴上用力亲了下,忍俊不禁地咬牙骂道:“小混蛋,你怎么就这么磨人呢?” 由此,这一天,只要没别人进病房,六六就是跟莫非粘着过的。 私立贵族医院的营养餐据说不错,可六六还是觉得不能跟家里做的比,所以中餐和晚餐都是他助理做好送来的,荤素几样加上煲好的猪骨汤,很适合现在的莫少爷。 莫少爷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三岁,饭得他喂着吃。到晚餐时,病房没其他人,莫少爷顺杆爬,直叫着身后枕头躺得不舒坦。 六六干脆直接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舒坦?” 莫非死不要脸,“躺你身上可能会好点儿。” 六六又气又乐,自己靠着床头坐,“来。” 很快,莫少爷靠在了他身上。 六六重新端起饭盒,饭夹着菜,舀了一大勺,低头递到莫非面前,“张嘴。” 莫非乐颠颠地吃了。 从身后环抱的姿势,六六低头只能看见莫少爷的发顶,甚至都瞧不清莫非嘴在哪,他又舀了一勺饭:“你可别吃到鼻子里去。” 莫非得自己够着勺吃。 可莫少吃得有滋有味,行,这样就舒坦了。 简直没毛病。 饭吃到一半,外边突然有人敲门。 莫非不高兴地问:“谁啊?” 六六放下碗勺,“我去看看。” 门打开,外边是莫非的纨绔发小,六六心情立刻就不美妙了。 不,更让人心烦的角色站在纨绔发小旁边,这不是当初那位赶上珠峰跟莫非同生共死的表弟吗? 纨绔发小的表弟虽然个子比以前高,身板也比以前壮实了些,可清秀眉目还是以前的样儿。 表弟见他在,笑了下,没说话。 纨绔发小眼神只朝病房里扫,“听莫叔说莫非今天拆了钉子,莫非呢?” 不管是谁来探病,总不能不让人进屋。 六六又恢复成平常在人前冷冰冰的神色,带着表兄弟俩进了里间,对莫非说:“你朋友来看你。” 刚才还躺在他身上的撒娇的奶狗此时一手撑着床,面色相当不善,活像个跟美人作乐却半途被人搅了兴致的山大王。 纨绔发小像是没察觉似的,“莫少!好点没?” 那表弟则是连眼都不眨地朝莫非望着,“莫非哥哥,好久不见。” 瞧清楚这人,莫非脸色更沉,阴恻恻地问发小:“你又把他带来干嘛?” 小表弟愣住了。 六六独自站在窗边,连拿水的意思都没有,听见这话才回头。 气氛好像有些尴尬? 纨绔发小可能也觉得尴尬,强笑着解释,“他刚好回国,听说你受伤的事儿,想来看看你。” 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莫非朝那表弟瞧着,老大不高兴地问:“我跟你很熟?我就不明白了,该说清的我一次全跟你说清了,咱俩还能有什么交情?” 这样对昔日的仰慕者,可谓是完全不留情面。 小表弟顿时脸色通红,嘴张张合合,偏又没挤出一个字。 纨绔发小像是看不过去了,“莫非,你心是石头做的吗?我知道你对你的白月光死心塌地,可是,你当初在珠峰上救人,我弟为你连命都能不要,明知上边有危险,还能追着你上去,就冲这份心,你用得着对他横眉竖眼?” 得,那追上珠峰的心意,到如今还能拿出来说道。 六六以前还能有点误会,但被一月前剧组场工失联事件点醒,他现在连一点酸意都生不出来。这样的角色,莫非能看上?他就不信。 果然,莫非的回答跟他意料的一样。 坐在床上的莫少爷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直逮着发小开怼:“他上山干嘛?那是珠峰,他当是春游呐?我还是那句话,要死回家死,别带累别人。他一个什么准备都没做过的平常人,死缠着救援队上山,他有事,别人还得耗命救他,谁他妈欠他还是怎么的?” 是的,追求谁是恋爱自由,可是拽上不相干的人替你买单,这就可恶了。 六六看不上这样的人,他不信莫非能看上。 一对表兄弟面红耳赤。 莫非气性比六六想象得还大,紧追不放地质问。 第二百零七章 “我欠他了?是我给过他希望还是怎么着?起初他在我那场子乱碰东西,我就让你带他滚。后来他没滚,你说他想学着玩儿极限,我让你带他滚回家从简单的玩起,我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他,我去西藏第二天,你们傻逼兮兮地跟着去了。他是那个意思,你应该早说啊,要是早知道,老子都不能让他在跟前晃过两天。” 是,这也是六六忽略过的事实,莫非要真有心跟人暧昧,这两人来回西藏的飞机,至于每次都跟莫非错开? 莫非真是越想越气,这是两个什么样的蛇精病啊? 莫非跟那什么表弟不熟,只逮着自己发小质问:“他追到珠峰来了个表白,全队人都知道有个傻逼追着我要死要活,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从珠峰下来,无故背了口这么大的锅?” 无故背了一口大锅,就是这样。 莫非清楚地记得,当时他们登山队队长得知一切后,曾这样对他说:“莫非啊,交什么样的朋友是你自己的事,可我希望,以后咱们登山,别再有这种不知轻重的朋友跟着你。” 简直是他玩极限那么久,最大的耻辱之一。 还别提,他哥知道了会怎么想。 所以,回城后,得知六六已经听说这事儿,莫非直说这表弟是傻逼,摆明自己的态度。 莫非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可纨绔发小像是还没想通,还在替自己表弟说话,“莫非你心肠有多硬?我弟做这些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莫非冷笑道:“他自我高潮关我什么事儿?我许他喜欢我了?自我高潮什么意思懂不懂?” “还有,汤昊,你是傻逼吗?你老实不过三天是吧?明知我跟我哥是怎么回事,到眼下还一门心思保媒拉纤,是不是我当时没把你揍服!?” 莫非越说气性越上头,眼看就要蹿下床揍人,六六一惊,赶紧上前把人按住,转头看向表兄弟俩,“行了,滚吧!” 那表弟被吓得连着退后几步。 纨绔发小也吓得不轻,颤着声问:“总之就是你喜欢的做什么都对,你不喜欢做什么都不对呗?” 莫非恶狠狠反问:“这话有毛病?” 表兄弟俩无话可说,灰溜溜地往门口去。 莫非追着骂道:“你们他妈还敢请我哥吃饭!” 表兄弟俩离开,病房终于重归安静。莫非突然问六六:“哥,你也是,当时他们请你吃饭,你怎么就去了呢?咱们还欠他们的不成?” 最后那顿饭,不是六六自己去,他根本不会应约。那顿饭他吃得老大不痛快,可紧赶着走又活像他心里有鬼似的,所以,他还是陪着他哥坐在那吃完了。 六六:“……” 他能说他当时是揣着疑心去捉莫非的暗鬼的? 莫非突然想到,那晚之后,纨绔发小告状时转述的六六说过的话,心情突然就好了些。 真不是吹的,他哥这张嘴太厉害,直接问那表弟输得服不服。 莫非不禁紧握六六的手:“他们都是傻逼,幸亏我哥聪明,不管当年怎么着,都没为那事儿疑心我。” 六六:“……”当年他疑心大发了好吗? 可这话说出来太没格调。 于是,六六含糊地嗯了声。 六六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搀着莫非躺好,组织一下语言,才问道:“那个,当年你从西藏回来的第二天下午,去看你爸了?” 莫非眉头还没舒展开,沉默片刻,有些不自在地说:“可不是?不管那会儿我多烦他,活着下珠峰总得让他看一眼。” 六六:“……”果然,这才是莫非会做的事。 莫非盯着他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事儿?是我爸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六六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莫非拧眉半晌,突然问:“你该不会以为我去医院看那傻逼了吧?” 六六赶紧抢白,“怎么可能?我能把他放在眼里?” 第45章少年 没有确定的说法,莫非疑虑还是没打消下去,“那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事儿?” 六六灵光一现,终于想到让莫少爷闭嘴的办法,往莫非身后塞了个枕头,“那晚你哭得那么伤心,我能不关心你下午去了哪儿?” 果然,即使是想妈,那样哭了一场,莫少爷如今也不会轻易承认。莫非立刻睁大眼睛:“还有这事儿?你记错了吧。”忙不迭转移话题“哎?汤,汤还热着?” 这不就对了? 六六拧开保温盒盖子,“肯定没凉。” 莫非仔细想想,也是。 六六是什么人?圈里人称几十年难一遇的美男,无需应付任何混账规则就能有戏演的影帝。 六六是大众男神,真.凤凰,要是这样的真凤凰都能被野鸡戳眼,一般人还要不要谈恋爱了? 于是莫少爷顿时又跳回三岁,冲他哥撒娇,“我左手拿勺不方便。” 六六压根就没指望他方便,还是调侃道:“你以前喝汤都是一口闷的。” 莫非说:“一口闷下去尝不出滋味,说不定会消化不良。” 六六笑了,舀一勺汤送到莫非嘴边上,“行,今儿好好消化。” 夜里,陪床的还是六六。 怕碰着伤口,六六当然不会整夜都跟莫非睡一起,可莫少爷现在才三岁,睡前总得哄哄是不是。 病房窗子正对着后山,关上灯,屋里漆黑一片。 聊着聊着,六六手被莫非拽到不该去的地方,“你看看,我是不是补得过了点儿?难受得根本憋不住。” 你今天才开始进补好吗?这是吃了哪方神药,刚刚做过手术的人,一天就补成了这幅营养过剩、急需放点什么出来的冲动样儿? 也对,莫少爷一直这么精神。 顾忌伤口,彻底地做点儿什么肯定是不可能的。听着浊重的呼吸声,六六忍不住问:“你左手不是还能动?” 莫非回答得理所当然,“左手不亲。” 六六气笑了,“你跟右手比较亲近,刚受伤的那几个月怎么熬过来的?” 莫非急吼吼地亲他的唇,“右手也不亲,你的手比较亲。 第二百零八章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 带着伤,身残志坚地坚持耍流氓。 屋子里喘息声越来越大,过了许久,才重归平静。 莫非入院的第二晚,有故人趁夜而来。 先到的是郝邬,郝邬在莫非手术当天上门探过病,这晚又领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匆匆到访,进去跟莫非说话时把男人们都留下屋外。 六六从郝邬的简单交待中准确捕捉到信息:今晚,宋先生要来探病,不一会儿就到。 这就可以解释郝邬为什么会带着人来了,那一位大人物出门,安全是第一要务。 对于亲哥的到来,莫非看上去不太高兴,“劳师动众的,何必呢?他不安生,我也不安生。他怎么想的?” 郝邬说:“要不你暂且忍忍,他来是他的心意,也不会在这儿待多长时间,再说,这次来的还有老爷子的人,有他在,你总能少些不痛快。” 还有老爷子的人,莫非脸色越发阴沉。 小混蛋不高兴,六六自然看得出。因为以前那些事,莫非对宋老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应当非常排斥,更有可能,还不止排斥,而是彻头彻尾的敌视。 可一刻钟后人就要到了,他也没办法立刻带着莫非遁地,因此,六六心里也有些烦躁。 病房里很安静,莫非那张英挺的年轻面容,神色阴晴不定了好半天。 六六俯身理了下被子,莫非趁机按住他的手,“待会儿甭管来的是谁,你都不用特地招呼。不过,要是有什么想问宋憬闻,你就只管问他,我跟他没仇。” 这话是当着郝邬的面说的,郝总裁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宋憬闻,宋先生的大名。 莫非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本人跟宋憬闻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没多大龃龉,他的仇恨点单纯指向宋老,让六六不用跟宋老的人客气。 行,挺复杂的一家人,不仅莫非,就连宋先生本人跟宋老也不算同一拨,儿子跟老子壁垒分明。 六六能有什么想问宋先生的?自然是有关东晓的事。 六六说:“放心,我知道。” 他需要怎样客气?平时怎么样待会儿就怎么样呗。 一刻钟后,宋憬闻到了。 时隔多年,六六再次见到这位,对他承诺无论如何也要还东晓公道的大人物。 宋憬闻被几个男人簇拥而来,高大身形在一行人中尤其显眼,很普通的灰呢大衣配西裤的打扮,甚至不是大牌,低调得不能更低调,可本身掌控者的强大气势还是掩不住。 六六正好在屋外跟管床大夫说话,这一看,眼神顿住了,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到此时,他才发现,宋憬闻跟莫非长相果然有些相似处,只是宋先生眼角眉梢没莫非那般飞扬的神采,比莫非内敛许多。 宋憬闻已经过了四十五,论年纪都能当莫非的爹了,所以,宋老临老突然弄出个小儿子,这算是什么事? 接着,六六才留心宋憬闻身边的人,没错,有个穿黑大衣的中年男人气质比其他随行者更沉稳些,这位,应该是宋老的亲信。 一行人离他越来越近,宋憬闻在他面前停下,沉声说,“好久不见。” 果然,黑大衣也跟着说:“白先生,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仰的可不是他影帝的名声。他跟莫非是什么关系,要说宋老不知道,六六一个字也不信。 六六无心跟宋老的人热络,先回应宋憬闻,“好久不见,”接着,对黑大衣淡淡地说:“客气。” 黑大衣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宋憬闻眼神缓缓瞥过去,“莫非在里边,你先进去。” 就是,大家又不熟,有什么可多说的? 六六不用讨好跟宋老有关的任何人,更不需要宋老承认,莫非被强行扭送到国外六年的旧事,当他不记得了? 黑衣男人笑笑,转而进了病房。六六也没心思继续在外边耽搁,对宋憬闻说:“宋先生请。” 关键,莫非要是控制不住脾气,很可能会弄伤自己。 他们进屋时,莫非已经躺下。 而且不管黑衣男人怎么问候,莫非都没起来的打算,完全是不欲搭理的样儿。 六六站在一边,居然听到了些秘辛。 黑衣男人对莫非说:“老爷子最近病得挺重,起不了床,否则他就自己来了,老爷子说,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可以让我转达。” 嗯,宋老病了。眼下,这是不可能让公众周知的事。 听见这话,莫非唇角才勾起一抹笑,“那就劳烦你告诉他,听见他病重,我浑身都舒坦了。” 这是何等坦然的敌视。 可宋憬闻依然驻足窗前,眼睛望向窗外。 黑衣男人笑意纹丝未动,“不管怎么样,他总是记挂你的。” 大家都像是见惯了似的。 莫非不耐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毅然决然地下逐客令。 黑衣男人笑容收敛了些,对莫非点下头:“那你好好休息,”接着把目光投向宋憬闻:“我在楼下等您。” 等黑衣男人出门,宋憬闻才转过身来。 可莫非依然一副气不顺的样儿,直冲着宋憬闻撒火,“不是,我说,老爷子都快落气了,就这么个东西,你把他甩不掉?” 宋憬闻和颜悦色地回答:“老爷子想知道你的真实状况,也是人之常情。” 而后,目光转向六六,问:“能借他几分钟?” 关系再尴尬,这两人也是亲兄弟。 人家亲兄弟要说几句私话,而莫非也没反对,六六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六六退到外间,见郝邬还在走廊待着,干脆出门,在郝邬身边停住脚。 从走廊的玻璃窗望下去,即使已是隆冬,楼下花园依然一片葱茏的绿。 郝邬就朝那片绿色望了许久,笑了下,对六六侧过脸,问:“他们这样看起来挺奇怪的是吧?” 六六就问:“你指什么?” 郝邬说:“老爷子想知道莫非的伤情,自己起不得床,明知宋先生要来,还特意派个亲信跟着。” 也没什么可奇怪。 莫非终究是私生子,他的存在可能直接触及宋憬闻的利益。 第二百零九章 宋老如果在意莫非,在莫非的事上,做不到全然相信大儿子,也在情理当中。 那么问题来了,莫非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那个血缘上的爹,如果对他足够在意,怎么会把他扔到国外,一扔就是六年? 很快,郝邬给了六六答案:“这样说吧,那六年,莫非不是不想回国,是根本回不来。老爷子一辈子叱咤风云,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情,当时得知还有这么个小儿子在,据说还挺高兴。” “可莫非的性情你知道。莫非能乖乖认这个爹六年前,老爷子就查清了莫非从小到大的所有事,驯服不了莫非,只好把他扔到国外去,这样做,就是为了把他跟你和莫明远隔离开,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轻易联系上?莫非现在能任性地跟你在一块儿,不过是因为他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老爷子怕了,只能由着他。” 六六:“……”这他妈还真是,雷霆雨露皆是恩。 郝邬笑了笑,“当然,上边那些事儿,我知道的也有限,一部分是自己的猜测。” 可,足够让莫非没法联系他们,多严密的看管才能办到,六六不禁问道:“莫非是怎么过来的?” 询问郝邬可能得不到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莫非那身筋骨又多硬,六六再清楚不过,真遭遇过那样强硬的手段,莫非势必会不顾一切地反抗。 不顾一切,这四个字直让六六脊背发凉。 意外的是,郝邬竟然知道这一段过往的内幕。 郝邬笑了下,“这个,你得感谢宋先生。莫非当时拼命的心都有,要不是宋先生出面劝解,莫非说不定就真的宁为玉碎了。” 六六不明所以道:“宋先生?……” 可是,宋憬闻图什么呢? 郝邬叹息道:“所以我说,你行过善,会有福报。当时,莫非能不能活下来对宋先生影响都不大。你自己想想也能明白,对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弟弟,谁都不会立刻生出多大的情分。可你替东晓说过话,是不是?莫非跟你有情分,是不是?” 所以,宋憬闻惦着他替东晓说话的情分才救了莫非? 六六语竭词穷,这是什么样的因果? 郝邬说:“宋先生对莫非晓之以厉害,告诉他,他再顽抗下去,不仅争不出个结果,还会害了你和莫明远。让他安心读书,告诉他,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掌控一切。别问宋先生为什么没有帮你们联系,在宋老的雷霆手段下,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六六说:“我没这样想,莫非能好好活着回来,我还欠他一声谢。” 郝邬摇头轻笑,“不用谢他了,所有事说起来无非四个字,一念之差。你一念之差,种了善因,救了莫非。他一念之差,开解莫非,跟自己争取到一个份量足够的盟友。” 六六问:“盟友?” 郝邬颔首道:“是,老爷子现在垂垂老矣,握在手里的东西还不愿意轻易放出去,所以,正因为明白宋先生是他最合适的继承人,老爷子对这位春秋鼎盛的大儿子才格外猜忌嫉恨。” “那莫非呢?” “莫非是沧海遗珠,硬脾性又合老爷子的意,可能是对两个儿子的要求不一样,在某些方面,老爷子对莫非简直纵容得没谱。这样说吧,老爷子抓在手上的是整一系的资本,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其中不乏些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蠹虫,比如刘总,刘总就是。宋先生接手,首先要把自己这边的陈腐清除干净,他自己动手,可能会遭来老爷子最有力的弹压,可莫非出面就不一样了。” “一来,莫少性子乖张,看得上谁看不上谁都是没准的事,二来,老爷子到了这个年纪,脑子难免昏聩,他纵容小儿子,几乎到了这种程度,能容忍小儿子随便折腾这群人。所以,宋先生才想着跟莫非合作。至于莫非,坦白说,只要能给老爷子找不痛快,他就痛快。” 能容忍莫非随便折腾跟随自己已久的那些人? 宋老这现状一言难尽,简直没有理智,根本不像一个久居上位的人能做出的事。 六六反问道:“昏聩?” 这已经是失心疯了吧? 郝邬压低声音说:“……确实,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他,老爷子病得太重,可能真的时日不多了。人死之前,总有些事是完全不顾利害,不讲道理的。” 六六跟郝邬交谈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他终于明白许多他不明白的,同时,几乎颠覆他对上位者的全部认知。 半小时后,宋憬闻终于出来了。 六六收敛恍惚的心神,准备送客。 宋憬闻叫住他,“劳烦你送我到楼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应该给你个交待。” 六六立刻心领神会。 东晓失踪,他是第一个想要追根究底的人,他也是第一个线索提供者。 六年了,宋憬闻查出了些什么,的确,应该当面给他一个交待。 这晚没有风,医院的花园很安静,只是冬夜的寒意把人层层包裹住,似乎无孔不入,六六忍不住竖起的大衣的领子。 随行者都远远缀在他们身后。 一直到走到景观灯下,宋憬闻才把刚才从下边人手上接过来的案卷递给六六,“详细记录就在这儿,你可以自己看看。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因为对于东晓的去向,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 六六怔了一秒,连忙伸手接过案卷,小小的一叠纸,一个文件夹就能完全容纳,可放在手里,似乎有千钧重。 打开封口,抽出文件,果然,从第一页开始就条理分明地陈述了东晓当年失踪时的各项状况。 接着,是死鬼视帝的背景调查,六六越看越悚然,果然,非常人物非常手段,这一份调查报告把死鬼视帝从小到大的一切都叙述的清清楚楚,履历是一定有的,可就连死鬼视帝小学时的风闻小事都没放过,看来,只要有必要,他们这种人,在宋憬闻这类人物面前就没有秘密可言。 第二百一十章 可东晓的生机就在这儿,六六继续往下读,死鬼视帝的毒瘾是什么时候在哪染上的,也清晰分明。不出意外,这人上位路上得过哪些人提携,跟哪些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也同样清楚。 接着,六六眼光顿住了。 原来,2009年,也就是东晓失踪的那一年,宋憬闻就查出了,让死鬼视帝充当淫媒骚扰东晓的人是谁。 原来这人只是圈里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投资人,唯一不普通的就是,特别喜好男色,仗着有几分势力强逼人就范的事没少干。 症结就在这儿,早在五年前,这人就被宋憬闻处理掉了,可东晓依然无影无踪。 报告上显示,调查人员用了各种手段让投资人自己交代,投资人表示,自己想要东晓不假,也的确打算直接劫人,可是,他人都派出去了,却没能劫着东晓。 之后,宋憬闻的人几乎掘地三尺也没找出东晓的踪迹。 所以,所谓的“狼”,还不是这一位? 在这一位出手之前,东晓被“别人”劫走了? 宋憬闻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些年,我们掌握的最有力的线索就是已故的瘾君子,他跟哪些人有利益关联,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可线索就断在这儿,让他说服东晓的这位,根本没能成功绑架东晓。” 六六呼吸迅速变得急促,这一位没有绑架东晓,那么人究竟去了哪儿? 别对他说东晓只是在山林间走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报告上清楚地写着,宋憬闻的人在当初剧组附近的山野进行过地毯似的搜索,可是,依然没有任何跟东晓有关的发现。 也别说东晓是自己走了,一个普通人,连着六年,在宋憬闻眼皮底下隐藏自己的踪迹,不是件容易的事。 六六讷讷道:“他到底在哪儿?” 很快,宋憬闻回答:“这正是我想要解决的问题。坦白说,已故瘾君子这一条线,我们到现在还在接着挖。郝邬负责盯着。” 已经挖无可挖,可依然不能放弃,谁让死鬼视帝是东晓失踪的唯一线索?几个月前,郝邬突然又发现视帝的故旧,他其实是抱过期望的,可是,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从看到希望到失望,不过是一条线的距离。 宋憬闻接着说:“做几手准备,假设东晓的去向真跟他没有关系,我能做的就是查清楚圈里圈外一切跟男色有关的淫媒,搜罗事发当地涉及人口贩卖的一切信息,退后一步,弄明白东晓本人的人际关系。说明白点,当时出入林区的车辆和人,我都已经尽力追根究底,只是我接手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不排除有漏网之鱼。” 六六接着往下看,东晓的人际关系网不算复杂,被宋憬闻排查了个遍。 当时出入林区的车辆人士的来去,追踪信息一直持续到确认跟东晓无关后。按宋憬闻说的,不排除有漏网之鱼,这就是刘总那伙人的可恶之处,他们耽搁了最初的调查时机。 所以剩下的两条,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大海捞针。 大海捞针啊,难怪,宋憬闻用了六年都没把东晓找出来。 说到这儿,宋憬闻声音又沉了些,“时间越长,有些东西反而越容易确认,要不,他完全被人限制了人生自由。要不……” 要不就是,东晓已然不在人世。 “可我信他还活着。”宋憬闻说。 “这孩子,但凡有一线希望在,就不会放弃生机。” 六六注意到男人对东晓的称呼,不禁问:“您很了解他?” 这是他一直关心的问题,东晓跟宋憬闻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仅仅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六年前,他得到的答案只是,东晓对宋憬闻仰慕有加,几个月一封信陈述的自己的生活琐碎,东晓连着两年没放下。 不是他八卦,非要对旁人的私事认真,在这人心里,东晓占什么样的位置,或许会直接决定宋憬闻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他才需要反复确认。 这一句话问出口,宋憬闻沉默了许久。 许久后,高大男人长长叹出一口气,“坦白说,他跟我本人打交道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那么短。可这又怎么样?” 宋憬闻说:“我们这种人,特别忌讳别人对自己的地盘伸手,你可能不太明白。” 六六突然有些惭愧,其实,这些年,宋憬闻为东晓做的,比他多得多。 他在宋憬闻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打了个圈,六六又听见宋憬闻说:“你也不用自责,以你的能量,做到当年那个程度就已经是极限。” 六六垂下头,同理,以宋憬闻的能量,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可能也已经是极限了。 报告上写得很明白,宋憬闻的人几乎找遍了圈内圈外的各个男色场所。几乎筛遍了有能力完成囚禁行为的所有圈内大佬。 大海捞针,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海捞针。 案卷的最后,有这样一行结论: 如果东晓真是完全被人限制人生自由,而这个人以前跟东晓还毫无牵连,那么,凶手应该是变态型人格,极有可能会习惯性作案。 六六心头一紧,合上案卷,艰难地说:“既然凶手有习惯性作案的可能,那么总会留下线索。” 可是,凶手要真是个变态,东晓这些年遭遇了什么,谁又敢细想? 宋憬闻垂眸许久:“但愿吧。我们还在坚持,但愿……他还没放弃,我只希望他活下来,活着等我找到他,别以卵击石。” 六六突然想到莫非。 对于那音讯不通的六年,如今想起来,他唯一的庆幸就是,莫非没有以卵击石,不管多艰难都活着回来了。 可恨的是,宋老强行限制莫非人生自由,居然不需要付出代价。 想到这儿,六六说:“莫非的事,我要对您说声谢谢。” 宋憬闻缓缓摇头,“用不着。与其跟我道谢,你不如好好劝劝莫非,让他别再跟动刀动枪地跟老爷子寻仇,犯不着,老爷子已经时日无多,可他自己还年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六六一愣,“莫非动刀动枪?” 宋憬闻说:“老爷子得知莫非的身世后,一心打算让他认祖归宗。喜欢把小儿子,更应该把人放到身边培养感情。你就不奇怪,老爷子最后为什么反而把他送出国?” 六六问:“怎么回事?” 宋憬闻眉头紧锁,“因为莫非被带回去后没住两天,就给了老爷子一刀,一刀,正中肝脏。” 六六一时大惊,快意恩仇,玉石俱焚,果真是莫非能做出的事。 宋憬闻说:“老爷子明白自己驯不服莫非,所以喜欢莫非,又不敢把他放在身边。” 六六:“……” “你们都有把天捅出窟窿的胆子,我知道你们跟谁都不会放弃清算。事实是,虽然在莫非看来,老爷子就是个强奸犯,可老爷子当年跟莫非母亲未必是强奸。那一刀,什么都了了,捅刀子的是莫非,老爷子敢声张吗?他只敢不声不响地把莫非送出国。” 六六好半天没说话,要不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太恶心,莫非至于冒险弑父? 宋憬闻这一番陈词,无非是让莫非歇了用暴力手段寻仇的心,毕竟,宋老哪天又心血来潮地要求跟莫非见面也不一定。出发点也不难揣测,宋老快去了,宋憬闻要的是和平过渡。 这个世界,总是没法如六六期待的一样清明,看似无所顾忌的莫非,一直被六六能想到的最大力量掣肘。 真是令人无话可说的黑色幽默。 宋憬闻来去匆匆。 六六回到楼上,病房里很安静,郝邬离开后,房间只剩下他跟莫非两个人。 莫非看起来像是累了,躺在床上向天花板望着,没像平常一样缠着六六撒欢。 六六弯腰,摸摸莫非的头,“想睡觉?” 莫非这才回神,握住他的手,“你脸色不太好,宋憬闻跟你说了什么?” 六六简单地回答:“东晓的事。” 莫非问:“只是这样吗?” 六六点头,把宋憬闻关于东晓的交待,捡要紧的跟莫非又叙述一遍。 莫非骂了声艹,义愤填膺道:“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寻不见了?” 话题已经岔开,接着,两人如常一般洗漱,休息。 照顾病人是个劳累活儿,莫非这晚没再缠着他哥哄他睡觉,六六自己在一边的陪护床上躺下了。 可六六好半天都没能入眠,沉沉黑暗中,他听见莫非说:“哥,我出事昏迷的那些天,总听见你叫我醒来,叫我回来。你当真没出国看我?” 六六只作未闻,紧紧闭上眼睛,他脑子里乱得像是拧着一团麻,以前那些不愉快,他连回想一遍的力气都没有。 可能真是因为劳累,不一会儿,六六神智逐渐恍惚。 深夜,听见身边的呼吸声变的匀缓,莫非放轻动作翻身下床,拄着拐杖,自己到了洗手间。 他打开手机,滑屏解锁,点开宋憬闻今天传给他的视频。 宋憬闻当时说:“有些事,莫明远答应六六不说,可我从来没向任何人承诺过什么,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至少你得看看,你出事后,你身后的人是什么样。” 视频正是他登山出事,昏迷在国外医院的时候。 起初,只有躺在病床,人事不省的他。 接着,有个人被护士带进了icu。 那个人被一身浅蓝的隔离服包裹得看不出身段,戴了帽子,就连发型都看不出。 可是,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莫非就能认出,那是六六。 那个人最初很镇定,可脚一在病床前落定,肩膀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个人望着他,似乎手足无措。抬起胳膊,似乎又不敢在他身上的任何一处停留。 在护士的劝说下,那个人好半天才弓下身子,就这样佝偻着腰,凑到他耳边,一声一声,像是说了些什么,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其实,六六说了些什么,他依稀能听见。 “莫非,你看看我……” “莫非,我来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声一声,字字泣血,痛彻心扉。 六六在哭。 莫非以为那只是昏迷时的臆想或梦境,没想到是真的。毕竟,他清醒后六六不在。他问,莫明远说六六没来过。 他问过六六一次,六六说:“我那时候正在剧组,没时间去看你。” 宋憬闻今天是这样说的,“他是被莫明远叫过去的,可他本人似乎并不想让你知道,听到你清醒的消息就回国了,临走交待莫明远,就当他没去过。后来你存疑,去查六六的出入境记录,你看到的,自然都是做过手脚才递到你面前的。” 宋憬闻说:“以后别那么冲动,为身后的人想想。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运气,喜欢就能得到。” 视频最后停滞在六六被护士强拉着走出icu的那一刻,莫非抹了下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也对,不是谁都有他这样的运气。在把一切误会说清之前,六六就已经试着接纳他。 从青涩年华到如今,从七年前到现在。 无论发生什么,六六对他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 次日清晨,六六抽空回了趟家,再到医院时,在楼下碰见了一位长辈,许久没见的段墨初。 他们碰面时,段墨初的脚刚迈下住院部大厅的台阶。 再不情愿,六六也得打个招呼,“段叔叔。” 段墨初停步,注视他片刻,“我刚才去看过莫非,你们最近怎么样?” 六六说:“挺好。” 段墨初又问:“你有的打算?” 显然,没错过他近日的那些新闻。 六六淡淡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段墨初抿唇片刻,“你啊,总是爱挑最难的路走。你那纹身虽然纹得不太应该,可也不是不能找理由把话题圆过去,你就真的公布恋情了?” 这就是六六不爱跟段墨初说话的原因之一,这人总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人,他那纹身怎么就纹得不应该了?圈里有纹身的艺人就他一个? 再次听见段墨初说他的纹身,六六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六六也曾短暂地对这位长辈心怀感激。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白女士去世后,他家跟莫非家一块儿办丧事,他妈这边的人际网难免照顾不过来,当时就是段墨初出手帮他撑着的。 段墨初帮过他,他很感谢。 可是,如果代价是这人能对他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他就宁愿段墨初冷眼旁观。 按本城的风俗,逝者下葬后,家属要先把逝者的遗照带回家供奉好。那会儿,他跟莫非各走一边送遗照,把他送回家的正是段墨初这一众长辈。 一整个早晨的烟熏火燎,回家,六六浑身发痒,脖子上起了疹子。刚好有个阿姨是大夫,察觉他可能过敏,让他趴在沙发,掀起他里外三层的衣服看了看他的背。 “哎哟,纹身,你们这些孩子尽爱赶时髦。” 阿姨叹息一声,也就点到即止,这是可以忍受的反应。 可只有段墨初与众不同。 午饭后,避开众人,段墨初神色阴鸷地质问他:“你怎么那么不自爱?谈恋爱就算了,还跟自己烙了个印。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不懂?” 关你什么事儿?六六当时果断地顶回去了,“段叔叔,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忍受,不表示我也不能。” 由此,六六对段墨初还没完全转白就继续朝着转黑的更深处去了。 而且,一黑六年,无可开解。 公布恋情也是六六自己的事。 于是,六六没有情绪地回答:“段叔叔,谢谢你关心。莫非在等我,我先上去了。” 说完就果断朝着大厅去,段墨初却突然叫住他,“六六。” 六六停步,侧过头。 段墨初意味深长地问:“跟一个烂俗的公子哥搅在一起,真有那么好?” 这人不是第一次诋毁莫非。 六六顿时怒不可遏。 可是被这种人激怒才真是输,于是六六讥诮地回答:“大家都吃五谷杂粮,谁不俗?莫非的确是个俗人,我也是,我们最大的优点是认得清自己,都不太喜欢跟自命不俗的角色为伍。” 谁自命不俗?自然指的是段墨初本人。 你也是五谷杂粮吃喝拉撒,适应所谓的现实还适应得那么油腻,哪来的脸嘲莫非俗? 段墨初好像一直自命不俗。六六还记得,这位叔叔好像常年茹素。小时候,他也曾跟着白女士去段墨初家。段墨初有满满几屋子的艺术收藏品,从中国古代字画到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都有,分门别类陈设。那些艺术品都有同一个特征,并不是名家名作,但艺术价值绝佳。 白女士曾经这么说:“你段叔叔才真正是不拘一格。现在这些闻名于世的艺术品,大都是以前那些政客名家的手笔。他喜欢的是出自民间也流落在民间的,这种东西基本上不为人知,搜集起来不容易。人家玩艺术品是跟风追捧,他是自行发掘收藏,好像还不图利。” 说完用一句话作结:“名门之后就是名门之后,雅致,跟暴发户就是不一样。” 雅个屁啊…… 有点高雅的爱好就不算烂俗? 段墨初的烂俗,早在这人讥讽他们不知圆融的时候就从骨子里流出来了。 又当又立,名门之后? 名门祖宗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如今认真琢磨,白女士那话也有些踩捧的意思。 因为莫明远就是靠自己发家的,当时好像花大价钱拍了好几副名画送给老婆当礼物。 白白被不相干的人搅了一遭好心情,可六六上楼时,心情也没那么不好。 他今天早上回去干嘛?跟物业打招呼,他们的房子要二次装修。 为什么说是“他们”的房子?莫非早先不是买了他隔壁那套吗?这些日子,莫少在他这儿寄住,扯的是装修过后气味还没散尽的幌子。 前几天莫非仗着病患的身份对他撒娇,“哥,我那屋现在应该能住人了,白空着多可惜。” 看莫非那样儿,显然不是要搬回去,六六直接问:“说吧,你又要怎么样?” 莫非说:“那不如咱把客厅的墙打通,两套合一套?活动范围还大点儿?” 莫少爷真是早有准备,早看准了那儿没有承重墙,而且,连设计师和施工队都找好了。 六六稍稍一琢磨,他俩还真是奔着天长地久去的,于是略作“推辞”之后,答应了莫少爷的要求。 六六一进病房,莫非双眼晶亮地望着他:“怎么样?我就说不算大工程吧?” 工程量的确不大,就是打掉一面墙的事儿。六六原先还担心两边客厅的装修风格不一样,需要设计师重新调整,可今天回去一瞧,他的担心实在多余: 莫少爷那屋子,岂止跟他装修风格一致!简直一模一样,就像镜像似的,就连地板和墙纸的花纹都能对上缝…… 六六在床边坐下,想不通地问:“你这是做了多久的打算,又是在哪拿到我家装修图纸的?” 莫非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打听你当时用的是哪个设计师还不容易?我伤好能下地就开始准备这事儿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你喜欢他以及肯接受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事由别人来做,六六估计得犯恶心,但放在眼下的莫少爷身上就不一样了。 六六拿起个苹果,低头开削,“你就知道我会同意?” 莫非立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拿着水果刀的手微微顿了下,六六抬头。 莫非烁亮双眼一眨不眨地朝他望着,“当时,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要我,连你愿不愿意搭理我都吃不准,那会儿我有气,确实想过缠着你给你找不痛快。可眼下再回头细想,我那时候心里还揣了这样的念头,你也有气,我总得洗干净脖子把自己放到你面前让你磋磨,咱俩才能有以后。” 六六暗叹一口气,片刻后,颇有些不自在地问:“要是磋磨之后也没个好结果呢?” 莫非笑了,“那也得试过才知道。要是最后你还不要我,我住着跟你一模一样的屋,总能给自己留点念想。” 六六一笑不笑地开了玩笑,“是,咱俩事儿不成,你留个念想,以后要真有个后来人,人家也真是没处膈应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莫非立刻拧眉,“哪来的后来人?我要是跟你不成,还能看上别人?你没说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六六乐了,“谁跟你惊艳?” 莫非却转了个语调,“要我说这话纯属放屁,惊艳的人就该趁早遇上,一对上眼就定终生,省得走弯路。多好!” 六六顿了片刻,接着欣然赞许道:“算你明白。” 说不得,莫非讲出了他的心里话。 莫非总说他是自己的白月光,可莫非也是他的白月光。 年少时候不能遇上太惊艳的人。在他们初通心意的年代,莫非是多么的热烈又是多么的灼眼。那时候,在莫非面前,他连不倾心的选择都没有。 那样乖戾的莫非,对感情又是多么的执着和纯粹。这些年,六六见过的所谓优质男人不知凡几,可是,再没有任何一个,能给他那样的悸动。 经历诸多坎坷,他们还是在一起。 真是庆幸啊,这个足够惊艳的人,他在最初就遇上了。 不过,这些话,六六是不会说给莫少爷本人听的。 不怪他不坦诚,谁让莫非自己没问。 对吧? 莫少爷右肩和右腿都有伤,有些事自然不方便,比如个人卫生问题,这些天都是六六打水给他擦洗。 连着两天都是擦洗,自然没有洗头这个步骤,两天没洗头,六六自然看不下去了,聊了一会儿,监督莫少爷吃完水果,撩袖子起身,“我去打水给你洗个头。” 病房里有专供病人躺着洗头的躺椅,可莫非还是说:“多麻烦。”以前登山时,几天全身不洗他都能忍。 六六说:“麻烦个头,我告诉你,在家就是在家,你在外边养出来的那些直男习气,都给我收住了。” 六六把躺椅搬进洗手间,放平。又扶着莫非,让人乖乖地卧上去。 六六调了下水温,觉得正合适,舀一大杯水淋湿莫非的头发,“我以前给你洗过头,你还能记住?” 莫非紧闭的眼睛掀开一条缝,“有这事儿?” 六六顶不喜欢浴室水雾弥漫,因此,他们同居那会儿虽然常在一块冲澡,六六每次都是三下两下把自己收拾干净就急赶着往外跑,以至于他想就地干点什么,都得把人拽住强拉回来。 六六双手在他头上揉,动作轻缓,声音透出些笑意,“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被打扮成小姑娘吗?” 提起这事儿,莫非就恼火,他家还真有这样的照片,豆丁点大的他,穿着小公主裙,还扎了一脑袋贴头皮的小辫儿。不过,那会儿他才两岁,当时是什么状况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只得问六六:“你还记得那茬儿?” 也是,那年六六应该已经四岁了。 六六利落地抓开泡沫,“当然。我当时去你家,看见你被打扮成那样,吓了一跳,心想弟弟怎么突然变成妹妹了。” 莫非也乐了,两岁的他懵懵懂懂,六六四岁也挺有趣。转念一想,“那跟洗头有什么关系?” 六六忍俊不禁道:“我那不是看你可爱吗?看你可爱就把你拖去洗头,你有意见?” 莫非:“……”没意见,小孩儿的逻辑不是大人能理解的。 想到当时的状况,六六当真乐不可支,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你知道你当时什么样?扎小辫穿小裙,眼睛又大又亮,打眼看就是一特别萌的小姑娘。可说你萌吧,你手上还提着一杆缩小版的塑料ak-47。一副暴力罗莉样儿,自己还特别高兴,一见我就乐颠颠地过来牵我手,还问我你漂亮不漂亮。” 莫非语塞:“你没记错?” 六六说:“错不了,我记事早。”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黑历史,两岁的女装大佬? 莫非不解地问:“你居然喜欢我那样?” 喜欢啊。 六六当时心都快萌化了,只觉得穿公主裙的莫非就像是个可爱的娃娃。他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娃娃。可白女士说,娃娃不是男孩子该玩的东西。于是,他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娃娃。 所以,莫非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跑过来牵他的手,他没挣,只是一直冲着莫非瞧,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自己的黑历史当然是能带过就带过,六六直接跳过自己的心路历程,说:“大人们在花园喝茶,你带我去你房间玩儿,你那ak47是把水枪,你闹得慌,喷了咱俩一头一脸,我见你头发都湿了,一脑袋小辫和着发胶黏糊糊的,只能把你带到浴室洗干净。” 四岁小孩给两岁小孩洗头。 六六当时的心情就是终于可以照顾娃娃了,但这也是黑历史,他自然不会说给莫非听。 可莫非立刻捕捉到重点,紧追着问:“那一头辫子你能解?你不是才四岁吗” 六六一怔,答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当然。” “你跟谁学的?” “我就是会!” 会个头啊…… 事实是,四岁的小男孩连解辫子的意识都没有,别问为什么,反正,六六当时就没想到洗头得先解辫子这事儿。他把莫非小包子连辫子带脑袋淋了个透湿,而后想都没想就挤了莫非一头洗发水,那叫一个痛快。 一个小包子给另一个更小的包子洗头,莫非自己也乐了,“那我就这样老实让你洗完了?瞧我多听你的话。我妈都说,两岁之前,每次给我洗头就像杀猪似的。” 六六含糊着答:“当然……没有,后来你家保姆进来,接了我的手。” 事实是,他手在莫非头上混乱一顿扒拉。莫非坐在小板凳上,用小手捂住眼睛,不住为他摇旗呐喊,“哥哥真厉害。”哪厉害?鬼知道。 保姆进来看见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惊得大叫一声。大人们上楼,花了半小时才把莫小包子那一头沾着发胶和洗发水的湿辫子解利索。 然后,糊了一身不明物体的俩个小孩被自己妈按在浴缸一通洗。 莫太太没怪六六,还一直对白女士说:“莫非喜欢六六,这要换成别人,他哪里肯依。以后啊,你得多带六六到这儿来玩儿,孩子总是得有伴的。你看莫非在他面前听话得像只小狗似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孩子总是得有伴的。 谁知,这一伴,就是他们长大后的过去现在,和长远之外将来。 住院七天后,莫非回家。 有手下人监工,他们到家时客厅敲墙的那一块已经装修完毕。 六六先扶莫非坐下,自己又仔细瞧了瞧,墙壁断口处切平,外边用实木烙槽做了饰面,刚好把两边的墙纸完全收边,地上则做用大理石条石做了衔接,还真衔接得看不出敲墙的痕迹。天花板上则是打龙骨吊夹板,跟两间客厅的天花走边拉成一个平面。整体来说,两户合一户,合得浑然天成,放眼望去,好像这两边屋子本来就是同一套房子。 动手的地方不大,可六六还是把一面墙的玻璃全敞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六六这边客厅走道边挂着白女士的遗照,莫非那边同一处则是莫太太的画像,这两个女人生前几十年交情,其中恩怨开解不清,最后,遗像竟然被挂进了同一间屋,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六六目光扫视好几个来回,竟然想不到任何置评的言辞。 莫非躺在一边的小沙发,沉声提醒:“哥,咱们没错。” 是的,他们没错。或许,从哪出生被谁抚养长大,注定他们各自担负原罪,可是,这么多年的痛楚纠结,该看开的早应该完全释然。 六六说:“我就看看,你别多想。” 莫少爷出院,出院了也是个病人。按大夫的交待,这一个月莫非都得在家休养,六六推了所有的工作,专门贴身陪护。 早在去医院之前,莫少爷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六六的房间,睡六六的大床房,正儿八经地当起了另一位男主人。现在在家养骨头,六六对莫非的活动范围略作限制,因此,每天,两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耽搁在卧室。 六六刚自爆恋情,这事儿莫非一直有关注。 莫非每隔十来分钟就拿起手机刷微博,六六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刷手机的瘾头可要控制控制了。现在□□太杂,还良莠不齐,瓜吃多了容易被人牵着走,这不是件好事。” 莫非坦然地说:“一点儿都不杂,我就看一个人的消息。” 这个人是谁自然不用明说,六六忙着把药瓶收拾进床头抽屉,想都没想就甩出一句话:“真人就在你面前,用得着在网上看?” 莫非立刻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儿,“我没说是看你啊。” 讨打吧? 六六勃然色变,一掌朝莫非脑袋拍过去。 莫非笑了。 见六六作势离开,他一边拽着六六的手,把人拖到床边坐下,拿着手机凑过去说:“好,就是看你,不是,我有点想不通,你那事儿,怎么网上才闹三天就安静了?” 影帝不是单身,居然没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风,简直不科学。 六六一瞧,这一版消息,莫非果然是用他的名字搜出来的。网友们关于他曝光恋情的评价,这些天已经少了许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 于是,他歇了气,不无骄傲地回答:“因为我只是个演员。” 只是个演员,能担得起票房,可从来不是故意艹流浪的那一挂,他有什么事儿,只要没人刻意引导舆论风向,热度几天就下去了。 怕莫非想不明白,六六又摊开说:“流量时代,圈里人大都绞尽脑汁给自己找热度,营销号都挺忙,谁放着钱不赚,成天盯着我?” 再说粉丝。 六六说:“我从没刻意消费粉丝。” 从没引导粉丝为他做不必要的消费,说实话,六六对“粉丝”这个词一直没有全然接受,那些关注他的人都是他的观众,作为一个演员,他应该回馈给观众的是在镜头前无可挑剔的表演。而不是其他。 故作亲和,绞尽脑汁引导观众们为他毫无理智地掏荷包,不是他能做出的事。 他对粉丝一直不热络,没那么多真情实感的狂热女友粉,所以计较他是否单身的公众,自然人数有限。 他的影迷们对他自爆恋情大多是这个态度:六六谈恋爱了吗?哦,谈了就谈了吧。 莫非听完,点一下头,“明白了,你从来不是真正的偶像明星。” 六六说:“就是这个道理,没那么多狂热粉丝。” 正说着,六六手指点了下左上的退回,又下意识地点击右下的“我”,莫少爷的微博id和头像顿时呈现在屏幕中央。 六六:“……”hellokitty头像?还是粉红的hellokitty头像。 不是,这头像和id看着都挺眼熟。 两人目光对视一秒,都怔了。 莫少爷用力把手机往回夺,眼里晕出狡黠笑意。 六六将手机握得更紧,一下拍开莫非的手,“老实躺着去。” 他刷开这号的历史消息,果然啊,就是这个号,好几次拿他代言的护肤品当奖励开转发抽奖。 特别土豪,每次都是为他打call,每次放奖品都跟不要钱似的。 怕这人对那些孩子们做不正确的价值引导,六六头疼了好久,只差没亲身上阵私信戳人。 他扬着手机,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原来狂热粉丝就在我家,真看不出来啊。” 莫非赶紧把头搁上六六的大腿,死死抱住六六的腰杆,“有什么看不出的,我就是你最狂热的迷弟。” 六六要笑不笑地说,“恭喜,你黑历史又添一笔。” 莫非抬头,眼睛定定瞧着他,“最多我以后不干了呗,哥。” 六六问:“知道你错在哪吗?” 莫非乖乖地问:“你说。” 六六说:“你这样做,很有可能拉着其他孩子跟你攀比。” 莫非从善如流,“没有下次。” “没下次?” “绝对没下次!” 莫少爷还是病人,六六也不好得理不饶人,于是点了下头,“行吧,看你表现。” 反正莫少爷都掉马了,六六就坐在床边刷着手机慢慢瞻仰这位狂热迷弟的心路历程。 越往下瞧,六六头越懵。 一点不掺假,对于他代言的那套护肤品,莫少爷还写出自己的使用心得指点使用者,比如这个精华收缩毛孔特别有效,再比如,晚霜比日霜的使用感好……bb……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六六想不通地问:“你一个用洗发水洗脸的人,是怎么变成美妆博主的呢?” 这次,莫少爷理直气壮,“你不是让我把那些直男习性都丢掉吗?我怎么也得努力一把。” “……” “我这一颗红心只向着六六同志,向六六同志靠拢,向六六同志致敬……” 六六忍不住笑出声,“顶烦你,一边儿去。” “那可不行,我就得赖着你。” 小老板是一周后上门的,这次带来了再次修改、深入润色后的剧本。 六六认真读完前十集的份,非常满意。 他甚至满意得有些意外,编剧还没跟他本人见面,就把东西雕琢到了完全贴合他意思的程度。 六六这次直接问小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申请立项?” 小老板一愣,“当然是越快越好。” 六六又不放心的问:“这个版本,你自己喜欢吗?” 这是有必要的询问,制作人对故事的喜爱程度或多或少会影响之后的拍摄进程。 小老板笑着回答:“当然,果然比我原先弄的那个版本好。” 六六微微颔首,“这片子,算我一份。” 小老板不明所以,“唉?” 六六说:“我觉得这个项目不错,有投资的意向,怎么?不能算我一份?” 前一阵小老板退给他的片酬还在这放着,对常人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资金,放着也是放着,对吧? 小老板愣了,片刻后讷讷道:“你不用为钱担心,立项之后,咱们还能融资。” 融资,那也得人家对你足够放心啊。 六六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就这么定了。之后选角我会全程把关。要做,咱们就把这事儿做好。” 小老板乖乖应下,带着东西继续走在为公司奔波的路上,草台班子的前程似乎比以前明朗,六六心情好了些,同时血管里头有股跃跃欲试的涌动,这一帮老实人,能不能顶着那些所谓的规则出头,他很期待。 转眼一个月过去,春节将近。 莫少爷线拆了,虽然人还没完全恢复,可走路至少不用拐杖了,每天按大夫的要求保持适当运动,偶尔还能跟六六出去转转。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过春节,小时候,撞上莫家三口不回老家过年,白女士偶尔也带着六六去莫家吃年夜饭。 可这又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在一处过春节,除夕气氛怎么样全看自己布置,莫非兴致高涨。 六六不方便出现在人多的量贩店,年货什么的,网购解决了一部分,助理替他解决了一部分。 节前请人上门洒扫,屋子焕然一新。除夕前一天,莫非高高兴兴地在门上倒贴了个福字。六六自己动手写了两副春联,给两边门口都贴上了。两个人的新年,也有了些红红火火的意思。 可自己没出门购物,总觉得缺点什么。 除夕前夜,六六想着他们这靠近市郊,附近有家专卖进口物品的超市,客人特别少,于是全副武装带着莫非出了门。 这一去,吃的用的,两人挑的东西塞满了一整个推车。只是出乎意料,平时来客稀疏的超市,这天人竟然不少,几个结账口都排起了长队。 好不容易从超市出去,六六见出口处的奶茶店开着,又把推车停在那,跟莫非一人买了杯奶茶。 隔着柜台和玻璃,店员小妹悉心调制饮品,莫非凑到六六耳边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你被憋坏了呢?” 六六问:“什么意思?” 莫非说:“咱俩十七八岁那会儿,一块儿出去逛街置办行头,我记得,每次你都走一路买一路,但凡看得上的小吃绝对一样都不落下,逛一个钟头,你连晚饭都省了。” 真的,六六要是个平常人,真就是逛一路吃一路的调调。这才是冰山美男的真面目。 六六笑骂道:“去!都多久前的事儿了,到现在还记着。你三岁尿床的事儿,要我给你说说?” 可是你现在还是这样啊,影帝爸爸。 等着奶茶出炉,六六又要了两份鸡蛋仔。 莫非说:“再来个章鱼烧。” 六六问:“刚吃过晚饭,你能吃得下这些?” 莫非十分豪气回答:“能啊。” 六六对着章鱼烧犹豫了好半天,当他没看见啊? 两人满载而归,马路两边霓虹闪烁,有好几个小区门口都挂出了大红灯笼,节日气氛很是浓郁。 他们有说有笑的上楼,开门进屋,六六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买回的吃食放进冰箱。 他的好心情就在此刻终结。 他刚拿出一盒酸奶,就看见底下有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有三个剪贴大字:六六启。 六六只当是莫非搞鬼,利落地扯开信封封口,“又玩花样?” 莫非本来靠着门喝奶茶,这一瞧觉出些不对,“别,这是什么?” 可六六已经把信封里的纸抽出,展开。 雪白的纸面上,依然是几个从杂志剪下来再贴上的大字。 可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六六,我在等你。 署名,东晓。 六六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锤击了一下,可他完全顾不得恐惧,在自己的影子里,他依稀瞧见白纸的折叠中缝掖着几根头发。 六六手没敢动,见莫非对他伸出胳膊,不禁低喝出声,“先别碰我,打电话给郝邬,快。” 他的手指只在纸片边缘停留,一分钟后,匿名信被他放在客厅的茶几。 这封信是从超市购物袋里拿出来的。 晚间外出,在超市结账之后,这一路他们好像只在奶茶店门口停留过,可到底是谁,又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塞到了袋子里,他们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六六坐在沙发,对着信纸怔怔出神。 莫非骂了声艹,急忙安抚六六:“哥,你别怕,有我呢,妈的,全怪我今天招子没放亮。” 六六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我没怕。也不怪你。” 这事自然不怪莫非大意,奶茶店门口人来人往,他们俩当时忙着交头接耳说笑,谁的眼睛也没生到后脑勺。 而且,他怕什么? 眼下,他只怕这是单纯的恐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对平常人来说,大过年的收到这种东西,或许会觉得晦气,可他不会。 这事儿要是真跟东晓有关,他求之不得。 半个钟头后,郝邬到了,还不止自己,这次,还带着两个陌生男人。 郝邬神色凝重地问事发经过。 六六说:“我能确定,我们从结账口出来的时候,这封信还不在购物袋里。” 莫非抱臂站在一边,“从结账口到停车场的路就那么长一点,咱俩一块,只在奶茶店门口停过脚。你能弄到监控录像?” 莫少爷这意思就是,你不能,我自己上。 郝邬立刻说:“这事让我去办,你别操心,你陪着六六比较要紧。等会儿我再叫两个人过来,以防不测。” 防什么不测?人家都骚扰到六六本人面前了,他们总得有准备。 莫非点头,“找两个本事大点儿的。” 郝邬眼神又转向六六,“你关心东晓的去向,这事儿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六六略作思忖:“太多了。” 当初剧组的一干人等,后来的陈老先生,甚至他们学校的许多位老师。 这还只是直接目睹的,这些人都长了嘴,所以消息也就像是长了腿,一传十十传百,略略知道些眉目的吃瓜群众不知凡几。郝邬认真想想也应该明白。 郝邬又问:“你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六六反问:“被我挡道的人还少吗?可如果是他们中的一个,用这种手段给我找不痛快,好像也有些说不通。” 的确有些说不通,如果是基于利益跟六六发生过冲突,用这种不疼不痒的阴损招数,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单纯给六六添堵?如果是这样,那几根头发丝又代表什么? 所以此时,无论郝邬还是六六,心里都有些难以言说的激动,他们宁愿猜测,这是谁在向他们传递消息。 跟东晓有关的消息。 更愿意猜测,这是变态凶手在向他们示威。 猜测总是需要证实的。 郝邬带来的陌生男人戴着手套,小心地把信和头发丝都收进塑料袋里。 弄清所有,郝邬说:“行,我们先走了。做完鉴定,我会尽快给你们答复。” 这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除夕前夜。 郝邬动作挺快。 次日上午,六六就接到郝邬的电话,郝邬请他出马对着监控视频辨认投信者。 监控视频的清晰度不算高,甚至,投信者扎在人群里,连朝购物车扔东西的动作都没被拍到,郝邬身边的男人应该是长期做刑侦的,靠反复回放那个人路过走道时的面向和步态确认了目标。 戴黑色棒球帽,扎在人群毫不显眼的中等个头,六六搜肠刮肚地细细思量,最后摇头,“我没见过这个人。”而后又看莫非。 莫非眉心紧皱,“我也没见过。” 行,寻找投信者,又是一次大海捞针。 接着,郝邬对他们说:“那信和信封上只有六六的指纹。” 果然,传信的人有心隐藏自己。 六六迫不及待地问:“头发呢?能验出是谁的吗?” 昨天,郝邬告诉他们,东晓是个弃儿,因为有过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所以,中学时曾到公安局做过dna采样,要是那几根头发跟东晓本人的dna能对上,至少能说明一个事实:东晓的确还活着。 郝邬说:“别着急,这个需要反复鉴定,我们需要些时间。你们先别想太多,好好过个年。” 他们这些人,谁能心无旁骛地过年? 可六六觉得郝邬说得对,左右都得等消息,愁是一天,乐也是一天,大过年的,何必绷着一张脸让身边人跟着焦虑。 因此,回家路上,他问莫非:“该备的菜差不多都备好了,可我想着,咱们回家包点饺子是不是更有气氛?” 南方人的大年夜,饺子不是必须品。 莫非也看出他哥想让他好好过个年,反问道:“你会?” 六六说:“不会还不能学?可别让我自己学,待会回去,咱俩谁都别闲着。” 他们先去公墓拜祭两位母亲。 车行驶在市郊的马路上,隐约能听到鞭炮声。 是的,这天是除夕,是他们单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家里有做馅的料,路上,莫非下车买了袋面粉。 回家,草草解决午饭,六六开始张罗和面。 莫非撩起袖子,“我来。” 六六套上围裙,“你先在一边儿待着。” 和面得两手用力,莫少爷右边肩膀好没好全,弄出点事儿来可就乐极生悲了。 于是,莫少爷在一边单手剁肉,两人在厨房里叮叮梆梆地忙开。 好容易准备完全部,六六出了一身的汗,略微收拾一下,跟莫非两人坐在餐桌边上慢慢地包起了饺子。 小时候,六六去莫家吃年夜饭,也包过几回饺子,那时候莫非才跟案台一般高。 俩小孩看着大人把软乎乎的面团揉来揉去,都把下巴挂在案台边沿不肯走。 莫太太笑呵呵地给了他们一人一团面,“你们也来帮忙。” 俩小孩乖乖帮忙?那是不可能的。 六六接过面团,心里头琢磨他可以捏只小兔子。馅儿?那就算了吧,面是白的,那红绿绿的一团东西加进去多难看啊是吧? 技巧有限,他只捏出个兔子脑袋,莫非戳在他旁边一边学一边跳着为他叫好,“哥哥真厉害,待会我吃这个。” 莫太太说:“平时那些兔子馒头刺猬馒头也没见你多喜欢啊。” 莫非小包子用小奶音坚定地说:“我吃哥哥做的。” 时光飞梭如电,一转眼,他们都大了。 瞟一眼身边高大健壮已经一米九零的莫非,六六突然有些恍惚。 要吃哥哥做的,想到这儿,他手格外麻利,往饺子皮里塞馅儿,再迅速沿边捏好,不一会儿,饺子在他手里成型,半月形,挺着大肚,有模有样,就是颜值不太高。 两人技巧都生疏,莫非那边跟他也差不多。 六六忍不住自我解嘲,“咱们也别管多难看,但求煮不散。” 莫非立刻呲牙皱眉,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哪儿难看了?”顺手捏起个六六包的饺子往他面前一放,“看到没,冷白皮,身子丰腴,咱家的颜值担当。”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六六无话可说,只能笑。 似乎,从小到大,不管他做什么,在莫非看来总是好的。 “二愣子。”他笑着骂道。 莫非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觉得你好就是二愣子?我心明眼亮,看上的就是最好的,这个,你还必须得服气。” 六六索性不要脸了,“那是,你择偶眼光没人比得上。” 莫非手没停,明亮的眼睛定定望着他,“可不是?”接着倾身靠过来认真端详他的脸,“你鼻子那边是什么?过来点儿,我看不清。” 六六手顿住,侧过头面对莫非,下意识地垂下眼皮往下瞧。 转瞬,莫非冰凉的手指在他脸颊飞快地刮了下。 抬眼,莫非一脸得逞的坏笑,还得意地冲他晃了下爪子,那几个指头上全是白面。 六六气哼哼地用手背擦脸:“你才三岁吗?玩这种把戏有什么趣味?” 莫非突然凑过来,在他颊侧飞快地落下一个吻,而后收了笑意,由衷地说:“你在,玩什么都有趣。” 不在乎做什么,只要身边的人对,酸甜苦辣都自有滋味。 这晚,他们开了瓶红酒。 六六酒量不好,莫非也需要休息,刚过零点他们就回了房间。 六六躺在床上,人直犯迷糊。躺了好半天终于从一脑子乱麻里扒拉出自己想做的事,“明天早起……咱们也去烧个头香。” 莫非微怔,“年初一市里几间和尚庙一定人山人海,你确定要去?” 六六说:“不去庙里,去陈小斐那,陈老爷子留下一餐厅,有佛堂,咱们去那坐坐,我都跟他说好了。” 莫非问:“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六六用胳膊挡住发涨的脑门,“不信就不能去了?” 莫非急着应道:“能去,当然能。” 突然琢磨出一丝趣味,“平常人收到那种信,总有几天胆不壮,我怎么觉得你反而更爱出去晃荡了呢?” 六六突然笑了,“被你看出来了?我怕什么?他们要干什么尽管冲着我来。” 可能是已经喝得半醉,这一声冷嗤格外张狂,六六又醉醺醺地说:“他们越嚣张越好,越嚣张露得马脚越多。好事儿啊莫非,这是好事,我们憋屈这么久,等的不就是恶狼那边先按捺不住。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 所谓酒后吐真言,六六这才真是豁出去了,那一封信是暗示还是恐吓要挟,到如今谁也说不清,可是六六一点畏惧都没有,这是真正把自己置之度外,为东晓,更为天理昭彰。 莫非咬牙道:“真是疯了!” 突然翻身把六六压到身下狠狠地吻。 分开时,六六气喘吁吁地问:“你怕吗?” 莫非不屑笑了声,“我这辈子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晦暗的房间,六六那双清透的眼眸中有微光浮动。 莫非又在六六眼皮上印下一个吻,“你这不顾死活的样儿太他妈中二了,可也真是酷毙了。” 六六抬手抚上莫非的脸,声音略带着笑意,“中二又怎么了?你还记得吗?男人到死是少年。” 2016来了,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二十六个年头。 这二十六年,他们不信佛,不信天,不信地,不信权威。可唯独那一身刚直的少年筋骨不能折堕,这好像已经成了他们的唯一信仰。 从窗口蔓进的清白月光铺满了床侧的地。 莫非用力把六六抱在怀里,“又是一年了,哥。” 六六拍拍他的背,“又是一年了。” 莫非把胳膊收得更紧。 多庆幸,第二十六年的光阴蹁跹而来,他依然能抱住他的白月光。 所谓白月光,是不可取代的心头爱。 所谓白月光,也是最初那个纤尘不染的自己。 年初一,天气格外好。 不信佛的六六这天还真带着莫非去拜了一次佛。 陈小斐的餐厅靠近市郊植物园,那边刚好有个庙,毫无意外,这天赶去烧香祈福的市民特别多,一路都在堵车。 开车是六六,莫非开了个玩笑,“咱们今儿也随一回大流,去抱抱佛脚。” 六六淡笑着回答:“我只管烧香,要抱脚你上。” 烧香都在其次,六六跟陈老爷子那佛堂当真有些渊源。 2009年,他妈去世,东晓失踪,莫非出国,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被颠覆得黑白不明,经历这一切,六六消沉得无以复加,他从没那样迷茫过,不甘心就这样死,可是好像又生无可恋。 陈老爷子信佛,说服他出演名导大作,接着,约摸是觉得他心结依然未解,某天清晨把他从学校接出来。 陈老爷子说:“孩子,咱们去我的佛堂看看,最近有位禅师到慈云寺宣法,今天刚好在我那,我带你去见见他。” 六六当时不屑一顾,佛要是真能渡世人,要是真有因果,这些横行在人间的恶魔又是从哪来的? 他连争辩都不屑,于是就这样由着陈老爷子把他带到了佛堂。 可有时候,不得不叹服宗教的力量,高僧的确在,佛堂的菩萨金身宝相庄严而又慈眉善目,耳边有人在徐徐吟唱经文,十分安宁。 走进佛堂的那一刻,六六那些无处可诉的痛楚和委屈顿时溢满胸膛,那一派冷漠鄙夷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下去。 高僧的确在,大概是见他慧根有限,没跟他说什么佛理,只是问他何处不安宁。 六六没憋着,骂光了所有在他眼里能称之为丑陋的人和事。 高僧依然没跟他说佛理,只是叹了一口气,用足够慈悲的语气问:“要是能让你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些不好的事,一辈子闭着眼睛平安喜乐,你愿意吗?” 六六先是一愣,顷刻间,泪水从眼眶滑落:“我不愿意……” 是的,有人说,能混沌一生也是福气。 可是别人的福气从来不是他求的福气。 闭上眼睛,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安宁,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清醒,即使在这个不太美好的世界面前,清醒本身足够伤人,可他依然得用自己的眼睛,巨细靡遗地看清这个世界。这才是他的人生。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从那天开始,六六才感觉自己有了些生气,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人生只能是什么样。 只能,这个用词,难免有些无奈的意思。可人都是一点点成长的,到了今天,他终于能说,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 六六在佛前三拜,燃了一炷香。 他依然不信佛。 这次,与其说是到佛前还愿,不如说是来看看这个改变过他的地方。 莫非抱佛脚却抱得有模有样,嗑三个头,上一炷香,连许了两个愿。 “希望莫明远今年好好的,没病没灾。” “希望我哥今年好好的,没病没灾。” 两人出了佛堂,陈小斐来了,一来就忙着招呼他们喝茶。 六六用肩膀碰一下莫非的胳膊,戏谑着问:“上香连许两个愿,你还能再贪点儿?” 莫非认真地说:“那哪能叫贪?我原本还想说希望你心想事成,天天高兴,但转念一想,让你高兴是我的事儿,不能让别人管。” 六六说:“考虑得挺周道?” 莫少爷毫不谦虚,“那当然,应该的。不用特别表扬。” 他们跟陈小斐一块喝茶,又留在餐厅吃了顿素菜大餐。可能真是新年新气象,几天后,郝邬亲自上门,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那些头发真是东晓本人的。” 这说明什么?郝邬激动得满面红光,“至少年前,他还活着。” 东晓还活着,这真是新年最好的消息。 六六怔了好半天:“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郝邬说:“传信的人还没找到,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接着看向他身边的男人:“你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男人应该就是刑侦专家,对郝邬点一下头,没多说其他,直接问六六:“六六,这个人为什么突然给你这封信?你仔细想想,最近,有谁跟你提过东晓。” 是,知道六六关心东晓去向的人的确挺多,可关键在于关心的程度。这么重要的消息,东晓本人的东西被送到六六手上,东晓已经失踪六年,那个人怎么吃定六六寻找东晓的决心依然如初? 六六细想,这几个月里对他提过东晓的人,莫非,宋先生,郝邬,仇安平,除此之外,凌小花的那位表演老师,在《国色》杀青时也问过他东晓有消息没有。 不能放过每一个线索,六六一五一十交待了实情,幸亏他记性够好,连那位老师和仇安平的原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男人听完皱起了眉,“这样说,他们也就是点到即止,你转移换题,他们都没有追问的意思。” 六六笃定地点头:“是。” 倒是莫非想到些别的,“那个叫仇安平的对我哥态度挺复杂,总之就是换着方子给我哥找不痛快,说他嫉恨我哥吧,他是真嫉恨,可有时候又挺听我哥的话。” 郝邬像是确认又像是复述,“仇安平?” 虽然莫非并没添油加醋,六六依然不想在这事上无故带累人,于是补充道:“他就是嘴不太好,倒没对我造成过实质伤害。” 再怎么着仇安平也是草台班子的人,从感情上来说,就算有怀疑,应该六六自己先出面确认。可是,现在是查案,在真相面前,谁都不该被包庇,所以,六六应该尽力陈述事实,而且必须不偏不倚地陈述事实。 男人记下全部,话锋一转:“也不排除凶手自爆。凶手或许知道你为东晓心焦,故意用东晓的消息来折磨你,以满足自己的施虐欲,更可怕的可能,你本身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那么,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有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 六六反问:“最近?” 男人点头,“你已经出名六年,连我们家挺少看电视的老爷子都知道你,凶手这些日子才认识你的可能性太小。如果那封信是凶手自己出手恐吓你,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关注力现在才突然聚焦在你身上?会是什么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所以说,如果是凶手恐吓他,这个人应该是个变态仰慕者不是,他当年跟东晓在同一个剧组,也同样无依无靠,要是凶手那个时候就认识他,为什么被抓走的是东晓?完全的临时起意?抓阄抓出来的?或者,凶手是在六六出名后才认识他的? 这些日子,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寻常? 六六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一件事,因为纹身事件,他自爆恋情。 郝邬突然问:“这些年,你的追求者应该挺多吧。你还记得都有谁吗?” 六六坦白到底:“说句实话,我自己都数不清。” 郝邬&莫非:“……” 突如其来的静默。 六六也没心思多解释,的确,他的追求者多了去了。直接表白,当面暗示或者托人说项的,他都见过。 郝邬有些促狭地朝莫非瞧,莫非本来抱臂靠着门框含着钙片嚼,这下连嘴都不动了,眼神定定瞧着六六,他早就知道他哥是个香饽饽,可是听人直接说出来,滋味还是有些不一样。 六六只好打个补丁:“我每次都拒绝得挺干脆。” 除了莫非,谁都不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内。 莫非满意了,咧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什么话也没说。看来以后,他得好好把他哥守住了。 那男人的要求是尽量不错过每一个可怀疑对象,六六只好拿张纸,把那些狂热追求者的名字一一写下来。 莫非想忍又忍不住,脚步轻轻缓缓地,片刻后晃到了六六身后。看着那些名字被六六挨个书写出来,直把钙片咬得崩崩作响。 可他还给六六提了个醒,“段墨初,你没写上。” 段墨初? 六六愣了下。可提笔,又觉得这个想法挺荒唐,段墨初追过他的确没错,可要说这人有对他使用强制手段的意图,好像又不至于。 比起六六那些狂热的追求者,段墨初真不算什么,三年前有个富翁看上六六,斥重金专门给六六本人打造了一部戏,六六得知后断然拒绝。 第二百一十九章 那位先生又砸出过亿豪宅,圈内人一时哗然,六六再拒,富翁威逼利诱不成又摆出苦情姿态,险些没割腕,这事让六六头疼了好长一段时间。 相比之下,段墨初最多对他表达过心意,遭拒后放弃得也挺果断。 再说,如果段墨初是个变态,为什么放他逍遥到现在?莫非消失的六年间,除去陈老爷子他根本无所依傍,段墨初要是有心折腾他,有大把的好机会。 因此,六六犹豫道:“应该……不至于,这六年间,他都没跟我联系几次,更谈不上骚扰。” 去年在横店,段墨初找他是为了替人挖角。年前在医院,段墨初的确质疑过他的选择,可六六看得出来,这人看他的眼神没有当年那种热度,这种质疑,可能纯粹出自于不甘心输给莫非这样一个纨绔。 但是,为了追寻东晓的去向,宋憬闻现在是地毯式的搜索,六六想了想,还是添上段墨初的名字。 郝邬又旧话重提,“你最近真没做什么特别点眼的事儿。” 六六照实回答:“自爆恋情算吗?” 郝邬问男人:“有没有这种可能?他自爆恋情或者背上的纹身刺激到了凶手。” 男人说:“如果凶手真是变态型人格,行为逻辑自然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我们还得请教犯罪心理学专家。” 无论对是送信人还是这些可能牵涉到案件中的甲乙丙丁,调查都不会停止,郝邬临出门时对六六说:“本来应该由宋先生本人跟你道谢,可是他们这种人没有在电话里说重要事情的习惯。” 这可能是宋憬闻惯有的谨慎,六六说:“我明白,而且他也不需要向我道谢。” 莫非则一直把郝邬送到楼下,等到只剩他俩,突然问道:“我哥这些年相当不容易?” 刚才六六写下的追求者名单,其中不乏有权有势者,可六六每次都能平安脱身,想必不是偶然。 郝邬压低声音说:“就冲着他为东晓得罪了那么多人,宋先生怎么会放着他受欺凌,刘总报复他怎么办?摊开说,这些年,宋先生对六六虽然是不打扰的态度,可一直嘱咐我保障他安全。” 莫非沉默片刻,用力拍了下郝邬的肩,“替我跟他说,谢了。他的事,我会放在心上。” 正月,关于东晓去向的调查全面展开。 之后,郝邬又带人见了六六几次,详细询问六六跟有嫌疑者的关系,甚至详细到见面时的交谈细节。 提到仇安平时,郝邬特意这样问:“你知道他怎么红起来的吗?” 六六心头一凛:“我只知道他是选秀出身。怎么,他有问题?” 郝邬直言:“说问题还真有点问题,参加选秀前,他就已经入了圈,接着因为得罪大咖,被扫出了剧组。” 仇安平得罪的大咖就是瘾君子视帝,这个,六六听仇安平本人说过。 “然后呢?”他问。 郝邬说:“他家庭条件不好,那段时间几乎走投无路,然后傍上了一富婆。他的启动资金就是从富婆那来的,总之就是半哄半骗地给自己卷了一百多万,那富婆顾忌丈夫发现只能选择吃闷亏。” “接着,他砸钱参加选秀,又傍了个老板,这才从节目中脱颖而出。你懂的,虽然他本人资质不错,可选秀从来不是给穷小子出头的地方。” 仇安平本人固然不是个东西,可不能不说圈里这些所谓的规则混账。 “问题在哪?”六六问。 郝邬拧眉道:“钱对不上。他买票做营销的花费远不止一百来万,那么,剩下的那些钱,他是从哪来的?” 所以这是怀疑仇安平投靠了什么不明势力,六六立刻问:“你们没查到资金的来源?你怀疑他那个时候跟凶手搭上了?” 郝邬摇摇头,“还没查出来。光是资金有差不足以说明他跟凶手有关,毕竟,艺人起步时有些说不清的账,放在圈里来说不算奇怪。” 六六想到点什么,“对把他扫出剧组的视帝,他到现在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那人永世不得超生。” 郝邬眼睛一亮,“是吗?” 六六问:“他现在在哪?” 郝邬说:“腊月二十八,他就带着全家人出了国,到今天都没回,现在应该还在热带度假。” 六六忍不住嘱托:“如果这事真跟仇安平有关,还请你们帮他一把。” 这也是他坦诚全部的初衷之一,现在还能够见到东晓的人,极有可能也活在恶魔的阴影之下,瞒着凶手向他们传递讯号,这是铤而走险。 郝邬说:“你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会轻易惊动任何人。” 离开前,郝邬突然问六六:“对了,年前莫非住院,段墨初去看他,真就只跟你说了那几句话?” 六六点头,“是,段墨初也有问题?” 郝邬摇摇头,勉强一笑,“他岂止没问题,简直太没问题了。一来,他在娱乐圈投资有限,重心在地产那一块儿,这些年做生意一直还算本分,值得一提的是,他私生活也简单得不可思议,一个快五十的男人连个伴都没有,不只指伴侣,至少十年内,他连床伴都没有。” 六六明白郝邬的意思,段墨初干净得令人生疑。 这种逻辑方式,他不予置评。 六六只能瞟一眼莫非,对郝邬说:“如果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郝邬目光惊恐地看了下莫少爷的脸色,说:“探段墨初的口风吗?用不着,再说你们也见不着他,他最近也不在国内,回了段家在南亚的祖宅。” 常人嘴里的名门段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移民,只是段墨初本人在国内受过教育,这些年住在国内的时候更多。 调查还在继续。正月过去十天,六六这边也忙了起来,翔悦的新戏开始组班子,融资又碰上了问题。 钱不是全部,可没钱万事难,小老板接连碰了几回壁,迟迟联系不到愿意跟他们合作的资方。他们属意的导演对情景喜剧很有心得,姓俞。俞导本身对这戏还有些兴趣,一听小老板的预算,立刻就婉言打起了退堂鼓。 第二百二十章 于是,小老板的窘境想遮也遮不住了,正月十一,六六得知了全部。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六六这次没骂人,只是对小老板说:“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 小老板出门,莫非立刻把一份合同递到六六面前,“别舍近求远了,能好好合作的投资人,我不就是?” 六六看一眼合同上的数目,眉梢两侧突突跳,他用手按了下,“这事跟你没关系,别给我添乱。” 莫非顿时眉头紧皱,“哎?我怎么就添乱了,我的钱是假的不成?” 六六说:“就不该让你知道这事儿。” 莫非作出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儿,“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现在明明对着全天下融资,偏偏把我排除在外,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和歧视?” 六六问:“我怎么想的,你能不知道?” 莫非说:“你不就是想跟我撇得清楚点儿,怕得了我的好处自己不够硬气?” 什么不硬气?六六就不想靠人出头。 从去年十月起,他彻底放飞自我,谁都敢得罪,也不是准备拿莫少爷当靠山,他那纯粹是做好了打算,痛快地说直白话,就算最后的结果是被踢出局,也要活得痛快。 由此,六六起身,意图用一句话结束话题,“把事业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这就不是成年人应该干的事儿。”说完,转身走出阳台。 这天天气不错,天朗气清,六六正准备扯点什么缓和气氛,突然听见莫非在他身后说:“我懂啊,要是有天没这寄托了,以后你会觉得特别落空呗。” 这是说他没胆子让莫非全然介入他的事业和生活?因为他本身缺少安全感? 这话六六就不爱听了,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嘴唇一抿,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莫非声音也冷了些,似乎还有些冷笑的意思,“我说,就算你的有些事,现在不让我过问,万一有天咱俩分开,你就不落空了?” 什么分开不分开的,他妈的,年还没过完就说这个? 六六猛地转头,“你有病啊?” 莫非冲他扯出一个转瞬而逝的笑,接着把手插进裤兜,吊儿郎当地说:“得了吧你,就算你丁点都不靠我,咱俩要是分了,你就不难受了?” 莫非这是在怼他是吧?的确在怼他。 要是火气能实质化,六六觉得自己脑袋一定在冒烟,他气的不行,好半天憋出一句话,“你长能耐了!” 莫非转身就走,“那对不住,我一直这么有能耐。” 六六眼眶都气热了,眼见莫非踏上楼梯台阶,“你给我回来!” 莫非脚没停,晃晃悠悠上楼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混不吝,连头都没回,只甩给他一个背影,“对不住没听见……” 你…… 你个混账小王八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东西。 六六气得够呛,莫非跟他吵架,正月十五都没到,莫非在家跟他吵架。 他图什么啊?不就是想把事业和家庭分得清楚点儿,小混蛋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不对,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六六半晌没说话,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楼梯那边再次传来脚步声,似乎是莫非下楼了,六六立刻转头望向远处的群山。 居然敢把背影甩给他,看着吧,三天内,他要是再跟莫非说一句话,他把白字倒着写。 脚步声在客厅落定,接着好像离他又远了些,六六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莫非手里拿着个杯子,在餐厅倒水,根本没朝他瞧,就当他不存在似的。 六六怒不可遏,一个人站在阳台朝外望着。 去他妈的三天! 他数到三,三声之后莫非再不过来,今天这事儿就大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二…… 他后背一热,莫非从身后把他抱住了。 莫非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委屈地说:“我只差把心掏给你了。可你怎么总像是要留点什么似的。” 六六气焰低了些,语气没刚才那样的强硬了,“一边儿去。” 环在他腰间的胳膊箍得更紧,他听见莫非坚定地说:“我不。” 莫非温热的鼻息把他耳朵擦得细细的痒,“男人不该靠别人,可我算别人吗?我们遭过那么多罪,死活早就绑在一块儿了。用得着计较那些身外物是你的还是我的?” 六六微怔,“……你说什么?” 莫非很快回答:“我说咱俩犯不着在身外物的归属上认真。” “……前面那句。” 莫非声音听起来挺沉,而且说不出的认真,“咱俩的死活早就绑在一块儿了。这世上要是没有六六,对我来说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跟你早就是一条命了,你明白吗?” 六六突然无言以对,将心比心,至少现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莫非,在他眼前会全然褪色成苍白。 莫非再开口时,语气没半点戏谑,“草台班子,陈老爷子。我挺感谢陈老爷子,可也挺嫉妒他,我知道,我离开之后你过得不好,都是他一手把你给拉出来的。” “可这本来是我应该做的事。”莫非深深叹了口气,“你过得不好,得让你过得好,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可他却替我做了。我总得做点什么把这个人情偿清,陈老爷子不在了,我就还给他儿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拦着我?” 吊儿郎当的莫少爷很少这样语重心长。 六六彻底沉默,换个角度体会,他能明白莫非在意的是什么。 他满腔火气顿时消弭无踪,只是嘴还硬着,可再出声时语气到底温软了许多,“他救的是我,谁要你还了?” 莫非下巴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跟他一起眺向远方。 低沉的声线竟然透出几分沧桑:“我是你男人。” 是的,莫非是他男人,同样,六六也是莫非男人。他们都不是能对现实无条件妥协的人,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是何等的逼仄,莫非说得没错,他们的生死已经是一体了。 这般思忖,六六也觉得自己矫情了些,作为投资人,莫非不合适?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没有不合适,他们分明志同道合。 六六叹了口气,突然抬手捏住莫非的下巴狠狠吻上去,只是一个短促的亲吻,他用力咬了下莫非的嘴唇,而后退开些许,“别再气我了。” 刚才那些话,不能从一开始就好好说? 莫非追着用嘴唇在他唇上盖了个戳,而后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我心疼你。” 你影帝爸爸可是标准的人生赢家,有什么可心疼? 可他们刚吵过架,好不容易和好,当即反驳点什么好像也不太合适……对吧? 于是六六只能认了,“……好吧。” 签合同那天,六六陪着莫非一块儿到公司。 莫非、郝邬跟小老板坐在同一张桌,旁边还有两方的法务,签字之前,六六去洗手间,小老板单独追上他,悄悄地问:“这样真不会让你难做?” 六六说:“咱们拍好片子才是正经,别操心别的。” 没错,片子能打,到时候大家都有收获,他干嘛一定要把莫非排除在外。 资金到位,俞导很快跟翔悦签订合作意向。他们用俞导的另外一个原因:这位导演并没有往戏里塞关系户的习惯,选演员比较偏向真材实料。 发试镜公告的前一天,俞导亲自来翔悦跟小老板敲定细节,进屋一瞧,见六六也在,立刻笑道:“想不到能跟你合作,多多指教。” 六六对俞导伸出手:“我第一次出任艺术总监,也请您指教。” 俞导一怔,终于明白翔悦把这部戏看得多要紧。他有真材实料,心还宽,不怕听见不同意见,于是跟六六握了一下手,“希望合作愉快。” 小老板是制片人,六六自己出任艺术总监,导演定了,接下去,小老板负责剧组其他工作人员的招聘,六六和俞导则负责选角。 别说草台班子本身还有一帮人,试镜才能给这些人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位置。而且,公开选角,这帮孩子会不如人?六六不信。 这次选角秉承公开公正的原则,试镜公告在网上发布,报名者蜂拥而至。看一眼报名表格的数量,六六才真正明白有多少新人等着在这个机会,他们的戏实在不算大制作,可是这些没什么门路的孩子,只要有一线出镜的机会就不会放过。 他们必须对这些人负责,所以连最初一轮的海选资料都亲自过目,六六加上导演本人用了三天才看完全部。 到第三天晚上,俞导自己乏得不行,直冲着六六笑:“自己演戏累,选人演戏还这么累,我听说你最近自己也要试镜,是不是?” 这倒是真的,谭清泉导演的新戏,不日后也要开始试镜,六六私下也在做准备,所以,这一个正月,各种公私事务撞在了一处,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六六也微微笑,“能者多劳,我是,您也是。” 没有人计较六六是否谦虚,手头上大事完成一桩,俞导也挺高兴。关键,这三天刷新了俞导对六六的认知,外边都传白影帝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可眼下在俞导看来,这全是混子们的诋毁,事实上,只要合作者足够认真,六六就特别好说话。导演瞟一眼门口,“你快去吧,我看等着你的那位也挺能,一下午坐在这儿吃了十几根棒棒糖。我家三岁儿子都不这么吃糖。” 六六朝门口望去,莫非高大的身子杵在那,独自对着空荡荡的走廊。 他立刻收拾东西起身,对俞导说:“明天见。” “明天见。” 路过沙发时,六六瞥一眼茶几旁的垃圾桶,果然上边一层都是糖纸。莫少爷特别闲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叼点什么,如今烟是不能抽了,棒棒糖好像成了唯一的慰藉。 他顺手拎走扶手上的大衣,出门冲着莫非的背影叫唤:“看什么呢?” 见莫非转身,他把大衣朝莫非扔过去,“走吧,回家。” 莫非结果大衣,缓慢套上,“收工了?” 六六说:“收工了。” 俞导出门,跟他们擦身而过,对莫非说:“谢谢款待。” 款待是什么意思?这一天,他们吃的喝的,午餐晚餐,奶茶咖啡全是莫少爷让人张罗的。 莫非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您千万别客气,欢迎明天再来。” 俞导笑了。所以,外边人疯传六六身边这位纨绔少爷性子特别恶劣,特别能仗势欺人,看来也是假的。 事实上,这俩孩子都挺随和。 六六跟莫非一块儿往楼下去,忙的时候不觉得累,这会儿停下来才觉得肩膀酸痛,脑子也不太清醒。在电梯里,他跟莫非谈了下吃糖的事儿,抽烟有害健康,糖吃多了也不好,至少不利于钙质吸收。 莫非早有准备,“就知道你在这儿等我,”立刻从口袋掏出根棒棒糖塞他手里,“给你,无糖的。” 六六抬手一瞧掌心,还真是无糖的。莫少爷叼在嘴里也就是个念想。 六六问:“你怎么不找个游戏来玩儿?”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莫非微微睁大眼睛,特别认真地说:“你们替我赚钱,忙得连撒尿都得计时,我在一边玩游戏,合适吗?” 六六笑了,“去!”哪有那么惨。 莫非一手搂住他的肩:“所以我得把后勤工作干好,你跟导演是剧组的灵魂人物,把你们安置好了,戏才能好,你说是不是?” 是,没错,可人好不好安置还得看天。 次日,倒春寒来袭,气温一下降了十来度,六六起床,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莫非瞧着不对,做早饭时特意在粥里多添了点儿姜。 六六喝着粥,头闷闷的,只觉得自己状况像是不妙了。 莫非有些担心,“你没事吧?吃完饭记得吃药,得,待会儿出门我给你把感冒药带上。” 六六点头,又出言安抚莫非,“没什么事儿,每年春天都有这么一回。” 莫非:“……”这台词听起来挺耳熟? 他忍不住说:“你上次感冒,好像说过,每年秋天都有这么一回。” 六六:“……”那就是句宽慰人的话,就好像,例行感冒,几天过去就好了,不用担心。那么较真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过他的确春秋季特别容易感冒,说到底就是忙的,人长期劳累疲倦,免疫力自然比较差。 总之感冒这毛病自有周期,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流感,对六六来说吃不吃药都一样,左右都得一周后才能痊愈。 可吃点治标的西药至少能减少不适感,这天开始选角第二轮的面试,六六多穿了件毛衣,寒气还是一直在骨头缝里打转,为了防止自己变成个活体污染源,他索性一直戴着口罩。 真是看履历不如见面,这天参加试镜的孩子们,有些报名表上的东西挺好看。可真人往六六面前一站,六六只觉得给对方时间就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对面的新人妹子娇艳可人,落落大方。 听妹子简单介绍完自己,六六跟俞导对视一眼,看清俞导眼底的排斥,他亲口对妹子说:“你的情郎金榜高中,衣锦还乡,你大喜过望,喜形于色,来一段。” 妹子笑。 可也得她方便笑啊。 嘴唇一扬,双眼弯弯,两团苹果肌僵硬得惨不忍睹。 六六急忙打断,“好了,就到这儿。” 长得好看就能演戏,这不知道谁给的错误导向。被这错误导向牵着走,眼前妹子这种一心想在演艺圈闯出名堂的孩子,还没起飞就自己把翅膀给掰折了。 整容整得连大表情都做不完整,演戏? 第一天试镜,被刷下去的绝大多数。 晚间散场,小老板来跟六六说了个笑话,之前融资时跟他打太极的一个资方今天又来找他谈合作。 那资方最初也是愿意出钱的,不过有条件,得让他们公司一新人出演主要角色。 小老板当时说,得试镜。 那资方的总监一脸你不懂规矩的表情,说:“陈先生,我们这位虽然是新人,但以他现在的热度,出演你这种定位的片子根本不需要试镜,你得有个态度,我们才方便合作。” 何等倨傲? 这也是小老板花样碰壁的姿势之一。 六六听完,问:“今天你怎么答复他的?” 小老板骄傲地说:“他见我们不需要资金了,画了个资源置换的饼说服我用他的人,我对他说,连试镜勇气都没有的艺人,我用不起。” 六六拍拍小老板的肩,“做得对。” 回家路上,莫非不解地问:“我只知道,导演本身对演员有足够的了解,可以不试镜,现在这些新生代偶像也不流行试镜了?” 六六仰靠着椅背,忍着头疼耐心解释:“资本圈狂热信奉有钱就是爷,整个娱乐圈现在又过度膨胀艺人的流量和热度,他们可以砸钱制造热度泡沫,而后拿艺人的人气卖片,关键这点还有人吃,所以,他们认真觉得偶像明星上戏卖个脸就成,试镜?那是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反而拉低了自家明星的咖位。” 没有演技,还以不试镜为荣,身为影视制作人的那点职业道德全拿去喂了狗。 莫非骂了声艹,“物极必反,这帮孙子迟早得栽。” 六六笑了,莫少看着混不吝,有些事看得挺透彻。 物极必反,没错。 观众对烂片的忍受力也是有限的,真等民愤积累到顶点,这些资本跪着的影视制作人可不都得栽? 泡沫总会破的,就看这第一个栽跟头的现象级烂片应在哪一家身上。 到试镜的第二天,六六的感冒又重了些,晨起量体温,37度9,算不得高烧可也是发烧,不过他也顾不得了,今天是试镜的最后一天,他得去盯着。 六六吃了颗退烧药,坐在那出了一身汗,人浑身没劲儿,只能用胳膊撑着头。 临近中午,又一位演员出去,俞导没让工作人员继续叫号,对六六说:“先休息一会儿。” 六六摇摇头,“我还行,咱们抓紧些,争取在下午六点前忙完。” 仇安平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听见笃笃两声,六六转头,这才发现仇安平已经站在桌子对面。 一个月没见,仇安平似乎瘦了不少,本就是一张雌雄莫辨的窄脸,现在看起来更是带着病态感的苍白和清癯,只是一双眼睛亮得灼人。 可对着六六,仇安平还是那个讥诮调调,“去休息会儿吧一哥,我在这儿替你盯着。” 这人一出现,莫非自动站在六六身边,摆出戒备架势。 六六吃不准仇安平是否真跟东晓的事有关,怕莫非冲动之下做出不该做的事,给莫非一个安抚的眼神,继而对仇安平说:“不用。” 仇安平突然笑了,接着,冲坐在一边的小老板质问:“我就不是公司的人了?选角这回事,六六能做,我也能做,放着我不用,宁可让他拖着病选人,你们是不是从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公司就他一个能人是吧?” 小老板是老实孩子,一听这话立刻语塞。 六六认真想想,这话也没说错,仇安平在专业方面的造诣,他还信得过。 于是,他缓慢起身,“我休息一个钟头。” 幸亏这是在自己公司,上一层楼就有给六六准备的休息室,六六到休息室躺了会儿,但也睡不着。 莫非给他倒来杯热水,六六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眼神定定望着莫非,“你说,会是他吗?” 这话问得含糊,可莫非能听懂。 送信给六六的人是不是仇安平?仇安平跟凶手有没有关系,是否真知道东晓的去向? 莫非握住他的手:“你别想那么多,我刚才给郝邬打过电话,郝邬说,仇安平今天才回国,连时差都没倒就来了这儿,郝邬安排在机场的人也跟过来了,这些事交给专业的办。” 也是,这些事的确应该由专业的刑侦人员着手。 一个钟头过去,到了饭点。 莫非下楼取回外卖,两人正准备吃饭,六六的手机一时铃声大作。 他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但还是顺手按下接听。 免提打开,话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仇安平拔高的声线随之而来,“一哥,好点了?” 六六一愣,真有满腔冲动,他几乎就要直接问了,你是不是跟东晓有关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可仇安平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笑了声:“我嫉妒你,真是嫉妒得不行,我们都活在地狱里,怎么你就那么幸运?” 六六脑子有些恍惚,这不是仇安平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在他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之前,话已经冲口而出,“你一直针对我,是想求助?” “笑话!”仇安平冷冷地说:“你能帮我什么?” 那边的风声越来越大,正如猛兽的呼啸。 莫非突然起身:“不好!——” 他们一直是有默契的。 莫非大步冲出门去,六六心头一个咯噔,对着电话说:“我可以帮你很多,可首先,你得跟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在休息室等你,你现在就过来。” 仇安平笑声透出几分癫狂,“不用了,就这样吧,这辈子,我们不可能做朋友了。你在意的人呢?还在你旁边?去吧,他在等着你。” 仇安平由衷叹息道:“你那个纹身当真纹得不错……” 这一句话出现得极端突兀,令人不明所以。 这是仇安平对六六说的最后一句话。 整个电话,通话时长不到半分钟,接着,三下短促的嘟音,六六耳边重归平静。 片刻后,本来寂静的走廊一片嘈杂。 六六开门,恍惚听见谁的声音:“有人跳楼了——” 2016年2月,圈里最令人震惊的消息,仇安平自杀。 莫非上顶楼时,几位调查人员已经先他一步上去了,谁都想劝仇安平惜命,可仇安平只看了他们一眼,不等他们开口,断然决然地把自己的身体投入无尽的虚空。 莫非下楼,听到消息的六六犹不可置信,“他们在乱嚷什么?” 莫非一把将六六搂在怀里,“哥,是真的,是仇安平。” 从四十多米高的地方跳下去,仇安平当场丧命。 调查人员过来时,六六嘴张了许久也没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想问,你们不是从机场就跟着他吗? 男人垂头丧气道:“我们做的是争取跟他合作的打算,就算跟着他也不能限制他的人生自由。” 可,仇安平到底为什么要死? 别问为什么,眼下六六几乎能断定仇安平跟凶手的确有关系,如果仇安平一直在魔鬼的爪牙下过活,为什么不干脆投向他们一起揭开恶魔的皮,反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事情发生几分钟之后,六六带着小老板下楼,警察来得很快,此时已经在楼下拉起了警戒线,一单白布覆住尸体,可眼前的一切还是惨不忍睹。 靠着马路的一侧,里外三层都是驻足围观的行人。 很快,六六和小老板被警察请上楼做笔录,六六认真叙述仇安平轻生之前的全部细节,冷静得连自己都发指。 他跟警察一块儿出门,此时,仇安平的经纪人也到了公司。 仇安平的经纪人六神无主,说话时连声音都在发颤,可等走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对小老板说了句这样的话:“我想好了,他最近精神的确不太好,我们发布消息时可以这样说,他本身就抑郁……” 六六怔了怔,可终究没出声。 小老板却问道,“你确定他的死因只是抑郁?!” 经纪人顿时语塞。 小老板这次比平时坚决得多:“是什么就是什么,吃不准他自杀的原因就先不要说话。实事求是很难吗?警方才开始查,你就想着粉饰太平,你还想不想给他讨公道了?” 仇安平跟公司其他艺人不同,自己的工作室有相当的自主权,因而他的经纪人也不需要多顾忌小老板的情面。 经纪人冷笑一声,“你搞错没有?安平是一线明星,他为什么自杀,粉丝不会猜?我这样做是给谁留余地?粉丝都知道他跟六六长期不合,他临死前还说过,你们不把他当自己人,难不成你想让人说,他生前一直被你们排挤?” 小老板哭了:“如果他真是为这个死的,我被人戳脊梁骨,我认了。眼下他尸骨未寒,你先想着甩锅?” 大家都明白,仇安平横死,粉丝的怒气一定会有个发泄点,这个发泄点只看落在谁身上。 这些年,仇安平的经纪人对自家艺人也可谓是极力压榨,除了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仇安平工作几乎没断过,经纪人心里想必也不安宁。 发烧经了风是小,突如其来的打击才是重点。六六头疼欲裂,脑子却清醒得不可思议。 仇安平的经纪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薄削的嘴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就像两片能伤人致命的刀刃。 这人说得对。仇安平死了,眼下谁去戳粉丝的眼谁就堵枪眼,可六六怕吗? 他已经无所畏惧。 六六突然冷冷开口:“笑话!仇安平生前都拼不过我,他死后,那几个粉丝又能把我怎么样?” 他语气十足不屑,就好像逝者的那条命完全不值一提,小老板和仇安平的经纪人都愣了。 此时,另几个房间的门打开,接受询问后被警察带出来的,有公司的两位小艺人,以及,莫非。 片刻间,走廊这一段不到十平米的地儿,聚了十来号人。 莫非出门时刚好听到他哥刚才那句话,只觉得他哥不太对劲,几步跨到六六面前,“哥。” 小老板讷讷望着六六,像是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六六哥,你回去休息吧……” 六六冷嗤一声,“怎么,还不让我说?仇安平斗不过我是他自己没用,要是他真是为这个死的,他就去死好了。手下败将自己想不开,指望我内疚?算了吧。” 对一个刚落气的人发表此般言论,是何等冷漠。 可千真万确,这每一个字都出自六六的嘴,走廊里一片静默。 仇安平经纪人那一双三角眼,精光越来越亮。 小老板连哭都忘了,“六六哥你不要被人激怒,你什么时候跟他斗过?” 六六的声音冷冽似冰:“所以说你是个废物,你能看出什么?从他签约时候起,我就烦他烦得不行,一山不容二虎懂不懂?当然,要不是你们够蠢,被哄几句就能一直把我当神捧着,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小破公司。”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六六一气说完这段话,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头晕晕沉沉,可他意识越来越清醒。 他强撑着气力把脊梁挺得笔直,倨傲地抬着下巴,盛气凌人,就好像现场这些人和死去的仇安平一样,在他眼里都是草芥。 这下,别说草台班子的人,连在场警察都惊呆了。 小老板一时大愕:“六六哥——” 打破尴尬的是一位刑警,“他发烧了,应该在说胡话,你们快把他带回去吧。” 莫非默默打量他哥俊美的侧脸,他知道,这些话绝不是六六本人的想法,六六为什么摆出这一副姿态他一时揣测不清,可他至少得配合,所以他干脆没出声。 仇安平的经纪人眼光扫过众人,“胡话?是不是跟酒后吐真言差不多?” 莫非忍不住了,“你闭嘴!” 可是,他这一开口触动了六六的注意力。 六六冷嗖嗖的眼刀顿时朝他刮过来,“你也闭嘴!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赶快滚吧!你自己想想,自从你回来,我遭了多少烦心事儿。扫把星也就是你这样了。” 莫非脸色也迅速沉下去,“你什么意思?” 六六气焰越发嚣张:“我什么意思还不明白?让你趁早滚。我跟你要好,你家里人都觉得我占了你多大便宜。我能占你这扫把星什么便宜?他们的脸色我早就不想看了,以后你离我远点儿。” 当着众人的面吵架。 莫非神色阴鸷地打量六六片刻,却突然笑了,“行,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而后就这样冷笑地注视六六,退后几步,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天,六六是被警察和小老板送回家的。 把他送回房间安顿好,小老板又叫来大夫给他打针。不过六六烧得浑浑噩噩,这些都在他昏睡时发生。 六六再睁开眼时,首先望见的是窗外浓黑的天色。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小老板坐在一边,湿漉漉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朝他望着,见他醒来,眼睛一亮,“影帝爸爸。” 六六嫌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小老板神色像是有些局促,吞吞吐吐地说:“早先你烧糊涂了,说了些胡话,挺刺人,莫非像是生气了,我……” “不是胡话!”六六毫不留情地打断小老板。 喉头奇痒,他用力咳了几声,“我受够了,我好好一影帝干嘛总跟你们这堆麻烦在一起?” 小老板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儿,“你在说谎,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只是受了刺激。” 六六嘲讽地问:“那你觉得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排挤仇安平的确是有意,只不过你太蠢,中招了还一直悟不透,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小老板还要说话。 六六说:“滚!要我报警把你赶出去?” 小老板抹一把泪,不情不愿地蹭出房间。 许久后,六六艰难地披衣起床,到楼道站了会儿,听到关门声才回头。不是梦,刚才盘桓在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仇安平的确死了,自杀。 回房间,他打开窗,重重地瘫倒在床上。 夜里,窗口那片黑暗像是凶残猛兽大张着的嘴,这是什么样的黑暗啊,好像瞬息之间就能吞没一切。 六六独自躺了许久,以至于听见身后出现脚步声,他一时回不过神。 他转头,莫非已经在他身后躺下了,莫非将自己塞进被子里,把被子一直给他拉到下巴,而后紧紧抱住他。 莫非身上还带着从外边带来的寒气,可这一个拥抱真是六六此时最迫切需要的温暖。莫非那双烁亮的眼黑白分明,定定望着他,神色是关切的,疼惜的,就好像之前那些不愉快都没发生。 他们总是有默契的,有些话,他没明说,可他知道,莫非懂。 六六在莫非怀里转身,他们面对着面。 他也伸出手臂用力抱住莫非,头埋在莫非的胸膛,艰涩地开口,“他死了。” 莫非吻了下他的额头,又像是用嘴皮感受他的体温,“你很难过,我知道。” 岂止难过? 六六心头燃着一团火,这团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他手指忍不住收紧,咬牙道:“他也是草台班子的人。” 草台班子的凤凰啊,总是有心守护自己羽翼下的每一个人。 仇安平什么个性?下得了狠手,睚眦必报。可这样一个人居然能被逼到不明不白地轻生,可见,背后的魔鬼爪牙尖利到了何种程度。 这一点,六六明白,莫非当然也明白。 莫非略微想了想,说:“有件事,可能不应该现在告诉你,可是,你迟早会知道,初步尸检报告今天傍晚已经出来了,仇安平早就不算男人了。” 六六立刻问:“什么意思?” 莫非骂了声娘,说:“真他妈凶残,仇安平做过阉割手术。哪个男人闲的没事,会给自己做这种手术?” “之前郝邬他们就奇怪,一般艺人都会定期体检,可他们去查仇安平,完全没发现仇安平有这习惯。” 所以,极有可能,仇安平被谁阉割过。 而后的许多年避开体检,就是为了掩饰身体的残缺。 简直骇人听闻,真相的残忍程度一次一次颠覆他们的想象力,六六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难怪,仇安平一直咬牙切齿说自己活在地狱。 莫非紧拧的眉头许久才舒展开,目光凝视六六:“哥,你是不是怀疑上谁了?” 是的,今天白天在公司,六六发作,前半段还能用受刺激情绪失控解释,可后来却提到莫非的家人“们”一直认为他占了莫非多大便宜,这分明是没有的事。莫明远虽然不太接受他们的关系,可也从来没这样想过,至于姓宋的老不死的,根本没见过六六本人,宋憬闻则更不可能对六六抱持这种态度。 所以,六六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他们俩在一起,表面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私底下的嫌隙呢?只有家人这一块儿最不可能为人知,存在性又最合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六六这是在误导外人,他们俩一直有嫌隙,因为莫非的家里人不同意。 所以,配合六六演出,莫非才走得那样干脆。 如果到此时,六六心里还有一丝庆幸,那就是,庆幸他要做什么,莫非总是知道。 他思忖良久,说:“我有个猜测,但不一定对。” “谁?” “段墨初。”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呢? 仇安平说过,“你是伽尼美德。” 仇安平今天说,“我嫉妒你,我们都活在地狱里,怎么你就那么幸运?” 伽尼美德是被宙斯强掳走的美少年。 那么多人活得平安喜乐,仇安平为什么只针对六六?六六用这个逻辑倒推,那就是,他本来是应该被强掳走的,他本来也应该生活在地狱,可是他居然意外逃脱了。 对,仇安平对他的嫉妒跟咖位无关,这个人一直都是嫉妒他有幸逃脱。 仇安平最后那一句话,说六六的纹身纹得好,六六能确定那不是嘲讽,仇安平语气太认真。 假设这是在给他线索,六六退回去认真想,好像,这么多年,对他的纹身反应最大的就是段墨初。 如今再回想细节,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段墨初放弃他,并不是在被他严词拒绝后,即使得知他跟莫非在一起,段墨初对他依然是温水煮青蛙的姿态,可是以纹身事件为界,对,就是在看见他的纹身之后,段墨初对他态度猝然转冷,一直到莫非出国,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以全然冷漠的姿态。 可是如果段墨初真是恶魔,到底是什么促使段墨初放过他?只是纹身?六六又觉得有些说不通。 莫非越听越光火,越听越后怕。 假设这个猜测是真的,他哥在恶魔的觊觎下生活了多久? 他也突然想起一件事,莫非强压着滔天怒火,说:“几个月前在剧组,仇安平说你小时候照片还没多出挑,十八九岁长开后突然就到颜值巅峰了,那不正是段墨初看上你的时候?妈的!” 可能是先入为主,真把段墨初当作嫌疑人,他们越是往下琢磨,就越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大。 六六顿了顿,“而且,你应该还记得,你妈跟我妈出车祸,就是在离开段墨初家的路上。我妈临死前,死拽着你爸的手说让他护住我。这是你爸前些日子在医院告诉我的,我一直想不通我怎么就需要特别保护,现在我怀疑,她那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两位母亲的车祸真是纯粹的意外,当时开车的是司机,不是喝过酒的两个女人,所以,他们一直淡化母亲是从谁家出来的。 莫非想到重点,“要真是他,你想怎么办?” 六六今天骂过小老板又骂他,不管不顾地给自己招黑,显然是想做点什么。 六六说:“我想确认些事。” 如果可以,他要亲手撕下恶魔的皮。 为横死的仇安平,为东晓,也为自己。 六六沉吟道:“我要见宋先生本人。” 如今细思,看见他的纹身之后,段墨初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好像都在他生活状态的某个转折点上。 对,莫非出国后,他在学校门口遇见过段墨初,当时,他不想跟这人说话,段墨初冷冷打量他许久,问:“最近不好受吧?”就好像是急着确认,他过得不好。 陈老爷子去世后,他十分茫然,段墨初又出现了,那次是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 接着,莫非回国,他们快在一起的时候,段墨初又出现在横店剧组。 几次三番,这个人真好像是,得确认六六不好过,他才能好过。 六六越想越愤怒,也夹杂着自厌,他无措而烦闷地说,“如果凶手真是段墨初,我早想透这一层,仇安平说不定就不会死。可他要是跟段墨初有过联系,宋先生的人怎么会没查到?” 莫非艰难地说:“不存在。仇安平本来就活不下去了。没查到,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从来不用落下痕迹的方式联系,比如电话。可要是有个中间人呢?” 六六一愣,“怎么说?” 莫非握紧他的手,“我急着赶来就是想告诉你,今天,仇安平出事后,他司机居然想逃,不过还是被抓住了。平常人遇上命案被请去喝茶总会有些犯怵,可那司机优哉游哉、一副不在意的样儿,而且,他居然说仇安平是畏罪自杀,他说,仇安平杀过人。” 司机的供词是这样: 七年前,仇安平花钱买角,又被人赶出剧组,角色钱财两头空,那段时间非常潦倒困顿。后来仇安平凑朋友的酒局,认识一富婆,于是动了从富婆身上抠钱的心思。 富婆当时对仇安平好像还有几分真感情,仇安平有些吃不消,为了早日脱身,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女人,同时从女人身上刮了一大笔。哄人也是要下本钱的,富婆热情,仇安平就得热情回应,结果,两人有次“情不自禁”在常去的酒吧后巷玩车震,被酒吧一服务生撞见并拍了全程。 那服务生当时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谁,拍东西约摸只是想留着自嗨。仇安平卷够钱就把富婆甩了,富婆刚好办完移民,没空计较就去了国外。接着,服务生不知从哪听说仇安平是混娱乐圈的,可能在常人看来,混娱乐圈的都不差钱,服务生贪念一起,拿着视频找到仇安平本人。 莫非说:“那司机说,那会儿他还在开出租,是夜晚代班的那种,他跟那服务生是老乡,有天半夜去找服务生,在酒吧后头巷子的一小旮旯,正碰上那服务生勒索仇安平。仇安平已经出了好几次血,不肯再给,就跟服务生打起来了。” 六六大为惊愕,可仔细想想,这反应套在仇安平身上好像也说的通,虽然那服务生拿激情视频勒索人,报警之后一告一个准,可仇安平是打算在圈里混出头的人,哪会冒让这种东西公之于众的风险。 “打起来,然后呢?”他问。 莫非说:“然后,仇安平一用力,那服务生摔地上,头磕到台阶,就这么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六六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就算是真的,这也不算蓄意杀人。” 莫非说:“这要是真的,仇安平至少藏尸。” 事实上,司机所述,仇安平还不止藏尸。 当时,仇安平一探服务生的鼻息,确认人死透了,第一反应是跑。可没跑几步又停下了脚,接着从巷角杂物堆翻出个蛇皮袋,回头就把尸体往袋子里塞。 司机就是这个时候走出去的。这人做了些什么事? 取笑惊怒的仇安平顾头不顾尾。 直接告诉仇安平,这样藏尸不行,毕竟仇安平当时连辆车都没有。 六六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他是帮凶,他自己供出了自己?不对啊,那服务生不是他老乡吗?” 说到这儿,莫非眉头紧锁,厌恶之情毫无遮掩,“那司机就是个变态,他开自己的车替仇安平把尸体运走,最后还当着仇安平的面分尸,一大活人,就这么被他处理掉了。你不知道他说到这儿时有多得意。” 六六脊背森凉:“这是个惯犯吧。” 仇安平周围,这都是些什么人?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仇安平跟这变态就被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莫非说:“可不是?他承认他自己手上也有过几条人命。还说,仇安平选秀多花的那些钱,就是他给的现金。他以前在缅甸产玉的窝窝里混过。” 一个给人开代班的司机能有那么多现金,六六的第一反应:司机这是在给谁开脱。 可如果司机的话是真的,这是一个真正的亡命徒,弄出几条人命都没被人发现,连碎尸那种事都做得驾轻就熟,这个人甚至犯罪天赋极高。 妈的!妈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恶魔在人间盘桓? 夜深了,莫非说:“休息吧,司机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得查过才知道。” 仇安平去世,粉丝是什么样的状态可想而知。 次日晨起,六六草草刷了下微博,很快就把手机放下了,仇安平家人和粉丝的哀痛历历在目,就好像,隔着屏幕,他都听到这些人的痛哭声。 仇安平的父亲接受采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能接受现实,“他怎么会自杀?前一阵他还带我们到国外度假。昨天早上在机场分开,他还劝我,别让他弟去留学。这么多事他放不下,他怎么会自杀……” 警察昨晚发布公告,确认仇安平自杀。 这些人倒不是不信仇安平自己轻生,只是,轻生也需要个理由是不是? 仇安平本人团队发布的公告,除了悼念没提到原因。 网络上各种猜测迅速冒头,比较主流的说法是感慨艺人压力过大,毕竟有几位因抑郁症自杀的明星在先,公众也容易先入为主。 为仇安平设下灵堂的第一天,小老板到场给了仇父一笔抚恤金,草台班子众人纷纷前往悼念,只除了六六。 去了哪些人,被媒体拍下照片一一亮在网上,身为同一个公司的艺人,六六居然没出席,立刻有粉丝展开联想,顺手挖出了六六跟仇安平不合的旧传闻。 其实大部分人都明白,六六不可能害仇安平,仇安平自杀主要原因是自己精神状态不稳定,可是,群情激昂时,这个事实完全不能阻碍有些人把矛头指向六六。 首先,有粉丝发布这样的评论:安安去了,人家可能高兴都来不及,指望他去悼念,算了吧。 路人的态度则是:六六连样子都不做一个,情商低,果然影帝就是有恃无恐。 24小时过去,此类言论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这一晚,仇安平的经纪人在灵堂外边被记者围住,有记者问:有人说安平生前跟六六不合,在公司被六六打压得很厉害,请问属实吗? 仇安平的经纪人含糊其辞道:“逝者为大,希望大家关注安平本身。” 够不够毒?如果有心澄清,他可以直接说不是。 翔悦新戏的选角还在继续,次日清晨,六六跟莫非在公司四楼的走廊碰见了仇安平的经纪人。 莫非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经纪人面露惧色,没说话。 六六一副烦不胜烦的神色,眼光立刻朝着莫非瞪过去,“你嫌我不够烦?” 莫非也烦躁地反问,“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我他妈这是替谁出气呢?” 六六怒不可遏道:“你少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前天你怎么说的?” 莫非终于放开经纪人,对六六冷冷一笑,“那行,我离你远点儿。”说完,晃晃悠悠地朝电梯走去,只甩给六六一个背影。 六六目光凛冽地瞧一眼经纪人,自己继续独自前行。 长长的走廊,六六跟莫非背道而行,渐行渐远,怎么看都像是遇上了坎儿,互相体谅不上,三天两头吵架的样儿。 仇安平的经纪人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也是那天看见莫少爷跟六六像是已经不合了,昨晚才敢在记者面前说那样的话…… 六六跟仇安平不合传闻没有澄清,他跟莫非起嫌隙的消息又在圈里不胫而走,三天过去,仇安平的经纪人没出丁点儿事,于是幺蛾子们都有样学样的冒出来了。 六六这些日子得罪的人挺多,居然有人买营销号发软文,曝光六六拍《国色》时打压同剧组有演员,把六六说得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凌肖趁火打劫给自己洗白。 可粉丝的义愤太容易被引导,网上顿时骂声一片。 草台班子的艺人们和小老板都坐不住了,拼命发声替六六说话,可惜他们本身就跟六六有切身的利益关系,在公众面前,言辞的说服力很成问题。 当初,在六六干预下,跟仇安平组过互助二人组的小新人发了条微博说事实,被粉丝们众口一词地骂成蹭热度抱大腿不要脸。 这是六六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晚上回家汇合,莫非要笑不笑地说:“这次就让这些傻逼挨个跳出来,回头,咱们再秋后算账。” 六六驻足窗前,目光眺向夜幕下的群山,“都是秋后的蚂蚱,你用得着跟他们置气?” 第二百二十七章 莫非越看火头越大,“这些网友也蠢,人家说几句他们就能被带着走。” 六六回过头,“所以让他们看到该看到东西,实在太重要了。他们确实激愤,可这股子激愤也是对着那个被有心人污蔑过的六六。” 如今六六被黑成了什么样?排挤同公司艺人的一哥,打压同剧组演员的戏霸,仗势欺人,毫无畏惧。 如果这样的形象都没人出言申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 见莫非还在刷微博,六六干脆踱过去,一把抢过手机,“别看了。” 他自己低头一瞧,正好看到这样一段话:有才无德,这种人活该被封杀。 六六忍不住骂了声:“妈的!” 这出戏演得还真不容易呐。 警方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关于仇安平杀人的那一段,司机所言属实。仇安平的确杀过人。 服务生遇害,当时没被警方关注,纯粹因为没人知道他死。司机是他的同乡,作案次日上门扛走他所有的东西,说是服务生本人托自己取的,服务生当时得罪了一老大,怕被折腾,本来就有离开避祸的意思,他的同租伙伴就真信了,还依司机的话去跟酒吧老板打招呼,替服务生辞职。 没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一条酒吧街,揽客的做招待的大都是外来打工的年轻孩子,人口流动性太大。服务生家爹娘都不在了,只有个伯伯,确实也没多在意这个混子侄子。 司机杀过人,也是真的,六六完全没想到,仇安平自杀会扯出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司机杀的都是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人,所有人都有同一个特点:在外务工,没人牵挂。 莫非说:“这人真是个纯变态,他交待得这么利索,一来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次混不过去了,二来,当差的说,他们这种杂碎,把杀人当恶作剧,恶作剧这么久,居然没人发现他的作品,他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 这就是仇安平的司机。 太可怕了,平常完全像个正常人。人以群分,变态也是扎堆出现的。 莫非说:“郝邬他们现在怀疑,囚禁东晓的真凶手里也有仇安平杀人的把柄。仇安平递出东晓的消息,激怒了那个人,那个人要对仇安平下手,仇安平这才想到自杀。这把柄是从哪递到真凶那的,应该就这司机。” 的确,以六六的了解,仇安平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宁可拖着残躯自己去死,也不要活着声名狼藉地去坐牢。 仇安平可能真是生无可恋,又不甘心放过要挟自己的人,于是最后,给他留下了线索。 为什么是语焉不详的线索,而没告诉他背后真凶到底是谁?很简单,仇安平自己需要用死亡来摆脱的困境,同样不甘心东晓太轻易地摆脱。 六六转而想到东晓,东晓也是一人在外,少有人牵挂。他不禁问:“司机自己没承认背后有人?” 莫非沉声回答:“没,他嘴挺硬,只说想说的,眼下咬死仇安平自杀只是因为他问仇安平要一大笔钱,死不承认这事跟别人有关系。不过,他认不认也不重要了。” 的确不太重要了,只要有确切的怀疑对象,宋憬闻就能直接对怀疑对象下手查。 莫非笑了声,“既然那司机连跟某人的电话记录的没有,联系想必也不多。段墨初现在人在国外,想必还弄不清郝邬这边的形势。眼下查他,也算是攻其不备。” 当晚,六六的烟幕弹奏效,他真的接到了段墨初打来的电话。 段墨初说:“我今天看到了国内的娱乐新闻,你最近过得不好?” 六六激动得发抖,也愤恨得发抖,尽量用不崩人设的方式应对,冷冷回答:“多谢您关心。” 段墨初像是替他不平,“闹成这样,莫非都没帮你一把,你们之间出了问题?” 六六说:“您管得太多,这是我的私事。” 段墨初又叹息道:“听说死者自杀那天你们都在楼里,遇上点糟心事就闯不过去,我一直都告诉你,莫非太年轻。” 六六不客气地问:“然后呢?” 段墨初沉默片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不是?段墨初要是真关心六六,至少会给六六一句宽慰或者劝解。 没有错,段墨初只是想确认他过得不好,六六前些天的猜测不是错觉。 也就是这晚,宋憬闻本人来了。 这次见面是六六要求的,在私人会所的后院,宋憬闻见到莫非的第一句话:“你们俩最近出了问题?是老爷子派人骚扰六六了?你该懂事了,身边人受了打击,你脾气就该收着点儿。得来这么不容易,就不知道珍惜点儿?” 看,六六烟幕弹对宋憬闻都奏效了,莫非说:“我这不一直收着脾气吗?” 宋憬闻没说话。 进屋,六六才对宋憬闻细述全部,有关于段墨初的一切猜测。 宋憬闻听完点了下头,“你是对的,这时候得让他得意。” 六六没想透这一层,“怎么说?” 宋憬闻给了他们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东晓就在他手里。他的本质要真跟你猜想得没区别,眼下他越得意,东晓的日子越好过。” 六六跟莫非同时瞠目结舌。 宋憬闻说:“前些日子我就派人着手研究段墨初了。表面上他没任何问题,可我们收集仇安平司机私车的行驶记录,发现他们偶尔会去市郊的一栋别墅。那别墅不在仇安平名下,也不在段墨初名下,今天下午,我们确认,东晓三年前还住在别墅的地下室,这消息是从别墅一哑巴帮佣那敲出来的。不过,后来,东晓被带到了哪,那佣人也不知道。” 六六说:“会不会已经被他弄出国了?” “极有可能。” 宋憬闻道:“得查他,得收拾他,还不能把他逼得太急,我打算沿用你的方法,适当示弱,让他继续得意。” 莫非呵地笑了声,“有意思了。” 宋憬闻对你示弱那是闹着玩的吗? 果然,之后,他们见证了宋憬闻的“示弱”,以及示弱后的雷霆手段。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即使宋憬闻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寻找东晓,六六还是要确认一次,这是他见宋憬闻的初衷。 六六问宋憬闻:“别墅的哑巴帮佣能出面指认段墨初?”段墨初既然敢让这人知道自己囚禁他人的事实,自然不会没有手段挟制。 宋憬闻垂眸,片刻后才抬眼看他,“有些手段不方便让你知道,我能让她开口,自然也能让她安心说话。” 六六眼下最关心的事:“……东晓怎么样?” 他害怕,问出这句话之后,六六整个人都惶惶不安。 仇安平同样跟段墨初有牵连,被阉割过,这些日子,六六最不敢想象的事:东晓现在是什么样? 宋憬闻说:“至少三年前,他看上去身体还健全。” 几乎是同时,六六跟莫非都长出一口气。 那么,接下去要说的就是重点,六六沉默片刻,神色凝重地问:“宋先生,您真做好准备了吗?要是段墨初不回来,要是东晓真在国外。” 话只能说到这儿了,宋憬闻是他们跟段墨初对抗的唯一希望。而段墨初虽然在国内势力有限,段家在南亚却已苦心经营一个甲子,背景显赫、树大根深。段墨初本人国籍也在南亚,只要这人坚持不到国内,宋憬闻对他下手,可能遭遇的阻力就是常人无法估量的。 六六不知道宋憬闻到底有多大势力,可他至少明白涉及境外事情就大了,那可能不只是命案的问题。他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抗的力量促使他们妥协,所以才有此一问。 事情显然跟他想象得一样复杂,他问完这句话的半分钟内,宋憬闻都抿唇不语。 接着,宋憬闻才说:“我会尽全力。情况的确复杂,可总有角力的办法。” 会所在市郊,窗外景观灯幽冷的光芒似乎怎么也照不透浓黑的夜色。 六六一时没说话,他听见宋憬闻反问,“我很想知道,要是我当真抗不过去,妥协了,你会怎么办?” 尽我所能,据理力争。 可还不等六六开口,莫非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耳边,“我们这辈子都信不了邪,认不得怂。不就是一条命吗?拼了。” 六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莫非的手,他知道,莫非跟他总是一样的。 宋憬闻眼光扫向窗外,啼笑皆非地叹息道:“你啊……不怪老爷子说你像祖父,放在几十年前你能干大事,可现在这光景,你还是什么都不干得好。” 话说到这儿,剩下就是策略问题了。 之前,宋憬闻查东晓的去向,一直不敢动作太大,就是怕惊动真凶杀东晓灭口。 六六问:“现在已经动了一个司机加一个哑巴保姆,我们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宋憬闻说:“既然已经有了证据,就不存在打草惊蛇,是时候跟段墨初谈判了。” 也是,六六仔细想想,这话他问得挺蠢。 既然凶手已经锁定段墨初,段墨初就失去杀东晓的必要。因为眼下对段墨初来说,东晓活着比死了好。 他们想要证据,次日又有证据送上门。 仇安平的司机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跟段墨初有牵连,被查到他曾开车跟段墨初出入同一栋别墅,依然不肯松口,可是转机就发生在这个时候,第二天一早,郝邬来见六六,说:“关于段墨初的事,那司机交待了。” 六六急忙把人让进屋,“他怎么突然想通了。” 郝邬无奈地笑道:“昨晚警察问他,仇安平是被谁阉割的,他怔了很久,接着人就有点疯疯癫癫的,今早终于说了实话。” 那变态杀人狂的嘴比蚌壳还难撬开,这种人,真是,你完全想不到什么能触到他的点。 郝邬进门,在客厅沙发坐下,连水都顾不上喝就对六六和莫非叙述了真相。 郝邬说:“没错,仇安平就是被他送给段墨初的。” 六六急忙问:“他跟段墨初是什么关系?” 郝邬很快回答:“狼狈为奸。以前那司机去缅甸贩玉,不小心弄死了个人,自己也受了伤,段墨初正好去那赌石,救过他一命。他杀了人,段墨初也没报警的意思,一句话就点破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表示挺欣赏他,他们志趣相投就混到一处了。” 莫非问:“那是哪一年?” “2007年,8月。” 六六没说话,看来魔鬼们都能嗅到彼此的气味,这人跟段墨初那么早就勾搭上了。 郝邬接着往下说:“很长一段时间,段墨初供他吃供他喝,那司机也知道段墨初这是想用他。他给段墨初办的事儿还挺多。2007冬天年,段墨初藏的人不听话,只点了司机一句,这司机就把人偷出去干掉了,尸体也是他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 莫非咬牙骂道:“妈的。” 六六也想骂娘,原来段墨初那么早就开始玩囚禁了,受害的还不止仇安平和东晓。 “接着说,”他沉声道。 郝邬声音也挺愤懑,“2008年,那司机遇上了仇安平,刚好,段墨初想找个漂亮孩子,那年8月他把仇安平带到段墨初跟前,据说,段墨初挺满意。” 六六喉头一阵不适,猛地咳了几声。 仇安平被司机握着把柄,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当然,当时仇安平正要参加选秀,依然有借势的心思,也未必会拒绝。所以仇安平就这样一步步踏进了深渊。 真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六六问:“段墨初为什么要让仇安平去势?” 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那司机对仇安平的残缺有这么大的反应,很显然早先是不知道的。 可郝邬还真给了他一个答案,“司机猜,段墨初是防着仇安平跟了他还在外边乱搞。” 真够狠毒! 郝邬说:“司机还说,仇安平不过是个过度的点心,段墨初没多喜欢仇安平,当时,他看上了另一个漂亮孩子,整个地下室都挂满了那个人的画像……” 说到这儿,眼光躲开六六的视线,欲言又止。 画像上的人是谁,不用说了。 莫非狠狠骂出了声:“娘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六六按住莫非的手,确认着问:“是我?” 郝邬艰难地点头,“那司机还问过段墨初,要不他干脆把你抓回去,段墨初却表示,跟你的游戏他得自己来。他自己来……可能就是以追求者的姿态征服你,接下去的事,我就只能说,你很幸运。” 莫非死死盯着郝邬,漆黑双眸中戾气毕露,搭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就像是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六六握住莫非的手,问郝邬:“我怎么个幸运法?” “纹身!因为你给自己纹了个纹身。” 六六:“……” 果然,变态的脑回路不是常人能理解和揣测的,他一直认为还有别的原因。 郝邬继续细述事实:“2009年年初的一晚,司机带仇安平去段墨初那,段墨初正在发脾气,把你的画像和雕像都给砸了。” 六六:“……”那应该就是在他妈的葬礼之后。 “司机问他出了什么事儿,他说,你本来是件完美艺术品,可居然用一个纹身把自己弄脏了,真是该死。司机以为段墨初会让他把你处理掉,可段墨初说,你的事儿,让旁人别插手。” “段墨初说,对你而言,死这个惩罚太轻,正好你那会儿不痛快,他要让你活着煎熬。之后的那几年,你当真过得不好。” 所以段墨初还要一直确认他过得不好,六六默默骂了句,24k纯金的变态! 真相果真让人毛骨悚然,莫非心底怒焰滔天,可居然沁了一背的冷汗,他哥一直在魔鬼的爪牙之下。 郝邬眼光转向莫非,“前些日子我们才知道,当初,老爷子的人来这儿公干,也是被段墨初点了一句,才发现你跟你宋家祖父的模样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莫非母亲跟宋老有过一段,还挺受宠爱,宋老的人来本城,总会对这个女人多有关注。莫非的身世就是这样暴露在宋老面前的:老爷子的亲信发现莫非长相太像宋家人,回去给宋老提了个醒,结合莫太太去世前跟丈夫不合的事实,宋老派人取东西做了亲子鉴定,从而发现莫非是他的沧海遗珠,一时大喜过望,狂喜之余,派人劫走了莫非。 可莫非没想到这中间还有段墨初的事儿,段墨初想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把他跟六六分开。 这次,六六终于骂出了声,“他怎么不去死。” 莫非反而笑了,笑得一脸狰狞:“没事,这回,老子就让他看看他这事做得多妙。” 郝邬点头,“他的确做了件蠢事,那会儿,他还不知道找东晓的是宋先生,他亲手把你们仨推到一堆了。” “还有其他吗?”六六问。 郝邬又扔下一枚定时炸弹,“东晓就是司机本人出手抓的。” 六六心头一凛:“为了刺激我?” 郝邬摇头道:“这倒也不是。当时那司机去你们剧组落脚的山里,本来是为了找他一叔,到那才发现他那叔早就走了。他本来打算当天返回,可在林子里瞧见了东晓。他跟东晓在没人处撞见,东晓把他当成山里的伐木工,跟他打了个招呼,东晓身架子跟你挺像,长得也好,他当时就动了把东晓掳回去送给段墨初的意思。他留心问,你是过来拍戏的吧?你们一年上头都在外头,家里人不惦记吗?东晓说自己家里早没人了。” 常年在外,无人牵挂,那司机专爱对这样的人下手。 六六喉头一阵一阵的疼,“所以,他就不管不顾地把东晓抓走了?” 郝邬嘲讽地笑了声:“没,他们那种人,下手总得先望风。他心里有了盘算的事儿,当天就在山上一荒废的木屋住下了,那儿的人都当他已经下了山。事情就是这么巧,第二天清早,他刚出屋,正巧撞见几个人纠缠东晓。司机躲在一边,虚张声势地吼一嗓子把那些人吓走了,接着,东晓过来跟他道谢。” “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死鬼视帝背后那位派过去的,这下连背锅的都有了,司机也就不犹豫了,没说几句话,直接拿沾药的布闷晕了东晓。” 才出虎口,又进狼窝。六六不敢想象东晓当时经历的是什么样的恐惧。 “他是怎么把东晓带出去的?” 带个昏睡的人出山,辗转到异地,至少得有自己的车。可当时出入山下小镇的车辆,宋憬闻的人都查过,没有多大异常。 郝邬说:“当时,那林场的工人都喜欢在山里自制家具,一来能就地取材,二来场地够用,司机劫东晓的当晚,刚好有个工人把打好的全套家具运出去,他趁人吃饭,把东晓塞到了货车后厢的衣柜里,自己也藏进去,就这样跟车到了市区附近。几小时的路程,开车的只有一个,那货车司机半途在野外停下来方便,变态就带着东晓下了车,这一趟车蹭得神不知鬼不觉。” “接着,他反复给东晓用迷药,带着东晓在野外等了半天,段墨初的人来接应他了。他们一路换了好几趟车,终于把东晓送到段墨初身边。之后,东晓在市郊那别墅的地下室一直住到三年前。” 六六无话可说,这些人好像天生对犯罪有爱好,而且好像足够有天分,敢冒险,更有各种手段躲开调查者的眼光,这些人为什么不去死? 他揪心地问:“他有没有说东晓怎么样?” 郝邬沉默了。 片刻后,才艰涩地呼出一口气,“他说,东晓撞见他的时候特别大意,可真到了段墨初那,反而是这些受害者中最聪明的,一直在想办法保全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 六六只希望东晓拿全部的聪明把自己护住,全须全尾地等着他们去救他。 郝邬最后告诉他们:“宋先生应该已经致电段墨初要人了,当然,段墨初没有承认东晓在他那,更谈不上同意跟宋先生交易。接下去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着急。” 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起诉段墨初?因为中间涉及的利益关系太复杂。这个,六六自然了解,先用最损耗最小的方式交涉,做出意图私下了解的姿态,才符合宋憬闻这种人的思路。 第二百三十章 直接不管不顾让一切大白于天下,这是他跟莫非才会有的做法。 饶是郝邬跟宋憬闻都跟他们打过预防针,会示弱,之后发生的一切,还是让六六气结。 宋憬闻跟段墨初私下交涉不成,自然对段墨初留在国内的产业动了手。 可这次动手,动作不算大,段墨初国内分公司的数个项目工地因安全问题被责令停工。 即使只是停工一天,股价动荡也不小,可这场风波两天就过去了,次日,段墨初国内分公司的某副总出面发表声明,工地的问题他们已经整改完毕。 整改完毕是假,宋憬闻拉锯输了才是真。 看完财经新闻,莫非说:“段墨初国内分公司的合作开放商不止一家,家家后台都硬实,即使段墨初在这边势力不大,跟他同吃一碗饭的人分量都不小,我敢打赌,现在找送宋憬闻说合求情施压的人不少。” 六六问:“这些人明白段墨初犯了什么事?” 莫非笑得讥诮:“谁知道呢?可能不明白,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不过,宋憬闻这示弱的模样也演得太怂了点儿,太他妈能屈能伸了,至少多坚持两天啊。” 六六说:“他跟咱们不一样。” 宋憬闻的能屈能伸需要装吗?不需要。 这一类人,从妥协和权衡中找机遇是毕生修炼的功课,目的当然只有一个,站在更高处。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屈伸也把他们算进去了。 次日,六六去公司,车刚停在大楼门前,车门被几个陌生男人拉开了。 “你们干什么?”莫非惊怒着问。 可男人们就是冲着莫非来的,其中一位笑眯眯地对莫非说:“宋老请你回去。” 六六不可置信地问:“你们还能在这儿劫人?” 男人说:“您是公众人物,这是公众场合,劫人画面太难看。” 这就是拿六六的声誉威胁莫非。 莫非只能认,一脚踹走男人,果断下车,“走,老子跟你们回去见他!” 莫非就这样跟着男人们走了。 六六身边还有郝邬留给他的安保,上楼,听安保压低声音说:“这些不是老爷子的人。”他才放下心来。 宋憬闻这出戏真是演了全套。 这一晚,他又接到段墨初的电话。 段墨初的得意几乎掩不住,“听说莫非被请回家了?我就说过,公子哥不靠谱。” 六六气急败坏道:“你有病吧?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总会遭报应的。我劝你赶快把东晓给放了。” 段墨初根本不在电话里留把柄,“我理解你关心朋友的心情,可你说的东晓,我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你跟那一位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六六无话可说,气得几乎喘不上气。 段墨初像是有些不解的问:“你们这是何苦呢?把自己也弄得不痛快,宋憬闻在国内势力强大,可他能从南亚把我带回去吗?不能。而且,有宋老在,他还只是个候选。老人能容他为个男人大动干戈?要不是你们闹得太过分,莫非也不至于被宋老请回去管教,对吧?” 六六问:“你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显摆?”段墨初的膨胀不是没有倚仗,联合执法需要两边配合,可按郝邬说的,南亚那边的局面黑得像团墨。 段墨初声音依然温文:“我没什么可显摆,我给你提个建议,你要是真怀疑你朋友在南亚,你可以过来看看,或许,我能帮你找到他。” 六六愤怒之余又瞠目结舌,段墨初让他过去…… 一片竹子把窗外的后院弄得阴阴沉沉,莫非是没心思欣赏这种雅致的,这是他被宋憬闻带回来的第二天。 他站在窗口,掏出手机,翻出熟悉的号码拨出去,电话里依然是冰凉的机械提示音,他要找的人不在服务器。 放屁!六六最近天天都在服务区,莫非有些丧气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吱吖——”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 莫非不情不愿地转身,“要不要把戏做成这样,我打个电话又怎么了?” 进来的果然是宋憬闻本人。 瞧着他着急上火的样儿,宋憬闻笑得有些无奈:“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些好。你担心什么?六六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哪,关键,他还跟你同声同气。” 行吧,算你明白。 莫非心里舒坦了些,晃到书桌边上,顺手摸起笔山,问宋憬闻:“你说吧,事情发展到哪个程度?” 宋憬闻负手而立:“段家不止段墨初一个人,他把持家业这么多年,早就有人对他不服。我受人掣肘,他现在就能肆意妄为吗?” 同理,南亚方面可以合作的势力也不止段墨初的后台这一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角力,无非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一边捏着笔山玩的莫非猝然抬头。 宋憬闻也看向门口,“进来。” 门开了,男秘书站在那,神色有些急:“老爷子的人来了。” 宋憬闻跟莫非对视一眼,宋老都快去了,眼线还布得这样广,莫非昨天才到,老爷子今天就来要人了。 接着,几个男人闯进书房,先对宋憬闻点头,然后,为首的中年男人笑着望向莫非,“你果然回来了,宋老挺想你,差我们接你过去。” 这一去还能轻易脱身? 可不去今儿谁都别想安生,莫非下意识地朝宋憬闻瞧,这人自己能把事情搞定? 宋憬闻会意:“本来还想招待你几天,既然这样,你先跟他们去吧,别让老爷子担心。” 行,自己能搞定就行。莫非有些烦躁,终究把笔山放回去,对宋憬闻说:“走了。” 既然这边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他先去稳住老爷子也不是不行,毕竟,宋老要真反手弹压他们,事情就不好办了。他讨厌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可眼下并不是由着性子来的时候,宋憬闻正在办的事儿涉及好几条人命。 莫非踱到中年男人身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儿。 中年男人对他笑笑,转而又看向宋憬闻,讨好地说:“老爷子让您也过去一趟。” 宋憬闻微怔。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半个钟头后,宋老的病房。 莫非大大咧咧地在沙发坐着,眼睛看窗外,看墙壁,就是不看对面的人。 病床的床头略微升起,一位发色花白的老人靠着软枕坐着。老人虽然面容清癯,可眼光炯然有神,气质凌厉,紧绷的唇角透着股子说一不二的强硬,是旧居上位的气势。 宋憬闻双腿交叠,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 老人不悦地质问:“你最近在做什么,当我一点都不知道?” 宋憬闻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并没瞒着您。” 只不过,也没特意通知。 宋老显然已经得知了跟东晓有关的全部,轻蔑地说:“枉我对你言传身教这么多年,你居然为一个孩子动这么大的阵仗。” 宋憬闻说:“我不如您,有些事,大概这辈子都悟不透。” 换来宋老一声冷哼。 那俩父子训话,莫非只当没听见。 可火转瞬就烧到了他头上,宋老又问宋憬闻:“你把你弟弟带回来干什么?做给谁看?” 还是来问责的。 宋憬闻做了些什么事呢?布局的同时,做出莫非被宋老抓回的假象,顺便黑了自己爹一把。 没等宋憬闻回答,莫非说:“可别闹了,我比他还想要段墨初的命。” 对着他,宋老语气缓和了些,“为什么?” 莫非又驾轻就熟地端出那副恶少样儿:“看不惯他呗,谁让他总想动我的人。就算这次你拦着,我早晚都得打爆他脑壳。” 宋老眼光直扎他的眼眸,“段墨初。” 不是询问,只是把这个名字过一遍。 莫非没说话,可不就是段墨初。 宋老眼神更深,“六六?” 莫非拿手肘撑着身体,坐正了些。 宋老又说:“六六当初就是为那孩子跟那一帮人拼上的?” 依然不是询问,只是陈述。 果然,关于莫非跟宋憬闻的一切,老爷子都查得一清二楚,这是什么样的掌控欲? 莫非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想说话。 宋老转而训上了他:“你非要跟男人在一起就算了,还找了个跟你一样的硬骨头。” 莫非冷冷笑了声,“不是这样,咱们也走不到一条道上。” 这回轮到宋老不说话了。 他这小儿子喜欢男人,而且就是稀罕六六,死活都拆不散。 真犟!这脾气像谁呢?像他,也像那个女人。 宋老沉声说:“段墨初,不就是一个段墨初。竟然让我两个儿子都不得安宁。” 莫非还是不习惯跟宋老父子想称,用眼角斜了下宋憬闻,慢悠悠晃出了病房。 这次,宋老没叫住他,只是侧头瞧着宋憬闻。 等莫非背影消失在门口,宋老对大儿子说:“段墨初才几斤几两,用得着跟他打这种太极?” 老爷子叱咤风云一辈子,越老越不服老。 宋憬闻知道亲爹对自己多有猜忌。 可正因为如此,在他这个正直壮年且前途无限的大儿子面前,老爷子最喜欢的感觉:姜还是老的辣。 宋憬闻说:“凡事当谋定而后动,您教我的。” 果然,小儿子跳脚,大儿子服软,老爷子顺心了。 宋老注视他片刻,说了个名字,“待会儿你去见他。把事情办干脆点儿,斩草除根,别留遗憾。” 虽然宋憬闻早跟南亚那边通了气,可助力这种东西总是不怕多的。 老爷子肯出一把力,那更好,宋憬闻说:“行。” 宋老眼光沉沉地打量他许久,“你是不是觉得,你架着你弟弟演戏,我全都看不出?” 宋憬闻没说话。 这一年间,他想收拾谁就先让莫非出面跟人闹,老爷子疼爱小儿子,随后总会由着他出手。 也是,老爷子是什么人?即使病得再重,也不会完全参不透他们这些把戏。 宋老眼角浮出些倦色,语气仍旧坚定:“记住,你弟弟帮过你,我要是去了,你对他好点。” 宋憬闻说:“您放心。” 正说着,宋憬闻手机响了。拿起电话一看,是段墨初。 段墨初跟他本人联系,显然是扛不住段家内部的压力了。宋憬闻立刻按下接听,反正他们现在也不需要跟老爷子打马虎眼了。 几句寒暄之后,段墨初说:“宋先生,我自认为对您一直还算尊敬,可眼下你做的事实在令我困扰,您给我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对我手下的产业动手,我都没计较。可现在,您还发动我们族叔对我施压,这是什么道理?” 宋憬闻干脆摊牌:“很不巧,我刚得知,三年前,的确有人用非法手段把东晓运出境,带到了南亚。” 段墨初说:“哦?这样说,您肯定您要找的人就在南亚。我有个提议,我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帮您找这个人。” 宋憬闻不料段墨初妥协得这样快,“说你的条件。” 段墨初说了句话,宋憬闻紧紧拧起眉头。 电话挂断,宋老问:“他要怎么样?” 宋憬闻回答:“他让我带着六六去南亚接人,明天。” 所以,宋老这把助力来得真是时候,东晓在段墨初手上,他们总是被动,明天,这是段墨初定的见面时间,见面地点是段墨初的主场,光靠宋憬闻本人,还真不一定能把局布到没有闪失的地步。 宋老爷子脸色愈发阴沉。 还没等他们说什么,莫非冷冽的声音从门口冲过来,“他有病吧!还敢要六六。” 又是一阵电话铃响。 宋憬闻再次接听,这次是郝邬。 郝邬只有一句话:“六六找您。” 不得不说段墨初不是个东西,到了这个地步,能拖一个人不痛快就多拖一个。 应该就是在刚才那通电话挂断后,段墨初又打给了六六,说了同样的话,让六六跟宋憬闻一块儿去南亚接东晓,生怕宋憬闻把六六撇开似的。 六六的态度当然是要跟着去,不管段墨初此举的意图是什么,好不容易等到段墨初妥协,他怎么能够怯场。 宋憬闻无奈道:“或许,你应该问问莫非。” 很快,把电话递到莫非面前。 莫非只觉得段墨初不安好心,真有心放人,用得着见六六?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他把手机放到耳朵边上,六六清冽的声线缓缓传来:“莫非,你听我说,不管段墨初要做什么,现在,宋先生还没能布置好,他却提了要求,我就必须去一趟。否则,他一发疯,东晓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宁。” 也是,段墨初眼下的确不敢杀东晓,但是虐待呢?像仇安平身上那种不可逆的伤害呢? 莫非说:“行了,我懂,我跟你一起去。” 他跟六六这就算是说定了。 可电话一挂断,宋老爷子苍老的声音立刻在他耳边炸开了,“你休想,把他给我控制住。” 从病房外面进来几个男人,一拥而上,很快就把莫非钳制住了。 宋憬闻默默瞧,没劝。 莫非太冲动,比不得他那样能审时度势,不去也好。 宋憬闻跟六六从不同城市出发,当天下午,先后到了南亚。 六六从机场出去,宋憬闻派出的车已经在那等着他,一个钟头之后,车开进幽静院落,停在一栋小楼门口。 他进门时,宋憬闻正在客厅批阅文件。 宋憬闻匆匆抬头看他一眼,径直问:“你觉得段墨初要怎么样?” 六六只能实话实说,“不知道。” 变态的思维不是他能理解的,他知道这趟南亚之行危险不小,可有些事总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莫非被宋老拘在家的事儿,六六已经得知,转念想想,这样也好,他脾气不太好,莫非失控时比他还暴躁。 本来以为这两天都只能跟宋憬闻干巴巴地对着了,可这晚,他们刚吃完晚餐,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莫非一身湿地站在门口。 六六大惊,急忙起身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热带海滨城市,夜里这场大雨来得挺突然,莫非从头到脚一处干着的地方都没有。 宋憬闻却一点不意外似的,“赶紧上楼冲澡,老爷子的人竟然没把你看住。” 莫非顺着六六的手脱下湿透的上衣:“他这回约摸也没想看紧我,还不是跟你一样,演戏得演全套。” 也对,在外人眼里,莫非这次是被宋老强行带回家的,转头就跟宋憬闻一起顺顺当当地出门到异国,好像挺不合逻辑。 这是一个不眠夜,所有人都在为明天那场重要的会面做准备。 次日清晨,段墨初来了电话,约他们在一座海岛见面。 果然,他们在南亚落地之后,行踪就已经在段墨初掌控中了。到码头接他们的人说:“昨天,段先生本来只备了艘小快艇,晚上听说莫少也来了,又把船换成了这艘小游艇。” 这是威慑,也是警告。 段墨初的意思是,这里是他的地盘,让六六这群人不要太放肆。 上岛后,往植被葱茏处步行五分钟,他们才看到别墅参差而立的屋顶。 一扇黑铁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迎接他们的是几位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 男人们没急着让他们进去,而是纹丝不动地挡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向宋憬闻看着。 宋憬闻挺立如松,摊开双臂,男人露出一个“你很识趣”的笑,毫无顾忌地上前搜身。 确认宋憬闻没携带武器,接着又轮到六六。 搜到莫非时,莫非笑了下,“我钥匙扣上有个指甲刀,别忘了搜走,否则吓到段墨初就不好了。” 六六很服气,到了这个时候,莫少爷还不忘揶揄人。 别墅前是周整的法式花园。 路的尽头,一幢三层小楼静静矗立在那,屋子窗口黑洞洞的,透着几分阴森,正如恶魔的城堡。 段墨初就坐在楼前草坪上的茶几旁,闲适姿态宛如周末沐浴阳光、独自品茶赏景的绅士。 可在段墨初的身边,放着一张躺椅,上边躺着个熟睡的白衣人,是个成年男人。 六六看清男人的脸,顿时心跳如鼓,那是东晓。 那是东晓,失踪七年的东晓。 东晓清朗眉目依稀是七年前的样子,只是,手背和脖子的皮肤白得瘆人,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 苍白的手指结嶙峋突兀,足见这双手的主人过得并不好。瘦削的脸,颊边似乎浮着两片不太正常的红,似乎有些病态。 可即使是这样,也算是万幸了。 至少这样看上去,东晓还是个完整的人。 莫非也变了脸色,六六急忙拽住莫非紧握的拳。 宋憬闻眼神只在东晓身上落了几秒,目光很快转向段墨初。 段墨初没起身,微微笑着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体不太舒服,吃了点药,睡着了。坐。” 到了这个时候,段墨初还披着温文的皮,全然不认是自己囚禁了东晓。 六六这一行人都面沉如水,到底还是坐下了,既来之则安之。刚才迎他们进门的黑衣男人,总共有四位,此时自动在他们周遭围成一圈。鸿门宴的架势摆得十足。 宋憬闻没绕弯,“说吧,你的条件。” 段墨初端杯,啜了口茶:“我的条件,对你来说,不难做到。” 六六突然打了个岔,“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段墨初笑容纹丝未动,“你说。” 六六说:“段叔叔,当年,你对我的那点意思,我妈知道吗?” 段墨初耸一下肩,“我的伽尼美德,你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的地下室有那么多你的画像。她遇上车祸之前,在我家参加酒会,喝多了点儿,打电话听见地下室有动静,没多想就往下头去了。” 白女士去世前果然窥见了段墨初的真面目。 六六问:“她看见了什么?” 段墨初语气平平地说:“当时我的猫儿没锁好,弄开了地下室的门,她下去,刚好瞧见猫和门后的画像。” 猫?那应该是个被当成牲畜一般圈养的人吧?正因为看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他妈死前才会向莫明远求救。 不能指望段墨初自己供认什么,六六只能接着问:“你威胁过她没有?” 段墨初笑了,“我是守法公民,怎么会做这种事。” 六六说:“说不通,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没立刻告诉我,明明当晚,她从酒会出去还跟我通过电话。” 第二百三十三章 段墨初唇角弧度更大,“你真了解你的母亲吗?我只是欣赏你的外表而已,有什么可一惊一乍?而且,她那时候正准备筹备自己的公司,我表示自己有资助她的意思,她自然需要些时间考虑要不要跟我交恶。” 这话,六六听明白了。 他妈看见了被囚禁的人和他的画像,段墨初一则利诱,二则表示没有对他下手的意思,后面这点,他妈在正常情况下未必会轻易相信,可是在巨大的诱惑面前,白女士晕了头,拉长了思考的时间。 不管如何,段墨初囚禁他人,白女士都没有揭发的打算。六六垂下眼眸,是的,这就是他的母亲,一直信奉各扫自家门前雪。 多讽刺啊,可能到了临死那刻,白女士才全然清醒,才清醒地意识到段墨初不会放过六六。 可,各扫自家门前雪,她去之后,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能护着六六了。所以她孤注一掷,死死拽住了莫明远的手。 六六抿唇不语,莫非眼神阴鸷地盯着段墨初,宋憬闻垂着眼眸。 一行人沉默了许久。 段墨初眼光一直落在六六的方向,“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你本来是最完美的伽尼美德,偏生用那样一个东西弄脏了自己。” 段墨初越说眼神越嫌恶,六六本来想说,那个纹身是他最大的荣幸,可眼下还不到激怒段墨初的时候。 他明白的道理,莫非当然也明白。 莫非烁亮双眼被怒火灼得通红,可也只是死死瞪着段墨初,不发一言。 段墨初像是毫不在意,瞥一眼身边昏睡的人,突然,对宋憬闻一笑。 宋憬闻抬眼回视,毫不避让。 段墨初终于摊牌:“宋先生,你现在就可以带走东晓,不过,我需要一份谢礼,六六留在这儿,这对你来说,不难办到。” 用六六换东晓! 六六留下,留多久?段墨初要对六六做什么? 莫非终于忍不住了,愤然起身,“你做梦!” 可六六突然抬起胳膊紧紧拽住莫非的手腕,眼神定定望着段墨初身边的躺椅,东晓刚才动了。 东晓又咳了几声,眉头蹙了起来,头不安地左右蹭动,手指收拢,紧紧抠住了躺椅扶手,显然是不适的模样。 宋憬闻略瞟一眼,眉心微微跳了下。 段墨初目光也朝东晓瞥过去,“宋先生,你得快些做决定,他发着烧,像是得了肺炎,现在急需治疗。” 不等宋憬闻出声,六六断然开口:“您带东晓先走,我留下。” 几乎是同时,莫非反握住他的手:“哥——” 段墨初却没回应他们,只朝宋憬闻瞧:“宋先生,您做决定。” 懂了,六六懂了。 段墨初把他跟东晓去留的选择权塞到宋憬闻手上……这才是魔鬼把他召唤到这儿的目的。 好狠毒的段墨初! 段墨初想要的,眼下已经暴露无遗:这人就是要让莫非跟宋憬闻对立。 试想,宋憬闻要是选了东晓,六六留在这儿出了事,莫非跟宋憬闻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宋憬闻是实权派,今后要接宋老的班,东晓对宋憬闻而言足够重要,段墨初就给宋憬闻东晓。 可他怎么会不防备宋憬闻事后报复他?所以,他干脆给宋憬闻竖个内斗的强敌。眼下宋老还没落气,莫非要是真没了顾忌,回去后完全有本事让宋憬闻栽跟头。 至于莫非和宋憬闻眼下怎么会放过段墨初?别忘了,南亚是段墨初的地盘,段墨初现在正膨胀着。至少今天,这个变态自以为能脱身。 而后,在南亚这块土地,莫非救六六不得,极有可能退回去筹谋。 段墨初这个仇人在千里之外,宋憬闻却天天能见,莫非能忍得住不对宋憬闻出手吗? 好个心如蛇蝎的段墨初! 整一片庭院,没一个人说话,耳边只有从远处传来的海浪声。 六六转头看向宋憬闻,这男人到了此时依然有种泰山压顶而不改色的气势,足以让人信任。 段墨初像是不耐烦了,“宋先生,东晓是我找到的,你们都跟他非亲非故,既然你没有带走他的诚意,我就继续收留他。” 接着,慢悠悠地起身,对身后的黑衣男人道:“送客!” 宋憬闻终于开口,“慢着。” 贴着扶手的手指略微敲了敲,而后他也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略扫了莫非一眼,对段墨初说:“成交。” 什么成交?自然是用六六换东晓。 莫非目眦欲裂,嗖地起身,“你说什么呢?” 六六手撑着扶手,也站了起来。然后,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住了莫非的手。 莫非转头,通红的双眼望向他,“你他妈别说你自己想留在这儿,老子不准。” 六六眉心跳了跳,眉头缓缓压低,没计较莫非的怒形于色,反而笑了。 他眼光不自在地在花园晃了一圈,又回到莫非英挺的面容,“有句话,我好像一直忘了说。” 再开口时,六六自己也有些局促。可漂亮的凤眼依然直视莫非的眼睛。 他的声音飘散在风里,连自己都听得恍惚,“我爱你。” 他们自幼相识,少年时相爱,这是六六第一次表白。 虽然这表白来得好像挺不是时候,可莫非依然照单全收。 莫非怒色像是收住了些,骂了声艹,反握住六六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他再对着段墨初时也多了几分无所畏惧的释然,“哎!我跟我哥俩一起留下,换宋憬闻带东晓先走。” 段墨初还指着莫少发挥作用,此时耐心已然告罄,“莫非,叔叔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宋憬闻只作未闻,完全不理会他们的拉扯,踱到躺椅旁边,俯身,一把将东晓打横抱了起来。 六六急着把莫非往黑衣男人围成的圈外推,“去吧!我会回来。” 莫非分寸不让:“门都没有。” 转机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宋憬闻刚抱着东晓走出几步,突然从两边的灌木丛中冲出十来个荷枪实弹的男人,看打扮像是南亚本国的特警。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段墨初一怔,还来不及给保镖指示,莫非拽紧六六的手飞快地把人拖着往后带了好几米,瞬间就躲到了那些特警身后。 第二百三十四章 而宋憬闻是最先被异国特警护住的。 宋憬闻身边的那位一脸狞笑地走到段墨初身前,“墨初啊,我们来执行公务,得罪了。” 这人服色跟其他特警稍有不同,应该是个坐高位的。 六六惊魂未定地搂住莫非,是的,宋憬闻怎么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带着他们赤手空拳地吃鸿门宴? 今天,宋憬闻给他们的全部指示只有四个字:拖延时间。 形势顷刻逆转。 段墨初对着宋憬闻身边的男人笑了笑,依然嘴硬:“我这儿正在宴客,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 莫非对六六小声解释:“段墨初后台挺硬,但他的后台也不是没对头,宋憬闻找的就是这个对头。” 六六点头,“懂了。”这是制衡。 宋憬闻示弱和找段家族人施压都是烟幕弹,真的狠手在这儿。 六六对段墨初已经厌恶至极,牙关紧咬。 莫非余光瞟到草地另外一边,见宋憬闻把东晓放在草地上,而后伸手捂住了东晓的耳朵。 他不明所以,朝他们刚才落座那块儿望过去。 警服男人环视蓄势待发的保镖,对段墨初说:“你涉嫌谋杀、绑架、非法拘禁。墨初,刚才上岛,我亮了逮捕症还险些送命,你的人都不简单啊,武器够精良。” 外层的防线已经被突破,对着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段墨初自然不会硬碰硬,笑了笑:“哦?我不知情,我需要见我的律师。”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缓兵之计,但也是正常的法律程序,段墨初还能再挣扎一下。证据确凿又怎么了?段墨初后台够硬,而且南亚的局势足够复杂,犹如一滩浑水。 可他话音刚落,警服男人突然扬起了手臂。 莫非终于意识到宋憬闻为什么要捂东晓的耳朵,猛地抬手盖住六六的眼睛,把六六的头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咔嚓”上膛声整齐划一。 而后,连续不断的枪声几乎震破莫非的耳膜。 莫非是亲眼看见段墨初被爆头的。 就在段墨初要求见律师后。 爆头,字面意思,爆! 开始,段墨初额头被打出一个血洞,接着第二下,段墨初半块头盖骨都飞了出去。 一分钟后,枪声停,场上一片死寂。 六六被蒙住了眼,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这突如其来而又未曾经历的血腥场面震得完全动弹不得。 他被莫非推着转了个身,眼前才恢复光明。 莫非脸色也有些发白,“都死了,别看。段墨初和那几个打手手上都有人命,哪一个都死得不冤。” 五具尸体,一地的血,真没什么可看的。 警服男人站在原地,声音高昂得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段墨初集结亡命之徒,劫持人质,暴力拒捕,持械袭警,负隅顽抗,已被当场击毙。” 回码头的路上,六六才看清这一路的狼藉。 段墨初的防备不算薄弱,这些上岛的警察很显然花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在不惊动段墨初的情况下闯进别墅花园。 风景怡人的岛屿,此时像是被捣毁的恶魔巢穴。 六六上船,等游艇开出老远才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他希望,在这个岛屿上发生过的所有罪恶,全都随着段墨初的死消散得一干二净。 到港,救护车已经在岸上等着他们了。 东晓依然昏迷不醒,六六干脆拖着莫非把自己装成家属一块上了救护车。 大夫略作检查,对他们说:“他在发烧,肺部可能有炎症,但是生命指征正常。昏迷很可能是药物作用引起的,具体情况,得到医院做完详细检查才能确定。” 东晓的袖子被大夫撸到肘关节以上,一条枯瘦苍白的小臂,手腕那一圈的皮肤颜色显然比其他位置深了许多,应该是长期摩擦所致。 那是镣铐在东晓身上落下的痕迹。 虽然,凭想象也能推测出段墨初禁锢东晓的手段,可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六六怔怔瞧着,恨、却又庆幸,幸亏东晓没放弃,幸亏,他们也一直没放弃。 宋憬闻目光也锁在东晓的手腕,一直内敛的男人终于伸手握住东晓的胳膊,宽大的手掌,指腹贴着那一圈突兀的痕迹摩挲,许久都没放开。 手被莫非拖过去握住,六六这才收回眼神,转头。 莫非坐在他身侧,皱着两条飞扬的浓眉,眼神深深望着他。 六六知道莫非还在后怕,是,他也曾经被恶魔盯上,自己细想也觉得毛骨悚然,莫非怎么会不后怕,更何况,眼下,他们还直面了受害者。 可现在,东晓重获自由,他们虎口脱险,段墨初骨头都凉了,正是应该高兴的时候。六六见莫非头发上还沾着草屑,顺手给他拈了下来,“瞧你。” 莫非却没让他把手收回去,拽住他的手腕,让他掌心贴住自己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笑了。 因为东晓的身体,他们没有立刻回国,而是径直去了医院。 等着东晓的是一系列的检查。 让人欣慰的是,东晓的情况不算太遭,一直昏迷,的确是被注射过药物,没有器官缺失,毒检呈阴性反应,有一处骨折愈合的痕迹,不过据大夫分析应该发生在五年前。 单从身体上来说,没有不可逆的损伤。 可在东晓醒来之前,所有人还是捏着一把汗,七年的拘禁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心理创伤,根本无法估量。 在病房躺了三个钟头,东晓终于醒了。 这时,六六跟莫非都在房间里。 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六六急忙起身,回头推一下莫非,“去叫大夫。” 他几步蹿到床前,拿出自己此时能做出的最温和的笑,“东晓……” 东晓目光涣散且茫然地扫过他的方向,一跟他对上,就怯生生地躲开了。 六六心脏一阵猛缩,笑容却不变。他小心地说:“东晓,这是医院,我在,宋先生也在,我们都在……” 所以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段墨初已经死了,可六六不想提这个名字。 东晓迷蒙的双眸转动得十分缓慢,目光在病房迟钝地扫视一周,似乎还没弄清自己眼下的处境,接着,才重新游移到六六的方向。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跟六六对视了一秒,只是一秒,东晓猝然闭上了眼,睫毛不停颤动,可见其心情有多不平静。 六六唇角的弧度彻底僵住了。 也是,仇安平在段墨初那见过他的画像,好几年如一日地排斥他,东晓可能也见过,那个司机当初看上东晓,就是因为东晓身架子跟他像。 是,完全有可能,东晓并不愿意看见他,至少现在是。 六六站直身子,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方式退场,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见宋憬闻行色匆匆地进了屋。 宋憬闻像是顾不上其他,眼光直冲着东晓去,很快,就大步迈到床侧。 男人深邃眼光坚定地垂向东晓的脸,开口时声音沉稳浑厚,“东晓。” 东晓眼皮颤了颤,而后缓慢地睁开了眼。 看清宋憬闻,东晓连摆在身侧的手都抖动起来,嘴唇张张合合,没发出一个音节。 宋憬闻问:“你还记得我吗?” 东晓缓慢地抬起了胳膊,犹豫,而瑟缩。 宋憬闻握他的手,东晓受惊似的立刻就把手臂往回抽。但宋憬闻察觉他的动作,猛地收拢手掌,把他的手紧紧握住了。 男人的声音跟动作一样有力:“不怕,我来接你了。” 不知道是东晓本人更倾向于宋憬闻陪着他,还是六六因为某些原因在主观意识上这样判定,从而对东晓这位旧友望而却步,总之,这天整个下午,在病房守着东晓的是宋憬闻。 天黑时,宋憬闻对六六说:“你们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回住处的路上,六六这才得空欣赏这个异国城市充满海洋风情的夜色,不可否认,他心情不错。 虽然东晓精神状态不太好,可是,东晓活着,活着就会有希望。 莫非见他一直往窗外瞧,说:“要不咱们出去逛逛?” 六六立刻回头,“有点累,想回去早些休息。你很想出去?” 莫非特别认真地说,“你想去哪我就想去哪。我一颗红心向着你。” 六六嘴角抽了抽,小混蛋又开始没正形了。 可是,他家莫非其实还是挺靠谱的,对吧?这次行动,从头到尾,莫非跟他配合得多好,一路唱作俱佳,该认怂时就认怂,该霸蛮时半点不含糊,最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演,莫非居然还一直没崩人设,果然是影帝的男人。 六六抬手摸摸莫非的头,“你乖。” 语气不无愉快。 莫非一把揽住他的肩,看一样司机,脸偏到他头侧小声说:“就这一句啊,我以为你今晚得给我来个表彰大会什么的?” 是不是?又开始打蛇上棍了。 六六侧过脸,毫无回避地跟莫非对视。 片刻,他嘴角一扬,压低声音说:“行啊,得隆重点儿。” 莫非本来是即兴调戏他哥,见六六这么痛快,反而怔了。 车稳稳前行,六六又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幽幽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姿势?” 这一阵事儿多,他俩好久没做点什么了。 莫非耳朵细细的痒,被这话触发了些不太纯洁的联想,身子酥了半边,那儿立刻就硬了。 这晚宋憬闻不回,别墅主楼只剩下他俩。 一进门,莫非就把六六抱住用力吻。 两人抱着又啃又嚼,从客厅步行到楼上本来只用一分钟,他们足足蹭了十分钟才回房间。 “嘭”地一声,房间门被甩上,莫非急吼吼地扯开了六六腰间的皮带,以为总算能就地灭火了,可六六突然用力推开他,慢悠悠地解开衬衣扣子,“出了一身汗,我去洗个澡。” 吊他胃口吧?这就是吊他胃口吧? 六六在这事儿上头是什么德性,莫非还能不知道。 莫非浑身血都是烫的,可站在原地没动,反手抹了下嘴唇上的湿,“行啊。” 六六优雅地解开衬衣扣子,接着转身,慢慢踱进了洗手间。 莫非看着六六包裹在西裤里的翘臀,嘴角扯出一丝坏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六六只把门关到一半,门页就被莫非用手抵住了。 六六没出声,微微笑。 两人对视几秒,莫非二话不说,一把搂上他哥的腰,让六六精实的腰杆紧紧贴着自己,而后再次不容分说地吻上去。 这晚他们过得挺痛快。 自家春寒料峭,可这儿是热带,别墅附近足够安全足够隐蔽,在窗口和阳台做点什么,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六六这晚睡得不错,一夜无梦。 清晨,他们收拾东西去医院跟宋憬闻会合,顺便接东晓出院,上午,他们得一起乘飞机回国。 六六本来以为他会见到昨天那个畏缩得不敢跟人对视的东晓。 可让他意外的是,他跟莫非到那的时候,东晓站在病房外的走廊,跟宋憬闻一块朝楼下花园望着,似乎还有说有笑。 见他们来,东晓还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做完检查咱们就能出发了。” 东晓笑得很灿烂,真像是从七年前穿来的。 除了比七年前苍白些,清瘦些,眼色暗淡些,好像没什么不同,六六愣了。 才一夜而已,谁能有这样强大的自愈能力? 大夫很快就来了,东晓对他们摆摆手,而后进了病房。 宋憬闻则站在原处没走,莫非自然也诧异于东晓刚才的不寻常,问:“不是,才一个晚上,你给他吃了什么仙药不成?” 这也是六六想知道的问题,他站在原处,目光望向宋憬闻,等着答案。 宋憬闻眉头拧成一个结,垂眸道:“我什么也没说,”接着问六六:“不寻常是吧?” 六六没说话。 宋憬闻眯眼对着窗外炽烈的阳光,沉吟道,“经历了那么多,一夜之间就像个正常人,这本身就不正常。回去得找心理医生,慢慢来。” 问题是,他们谁都不能对东晓说,你发生了那种事,不可能像眼前这样状若无事,揭人疮疤太残忍。 东晓要不是顾忌他们的感受,就不会把自己强扮成今天这个模样。 人是救出来了,可治愈之路依然漫长。 去机场的路上,当着东晓的面,宋憬闻对六六说:“回国后,你们自己回去,东晓先住我那。”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六六谈不上意外,只问东晓,“是吗?” 他得确认这是东晓本人的意愿。 东晓跟他对视总是很匆忙,笑着应道:“对,我得麻烦宋先生一阵。” 同样,六六也不能说,我也有收留你的打算。 东晓把自己装得像个正常人,他们就不能说你暂时只能依靠别人。 生活还得继续,日后,东晓得有自己的生计。 东晓自己有什么打算,此时,六六越发不能问。他得避开任何一个可能突显他处境优越感的话题。 莫非一瞧就知道他哥在想什么。 终于到了候机厅,见宋憬闻在一边打电话,他干脆起身,跟了过去。 一直等到电话挂断,莫非才晃到宋憬闻身边。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带他回去真没问题?可别强撑,老爷子的个性我是知道的。” 宋憬闻说:“他现在不理我的私事。” 莫非乐了,“你跟东晓果然是那回事?” 宋憬闻摇头,神色像是有些挫败,“现在还不是。” 那就是以后有可能咯? 莫非一则要为自家媳妇儿了难,二则确实对受害者也有恻隐之心,想帮一把。 他笑了笑,“那位的状况跟别人不一样,你要是没管到底的把握,可千万别给人画饼。我跟六六也能管他,不缺他这口饭。” 宋憬闻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一会儿,突然反问:“你给六六画过饼?” 怎么说话呢这是? 莫非气哼哼地答:“我俩一块长大的,能跟别人一样?” 答案是,当然不一样。 莫非和六六想干什么,只要摇一摇尾巴,对方就知道了。 莫非跟宋憬闻说完话,摇头晃脑地回他哥身边坐着,只给了他哥一个眼神,示意东晓去宋憬闻那应该没问题。 东晓正坐在另一边跟六六说话,见状,叹息道:“真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一起。” 这要换成别人,莫非就果断秀恩爱了,可是,对面这人经受了七年毁灭性的灾难,他们真不用在人家面前时刻表现自己多么春风得意。 莫非佯装不在意地说:“也就凑合着过。” 几乎是同时,六六说了同一句话。 一个字不差。 东晓笑笑,没说话,笑容很僵硬。 莫非六六:“……” 认了吧,他俩还真不是有治愈能力的人,各自脑子里头那根筋也只有对方摸得透而已。 于是回国后,他们分道扬镳,各走一边。 次日,警方发布了消息,段墨初罪及谋杀、绑架以及非法拘禁,又在南亚警方执法时武力反抗,已经被当场击毙。并申明,这次成功破案缉凶是两国联合执法的结果。 段墨初的名字顿时霸占了国内各家媒体的头版,新闻稿里写清楚了段墨初罄竹难书的罪行。这是应该有的结果,身为恶魔,被爆头之后就不用声名狼藉了?想得美。 其中,受害者和证人都被隐去了姓名,但略知些内情的有心人还是不难对上号。 六六再次回到公司,一进大厅就被小老板缠上了。 小老板把他拽到无人处,激动地问:“影帝爸爸,那个陈姓证人就是你是不是?你前些日子说话刺激我,是为了把我们撇开,查仇安平的死因,是不是?” 六六说:“淡定点儿,事情都过去了。” 小老板眼冒精光,“我就知道你不是真讨厌我们。” 六六嘴角抽了抽,“看你表现吧。” 另外一个对得上号的是仇安平的经纪人,这人在仇安平死后、粉丝质疑自己爱豆被六六排挤时,用一句语焉不详地话阴了六六一把。 经纪人运气没小老板那么好,他先撞上了莫非。 莫非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前些日子,你挺跳啊。” 经纪人那会儿有那么大的胆,就是瞧着莫非跟六六不合,可眼下看来,人家不仅没有不合,还有点情侣双煞的调调。 经纪人秒认怂,“莫少,我不是个东西,回头我去跟六六哥道歉。” 认怂是真的,可说道歉也是真心实意。 他凡事都朝利益看,这点没错,可他跟了仇安平那么久,不可能一点情分都没有,他当时黑六六,也有点替自家死去艺人泄愤的意思,可他没想到,六六会去替仇安平讨公道。 就是这天,经纪人发了条微博,坦陈自己引导话题损害六六名誉的事实,并向公众澄清,六六排挤仇安平纯属子虚乌有。 仇安平去世后,经纪人就跟草台班子没关系了,此时,他的话在公众面前还是有说服力的。 只不过,他本人被仇安平的粉丝骂得惨了点儿。 这样一来,当初那些趁火打劫对六六使阴招的角色也就尴尬了。不过这次没等六六或者莫非出手教训人,凌小花公司过度营销人设之后终于摔了个大跟头。 凌小花担当女主角的新作播出,刚好跟一现象级大爆的同题材电视剧撞了档。这次不止两部电视剧撞档撞题材,甚至,两个女主的人物背景也有些相似,都是从懵懂少女走向权利顶峰的宫妃。 凌小花的团队像往常一样吹她努力吹她演技有进步,可就像六六认为的那样,观众的鉴赏能力或许有限,但还没瞎,演技方面秒杀似的碾压人家并不是看不出。 大爆的那部,女主角也是科班出身的新人,跟人家比演技,按网友的话说,凌小花演戏就像开玩笑似的。 到了这个地步,各路营销号还在转发凌小花表演片段外加昧着良心点赞,这样肆无忌惮的愚弄终于把观众推向忍无可忍的边缘,路人的恶感如山洪暴发般汹涌而来。 这个春天,圈内,继仇安平去世之后的第二个舆论热点就这样产生了。网友们先是细数凌小花本人数个惨不忍睹的角色,接着又顺便盘点了凌小花公司投拍的所有烂片。 对,到如今回头细思,凌小花公司投拍的几乎都是烂片,而且都曾凭借炒作独霸话题榜首。 多可笑啊是吧。 有个网友发表了这样的言论:“看凌肖第一部热播剧的时候,我才高中。只怪当时太年轻,垃圾跟好货分不清,那会儿我还以为网上的风评都是路人口碑,真是图样图森破,全他妈是营销号带节奏。”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所以,没有哪种骗术能一直奏效,公众的认知能力也是逐步进化的。 可能是负面舆论来得太过凶猛,一周后,凌小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终于忍不住黑脸。 在公众场合恼羞成怒,凌小花成了这场开年大戏中最大的笑话。 不可否认,六六看到新闻时心里还真有些痛快,却跟私仇没多大关系,纯粹因为这些毫无敬业心的玩意儿终于被舆论反噬。 大快人心。 窗外夜色深沉,莫非洗完澡出来,正瞧见他哥冲着手机笑。 到床头坐下认真看了下屏幕,莫非抓着毛巾用力擦了几把湿发,“真这么烦她,前几天,你怎么不干脆把当初骂她的视频放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你说得在情在理。” 六六把电话放回床头,“我放视频是我怼她,赢了输了都是掐架。眼下她被嘲,只是观众认知觉醒之后的爆发,这才是真正的公允,不一样的。” 莫非掀开被子跳上床,“我好像懂了。” 六六唇角笑意却淡了些,如果这世上所有的是非黑白都能以这样的方式得以澄清,那该多好。 他又想起断送段墨初性命的那几下枪击,收拾的段墨初的是公理正义吗?依然不是。那是以暴制暴,是强权角力拉锯的结果。 可他已经无从计较了。这依然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那样的手段,段墨初到现在还活着,而且极有可能逍遥法外。如果是这样,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无辜者的性命葬送在这个恶魔的手上。 六六无奈暗叹一口气,对莫非说:“你真是个中二病。” 莫非不明所以,略微瞪大眼睛,“哈?” 六六很快又说:“我也是。” 对,他跟莫非其实也算不得正直,心里藏着的也不是纯白的公理正义,他们就是中二病,没那么大的格局,只是见不得是非在眼前被扭曲。他们其实也不值得被赞颂。 理想中的世界,应该是法律足以惩奸除恶,让一切公理得以昭彰,可现实却永远不会是这样。 莫非像是明白了什么,翻身一把搂住他的肩,“那也总比装聋装瞎好。” 六六说:“也是。” 也是,中二病总好过麻木不仁。 情景喜剧选角,因为仇安平的死耽搁了好些天,在这一年的二月初,终于定下了。 六六为东晓的事奔忙,后半段几乎没怎么参与,从小老板手里拿到名单时,愣了下。五个主要演员,其中有四个是他们自己公司的人,只有男主角是外来者。 他不禁问道:“你确定没给他们走后门?” 小老板这次有些委屈,“怎么可能?他们可都是凭自己的真材实料从几轮试镜里闯出来的,俞导挑的,我都没插上话,不信你去问问。” 究竟用谁,最后还得六六拍板。六六当真拿着名单跟俞导交流了一次。 俞导说:“你们公司这几位新人资质当真不错,我半点没偏他们,这些人你们都是从哪挑出来的?” 六六与有荣焉地说:“您过誉了。” 后面那句话他干脆没回答。从哪挑的?试镜呗。 那帮孩子都有几把刷子,因为脾气耿直在圈里混不下去,当初到小老板面前试镜,也真是落魄艺人遇上落魄公司,一拍即合。 落魄艺人遇上落魄公司,这次剧本跟剧组班子都挺靠谱,资金也不缺,还有他亲自坐镇监工,最后能碰出什么样的火花,他很期待。 二月中旬,市郊影视基地的摄影棚,草台班子的新戏终于开拍,戏名《a座501》。 这戏说的是发生在某小区a座501室租客间的故事,一套跃式楼,众人合租,五位租客,背景各不同。 第一幕戏,捧铁饭碗吃皇粮的眼镜男拧着公文包从房间出来,刚好碰见了打扫客厅的小保姆。 小保姆说:“这么早就出去?天还没亮呐。” 眼镜男挺年轻,扶一下眼镜,说出口头禅,“为了我儿子能衔金汤匙出生,现在的一切努力都值得。” 小保姆懵懵懂懂地点头,“哦。” 眼镜男欣慰道:“懂了?” 小保姆问:“那你要是生了个姑娘咧?” 眼镜男语结。 笑声音效跟上。 转瞬,敷着面膜的妖媚女人摇曳生姿地走下楼梯,穿着睡衣扭出了名模范儿。 这就是主角之一,女模特。 女模特不屑地说:“没车没房没对象,你那儿子的影儿比我变成大明星还远。” 眼镜男瞬间窘然,片刻后又想到什么,很有阿q精神地说:“我现在是地道的本地人。我用本市市民的博大胸怀,原谅你们。”飞快地溜走了。 外地户口的女模特跟小保姆面面相觑。 笑声音效再次跟上。 接着,女白领跟保险业务员挨个登场。 笑料百出的剧情从这儿展开。 人物的一切点到即止,这就是六六要的效果。 原小说的剧情写得太透彻太人间真实,由他们这种班子来拍,连过审都是问题。 比如眼睛男,出生在农村,十余载寒窗苦读,为了出人头地,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却因为没有人脉,被分到所谓的清水衙门,除了个本市户口,再没什么可拿出来说的。眼镜男在他那样的工作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得到公平,好事轮不着他,背锅就有他的份。 原作中关于他背景的叙述,以及人物在不平境遇中的扭曲,整个看起来十分致郁。现在,全被藏在笑声之后。 眼镜男的全部背景,被编辑浓缩成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口头禅:为了我儿子能衔金汤匙出生。 总之,五个人物,每人都有自己的扭曲和辛酸。 他们就是最真实的、生活在观众身边的人,应该被关注。可把故事说得太悲苦,至少年轻观众很难看下去,所以只能把所有悲苦隐在插科打诨中。 第一场戏的拍摄,六六很满意,不只因为几位主角的演技,还因为演员们对角色的态度。 不管角色本身的作为多么讽刺,这天,没有一个演员在任何一个细节上表现出不认可,这才符合他们的初衷。 第二百三十八章 把角色看成有血有肉的人,用人的眼光看人,用充满人文关怀眼光的看角色。 这也是演员该有的操守。 看完回放,六六问小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小老板点头,“果然比我以前的戏好。” 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老板摸摸头,“我前几部戏,看完第一集,自己都不愿意看第二集。” 莫非抱臂站在一边,呵地笑了声,所以那些戏,小废物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拍下去的呢? 剧组一开张,拍摄就得快马加鞭地进行,六六忙着当监工,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东晓的事。 上次从南亚回国,六六能看出来,东晓再怎么装作没事,跟他说话时眼色总是闪躲,而且好像只对他这样。 回城后,他给东晓打过一个电话,他询问境况,东晓只匆匆说了两句就找托词挂电话。 六六再次确认,那不是他的错觉,东晓是认真地排斥他。 在人际关系上,六六真不是个多主动的人,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必须关注旧友,再想着联系东晓时,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犹豫。终究怕自己反复触动东晓心里的阴影。 幸亏他有莫非。 不用他说,莫非隔天就给宋憬闻一个电话,当然,也是冲着东晓去的。 深夜,剧组收工。 回家路上,莫非向他汇报这两天的情况。 “东晓想要重新返校读书,这些天正在家里准备,他在宋憬闻那,还每天坚持跟家里阿姨一块做家务,真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宋憬闻时常请自己表妹上门做客,哦,他那表妹就是个心理医生,说东晓本人看着随和,事实上挺抵触跟人深层次交流。” 六六立刻问:“返校读书?他想学什么?” 莫非说:“还是表演。” 六六好半天说不出话。 当年遭遇不测,东晓大学课程就这么耽搁了,这一耽搁就是七年。 这七年,东晓的社会经历是零,个人际遇则是负数。今年,东晓二十九岁,人生得从负数开始。 艹他娘的段墨初。 可这七年过去,六六成了影帝。 身为影帝的六六不知道自己做点什么才合适,他得确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东晓真的有用,而不能是为了让自己好过。 没等他思考出结果,东晓出事了。 次日上午,十点,他正跟演员说戏,莫非拿着手机急吼吼地冲到他身边,凑到他耳朵旁,小声说:“东晓不见了,宋憬闻找你。” 六六一时大惊,顿时丢下演员,跟着莫非快步走到一边,从莫非手里接过电话,“宋先生?” 宋憬闻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东晓今天跟你联系过没有?” 六六心焦似焚,“没有,他怎么会不见呢?” 宋憬闻得找人,非常着急,所以东晓再次失踪的始末只能由莫非转述。 莫非说:“今早宋憬闻出门后,东晓趁家里人不注意,自己出去了。他真是偷偷摸摸地走的,连电话都没带。为了方便他日常出行,宋憬闻特意安排了人手在家待命、随时准备随行陪护他,可这些人都被东晓支开了。” 陪护不同于看管。所以东晓真要是有心把人支开,也不难办到。东晓有过被囚禁的遭遇,宋憬闻总不能再次用圈养的手段对待他。 六六眼皮一阵乱跳,“他失踪多久了?” 莫非说:“还没到半个钟头,你别急,时间还不算长,他应该走不远。” 东晓果然没走远。 三分钟后,宋憬闻的人找莫非报平安:“莫少,我们已经找到东晓了,宋先生让我替他跟您说一声。” 宋憬闻让手下向他交待,莫非品出些不寻常。 他问:“你们那边挺乱?所以宋憬闻连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 男人犹豫片刻,说:“那位情况不太好,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把自己蜷成一团,藏在别墅旁边的龙柏从里。他像是连人都认不清了,看见我们居然挺害怕。宋先生把他抱出来,他身子抖个不停,还冲着宋先生边哭边嘀咕,说他想试试自己出门,可居然办不到了。” 害怕。 是的,害怕。 当年一次很正常的单独外出,竟然换来七年炼狱,东晓的恐惧完全在情理当中。 那么,东晓这次短暂“出走”的意图就好解了。他佯装无事的同时一直在自救,一直试图克服恐惧,只是,最后的结果是崩溃。 六六闭上眼睛,用手捂住额头,沉默了许久。这可怎么办才好?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崩溃竟然成了新的契机。 东晓不太好,六六彻底坐不住了,立刻向剧组请假,订最早的机票,转身就带着莫非一块儿奔赴在去那座城市的路上。 飞机落地,他电话刚开机,铃声响了,是宋憬闻。 宋憬闻跟他简单陈述东晓眼下的状况,“他现在已经承认自己出了问题,也愿意接受治疗。” 六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接着,宋憬闻才道明来意,“他想明天去见见你,可他现在身体状况也非常不好。你跟莫非能过来一趟吗?” 当然能,他们都已经在路上了。 东晓归来后,跟六六有限的几次交流都停留在最皮毛的表面,甚至有些回避六六的意思。 东晓那层状若无事的皮褪去,情绪崩溃后反而嚷着要见六六,莫非心底不由地有些忐忑。 龙潭虎穴他都不怕,可他知道他哥也有心结。 莫非吃不准东晓会说些什么,下车后突然拽住他哥的胳膊。 六六本来行色匆匆,这下停下脚步,“怎么了?” 莫非抬起手臂,两手用力掌住他哥的双肩,认真地说:“甭管东晓情绪怎么样,你得记住,错的是那些混蛋,你没错。你已经尽力了。” 六六说:“放心,我懂。” 道理都懂,可从感情上说则是另外一回事。 宋憬闻到院子门口迎接他们。 三人一行朝着门廊大步走去,宋憬闻向他们大致描述了东晓现在的状况,“他情绪刚刚平复,不过心理医生说让他一次发泄出来也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说着,看向六六的眼光有些歉意,“待会儿,要是他说了什么刺伤你的话,请你先别往心里去。” 六六点头:“我知道。” 是的,人的情绪是个奇怪的东西,谁都知道东晓的悲惨遭遇是段墨初造成的,可是,因为他身架子跟六六有些像,因为段墨初最初看上的是六六,谁都担心他会因此迁怒六六。 可,有过那样地狱般的七年,即使东晓当真迁怒,六六也没法指责,在囚禁中全然失去自由和尊严,日日在魔鬼的爪牙下苟延残喘,没有遭遇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这是怎样毁灭式的压迫感。 随宋憬闻到了二楼,眼前一条长长的走廊,越往前,六六越是忐忑,可他知道,今天这样的场面,他必须直面,东晓也必须直面。 门开了,宋憬闻朝屋里看了一眼,对他点了下头,“我跟莫非在门外等。” 没有人打扰,六六独自迈进房间。 东晓就睡在窗前的躺椅上,逆着光,只在六六眼里印出一道剪影。 房间的地毯柔软厚实,六六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可东晓十分警觉,没有回头,就保持着眺向窗外的姿势,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略微沙哑的男音幽幽飘来,“我想扒段墨初的皮,拆他的骨。这七年,我日日夜夜都想。” 六六脚步顿在了东晓身后。 这是东晓获救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到段墨初。 旁边有把靠背椅,六六缓缓坐下。 东晓依然没看他,枯瘦的手指收紧,握住扶手:“可我办不到,因为我想活着重见天日。” 六六知道段墨初有多么凶残。 静默片刻,他说了句毫无意义,却又必须要说的话,“你受苦了。” 东晓笑了,“我受的苦,你根本没法想象。” 这一笑冷而嘲讽,再不是平常那副灿若朝阳的笑容。 六六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合适,这样博大精深的母语,他竟然找不出任何份量足够的宽慰。 东晓似乎也不需要他宽慰,或者说,根本不需要他出声。 再开口时,对他的嘲讽又添了几分嫌恶:“知道我为什么能一个零件都不差地活下来吗?你也想象不到,你想象不到在魔鬼手里苟且偷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真是毁完了自己的全部坚持和尊严,才办到这一切。我不甘心就这么死。” 东晓越说越急,像是迫不及待地发泄压抑已久的恨意,“到段墨初身边的头几个月,是我难受的时候,我简直没法相信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穷凶恶极的人,他竟然能肆无忌惮地绑架我,把我锁在地下室。你知道连着几个月看不着阳光是什么滋味吗?看不见日出,也看不见日落,时间对我来说只是表盘上的指针和格子,除了段墨初,没有任何人能跟我说话。” 虽然对当时的情境早有想象,可是听见东晓亲口说出来,六六心脏还是猛地揪成一团,几乎快要透不过气。 只是听着,他就觉得无法忍受,六六没法想象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六六心上像是压了块千钧重的大石,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喉头居然没发出一个音节。 东晓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十足不屑地问:“很崩溃,是吧?” 六六艰难地开口,“后来呢?” 东晓又讥诮地一笑:“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可一直没放弃自救,然后,我见到了仇安平。仇安平也被他控制,却可以在外行走,我动了心思,于是想着,我假装已经被他驯服,是不是可以跟仇安平一样,这样,我至少有了出门的机会。” 说着,饶有兴致地望向他:“对着一个魔鬼演戏,苟且偷生,你知道这是一件多恶心的事吗?” 六六害怕看见那样的眼神出现在东晓瘦削的面容,这不是东晓应该有的样子,可或许是东晓经历那么多之后、只能有的样子。 可东晓这一次发泄来得很难得,于是,他问:“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有一晚,段墨初把仇安平带到地下室,上了镣铐。据说是仇安平不听话,跟一老板过从甚密,惹他不高兴了。他用自己的手段‘驯’了仇安平一会儿,接着,哑巴又带下来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大夫,没错,他们当着我的面给仇安平做了阉割手术。” 六六猝然睁大眼睛,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段墨初竟然当着东晓的面阉掉了仇安平。 妈的,这畜生要做什么? 段墨初的目的很简单。 东晓说:“段墨初就是这样的魔鬼,这招算是一箭双雕,是惩罚仇安平,也是杀鸡骇猴,段墨初看出我跟虚与委蛇,过后,问我,还想不想出去演戏。他说,也不是不能放我出去,只要我能做到两件事。当着他的面杀了仇安平,跟仇安平一样被他阉割,这样才能保证我不背叛他。” “我两样都办不到,所以只能等,只能度日如年地等。仇安平养伤的时候,对我说,段墨初以前也囚禁过其他人,那些人遭他厌弃后也没有一个能活着脱身。” 东晓语速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脸颊晕出不正常的红,看起来像是难以忍受地狱般回忆带来的沉重负荷。 六六急忙打断道:“你先别说了。” 可东晓用力掀开他的手,“被他囚禁的第三年,我试过逃跑,被弄断了一条腿。之后,被他找蛇头运到了南亚。你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绝望。我熬啊熬啊,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我到现在都弄不清自己是怎么熬到今天的。” 六六手滞在半空,说不出一个字。 东晓转头看向他,眼光直勾勾地逼视他的眼睛,“所以,六六,你也不可能明白我有多恨你……当我得知段墨初最初的目标是你,而我之所以成为他手下的目标最初是因为我跟你背影相似。不,起初我也没恨你,只是熬着熬着就没法不恨了。” “凭什么呢?我在地狱里,你却好生生地在阳光底下当你的影帝。” 第二百四十章 六六垂下眼眸,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好像能灼伤他的眼,他无话可说。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房间里一片死寂。 但是,这一阵死寂过去,他搭在大腿的手背突然被一片冰凉覆住了。 那是,东晓枯瘦苍白的手。 他抬起头。 东晓微红的双眼晕出泪光,“可我也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最真挚的朋友,我知道,我失踪后,你是怎样替我奔走的,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知道你这些年从没放弃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 转瞬,那泪水从东晓眼眶滑落,“理智上说,我都明白,我的遭遇不该怪你,段墨初那个畜生才应该负全责,你只是另外一个受害者,你只不过比我幸运一些而已,那是你应该有的生活。能自由地在阳光下行走,是任何一个没犯罪的人都应该拥有的生活。” 六六伸手,指腹触到东晓的脸颊,轻轻地拭去泪痕。 东晓握住了他的手,“所以,你给我点时间。从小到大,你跟宋先生是对我最好的人,给我点时间,我总能走出去的,等我好了,我还想跟你做朋友。” 六六张了张嘴,叫出那个东晓归来后、他一直不敢出口的称呼,“学长……” 东晓拍拍他的手背:“我好受多了,看来,这些话我早该对你说了。今天谢谢你,就算我再自私一次。” 他们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东晓情绪大崩溃之后,叫来六六,一通发泄,毫无保留地坦陈自己,为的是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离开的路上,六六对莫非说:“他从来没有变过,以前像是个小太阳,经历了这么多,还是。他真是个很好的人。” 莫非说:“所以说人以群分,他不够好,你当初也不会跟他要好。” 是的,谁心里没有阴暗扭曲处?可是,只要敢于正视和调整自己,这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莫非问:“那你心里好过点没?” 六六说:“虽然不应该,但实话实说,有吧。” 莫非把六六搂得严严实实,“没什么不应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看,到头来,东晓还是跟你噼里啪啦一通才把那口气撒出来。他会好起来的,我敢打赌,一定能。” 六六点头,“对,他会好起来的。” 东晓有足够坚强的求生意识和足够温暖的心,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一定能驱散阴霾,再次走在那条铺满阳光的路上。 他肯定。 这天,东晓就算是把态度摆明了:他仍然珍惜六六这个朋友,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调整自己。 所以,接下去的两个多月,六六没再跟东晓联系,只是从莫非和宋憬闻的电话中探知关于东晓的消息:东晓已经接受心理干预,一个月后,能自己出门在周围散散步了,东晓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五月,初夏来临。 六六接到了东晓的电话。 这是东晓获救之后主动打给他的第一个电话,六六非常高兴,略微控制情绪,才没让自己表现得太激烈。 东晓问:“据说你的片子快杀青了,怎么样,最近挺忙?” 六六说:“还行,我不演,没那么费力。” 东晓又说:“下半年,我要回去上学,不过,不打算接着学表演了,我想学导演。” 六六一怔,“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东晓笑着回答:“应该说,我现在这个主意才是深思熟虑过的,刚回来那会儿,脑子没打草稿,只是在一个劲儿的逞强。” 几个月前的事,现在再提有了些云淡风轻的味道。 六六一直想为东晓做点什么,以前不好开口,现在却不同了,他问:“你要到我们剧组来看看吗?毕竟,闭门造车纸上谈兵都不如现场实践。” 几秒钟沉默,东晓说:“唔,过段时间再说吧,放心,我需要你帮忙一定会开口。现在……宋先生觉得我不适合自己去外地。” 宋先生啊? 六六想问点什么,但没好意思说。 毕竟,他还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呐。 《a座501》第一季杀青这天,六六发了条微博:第一次做幕后,请行内各位前辈和观众们多指教。 背景图片是杀青大合照,主演们人人都有一张年轻朝气的脸,都不算大咖,但笑容的感染力足够。 片子的官方微博放了个片段,六六也跟着转发了一次,这条微博下评论大都是好的。 有人说:看这个灯光效果和服化道的考究程度,我就想追全片,求问什么时候播出。 即使后期组正在快马加鞭的赶进度,从杀青到播出怎么也需要几个月,他们这次打定主意把东西做好,就连普通观众看不出的瑕疵也不打算放过,不盲目追求资金回笼的速度。 这天正逢文星国际股东大会,所以莫非没陪他哥去片场。杀青之后,聚会一定是有的,想到六六那开玩笑似的酒量,一散会,莫非就马不停蹄地往片场赶,郝邬跟他同行。 路上,莫非接了个电话。 六六问:“你还在市区?” 莫非望一眼熙熙攘攘的车流:“路上有点儿堵,我得一个钟头之后才能到。” 六六说:“正巧,你帮我买几条烟过来,回头给你报销。他们都给忘了。” 这是各个剧组特别具有江湖味的习气,片子拍完,场工们酬劳照付,再一人散几包烟,图的是大伙同乐的热闹气。片场那片荒得连家像样的杂货铺都没有,莫非痛快应了,“行。” 手机开着免提,郝邬听了全程,顿时笑了,“六六居然操心上这种事了?” 莫非眼睛朝窗外张望,急着找地儿停车买东西,“这次跟以前能一样吗?这次是他们自己组的班子。” 主干道上路况太不乐观,莫非最后把车开进了一条小街。买烟倒不需要耽搁多长时间,他拎着袋子从店铺出去,刚巧看见车尾侧边有一老太太。 老太太正往人行道慢慢蹭,本来各走一边就没事了,可莫非眼光刚转开一秒,刺耳的刮擦声从车尾传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这车可是他跟他哥的定情纪念以及移动行宫啊,莫非心里一个咯噔,几步跨过去。 老太太应该踩空滑了一跤,莫非一瞧,他车尾后窗旁边漆被划掉了一大道。 等老太太站稳,莫非说:“您小心点儿,有事没?” 再认真打量老太太一会儿,确认车就是被老太太背着的篾篓给划的,那篾篓口沿缠着一圈锈铁丝。 老太太浑浊眼光往车上一扫,佝偻着腰对他道歉,“对不住,弄坏了你的车,我赔你钱。” 这老太太,听口音看打扮活像从山里出来的,背背篓,穿布鞋,身上蓝布衣服都洗得褪了色。 莫非说:“得,您也不是故意,就这样吧。” 赔什么赔啊?他修次车的钱够人家过好一阵日子。 莫非转身就走,可他胳膊突然被攥住了。 他一回头,老人沟壑深刻的面容现出几分执拗神色,“那可不行,弄坏了你的东西,怎么能不赔咧?娃儿啊,你这车拿去修要多少钱?” 莫非挣了下手臂,那老太太把他抓得还特别紧。 有些人啊,日子过得就那样,性子还特别拧,你不让她赔就像折了她的骨似的。于是,莫少估了个乡下老太太能相信又有拿得出的数,“三十,我找亲戚修。” 郝邬下车看情况,正好走到他旁边,要笑不笑看了他一眼,三十块翻这辆车的漆,闹着玩呢? 老太太果然不识车,估计把莫少爷的座驾当成了普通吉普,点点头,慢吞吞从兜里掏出个手绢裹成的小包,外三层里三层地揭开,从里头数出三张毛票,数了又数,而后,才递到莫非面前,“给……真是对不住你了。” 莫非怔了一会儿才接过来,大大咧咧地说,“行吧,这事儿就了了。” 老人家收拾东西的动作也相当缓慢,手绢里裹着的钱也就那么多,看起来小心得不得了。 莫非个子高,眼睛朝老人那篾篓里一扫,正巧瞧见一病历本,就是这附近一家脑科医院的。下头还掩着几个蔫不拉几的苹果。 “您进城干嘛来的?” “给我家老头子看病。” 莫非从兜里掏出钱包,手垂着身侧从里头扯出一叠红票,趁老人不注意,给她扔进了背篓里,晃荡晃荡着就转身走了。 郝邬紧跟在他身侧,小声问:“这样妥吗?我看这老太太真是从山里出来的,你给她塞这么多钱,安全吗?” 莫非瞧郝邬一会儿,“所以你还在这儿干嘛呢?” 郝邬一愣。 莫非赶着去给剧组送东西,郝邬又没事儿,把老太太送到医院,刚好,完美! 莫非赶到摄影棚时,剧组人还没散完,场工们已经开始收拾布景,六六瞧见他来,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他,“瞧你这一头的汗。”接着,又给他拿了瓶水。 另一头,副导已经拿烟派上了,一大群男女呼呼喝喝。 莫非笑着说:“这收工跟开工时候一样红火。” 六六唇角也扬起一个不小的弧度,“戏拍成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莫非环视一周,想着这几个月没碰上以前在其他剧组那样的混账事,“这班人还算靠谱。” 六六也很满意,“可不是?” 正因为从主角到配角、以及整套班子他们都自己定了,而且从资方到导演都没有给谁开后门的意思,这次拍摄,乱七八糟的事完全没有。 这时,有个场工收了东西,隔老远冲着导演叫唤,“俞导,拍第二季别忘了我们这些人。” 场上一片哄笑。 六六观望片刻,唇角弧度更大,“这才是剧组该有的样子。” 晚上的杀青宴办得很是丰盛,大家酒喝了一轮,资方的ceo郝邬才匆匆赶过来。 郝邬直接弄了把凳子,挨在莫非旁边坐下,倒满一杯酒,往莫非面前一递,“今晚我倒多少你都得接住,瞧你给我找的事儿,我差点被人当成骗子医托。” 莫非自己也乐,痛快喝了这一杯。 六六听见医托两字,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你们干嘛了?” 大包间里,大伙都已经喝开了,郝邬凑六六耳朵边上,认真控诉了下午发生的一切,包括莫非离开之后,他本人的遭遇。 “我本来想跟老太太到住院部,找护士交待一声,要是老太太发现了钱,他们就跟老太太说,这是爱心人士的捐赠。没想到,那老太太在药房外面耽搁了挺久,我在一边等着,结果,医院保安过来问我看什么科,需不需要带我去挂号。” 莫非嗤地一下笑出声来。 很显然,这是医院保安的特殊关注,谁让郝邬不看病,还专门跟着一老太太。 六六顺手摸摸莫非的头,“你做得对。” 即使现实不那么美好,他们依然应该尽所能地、让自己目光可及处美好温暖。 古道热肠的莫少爷、不怕麻烦的郝邬、很尽责的医院保安,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样子。 这年初秋,《a座501》在某网络平台和某卫视同时播出,草台班子在数年困顿之后迎来第一次大爆。是的,没有流量鲜肉,没有刻意为之的炒作,《a座501》开播一周后,收视率冲到榜首,网上热议的话题:今天你看a座501了吗? 几位主演,人人都有一本“脾气耿介,不可能红”的辛酸史,可这年秋天,这些孩子的面孔频繁出现在电视屏幕、各个娱乐版的头条。 作为资方大股东,莫少爷这次赚了一大笔,拉着六六一顿蹭,“看到没?我早说了吧,咱俩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呐,郝邬现在成天拿我开涮,说我找了个特别旺夫的媳妇儿。” 六六一副气笑了的样,“谁是媳妇儿?” 莫非从善如流,“我是,我是你家小媳妇儿。” 六六忍俊不禁,抬手弹了下莫非的额头,很快,又凑上前,在弹过的地方亲了一口,“你乖。” 几家欢喜几家愁。 谁愁?小老板。 《a座501》第一季反响这么好,第二季很快就要上了,平时那些不爱搭理他的叔伯全都找上了门,全都揣着票子想要掺一脚。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连着一周,从早到晚,他电话就没停过,就连出去跟朋友吃个饭都不安生,随处都能碰见投资商请客,人家的饭是那么好吃的吗? 他打电话找六六诉苦,六六说:“剧本都敲定了,你最近又不忙,出去度假躲几天呗,还能顺便散散心。” 小老板仔细想想,也是,从前一年9月开始他一直操心这部戏,挺久没睡好觉了,确实应该出去放松放松神经。 安排好公司的事,周末,小老板带着行李到了机场。可在候机大厅,他又碰见了个熟人——《a座501》开拍时,唯一不是草台班子签约艺人的那位男主角,一位走硬汉路线的新人小生。 不过,一周前,硬汉小生也跟公司签了经纪约,眼下也算是草台班子的帮众了。 小老板问:“你去哪?” 硬汉小生说:“巴厘岛。这阵子挺忙,我这两天刚好没通告,抽空修整一下自己。” 小老板:“……我也去那儿。” 硬汉小生作惊讶状,“真巧。” “是啊。” “那正好,咱们结个伴吧。” 有个不讨厌的人陪着旅行总是好的,小老板非常高兴,他高兴地点头:“好啊。” 可转念想想好像有些不对,他要去巴厘岛,不是在群里说过吗? 也对,硬汉小生可能没看见。所以才说,真巧…… 小老板看一眼同伴背包拉链环上的多啦a梦,心情越发愉快了,这还是个同好。 2016年八月,六六参加谭清泉新戏的试镜,凭自己的演技斩获男主角。过后,周影帝也看了他的试镜表演,说了声服。 《国色》即将在国庆档上映,八月底,六六的日程紧张起来,各类通告,地点分布在全国各个电视台,他再次成了空中飞人。 莫非本来是要跟着一块飞的,可非常不巧,这一年的八月底,莫明远阑尾发炎、得做手术。 虽然只是小手术,虽然不是生物学上的亲生父亲,可莫明远终究抚养了莫非十九年,莫非早把为莫明远养老送终当成了己任。 所以,莫非到底还是留下了。 手术当天,在病房等着麻醉师来接人的时候,莫明远突然问:“六六最近还好吗?” 莫非说:“挺好,就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人来不了,让我跟你说一声,祝你早日康复。” 莫明远长叹一口气,垂眸道:“我对不起他。” 段墨初的罪行公布后,对着那一长窜证人和受害者的化名,莫明远作为半个知情者,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把这些人挨个对号入座。 谁不后怕啊?他也后怕。不管他对白女士有什么样的怨怼,六六终究是无辜的。更何况,在白女士弥留之际,他还答应过照顾六六、护住六六,可他没做到。 或者可以这样说,他从没想过认真守诺。 眼下,也只能庆幸六六足够幸运,否则莫非的以后会是什么样,他也不敢随便猜测。 莫非自然能想明白这些,眼睛朝窗外瞟了一遭,“放心吧,他没因为这个怪你,他从没觉得谁理所应当对他好。” 莫明远说:“你们俩真是犟到一块儿了,不仅犟,还总不会服软。对外人这样就算了,往后一起过日子,该让着的地方你就让着些。” 这就是打心底接受他们在一起了。 莫非笑着应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对别人再硬,在他面前总是软的……” 这话是不是不太对啊…… 莫明远定定瞧他,嘴角抽出一个笑。 莫非这才把话扭顺,“我对别人再硬,在他面前总是服软的。” 莫明远点头,“行,挑个日子把事儿办了吧,就算是俩男人,名正言顺也是要的。” 一直等到莫明远出院,莫非才收拾东西去寻他哥。这天,六六刚好在宋憬闻地盘上做节目,莫非上飞机前打了个电话,六六听完他的行程,说:“那刚好,今晚东晓请我上门吃饭,你下午到,咱们可以一块儿去。” 莫非听出点意思,“他俩成了?” 要不东晓怎么会是个主人样儿? 六六说:“我不清楚。昨晚我跟东晓通电话,他说要找机会见见,接着,我听见宋先生在一边说话,让东晓问我今晚是不是有空,有空的话,就去家里吃饭。” 这不还是宋憬闻的意思吗? 莫非觉得他这血缘上的哥就是没他干脆,半年都过去了,还没把人搞定。不过,认真想想也是,东晓情况太复杂。 六六这天收工早,自己带着保姆车亲自到机场接上了莫少爷。 东晓情况好多了,这顿饭吃得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爽朗。 饭后,东晓收拾餐厅,六六没走。 六六瞟一眼客厅的两兄弟,突然说:“我一直有个疑问,以前,你说你有个站在高处的心上人,是宋先生?” 东晓本来笑着,听见这话,唇角弧度小了些。接着,抬头看向六六,坦然地点了下头,“是。” 六六真不是个爱管朋友私事的人,所以,这助攻也当得挺不自在,“……现在呢?还喜欢他?” 东晓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不自在的样,再次坦诚,“认真说,比以前更喜欢。” 六六抱胸的手,手指在胳膊外侧敲了敲,点了下头,“……哦,那挺好。”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东晓不可置信地问:“你这闲事就管成这样了?” 六六认真地说:“你说你的想法,我听着。”他这不是还在酝酿中吗? 东晓佯怒道:“我还等着你开解我几句呐。” 六六问:“你的困扰是什么?” 东晓收了玩笑的神色,低头用力擦拭餐桌,“宋先生也暗示过好多次,可我总觉得他在可怜我。当初,我对他表白过,那时候我比现在年轻,也没这些不好的底,他都没接受。你说,现在,他看上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六六没出声,东晓在摇摆在犹豫,他知道。 他同样知道东晓问他这些,更倾向于从他这儿得到一个乐观的答案。 可臆测宋憬闻心意的话,他是不会说的。经过考证再开口,才是真正对东晓负责。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所以,瞧见宋憬闻一步步朝餐厅靠近,六六干脆没出声。这次就算他专断,他觉得,这两人还是摊开说比较好,缺少交流是感情中的大忌,六年前,他跟莫非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此时,东晓背对着客厅,宋憬闻已经到了餐厅外边。 六六问:“你觉得他可怜你?” 东晓点头眼神里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是。” 六六轻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以开解的态度去看着他:“你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是。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应该尽可能地回报他,而不是趁机讹上他。”东晓眼神里有些坚定的不可捉摸的神色, 宋憬闻站在餐厅外听完这两句,眉心迅速打起一个结。 六六觉得到这儿就够了,该说的也都说出来了,于是就开始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入学?” 宋憬闻没继续停留,轻声来,悄悄走,没一会儿,背影就远了。 很快,莫非又晃了过来,冲着六六说:“咱们这就回去吧?” 六六回神,想到今晚他的确还有安排,转而对东晓道别。 没人留他们,谁留他们啊是吧?这天是七夕。 东晓跟宋憬闻一直把他们送到院子门口,临别时,宋憬闻意味深长地跟六六道了声谢。 六六心领了,宋憬闻这么郑重地对他道谢,说明情况应该是好的,对吧? 他等着东晓的好消息。 六六跟莫非从宋宅出去,一路上再没说东晓的事儿。 车行驶在山边的林荫道,郊外的夜永远比城市黑得更透更澄澈,刚过八点,给人直观感觉却像是城市的九点后。 六六没开后座的灯,反而大敞着窗子,让融融月色透进车里。 他突然问莫非,“你五岁那年,有天晚上,非闹着去我家找我,最后真带着压岁钱去了我家,还记得吗?” 莫非摸着兜里的东西,心里琢磨着正事,手心出了汗。脑子转一圈,当真从记忆里翻出这么一件事儿。 这又是一笔黑历史。 不过,谁的童趣时代没几笔黑历史呢?是吧? 六六从小被当成明星打造,小时候还真演过一部戏。 那年,六六七岁,演的是苦情戏主角的儿子。 那电影的剧情,莫非如今已然记不清了,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六六演的小孩在戏里过够了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特别懂事儿,吃个饼都舍不得多吃一口,心心念念给妈留着。 小孩的逻辑,大人很难理解。莫非当时知道那只是戏里的人,可是,只要那小孩顶着六六的脸,他就觉得他哥受了苦。 所以,那晚从电影院出来,他吵着要去找六六。单找还不行,还要先回家揣上压岁钱。 他妈拧不过他,给白女士打了个电话。 于是,晚上九点半,莫非跟他妈一块儿出现在六六家。 他们的童年,确实,令人回味的东西挺多。 莫非自己也乐了,“还记着呐?” 六六乐不可支地接话,“能不记得吗?我都睡了,又被你叫醒,人迷迷糊糊的,就见你爬上我的床,还往我手里塞钱。” 莫非打了个补丁,“还哭着喊着要用压岁钱养你。”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这都什么事儿啊? 可,那是他们最初的宝贵和纯粹。 更美好的是,他们无需追忆,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二十余载光阴过去,他们依然纯粹,他们的现在和以后依然纯粹而宝贵。 车离市区越来越近。 七夕夜的狂欢,远处天幕,有烟花绽,那一片靛蓝被银花火树印得格外璀璨。 夜风清凉,又是一年秋初,这一个秋初,六六没像以前那样郁悒。 他来了个深呼吸,给自己提神,垂在身侧的手,也摸进了口袋。 可没等他把那东西摸出来,手腕一紧,整条胳膊被莫非拖了出去。 一小片冰凉触碰到他右手的无名指,从指间,一直滑到指根,嗯,飞快的。 六六低头一瞧,那是一枚男戒,莫非就这样不容分说地给他套上了。 套上还没完,莫非托起他的手,火速放到唇边亲了下,“我那话现在还算数,养你一辈子,就这样定了。” 六六:“……” 这他妈是求婚吧?是求婚吧? 莫非冲他得意地眨了眨眼。 六六摸着戒指,又气又好笑,冲着莫非质问:“就这样了?” 莫非笑意淡了些,“你不觉得这样特别有惊喜?特别出其不意?” 虽然现在都流行单膝下跪,可他对他哥单膝下跪都快成日常了,求婚还这么干?太普通了吧。 六六眼底晕出一丝笑,“我真是太惊喜了。” 很快,从兜里掏出自己准备的戒指,打开盒子,挑出一个,嗖地套住了莫非的无名指。 莫非这下真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瞧着那轮银白光圈。他哥也准备了戒指? 六六昂着下巴,瞥一眼他的手,“就这么着吧。” 莫非伸手搂住他哥的肩,“这可怎么办?婚戒,咱们一人准备了一对,以后戴谁的好呢?” 六六命令下达得挺果断,“单月戴你的,双月戴我的。”简单粗暴。 接着,捏着莫非的下巴,嘴唇碰了下莫非的嘴,如蜻蜓点水。 分开时,他收了笑,“七夕快乐。” 交握的两只手,两枚款式不同的戒指,这是他们的心有灵犀。 窗外斑斓光彩映亮他们的脸,莫非把六六的手握得更紧,“每天都得乐。” 来日方长,那样长久的以后,希望你一直快乐。 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都是愉快的。 六六转头看向他,促狭地问:“你专跟我比着来是吧?” 那一双眼眸剔透似水,莫非深深凝望,没说话。 两相对视,而后,他们都笑了。 这个世界不算完美,可幸好,他们掬住了心底这一抹白月光。 这一抹白月光,从他们懵懂童年,到青涩少年,再到如今,或许曾被阴霾遮覆,却从未淡去,更不会泯灭。 今后的路还长,路上或许还有坎坷。 可有斯人相伴,他们不会孤单。 执手同行,永不孤单。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田王府的当家田席深王爷是朝中最受皇帝倚重的臣子,如果是个奸臣的话,那必定是权倾朝野,可他偏偏没那个野心,只求保住皇上的万世江山足以。 田王爷今生只爱过两个人。 一男一女。 女的叫方萌萌,是田王府的大福晋,也是唯一的福晋,不过,已经死了,好在生前给王爷生了个小王爷,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男的叫凌无情,是多情唯一的弟弟,现在跟了田王爷,混的也算不错。 说实在的,我至今也没有搞明白田王爷究竟更爱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 再说说田王府的奴才吧!人人都说能做田王府的奴才是最大的幸事,也是做奴才的顶峰,既不用送去皇宫阉割这么惨又可以耀武扬威光宗耀祖,听听这都是些什么事?当奴才也值得骄傲成这个模样! 人人都把田王府当宝库,我偏偏认为它是个大粪坑! 没错!田王府就是个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大粪坑! 进入田王府本非我所愿,却又无可奈何。 在这里,我经常吃不上饭,晚上也经常不能睡觉…… 我也不是没有试过要逃出王府,可每次都会被侍卫抓回来,回来后又是更多的折磨。 我甚至不能做一点点错事,全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时时刻刻在盯着我,企图抓住我的把柄好禀告王爷和……无情公子。 其实大家这么对待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可在深深王府,这确实致命的缺点。 人人都说田王爷英俊潇洒,宅心仁厚,我偏说他顾做潇洒,假装好人,试想,一个真正的好人怎么可能不对我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百依百顺呢? 人人皆道无情公子举止优雅,温柔贤淑,我却说他实际上心狠手辣,辣手摧花。如果没有外人在的话,他会没日没夜地折腾我,让我睡不安生。 这些话我逢人就说,可是大家对我所说的话都敷衍了事,没人肯当真,久而久之,这些话传到王爷、无情公子耳里,我就会面对更可怕的折磨。 好在田王府呆的久了,我也习惯了,再多的苦难我都可以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已经成了我的专长。 我总喜欢爬到树上,对小鸟们诉说我的烦恼和悲惨遭遇,其中最喜欢听我说话的一只我为它起名为“小白”。 今天,我也在树上诉苦。 “小白,今天王爷又布置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我,我知道这只是他们给自己一个折磨我的机会而已。”我躲在王府中最高的一棵树上,对着鸟巢中刚出生的小鸟说——这里只有它不会飞,所以当其他鸟儿看到我来都逃难去的时候,它只能乖乖听我发牢骚。 小白微微睁开眼,似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我觉得我还是在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同情,所以就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又没吃饭,今天早上也只混到一碗粥而已,而且如果我被人发现在爬树的话,又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了……” 正当我说得声泪俱下,感人……感鸟至深时,被人发现了…… “小王爷!您又爬树啦?王爷规定你每天睡17小时的任务你又没完成吧?现在王爷正到处找你呢!你快下来吧!树上那么危险,出了什么事老奴可担当不起啊!” 看到树下的大管家田海,我就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乖乖下树。 没错!我就是田王府的小王爷,田习深老王爷的独子——田宝宝!不用怀疑,这个恶心的名字就是我那个没品位没水准又没智慧的老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胡思乱想中,我已经下地了。 不是爬下树,跳下地的,而是通过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掉! 现在的我似乎是以一种很丑很丑的形状趴在地上的。 看着面前的脚越聚越多,又匆匆奔走,我知道,过不了一会儿爹就要来了。 果然—— “儿子!宝贝!你没事吧?来!让爹看看!” 一路狂奔而至的人不顾一身的昂贵锦衣,“扑通”一下也趴倒在地,一张焦急的大脸正对着我,看了又看,终于确定了什么似地笑了起来:“还好,宝贝的脸没受伤。” “爹,能不能麻烦你先把我抱起来?这样趴着我很累!”我小声提醒道。 “你不说爹都忘了。你们这群狗奴才!小王爷在地上你们怎么都不管?还想不想要脑袋了?”爹边骂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刻意忽略了自己趴在地上时弄的满身泥土,威严地训着下人。 “王爷,从小王爷一出生开始,您就下过命令,谁也不准直视小王爷的脸超过三秒钟,谁也不准触碰小王爷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难道您忘了吗?”田海低着头,必恭必敬地答道。 “可是,本王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特殊情况本王自然会特殊对待的,不会怪罪你们!” “上个月小王爷骑的那匹旋风马被您吓得至今还不能正常吃草呢!有此为戒,谁还敢碰小王爷?” “本来就是它不对嘛!本王都说过不准碰我的宝贝了,它居然还敢色诱宝贝去骑它,只是让它吃了点巴豆小示惩戒已经很给它面子了。要不是看在它是御赐宝马的份上,它早就成了红烧马肉了!” “王爷,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我们谁也不想被您记恨哪!” “你居然敢和本王顶嘴?小心我……” “爹,你能不能抱我回房?趴在地上很痛啦……”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提醒他我还在地上的事实,否则依他的性子来,不和田海吵满两个时辰是不会有结果的,即使吵满两个时辰,也不过是“暂时告一段落”而已。 “哎呀!宝贝!你没事吧?都怪爹不好,来,爹抱你回房。”说着,他一把抱起我,向我的房间奔去。 “到了房门口,爹一提脚,英勇无比地对着门用力一踹,我知道我又得换一扇新门了,还好不用我花钱。 “小王爷,你回来啦?今天王爷没来看你,他不知道你去爬树的事,应该还以为你在睡觉呢……”一听见有动静,我的贴身小仆布布就兴冲冲地跑来向我报告。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在心里暗暗骂布布是猪头,我哪次回来不是蹑手蹑脚,轻声轻气生怕被别人听到的?会这么用力踹门吗? 果然,布布一看见我是在爹的怀中回来的,吓得脸色惨白:“王爷!”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王爷饶命!小的,小的不想骗您的,是小王爷让我这么做的!!!” 没用的家伙!为什么我身边就不能有一个忠心不二,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铁铮铮的男子汉呢?居然出卖我!真是没胆子又没脑子! 也不想想王爷最怕的是谁,还不是我田宝宝吗?我想保的人哪有保不住的话? “布布你起来吧!爹又没有怪你!”抢在爹发作之前,我就先开了口。 布布何等机灵,一听我这样说,没等爹开口,就听话地站了起来,乖乖地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你还傻愣着干嘛?没看到宝贝受伤了吗?还不快点去请御医?” 爹把我轻轻放在床上,凶凶地吼着布布。 布布难得地比兔子还快地跑了出去,平时我让他干个什么事比乌龟还慢,看来人还是要凶一点好。 “爹,昨天晚上舅舅又不让我吃饭了!”我嘟着嘴告状。 “宝贝,昨天晚上无情不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给你吃的吗?他说你只顾着吃菜了,一口饭都没吃。” “我不管!他就是不让我吃饭!” “好!好!好!宝贝乖!宝贝不气!下次我讲讲他好了。” “嗯。爹,今天早上我也只喝了一碗粥而已,舅舅他虐待我!” “可是,你不是吃了四碗珍珠圆子了吗?” “但是我只吃了一碗粥!” “好!好!好!宝贝乖!宝贝不气!爹去骂他行不行?” “行!爹,昨天晚上舅舅又没让我睡觉!” “不是你缠着他讲故事给你听的吗?他讲了一夜,一大早就去补觉了。” “可是我也没睡!都是舅舅坏!” “好!好!好!宝贝乖!宝贝不气!我去打他好不好?” “好!”冲着爹甜甜一笑,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其实我不是讨厌舅舅,他对我真的很好,我想即使是娘还在世也不一定能比他照顾得更细心了。 因为知道我贪吃,他总是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做着给我,可是他也有不好的地方——他十分赞成爹的“圈养政策”,成天告诉我外面坏人太多,我出去会吃亏什么的,恨不得一分一秒都不要离开他的视线才好。 布布告诉我说他就是因为爹娘关系不好,才被卖到王府来做仆人的。所以,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开始竭尽所能地去破坏爹和舅舅之间的感情,只要他们关系恶化,我就有希望被赶出王府,你们说对不对? 也许是我手段不够高明吧!迄今为止都十来年了,爹和舅舅的感情还一如往昔,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被管得死死的,没有自由。 “该死的!那个布布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宝贝啊!爹给你换一个机灵点的小仆好不好啊?” “不要!我最喜欢布布了!不要他走!” 布布比我大两岁,从我六岁开始,就一直是他在照顾我的,到现在都十一年了,叫我怎么舍得?而且如果换了一个不肯帮我瞒着爹出去玩的仆人不就糟糕了? “你最喜欢他?那爹呢?”爹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 -_-////// 这种醋也要吃? 见情势不妙,我立刻做出一脸崇拜的模样,抱着爹的脸“啪”地亲了一下:“我最最喜欢爹了!” “宝贝!爹也最最喜欢你了!” 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抱住,拼了命地挤出几个字:“爹……我……快……喘……不……过……气……了……” “哎呀!宝贝,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从树上摔下来跌得太重了?臭小布,怎么还不回来?看我不修理他!” 是被你勒的好不好? 我无言得瞪视着。 “王爷!王爷!我回来了!”布布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怎么才回来?人呢?我不是让你去请御医的吗?” “王爷。”布布哭丧着一张脸:“我是去请了啊!可是没有一个肯过来的!” “什么?”爹脸色突变,手掌大力地拍在桌子上——太好了!我可以换新桌子了! “这群老家伙居然敢不来给本王的宝贝看病?他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回王爷的话,王太医的脚伤未愈,张太医至今脸还肿得不能见人呢!于太医两天前拉肚子拉虚脱了现在还不能出门,周太医……他们都说不想伤上加伤。” “伤上加伤?给宝贝看病会让他们伤上加伤吗?他们是不是越活越糊涂了?不行就告老还乡。不要占着官位不办人事!” “王爷,几位太医的伤病都是来王府给小王爷看病后被您给整的!”布布不知死活地进言。 “被本王整的?”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豁然开朗:“那是因为他们色胆包天地摸宝贝的手腕啦!” “王爷,那是号脉。” “你敢质疑本王的话?”爹瞪起了眼睛。 “王爷饶命!” “算了!算了!你去把容太医给本王找来,告诉他本王保证不打他!” “是!” 这一次,布布回来的比较快了,可怜一把胡子的容太医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不时地偷瞄着爹的脸色。 “容太医,你不要怕,本王绝对是和平主义者,没有任何的暴力倾向和犯罪记录,你放心好了。” 我觉得爹很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这句话绝对比两个太监生了一个儿子的可信度还要低。 容太医站在两米开外瞧了瞧我的脸色,想靠近点来号脉又要顾虑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某人。 “爹,你出去等着吧!你在这儿容爷爷不能专心看病,到时候我病情恶化最终死翘翘你就要哭得很大声了。” “宝贝,爹看着会安心一点。”他一动不动,仍然厚着脸皮死赖着不走。 “原来爹这么想看我翘辫子哦!那好吧!容爷爷,你请回吧!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把棉被往脸上一遮,一动不动。 “宝贝不气,爹这就走!乖乖让容太医看病哦!”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听到爹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他这才探出头来:“车爷爷,爹走了,你安心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吧!“ 容太医走近几步,食指和中指并起搭在他的手腕上:“小王爷脉象平和,无大碍,健康得很呢!你是不是又偷偷爬树跌下来啦?”他一脸了解的表情。 “这你也知道啊?”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小王爷自小身体健康,大病小病从来未得过。王府哪次请太医不是你从树上掉下来的?真是!都爬了十几年的树了,怎么还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容太医边摇头边收拾药箱:“用这个玉露化淤膏就可以了,老臣告退!” “车爷爷慢走!” 本以为这一次他终于可以逃过一劫了,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一出门,他就听见守在门口的爹问道:“容太医,小儿的伤势如何?” “无大碍,擦点药膏最多两日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嗯……请问,容太医有否替小儿号脉?” “这个……没有,老臣不敢碰小王爷的玉体。” “什么?你没替他号脉就胡乱给他治病?还敢说无大碍?你不要命了吗?” “不!不!不!老臣犹豫再三,还是给小王爷号脉了,不敢怠慢。” 宁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 车爷爷啊!你上当了~~~~~~~~ 他适时地用棉被捂住耳朵,把门外即将传来的痛殴声和哀号声一并挡住。 因为这次他爬的是全王府最高的一棵树,所以摔的真的不轻,他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养伤。 为了不让爹过来骚扰他,他特意在门口挂上“正在睡觉,请勿打扰”的字样。 另一方面,他悄悄派豆豆把舅舅叫过来,就说他想他。 不出他所料,很快,门外就传来急速奔跑的声音,那声音在到达门口的时候骤然停止,一切变得那么从容——已经习惯了,舅舅在没人的时候会超不顾形象,一旦出现在人前,就永远是那么的优雅高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门口整理遗容……仪容呢! 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白衣的舅舅优雅地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半天,突然冷哼一声。 他一抖,拉了拉被子。 他大力地把他身上盖的薄被掀开,又开始上下其手——扒他的衣服!!!! “舅舅~~~~你要做什么~~~~~他知道他长得很像爹啦!可是你也不能真的把他当成他吧?” 呜呜呜……他好怕哦~~~~豆豆,让你去找舅舅,怎么舅舅来了,你不在了?有没有人可以救他啊???? “宝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舅舅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和他的行为一点也不相称。 “他哪有不自信?” 他就是太自信了才会怕你为了如此美丽可爱的他甘冒乱伦之大不韪对他不轨的嘛! “哎!”舅舅深深地叹了口气,停手,转过来扶正他的脸:“你要时时刻刻地记住,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老爹,你身上流有优秀的凌家血统,你比较像他和你娘,如果你以后在说这种作践自己的话他绝对不会饶你的知不知道?” ??这么说舅舅也认为爹很矬喽?那他为什么还要和爹在一起?难道说,他是为了保护他姐姐的儿子他才忍辱负重留在田王府的?天啦!!!!他更有拆散他们的欲望了~~~~~ 喂! 喂!喂! 喂!喂!喂! 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舅舅,就算爹经常扒你衣服你也不可以为了报复他而依样画瓢地对他吧?他……他也有一半凌家的血液啦!!大不了他以后改名叫凌宝贝就是了!”是时候要扞卫自己的……自己的……的…… “你……你在说什么?”舅舅的脸突然变得好红:“谁告诉你你爹有扒他衣服的?” “他……他是……晚上起床尿尿的时候路过的时候……”他的头越来越低,其实他也意识到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间很是慌张,赶紧补充道:“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没有看到爹咬你啦!他也不知道你们是狼人……啊——!不要咬他啦!!!!!” -_-////// 舅舅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由青变黑,好好玩哦! “他是要帮你擦药!” “唔……哦……知道了……” 原来是上药哦!早说嘛!他还以为他要为了报复爹咬他而用他撒气呢!吓死他了! 他乖乖地趴在床上,任由舅舅摆布,还是舅舅最温柔,擦药的时候轻轻的柔柔的,好舒服哦! “舅舅,豆豆怎么还没有回来?” “豆豆?那要问你啊!他怎么知道?” “可是他让他就找你的啊!” “他没有遇到他,他是听你爹说你受伤了,就过来看看你啊!” “哦!”傻豆豆现在一定在满世界地找舅舅呢!“对了,舅舅,你刚刚碰到爹,他有没有打你骂你啊?” 他急于知道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成功。 “打他骂他?”舅舅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大了。 “啊——轻……轻点……轻点……” “他敢吗?”舅舅的眉毛一挑,眼神一凛,好……好美哦! 他怎么会这么笨的,都忘了爹在家里是最没地位的了。 转了转眼珠,他立刻又想到了好主意。 “舅舅,告诉你哦!他听田海说爹昨天去‘田院’的哦!” 哈哈……他实在是太聪明了!以前不小心偷听下人讲话是,知道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男人去“田院”,老婆会生气!——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女院?宝贝,你在哪里听到这个词的?” “田……田海说的啊!舅舅,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个啦!”他怎么抓不到重点呢?真是急人! “你知道女院是什么吗?”舅舅的语气凝重,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是田府大院啊!” “宝贝!你太聪明了!乖!来!把衣服穿好!你想吃什么?他去帮你做!” “他想睡觉了!”对!他是在骗人!他最讨厌睡觉了,可是,现在他要把舅舅骗走,让他找爹算帐去,然后他们大吵一架,把他当出气筒,扔出王府,他就自由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好!他看着你睡。”舅舅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从腰间抽出他的玉萧,轻轻地吹着催眠的小曲。 ………… 不好!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了……他真的要睡着了…… 朦胧中,只觉得舅舅好美好安详…… 睡得模模糊糊之际,他隐隐约约感到舅舅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爱怜的语气:“宝贝,你是他最亲的姐姐和他最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你是他真正的宝贝……要他宠你一辈子都可以……” “唔……” 肚子好饿哦! 在饥饿中醒来是他每天必须面对的痛苦。 “小王爷,你醒啦?你刚刚睡得好沉哦!” 豆豆适时地出现,端来一碗甜羹给他。 吃饱喝足后,他又开始关心起他的自由来,不知道舅舅和爹有没有开战哦。 “豆豆,你背他去爹的卧房门口好不好?” “做什么?背你好累的,他不要!” 臭豆豆,他是小王爷哎!居然敢对他大不敬! 想是这么想,可他不敢说,只能低头啜泣,以博取同情。 果然,豆豆最受不了他这一招,态度立刻放软:“好啦!他背你去就是了!”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豆豆,明知到他是装的,可每次都乖乖上当。 趴上豆豆的背,他很顺利地扑在爹卧房的门口,偷听他们说话。 “无情,你说宝贝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特别希望他们不合的样子。” “大概他认为你配不上他吧!” “不可能!他问过宝贝了,他说他是世界最英伟不凡的爹。他最最喜欢他了!” “这种话只有你才会信!” “你是不是想打架?” 爹,好样的!打吧! “你今天晚上去睡书房!” 舅舅好像更有架势哦! “无情,他……他错了!你不要这样对他好不好?” “滚!” “无情,看在他如此英俊帅气的份上,你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闭嘴!” “无情,看在他这么爱你的份上,你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去死!” “无情,看在他态度这么好能及时认错的份上,你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这次连口都懒得开了。 “无情,看在他是宝贝的爹的份上,你就原谅他了好不好?” “你保证下不为例?” “保证!” “这次就算了!” “他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冷酷无情的!” 哼!还是他的面子大! “你先不要这么高兴!不要说他不提醒你,宝贝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你应该不会忘记你曾经许诺过他只要他一满十八岁就让他自由出入王府的事吧?” “没关系,宝贝那么笨,一定早忘了!” -_-//////喂!喂!他在听呢! “不会的,这是他最大的愿望,说什么都不可能忘掉的!”舅舅的语气非常肯定。 还是舅舅最好,最了解他。 他拉了拉豆豆的耳朵,轻声问道:“真的有这么回事吗?” 豆豆幽幽地回头,脸黑黑地望着他:“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王爷给你许下这个承诺的时候你兴奋得三天没睡觉,连续一个月你都要把饭和菜拼成‘十八岁’三个字以提醒自己呢!” “是……是吗?那些饭菜呢?”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说他真的像爹说的一样——笨? “你都吃了!” “啊——?哦——!” 唔……问了等于白问。 “豆豆,现在离他生日还有多少天?” “你连你生日是哪一天都忘了吗?”豆豆的脸更黑了。 “呵呵……你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讨厌啦!”他捶了一下豆豆的肩膀:“他只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而已。” -_-////// “四天!” 现在他对爹和舅舅的谈话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他的新目标——等待十八岁! “豆豆,等他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的时候,他一定带你出去风光风光!” “谢谢小王爷!”豆豆两眼冒光,想来王府外一定是很好玩的了,可是—— “出了王府之后可以做什么啊?” 这么多年来,他仅有的智慧都用来想怎么出王府了,至于出了王府之后可以做什么,他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 “疯狂购物!” “??????那是什么东东?” “就是你可以花银子买你所有想要的东西!” “所有吗?” “所有!” 听起来好棒哦!他越来越期待他的十八岁了! 好!他就用剩下的这四天来考虑考虑他的“第一次”吧! 田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不为别的,就因为今天是田小王爷——他的十八岁生日。 然而,主角却没有到场。 因为对于府内如何庆祝,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唯一让他兴奋的就是他可以出王府了! 他带着豆豆躲过所有人的视线顺利地接近了大门口,他的心情无法抑制地飞扬起来。 “豆豆,他让你猜一个迷哦!他是左脚先跨出门口还是右脚先?这可是他生命中的‘第一脚’,你要认真对待才可以!” “左脚!”豆豆连想都没想,就随口答道。 他非常地不满,停住脚不走了。 豆豆没有办法,只好假装低头沉思了十来分钟,终于抬头:“左脚!” “嗯!”这一次他非常满意豆豆的表现,带着他继续走。 走到门口,他得意地瞟了瞟两旁的守卫:哼!平时他想逃出去,都是被你们架回来的。今天!就是今天!他要堂堂正正地当着你们的面——走——出——去——!!!! 还有,他顺便再对着豆豆得意一把:“哈哈……你输了!他不是左脚先跨出去的!他要——两只脚一正出去!” 说着,他并拢双腿,一跳——跳出大门。 哇!外面的天好蓝!太阳好大!空气好清新…… “他自由了!”他对着蓝天白云大声宣言。 可是——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他是小王爷哎!今天他都十八岁了!爹和舅舅都同意他出门了!哎呀——!你们不要架着他嘛!这样他很没有面子啦!放手——放手啊——” 他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被守卫从门口架回王府了。 顺便说一句,因为爹有令,不准任何人碰他,所以他每次都是被交叉重叠得很复杂的长矛给架住的,所以既没面子又很不舒服。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小王爷,小的们并没有听王爷提过你可以出府的。”一个守卫必恭必敬地答道。 “豆豆……”他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的状况,只能求助于他。 可豆豆也一脸呆相。 “放他出去吧!” 天使之音从天而降,他感激地看向翩然而至的舅舅。 “小傻瓜,你不用激动成这个样子吧?”舅舅爱怜地擦干他眼角的两滴小泪珠:“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都十八岁了,可还跟个孩子似的,难怪习深那么不放心你。” “嗯。他就知道舅舅最好了,可是,你以前不都是反对他出去的吗?” 舅舅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他总不能关你一辈子吧?让你出去转转也好。” 见他这么开心,他又转头吩咐豆豆:“你一定要照顾保护好小王爷!如果小王爷出了什么事,他不会怎么你的,不过,习深要怎么罚你,他——不会为你求情的!” 豆豆吓得一抖,唯唯诺诺地不停点头直说“是”。 他连蹦带跳地出了王府。 大街上很热闹,而他看什么都很新鲜,自然是兴奋得不行。 “豆豆,是不是他看到什么想要的都可以买啊?” “当然,只要有银子你想买什么都行。” “可是他没有银子……” “他有啊!”豆豆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头,每一张上面都写着“一千两”几个字。 “豆豆,你真好!看他这么穷愿意借钱给他!你真是好人!”为了表示感谢,他大力地抱了一下豆豆。 “小王爷,那是你的钱,临走前无情公子给他的,让你尽量玩得开心一点。” “他的?” 哈哈……他发了! 他开始四处搜索起目标物品来,看有什么想要的。 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些亮晶晶闪闪的东西,被阳光一照,很是漂亮,虽然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不过——他要! “豆豆,他要那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豆豆的脸黑乎乎的:“那个不用买的。” “你说过有银子什么都能买的!” “那个就是银子!” -_- “你想骗他,你刚刚拿的银子是纸的。”当他是那么好骗的吗? “他那是银票。” “他要!”言简意赅。 “好!好!好!他去买!”豆豆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拿出一张银票去换了那人手中的几块银子。 然后,那人拿着银票手舞足蹈乐癫癫地跑了,而他,也如愿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豆豆说的没错,有银子什么都可以买到。 后来他又买了好多东西:冰糖葫芦、一只小白兔、桂花糕、水晶包子,豆豆还看中了一套衣服、一块玉佩、一双布鞋,他也都买下来送他了,所以豆豆也很开心,表示以后要多和他逛街。 最后,他看中了他今天最想要的东西—— 一个布衣男人,身边跟着个抱着小孩的女子,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都不重要,可以忽略不记,可是,可是,可是那个小宝宝长得好可爱哦! 粉粉的,嫩嫩的,白白的,水水的,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直转,眼睛一和他对上,一条口水一下子顺着嘴角淌了下来——他喜欢他!他要! 一旦决定了,他的行动就会很迅速。 “哧溜”一下窜到这对平凡的夫妇面前,他向他的目标一指:“他要他了!” 两人脸色大变,男的愤慨异常,女的掩面而泣。 “你这个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想调戏有夫之妇!” “错了!他没有要调戏他,只是要买他而已!” “你……” 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他是怕他不付钱才会这样,赶紧解释道:“你放心,你要多少钱,他都给!” 豆豆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小王爷,人是不可买的!” 瞪回去:“有钱什么都可以买!” “小王爷?就因为你是小王爷,就可以这么霸道吗?” “没有啊!他会付钱的嘛!”他怎么这么笨,怎么解释都不懂的。 “大家来评评理,这个人仗着自己是小王爷就想抢他内人,没有天理啊!”男人的大嗓门一下子就引来了很多围观的人。 他有一点点害怕,可是又不甘心放弃那么可爱的小宝宝,只好死撑着。 “哼!小王爷?这么无法无天?” 一个锦衣公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他什么时候见过人家对他这么凶啊!顿时眼泪涌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个“大坏蛋”。 他看清他的脸,一愣:“你……” 豆豆看到他把他吓哭了,很不高兴,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不要怕他!对这种人就是要凶点!” “怎么凶?” “你想要什么就要!不要理他怎么说。” 好! 他挺起胸膛,头一昂:“他就是要买他,你能拿他怎么样?” “你眼中还有王法吗?”他竟看到他的嘴角挂着丝丝笑意。 “什么是王法?”他反问。 他不知道他的无知在旁人看来是嚣张和挑衅。 “看来你真的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豆豆似乎真的很不爽这个人,又悄悄对他说:“你就说你就是王法。” “谁说他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你就是王法!” -_- 豆豆又拉了他:“是‘他就是王法!’才对!” “哦……你告诉你!豆豆就是王法!”他更正道。 周围倒了一片。 锦衣男子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天!天!你……你告诉他,你是哪家的小王爷?” “他爹是田习深!”这个他会答。 “田习深?你……你是田宝宝?”男子张大嘴看着他,非常吃惊。 “你知道他?”可是他不认识他哎! “不可能!田宝宝应该是十八岁了!你最多十五岁!” “豆豆,他说他矮!”他委屈极了。 “他是说你可爱啦!”他赶紧解释:“你要乖哦!不可以抢人家的老婆。” 这个人很奇怪哦!好像他和他很熟一样。 “他哪有抢人家老婆?他是要买东西而已。” “买也不可以!” “为什么?”他就是想要嘛!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样不道德!” “可是宝宝好可爱的。” “宝宝?” “对啊!就是那个长得丑丑的阿姨手里抱着的可爱宝宝,他好喜欢他的。” “原来你是想要那个孩子啊!不过这样也不行!你说如果有人硬是要把你从你爹身边抢走,你会不会很痛苦很难过?” “不会啊!他早就想从他身边逃走了。”这种问题想都不用想的嘛! “这样说吧!你喜欢那个宝宝,可是他如果和你走了,他会很不开心的,你也不希望他不开心是不是?” “是!” “所以你不可以买他。不过,他保证,他会给你补偿的。” “补偿?” “对!他保证你喜欢,不过不是现在,下次见面时他会给你的。” “他怎么找你?” “他会去找你的。”他笑,很好看。 之后,他给了那对丑夫妇一锭金子,让他们不要怕他会抢他们的宝宝。 “小王爷,时间不早了,无情公子吩咐他要在天黑之前带你回去,否则以后你就不要再想出门了。”豆豆提醒他。 他摆摆手,和那个看上去很帅的男人说再见。 “葑韫。” “啊?”他在说什么? “他的名字,你要记住,下次见面……他要你叫他的名字。” 开开心心地玩了一整天,他终于心满意足地回王府了。 一回到王府,就见田海急急地跑了过来。 “小王爷,你可回来了!把老奴急坏了!” “嗯。他是平平安安回来的。而且豆豆一直都很乖,没有闯祸。你不用担心!” “小祖宗啊!他不是担心你,你快回去看看王爷吧!你再不回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一下子浮想联翩:爹把房顶掀了!爹把厨房……不!是柴房烧了(他才舍不得烧厨房呢!)爹把舅舅强暴了…… 偷偷对自己许诺:猜中有奖。 跟着田海去了王府的大厅,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爹安安静静地坐在大厅正中的红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白布,双臂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椅背上,动弹不得。一看见他来,就“呜呜呜”地挣扎着想开口。 舅舅则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喝着花茶。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从震惊中走了出来,迅速转动脑子,以他这十八年来积累的仅有的那一点点智慧和知识推断,终于得出了最后结论—— 他哭哭啼啼地跑去抱住舅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舅舅,爹被人绑架了!怎么办?他今天出去花了好多银子,要是不够把爹赎回来怎么办?” “呜呜呜……”爹又在发出怪声。 舅舅翻译给他听:“他在说‘宝贝,你这么关心爹,爹好感动’。” “舅舅,赎不回爹,以后就没有人养他了,他们一定要把爹救回来!” “宝贝,你爹死了,舅舅养你!”舅舅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今天玩了一整天,累不累?” “一点也不累,特别好玩。”他接过茶,一饮而尽,顺便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跟舅舅讲起今天的所见所闻来——既然舅舅肯养他,那爹被撕票了他也不用怕的。 而爹,仍然在不停地“呜”着,没有舅舅翻译,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严重打扰了他和舅舅聊天,他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 “宝贝,怎么了?”舅舅伸手抚了抚他的眉。 “爹好吵哦!为什么他还没有被撕票?” “你爹不是被绑架了。今天他一发现你不在了,就开始大发雷霆,掀了桌子又砸椅子,把过来参加你庆生会的官员们全都吓跑了。他怕如果他上街去找你,一激动起来,把长安城给掀了就不好了,所以把他绑了起来。”久久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你放了爹吧!他怪可怜的。” 爹听了他这么说,不住地点头,感动得老泪纵横。 他不明白他这么激动做什么,他不过实现他吵而已啦! 舅舅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手中的折扇,示意下人把爹给放了——爹在王府果然没有什么地位。 爹一重获自由,就冲过来把他紧紧搂住:“宝贝!爹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吓死爹了!要是没有你,爹可怎么活啊!” “舅舅没有告诉你他只是上街转转吗?”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把爹拉离他半寸。 “说了!可是他就是不放心嘛!” 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查看着他,生怕他有哪里受了伤。 “走开!你不要吓坏宝贝了!”舅舅一脚就解决了爹,果真只有舅舅才能克住爹啊! “无情,你就不怕宝贝出去会出事吗?他会被坏人欺负,被人贩子拐走,被狗咬,被猫抓,被蚊子咬,被蚂蚁爬……啊!光是用想的他就受不了了!”爹抓狂了。 “你以为他不担心宝贝吗?他出去他有叫人跟着啦!他不会让他出事的!” “可是他还是会不放心。”爹忧郁地把头搭在舅舅的肩上装可怜,乘机揩油。 他觉得没意思,就抱着刚买回来的小白兔逗它玩,也不太无聊。 “王爷!王爷!圣旨到!”田海一路跑来通报。 爹急急地起身,迎向大门口。 不要看爹又变态又无聊,可是他对君臣的尊卑、礼仪这样的事情可是很在意的,在他的观念中,君为重,臣为轻(子为重,父为轻;“妻”为重,夫为轻),所以皇上的一句话在他看来自是非常重要,如今圣旨来临,更是不得了了。 反正嫌着没事,他也跟着去了门口看热闹。 一个男身女声的人正手执一卷黄娟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乃田王爷之子田宝宝的生日,朕特赐老鼠一只……” -_- 老鼠一只? 他轻轻拉了拉舅舅,问:“他们的国家是不是快要灭亡了?” “宝贝,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可是,皇帝好穷哦!居然送一只老鼠给他做生日礼物!送老虎还比较拿得上台面啦!” “这一点,他也很汗,可是,也许他们的皇上别出心裁呢!”舅舅试图找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哦!”他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章 爹千恩万谢地接旨,又一个太监手提着一个金制的精致小笼走到他面前:“请小王爷接受礼物。” 他接过来一看,里面有一只半只手掌大小的小东西正活泼地转来转去,全身赛雪的白,只有左眼眶处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有一圈黑,煞是可爱。 他不禁玩心大起,对着小老鼠做鬼脸吐舌头,小东西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突然,从嘴角边流出一条……口水。 和他喜欢的那个宝宝好像哦!!!!!!!!!!!!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惊喜,当下为它起了个名字——口水,简称“水”,呢称“水水”。 “小王爷,皇上让奴才带一句话给您。”小太监神神秘秘地凑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他问您——对他这个补偿还满意吗?” 补偿?补什么?偿什么? 难道说那个什么皇上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不记得了? 他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干脆选择不答。 “负责宣旨的公公又继续对爹说:“皇上还有口谕,他说想要一个侍读,要求明天所有的王孙公子,凡是年满十八岁的都要去皇宫进行面试,皇上要亲自挑选人才,这件事就交给田王爷您来办了。” “遵旨!臣一定不负皇上重望。” 爹送走了两位公公后,忧心重重。 舅舅也紧蹙眉头,不发一言。自54由23自57在 他觉得气氛不太好,有点害怕,战战兢兢地问他们出了什么事。 爹不答,眼眶红红地盯着他猛瞧,突然嚎啕大哭:“宝贝,如果你一定要被迫离开爹,你可怎么办啊?爹好舍不得你,好不放心你啊!” “爹,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快要死了?不用担心,舅舅说你死了以后他会养他的。”他很孝顺的,所以一定要让爹了无遗憾地离开。 “爹健壮得很,再活个三五十年也不成问题。可是,可是皇上他要招侍读,你符合条件就一定要去参选。爹是怕你被选中了,留在皇宫,爹就再难见到你了!” “试毒?”他也害怕起来,他的确有听说过皇帝吃饭都要有人试吃的,为的就是要看饭菜里有没有毒。能吃到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固然很好,可是,万一真的被毒死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不要!他舍不得舅舅,舍不得豆豆,舍不得刚买的小白兔,更舍不得“水水”……唔……他都忘了……爹,他也有一点点舍不得你啦…… “他不要当试毒的!你们救救他嘛!” “他也不赞成让宝贝去当什么侍读,虽然说那是件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他舍不得宝贝离开他们。姐姐去世时他就对自己说,他不要宝贝出人头地,只要他永远单纯幸福就够了!” 既然舅舅也反对,那他就又多了一份希望。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一脸矛盾纠缠着的爹——他知道,他在做自他斗争。 为了不让他这么痛苦,他提出了一个好的建议:“爹,你好笨哦!你告诉皇上说他今年刚满十七不就好了?他就不会逼他去试毒了。” 舅舅深深叹了口气:“宝贝,刚刚两位公公是为何而来?” “皇上送他十八岁生日的礼物啊!”他乖乖答道。 “那你说皇上知不知道你多大了?” -_- “……知道……” 他再看爹,他一脸守得云开见日出的模样:“有了!有了!无情,刚刚皇上下旨说是要招揽人才,‘人才’啊!你看,他们的宝贝这么笨,有一点‘人才’的样子吗?哈哈哈……他们是白担心了一场!” 舅舅也含笑点头。 呜……他们怎么这样?一定要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吗? 他低头,看到“水水”又流口水了,便用袖子帮它擦了擦。 “宝贝,你听好了,明天面试,不管谁问你什么,你都要乱答一气,知道没有?”舅舅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 “为什么?”不解。 “因为如果你答得好的话,就一定要当侍读了!” “哦!”为了他的身家性命着想,他只有答应了。 舅舅这才放心地和爹离开。 而他也拉着豆豆,抱着兔兔,拎着“水水”回房了。 明天……有点好奇,有点害怕,还有点期待着那份刺激…… 天刚蒙蒙亮,他就被豆豆强行拖下了床,这对平日里被迫睡十几个小时以至于都成了习惯的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就在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神智不清中被不知道什么人(可能是爹,也可能是舅舅)转来转去,摆弄来摆弄去…… 突然一声炸雷灌耳:“好了,宝贝,你可以出门了。进了皇宫之后要处处小心啊!” 他顿时清醒了! 可是,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环顾四周,舅舅、豆豆、下人。 “爹呢?”现在这种情形,爹不是应该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大哭“舍不得”吗? “他已经进宫去了,等不及你起床就走了。待会儿他和豆豆送你到宫门口,他们不能跟进去,所以进去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听到没?” “他一个人?”他说不清现在是为只身入虎穴而害怕还是为第一次一个人去做某事而激动。 “舅舅也想陪你,可这一次,不行了。” 舅舅摸了摸他的头,带着他和豆豆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他高兴地发现豆豆把“水水”也带上了——豆豆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好……好豆豆! 几分钟后,在皇宫门口,他挥泪和舅舅还有豆豆说再见,好在还有“水水”肯陪他,不至于太紧张。 ………… 哇哦~~~~~~~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府宅,皇宫就是不一样啊!在里面他越绕越迷糊,越转越转不清方向,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喝住了他。 “站住!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宫内乱走?” 他回头,一群身穿甲衣的帅哥哥们正举着长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是来……试毒的……他……迷路了……”被他们一吓,他语无伦次加结巴。 “哦!你早说啊!你往那边走,看到一堆人的地方就是了,他们都是和你一样来应征侍读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为首的哥哥和颜悦色地为他指明方向。 他道了谢后便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走啊走~~转啊转~~~绕啊绕~~~~~ 终于,他看到了好多人! 兴冲冲地跑过去——还好他聪明,找着地方了! 这里摆放了好多好多的桌子椅子,每一张桌子前都坐着一个天仙似的姑娘:有的绣花,有的写字,有的画画,有的抚琴…… 他一过去,立刻被团团围住。 姑娘们一个个都笑嘻嘻地盯着他,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 “好可爱的小弟弟哦!” “粉嫩嫩的,好想捏他一把!”(哼!哼!被爹看到你们就惨喽!) “这是哪家的小孩?居然跑到这地方来了?” “会不会是小皇子?” “怎么可能?皇上他既没兄弟又没儿子,哪来的小皇子?” ………… 终于,一个最漂亮的姐姐(他当时并不知道她们都只有十五岁,既然他们喊他“小弟弟”,那她们一定是“姐姐”喽!)把脸凑进他,摸了摸他的脸:“小弟弟,告诉姐姐,你今年多大啦?” “十八。”他老老实实地答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漂亮姐姐才笑道:“小弟弟可真幽默,真会开玩笑,姐姐们差点被你唬住。” 看到她笑,他也跟着傻笑——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幽默了。 “太——皇——太——后——驾——到——!” 姐姐们立刻各归各位,绣花的绣花,写字的写字,画画的画画,抚琴的抚琴…… 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奶奶威严地扫视着大家。 他有点紧张,看到大家都有事干,也不敢闲着,只能坐在地上喂“水水”吃东西。 “那边那个男孩,太皇太后传你。” 应该不是叫他吧?继续和“水水”玩。 咚!咚!咚! “哎呀!太皇太后叫你,你居然敢不理睬,小心被砍啊你!” 他瞥到一双脚,脚的主人好像正在跟他说话。 “他吗?”抬头。 “废话!不是你是谁?”小太监一跺脚,拽着他就往老奶奶那儿走去。 “太皇太后,奴才把人给您带来了。” “好!宝贝,过来,告诉奶奶,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刚刚还威严得不行的老奶奶笑盈盈地看着他,很慈祥。 她怎么知道他叫宝贝的?她是爹的朋友吗? “他是来参选的。” “参选?”老奶奶很是吃惊。 “是啊!爹说他符合条件,所以一定要来,否则就是抗旨不遵,要杀头的。” “你倒是说说看你哪点符合条件了?” “嗯……”他想了想,答道:“他满十八了!” “十八?”老奶奶又吃惊了:“宝贝,你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嘛!” 唔……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说呢?他看起来真的很小吗? 他不相信地从怀里掏出小铜镜,对着自己照来照去。 嗯……不高的个子……不对吗?好啦!他承认,是比较矮的个子……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白白的,嫩嫩的,又粉粉的……奇怪了?怎么和昨天在街上看到的宝宝有点像?不过他没有流口水啦!哈哈…… 这么说,老奶奶说他十岁出头还算是给他面子喽!呜……他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 就在他为自己的命运伤感时,老奶奶又开口了:“宝贝,就算你真的有十八岁了还是不够资格啊!选秀女首要条件是‘女子’,另外,必须是十五岁左右才可以。” 秀女? -_- 不是试毒的吗?还是说他来错地方了? 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刚刚那个小太监凑近老奶奶耳边说:“太皇太后,据奴才所知,皇上现在正在大殿上亲选侍读呢!听说要求是年满十八岁的王孙公子,会不会……” 老奶奶一听。恍然大悟:“宝贝,原来你是去选侍读的啊?” 他想起来了!昨天舅舅有特意嘱咐他今天面试,不管谁问什么,他都要乱答一气。刚刚每一个问题他都认认真真地回答,现在好了!又要被送去试毒了!他不要!还是乱答好了! “他不要当试毒的!他是……他是来选秀女的!” “哦?选秀女?”老奶奶笑意加深:“你为什么不要当侍读?” 当然是因为怕死喽! “因为……因为他要死得其所!他要当大将军战死沙场!” “那你还来选秀女?” 总比试毒好啊! “他要当秀女大将军!” -_- 老奶奶居然笑弯了腰,还笑出了眼泪。 弯腰的时候她看到了他手里的“水水”。 “这是……” 他刚准备答她这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大老虎时,那个小太监又插话了:“呦~~太皇太后,这不是一月前回纥使节送来的稀世珍宝筵雪天鼠吗?据说得到它的人就可以得到幸福。” “这个哀家自然知道,当时哀家向皇帝讨要,他说什么都舍不得给呢!”老奶奶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宝贝啊!告诉奶奶,这只小天鼠你是哪来的?” 虽然他明知道是皇上御赐的,可是他不能说——舅舅的嘱咐仍在耳边嘛,只好骗她:“这个是舅舅和爹的私生子,是他的私生弟!” -_- “奶奶,你的脸怎么突然变得黑黑的,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了?”虽然不熟,但假装关心一下还是必要的嘛! “奶奶没事,宝贝,你想不想当皇后?” 皇后?不好玩!他不要! 可是他要乱答啊!所以他说的是——“要!”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句“要”就此敲定了他的人生…… “好!跟奶奶去见皇帝!”老奶奶站起身,牵着他的手就走。 “太皇太后,下面那些秀女人选……” 这个小太监好烦人哦! “不要了!让她们都回去!哀家要让皇帝看看他这做奶奶的眼光怎么样!” 往大殿方向走去,渐渐听到一阵阵的嘈杂声。越接近大殿,嘈杂声就越大。 老奶奶皱了皱眉:“在大殿上面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古达,你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喳”了一声就飞快跑去打探消息了——原来他叫“古达”。 第二百五十二章 很快,古达就火烧眉毛似地跑了回来:“禀太皇太后,大事不好了,皇上和田王爷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和众多王孙公子的面打起来了!” 爹?不会吧?-_-bbbbb “不可能!田家世代忠良,田王爷更是国家栋梁,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你肯定搞错了!”老奶奶不满地看着小安子。 小安子垮着脸,既不愿承认自己搞错了,又不敢反驳,只能跟在老奶奶身后,亦步亦趋。 他们一行人不自觉地都加快了脚步,想去看个究竟——他也很怕爹犯了什么满门抄斩的大罪,如果他敢连累他和舅舅还有豆豆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死他的。 到了大殿,一片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样子。 所有人都围成了个圈,里三层外三层地像是在看什么热闹,圈圈中心时不时抛出一只鞋,一根发带什么的。 他被这架势吓得不轻,躲在老奶奶身后求个平安。 “都给他住手!要打架的滚出去!” 老奶奶一个“狮子吼”,一切都静止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开,圈子的中心是两个衣冠不整的人,两个人都披头散发,却还不甘心地互瞪着,他一点也辨不出来这是谁跟谁。 “你们为什么打架?如果不能给哀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罚你们去城门口乞讨三天!” -_- 虽然他不太懂,可是,朝廷有这种律条吗? “皇上他偷了他家宝贝,而且还不肯还他!” 晴天霹雳!!!!!!! 这绝对是爹的声音!!!!!!! 他更不敢现身了。 “皇祖奶奶,田习深他抗旨不遵,朕让他带他儿子来给朕当侍读,他居然不带还骗朕说人已经来了,这简直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朕要两罪并罚!” “太皇太后,您可要为臣做主啊!宝贝是他的命根子~~~~~~” “你们两个把话说清楚,哀家都有点糊涂了,一个说儿子侍读什么的,一个说丢了宝贝命根子,有什么联系吗?” “回太皇太后,微臣的儿子就叫‘田宝宝’。”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奶奶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在的状况是——田宝宝失踪了对不对?” “对!”两个人异口同声,中气十足。 “这就是你们在大殿上打架的理由?”他听得出来,老奶奶语气不善。 “是~~~”这一次虽然也还是两个人的合声,却有气无力得多。 “皇帝和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出息了?” 他偷看到爹的脸涨得通红,另一个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韫儿,今天是为你选秀女的大日子你忘了吗?哀家帮你相中了一个——是皇后,不是秀女。”老奶奶话锋一转,扯到了他身上来。 “没兴趣!”三个字干脆又利落。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也没什么兴趣。 “哀家要他当皇后!”他听得出来,这是不容反抗的语气。 “可以!”皇帝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的穿着,很是得意:“你让她现在就来见朕,看她还愿不愿意当这个皇后!” 说着,他还不忘板着张脸摆出个超丑造型期待着把“准皇后”吓跑。 “宝贝,出来给皇帝看看,不,出来看看皇帝!”老奶奶不以为意,把他从她身后拽了出来。 他羞羞答答地冒出个头,冲他们笑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个人的反应大相径庭。 皇上在他冒出来的那一瞬间大叫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爹则不顾形象地冲上来抱着他大哭,最里咕哝着什么失而复得之类的话。 他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用脚踢着他,想让他离他远点。 可是爹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把他抱得更紧,还不忘指责老奶奶:“想不到你居然帮着皇上藏匿他家宝贝,他算是认清你们了!没一个好人!全是人口贩子!” 他不知道爹为了他居然会放弃他对皇室忠诚尊敬的坚持,很是感动。 “宝贝?他就是你和韫儿吵架的原因?” “你不要装了!他刚刚听见你也喊他宝贝的,你根本就是知道他是他儿子!” 他也点着头配合,奶奶一上来就喊他宝贝的。 “哀……哀家只是看他可爱才叫他宝贝的,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爹一副“他才不会信呢”的表情撇过头去。 “该死的!哀家为什么要向你解释啊?” 他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想不到这样一个雍容外表的老人家也会说“该死的”,很意外哪! “宝贝,他们又见面了!”低沉的嗓音透出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抬头,顺着声音望去,一个有着明朗的剑眉星眸的男子赫然出现在他面前,长长的头发被金丝发带高高束起,一件别致的皇袍加身……很帅啊!唔……心跳漏跳了半拍…… 他真的是刚刚那个衣衫褴褛还故意毁坏自己形象的男人吗?变化好大…… “宝贝,你怎么了?脸红红的!是不是发烧了?”爹的大脸挡住了他的视线。 “没有啦!”他急急地否认。 真是讨厌!这么大嗓门做什么?别人都听到啦!一定会以为他发花痴了…… 他低着头,不敢对上任何人的目光,深怕被别人看出他的心虚。 “他说他们又见面了!你发什么傻?” 爹被一双手拉着扔到了后面,手的主人站在他的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注意到他说的不是“朕”,而是“他”。 他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他们见过面吗?你比他以前见过的人都要好看!” “他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生气。他们明明见过面,,你却已经不记得他了。可是你又夸他帅……他是该奖你还是该罚你呢?” “奖!”他想都没想就答道:“他要一斤包子,一只牛肉,一桶饭……”一大早起来,忙东忙西的,他肚子已经很饿了。 “你是说一只包子,一斤牛肉和一碗饭吧?” 这人怎么这样?还是当皇帝的都这么小气?又或者他们国家真的要灭亡了——就像他昨天推测的那样?他的要求一到他那里就缩水缩成这样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是!他就是要吃那么多,吃不完的他准备打包带走,补充一下下,一只牛肉不是指一块或是一片牛肉,而是一整只牛身上所有的肉! “他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先记得他是谁!” “你是谁?”他没有什么意识地跟着重复,然后就陷入了苦思中。 首先,他不可能是他家的仆人,所以他一定是在外面见到的,而他直到现在也只出府过一次,那么他就应该是—— “你是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 “那,你是卖鞋子给豆豆的小铺老板!” 。 “他再想想,他再想想……你有卖过银子给他是不是?” 。 可能他是看他实在想不起来了,就好心地提醒道:“你还记得你想买一个宝宝的事吗?” “包包?……他知道你是谁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他!!!! “你终于想起来了?” “是的!你是宝宝的爹!丑阿姨的老公!呵呵~~~~~那天他都没怎么注意到你呢!叔叔~~~~~~~~” 哈哈……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就表示他可以吃饭加外带了是不是? “你一辈子都不要想他给你吃了!” 他生气了——他看的出来。 委屈地看向爹,这才发现他一直被一群侍卫围挡着,虽然不断地努力想要突围,却始终不能成功。 他有一种无助的感觉。 “想起来他是谁了吗?”皇上一步步地逼近。 他觉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急中生智,大声说道:“你不就是那天他在大街上碰到的那个帅哥哥吗?你还跟他说话的呢!就是宝宝的那个……是不是?” 皇上终于笑了起来:“这才乖!你对他的补偿还满意吗?” “补偿?” “就是你手上吝着的小天鼠。” “你是说‘水水’啊!不说他都忘了,这是你送他的生日礼物嘛!他很喜欢它的!” “你喜欢就好,叫他名字!” “你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这一句话又使他脸色阴沉了下来,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没错。 “想不起来就把天鼠还给他!” 他看看“水水”,“水水”也冲他眨巴眨巴眼睛,他想它也舍不得离开他吧!这样他更不能把他还给皇上了。 他想!!!! 刚刚老奶奶有叫他“韫儿”,那他叫他“韫”总不会有错了吧! “韫!” “他叫葑韫,你叫他‘韫’,表示出了他们的亲密关系,他喜欢!” 呼~~~~~~看到他又展笑颜,他舒了口气——终于过关了! “皇祖奶奶,你选的人朕很满意,诏告天下——朕的皇后——定下了!” 他又转向仍在努力挣扎的爹:“带你宝贝回府吧!好好准备准备!” 爹大概从头到尾也只听到“带你宝贝回府吧”这一句话,不然他不会高兴成这样,拉着他兴高采烈地出宫了…… 回到王府。 站在门口,他感触良深——回家的感觉就是好! 有舅舅烧的好吃的,有豆豆精心的服侍,还有周围熟悉的一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准备踏入王府,还没进门,一堆人就涌了出来。 领头的是舅舅,他带着豆豆、田海还有一大堆下人站在门口迎接他,每个人都大包小包地背着挎着,一副要集体大逃亡的模样:“宝贝,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快!!!他们赶快走!” “你们要干什么啊?”他愣愣地问道。 “宝贝啊!他们听说皇上已经下诏要定你为皇后,他们不能做出抗旨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跑路!快!快!!快!!!” “无情,你这么急干什么?他们才刚回来而已,你不需要带这么多人来迎接他们啦!”爹走的比较慢,现在才过来,再一次错过了重要的话。 舅舅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爹一哆嗦。 “你知道什么?宝贝进宫一下回来居然就要当皇后了!你是怎么保护他的?宝贝有你这样的爹还不如认只猪当爹!” 难得的,舅舅居然会忘了维持自己一贯的优雅。 他嘟了嘟嘴,拉了拉舅舅:“他不要认猪当爹,他不要当小猪。” “只是个比喻啦!宝贝不闹,大人在商量大事!”舅舅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 爹也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大惊失色:“谁说宝贝要当皇后的?谁传这么无聊的小道消息?” 他不忍心告诉爹这个“小道消息”是皇上当着他的面诏告天下的,可是舅舅忍心—— “皇上已经诏告天下了!” “老奸!枉他这么忠心爱国,他居然连p都不放一个就封宝贝做皇后!他不仁,休怪他不义!他要……他要……” 他以为爹要说他要——造反呢!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说的是—— “带着宝贝浪迹天涯!” 。 今天,他知道了一件事——他有一个没出息的爹! 舅舅却点头称是:“他也是这么想的,快点!他已经把府里的东西都打包装好了!他们现在就走!” 说着,他就大步向门外走去,却被爹伸手拦下。 “无情,他的那个金边古董花瓶你有带吗?” “没有!重死了!”舅舅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 “不行!他要回去拿一下。还有荷叶瓷盘、玉雕壶、夜光杯……他都要带走!” “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轻重的人?现在这种紧急的时候你居然还要去拿这些身外之物?” 看情形,他知道舅舅又要发火了,这也就意味着爹又要倒霉了!果然,舅舅还在不停地骂着:“他真是搞不懂姐姐怎么会爱上你这种白痴的男人?真是太没有眼光了!丢他们凌家的脸……” 唔~~~~舅舅,你好像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资格这样说娘的人啦! 爹被骂得越来越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知错能改还是好样的,所以他立刻打断舅舅的话:“无情,他错了,他不要去拿那些破烂了!” 舅舅又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瞪眼:“谁允许你打断他说话的?习深,你进去拿那些东西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他的银狐匕首、小龙爪、兰花小盆栽、侍女图……带出来?走的太急,忘了拿了!对了,在卧房台柜左边第三个抽屉的最里面还有一盒没有吃完的玉米糖,你也顺便带出来吧!”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舅舅,你刚刚还义正词严地骂爹的,他还以为你是他的大英雄呢~~~也许,这个家,他才是最成熟的吧! 哎!生在这种长辈没有做长辈的自觉的家里,孩子就是要自理、自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只好挑起这个大担了……他要当一家之主! “你们都不要闹了!他们立刻启程!马上就走!早一分钟走就可以早一分钟游山玩水!所以,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宝贝乖!你先到旁边坐一会儿,舅舅和你爹马上就好了。这个给你,你先和‘水水’玩玩。”舅舅递给他一块以前从来都没有吃过的米饼。 他很轻易地就被一块米饼打发到了一边,全然忘了自己要当一家之主的远大理想。 因为门口人很多——所有下人都挤在那里,他只好坐在里王府稍远的一个小拐角的台阶上,慢慢地啃着米饼。 不知不觉,周围聚上了一堆人,他们好像都在看他。 他嘴里叼着米饼,毫无畏惧地对上所有人探究的眼神。 “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可爱!” “看他穿的这么好,一定不是出生在什么普通人家。” “可是大家看他吃的东西,据他推测,这孩子本是大户人家的,但由于家道中落,现在境况十分不如意,才会在这里吃‘宠物口粮’的。” “这位仁兄不说还真没注意到呢!他吃的好像是旁边那个小老鼠的食物啊!” ………… 。 他们是说他正在吃的好好吃的米饼是“水水”的吗?舅舅给他的时候为什么不讲清楚?好丢人~~~~~ 他的大无畏精神顿时不知所踪,脸红红地埋在衣服里。 “来!来!来!他们给这个孩子一点钱吧!”一个好心人说道。 然后大家东凑西凑地凑了一大堆银子,由一个胖胖的叔叔递给他:“小宝贝,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如果以后还要用钱,就来找叔叔,叔叔在城西那里开了一家客栈,随时欢迎……” 叔叔把钱给他的时候,还顺便摸了他的手。 突然—— 人影攒动,某人一个凌空踢腿把胖叔叔踢倒在地:“死肥猪!死色狼!敢碰他家宝贝!踹死你!” 是爹! 爹打完胖叔叔后,拉着他走了,还高高兴兴地接过他手里的银子,放进他自己的小包袱——爹,他知道舅舅管你管的紧,可是这样偷藏私房钱好吗? 就这样,他们一家上百人踏上了逃亡之路…… 他不知道这一百多人的大逃亡在其他人看来像什么,反正他自己感觉很威风就是了,特别是处在在这一百多人的正中心就更是显得风光无限了。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招摇过市,每个看到的人都会停下脚步,看上两眼,问问周围的人田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是除了府里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认为田王府是为了庆祝小王爷即将成为一国之后而在大游行。 一开始是觉得很赞啦!可是走着走着他就觉得没劲了,他不知道府里是不是很穷,没有银子,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要徒步前进?不要说什么轿子了,就连匹马都没有。 于是,他们就着样走啊、走啊、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很快,他们就出了城门,到了郊外。 爹说只要再过两三日,他们就可以到达苏州了,那里风景如画,最重要的是有很多精致的糕点美食。 他想大概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吧! 随着离天堂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也越来越疲惫了。 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希望有什么可以代步的工具出现,这样的长途跋涉实在不是人熬的,尤其是对他这种娇弱的小孩…… 谁说天下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们这不就遇上了吗? 庞大的路障队伍堵在正前头,路障包括轿子、轿夫、马车、马夫、马…… 一阵兴奋,大伙儿都直标标地冲了过去(后来事实证明,整个田王府没有一个有脑子的人),大多数人上的都是马车,爹和舅舅还有豆豆也不例外,他们上的是最豪华的那一辆,而他——看中了众多马车中唯一的那一顶大红花轿,也毫不犹豫地坐上去了(后来事实又证明,整个田王府最没有一个有脑子的一个人……就是他……) 爹从马车中探出头,对车夫说:“他们都累了,想在马车上好好休息,你们往苏州方向赶就可以了,不要太快,他家宝贝坐轿子怕赶不上,只要到了苏州,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 轿夫支吾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坐在轿中,一颠一颠地很快睡着了,还做了甜甜的美梦,是什么美梦?不告诉你们! ………… 睡着以后的时间过的总是很快,听说美梦醒后就是噩梦的开始,这话一点也没错! 他是被人幽幽的叹息声弄醒的。 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有人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自言自语:“你怎么会摊上那么个爹?这次还好是他,如果换个人,你就这么给劫走拐走骗走了叫他如何是好?” 劫走?拐走??骗走??? 难道他不幸地遇上了人口贩子?或者说是——山寨大王? 这个认知把他吓出一身冷汗。人也随之清醒了过来。 他不敢睁眼,只能胡乱地叫着:“求求你,把他卖到一户家境好一点的人家,最好不要是什么偏远山区,他听豆豆说那里的人生活都满苦的,当然他希望你把他卖去的人家人品好一点,善良一点,可以让他好吃懒做就最好不过了……” “嗯——?”声调是往上溜的,有种不太善意的感觉。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赶紧改口:“你要他做你的压寨夫人也可以,不过你一定要宠他,对他好,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对他百依百顺……” “哦——?这么说你连皇后都不想当了?”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阵暖暖的气团在他耳边吹着。 “他……他才不要当什么皇后呢!他就只要当你的压寨夫人,你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俊伟不凡,皇上哪能和你比呢?你们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俊伟不凡?你都还没看他,就知道他什么样了?来,把眼睛睁开,看看他!”他命令道。 他依言乖乖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的“未来老公”的样子,不禁愣住了:“你……你和皇上长得好像哦!你们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啊?你究竟是皇太后的私生子还是先皇的私生子又或者你是皇上的儿子?” “你说呢?”冰冰冷冷的三个字让他本来就不健康的小心脏立马变得拔凉拔凉的,不过他还是不怕死地问出了让他非常好奇的问题。 “他……你……那个……请问,作为皇室后裔却沦落为草莽,你的心情如何?” 。 “不想他掐死你就闭嘴!” 他的表情让他相信他绝对会真的这么做的。 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他懂,所以他听从了这个山寨大王的命令,紧紧地合上了嘴,坚决不再多废话一句。 “今晚你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在他耳边煽情地说着。 见他不做任何反应,他再次凑进他的脸:“以后你的生活中心和重心都只能是他!” 他还是不应答,看他一人演独角戏。 “怎么?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是不是?他能理解,不过,你迟早会习惯的。”他又深情的在他额头上一吻,痒痒的,他心跳立刻多跳了两下,很快。 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开口。 “你哑巴了吗?为什么他说什么你都不理?还是——”他自以为恶质地顿了顿:“你觉得今晚就要成为他的人这个事实给你的冲击太大了?” “不想他掐死你就闭嘴!”他开口。 “你……”大王的脸乌黑乌黑,又铁青铁青:“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你是第一个!不要以为他喜欢你,你就可以如此放肆!” 呜呜呜……他被吓得特想哭,一点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问他为什么不理他,他就告诉他是因为他对他说过“不想他掐死你就闭嘴!”,然后他就生气了。 想着想着,他的眼泪就在眼眶中转啊转的,就是不掉下来。 “你以为哭就有用了吗?告诉你,他不吃这套!不要拿对付你爹的方法来对付他!”冰冷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被他这么一说,他突然想起爹和舅舅还生死未卜,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也簌簌地直落下来,先是轻轻抽泣,最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哇哇哇……如果爹和舅舅都死了,他也不要苟且偷生了!他要死得其所……唔……不知道有没有不疼的死法啊?是不是所有的死法都很疼……嗯……这个……那个……“水水”,为了养你这个沉重的任务,他只有忍辱负重,不再有寻死的念头了…… 只大哭的瞬间,他已经思绪万千,想了好多东西,一时间竟忘了身处何境! “宝……宝贝……乖,不哭!不哭,你要什么他都给你,天上的星星,地下的猩猩,只要你开口,他都为你去找……” 幸好他记性不太好,否则他一定会嘲笑这个刚刚还开口闭口“不吃他这套”现在却手忙脚乱替他擦眼泪的男人。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正因为他记性不太好,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哄他的人究竟是谁了,还不要命地问了句:“你是谁?” “第——三——次——了——!”他立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 ????不懂!!!! “他们见过三次,你却三次不能认出他是谁!” “是吗?” “是,刚刚这几分钟时间,你已经连续两次认不出他!” 三次? 唔……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三回就应该是很熟,非常熟了!对不对? 他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亲爱的,想死你了!” 他随意的示好引来他极其强烈的反应,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以嘴取代了被他亲着的脸颊,然后就开始吃起他的舌头来。 妈妈的!当那是猪舌头吗,说吃就吃吗? 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却换来他更沉重的喘息。 士可忍孰不可忍!屎可忍尿不可忍!不好意思,他扯太远了。他只是想说,像他这么不会吃亏的人立刻就决定了一件事——他要反攻!!!! 他会吃难道他就不会了吗?他要吃得比他更起劲! 于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他们一不小心就吃了很长时间。 就在他发觉自己晕晕乎乎从而以为自己食物中毒了的时候,他的手探入了他的衣襟,不停地在他身上摩挲着。 “嗯……”好难受,又,又好……他忍不住轻哼出声,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害怕,终于挣扎着开口:“他……他帮你找一只货真价实的猪给你摸好不好?” 不要再折腾他了啦! 原本在他身上动个不停的手“倏”地停下,就像是正在炫耀自己动听歌喉的夜莺突然失声的感觉,他似乎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能量,一动不动。 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回复过来:“他什么地方让你认为他有‘**’的喜好和倾向?” “瘦娇?”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结实有力又身材魁梧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娇小瘦弱”,却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不管你体格身材如何,你都不能把他的舌头当猪舌头给吃了,还有,就算你摸死他他也绝对不会多长出几斤肉来给你清蒸还是红烧的!” 。 他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没头没脑地冒出了句话:“也好,他不想在成亲之前就强迫了你,等这几个时辰的耐性他还是有的。记住!不是他不能,而是——他爱你,所以尊重你。你,会是他永远的宝贝!” 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才不要当什么山寨大王的宝贝呢!还永远的?他呸! 他在心里骂得过瘾,手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放松。 豆豆说过,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现在他被别人抱在怀里,没有什么安全感。 “过来,他先带你看看他们的新房。” 大王说着,就抱着他绕进了一间通红通红喜气洋洋的房子,龙凤呈祥,鸳鸯戏水,呵呵~~~~好暧昧哦!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今天要成亲吗?” “是!” “那你的新娘漂亮吗?他最喜欢看漂亮的姐姐了!” “今晚要成亲的是他们两个!” “哦——!他懂了!那是他的新娘漂亮还是你的新娘漂亮?” 。 这次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他扔到床上,左右开弓地开始捏他的脸,然后又像搓面团一样开始虐待他饱收摧残的小脸。 “你……想……怎……么……样……”他从被他扭曲的不像样的嘴中挤出几个字。 “他想要你记住,他——葑韫——当今天子今晚就要区你——田宝宝!” 他终于恍然大悟:“你是葑韫啊!他想起来了!对!就是你!除了你没人会这么帅这么有型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先把他哄哄好,然后再从他嘴里套出他想知道的信息:“爹和舅舅呢?你有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使你是皇上,也不可以乱杀无辜的。” 在说话的同时,他也已经盘算好了:先假意嫁给这个人面兽心的皇帝,然后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最后杀了他为爹和舅舅报仇,再最后他成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超级大英雄,名垂青史,永垂不朽…… “喂!你在想什么呢?笑成这样,口水都流下来了!”一双大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招回了他的魂。 “没……没什么……对了!‘水水’呢?”听到口水两个字,他立刻发现“水水”不在他手上。 “在轿子里,他让人拿去喂它吃饭了,你晚上乖乖成亲,他就把它还给你!” “哦!”他点了点头——为了“水水”,他一定会很乖的! 他看他这么听话,就向他解释起爹和舅舅的行踪来。 “他就知道你爹会带你逃跑,也知道凭他的脑子一定是举家潜逃,不对!应该说是‘光明正大地搬家’,他压根不会管什么会不会被他发现,处理起国家大事来他可以井井有条,安排部署周密无破绽,可是对于私事的处理,他就是个白痴!彻头彻尾的大白痴!他就猜到他逃跑时绝对想不到要买马车,他也知道一旦你们走出城门后就快到了体力的极限。所以他安排人驾着马车在城外等你们,守株待兔就可以了!至于你——”他顿了顿,摸了摸他的脸:“看到那么多马车中只有一顶轿子,一定会抢着上的,你说他说的对不对啊?” 全中!!!! “这么说,爹和舅舅果真死在你手上了?” 。“你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哼!他的跳跃性思维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可以跟上的!” “他的确跟不上。”他点了点头:“因为他们没有死!他们不是要去苏州吗?他就让他们去了!只是你回来了而已。反正他不想让他们破坏他们的婚礼。” 他努力地平复了一下情绪,理了理思路,想要把眼下的情形弄明白:他在皇宫,不一会儿就要和葑韫成亲做皇后,然后母仪天下失去自由,而爹和舅舅,他们正在苏州开心地游山玩水,把他抛之脑后,弃之不顾! 行!以后再也不理他们了! 他知道爹不希望他当皇后,于是,他带着一丝报复的心理决定要“心甘情愿”地嫁给葑韫! 夜幕降临,皇宫却依然灯火通明,敲锣打鼓,一派喜气洋洋地气愤。 他被葑韫抓着,领进了皇宫大殿,在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大人们的祝福下,在太皇太后奶奶有点变态的笑声中,在一片混乱中,在他还没被绕晕前,他终于被塞入了洞房。 原来,成亲是这么混乱的一件事。 他晕晕乎乎地坐在一个凳子上,借着烛光,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葑韫发愣。 他也仅仅地盯着他看,火热的眼神让他不安,只能没话找话:“他……是皇后了吗?” “今天只是和满朝文武在一起闹腾闹腾,再过几日,他要带你去天坛祭天祭祖,这样你才算是正式封后。” 他说着正经的话,眼神却有些猥亵,他还发现他的眼神游离不定,在他和床之间飘来飘去。 豆豆说过,男人+床=色=不正经=不好的事情。 所以,葑韫现在的鬼心思他都懂,不过他也暗暗告戒自己——坚决不上床!!!! “他们……他们是不是还要喝交杯酒啊?”他扯着话题,反正只要不上床,什么都好! “不喝了!你不是喜欢吃水晶饺吗?他命人做了些用盘子装着放在床上,你去尝尝!” 听了这话,他立刻扑上了床,找到水晶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唔……好吃……太好吃了……御厨做的就是不一般…… “好吃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葑韫也上了床,从后面揽住他,还在他耳后根吹啊吹的。 “好~~~好吃~~~~~~~” 他颤抖着发声——他怎么这么笨?居然这么轻易地被一盘水晶饺骗上了床!他绝对是全天下第一个因为饺子而失身的人! 呜呜呜……他不要啊……好丢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需要做鬼,只要做……”突然,他贴了上来,在覆上他的嘴的时候轻轻吐出一个字:“爱!” 然后—— “啊——”他惊叫的声音。 “唔……”惊叫被堵住的声音。 “叭!”盘子掉地的声音。 “嘶——”衣服被撕开的声音(他的)。 “呼——”葑韫沉重喘息的声音。 “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出的声音。 ………… 身体越来越燥热了,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想躲开他那双好像无处不在的手。 “不要怕,他等这个时刻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不可以拒绝他的,防轻松点,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还有以后?”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脚把他踢下了床,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他这么凶一定能够吓倒他的! “宝贝,如果你不是只穿着一条裤衩做这种动作的话,一定会更有说服力的。”葑韫说着,把他拉下了床,压倒在地,又继续起刚刚在床上未完的事业。 这次他没有反抗,因为现在不是在床上,谅他也做不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对他的顺从很满意,一直夸他“乖”,吻的时候就更卖力了。 他压在他身上,汗水顺着头发滴到他脸上,湿湿的。 “宝贝,让他一次做到最后好不好?” 他头脑一片糨糊,只答了句:“好!” 天雷勾动地火。自324由89自006在 只可惜,葑韫的兴奋与激动全部断送在接下来的破门一脚上。 新房的门在一片尘土中光荣牺牲了,门口隐隐倬倬的三个人影——爹、舅舅和豆豆! 他们从苏州赶回来救他了!!!! “他妈的!居然诈老子!你不想活了吗?” 。爹什么时候变成地痞流氓了? “你敢这么对朕说话?”葑韫恶狠狠地瞪着爹,像是想要把他撕烂一样。 爹一哆嗦,可怜兮兮地望向舅舅:“无情,男人做到一半被迫停住了火气会很大的,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回避?被压在下面的是他们的宝贝啊!你说是不是要回避?”舅舅吼了回去。 这一句话吼醒了爹,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把君臣之礼抛之脑后,用蛮力强行拉来葑韫,又抽了床被子把他裹住。 “你……朕要灭你九族!” 在这里的人,火气一个比一个大。 他决定坐山观虎斗。 “你们都冷静一下!看看眼前的问题该如何解决才是真。”舅舅插嘴道。 “朕要定宝贝了!” “宝贝是他儿子,他听他的!” “朕要!” “偏不给!” “他来说句话。”舅舅横在两人中间,莞尔一笑,看向葑韫:“宝贝就给你了,他做主!” “无情!”爹急得干瞪眼。 舅舅抬了抬手,示意爹住口,又接着说:“你娶了宝贝,不代表你对宝贝可以任意妄为,在宝贝没有亲口说出爱你之前,你不可以碰他!”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谈条件?” “他的资格就是他是宝贝的舅舅,他的筹码是——你也希望宝贝幸福!”舅舅坚定地直视葑韫的眼睛,毫不畏惧。 “好!你的资格够深!你的筹码够狠!他认!他答应你在宝贝爱上他之前决不动他!” “一言九鼎?” “君无戏言!” 就这样,双方达成共识。 爹和舅舅满意地回府了,豆豆继续留下来当他的小仆人,而他,也平安地度过了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葑韫正眼巴巴地瞅着他等他起床。 “你干嘛?觉得他秀色可餐是不是呀?哈哈……他再好看你也不能怎么样!哼!”昨天晚上舅舅临走的时候告诉他他现在很安全,可以放心大胆地任意妄为,葑韫不敢对他怎么样的。所以他一醒来就先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信!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看了看他,动作迅速地爬上了床,拥着他,眼神认真:“宝贝,你爱他吗?” “他为什么要爱你?”他反问。 “因为……你爱他才……才比较可爱!” 他不知道他可不可爱和爱不爱他有什么联系,不过他说是就是了,他刚刚准备点头说爱他,却突然看到豆豆站在葑韫后面冲他不停地摇手,就赶紧临时改口道:“不爱!” “为什么不爱?”他有些着急了。 他不傻,他知道如果此时他供出了豆豆的话,他一定会倒霉的,所以他干脆把头一昂,态度强硬:“不爱就是不爱!你有意见吗?”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更凶一点,就又开始教训起他来:“作为一个皇帝,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乖!去上朝,不要让大家等久了!” 他反过来摸了摸他的脸:“他已经上完朝,现在回来了,是你睡太久了!” 他探了探身子看了看外面,似乎真的好像已经日上三竿了。 “人家都说新婚之夜都会比较累,所以说他会睡到这么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一点也不脸红地为自己辩解。 “他又没有怪你!来,宝贝,告诉他你爱不爱他?”葑韫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扯回了原来的问题。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吐了吐口水,摇了摇头。 “真的不爱吗?”他低头咕哝了一句,又抬头:“明天要去天坛祭祖,会很累的,你今天好好休息,否则明天吃不消,他还要去准备明天祭祖的事宜,今天不能陪你,要乖啊!”说着,他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哦!” 他随口应了一句,看他颓然地离开,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愧疚的感觉…… “小王爷,你怎么了?” 豆豆见他有些失魂,推了推他。 “没有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什么都不会瞒豆豆的,就是一天上了几次茅房,其中几次是办大事,几次是小小解决一下他都会一一地详细地告诉豆豆,可是现在……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想!他甩了甩头发,把烦恼一并甩掉:“对了,你刚刚为什么不让他说爱葑韫啊?说一下下又不会少块肉的!” “你不会少块肉,可是他会啊!所以——你绝对不可以说爱他!”豆豆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表情严肃:“王爷和无情公子让他留下来就是为了看好你的,不让你少一根寒毛!如果你被皇上怎么了的话,他也绝对会被他们怎么了的。当然,他说的这两个‘怎么了’在具体行动上会表现的略有不同,但结果都一样——他们两个都会很惨的!你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说实在的——不明白!一般来说,超过两个句子的话他理解起来都会有一定的困难。 可是一看到豆豆那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眼神后,他只能装做一副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原来如此的模样积极配合点头称是。 豆豆见他对他的话“明白”得如此透彻,很是高兴,想向他献上他的初吻,被他婉言拒绝了,他却表现出难得的坚持,幸而有及时的敲门声挽救了他,使他免遭荼毒。 他以为是葑韫又回来了,不禁心跳加速,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不要一直粘着他嘛……他……他现在还不能喜欢你啦!”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小王爷,奴才古达给小王爷送早膳来了!” 古达?那个罗嗦的小太监? 看在早膳的份上,他还是让他进来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皇宫里的早膳会这么奢侈,让他吃上十顿的量都有了! “古达是吧?谢谢你了!你可以回去了!”他害怕他留下来会要和他分早餐,虽然再来三五个人都还是够吃的,可他就是舍不得嘛! “小王爷放心!奴才有奴才的本分,不会和您抢吃的!”古达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答的话正好消除了他的顾虑。 “这样啊!那你留下来也无妨!你也不要傻站着了,来,吃一块樱桃酥吧!”他为了显示出自己的热情大方,递了一块给他——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要才给的。 可是——他居然伸手来接了!!!! 可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他一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边死死地抓着樱桃酥的一角,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小王爷,你怎么还不松手?” “臭古达,你怎么还不回去?”他板着张千年不化的便便脸想把他吓走。 “太皇太后说了,把奴才赐给您了,以后奴才就是小王爷的人了!” “他不缺人,他有豆豆!” “小王爷有所不知,豆豆可以伺候您的衣食起居,可是奴才可以给您说一些宫中的八卦,小王爷想偷懒还是玩耍什么的,奴才也都可以给您出主意的!” 八卦?馊主意?他喜欢! 不过——他又瞟了飘那块至今主权不明的樱桃酥。 古达明了地把手一松:“小王爷的食物奴才绝对不敢染指!”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不过如果他在松手之前先通知他一声,不要让他这么丑丑得跌在地上他就更喜欢他了! 他躺在地上,等豆豆来扶他,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古达。 站起来后,他才发现豆豆正专心致志地吃着“他的”早餐,现在正把最后一块黄金糕放进嘴里!!!! 第一反应——豆豆的饭量=他的饭量除以10再减去一块樱桃酥。 第二反应——欲哭无泪! 他为了一块樱桃酥而失去了所有的早餐!!!! “小王爷,别急!你稍等一会儿,他去去就来!” 他看着古达消失在门口,又端着一大盘精致的糕点出现在门口——他是他的天使!!!! “古达,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可以离开他哦!”他当即决定把他当成他的“新宠”,至于豆豆……他又不幸地瞥到他吃完了正在他的床上睡大觉!哼!他被废掉了,忽略不记! “这是奴才的荣幸!”古达笑道。 他突然发现他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你以后在他面前不要奴才来奴才去的了,说‘他’就好!” “是!他知道了!” 和豆豆比较起来,古达真是又伶俐有乖巧,他是越来越喜欢他了——特别是在吃着他送来的糕点的时候! “对了!古达,你不是说有八卦吗?说几个来听听!” “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他对田王爷百般刁难羞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是吗?可是爹好像没有得罪过他啊~!” “可是皇上他在文武百官面前硬说田王爷不尊重他,在大殿上放p,还说自己被熏晕了,无法继续早朝呢!” 。 他以为葑韫是很严肃很正经很英明的皇帝呢!这种幼稚的事情他怎么能够干得出来?爹好可怜哦——不过这也不能影响他的食欲。 “但是,田王爷说他知道王丞相今天有吃萝卜,所以那个p绝对是王丞相的杰作……” 。 “王丞相说最近刘尚书肠胃功能一直不好,那个p可能是他一时间不小心溜出来的……” 好玩哦~~~~ …………………… “那最后的结论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p的主人是西城门外三里的山坡上的茅草屋里的那个乞丐!” 。 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听古达把早朝时的花边新闻说完了,过了一个比以往十八年都要充实的早晨! 而豆豆……还在睡觉…… 哼哼!!!!他偏不叫醒他,让他吃不上午饭! 然后,他带着古达,不对,是古达带着他去御厨房蹭了顿午饭后又去了御花园参观。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朵长得特别矮的花,一只长得特别肥的鱼,一株形状特别变态的柳树…… “小王爷,逛了一个下午了,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那边有个小亭子,他们去坐坐好不好?”古达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漂亮的小凉亭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刚在亭子中坐下来,古达就从怀中掏出两个小梨子,一并递给他。 他看到他额头上微微渗出的小汗珠,有些心疼:“他们……他们一人一个吧!” 这次的话他绝对是出自真心,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要做出多大的努力!!!! “他知道小王爷喜欢吃,他不渴,你都吃了吧!”古达笑了笑。 他却看到他的嘴唇上有一条细细的小裂口…… 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良心的。他对自己说,将心比心,如果是豆豆,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和他抢的! 他咬了咬牙,硬是把一个梨子塞给了他,不等他拒绝,就拉他坐下,问道:“祭祖是不是会很累啊?” “是啊!要站很久很久,还要有一大堆麻烦得要命的仪式之类的,要从天刚亮一直持续到晚上呢! “啊——?”他垮下了脸,恨恨地啃了两口梨子:“他不要去了!” “可是——这是大事,不是你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啊!” “古达,你最好了!救他好不好?”他晃着他的膀子,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撒着娇。 他叹了口气:“小王爷,你把这副模样拿去求皇上可能还比较有用!” “真的有用吗?” “一定有用!他那么宠你的,你只要……”古达凑到他耳边传授计谋。 他自以为很坏很奸诈地笑了起来,拉着古达上御书房找葑韫去了! 半个时辰后,古达抽着嘴角问他:“小王爷,您这是要带他去哪啊?” “御书房啊!” “你确定你认识去御书房的路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这么说你是在质疑他的识路能力喽?”他停下脚步,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地面。 “他……他不是这个意思!”古达赶紧否认。 他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的确是个路痴,如果你早一点发现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多走这么多的冤枉路了!” “那你不早点说?”一字一顿,古达的眼睛里燃起了小小的火焰,他觉得如果任由这股小小的火焰燃烧下去的话,他绝对会逾越主仆的界线把他暴扁一顿的。 他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扇子帮他扇风,只希望他可以消消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小王爷,你跟着他走好了。” “嗯!”他乖乖地答应着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只一下下,他们就站在御书房的门口了。 由此可见,古达真的是皇帝里的一张活地图——一张会讲八卦会出馊主意的好地图! 书房门口的侍卫见他们想进去,酷酷地用长茅一挡:“皇上恕不见客!” “他不见客哦?古达,那他们回去吧!”他拉着他掉头就想走,却被拉了回来。 古达板起一张小脸,开口教训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是谁就随便挡下去,如果皇上知道小王爷来找他却被挡住的话,你们谁的脑袋也不要想留下了!” “小王爷?” “就是皇上昨天刚娶的那个小王爷吧?” “八成就是!” ………… 御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和古达长相酷似的小太监探出头来:“你们几个在吵什么?要是吵到皇上批奏折还得了?” “哥,是他!”古达说道:“小王爷来找皇上了!” “小王爷?”古达二号上下打量着他。 “哥?”他也回望着他。 “呵呵,原来是小王爷啊!奴才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你叫他古话就可以了。不知道小王爷还记得他吗?” “你?”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好像没有见过你啊!” “小王爷真是好记性!你的确是没有见过奴才!”古话笑嘻嘻地说道。 。 比他还会说废话! 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大步跨进书房。 “韫韫,他来喽!你想不想他?” 葑韫坐在大大的桌案前,看见他来,迷人地一笑:“想!想死了!过来,让他看看你。” 他听话地走过去,坐在他的大腿上,好奇地翻看着桌上的东西。 “来找他做什么?说吧!”他一边把玩着他的头发一边亲他的脸。 “嗯……听古达说你很疼他的是不是?” “听古达说?这种事情你还要听别人说吗?” “就是说你疼他喽?” “当然!他不疼你疼谁?” “那……他明天不想去祭祖可不可以?” “不可以!” “不要嘛!求你啦!”他嘟着嘴,学着刚刚对古达的模样,拉着葑韫的手左右来回地晃着。 “这种程度的求就可以了吗?难道古达没有教你求人是要付出实际行动的吗?” 实际行动?古达只有教他对葑韫百依百顺而已啊! 他盯着葑韫的脸瞅啊瞅的,想看出他究竟想要怎样的实际行动。 终于,他猛地开窍——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声道:“大哥!你是他的英雄!他的偶像!他发誓以后他每天都会到御厨房去偷好多好多的好吃的东西给你!你就不要让他去祭祖了好不好嘛?” “大……大哥?你叫他大哥?这就是你对他的‘实际行动’?”葑韫的脸部神经抽搐地相当严重。 聪明如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用错方法了。 “嗯~~人家……人家娇弱得不得了,明天被大太阳晒一天一定会晕倒的啦!到时候你就一辈子都见不到可爱的人家了!难道你想抛弃他另立新后吗?好歹毒哦~~~~你对他始乱终弃!” “如果他真的能‘乱’你就好了!”他说着又来捏他的脸:“宝贝,你还是用错方法了!” 又错?他求助地看向门口的古达,他一阵挤眉弄眼,想向他传达信息,只可惜他什么都没看懂。 在这种时候,求人不如求己,他努力地想啊想,终于明白了! 葑韫是一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哼哼……看他的! 他拍了拍脸,打起精神,把他从椅子上拉到了旁边,然后一脚踏在椅面上,另一只脚也跟着踩了上去,最后,最后又爬上了堆满奏折的桌案。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如果你胆敢逼他去祭祖,他就废了你!他就让古达和古话来轮奸你!他……哇!你~~你放他下来啦!不要打他……啊……他知道错了……你不要打他啦!呜……呜……呜……” 他没有乱叫,也没有乱哭乱闹。 他叫得有原因,哭得有道理,闹得理直气壮! 因为……因为他……因为他真的有在打他啦!他被反过来压在他身上,他很狠地一点也没有留情地打着他可爱的小pp。 他边打边说:“轮奸他?你看他们两个是听他的还是听你的!” “呜呜呜……你不要打他了,大不了你就叫他们来轮奸他好了……是不是他被他们轮奸了明天就可以不去祭祖了?那好吧!来吧!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把眼睛一闭,打算英勇就义!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古话的抽气声、古达的叹气声和葑韫捏紧拳头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 他一定又说错话了。 “他真的恨不得掐死你!”葑韫咬牙切齿道。 他吓得停止了呼吸,爹和舅舅都不在身边,他真的是被杀了都没人知道的。 “你要他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他是在和他说话吗?应该不是吧?他紧紧地闭着嘴,不发一言。 “皇上只需要对小王爷好一点,温柔一点,让小王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您是对他好的,时间长了,他自然会有所回应的。”古达的声音不大,却清清净净,掷地有声。 他不住地点头配合,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古达,你是他的大救星! 房间里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葑韫才又开口:“你明天不要去了,他找人代替你。不过你在宫里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要到处乱跑,知道没有?” 第二百六十章 “知道!”他开心极了,回头对古达一笑:“刚刚的那个小梨子你吃了吗?” “还没!” “那就好,你给他吧!” 古达又从怀中把小梨子掏出来给他,他献宝似地递给葑韫:“你对他真好,他请你吃梨子!” 他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等有一天你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之后,在一并给他吧!” 不要拉倒!他耸了耸肩,把小梨子三口解决掉了。 “唔~~~~外面好吵哦~~~~~!”他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伸手探了探——空的!!!! 这个认知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葑——韫——!” “小王爷,小王爷,你怎么了?” 豆豆和古达一并跑来,趴在床沿边,担心地看着他。 “小王爷,你是肚子饿了还是做噩梦了?”豆豆抢先说道,说话间,还不忘得意地瞟了古达一眼。 话说昨天豆豆一觉醒来后,发现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他还很依赖他,顿时醋意大发,指着古达的鼻子骂他不要脸。 古达也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他说豆豆没有资格伺候他,他还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抢主子食物睡主人床的仆人。 是吗?从小都是这样,他还以为豆豆抢他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呢! 然后他们就大打了一架,他乐得在旁边看大戏。 要不是后来葑韫回来了,他们准能闹得没完没了。 所以,现在的他们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也是为什么豆豆要迫不及待地向古达显示他对他非常了解的原因。 只可惜,他是够了解他,却没有猜中他此刻的心思。 古达轻轻一笑,探过身来帮他盖好被子:“小王爷,皇上他已经动身去天坛了,他临走的时候交代过他们不要吵醒你,今天皇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你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在皇宫里转转,等皇上回来后你就多抽点时间陪他好了!” “哦!那他马上就起来,你带他玩玩好不好?” 他说着就爬起来抓紧时间穿衣服,一边琢磨起刚刚古达的话来。 他说要他多陪陪葑韫,他现在睡觉的时候都是陪在他身边的,应该够多了吧?所以以后白天的时间应该还是可以归他自己支配的了! “小王爷,你慢慢穿,别急……喂……那个是外套,不是裤子……这……腰带不是扎在头上的……嗯……还是他来帮你穿好了……” 豆豆看着动作利索的古达,一愣一愣的——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以前爹都不让他碰他的,衣服都是舅舅帮他穿的。 而且与其说豆豆是他的仆人,不如说他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玩伴,若说起精明能干伺候人,他和古达还差的远呢! “小王爷,你照照镜子,看看还满意吗?”古达帮他穿好衣服后,又飞快地取来一面镜子对着他上下左右地照来照去。 他匆匆扫了一眼,就说很好,急急地拉着古达就往门口跑——大家都说皇宫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地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转个遍了。 豆豆脸色发黑地跟在后面——他终于发觉他已经失宠的事实了。 跟着古达东绕西绕,的确玩得够尽兴,基本上所有他感兴趣的地方他都有带着他逛到,只除了一个——当他们走到御花园后面的一个略显偏僻的小别苑的时候,古达立刻就拉着他走开了,他一再警告他说这个地方是皇宫里的“禁地”,任何人都不准进去,而且连问题都不让他问一个的。 真是讨厌!明明知道人家从小就好奇心重重,越是不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就越是想搞明白,还故意一再“警告”他。 他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要支开古达只身犯险。 “古达,他有点饿了!你帮他去找些吃的好不好?” “小王爷,皇宫你不熟,又是个白痴……是路痴,还有你的豆豆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所以他不可以把你扔在这里的,你让豆豆去吧!他要陪着你!否则你要是迷路了,‘不小心’绕到禁地去就不好了!” 古达一副什么都了解的模样看着他。 唔……他就是这点不可爱,要是豆豆一定马上屁颠屁颠地找吃的去了,顺便把自己先填饱。 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对豆豆说道:“古达就任由你处置了,不要让他追上他!” 说完,他拔腿就奔。 身后不时地传来豆豆难听的奸笑声和古达微微颤抖的求饶声。 古达,你不要怪他!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的话就找豆豆好了……算了,豆豆还有用,你找葑韫算了——如果你有这个胆子的话。要不是他娶他做皇后,他就不会让豆豆打你了……唔……好像没什么联系哦……不管了啦! 他胡思乱想着,沿着刚刚一路走过时留下的记号找到了“禁地”。 四下张望了一下,没人! 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在别苑里,唯一的感觉就是静!静得可怕! 他悄悄对自己说,这个地方压根什么东西也没有,所谓“禁地”,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的。 这样想,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开溜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不幸地听到了很大声又很张狂的笑从里面的一间小屋子里传了出来。 走?不走? 走!岂不是说明他太胆小了?他是无敌的小宝贝呀! 不走!唔……可是人家真的好怕怕啊! ……………… 最终,他还是决定不走了。 慢慢地接近传出笑声的小房间,蹲坐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哈哈哈……贱女人!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吧?二十二年前,你抢走了他的儿子,现在!现在他却毁了你的儿子!” 这是哪一出戏? 他满头雾水。 为了搞清楚状况,就偷偷地把门戳了个小洞,凑近看去。 太……太……太……太皇太后老奶奶???? 他差点没晕过去。 他是知道她很变态没错啦!可是,可是可以这样的吗? 他刚刚看到她脸色狰狞,手上紧紧攥着一块灵牌,灵牌上面好像还刻着几个字,看不太清楚。 他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她毁了抢走她儿子的人的儿子?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她为老不尊,杀人放火,晚节不保…… “……葑韫啊葑韫……不要怪做奶奶的狠心,谁叫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哀家要你娶个男人做皇后,哀家要你永远得不到幸福!” 呜呜呜…… 他终于懂了!她不是看他可爱无敌人见人爱喜欢他才让他做皇后的,她是认定了他红颜祸水!她要利用他来害葑韫! 呜呜呜……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伤心,坐在台阶上哭了起来…… “谁?谁在外面?” 唔……被老妖婆发现了!她一定会杀他灭口的! 他慌了神,想躲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只能傻傻地站着。 突然,一个人影从门口窜了过来,拉着他就跑,那个速度……唔……就像爹听到了舅舅的呼唤时一样快。 直到确定了远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后,他们才停了下来。 他跑得头昏眼花,抱着救他的人就说:“感谢大侠的救命之恩,他……他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小……小王爷,你行行好,饶了他吧!被别人看到,传到皇上那里去,他几条命也不够丢的!” 古达? 他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从豆豆的魔掌中逃出来的?” “没什么,他只是揍了他一顿而已。”他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倒是你,他不是说过那里是禁地吗?你怎么还是跑去了?” “他……他……人家好奇嘛!”他嘟了嘟嘴,又想起刚刚可怕的情景,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古达,老妖婆要害葑韫!怎么办?” “老……老妖婆?” “就是太皇太后啊!她是大坏蛋……”他猛地住嘴,古达原本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小太监,他……他该不会本来就是来害他们的吧? 想到这里,他立刻推后三步,摆出一个超人的姿势,戒备地看向古达。 “小王爷,如果他真的想害你,刚刚就不会救你了!”古达眼带悲哀地看着他,明显是瞧不起他的智商。 “哦!”他乖乖地走到了他面前,把头搭在他的肩上:“古达啊!他知道你是个超级大好人,你救救葑韫好不好?” “你要他救皇上?这么说,小王爷你很喜欢他喽?”古达对着他挤眉弄眼——他大概不知道这样很丑吧!可是—— ????他喜欢葑韫???? 哈哈……怎么可能?……一定不可能的!!!! 他……他只是同情他是个被坏巫婆迫害的可怜人罢了! “古达,你救救他啦!他不想他被他连累嘛!” “小王爷,他只是个小太监而已,你要他怎么去插手太皇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恩怨?这种事情不是他可以解决的!不过他倒是可以告诉你太皇太后为什么这么恨皇上。” “你连这个都知道?”他仰起脸,崇拜地看着古达。 “这件事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话说……” 听古达的口气似乎是要开始说书了,于是他就近找了个小石凳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爱子如命……这一点和你爹田王爷差不多……”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种能量是很大的,支持爹到现在还这么能闹腾。 “当年,先皇,也就是皇上的爹到了立后的年龄,太皇太后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为先皇找来了很多女人,如果先皇和历代皇帝一样,三宫六院,见一个爱一个也就没事了,可他偏偏只爱上了一个女人——就是皇上的娘,先皇除了她谁也不爱,她可以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这也是皇上是独子的原因,而太皇太后则认为自己的儿子被其他女人抢走了,从此视太后为眼中钉,肉中刺,自从皇太后仙逝以后,这种恨又被变相地转到了皇上身上,所以……你懂了吧?” 他听得很是入迷,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终于在脑子里对古达的话做出了反应,立刻担心起来:“这么说……这么说他和葑韫的儿子在葑韫死后也会遭到他爹的迫害喽?” 。 “小王爷,你和皇上不会有儿子……” “哦!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以后会生个女儿?” “你们也不会有女儿……” “唔……他不要生个太监啦……” 。 古达掉头走人。 他想也许是他的话让他感到身为太监是一件羞辱的事情,赶紧追上去安慰道:“其实太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职业是不分贵贱的!你看,除了你以外根本没有会对这些陈年老八卦了解得这么详细的……对了,那时侯你才多大啊,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这个嘛……当年他爹也是宫中的管事太监,所以……” “哦……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可是……你还没有告诉他应该怎样去救葑韫呢!” “他都说过了这种事情他是没有办法的,他想只要你对皇上好一点,爱他,关心他,再大的难关他都是可以平安度过的。” 这也就是说把责任一起推给他喽? 他想了想,觉得该是他发挥聪明才智做出一番伟大事业的时候了。 于是,拉着古达,找到豆豆,一起回翔龙宫(他和葑韫的住处)去了。 一回去,他就命令所有的侍卫把宫殿周围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接近,另外又动员所有的宫女太监利用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在房门口挖大坑。 他的计划是:一旦老妖婆想来害葑韫,就掉下大坑,然后……哼哼……就任由他摆布了……咬她……踢她……打她……踩她……到时候再说好了……哈哈哈……他是保住葑韫万世江山的大功臣! 就这样,所有的人都在挖呀挖…… 有的用碗,有的用勺子,还有的厉害点,把葑韫的大砚台也用上了…… 到了临近天黑,这项庞大的工程才终于完工。 他满意地看着门口这个又大又深的坑,松了一口气——今晚一定会很安全的!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葑韫回来,告诉他老妖婆是坏人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当然,为了让老妖婆放松警惕,过来害人,他还特意让所有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只有豆豆和古达陪着他等老妖婆掉进坑里。 天黑黑。 精彩的故事只有在天黑才会上演……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晚的宁静。 老妖婆上钩了! 他带着古达豆豆冲到大坑面前,兴奋得浑身颤抖。 “小……小王爷,坑里的……坑里的是什么人?”古达颤抖着声音问他。 “当然是老妖婆喽!还有别人不成?” “可是太皇太后她一直都很怕黑,从来不在晚上出门的,所以底下的应该不会是……” “哈哈哈……雕虫小技岂能瞒过他的法眼?”他大笑不止,解释道:“根据他的推测,所谓怕黑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这为她夜间出来活动害人创造了有利条件,提供了不在场证明,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会栽在他无敌田宝宝的手上!” “是这样吗?”古达怀疑地看着他。 “是!”他肯定的答案给了他不少信心。 “呃啊……”坑下面传出呻吟声,看来她是要恢复元气爬上来报仇了。 绝对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冲过去就要跟着往下跳,被古达一把拉住。 “小王爷,你又要做什么?他的心脏已经快要吃不消了。” “他要跳下去压死老妖婆!让她不能再害人,重点是不能再害葑韫!” 。 “小王爷万金之躯,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他说的有道理,所以他停下了动作,顺手把身边的豆豆给推下了大坑——他不是什么万金之躯了吧?而且他要比他要重得多,压下去的效果应该也会更好的。 “啊——” “啊——” 随着豆豆的惊叫,一声惨叫从坑下传了出来,想来坑下的人一定被压的不清。 他得意的拍了拍手,打算走人。 “小王爷……”古达又叫住了他。 他回头看他,发现他表情复杂扭曲,难看变形,不禁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想拉还是想吃?想拉就去茅房,想吃你自己解决,不要妄想拿他的!” “难道小王爷你没有听到刚刚坑下传来的是两声都是男人的声音吗?” “那又怎样?”天底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然后还有太监人妖,有个男人的声音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太皇太后是女的!” 晴天霹雳! 他张大嘴看着古达,他惊恐的眼中映出一个惊恐的他。 “这……这可怎么办?”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古达慌张的模样,他想这是他拿主意的时候了!做皇后就要有做皇后的样子——母仪天下! “毁尸灭迹!”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出这么四个字。 古达听了他的话后脸色煞白:“你当时求他救他,他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现在你居然要他害他?” “你再说什么呀?她要害他家葑韫,他为什么要救她?再说了,他们毁尸灭迹也是为了她好嘛!你想想,如果被别人知道太皇太后是变性人,葑韫的脸要往哪里搁啊?” “变~~~~~变性人~~~~~~~~” “对啊!你刚刚不是说太皇太后是女的吗?可坑下面却是男人的声音,除了太皇太后是变性人之外你还可以找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吗?”他咄咄逼人。 古达黑着脸凑近他,比他还凶:“坑下面的不是太皇太后!是皇上!皇上祭祖回来了!” 唔~~~是……是这样的吗? 他努力幻想了一下待会儿把葑韫救上来后的情景……嗯……太可怕了……他会被杀掉的……不行!他不可以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当下决定:“古达,传他命令,让大家一起来挖土填坑,把坑里面的妖怪给埋了!” 。 “小王爷,你也太毒了吧?这可是弑君的大罪啊!”古达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猛擦着头上的汗。 “咳……咳……什么弑君呀!他都说了坑底下是妖怪的嘛!”他大声说着,然后贴近古达耳边轻轻解释:“如果他现在不毒的话,待会儿葑韫上来了他就被他‘毒’了!你们都说他喜欢他,那他为他做一下‘小小’的牺牲也不为过了是不是?” “你说朕是妖怪?” 阴风阵阵,耳后的声音比阴风还有阴得多。 他缩了缩脖子,回过头去,看着一身狼狈的葑韫,尴尬地笑着:“亲爱的,你回来了啊?他想死你了!咦?你的额头怎么受伤了?一定是豆豆刚刚不小心跌下去的时候撞的,呵呵呵……” “宝贝啊~~~~” 这么轻柔的声音,是不是……是不是代表他不生他气了? “在!”他立刻站得笔直。 “来,他亲一下!”他又温柔地招手。 他乖乖地走了过去,闭上眼睛,把脸凑过去,安慰自己道——被亲一下又不会死的。 额头上被轻轻地温柔地触碰了一下。 他睁开眼。 他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觉得这应该算是安全过关了,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打算回房睡觉。 “宝贝啊~~你要去哪?” “睡觉啊!不然还怎样?”他答得理所当然。 “刚刚亲你,是因为你乖,你有说过‘他家葑韫’这样的话,他很开心……” “是呀!他最乖了!”他甜甜地接口。 “但是——” 唔……依他的经验来看,通常“但是”后面都不会是什么好话的,果然—— “你刚刚是不是让古达把他活埋了?” 他故意把话听成“古达要把他活埋了”,于是立刻转身教训道:“古达!你居然敢要活埋他家葑韫?真是太不象话了!葑韫死了,你要他一个人怎么独活啊?” 他琢磨着这种话葑韫一定爱听,他一高兴就不会惩罚他了,至于古达的死活——唔……他是个坏小孩! 葑韫嘴角抽动了一下,刚准备说话就被更凄惨的声音打断了。 “小……小王爷,你是坏人!居然把忠心耿耿陪你共患难的他给推下了大坑!哎哟!疼……疼死他了!” 豆豆的脑袋从坑中冒了出来,黑黑脏脏的,像个小乞丐。 “唔……”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古达,希望他能为他说句公道话。 第二百六十三章 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古达清了清嗓子,开口:“小王爷,这次他也不帮你了!他对你那么好,一出事你就什么都往他身上推……要知道,你犯错皇上不会怎么着你——他舍不得,他们做奴才的可是一点错也犯不得的!” “哇……”他委屈地抱着葑韫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他们……他们都说他是坏人!呜~~~~~他这么坏,以后一定没有人肯要他了,他就只能流落街头沿街乞讨了……他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了!还要被人虐待……呜……” 他用眼角的余光瞟到在他说话期间,古达对着天上翻了无数白眼,豆豆掉回坑底又爬了上来再掉了下去,葑韫的嘴角抽筋,酷酷帅帅的形象荡然无存。 他不管他们怎样,依然伤心地哭个不停。 “宝贝,乖乖的,不要哭,明天带你出宫玩好不好?”葑韫从袖管中抽出一条精致的手绢,小心地为他擦着哭花了的脸。 一听有好玩的,他立刻止住了哭,不停地问道:“你有银子吗?没有银子可是什么东西也买不到的哦!如果你买不起,他可以带你回王府问爹和舅舅借一些,不过你一定要还他们哦!对了!如果看到可爱的宝宝,你可不可以买一个送给他啊?还有,你想不想去……” 葑韫是坏人! 他说了这么多他都没有在听! 他只是回头对古达说:“你去书房等着,朕有话要问你!” 他跟古达说话都不理他! 他生气了! 他怨愤地盯着古达,看到他点头离开,在经过大坑的时候故意踢了块大石头下去,坑下传来豆豆的惨叫,响彻云霄。 本来他还想看看后续情节的,却已经被葑韫拉进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和他两个人,空气有些凝重。 “你有什么要向他解释的吗?”不会吧?这明明是审讯犯人的口气嘛! 他扁了扁嘴,辩解道:“他要活埋你是因为怕你打他。” 他不说话,只静静地看他,眼眸深处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进一步解释:“他用豆豆压你,是他不对!可是他以为下面的是老妖婆,他不知道是你!” “你——”他伸手探向他。 他害怕地立即躲开,随手拿起枕头对着他:“他爹武功盖世,他舅舅智慧超群,他娘艳冠群芳,而他,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超级武林高手,如果你敢打他,他会让你血溅五步的!” “你怕他?”葑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凭良心说,他有做过什么让你害怕的事吗?他有伤害过你吗?” 他想了想,确实没有,便抱着枕头慢慢靠近他,摸了摸他额头上微红的肿块:“很疼吧?” “你对他好一点就没有那么疼了。” “他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以为他是为谁才这么辛辛苦苦地挖了这么大坑的?他怕老妖婆害你嘛!” “老妖婆?你是说皇祖奶奶吗?” “是啊!他亲耳听到她说想要害你的!而且古达也说太皇太后恨你!” “小傻瓜,从小皇祖奶奶就是最疼他的人,她怎么会害他?”葑韫爱怜地摸着他的头发。 “真的!他没有骗你!古达说他爹以前是宫里的管事太监,所以他对这件事最清楚不过了。” “管事太监是古达的爹?”葑韫一副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模样:“太监也可以有儿子吗?” 听了他那么幼稚的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当皇帝的呀?一点知识也没有,太监就不可以有儿子了吗?太监没有儿子古达打哪儿来的?他不就是太监生的吗?而且皇帝生小皇帝,太监生小太监,这很说得过去的嘛!” 葑韫黑黑的脸在做着挣扎。 终于,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连串的话:“没心没肺的死小孩!古达、豆豆对你这么好,你遇到害怕的事就往他们身上推,他……他这么喜欢你,你居然拿他和太监比?!?!?!” “你这是种族歧视!看不起弱智群体!”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葑韫的鼻子骂道,严重鄙视看不起古达的他。 “宝贝,是弱势群体!”他摸了摸他的头发,用的是教训小孩子的口气。 “弱势和弱智不一样吗?”他歪着脑袋仔细地品位二者之间的区别——好像没有什么不同的嘛! “对!完全不一样。弱势是古达那种,弱智是你这种,太难了,你不会明白的。来,乖,睡觉。” 说话间,他已经把他强行按在床上,把他当床单一样平铺好,然后一把扯过被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乖乖的,明天带你出去玩。” “你今天不和他一起睡了吗?”看他要走,他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他还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你不用等他了,先睡吧!养好精神明天才能玩个痛快。” “哦。”他有些失望地把头埋进被子,透过被缝偷偷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看他小心翼翼轻轻地关门。 心底酸酸的感觉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他刚刚让古达去书房等他,现在又把他一个人扔下,是不是表示……表示……他不要他了!他被抛弃了! 不行! 不当皇后不要紧,可是他一定要留在葑韫身边当他的守护神,救世主!保护他不受老妖婆的欺负! 于是,他立刻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及穿,就匆匆跟去了书房。 到了门口,他完全无视侍卫的存在,打算来个捉奸在床,再宽宏大量地原谅他们,让全皇宫都感受到他的伟大光辉。 “小王爷……” 黑暗处传来轻声轻气的呼唤声,他也本能地压低声音问道:“谁呀?” “是他。”古话鬼鬼祟祟地从一边窜了出来:“你是不是来‘捉奸’的?” 。 “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古话就像个变态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而且……他真的很变态,很让人觉得阴森森的耶! “他怎么知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他是帮你的就行了。” “帮他?帮他什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 拜托!你不要再和他说话了好不好?再说下去的话他一定会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他在心底呐喊。 “你不好奇皇上和古达在书房里干什么吗?” “好奇啊!所以他才要进去看看的嘛!如果不是你打断他的话,他现在就已经看到了。”他刻意地提醒。 “他告诉你,偷听绝对比光明正大来的有意思,你想不想和他一起偷听啊?”古话现在的神情就像是个诱惑无知少女的大灰狼,而他——不幸地,正是那个被诱惑的“无知少女”。 黑暗中,古话的眼睛显得特别地亮,有种邪恶的味道,他就是被这样的眼睛吸引着,愣愣地点了两下头。 …………………… 御书房。 门口。 两侧——棺材脸的侍卫哥哥站得笔直,眼神却瞟呀飘的,向侧面够啊够的,嘴巴看起来闭得紧紧的,却不时地有声音从里面传出:“小王爷,古公公,你们听到什么了没有?皇上和‘小古公公’是不是有一腿啊?” 而他口中的小王爷——他和古公公——古话正一上一下像壁虎一样没形象地紧紧贴着书房的大门,恨不得把耳朵放大一百倍——不愧是御书房,隔音效果就是好。 不过好在八卦的心情迫使他的听力无条件地好了很多,书房内的对话基本上都能听得清楚。 “你说吧!朕听着!” “皇上,您要奴才说什么?”(唔~~~~~葑韫一定是要古达说爱他~~~~~) “你就不要在朕面前装了,皇祖奶奶她又搞什么?她还惟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皇上您这可是误会她老人家了,她做的哪件事不是为您好呢?” “对!她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可哪次成功过?十八年前她说要让朕泡药澡强身健体结果把朕扔在澡盆子里自己跑了,第二天才想起来要把朕抱出来!十五年前她说要亲手做菜给朕吃,结果把御膳房烧了!十二年前她做了件衣服给朕结果针居然没有拿下来!八年前她朕过生日他说要给朕一个大大的惊喜,结果是找了一大堆女人躺到朕的龙床上,害朕白白扔掉一张上好的床!五年前她把御果园的树全砍了只是为了亲手建一个房子给朕住!去年她把朕最心爱的画拿去折了一堆纸鹤说是要帮朕祈福……” “可是今年她帮您选了小王爷做皇后不是吗?”古达一句话就把葑韫给堵死了。 “……她一生就做对够这么一件事而已……这次她又玩什么朕不知道,不过朕今天掉进大坑里还被豆豆的屁股砸了是事实!” 葑韫的声音狠狠的,他有点担心他把自己的牙齿都咬断了。 “这不是太皇太后的错,是小王爷太出人意料了好不好?” “他不是来听你批评宝贝的不是的!他只要你告诉他,皇祖奶奶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而你——在这场闹剧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好酷好冷好有魅力的声音。 他在门口口水流了一地…… “小王爷!你注意点,他在你下面,你的口水全流在他脸上了!” 古话哀怨地看着他,他选择完全忽略。 “太皇太后说一看小王爷就是个懵懵懂懂,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单纯傻小孩,如果要让他爱上你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坏小孩!”葑韫心有戚戚地插嘴道。 “是的!”古达表示赞同。 他低头,看到古话眼神古怪地看他,欲哭无泪——其实,他还是很乖很乖的嘛! “太皇太后说了,要让小王爷爱上你很容易,按她的计划来进行就行了……” “你刚刚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计划是什么吗?”葑韫不耐烦地打断古达说话。 “……咳……太皇太后的计划就是由她来扮演坏人,而他就故意引小王爷去听她的变态独白,最后再煽风点火,让他以为您是被太皇太后迫害的可怜人,依小王爷的个性,一定会把自己当成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才不是呢!观世音是女的,人家要当玉皇大帝! “……幻想把您从太皇太后的魔掌中救出来,这个过程中,你们应该很容易产生感情的……” “无聊!”葑韫用鼻子哼道。 “可是,皇上您不觉得今天小王爷真的有在很用心地为您着想吗?他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且不论结果如何,他对您的心情已经在改变了不是吗?” 静~~ 很静~~~~~~ 非常静~~~~~~~~~~~~~` “听你这么说,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宝贝真的会上当吗?” “他已经上当了不是吗?而且凭小王爷的智商,应该一直都不会有所怀疑的……” “如果一定要提升到智商这个层次上来的话,宝贝的确不会怀疑的,他连你是太监生的这种p话都能信,哈哈……” 喂!喂! 他在听呢! 不甘心地低头,看着憋笑憋得不行的古话,问道:“古达是你弟弟,你们是一个爹娘生的,你实话告诉他,你爹是不是太监?” 。 还没等他听到回答,御书房的门就大开了。 葑韫和古达一并出现在他眼前,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都听到了?” 他点了点头。 “古话,你在这出戏中又扮演着什么?”葑韫冷冷地扫了一眼古话。 “回皇上的话,奴才只是个观众,偶尔客串演出一下,只是为了增添戏的精彩度而已。”说完,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又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古达笑笑,也退场了。 葑韫看着他。 他也看着他。 “宝贝,不悃吗?” 他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点悃了。 “来,回去睡觉。” 下一秒,他已经缩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轻轻打了个呵欠,咕哝道:“他已经识破你们的诡计了……不要想骗他上当……他才不笨呢……呼~~~~~呼~~~~~`呼~~~~~~” 又是活泼可爱的一天…… 啊~~~~~~~~~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茫然地看了一下周围。 嗯!不错!旁边正睡着的帅哥很养眼哪!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他一时玩心大起,翻了个身,半趴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帅哥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总觉得自己是很威风。 其实……其实……如果仔细看看,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帅呢! 不要说他色胆包天,他只是想到什么就敢做而已——身下的帅哥被他又捏又咬又揩油地蹂躏着,真是——爽毙了…… 他乐呵呵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一低头,正对上一双乌黑明亮又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不会的!一定是他看错了!他明明是睡着的! 他晃了晃脑袋,再次看去…… 唔~~~~~讪讪地松开手,他迅速从他身上爬下来,缩回床角:“……你……你醒啦?他……他是看你长的不错……皮肤也还可以……他只是一时不小心手痒了一下……他不是色狼……真的……” “看够了摸够了咬够了玩够了吗?” “够……够了……” “那还不快点起床?忘了昨天他说什么了吗?” 昨天……他努力回想了一下…… 依稀记得昨天他好像有和古达“约会”,说什么太皇太后老奶奶不是真的坏人,而是装的,然后他们还笑他笨…… 他笨? 妈妈的!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恶向胆边生! 他用力一脚,把葑韫毫不留情地踢下床。 葑韫姿势不雅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腰,皱着眉头:“你又怎么了?” 他委屈地嗅嗅鼻子,指控道:“你昨天说他笨的!还和古达还有太皇太后老奶奶串通起来耍他!你们都是坏人!” 既然老奶奶不要害葑韫,那她就不是老妖婆了。 葑韫愣愣地看着他,无力地垂下头:“那你怎么昨天不发作,现在才生气?” “因为……因为他昨天偷听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你们说的话代表什么,睡了一觉才知道你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卑到极点。 “宝贝,你昨天不是一大早就睡了吗?” “可是……可是他好像有偷偷跟踪你,所以没睡……” “那是你睡觉后做梦的,不是真的。” “做梦?可是明明很真实的!” “这是因为你脑子好,思路清晰,连做个梦都和真的发生过一样。” “是这样吗?”还是有点怀疑。 “是的!不信你问他们。”葑韫用眼神瞟了瞟门口的古达和豆豆。 他们两个乖乖地走到他床前。 古达笑嘻嘻地开口:“小王爷,皇上他的确没有骗你,你昨晚很早就睡了。” 豆豆不情不愿地看了看葑韫,又瞄了瞄古达,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哦!”他躺下来准备继续睡觉——按葑韫的话来看,他睡觉时比起来后清醒多了,他想把这份清醒保持久一点。 “小懒猪,怎么还不起来?昨天不是说好带你出去玩的吗?”葑韫的大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乱的。 “真的说好了吗?”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两只眼睛闪动着激动的泪光:“他以为又是他做梦了呢!” 。 葑韫黑着脸,无言地替他换着衣服。 ~~ ~~~~ ~~~~~~~~~ “喂!你不要把他扒光了就不动了好不好?还是说你只会脱衣服不会穿衣服?” “看什么看?没看过像他这么可爱的裸男啊?“ “还愣着不动干什么?动手啊!” “拜……拜托!他让你动手不是让你摸他!” …… n久之后,他终于穿戴整齐地站在葑韫面前,然后他们带着水水、古达、古话、豆豆招摇地出宫了。 一离开皇宫,他就急着想先回家去一趟,离家这么几天,他真的好想舅舅…………………………做的菜! 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这里的老大是葑韫,于是他装得很可爱很可爱,努力把脸凑近他,粲然一笑:“他们回王府好不好?” “不好!”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哼!大坏蛋! “今天你是和他出来玩的,不是回家探亲的!而且他非常不爽你那个变态的老爹和奸诈的舅舅。” 嗯…… “那你想不想去田院?” 他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男人都喜欢田院,他先把他骗去田院,他就不相信到了他们田府大院还见不到爹和舅舅! “你要带他去‘妓院’?” 葑韫的脸黑得跟块碳似的。 古达的脸铁青铁青。 古话的脸惨白惨白。 豆豆憋红了脸,最终“噗嗤”一下喷出一条鼻血。 他不禁大发感叹:田院的魅力还真是大啊!能让两个男人和两个半个男人的脸在一瞬间变成了调色盘。作为田院一分子的他真是感到无上的光荣与自豪啊! 下一秒—— 他双手叉腰,仰天长笑:“想去吧?求他!没有他你是去不了田院的!” 再下一秒—— 某人把他的脸拉到变形:“这么说你是那里的常客喽?” “是——的——”他勉强着从比以前长了两倍的嘴中挤出两个字,他还想告诉他他不仅是那里的常客,还住在那里,可是嘴已经不允许他在发出任何一个字节了。 “跟他走!他他妈的一定要去问问你那个该死的老爹和舅舅是怎么看你的,居然让你去那种地方!” 葑韫一把拎起他,向田王府的方向奔去,只留下一团尘土在原地打着卷。 他悬空着傻笑着:呵呵……可以回家了!他就知道田院最管用了! 田王府 平静到无声。 “哐当——” 大门被一只大脚踢个粉碎! 乖乖!他吐了吐舌头。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来田王府捣乱?不要命了是不是?”老当益壮的田海拿着只大扫帚跳了出来,上下打量着葑韫:“哼!算你运气好!穿的还算高档,说明你应该有钱赔他们的门,否则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呼~~~~ 田海果然老了,连他正被人家拎着的事实都还没有发现,只好自力更生了。 他用力晃动一下,舒展舒展手脚,轻轻叫了声:“田海,他回来了!” “小王爷?”田海弯下腰凑近他看了个够,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叫:“王爷!无情公子!有位大侠把小王爷从皇宫里救出来了!小王爷终于脱离了那个无道昏君的魔掌了!王爷……无情公子……” 喂~~ 喂喂~~~~ 他明明还在人家魔掌的说~~~~~~~ 第二百六十六章 随着田海高嗓门的呼叫,爹和舅舅迅速位移到他面前。 爹的眼中向来只有他一个人,他抱着他就开始哀号说什么想他想得都要死了,然后惊异地发现他是悬空的,再然后才更惊异地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一个抱着他不放的人。 田海出来解释道:“他就是把小王爷救出来的大侠。” “朕不是大侠,朕是‘无道昏君’!”葑韫黑着脸,眼睛中尽是火花。 田海老了,经不起打击,瞬间昏厥。 “皇上真是有心了,居然带宝贝回来看他们。”舅舅不动声色地把他从葑韫手中夺过来,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双脚着地的塌实感。自54由23自57在 “哼!朕是来找你们算帐的!”说着,葑韫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菜刀,一下子插在地上:“说!宝贝怎么会跑去妓院玩的?” 爹一听,抖了几抖,非常没有风度地步田海的后尘——昏过去了! 舅舅了然地一笑(这篇文章趴趴的确也写了不少时间了,所以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舅舅是知道宝贝的“妓院”其实是“田院”的),不徐不急地开口:“宝贝在跟你之前的事好像用不着你管吧?” “凌无情,朕告诉你,宝贝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只属于朕一个人!” 相对于葑韫的盛气凌人,舅舅的反应要云淡风轻得多。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拉着他就走:“宝贝,想不想吃舅舅烧的菜?” “想!” 想得口水都流了。 他开心地笑着,眼睁睁地看着舅舅踏着爹的“尸体”走过去,默哀三秒钟。 ………… 时间在流逝。 爹和田海依然在田院的大地上痉挛。 舅舅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豆豆古达古话不知所踪。 他翘着二郎腿看葑韫围着他团团转,他正在极力说服他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他当然不会答应。 葑韫见软的不行,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古话应声出现,手上捧着被五花大绑的水水,水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颤啊颤的,让人怜惜得不行。 “你们想怎样?” “他们绑架了水水。”古达答道。 葑韫迅速接口:“赎金:离开田王府陪他玩一天。” 他狠了狠心,为了水水——“成交!” 不舍地望了望厨房的位置,一跺脚,坚定地离开,头也不回。 路过爹的“尸体”时,他不忘狠狠地踩了他一下——待会儿舅舅烧的东东一定都便宜他了。 恨! 恨! 还是恨! 出了门,他紧紧地抱着水水决不放松,这一次,他再也不要把它交给其他人了!都是坏人! 与此同时,他瞥到葑韫正在偷偷地观察他的脸色,便故意板了板脸,让他知道他现在正非常非常地不爽! 果然,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他带你去吃好吃的,保证比你舅舅烧的还要好得多。” “哼!”他不屑地撇开头。 “古话!”葑韫把古话叫到他面前。 古话会意一笑,清了清嗓子,一口气报道:“炸菊花虾包、樟茶鸭子、一品豆腐、五彩鹿肉丝、素酿南瓜、荔枝虾仁、灯影牛肉、松鼠桂鱼、罗汉上素、清汤抄手、寿字鸭羹、拔丝金枣……” 他极力压抑着心底的那份蠢蠢欲动的激情,假装平静道:“古话,他朝律条写明太监不得私自出宫,你是怎么会对宫外的美食这么了解的?嗯?” 判你死刑最好!谁叫你绑架他家水水的! “回小王爷的话,有两个原因。第一,皇上出宫都带着奴才。第二,奴才自认为是世外高人,编外人氏,所以自然拥有一般太监所不能享有的特权。” 。 自认为? 高! 他甘拜下风,无力地答:“带他去吃吧!他饿了!” 到了附近据说是最有名的酒楼,葑韫抱了一个单独隔开的雅座,点了所有的招牌菜。 他们才刚一入座,消失许久的古达和豆豆就突然出现,大大咧咧毫不脸红的往他们对面一坐:“可以吃了吗?” “你们两个给他滚!”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为他的仆人,刚刚水水身陷险境他惨遭威胁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吃屎吗?就知道自己玩,都不管他了!” 古达装作没听见他讲话,直接转向豆豆,状似关心地问道:“你昨天晚上被‘人‘推下大坑,现在pp、腰、腿四肢还疼吗?” “还疼的厉害着呢!”豆豆装腔作势地配合着,一会儿捂腰,一会儿揉腿的,还不忘也关心一下古达:“昨天你被‘人’冤枉了,心里还难受吗?” 。 这么说理亏的都是他喽?他错了! 为了忏悔自己的错误,他低下头,磨磨蹭蹭地移到古达豆豆身边,把他们从凳子上拉了起来,用衣脚把凳子擦擦干净,再必恭必敬地请他们坐下。 古家兄弟和豆豆被他的举动惊住了,嘴张得空前的大。 葑韫一把把他揽入怀中,无可奈何地揉搓着他的头发,一边还狠狠地瞪着古达豆豆,他们两个顿时安静了下来,听话得不得了,随便夹了点菜蹲到角落吃了起来。 看情形,人还真的是要凶一点才行! 他点了点头,在自己的人生格言中加了这么一条。 在葑韫的护航下,他顺利地开心地愉快地满足地吃完了丰富的一餐,对他的好感有一点点增加,而且肯定了一点——这里的菜的确是不逊于舅舅的。 他摸了摸有点小圆的肚子,打个了嗝,依依不舍地盯着桌上剩下的菜,琢磨着怎么才能不浪费。 古话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只要你喜欢,可以让店家帮你打包带走的。” 葑韫闻言,狠狠剐了古话两眼,见他当真打算把东西打包,赶紧阻止,说什么天热东西不能久放,晚上带他去吃更好吃的之类了。 他想了一下,答道:“如果到时候真的坏了,就给古话他们吃吧!” 终于在六只眼睛忿恨的瞪视下,他放弃了这个行动。 后面古达吃吃地笑着对豆豆说:“皇上最好面子了,他比他们还不愿意小王爷把东西打包带走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有问题哦~~~~ 出了酒楼,葑韫拉着他漫无目的地逛着街,古达他们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 大街上很是热闹,尤其是一个叫“怡红院”的地方更是人多,里三层外三层。 他好奇地拉着葑韫挤了过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才刚接近那儿,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三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把葑韫团团围住,不停地娇笑着。 而葑韫也并不反抗,只是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反应。 好!英雄救美的时刻到了! 他叉着腰,骂道:“你们几个女流氓!想对他家葑韫做什么?” 他虽然很凶,但是很快就被那三个疯狂的女人挤出包围圈外,还肆无忌惮地对葑韫又推又摸又拉又扯,他那个气呀~~~~~~~~~~ 妈妈的!老虎不发威,你们当他是病猫啦? 他大吼一声:“古话!拿砍刀来!” 下一秒,他的手中就真的多了一把崭新的砍刀。 愣愣地回头,看着一派轻松的古话——他哪来的砍刀? 不管了!先用了再说! 拉住最外层的女人,狠狠地威胁:“如果你敢动葑韫一根头发,他就把你头发剃了让你做尼姑!” 女人花容失色,跑了。 他又拉住第二个女人,晃了晃明晃晃的刀:“你对着他的刀面看看你的长相,这么丑也敢和他抢葑韫?” 好!又解决了一个!只剩最后一个了。 他干脆大方地把刀塞进她手里:“刀送你回去削萝卜吃,你不要再来烦他们了。” 就这样,他帅气地解决了三个麻烦的女人,然后把矛头指向葑韫,忍不住爆发:“死人葑韫!你给他交代清楚!这些女人都是些什么人?她们为什么要缠着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吗?”葑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哪有?你不要想回避问题!他不会上当的!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说!” “你先告诉他你常去的妓院是哪一家,他要烧了它!” “哪一家?田院不是只有他家才有的吗?” 愣住,葑韫无声地看着他。 古话的声音幽幽地飘来:“依奴才对小王爷的了解来看,他所说的应该是‘田家大院’吧?” 他配合地点头。 葑韫想干脆地昏倒,可看了一下周围,人来人往,爱面子地硬是撑住没倒。 他可怜他,就没有再计较那些女人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而是掂起脚,用力地够着他的头发,试图拍拍他的头,揉揉他的头发,安慰他没事了,只是~~~~~~~~~ 他好像真的太矮了,够不到~~~~~~~ 因为从小没什么机会出家门,所以现在一出来就特别喜欢凑热闹。 虽然说刚刚在“怡春院”门口凑的那个热闹让他到现在都还一肚子便便,但这丝毫没有打击到他的积极性,他在最短的时间内闪到了下一个人群聚集地。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说什么都不肯让葑韫跟着他过去,而是让他去排队帮他买,免得到时候再跑来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缠他。 由于这次围观的人实在太多,而他又太过于娇小,怎么都挤不进核心位置。 体力不足的部分他用脑子来补。 想啊想,终于想出了个完美的计划。 兴冲冲地跑到古话面前,假装很崇拜地托腮望着他:“古话,经过多次多重多方面的接触,他觉得你真的很强……” 古话听了他的赞美很是受用,他赶紧趁热打铁提出要求:“你把他扔进这群人的最中间去好不好?“ “扔~~~~~~~”古话边颤抖这重复关键字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葑韫。 “安啦!他没有在看他们,他刚刚让他去买了。你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扔。他不会怪你的,他也不会知道的。” “这个……” 看他还在犹豫,他又不停地撒娇:“好嘛!古话你是世外高人,编外人氏,和其他太监都不一样,你最厉害了是不是?扔嘛~~~~~扔嘛~~~~~~” 被他搞烦了,古话只好照做。 他在空中一荡,下一秒就已经跌坐在包围圈中了。 不疼! 一点也不疼! 古话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他感叹道。 “大胆!何方妖孽!居然敢暗算他家主人!” 一个彪型大汉手持一把钢金大锤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咦?是说他吗?”他左右张望着,希望那个大凶神不是针对他的。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周围一圈人同时点头,答道:“就是你!” 唔~~~~~他怎么了嘛?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的~~~~~~ “大侠!高抬贵手!他想你一定是有所误会。他根本就不认识你家主人,更不要说暗算他了,他……对了!请问一下,你家主人是谁?他在哪里?他可不可以见见他,和他直接谈?” 反正,只要不直接和这个看起来让人怕怕的熊哥哥打交道应该就会安全得多了。 “区区贱民,哪有资格知道他家主人是谁?更遑说一睹他的尊容了!” “哦!这样子啊~~~~~好~~~~~~”他点了点头。 忽听身下传出气若游丝的声音:“霹雳,你先把他救出来好不好?” “啊——?”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原来,原来他被扔进来的时候压在人家身上了,难怪觉得下面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疼呢! 他仔细地打量了以下被他压住的男人:美!很美!非常美!可惜过于阴柔,不像葑韫那般阳刚阳光,也不如他这样可爱无敌。 “这位哥哥,你算是赚了,他很轻的呢!要是被你旁边的这个熊哥哥压到的话,你早就死了!”这样说,是不几次了新的是可以减轻一点他的罪? “你要死了吗?他已经快要被你攻壳机动队压死了知不知道?还敢说自己不重?死猪!他这么柔弱哪经得起你那样压啊?你……嗳?哇!小弟弟,你长得好可爱哦!哥哥抱你提拔一下,来……哦~~~~区别好软呀!你叫什么名字?哥哥买糖给你吃。” 买糖吃?哼!当他是小孩子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他叫田宝宝。嗯……他已经告诉你他的名字了,你不准耍赖哦!他要松子糖、牛皮糖、芝麻糖、花生糖、麦芽糖、五颜六色的漂亮的水果糖,还要熊熊形状的糖……你确定都要买给他吗?不会反悔的哦?” “不会骗你!”男人笑着,又捏了他一把。 “捏!捏!捏!又捏!再捏打你哦!” “大胆!”霹雳熊哥哥又凶他。 他一抖,本能地缩进漂亮哥哥的怀里。 漂亮哥哥一瞪眼,熊哥哥立刻低头,一副怕怕的模样。 “你看起来好像满厉害的嘛!他都怕你呢!你是什么啊?” “临迹维,他希望你叫他迹维哥哥。” “哦!” 他突然想起来他跑进来的初衷是看热闹的,可是,这里好像没什么好看的嘛! 拽了拽临迹维的衣服,问道:“喂!这边这么多人,是看什么的啊?他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什么?当然都是来看他的啦!哎!人帅就是有这么点麻烦,到哪儿都有一帮仰慕者跟随,你不也是来看他的吗?”临迹维得意地笑着,自信满满。 他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男人远远多于女人,这位哥哥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偏向于女性,还是他认为能吸引男人也是一种优点?要说帅,他家葑韫才当之无……葑韫!!!! 他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他居然也被人包围住了!那么多女人!呜呜呜~~~~~~他不要!葑韫是他一个人的! 挤! 挤! 用力挤! 他要出去救葑韫! “宝贝,你要去哪里?和他在一起不好吗?” 临迹维突然一把握住他的腰,凑近他耳边暧昧地吹着气。 周围的男人开始四散开,边走边摇头叹气:“名花有主了!他们没有指望喽!” 他纳闷:那朵名花指的是他还是临迹维? 又有丝庆幸:幸好他们说的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在纳闷与情形的同时他还不忘努力挣扎,可是劲不如人家大,怎么努力都没用。 临迹维大笑:“想不到出来一趟居然挖到宝了!” 他听他这话不太对味,不禁急了起来,大声呼喊求救:“葑韫豆豆古达古话~~~~~~他遇到色狼流氓抢劫犯了~~~~~你们快来啊~~~~~~~~救命!他……唔……” 临迹维轻伸细长的手指,搭在他的唇上,放柔声音:“宝贝,你在乱叫什么呀?” 他不看他,眼睛在四处搜索着葑韫的身影,希望他能快点救他。 可是,最先到达的居然是古话,古话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葑韫刚从那女人堆中挤出个头。没用的男人! 古话一见他被其他男人抱着的暧昧姿势,大惊失色,冲上前来就要抢人,却被熊哥哥横加阻拦。 两人互瞪一眼,立刻打得不可开交。 古达豆豆两人在旁边摇旗呐喊助威,一点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而葑韫也终于突破重围,威武地站到了他面前。 他看清他的处境后,脸那个黑呀~~~~~~~~ “姓临的,你放开他啦!你会被杀掉的的的的的的~~~~~~”他用力拍打着腰间紧固着的手。奇怪他这么柔柔的模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的。 “一辈子都不要放开你!还有,叫他迹维哥哥。” “啪!” 一团直标标地砸在临迹维的脸上。 葑韫吐出六个字:“不要脸的人妖!” 他心里一阵绞痛,为那团无端牺牲的叫屈。 “你……你居然敢用这种肮脏的破东西砸他的脸?”临迹维看清自己是被砸到的,不禁勃然大怒。 而他听了他的话后,更是怒发冲冠——死人!居然敢侮辱他最爱的! 用力地踩了他几脚,又狠狠对着他的手臂咬了一口,然后他自由了。 一下子扑进葑韫的怀里,挤出两滴泪装可怜。 葑韫从怀中掏出条手帕,使劲地擦着他的脸,很大声地“自言自语”道:“都怪他不好,没有看牢你,让你被恶心的人摸到,下次保证不会了。” “你居然敢说他恶心?”临迹维捋起了衣袖,做出要干架的架势。 霹雳一见情形不妙,赶紧撇下古话过来拦住他,劝道:“主人,大局为重,您这次来如果又闯祸的话……等把大事办完后,您想带个人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临迹维停下动作,想了想,点了点头,走到他跟前。 “宝贝,他们后会有期,放心,他一定会把你从这个既没有美貌又没有审美观的粗鲁男子身边救出来的,等他哦~~~~~” 潇洒离去。 葑韫冲古话使了个眼色,古话便尾随那主仆二人离开了。 为了缓和气氛,他只好不停地哈啦着。 “葑韫,告诉你哦~~这是他第二次上街,他的第一次给了豆豆……” 嗯?他说错什么了吗?他怎么脸黑得更厉害了? “上次上街的时候他遇到一个坏人……” “坏人?” 他终于有反应了,担心地看着他:“你没有被怎么样吧?” “没有,那次他看到一个可爱的宝宝,他不让他买,还骗他说什么只要他不买宝宝他就会给他补偿的,放p!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了……葑韫,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大好啊?是不是缺氧了……” “水水是哪来的?”葑韫握紧拳头,恶狠狠地问。 “你给他的呀?你不记得了吗?” 他在气什么呀? 他不懂。 古达在后面悄悄问豆豆知不知道内幕。 豆豆答:“小王爷说的那个坏人就是皇上,简单点说就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搞清楚第一次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皇上——小王爷认人能力不是很强。” 汗~~~~滴~~~~~下~~~~~`来~~~~~~了~~~~~~~~ 顺~~~~~着~~~~~~额~~~~~头~~~~~~在~~~~~~淌~~~~~~~ 偷瞄一眼葑韫。 他的世界开始下雪~~~~~~~~ 他生气了……一片树叶…… 他没有生气……两片树叶…… 他生气了……三片树叶…… 他没有生气……四片树叶…… …………………… “小王爷,你又在干什么呢?”古达端来一盆清水,沾湿了毛巾,一把覆在他脸上。 热气腾腾的,很舒服。 “嗯……从刚刚回宫到现在,葑韫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现在连人影都没有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是故意不认识他的嘛!那次他只注意到小宝宝了,所以才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的……” “你呀!不能总这么呆呆的啊!皇上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你却……啧啧……”古达边说边摇头。 “喂!你这个‘啧啧’是什么意思啊?看不起他是不是?”他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不是。他的意思是说小王爷你大可以学习一些有用的东西,这样才和皇上相配嘛!而且你也用不着这么天天闲着没事到处烦人了。” 听听!这什么话?他是负责照顾他的太监耶!居然也嫌他烦,他好没有面子哦! 不过话说回来,他讲的也有道理,他是应该学点东西了,毕竟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嘛! 可是,学什么好呢? 他看看豆豆,想让他给点意见。算了!他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哦~~错了,他还会睡…… 还是问古达好了…… “古达……” 他还没说什么呢,古达就了然一笑,扔给他几本早就准备好的书。 医书(不错!长知识)。 兵书(有用吗?)。 食谱(两眼冒心心)。 春宫图(什么东东?)。 ……………… 他大致翻了一下,当真是什么书都有啊! 嗯!可以不急,慢慢看。 突然,他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古达,他问你哦!昨天他真的有很早就睡了吗?” “这……”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 “还是说葑韫骗他?” “小王爷,你想太多了。昨天你真的是很早就睡了,睡得特香。豆豆,你说是不是?” “是!”豆豆配合地点头,好像特别怕古达的样子。 “哦~~~~~”他歪着脑袋想着:“这么说老妖婆还是老妖婆了。哼!亏他还做梦把她想成了很爱葑韫的慈祥好奶奶呢!古达!他决定了!他要看兵书!等他读熟了兵书后,对付老妖婆还不是易如反掌?哈哈哈……”他得意地大笑。 誓死和老妖婆战斗到底!!!! “瞒天过海……围魏救赵……以逸待劳……嗯……有道理……好!” “小王爷,不早了,该睡觉了……”古达边打着呵欠边催他睡觉。 豆豆在旁边已经打起了呼噜。 “葑韫还没有回来……他不要他了!他要他陪他睡嘛!你去找他回来好不好?” “你呀!”古达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皇上最近有多忙吗?再过两天回纥王子要来做文化交流,皇上为了哄你开心陪你出去玩浪费了不少时间,今晚怕是又要熬夜喽……” 葑韫很忙吗?他还以为他和他一样成天无所事事呢! 如果真像古达说的那样,他就更有理由要竭尽所能帮葑韫了,他主外,他主内,他要把后宫的妖魔鬼怪横扫一空。 继续啃书! “苦肉计……不要……美人计……嗯……这个好……” “古达!豆豆!你们两个给他起来!” 清晨,他从书桌前抬起头,顶着一双熊猫眼,内心却雀跃不已。 通过一个晚上对兵书的通读研究,他已经挑出了最好的对付老妖婆的方法,就是——美人计!!!! “小王爷,你的眼睛好黑好肿,怎么?昨晚没睡吗?”古达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还推醒了旁边懒猪似的豆豆。 “从今天开始!他决定再也不要当吃饱等死的米虫了!葑韫国事繁忙,他也要清理后宫了!” “怕是皇上国事繁忙,你要大闹皇宫了吧?”豆豆咕哝着,他还没有睡醒,他不怪他。 还是古达乖,他虔诚地看着他,问:“敢问小王爷有何高见?” 他谦虚地笑了笑:“高见不敢当,他要利用美人计把老妖婆迷得晕头转向,然后……然后……哈哈……” “然后怎样?” “然后她就没有心思来害葑韫了!” “小王爷……” “啊?你不用夸他啦!他只是随便想想就想出了这么个好点子,他现在想拜托你们帮他打听一下老妖婆喜欢什么样的美人,这样他才好找合适的人选去勾引她嘛!” “勾……勾引太皇太后?他的小王爷啊!你是要清理后宫还是要淫乱后宫啊?” 他无言地看他。 古达终于受不了地跑出门外,仰天长啸:“天啦!一个太皇太后或一个小王爷就已经够他受的了,为什么上天要让他同时遇上两个啊~~~~~~~~~~~~~~~~” 豆豆跟出去安慰:“缘分哪!” 一连几天,葑韫都忙得很,没什么空来陪他,即使晚上回来了,也是倒头就睡,不过他并不生气,因为他也忙得不得了,他一直都在寻寻觅觅,想找到他心目中符合老妖婆审美观的美人,可是,他觉得在这整个皇宫中,最美的就是他自己了~~~~~ 嗯……大家都知道他是很爱自己的,所以,所以他小小地自私地不愿牺牲自己去色诱老妖婆……你们不会怪他吧? 唔……他这么可爱,一定没有人舍得怪他的! ,他是不是生他气了?其实他 今天的皇宫似乎特别的热闹,抬眼望去,全是红红的灯笼,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宫女姐姐和喜气洋洋的小太监。 古达也不例外,已经热火朝天地忙开了。 地上扔了十来件他认为不合格的衣服,手上不停地帮他试穿新衣服,时不时地还询问一下豆豆的意见。 “古达,是不是宫里有什么喜事呀?这么热闹?” “你说呢?” “嗯……他知道了!葑韫要纳妃!”想到这儿,他勃然大怒,臭着一张脸贴上古达:“为什么葑韫纳妃比迎娶他这个皇后时还要热闹?” 古达退后两步,深呼吸了一下:“小王爷。第一,如果皇上真要纳妃,你要关注的不应该是热闹不热闹的问题,而是他‘居然’纳妃了!第二,皇上没有纳妃,这是迎接回纥王子而特意举办的盛宴。第三,皇上迎娶你的时候绝对比这个要热闹千万倍,你们举家潜逃错过了精彩部分怨不得别人,而祭天的大场面也被你躲懒逃过……” 他没有听到后面的,没有听到…… “回纥王子?葑韫喜欢他吗?” 第二百七十章 “这是皇上第一次见回纥王子,怎么可能喜欢他呢?”古达边答边打量着他新上身的衣服。 “那葑韫为什么要摆这么大的场面来欢迎他呢?”他就只会对他喜欢的人好……那个……有时候他对他喜欢的人都不够好呢…… “这是国家与国家间的大事情,你不会懂的,皇上特意吩咐过他了,今天要把你打扮得可可爱爱香喷喷地出去晚上的大宴……对了,豆豆,你看小王爷这一身好不好看……” 大宴?那就是说有好吃的喽? “小王爷呀!你平时吃不饱穿不暖怎么着?不要一听见有吃的就流口水好不好?晚上让回纥的人看到,他们皇朝的脸要往哪搁呀?” “嗯……怎么?他会让葑韫丢脸吗?” “只要你能管好你的嘴,一不开口说话,二不流口水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好了,小王爷,就这样吧!你晚上这样出去,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呢!” 哦! 他低头看了看令古达豆豆都满意的衣服。 “唔……他不要粉红色的衣服……他不要……他不要……你们欺负他……呜呜呜……” “好好好!不哭!不哭!”古达上前用手帕擦干他眼角的一滴小眼泪,安慰道:“他们换!他们换!你说你要什么颜色的衣服?” “舅舅说白色最有气质了……” “好!就给你白色行了吧?” 古达手脚利索地又为他换了件衣服。 “他不要上面有牡丹花的!” “换!” “这个衣服为什么后面会拖着条毛茸茸的尾巴?” “换!” “这个不是白的,是透明的……” “再换!” ……………… “他的小祖宗,这下可以了吧?”古达瘫倒在地,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身衣服正好衬出他高贵不凡的气质。 他决定要让葑韫看看他的新衣服,让他好好地称赞他! 美美地拉着古达豆豆跑去御书房找葑韫,门口的侍卫大哥一见他来,笑开了花:“小王爷又来偷听吗?” 偷听?开什么玩笑?他会穿着这么高贵的衣服来干那么龌龊的事情吗?再说了,除了上次“做梦”偷听过一次外,他哪有当真做过这么无耻的事? 冷哼一声,推门进去。 “葑韫,有没有想他?” 他从一大堆书案中抬起头来,一见是他,温柔地笑着:“想啊!这几天都没时间陪你,有没有乖乖的?” “有!他看了好多书哦!” “你识字?”葑韫睁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没有告诉过你吗?他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满腹经纶呢!” 除了豆豆,其余人都“扑哧”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们不信,也知道自己这张脸加上平时的表现没有什么说服力。 无所谓,他耸了耸肩。 豆豆护主心切,不高兴地咕哝道:“笑什么笑,他家小王爷厉害着呢!只是傻气了点,又不是白痴的,就不能饱读诗书吗?” 葑韫又是一笑,并未当真,拉着他坐在他腿上,亲昵地磨蹭着他的头发:“宝贝呀!晚上有好玩的节目了,你可以好好地开心一下了,今天过后,回纥王子还要在宫里住上几天,到时候你可以多找他玩玩,听说他也是个满有意思的人……” “他陪他?那你呢?” “那个回纥王子到这里来不是办事的,是来玩的,真正来交流的是陪他一起来的几个王公大臣,他的时间是要花在他们身上的,回纥也有不少东西是值得他们借鉴的呢!” “好吧!他要当全天下最好的皇后!” “这才乖。” 夜。 星光点点。 接风大宴开始。 他陪着葑韫坐在上席位的最中间,老妖婆老脸皮厚地坐在他旁边还一个劲地冲他笑。 他假装没看见,侧过身,用pp对着她以显示他的不屑。 “宝贝呀!最近怎么不见你来找奶奶玩啊?”老妖婆不死心,伸手过来把他的脸强行扳到正对她。 瞪眼:“你要害他家葑韫,他讨厌你!他也要害你!” 老妖婆不怒反笑:“好!好!干得好!你说对了,他是要害韫儿,你一定要竭尽全力保护他呦!” “哼!那是一定的!”信誓旦旦。 “呵呵呵……好啊!好啊!” …………………… 他们两个在认真地对话,剑拔弩张,旁边的人不是冷汗直流就是憋笑憋得脸都快成红气球了。 葑韫拉了拉他:“过来,别闹了,一会儿宴会就开始了。” “是老妖婆先惹他的!他是要保护你呀!”他嘟嘴,真是不识好人心! “老妖婆?”太皇太后重复着,哈哈大笑:“哀家要是老妖婆,你就是小妖精,把韫儿的魂都勾走了……” “皇祖奶奶!”葑韫蹙眉。 “好!好!好!哀家不说了!不说了!哎!当真是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他老太婆喽……” 。 不是说不说了吗?还这么废话! 他决定彻底忽略她的存在,眼睛绕场一周,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其中还有嘴角微微扬起的舅舅和急吼吼盯着他看的爹。 “怎么没看见回纥王子呢?他是不是长得像大猩猩不敢出来见人啊?”他好奇地问葑韫。 “宝贝,这话……在他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待会儿人家来了你可别再说了,知道吗?” “哦!”他点了点头。 他最乖了。要不——等他来了,他就说他像小猩猩得了。 “小王爷,你有所不知,据说这个回纥王子是个超级自恋狂,他肯定会用很引人注意的方式出场的,你就等着瞧吧!”古达站在后面,跟豆豆一起吃着他盘子里的香蕉。 他琢磨着,这人学坏怎么就这么容易呢?想当初古达刚来的时候,可是乖的要死,还发过誓绝对不抢他吃的呢!现在可好,豆豆抢他的,他就抢豆豆的。 等啊等,等到他肚子都瘪瘪的了,还不见人来。 无力地瘫倒在葑韫的怀里:“他……饿……” 葑韫递给他一只烧鸡,脸色不悦:“好大的架子啊!居然敢迟到!” 席下的文武百官也不耐烦地议论开来。 终于—— 第二百七十一章 “皇上,小王爷,回纥一干使臣快来了。”古话弯下腰,凑近他们耳边低语。 “你怎么知道?你能未卜先知吗?”他好奇地问。 “他看到了!”葑韫扳过他的脸,指着正在缓缓敞开的宫门。 一大干人急匆匆地进来,齐齐地跪倒在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让他朝文武一起等你们啊!”葑韫的声音沉沉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回皇上的话,这实在是事出突然,敝国王子他……他……”为首的男子解释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贵国王子怎么了?” “他……他初来贵宝地,看到街上众多美食,吃杂了,拉……拉……” “住口!” 好听的声音伴随着鲜花从天而降。 抬头,一人影宛若误坠凡间的仙子,衣袂飘飘,正缓缓下落。 落地的瞬间,花瓣洒满一地。 男子旁若无人地转身正对回纥使节:“育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想把本王腹泻的丑事在这种大场合大肆宣扬?” 听这口气,他就是传说中的回纥王子喽? 古达说的一点也不错,的确是够臭屁的出场呢! 他顿时来了兴致,大笑起来:“哈哈……你拉肚子才迟到的啊!真是没面子!哈哈……” “宝贝……不是叫你不要乱说话吗?”葑韫无奈地把头深深埋下。 “哪个白痴居然敢说本王拉肚子?”仙子似的男人很没有气质地叫着,狠狠地对上他的眼,既而又弯了眉眼:“田宝宝?” 他认识他?他是?眼熟!的确眼熟! 他没有想起他是谁,有人却认了出来—— 葑韫脸色突变,不顾场合地也吐出三个字:“死人妖?” 回纥王爷看了看葑韫,一挑眼:“野蛮人!” 他知道了! 他是——临——迹——维——! 呆了呆,他突然发现老妖婆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临迹维,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不要脸的死人妖!” “没品位的野蛮人!” “拉肚子了还这么神!” “你……你……你就没拉过吗?” “至少朕现在没拉!” “本王也拉完了!” …………………… 场中,除了他和老妖婆是看得津津有味外,其余人一律张大了嘴,冷汗直冒,看着这一君一王你一句他一句地吵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架。 他慢慢挪移到老妖婆身边,压低声音求证:“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回纥王子呀?” 她点了点头,笑道:“小家伙满有意思的,虽然没有你这么可爱,但和韫儿有的一拼。” 呵呵……他就知道他看上临迹维了,他所要做的就是动员临迹维配合他的计划——色诱老妖婆!!!! 无视现场的紧张气氛,他笑嘻嘻地插嘴道:“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他们吃饭吧!” “大人说话,小孩闭嘴!”两人异口同声地转头冲他吼道,然后又狠狠瞪着彼此,再次合作:“谁准你凶宝贝的?” 他委屈地低头,爹见他受气了,冲出来就要揍人,被侍卫拦住,又扔了回去。 他不知道在这种场合里发生这样的闹剧是不是很正常,反正大家似乎也都已经渐渐适应了,葑韫和临迹维不停地吵着,其他一干人等事不关己的吃喝聊天,完全把这一个皇帝一个王子忽略了。 终于,他们都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一声,互相问好,彬彬有礼。 “迹唯王子真是一表人才,将来必定是贵国的风云人物。朕特意准备了歌舞助兴,只希望小王子可以尽兴而归。” “素闻皇上治国有方,贵国四海升平,小王也特意命人准备了‘九龙盒’献给皇上,这九龙盒包括有九九八十一盒食品。古人云:天地之至数,始于一,终于九焉。敝国祝皇上万寿无疆!” 两人谦谦君子般地相互恭维了一番,终于各自入座,原先有失国体的行为和形象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古达在旁边细心地照顾着他:“小王爷,刚刚皇上和回纥王子的话让你一次性吐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可以吃更多了。来,多吃口菜……” …………………… 席间,气氛异常地和谐。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他盯着临迹维盘算着他的“美人计”,临迹维不时地抛个媚眼给他,又时时留意着葑韫,葑韫对他好得有点肉麻还挑衅地瞟着临迹维。 突然,临迹维笑了起来,站起身,宏声道:“素闻贵国文人雅士居多,那吟诗做对自然不在话下了是不是?” “那是自然!”葑韫放下手上的酒杯,自信满满地迎向临迹维的眼睛。 “敝国尚武,对文没什么太多的研究,所以——在他国一直有一个对联,至今都没有人可以对得上,不知道贵国人才济济,是不是有人可以对得上?” “说来听听!”葑韫缓缓抬起手,示意百官注意:“有人要给朕出难题,大家都听听吧!” 席下众人一并停住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盯着临迹维。 临迹维得意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葑韫身上,声音清亮地吐出五个字:“三光日月星。” “哈哈哈……这么短……他还以为好长好长好难对呢!”他拽着葑韫的袖子笑得口水都出来了。 所有人都以同情的目光盯着他。 古达悄悄把他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小王爷,这个对子可不简单。你想,三光指的就是日光、月光和星光。下联如想对得工整,必须也有三样东西正好符合前面的条件,可是问题出在下联不可以用‘三’这个数字,但如果要用其他数字,后面就不是三个字可以搞定的了……真是的,他和你说这个干什么?反正你又不懂的!来,吃个螃蟹吧!好不好吃啊?” “好吃!他还要!嗯……古达,你也吃啊!嗯……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是怎么回事啊?”他边啃着螃蟹边瞅着紧锁眉头的葑韫。 “当然是对子难对喽!要是答不上来,皇上可就丢脸了!话说回来,他这么好面子……” 是这样的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他看着葑韫纠葛的脸,有些心疼,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口齿不清地嘟哝道:“屎屎粪鸭送!” 呵呵~~~~他傻笑着等葑韫夸奖他帮他解围……然后他就更疼他了!!!! 。 “古……古达……为什么大家都瞪着他?他又说错了吗?”他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害怕地躲在古达的背后。 葑韫无奈地垂下脑袋,不愿看他。 临迹维笑嘻嘻地开口:“如果皇上觉得宝贝为您添麻烦了,不如……就让小王接手这个麻烦吧!” 葑韫一听,立刻戒备地把他拉到怀里:“死人……”最后那个“妖”字硬是被他吞了回去:“你最好不要打宝贝的主意!还有……”他凑近他,压低声音:“不要天天屎啊粪啊地说,有失国体知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睛,无辜~~~~有失国体?比你骂人家王子死人妖还失国体吗?而且…… “他没有说便便啊!” “你刚刚说的还不是吗?” “他刚刚说的是‘四诗风雅颂’。”嘴里没有东西,说话自然就清楚了。 风云为之变色!!!! 古达承受能力低了点昏了过去,古话这样的强人也惊到抽筋,葑韫用手覆在他额头上,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聪明了。 满朝文武也惊得张大了嘴。 只有豆豆舅舅和爹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大家的反应。 葑韫是所有人中调整得最快的,清了清嗓子:“迹唯王子啊,你也听到了。宝贝已经对上了贵国无人能应的对子——四诗风雅颂!风雅颂即是四诗,其中雅包括大雅和小雅。不知道你认为这个对子对得如何?” “好!好!好极了!这……宝贝还真是个宝啊!”临迹维兴趣更甚地看着他,他也频频对他送着秋波,以后救葑韫还要靠他这个美人呢! 这一次,葑韫不顾一切地抱着他回了寝宫,边走边恨恨地骂着临迹维不是东西…… 他不知道原来国宴也可以搞得如此之不堪…… 他更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好大的盘问在等着他…… 一回寝宫,他就不自觉地想爬上床睡觉,不管怎么说,他今天也是累了一天了嘛! 可是抱他回来的那个大坏蛋不让他上床~~~他说要盘问他。 于是,他只好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无言地瞪视着,一边努力地回想今天的一言一行,有没有犯什么错…… “三光日月星,四诗风雅颂。宝贝,他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才华?”葑韫有神的双眼似乎别有一番神采,亮亮的,又幽幽的 他好像是在夸他没错吧?那他就不用怕了。 随手抓起只香蕉,塞进嘴里,塞得本来并不大的嘴鼓得像只大肉包才罢休:“那是你不够了解他嘛!” “说说你自己呢!” “说说他自己?刚刚他以为你要骂他,很害怕,现在他在吃香蕉,觉得很好吃,等一会儿还要吃一个苹果两个梨子三个石榴四个橘子五个桃子六个樱桃七个葡萄……唔……” 他还没说完,嘴就被封死了。 想不到葑韫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一听说他要吃他这么多东西就马上来抢他嘴里的东西了,含在嘴里咬烂的香蕉也跑来和他抢,真实没出息! 过了好半天,他才终于停口,认真地看着他:“说说你小时候好不好?”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听舅舅说他刚一生下来娘就死了,人家都说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葑韫听了,心疼地红了眼眶,爱怜地摸着他的头:“想不到看你一派天真烂漫,却也心思细腻,对这样的身世还是难以释怀,也是,娘死得早会给孩子留下阴影的。不过你放心,有他在你身边,以后要你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他承认他傻,他笨,他没有脑子,如果他快一点反应过来这是葑韫对他说的情话并适时地装一下小可怜,他百分之百马上让他上床睡觉,可是他居然不经大脑地告诉他:“他没有阴影啊!有舅舅没娘没什么不好的啊!有爹和舅舅在,他哪可能是根草啊?他们两人一个让他成天睡觉,一个一天n顿地逼他吃饭,像要把他养成小猪似的……” 。 “有会对对联的猪吗?”葑韫脸色不善,原先轻抚他头的手顺势滑下,又开始狠命地捏他。 他挣扎了一番,无果,只好乖乖解释:“猪一样的生活是五岁以前啦!五岁以后,他虽然还是像猪一样吃吃喝喝睡睡,不过每天爹都有教他习武,舅舅也有教他读书,他说他娘生的孩子不可以不读书的。虽然每天都只学一点点,但积少成多嘛!所以他很有学问的哦!” “你还习武?”葑韫怀疑地打量着他,又是原先那种看白痴的眼神。 哼!居然敢不相信他!让你看看他的厉害! 想着,他豪气地捋起衣袖,手成掌状,一下劈向桌子。 下一秒—— 他缩在葑韫的怀里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抹得他一身都是:“呜呜呜……疼死了!人家的手都快变成萝卜了!他以后再也不吃萝卜了……不吃了……” 葑韫看了看自己已经被他蹂躏得不象样的衣服,破罐破摔地干脆拿它当手帕,盖在他脸上轻轻地擦着:“你不是说你武功了得的吗?怎么手肿成这样?还哭得像只小花猫似的!” 他抽抽泣泣地嗅着鼻子,眨了眨眼睛,楚楚可怜:“爹说他还是白白软软地好玩,如果练出肌肉的话就不可爱了,所以虽然说是说练武,可他什么都没学到。” “你呀!不会还逞强!”葑韫低头,以唇轻触他的手指,搞得他痒痒的,咯咯笑着抽回手骂他“色狼”。 他也不恼,起身到枕边摸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又回来,得意地晃着手中的瓶子向他炫耀。 他口水止不住往下流,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趴在葑韫身上:“是不是什么好吃的?他要!他要!”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是给你擦手的,小笨蛋!”他一把拽过他的手,把小瓶里的液体缓缓倒在他手上。 清清凉凉的,一下子就不疼了,原先的红肿立刻消失。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他崇拜地望着他:“你是神仙吗?” “你呀!就算是一肚子学问也还是个小笨蛋!”他轻点他的鼻子,见他没事,又打算继续审问:“你……” “啊~~~~~”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想让他知道他累了。 “来,宝贝,打起精神来,他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后就让你睡觉!你对今天来的那个回纥王子有何感觉?” 听他这么一问,他顿时来了精神:“你是说临迹维?他来的实在太是时候了!他……他太兴奋了!!!!好棒哦!” “好棒?你太兴奋了?而且——你居然知道他叫临迹维?”葑韫的脸变得好黑好黑,凶巴巴地瞪着他。 “唔……他……他就是昨天他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人啊!难道你已经记不得了吗?” “他怎么会记不得?那个死人妖!看着就想扁他!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会记得他?” “昨天才见过,为什么会不记得?他记性这么好的说……喂……喂……你……你不要掐他啦……他……他……喘不过……气……气……咳……咳……” 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他重获自由的脖子,闪动着小鹿似的眸子盯着眼前显然有点失去理智的人:“你……你……怎么了……不要吓他啊……” “你说!你给他交代清楚!”这一次,他的手生生地捶在桌上,桌子立刻四分五裂。 他仿佛清楚地看到他身后的熊熊火焰,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怒,只能低头装可怜,不去看他。 “宝贝,乖,告诉他为什么你经历了那么长时间才能记住他,而只一次,就记住临迹维了?” 见他被吓着了,葑韫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放柔了声音好声好气地问他。 “他也不太清楚。以前见着你的时候就觉得就算他不记住你你也会想尽方法来找他来让他记住你,所以就觉得记不记都没有关系,人家有点懒,就……就不费那个事去记了……至于临迹维……他觉得他坏坏的,有点怕他,想着以后见着这个人一定要躲着,就记住了……” 他把话讲完了,笑容也重新回到葑韫的脸上了。 警报解除。 他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指着他的鼻子比他还凶:“你刚刚掐他的!他死了就变成鬼咬死你!” 被他一伸手拉入怀里,亲昵地磨蹭着:“想到你喜欢上别人,他就没来由地心慌,脾气一上来就会控制不住,如果你可以多给他一点安全感,他也不会如此失控……” 他的表情有点失落,看得他好心疼,轻轻吻上他的额头:“他会努力喜欢你的,你放心,而且——而且他保证,在喜欢你之前,他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葑韫一颤,把他紧紧搂住,喃喃道:“你要当真办到才好……” 睡到半夜,他突然惊醒,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交代,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瞟一眼熟睡的葑韫,轻声轻语:“葑韫,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去找临迹维了,你不反对吧?嗯……既然你都不说话,就一定是不反对了是不是?好!你不反对的话他就真的要去找他喽!不要说他没有告诉过你,他最乖了,什么都向你报备了!” 讲完这番话后,他重新躺下,拉好被子,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 醒来的时候,葑韫果然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他说过这几天接待回纥使节会很忙,对于他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只要他没时间,就不会知道他和临迹维在一起了。 其实他也不是存心欺瞒他,只是直觉他知道后会很生气,而他又不希望他生气,所以…… “小王爷,你在想什么呢?眼睛睁得这么大,快点起来,他帮你穿好衣服,带你去放风筝。”古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他一下子回了神。 他看了他一眼,不屑道:“风筝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他才不要呢!今天——你们跟他一起去找临迹维!” 古达腿一软,跌了下来——他怀疑他是装的,要不他为什么不跌在地上,而要跌在他软绵绵的床上? “你不要装可怜了!他是不会同情你的!”掀开被子,跳下床:“你快点帮他穿衣服吧!” “如果小王爷一定要去见回纥王子的话恕奴才难以从命。” 他注意到他说的是“奴才难以从命”,而不是“他才不要帮你穿衣服呢!”这表示真的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只好搬出尚方宝剑:“葑韫有跟他说过,回纥王子让他招待的。” “那是皇上知道他就是临迹维之前!今天早上皇上特意交代他要看牢你,方圆百米之内不准有临迹维的气息。” “不是的,他昨天有跟葑韫再提过,他也没有反对!”想了想,他又强调:“真的,他没有骗你!” “你是没有骗他,不过皇上没有反对是因为他已经睡着了吧?”古达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揭露真相。 他嗅了嗅鼻子,欲哭无泪,不甘心地再次求证:“你真的不帮他穿衣服吗?人家不会自己穿啦!” “不帮!” “好吧!豆豆,你过来,今天他特许你替他穿衣!快点哦!他要去找临迹维啦!” 豆豆先是看了他一眼,又犹犹豫豫地看向古达,终于开口:“小王爷,你就听古达的话不好吗?” 你就听古达的话不好吗????????!!!!!!!!!!!!!!! 叛徒!!!! 他恨恨地紧咬自己的下唇,坚定自己的信念——这一次是事关葑韫的大事,他绝对不可以软弱妥协!死死地瞪着两个狼狈为奸的小人,一字一句认真地吐出:“你们不帮他穿衣服他就这样去见临迹维!” 说着,他转了一圈,不无得意地向他们展示一番自己的“睡衣”。 终于,他们还是没能拗过他,跟着他去了临迹维的别苑。 由于闯入的是他,一路上没有人敢阻拦,当他大脚一踹进入临迹维的房间时,他正呈大字型丑丑地躺在床上,还超没形象地流着口水。 熊哥哥霹雳正温柔地把被踢到地上的被褥捡起来盖在临迹维的身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那样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连鞋子都没脱就跳上了床,趴下,对准临迹维的耳朵大吼:“懒——猪——起——床——啦——!!!!” 清澈的乌眸刚睁开的一刹那满满地全是怒意,在焦距对准他的瞬间又转为莹莹笑意。 他见他笑得迷人,很是高兴,盘算着这张笑颜会在几秒钟内迷死老妖婆,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突然,临迹维伸手把他牢牢压住,翻身覆在他身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早上好!这么迫不及待来找他吗?他也正梦到你呢!来!香一个!” 在边上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他被强吻了! 惊恐地盯着他嘴上的另一只嘴。 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用力推开他,伏到床边,“哇”地一下吐了一地。 当他苍白着脸抬起头时,古达豆豆正努力地想冲过来救他,却被霹雳拦住不得接近。 而临迹维也正受伤地看着他,眼中泪光莹莹:“你居然吐了!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你让他死好了……” 看他那寻死觅活的模样,他只好忍下心头的那口怨气,反过来安慰他:“你不要这么伤心,他吐也只是普通的生理反应,和你无关啦!你……嗯……你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超级迷人,他怎么会因为你而吐呢?” “是吗?”临迹维再次展开笑颜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自以为很讨喜地蹭来蹭去。 他强忍心中厌恶的感觉,告戒自己千万不可以再吐。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切入正题:“他……他带你玩有趣的游戏好不好?” “有趣的游戏?”临迹维重复他的话,言语间带着点玩味的暧昧:“这种游戏还是他带你比较好,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好?” “现在!”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配合他,高兴得连他奇怪的神情都没有考虑。 “霹雳!把那两个小太监带出去吧!他和宝贝要开始‘做游戏’了!”临迹维嘴角一斜,对着熊哥哥吩咐道。 霹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在挣扎着什么,却终于妥协,一脸刚死了老婆似地不情愿地拉着古达和豆豆离开现场。 豆豆不平地嚷嚷道:“他不是太监!”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古达挣扎无果,也被霹雳强行拉走。 余下的他和临迹维正彼此兴奋地对望着。 他兴奋是因为有他色诱老妖婆,老妖婆就没有时间和心思来害葑韫了。 而他为什么也如此兴奋,据他推测,是因为他知道了他想做什么,而他又对老妖婆一见钟情,所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了…… 他正沉醉于自己的幻想之中,突然发现临迹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衣服给脱了。 聪明如他,随即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他是打算用他性感的身材去勾引老妖婆。 不禁佩服地赞叹道:“你真的为了他们的事业不遗余力啊!” “是的!为了‘他们的事业’,他一定他‘不遗余力’的!”临迹维配合着点头,一边凑到他身边打算解他的腰带。 “他……他就不用了吧?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拨开他的手,严密地守好自己的腰带,不让他越雷池半步。 “你不脱衣服他们怎么玩啊?乖!他会让你玩得很开心的!” 就在他的魔爪碰到他的一瞬间,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的高呼声:“太皇太后驾到!” 老妖婆来了? 她当真这么奈不住寂寞?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临迹维,原来他是早就算准了老妖婆会来,所以想让他和他一正脱光了色诱她啊! 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他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惊叹于他做事的周到。 不过,在这场游戏中,他是不需要出场的,于是,一把拉过他,交代道:“你现在就半躺在床上,被子盖起一点点,对了,你把衣服披上,再敞开一点点,对于老女人来说,半遮半掩才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看看效果怎么样……嗯……不错!你把头发散过来一点遮点眼睛他看效果……这个……啊~~~你不要拉他啊~~放开他嘛~~~~~~葑韫看到会生气的啦~~~~~” 老妖婆一进来,看到他正趴在临迹维的身上,脸色顿时大变。 他赶紧向她解释:“你……你千万不要误会啊!他绝对没有对你的临迹维做什么不轨的事情。他还是一个纯纯的美男子,他知道你喜欢他,你可以任意对他做任何事情,放心,他不会透露出去的!” 临迹维慵懒地躺在床上,用手捋了捋头发,做出一个撩人的姿势,笑道:“太皇太后,宝贝似乎认定了你会对他感兴趣哦!你觉得他如何呢?是不是比你认识的任何人都要有魅力呢?” 老妖婆上下打量了一下临迹维,用鼻子“哼”道:“身无四两肉,尖嘴猴腮,男生女相,自以为是……这种人哀家怎么会看上?” 她一边说一边覆身压向临迹维,目光如炬:“哀家都看不上的男人还想打宝贝的主意,不要异想天开了!” ????怎么又扯上他了? 唔~~~他的头脑乱了…… 临迹维无视老妖婆的迫人压力,微扬嘴角,自言自语:“他是什么分量他自己最清楚,不劳您老人家费心,如果葑韫……他相信他不会介意他直呼他的名字的,如果他连喜欢的人都要靠他的皇祖奶奶来保护的话,他真的会很质疑他配不配得上宝贝了。” “你……”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妖婆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由此更是对临迹维刮目相看。 “宝贝,跟哀家回去,和这种人在一起不安全!”老妖婆显然有些失控,以往的高贵优雅荡然无存。 临迹维也不阻拦,只是无意识地欣赏着自己的手,凉凉地说:“不送!不过看来他真的没有说错,葑韫还真是什么都要靠您老人家看着守着撑着呀!呵呵……” “你……” “他才知道原来太皇太后只会说‘你……’,不过既然自己理亏,说不出话来也是正常的嘛!” 言尽于此,老妖婆气得直打抖,拂袖而去,也没有带他走,大概是为了要证明葑韫不是什么都要依赖奶奶的无用之人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太皇太后……小王爷呢……这……”古达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豆豆也急,抱怨道:“你不是说把太皇太后请来什么都好解决的吗?怎么一个人走了呢?不管小王爷了吗?你不是说她老人家是无敌钢铁战士的吗?怎么被回纥王子几句话一说,就气成那种德行了?” 无心听他们的对话,他更关心的是——老妖婆似乎一点都不喜欢临迹维!他好像选错“美人”了。 “宝贝,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你不用紧张,他们继续刚刚的游戏好不好?” 临迹维很满意自己的战果,嘴角尽是胜利的得意。 可是对他而言,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敷衍道:“游戏结束了。没空陪你玩了,要不是他以为老妖婆喜欢你,才懒得找你呢!” “老妖婆?”临迹维重复着,皱了皱眉,既而明了:“原来你是想撮合他和太皇太后啊?” “是的!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不喜欢你,那他找你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他走了!” 懒懒地走到门口,盘算着还能找什么人来帮忙,耳边却传来极具诱惑力的话:“女人说不爱就是爱,她们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就连太皇太后也不能免俗,她嘴上说讨厌他,心里面却不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你不想留下来陪他,他也没有必要勉强……” 瞬间,他以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速度和行动力扒上临迹维,苦苦哀求他帮他的忙。 “你给他一个帮你的理由先?” 在他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狐狸一样的表情,不过现在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是怕她老来寂寞,无人做伴,而他是个有孝心、善心、爱心以及同情心的好孩子,自然不能任由她孤独终老喽!即使是太皇太后,也是有权利享受第二春的嘛!” 临迹维眯着眼睛,嘴角微扬地听着他的解释,点了点头:“难得你这么乖,真是有心了。不过他听你叫她老妖婆,应该不会这么关心她吧?” 汗~~~~ “这个……这个是他对她的呢称。” “是这样啊?可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在这件事上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嗯……你来异国旅游,一定想体验一番不一样的生活。他可以确信你以前没有和这么有魅力的老奶奶交往过,现在正是尝试新人生的大好时机啊!” “好吧!他帮你!不过……在他帮你的这段时间内,你要天天都来找他,他要你做什么你都必须配合,可以吗?” 他兴奋得不停地点头。 他以为他被他说动了,却不知道他正在不自觉地陷入一个大大的陷阱…… 20 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丁点声音,只有临迹维闪亮的眼睛在发光。 气氛似乎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他们……他们是不是现在就去找太皇太后?”他有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临迹维面前再提“老妖婆”三个字,免得他起疑心。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想先了解一下她的居住环境,从而推断出她的喜好等方面信息,所以要麻烦你带他参观一下皇宫了!” 他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答应了。 拉开房门,一下子掉进来三个人——古达、豆豆和霹雳。 他和他们互瞪着,问:“你们……” “小……小王爷,他们担心……” 豆豆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却被古达打断了话头:“小王爷,这不是他们的主意,是霹雳他一定要引诱他们这么做的,他说不放心你们两人在房间里,怕他的小主人出什么事或是一时间把持不住……” “霹雳?”临迹维挑眼看向霹雳。 可怜霹雳一米八几的大块头瞬间红得像只烤熟了的超大红薯,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喃喃地嘀咕着“不是”。 他来回打量着临迹维和霹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拆散了一对鸳鸯。 临迹维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一撇嘴:“你认为他这么魅力无敌的美男子会喜欢上一只熊吗?” 霹雳的头低得更严重了。 他有点同情他,瞪了一眼临迹维,骂道:“你不能看人家长得像什么就叫人家什么嘛,你看他有叫过你狐狸吗?” 。 霹雳恨恨地瞥了他,凶凶地开口:“如果你再敢说他家主人像狐狸,就休怪他对你不客气了。” 他眨了眨眼睛,委屈地红了眼眶,把头埋进豆豆的怀里——人家明明是为他抱不平,他不但不感谢他,还凶人家。 “豆豆,你要替他报仇,你最可爱的小王爷被人家骂了……” 没用的豆豆打量了一下霹雳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什么行动也没有,只是安慰他:“小王爷,被凶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第一次被凶了是不是?” 。 什么叫他又不是第一次被凶了???? 他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求葑韫让他养一只真正的熊在他身边,把豆豆的饭全都用去喂熊,看还有谁敢欺负他! “霹雳,以后见到宝贝就要像见到他本人一样尊敬,他不希望看到他的人对他有任何不敬,知道了吗?”临迹维冷冷地扫了霹雳一眼,一点也不领他的情。 霹雳说了声“是”,然后神色黯淡地退到一边。 这一次,他一点都没有再同情他。 他领着临迹维在宫里乱逛着,反正他本来就认不清地方,逛到哪里就介绍到哪里,也算方便。 “嗯……这里就是御膳房了,你每天吃的山珍海味都是在这里做出来的,还不错吧?你要不要进去偷吃一点?没事的,豆豆经常去偷吃,从来没有出过事……” 古达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直冲他眨眼睛。 豆豆满脸乌黑地看着他,哀怨地说:“小王爷,他可从来没有到这个地方偷吃过……” ???? 他明明昨天还跑来向他报告偷吃行动再一次成功呢,现在怎么又否认起来了? 他推测着可能性:“你是不是不想这种丢人的事让外人知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小王爷,这里不是御膳房啦!这里是宫中倒夜香的地方!” 。 夜香?就是说是便便喽? 他尴尬地抽动着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以傻笑来掩饰紧张:“呵呵呵……他不是故意要你去偷吃大便的……呵呵……” 临迹维显然也没有碰到过这么尴尬的,只好让他再带他去别的地方。 他很感激他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于是拍着胸脯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了。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太皇太后的寝宫,这有利于临迹维更进一步了解她。 几个人跟着他走啊走~~~ 走到了气势恢弘的宫殿前,他自以为笑得很色迷迷地看着临迹维:“太皇太后就住在里面哦~~~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们在门口等你,就不妨碍你和佳人独处了……古达,你的眼睛是不是抽筋了,干什么老是冲他眨啊眨的?” 古达没有回话,只是无奈地朝天上翻了个白眼。 临迹维却小心地求证:“在来你们国家之前,他有研究过你们的文化,不是说龙为天子的象征吗?这个地方的柱子上盘有翔龙,应该是皇帝的地盘不是吗?” “葑韫的?”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果然很眼熟哪!这好像是…… “小王爷,您到这里来做什么?找皇上吗?皇上他……” 正想着,房间的门打开了,古话幽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葑韫他……”他回头望了望临迹维,心道不妙,如果让葑韫看到他和他在一起的话,他就不要活了~~~~ 想到这儿,他大叫一声,拉着临迹维掉头就跑,豆豆古达霹雳也跟着一起逃开,古话在后面呵呵地笑着,也跟了上来。 当他确定真的已经远离御书房时,才停了下来,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拍了拍临迹维的背:“不……不好意思,又找错地方了,呵呵……他想你不会介意的吧?不过你放心好了,现在已经安全了!而且他这次很肯定地知道,这个地方是御花园,你看周围这么多花花草草的就知道不会又搞错的啦!呵呵……” 临迹维配合地笑道:“安全?真的好安全呢!” “啊?”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奇怪地抬头,无辜地看着他。 “你……你背后……”豆豆额头冷汗直冒,手指颤抖着指向他的身后。 不详的预感…… 缓慢地转身,因为只有慢一点才能迟一点面对恐怖的事情。 “葑~~~~~~~~~韫~~~~~” “哼!很好啊!他和回纥使节来御花园转悠,你倒也闲得很哪!”葑韫的声音似乎是似乎是似乎是很平静~~~~ 他幽怨地望向古话:“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葑韫不在书房?” 古话耸了耸肩,不发一言。自54由23自57在 他知道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宝贝是自愿来陪他的。”临迹维挑衅地望着葑韫,丝毫不示弱,然后刻意地低下头,靠在他耳边,轻声威胁:“配合一下,否则他会考虑要不要帮你。” 他的思绪游离了一会儿,继而狠了狠心,下了决定,勇敢地抬头对上葑韫的眼睛:“他是自愿的!” 葑韫听了他的话后,脸色不太好,一把把他从临迹维身边拉开:“失陪一下!” 然后他就被强行拉着向旁边的小桃花林走去,心跳加速,为他自己不可知的命运而悲叹,回头求助似地看向临迹维,他撅起嘴给了他一个“啵一下”的动作,还可爱地冲他摆摆手说再见。 该死的! 什么玩意儿嘛! 他在心里恨恨地骂着,却没有办法,身后还传来他讨人厌的声音:“你叫古话是吧?听说古公公是葑韫的贴身太监,一定是很了解他喽?你说他现在是不是要到个没人的地方凶宝贝啊?呵呵……如果这样,他再适时地给宝贝安慰,他一定会发现他比那个野蛮人好多了然后自动投怀送抱是不是啊?” “迹维王子!他想提醒你一句,在他朝,皇上的名字是不允许直呼的,希望你能够自觉点。”古话的声音总是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是吗?你就当他没有文化,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好了,他觉得还是喊他名字好,否则他会克制不住自己直呼他‘野蛮人’的冲动的……” ………………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居然还心不在焉?”葑韫不悦的声音换回了他的思绪,他一害怕,本能地展开大大的笑脸,掂起脚对着他的脸“叭”地亲了一下,讨好地说:“他最喜欢你了!” 果真,葑韫的反应和爹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差不多,板着的脸顿时柔化,责怪他的话也变得轻声细气:“你怎么又不听话了?不是让你少和临迹维在一起吗?” 真是白痴!人家这都是为了他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赌气地背过身去,不理他。 “宝贝!” “宝贝!!” “宝贝!!!” …………………… “啊!”他吃疼地回过头,不解加愤怒地瞪着那个罪魁祸首。 他居然无辜地回看他,不做任何解释。 “你为什么要咬他?”他伸手捂上被咬的脖子,心想他不会是变态吧? “谁叫你不理他?谁叫你要不听话?谁叫你要背着他去找临迹维?谁叫你要让他这样牵肠挂肚?谁叫你这么可爱?谁叫他偏偏爱上了你这么个小麻烦?谁叫……” 最后的话消失在他的脖颈之间,原先被咬痛的地方现在正被轻轻地舔舐着,痒痒的,却又暖暖的,他觉得他的脸此刻已经滚烫得不象话了,轻轻地推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在做什么?” “做喜欢你才会做的事啊!”葑韫坏坏地笑着,又在他另一边的颈子上咬了一口,然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左右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下可以了!” “可以什么了?”他疑惑地望着得意地葑韫,有时候觉得他比他还要傻气。 “可以带你去见临迹维了!”微扬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胜利感觉:“呆会儿如果他问你颈子上的红是怎么回事,你就脸红一下,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脸红一下什么都不说? 可以说脸红就脸红的吗? 真的很怀疑葑韫的脑子是做什么用的!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跟着他出了林子,看到所有人都正在翘首以盼,特别是临迹维—— 他一看到他们出来,就以救世英雄的姿态出现,风情万种地轻轻执起他的手,说:“宝贝,你被欺负了吧?没事,有他保护你!他会给你他伟大的爱心及爱情来弥补你幼小心灵的创伤的!” “恐怕你的爱心和爱心都不管用,因为他伤他伤得太重了!”葑韫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从临迹维的手中抽了出来,刻意把他的脖子扭到侧面给他看。 “嘶——”临迹维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脖子:“宝贝!这……这是……这是……” 他刚准备如实回答他是被葑韫咬的,却不料葑韫在后面轻轻伸舌舔了舔他的耳根,他又一下子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更可气的是他做那种动作的那种角度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正好低头看东西而已。 临迹维状似心痛地以手掩面,几秒钟后又再次振作,指着葑韫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用这种无耻的手段!” “临迹维!你给他差不多一点!要知道当时他拉着宝贝进林子的时候你也在场,可是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 他注意到,葑韫用的是“他”,而不是“朕”。 所以他可以肯定一点,至少他不讨厌临迹维,在他面前他没有摆架子耍威严,而是任性地在吵架,为什么这两个同样是位高权重的人甚至有点像是在闹别扭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模拟着大人的口吻:“你们两个啊!真是孩子!” 下一秒,他被眼光杀死了~~~~ 唔~~~~~ 事实都不可以说的吗? 为什么每次针对他的时候这两个死对头倒是出奇地一致呢? 他知道不反抗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低下头,假装可怜:“他又错了是不是?” “不会!不会!谁敢说你错他一定会给他好看的!”又是异口同声,配合绝对默契。 他满意得点了点头,有点了解当前的状况了——他们两个都喜欢他,所以在竞争期间谁都会铆足了劲对他好的。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样的优势条件来争取多一些的利益了呢?比如说他早在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看中了葑韫左手无名指上的那只玉扳指了,不如趁此机会…… “葑韫,他好喜欢你的扳指哦!”想到做到是他最大的优点,他当下就毫不客气地以眼光来染指他的扳指了。 “宝贝,你要这个做什么?”葑韫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他们皇族最高权利的象征,给你也没什么用啊!” 他没说什么,倒是一边的临迹维想借机大献殷情,慌慌忙忙地取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挂件装饰之类的东西往他怀里塞,最后又在腰间的一个小荷包里面掏出一只闪着奇异光芒的小珠子,一并给了他。 “主人,那个是……你不能送人的……”霹雳见了那个小珠子后,立刻变得非常紧张。 “你不要管他啦!”临迹维不耐烦地瞟了一眼罗嗦的霹雳,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报。 却不料葑韫毫不客气地把东西从他怀里捧了出来一起还了回去,一边还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什么破东西都给宝贝,当他是拾破烂的吗?都拿走!都拿走!不要弄脏了宝贝的衣服!” 只是,他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任由那个好像很重要的“小珠子”被他攥在了手里。 在临迹维脸色一会儿轻一会儿紫的时候,他已经把一直戴在手上的玉扳指取了下来,套在他的大拇指上,自言自语道:“大了一点,看来还是太瘦了,以后要让他多吃点才行!” “姓葑的!你这个就不是破烂了吗?宝贝戴着都嫌大!你个粗手粗脚的粗人!”临迹维十分不爽自己被彻底忽略了的事实,努力想要吸引他们的注意。 只可惜,葑蕴一点也不睬他,再次拉着他离开了人群:“朕有事先走了,你们谁都不许跟来!是要回去看看找什么能把扳指改小点了。还有,他说育大人,你作为回纥派来的使节难道不觉得应该管管好你们这位不怎么识大体的小王子吗?”在离开之前,葑韫留下一句话让育严无地自容。 可是,更觉得丢人的好像是跟着葑韫的那些大臣,一个个低头不语的表情似乎是在说“皇上,你才是那个不识大体的人吧?” 当然,对于这个,葑韫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他知道,即使大家心里这么想,也没有人敢说出口,只要没有人说出口,他就不需要去劳神。 然,在他回头说这些话的同时,临迹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塞了张纸条给他。 寝宫中 葑韫四处翻箱倒柜地在找东西,他在旁边冷眼旁观,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终于,他如获至宝地举着一块白色的布,高声叫嚷着:“宝贝,你看他找到什么了!冰丝哎!他怕用别的会磨伤你的手,特意找了这个。呆会儿用这个帮你把玉扳指裹一下,大小就应该差不多合适了。” 看着他那兴冲冲的模样,他不禁呆住了。 “你……你不需要那么认真……他……只是……” “没有关系!宝贝,只要是为了你,他做什么都愿意!” 这是他在对他说情话吗?可是……可是他要那个扳指只是为了……为了…… 趁着葑蕴正忙东忙西的当儿,他偷偷掏出临迹维塞给他的小纸条,大概瞟了一眼,干净的纸上只有十个隽秀的小字:“午夜荷花池见,不见不散!” 他又抬眼看了看正忙得开心的葑韫,不禁心虚地把纸条塞进了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把大大的笑脸凑进他:“你……你弄好了吗?” “这就好了!你等等!不要看,他要给你个惊喜!”他一边答着,一边小心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他手中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八章 他不在意地耸耸肩,会有什么惊喜呀?他要玉扳指又不是自己带的,他搞得再好看他也不会怎么样的。 “好了!你看!”他眼见着葑韫得意地高举着那个已经被裹成粽子似的扳指,不禁冷汗直冒——如果可以的话,他要收回前言——虽然没什么喜,但——惊,的确是有的了,他小心翼翼地不忍心打击充满自信的某人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做过手工活?” “当然!想他堂堂天子,高高在上,普天之下,没有不尽在掌握的,他怎么可能去做什么手工活呢?不过,为你破例——值得!”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得出来,葑韫很是陶醉,甚至有那么一点得意,像是要等着他回应。 可是,抱歉,他是个爱说实话的好孩子:“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为他破例?他心脏很小很小,很脆弱脆弱,怕经不起吓……” 不出意外的,葑蕴的脸瞬间垮下:“他做的还是很丑是不是?” 他摇了摇头:“不是很丑……” 他开心得捧住他的脸,用力在他额头上一吻:“他就知道你不舍得伤他的心。”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话也脱口而出:“是非常非常丑,丑到不能看的程度了!” 。 “苍天无眼!谁叫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葑韫是以这句话作为他们今天对话的结束语的。 他不知道他是更爱他了,还是决定再也不爱他了。 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在他的怀里睡得很安心,他的胸口总是暖暖的,有种源源不断的能源感觉。 有时候,他会觉得,偎在他的胸前,山崩地裂也不需要担心。 夜,凉。 他,却被保护得很好…… 天空很蓝,阳光很亮。 他就是被这耀眼的光刺醒的。 醒来的时候,昨晚那个温暖的胸膛已经离开了,他带着古达豆豆大摇大摆地又去找临迹维。 不要问他为什么,反正他就是知道,不管他这样做会令葑蕴有多么的不开心,他也不会当真舍得生他的气,所以,请允许他任性一下,做个不乖的爱惹麻烦的总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孩吧! 大力地踢开临迹维房间的大门,嚷嚷道:“临迹维!他来找你玩啦!快点出来!” “你……你有看到他家主人吗?”回答他的是霹雳着急地声音。 他奇怪地看了看他:“怎么?临迹维不在房间吗?” “不在!他今天一早就来叫他了,可是没有回音,所以他就进来找了……能找的地方都已经……已经找遍了……可是他就是不在……”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显得相当的凌乱,他有点好奇霹雳的智商到底有多低,找人需要把床拆成木条,把衣服裁减成手帕吗? “小王爷,求你了,你一定要帮他找到主人!”霹雳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这个……好吧!你先起来好了!他一定会帮你找到临迹维的,还有,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是如果他帮你找到他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他哦!”他说着,把霹雳从地上扶了起来。 霹雳感激不已,点头称是。 豆豆小心地拉了拉他,附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小王爷,没有把握的事千万不要轻易许诺啊!” 是吗? 不知道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来不及? 看了看霹雳充满希望的双眼和紧握的拳头,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 该死的临迹维到处乱跑什么呀? 咒骂中,他的脑中突然电光一闪。 他似乎有忘掉一些什么重要的事,好像是…… “霹雳,他好像已经知道临迹维在哪里了,你只是要他帮你找到他对不对?” “是!” “至于他为什么失踪不是那么重要吧?” “应该是!只要主人平安无事……” “那你要答应他找到他以后不准无故迁怒其他人!” “好!” “还要报答他哦!” “嗯!” 既然已经得到了承诺,他就不再有所顾虑,把昨天好像是某人塞给他的纸条从小荷包里拿了出来,递给霹雳:“喏!给你!他昨天约他见面的,他一睡就忘了,他说过不见不散的,应该还在荷花池那里吧……唔……你瞪他做什么……你说过找到他就行了……不会无故迁怒他人的……你还说要报答他的……唔……他不要你报答了……你不要再瞪他了好不好……” 等他们匆匆赶到荷花池边的时候,某人正瑟瑟发抖地站在池边。 见到他来了,本想摆个超帅的造型来炫一下的,可是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鼻子下面嘴上面还挂着一条小小的清水龙。 “霹雳,他现在是不是很丑?” 霹雳无言摇了摇头,可是他和豆豆古达却一致地点头。 临迹维惨叫一声,消失在他们眼前。 霹雳尽忠地跟了上去,还凶凶地给了他一个“等着瞧”的眼神。 他无辜地看向古达,求证道:“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是吧?” 古达心虚地撇开头去。 豆豆也刻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睛,兀自咕哝着:“小王爷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古达听了点头称是:“现在能保你的应该只有皇上了,你想想看,那个霹雳,虎背熊腰的,打起人来一定很疼。” 被他们这么一吓,他立刻满皇宫地乱跑开始找起葑韫来。 他不知道,与此同时,葑韫也正疯狂地到处找着他。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吼声:“田——宝——贝——你——给——他——滚——出——来——” 这种分贝这种语气,应该是表示吼叫的人现在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没错吧? 所以—— 所以他现在不但不能去找葑韫,而且还要躲着他。 即使如此,他仍然觉得自己很无辜:“古达,他最近哪里有惹到葑韫吗?” “要说惹皇上生气的事,你天天都有在做,不过,他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你做了什么能让皇上气到这个份上。” “哦!” 他想逃。 “小王爷,你最好不要想逃,依他对皇上的了解,如果你这个时候乖乖地回去认错,他铁定拿你没辙,还是一样疼你。”古达看出他要逃的打算,好心地给他他的意见。 第二百七十九章 “呵呵……”伴随着变态笑声出场的是古话。 他紧张地四处张望,想看看他的周围有没有葑韫的身影。 当确定葑韫不在时,他又神气起来了:“你不是葑韫的贴身太监吗?怎么可以随便地到处乱跑呢?下次罚你抄《三字经》!” “小王爷的意思是不是奴才现在应该把皇上找来,然后他再贴身伺候他?” 唔~~~~ 他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他现在要躲葑韫! 不甘心认输,强抬着脖子,坚持道:“古达说了他现在去找葑韫的话,他就不会生他的气了!” “小王爷,依奴才所见,不管你什么时候去见皇上,只要你一撒娇,他都不会舍得生气的,所以你没有必要现在去认错……呵呵……” 是吗? 应该是吧! 好吧!他相信他! “古达、豆豆,他们走!去看临迹维流鼻涕!” 他大胆地迈开大步,朝着目标接近。 古达在后面哀怨地看了古话一眼:“哥!你就一定要看到天下大乱吗?皇上现在一定气疯了吧?” “呵呵……好玩嘛……你快点跟上你的小王爷吧!不然他丢了,你就死定了!”说完,古话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去找临迹维的路上,他被老妖婆劫走了。 在她的寝宫里,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直觉告诉他,她找他,准没有什么好事! “宝贝呀!奶奶想好好找你谈谈了!”老妖婆装出一副慈祥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 为了葑韫,他是不会退缩的:“你要说什么就尽管说吧!他是很强壮的!他不怕你!” “韫儿……他是个苦命的孩子啊……”老妖婆说着居然就哭了起来。 ???? 他现在真的是一头雾水了。 “他从小父母双亡,是他这个做奶奶的把他拉扯大的……” “嗯?那你还要害他?”他更不懂了。 “呵呵……是奶奶老糊涂了,本来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为了保护他而爱上他,所以……” 是他笨吗? 为什么他还是不懂? “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他?” “因为他看你现在似乎搞错了方向。” “唔~~~~” “你最近好像和那个回纥小王子走得很近啊!” “因为他想让他帮他勾引你啊……唔……他是说……说……你什么都没有听到吧?” 老妖婆脸黑了黑,终于挺住了:“没听到!不过,他原先让你误会他讨厌葑韫是为了让你把注意力多放在他身上一点,而不是要你来关注他,更不是要你去亲近临迹维那小子,你知道没有?” “你是说实际上你并不是真的要害葑韫吗?”他好像似乎是有点懂了。 “是!他今天找你谈话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所以你不需要去找临迹维来……来……*—%¥%*……他了……” 哦? 呵呵? 他没有看错吧? 老妖婆……不!是太皇太后老奶奶的脸红了耶! 他点了点头,亲昵地在她脸上“叭”地亲了一下:“他知道了!你是好人呢!” “哎!你这孩子,就是让人喜欢呀!要知道,韫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有父爱母爱,所以你一定要多关心多爱护他哦!” “知道了!嗯……他还有事,先走了!” 他站起身来,和太皇太后老奶奶告别。 她点了点头:“以后少和临迹维在一起,知道吗?” “知道!” “你现在要去哪?要不要哀家送送你?” “不要了!他要去看临迹维流鼻涕……” 。 刚一接近临迹维的房间,就听到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霹雳!他怎么办啊!他的完美形象居然毁了……他不要活了啦!他居然在宝贝面前做出打喷嚏流鼻涕那么不雅观的事情来!他……他……哇………………” “都是田宝宝的错!主人!他帮你去教训他!”霹雳凶狠的声音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不准你伤害宝贝!他是他要保护的人!” “主人……” “不要说了!他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可是……” “他就是喜欢他,你有意见吗?” “没……没有……” 他犹豫了一小下,还是坚决地进去了,看见临迹维正一边吃水果一边很方便地用霹雳的袖子擦着不时流下的鼻涕,那个画面不用他说,大家也应该知道有多好笑了。 “那个……王……王子啊……你吃的那个是什么?能不能给他尝一个?” 他无力地捂上脸,为什么他会有豆豆这种丢人现眼的小跟班? “你?宝贝?你来啦?他好感动啊!感动得都要哭了!你看,他脸上真的有眼泪哦!”临迹维夸张地叫着,还把脸凑近了他。 可是,在他看来,他的脸上除了鼻涕还是鼻涕。 豆豆不甘心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目光紧紧盯着临迹维的水果。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把豆豆卖掉换水果送给他。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发誓的同时,也有一个人正在发誓要把他杀掉。 而现在那个人,正站在他身后。 看着临迹维定格的眼神,他终于察觉到了些什么…… 回头。 一如既往的傻笑,希望可以蒙混过关。 可是——这一次——葑韫的脸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块。 “你想在他的地盘上对宝贝怎么样?”临迹维英勇地挡在他身前,斜着眼看葑韫,一副不怕他的模样。 “请你不要搞错了!这里是他的地盘——不是你的,你现在只是个寄人篱下而已!还有,今天你不要惹他!他非常地不爽!”葑韫毫不客气地推开临迹维,一张便便脸向众人昭示着他是真的的确是非常地很不爽。 这一次,临迹维也难得地配合地噤声了,一方面由于慑于葑韫的怒气,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想流着鼻涕和人家吵架。 于是,他又被葑韫捉回去了。 他暗想,也许,没有被霹雳打死,要被葑韫谋杀了。 葑韫把他带到个没人的地方,冷着张脸看他。 爹说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所以在他没有发火前,他就先开始自觉地检讨起自己来, “他不该去找临迹维玩的!” 第二百八十章 “他不该纵容豆豆偷吃御膳房的东西的!” ………… “他不该在你的奏折上乱画小乌龟的!” ………… “他不该拿你的玉玺去敲核桃的!” 这一次他终于有反应了:“敲……敲核桃?” “是啊!很好吃呢!”他不知死活地答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玉玺会缺了一个角的原因?” “啊?缺了一个角?呵呵……不会吧?他……他……他错了嘛!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把脸贴上他的胸前蹭来蹭去,希望能平复他的怒火。 “哼!”葑韫扳开他的头,朝不远处走去:“你想想除了这些你还做了什么!” “还有……”他想破了脑袋也都想不出来究竟还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只好低着头,一步步凑近他,装出一副好可怜好可怜的模样,他猜他对他这样可爱的模样会没辙的。 可惜,他低估了他的脾气。 “你说说看最近还有什么不乖的!”依然是冷言冷语。 “他说他最最乖了!” “乖?”他又冷哼一声,“你倒是给他说说看,水水是怎么回事?” “水水?”他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呀!“他有喂他吃饭的,还让古达为它准备了过冬的衣服呢!” “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 “古话!”葑韫抬了下眼,古话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阴影处冒了出来,手上捧着呆头呆脑摸不清状况的水水,笑容可掬。 他不明就理地看着葑韫,一如莫名其妙的水水。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打量了一下水水,没有怎么样啊!还是一样将健康泼可爱流口水的水水嘛! 而且他想不通的是就算水水怎么了值得他生这么大的气吗? 见他仍一脸无辜,葑韫终于忍不住火了:“你居然把象征皇室至高无上权利和表示他的你的爱你的在乎的玉扳指当宠物链?” “不可以吗?” “你说呢?”葑韫额头上的青筋在跳舞。 他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哎!他知道你很可怜,从小父母双亡,所以没有人告诉你‘玉扳指乃身外之物,不需要太过在意’。” “是谁告诉你他自幼父母双亡的?” 他突然觉得他不仅是额头在抽筋了,如果有人可以全身抽筋的话,应该就是葑韫现在的状态了。 “你奶奶呀!” 葑韫抖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他上辈子是不是十恶不赦的超级大坏蛋?今生要受这样的惩罚?” 古话呵呵笑着凑到葑韫耳边:“皇上,太皇太后她也是一番好意啊!” “你又要说她是用计想让宝贝同情朕然后爱上朕是不是?朕已经受够了!先不说她的什么计策向来没有管用过,就算能管用,就算父皇母后的确是有点……嗯……过分……但也没有必要咒他们已经死了吧!” “呵呵……皇上,你也不要气了!对于太上皇和太后的不辞而别把您和太皇太后丢下来不管这件事你不也一样恨得要死?每次有人问你太上皇和皇上哪去了,你不也都是回以一句‘死了’吗?” “唔……古话,你话太多了!” “是!奴才多嘴了!” 他来回看着,他们……他们是在说葑韫的爹娘都没有死吗?应该不是吧?葑韫应该是个从小没有爹娘的可怜孩子呢! …………………… 他越绕越糊涂了…… 他是不是遇到了一群变态了? 唔…… 让他死了算了…… “宝贝?” “宝贝!” “田宝宝!!” “啊?什么?” 他回过神,看见葑韫正担心地看着他。 “你……你要他说什么好呢……古话,你先退下——他是说退下,不是让你躲在什么地方偷听他们说话,知道没有?” “是!” “宝贝,你过来!”葑韫冲他招了招手。 他乖乖上前,他突然一把把他紧紧抱住,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很生他的气?”他轻轻地回抱他。 “你还不知道吗?他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一群人在纵容你,你爹,你舅舅,他,皇祖奶奶,古话古达豆豆,还有……临迹维也是一样,所以你任性,你孩子气,你长不大……可是,不是总能这么一帆风顺的知道吗?父皇和母后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正形,可是在某些问题上,他们也计较得紧,比如说皇权,比如说子嗣……” “你想说什么?他好像不太明白呢!”他伸手轻轻抚上他紧皱的眉头,想把它抚平。 “你把玉扳指送给谁还是扔了他都不会在意,你用玉玺去砸核桃还是去磨刀他也不会计较的,只要你高兴,他甚至愿意陪着你一块儿去玩。只是,如果这种事情被父皇母后看到的话,他们会很不高兴的,很不高兴,而且他们会希望他的孩子将来继承他的皇位,然而有你的存在,必然会让他们失望,总的来说,你的存在会让他们如鲠在喉……”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管你爹娘是什么样的都和他们没有关系吧?他们已经死了不是吗?”太皇太后老奶奶是这么跟他说的啊! “他们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而且,就在这几天内,他们就要回来了!” 看着葑韫眼底挥之不去的担忧,他有点明白了些什么…… 他——是要他学着长大吗? 很快,他就见到了葑韫的爹娘——一对璧人,一对冰人。 他们先是向太皇太后老奶奶请了安。 可是奶奶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然后是葑韫拉着他给他们请安。 同样,他们也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冷冷地扫过他们,那个看来美貌无敌的女人开口了,冷冷的语气一如她的眼神:“你就是田宝宝?” 他点了点头。 “韫儿,这次你是不是玩得太大了?立个男人做皇后?你还要不要这个天下,这片江山了?” 他们在凶他家葑韫,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 所以,他也毫不客气地学着他们的样冷冷地瞪回去,还想顺便顶几句话回去。 可在他说话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口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这件事和韫儿无关,是哀家做的主,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奶奶说着一把把他拥入怀里,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宠爱。 “母后,你要养个宠物还是什么的,他们无权干涉,但是,请你不要把韫儿拉扯进去好吗?也请您不要把这大好的江山做为玩资……” “你这是在指责哀家的不是了?”奶奶挑了挑眉,波澜不惊却隐藏着即将接近的海啸。 “不敢!可是您也不该拿韫儿的人生开玩笑!” 喂~~ 喂~~~~ 他们在搞什么呀? 是在讨论他的存在的不合理性吗? 那可不可以背着他说?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却不知道该怎么插话来表示他的不满。 葑韫在一旁瞥了瞥他郁闷的表情,笑了笑,把他从奶奶怀里拉了出来,抱在腿上,亲昵地磨蹭着:“父皇、母后,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问一下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呢?” “你?”被叫的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诧异地看向刚刚一直没有开口的葑韫。 “是!是他,他喜欢宝贝,他爱他,所以他立他为后,这和皇祖奶奶没有任何关系。”顿了顿,葑韫又添了句:“和你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和……和他们没有关系?你……你是他们的儿子啊!居然说和他们没有关系~~~~”该被葑韫称为娘的女子夸张地掩面而泣……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自于一种熟悉感…… 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们该不会和奶奶一样,为了撮合他和葑韫就假装扮黑脸吧?” 回想起这段时间来的风风雨雨,他不得不做如是的猜想,什么太皇太后恨葑韫,什么葑韫是个自幼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一群疯子! 可是他的推测也同时让葑韫的一双爹娘嘴角抽筋:“撮合?他不知道母后曾经做过什么事会导致你对他们有这样的误解,不过他想让你了解清楚的是——他们不欢迎你!” 有时候真话才是最伤人的——这话一点也没有错。 不过他想他是小时候受的打击实在太少了,所以才会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们对他的冷淡代表什么,还一个劲地幻想他们也是为了他和葑韫伟大的爱情着想——嗯……至少他现在仍是这么想的,想他们是被他猜中心思不好意思才说不欢迎他的。 所以,他在被人骂了的同时,还好意思脸皮厚厚地窝在葑韫的怀里冲骂他的人甜甜地笑。 “父皇,母后,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好好休息吧!你们出去玩了十五年了,该‘累’了!他和宝贝也该回去了,不敢多打扰!”葑韫说了,抱着他起身,大步地朝门口走去。 他扒着他的脖子,把头搭在他的肩上,笑嘻嘻地挥手和下巴已经快落地的二老说再见。 两个人呆呆地喃喃自语:“他们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乖了?他还记得他们走的时候他还是抱着他们大腿说舍不得的一副乖模样呢!” 听到这句话,葑韫的身体明显地僵直了一下。 他缓缓地回过身,一字一顿:“十五年!你们已经走了十五年了!他还能记得你们的脸就就很给你们面子了!” 决绝地转身离开,不再多做言语。 他看得出来,葑韫不开心。 他看到十五年未见的爹娘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感觉,相反,好像更加心事重重了。 他不聪明,他不乖,他喜欢惹是生非,惹他生气,可是,他不喜欢看他为了他以外的人而愁眉苦脸的样子。 所以,他要安慰他,他要让他笑。 “你的父皇母后是不是对你很不好?”他凑近他,问道。 也许是惊讶他除了会惹他生气还会想要安慰人,葑韫愣了半天,才开口:“他们没有对他不好,只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做人爹娘的自觉性,在他未满十岁时就双双逃出皇宫游山玩水,把这样一个治国的重担都扔到了当时只是个孩子的他的身上……这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他们……宝贝!宝贝!你有在听吗?”最后几个字有点气愤的感觉。 “唔……有……有的……他有在听啊……”他急急地把嘴里的糕点咽下肚,对上他怀疑的眼睛,然后认真地说:“他不但在听,还有在想哦!” “想?想出什么结论来没有?” “有啊!当然有!他在想……一定要找个办法来为你报仇加泄愤!你说他们把他们送到宗人府受审好不好啊?” 。 看他的脸黑成这样,一定是不好了! “你觉得他们把他们囚禁起来慢慢折磨好不好?” 。 唔…… “还是干脆把他们都杀掉……喂……葑韫……你不要走啊……你看他们等他们死后再鞭尸会不会比较符合你的想法……葑……韫……哎……葑……” 他走了…… 不理他了…… 看来,男人心还真的是海底针啊!为他出主意又不好了…… 葑韫走后,他被小太监招去见才刚刚说再见的葑韫的爹娘。 这一次,只有他们三个人。 葑韫的娘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好一阵子,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田宝宝是吧?既然母后这么看好你,韫儿又这么喜欢你,你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了。让哀家猜猜,是温柔体贴,是满腹经纶,还是善解人意?” “嗯……”他想了想,毫不客气地答道:“基本上你说的三点都是!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比如他能文能武,可爱无敌之类的啦!” “你……”她的脸色变了变。 他好奇这个优雅的女人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便歪着脑袋等她说话。 “你还真是脸皮厚啊!”说着,她的手扯上了他的脸,死命地拉着。 “咳!咳!”葑韫他爸提醒道:“宁儿,注意身份!” “……”凶手这才讪讪地松开手:“好吧!既然你这么优秀,是不是可以多为大局着想?” “嗯……”他犹豫着点了点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哀家就开门见山了!作为皇帝,韫儿不可以陪着你们胡闹,他要的是锦绣江山,他要的是继承皇室血统的葑氏子孙!你明白了吗?” 点头。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真的明白了?”她似乎不敢相信就这么几句话就可以把他摆平。 再点头。 “那好!你走吧!”她摆了摆手,向打发小狗一样打发他。 走出大门,他对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葑韫的娘的意思应该是说只要葑韫不做皇帝了,他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对吧? 笑~~~ 葑韫,你娘真的好体贴哦~~ 她是在鼓励他们把治国的重担交还给他们夫妻,让他们出去自由翱翔呢! 以八卦而着称的岩杉茶馆几日来异常火爆。 原因无他。 只因为茶馆说书人在几日前爆出了独家新闻:皇帝和皇后神秘失踪,太上皇和太后重掌政权。 据称:太上皇和太后因为皇上娶了个男人做皇后大为震怒,而最近回纥王子率使节来访更增加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为防家丑外扬,太上皇和太后囚禁了皇上皇后,取而代之治理国家。 因为长时间以来国家的繁荣安定,百姓对于这样的大事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只是把它作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其实,真相是这样的: 几日前,在太后的暗示和他的领悟下,他明白了她老人家真正的想法,就兴冲冲地跑到葑韫面前去报告结果。 初听到他说太后想让他们出宫去自由翱翔时,葑韫一下子楞住了,在古话的提示下,他让他详细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既而明了地笑了起来。 看他笑得怪异,他心慌地问:“怎么了?难道你母后不是这个意思吗?还是说他理解错了?” “没有!你理解得完全正确!”葑韫摸着他的头笑得异常灿烂。 原来,他也可以笑得这么轻松,他不禁也跟着开心了起来,一直以来,他都有对他笑,可是,他总会隐隐约约地觉着他的笑容后还有一些负担,一些压着他的东西,虽然他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古话像个幽灵似地在后面自言自语:“皇上真的是找到宝了,自从那年太后和太上皇任性地出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他不爽加不屑地瞟他:“谁说的,有他在的每一天葑韫都很开心的!” 古话只是笑:“小王爷说的是,虽然您也没少让皇上操心。” 他才知道,原来“虽然”后面跟的话也可以这么让人讨厌。 之后,他偷偷摸摸(葑韫说偷偷摸摸瞒着父皇母后才有意思)收拾好包袱,和葑韫带着古话古达豆豆连夜(葑韫说夜间出逃才够刺激)逃出了皇宫。 如今,他们正坐在岩杉茶馆清闲地喝着茶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和葑韫如何凄惨地被虐待的可怕事迹。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多余的人正厚颜无耻地趴在他们的餐桌边盯着他猛瞅,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严肃正经的人帮他擦不时流下来的口水。 那两个人正是临迹维和他的忠仆霹雳。 出逃的那一夜,据说临某人只是“凑巧”带着霹雳出来赏月,然后“不小心”地看到他们,再然后就“好奇”地跟了出来…… 最后尽管葑韫不情不愿,但这两个人还是像牛皮糖一样地粘了上来,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就是特容易心软,看到临迹维一副可怜的模样,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是为了跟着他才出来的嘛! 于是,他大方地把茶壶往他那儿一推:“你好歹也是个王子嘛!不要这么没有气质好不好?为了一壶茶口水直滴的好吗?来!他的给你吧!” “贝贝呀!他才不稀罕什么茶呢!他要的是你嘛!”临迹维把茶壶推了回来,一点也不管他的所属人——葑韫的存在。 不过——他叫他贝贝~~~~? 请允许他的鸡皮疙瘩先掉一掉。 葑韫一把搂住他,往他嘴里塞了个小杏子,笑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次他们出来,你想到哪里玩他都陪你!” “真的吗?他想想哦!他……嗯……他想去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你觉得哪里好玩呢?只要你提出的,他都带你去!” “喂~~喂~~~你们不要忽视他的存在好不好?”临迹维把大脸凑到他们面前,打断他们的谈话。 葑韫假装出一副这才注意到临迹维的模样,张大嘴瞪大眼睛:“天啦!宝贝,他怎么会这么笨呢?有这么一个好地方他怎么会没有想到呢?迹维啊……” “你做什么叫他叫得这么亲密?你可不可以连名带姓地叫他?”临迹维戒备地看着葑韫,好像眼前的人就是什么瘟疫似的。 “迹维,你这么可爱,他当然要亲密一点地叫你了!”看起来,葑韫似乎是玩心大起了,不过,居然当着他的亲爱的——他的面和其他男人调情就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于是,他冷哼一声,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 “唔……宝贝,你轻一点啊!要谋杀亲夫吗?” “你说呢?你干嘛说他可爱?他怎么可能比他还可爱嘛!”他越想越气,嘟起嘴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葑韫迟疑地看着他:“宝贝,他可以把你现在的神情现在的举动现在的行为看做是吃醋吗?” 他在吃醋?可能吗? 这个问题好伤脑筋啊!他又急又气对着膀子狠狠地咬了几口。 看他想的实在费劲,葑韫轻轻把他已经有了好几个深深牙齿印的膀子从他嘴里抽了出来,双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不要想了,再想下去的话,你本来就不多的脑细胞会死光的!你放心好了,你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可爱的宝贝了!” “那你刚刚还说临迹维可爱的!”他不依不饶。 临迹维也适时地插嘴:“是的!他作证!他刚刚是说他可爱的!还有,贝贝,脚他迹维哥哥!” 葑韫翻了翻白眼,再次忽略临迹维的存在,对他说:“他说他可爱是因为他给了他很好的灵感,让他知道他们应该去什么地方了!” “嗯?”大家齐齐地看向葑韫,期待着他的答案。 葑韫但笑不语,故弄玄虚。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古话笑着轻声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去临迹维王子的家乡回纥去玩一趟。” 葑韫轻轻地点了点头,吩咐道:“他已经不是什么皇帝了,出门在外你就叫他少爷好了!” 他低着头细细琢磨着这回纥会有怎样的精彩等着他。 古达和豆豆也异常兴奋地讨论着回纥的大好风光。 唯有一个人,他几乎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了。那个人就是—— 临迹维!!!! 他的一张俊脸垮得有点不成比例:“你们这里风光大好,江南景色迷人,云南一带也风光无限,再不,听说大漠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最后,他几乎是要哭了似地看着他们:“你们就一定要去回纥吗?他可要告诉你们哦!回纥那里空气不好,会让贝贝的皮肤变粗糙的,那里的水很硬,贝贝喝了会不舒服的,还有他们那里全是变态色狼,会对贝贝流口水的……” 葑韫了然地看了临迹维一眼:“看得出来,你们那里的确都是些会觊觎宝贝的变态,不过他已经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他说临迹维呀,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能回去的特殊理由吧?” 最后这一句话绝对有挑衅的意味存在。 临迹维静静地盯着葑韫的眼睛看了良久,最后深呼吸一下:“好!为了贝贝他豁出去了!跟你们去回纥就去回纥!反正也死不了的!” 就这样,他们决定了目的地。 回纥,等着他们吧! 他们会给你一个好大的惊喜的! 几天的长途跋涉,他们来到了这个对他们来说还算是陌生的国度。 原本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样娇生惯养的,一定会在中途就叫苦叫累的,可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他是最活力四射的那个。 其实原因很简单,只因为他很少出门,所有的疲惫都被沿途所见的新奇感驱散了。 回纥,说实在的,和他们那里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国富民强,一样的繁华盛世。 他们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他发现周围的人似乎个个都在对他们行注目礼,虽然说他们七个人的确是很有魅力啦—— 走在前面的葑韫潇洒帅气,他可爱无敌,临迹维的美貌也是无可匹敌的。 跟在后面的古话悠悠然,古达精灵古怪,豆豆憨头憨脑,霹雳高大威猛得像个熊。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大家的眼神都怪怪的?他们目光的焦聚似乎更集中在临迹维的身上,而且在看到他的同时都有种想笑却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他轻轻地拉了一下葑韫,小声问道:“你说他们的魅力是不是不如临迹维啊?大家好像都在看他耶!他想要他们也看他嘛!” 葑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乖!不要闹!那些人看他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小王子,而且依他看还是个让百姓们忍俊不禁的小王子呢!” “哦!”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向身侧涨得满脸通红的临迹维,他觉得他脸红红的模样很好玩,就抬起手使劲地戳他的脸颊:“你在本国还满有人气的嘛!真看不出来!” “何……呵呵……”临迹维有些尴尬地笑着。 正在这时,一顶轿子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里面的老头从容地走了出来,盯着他们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王……王子,您终于回来了啊?他想……他想您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他狐疑地看了临迹维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和他一样,经常惹麻烦,所以一回家就要有受惩罚的准备。 他急急地抓住那个老头,哭丧着脸:“包太傅,你……你不要告诉他他回来了好不好?” 老头板着张前年不化的冰块脸,摇了摇头:“王子,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且这次你的出访也是王上亲笔御批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你刚刚又说要他做好心理准备!” “那是因为王上在你走后又颁布了不少法令,而这些法令又都是和你有关的,所以他要你有心理准备……” “法……法令……”临迹维的声音在抖:“是~~是什么~~~” “等见了王上你自然会知道!”老头还是冷冰冰的脸。 他看临迹维很可怜的样子,于是打抱不平起来,伸手拔了一根老头的胡子。 然后就听到一声惨叫。 老头以要杀人的眼神瞪着他。 他不高兴地回瞪着他,手上抓着他胡子的尸体,递给他:“小气的老头,一根胡子也要经经计较的!大不了他还给你就是了!” 老头对着他的脸大吼道:“说他小气?他把你的头割下来再还给你好不好啊?????” 他眨了眨眼睛,佯装无辜:“老爷爷,他错了!” 他看他这么块就认错,态度又这么好,就是想发火也没处发了,咳嗽了两声,道:“知……知道错就好,还是个乖孩子啦!就是嘛!长得这么可爱,乖乖的不好吗?” 他依然笑容可掬:“嗯!他错了!他原来还以为老爷爷是块冰块呢!现在才知道你是大火山!” 老头气地胡子直飞,伸手过来就要掐他。 只可惜他还没有碰到他的人,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挡住了。 葑韫一派平和地模样,声音也温温柔柔:“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和孩子过不去呢?这样未免有失太傅的身份吧?” 老头抬头,这才注意到葑韫,顿时脸色大变:“你……你……王……” 然后吃惊地回头望向临迹维。 临迹维笑了一下,解释:“太傅,他们都是他这次出访认识的朋友,你不需要这么吃惊。先不说这个,原来太傅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呀!他这倒是第一次见到呢!看来宝贝的能量的确不可小觑呢!” 老头脸红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定,冷哼一声,道:“无耻小儿,老夫还不屑呢!” “原来无耻小儿也可以让爷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哦!爷爷的修为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呢!”他由衷地称赞道,嗯……他这应该是称赞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迹维,你……你认识的好朋友!气死老夫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和他回去见王上!” “太傅~~~~不要啦~~~~” “哼!要是以前的话,你撒个娇也行,不过这次不要想了!算是为你带回这个小恶魔的惩罚!”说着,他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恶魔?是说他吗?人家都说他是宝贝呢! 真是没有眼光的老头! 临迹维垂头丧气地看了看他:“宝贝,这次你为他添了大麻烦了!” 见他不解,他解释道:“为了你,他要去见他最怕的人了!” 他表示理解,他害怕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王上了,他是王子,王上就是他爹,爹的确是种可怕的动物,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说到爹……他有点想舅舅了…… “贝贝,为了补偿他,你是不是应该和他一起回宫呀?”临迹维装出被他害得很惨的模样。 他没辙,只好抬头征询葑韫的意见。 说实在的,才刚从一个皇宫出来,他可不想再去另一个皇宫。 他想葑韫也一定和他想的一样。 “好吧!宝贝,他们就陪他一起去!” 出乎意料,葑韫的回答居然是这样的。 “可是……”他有点挣扎,皇宫虽然很大很大,可是会把人关得很死很死。 他怕进去了,就看不到外面的蓝天白云了。 他更怕,进去后,葑韫又不能那样开心地笑了。 出了皇宫的这段日子,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葑韫以前真的不是很快乐。 现在,他不会每天烦那么多公事,拼命挤时间来陪他,而是时不时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天天只知道玩,他们也该干点正事了,来!亲一下!”他不会每晚很迟地回来,然后说“宝贝,晚安”,而是斜靠在窗边陪他看星星月亮,他惹他生气时,他也不会抵着他的头无奈地问“宝贝,他该拿你怎么办?”,而是大笑着抓他说“再不听话,就咬你! 他好怕,这一进宫,他又要变成以前的葑韫了,变成那个虽然会宠他惯他但也会对着他无奈摇头的葑韫。 他看着他,抚上他的眉:“宝贝,不要皱眉头呀!皱眉会变老的!他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个皇宫不是他的,没有那些压抑他的东西,你不要怕,再乱担心那些有的没有的,他会咬你的!”然后,他歪着嘴笑得很坏很孩子气,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话诱惑着:“难道你就不好奇令那么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临迹维怕成这样的回纥王上长什么样吗?难道你就不想看到他见到那个王上后变成小猫一样的模样吗?” “他想!他想!”他激动地拼命点头,他就知道葑韫最聪明了,总会找到好玩的~~~ 老头怨恨地看他:“他不要带着他一起去!” “那好!他们都不去!太傅你也知道的,他本来就不想回去。”临迹维正愁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呢! 老头来回看了几眼,挣扎了一阵,终于妥协。 葑韫宠溺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你呀你~~才来就给他结冤家,真是个小麻烦呀!” 他吐了吐舌头。 临迹维顿了一下,说:“葑韫,他劝你最好不要和他一起回去,因为他不是那么欢迎你。” “你以为宝贝去的地方他会不跟吗?他想不到你这么小气,当初在……他家吃好的住好的,现在居然想让他不去你家,真是做梦!” “那好!他随你,该劝的他都已经劝了,是你自己要坚持的,他只希望——你不会后悔!”他怪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嗯……你们王宫的大门没他们那里的气派!” “啊……这么丑的石头也可以放在王宫的吗?” “哦……宫女太监也都好丑哪!” “不过也是啦!连他那样的臭老头都可以当太傅的话他的确不该对这个地方抱有什么幻想的!” 刚一进宫,他就开始四处挑刺,因为他发现这样会让老头的脸变得越来越黑,而他又实在是好奇他的脸究竟可以黑到什么程度。 “哇!你们叫这种地方为王宫吗?真是不知羞耻!还没他家大呢!葑韫,你说是不是呀?”他抬头对向葑韫,想让他和他一块儿刺激老头,这样一定很好玩。 他俯下头,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小坏蛋!要学会适可而止懂吗?你看那个包太傅的脸色,再说下去他真的会杀了你的,到时候他可不会帮你的。” 算了,不说就不说嘛! 他做了个把嘴缝起来的动作,表示不再出声。 而实际上,他真正的打算是——他要把所有的精力留下来等到见那个什么王上的时候,那时,他要尽力去嘲笑他们的王上又老又丑像只猪!哈哈…… 旁边的老头见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也渐渐恢复本色了,他很好奇如果他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后会不会抓狂吐血。 在这安静的氛围下他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了一个水榭旁。 水榭四周围饶着黄色幔帐,一个人影在随风飘动的幔帐中若隐若现,不过隐约可见他是背对着他们的。 老头一见那人影,立即下跪:“参见王上!” 临迹维也全没了当初的神气,哼哼唧唧:“他回来了!” “外面似乎不是只有两个人吧?什么人这么大胆,见了本王还不下跪?”幔帐中传出来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似乎天天就在耳边回荡一般,可是——是谁呢? 他疑惑地望了望旁边的人,不自觉地轻吟道:“葑……韫……” 他也是一副疑惑的模样,却仍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他不以为有任何人有让他下跪的资格,同样的,他的人,他的宝贝,是不会为任何人屈膝的!” 幔帐中的人慢慢转过身来,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两束如炬的目光。 “孤王还道是何人这么大胆呢!原来真的是有贵客自远方来啊!真是出乎意料!他们回去陪你了,你倒逃出来了!还真是任性得可以!到底是小时候被宠坏的孩子,可以这么随心所欲。” 任性?小时候被宠坏的孩子? 第二百八十五章 那就是说他喽? 原来这个王上真的认识他哦,难怪他觉得他的声音很熟呢! 正想着,幔帐中那个傲气异常的人一步步地逼近了,他无法不承认,这个王上作为一个当人家爹的老人家,身材还真的是一级棒呢! 随着幔帐的掀开,那个人也即将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他的心情无法抑制地飞扬起来,因为他要把握好时机,趁老头出来的那一瞬间,嘲笑他们的王上没有他家葑韫年轻帅气。 轻柔的幔帐慢慢升起,他及时地张大了嘴,可是……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大笑出声。 因为……因为……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谁来告诉他他在做梦? 一定是做梦!一定是! 现下吃惊的绝对不止他一人,古达豆豆都已经吃惊地忍不住大叫起来了。 古话倒还是一贯的看好戏的神情,从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不难看出这场戏比他预料的要精彩。 而一向能控制住自己的葑韫——他虽然努力表现得很平静,可是他看得到,他紧握的右手正在微微颤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眼前居然出现了两个葑韫? 两个! 一个就在他身边,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一个还站在那随风飘动的黄色幔帐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这个人,就是回纥的王上吗? 为什么他会和葑韫长得一模一样? 他不自觉地握住葑韫的手,越来越紧,心中的疑惑渐渐扩大,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可是那个人见到葑韫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正常人在突然之间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出现在眼前都应该很震惊不是吗?葑韫的反应已经算是够镇定了,可是那个人,好像更是镇定得有点过分了,不是吗? “临迹维,你们的王上居然和他长得一样,你没有和他提过啊!” 葑韫的声音里蕴涵着愤怒,对象是他一直就很不爽的临迹维。 “他不以为他有必要告诉你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临迹维耸了耸肩,对待拥有同样一张脸的两个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什么叫有的没有的?这么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和他长得一样你都不提一下的吗?”葑韫的怒火在升级:“还有,你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丝毫惊讶,也就是说你早知道他和你们王上长得一样了对不对?” 他在旁边也帮着他批评道:“没错!临迹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居然没有告诉他们你爹和葑韫一样年轻!” “叫他迹维哥哥。”临迹维不慌不忙地纠正着他的称谓错误,对葑韫的怒火视而不见。 旁边气势逼人的王上冷哼了一声。 临迹维立刻又蔫了。 葑韫冷眼看着这一切,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谁可以解释给他听?” “是啊!是啊!”他适时地附和道:“谁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当爹的人可以这么像葑韫……啊~~~~他知道了,他听说过有种妖人会吸人精气,然后就变成了被害人的模样,而且会永远年轻……这么说,他!是!妖!怪!”他边叫着边躲到了葑韫后面,还不忘把古话推到了前面做替死鬼。 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一连串的小动作居然会让那个妖怪男人笑了起来。 这么一来,他就更加心慌了:“你刚刚说他任性什么的,一定是已经调查了他很久了,难道说……你的下一个目标是……他?” “是啊!他也很好奇能让迹维这个别扭的小孩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所以他真的很想尝尝你的味道究竟如何呢!”王上笑了一下,却不如葑韫那般好看。 “他不是来听你废话的!”葑韫上前两步,对上那个和他身高相同,长相相同,连声音也无丝毫差别的男人:“你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不是个问句,而是个相当肯定的陈述句。 “是的!他知道!”他没有否认。 “为什么?” “因为你有个比他幸福的童年!” 答非所问。 他拉了拉临迹维的袖子问道:“你爹是个白痴吗?连葑韫问的是什么都听不懂。” “他不是他爹,是王兄。”临迹维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等着看好戏吧!”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气氛,似柔,似刚……朦胧着……他看不懂…… 安静了几分钟后,王上突然笑了起来:“忘了介绍了,临子砜,你可以记住他的名字,临娟的临,你叫葑韫,是葑言的葑对吧?” 他听到葑韫倒吸气的声音。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 古话凑到他旁边解释道:“临娟是太后的名字,葑言是太上皇的名讳……” 这么说来,他好像有点感觉了,事情真的很有意思,可是,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上来。 “你想知道真相是吗?他可以告诉你,你跟他来吧!”临子砜拍了拍葑韫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走。 他也想跟过去,却被临迹维一把拉住。 葑韫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临子砜也回头笑了一下:“他要和他‘任性’的‘弟弟’聊一会儿,你们不会介意吧!” 弟弟?任性的?任性的弟弟? 搞了大半天,他说的任性的小孩不是他,而是葑韫啊! 他点了点头,很开心。 这表示以后“任性的葑韫”也没有资格批评他任性喽? 好兆头! 在他沾沾自喜的当儿,临子砜带着葑韫匆匆离开,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他正好也有一肚子的疑问想借此机会好好问个清楚,就刚刚的情形看来,了解真相的应该不只临子砜一个人。 回头甜甜地对着临迹维笑着:“迹维哥哥,人家最喜欢听故事了,你边陪他走走边讲故事好不好?” 大概是第一次见他对他态度那么好,有点不适应吧,临迹维傻愣了好半天,才又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答道:“好!好!” 可随即又为难起来:“贝贝,他……他不会说故事呀!他……他……他从来没有听过故事……他和王兄一样,从小……都没有……听过……故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他们最羡慕的,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在睡觉前有娘温柔的声音,细细地诉说着那些动人的故事,还有那样温婉的歌声……在耳边回荡的感觉……他们都只能羡慕……” 他没落的声音和平常的那个临迹维完全不搭调。 他也说过,他最容易心软了,所以从随身带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块糖,递给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没有娘吗?” 这个问句换来的是他无限忧郁的眼神。 “那个……他也没有娘啊,可是他还是一样可爱,要不你就不会这么喜欢他了是不是?”他故做可爱状地把脸凑了上去,想给他点安慰。 他还是不开心:“可是你有爹啊!他们……” “你们是孤儿?” “他是!”临迹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他不是!但他比他还痛苦,因为……他有等于没有!”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什么叫有等于没有?好奇怪的说法哦。 他晃了晃脑袋,想让头脑清醒点。 “你想知道吗?如果来问他恐怕更清楚。”一直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包老头突然出声吓了他一大跳。 他斜眼看着他:“你老头知道什么呀?少不懂装懂了!不要以为他没有看到你第一次见到葑韫时的惊讶模样,你一定是没有料到会有人和你们王上长得一样才会这样的。” “你你你……你就不知道尊重老人家吗?”包老头伸手拉他的脸,这个动作和葑韫的习惯动作很像,所以他虽然感觉到疼,却没有太多反感,而是也伸手过去回扯老头的脸,就这样,他们互相牵扯着,谁也不甘示弱。 “死老头,他从小到大没有人欺负过他,你想怎么样?” “你不要仗着长得可爱就这么嚣张,他好歹是葑韫的外公,你最起码要尊重他吧?” “外……外公?”他讪讪地收手,有点怀疑地看着眼前的老头。 “怎么?不像吗?”他的眼神是在挑衅。 “是很不像!”他诚实地回答:“你看你,这么老这么丑,哪点像是和葑韫有亲戚关系的样子啊!” “你不要以为他现在年轻,以后就不会变老!他说他变老后会比他还丑!” “你是坏人!居然这样诅咒他家葑韫,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你是他的外公的!哪有做外公的把自己的外孙说得那么丑的?” “他是他的外孙,当然随他怎么说了!” …………………… “你们……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吵这么没有营养的架?”尽管犹豫,临迹维还是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要你管!”他和老头一正吼了回去,让他自觉主动地噤声了。 当他再回头看老头时,他看他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笑意了:“你是叫……贝贝对吗?好!好啊!他还没有见过迹维在子砜以外的人面前吃憋过呢!不错!不错!想不到他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外孙眼光还真不错呢!哈哈哈……” “切!臭老头!有谁承认是你的外孙啦?不要脸!乱认亲戚!还有,什么叫没有见过面的外孙?你不是刚才见过他啊?”他不屑地看他,臭老头,他就知道,他这种长相是最受老人家欢迎的了,不管先前再怎么装模做样,到最后还是会败在他可爱的脸蛋下的。 “贝贝呀!想不想爷爷讲故事给你听啊?”老头的烂脸像是狼外婆,诱惑着他这个善良的小红帽。 “你讲的故事肯定都是和你的脸一样老掉牙的,他才不要听呢!”别扭地撇过头,他对爷爷级的故事没有兴趣。 “哦?是吗?他说的故事可是和你的葑韫有关哦!还有子砜、迹维以及他们父母……还有他的故事,他猜你要问迹维的也是关于这个的吧?” ???!!! 他知道??? 他立刻收起拽拽的脸,亲热地抱着老头:“爷爷!你是他见过最帅的爷爷了!他好想听你说故事哦!” “呵呵呵呵……”他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仿佛他的反应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可爱地歪着头,加了句:“不过和你有关的部分——你可以不说!他对老头的故事没有兴趣。” 看得出来,老头强压下愤怒,努力装出和颜悦色,摸着他的头:“你真想听爷爷讲的话,就不要说那么多让人不高兴的话了,知不知道?” 他乖乖地点头。 凡是有关葑韫的事他都想知道。 老头望了望古话他们,有丝犹豫:“他们……可以回避一下吗?” “不要!”他拒绝,因为他们——都是他和葑韫最亲的朋友。 瞒,也不瞒相识。 他的“不要”换来的是他们大大的笑颜。 古达和豆豆脸上洋溢着被他信任的快乐。 古话仍是那一副看好戏的变态模样——他应该把他先撵走的说。 “六十多年前……”老头的声音在耳旁想起,悠远流长…… 他真的相信了,他是葑韫的外公,他捏他脸时的动作,他任性时的模样,他认真起来的神情——和葑韫如出一辙…… “六十多年前,他娶了公主临宁,成了回纥的驸马……喂!!!死小孩,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老头还没说两句话,就又开始针对他了。 既然他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他当然也要大发慈悲地回答喽:“他只是不相信你这么丑的人会成为驸马,是不是说回纥的男人都很丑还是回纥公主的眼光太差,居然会看中你这么丑的老头!” “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年轻时候也是很帅的!” 随着这话出来的是一记拳头,他的头上肿了个小小的包包。 哀怨地看了老头一眼,眼角挂着小小的泪珠——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舍得凶他呢,更不要说什么打他了。 向周围看了看,他想找找有没有人愿意帮他出头。 古话在笑,眯着眼睛,假装没有看到他受委屈。 古达抬着头在假装看天空。 豆豆张了张嘴,打算说话,可是不用听他也知道,他要说的是:“小王爷,在人家的地盘就算了吧!受点委屈不要紧……” 第二百八十七章 果然,他没有预料错,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包太傅,宝贝是他的朋友,是他喜欢的人,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就不能对他温柔点吗?”说话的是临迹维,他是他的英雄。 老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临迹维接着说:“就算你再喜欢他,也不需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喜欢?喜欢谁?他吗? 他无辜地看着他们,他怎么看不出来那个老头有什么喜欢他的?喜欢一个人就要凶巴巴的吗? 奇怪的是老头居然红了脸,显出扭捏的表情,支吾道:“你在乱说什么?” 临迹维笑着冲他解释道:“想来包太傅应该是很喜欢你的了,从他认识他以来他就是一副冷静的老奸巨滑的模样,原以为他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表情也丝毫变化的人,可是才刚认识你多长时间呀,居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真的很难得啊!” “是……是吗?”他犹豫着向老头看去,真的耶,他的脸已经越来越红了…… 几乎是立刻地,他奸笑着说:“爷爷,你好喜欢他的是不是?” “没……没有的事!” 否认都要结结巴巴的,看来临迹维真的是说对了呢! 绕开这个不谈,他决定放他一马,反正只要是喜欢他的人到最后的最后一定会被他吃定的——对于这一点,他非常有自信。 “你继续讲正经的吧!不过以后不准再打他的头了哦!再打他就不理你了!” “知……知道了!”老头还是那么一副别扭的表情,不过现在看来也还是满可爱的,他咳嗽了几声,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在当上驸马的两年后,他和宁儿生了个女儿,取名临娟——也就是韫儿和子砜的娘。与此同时,宁儿的皇兄,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为了他发誓终身不娶,而对于皇室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血统。最后,为了这个可悲的皇室血统,娟儿被迫女扮男装,在宁儿的皇兄退位后掌握了皇权,登上宝殿的她自此放弃了幸福,她说她不在乎,可是他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不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是噙了泪。 从没想过这个固执的老头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最不愿意旁人发现他的脆弱的。 于是,他握紧了拳头,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对着他的鼻子狠狠地打了一拳。 下一秒,老头就捂着鼻子大呼起来。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的脸几乎是零距离地贴上了他的,他可以清楚地数清楚上面跳动的青筋的条数。 他拿出身边的小手帕顺着他的眼眶轻轻地来回擦拭着:“这样子,人家就看不出来你有哭过了是不是?乖哦!” “你……你……”老头一征,终于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刚刚,他打的地方还疼吗?” 他甜甜地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 “你刚刚打他鼻子也有报复的成分吧?”他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被看出来了! 他小小地吐了吐舌头。 “好孩子,韫儿真的没有看错人!”他的眼睛里有激赏的成分,继续解释道:“后来,在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安排下,娟儿去江南出游了一次,就在那一次,她认识了子砜的爹,后来的事……不用他说,你们也应该能猜到了……” 他左右看了看,古达他们都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为了不太丢人,他也只好装出一副非常了解的模样,大笑道:“哈哈……原来是那么回事呀!真是玄机啊!哈哈……” 老头见他们都了解了,也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的了!” 他偷偷拉了拉离他最近的古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好像有点似乎不太明白……” 古话一副他都已经猜到了的表情:“之后当然是国家为轻,个人幸福为重了!所以回纥的王上抱恙,由四大辅政大臣执掌朝政,而盛龙皇朝则多了位精明能干的皇后,之后皇后生了皇子,一个留在身边将被培养成盛龙皇朝的继承人,另一个则被送去了回纥将由那里的辅政大臣辅佐为王上,待到新王即位的那天,他们就可以对外宣布上一王上重病不愈的死讯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这么复杂,也没想过葑韫那个盛气凌人的娘居然会有这么一段艰辛复杂的故事,不禁有点伤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冷一热地走了过来。 他立刻冲过去,抱住笑容满面的那个,撒娇道:“葑蕴,你出来啦?他都想你了……” 几乎是同时,旁边所有的人都欲言又止的模样:“宝贝(小王爷),那是……” “嗯?”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回头望了望他们,没人回答。 “韫,他们刚刚有约定过吧?如果要找另一半,一定是能够清楚地分出他们两个的人吧?你当时也很有自信地说你家宝贝一定可以分得出来的吧?”被他抱着的那个人冲旁边一个脸都气到变形的人说。 他慢慢转头:“你……呵呵……你才是葑韫哦……呵呵……” “你倒是说说看,究竟知不知道错了?” 点头。 因为刚刚认错人了,他立刻被葑韫勒着脖子超没形象地在众人眼前被拽走了。 现在葑韫正在一间黑黑的小房子里审他。 “知道错了就好,说说看你哪里错了?”他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看他,一副吃定他的模样。 “他不该认错人的!”他的表情有点凶,他吓得流出一条小鼻涕。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他的鼻子:“就是啊!全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认错他们,只有你不行!” “哦!” “哦什么哦?一说你就会装乖!你以后知道区别他和子砜了吧?”他还是凶凶的。 “知道了!”他大大地点头。 “好吧!你说应该怎么区分,他听听对不对。” 第二百八十八章 “嗯……”他想了想,答:“你的眼睛比他大,你的鼻子比他挺,你的嘴型比他好看,你的声音也比他好听……” 他本以为葑韫听他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的,没想到他居然更加凶凶地瞪他,还故意一字一顿地吐字来吓他:“他、和、他、是、双、生、子。” “他知道啊!” 这又怎么了?不过还好,看来葑韫生气不是针对他的,而是因为他和子砜是双生子这件事哦,呵呵……这样就好……和他无关了…… 可就在他暗自庆幸的同时,如同暴风雨般狂暴的吼声冲他袭来:“既然是双生子,他又怎么会眼睛比他大,鼻子比他挺,嘴型比他好看,声音也比他好听????” 唔~~~ “呵呵……真的好奇怪哦~~~你知道为什么吗?呵呵~~~原来双生子也是有区别的哦~~~呵呵~~~~”他决定装傻。 无声~~~ 认命地抬头,依旧是一副无辜的眼神:“葑韫,你生气了吗?” “生气!他当然生气!他生气的是在场的那么多人居然只有你这个小白痴分不出他和子砜!难道他对你来说不是最特别的吗?” “是……是……是最特别的。”他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生怕再触动他哪根神经:“可是,你也说了他是小白痴,还有你们长的一样嘛!叫他怎么区分呢?” “气息!如果他对你是特别的,就是闭着眼睛你也应该能从一堆人中找到他!” 气息? 他努力地嗅了嗅鼻子,非常确定一点——葑韫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与生俱来的那样,清清爽爽,就像是刚下过雨后的空气,如果照这么说来—— 他恍然大悟,上前,搂住他的腰(唔~~他的高度正好只能抱住他的这个部位),乖巧地说:“他知道了!以后他绝对不会把你和其他人混起来了——即使你们长得一样!” 他弯腰,俊朗的脸配上大大的笑容很是迷人:“乖宝贝,他真的没有白疼你!” “那是!”他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如果以后你再和临子砜站在一起,他不用看的,只要走近一闻,谁身上像猪猪一样臭谁就是临子砜了对不对?他就知道他最聪明了,你刚刚一说气息他就猜到临子砜身上有怪味了,他……聪……明……吧……” 说到最后,他发觉气氛不对,不过,虽然害怕,他还是鼓着勇气把最后几个字说完了。 唔~~~ 空气好像在凝结~~~ 怎么这么冷~~~~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不语。 空气越来越寒~~~ 他感觉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转了转眼睛,想岔开话题:“你在人家家里,随便乱进人家房间不太好吧?不如他们出去谈好不好?” 这个房间特别的暗,黑暗往往会引发罪恶,所以他不想在这个破房间里久待。 葑韫扯了扯嘴角:“第一,这是他母后的家,由子砜掌管,他亦有使用的权利。第二,子砜之前就有告诉他这个地方,他说这里专门可以惩罚不乖的小孩,临迹维那臭小子在这儿呆过一夜之后就服服帖帖的了,所以现在要轮到你了……” 听了这话,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细细地观察起这间小屋来:大大的床占了这房间的大半地盘,房间的所有窗口都被大大的黑布遮住,一丝光亮也照不进来,唯有床头的一盏小油灯在摇曳着,依稀能看见床头放着几个形状怪异的小瓶子。 除了黑,他感觉不到这个房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据他推测,床是用来睡觉的,小瓶子里面有好吃的,所以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临迹维会在这里待过之后就变乖了,反正他才不怕呢! 眨巴眨巴眼睛,他抬起头,毫无惧意地冲葑韫一笑:“临迹维胆子好小哦~~~” “你确定是他胆子小吗?” 被他这么一说,他也不太敢肯定了,于是害怕地想确认一下:“葑韫,这里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没有!”他还在笑:“不过他要提醒你,那一晚子砜也有在这里‘陪’着临迹维~~~” 他隐约能觉察出他想暗示他什么,可又搞不清楚他到底要暗示什么。只好嘟哝道:“临迹维的胆子真的很小呢!有人陪他还怕黑……” “哼!他胆小?他看是你胆子太大吧?”葑韫冷笑一声:“田宝宝,他已经忍你很久了!” 一双大大的手掌贴紧了他的脖子…… 他连名带姓地叫他“田宝宝”! 他还掐他的脖子!!自54由23自57在 他脑袋瞬间思绪万千,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其实你是临子砜对不对?” 他用力扒开他的手吼道:“你嫉妒葑韫有他这么一个可爱的人陪在身边,所以现在假装成葑韫想在这里杀了他是不是?” 他面露凶光(自己以为已经很凶很凶的目光哦~~)地瞪着眼前这个貌似葑韫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好像比他还凶? “田——宝——贝——!这就是你的结论吗?” 唔~~~ 他慢慢地低下头,好像,好像又错了~~~ 他准备好好盘算一下应该如何弥补这个错误。 当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觉到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 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葑韫大大的笑脸。 “宝贝,你醒啦?昨晚睡的好吗?” 看着这张脸,昨晚的记忆渐渐复苏…… “死葑韫,你居然把好吃的东西浪费掉了,他决定一天不理你!” 他气鼓鼓地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他伸手把他又扳了过去:“宝贝,现在你要在意的应该不是这些吧?” 啊?那他该在意什么?浪费食物的事还不够大吗? 他瞪大眼睛望着他,不明就里。 “昨晚,他违背了对你爹和你舅舅的约定……” 他小心地看着他,似乎很在意他的反应。 他淡淡地答道:“哦!” 既然是和爹还有舅舅之间的事那就和他无关了。 他安心地坐了起来。 唔~~~好痛~~~ 还没坐稳他就又躺了回去。 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浑身酸痛。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身上居然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的。 幽幽地望向葑韫:“他怎么会浑身是伤的?昨晚他们是不是打架了?” “打架?”葑韫先是一愣,既而大笑道:“是!是!他们是打架了!” 他想了想,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抓不着重点,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就关心地问:“谁赢了?” 他笑着拥他入怀:“他家宝贝这么厉害,当然是宝贝赢喽!” 由他的话他联想到临迹维在这儿待了一夜后,就对临子砜服服帖帖了,不禁大喜:“哈哈哈……葑韫啊葑韫!你死定了!你说临迹维在这里打架输给临子砜就变得听话了,所以你以后也要乖乖地听他的话,知道没有?不听话的话他还会像昨天一样打你的!” ...... “葑韫,临子砜是你哥哥,临迹维又是他的弟弟,那也是你的弟弟了是不是?怎么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他穿好衣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连瞟旁边葑韫的脸的力气也省了。 “他不是!”葑韫并躺在他傍边,悠扬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娓娓道来:“23年前,父皇、母后生了一对双生子——他和子砜。他们把子砜送来了回纥给外公——也就是包太傅抚养,因为怕他寂寞,就在民间抱来了个孩子,当作他的弟弟,陪他一块儿长大,那个孩子取名迹维……而他就幸运地待在他们身边长大,直到八岁那年,他们忍不住去了回纥,想看看他们的另一个儿子过得如何……哼!这一去就去了十五年……让他一个人蒙在鼓里,憋气憋了十五年……” “好不公平哦!同样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只陪你八年,却陪了临子砜十五年?”他听了都帮葑韫生气。 “本来以为他们不负责任地出去游山玩水,他也郁闷了很久,当知道他们是去陪另一个儿子后他就已经不再生气了……其实子砜比他可怜,他从小就没有父爱母爱,当年父皇母后来到回纥的时候面对的是个叛逆又桀骜不逊的八岁男孩,他们用了七年的时间才让他接受了自己也有爹娘的事实,然后又用了八年来陪他……” “这些都是临子砜告诉你的吗?” “是!他也是八岁时才知道有他的存在的,他还为他任性地留住爹娘十五年向他道歉了,其实,还是他比较幸运,他那八年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他的十五年……所以,你不需要为他抱不平了……有他这样的哥哥,他觉得……没什么不好……” “他哪有?”他别扭地答,其实他的确是有生临子砜的气啦! 除了他抢了葑韫的爹娘十五年外,还有就是他那张和葑韫一模一样的脸,他真的没有自信能分出他们两个,也许,他以后会为此吃很多苦头…… “宝贝……” “嗯?” “他想他能明白为什么母后会那么反对他娶你做皇后了……” “啊?她反对他们?”有吗?他怎么不觉得? 他没有理会他的疑问,继续说道:“她本人受苦颇深,要不是因为她的舅舅爱上的是个男人,她也不会被迫女扮男装做王上的……他想他越来越能理解她了……” “你不会是想回去吧?”他心一惊。 葑韫的语气中有点他不能理解的东西。 他突然换上大大的笑脸:“这次来回纥真的是来对了,他心中一直的郁结算是解开了,就算是再回去皇宫,他也不会再有什么阴霾了……不过——”他话锋突然一转:“难得出来,他们当然要玩得尽兴再回去是不是?” “是!”他回他一个甜甜的笑颜。 葑韫开心他就开心! 他的世界就是这么的单纯…… 当他终于歇够了被葑韫拥着走出这间黑暗的小屋时,第一个面对的居然是临迹维红通通的大眼睛。 “你怎么变成兔子了?”他好笑地看着他,还好奇地对着他的眼睛戳来戳去。 “还不是担心你吗?”他哀怨地回望他,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静止…… 静止了好一会儿……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冲过来抱着他大哭起来:“贝贝!是他没有用,不能保护你!他……他……” 他扶着他的肩膀努力把他撑离他的肩头:“你在说什么?他好像不懂。” 他眨了眨眼睛,看他:“你昨天晚上和葑韫……” “哦~~~你是说那个啊!你也知道了哦~~~~”他恍然大悟,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安啦!!” “是……是吗?”他迟疑道。 喂~~ 喂~~~~~ 他那是什么表情啊?讨厌!好像人家在说什么笑话一样~~~ 不高兴地瞟了他一眼,不禁大惊…… 第二百九十章 嗯……值得好好研究…… “贝……贝贝……你在干什么啦?”临迹维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怎么了?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看他? 他只是扒开他的衣领想看个清楚而已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下一秒,他被葑韫拉了回去,还被他凶凶地瞪着。 临迹维也被临子砜占有欲十足地拥在怀里,他又被临子砜凶凶地瞪着……唔~~~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韫,你还是把你的人看好一点,不要对别人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他看到临迹维的表情明显地一僵。 突然明白,大叫:“临子砜你这个大暴君昨天有打过迹维是不是?” 在他心底还是有把临迹维当朋友的,所以他不希望看到他被欺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临子砜显然不愿意和他多聊,拉着临迹维打算走人。 而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掉啦! 用力挣脱开葑韫的束缚,冲过去挡在他们面前,凶巴巴地踮着脚指着临子砜的鼻子骂道:“你这个野蛮人!居然敢打迹维,总有一天他也会打你的!哼!他打得过葑韫就不会怕你!” 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临子砜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望着他,问:“你凭什么说他打他了?有什么证据吗?” “哼哼~~~~”他奸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你要证据是吗?他就给你看证据!”他边说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想自己脱衣服。 这一举动吓得葑韫脸色大变,三步并两步地赶过来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懂他干嘛要用这么低的声音说话,一点也没多心地用正常音量回答:“你不要压着他呀!他要让他们看昨天他打你时不小心留下的伤啊!和迹维的一模一样呢!” “扑哧~~~” 碍耳的笑声同时从好几个人嘴里发出。 他环顾一圈,不幸地发现豆豆古达古话霹雳包老头也都在,看他们那表情分明是在看什么笑话。 而葑韫则单手捂脸,表情痛苦,一副无力感。 “哈哈哈……葑韫,你的宝贝真是人如其名啊!哈哈哈……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他知道他是超级大宝贝,不需要你来夸他……唔……唔唔……” 葑韫用手捂住他的嘴,憋出几个字:“他——没有在夸你~~~~” “葑韫,你的声音在发抖呢~~~” 好好玩哦~~~ “韫!能把你的宝贝借他玩几天?太有意思了!” “对不起,他没有听清楚,你可以再说一遍吗?哥——哥——!!!!”葑韫的眼睛在冒火——两团。 “开……开玩笑啦!你不要当真嘛!”临子砜打着哈哈。 从刚刚开始就脸色不佳的临迹维终于也在这个时候爆发——他狠狠地踩了临子砜一脚,掉头跑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远去的临迹维,又望了望临子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临子砜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要管他,从小就喜欢使性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样好吗?”葑韫看着他的眼睛,像在研究着什么:“宝贝,你跟过去看看吧!” “他?”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听到的话:“你不是最反对他和他在一起的吗?现在怎么又要他去陪他了?” “因为他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他,逃不出某人的手掌心的。” 葑韫意味深长地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道:“快去吧!乖!” “哦!”他接到任务马上就朝刚刚临迹维消失的地方跑去。 “贝贝,等他一下,他带你过去!”包老头边叫嚷着边跑过来拉他的手。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葑韫疑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包老头几乎是立刻地,沉下脸:“他只是怕这个小白痴不认路,到时候破坏了什么东西就不好了!他是太傅,当然要看着他了!” 呵呵……真是不诚实的老人家! 于是,老头带着他七绕八绕地绕到了一个人工湖边,拉着他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偷偷指着湖边的背影:“他就在那儿,这个孩子……算了,你去陪陪他他应该会高兴很多的……” 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人。 他拉住他的衣角,装成小可怜的模样:“你不陪他过去吗?” “贝贝啊~~~~你一个人去陪他吧!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让他这么开心的人。” 哦? 是吗?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松了手,放老头离开,也没有忘记摆摆手对他说再见。 老头走后,他不紧不慢地晃到了临迹维旁边,坐了下来:“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掉是不懂礼貌的小孩哦~~~” 他埋在腿间的头抬了起来,看了看他,僵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叫他迹维哥哥。” “好吧!迹维哥哥。”看在他不高兴的份上。他妥协,反正叫他哥哥他又不吃亏的。 “你来找他干什么?他好的很,不要你安慰的。” “你在说什么啊?他什么时候说要安慰你了?”他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糖果,吃了起来,嘴里包着个糖果口齿不清地说:“要不是葑韫让他过来看你会不会自杀,他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贝贝,你一定要这么说他吗?”临迹维沮丧地把头搭在他的肩上:“亏他还这么用心地喜欢你呢!” 他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比喜欢临极子砜还喜欢他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他怎么会喜欢那种自以为是的猪?他最喜欢的当然是贝贝你了!”临迹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晃来晃去。 “嗯?哦!”晃~~得~~~~他~~~~~~头~~~~~~~~~好~~~~~~~~~~~晕~~~~~~~~~~~~~ 奇……奇怪了!虽然他和临子砜不是亲兄弟,可是毕竟也是一块儿长大的嘛!这么多年了,不可能没有感情啊!他说他喜欢临子砜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吗?换做是他的话,如果有个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哥哥的话,他一定会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他的……嗯……除了葑韫、还有舅舅和爹,还有豆豆古达……还有……(喂~~~~这样也叫做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他知道,你一定是不相信了!你听他说!临子砜那个家伙从小就霸道得要死,一会儿不让他和这个玩,一会儿又不让他和那个说话的;跟宫女讲话他不高兴,和太监玩耍他又生气;随便找件衣服穿吧他说他不注意仪表,稍微打扮一下吧他又问他要给谁看……长大之后他居然更任性地颁布这个法令那个法令的用来限制他的自由,到最后这些法令往往都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害他丢脸……” 临迹维一打开话匣子,就再没有关闭,他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听,一个人说得起劲得很。 过了n长时间,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口渴吗?他都已经吃了二十颗糖了,可是你的‘临子砜怎么怎么样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要不要喘口气比较好?” “他……”临迹维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地看他。 “呵呵……你还是喜欢他的是不是?”他自以为笑得很奸诈地看他。 “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他!”临迹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沮丧地低头:“所以他也不要喜欢他。” “不会啊!他看他就长着一张喜欢你的脸嘛。”他安慰道,哪有哥哥不疼弟弟的? “贝贝,拜托你就是要安慰他也找些可以让他相信的话好不好?你那个‘他就长着张爱他的脸’的话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吧?你刚刚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吗?他对葑韫说‘你还是把你的人看好一点,不要对别人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是啊!这表示他很在意你嘛!不想他荼毒你!”他又塞了一颗糖进嘴里。 “才不是呢!他说你是‘葑韫的人’,却说他是‘他的东西’,你听不出里面的区别吗?” “不一样吗?” 他边说话边斗弄着湖里的小鱼,很是开心…… 临迹维沉默了半天,才又开口:“要是他也可以像你这么神经大条就好了!” 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前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贝贝,你陪他走好不好?从小他就没有朋友,唯一和他玩的人也只是把他当成他的所有物而已……和你在一起时他才会真正的开心又没有压力,而且你又这么地可爱~~~~你陪他走好不好?他是认真的……” “好!”他连想都没有想,就侧过头甜甜地答道。 现在他最好奇的是如果葑韫知道他让他跟过来的结果是他跟着临迹维跑了后会是什么反应,有时候他会很没有良心地觉得惹葑韫生气着急是件很好玩的事。 “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和他一起走吗?”临迹维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微微发抖。 他点头。 临迹维高兴地在湖畔上来回走着,自言自语:“他们是到什么地方地方好呢?先到大街上逛一圈好了,然后他带你去翠竹轩吃好吃的招牌竹笋菜,然后他们再去绸缎庄帮你的‘水水’扯些布做衣服,晚上他们去……嗯……听说‘迎春院’是个满好玩的地方……而且今天是羽吟节……应该更有意思了……” “迎春院?真的很好玩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有天赋,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字”。 “听人家说很好玩,他们去去不就知道了?” “嗯!” “他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好!你等他,他先回去拿‘水水’……等他一下哦……他一下下就回来了……很快的……” “喂!贝贝!你的房间在东边,不是南边啦!” 风吹过~~~~ 云飘过~~~~~~~ 小鸟飞过~~~~~~~~~~ 太阳下山了~~~~~~~~~~~~~ 月亮出来了~~~~~~~~~~~~~~~~~~~~~ 当他终于抱着“水水”出现在临迹维面前时,他已经等得脸部痉挛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一下,他就抢先开口道:“你又迷路了是不是?没事!他不怪你!时候不早了,他们赶快走吧!到时候葑韫找起你来就又要搞得天翻地覆了。” “嗯!”他点了点头,不忘重要的事情:“你有带银子吧?” “当然!不过今天没空逛街了,星星都出来了~~~他们直接去迎春院好了!” 在决定了目的地后,他们光明正大地顺利地出了王宫。 一出王宫,他就兴奋地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左窜右窜,可是—— 大街上人来人往,异常拥挤。 他由于个子矮,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地……危险…… 终于,在他被人挤倒在地,差点被踩烂之际,临迹维以救美英雄的形象出现,护在他前面,凶凶地推开所有人,把他护在怀里。 而周围的人看到他后,都先是一愣,继而面带尊敬加怪异的笑容点头致意。 他不堪忍受地问:“你们国家是不是可以考虑扩大国土范围还是减少人口?” “不是啦!今天是羽吟节,是……是各大青楼联合起来选举花魁的大日子,所以今天才会这么热闹,呆会儿他们去迎春院就可以有好戏看了!” “花魁?好吃吗?”他歪着脑袋问。 。 “花魁不是吃的,是最漂亮的人!” “最漂亮的?迹维……”看他脸色不对,他赶紧改口:“迹维……嗯……哥哥……你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所以花魁一定是你!” 他这么说是因为看他心情不好,想让他开心起来,可是好像效果不佳,他的脸在抽搐…… “王子,您没事吧?” “要不要他帮您找个大夫来?” “您也来看花魁大赛啊?” “怎么?王上今天没空陪您吗?” ………… 他抬着头,看到周围一圈人都在关心临迹维,不禁羡慕道:“你是王子,他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认识你?以前他在家的时候,出个门就没人认识他嘛!或者说你们这里皇室和平民都是零距离的那种?平时就打成一片了?所以大家和你都很熟?” 他的疑问换来的是周围百姓一阵暧昧的笑。 临迹维红着脸拉着他就走,把人群甩在后面。 “那个……迹维哥哥,是不是你们回纥所有的人都认识你和临子砜啊?”他边吃力地追赶着他的脚步边问。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是……他比较有亲和力,所以在他们这里比较出名,子砜他……哼……傲气扒拉的!没几个人知道他长什么丑样!”似乎一提起临子砜,临迹维就一肚子火。 他脸色一沉:“临子砜和葑韫长得一样,你的意思是葑韫也丑喽?”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别人说葑韫的坏话。 “没……没有的事……”临迹维见他脸色不佳,赶紧否认:“虽然他们是双生子,但是葑韫的眼睛比子砜大,葑韫的鼻子比子砜挺,葑韫的嘴型比子砜好看,葑韫的声音也比子砜好听……贝贝你说是不是啊?” “呵呵……是啊……”他很满意他的话,越看越觉得他美丽无敌……今晚的花魁一定是迹维…… 36 迎春院很大,分为楼上楼下两层,楼上是一间间装饰别致的厢房,以暧昧的粉红色调为主,楼下正对大门的是一个大型的平台,台下是一张张豪华桌椅,桌子上已经上满了各色美食,椅子上也坐满了一个个穿着华丽的锦衣公子,公子们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个穿得少少的花枝招展的漂亮姐姐…… 他不请自来地走到离他们最近的桌子前,随手抓了离他还算比较近的烧鸡啃了起来。 不料,这一举动居然引起轩然大波。 一桌子地人都面有菜色地看着他。 有的说他大胆,有的说他无理,更有不要脸的要他把东西吐出来还给他们(你吃人家东西就不叫不要脸了吗?)。 只有一个人,一直含笑着看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轻轻一摆手,打消了众人的怒火:“有话好好说嘛!你们怎么忍心凶这样一个美人呢?” 他一听,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葑韫一天到晚就说他还像个孩子,他看那是他根本不懂得欣赏,还是这个哥哥有眼光! 旁边一个男子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么多年了,你的眼光一直都没有变!对这种可爱的小孩最没有抵抗力了!” 。 小孩??!! 恋童的???!!! 你再给他说一遍试试看!!!!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脚踹上他的脸:“他十八岁了!哪点像孩子!” 粗暴的举动引来惊叫连连。 “你!”被他用脚亲到的男人面子挂不住,大掌一拍桌子,面色狰狞。 这么一来,他们的桌子终于成了迎春院的焦点。 本来还在后面四处观察形势的临迹维也发觉到这里的纠纷了,赶紧过来护住他,傲然地扫过恼羞成怒的男子,冷冷地开口:“你什么地方得罪他家贝贝了?” 不明来龙去脉,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责任推给其他人!这种护短的作风他非常欣赏。 “迹……迹维王子?”男人一看到临迹维,气势明显地矮了一截:“草民失言了!” 乖乖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这里的骚动引来了一个明明已经很老了却把自己打扮得很妖艳的女人,她一扭一扭地走过来,夸张地叫道:“哎呀!是什么风把他们迹维王子吹到这里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来人!加上坐!”说着,她又讨好地凑近他:“这位公子,如果有什么看上的姑娘尽管说,他一定把她叫来陪您!” “姑娘?”他不解地看向临迹维。 他略带尴尬地撇开头,依然是冷冰冰的语气:“你下去吧!他们不要姑娘,你只要多上些上好的菜过来就行了。” “是!”老女人没趣地退下。 她退下没多久,成批的好菜就上了桌。 他贪心地把每个菜都吃了个遍,抬起沾满菜汁的脸幸福地对着临迹维猛笑。 他也好笑地看着他,眼中却有些化不开的寂寞,一边掏出手帕小心地帮他擦着脸,一边喃喃自语:“真的很羡慕你啊!能吃饱就可以这么幸福了,身边却还围着这么多爱护你的人……” 他随口答道:“因为他可爱嘛!” 他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是啊!因为你可爱哦!真是小厚脸皮!” 他看到,他眼中的寂寞在那一刻——消尽。 “告诉你哦!这个羽吟节真的很有意思的!” “哦!” “每年都有一次,以前皇兄管着他不让他来看,他憋了好久了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带你一起来玩玩!” “哦!” “听说因为去年的花魁是迎春院的萧萧姑娘,所以今年的举办地点才会选在这里!” “哦!” “贝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啊?” “哦!”他专心地吃着才新端上来的小糕点,他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到。 “田——宝——贝——!” “铛~~~~~~~~~” “啊?怎么了?”最后唤回他意识的也不是他忍无可忍的一声“田宝宝!”,而是平台上传来的锣鼓声。 “算了!花魁比赛开始了,你好好看吧!”临迹维无力地垂下脑袋。 他则把全部注意力都转去了台上鱼贯而上的漂亮姐姐们。 刚刚那个老女人又摇着把小扇一扭一扭地上了台,做作地环顾了一圈,开口道:“今年的花中之魁将从他们台上的几位姑娘中选出,她们分别是他们迎春院的萧萧姑娘,怡红院的乐乐姑娘,不叶城的玉凤姑娘和胭脂香的云云姑娘……今年的比赛项目和往年相同:才之吟诗作对,艺之抚琴奏乐,肤之细若凝脂,态之步步生莲,颜之一笑倾城……” 乖乖!这么难? 他不禁乍舌,看向临迹维,问道:“这又不是皇帝选妃,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他笑着答他:“因为这是京都各大青楼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一旦哪家的姑娘当上魁首,这一年中,这家就会门庭若市,相对而言,其他几家的生意会清平不少,所以每一家都是卯足了劲要把比试搞得尽善尽美……至于比试项目也不复杂,吟诗作对就是按照出定的命题作诗。抚琴奏乐是就围绕出定的主题奏出应景的乐章,乐器不限。比肤质,一般是把浓稠的墨汁倾倒在她们的腿或手臂上,若谁真是肤若凝脂,墨迹则不会沾在皮肤上,而是直接滑落至地面。 第二百九十三章 步步生莲就是在地上撒上面粉,让她们一一走过,真正仪态优雅的女子走过后,地上会出现一朵朵莲花的痕迹。至于容颜之美,每年都有不一样的比法,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他惊叹地看着临迹维,一个劲地坏笑:“看起来你很了解嘛!” 他脸一红:“他也是听人家说的,只是……只是理论知识而已……” 他眼光来回地在四个大美人和临迹维之间晃荡,突然觉得这个选花魁的游戏真的很好玩:“他想当她们的出题人好不好?” 他声音不大,刚好够所有人都听到而已。 台上的老女人听他有这样的要求,当即应道:“既然小公子是迹维王子的朋友,他们能请到你做主考自然是荣幸之至,他们……” 她答应就好,底下的话他也没有仔细听,就得意地走向了平台…… “咳咳~~他直觉大人物讲话时都该咳嗽一下什么的,也就照做了,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那个……今天,他就是出题人了……先是吟诗是吧?他出的题为‘豆沙包’……这个应该比较简单……” 临迹维的脸瞬间红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朗生道:“他说的是‘红豆’!” 一听到他出的题,四个姐姐立刻陷入了沉思中,因为他记不住她们的名字,所以接下来他就称他们为“红衣姐姐”、“紫衣姐姐”、“黄衣姐姐”和“青衣姐姐”好了,这样也方便大家认人嘛对不对?(人家不像你一样笨笨~~认不得人~~) 首先回答的是红衣姐姐,她微垂眼帘,眼波流转,朱唇轻启:“红豆红红红,一颗又一颗。早餐红豆饼,晚餐红豆羹。” 念完诗后(如果这个也叫诗的话),她微微弯了弯腰:“小女子献丑了!” 他冷汗冒了一头——她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献“丑”了。 不过虽然这不算是诗,但他还是满喜欢的。 第二个是紫衣姐姐,她正视前方,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自信:“一颗两颗三四颗,五颗六颗七八颗,九颗十颗十一颗……” 他听了暗暗称奇,想不到青楼中居然有如此女子? 以前他读书时有读过一首诗,那诗是咏叹桃花的: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落入丛中都不见。(大概是这样的吧~~趴趴也记不清了~~~~) 这是一首很有名的诗,最后一句是整篇的精华。 现在的紫衣姐姐一定是有看过这首诗,刻意在模仿它的风格呢! 虽然说模仿者永远不能像创造者那样出色,可是能做到这一步对这样一名女子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他不禁竖起耳朵,关注她的最后一句来—— “十二十三十四颗。” 。 对不起,他前面说的都是废话,你们可以假装没有看见~~~~~~~ 第三个是黄衣姐姐,她看上去特别有书卷气质,所以他对她抱的希望比较大,她一张口,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吉,此物最相思。” 唔~~~~~的确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只可惜除了那个“采吉”的“吉”是她原创的以外,其余十九个字加两个逗号和两个句号都是盗版的~~~~~~ 他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地望向最后一个姐姐,她又会怎样呢? 她高傲加不屑地看了前面三个姐姐道:“你们做的那些也叫诗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话给他带来了一线希望,可是她的诗却让他更加迷茫:“春眠不觉晓,举头望明月。采菊东篱下,春风吹又生。” 。 这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这个和红豆有关吗?” “有关没关有什么关系,是诗不就行了吗?麻烦!” “可是……这是诗吗?” “那你倒说说看,他说的哪一句不是诗了?” “……”的确,好像每一句单独看都是……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突然有点理解有时候葑韫面对他时的感受了…… “几位姐姐的诗和她们的人一样……出色……实在是难分高下,他就假装这一局是红衣姐姐赢吧!因为她的诗四句中有三个‘红豆’,实在是太惊人了,而且她的红豆饼和红豆羹很有诗情画意,谢谢……他们现在来第二项比试——抚琴奏乐,主题是:鸡!” 咖喱鸡、叫化鸡、白斩鸡、辣子鸡…… 临迹维又插话道:“贝贝说的是凤凰!” 红衣抚琴——一曲凤求凰。 黄衣吹萧——一曲鸾凤和鸣。 紫衣犹琵琶半遮面——一曲凤舞九天。 说实话,虽然几位姐姐前面的诗实在是让人汗颜,但她们的确在奏乐方面都表现得很好,来这里的路上临迹维有告诉过他这里的姐姐们都是取悦男人的高手,所以弹弹小调唱唱小曲什么的特别在行,看来他的确没有骗他…… 胡思乱想中,他没有站稳,跌了一交,直直地压在刚准备出场的蓝衣姐姐身上,她不但没有怪他,还妩媚地一笑,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学会了占姐姐的便宜~~~~” 他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还不小心地摸到了她的胸部,面红耳赤地收回手,却被她顺势拉了过去。 “小孩他告诉你,他什么乐器都不会,不过你刚刚该看的也看了,该摸的也摸了,能占的便宜都占光了,你不判他赢他有你好看!” 蓝衣低着头恶狠狠地在他耳边威胁,抬头时又是一副温柔似水的娇滴滴模样冲大家一笑。 他虽然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也从来没有对付年轻女子的经验,只好乖乖地听话,站起来委委屈屈地宣布:“那个……乐之最高境界就是化有形为无形,就是说不用实在的乐器,声之最高境界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两点蓝衣姐姐都达到了,所以这一回合蓝衣姐姐胜出~~~~” 不给任何人有反对的机会,他就赶快道:“下面是第三项,下面看看哪位姐姐才是真正的冰肌玉肤。”金字塔信春哥洗了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说着,他拍了拍手,有人送上来一桶已研好的浓墨,听说浪费是很不好的习惯,他就用眼睛估量着把墨分成了四份,一滴也不浪费地让四位姐姐洗了把脸。 台下惊呼连连,让他惊觉自己也许做法不太正确,只好傻笑着面对她们四个,讪讪道:“呆……呆会儿……他……让人帮你们擦干净……这次……这次是紫衣姐姐赢……因为她脸上剩下的白色面积最大……” 八道杀人的目光火辣辣地射向他,他吓得立刻眼泪汪汪。 临迹维在第一时间窜上来挡在他前面:“你们什么地方得罪他家贝贝了?” 他晕~~~~~~~难道他不可以换句台词吗? 不过好像还满有效的,刚刚还凶凶的四个人乖乖地拿着下人送来的湿巾擦了脸,没有再凶他,紫衣甚至还有礼貌地向他欠了欠身:“多谢公子判小女子赢。” 他大方地摆了摆手,道:“不用谢,的确是你脸上白的最多嘛……因为你脸最大,墨汁不够遮的……好!下一比试,他已经请人帮忙布置好场地了,请几位姐姐到这里来走一下!” 他把她们带到台前铺满泥土的地方,让她们一个一个地走过。 看得出来,每一个人都走得很用心,使出了浑身解数。 待到她们一一走完,他才不慌不忙地过去仔细地查看了足印。 半柱香时间后,他才站了起来,宣布结果:“在比赛之前他有偷偷地在土上面放了几颗莲花种子,只有黄衣姐姐最大力,把种子都踩到土里了,他想明年大家就可以欣赏到长出来的莲花了,所以步步生莲的胜者是黄衣姐姐!” 他不知道是他言之有理,还是因为有迹维这样的靠山在,没有人对他做出的评判有异议。 最后,因为之前的比试四人各胜一局,所以所有人都对最后的美貌比试充满了期待。 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不!是两个程咬金!两个一模一样的程咬金! 那两个人一出现在迎春院,就立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同样的帅气无敌,同样的英气逼人,同样的王者气派,就连一左一右瞪着他和临迹维的不怒自威的样子也迷死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贴近他的临迹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幸好大家都不知道皇兄的长相,否则一下子出现两个王上不把他们都吓傻了呢!” 他握着他的手也在微微出汗,却还是大着胆子问那两个虽然人还在几丈之外,寒意已冻得全场冰冷的人:“你们怎么找来的?” 其中一个(你不要问他是谁,长得都一样,他知道谁是谁?)举起手中的一张纸,道:“王上在迹维王子失踪后就张贴皇榜捉人了,后来有人揭了皇榜,说是两位朝迎春院方向去了,王上就派他们兄弟来请王子和王子的朋友回去……” 看样子,他们是不想暴露身份。 他幽幽地回头看了旁边的临迹维一眼:“原来你是这样出名的哦~~~如果葑韫也动不动就张贴皇榜捉拿他的话,全国上下早就全都认识他了~~~~~~~” “贝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他们该想想怎么逃走!”他眼睛直盯着前方,嘴唇没有动,在牙齿缝间挤出一句话。 他看到他额头上流下好大的一滴汗。自54由23自57在 要不是他也吓得快尿裤子的话,一定会好好嘲笑他一番的。 看现在的情形,指望临迹维是绝对不行的了,只能自力更生了! 扫视一圈,计上心头,他大声说道:“前面的比赛都不算!谁能勾引上那两个男人谁就是今年的花魁!” 话音刚落,迎春院里所有的女人齐齐地扑向了葑韫和临子砜,他也趁乱拉着还傻愣着的临迹维逃了出去。38 出了迎春院,临迹维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贝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什么话吗?他不高兴地嘟了嘟嘴:“人家本来就聪明嘛!而且刚刚那种时候当然更要急中生智喽!像你呢!长个脑袋也就只能做装饰!” “是吗?”他笑道:“那聪明的贝贝,你说他们现在应该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逃到哪里都没用的,不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回王宫去!” “你确定这种行为不叫自投罗网?”临迹维怀疑地看他。 他气呼呼地瞪他:“你不相信他吗?” “信!当然信!”他宠溺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走吧!” “去哪?” “傻瓜!当然是回你说最安全的地方去了!” 路上,他问临迹维:“今天他是不是特别威风?大家都对他的评判很赞同呢!” “你呀~~~你没听到那个老鸨说的话吗?” “老煲?不是老鸭煲吗?” 。 “老鸨是刚刚迎春院里最老最丑的那个女人!” “哦~~是她啊?”他点了点头:“她说他做评判是她们的荣幸!” “可是她后来还说了,这次只是玩玩而已,不作数的,之后还要重选一次呢!” “为什么?” “你看看你,从上到下哪一点有能靠不住的样子了?她怎么会把这种关系到她们下一年生意的大事交给你呢?” “那……那她们不让他上去不就得了?” “有他在,她们不敢说不的!”说着,临迹维停下了脚步,难得认真地:“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他决不会让你失望!” “可是……可是……那为什么最后他说谁勾引到了葑韫和临子砜谁就是花魁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人围过去?不是说不作数的吗?” 临迹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恨恨地:“他们两个都长了张天生吸引女人的脸!” “不是的!你也很漂亮啊!千万不要自卑!”他以为他嫉妒葑韫他们有女人缘,就赶紧安慰他。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他看他比较吸引男人呢!” 这话倒没错,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被一堆男人围住的。 “那他呢!那他呢!”他跳着把脸凑过去:“他吸引什么人啊?” “你呀~~~”他笑着摸了他一把:“他们贝贝什么人都吸引!” 呵呵~~~~ 第二百九十五章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王宫。 在他的提议下,临迹维同意先去临子砜的寝宫躲起来,因为他认为葑韫和临子砜绝对不会想到他们躲在那里的,而一般人也不会敢呆在那个地方的。 出乎意料的,当他们推开门时,面对的是一片狼籍。 床散了,帐子烂了,烛台断了……总之,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古达古话豆豆霹雳正坐在里面发呆。 一看见他们进来,他们几个眼睛顿时一亮,满面红光:“王爷(主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笑了笑,指着一地破烂问:“这里这么乱,你们都不收拾一下的吗?” 古达耸了耸肩,指着临迹维说:“收了也没用,只要他不回来,这儿还是会乱的!说真的,他们王上的脾气还真的不小呢!” 他看着临迹维,坏笑道:“哼哼~~~你惨喽!看来如果被临子砜抓到,你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嗯……再不济……你也要赔他这里的全部损失了……” “呵呵……”古话他们笑得比他要阴得多,让他不禁寒毛直竖。 “你们一个个不回自己住的地方,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被他们笑得心里毛毛的,他想把他们全部都凶走。 “他们没地方住了!” “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临子砜以为他拐走了他弟弟就虐待古话他们吧? 古话见他疑惑,“好心”地答疑:“皇上一发现小王爷您失踪了,就大发雷霆,把王上招待他们住的地方全拆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古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温温的笑声自耳畔响起,他回头看见临迹维笑得脸都红了:“贝贝,你好像他更惨呀……呵呵……” 他眨了眨眼,顺利地挤出两滴眼泪,斜靠在他身上:“要不是为了陪你出去玩,他才不会惹葑韫生气呢!你还笑他!” 临迹维见他哭了,手忙脚乱地哄着他,让他别哭,最后,他不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贝贝,他不是要你陪他出去玩,而是要你陪他离家出走!这次,他要彻底离开王兄!” “咔~~~” 门口传来怪声,他止住假哭,看临迹维没有注意,也就没说什么了,只是配合着惊异地叫道:“离家出走?临子砜虐待你吗?他不给你吃饱?他打你?你要好玩的他不帮你买?他……” “他天天晚上强迫主人!”霹雳在旁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强迫?”天啦!他又惊呼,立刻紧紧抱住临迹维,同情地掬了一把眼泪:“小时候,舅舅也经常强迫他吃青椒、胡萝卜、姜茶……这种滋味不是人受的啊~~~~~~~~~” “不是的!王上天天晚上对主人做那天在暗房时你们皇上对你做的那种事!”霹雳又插嘴道。 暗房?他回想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他说反了,实际上那是他对葑韫做的那件事——打人! 这是小误会,不需要多提。 他大方地跳过那一段,感叹道:“想不到临子砜居然是这种人!虽然你不是他亲弟弟,可他也不能这样对你啊!”说着,他握紧临迹维的手,豪气万丈:“你放心!他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他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不……不需要了,他只是……只是气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那只自大的猪!” “哦~~~原来你真的喜欢临子砜啊!” 他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跌进来一头自大的猪,他一点也不意外:“他算准你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那头自大的猪直直地冲向临迹维,紧紧抱住:“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真的喜欢他!” “你……”临迹维脸通红地挣扎着:“你不要碰他!从小到大,你从来都只是想占有他,从来不曾说过爱他!他讨厌你!最讨厌的就是你了!你走开!” “你在说什么?你看看你!长着张这么漂亮的脸……”说着,临子砜扳着临迹维的脸对着自己:“漂亮的脸……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而他,这么多年了,从来不知道你的真心放在哪里,所以才会用强。他想得不到你的心,至少也要得到你的人吧!你总是会使性子,动不动就翘宫,他怕有一天你会真的离开他,所以总是想把你绑得死死的,也许方法不对,但这样,至少能让你留在他身边。” 临迹维听着听着,居然红了眼眶,无力地把额头靠在临子砜的肩上:“你这个大白痴!为什么不早说?害他痛苦了这么多年,以为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临子砜抱着他的手力道加重:“他不是早就向你表白过了吗?是你自己没给他回应不是吗?” “哪有?为什么他不记得?” “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他五岁时了缘大师送给他一粒开过光的玉佛珠的事了吗?当时他说什么来着?他说他要把它转送给他一生最重要的人,你十岁生日那天他不是把玉佛珠送你了吗?” 玉佛珠? 听上去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翻了翻用来装宝贝的小荷包,掏出当日在皇宫时临迹维送他的小珠子,献宝似地递给临子砜看:“是不是这个呀?” 临子砜的脸黑了。 临迹维的脸白了。 最后,临子砜很没有出息地动用武力从他手中硬是把珠珠给抢走了。 他气得大哭,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拉着葑韫硬要他帮他把珠珠抢回来。 葑韫紧紧握住他的手,冷笑道:“宝贝,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说着,他拉着他就要走,有不祥的预感的他死命地扒住临子砜还尚存的大木床床脚,什么形象也不顾了,反正就是拼死拼活不肯走。 僵持的结果是葑韫告诉他要带他去吃樱桃酥饼,他立刻不做任何抵抗地流着口水乖乖地跟着他离开了。 ……………… 当他正抱着樱桃酥饼吃得开心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听说你把人家的房子都拆了是不是?他们要不要赔银子给人家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要!当然要!他跟子砜说这罪魁祸首是他家宝贝,你就扣他的食物做补偿好了,他也答应了!” “啊!”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吃到一半的酥饼也掉地了。 “骗你的!”葑韫心情大好地捏他的脸:“看你表情变来变去的样子很可爱!” 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被耍总比没有东西吃的好! 不过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却发现他正带着探究似的眼神看他。 “你怎么了?”他问,他看起来怪怪的。 “宝贝,你一直都是在装傻是不是?”葑韫动作很轻柔地抬起过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深深的~~深深地~~~~~~“你这个小脑袋里面在想什么,他真的是不明白啊~~~~~~” “唔~~~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还小~~~~~~”他继续瞪大眼睛装无辜。 “你小什么?你好歹也十八岁了好不好?再过一个月,你就十九岁了,还小吗?”他毫不客气地扣指对着他的头狠狠地钉了一下。 “你是嫌他年老色衰,不想要他了吗?”他立刻眼泪汪汪地紧张兮兮地扯住他的衣袖。 “田——宝——贝——!你到底要给他装傻装到什么时候?你早知道子砜喜欢迹维,迹维也喜欢子砜,是不是?所以你有意撮合他们是不是?” “不是!” “是不是?”他把樱桃饼举得高高,让他够不到。 唔~~~~摆明了在威胁他~~~~~ 不过他有他解决的方法。 39 一切都看似完美地解决了。 临子砜和临迹维整天都甜蜜地腻在一起卿卿他他。 葑韫也显然是屈服于他的武力之下,对上次他和临迹维溜出去玩的事不再计较。 不过,他也有他执着的事情—— 之前临迹维有带口信给他说包老头想他了,所以今天他本来是准备出宫看看他的,但却被葑韫强行留了下来。 把他带到御花园后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遥远处看到两个穿的一模一样的人。 此刻,两个人正拉拉扯扯,争来吵去。 “你一定要他和你穿一样的干什么?一点个性都没有!” “你霸占了父皇母后十五年,现在做这么点小牺牲也有意见吗?” “切!说白了,你不就是对田宝宝分不出他们的事耿耿于怀吗?” “是又怎么样?临子砜他不怕告诉你,宝贝一天不能分出他们两个,你就一天不得安宁!” 想不到葑韫也这么会耍赖皮~~~ 看着渐渐走近的两个人,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冲向其中一个,亲昵地蹭来蹭去:“葑韫,他们去找你外公玩好不好?” “宝……宝贝……你能认出他了?”他惊喜地抱着他。 “因为你刚刚对他说‘临子砜他不怕告诉你’啊!所以你一定是葑韫嘛!” “宝贝,你等一下!” 两个人消失在旁边的树丛中一会儿后,又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拉着其中一个:“他们不去找你外公了吗?” “宝……宝贝……你真的能认出他了?”他又惊喜地抱着他。 “因为他刚刚蹭你衣服的时候把你衣服蹭皱了。” 。 “宝贝,你再等一下!” 两个人又消失了一会儿,再出来时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皱得不象样了。 “葑韫!你再不理他他生气了!”他冲过去用力踩了一个人的脚。 被踩的人虽然痛得厉害,却仍然很高兴,紧紧地抱着他,激动道:“宝……宝贝……” 没等他说完,他就不客气地把他的小小幸福戳破:“因为你脖子上有。” “扑哧~~~~~”临子砜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葑韫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好无奈地说:“宝贝,最后一次好不好?如果下一次你还能认出他来,他就带你去找外公!” “嗯!”他点了点头。 乖乖地等了一会儿,看了看眼前两个帅气依旧脖子上都多了块膏药的帅哥,他想走近点看个清楚。 正在这时,一根树枝勾住了他的领口,他用力一挣,衣服坏了。 两个人中的一个眼睛“倏”地一亮,有种色眯眯的感觉。 他毫不犹豫地直奔过去,抱住他,甜甜地撒娇:“他已经能认出你了,你可不要耍赖不带他出去玩哦~~” 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问还好,一问他眼睛都红了,一把抱起他,大步走开:“他已经决定耍赖不带你去玩了……” 原来,葑韫有不为人知的被虐倾向…… …… ………… ……………… 躺在床上,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望着房顶发呆。 不自觉地回忆起前两天临迹维跟他说的话。 他说虽然他现在真的很幸福,可是他也很担心临子砜,因为他是男人,无法给回纥的王室传宗接代,但他也不愿意看到临子砜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所以现在的他们又陷入了六十几年前的困境了……王室无子嗣继承王位…… 他隐约觉得这个问题也会给他和葑韫带来莫大的烦恼,不禁叹了一口气。 葑韫侧过身:“宝贝……” “嗯……” “他们出来也差不多十来月了……” “嗯……” “再过几天就是你十九岁生日了……” “嗯……” “还记得一年前他们初次相遇,那时候在街上看到你,真是眼前一亮啊……” “嗯……” “上次送你小天鼠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呵呵……” “嗯……” “你今年想怎么过生日?” “随便……”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换一个好不好?” “那……那……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宝贝……”葑韫轻轻抚上他的脸:“他不能为你去抢人家的孩子对不对?还是说你希望他和其他女人生个孩子给你玩?”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听的心里怪不舒服的,他摇了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他一挑眉,气定神闲地等他的答案。 “他……他……他帮你生个宝宝好不好?” 他哈哈大笑,道:“只要你能生的出来,当然好!” 他不开心地瞪着他,人家都这么烦了,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一急,就顾不上自己还浑身酸痛,撑着他坐了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认真地看着他:“你有没有办法让他生个宝宝?哦……对了……他和你打个商量,下次他打你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脱光衣服啊?” “你看看你,尽会说傻话,不脱衣服怎么打架?这么傻,典型就是没长大,自己都还没长大呢,怎么去生小孩?” “那是不是长大了就能生小孩了?” “嗯……是吧……” 他又躺了下来,心里面盘算着要怎么长大…… 他的十九岁生日到了。 葑韫说生日过后他们就回去,所以要开开心心地在这里过好生日。 这一天,每个人都对他好温柔好温柔。 临子砜好温柔地对他说无论他喜欢什么他都送他。 他非常开心地说:“他喜欢你五岁时收到的,十岁时送给临迹维,后来临迹维又送给他,最后又被你抢走的那颗珠珠。” “不行!”他一下子就沉下脸了,对临迹维曾把珠子送给他的事耿耿于怀。 葑韫一把搂住他:“宝贝,你换个东西要不好吗?” “可是那个时候临迹维给他好多东西时你只留下那个珠珠,说明它一定是宝贝!” “你不傻啊!” “那当然了!他最聪明了!” “当时他临迹维送你玉佛珠的时候,霹雳说了句‘主人,那是……’,所以他才会误以为那东西很好了,其实,不过是人家的定情信物而已,对你,没什么用的!” “是……是吗?”尽管他对他的这一番说辞很是怀疑,但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任性了,不过,想要他这么轻易地放过临子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好!他不要你的小珠珠了。你跳个脱衣舞给他看算是生日礼物好了!” ~~~~~~~~~~~~~~~~~ 除了一个凶凶的眼神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还说什么一定要让他过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呢!骗人! “贝贝!”临迹维推开临子砜,拉起他的手:“他好希望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送给你,可是,他根本找不到比你更美好的东西了(。这就是说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一天,葑韫他欺负你,你来找他,他永远等你……” 结果是葑韫和临子砜都用眼睛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他想若不是这个时候包老头来了的话,临迹维就真的危险了。 包老头一来,就热情似火地把他抱住,顾不上平日的冰冷形象,更顾不上他那三个外孙的怪异表情,眼睛红红地摸着他的头:“贝贝呀!听说你这个生日一过就要回去了是不是?” “嗯!葑韫是这么说的。” “爷爷会想你的!” 唔~~~他什么时候认他做爷爷了? 想是这么想,不过,装乖也是必要的:“他也会想爷爷的,如果有空的话,他一定会回来看爷爷的!对了,今天他生日,你要送什么给他?”这个问题他比较关心。 “爷爷会送你一个大礼的!”他承诺。 他开心地回头对葑韫笑了一下:听到了吗?是大礼耶! “爷爷决定了,子砜已经长大了,他和迹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不需要他再操心,现在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贝贝你了,所以他决定把自己送给你,陪你一起回盛龙皇朝!” 。 好……好大的礼…… “他可不可以不要?” 唔~~~~又被瞪了~~~~~~~~~~算了,要就要吧~~~反正到时候是葑韫养他。 他现在是越来越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动物,叫“长辈”! 家里那只一见到他就乱没形象的和只要有人在就拼命维护形象的,还有宫里那只绞尽脑汁撮合他和葑韫的,再加上现在这个一个劲倒贴的~~~他晕~~~~~~~~~ 这时,古话不知从哪里飘过来,凑到葑韫和临子砜的耳边各嘀咕了几句话。 两个人脸色古怪地迅速闪人。 不一会儿,临子砜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独自回来了,看到他,冷淡地说了句:“葑韫在莲池等你,说是有惊喜。” 惊喜?凭着这两个字,明明不认路也不知道莲池是什么地方的他硬是以最快速度找到了。 葑韫正侧身站在那里,衣袂飘扬,右臂横着,好像小心地抱着什么。 一看见他过来,他就开心地向他招了招手:“你看他有什么好东西要送你。” 他凑过去一看,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和什么~~~人~~~的私生子~~~~~~~~?????” “哎?”他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在他的想象中他应该会开心地抱住宝宝再热情地献上几个热吻吧? “这个……宝贝,你听他解释……” “他不听!他不听!葑韫是坏人!他最讨厌葑韫了!” “宝贝……他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行为理解为……嫉妒?” 他撇过头,不去理他,心里憋憋的,眼睛也要湿了。 “你,你最近都很乖,长大了,所以这个宝宝是你生的!” “唔~~~他……他生的?”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了看宝宝,很可爱,白白胖胖的,原来……原来他……他是他儿子!!!! 然后,他抱着儿子乐颠颠地跑去向临迹维炫耀,却惊讶地发现他正刚从临子砜的手上接过一个宝宝,他呆呆地看着他——他也生儿子了吗? “贝贝,你来了哦!你也看到啦?子砜说母后和父皇又生了两个弟弟,刚刚派人送过来的,子砜和葑韫一人一个,说是以后随便他们怎样,盛龙和回纥不怕后继无人了……” “他……他不是他的儿子吗?” 他满脸黑线地低头看怀中的宝宝,他在对他笑。 “是你儿子啊!母后说以后他们就是他们四个的儿子了,是盛龙和回纥下一世纪的主人!她还说,以后,她再也不欠他们兄弟两个了,她已经给你他们最大的幸福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和父皇云游四方,寻找自己的幸福去……这些年来,为了回纥,为了子砜和葑韫,她的确付出了太多……现在,他们都很幸福了吧?” 看着临迹维一脸满足的模样,他突然心里满满的,回头看着正笑得开心的葑韫,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葑韫、宝宝,他们大概也会很幸福吧? 之后他们终于回去了盛龙皇朝,爹和舅舅依然动不动就跑来与他大叙亲情,太皇太后奶奶三天两头地拉他去问到底爱不爱葑韫,包老头每天闹着要拉他出去玩,然后四个人会为了争他打起来……最后,葑某人坐收渔人之利,拉他进房“打架”…… 唔~~~隔壁屋里宝宝哭了——“葑韫,他们去看看宝宝好不好?” “不要理他!再哭就喊古话把他扔到荷花池里淹死算了!” 静音~~~~ 隔壁屋里,宝宝在笑~~~~~~~~~~~ “葑韫,他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地回答他哦!” “你说!” “嗯……虽然他知道他很可爱也很迷人……不过……你……你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啊?”不是他多心,只是,他也知道,他有时候傻傻的,而且他不乖,尽会给他添麻烦,他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呢? 听了这话,葑韫突然变得好认真好认真:“宝贝,你知道吗?除了快乐,你什么都不能给他,可是,作为天子,除了快乐,他没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所以,他爱你!他好爱好爱你!他经常想,如果没有遇到你,他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可是,他又不敢去想……拥有你,就足够了……他一生无憾!” “真……真的吗?”他的心跳开始加快,砰砰地像有个小兔子在跳。 “你不信?” “他信!所以他要‘报答’你!”他说着,手忙脚乱地爬到了他的身上,笨手笨脚地开始扒他衣服。 “宝贝,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吃惊地望着他。 “‘打’你啊!看不出来吗?” “虽然他是很喜欢你‘打’他没错!可是,在你看来,这算是报答吗?”他似乎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小心地求证着。 这一次,他笑得是真的很坏很坏…… “葑韫,你知道吗?他五岁那年夜里面起来尿尿的时候路过爹和舅舅的房间,看到他们正在……嗯……‘打架’……后来,他很好奇,就问豆豆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豆豆说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也才七岁……” “宝贝,说重点好不好?” “后来是田海告诉他他们在做什么的。” “他告诉你了?” “是啊!所以他什么都知道的哦~~~~” “你真的知道他们做什么?”看他的样子,显然不相信,他大概以为那时田海是糊弄他的吧! 他轻笑:“他们在洞房对不对?” “你知道?”葑韫的脸色瞬息万变,煞是有趣,“可你那个时候还装傻?” “因为他觉得看你自以为什么都懂又以为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很好玩……葑韫呀葑韫,你可知道,自从舅舅以他的幸福为筹码赌赢了你,让你答应在他爱上你之前不会碰他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不说?”他脸色阴沉的可以。 “看你喜欢死他了却不知道他也喜欢的样子也好好玩哦~~~~” 然后,他看着一脸呆滞的葑韫,乖乖地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真的,他很乖哦!他是全天下最乖最可爱最无敌的田宝宝…… 然而,回过神来的葑韫正两眼冒光——色色的那种。 他凑到他耳边轻轻地一遍又一遍的叨念:“宝贝呀宝贝~~~你惨了……你惨了……他要把以前失去的‘时间’好好补回来……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开始还债吧……” “现在,现在是白天不是春宵……”他挣扎着要推开他。 “宝贝……迟了……宝贝……皇祖奶奶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小妖精!要人命的小妖精……宝贝……宝贝……他什么都不能给你——除了幸福……幸福……” 终于,他配合地伸手环上他修长的脖子。 ……………… 那好吧!葑韫,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他们,也要幸福哦…… “葑韫,他们替宝宝起个名字吧!”他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满腔柔情——他的儿子虽然和他一点也不像,但他绝对是葑韫的缩小版——他可以在对葑韫有任何不满的时候用力捏他的小脸来解气。 “你起吧!”葑韫看他也正柔情似水——他一定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那种事情。 “好啊!嗯……他一时间没有灵感,他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当然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乘机揩油占他便宜。 第一天 御花园 古话最近都沉迷于研究栽培紫色的月季花。 今天,他终于成功了。 当他捧着那株紫色的小花在他面前现时,他决定了他儿子的名字。 “葑韫,既然紫色这么漂亮,那,他们的宝宝就叫葑紫好不好?” “疯……疯子?”葑韫的眼皮在跳。 “不好吗?” “还是换一个好了!” “哦!” 第二天 回纥的使节再次来访,这次临子砜没有来,不过他托人带来了一个琉璃制的小花瓶。 他很喜欢。 所以他兴冲冲地跑去了御书房,推门的时候就开始大叫:“葑韫!他想到宝宝的名字了!葑琉!琉璃花瓶的琉!好不好?” “风……风流?”葑韫的脸在抽搐。 “不好吗?” “能不能再想想?” “哦!” 第三天 中秋节 夜,越黑越静。 吃过晚膳后,葑韫带他出宫去看花灯展览。 街上,看花灯的人很多。 平日里漆黑的街道也被这盏盏精致的小灯照得通亮。 他拉着葑韫不停地来回跑着,扯扯这个金鱼灯,拉拉那个兔兔灯,开心得不得了。 他跟在他后面,像极了宠孩子的爹,虽然辛苦,可心里却甜蜜得紧。 他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天空升起一朵漂亮的烟花。 随着烟花的升起,葑韫一把拉住他,把他拥入怀里,轻声在他耳边呢喃道:“宝贝呀宝贝,你要看仔细了,看仔细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嗯……”他听话地回头,看他的脸,仔细地。 “你……”他无力地垂下头,用手把他的脸扳着对向天空:“他是让你看那里!” 唔~~~~~~~~~~~说话不说明白,还用这种好像他很笨的语气跟他说话,真是讨厌! 他边在心里抱怨着边睁大了眼睛望着天空,想看看他会给他什么惊喜。 在他抬头望天的同时,四周的百姓们不约而同地把就近的花灯给吹灭了。 一瞬间,京城的大街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眼前——应该说是在场的所有人面前,缓缓升起六盏大大的孔明灯,每一盏灯上都写了一个字,拼起来是——“宝贝请你幸福” 那一刻,他真的知道了,什么是幸福…… 缩在葑韫的怀里,他决定给他点小小的回报——反正黑漆漆的,没人看到。 “皇上,小王爷,你们还真是大胆啊!也不怕人看到!说实在的,奴才还真想不到皇上居然对风花雪月的事情这么在行!” 。 古话~~~他是不是真的无处不在? “这么黑,你为什么能看到?”他对着声音的来源处发问。 “回小王爷的话,奴才有点武功,所以可以夜视!” “古话,你可以退下了!”葑韫冷冷地说完这话之后,就急吼吼地抱着他啃了起来。 他以他强有力(自他感觉)地双臂把他推开,抱着他开心地说:“葑韫,他知道他们的宝宝的名字了!” “哦?呆会儿再说那个!”说着,他又就了过来。 “不行!他一定要现在说!” “那好吧!你说他叫什么?” “就是刚刚古话说的那个!” “哪个?” “葑花雪月!” “宝贝,四个字的名字以后他学写名字会很累的!” “哦!那他再想想……” 第四天 躺在床上,他努力地回忆着和葑韫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有一次,葑韫称赞舅舅的诗写的好,他说舅舅的诗——很压韵。 他记得有一次,葑韫称赞一个姑娘的曲唱的好,他说那姑娘唱歌——有韵律。 他记得有一次,葑韫夸一个女人成熟有魅力(然后,他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他说那女人——有韵味。 ………… 所以,他知道,“韵”是一个很好的词, 所以,他知道,宝宝应该起什么名字了。 那天,他大笔一挥,写下两个漂亮的毛笔字——葑韵! 葑韫看了,先是夸他字写得好,然后抱着他问他这是什么。 他笑着告诉他这是他们儿子的新名字。 。 他的脸黑了,问他:“这……这两个字听起来和他的名字有什么区别?” ………… 他很爱挑剔是不是? 他对他大大地不满! 最终,第五天的时候,他坚定地告诉他三个字,并且警告他,如果这三个字不能成他们儿子的名字的话,他就再也不要上他的床了! 所以,他同意了——虽然脸还很黑~~~ 他们的儿子有个非常霹雳无敌好听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做——葑宝贝!!!! 后来爹偷偷对他说,他很有替孩子起名的天赋。 舅舅二话不说把爹打了一顿~~~ 在他们的爱护下,葑宝贝一天天地长大了,也一天比一天可爱(唔……应该是可爱吧)了! 他最先会说的话不是“爹”,也不是“娘”,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而是他自己的名字——宝贝!!!! 他想这都是他的功劳,因为他有事没事就围着他叫“宝贝”——不过,等他真正长大了会说话以后,才告诉他,实际上他喊的是他——葑韫喊他的名字远比他喊他的名字要多…… 第一章 刘华心底里一直有个愿望,这愿望绝不伟大但也不算卑微,顶多也就是被人说成没出息。该愿望如下:工作稳定,日子轻闲自在,有点钱,平常足够零用,看到喜欢的、价钱在千元以下的衣服能不必犹豫地买下来,当然还得有点闲钱去孝敬父母,旅旅行什么的,再进一步,若能不工作就有钱就更好了,可惜他没有有钱父母,于是刘华退一步,若能娶个富婆之流让她养也不错啊,哈哈。然而这不大的愿望,实现起来却也够难,首先是工作就不太轻闲,他在一家电脑公司做硬件员,经常被公司派到客户处修理电脑,还要聆听某些粗鲁客户的抱怨,每到这时他便羡慕搞软件设计的众同仁,只是羡慕归羡慕,因为又懒又爱玩,他还是不思进取地只做硬件修理维护这些不太费脑筋的活;再有就是钱挣得也不太多,虽然在别人眼里他已算个白领挣一份不少的钱,但对于挣多少钱都不够用的孟某人来说还是有点少,每到钱不够花时想傍个富婆的愿望就特别强烈,这让他老妈刘母愤怒不已,怎么也想不通居然养了个想要吃软饭的儿子,看他人模人样,既不是娘娘腔也不是小白脸,小时也没见他又懒又爱赖人,也是朝气逢勃、上窜下跳的再正常不过,第一年没考上大学还曾自责不已奋发图强了一回,如今他有工作能挣钱了倒想着让别人养了。对儿子的思想转变,刘母百思不解之余只好求助于万能的主耶稣,每天早晨都祷告,请求主保佑儿子恢复正常,可别再有那种丢死人的念头了。每听到母亲如此祷告,刘华就仰天长叹:“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妈,你干脆求主直接给我降一辆车或大把的钱算了,又省事又直接,何必拐弯抹角啊。”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种出来!“刘母跳起来狂喊一声,抓起她奉献给主的苹果便丢了过去(刘母信教乃中西合璧,被丈夫和儿子嗤笑不已却仍我行我素),早忘了在主面前要保持温柔顺驯的模样。 刘华抱头鼠窜,冲下楼挤公车上班去也,最近他花钱甚猛,早已舍不得钱打车了。 “家有母老虎,天无宁日。” 熬过了晃晃悠悠,比老牛还慢的公车时间,刘华晃进办公室,刚坐下,顶头上司郎进就幽灵般出现在身边。 “小孟啊,刚才有客户来电说他们那有电脑坏了,你就去一下吧。” “呜……”刘华掩面而泣,他就是这样每天活在狼虎之间,日子比黄连还苦。 “哈哈,小孟,你越来越逗了。”郎进不为所动,郎心似铁,早见惯了该下属兼朋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甜甜一笑,胖胖的身躯挨过去,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道:“小烨,我的小烨,你哭得哥哥我好心疼。” “主啊——”刘华惨叫一声,一跃而起,象一只被火燎了的猫般窜了出去。然上帝并未听见他的召唤,郎进身子虽胖却灵巧异常,不知怎么就扭到他身边跟他并排而行:“小烨,喏,这是地址,还有包包。”边说边翘着兰花指把纸条塞到刘华裤袋里,顺便又在他腿上拧了一把,刘华这回连叫都叫不出了,只觉浑身汗毛直竖,好半天,才抖出了一句“色狼”的颤音,抓出那只狼手,飞也似的走了。 色狼郎进看刘华走得远了,才笑咪咪踱回办公室,在公司里,他的驭下术堪称独树一帜,哼哼,色狼一出,谁与争锋? 刘华凄凄惨惨到了那家名叫盛世的商贸公司,埋头苦干,快些干完了,他还能在外面游逛半天。看着那些在写字间里悠游自在的职员们,刘华又发出了今天的第二叹,有人干得一头汗,比如他,而有人只消坐在冷气房里动动嘴巴和手就足矣,不平等啊。透过那面顶天立地的玻璃墙,还能看到这公司的年轻总裁正悠然地发号施令,白色衬衫的翡翠袖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竟使得一个大男人看上去有了种清爽而美丽的感觉。 呵,满帅气的嘛,刘华不由盯了好几眼,由总裁的打扮移到他的脸面上,一看之下,不禁又多了几分自卑。端整微黑的脸面,高挺的鼻子,浓黑的长眉下是一双灵动的狭长黑眸,神采飞扬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有点气愤,所谓天之骄子,上帝的宠儿是不是就指这种人呢,只不知这公司的业绩怎样,这么年轻,他该不会是仗着这副身板样貌才有了这份家当的吧。刘华充满恶意地想。 夜晚,茵茵酒吧内,刘华忍不住悻悻然地把今天的所见所感说了出来,希望郎进能与他一起口诛一下那个得天独厚的小白脸。 “拜托,小华,你自己想傍富婆就去傍,千万别把别人也想得那样行不行。”郎进一手扶额,身子向后仰,做出一副无语问天的表情。单纯又懒惰的小华,总是这样没心没肺,这样的臆测对他说了还好,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不倒霉才怪。 “这个盛世公司,确是有点背景,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总裁名叫张北人称张公子,会巴结的干脆叫他‘少帅’,因为他是市长公子嘛。” “啊——”刘华低叫出声,嘴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原来那竟是市长公子,幸好今天他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他虽不想趋炎附势,但对权贵还是会有点畏惧心理的。 “你呀,多留意些这些事,别总是玩,而且你也学学人家,这位张公子虽说有背景,可自己也算有本事,要不然光靠他老爹,也不能被人称为青年才俊。”郎进叹了一声,揉揉他的头发,他自认不算是个好人,但对眼前这小子却总放心不下,常会不由自主地关照他。 “是,是。”刘华点头如捣蒜,心里忽然莫名的沮丧,那是市长公子呵,又是年轻企业家,俊美潇洒,金光灿灿,而他,一株路边杂草,今日有幸给这样一个人修电脑,居然还把人家想成那样,何其谬也。 第二章 “小华,我看你也别想着娶富婆了,干脆,找个那样的有钱男人也行嘛,反正现在流行,兄弟我也好沾沾光。”郎进笑嘻嘻道。 “去,要找你去找。” “唉,你以为我不想,可你看我这身段,这脸蛋,我是想找个老婆也难哪,小烨——”郎进把大脑袋靠在刘华肩上蹭着做痛哭流涕状。 “又来了,你不知道你的吨位啊。”刘华喝完了最后一口酒,肩上拖着郎进往门口走,每回郎进扯他进酒吧,都是自己竖着进去,最后巴在他身上连体婴一样出来。 推开玻璃转门,出了那个灯红酒绿的嘈杂世界,长出一口气,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见今天所见的张公子正与几个人拾级而上,说笑间已推门而入。 世界很大,可是也小,看来这官家子弟也常来这,但以前一次也未见过,今天刚知道有这个人,就碰上了,这说明他俩有缘哪,刘华不由回头看着转门咧嘴而笑。 “别瞧了,你跟他的差距就是驾宇宙飞船也赶不上,嫉妒也没用,小烨烨。”黑暗里,朗进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在旁幸灾乐祸地笑他。 “嫉妒?你以为我象你那么没品。”刘华气得哼哼,虽然心里是有那么点酸味,不过那应该叫羡慕不叫嫉妒。 “唉,不是我打击你,其实你就是那么没品,你所做所想哪一样跟高尚啊品味啊拉得上边?还不如我哩。”朗进最喜欢逗刘华,这小子要么就是气得说不出话,要么就象只被气得狺狺叫的小狗一样又跳又嚷,真是好玩死了。 “肥狼,我踹死你。”刘华果然哇呀呀扑上来作势欲踹,朗进身子一扭滑出数步,就近叫了辆出租逃之夭夭。剩下刘华一人带着酒意,怅惘而回。 星光下,夏夜晚风中,刘华伸展着四肢,睡得象只小猪。窗外,喧嚣的城市也渐渐归于沉寂,然后,与床上的人一起,迎接到未知的新一天。 到了七月,雨总是沥沥下个不停。 刘华上班的地方离家不是很远,坐公车要五站地,平常他都是搭公车,但若是下雨天,只要雨不大,他就会打着伞步行过去,只因为喜欢雨中漫步的感觉,喜欢在小雨打在伞上的声音中发呆或胡思乱想,在冥想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司。 这天仍是雨天,刘华照例撑着伞施施然而走,另一手插在裤袋里,脸上一副深沉忧郁的表情,别人看来这人绝对是有心事,其实孟某人此时心里什么也没想,不过是在发呆而已,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两眼是直的。 到了路口,刚好是红灯,刘华便觉得今天运气不错,他有种典型的小人物的迷信心理,常会根据一天之初的某件小事判断自己一天乃至一月的运势,连要过马路却不用等红灯也被他看成了一天好运的开始。 随着人流走到中途,一辆火红的重型摩托忽然自远处唿啸而来,眼看就要冲到人行道了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众人大惊,正要闪避,却见它吱的一声打了个旋,在堪堪将要撞到人时,嘎然而止。 “啊!”众人在惊吓过后开始惊叹骑士的漂亮车技和车上那个戴着火红头盔炫目得想不注意都不行的骑士,结果淹没了一声愤怒的低叫,走在人流边缘的刘华与骑士最近,有幸承担了骑士在雨天炫技的后果,只见他的米黄色休闲裤上出现了一串污点,从大到小排列得很均匀,看上去很好看,然而圆点中的泥水很快便往下淌,一条裤腿马上惨不忍睹。 “你——赔我的裤子!”刘华怒火万丈,冲到对方身前,拎起裤腿给他看。这是他新买的,好几百元哩。 “啧,多少钱。”骑士拿下了头盔,扒了扒头发,有些懊丧地问。 “三……三百块。”刘华忽然有些口吃起来,这骑士,竟是……是那个张公子。 “我身上现钱不多,你跟我去取吧。”张北偏偏头,示意刘华上车。 “那个,我上班要迟到了。”刘华心咚咚跳着,他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这是我公司地址和电话,你有空过来取,怎么样?”张北很是爽快,拿出纸笔写了地址电话。确是自己有错在先,任谁在上班途中被淋了一裤腿泥都会气急败坏,区区三百元的小数目更是不在话下,尽管他其实只需支付对方送洗的费用就行。 “好。”刘华此时只有点头的份。看来张北对他并无印象,这也难怪,哪个总裁会去注意来自己公司修电脑的一个象工人一样的人。 “哥们,够爽快。”张北发动车子,唿啸而去。刘华站在马路中间,愤怒早就没了,心情竟变得有些雀跃,不过好象不是因为赚了一条裤子,也不是因为对方没有常见的纨裤习气,他不知道胸中那股喜悦是从何而来,也不想去深究,只觉得他今天的运气,真的不错。 “神经,被人甩了一腿泥还笑成那样,说,你讹诈了人家多少钱?”刘华一进公司就一直笑咪咪的象个白痴,郎进终于看不下去了,勒住他脖子恶狠狠问道。 “切,我是那样人吗?原价赔偿而已” “这还不是讹诈,你这个小人,把钱拿出来,今晚你请客。” “钱还没到手呢,他让我有空去他公司取。” “天哪——小华,你被骗了,你要是能找到那个人才怪,这回你连洗裤子的钱都得自己出了。”朗进呼天抢地起来,好象刘华那没到手的三百元是他的损失。 “嘿嘿,你放心,钱到手了我肯定请你。”刘华今天的心情好到不与任何人计较,脑子里开始想何时去盛世公司才合适,不过,他今天好象真的勒索了人啊,管他呢,反正张公子有钱,不会在乎这区区三百元吧。 转天下午,刘华在电话里结结巴巴地成功预约到盛世公司的年轻总裁,然后便在雨过天青后的微凉天气中出发了,心里满满都是兴奋,还有点激动紧张,虽然大骂过自己兴奋个什么劲儿。 第三章 勒索人家三百块钱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居然高兴成这样,如此一路上胡思乱想,根本就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盛世公司的。 到了张北的办公室,接过钱,刘华把一个纸袋放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涨红了脸,但仍然鼓足勇气说道:“张总,其实我本该只要你送洗费用就行了,那些脏泥点洗洗就能掉,当时我一时生气也没来得及说,呃,这是我妈今早新包的粽子,甜的咸的都有,我保证,比街上买的好吃,这个算我多要了你钱的补偿吧。” 他这点心意在有钱人眼里可能很可笑,但刘华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要不要是对方的事,如果不要,那他拎回去自己吃更好。 张北怔住,睁大眼楞了半天,才开怀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很鬼呀,这不相当于我用二百多块钱买了一袋粽子吗,你告诉我,哪家的粽子这么贵?”他打开袋子嗅了嗅:“不错,上边的是甜的吧?” “啊……那个啊,我妈的手艺真的很好,远近闻名,不信你尝尝看”见对方接受了礼物,刘华开心以极,但也不免尴尬,一边打哈哈,一边猛抓头发来掩饰。 “呵呵,这个我信。”张北笑得更欢畅了,这样处事的人,他还是头一见呢,这个新认识的小子,还真会让人开心。 “来之前我一直放在冷水里镇着的,很新鲜,你放心吃好了。” “唔,谢谢你。”空气中充满了糯米和大枣等甜品的甜香和芦苇叶的清香,张北已忍不住拿出一个开吃了,真的很好吃。 “那,张总,我告辞了。”刘华笑容满脸,没想到这张公子人这么好,一点架子也没有,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起身告辞。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上班?”张北随口问了一句,这小子与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不由得好奇起来。 “刘华,在同庆电脑公司工作。”刘华老实答道,丝丝喜悦渗入心头,渐渐地充满了胸膛,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紫色的树叶子?”张北挑起眉笑道。 “不是,是儿子的子,火字旁加华字的烨。”刘华着急地解释,小华这个名字如果不看字不看他这个人只听音的话,颇有些象琼瑶小说中女主角的名字——紫叶,刘华不喜欢让人有这样的误会,只是这张公子,分明就是故意这样问的。 “唉,真遗憾,叫紫叶,紫色的叶子,多有艺术气息。”张北摇头叹道。 “我是男的。”刘华有些气急败坏,然而对面那个一脸坏笑的青年却让他发不出火。 “我又没说你是女的,你鬼叫什么。”张北发现对方那双被浓密睫毛遮住的眼睛终于大大睁开来,很气地瞪着他,真是好看。 “张总,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刘华噘起了嘴,张北不同于嘻皮笑脸的朗进,他实在不知怎么应付这种帅气逼人风流倜傥之人的调侃。 “什么,这就叫欺负人啊。”张北更乐了,天,居然有男孩会噘嘴,这男孩一定不知道他噘嘴的样子就象个叫紫叶的女孩子在向男人撒娇,如果知道恐怕不会做出这种表情来逗人了吧,原以为昨天倒霉,没想到泥点子竟甩到这样一个人身上,现在看来这不是倒霉,竟是幸运。 “我……我走了,再见”刘华已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一走了之。 “我们会再见的,是吧。”张北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咧嘴笑问道。 “你这么爱欺负人,我不想跟你再见了。”刘华也不由笑开来,真是,他对这个人怎么就生不起气来,明明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条件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奇怪的是跟他说话时他从来感觉不到这点,而且还象多年老友一样开起了玩笑,莫非,所谓的一见如故,就是这种感觉?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没听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吗,我骑摩托偏偏就把泥甩到你身上,这不是有缘吗?哈哈。” “恶——劣。”刘华大笑着跃下楼梯,蹦跳着下楼,在楼梯拐角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张北还没有回屋,正含笑目送他下去,于是又不禁微笑开来,嘿嘿,今天果然是幸运的一天。 周五下午,尽管才四点过点,但刘华朗进一干年轻人已蠢蠢欲动,一面令打杂小弟密切注意老板的动向,一面收拾东西,准备提早享受愉快的周末。 “刘华,楼下有人找。”同事小张气呼呼叫过刘华,他原以为是女友的电话,一个鱼跃抢过来接,没想到是找这从来没有人找过的死叶子。 刘华吃了一惊,想不出有谁会找他,他没有女友,也没有自己公司以外的朋友,同学也极少来往,是谁呢? 下了楼,门卫告之说人在外边,一出楼门就听见有人喊:“刘华,这边。” 刘华闻声抬头,一个人跨在摩托上正朝他招手,虽然对方戴着头盔,但刘华还是一眼看出这是谁了。 “张总,找我有事?”他跑到张北身边,根本掩饰不住自己乍见他的欢喜。 “嗯,上车吧。”张北丢给他一个头盔,偏偏头示意他上车。 摩托车风一样驶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一家韩国料理店。 “今天要你请客。”二人坐定后,张北便自半空中砸下了这么一句,果然见那一脸欣喜预备吃白食的表情瞬间变成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于是忍笑,期待着对方进一步的反应。 刘华听闻差点吐血,完了,今天是他被勒索了,但要死也得有个理由,于是挣扎着问道“为什么?” “那天你走后我就想到一件事,我们公司是你们公司的客户,你是硬件员,一定到过我们公司,而且前几天我们电脑坏了,来修的就是你吧,这也就是说你一定见过我,哼哼,既然认识我,你还是要了我三百块钱哪,你说你是不是该请客?”张北狞恶地笑着,得意地看着刘华张着微有些厚的嘴唇,两眼无神,一脸沮丧。 第四章 “我那时是气坏了,再说,急着上班,也来不及说明,还有啊,我一发现弄脏我衣服的人是张大总裁你,就觉得荣幸极了,高兴过了头,就忘了说了,而且,我觉得,您比较有钱,不会计较这点钱吧。” 心里一慌,刘华就语无伦次地把实话全倒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瞄着张北,心下惨然,果然,他不是会有飞来横财的人,刚有了点额外进项,就要吐出去,而且这家料理店一定很贵,得不偿失啊,可见人一定不能贪财,正在忏悔时又听张北说道:“你这死小子分明是胡诌,什么一见是我就高兴死了,刚才不是还讲你气坏了吗?不要狡辩,总而言之,今天你是逃不了了,请客。” “唉,好吧,不过,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我们别在这了。”刘华转转眼珠,决定曲线救国,不待张北回应,便果断地拨拉开服务小姐递过来的菜单,拉起他就走。 摩托车又一次穿街过巷,刘华在张北后座东指西指,最后让车停在了一个小巷里的一家店前。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带到什么小吃店,花个几快钱就了事吧。” “嘿嘿,怎么会呢。”刘华干笑不已,掀开花里唿哨的门帘请张北入内。一进门,张北就吃惊不已,店中间一个巨大的酒瓮被半埋在地上,周围清一色老旧的木桌凳,墙上贴着泛黄的杨柳青年画,柱子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黄玉米,几个服务员穿着大花棉布做的偏襟小袄大肥裤子平底布带鞋,梳着扎着红头绳的大粗辫子或小刷子,脆生生满口土话招呼客人,这竟是个隐在街心的地道乡下风情小店。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张北很新鲜,兴奋地四面张望。 “这是我们一个老乡的亲戚开的店,我们家以前在乡下,我十岁了才搬到城里,有时我爸妈想吃乡下风味就带我来这儿,菜都很普通,不过在城里其它店很难吃到,你尝尝看怎么样?” “哼,你小子鬼心眼真不少,乡下菜再好也贵不到哪里去吧。” “怎么这样说,我想你锦衣玉食,吃太多鱼肉也是不好的,所以带你吃吃绿色食品,感受一下地方风味,可是你竟这样说我。”刘华垮下脸来趴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嘟哝。 张北不语,但好象也没有被刘华的可怜相蒙蔽,过了一会忽然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你这小子。”然后伸手到他脑袋上一气乱揉。 “哎呀呀,别揉了。”刘华立时丢了小可怜样嘻嘻笑着躲闪,心里已知道张大老板其实并没有计较这件事。张北也不由得一笑,又揉了一下才放手,拿起桌上放着的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啊——”两声低叫同时响起,张北一手捂胸,脸涨得通红,鼓眼暴睛,瞪着对面的刘华,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这是酒,不是水。”刘华打躬作揖地帮着张北顺气,想笑又不敢笑,忍得也很辛苦。 “你……你小子又坑我一回,我……非扁死你不可。”张北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毫无准备地灌下一大口老白干,且空着肚子,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对不起,是我不好,这酒是他们店免费提供的,随便喝,所以装在茶壶里。”刘华哭丧着脸双手捧上茶一杯,张公子动作是快了些,不过他只顾着看菜单没及时提醒他也有不对,想到这里,内疚早已取代了好笑。 “你这片败叶,等哪天我把你做成书签。”张北很想把这看上去老实乖巧的混小子按倒揍一顿,但又不能真动手,只好对他上下虚比划几下聊以泄愤。刘华闭上眼乖乖认打,感到张北的拳风刮到脸旁又攸地停住,便忍不住咧嘴想笑,觉得这一刻幸福极了,心里的欢喜是从没有过的。 接下来,早饿了的两人风卷残云,刘华从不放过白吃白喝的机会,于是将免费供应的散装白酒喝了又喝,对张北劝了又劝,喝到月上柳梢头了,才惊觉自己好象喝多了,头重脚轻昏乎乎的,看着对面的张北越发觉得他象金甲神人一般,于是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好在后来还记得应该由他结帐,出了店门被夜风一吹才有点清醒。张北跟在他身后虚扶着他,看上去倒是非常清醒,热心地要送他回去,刘华推托不过,再加上还有些舍不得马上离了这个很谈得来的新朋友,于是坐上了张北的摩托车,借着酒劲死搂着他,将脸贴在人家背上蹭了又蹭,结果车行到半路,张北忽然停车将他转移到了前面,于是刘华就靠着对方的胸膛一路迷糊到家门口,张北又很尽责地将他送到了房门口,对应门的刘母自称是小孟的朋友,刘母见自己的没出息儿子居然交到这么好心出色的朋友,感慨不已,立即请进门来热情款待,而此时已是半昏迷状态的刘华居然也还记得为客人倒茶,其间自然是丑样百出,孟父刘母顿觉羞惭,张北好笑不已,坐了一会便即告辞。 酒醉的刘华酣睡到半夜,终被渴醒,起来灌了两杯水,对着空荡荡的室内发了一阵呆,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竟然满脑子都是张北两个字,最后实在困得不行,只好把张北充作绵羊数数,数到九千九百多的时候,孟某人才头一歪呼呼睡去。 到了下个周末,刘华以赔罪为由,约张北到郊外水库钓鱼,交通工具自然是张北的摩托,钓鱼结果也是张北钓得多,刘华便跟着蹭到张北公寓白吃白喝了一回,张北便觉得好象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于是下下周时又是刘华请客,吃饭唱卡拉ok,如此一来二去,到秋天的时候,张孟二人已混得不能再熟了,只要有时间就腻在一起。 序齿的话,二十五岁的刘华长一岁,为老孟,张北甚为不平衡,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风度学识都是他高上一截,仅因为比那死小子晚出来一年就被唤为“小弛”。 第五章 真恶心,他张北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叫过呢,但刘华死性不改,两人独处时就一脸白痴笑容小弛或小弛弛地叫,直叫到张北受不了了双手掐住他脖子为止,但接下来刘华会掐回去,两人滚成一团,活象两只小狗打架,打完了就靠在一起呼呼直喘,瘫开了身子,更象两只疲狗了。 因为与张北的接触,刘华也连带认识了张北身边的一些同学朋友,其中竟有一对我喜欢人——林峥与欧阳宁儿,当时得知这两人是那种关系的时候,刘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想是如此前卫如此开放,因为他不但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歧视,而是心底里忽然窜过了某种想法,结果是这个想法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刻他想的竟是:要是他和张北也能这样该有多好,两个人不分彼此,恩爱甜蜜情比夫妻,之后他便手心冒汗,嗓子眼发干,坐在那儿一脸呆滞,张北以为他又喝多了扮白痴,忙把他扯到洗手间按到水池里洗脸,丢给他一灌果汁让他在那自行清醒,自己回去继续与一众损友天南地北胡聊。见张北走了,刘华才抱着果汁躲进隔间无声地嚎叫,他刘华活了二十五年,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个我喜欢。 打那以后,对刘华而言,两个人的相处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我喜欢是禁忌,他也不想踏上这条不归路,而且,恋上的居然是拿自己当兄弟的朋友,呜呼,他禽兽不如,更何况,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是什么人,就象郎进损他的那样,就是驾宇宙飞船也赶不上人家。可是,他又抗拒不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更抵挡不了想念一个人的煎熬,于是,仍旧和张北做着亲密的朋友,然而热闹过后,在夜深人静时,莫名的悲哀就会象潮水一般涌上来,把原本无忧快乐的心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因为,这份感情,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宣之于口的那一天。 “小华。”郎进叫了一声正发呆的刘华,刘华恍若未闻,继续发呆。 “刘华!孟大诗人!孟二呆子!”郎进一把扯住孟诗人的耳朵贴上去狂吼。 刘华被吓得心脏狂跳,接着气冲霄汉,为了表示抗议,索性倒在桌上装死。 郎进狞笑一声,俯在他耳边低声道:“张公子来找你了。” “啊,在哪?”刘华呼地起身,四面张望。 “哼哼,骗你的,小子。”郎进得意一笑,丢给他一张单子:“今天开始到各客户那里巡检,这是该你去的单位,快点去吧,我等你回来,烨烨。” “我……我今天非得为民除害不可。”刘华恶虎扑食,上去对着那身肥肉一顿乱捶,郎进身子一闪轻易地就扣住他双手,一把搂过他脖子悄声道:“小子,有本事啊,那个张公子还真给你傍上了,烨烨,你就大胆地爱人,小心地偷人吧,我掩护你。” “狼狼,你怎么知道我跟张北要好?”刘华反搂住郎进也悄声道。 “切,我不止一次看见你跟他在茵茵酒吧拉拉扯扯了,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有了情郎就忘了了我这个友狼,有多久,我俩没出去喝酒了,烨烨,我好伤心。” “狼狼,对不起,我冷落了你。”两个人抱头假哭。 “你们在干什么?”冷不防有人一声断喝,郎孟二人闪电般分开,回头一看,原来竟是副总王xx站在身后,横眉立目,一身正气训道:“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这是办公室,人来人往,你们要注意公司的形象,成天打打闹闹,象什么样子。” 乘着副总喘口气的当,刘华忙说有工作要做,溜之大吉,留下郎进一人听训,心中甚乐。 所谓的巡检,不过是到客户处问问硬件情况怎样,对本公司的电脑和服务有什么意见看法等等,事情很简单,估计一天的时间,就可以走完该他去的单位,但就刘华在检查完一个大型集团公司将要走人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小孟,真巧啊。”来人一身高级休闲西服,手插在裤袋里,笑容可掬。 “林峥!你怎么在这儿”刘华叫了一声,看着林峥翩翩来至跟前,张北常把这人唤作“大少”,果真形象。 “我在这工作,说起来我们还算同行呢,我也是搞电脑的。”林峥又是一笑,此人高高帅帅与张北不想上下,一头短发显得很精干,成熟稳重,俊逸非常,但刘华却总觉这人好象有点阴险。 “你这是下班回家吗?”二人边走边聊,刘华奇怪,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呢。 “哈哈,我这是提前走了,另外,既然看见你了,也想邀你聊聊,。”林峥指着附近一家咖啡馆提出了邀请。 “小孟,你很喜欢张北,对不对?” 二人坐定了,各自要了饮料后,林峥就笑眯眯抛出了一句让刘华差点跌下椅子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 “我老婆是男的嘛。”林峥低声笑道。 “我是很喜欢他,可是,只是暗恋而已,你不要告诉他,能跟他做朋友就行了。”刘华抓紧了杯子,黯然低头。本来,他活得好好的,但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是我喜欢,这冲击已经够大了,而不能对喜欢的人说出自己的爱恋,更让人郁闷。 “我不会告诉他的,但是,我希望你自己告诉他。 “啊!”刘华一惊抬头,他在说什么。 “其实张北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就算不是我喜欢,也是个双性恋,你要是喜欢他就去追,别以为他还是个纯情少男沾染不得,就算是他是市长公子也没啥,他爸那市长再当个几年也就退休了,你要是现在不下手,以后让别人抢走了,后悔就来不及喽。” “……”刘华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据说,林峥和张北从初中时就是同学好友,有十多年的友谊,可现在林峥竟是一副陷好友于不义的架式,怎么回事? 第六章 “张北的初恋对象是欧阳宁儿。”林峥马上作出了解释。 “啊?”又是一个冲击,刘华只有张大了嘴,看着林峥,不会吧。 “不过那时欧阳已经是我的人了,他没有得手,可恨的是,他到现在还不死心,经常说些话,做些事,破坏我家的安定团结。” 林峥想起不久前因为张北对欧阳宁儿过于亲密,被他撞见,结果他与欧阳大吵一架,害得他的亲密爱人大哭特哭的事,不由咬牙起来,这次,一定要把张北嫁出去,或者让他娶个老婆,虽然,他和欧阳现在幸福美满,张北是最大的功臣,可是,也有功成身退这句话吧,张北不知进退,那就莫要怪他不客气了。 “这样啊。”刘华恍悟。以前,他们几个人也曾同桌吃过饭,张北确实对欧阳宁儿倍加关照,比人家的正牌老公还热心,当时以为他们既是校友,又是老朋友,根本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若是普通朋友,不至于关心到那种地步。看来,林峥也不是什么好鸟,刘华忍不住想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呀,现在他总算有个支持者了。 “你若决心踏上这条路,想去追张北的话,我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林峥拍胸保证。 “你觉得我能成功吗?”刘华觉得前景一点也不容乐观。就算张北是个我喜欢,他们俩的差距也好大。 “有八成希望。”林峥微微一笑:“除了欧阳之外,他对你是最好的,还有,据我所知,你们认识过程中,他比较主动,另外,有一句话我说了你可能会不高兴,你和欧阳其实有一点象,都是不会矫饰直白坦率的人,焉知他接近你不是对你有意?所以,喜欢他的话,就去追吧,别在那等着别人施恩,幸福是靠自己去求的,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谢谢你。”刘华起身抱拳,深深一揖,真心感谢林大少,别管对方什么目的,受益的是他。 “不用客气。”林峥慨然受之,发现当月老红娘也很让人有成就感,怪不得那些女人除了打扮之外最爱的就是给人作媒。 刘华还要再问些有关张北的事,林峥却看了看表,忽地站起来道:“我得走了,改天再聊吧。”他放下钱,匆匆穿上外套。刘华忍不住取笑道;“果然是新好男人。” “等你有了心爱的人,也会愿意早点回家,为他做任何事。”林峥不以为意,昂然答道。 “对了,周末请你和张北去我家吃饭。”二人走到门口,林峥又提出了邀请。 “那怎么行,太打扰了。” “这有什么,你不去,张北也会来蹭饭,一起来吧。”林峥叹口气道。 周六晚上,张北载着刘华到了林峥家。 林峥在厨房奋战,欧阳宁儿则陪着客人聊天。刘华便乘机仔细打量这个让两个人都着迷的男孩,长得是很漂亮,笑起来颊上有个小酒涡,言谈举止中透露出温柔可爱的神气,一个男孩,竟给人一种花朵般娇柔可怜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兴起想保护他疼爱他的念头,怪不得张北喜欢他,连他都有点想要去宠他了,刘华着迷地盯着欧阳宁儿看个不休,据说,他没有工作,养家的是林峥,而他只整天呆在家里,象个深闺少妇般,等着自己的男人回来,这个幸福的小男人,过的是一种自己想往的生活啊。 “咳咳。”林峥站在客厅门口连咳数声,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干了件傻事,他该不会又多了个情敌吧。 “菜炒好了?”欧阳宁儿跳起来奔到林峥跟前,解下他的围裙,接着踮起脚来在他脸上“啵”了一口,亲完了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座,便呀了一声窜进厨房不出来了,林峥忙喜滋滋地追过去,过了一会两人才端着菜出来。欧阳脸红红地摆放碗筷,一直不抬头,林峥却笑得得意,凑过去在他脸上偷香,同时用眼神警告沙发上那两个还在流口水的呆瓜——他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动。 “一朵鲜花啊……可惜了。”张北悻悻地摇头叹息,林峥极为宽宏地没有计较,只叉起腰仰着头,学周星驰哈哈哈大笑了三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张北气得脸发绿,但在欧阳宁儿又不能失态,只好拿起酒瓶咕嘟嘟猛灌。 “不要理他们,我们开饭吧。”欧阳宁儿此时已恢复正常,拉着刘华入席,两个人端起酒杯,彼此一笑。欧阳脸上是期许、鼓励,刘华则满脸羡慕向往。看着这一对,真有点百感交集,就算不被世人认同又如何,只要自己觉得好,那就是幸福快乐了,林峥曾对他说幸福是要自己去寻的,看来这应是他自己的亲身体悟,以林峥的强悍,欧阳的柔韧,他们,应该会幸福一生吧。 酒至半酣,林峥半是警告半是得意地宣称,他已经积了不少钱,大概今年就可以去荷兰公证结婚了,正式确立夫夫关系,这样两人都有一个保证云云。张北的脸色难看至极,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希望了。刘华则诚心献上祝福,不顾张北的瞪视和在桌子底下的蹂躏,说了一堆赞赏支持的话,林峥二人感动不已,越发觉得小孟这个朋友值得交,将来更应该帮助他追到心上人。而张北浑不知这三人在想什么,兀自气得要死。 回家的路上,张北一言不发,刘华也无从劝起,于是聪明地闭紧了嘴巴,心里还暗暗高兴。进了家门,闲得无聊的孟父刘母正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见他回来了才有一点活气。 “妈,你没去做礼拜啊。” “早做完了,死小子,还知道回来,又一身酒气。”刘母靳淑兰半是嗔半是宠地骂。刘华是家里的老二,老大孟子煜大前年跳槽到深圳工作,老两口颇觉寂寞,对小儿子便难免纵容。 孟家是平民之家,十多年前,为了两个儿子的教育,孟父才毅然从乡下搬来城里,开了一家菜店维生。 第七张 待两个儿子都能挣钱养活自己了才关店歇业,但是清闲日子呆久了也会闷,正好孟家老大有子,两老高兴已极,今晚便是要跟刘华谈这件事。 “小华,你嫂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刘母已按捺不住对在洗水间的儿子大喊。 “真的!”刘华心花朵朵,喜出望外,大喜过望,乐翻了天,这高兴不仅是因为孟家新添一丁,更主要的是私心,大哥他们无疑是给自己卸下了一副重担,大哥大嫂,我爱你们。 “你大哥让我和你妈过去。”孟父说出了要和儿子商量的事。仍下小儿子一个在家,还是有点不放心。 “真的!”第二个惊喜呀,刘华几乎要跳起来了,他自由了。 “没良心的死小子,高兴成这样。”靳淑兰气得揪过他耳朵大骂。 因兴奋过度,晚上刘华又失眠了,于是从抽屉里摸出张北的照片,傻傻地看,这张照片是一次出去玩时他硬拉着张北拍的,照片上的大男孩儿半躺在草地上,有一点不耐地盯着镜头,俊美帅气,狂放不羁,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自信和活力。刘华看着看着就会把嘴唇贴上去轻吻,这举动很傻,可他却总是情不自禁,每当这样做的时候,胸膛就涨得酸酸的,又欢喜又难受,原来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看着他的照片都会情感勃兴,还有,一天不见就想,总想他现在在干什么,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就不舒服。虽然和他做朋友,每天也都是欣喜,可是,他想进一步接近他了解他,想要爱他,想和他做情人,这是二十几年他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情感求,尽管知道这是个疯狂的念头,刘华却无法抑制无法抵御。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热情的人。深藏在淡漠无心的外表下热情和疯狂,现在被张北引出来了,再也收不回去。以前,也曾谈过恋爱的,高中一次,大学一次,因为周围的同学都在钓女孩,也就随波逐流追过几个女孩子,倒真的追成过两个,但在高中毕业和大学毕业时就自然散了,恋爱过程中,他没付出多少,分手了根本没觉得怎样,毕业工作了,每天无所事事的混日子,越混越懒,以至于生出了找个富婆养的想法,虽然不会真的那么做,可也说明自己的穷极无聊,不过,今后的生活可能不会无聊了,说不定会起大风浪。刘华苦笑着放下照片,躺回床上,两眼辘辘,一会想张北在干什么,一会想怎么才能让张北知道自己的心意,一会想踏上这条路之后会遇到的艰难险阻,一会又自卑不已,他太普通了,长得虽不难看,可也没好看哪里去,不笨,可也没聪明到考第一拿奖学金的地步,从小到大,他就是这么普普通通过来的,顺利却没什么亮点的人生,现今才发现自己太普通,哪里能配得上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唉。 于是,在月华下,刘华翻来覆去,长吁短叹,做尽了才子佳人小说中才子爱上佳人之后辗转相思的丑态,张北张北张北,我被你害惨了。 确定了自己的爱恋后,又一个极严重的问题横在了刘华面前,他该怎么去追求一个男人呢?送花?写情书?请看电影?请吃饭?郊游或去公园动物园玩?还是送礼物?以刘华贫乏的恋爱经验只能想出这么几种,而且都是追女孩的常用方式,用到男人身上,合适吗?他很想和郎进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可是虽然和郎进开过关于性向之类的玩笑,但若真的向郎进说明自己是个gay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怕是再好的朋友都不能处之泰然。这真是个难题,难题呀,刘华站在花店前一手抱胸,一手捏着下巴,前想后想,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妥善的方法,进出花店的人都看着这个俨然在思考人生大事的男人,奇怪不已。 “小华,你在这干什么?”就在刘华冥思苦想的当,却忽然听到了心上人的声音。最近他练就了一样本领,哪怕是周围再嘈杂,他再魂游天外,也能听到张北的说话声。 张北老远就看见这家全市最大的花店前有一个人身穿黑西服,顶着一头乱发,在黄叶纷纷秋风萧瑟中孓然独立,一副思想者的表情,切,要扮酷也不是这么个扮法,近前了才发现这人竟是刘华,忙摇下车窗,探头出来叫他。 “啊,我……我想买束花,嘿嘿。”刘华终于恢复正常,跑到张北车旁,献上最灿烂的笑容。 “你要去祭谁啊,看你穿的,耍什么呢。”看见刘华出乖露丑,张北就忍不住想训他,真是,到底是谁的年龄比较大啊。 “呃,郎进他爸爸病了,我想去看看。”刘华立即顺着张北的话头胡诌,总不能说自己因为看见花店就想着买束玫瑰送给眼前人的可行性。郎爸爸,对不起。 “要买你就进去,站在这想什么呢,要不是我叫你,你要站到地老天荒?”刘华的思维和行事有时很怪,张北虽说已经习惯了,但有时对他的脱线也有点看不下去。 “我在想,什么花代表‘我在暗恋你’这个意思。”刘华一本正经地道,特别加重了“我在暗恋你”几个字。 “你——拜托你别那么严肃行不行。”张北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不禁一声大喝。 “嘿嘿,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嘛。” “那你就严肃地在这想吧,我得走了。”张北决心不理这疯子,发动车子走人。自从认识死叶子,张北就对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这小子外表老实正常,其实肚子里的弯弯绕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啧,他怎么认识了这样一个人。 几天之后,孟父刘母终于登上了前往深圳的飞机,刘华在送走二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张北请到家里,让他尝尝自己的厨艺。不知是哪个混蛋说的,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第八章 刘华病急乱投医,便顾不得男人的面子,洗手做羹汤,骗张北说他因以后要独立生活,所以苦练厨艺,至今已有小成,请他赏光试吃云云。这话有一半是真的,张北遂不疑有它,抱着对刘华厨艺的怀疑和看其出丑的心理早早前来。 一面在网上游荡,一面抽空去看刘华在厨房里叮叮咣咣,手忙脚乱,忍不住笑着回来躺倒,有个人在身边这样为自己忙碌,感觉真好。忽然想起自己已有好久没有为欧阳宁儿神伤了,该不会是因为有这个家伙在身边,他才最终放下了对欧阳宁儿长达数年的爱恋吧。 “弛弛,想什么呢?”刘华凑近张北,象平常一样开着玩笑,鼻子却贪婪地嗅着那股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清爽气息,暗爽不已。 “想你个头,离我远点。”张北扒拉开刘华的脸,这小子,最近不知哪根筋不对了,总爱往他身边凑,真是越来越放肆,想到这里,张北忽地凑过去,盯着刘华上下打量,又伸过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 “你……你干嘛?”刘华毛毛地问,可怕,他该不会察觉出什么了吧。 “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同志味儿,败叶儿,我可是个gay,你要是再往我身边凑,小心我把你吃了。”张北恶狠狠地亮出了牙齿。 我……我也是同志,而且我还想把你吃了,这句话在刘华心里千回百转,左右奔突,终于还是没能冲出口,为此他事后懊悔不已,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斯时他只是站在那儿,脸红红,手颤颤,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羞的,总之是一句话也没说,白白错失了一个表白的良机。 “哈哈,看把你吓的,逗你玩的,本人向来不吃窝边草,也不动处男和异性恋,你还站着干嘛,饭菜呢?” “哦……”刘华又懊恼又沮丧又泄气,耷拉着肩无可奈何端菜去了。 一桌子菜肴,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但张北却觉得好象有哪里不对劲,凝神一想,才发觉原来空气中少了菜肴应有的诱人香味。 “尝尝看,怎么样?”孟了烨塞给他一双筷子,急切地盼着得到赞扬。 好久,张北终于一脸沉痛地告诉刘华:“这菜,可惜了原料。” “你——” “事实如此,我不得不说。” “这菜,真的一无是处,不至于吧。”刘华不甘心,挣扎着问。他忙碌了半天,就一句好话也没有? “呵呵,你一说,我才发现它一点好处,一般来说菜做得好,都是用色香味具全这样的评语,你的菜呢,香和味是没有的,不过色倒是很多,奇怪,难道人色做出的菜也色?” “你——” “我怎么了,你不是让我找这菜的优点吗?哈哈哈。”张北早已笑倒在地,刘华无法反驳,便坐到一旁噘嘴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谁一开始就能把菜做得象饭店大师傅做的,为了你好,我才实话实说,免得你以后再请人试吃的时候丢丑,好了,别气了,我请客出去吃,怎么样?”张北一点也没意识到他是在哄人,在哄一个男人。而被哄的那个也浑然不觉。一听说要出去吃且有人请,刘华便已解气,嘻开了嘴,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张北出去,张北气得骂:“一说出去吃就乐了,反正你就是有人请就行,对不对。” “那也得看谁请啊,弛弛。”刘华笑嘻嘻摇着他胳膊撒娇。 “少恶心了,快走吧。” 两个人拉扯着往饭店进发,刘华以胃抓心的作法遂告失败。自此他的别称也多了色叶、夜色之类的。 在用了诸如暗示及请吃饭送小礼物等隐晦的方式均不奏效之后,刘华急起来,张北的条件太好了,况且他已对欧阳宁儿死心,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那便如何是好,说不得,现在得孤注一掷了。 “弛弛,今晚有空吗?”电话里,刘华恶心巴拉地问。 “没空。”张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末呢,我有事想请教你。”刘华瞬时恢复正经的腔调,极严肃。 “到周末再说吧,我也说不准。”张北很想从电话线里伸过手去扼住他脖子,却又忍不住想笑,这色叶又要玩什么花样? 周末夜,张北带着刘华到了一家高级夜总会,自从郎进说曾在茵茵酒吧看到他和张北在一起,刘华就很少拉张北去茵茵了,私心里一点也不想别人知道张北的存在,他是他一个人的。 “张北,我恋爱了。”酒吧的灯光下,刘华一脸轻愁地对好朋友诉说着心中的烦恼。 “哦,会恋上你的人多半是个傻蛋。”张北不以为意,刘华时常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两个人的业余时间几乎都在一起,他哪来时间恋爱?更何况,象色叶这种又懒又馋只知道玩的人,懂得恋爱是怎么回事吗? “你怎么这么说。”刘华伸过手在张北大腿上狠拧,张北面不改色,只用一种看小孩子耍脾气的眼神看他,刘华遂不好意思地松手,改用眼睛瞪他,这小子怎么就不象他印象中一般官宦子弟那样脑满肠肥身无所长呢,相反,他有魄力有才干,就是那种所谓的社会精英,一想到这些,刘华就会有点退缩兼底气不足,可是,还没试过就缩回来也不太象个男人,咬咬牙,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冲。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噗。”这回张北有了反应,一口酒喷出来,呛着直咳。半天才道:“好小子,瞒得我好,居然是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道。” “而且我是暗恋,不知道怎么对他说?”刘华垂下头,似有无限的忧愁。 张北心道,不会是我吧,细想却又觉得不大可能,色叶暗恋男人这件事本身的可信度也不高,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张北,我想你是有经验的,你说,我该怎么对他说?” “我……有经验?”张北瞪着两眼,不好说自己其实没什么经验,他虽然喜欢过欧阳宁儿,可是从未表白过。 第九章 其他的无论是男人女人,都是别人主动粘上来的,有了自己的公司后,为减少麻烦,便没再交过女友男友,只要能时常看到欧阳宁儿他就很满意了,平时与一些朋友玩乐休闲,根本没有交友找床伴的情感望,认识刘华后,更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不错,这样很好,爱情那种东西轻易沾染不得,可是这色叶居然说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妈的,死小子,哪有这样开玩笑的,张北不知自己在恼什么,总之不爽。 “是啊,弛弛你是精英,是个优秀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对付男人女人的经验的,传授我一点吧,嗯……”刘华用上了郎进经常用来对付他的那一套,果然见张北脸上出现了受不了的表情。 “快收起你那腔调。” “是,不过你得告诉我。” “是哪个倒霉蛋让你看上了啊?” “嘿嘿……秘密,你快说有什么好办法表白让他能接受我?” “那先说一个简单易行又肯定能行的,你把他迷晕了,把生米煮成熟饭,拍照或摄影存证,到时他就乖乖跟你了。”张北笑嘻嘻地出了一个最损的招。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爱的人?这个不行。”刘华压抑着尖叫,光是想象一下他把张北迷晕了硬上再拍照留念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心脏就超负荷了。 “唉,这样吧,你给他写信,或者发e,简单,还省得人家当面骂你神经病。”张北懒得再逗他,也不愿给他出谋画策,懒懒说了个常规办法,起身要走。 “就这个啊。”刘华失望一叹,跟在张北身后出了夜总会,痴痴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很想抱住,对他说,和我好吧,做我的朋友情人,亲如兄弟,情同家人。这样想着想着,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心里倒又酸又涨,又有些惶恐。没有如此地喜欢一个人前,他对爱情憧憬不已,想象着它有多么甜蜜美好,现在,他的爱情真的来临了,怎么是酸涩多于甜美呢。 “噢……”张北忽然停下脚步,后头呆想的刘华就一头撞到他背上,痛呼出声, “呆头鹅,又发呆了。”张北骂了一句,但还是回过头来,看他撞得怎么样。 “谁才是呆头鹅呀。”刘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嗯?”张北恶狠狠地问。 “我没说什么。”刘华立即屈服在其淫威之下。上了张北的摩托车后,才报复性地用手臂狠勒他的腰,张北不理他,只酷酷地驾车。此时夜深人静,长街上极少行人车辆,张北便大胆地在满天星辉下风驰电掣,凉爽的秋夜清风扑面而来,但身后却紧贴着一个热热的八爪鱼,这感觉真好。于是,这天晚上,摩托车载着两个人,绕城数圈,黎明时方回。 周日晚上,张北发现自己的信箱里躺了一封粉红色还印着玫瑰花署名为刘华的信。 “小弛,我爱你。” 入眼第一行字就让张北眼前一黑,这个混账王八蛋,他……他要干嘛,而且,这么丑的字也敢写来现眼? 我知道这句话可能会炸晕你,在晕之前,请把信看完,小弛你一向很优秀,我对你有信心。 一、我爱你的原因。 (1)你英俊潇洒,有钱多金。 (2)性格大度开朗,温柔体贴。 (3)……暂时还没想出来,总而言之,你的一切都让我着迷。 (4)哦,还有,爱一个人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 二、我爱你的过程。 第一次看见你,你的高档衬衫和翡翠扣子就深深打动了我。 第二次看见你,是在茵茵酒吧,那时,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第三次看见你,你甩了我一裤腿泥点子,可是当我看到肇事的人是你时,愤怒就变成了欣喜,原来,一切都是天注定。 现在我已看过你无数次,唯一的感觉就是越来越喜欢你——爱你。 三、我爱你的结果。 (1)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相思成灾。 (2)越来越瘦,为伊消得人憔悴。 (3)因为爱你在心口难开,出现心理焦虑。 (4)总之如果再不说的话,我就挂了。 四、我爱你的资本。 (1)我虽然长得不如你好看,可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 (2)我不如你有钱,可是我有一颗最爱你的心。 (3)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可是我有一颗只爱你的心。 (4)总之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是,我用我全部的所有爱着你。 五、请君入瓮。 那天我问你,我该怎样向暗恋的人表白,我想,你出什么主意就表示你最能接受什么样的表白方式。你的第一种方法我不敢尝试,虽然我很想尝试,第二种方法就是这个了,难道你喜欢这种最普通的方式?不得已,我只好一试。 又:如果你接受我的爱意,那就在下周五晚上8点穿灰色衣服到挪威森林吧;如果你不接受,请穿黑衣(注:是上衣);如果你要考虑,请穿蓝衣;如果你不来,那我只有黯然离去,从此以后,天各一方,不再相见。 最后,流泪哭求,不要因为我字丑,表达不好,就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弛弛,我是认真的,绝对不是在玩笑。 爱你的小华 看完信后,张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呕吐就把信看完了,也没有中途晕去,还好好地站着,自己果然是坚强而优秀的。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晕眩和手脚不能控制的颤抖。 “孟·子·烨,你·好·狠。”张北咬牙向天,手中的信纸被抖得濑濑响。 好……毒辣的招术,用话语置人于死地,杀人于无形。这信里,肉麻的言辞何等恶心,对事实的扭曲令人何等愤怒,这字,又是何等丑陋,孟某人的品质何等恶劣,而我,又是何等蠢笨,自食恶果,上帝呀……不能再想了,张北捂着胸软软倒地,终于晕了。 接下来的一周是刘华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周,比当年考大学时还难过。他搜罗了所有的勇气和不多的才气,才写了那么一封信,看到信,张北会有什么反应呢?是 第十章 暴跳如雷,骂他神经病;还是大笑特笑,不当回事?还是会感动于他的深情,从而接受他呢?唉,这种可能性好象不大。不过,张北没有跑过来狠揍他一顿,这就说明事情还是有希望地。刘华在五天中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些,有时还会做些张北接受他的情意之后二人情意绵绵之类的白日梦,聊以解馋。 “唉,都说相思苦,其实等待别人回应比相思还苦哇——刘华·恋爱之苦涩感悟。 周五下班后,刘华就旋风般冲回家里,先做饭填饱肚子,首先要有充沛的体力迎接各种突发状况,然后梳洗打扮,应该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张北面前。 七点钟,一切收拾停当,接下来,就该听天由命了。 在战略战术中,有一种策略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似乎大多数人这么做都成功了,刘华不知自己会不会有幸成为成功一员。 七点半,刘华昂然下楼,如革命志士赴刑场一般满怀悲壮。如果张北拒绝他,那就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他不可能在被所爱的人拒绝后还能若无其事与他做朋友,张北恐怕也不会与对他有企图的人在一起。然而,不论怎样,都已经不能回头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不可能收回自己的爱意。想要得到爱情,就要逼自己,也要逼张北,这么做好象有点自私,可是,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一场豪赌,在写那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押上了他们的友情和他的爱情,输赢天注定。 八点钟,刘华已坐在挪威森林酒吧的一个角落里,眼睛盯着门口,紧张得要死。主啊,让张北快来吧,无论是穿灰衣还是穿黑衣都行,给我一个痛快吧。 八点半,张北还没有出现。 刘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眼睛也开始变得涩起来。 九点钟,张北依然杳杳无踪,刘华叹口气转转僵硬的脖子,开始垂头研究酒的颜色和味道。张北不会来了,这也就是说他拒绝了,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了,好痛苦哇,刘华的心已在抽痛,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赌这一把呢,一直做朋友不也很好吗。 “小华,让你久等了。”就在刘华绝望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张北的声音。 “啊——张北!”刘华惊喜交集,急抬头看向张北,然而一看之下却又呆住,张北穿的既不是灰衣也不是黑衣也不是蓝衣,而是绿衣。暗绿色西装上衣浅绿衬衫黑条纹领带黑西裤黑皮鞋,整身装扮既帅气又有活力,越发显得人俊美,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刘华呆呆地把嘴张成o型,这是什么意思? “小华,认识一下,这位是陈菲菲。”张北不理他的呆样,气定神闲地坐下,径自向刘华介绍他带来的女孩。顿时,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的刘华又陷入了另一个梦魇。 “你好,小华,我早就听张北说过你了。”陈菲菲大方地伸出手。 “哦,你好。”刘华心已碎成一片片,但还是凭着本能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没有太失礼。 “小华,因为菲菲晚上有事,来晚了点,真对不起,呆会让她唱歌给你赔罪怎么样?”张北揽过陈菲菲的肩,微笑着解释,看去优雅有礼,熟捻中却带着客气疏离。往日两人亲密如兄弟的情景,难道是梦吗? “什么呀,明明是你拖拖拉拉的,哼,每回你得罪了人就让我唱歌赔罪,讨厌。”陈菲菲马上娇声抗议,粉拳使劲地捶张北,张北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搔她的痒,两个人亲昵地闹成一团。 此时的刘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脸上却挂着笑,“看着”前面的两人,机械地一口口啜着杯中酒,至于酒是什么味是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小华?你怎么了?”陈菲菲忽然停止捶打,低低唤了一声。 “没怎么啊。”刘华回过神来答了一句,他有什么问题吗?不对,是有问题,脸上好象有冰凉的液体流过,刘华用手一抹,满手的泪水。 他竟然哭了,而且竟然呆到不知自己哭了,刘华猛然站起来,对那两人说道:“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张北,我的酒钱还没付呢,算你账上,听到没?”他快步走出酒吧,四下望望,找了个人看不到的地方,蹲下来抱住头开始无声地痛哭。男人哭是很没出息的,可是失恋了难道还不能哭吗?哭能减轻痛苦和烦闷,有益于身体健康,男人也应该哭的,只要哭一会就好,哭过了就没事了,就让自己难看这一回吧。刘华一遍遍地如是安慰自己,可是这该死的眼泪怎么就止不住呢? 张北在看到刘华的眼泪时就呆住了,在他印象里韧得象皮球一样的色叶竟然哭了,天,他好象真干了件蠢事。 “笨蛋,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发呆?快去追呀。陈菲菲捶了他一下,张北才如梦初醒,起身就往外跑,然而哪里还有刘华的身影。 “我就说这么干不行,你偏不听。”陈菲菲跟出来,撇着嘴损他:“看到没,人家可是认真的,就算再没心没肺,看你这样做也得伤心,我不管了,你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小华根本不是一逗就哭的人。” “你这叫‘逗‘啊?哼,傻瓜。”陈菲菲高高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有些奇怪这位精明的表哥怎么在这方面这么笨。那个小华配他真有点委屈了。前几天听表哥的描绘,好象这个小华真是一无是处,今天见了面才发现表哥这家伙似乎居心不良。刘华很可爱,不是长相可爱,而是他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长得也不坏,鼻梁挺直,虽然不是大眼睛,可是睫毛浓密,忽煽着很动人,嘴唇有些厚,向前微噘着,真是天生一张让人一见就想吻的小嘴呀。陈菲菲开始想入非非起来。 “没事你就回去吧。”张北一看就知道这色女在想什么,有点悔不当初,不该把刘华的事告诉她,更不该让她来帮忙,只会越帮越忙,一点实质性的建议也没有。 第十一章 “用完了就丢,烂人。”陈菲菲坐上出租回头大叫。 “对,你就是抹布。”张北一点也不客气地还回去。跨上摩托直奔孟家。 刘华一直哭到半夜才止住眼泪,心想可能是眼泪流干了不得已才不流了。拖着快冻僵的身子一点点挪出他藏身的角落,也不打车,慢慢往家走。进了家门便立即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又累又冷又饿,奇怪,都这么痛苦了,他居然会感到饿,晚上吃了那么多预备应付突发状况,谁想还是不够用。好累,就这么睡死过去吧,刘华闭上眼,渐渐沉入了无知无觉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终于把刘华从昏睡中弄醒。他勉强睁开眼,想去接,可是浑身的骨头象散了架,于是又倒下去。然而,这电话竟异常执着,一直响着,刘华只好一点点撑到床边,拿起电话。 “喂,孟家,哪位?” 那边人深吸一口气,静了半晌,一阵怒吼便传了过来:“刘华,你在家是吧,呆着别走,洗好脖子给我等着。” 啊,是张北打来的,刘华心脏大跳,刚想答话,那边已经挂了。这边刘华一挺身坐起来,精神大振,嘿嘿,张北是在找自己吗?难道他并没有被拒绝?刘华心里立即开出了一朵希望之花,可是,他好象很生气,怎么回事嘛? 十分钟后,张北已站在了刘华面前,此时的张公子与几个小时前判若两人。头发乱了,西服脏了,领带也松了,狼狈不堪、疲累喘息外加凶神恶煞的模样好似一条刚打完架的狼狗,刘华吃惊之余脱口一声惊呼:“你……你被强暴了!” 呼的一声,屋里的温度立时高了好几度,犹如一粒火星掉进了滚油里,张北的怒火冲天而起,上前一把揪住刘华的衣襟,高高扬起拳头,本想一拳轰到死叶子脸上,可是一看到刘华肿得象水蜜桃一样的眼睛,便迟疑了一下,刘华便乘着这一点点迟疑扑到他身上,连胳膊带腰一起紧紧搂住,嘴里大叫:“弛弛,你舍不得打我的对不对,你要打我就哭给你看。” “你——”张北又气得手脚冰凉,半天才缓过气来,一把挣开刘华的搂抱反手把他死死搂到怀里,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这辈子才认识你这魔星。” 当时赶走了陈菲菲之后,张北便一路疾驰到了孟家,刘华果然尚未回来,他便坐在门口等,一边抽烟一边看表,抽了几支烟时间也到了十点多,刘华还没回来,张北这才急起来,从酒吧到孟家就是用走的也用不了一个多小时,莫非色叶出事了?还是一时想不开怎么样了?他马上骑着摩托开始沿路搜索,两个来回下来一无所获,于是又回来等,午夜已过了刘华仍是未回,于是他又又出去沿另外几条路线找,这期间不知打了多少电话,所有的都无人接听,如此这般折腾了几个小时,张北已经耐性尽失,原来对刘华的担忧全化成了愤怒,誓要找到色叶后,第一件事就是狠扁他一顿,扁到他再哭一场。终于在手机打到快没电时,刘华接听了。可是,见了面,他竟然下不了手扁人,唉,真是…… “那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好事,这辈子才遇到你。”刘华在张北怀里笑嘻嘻回应。他就知道张北不会丢下他,他看上的人不会那么无情。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天我被你折腾得去了半条命,你知不知道!” “那我从好多天起就只剩八分之一条命了。” “哼,你怎么没百分之百的命全没了呢。” “哼,祸害遗千年,不管怎么说我都得留点命祸害你。”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祸害呀,不过我就奇怪你这点自知之明怎么现在才体现出来?” “我的自知之明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才体现。” “……” 没话了吧,刘华偷笑不已。 张北又开始咬牙,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除了疯疯颠颠还牙尖嘴利,死小子,看我整你。一眼瞥到旁边几上有个水杯,遂恶从心起。 因为还伏在张北怀里,刘华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动作,所以对接着发生的事也没防备,正在得意的时候,只觉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他脖子蜿蜒而下,冰得他大叫一声便兔子一样从他热爱的怀抱中跳开了。张北终于抱了一箭之仇,心情大好地坐下吩咐:“快去换衣服,一会有事和你说。” 一听这话,刘华便顾不上报复,窜进卧室飞速换好衣服,出来乖乖坐在张北指定的位置,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上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听话认罪的模样。 “咳,菲菲是我表妹,你不要误会了。”张北很满意他的表现,咳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真的?”刘华大喜过望,脸上笑开了花。 “谁许你抬头的,坐好。” “是。” “菲菲是学音乐的,前几天才从北京的学校溜回来玩,疯丫头一个,我的事,她差不多全知道。 “嗯。”刘华嘴里答应着,一面偷偷从眼皮底下看张北的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洁白,有力好看,哪象自己,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认真点儿,大男人玩什么手指。” “是。” “……本来就只是要气气你的,你哭什么,还跑得不见人影,也不回家,又折腾我到半死,真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总是栽在你手上。” “对不起,可是你弄得跟真的一样,换作你的话,你会怎么样。”刘华还是有点委屈,噘起嘴偷偷瞪了张北一眼。 “你还敢辩?我做的有你写那封信那么恶劣吗?”张北一想起那封信就有要昏晕的迹象。他恶狠狠地盯着刘华,强忍住要扁他的冲动,脑子里开始想以后该怎么教训他,要是不管住他,这小子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 “对不起,我错了,我忏悔。” 第十二章 “对不起,我错了,我忏悔。” 刘华老实认错,一面偷偷看张北的反应,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马上大胆地挪到了张北坐着的长沙发上,比着自己的眼皮给他看:“你看,我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吗?当时我眼泪都流干了。” “这个……你……你还好意思说啊,遇事就哭,象个男人吗。”张北心里内疚嘴上却不能示弱,只好死撑。 “这又不是别的事,是感情的事,我当然要哭了。” 张北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答,刘华便一点点挪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张北一惊,马上便想甩开,刘华当机立断,使劲用两手攥住那只手,脑袋也不客气地靠上了人家的肩膀,可怜兮兮道:“张北,我又累又困,受了那么多刺激,又在外边呆了那么久,撑不住了,让我靠一会儿。” 虽然明摆着想占便宜,但刘华也确实撑不住了,本来就已累到不行,张北追过来后精神一放松,倦意便几乎渗到了每一个细胞里,他打了个哈欠,只几秒钟,便昏睡过去。张北只觉得肩膀一沉,低头一看,人竟然已经睡死了,不由心中暗骂,死小子,也不管他困不困,无奈只好把人抱到卧室,扯了两条被子胡乱盖上,自己也迅速坠入梦乡。 第二天,刘华是被饿醒的。睁开眼一翻身就看见张北睡在旁边,不由色心大悦,马上忘了饥饿,露出典型的色狼式微笑,支起身子就想凑过去亲近,冷不防一阵晕眩袭来,“啪”地将他击倒在床,及时阻住了此人的不良行为,刘华这才发现自己好象病了,浑身酸软,鼻塞头痛,脑袋还一阵阵发晕,看来这是昨天在外面呆了半夜,生生冻出的病了,他叹了口气,却仍贼心不死地往张北那边凑,紧挨着他又睡下了。 张北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正面临一种比昨晚还要遭的状况。刘华闭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烧得火红,看上去奄奄一息。张公子只好一面生气刘华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一面照顾他,帮他喝水吃药擦脸换衣,又按照病人的意见给他热敷,再盖上厚被让他发汗,忙完了已是下午,刚想坐下歇一会,病人又奄奄一息地说:“小弛,我饿了,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饿。” 张北此时已是认命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进了厨房。半小时后,便端出了一锅香喷喷的鸡蛋杂烩面条。 闻到面条的香味,再看到做面条的人居然是张北,刘华呆了一会便笑得很白痴,居然自己挣起来坐着,眼睛冒出了绿荧荧的光,根本不象病人。 张北对此人的疯颠行为已经完全免疫,先盛了两碗凉着,又进厨房切了一碟辣白菜,然后,两人对坐吃饭。 一碗面条下肚,刘华开始有力气好奇了。 “真奇怪,你居然会做饭。” “有什么好奇怪,面条谁不会煮?” “你也会吃面条过日子?”在刘华看来,以张北的出身和现在的财富地位,不可能会吃面条煮面条吧。 “有什么不会?你以为我一出生就是有钱有势的?” “哦,看不出来。” “人都是习惯过好日子,就象你现在,谁能看出你家是从农村过来的?我爸当年也是从小科员干起的,他想往上爬,就得拼命干,我妈在市里乐团,整天忙演出,俩人谁都顾不上我,上小学时我经常到别人家蹭饭,要么自己煮面条,而且那时家里钱也紧,他俩的工资加起来也就几百块,还要供我两个叔叔上大学,我也买不起什么好吃的,哼,说不定你小时候比我更象个少爷呢。” “哦,怪不得林峥说你善于蹭饭。”刘华笑嘻嘻损他,心中暗喜,弛弛其实跟自己一样普通。 “闭嘴,吃你的饭。” “是。” 第二碗面条下肚后,刘华把碗一伸,示意还要。 “你也太能吃了吧,你是病人吗?”张北仔细审视着这个吃得红光满面的人。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装病。 “你这是什么话,病人才要多吃呢,我饿了那么长时间,而且你做的面条又很好吃,多吃一点有什么奇怪,再来一碗。”刘华大喊着把碗塞到张北怀里,再舔舔筷子上的残汤,一副饿死鬼相。 “i服了you。”张北叹为观止,只得再给他盛一碗。 吃完了刘华抹抹嘴,把碗推给张北,自己倒头躺下,笑咪咪地看着他不说话。 “死叶子,先让你得意一会儿。”张北狠捏了一下他的脸,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等张北洗了碗进来,刘华便拍拍自己旁边空出来的床一脸谄媚道:“累了吧,躺这歇一会儿。” “笑得再恶心也没用。”张北在他脑门上狠弹了一下:“是病人就得有个病人样,你这么活泼是不是病好了?既然病好了你是不是该干点活了?” “哈哈,没有,我病没好。”刘华忙缩进被里,捂得严严的只露出一双眼,快乐地看着张北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是那种太幸福的感觉才让他忘了病痛的啊,爱一个人真的很快乐,而且还有治病的功能。他很想把这些告诉张北,但脸皮厚如他者也知道这很肉麻,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也要让你幸福、快乐。 “睡你的觉,不准乱看。”张北回头瞪他一眼,打开了电脑。 “哎呀,不能开呀。”刘华大叫起来,他电脑的屏幕背景可是张北的照片呀,他可以在信里无限肉麻,可是让当事人当面看见自己的痴迷又是另一码事,呜呼,上帝呀,天亡我也。 “哼哼,看来你一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在这里面了。” “没有,不过弛弛啊,我可事先警告你了,开了别后悔。”刘华阻止无效只好一头钻进被窝里,企图当它没发生。 过了好久,外边都没有动静,刘华实在忍不住,偷偷掀开被角望过去,只见张北坐在电脑前不知在干什么,看样子应该没事了,刘华终于松了口气,嘴角含笑,开始闭目歇息。 第十三章 二人宁静相处的时光不一会就被一阵铃声打断了,是张北的手机。 “小华,我有事出去,你好好睡,听到没有?”通话结束后张北就站到刘华床边粗声粗气嘱咐道。 “听到了。”刘华仍捂在被子里,闷声答应。 “晚上我给你带饭,不准乱动。” 看见刘华在被子里点头,张北才穿上外套走出了卧室。 听着张北走出去,刘华还是忍不住从被里爬出,跌跌撞撞追过去,倚着洗衣机看张北穿鞋。 “真是……竟然丢下病人……我好可怜……” “嘀咕什么呢,我是公司里有事才要去一趟。” 张北穿戴停当,看见刘华还在那低头噘嘴,忍不住一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叹了一口气:“笨蛋,我要是不认真努力工作,怎么养得起你这种懒虫馋鬼比猪还能吃花钱如流水的人。” 张北说完就啪地开门出去了,刘华却站在门口,又哭得稀里哗啦。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用在刘华身上再恰当不过。美美睡了一觉后,他当天晚上就生龙活虎了。不仅吃掉了张北带来的大半饭菜,还兴致勃勃提议去唱歌宵夜,不久就在张北冷冷的瞪视下声称他收回这个提案,然而他又着实兴奋难抑,只好各屋子乱窜,但不一会就因为病后体虚累得瘫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张北看着他,忍俊不禁,渐渐的心中满是爱怜。这个家伙,他是怎么做到让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围着他转、心里只想着他的呢?他写的那封情书,当时是把他气到昏菜,可是过后再看,总忍不住笑,而且竟有了些许的感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刘华这个名字开始总在脑子里绕呢?更可笑的是,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这色叶已经深植心底,拨也拨不掉了。这几天张北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家伙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占据了原来欧阳宁儿的位置的,好象从头到尾,他都是被色叶牵着,然后就在不知不觉中卟嗵掉进他的陷阱里,再也爬不出来,到最后已不想爬出来,心甘情愿地让他赖。啧,这种结论真让人不爽啊。 正想得起劲的时候,忽然发现刘华已不知何时挪到他身边,正微歪着头,张着那双有浓密睫毛的好看眼睛盯着他,仿佛若有所思。 “色叶子。”张北忍不住一把将他搂到怀里,将下巴搁上那头柔软短发,声音里不自觉地有了以往还是朋友时所没有的疼惜和宠爱。 刘华掐了他一把,使劲反搂着比自己宽厚的腰背,闭上眼,把脸埋在那副宽阔的胸膛上,静静听着他的心跳。这样的靠近心爱的人,被他的气息所包围,曾经是刘华梦寐以求的。无比幸福的感觉,好似云中漫步。 “你这个色叶子。”张北咬牙切齿地把他搂得更紧了。现在的色叶不仅占了他全部心思,还大有把他吃得死死的势头,长此以往,如何得了,需立即实行专政夺回主导权。 “叶子,你老实坦白,交过几个女朋友?”张北开始循循诱之。 刘华眼珠乱转:“没几个,肯定没你的多。” “少转移话题,到底几个?不许隐瞒。” “只有两个,我没说谎。”刘华老老实实地答,象个受气的小媳妇。 张北一点也不受蒙蔽,继续逼问:“有没有上过床啊?” “没有。”刘华把玩着张北衬衫上的扣子,噘着嘴有点赌气。 “那做到什么程度?” “也就是拉拉手搂搂肩,还能干什么。”刘华不满地叫起来,带着点羞恼。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纯情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与两任女友相处时,他一直表现得象柳下惠,从来没有象对张北那样渴望与之亲近,当时他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现在看来那已经说明他是个隐性的我喜欢了,可是以前他也没想与男生亲近,这么说,只有张北是特别的了。 “有没有这样子?”张北又捏捏他的两片唇。 “没有。”刘华的语气比当年的革命烈士还坚决。 “嗯。”张北很满意,忽然又想起一事:“那跟男生呢?” “哼,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刘华用拳捶着张北的胸膛,不依地嗔着,是真的有点委屈了。 “我把你看成是我的叶子,问问是应该的。” “那你呢,一定风流成性,还好意思问我。”刘华把张北的手拉到怀里使劲的抚摩捏掐,以前他就对这手垂涎三尺,想要狎弄,今天终于得逞。 “叶子,我可是要跟你讲清楚,我从高中时就认识欧阳了,自那以后从没交过什么女朋友,而你不但交过,还拉手搂肩的,不可原谅,所以呢。“张北拉长声调严厉地瞪着刘华,恶狠狠接着道:“色叶,不忠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华哪里会信张公子没交过女朋友,而且他交女朋友的时候还没认识张北呢,算什么不忠,但又不敢反驳,只好斜眼向下睨着张北的手,一脸不服气。 “你哪是什么表情,不信你可以问林峥他们啊。”张北的邪笑把他原本英俊的脸都扯歪了。让色叶尽管去问好了,当年林峥在外地上大学,回来后又忙着与欧阳宁儿厮磨,哪里知道他的交友情况,床伴什么的也不算女朋友吧,哈哈,张北张大嘴笑了一会,想起还有正事要办才勉强忍住。 “色叶,因为你以前的不忠和以后能保持贞节,这有一份约法三章,来,按个手印吧。”张北从口袋里拽出一张纸,递到了刘华面前。 “真难听,什么贞节。”刘华噘起嘴瞪他一眼,弛弛什么时候变得和郎进一样贫了,然后舒舒服服靠在人家怀里定睛去看那张纸,不一会就由春意盎然的色叶变成了风中的落叶。只见该约法三章被设置成政府文件的格式,条件不多,真就只有三款,最后签名人是刘华,全文如下。 约法三章 第十四章 一、我发誓,从今后以张北一人为命,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 二、我保证,张北说向东我绝不往西,张北说是对的我绝不说那是错的。 三、我立志,每天洗衣做饭擦地铺床,争做十佳好媳妇。以上条款,如有违反,甘愿受罚。 立约人:张刘华 2xxx年x月x日 看完这张保证书,两个人都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始说话。 刘华确实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只是觉得这一篇保证书实在是有些太无厘头了,根本不知道要是去怎么接受他。 而张北却十分兴致勃勃的看着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准备着他,一旦签下这个将来他要做什么都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了。 刘华犹豫着怎么都不肯签字,张北却在旁边一直在催促。 刚北京还是忍不住了,开始开口催促他。 “你看,我已替你签好名了,你只需在这上面按个手印这约法就正式生效, 来,宝贝,按吧。”张北拉着还在震惊中的刘华的手,按在他早准备好的红印泥上,然后强拉着往纸上按去。 “不要!”新出炉的张门孟氏自然不肯合作,拼命挣扎起来。那张纸上已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不——”刘华刹时从甜蜜中清醒,尖叫一声便要扑过去。心中的快意简直无法形容,他张北今天终于扳回一城,今后死叶子休想再翻身。 早上,张北煮了粥买了包子油条,进来唤刘华起床吃饭。 “我不起来,某些人欺人太甚。”刘华在被里扭来扭去,不肯露头。他被骗在卖身契上按手印,万恶的张某人,披着羊皮的狼,他被此人温和爽朗的外表给骗了,失身失心,血本无归。 “你这个小笨蛋,那说明我在乎你嘛。”张北把手伸进被里摸着他光滑温润的肌肤,俯下头嗅着他暖暖的气息,真好,想不到色叶子会这么美味好吃。其实,仔细回想他喜欢上色叶的过程,很象动手琢磨一块粗糙的玉石,一点点地剥除周围的杂质,最后得到的是一块最美的宝玉。美玉无瑕,无瑕美玉,是张氏璧。 听到张北的爱语,刘华便把嘴巴弯成月牙,不过,就算他说了这样的话也不行,约法三章第一条尚可接受,第二条第三条没门。而且,还都是他单方面的保证,这是绝对不行地。 “还不高兴,真是,难道你以前在信里说的都是假的?” “我从来不说假话,只是你的约法里都只我一个人要做什么什么的,你呢?这不是应该双方的吗?”刘华噘起嘴嘟哝。 “是双方的,我会做什么现在不告诉你,保证你不后悔进我张家门。” “好吧,约法三章就先放着,但是凭什么是我进你家门不是你进我家。” “我到你家也可以啊,入赘,怎么样?” “你——我不起来了,不理你了。”刘华在床上撒泼,乘机狠狠蹬了张北几脚。 “死叶子,你不起来是不是,还敢踢人,看我收拾你。”张北捋胳膊挽袖子做势情感打。 “你打啊,你打啊,打死我好了,反正你是人也到手了,就想始乱终弃。”刘华根本不理威胁,纵身扑到他怀里扭扯,委屈万分地嚷嚷。 “哎哟,死叶子,停,停。”张北顿时哭笑不得,但马上就色咪咪起来:“小华,你可都叫我看光喽,嘿嘿。” 刘华闻言面红耳赤,哧溜一下钻进被窝里再也不出来了,任张北在旁边软语诱哄,总之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刘华,你不起来也好,让我看看,那份约法三章裱起来挂在那里好呢,对了,挂在客厅墙上最好,显眼又好看。 “咔,打住,把衣服递给我。”刘华忽地起身,乖乖穿衣梳洗。唉,一早上的抗争,还是没有改变他的境况,获得他应有的权利,万恶的张某。 吃饭的时候,刘华赖在张北身边,诡称说他的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张大嘴要人家喂。张北一面切齿,一面喂他,也算甜甜蜜蜜地吃完了一顿饭。 关系确定后,为了联系方便,刘华配了手机传呼机,以前他对这些“束缚”人的东西一向不屑,人人都买时他一样也没有,但是现在此人对高科技感激涕零。接着又向老妈他们报备自己要搬到朋友家住。从此后只要有空,刘华就泡在张北的公寓,二人整晚厮磨,日渐情浓。朗进见他每天一下班就象蜜蜂归巢一样飞得不见踪影,周末时也约不到他出去玩,便开始逼问他是不是真的靠到富婆让人包起来了,刘华只好交待并忏悔说自己有了恋人已经顾不上朋友了,朗进一面大骂他重色轻友,一面要见见弟妹,刘华自然不答应,于是又被勒索去了一次高级海鲜楼。至于公司里其他人,与他关系一般,谁也没注意这个小职员经常早退,而且越来越容光焕发,刘华也乐得不受打扰,愈发低调地与张北尽情享受甜蜜爱情滋味。 一个月后,张北在近郊花园区以刘华的名义买了一幢两层小别墅,花园草坪庭院地下车库一应俱全,稍作布置两人就迫不及待住了进去,正式开始同居生活。 在买床的时候两人有过分歧,张北想要买那种分离式的双人床,认为这样可以增加神密感,避免两人因太过亲密而发生几年之痒,刘华大力反对,因为就算买了那种床,他也会每晚爬到弛弛床上,而且,那个什么几年之痒难道是因为太过亲密才发生的吗? ?不是的,当感情发生变化的时候,不论怎样都会痒起来。张北听了他的歪理笑不可抑,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切依他。 于是,两个人的小天地,渐渐变成了舒适凌乱还有点卡通味的孟氏风格。 关于家务,两人分歧更大,最后在领还是在刘华的撒泼耍赖撒娇弄痴乃至攻势下,变成了两人一起做,一起烧饭一起洗衣服一起收拾房间,那个约法三章第三款形同作废。 第十五章 不过,随着感情的加深,张北倒很喜欢这种安排,在他眼里,色叶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动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吸引他的视线,对这个人,他竟是越来越爱,爱到了骨子里。 周末的时候,两人也会有分歧产生,刘华总想呆在家里睡懒觉或是出去钓鱼郊游,张北则会二话不说地将他拖出家门塞进车里强迫他学开车。刘华噘着嘴一万个不愿意,张北虽然宠他,但在这个问题上却很坚持,总说这对他有好处,并且许诺等他学会了,就给他买车,到时开车上班不用挤公车了。 如此这般,在棍子与糖果的双重驱动下,刘华在深冬的时候终于拿到了驾照。元旦那天,张北果真将一辆黑色奥迪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他,刘华摸着汽车心花怒放,嘴上却说张北小气,把新年礼物与当时的许诺混为一谈,他该得两份礼物的。 张北哦了一声,一把抢回车钥匙问如果有人一毛不拨该当如何,刘华马上嘻笑不止,顾左右而言他,风是那么的大,雪花是这么的飘,弛弛我们进屋吧。 回到温暖的房间里,两个人打了一会游戏,午饭时辰已到,张北焖了饭,洗了菜,便坐在饭桌旁等着刘华炒好菜开饭。 几分钟后,第一道菜便端上了,胡萝卜炒油菜。 又几分钟,第二道菜上来了,大辣椒炒卷心菜。 再几分钟,第三道菜上,黄豆芽菠菜汤。 张北终于忍无可忍,冲进了厨房。 刘华正举着一个红通通诱人的西红柿仔细打量,疑是要与黄灿灿的鸡蛋共炒,做一道红黄相间的番茄炒蛋。 “你这是给人吃的还是给兔子吃的?”张北把那盘胡萝卜炒油菜端到他面前气愤地质问。这色叶子经常挖空心思地搭配菜的颜色,不顾味道不顾常识,长此以往,用不着特意减肥,他也会形销骨立。 刘华瞄了一眼那盘菜:“兔子能吃的人也能吃,而且你瞧这颜色搭配,红红绿绿多喜庆。” “喜庆个头,这菜一点油盐没有,原汁原味,你存心想把我变成难民是不是?” “怎么会呢,我想中午清淡点,晚上不是要聚会有大餐吃吗。”刘华切了西红柿,果真拿过鸡蛋要打。 “小农意识,小农意识。”张北气得语无伦次,一把抢过鸡蛋扔回篮子,抓过菜刀命令刘华:“去拿牛肉来。” “是。”刘华眉花眼笑地去了,拿出牛肉放在菜板上,从背后搂住张北腻声道:“弛——你真好,来,啵一个。”说着就踮起脚来在张北脸颊上叭叭亲了两口,亲完了也不放手,贴在人家背上猫一样地蹭。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张北只好拖着他在台前移来移去,炖上了牛肉柿子,又拎过鱼来预备红烧。几个月来,在刘华时不时的兔儿菜战术中,他做菜的本领是越来越高强了。 刘华把下巴搁在情人肩膀上,微笑着哼唧,他的弛弛真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就算明知他是故意的也会容让他迁就他,总是用表面上是压迫实际上是疼宠的方式来爱他,唉,到哪里找这么好的人呢。刘华深信,那个下雨天,那个某人把泥甩上他裤子的早晨,就是他一生幸福的开始。 晚上的聚会其实是张北与几个高中时代的死党组织的小party,已经持续了好几年,除了林峥张北之外,另外几位是陈载道、沈春风、马明友。陈载道在电视台工作,此君人如其名,高高胖胖的却一脸忧患,好象国家大事都压到了他肩膀上,据说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然而他对这种出身相当不屑,只是提起有关知识分子或中国文化或国人素质之类的话题,辄抨击讽刺之,一副中国已死的架式。马明友医学院毕业,还在做实习医生,斯文清秀,书卷气浓浓的,五个人里就属他最正常。而聚会的发起人和主要组织者则是那位姓沈名春风绰号阿关或关关的诙谐青年。刘华与张北认识好久了才知道此人就是茵茵酒吧的老板,当时他马上满眼星星地问以后他去茵茵酒吧可不可以打折,阿关大笑说当然可以啦,张家小孟弟妹和林家欧阳大嫂是一样待遇,张北啊,弟妹想要一个人来喝酒呢,你是不是得罪人家啦,哈哈哈。刘华听后又羞又气,张北则冷冷告诉阿关若刘华来了不但不打折还要加倍,色叶子居然想撇下他一个人去酒吧,不可饶恕。经此一役,刘华对阿关就颇为忌惮。所谓人以类聚,这几人包括林峥在内,骨子里其实都有点游戏人间嘻笑不恭满不在乎的味道,若不是这样,恐怕不会对好朋友是我喜欢这种事若无其事。刘华惊讶之余,也不由得庆幸张北能有这样几个死党。 下午四点多,张北就载着刘华绕到林峥家,载上那两人到了本市一家星级酒店包房。四个人到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已经早来了。 如果没有女人在场,男人的聚会根本就不堪入目。酒过三巡以后,众人就原形毕露。 马明友拉着林峥猜拳,一脸悍相,斯文不复,看得刘华目瞪口呆。 陈载道站在电视前,捧着麦克两眼含泪唱起《驼铃》,此人思想新潮,人却意外地怀旧,以前的老电影歌曲差不多全会,这首驼铃就是他的最爱,每次聚会都要唱,说是要以此体现他们五人的战友情意,但每次唱完都要挨揍,歌唱得声情并茂,实在是好,害得大家在新年就眼泪汪汪,只好揍他泄愤。 沈春风一手执着女友张茵茵的照片,一手执酒杯,喝一口酒看一眼照片,自得其乐。张茵茵远在西南一个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寒暑假才能回来,相思是何种滋味,沈春风最有发言权了,正在他伤情不已的时候,听到老陈又唱起这首悲情老歌,不禁愤怒起来。 “别唱了,大过年的,唱这种歌多丧气,来来,欢迎张北夫妇为我们唱一首天仙配,怎么样?”沈春风拿过两支麦克塞给张北和刘华,站起来鼓掌起哄。 第十六章 这个提议新鲜有趣,张北向来豪爽,刘华又不似欧阳宁儿那样温柔害羞不好开玩笑,几个人哄然叫好,大有二人不唱就不罢休的势头。张孟二人大窘,拼命推辞,沈春风等人如何肯答应,撕扯一番后,终于将两人推到了屏幕前。 两个人都有些害羞,还没反应怎么做,就突然看到自己已经被推到了前面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扭头往后看了看又往前看了看。 伴奏响起的时候,张北看看刘华,刘华看看张北,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要怎么做,过了半天突然然后同声开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不对,不对,应该是张北唱头一句,小孟你接着来。”沈春风急着纠正,林峥在欧阳宁儿的授意下,将他扯回座位按住嘴巴,免得张孟二人太窘迫。 但是现场的气氛一定非常的紧张和窘迫了。 不过现在没了关关的聒噪,就剩了两个男人用摇滚唱法吼出来的“天仙配”在包房里回荡。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从今以后再不受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 我挑水来你浇园。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夫妻恩爱不夜天, 唱到一半的时候,刘华就有点撑不下去了,唱到最后那句“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时终于笑场,下来后自然被罚酒,如此又过了三巡,刘华便有些头晕目眩了。 还有些气短,可能是唱歌太久了吧,再加上长辈在旁边,还有一群朋友闹来闹去的,一时之间就有些回不过神,出现了醉酒的状态。 张北的酒量比他好得多,见状忙把他扶到旁边的套房休息。 这个地方为方便酒客休息坐卧,这个包房其实是饭厅套房浴室一整套的。刘华在套房的豪华大床上躺了一会,还是难受,翻来覆去的时候忽然看见这房里居然有梳妆台,不由心生警惕,马上揪住端水茶进来的张北口齿不清质问道:“弛弛,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应酬吧,有没有……呃……跟女人什么的在这里鬼混过?” “没有,我发誓。”刘华明显是醉了,但张北也不愿敷衍他,郑重起誓。 “没有就好,哼,要是你象别人一样堕落了,我……我就阉了你。”刘华很满意,靠在张北身上傻笑起来。 “小华,最后那句比翼双飞干嘛不唱完?”张北有点遗憾。 “傻瓜,就算没唱完,我们还不是正在比翼双飞?”刘华从来没有过的娇嗔模样在灯光下说不出的好看。 酒醉的他其实忘了一件事,幸福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那么轻易得到的。 元旦过后,春节也就快到了。 已经老大不小的刘华从来没象今年这样这么盼着春节快点来到。 因为元旦那天醉酒,又玩得太疯,刘华回家后在床上躺了一天,宿醉加上头痛疲累,难受得睡不着,便对张北闹个不休,张北只好提前端出他的春节计划来哄他,即在七天春假里带他到美国的迪斯尼乐园去玩。听到这个计划,刘华即刻神清气爽,爬起来冲到厨房操起锅铲就问弛弛你想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再也不糊弄啦哇哇哇。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送灶王爷上天的日子里应该有麦芽糖的,刘华在厨房里举着菜谱,打算做一道拨丝桔子权充麦芽糖。只是,他从下班回家就开始做,一个小时过去了,仍未做成。 张北这天也早早回来了,一直笑嘻嘻地在旁边看着刘华,任他孤军奋战。 “笑什么笑,再剥几瓣桔子来。”刘华放下菜谱,铲掉已粘在锅里的一坨黑糊糊的不明物体,脸红脖子粗地预备再试一次。 “我的小叶子呀,你就别再试啦。”张北只好又剥了两个桔子,叹着气从身后抱住他慢悠悠地劝,刘华脸更红了,擦擦汗噘着嘴道:“最后一次。” 本来他只是一时兴起,想做个拨丝菜应应景,也当做练厨艺了,满以为挂浆什么的还不是简单死了,谁知一做不成二做不成,弄到现在根本下不来台。 “笨叶子,在老公面前就别倔啦,做不出来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不爱吃,你得为我想想啊。”张北拿过他手里的勺子,亲亲他的脸颊就把他推了出去,自己系上围裙,重整河山。 吃饭的时候,刘华还在耿耿于怀:“以前我妈年年都做麦芽糖,我看过好多次了,化糖浆其实很简单的,多做几次,肯定手到擒来。” “唔,我知道,我们家叶子心灵手巧赛过女娇娥,不过你想马都有失蹄的时候,你不过偶尔失了一次蹄,实在不算什么啦。”张北摸摸他的脸,揉揉他头发笑嘻嘻说道。 “你怎么这么讨厌。”情人的安慰是很让人开心,可是弛弛的嘴巴真是欠咬,刘华噘起嘴张大眼睛气呼呼瞪向张北,殊不知张北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表情,马上回以满眼的温柔爱意,于是过了一会,两人就开始肉麻兮兮地对望。 几上的手机却很不配合地响了起来。 张北大怒,撑起身就要关机,刘华忙叫道:“别关,可能是我妈打来的。” “喂,小华呀,我是你妈。”一接听,靳淑兰的大嗓门马上传了过来。 “噗——哈。”张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刘华一把按他到胸前压着,稳住呼吸问道:“妈,过年好,有什么事?” 靳淑兰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让小儿子春节到深圳来全家一起过年。刘华立即端出他早准备好的借口,声称郎进病了,郎爸爸一个人忙不过来,他要去帮忙——这类借口最能打动笃信基督的刘母。果然,靳淑兰听了赶忙先祈求上帝保佑郎进早日康复,又叮咛小儿子好好照顾人家不准偷懒不准占人家便宜等等。 “妈,我知道啦。”刘华噘嘴答应着,趴在他身上的张北几乎能听见靳淑兰在说什么,不禁在肚里狂笑不止。 第十七章 “还有哪,你自己也得注意伙食,别老是青菜豆腐的糊弄。” “不会啦……啊!”张北忽然咬了一口他胸前的突起,刘华悴不及防,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华。” “没什么,被蟑螂咬了一口,妈你继续讲吧。”刘华用两指捏起张北胳膊上一块肉,我掐,掐。 接下来刘母是衣食住行样样叮嘱,刘华一边答应着一边对抗张北的性骚扰,幸而刘母唠叨未久,话筒中就传来了孟家新生代孟云泽的哭嚎,靳淑兰现在是孙子至上,忙挂了电话哄孙子,这边被解放的刘华立即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哈哈,大功告成。 “亲个嘴。”张北抱着他滚倒在沙发上,继续两人未竟的缠绵。 “用不用通知郎进,让他帮你圆谎?” “不用,反正我妈又不会打电话向郎进求证。”两个人对视一眼,嘻嘻笑着又吻在了一起。而可怜的郎进此时正抱着薯片筒看电视,一点也不知道他已经病了,而且正由他的好朋友照顾着。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开始为出国而忙碌。 张北对自己的父母也早想好了说辞。他这次是去美国考察其游乐设施及游乐场的经营方法,回来后争取在本市也搞一个迪斯尼。张父张伟民听了鼻子里哼一声,无可无不可,凭儿子那小公司的业绩还搞不起什么迪斯尼,此行多半是去游玩。张母陈雅璇虽然不高兴儿子春节时出去,但情知拦不住,也只好放任儿子去了。 走的那天,陈雅璇忽然打电话来,执意要亲自送儿子去机场,张北无奈,只得答应,刘华顿时紧张起来。 “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走好了,到飞机上会合吧。” “不用,反正你早晚得跟我妈碰上,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去接你。”张北把他搂到怀里柔声安慰。其实他心里也没保障,与刘华一同走,不知精明的母亲会不会看出什么来。但是,早晚得让家人知道刘华的存在,先见一面,让色叶有个准备也好。 两人拎了行李,出门上车。刘华坐在张北身边,仍是一脸愁苦。 张北笑着捏他的脸:“小华,我们以后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你现在就这样是不行地。” “我知道啊,可是这是第一次见你妈,我怎么能不紧张。” “我明白了,象你这种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说谁是丑媳妇?” “既然不是丑媳妇,你紧张什么。” “我掐死你。” “哎哟,再掐你就要守寡了。” 说笑间已到了孟家,张北目送刘华上楼后,才开车回自己公寓,等陈雅璇开车过来,再到孟家接刘华一起去机场。陈雅璇出其不意的爱子行为硬是把好好的二人出游弄得象地下活动。 一小时后,陈雅璇与张北一起到了孟家楼下,来接儿子的考察伙伴。 “妈,这位就是刘华,他对各种游乐设施很有研究,所以请他和我一起去。” “伯母您好。”刘华深深鞠躬。虽然是大冬天,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好好,真是年轻有为。”陈雅璇客气地微笑,一派贵妇风范,与刘母的差别简直是天上地下。 车子飞一样疾驰,张北还是恨不得能给它插上一对翅膀,一飞就到了机场。 “张北啊,你李阿姨家的明明听说你要投资游乐场,就直嚷着要你也引进什么云霄飞车?还说现在世界上已经有了最陡的飞车车道,很惊险,我就不知道哪里有最陡的车道,能陡到什么程度,有那么刺激?小孟,你能不能给伯母讲讲?”陈雅璇忽然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出口惊人。 刘华刚刚干掉的冷汗刷地又冒了出来,他哪里知道最陡的云霄飞车在哪儿?会陡到什么程度啊?上帝啊,求求你告诉我吧。 “妈,我们这回去美国,就是要去看看啊。”张北在后视镜里瞥见刘华两眼翻白,忙把问题揽了过来。其实他的冷汗不比刘华少,但自己答错了总比色叶答错了好。真不知他这个平时只热衷健身美容的高贵老妈怎么会忽然对云霄飞车有了兴趣。 “是啊,世界上最陡的云霄飞车车道就在美国,而且角度将近九十度,几乎是垂直的,高速飞车跑这样的车道当然是最惊险。”刘华以为张北真的知道,马上顺着他的话头乱扯起来,想那最陡的车道也不会超过九十度吧,接着他开始大谈从资料上看来的迪斯尼乐园种种玩乐项目的新奇之处,再没有给陈雅璇发问的机会,如此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机场。 “妈,登机还有好一会呢,你先回去吧。”张北看看表,一心想把母亲支走。 “我都已经来到这了,也不差那么一会。”陈雅璇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又替他整整有些歪的衣领,一脸慈爱问道:“最近你也不回家看看我和你爸,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张孟二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我现在是以事业为重,三十岁前绝不考虑这个问题。”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女孩子就交往看看,干嘛非要到三十岁以后。”陈雅璇看着挺拔俊美的儿子,两眼笑成了一条缝。这些年来,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聪明,健康,开朗,独立,没有一般官僚子弟常有的这样那样的不良习气,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谁家的女孩能配得上自己优秀的儿子呢? “没有合适的嘛。”张北又看看表。 “哦,对了,上次我看见你林叔叔,他说你跟他打听郊区别墅的价格质量什么的,你是不是买了幢别墅?” 刷,张孟二人又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妈,是一个朋友托我问的,看看林叔叔能不能打折。”张北笑得脸都要抽筋了,他忽然很后悔,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直接向与母亲熟识的林叔叔打听别墅的质量呢,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林峥等人来送行的要求呢,唉。 第十八章 “那就好,你现在也是创业不久,钱要省着花,也别把钱都花在不正经的女人身上,象那个明明,总喜欢泡舞厅小姐,我就看不上,他妈妈也不管他。”高贵如陈雅璇者,唠叨起来其实与普通妇道人家没两样。 “妈,我知道了。”张北看看刘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没有把钱花在不正经的女人身上,是花在不正经的男人身上。刘华也笑笑,欠身对陈雅璇说道:“伯母,这一点你放心,很少见象张总这样生活健康的年轻人。”说着又欠欠身,不经意地把脚放在张北脚上。 “是啊,我不但洁身自好,连每天吃的都是绿色食品,全是蔬菜的原装味道,健康得要死。”张北笑得呲牙咧嘴,把脚抽出来又踩了回去。 “张北从小就让人放心,可是这样也不好,长大人更是什么都自做主张,现在就是,过年了也不在家陪陪父母。”陈雅璇的唠叨又开闸了。两个小辈立即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看上去是在聆听,实际上是在祈祷登机时间快点到。 半小时后,终于传来了播音小姐的福音。 两个人如蒙大赦,含着感激的泪告别伟大的母亲,转身奔向自由之地。 飞机起飞后,刘华惊魂才定,扁扁嘴看看张北便委屈扑到人家肩上饮泣,这一路上,他汗湿了几重衣啊?有好几次心脏都要罢工了。 “你妈她老人家——真是好恐怖。” “没事了,没事了。”张北拍拍他,笑着安慰情人。对于两个人的未来,他很有信心,虽然母亲的破坏力不容小觑,不过,只要再给色叶子壮壮胆,两个人齐心协力,坚强不屈,应该没什么问题。 “都是你,我说分开走,你偏不。”刘华噘着嘴巴继续撒娇,贪心地索求着情人更多的宠爱。 “是,是,是我不好,总行了吧。”张北情人眼里出西施,愈发觉得他的色叶子可爱得让人受不了,瞄瞄附近的座位正好无人,马上低下头又亲又哄,简直都不知该怎么爱这个宝贝了,刘华把脸埋到他怀里,开心得乱蹭,直到空姐过来了,两个人才分开坐好,但手却一直在空姐看不到的位置紧紧牵着,亲昵地互相摩擦。 过了一会,财迷刘华忽然想到他还可以要点实质性的补偿。 “哼,我受了惊吓,出了那么多汗,你得付我精神损失费,热量流失费,还有以后再战你妈的费用,一共一百万,拿钱来。” “一百万啊,多了点,不过,要是你肯让我在这做一次,我就给你。”张北邪笑着在他耳边轻喃,看到刘华听到他这句话后连耳垂都成了粉红色,便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住吸吮,脑子里也开始考虑他那邪恶想法的可行性。 “你这个混蛋。”刘华这回脸都要烧起来了,忙伸手推开他,张北又凑过去一把搂住他肩膀悄声道:“如果在这你不好意思,我们就到洗手间去。” “你——放手,钱我不要了……弛弛”刘华使劲向下缩去,又不敢大声喊,只好可怜兮兮地瞅着着张北低声求饶,万恶的张某,狡猾至极,当初他怎么只看到了他英俊有钱温和有礼的一面呢,他有眼无珠,还自掘坟墓,好命苦。 “唉,真是,要是你肯,我是不在乎一百万的。”张北很遗憾地叹息一声,手仍是在刘华腰上不住抚摩,邪邪的样子看得刘华火大不已。 “哼,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象什么吗?” “象什么?”张北笑得愈发淫邪了。 “象……小猫吃柿子”刘华本想说象个正调戏花姑娘的嫖客,但那样自己不就是——,幸好他及时打住。 “咦,此话怎讲?”一听此言,张北脑海中顿时浮出了刘华吃柿子的镜头,此人总把浆汁糊得满脸都是,嘴巴周围更象一座小型火山喷发,与小猫吃柿子的模样毫无二致,看得自己总想给他买个婴儿围嘴带上,哈哈,色叶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比喻? “意思就是——色迷迷(咪咪),就是形容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的。” “原来如此,哈哈哈。”张北笑得几乎背过气去,好半天才直起腰来。 “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吗?”刘华噘起嘴气呼呼问道。 “我不是这样的,小华,你搞错对象了。”张北敛起笑,极严肃地说道:“小华,难道你忘了你吃柿子时的狼狈样?谁才是真正的色‘咪咪’?嗯?” “啊——”刘华捶胸顿足,他怎么又自掘坟墓了呢,忙揪住张北拼命解释:“我不是说我吃柿子,我是说你色迷迷的样子,我是……我是……呜……你又欺负我。”真是有点说不清楚,刘华索性趴在人家身上装哭。 “好啦,不是说你,是说我,我是色迷迷的,行不行?”张北马上又拍又哄,又时不时笑嘻嘻凑到他耳边叫一声色咪咪,实在是爱死了他的宝贝。 从此,刘华的别称又多了一个——色咪咪。 年初五,张北刘华结束了七天的迪斯尼梦幻之旅,回到家里。 “啊,一天前,我们还在享受佛罗里达的阳光,一天后,就由天堂坠入了地狱,这里,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大——” “叶子,扫雪了。”张北打断了刘华的抒情,丢给他一把扫帚。 “我们刚回来啊,干嘛不休息一会。” “要等你休息好,雪恐怕也化了,不用扫了。”张北对刘华之懒再了解不过。让他去摆弄吃的多半会兴致勃勃,因为他是个馋鬼,但干别的活就免谈,可以想见自己今后的管教任务会有多么艰巨。 “那就让它化了好了,扫什么啊,多此一举。” “你说什么呢,色叶,能不能再说一遍啊?”张北缓缓问道。 “我没说什么。”在张北积威之下,刘华总是屈服得很快,这让张北很有成就感,但刘华通常在屈服之后,还是按他自己的想法来,这又让张北气得咬牙,外表随和糊涂的刘华,其实是个认死理的人。 第十九章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庭院中。因为主人不在,两次下的雪已积成了足有半尺厚的雪壳子,刘华看在眼里,愁上心头。 “弛弛,为什么我们不雇人来扫?为什么啊?”他两手摊开,一脸愤慨地嚷。 “不为什么,你扫不扫?” 就是为治你这个懒鬼,张北肚里暗笑,脸上却阴云密布。 “我扫。”弛弛要发火了,刘华立即拿过铁锹开始铲雪。 “哼,我看你就是欠扁。”张北狠捏一下他的脸,转身也去铲雪。一边干活一边怀念出门在外时的色叶子,因为从没出过远门,刘华一路上对他是百依百顺,那副全心依赖、乖巧听话的可爱模样让人怎么也爱不够,可是,回来就变样了,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而自己明知小人难养却还要养,还养得乐颠颠的,真是自虐。 正在感慨的时候,那边的“小人”又嚷嚷起来。 “弛弛,扫完了我们堆个雪人吧。” “都多大了还堆雪人,不行,还有,不准叫我弛弛。”张北故意刁难,刘华生气跳脚的样子是很可爱的。 “多大了都能堆,我小时候,我爸每次扫完雪都堆雪人。”刘华果然噘起嘴嘟哝。 “那是你爸,这里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是个混蛋”刘华大叫一声,生气地埋头干活,把雪铲得漫天飞扬。隐隐约约地,张北听见有人嘀咕。 “专制……独裁……暴君,我要休了他,另外找个男人,女人也行,是人都比他强……” “咳——”张北咳嗽一声,靠近声源,嘀咕声马上消失了。 打扫干净庭院,进到屋里,刘华仍是闷头扁嘴,窝在沙发上阴着脸发呆,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听到张北说话便愤愤一扭头,张北见状只好自己做晚饭。饭后,冷战继续,最后张北也开始气,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死叶子居然生气,以前死皮赖脸的劲儿哪去了? 到就寝时间了,刘华还在噘嘴,张北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忍不住捅捅他说道:“怎么还在生气?我那时是逗你的,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因为没堆成雪人就气成这样,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谁知这句话竟让刘华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化成了眼泪,眼圈迅速变红,浓密的睫毛轻轻一动,眼泪就扑濑濑往下落。 张北很见不得别人哭,更何况是心爱之人的眼泪。 “喂,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要堆雪人,明天就堆个十个八个的,现在,是个男人的话就别哭。” 闻言,刘华的眼泪落得更凶,没有手帕,就用袖子去抹,好不狼狈。 眼见那双漂亮眼睛一点点变得红肿,张北更急了,但他却没有让人不哭的经验,又拉不下脸来去哄,而且,从头到尾他都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没让刘华堆雪人,难道这种小事也值得他哭一场?若不是为了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情急之下,他不禁语出恐吓:“你再哭,我就揍你了。” 刘华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没说话,只把身子窝进沙发角落,屈起膝把脸埋上去,一动不动,一副认打的模样。只是,在他抬起脸看向情人时,却是满脸的伤心情感绝。 “小华?”张北一时怔住,终于意识到事情大大不对了,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又让一直笑嘻嘻的快乐叶子哭成这样子?自从两人在一起,刘华每天都是一脸幸福的笑,从没发过脾气,就算他有时坏心眼地欺负他,他也从不认真生气,总是用他可爱的狡黠来反击,来逗他开心。可爱的小华,一直是他的开心果,是他抛开勾心斗角、应酬往来之后的避风港、安乐窝。偶尔他也会很气人,但是却让人更爱他。两个人这样在一起,张北觉得很幸福,可是,这次,他却哭了,怎么会这样? 刘华忽然泄露了一声抽泣,张北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小华,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哪里做错了,快告诉我,你不说的话,我就不知道啊?”张北的声音里满是惶急,还有一丝颤抖,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仅他快乐时会感染他,他悲伤时,自己也会跟着痛的;胸中忽然掠过的悲苦,也是因他而起的。 刘华还是不说话,不停地耸动着肩膀,张北也不再问,只抱着他轻轻抚摩。 过了好久,刘华才止住眼泪,又过了半天,才抬头对张北说道:“我觉得你不重视我。” “什——么?”张北张口结舌,他不重视色叶,这是从何说起?从他说要养这个叶子那天起,无论是感情还是色叶喜欢的金钱和享受,他都已经给了,这样子还不是重视他,那要怎样才算重视?张北握紧拳头,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这时候不能发火,只能耐心询问。 “小华,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连我想堆雪人都不让,那还有什么事你会为我着想?你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意见,只会气我,你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有一次我说要养花,你还笑话我象女人,买花你也不让。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我看成和你是对等的,充其量也就是宠物,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有的东西也就是我在信里写的那些,你要是不稀罕,我也不会硬塞给你。还有,要是你因为我花了你的钱而看不起我,那我情愿不要你一分钱,也不要你这样对我。” 刘华抠着沙发垫子,低着头拉拉杂杂说着自己长久以来的不满和疑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深埋在心底的不安和自卑,他从来没有象表面上那样嘻皮笑脸什么都不在乎,而是一直在乎自己在张北心目中的地位,在乎张北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象他一样爱得那么深。今天的事终于成了一个引子,刚开始,他还只是有些气张北的无心话语,但渐渐地竟悲从中来,最后自暴自弃地哭,尽管这很没出息,可是他忍不住。 第二十章 “小华?”张北整个人都呆住,这都是什么逻辑?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他知道原来男人心也是深不见底的,仔细想,自己确实有要反省的地方,可是,死叶子的逻辑也未免太奇怪了点。 “小华,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和我是对等的,这些信不信由你。只是,这么长时间,我为你花钱,为这个家操心,这都代表什么?你也该想一想啊。”张北只说重点,直指核心。见刘华低头不语,似有悔意,便叹着气把他牵进卧室,按到床上说道:“好了,今天是我不对,快睡吧。”想不到看去单纯的叶子居然还有这么多心思,人不可貌想啊。 刘华蜷在被里,眨眨眼,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为这点事居然哭了一鼻子,而且被张北一哄,马上就好了,真有些丢人。不过,自己要的其实也就是对方的关注和爱护,而不是金银珠宝富贵荣华之类的,这种小小的要求,是有点象女人,可是,爱情不就该是这样子的吗? “闭眼睡觉,乱转什么。”张北也钻进被窝,习惯性地训他一句,再习惯性地搂住他,刘华也就温顺地窝进他怀里睡觉,习惯了。 第二天,刘华快乐地醒来,见张北还在酣睡,便自己起来做饭。 煮牛奶,煎蛋,热面包,不到半小时全部弄好,刘华又进卧室叫张北起床。粗暴地推推还在睡的人,便过去拉窗帘。 “啊——”适应了阳光的亮度后,刘华便一声惊呼。 院子里,居然多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大雪人。 “一大早就鬼叫。”张北昏昏地爬起来,跟他一起往窗外看。 “这是你……堆的?”刘华试探着问道。 “废话,不是有人为还这个哭了一通吗?不堆能行吗?还不得再哭一场?”张北转身进了浴室。 “我……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哭的,你少诬蔑。”刘华脸红红地追过去叫道。 “噢,不是为了雪人啊,那就是为了花了,真是的,你要是喜欢花,我一天能给你一捆,养它干什么?” “你——你那是买菜,真没情调,不跟你说了。”刘华嗒嗒跑回饭厅,一脸开心。 张北对着镜子做个鬼脸,有妻如此,这日子还真热闹。 到了五月,花儿开遍山野的时候,张北把刘华带到远郊连绵山丘中的一处山谷,指着漫山野花笑道:“叶子,这是你要的花,请笑纳。” “你这是借花献佛,不算数。”刘华扯着脖子大喊。该死的张北,自从过年那次吵架后,就总拿这个开他玩笑,比如路过花店,就扯他进去,告诉买花小姐:“给我捆几朵玫瑰花。”然后小声嘀咕:“唉,哭着喊着要,伤脑筋。”去饭店吃饭,看到桌上有插花,也会拿过来塞给他,声称自己无时无刻都在重视他。现在居然送野花了,真是每况愈下。 “我可是跑了好多次,摩托都快报废了,才找到这个地方的,你看,都是花,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张北放松地躺到绿茵茵的草地上,揪下一朵莆公英又道:“把这儿叫紫叶谷吧,紫色的紫,树叶的叶,我们家呢,就叫紫叶居,多有诗意。” “大大地狡猾,拿野花来充数,当初是谁说要一天送我一捆玫瑰花的。”刘华拉起张北,拖着他去探险。 山谷很美,谷底居然有一条小溪,溪边的草长得竟有半人高。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谷,花和草都在寂寞地疯长。 从紫叶谷回来,两个人更加精心地经营着他们共同的家,对外则小心翼翼地对该隐瞒的人隐瞒着他们的关系。生活在柴米油盐、欢乐哀愁中如水般流淌着,平静,温馨,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小险滩、小礁石,但它们又怎能阻止流水?水样的日子,依旧欢快地向前奔流。 两年后,张孟二人的生活才有了点小变化。 刘华的小侄子孟云泽已快满三岁,被父母送进幼儿园,完成使命的孟父刘母每天闲得要死,对南方的气候也不适应,便决定还是回老家来生活。刘华继续谎称他和张北是在帮朋友照管房子,仍住在紫叶居拒绝搬回去。靳淑兰自然骂他不孝,于是刘华一星期至少回家一次看望父母。头两次回去,刘华都是在家吃饭,陪父母聊天,大半天后才回紫叶居。而张北在两年多的同居生活中已变得极为低调,父母都比他还忙,也不需要他去看,绝大部分空闲时间他都会呆在家里与刘华厮混,刘华回家,剩他一人好不冷清。而刘华也是身在父母处,心在紫叶居,因此第三次回家,他便把张北带了回去,只说这是朋友。孟父刘母三年前也见过张北几次,对他印象极好,立即热情款待,张北一向伶俐,嘴巴又甜,将两位老人哄得眉花眼笑,没多久,他就成了靳淑兰的干儿子。 成功让张北融进了孟家,但另一个问题又摆在了刘华面前,他已经二十八岁,该找个女朋友结婚成家了,这已成了回家时靳淑兰的固定话题,于是,几年来一直在云端漫步的两个人,终于开始头痛了。 “我看,跟你爸妈摊牌算了。”张北提出他的方案。 “虽然早晚得说,不过,到实在不能瞒的时候再说不好吗?”刘华还想多享受一会暴风雨前的宁静。 “经常在一起,瞒的日子不大好过啊,而且,难保我们不会露馅,与其等他们发现不如我们自己讲了。” “那……就摊牌。”刘华说得战战兢兢,一点底气也无。 第二十一章 接下来俩人开始商量怎么摊牌。一般来讲,摊牌有主动式和被动式两种,主动式就是两人主动走到孟父刘母面前,宣称两人相爱,是不能再找女人地,如果可能,张北还可现场求聘;被动式就是当刘母再催刘华相亲的时候,刘华交待说我只爱大男人不爱女红妆,是我喜欢,和女人天生犯冲。鉴于主动式冲击性较大,两人决定采用被动式,刘华揭牌,张北作陪,并在必要时冲上去护草,坦白我就是你儿子的男朋友,要杀要剐虽你便。这样,两个人周密计划,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心理建设,只等那一天到来。 国庆节放了七天假,靳淑兰早就跟两人打好招呼,让他们过来住几天,刘华和张北带着必死的决心,于国庆这天如约前往。 吃过晚饭,四个人围坐在饭桌旁喝茶吃水果。 “小华呀,隔壁的小张说他公司里有个姑娘条件不错,如果你觉得还好,他就跟人家姑娘说,你们见个面,怎么样?”靳淑兰果然提起了老话题。 “咳,妈,爸,我有事要跟你们讲。”刘华清清嗓子,声音抖抖的开口,张北忙在底下握握他的手给他打气。 “什么事啊?”孟家二老一点也没在意。 “那个,我不能和女人结婚。” “小华,你是不是身体有病,才……”好一会,靳淑兰才回过味来,颤颤地提出了她唯一想到的可能。 “不是,妈,我是我喜欢,所以不能和女人结婚。”既然已经开了头,刘华便不再紧张,平静地说出了原因。 “同……同什么?”靳淑兰鲜少听到这种新名词,一头雾水。 “他说他是我喜欢,跟那个xx歌星一样的毛病,就是只喜欢男人,讨厌女人,这回你明白了吧。”孟父孟繁昌忽然怒吼,石破天惊。张北和刘华同时掉了下巴,想不到一向沉默的老爷子见闻如此广博,对娱乐新闻这么关注。不过也难怪,刘华的爷爷当年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孟繁昌本人也是初中毕业,以前在村里是公认的文化人,看来他到深圳后更加见多识广了。 靳淑兰终于明白了,目光转向刘华,渐渐凶狠。 接下来的事情与一般家庭发生这种事时大同小异,刘母冲向儿子,口里大叫我打死你这个孽种,刘华虽然内疚,但也不愿意让她打到,母子俩在屋中展开了追逐战,张北本想上去劝解刘母,但孟繁昌眼光如刀,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将近六十岁的孟老太自然追不上年轻力壮的儿子,累得气喘吁吁,最近索性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我这是哪辈子造了孽呀,生了你这个孽种啊……” “妈,我也没办法,对不起,妈……“刘华跪倒在母亲旁边,垂头哽咽。 “小华,你这毛病万一让人知道了,他们怎么看你呀,别人都会瞧不起你,妈领你去看看,说不定能治好,以后娶个女孩,跟你大哥一样,好不好?”靳淑兰哭了一会,也觉得于事无补,茫然间忽然想到儿子的毛病或许可以去医院治。 “妈,我这不是毛病,是天生的,根本就治不了的,求求你和爸就接受这个事实吧,你要是硬让我去看病,我还不如死了。”去医院?简直荒唐,刘华立即杜绝了母亲的希望,站起来看向父亲,或许,一向开通的父亲会理解这个吧。 “那,张北,你来劝劝小华,他这样下去不行啊。” 靳淑兰知道儿子的执拗,便把期待的目光转到了张北身上。 面对一个母亲的眼泪,张北深感内疚,但是,事情总要有个解决,他走过去与刘华站在一起,低下头道:““干妈,我也对不起你。”现在不能让刘华孤军作战了,而且早晚要面对孟家二老的炮火,不如把事情都摊开来讲,两个人一起扛。 “你——你什么意思?”靳淑兰睁圆了眼睛,孟繁昌也吃了一惊。 “小华和我同居已经快三年了,以后也要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帮您劝他。” 又一个大冲击,靳淑兰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喜欢男人的儿子居然连同居对象都有了,而且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干儿子,一瞬间,愤怒如钱塘江的潮水,淹没了仅剩的理智,她颤抖着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你滚出去,从今后不准再进我家门,我真是瞎了眼,就这么让你们给骗了,刘华,你这个畜牲,你就这样骗你妈。”靳淑兰又是老泪纵横,见张北仍站着不走,便动手去推,但她哪里能推得动,一眼瞥见桌上放着一本大部头硬壳精装的《圣经》,便拿起来向这个勾引儿子的罪魁身上狠砸,刘华见状忙推开张北叫道:“妈,不关他的事,当初是我主动的,妈,你把书放下啊。” “好哇,儿子大了,为个男人连爹妈都不顾了!还留着你干什么?我今天非打死你!”靳淑兰更加怒不可遏,举着书转向儿子没头没脑开始乱打,张北一把揽过刘华,把他护在怀里,自己背向靳淑兰让她打,一时间,孟家乱成了一锅粥。孟繁昌见靳淑兰已气得发疯,砖头一样的书越砸越狠,忙过去拉住她劝道:“淑兰,那是人家的儿子,别打啦。”一句话终于让靳淑兰泄了气,她住了手,打开门,连推带搡把儿子和张北赶了出去:“快滚,别让我看见你们。”关上门后便倒在老头子身上再次嚎啕。 门外的张北和刘华面面相觑,怎么办? 过了一会,张北道:“回家吧,等你妈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跟她谈。” “好吧。”刘华打了个寒颤,北方秋天的夜晚已是寒气逼人,俩人又是直接被赶出来,外套也没穿,彻骨的寒意,一直渗到了心里。楼道里灯坏了,漆黑一团,两人紧靠在一起摸索着往下走,刘华满心凄楚,虽然原来已经想到母亲可能就是这种反应,但是,真的看到母亲的痛哭,父亲隐藏在沉痛中的怒火,才发现自己的承受力并没有那么强,硬把这种事塞给父母,更说明了他的自私和不孝,世事难两全,而今终于体会到了。 第二十二章 “小华,小华。”身后忽然传来孟繁昌的声音。 “爸。”刘华睁大了眼睛。 孟繁昌拿着手电筒和两件外套追了过来。 “快把衣服穿上,小华,别生你妈的气,她也是气坏了。“ “爸,谢谢你。“刘华顿时泪如泉涌。 “傻小子,跟你妈得来软的。” “爸……” “我知道你那毛病治不了,我们也管不了,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我和你妈都得死,以后,过好过坏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懂了吗?” “我知道,爸。” 孟繁昌看了看张北,拍拍儿子的肩膀:“你过得好,我和你妈就放心了。”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小华受委屈。”张北立即拍胸保证。 孟繁昌没有说话,他的默许当中其实更多的是无奈,儿子选择的路不好走,就算他这样一个老头子,也能想象其中的坎坷,现在,父母的压制无疑会使儿子更痛苦,不如就放手,让他自己走以后的路,儿孙自有儿孙福,到头来,父母终究是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儿女身上一辈子。 即使看不清,刘华也能感觉到父亲眼中对自己的无尽担忧,但此时也只能低头嗫嚅:“爸,我也没办法……” “知道啦,快走吧。”孟繁昌转身上楼。儿子要安慰,妻子更需要安抚,男人命也苦,无论何时,都有着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 “你妈真够狠的。”张北检视着自己身上的青紫,呲牙咧嘴对刘华抱怨。 “你拐跑了她辛苦养大的儿子,打你几下算便宜了。”刘华把跌打膏药贴到张北背上,笑嘻嘻掐了他一把。 “咦,难道你家这一关算是过了?” “嗯,只要我爸同意,我妈也就是时间问题了,表面上我们家是我妈说了算,但是大事都是我爸拿主意,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主心骨。” “果然,沉默的男人是最酷的。”张北称赞不已,在孟家的时候,这老爷子简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半天也不见他说上一句话,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会起这么大作用。 “就是这样。”刘华仰躺在床上,嘴角含笑,忆起自己小时的事:“你看我妈够凶悍的吧,当初我爸要娶她的时候,村里人不是说我爸得给她欺负死要不就是说他们过不了三年就得离婚,可是到现在他俩不但没离,连吵架都没有几次。小时候每次我妈要揍我,我爸都拉着不让,不过这可不是娇惯,他是摆事实讲道理,不用打就达到管教的目的,我妈一直很奇怪,她那么管我们,我和我大哥就是不听她的,反倒是更听我爸的话。后来,他又觉得在乡下太闭塞落后,如果搬到城里,我和大哥应该更有希望考上大学,于是不顾我妈反对,硬搬到市里,每天起早贪黑苦干,供我和大哥上学,还好我俩算争气,没让他太失望。“说到这刘华忽然住了嘴,现在的他,岂不是让父亲失望透顶了。 张北知他心中所想,立即安慰道:“看到你过得快活,他老人家就不会失望啦。” “但愿吧。”刘华闭上眼,烦心的事留到明天再想。 此后,刘华每天都打电话回家,不管靳淑兰如何怒,总是陪小心说好话,甚至连多年不用的对老妈撒娇的技巧都用上了,不久之后,靳淑兰便架不住儿子的糖果攻势,口气渐渐松动,刘华乘胜追击,三天两头跑回家与老妈联络感情,送给老妈种种张北孝敬的首饰衣服吃食,得空就说张北的诚意和孝心,千方百计让老妈明白:虽然她少了个儿媳妇,但多了个好儿子。为加强效果,刘华又从现代婆媳关系、翁婿关系等各方面论述了多一个儿子比多一个儿媳更好的道理。靳淑兰听了他的歪理,不由笑骂:“臭小子,少灌米汤,我又不缺儿子,有你们两个孽种就够我操心的了。” “妈,多一个不是更好,妈,您就答应吧,张北每天都在等您发话,只要您一声令下,他马上过来为您效命,万死不辞。”刘华摇着老妈的胳膊,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撒娇。 “哼,我才不稀罕。”看看象小狗一样的儿子,靳淑兰又气又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和不放心,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这么跟人跑了,拽都拽不回来,她不接受又能怎样?如果不想让儿子伤心,不想失去儿子,她就只能接受。现在她担忧的已不是儿子喜欢男人的问题,而是万一儿子被骗了,该怎么办。 “妈……”二十八岁的孟某人拉着老妈的手拼命摇,幸好他有一张娃娃脸和可爱的动作,撒娇的时候看起来还不太恶心,靳淑兰果然很受用,把小儿子揽到怀里拍拍,笑得见牙不见眼,但过一会,却又红了眼眶,叹息起来。 “妈,你怎么了?”刘华觉出不对,忙抬头问道。 “妈是怕你被人骗了,傻孩子。”靳淑兰忙擦擦眼睛掩饰着自己的难过。万一那张北只是耍着玩的,以后不要自己的傻儿子了,她死心眼的老实儿子会哭到什么样?伤心到什么样呢? “怎么会呢,妈你放心,你儿子看上的人不会错的。”觉察到母亲话语中的默许,刘华咧嘴大笑,几乎要跳起来欢呼。 “唉!”靳淑兰见状,只能长叹。 周末时,张北便与刘华提着大包东西出现在孟家门口,孟繁昌笑着招呼他进来,靳淑兰装作没看见,一扭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刘华就笑嘻嘻地拉母亲出来,换张北进去忙碌。吃饭的时候,张北左一个干妈右一个干妈,叫得好不亲热,没多久他就用天生的交际手腕和能言善道化解了尴尬,重新融进了孟家,四个人之间的气氛甚至比以前更融洽。刘华几年来的担忧终告消失,有自己父母的首肯包容,比什么都好,他们,永远都是自己最后的堡垒和避风的港湾。 一晃又是新春,这次春假,张北和刘华去的是东南亚,还带上了孟家二老,心情舒畅,玩得尽兴,吃得愉快,特别是刘华,回来后体重竟 第二十三章 多了两公斤,张北不由得对他的未来体型发展表示忧虑,刘华得意道:“我是天生瘦人,怎么吃也不胖。”话音刚落,靳淑兰就弹了下他的 脑袋骂道:“那你现在七天胖了四五斤是怎么回事?快三十的人了还一见好吃的就没命,吃饱了还要吃,你以后节制点。” 张北在旁笑嘻嘻说道:“干妈,小华胖点没关系,我不嫌他。”现在他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向岳父岳母表示他的诚意,也不管肉不肉麻。刘华 听了往往怒在脸上喜在心头,靳淑兰则会哼一声把话题扯开,然而心里也不免欣慰,不管怎么样,看着自己儿子快乐,当妈的又怎会不高兴? 正月十五这天,张北下了班就往孟家赶,然而车行到半路,陈雅璇打来一通电话,一句:“过年不回家,过节了总该回来陪陪我们两个老家伙 ,”让他不得不调转车头往自己真正的父母家开。 进了家门,看见父母在长方形餐桌的两端危襟正坐,张北脑中马上浮出一个历史事件——鸿门宴。 果然,落座后刚刚举筷,陈雅璇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北啊,告诉妈妈,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妈,你先别问这事了,吃饭吧。”张北有些烦,他还不想现在就出柜,等自己三十多岁了,父母早已退休时再摊牌更好。 “还说没有,你现在跟人同居,早就不在你原来的公寓住了,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陈雅璇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隐忍多时的怒气终于瀑发:“你长大了,有恋爱自由,我们也知道,可是你也别太离谱,你几个月不回家,我们也不计较,但是有了同居的女朋友,应该带来让我们看 看吧,难道说,是你那个恋人有问题,不能让我们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你还是趁早与她分手,你也快三十岁了,也该知道轻重,注意影响, 考虑考虑你自己还有你爸爸。” “我与人恋爱同居,纯是我个人私事,怎么会影响到爸爸的声誉?”张北也动了气,原来父母已经知道他与人同居的事了,果然是宴无好宴。 “如果你那个女朋友有问题,那就有影响,特别是你自己的前途,妈这是为你好。” 张北啪地放下筷子刚要反驳,一直未作声的父亲张伟民这时开了口:“雅璇,你冷静点。”他转向儿子接着又道:“张北,我们是不该过多干 涉你,但如果是你的终身大事,作父母的想关注是正常的,一开始听说你与人同居,我们还不太在意,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可是现在你仍然 这样,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们,这怎么能行呢,有什么事,开诚布公讲出来,一家人商量商量,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样又瞒又骗,根本不是办法,让我们也寒心哪。” 张伟民在一众官僚中属于那种颇富领袖气质的睿智型,和霭待人并且能以理服人,看上去不威严,但能却在无形中给人以压力。在儿子面前,他也是这样一个父亲,而张北生性活泼放纵,喜欢自由随意,从小他就不愿面对理智过头的父亲,长大后更是只要有可能就离得远远的。现在 ,他也开口询问,那就没有瞒的必要了,张北决定摊牌。 “我是个我喜欢,与我同居的是个男人,因此瞒着你们。”, “张——弛?”过了一会,陈雅璇才惊叫起来,张北的话不啻一枚炸弱,轰得她头晕目眩,几乎无法自持。原以为儿子的同居对象最坏不过是 欢场女子或是有夫之妇,没想到竟是个男人,她的儿子竟是个我喜欢,这怎么可能? “张北,那个男人是谁?什么职业?”张伟民震惊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询问儿子男朋友的有关事宜。 “这还用问,一定是他那个好朋友刘华,” 陈雅璇很早就发现每次儿子度假游玩,身边总会有刘华,但那时她从未想过两个男孩子这么要好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儿子坦承与男人同居,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了刘华。 “就是他,妈妈,爸,对不起,我现在想问你们的态度,这是有点强人所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接受我的性向和我的选择,如果你们不接受,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无法改变我喜欢男人的事实,更无法放弃刘华,还有,在你们接受之前,请不要去打扰刘华,也不要妄图从他那边 下手改变我,如果你们做了不利于他的事,你们也就没我这个儿子了。” 张北说完了,看着呆住的两人,忽然感到无比轻松,这轻松甚至压过了歉疚,于是撇下被他的威胁气怔的父母,转身出门,又去了孟家。 “怎么现在才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刘华在门口接过张北的大衣挂好,又端过热茶让他喝了去寒,张北顿时忘了刚才在父母那里的不 快,伸手捏了下刘华的脸,悄悄在他耳边笑;“老婆,你真体贴。” “我踹你。”刘华起脚便踢,不料用力过大,反倒把拖鞋甩飞了,正好打在刚从客厅出来的孟繁昌身上,两个年轻人急忙分开,一个拾鞋一 个陪笑,乖乖在餐桌旁坐定,只等开饭。 吃饭的时候一如以前,张北高谈阔论,刘华在旁贬损诋毁,靳淑兰便忍不住管教儿子,孟老爷子则会在妻子太吵的时候予以点名批评,今天 是元宵节,于是又加上了电视晚会的吵闹和窗外的爆竹声,四个人的晚餐,竟比别人一大家子还热闹。张北一边说笑,一边习惯性地不时偷看 刘华快乐的笑脸,心中只有一个祈求,但愿自己不会让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消失。 晚上十点多两个人回到紫叶居的时候,张北才将自己向父母摊牌的事告诉了刘华。 “那——他们是什么态度?”刘华惊异不定,心脏莫名地揪紧,紧张得要命。 “他们还没来得及表态,我就走了,要表态现在也可能是反对,小华,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好吗? ” 第二十四章 “好。”刘华抓过他的手,紧紧一握:“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了。”说完了才惊觉这句话有多甜,不禁脸红,转身进卧室上床睡觉,此时心里已不再害怕了,只要张北爱他,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同甘共苦,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关口。 张北也跟着进去,搂过刘华笑咪咪地不住细细碎碎的亲吻,得到了他的保证,心里的压力骤然减轻,简直信心万丈。色叶子极少认真正经地 说爱语,偶尔对他说一次,产生的效果比吃了兴奋剂还好。只要是有他在身边,与父母打一场持久战肯定没问题。 转眼间,张北与父母的冷战持续有三个月了。这期间,陈雅璇的哭泣哀求、威胁利诱,张伟民的语重心长、痛心疾首都没起什么作用。对母亲 的政策,张北的对策是也做哀兵,母亲哭他也哭,母亲威胁说要去死,他就说那他也不活了,母亲骂他不孝自私,他便说长辈也应该为儿子的 幸福考虑等等。张伟民在自己劝说无效后发动了众位亲戚来劝说,然而此举不但没用,反而为张北赢得了两位支持者——陈菲菲和她爸爸陈雅 玖。最后陈雅璇怒极宣称我们从此后没有你这个儿子,张北虽然伤心,却硬是没有退步。也许,他是很任性很自私,但是,又怎能牺牲自己和 刘华的幸福去迎合父母?无论如何,他都已离不开刘华,他不能负了他。 于是,冷战继续。 五月黄金周,张北与刘华没有出去,也没有与林峥等人玩乐,而是窝在家中,享受二人世界的甜蜜。 吃过晚饭,两人便窝在沙发里,也不开灯,只静静坐着看电视。 刘华一直有个习惯——喜欢坐在张北腿上看电视打游戏。两人刚定情的时候,刘华总是硬往人家怀里贴,张北对此颇多怨言,但很快他就 习惯了,看电视的时候怀里没有刘华,就好象少了点什么,浑身不舒服。更有甚者,吃饭的时候若没有色叶的吱吱喳喳和时不时的撒娇,简 直食不下咽,睡觉的时候若不搂着他就会失眠,有鉴于此,张北不敢想象,如果生活中没有了刘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是如此地深爱这 个人,以至于竟然对父母说出了如果你们破坏我就和他私奔这样的话。自己对色叶的爱恋怎么会这般痴狂呢?他都有点怀疑当初对欧阳宁儿的 感觉是否是真的爱恋了。 “弛弛,你在想什么?”刘华在他怀里抬起眼轻轻问道。 张北一直不明白,刘华为什么对“弛弛”这个称呼如此执着,他抗议多少次都无效,后来也只能认命,在听他叫“弛弛”时无奈地应答。对 此刘华一点也不抱歉,撇嘴说我没让你叫我小华哥哥就不错了,听了这话张北差点晕厥,色叶子叫他弛弛占便宜也就算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以哥哥自居,结果那天晚上他就在床上硬逼着刘华说了无数的屈从言语,很强硬地用力气和身体让色叶子明白了谁才是老大。这种成熟男人 的孩子气无疑会使深爱他的人更爱他,为他做任何事都甘愿,从那以后,刘华就对明明比他年纪小却喜欢当大哥的情人常作出弟弟的样子, 既讨情人欢心自己也因此占到了更多便宜,皆大欢喜。 “我在想,缘分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那天我骑摩托,为什么遇到的就是你呢,而你,恰好在那天那个时刻那个地点遇上我,如果有一丁点误 差,我们可能就错过了。” “是啊,要不怎么叫缘分呢。”刘华把玩着张北环着他的双手,把脸贴上去猫一样磨蹭,不自觉地微笑着,目光迷离,心思飘渺。相爱的情人之间,总会柔情蜜意的手牵手,如果他们的手不再紧紧相牵,就意味着他们已不再相爱了,这就是分手的由来喽,想到这里,刘华不由一 激灵,暗自呀了一声,笨蛋,怎么想到分手了,这可不行,他蜷起身子使劲往张北怀里缩去,再把那双手握得紧紧的,他怎么会放开这双手呢? 张北见状,不禁浮起浅笑,把下巴搁在刘华脑袋上轻轻磨蹭,一副主人疼爱宠物的模样,刘华于是闭上眼,舒服地窝着,几乎要睡着了。 窗外,残阳如血,映在屋内雕塑般的两个人身上,如诗如画,宁静美丽得已不似真实,因此,当电话铃声蓦然响起的时候,声音是那么突兀刺 耳,在一瞬间残忍地划破了满室温柔。 “张北,你赢了。”是陈雅璇。 “妈妈?”张北叫了一声,伸手按下了免提。 “张北,我们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们不想老来失子,我们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非要你传宗接代不可,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就都随你吧,哪天 你有空,把刘华带过来让你爸爸看看,只要不被人发现,你们可以在一起。”陈雅璇平板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地传了过来,透着些疲惫和无奈 。也许,每一个母亲面对任性的儿子,都会作出这样的让步。 “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好半天,张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真的吗?胜利来得太快,反而有点让人不大相信了。 “妈妈一把年纪,还会骗你吗?难道你要我和你爸亲自到你门上赔罪你才肯信,难道在你眼里我们就是那种只为自己的狠心父母?”陈雅璇气 愤的声音里带了哽咽,既生儿子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张北红了眼眶,他忽然觉得,长久以来自己对父母确实有着误解,他们并非是撇下儿子只顾自己事业的冷漠父 母;以往的疏离,并不全是因为他们的漠不关心,他也有责任,其实他们还是爱着自己的,意识到这些,张北不禁为自己以前的某些想法感到 愧疚。 “傻孩子,只要是父母,就不用说对不起。”陈雅璇的声音渐渐轻松愉悦起来:“妈妈还有事,哪天带小华回家,好不好?” 第二十五章 待陈雅璇挂了电话,刘华就扑过去抱住张北大叫:“这是我妈的祷告起作用了,上帝呀,你老人家真是个好人,好人啊,啊哈哈。“ “胡说,上帝才不会让我妈他们改变想法,这是我们俩勇气可嘉坚强不屈的结果。”张北也大笑道抱起刘华在屋里转圈,转晕了头还觉得不尽兴,拉起刘华叫道:“我们去找林峥沈春风他们庆祝庆祝。” 半小时后,乐疯了的两个人已到了林峥家大说大笑,大肆庆祝了,欧阳宁儿也为他们高兴不已,林峥却拧着眉头提出了疑惑:“他们也同意得 太快了,这样的话,你们其实也经过什么阻力压力就万事大吉了嘛。” “你这个乌鸦嘴,难道你希望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在一起,扁他。” “对,干嘛把人家父母想得那么糟,当爹妈的哪个能看着儿女难受?扁他。”刘华和欧阳宁儿冲上去将林峥一顿狂扁。张北对这一幕已期盼 了很久,乐呵呵地在旁助阵,闻讯赶来的沈春风见状情感言又止,马上也加入了惩办林峥的行列,一群年轻人的笑声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这是 个幸福的时刻,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一天后,张北带着刘华看望父母。 在张家二老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下,刘华紧张得舌头打结。两个人招呼他们坐下后,和霭地询问了他的工作、专业和家庭等,每问完一项就不 可置否地哦一声,刘华于是更加紧张,求救的眼光不停地看向张北。张北也觉得气氛太压抑了,不一会就借口有事,带着刘华离开。 “真吓人,好恐怖。”刘华擦擦脑门上的汗,惊魂未定。 “他们吓人也情有可原,而且你又不必真的象儿媳妇那样对他们。”张北也觉得父母太过冷淡,但是,相对于他们不接受或反对,这已经好太 多了,他安慰着刘华也安慰起自己,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心态终会平和的。 五月假期的最后一天,张北邀请林峥、欧阳宁儿、沈春风、马明友和陈载道到紫叶谷野餐。这个风景宜人的山谷,自从那年被他发现后,一直 就是他和刘华的秘密基地,每到春夏草长莺飞时节,都会来这里几次,游玩休憩,有时甚至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静静睡上半天。今年因为喜事 连连,张北决定把这块宝地“对外开放”,将它便成五人聚会的一个据点。 “嘿,我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地方?张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现在才把它贡献出来?”同样喜欢探险旅游的沈春风把紫叶谷勘踏一遍后就对张北 抱怨不已。 “现在贡献出来也不晚啊。”张北大大喝一口酒。 “就是,你应该感谢而不是抱怨。”刘华接着说 “哪天你把张茵茵也带到这来,她肯定会爱死你。” “所以,我们其实是你爱情的推动者。” “喂喂喂,你们这叫什么,夫妻情深也得有个界限。”沈春风叫了起来。 “这就是夫唱妇随。”陈载道用低沉的声音作了注解。 一听此言,林峥看了欧阳宁儿一眼,也得意地大大喝一口酒,沈春风悻悻然哼了一声,他的情况正好相反,是妇唱夫随,随得不对了还要挨训 ,同样的情侣,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为什么? “关关不要难过,其实我们是很羡慕你的,来,我的肩膀借你靠。”刘华拍拍阿关,慷慨献出肩膀,沈春风立即嘻开嘴靠上去,搂着刘华 哼唧,眼睛却看着张北挑衅,张北横眉立目,刚要过去拉他,沈春风却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又叫起来:“哎呀,我今天才发现,小华的眼睛这么 好看,真是越看越好看,呀,我迷上这双眼了,呜……张北,你好艳福,将来你可得看住孟家弟妹,别让他红杏出墙啊。”一边说一边往孟子 烨脸上凑,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朋友妻,岂可戏,大家上啊。”张北的号召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几个人一拥而上,不一会就叠了罗汉,沈春风在下面只能伸出一个脑袋和 一支胳膊吱吱叫唤,活象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张北叫道:“他还能叫出来呢,大家继续啊。” “不要啦,我说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哎呀呀,你们看,那边有个人影过去了,是不是鬼呀。” “胡说也得有个谱,大白天会有鬼,大家再扁。”刘华干脆站起来,在旁边叉着腰举着胳膊高呼口号,鼓动大家继续海扁阿关,于是众人更疯狂了,每个人都在草地上滚了一身土。在蓝天白云下,青草野花中,重温久远的少年时代,无疑是日渐老去的年华中最快乐的事。而且,他 们这些上班族,平时也极少有机会如此放松,今天好不容易在繁忙的工作中偷到半日闲,远离都市,自然拼命地玩笑打闹。出言不慎的阿关很 不幸地成了牺牲品,被大家蹂躏到奄奄一息才获解放。 “你们……这些……畜生啊……” 然而畜生们谁也没有歉意,在糟蹋了活人后,又转而寻找动植物放松,疯到天黑才回。 不过,玩疯了的张北等人并不知道,紫叶谷已不是他们独有的据点,沈春风恍惚看到的人影既不是鬼影,也不是他眼花了,更不是他为自救撒 的谎,而是真有个人来到了这里,在发现他们一群后又悄悄离开了。 业余摄影师韩维翰有一张很宝贝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年轻男孩在草地上相拥而眠。其实他们应该已有二十四五岁了,但是照片的整体效果却让人觉得,他们仍是青春洋溢的男孩子。 背对着镜头的那个身型较大,一支胳膊上枕着脑袋,另一支胳膊搭在那个体型较小的男孩身上,形成一种护佑的姿态,照片上只显示出他的小 半侧脸,但依然能看出他一定有着出众的俊美。 不过,真正吸引韩维翰的却是那个睡在他怀里的体型较小的男孩。他正对着镜头,嘴角噙着一 丝微笑,甜甜的睡着。 第二十六章 浓黑的睫毛小扇子一样铺在脸上,生动得象展翅情感飞的蝴蝶,韩维翰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他醒了,这对眼睫毛忽扇起来会 有多动人,挺直秀气的鼻子,稍稍有些丰满的嘴巴,韩维翰总觉得它是在诱人去亲吻,一朵淡紫色的野花,顽强地从他脖颈处钻出来,很凑巧 地就在他的脸颊边亭亭绽放,给两个男孩的阳刚画面平添了几丝温柔,使整张照片更加温馨动人。 韩维翰是个商人,但他却喜欢摄影,无事时就挎着相机骑着自行车四处游荡,厌倦了城市后,就把眼光瞄准了广袤的乡村和原野。两年前的秋 天,居然给他无意中发现了照片上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谷,谷中的景色让人留恋忘返,也使得他对自然风光摄影兴趣更大。一年前的五月,当他 第三次到那个山谷中去的时候,却发现已有人捷足先登了,谷中的漫坡上,一辆摩托车倒卧在草从中,再往前走,他就看到了那幅空灵唯美的 画面,两个穿着休闲的大男孩偎在一起,在茵茵碧草中沉沉而睡。 那时他惊呆了,站了好一会才拿下相机,不由分说地拍了一张,等他平静下来,想再好好拍一张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快门声还是因为蜜蜂的嗡 嗡声,那个体型大些的动了一动,似乎要醒的样子,韩维翰马上如作贼一般仓惶遁去。事后他懊恼不已,那又不是私人地盘,他也没做什么坏 事,跑什么呢。 回来后,韩维翰立即在自己的暗房里冲洗照片,洗出来后他才发现这张匆忙拍就的照片的效果出奇的好。美丽的色彩,唯美的画面,最动人的 是那个男孩纯净安宁的睡脸,竟似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奇异魅力,每每看过后,浮躁的心会因此而平静下来,渐渐地愉悦。这也许是因为那男孩 本身的魅力,也许是因为他迷上了那男孩的睡脸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效果,不管怎样,这张照片经过处理,被放到了床头,成了他最喜欢的一张 。 这两个亲热地依偎着睡在一起的男孩,象是极好的朋友,韩维翰却觉得他们更象一对恋人,明明是静态的照片,但却能让人感觉到流动在他们 之间的亲密和甜蜜。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他们会不会再去那个山谷? 那年的夏秋季,他又去了山谷几次,却再也没有看见那对大男孩。 今年一入春,他又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山谷跑。第四次的时候,他终于看见有人来了。一辆面包车停在谷外,谷中传来了一群人的欢笑声,再往 前走探看,其中果然有那个男孩儿。 韩维翰停下脚步,远远立在树后,看着他跑着跳着又笑又叫,快乐得象不知人间苦的十几岁少年。这群人里面,有没有那个背对着镜头的另一 个男孩子呢?他搜索着,却不能确定。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因为打闹被压在下面的男孩忽然抬头望向了他这边,他不由得又仓惶而遁。回来后 他又懊恼不已,自己也算一个成功人士,但是却为什么没有勇气上前,认识一个他想认识的人呢? 九月份,组织了一个青年企业家赴欧学习考察团,进行为期两个月的考察兼短期学习,张北也被定为考察团中的一员。但他却不想去, 一是不想与刘华分开太久,二是觉得这种兼有旅游性质的短期学习根本学不到什么。刘华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口水滴溚地说能出去学点皮 毛也是好的,况且还是公费,是公费呀,不用自己花钱的。陈雅璇得知这个消息,也极力鼓动儿子出去走走看看,男人应该有事业心和野心, 守着自己的小公司能出什么出息?不用说,刘华的意见马上被斥为小农意识,人也被张北训了一顿。陈雅璇的意见却使张北有点心动,他现 在仅是个小企业家,但色叶子已经对着他又流口水又又摇尾巴了,若以后成了大企业家,那色叶会变成了什么样啊?现在他就能想象到刘华 对着他两眼冒绿光的狼样子,也罢,就去一趟吧。这样,刘华的潜在影响下,张北定下了他的欧洲之行。 9月15日,张北刘华机场话别。 “喂,色迷迷,你要是乘我不在的时候对着别人也色迷迷的,别怪我回来后对你不客气。”张北语带威胁地恐吓刘华。虽然刘华是很爱他 ,但是万一有人在他寂寞无聊时乘虚而入,搅乱一池子春水,那便如何是好?就算分离只有两个月,也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的。 “我是不会啦,可是,如果是有人对我,嗯,小猫吃柿子呢?”刘华很后悔,干嘛在一开始时鼓动张北出去呢,如今,自食苦果。他其实一 点也不愿和张北分开。 “那你就告诉她或他,你有主了,不过我不认为有哪个会象我这样不长眼看上你。” “你怎么这么说。”刘华当然不服,嘟哝着狠瞪张北。 看着他的表情,张北忍不住露出笑意,离愁别绪淡了许多,靠过去作出好朋友离别时拥抱的样子,在刘华耳边再次叮嘱:“我也保证不吃柿 子,乖乖等我回来。” “嗯。”刘华答应着,看着张北转过身追上考察团的队伍,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这几天,刘华总感觉公司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周围人好象在躲着他,大家聚在一起谈论说笑时,看到他过来就会散开,剩他一人怔怔站着, 不明所以,有的人更怪,看到他笑哈哈地说小华你好新潮哦,偶尔,他还会接收到一束饱含鄙夷的目光,但等他对上了那种眼神时,对方往往 会有些不屑地转开,弄得他一头雾水。如此种种,刘华不由得惶恐起来。 “小华,下班后到蓝梦饭店104,我有事要问你。”这天,郎进在走廊里叫住他,丢下这句话后就走了。刘华更奇怪了,郎进对他从来没有这 么严肃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七章 晚上五点半,刘华来到蓝梦,郎进已在包房等着了,胖胖的身体陷在椅子里,每个人见到了都会认为那种单薄精巧的东西可能会因此而碎掉 。这两年郎进事业颇得意,已升了部门经理,但他情场失意,一直没有女朋友,因此寄情于吃喝,结果是变得更胖,更胖的结果是更没有女人 看上他,由此陷入恶性循环中,让人为之一掬同情之泪。今天他又要了一桌酒菜,足够五六个人吃的,刘华一见,立即让服务小姐撤掉三个 ,留着自己打包回家,此举气得郎进嗷嗷直叫,刘华也不理他,执起他肥肥白白的小手,叭地亲了一口,亲热地叫道:“狼狼,叫我什么事 啊? 张北走后,郎进就可以说是刘华生活中的一缕阳光了,在公司里,郎进是他的保护伞,生活上也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虽然他与张北同居 后两人往来少了,但感情亲密依旧,看见他,刘华原本抑郁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小华,现在公司里都在传你是个我喜欢。”玩笑开过了,郎进便开门见山。 “啊——原来是这样。”刘华张大嘴,这才明白为何同事们对他态度有异。他闭闭眼,压下了因毫无准备被迫出柜而产生的恐慌,吁口气问 郎进:“究竟是怎么传开来的?” “前几天一次经理会议上,王总当众问我‘有人向我反映那个刘华是我喜欢,他确实是吗?’我当然说你不是,谁都知道这老头子最爱维护 风化,然后,这流言就传开了。”郎进叹了口气瘫在椅子上看着刘华接着道:“小华,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说实话,你是不是?” “我是。”刘华很干脆地承认,以前也没想对郎进如何隐瞒,只是无由提及这种事。现在他终于可以对朋友说起自己的性向了,刘华不由 得一阵轻松。 郎进听闻,咪起眼探过身子给了他一拳骂道:“你这片死叶子,现在才说,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看?这事先放着,以后再找你算账,我只问你, 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张公子?。嗯?其实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差不多能猜到,哼哼。” “狼狼……”刘华纵身扑过去挂在郎进身上,眼泪汪汪,不是假哭,是真的感动,可爱的狼狼,是他一辈子的朋友。 “行了,行了,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让你请客了。”郎进伸出肥手不耐烦地推推他,但脸上却笑出了双下巴。 “我一定请,一定请。”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你现在正是危难时候,张公子呢,怎么不见他动用关系替你说说话?” “他出国了,两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搞什么,偏在这时候出去,那他父母怎么样?” “这事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本来就反对我们在一起,如果知道我暴露了,恐怕会马上拆散我们。” “这就很难办了,这样吧,我向王总保证你不是我喜欢,先保住工作再说。还有啊,小华,你有没有考虑过,能有谁会向王老头子反映这种事 ?” “就是这一点奇怪,张北有几个朋友知道,但他们绝不可能说出来的,再有就是我父母和张北的父母了,但是,这也没有可能啊。” “唔,也有可能是你们在一起时不小心,让人看出什么来了。”郎进摸着下巴猜测。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自从我们俩确定关系后,就一直很小心的。”刘华也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隐隐觉得好象有一个可能,但他马上制止了 自己的胡思乱想——不可能的,但愿那是不可能的。 入睡前,张北打来了电话,他们正在参观一个工厂,他是在洗手间打手机,时间紧迫,匆匆说几句话就得挂了,刘华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把公司中的流言告诉张北。也许,明天流言就会消失,老总也会相信郎进的保证,等张北回来了,就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充满希望的明天带给刘华的却是一个恶梦。早上他一踏进办公室,就有人告诉他: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 “就算你不是我喜欢,但是流言已经传开了,影响公司的声誉,我也没有办法,请你去别处吧。” 于是,几分钟后,刘华就捧着遣散薪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郎进在别人漠然的目光中忙进忙出,帮刘华将东西搬上车,拍拍他的肩,满怀歉意:“小华,对不起,没帮上忙。” “这有什么,就算那古板老头子能容忍我,我也不能在这呆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怎么样都能混口饭吃。”刘华倒很乐观,城市这 么大,怎么会没有他一个落脚处? 然而,事实又一次证明刘华的恶运远远没有结束。他一连几天出外求职,每天都失望而回。他很想告诉张北这件事,也想让他回来,但是, 男人的自尊又让他觉得无法启齿,而且,失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刘华决定再找找看,不去那些大公司或电脑公司了,到小公司去,学 校或网吧什么的也要试试。 失业第五天,陈雅璇打来电话,请他去一趟张家。 “今天我是先打电话到你公司,他们说你因为道德问题被辞退了,是真的吗?”没有儿子在旁边,陈雅璇自然也不客气。 “您都知道了啊。”刘华只能低头嗫嚅。 “对,我们都知道了,如果我不主动找你来,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我们呢,我一直很奇怪,我的儿子就算是个我喜欢,可是他怎么会看上你 呢?”陈雅璇冷冰冰的声音狠狠地砸过来,刘华顿时眼前一片水雾,无助地听着对方恶毒地翻弄着他心底的自卑和隐痛,根本无力反驳。 “如今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说的是,请你离开我的儿子。”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得让张北说了算。” 他怎么可能离开张北?刘华叫了一声,猛地抬起头,瞪着眼前的贵妇人。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为什么没有一点母亲的仁厚和慈爱? 第二十八章 从 小就生长在一个温暖和煦的家庭,又有一个慈祥母亲的刘华,一直不知道,女人还可以有这样的嘴脸。 “哦,是吗?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找你的本来目的。”陈雅璇冷冷地看着刘华,站起来递给他一叠照片:“看看吧,它能说明张北本人也 想离开你。” 照片是张北和一个美丽女人的合影,背景是凯旋门,艾非尔铁塔,罗马竞技场这些名胜,他们亲热地靠在一起,笑得灿烂无比,还有两张是在 房间里,张北躺在床上,那个女人穿着睡衣横趴在他身上,正对着镜头,桃形的红唇笑得那么娇媚性感,而张北,居然也是笑着的。 一张一张仔细看着,刘华的眼里又一次蒙上了水雾,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了,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真的,昨天张北还在电话里说他在法国 给他买了一个戒指,说回来了要亲自给他带上,他还说了那么多次我想你回来后我会好好爱你,所以,这一定是个阴谋,这不是真的。 “相信你也能看出来,照片不是伪造的,而且,这是张北亲自用快递寄过来让我们看的,告诉我们说他终于遇到了心仪的女孩子,他很喜欢她,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我们,让我们不要再为他操心。”陈雅璇欣赏着刘华双手的颤抖,心里一阵痛快,她憋了几个月的闷气总算出来了 。 “张北他没有跟我说,我不相信。”刘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他绝不能示弱。 “哦,这个他也说了,毕竟你跟他也好了几年,他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想缓一段时间再告诉你。还有呢,照片上的女孩子,也是考察团里 的,叫王诗芸,你知道吗?她是最近到我们市里投资的一个大港商的千金,大学毕业后就帮着父亲打理生意,非常能干,而且,又那么漂亮。 ” 谈到那个千金小姐,陈雅璇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本来,考察团里是另有人做这种事情的,可是,这个半道杀出来的大小姐硬是搅进了她和张 伟民早已安排好的计划中,亲昵的动作做得那么自然,因为她根本就是喜欢上了张北。这也难怪,以她的儿子的条件,那个女子会不动心呢。 “就算你这样说了,我也不会放弃的,我要张北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告诉我他想离开我。”刘华把照片放进口袋里,看 着陈雅璇,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的决定。 “那你就等着吧,不过,我劝你也要认清现实,张北的爸爸是市长,你想我们会让家里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吗?也许张北喜欢男人的事实改变不了,所以他要玩玩也无妨,只是,他不可以认真,与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这太荒唐了。而且,你如果真的爱张北,就该为他想一想,不要那 么自私任性好不好,他还年轻,以后要走的路还长,不可以有污点的,你懂吗?年轻人。” 刘华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实质形体的话语竟会伤人这么深,打人这么重。他竟被它们打到说不出一句话。陈雅璇说的,他当然懂,从爱上张北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们要走的路会有多艰辛,但对于未来的艰难险阻,他一直是很乐观的,他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没有人能拆散他 们,只要两个人相爱,就没有闯不过去的关口。然而,当真正严酷的现实当头压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爱情这东西,才是最脆弱的, 任何一个小阻碍,都会将它弄得乱七八糟。 “请你认清现实,刘华。” 话语如刀,继续凌迟着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刘华转过身头也不回,冲出了张家。他怕,怕再呆下去会管不住自己的拳头,对女人动粗可 不是绅士所为,他更怕的是,他会不争气地在那个女人面前掉眼泪。 回到紫叶居,刘华望着床头的电话发怔。是现在就去求证呢,还是等张北回来才见分晓?其实张北才出去半个月,但刘华却觉得已经有一 个世纪那么长了,他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呢,真要等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发疯。于是,刘华开始打电话。然而,张北手机关机,打到他 所住的宾馆,却被告之考察团一行已经离开了。 他们去哪了?张北为什么还不打电话来?刘华颓然倒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刘华终于接到了张北的电话。 “张北,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色叶。”张北的声音充满愉快。刘华一阵心酸,他在做什么?他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你……有往家里寄过照片吗?” “呃,是寄过,我一到目的地,妈妈就让我寄照片,真是,有什么好看。” 刘华听到寄过两个字后就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直到那头消音了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了一句他从来没有问过的话:“你爱我吗?张 弛。你还爱我吗?” “小华,你——你受了什么刺激?”那边的张北显然是吓了一跳。 “你到底爱不爱我?你说啊。”刘华喊了起来,他怕得要命,惶恐得要死,该死的张北搞什么鬼?快说啊,说你爱我,给我勇气啊。 现在的刘华,已别无所求。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 “色叶啊,我原来是很爱你的,可是现在有一个女孩子正使劲追我呢,你得有思想准备,对方家世相貌太好了,我要动心喽。”张北一点也没感觉到刘华的反常,笑呵呵地吓着刘华。就在无意中,犯下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刘华的泪水潸潸而下,打湿了话筒和衣衫,无声地哭泣着,可是心里还在祈求——张北,请你说你是开玩笑的,是吓我的,求求你。 “色叶子,怎么不说话?” “……” “小华?”张北还要说话,刘华立时睁大眼,痴痴等着,然而,话筒中紧接着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娇嗔:“阿弛,你怎么这么久也不过去 呀。”清清楚楚的声音,仿佛就是在张北嘴边说的一样。 第二十九章 心脏急剧地跳了一下,好象心里有一根弦被猛地挑断了,刘华不由得窒息。 “诗芸,别闹了。”张北的声音还在响。 刘华静静放下了话筒,呆呆坐着,泪如雨下。那个女子的声音,彻底摧垮了心里最后一道堤,让他整个人都淹没在巨大的痛苦绝望里。 这几天,张北总觉得有点不安。那天刘华突然挂掉电话后,他再打就没人接了,手机关机,电子邮件也无人回。难道色叶子出了什么事?可 是,他才出来半个多月,能有什么事呢?打电话到孟家,无人接,又打到陈雅璇处,她也说不知道。就在张北心急的时候,张伟民却又打来电 话,说市里一个大厂要在德国进口一套设备,让他帮忙处理一些合同问题,过两天就会有人与他联系。张北无奈,只得离队前往德国。虽然终 于摆脱了王诗芸,但仍焦虑不已,但愿刘华能乖乖等他回去。 刘华离开紫叶居,回到了父母家里。 失业、流言都不是大事,唯有张北,才是心头的痛,一个人呆在紫叶居,他已无法忍受。 靳淑兰见儿子无精打采回来,问他怎么了,刘华便说自己失业了,其它的不能说,说了只会让父母忧心。 靳淑兰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失业,忙安慰儿子:“再找一份也不是难事,找不着妈也能养你,现在就安心在家呆着吧。”刘华点点头,强忍 眼泪回到自己房里,死人一般躺了一天。 第二天,他恍恍惚惚爬起来,又开始了痛苦的求职。奔波一天回家,却又面临一件麻烦事,孟繁昌这几天重感冒,因为未曾多留意,结果在天 气忽然变冷时竟转成了肺炎,刘华与母亲将老头子送进医院,日夜看护,几天后孟繁昌病情好转,才移回家调养。 “小华,妈问你一件事。”看儿子这些天一直不对劲的靳淑兰终于发问了。 “你和张北怎么了,好几天了怎么不见你和他联系?” “没怎么,妈。” “死小子,还在撒谎,你看你都瘦了多少,失业也不至于这样,有事就说出来,这样憋着,妈更难受。”靳淑兰摸摸儿子瘦得陷下去的脸颊,心疼不已。 “妈,我和张北可能完了。”刘华无法再瞒,也不想瞒了。失业,陈雅璇的威胁,将要失去张北的痛苦,所有的都压在心上,如果不找个人 说,可能就要崩溃了。 靳淑兰听了儿子的哭诉,看了那些照片,不禁老泪纵横。 “姓张的这样欺负我儿,他们怎么忍心呀。”她抱着儿子呜呜哭着,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这么快就发生了。 “唉!”在隔壁躺着的孟繁昌长长叹息,起来坐到那把老摇椅上,闭上眼轻轻摇着,只是形容更见苍老。 又是新的一天,刘华仍出去求职了。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即使失去了爱人,但为了父母,哪怕是做个行尸走肉,也要活下去。 不过,刘华并不知道,几乎所有市里的与电脑有关的公司企业老板都接到了上面下达的一个指令:不要雇用一个叫刘华的人。老板们遵令 的同时,也不免奇怪这个刘华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得罪了市里的大人物。 一天下来,仍是无果。刘华抱着简历,坐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上,疲惫地闭上眼,再找不到的话,他真的要去改行做个劳动人民了,要么 就得去外地,只是,那样就要丢下年迈的父母,怎么办呢? 家里,孟家二老无言地呆坐着。听到电话铃响,靳淑兰起身去接,不料竟趔趄了一下,她这才惊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干妈,小华在吗?我要找他说话。”张北的声音急急地传了过来。 “他不在,你以后不要找他了。”靳淑兰立即挂掉电话。这样也好,她的傻儿子太普通,又死心眼,根本就不适合与张北在一起,借着这个机 会让他与张北断掉,以后就不会这么苦了。 电话铃又响,靳淑兰干脆将线拨掉。张北的事不管是真的还是有人搞鬼,她都已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与张家有牵涉。 又是一天,刘华决定,如果今天还找不到工作,就听从母亲的建议去深圳。也许,离开了可能更好。陈雅璇说,你要是真的爱张北就该为他 想想,真正让刘华痛苦无比的就是这句话,爱他就得离开他,这是他妈的什么逻辑?刘华对这种自我牺牲一向嗤之以鼻,为了所谓的前途 名声就得离开所爱的人,搞得两个人都痛苦不堪,不是更愚蠢吗?然而,接到张北的电话后,他的想法却动摇了,也许,错的是自己,因为自 己爱上了所以就去追人家把人拖下水,很自私啊,弄到今天这样是自食其果。张北或许是爱自己的,可是他能爱到什么程度呢,会爱到可以放 弃一切的地步吗?刘华没有这个自信;而放弃一切后得来的爱情还会甜美如昔吗?刘华也不敢保证。现在他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 张北所在的地方,心就痛得不行,但是自己不能真的呆在家里让父母养啊。虽然他也算有房有车,可是和张北分手的话,那就不是他的了,他要活下去,还是要自己挣钱养自己。 将近下班时分,刘华无精打采地从一家电脑销售公司出来,晃进电梯里。一天下来,又是失望。他怎么会霉到这个地步呢,刘华倚在电梯 壁上,运转起已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开始思索这里面有没有阴谋的可能。如果,张家不仅要他离开张北,还要逼他离开这个城市,那他找不到 工作就很正常了。 韩维翰今天中午赴了个饭局,一个供货商死活要请,又求他一个老同学中间说项,无奈之下他只得答应,酒醋耳热之际一群人高谈阔论,不知 不觉地就让他忘了本来所定的吃完饭就走的计划,等他想起来时,才发现已快到下班时间了。韩维翰急忙散席匆匆往公司里赶,身为经理如此 怠工,实是不该。 第三十章 十分钟后,韩维翰已站在了一楼电梯前,不一会,电梯大开,韩维翰低头一步跨进去,按下按钮关了门后才发现电梯里竟有人没出去。这人仿 佛没有骨头一样倚在角落里,意兴阑珊地垂着眼睛发呆,不但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而且好象也不知道电梯已到一楼又上去了,韩维翰为自己的 粗心咋了下舌,但是等他定睛细看那个发呆的人时,却不禁又惊又喜。 这个人,竟是他宝贝照片上的那个男孩子。 虽然眼前人是醒着的,也较照片上瘦了很多,但是那两片嘴唇和浓密的长睫毛却是错不了。这次,韩维翰可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何谓“踏破铁 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刘华直到又有人进来再关门才从惊觉自己又上来了。还好,他只是错过了出电梯,这些天一直精神恍惚,没出事勉强也算是霉运中的一个幸 运。 “请问你到林海大厦有何贵干?”旁边一个男人忽然向他发问。 刘华看了看那男人,三十岁左右,古铜色的皮肤,面目称得上英俊,深色西装裹着壮硕的身板,锐利的眼神中透着笑意,浑身都散发着精干 、稳重的气息。怪哉,这一号人从哪冒出来的?他到这贵干关他何事?虽然如此想,但刘华还是答了一句:“求职。” “什么职位?” 刘华盯他一眼,猜不出他身份,本不想答,但不答好象不大礼貌,只好又道:“电脑维护修理、网络管理什么的。” “哦,一定是被拒绝了。”韩维翰微笑起来。 这人怎么这样,刘华怒从心起,狠狠盯了那人一眼,翻起两眼看电梯顶,研究起那上面的投影反射情况。 叮一声,电梯门开,韩维翰转头对仍举着脑袋的刘华笑道:“如果你考虑应聘非电脑公司的其它职位,我想我可以帮忙。” 刘华闻言立即放下脑袋跟着韩维翰跨出电梯,眼睛忽扇忽扇看他,放射出的希望之光竟让韩维翰觉得如果不给他一个工作自己就是罪不可恕 。 到了韩维翰的办公室,刘华递上自己的简历,然后就眼巴巴地看人家,他现在太需要一份工作了,不管做什么都行。 “孟—子—烨,如果不看字,我一定会以为是紫色的紫,树叶的叶。”对色彩极敏感的韩维翰略有些感叹地开了口。如果是孟紫叶的话,更配 他的人。 “请问您会给我什么职位?”刘华迫不及待地倾身向前盯着未来的老板,同时怨恨起办公桌的宽度,太宽了,不够让自己用近距离的祷告眼 神打动老板。 “我们公司是一家北京生物科技公司的分公司,不需要太多的电脑和网络维护人员,但是我正好缺一个工作助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呃,年纪大一些,没有作助理或者秘书的经验也可以吗?” 所谓的助理其实就是打杂的,但这时的刘华没有选择余地,有一份工作做着总比在家呆着强。 “可以,那些东西你可以慢慢学,而且,如果电脑维护方面有空位,我就会安排你,不致于让你的专业荒废了。”韩维翰继续慢慢地放着线, 以不易让人觉察的程度诱着鱼儿上钩。 “太好了,谢谢您,老板。”刘华站起来便鞠一大躬,脸上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妈,她肯定会笑的。 “没什么。”韩维翰又微笑起来,眼前的人哪象一个二十九岁的上班族,还是个大男孩呢。是被人保护得太好了?还是他本身就有足够的韧性 ,不会被挫折与失败打倒,始终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 “呃,我想问,您为什么要帮我?”刘华高兴过后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看样子还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 “这么说吧,在电梯里看到你时,我觉得你好象出去后就会撞车,我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呢。”韩维翰也站起来,用满眼满脸的笑意妆点着自 己的善心。到手的鱼儿也要用好饵来喂的。 “我真的有那么沮丧吗?”刘华摸摸自己的脸,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会给人那种感觉。 “对,失魂落魄,绝望,整个人象不存在一样。”韩维翰看着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找不到工作,不至于让人绝望吧,他难道还有别的事 情?他那副样子,与自己在山谷中看到的快乐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哦。”刘华自嘲一笑,在对方锐利的眼神下有点不自在,再次感谢后便匆忙告辞。出了门后才想起他还不知对方姓甚名谁,什么时候上班 ,忙又回转身进去,看着韩维翰不好意思地咧嘴笑。 “我叫韩维翰,这是我的名片,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办公室呢暂时就在我这里。”韩维翰好象已料到他会回来,直接递给他名片,眼神也变 得柔和。可不能让刚到手的鱼儿再受惊吓。 “谢谢您。”刘华双手接过。 “以后不用这么客气。”韩维翰拍拍他的肩,脱下西装外套,换上风衣,转头又对刘华道:“都下班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走在高大的韩维翰身边,刘华又有些自卑了。对这种社会精英,他以前一向有点酸葡萄心理,总是安慰自己说平淡是真,普通是福,但在某 些情况下,普通和平凡还真不是好事。如果他也是个象韩维翰一样的成功人士,也不至于被陈雅璇用那么不屑的语气侮辱了。 “你又失魂落魄了,工作时这样可不行哟。?出了电梯,韩维翰对刘华如是说。 “啊,对不起。“刘华急忙挤出笑来,抱歉地看着韩维翰。他可不想失去这个工作。除了这个人外,大概没有别的公司老板会雇用一个将近 三十岁,除了电脑方面没有其它工作经验的人。 因为这些天瘦了不少,刘华现在终于变成了尖下巴,原本只是普通大小的眼睛也变成了大眼睛。长睫毛配大眼睛,再加上连他自己都没觉察 的带些乞求的眼神和勉强的笑容,样子楚楚可怜得让人心疼。 第三十一章 韩维翰不是铁石心肠,立即有些后悔自己用工作刺激来让他振作的作法,于是安 慰似的拍拍那单薄的肩膀道:“不用抱歉,你是这几天找工作累的,回去好好休息吧。”说话的语气柔得连他自己都吃惊。 这个人好温柔,这样体贴下属,刘华立即换了一种感激的眼神。韩维翰在他眼里更有老板魅力了。 在他纯净如水的目光中,韩维翰不禁为自己的狡诈有些惭愧。这个人,果然和照片给人的感觉一样,可爱乖巧,让人疼让人怜,看着他会觉得 安心会觉得生活很美好,一个男人会给人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但是,在电梯里看见他时,那种失落、恍惚和绝望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呢?韩维翰又一次感受到,这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了,他终于与这个好奇了一年的人认识了。 刘华回到家里,孟家二老果然为他找到工作高兴不已。一家三口做了好菜喝酒庆祝。饭后,刘华便带着酒意爬上床,要好好休息。然而, 看到床头的电话和张北的照片,不禁又悲从中来。张北竟然一直没有打电话到他家,难道,他们真的完了吗?这样想着想着,刘华又开始掉 眼泪,哭了一会,才想起明天要上新公司上班,绝不能给新老板和新同事一个糟糕印象,于是勉强收泪,在被窝里数绵羊才渐渐睡着。 这边客厅,靳淑兰听儿子那边没了动静,这才对孟繁昌絮叨:“傻小子一定又哭了,他这样我死了也不能闭眼哪。” “你别乱说,小华是个有福的人,你看他今天不是找到工作了吗,张北的事也未必作得准,要不你还是把电话线插上吧。” “不行,我可不想小华再和张北来往,别说他现在有女人,就是没有,他也和小华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不能长远。” “什么门当户对的,小华的好表面上能看出来吗?” “哼,那张北看不出他的好,也是瞎了眼睛。” 老两口唠唠叨叨睡下,一宿无话。 韩维翰确实是个好老板。 不几天,刘华就熟悉了环境和业务。试用期月薪虽然不太高,但是福利很好,还经常有公司新产品的试用装可拿。这对有点贪财的刘华而 言,是值得高兴的事。还有一件事也是现阶段刘华灰暗生活中的一个亮点,他的老板不仅体恤下属,而且还是个颇有魅力的英俊男人,有这种赏心悦目的好心老板也很对有点好色懒惰的刘华的胃口。这两个亮点让刘华的情绪不再那么低落,但是也让刘华有点怀疑他对张北的 爱恋中是不是也有贪财好色的成分,这个念头冒出来后,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后经仔细审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爱中没有一点财色之念在内。 如果不是张北这个人,别人就是再有钱再好看,他也不会爱。比如说他的现任老板,据说家里也很有钱,外表比之张北也不逊色,甚至比张北 还多些成熟稳重,一看就是那种可信赖可依靠的能干男人,而张北有时却掩不住因为年轻而产生的毛躁。这么个优秀老板而他刘华没有见人 眼开地爱上,已充分说明他是非张北不可了。就这样,刘华每日胡思乱想,心心念念都是张北地在新公司过了一星期。一面盼着张北回来再 见他一面,一面为自己的痴情难过,如果他不是这么爱张北,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小华,你又发呆了。”韩维翰将一份文件放在自己的助理面前,笑着提醒他。 “啊,我在想经理你的羊毛衫真好,我什么时候能有一件呢?” 相处一星期,刘华已去了拘谨,露出了本来面目。 “你努力工作就会有的,小叶子。”韩维翰揉揉他的头发笑了,十足的大哥疼爱小弟的模样。 刘华心一跳,脸有些红。小叶子是张北在床上对他的爱称,老板怎么叫出来了。 “啊,脸红了。”韩维翰俯身仔细瞧着刘华,刘华脸更红,韩维翰于是更好奇:“难道,小叶子是个特别的称呼?” “不是不是,经理,我出去一躺。”刘华忙找借口跑进洗手间,想到张北可能再也不会叫他小叶子了,就又红了眼圈,呆了半晌,索性掉了几滴泪。男人哭或许没出息,可是不哭的话,怎能排遣郁闷?哭过了,他急忙洗脸,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消瘦的人,不禁又难过自怜起来。 韩维翰等了半天不见刘华出来,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小华,你怎么了?”他进去就看见刘华红着两眼,对着镜子发呆。 刘华急忙把脸埋在水龙头下:“没怎么。” “胡说,一会你回来,我有事问你。” 韩维翰早就注意到刘华的失常。以前是因为失业找不到工作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工作已找到,再神思恍惚就不对劲了,今天他居然哭了, 韩维翰终于忍不住,决定问个清楚。 “你的恋人移情别恋,所以才伤心的。”韩维翰吁了口气,原来是因为失恋。 “是,而且他父母也逼着我离开他。”已经把韩维翰当大哥的刘华又用袖子抹了把泪,而且他早就在老板面前丢过脸了,也不差这一回。 “哦,那就更糟了。”韩维翰起身递给刘华一块手帕。刘华顺手接过来,又吃惊地抬头看老板一眼,这年头身上带手帕的男人可不多啊。 “你看你,哭得象小兔子。”韩维翰忍不住微笑,虽然别人失恋了他不该笑,可是对面那个一脸苍白眼睛红肿头发蓬乱哭得狼狈不堪、却还有 功夫好奇的男人简直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他想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抚摩安慰。如果,他再那么可怜又可爱地抬头看他一眼,他就……唔,他在想 什么呢,韩维翰赶紧拉住脑袋里的野马,咳了一声,郑重对刘华说道:“事已至此,伤心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更惨,解决的最好办法,就 是再去找一段新恋情。” 第三十二章 “新恋情?”刘华惊而抬头,他可从来没想过主动放弃张北再去找别人,要命的纯情。 “对,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个死心眼,男人嘛,不必单恋一枝花。” 刘华很想说他爱恋的不是花而是草,但这又太惊人了,要是让老板知道他是我喜欢,工作可能又飞了。他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嘟哝道:“现 在我还是很爱他,没想过去找别人,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爱。” “死心眼的家伙,这可能是你刚刚失恋,才觉得她千好万好,过一段时间,心情好了,再把眼光放远点,就会发现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人爱你 ,有很多人适合你。” “也许吧。”刘华无精打采。 这样,两个人鸡同鸭讲地过了一上午。下午,韩维翰带刘华出去走访客户。 当两人走出一幢商业大厦,往停车场去的时候,忽听有人在后面叫着刘华追了过来。 “小华,你等等。” “林峥!”刘华忽地回身,看见林峥大步过来,吃了一惊。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这家伙了。前一段时间失业,他本想去找林峥等人帮忙,但是 ,他们原来只是张北的朋友,如果他和张北断了,那和他们之间也就没多大联系了,自己何必藕断丝连?如此一来,便长久没有通话。 “我从窗子里看到你就急着下来,累死了,小华,你现在在哪工作?张北知道你辞职了,发疯找你,电话都打到我这了,你们两个笨蛋,到底 是怎么了?”林峥气急败坏将刘华扯到一边,怒冲冲地嚷。 “没怎么,我现在在爱华生物科技公司,那时我忙着找工作,就没和他联系,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听到张北急着找他,刘华不由得一 喜。 “没怎么样,就是急得不行,要回来了,你们的事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解释吧,两个笨蛋。”林峥又一阵风一样走了。 刘华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也许事情不是象陈雅璇所说的那样。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小华,你没事吧?”韩维翰赶过来,一脸关切。 “没事,经理。”刘华感激地对他笑笑,心里却在想也许该把手机打开了。 “张北是谁?他要找你麻烦吗?” “呃,没什么事,只是一个朋友。”刘华急忙掩饰,低头上了车。 车行至闹市,韩维翰指着一家高级商厦道:“小华,我要去买件衣服,你陪我去,可好?” 刘华怎能说不好,两个人进了商厦,韩维翰带着他到了一个着名的休闲男装品牌专柜,挑了一件套头毛衫,递给刘华笑道:“我要买了送 人,他跟你差不多高,帮我试一下吧。” 刘华接过毛衫一头雾水进了试衣间,穿好出来,竟赢得了售货小姐们的一致好评。刘华自己也觉得不错。这时候如果张北在旁边,一定会马上给自己买下来的,想到这里刘华不由黯然,其实他和张北极少一起出来逛街买衣服,一般都是张北拿钱给他,由他自己买。由此可知, 普通人谈不普通的恋爱,有多么艰难。 “小华,你喜欢哪种颜色?”韩维翰忽然问道。 “蓝色的,怎么了,经理?” “没什么,随便问问。”韩维翰选了一件蓝色的让小姐包好付款,两人一起往外走。快到一楼出口时,刘华不经意一抬头,竟看见了一个他 一辈子都不想见的人——陈雅璇。 陈雅璇看到他,也是一怔。 刘华决不想与她打招呼,低下头快步走,想绕过去。 只是柜台间的距离就那么宽,经过陈雅璇附近时,一句清晰的“不要脸,又勾上一个”还是传到了他耳里。 这个女人! 刘华脸色惨白,牙咬住嘴唇,咬出了血。 回到公司,刘华蚌壳一样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小华,告诉我,你看见谁了?”韩维翰关上门,坐到他旁边,把手放到他肩上柔声询问。 “在门口看见的那个贵妇人,就是那个人的母亲,她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 “现在还有这样的父母,真是不可思议。” “她觉得我配不上……他,还说我要是真爱他,就不要影响他的未来,也许,我真的该主动离开他。” “可怜的叶子。‘韩维翰叹息一声,忽然长臂一伸,猛地把刘华整个搂到了自己怀里。 “经理……你!”刘华大吃一惊,慌忙挣扎,但他如何挣得开韩维翰一双铁臂,越挣韩维翰把他搂得越紧,刘华慌乱不已,不知发生了什 么事,一向如兄长一般的老板抱他干嘛? ‘小华,听我说。“韩维翰把嘴贴到他耳边,慢慢说道:“我很喜欢你,要追求你,不要爱那个让你痛苦的人了,跟我吧,我养你一辈子。” “啊——”刘华顿时石化。 与此同时,张北离开德国,登上了回国的班机。 刘华乖乖伏在韩维翰怀里,一动不动。 韩维翰的爱情宣言真的把他炸晕了。 “喂,小华?”韩维翰拍拍他,见他不动,又抬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刘华软绵绵地任他摆布,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但愿这不是真的,是他 得了幻听。 “小华,我想养你。”韩维翰见状,扬起一抹笑,又贴到他耳边轻轻抛了一枚小炸弹。 刘华愈发闭紧眼睛,拒绝相信。直到韩维翰恶作剧一样又掐人中又翻眼皮,他才直起身死样活气地问道:“老板,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认真的。”韩维翰好笑地看着他立即垮下双肩的模样:“你的恋人一定是个男人,就是那个张北。而我,在遇到你之后发现我也能喜欢男 人,我想,我的单身生活应该结束了,请你做我的爱人,好吗?” 韩维翰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两次在那山谷中看到刘华,他都没有上前认识,已经是例外了。这次,经过仔细观察和慎密的推理,他已认定 刘华会接受男人。若再拖的话,等他那个恋人回来,两人极有可能重归于好,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 第三十三章 “你雇我,难道是狼子野心?”刘华指着他的老板,痛心疾首地叫起来。 “非也,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能雇你却是命运安排,要不然,怎么会在电梯里遇到你?雇用你当然方便我追求你,但也解决了你的失业问题啊 ,双方都有利。也许我们认识的时间短了点,但是,我是绝对认真的,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不过,我也有追求 的权利。” 此时事情已经讲开了,韩维翰便不再伪装大哥,柔情款款地又把刘华揽到了怀里。过去一星期,他不知忍下了多少想要拥抱刘华的冲动, 现在再不一偿宿愿,肯定会受内伤。 “老板,我拒绝。”刘华怯怯低声,缩着身子一点点钻出那个充满男人味的宽厚怀抱,企图逃跑。 “我不接受。”韩维翰一把将他捞回来,再次锁到自己怀里,然后飞快在他唇上啾了一下,看见刘华果然因为他的一亲而呆怔,便俯下头捏 住他的下巴,对着他渴望已久的诱人双唇,深深吻了下去。 “唔……”刘华手舞足蹈地挣扎不休,不过他扭来扭去的只会让对方吻得更起劲。 韩维翰的舌头在刘华口里缠卷探索着,直到他几乎要闭过气去,方恋恋不舍地退出来,最后又在他唇上舔了几下,才把他放到沙发上让他喘 气。 “……色狼……混蛋。”刘华用手捂着嘴剧烈地喘,翻起眼瞪着韩维翰低声咒骂。 “色狼啊,我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叫呢。”韩维翰露出一副缅怀的神情,给刘华倒了一杯水,坐下笑道:“小华,刚才很抱歉,以后,我不 会再动手动脚了,除非你允许。” “真的?”刘华瞪着他,不相信。 “当然,我是个商人,不会把事情弄得鸡飞蛋打,从今后,我会很绅士地追你。” 刘华闻言,松了口气,把自己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暂时不用考虑马上辞职的问题了,好累。 下班后,韩维翰执意要开车送刘华回去。刘华无奈,只得答应。车到孟家楼下,他又要送刘华上去,刘华自然不肯,正当两人在楼下 对峙时,靳淑兰刚好买菜回来,见一个男人站在儿子旁边,似是不怀好意,不由怒气冲天,当下横眉立目大喝一声:“刘华,你还不快上去 ,才几天你就忘了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妈。”刘华大喜,救星来了,奔过去抢过老妈手里的袋子就往楼上跑。 韩维翰目送他上楼,看他身影转过了楼梯才转过身对着靳淑兰微微一躬,微笑说道:“阿姨,我是小华公司的经理,顺路送他回家,您不会介 意吧。” 眼前的高大男人风度翩翩,气质沉稳,这副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洒脱气度就足以让他成为重量级的师奶杀手,再顶着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和一个经理头衔,杀伤范围可遍及十到八十岁的女人,靳淑兰自然也在其中,只见她搓搓手尴尬一笑:“哎哟,你看,我是急性子,小华这孩子也 不说清楚就跑了,要不,您上楼坐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维翰稍一沉吟,便点头答应,又回车里拿了一个袋子。才跟着靳淑兰往楼上走。 “妈——”刚喘过一口气的刘华见老妈居然领着韩维翰上来了,不禁哀嚎起来。 “叫什么,快去给客人倒茶,这是你公司经理,你也这样不礼貌,怪不得你以前的工作会没了,韩经理,您请坐。” “哎,不客气,我坐坐就走。”韩维翰略一点头,便坐在椅上,打量着孟家有些寒酸的家居。 笨重的沙发,四四方方的黑木小桌,老式的立柜,柜上摆了两个藤箱,墙上挂着一副西斯廷圣母,下面的神龛青烟缭绕,供着瓜果等物。韩维 翰有些疑惑,这信的是基督教还是供神主呢? “我妈信的是基督教,嘿嘿。”刘华见他盯着神龛,便尴尬地解释,又看了眼一直为此自鸣得意的老妈,真是丢脸。 “我母亲也信基督教。”韩维翰想起总是一身黑衣、无论是在主面前还是在家人面前都很沉默的母亲,那个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无 言地划十字的女人现在已进了天国,在天国里不知她会不会笑,因为风流成性的父亲也在她死后不久得了肝癌,很快就下了地狱。他们生前是 怨偶,但又不离婚,吵着闹着,冷战热战,只苦了子女,虽然有钱,可是,又哪里如这平常人家,温馨和睦,到处都是生活的味道。 “我妈信教纯是胡闹,经理你别理会。” “死小子,你一边去。”靳淑兰作势要揪儿子的耳朵,刘华咳一声,目视前方,又咳一声。 “韩经理,让你见笑,小华年纪不小了,因为是小儿子,宠得不象话,您别介意啊。”靳淑兰抱歉地对韩维翰笑笑,但话语里满是疼爱,根本 没有抱歉的意思。 “怎么会呢,小华其实很乖,公司里大家都喜欢他,特别是我。”韩维翰站起来,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靳淑兰:“这是预支给小华的薪水,请您收好,我告辞了。” “哎呀,真是谢谢您了,韩经理。”靳淑兰捏着厚厚的信封,眉花眼笑,一时就忽略了对方的话里有话。这几天家里钱正紧,老爷子住院和孟 小华失业平白地让开销大增,也不好向孟子煜再多要钱,他在深圳打拼,拖家带口也不容易,现在都快动用她和老爷子的棺材本了,这位韩经 理,可真是雪中什么来着。 “没什么,照顾小华是我的责任。”韩维翰笑一笑,又拿过那个袋子塞给靳淑兰:“这是我给小华的福利,您拿好。”最后,他意有所指地看 了一眼刘华,再对着靳淑兰一躬,转身出门。 “小华呀,这位韩经理人真不错,又细心又没架子。”靳淑兰一边数钱一边唠叨。 “什么不错,狼子野心。” “你说什么?死小子” 第三十四章 “我没说什么?” “我看他可比张北好多了,可靠稳重,长得也好,看样子也挺有钱的。” 此言一出,孟家父子齐声大叫。 “妈,看人不能看表面!” “老太婆,你养的是儿子!” “死小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看人哪有不准的,张北当初我就看他不妥当,你却认准了一条道走到黑,现在怎么样?不听老人言,就 是吃亏,现在你给我洗菜去。还有你,死老头子,我当然知道养的是儿子,可他又不想娶媳妇,我替他留意好一点的男人,有什么不对,要不 是我看这韩经理也对小华有意思,才不会说呢。”靳淑兰霹里叭啦,左右开弓,充分显示了女人的观察力和伶牙利齿。 孟氏父子‘啊’的一声,尽皆失色。 “哎,快看看,是件羊毛衫呢,小华,来试试,让妈看看。”靳淑兰数完钱,就去拆那个袋子。 “妈!”刘华扑上去抱住老妈,不知说什么好了。妈妈的爱呀,唉。 张北在第二天的中年才到本市。途中两次转机,一路上还要算计在哪里才能逮到刘华逼他说实话,疲惫不堪,愁苦难言。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难道是他出门一月,色叶子就变心了? 下了飞机,发现母亲已候在大厅里。 “张北,先跟妈妈回家,我要跟你说一件事。”陈雅璇扯住跟她问好后就急着走的儿子。 “妈,我要去找小华,以后再说好吗?”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你不能再去找他了。” “为什么?”张北的心蓦地一紧,迟疑了一下,终于上了母亲的车。 “小华有别人了,不可能。”张北愤怒不已,怎么也不想相信母亲的话。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我就知道他那种贪财没定性的人不会跟你长久,那个男的看上去就很有钱,跟你不差什么,两个 人那么亲热地逛商场,刘华大包小包拎着,说不定要了人家多少东西?你——” “妈——够了。”张北大喝一声,两手抱头,痛苦不已。他的母亲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至今都还记得年轻的母亲在他五岁生日的时候,不怕麻烦地为他自制蛋糕,又穿上白纱裙,专门给自己的儿子办了一场小型钢琴演奏会。那 时的母亲,青春美丽,活泼开朗,好象多少困难都压不倒她,每天忙家务,忙事业,孝敬公婆,照顾小叔,就算她忙得没有时间管自己,他也 为有这样的妈妈而高兴。可是,曾经是优雅亲切的母亲,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唠叨、市井、恶毒的女人? “那好吧,张北,到底是不是这样,你自己去看。”陈雅璇沉下脸,拂袖而去。对付执迷不悟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食恶果。 张北默然呆坐,心痛如绞。 张伟民接到陈雅璇电话后赶了回来,看见儿子憔悴不堪,有些心软,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张北,不要再找刘华了,乘这个机会和他断了吧,你们不会有将来。”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爸爸,你们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那时是迫不得已,现在,刘华名声已坏,而且另结新欢,你也认识了王诗芸,她很爱你,这样的话,你们还是断了吧,张北,过正常的人 生不好吗,那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和你妈妈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这一件事。” “爸爸,我也只求你们一件事,不要把我们分开。”张北再也听不下去,冲出了家门,直奔爱华生物科技。 得知韩维翰对自己怀有爱慕之心后,刘华在办公室里便饱受冲击。 早上一进门,就看见自己桌上多了一个花瓶,瓶中一枝带露玫瑰含苞待放。而韩维翰桌上花瓶中则是一朵太阳花,脑袋向着他的座位垂着,含 义不言而喻。 “经理,你不怕让人知道你对一个男人有企图啊。”刘华蹭过去坐下,悄声问正在欣赏那朵玫瑰的老板。 “我本来就有插花的习惯,你这个助理自然也得跟着上司,没人会怀疑的,你放心,况且,谁敢怀疑呢?”韩维翰也轻声道出一个弱肉强食的 自然规律。看着玫瑰微笑,再微笑,他第一次如此想要一个人,怎么能不用心呢。 早上的插花事件告一段落后,刘华又如坐针毡。 对面的老板眼中不断射出的或温柔或爱恋或炽热或情色的各种目光,让他一会心跳,一会心悸,忽冷忽热,难受至极。 “小华,吃点东西吧,你太瘦了。” 韩维翰忽然倾过身子,将一盒巧克力递到了刘华脸旁。刘华立即礼貌回绝,韩维翰又递过来,他又推回去,推拒过程中巧克力的香甜不断 冲入鼻端,刺激他的唾液腺。意识告诉他不能接受,可是肚里的馋虫又鼓励他接过来便是,不过是一盒巧克力,又不是奔驰车。就在刘华天 人交战的时候,韩维翰干脆剥了一块直接送到他嘴边,这次他可控制不住了,一口叨住,大嚼起来。 一小时后,盒中十块精美巧克力就被刘华吃光。 看着对面那个小猫一样不断从盒中抠糖吃的人,韩维翰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既然老天把他送到自己身边,不牢牢抓住可就太对不起自 己了。母亲一生抑郁,父亲虽然有众多情人,可是他没有尝过真正的爱情滋味,他们都是不会捕获幸福的人,而自己,绝不会蹈他们的复辙。 中午,韩维翰请刘华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吃生鱼片,想当然尔,刘华如何能禁得住这种诱惑,喜滋滋地跟着大野狼去了,一直吃到下午上班 时间他才意犹未尽地跟着韩维翰离开,一步三回头。 刚进办公室,值班小姐就过来告诉他:会客室有人找。 张北已在会客室等了一小时。值班小姐说孟助理和经理去吃饭了,请他等着。结果一等就是一小时。 两个男人吃饭要这么久吗? 林峥说他那时看见刘华和一个很有型的男人在一起,似乎是他的老板,那母亲在商厦看到的也应该是和他的老板在一起了。张北越想越忧心 ,在会客室里走来走去,犹如困兽。 第三十五章 门外脚步声响,张北忽地回过身来,恶狠狠地瞪向门口。刘华,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 门开处,一个脑袋小心翼翼探了进来。刘华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往里看,似乎是只要一有不对就要转身逃跑。 “小华!”张北忽然停下冲向刘华的脚步,心痛地叫了一声,他的色叶子怎么这么瘦了。 “张北!”刘华一声惊叫,啪地关上门,转身就跑。张北眼疾手快,开门一把扯他回来,紧紧搂到了怀里。 “小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辞职了,你快告诉我。” “你既然已经喜欢上了女人,干嘛还来找我?”刘华猛地推开张北,红着眼睛瞪着他,这个人,害他伤心了那么久,现在才来找他,要干什 么?虽然他之前是盼着他来的,可是,看到张北真的找来,却只有生气委屈,他爱得这么苦,全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父母。 张北深吸一口气:“小华,看来我们之间有误会,你坐下,我们好好说清楚。” 刘华的眼泪终于落下,胡乱蹭了张北一身。回到这个熟悉的怀抱,他才意识到,他还是爱死了这个男人。 韩维翰在办公室点了一支烟,透过袅袅青烟,看着那朵玫瑰出神,过了一会方自言自语:“是时候了。” 他掐灭烟蒂,起身向会客室走去。 当韩维翰推开会客室的门时,刘华正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事情经过,将陈雅璇骂他的话和找工作的艰辛着实渲染了一番。张北听得又心疼 又愤怒,正要把人搂过来好好安慰,但眼光的余光忽然发现室内多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不知何时进来,站在门口淡淡笑着,很是疼惜地看着孟 小华。 “你是谁?难道你不知道私人会客时不能打扰吗?”张北站起来,冷冷盯着对方发问。这个男人,大概就是色叶的老板了,果然是危险的人。 “我是小华的上司,韩维翰,私人会客是不能打扰,但是,听到小华在哭,我怎能不管呢。”韩维翰走过去,将大手帕往刘华脸上一捂,象 给婴儿擦脸一样将他哭花的脸抹了个干净。 刘华的眼泪早被吓了回去,坐在那呆呆看着两个剑拨驽张的男人,不知所措。 张北挑起了眉“请你出去。” “该出去的是你吧,只会让他哭的人。” “那又怎样,与你无关!” “有关。”韩维翰笑得无害无惧:“我正在追求刘华。” “啊——”刘华一声惊叫,他怎么说出来了? “哦。“张北不怒反笑,伸手抚摩着刘华的头发:“他的现任情人是我。” “那又如何,这不是让我放弃追求的理由。” “韩先生,你的勇气可嘉,可是,感情不能勉强,小华是我的人,他爱我。” 弛弛真是好风度,身为暴风眼的刘华毫无自觉,抬起头钦佩地看一眼张北。不过,老板也不差啊,光明磊落,勇往直前,真有男人气概,于 是他又赞赏地看了韩维翰一眼。 “乱看什么。”张北吼一声,用力将他的脑袋压到自己腹上。死叶子一向有见异思迁、贪财好色的毛病,看到好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他都 想扑上去据为已有,这次他一定是在想这姓韩的男人也不错,死叶子,看他回去怎么罚他。 “也许吧,但是,你能给他保障和安全吗?你父母的所做所为我早就听小华说过了,他对此很痛苦,吃了不少苦头,可见,你无法保护他,无 法让他不受伤。” 韩维翰看看张北在刘华脑袋上肆虐的手,眼里精光乍现,但声音依然平静,略带讥诮地指责张北的无能。 “那是我一时疏忽,绝不可能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以后,我会寸步不离他身边,杜绝任何人的任何不良念头。”张北自是不甘示弱,意有所 指地回击。想起父母调开自己后对刘华所做的事,仍旧控制不住愤怒,但是,他不需要一个外人来责难。 “一时疏忽,好一个借口,这次小华仅是丢了工作,挨了几句重话,如果他不幸弄丢了小命,或是成了过街老鼠,也是因为你一时疏忽了?” “你——”张北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不自觉地就手上用劲,狠捏刘华的肩膀,刘华吃痛,皱着脸抬起眼睛,扯扯张北的衣襟 示意他放手,然而冷不防胳膊被人使劲一拉,整个身子被扯离张北身边,到了另一个男人怀里。 “老板!”刘华大惊。 “过来,小华。”张北大怒,一把又将他扯了回来。 “不知珍惜的笨蛋。”这次韩维翰也不客气,伸手又去拉。这张姓小子怎能如此粗暴地对待他的天使男孩?自己把刘华的照片摆在床头,每天都想着要拥有他珍惜他,让他在自己的庇护下永远沉静甜美的酣睡,而姓张的却不知他的可贵,如此奢侈地肆意糟蹋他眼中的宝物,不可饶 恕。 刘华被拉得昏头转向,刚才他还认为是有风度的两个男人正斗鸡一样一人抓住他一条臂膀使劲拉。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这样抢手呢。 “好痛啊。”张北这边用力,韩维翰那边也使劲,刘华顿时哀叫起来。 两个男人同时松手。 刘华忽然想起了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两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在包黑面前告状,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包黑妙人妙计,让她们扯住孩子胳膊用力 拉,谁拉到就是谁的,孩子的亲生母亲自然舍不得狠拉自己的孩子,率先松手,包黑便将孩子判给那个先松手的女人。这个故事告诉人们,亲 情很伟大,为了不伤自己重要的人,宁可放弃。话说回来,虽然这两个男人都放了手,但这事与两个女人拉孩子的事仍有本质区别,这两个家伙,有没有问问他的意见和感受啊。 “张北,你先走吧,有事等我回去再讲,老板,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请你放尊重。”刘华站在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左右望望,发出指 令。 第三十六章 “对不起,小华。”韩维翰立即恢复风度,只要事关刘华,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这可不是好现象。 “小华,辞职吧,跟我回去。” “你在说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找工作有多难。” “我也有公司,我雇你。” “不行,那不就成真要你养了。” 在刘华的小心眼里,固然喜欢有人供他吃喝玩乐,但要他完全让人养可不行,怎么说也要留点后手——他得有份工作,没人养时自己养自己。 “我不是早说过养你了吗?” “那你父母呢,他们肯定要说话。” 张北不由一怔,事情疾手。但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刘华呆在一头对他对企图的狼身边,太危险了。 “先不管那么多,总之你不能在这呆了。” “不行,张北,这份工作我还是想要,你先回去吧。”刘华不禁烦躁起来。最近事情太多了,张北的移情疑云,他父母的从中作梗,韩维翰 的追求等等,弄得他头大不已。 “刘华,你要是还想跟我,就和我走。”张北也没有了耐性。一向听话的刘华居然抗命,他真的对那姓韩的人有意吗? “你不讲理,我跟不跟你,和我在这没关系,再说我又没答应人家什么,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这是两人同居后第一次真正的吵架。 “你——”张北被气怔了。色叶的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大了?看看旁边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吵架的韩维翰,怒火更炽,若只有他们两个在,若没有 这家伙把色叶当宝贝一样地看,给刘华一个豹子胆他也不敢这样,这个该死的第三者。 “我回办公室了。”刘华低下头,从两个男人中间挤了出去。 “既然如此,刘华,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张北一语出口,随即后悔,这不是等于把叶子推向情敌那边吗?而且当着情敌的面说此话,也 太蠢了。 刘华听后身子一僵,韩维翰微微一笑,对手并不象看起来那样强大啊。 “小华,走吧。”他拉过刘华,出了会客室。 张北一脸懊悔恼恨,愤愤而去。 下班后,张北果然没有来找刘华。刘华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找他的电话。 晚上,静静躺在床上,刘华开始检视回顾自己的爱情。 现在他已尝过了爱情的所谓酸甜苦辣诸般滋味,到底哪种滋味让人刻骨铭心呢?原来以为它的甜美可以让自己铭记在心、无所畏惧,可是,它 的苦处也会让人时时记起,记起时心痛难当,烦闷不堪,甚至不想再恋爱。现在,也没什么是可以确定的,唯一确定的就是爱情的多变和不确 定性。谁能保证爱恋不变、真心不变、誓言不变?不怀疑张北的爱,可是他的爱可以持续多久呢?让爱情变得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同性间的 爱就更艰难,有些无形无名的压力甚至会让人窒息发狂。他是真的爱张北,可是真的不确定,两个人会有永远。 未来本来就不是可以保证的东西。 张北也同样不眠。 为什么会爱上刘华呢?他缺点一堆,毛病多多,普通平凡,在人群中从来就不是耀眼发光的存在,可他居然爱上了这么一个人,即使现在危 机重重,也不想离开他。这个家伙,到底什么地方让人着迷? 撇开刘华的毛病和疯颠,他的优点也不少,可爱,纯真、外表看不出来的坚韧、善良,有些胆小,可是偶尔爆发的的勇气实在惊人,令人瞠 目,就是这些,和他的缺点混在一起,居然要命地吸引人,那个韩维翰,是不是也被这样的他吸引? 这样的叶子,也许已不能称之为普通了。能够让自己和韩维翰这样的人爱,怎么会没有过人之处? 自己不想放手,可是父母却执意要拆散他们。该怎么办,才能保住幸福? 刘华越来越心焦,张北一直都没有再来找他,电话没有,邮件没有,什么也没有。难道,张北真的要放弃他? 和一个女人结婚,满足父母的愿望,过一个所谓正常的人生,相妻教子,无风无浪,皆大欢喜。这样的人生真是好得不得了。其实自己也可以 这样过一生的,可是,自己的心呢,就那么把它丢在角落,压上道德等诸般封条,封起来吗? 爱一个人没错,也很容易,可是凭什么要让人家为了爱你放弃家庭放弃现有一切?就象陈雅璇说的,你不要太自私。有些东西,并不是只要你 拼命地要就可以得到,还是要顾及他人的。 现在的刘华,已没有四年前的勇气,因为爱了,就象个小男孩一样去追去要。不仅是因为吃过苦、流过泪,更因为,心爱的人也没有给自己 勇气。 韩维翰仍是一天一朵红玫瑰,不倦地追求着想要的人。 对刘华,他从真正地认识到爱上,根本就没用多长时间,叶子一如照片上看起来那样可爱纯真,惹人怜爱。从发现自己爱上同性到接受这个 事实,也没用多少时间,徘徊犹豫自我批判之类的本就不是他的作风。况且,刘华想要的东西——爱情、金钱、稳定、未来的保障等等,他 都能给,就连父母方面他也畅通无阻,他们死了,就算没死也不成问题。他才是更适合叶子的人。 每天,韩维翰都会对刘华说一点放弃张北转投自己怀抱的好处,并用鲜花、美食和精美礼物引诱着刘华。他早就发现刘华对享乐和别人 的宠爱没多少抵抗力,用这个方法再好不过。 爱情本来就可以不择手段——韩维翰恋爱感悟。 “小华,明天周六,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不想去,老板。”刘华闷闷答道。 “那个地方就在城西面,离市区大约有几十里地,风景很美,现在去正是最好的时候,我把它叫做紫叶谷,小华。” 在优秀商人兼业余摄影师韩维翰身上,可以充分见识到什么是百折不回,不惧艰辛,无畏兼有情。 “你怎么知道紫叶谷?”刘华大惊。 第三十七章 “难道它真叫紫叶谷?”韩维翰也惊讶。自从真的认识刘华后,他就把那个山谷叫紫叶谷。现在听刘华的语气,莫非早在自己之前,张北 就把那山谷命名为紫叶谷了? “你说的那个山谷我去过,张北也叫它紫叶谷。”刘华噘起嘴,该死的张北,为什么现在还不来找他。 “哦,那你现在跟我去,一定会更好玩,我带相机,给你拍几张写真。” “不去。” “出去玩玩,拍几张快乐的照片,让你妈你爸看着也高兴,你没发现你爸的头发有一多半都白了吗?过不了多久可能就全白了。”精明的商人 韩维翰永远知道如何找切入点打动人心。 “那,就去吧。” “太好了,明早七点我去接你。”韩维翰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不知不觉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刘华的警觉。 “我怎么觉得你象伊甸园里的那条蛇。”他上下打量韩维翰,下了个评语。 韩维翰纵声大笑。也许,他确实是伊甸园里的那条蛇,现正从事引诱的勾当。 第二天七点,伊甸蛇韩维翰开了一辆越野吉普来到孟家楼下。刘华昨夜苦等张北电话无果,便赌着气上车,一路噘嘴到紫叶谷。 此时正是深秋,谷中绿意不复,全是深深浅浅的黄和红,有些小树上挂了红红的刺梅果,还有野梨野核桃,谷底小溪更见清澈,岸边长草被日 光晒得暖暖的,躺上去舒服至极。看到美景,刘华便渐渐地把忧愁抛到脑后,快乐起来,在溪边草中坡上树上摆了无数姿势,逼着韩维翰用 拍立得相机来拍,看到照片后评头品足,又抢过相机,自己给韩维翰照,过足了照相的瘾。 一直疯到天黑,两个人才上车往回返。 车行中途,韩维翰忽然一手伸过去大胆地握住刘华的手,刘华一惊,便想挣开。韩维翰笑道:“小华别动,让我摸摸好不好,要不然,出 了车祸我可不管。 “无赖。”刘华有些脸红,手却停留在韩维翰手中没有抽出来。 张北挺了几天,也不见刘华来找自己,恼恨之余,又是不舍。也罢,这回就由自己去找色叶子吧,再不去找,恐怕韩维翰就要得手了。色叶 对糖果攻势没什么抵抗力。 鼓足勇气到了孟家,靳淑兰却兜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今天他跟着韩经理出去玩了,你以后不要来找小华了,韩维翰比你适合小华。” “干妈,你以前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张北顿时五内俱焚,今日才知何谓四面楚歌。 “张北,你是好孩子,可你父母不同意,我就不会让小华和你在一起了,我和他爸怎么能让自己儿子受他们的气,你骂干妈也好,觉得我多事 也好,总之我现在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张北此时只能无言,默默退出孟家,回到车里,看着车中挂着的同心结发怔。 出国一月,回来后竟已天翻地覆。让人无比失望的父母,招峰引蝶的色叶,而自己,则是无能,没有能力对抗父母,没有果断及时地抢回爱人 ,没有能力处理这种状况,只会守着所谓的面子和自尊等着刘华来给自己救赎和安慰。这是怎样的无能和愚蠢,自己算什么精英,跟那个老 奸巨滑的韩维翰比,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韩维翰载着刘华回家,一下车就看到张北倚着车门站着,似在等人。 刘华盯着张北,眼眶酸疼,喉咙发干,说不出一句话。 “小华,我想和你谈谈。”张北看见刘华,眼睛一亮。 刘华咧开嘴憨笑,推推韩维翰,示意他走人。 “小华,明天见。”韩维翰不住提醒自己风度的重要性。临上车时他又盯了张北一眼,怪了,几天不见,他怎么觉得这小子好象沉稳不少。 “先去吃饭吧,小华。” 张北乘人不注意,伸手摸了下刘华消瘦的脸,心里好生内疚,原来丰润的脸颊凹陷得比看上去厉害多了。 刘华连连点头,他正好饿了,而且,张北肯定会带他到高级酒店去。 张北果然将他带到了蓝梦一间包房。刘华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好菜。第一道菜刚上来,就摆弄起筷子,眼巴巴地看张北。 “快吃吧,别烫着。”张北给他夹了一筷子,心酸得想哭。色叶子以前从不知客气为何物,什么时候起,他们竟然生疏到这个地步。 刘华得到请客人的首肯,立即狼吞虎咽几大口,稍稍安慰了肚子后,发现张北并没有动筷,忙也给他夹菜:“你怎么不吃啊?” “我已经吃过了,下午时就到你家等你回来,晚上吃了点东西继续等。” 刘华低下头,拨拉着自己碟子里的菜:“为什么等我?” “我们该好好谈谈了。”菜陆续地上来,张北一样样给他夹到小碟子里,一如他们热恋时那样体贴。刘华红了眼圈,拼命眨眼。这种小动作 以前在他们之间是很平常的,但仅过了一个多月,再看到却感动不已。只要是张北,他的一点温柔都会让自己激动心跳,而来自他人的总会觉 得麻烦、不知所措。自己还是这样地爱他,那,他呢? “别哭啊,叶子。”张北慌得放下筷子,直接用手给他擦泪,刘华这才惊觉,自己又哭了。 “你还爱我吗?张北。”刘华抓住张北的手,泪眼婆娑地看他,又一次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只要张北仍说爱他,要他离开也行,不再 见面也行。现在的刘华,已别无所求,以前他要的太奢侈了,比如说永远,比如说始终甜美如一的爱情。然而,彼此都是平凡人,都有着极 难挣脱的牵绊和掣肘,哪能那么容易就做到这些呢? “当然爱,一直都爱。”张北俯过身去,吻去他脸上的泪,在记忆里,除了在床上,他好象没对叶子说过爱你这样的话,刘华也顶多是用玩 笑的口吻说过几句我爱死你之类的,不过,现在已是爱情的生死存亡关头了,再不说爱你,以后怕是没机会说了。 第三十八章 刘华顿时两眼亮晶晶:“是真的吗?”浓密的睫毛上又沾了泪珠,不过这回是欢喜的眼泪。 “当然是真的,小华,我今天就是要和你说爱你,还有以后我们怎么办。”张北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条手帕,将刘华的脸抹干净:“别再哭了 ,听话。” 刘华觑着那条手帕,张北什么时候也带起手绢来了。 “这是跟你那位韩老板学的,确实有必要,可以随时预备着你的眼泪龙头开闸放水或吃柿子一脸浆糊时擦擦。”气氛轻松了,张北便开起了玩 笑。那个韩维翰,确实有许多他要学习的地方。学了之后,想要刘华死也不离开他易如反掌。 “我才不是象你说的那样子。”刘华扯过手绢:“没收。” 见刘华终于露出了笑意,张北由衷地欣喜。以前刘华的笑很多,经常大笑、憨笑、傻笑、嘻嘻笑,嘻皮笑脸,见惯了他的笑,看到他不笑 还真是不习惯,再见到他真正的忧伤噘嘴,更是难受。以前曾经有过决心,要让小华脸上永远有开心地笑容,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做到,韩维翰 的话也不无道理。那么,从今以后,只要不惹他哭,就更有资格爱他了吧。 “小华,我想了好久,只想到一个比较有效的办法,我们私奔吧。” “私奔!”刘华嘴里的鲜贝几乎掉出来。 “对,我的办法可能和真正的私奔有点出入,不过,除了这个词还真想不出别的来形容。”张北又给刘华夹了块鱼:“老头老太打定主意要 拆散我俩,这个城市是他们的地盘,继续呆在这,就好象孙猴子,总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所以,我想把公司卖了,然后一起到北京或是 深圳,找份工作不是难事,就算没有工作,我的钱也够用很多年,干妈他们如果愿意,就和我们一起住,反正他们住那里都无所谓,我父母呢 就只能先躲着,等他们的想法转过来再说了” “那,公司是你好不容易创立的,卖了不可惜吗?丢下你妈他们也不大好吧。”刘华心中狂喜,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为了掩饰,仍是假 惺惺问了一句,不过还是忍不住蹭过去靠着张北坐着,扁着嘴拼命不让自己咧嘴笑。 张北见状倒是忍不住笑:“要笑你就笑,憋坏了我可不管。公司没什么可惜的,到哪儿我都能办一个新公司。我妈他们本来就觉得我可有可无 ,离开这,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眼不见为净,也就不会管那么多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吹的。”刘华终于可以笑得开怀,两眼眯成一条缝,里面漾起无限憧憬,就要和弛弛一起奔向自由了,这就叫守得 云开见明啊。 张北大笑:“这就看你了,你要是喜欢一个安分点的、只守着你的男人,我就只找份轻闲工作,在家守着你。” 刘华立即叫道“那你就只守着我好了,不要再开公司。”他巴不得张北做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天天在家陪自己,就算钱挣得少点也没 关系。 “好,好。”张北笑得合不拢嘴,双臂搂紧了刘华贴在他耳边道:“小华,我们早点回家吧。” 张北载着刘华飞驰回了紫叶居。 一进门,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滚到了床上。都说小别胜新婚,此言不虚。刘华双手撕扯着张北的衣服,饥渴的样子活象一头小母狼,张北比 刘华更急,几乎什么也没做就挺进了他体内。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拥抱着睡去。 星期一上班,刘华递上了辞呈,很抱歉地告诉韩维翰,他和张北已言归与好,对韩老板,他非常抱歉也非常感激,如果有来生,他愿意做牛 做马报答。 韩维翰听了,难掩痛苦之色。过了一会方苦笑道:“小华,你真狠,许我来生时也只说做牛做马。” “那就许你做老婆,总行了吧。”刘华说完了才知孟浪,不禁脸红,低头吐吐舌头。 韩维翰温柔地看着他:“有你这个许诺我也就知足了,小华,有事的话来找我,你随时可以回到公司,我的肩膀,永远可以让你靠。” “经理……”刘华感动之余又增愧疚。这也是个好男人,如果没有张北,他真的会选择他。想自己何德何能,这样一个人能看上自己,用某 些人的话讲,是他的福气,可是,有些东西真的要讲缘份,谁让自己先碰上的是张北呢。 “小华,以后有何打算?” “我们想离开这,到北京去。” “哦,终于想起要私奔了。”韩维翰一语戳到了事情实质。 刘华脸红起来:“经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小华,今天呆一天,明天再走,好吗?” 在韩维翰伤感求肯的目光下,刘华无法说不,于是坐下来,开始一天的工作。中午,韩维翰自然请刘华吃了一顿大餐。晚上下班,他又要 请,说是这有可能是他们俩最后的晚餐,请他勿必赏光云云,刘华不由失笑,给张北打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就又跟着韩维翰往饭店 进发。 席上,韩维翰不住劝酒,而刘华不用劝也是贪杯好酒之徒,对于不用自己花钱的美酒一向来者不拒,一直喝到醉醺醺的,韩维翰才扶他上车 ,送他回紫叶居。 车子疾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停下。朦胧中,刘华觉得自己唇上好象压着什么东西。 韩维翰把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停车场,拉上车帘,将迷迷糊糊的刘华抱在怀里,在他唇上吻了又吻,看着刘华毫无防备的醉颜,暗暗叹息 。他就这么信任自己,认为自己不会乘他酒醉出手吗? 拉开刘华的风衣外套,里面的羊毛衫居然是自己送给他的那件,韩维翰一阵心悸,这样的刘华,如何对他下手?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半晌,他的手从毛衫下摆伸进去,在刘华光滑的肌肤上游移着,既盼着刘华清醒,又盼着他不要醒。 “经理……”在韩维翰越来越激动的揉搓和亲吻中,刘华忽然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第三十九章 韩维翰一惊,抬起正埋在怀中人胸前的脸,便对上了刘华的眼睛。 “韩大哥……”刘华已醉到无法动弹,只能拼命睁着眼睛望向韩维翰的脸,微微张着嘴,又叫了一声。 韩维翰终于长叹,闭上眼睛,抽回了手,痛苦而无奈。看来他终非恶人,还是无法忽略心爱的人眼里的哀求和泪光。 张北等得心焦,已经十点多了,两个人喝酒会喝到这么晚吗?难道又是小华贪杯误事?还是那姓韩的不怀好意,有所企图?见过无数诡诈的张 弛不由得胡思乱想。 正焦虑间,终于听到大门口的车声。张北外套也没穿就冲了出去。 韩维翰用自己的大衣裹着刘华,正站在门口等他开门。 “叫他以后别和危险的人一起喝酒。”韩维翰手一松,刘华就软绵绵地向前倒去。 张北张开双臂一把接住,紧紧搂着,狐疑地看着韩维翰。 “信任他是好事,可是小华对人没防备,好好看住他。”韩维翰盯着他,眼里满是嫉妒,说完了转身就走。 刘华忽然动了动,自张北怀里挣出来,对韩维翰的背影极轻晰地说了句:“谢谢你,经理。” 韩维翰停了一下,一脸苦笑。也许刘华该感谢的是他自己,如果他一直不醒,那么,此时的自己还能不能站在这里,对人家的正牌情人说什么好好看住他之类的话呢?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刘华才在宿醉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张北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 张北见他终于醒了,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开始活动筋骨。刘华吓了一跳,自知理亏,忙一脸讨好地对着张北猛笑。张北冷哼一声,将手腕弄 得咔吧咔吧响,然后猛地凑近怕得要死的刘华,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以后不准喝酒不准在晚上十点以后回来不准和对你有企图的男人在晚 上独处这是新约法三章你听到没有?” 过了一会,刘华在被窝里颤颤答道:“我听到啦。” “把手伸出来。”张北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纸,扯开刘华头上的被子,勒令他按手印。 刘华不敢违抗,只得伸手又按了个鲜红的大指印,按完了才敢瞪张北一眼:“霸道,专制,可恶。” 张北充耳不闻,得意地把那张纸小心收进一个精美的小箱子用密码锁上。刘华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的一份情书和两份保证 书,该死的张北。 看到张北锁完了还抱着箱子得意地笑,刘华忍不住扯着脖子大喊:“我饿啦,我要喝珍珠汤。” “知道了,喊什么。”张北走回刘华身边,把被他蹬掉的被子又盖回去,连被子带人一起搂过来,亲个不停。 刘华闭上眼反手搂住张北,不一会就喘息起来。 “先别做饭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亲热过后,刘华问张北:“公司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正在谈,偷偷摸摸瞒着老头老太,不大方便,而且对方给的价钱不太高,我想多卖点。” “哎呀,能卖就快卖了吧,快快脱手,我们早点走。” “你这个败家老婆。”张北气得掐了刘华一把:“这几天你先回家住,我也回公寓,让我妈发现我俩和好就不好办了。” “好啊好啊,现在你快去做饭吧,我都快饿瘪了。”刘华伸手推推还搂着他的人,虽然情人的怀抱很舒服,可是肚皮更要紧。 张北只好下床做饭,他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做饭这活居然也由他一手承担了,而这种转变是怎么发生的他是一头雾水。回头看看蜷在床上舒舒服 服又睡的刘华,这个家伙,真是不可貌相。 十一月的北京,秋风潇瑟。 张北站在北京站出口,双手插在大衣袋里,盯着出口,双眉紧皱。 死叶子怎么还不出来? 这个懒鬼哄着他先到北京,其目的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现在自己把房子买好装修好,连工作都替他找好,就等着他来一一就位。可这家伙一 再拖延,好不容易催他坐上了来北京的车,可是到现在也没出来,眼看人都快走光了,他死到哪去了?就在张北着急的时候,忽听有人叫。 “张北,张北,看这边。” 刘华正隔着门朝他招手,脸上笑得象开了一朵花。 张北恶狠狠瞪着他,似要在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刘华急忙走出来谄笑:“快到站的时候我睡过去了。”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北会毫不犹豫把孟某人按倒打一顿屁股。现在暂且饶他。他拿过刘华手里的行李,一路走一路教训:“以后你再整这种事,就给我做一个月的饭。” “是。”刘华心中暗笑,就一个月呀。 “这回呢,你就擦一个月地板吧。” “不要啊,弛弛!”刘华哀叫起来,扯住张北袖子乱摇。张北无动于衷,继续问道:““干妈他们呢?” “去深圳了,说等明年春天到北京来。”刘华仍不死心地扯着他:“张北……” “哦。”张北忽然停下脚步。刘华也停下,顺着他的目光一望,旁边有一家花店。 张北看着店里鲜花,诡诡一笑,转头对刘华道:“你去买一束花来,若买得对我心意了,让我高兴,就放你一马。” “不公平,若你不想放过我,就算我买对了,你也会说不对。” 张北瞪起眼:“不买你就乖乖擦一个月地。” “是,我去买还不行吗。”刘华噘嘴进了花店,不一会,就见他捧了一盆水仙,施施然而出。 张北瞪大眼睛,这是何意? “行李你都拿着吧,我要捧花。”刘华捧着花盆在前面大步往停车场走。 “孟—子—烨,你——你——” 张北几乎吐血。原以为刘华就算不买束玫瑰,也会买枝百合什么的来表达爱情,然而,可恶…… 刘华笑吟吟把花放到张北开来的车上,坐到司机张北身边,凑过去对仍旧铁青着脸的人低声道:“弛弛,我爱死你了。” “你呀,唉!”张北无奈叹息。他爱上了刘华,爱上了这样一个人,能说什么呢?只有一句可说:我爱你。 第四十章 傍晚,吃过了饭,刘华便独坐窗前,支起下巴,看着斜阳暮色,长吁短叹。 张北见他已有魔意,便不再答理他,现在他已学乖了,宁肯自己收拾碗筷,也不招惹这种状态下的刘华,孟某人的幽怨眼神和撒娇式的唠叨 埋怨头几次看的时候还觉新鲜可爱,n次之后,简直是恐怖。 刘华在叹第三口气的时候才发现现场已没了观众,顿时扫兴不已,嘟哝了一句死张北,起身蹩向厨房,对着正埋头擦灶台的张北幽幽一叹, 然后抱着臂膀,往门框一靠,支起一条腿,摆出副颓废模样,两眼无神,盯着张北一动不动。 张北太阳穴青筋暴起,然仍隐忍不发。关于好涵养好风度的养成,关于如何忍耐的体验,他现在不仅可以写长篇论文,办讲座甚至巡回演讲都 没问题。 见张北不理他,刘华又是幽幽一叹,换靠到左边门框,两眼辘辘跟着正擦地的人转,一动不动。 若干分钟后,刘华又是一叹。 “叶子,你知道有些人“没事找抽”的后果吗?”张北终于深吸一口气,很平静、很轻柔地问道。 “不……不知道。”刘华打了个寒颤,直觉不妙,干笑一声后准备开溜。 “很好,呆会我就会让你知道的。”张北笑了笑,继续有条不紊地干活。 “我不想知道啊,哇――”刘华转身就跑,张北将拖布一扔,两步赶过去将他抓回来,按到沙发上抓过一本书,噼噼啪啪对着孟某人的屁屁 一顿好打。 “野蛮……这是家庭暴力,呜呜……我要跳楼。”刘华在张北放开手后,便爬起来直奔阳台窗前,摆了个姿式,预备往下跳。 “跳吧,跳之前先把表摘下来,那么值钱的东西摔坏了多可惜。”张北靠上沙发,懒懒地打开电视。这三楼的窗下是沿街商品屋的屋顶兼楼区连接平台,摔得死人才怪。 “……不解风情。”见张北没有如自己期待的那样扑上来抱住自己,刘华噘起嘴,退出阳台,重重坐到张北腿上嘟哝起来:“你看人家杰克,表现多好,youjump,ijump,你可倒好,鼓励我跳。” 见张北又扬起了刚才的打人凶器,刘华立时住嘴。 过了一会,刘华又忍不住叹气道:“你一点也不象刚开始那样在乎我了。” 张北不语,眼珠都没转一下,继续换频道。 “我唉声叹气那么长时间,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烦恼。” 张北仍是不语不动。刘华遂怒而咬之。张北只好动了动,将他的脸扯离自己的胳膊,无奈开口:“好啦,你有什么烦的?说吧。” “勉勉强强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刘华仍是不满,噘嘴怒瞪某人。 “你倒是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想要你就说吧。”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烂叶,你那点烦恼全摆在脸上,我保证对路边的野花一定不看不采,这总行了吧,以后你要是再装模作样唉声叹气摆臭脸,看见墙角那块板没有?用这个伺候过之后,看你还能不能跑到阳台学人家jump了。”笑过之后,张北板起脸开始训导刘华,说到后来却忍不住嘴角抽搐,想起刚才色叶要跳楼的姿式,美妙是美妙,只可惜是同手同脚,越想越好笑,脸板得十分辛苦。 “好啊,你早知道我烦恼这个却不作声,还动手虐待我。”刘华听后顿时怒不可遏,抡起拳头猛捶张北,张北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一边招架一边叫道:“住手,你再打我可就要还手了,哎……谋杀亲夫啊,住手。”刘华一记勾拳之后,张北痛得直裂嘴,抓过他的胳膊扭到背后,握起的拳头呼的一声就到了刘华脸旁,刘华反射性一闭眼,心忽地一沉,张北要是真的打他,那他就不活了。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拳头打到自己脸上,睁眼一看,张北正自己按摩刚才被他打痛的肩膀,一脸悻悻地瞪着他。 “我就知道弛弛你舍不得打我嘛”刘华顿时笑得比蜜还甜。 …… 张北无语,脸却有些红,舍不得打是真,可是,被色叶这么恶心地说出来,还是有点挂不住,这死叶子比谁都欠揍,可怪的是,就算是被他气极了,他也下不了手真打他,虽说男人皮粗肉厚,揍几拳没事,但是,他怎么能下手打呢?打了之后疼的恐怕不是刘华,而是他自己,心疼。实在受不了时,顶多也就是象刚才那样开玩笑般拍几下,而色叶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把他吃得死死的,嘻皮笑脸撒娇耍赖,天大的错事也都被他消去了,这家伙,简直生来就是克他的。 “弛弛,你好可爱,我爱死你了。”刘华觉察到张北的困窘,更是心花怒放,兴奋之下便死劲搂着人家乱蹭。张北回过神来不由怒喝一声:“去你的,少恶心。”竟然说他可爱,有病。 刘华充耳不闻,仍是趴在他身上傻笑。 “看电视吧,真受不了你。”张北一边埋怨一面把刘华扶正了放到自己腿上,刘华也就舒舒服服靠上他的人肉靠垫,并在张北行动之前飞速抓过遥控器换台,于是张北又无奈地开始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看哪个频道也由刘华来决定了,他这个一家之主竟做得如此失败,权力一点点被蚕食,等到察觉时,早已要不回来了,真是要命。 刘华在换了二十几个台之后,终于定在一个综艺晚会上。张北又一次感叹刘华品味之低下,他最烦这种吵吵闹闹的晚会,偏偏刘华爱看,两个人为此还吵过数回,各有胜负,虽然如此,两人却都没有另买一台电视的念头,窝在一起看电视打游戏上网早成了习惯,而且时日久了,也能互相将就着看了,只是,这与他的让步是分不开的,想到这,张北又掐了一把已枕在他腿上的刘华,听到他一句死鬼的怒骂后,才拿起一本书来看。 看完了那本《思维的乐趣》。 第四十一章 ,张北伸个懒腰,只听啪的一声,刘华手中的遥控器掉到了地上,哧哒,一滴口水也跟着滴到了他裤子上。 这家伙,张北看着睡得毫无形象的刘华,忍不住嘴角上翘,看了一会,才抱起人往卧室走。放到床上后,一面认命地给他脱衣服,一面苦笑。 两个人,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吧。 第二天上班,等电梯时,后面来了公司三朵花。 “张经理早。”整齐划一的娇声慢语,黄莺出谷般动听。 “三位小姐早。”张北笑容可掬地回应。站在他旁边的刘华同样微笑着与小姐们点头致意,至于笑容有没有达到眼睛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华办公室在九楼,张北则是十楼,出电梯时,刘华不着痕迹地在张北逞亮的皮鞋上辗了一脚,听到身后抽气的声音,才解气地跨出电梯。 下午时刘华上楼为一台打印机换墨盒,张北假作倒水,经过刘华身边时恶狠狠低声道:“等晚上回家再收拾你。” “嘁。”刘华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回家后说不定谁整谁呢,哼。 到北京后,刘华才知道与张北同一家公司,自己是他的拖油瓶。当时张北应聘,几家公司都很有兴趣,而张北的条件只有一个,连刘华一起聘用。把色叶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他很早就在打算的事,一则可以随时击退别有用心的人,虽说刘华绝不至于到抢手的地步,但他耐看的长相,可爱单纯还有点小迷糊的性格很容易引起某些有我喜欢倾向的精英男人的爱情感和保护情感。二来这样也可以防止色叶本人见异思迁――北京可不比那个北方城市,类似于自己条件或者比自己条件好得多的男人太多了,色叶恐怕禁不住这类人的蓄意引诱,这倒不是怀疑自己的魅力和刘华的人品,只是总有些担心。要防患于未然,一定得让他在自己身边才行。于是刘华到北京第二天,就被张北拖进这家公司草草签了合同按到办公椅上做起事来,刚开始刘华极是高兴,能与张北同一公司再好不过,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工作是怎么得来的,于是自尊受损,闹着要跳槽,张北也不拦他,但在不久之后却当着他的面与某位秘书打情骂俏了一次,刘华就再也不说要走了,张北窃笑之余不免得意,但却没想到,这种方法引发了另外一些后果――刘华忽然爱上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首歌,在公司若看到他对某女微笑,必定会找个机会对他饱以老拳,回家后唉声叹气,并乘机不做家务事――这死小子,张北不由得牙齿痒痒的,任刘华装模作样故作愁容,也不理他那点小烦恼。 下班回家后,张北便将刘华押进厨房,勒令他洗菜。 吃过饭,刘华又被勒令去洗碗。 “小气,不就是踩一脚吗?” “我昨晚不是警告过你也做保证了吗?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口头上的保证算什么呀?”刘华小声嘟哝着,赖在椅子上不动。 “少无理取闹,快去洗。”张北瞪起眼睛,刘华立即乖乖听令,拣了碗去厨房。洗完了自然是不忿的,坐在沙发上一面乱点频道,一面一眼眼瞪张北。如果眼光是刀,张北早千疮百孔了。 张北心情愉快,对他的眼刀视而不见,一伸手把他搂到怀里笑道:“小华,你怎么还不明白,活在社会中,免不了和女人打交道,连这个你也吃醋显得你多不讲理,再说这辈子我就得将就着和你过了,那些个莺莺燕燕也就是路边的野花,顶多无意中看两眼,哪会真采回家,就是摘回来过不了两天也焉了,野花不如家花长啊,它是偶尔用来养眼的,你才是我长长久久要养的家花嘛,虽然说家花没有野花香,不过我也能凑和着看。” “你――”刘华听得心里甜丝丝的,但也气得要死:“什么叫将就着和我过啊,我还将就你呢,还有什么家花野花的,你从哪儿听来的歪理?我是不如野花香,你要不满意就别养,还有别人愿意养我,把我当宝呢。” “他要是养久了就知道你杂草的本质了,看他到那时还愿不愿意接着养,谁能象我这样始终养你,愿意养一辈子啊。”张北咬牙切齿。 “算你会说话。”刘华美滋滋偷笑起来,真的真的是爱死了这个男人。 “死叶子……”张北含糊不清地嘟哝。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把他吞下肚,原来爱到深处,真的会有这种心情啊,有点明白那种虐恋是怎么一回事了。张北有点阴地嘿嘿笑了起来。 傍晚,吃过了饭,刘华便独坐窗前,支起下巴,看着斜阳暮色,长吁短叹。 张北见他已有魔意,便不再答理他,现在他已学乖了,宁肯自己收拾碗筷,也不招惹这种状态下的刘华,孟某人的幽怨眼神和撒娇式的唠叨埋怨头几次看的时候还觉新鲜可爱,n次之后,简直是恐怖。 刘华在叹第三口气的时候才发现现场已没了观众,顿时扫兴不已,嘟哝了一句死张北,起身蹩向厨房,对着正埋头擦灶台的张北幽幽一叹,然后抱着臂膀,往门框一靠,支起一条腿,摆出副颓废模样,两眼无神,盯着张北一动不动。 张北太阳穴青筋暴起,然仍隐忍不发。关于好涵养好风度的养成,关于如何忍耐的体验,他现在不仅可以写长篇论文,办讲座甚至巡回演讲都没问题。 见张北不理他,刘华又是幽幽一叹,换靠到左边门框,两眼辘辘跟着正擦地的人转,一动不动。 若干分钟后,刘华又是一叹。 “叶子,你知道有些人“没事找抽”的后果吗?”张北终于深吸一口气,很平静、很轻柔地问道。 第四十二章 “不……不知道。”刘华打了个寒颤,直觉不妙,干笑一声后准备开溜。 “很好,呆会我就会让你知道的。”张北笑了笑,继续有条不紊地干活。 “我不想知道啊,哇――”刘华转身就跑,张北将拖布一扔,两步赶过去将他抓回来,按到沙发上抓过一本书,噼噼啪啪对着孟某人的屁屁一顿好打。 “野蛮……这是家庭暴力,呜呜……我要跳楼。”刘华在张北放开手后,便爬起来直奔阳台窗前,摆了个姿式,预备往下跳。 “跳吧,跳之前先把表摘下来,那么值钱的东西摔坏了多可惜。”张北靠上沙发,懒懒地打开电视。这三楼的窗下是沿街商品屋的屋顶兼楼区连接平台,摔得死人才怪。 “……不解风情。”见张北没有如自己期待的那样扑上来抱住自己,刘华噘起嘴,退出阳台,重重坐到张北腿上嘟哝起来:“你看人家杰克,表现多好,youjump,i jump,你可倒好,鼓励我跳。” 见张北又扬起了刚才的打人凶器,刘华立时住嘴。 过了一会,刘华又忍不住叹气道:“你一点也不象刚开始那样在乎我了。” 张北不语,眼珠都没转一下,继续换频道。 “我唉声叹气那么长时间,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烦恼。” 张北仍是不语不动。刘华遂怒而咬之。张北只好动了动,将他的脸扯离自己的胳膊,无奈开口:“好啦,你有什么烦的?说吧。” “勉勉强强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刘华仍是不满,噘嘴怒瞪某人。 “你倒是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想要你就说吧。”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烂叶,你那点烦恼全摆在脸上,我保证对路边的野花一定不看不采,这总行了吧,以后你要是再装模作样唉声叹气摆臭脸,看见墙角那块板没有?用这个伺候过之后,看你还能不能跑到阳台学人家jump了。”笑过之后,张北板起脸开始训导刘华,说到后来却忍不住嘴角抽搐,想起刚才色叶要跳楼的姿式,美妙是美妙,只可惜是同手同脚,越想越好笑,脸板得十分辛苦。 “好啊,你早知道我烦恼这个却不作声,还动手虐待我。。”刘华听后顿时怒不可遏,抡起拳头猛捶张北,张北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一边招架一边叫道:“住手,你再打我可就要还手了,哎……谋杀亲夫啊,住手。”刘华一记勾拳之后,张北痛得直裂嘴,抓过他的胳膊扭到背后,握起的拳头呼的一声就到了刘华脸旁,刘华反射性一闭眼,心忽地一沉,张北要是真的打他,那他就不活了。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拳头打到自己脸上,睁眼一看,张北正自己按摩刚才被他打痛的肩膀,一脸悻悻地瞪着他。 “我就知道弛弛你舍不得打我嘛”刘华顿时笑得比蜜还甜。 …… 张北无语,脸却有些红,舍不得打是真,可是,被色叶这么恶心地说出来,还是有点挂不住,这死叶子比谁都欠揍,可怪的是,就算是被他气极了,他也下不了手真打他,虽说男人皮粗肉厚,揍几拳没事,但是,他怎么能下手打呢?打了之后疼的恐怕不是刘华,而是他自己,心疼。实在受不了时,顶多也就是象刚才那样开玩笑般拍几下,而色叶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把他吃得死死的,嘻皮笑脸撒娇耍赖,天大的错事也都被他消去了,这家伙,简直生来就是克他的。 “弛弛,你好可爱,我爱死你了。”刘华觉察到张北的困窘,更是心花怒放,兴奋之下便死劲搂着人家乱蹭。张北回过神来不由怒喝一声:“去你的,少恶心。”竟然说他可爱,有病。 刘华充耳不闻,仍是趴在他身上傻笑。 “看电视吧,真受不了你。”张北一边埋怨一面把刘华扶正了放到自己腿上,刘华也就舒舒服服靠上他的人肉靠垫,并在张北行动之前飞速抓过遥控器换台,于是张北又无奈地开始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看哪个频道也由刘华来决定了,他这个一家之主竟做得如此失败,权力一点点被蚕食,等到察觉时,早已要不回来了,真是要命。 刘华在换了二十几个台之后,终于定在一个综艺晚会上。张北又一次感叹刘华品味之低下,他最烦这种吵吵闹闹的晚会,偏偏刘华爱看,两个人为此还吵过数回,各有胜负,虽然如此,两人却都没有另买一台电视的念头,窝在一起看电视打游戏上网早成了习惯,而且时日久了,也能互相将就着看了,只是,这与他的让步是分不开的,想到这,张北又掐了一把已枕在他腿上的刘华,听到他一句死鬼的怒骂后,才拿起一本书来看。 看完了那本《思维的乐趣》,张北伸个懒腰,只听啪的一声,刘华手中的遥控器掉到了地上,哧哒,一滴口水也跟着滴到了他裤子上。 这家伙,张北看着睡得毫无形象的刘华,忍不住嘴角上翘,看了一会,才抱起人往卧室走。放到床上后,一面认命地给他脱衣服,一面苦笑。 两个人,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吧。 第二天上班,等电梯时,后面来了公司三朵花。 “张经理早。”整齐划一的娇声慢语,黄莺出谷般动听。 “三位小姐早。”张北笑容可掬地回应。站在他旁边的刘华同样微笑着与小姐们点头致意,至于笑容有没有达到眼睛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华办公室在九楼,张北则是十楼,出电梯时,刘华不着痕迹地在张北逞亮的皮鞋上辗了一脚,听到身后抽气的声音,才解气地跨出电梯。 下午时刘华上楼为一台打印机换墨盒,张北假作倒水,经过刘华身边时恶狠狠低声道:“等晚上回家再收拾你。” “嘁。”刘华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回家后说不定谁整谁呢,哼。 第四十三章 到北京后,刘华才知道与张北同一家公司,自己是他的拖油瓶。当时张北应聘,几家公司都很有兴趣,而张北的条件只有一个,连刘华一起聘用。把色叶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他很早就在打算的事,一则可以随时击退别有用心的人,虽说刘华绝不至于到抢手的地步,但他耐看的长相,可爱单纯还有点小迷糊的性格很容易引起某些有我喜欢倾向的精英男人的爱情感和保护情感。二来这样也可以防止色叶本人见异思迁――北京可不比那个北方城市,类似于自己条件或者比自己条件好得多的男人太多了,色叶恐怕禁不住这类人的蓄意引诱,这倒不是怀疑自己的魅力和刘华的人品,只是总有些担心。要防患于未然,一定得让他在自己身边才行。于是刘华到北京第二天,就被张北拖进这家公司草草签了合同按到办公椅上做起事来,刚开始刘华极是高兴,能与张北同一公司再好不过,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工作是怎么得来的,于是自尊受损,闹着要跳槽,张北也不拦他,但在不久之后却当着他的面与某位秘书打情骂俏了一次,刘华就再也不说要走了,张北窃笑之余不免得意,但却没想到,这种方法引发了另外一些后果――刘华忽然爱上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首歌,在公司若看到他对某女微笑,必定会找个机会对他饱以老拳,回家后唉声叹气,并乘机不做家务事――这死小子,张北不由得牙齿痒痒的,任刘华装模作样故作愁容,也不理他那点小烦恼。 下班回家后,张北便将刘华押进厨房,勒令他洗菜。 吃过饭,刘华又被勒令去洗碗。 “小气,不就是踩一脚吗?” “我昨晚不是警告过你也做保证了吗?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口头上的保证算什么呀?”刘华小声嘟哝着,赖在椅子上不动。 “少无理取闹,快去洗。”张北瞪起眼睛,刘华立即乖乖听令,拣了碗去厨房。洗完了自然是不忿的,坐在沙发上一面乱点频道,一面一眼眼瞪张北。如果眼光是刀,张北早千疮百孔了。 张北心情愉快,对他的眼刀视而不见,一伸手把他搂到怀里笑道:“小华,你怎么还不明白,活在社会中,免不了和女人打交道,连这个你也吃醋显得你多不讲理,再说这辈子我就得将就着和你过了,那些个莺莺燕燕也就是路边的野花,顶多无意中看两眼,哪会真采回家,就是摘回来过不了两天也焉了,野花哪有家花长啊,它是偶尔用来养眼的,你才是我长长久久要养的家花嘛,虽然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不过我也能凑和着看。” “你――”刘华听得心里甜丝丝的,但也气得要死:“什么叫将就着和我过啊,我还将就你呢,还有什么家花野花的,你从哪儿听来的歪理?我是不如野花香,你要不满意就别养,还有别人愿意养我,把我当宝呢。” “他要是养久了就知道你杂草的本质了,看他到那时还愿不愿意接着养,谁能象我这样始终养你,愿意养一辈子啊。”张北咬牙切齿,惩罚一般地紧搂住刘华,在他锁骨上脖子上啃出了一个个红印子。 “算你会说话。”刘华伏在张北怀里美滋滋偷笑起来,不知该怎么发泄那种象潮水一样涌上来的爱意,只能用双臂搂着那副宽厚的肩膀不断使力,真的真的是爱死了这个男人。 “死叶子……”张北一口咬上他的耳朵含糊不清地嘟哝。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把他吞下肚,原来爱到深处,真的会有这种心情啊,有点明白那种虐恋是怎么一回事了。张北一边亲吻着爱人,一面有点阴地嘿嘿笑了起来。 一望无尽的长廊,月光让廊柱的阴影淡淡投影在光洁的地面,风有些刺骨的吹,然後,寂静的夜里,突然出现脚步声。一个高大的男人,有着满头银白发丝,表情严肃,披着一件雪白的毛皮大衣,相当华丽高雅,他脚步急促的向前走着,声音回在同样洁白的回廊间。然後他突然停下脚步,面向光滑的墙面。风声里面,融进了一种低沉的声音,像是吟唱着,又似述说着什麽,接着,男人面对的墙壁,突然亮了起来。冷蓝色的光芒自墙内透出来,照亮了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然後他自手上取下一枚戒指,轻轻嵌进墙内。【吾乃枋卜毕环志加国之王。】男人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蓝光突然大亮,像是炸开整面墙壁一般,男人动也不动的站在光线里面,光越来越强烈刺目,让人睁不开眼睛,直到逼压得人无法呼吸,才又突然消逝。墙面依然光滑洁白,月光依然冷亮清丽,人,已不见踪影。深蓝色的幕廉低垂着,整个房间有着诡异的蓝色光芒。【吾王】一个全身用厚重绒布遮盖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在男人面前出现,他恭敬的单膝跪在男人面前。?以通用语即可。??吾王。??你说你看见的是什麽??问话间,男人已经随着来人往前走,然後进入一间小室,那里,是蓝光的来源处。那是一间密室,四面墙尽是黑色,却垂挂着纯白的纱幕,正中央有一张小几,桌面上,以五个鲜红色的符号【空、风、水、火、光】连成一个正五芒星,红色五芒星的中间,放着一颗发蓝光的水晶球。?让我看。?男人站在水晶球前,那似乎是占卜师的人立刻上前,左手放上水晶球,然後张口念∶“奉吾王与月之名,命汝将未知之事显於王知”像是听见命令,水晶球的蓝光突然转白,四射出亮眼的光芒,球内彷佛起了一场暴风雪,白色的影子在其中旋转翻腾,然後像是冲出了球外,突然,自水晶球顶端,一炷白烟缓缓上升,然後开始排成一行行的字。 第四十四章 “汝子,即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国之储君,将识一人类,此人将启动枋卜毕环志加国之封印,即月之印,此乃汝国覆灭之矢”枋卜毕环志加国王看着空中,眉头紧紧皱起。启动月印?怎麽可能?要是真让一个人类来启动,枋卜毕环志加国真的就会因为这样,空间扭曲而消失啊…… “命运之镝已射出,预言之轮下断无可改,依循轨道转动,自始而终”枋卜毕环志加国王手一挥,空中的白烟霎时一片模糊,白光消逝无踪,水晶球仍旧静静的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白色皮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再没有回头看一眼。枋卜毕环志加国,一个古老的精灵王国,国境内终年飘雪,虽然如此,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国内依然有着无数奇花异草,水泉流动不歇,形成一种诡异的美丽。枋卜毕环志加国的人民,多为金发绿眸,身型高窕修长,相当迷人,枋卜毕环志加国王族则有着更加亮眼的银发蓝眸,与枋卜毕环志加国的五大封印,一同守护着整个王国。支撑着枋卜毕环志加国的,除了王族里头自远古即有的古老守护术以外,还有五种封印,同时也是枋卜毕环志加国精灵们所能够驾驭的五种法术,分别是空、风、水、火、光五种元素,在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宫内,有个只有历代枋卜毕环志加国统治者、以及大祭司才能够进入的密室,其中便是以这五种元素下了封印、转换为符号,用以担负守护及保卫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宫的任务。在空、风、水、火、光五系法术中,空系与风系主要是守护级的法术,水系是还原治愈级,火系是攻击类。 光系,是其中等级最高、使用者能力也必须有一定的水准以上,才可以施展的法术,光系法术兼具守护、还原治愈及攻击三种特性,只有王族中人,才有能力可以支配光系法术。空印、风印、水印、火印、光印分别设立在枋卜毕环志加国境内的五座神殿内,以大祭司为首,率领底下祭司们共同保卫这五个封印,其中,光印又称做月印。月,是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国最主要的力量来源,随着阴晴圆缺有不同的波动,用以配合时时变动的空间晃动,才得以让枋卜毕环志加国安稳的与自然共存如此久远。在光系法术里头,有封印术,可以套用在其馀四种法术上,只有枋卜毕环志加国王、王储、以及大祭司能下月印,在精灵世界中,月印是种相当残酷的封印。被下了月印者,以一个月为周期,起初,会忘却所有心中重视的人、事、物,随着月圆,遗忘的记忆会流回脑中,伴随着椎心刺骨的疼痛,在满月那日,当所有重要的记忆重回脑中时,也同时会丧失所有感官知觉,而後,不能行走、无法开口、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直至死去。而月印一旦启动,除非下印本人,否则无人可解,若是下在精灵以外的种族,则会连带引动守护国境的月印,後果难料。碰!轰然巨响,回在应该要是悠然寂静的下午时分,阳光暖暖的照在软雪上,雪堆里,仰躺着一个男子,银发披散脸上,眼帘轻阖,听见这声巨响,仅仅眉头微微挑动一下,彷佛只是风吹过,丝毫没有动弹。约莫两分钟後。?哥、哥!?一个清亮的嗓音自刚才传出巨响处呼喊着,躺着的男子依旧没有睁眼的迹象,声中,从树丛里钻出一个同样有着一头银发的男子,只不过脸上看来沾了些灰尘,似乎有点狼狈。?哥!?就知道,这家伙只有在闯祸时会找我!?闭嘴。?被喊做哥哥的男子,性感的嘴唇微微开启,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求助的当场一张脸就垮了下来。?哥,我这样喊你,你都不肯帮忙吗?不过是想请你替我还原一下而已,光系还原术在堂堂枋卜毕环志加国继承人来说,只要勾勾小指头就好了耶!?边说,还边跟着勾勾自己的小指头,一张相当迷人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活泼灵动,躺着的男子睁开眼睛。那两张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相同性感的唇,相同深邃的眼眸,还有修长的身型,完美的比例,他们两个,是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国界】烈风行怒气冲天的看着眼前的断垣残壁,然後再一次回头,狠狠瞪着烈风影。 ?我们刚刚怎麽还笨到用走路啊??烈风影正跟左冰堤说着悄悄话,左冰堤看见烈风行在瞪人,就笑笑的把烈风影的脸给转了过去。?你干麻…呃…哥……?原本还在怪左冰堤,干麻好端端的把自己的脸给转过去,当烈风影看见烈风行的眼神时,才知道要乖。那潭碧蓝的眸子染着熊熊怒火,这家伙是专门搞破坏的就是了,这次坏的比上次更彻底!该死的! 的王子,精灵名字是【渥克.枋卜毕环志加国】还有【因特.枋卜毕环志加国】,不过他们平常都用通用语的名字,烈风行和烈风影。烈风行躺着,一对蓝眼冷冷盯着自己的弟弟,烈风影还死皮赖脸的求着,语气之黏腻,让人起鸡皮疙瘩。?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不过就是用你五分钟的时间而已,喔,不用五分钟,以你的本领,两分钟就搞定啦,就算你行行好,帮我个忙嘛……?就在烈风影软言相求之间,从树丛中又走出来一人,只不过这人是金发,也同样有双蓝色眼眸。?阿堤你看他啦,都不帮我…呜呜,我哥哥好无情……?烈风影佯哭着投进来人的怀抱,男子笑着抱住他。【埃德.艾斯堤】,通用名左冰堤,是烈风行的好友,同时也是烈风影的爱人。左冰堤笑笑的看着坐起身来的烈风行,烈风行撩起一头略显凌乱的银发,他的头发比弟弟稍微短一些,及肩而已。?你为什麽这样放纵他啊?? 第四十五章 烈风行的口气相当无奈,左冰堤抓着怀中烈风影的头发,轻轻使力拉离自己,烈风影就哇哇怪叫起来。 ?喂喂喂!阿堤你在搞什麽?我的头发!痛、痛痛痛啦!??你的头发会痛啊?好神奇喔!?左冰堤装惊讶的说。左冰堤的外表有着斯文的气质,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耀,相当好看,他调笑的看着面孔歪曲的烈风影。?这家伙啊,今天把空之神殿的外殿整个给毁了,空之祭司一定会被你气到心脏病发。?左冰堤笑着跟烈风行说出他要收拾的残局,烈风行站起身,看着还被左冰堤拉着头发不放的烈风影。?你有本事搞坏就要有本事收拾啊!白痴!每次都是我来搞定,你这几百年是怎麽活过来的啊?一点长进都没有!?完全跟刚才冷酷气质相反的破口大骂,让烈风影一脸无辜的眨眨大眼睛。 ?反正有你帮我搞定,我也不用有收拾的本事,术业有专攻啊。?人类的话有时候也满好用的,顺便显示一下,我也有用功在念书的啊。烈风行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下一刻已经不见人影,烈风影愣了一愣,拉着左冰堤的手也同样在瞬间消失。 ?…你的火系爆破术,又更上一层楼了啊。?烈风行怒极反笑的说,烈风影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还好啦,是比较熟练了没错……?一旁的左冰堤已经憋到忍不住笑,烈风行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为什麽我会有这种既白痴、又老爱出乱子的弟弟啊??你白痴啊!再敢用神殿来练习你就试试看!你看我下次还帮不帮你!?上次是风之神殿的屋顶不见了、上上次是水之神殿的瀑布消失了、再上上次是火之神殿的……心里数着旧帐,烈风行一个跨步上前,左手在空中划出一个五芒星,两手各端一脚。“奉吾之令,回归起先”话才说完,五芒星就绽出刺眼光芒,左冰堤一看,已经机伶的退到不远处的大石後面,只有烈风影,还呆呆的站在哥哥後面,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光系还原术。光芒融入阳光中,渐渐包围住烈风行周身,然後突然向前激射而出,卷起一阵狂风。?疾!?风声中,烈风行的低沉嗓音稳稳穿透出来,伴随着风沙飞扬,光芒像是太阳被摘下一般耀眼,然後一切突然静止下来。烈风影这才得已睁开眼,不过脸上身上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左冰堤这才笑笑的从石头後面走出来,乾乾净净。?你为什麽不提醒我??烈风影埋怨着左冰堤,左冰堤笑笑,?你这家伙,偶尔也该受点教训。??哼,你这句还算是人话。?站在两人身前的烈风行开口,三人面前,是完好如初、宏伟壮丽的空之神殿,烈风影不禁赞叹。?老哥,你真的太强了……??要不是你下手不知轻重,我也不必费这个力气!?烈风行白了弟弟一眼,然後看着左冰堤。?你也是,怎麽不拉着他,就这样任他去玩?你知道这样我有多麻烦??左冰堤耸耸肩,?没办法,阿影他耍任性的时候实在太可爱,我忘记要阻止,下次我会再试试看。??还有下次??烈风行几乎是用吼叫的来发泄心中的不满,烈风影听见左冰堤说他可爱,高兴的在爱人身边跳来跳去,左冰堤比烈风行略矮,大约有一百九十公分左右,烈风行大概有一百九十六公分,其实两人的身高,在精灵来说也有水准以上,烈风影站在两人身边当场矮了一截,一百七十八。?真的吗真的吗?我耍任性可爱吗?阿堤你喜欢吗???喜欢啊,你真的很可爱……?左冰堤捧住烈风影的脸,带着温柔笑意说,烈风影嘟着嘴,凑上左冰堤的唇,左冰堤乾脆就把烈风影抱起来吻个够。旁边的烈风行早就看习惯两人无时无刻的亲密,正想再回去睡个觉,却被打断,半空中出现一个漩涡,然後幻化成人行。?请渥克王子回宫。?来的精灵恭敬的单膝跪下说,烈风行的双眸有那麽瞬间,黯淡了下来,眼尖的左冰堤发现到,心里也叹息,他搂着烈风影。?我知道了。?烈风行答应了一声,然後回头看着左冰堤。 ?晚点见。??嗯。?随着风吹起,烈风行已经消失无踪,左冰堤这才叹了口气,烈风影奇怪的看着他。?你干麻叹气???风行啊,还有谁。?左冰堤带着烈风影轻巧的跃上树梢,烈风影靠在左冰堤怀里,遥遥望着远方山头的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宫,在冰雪雾气中看来模糊。?老哥怎麽了???你知道前几天选大祭司的事情吗???知道啊,老哥超猛的,他是第一个,同时担任枋卜毕环志加国继承人及大祭司职位的人耶,乱强一把的。?烈风影带着崇拜的语气,天真的说,左冰堤笑笑。 ?你看看,风行跟你几乎是一般大,他每天在宫里头不停的上课,法术、武术、国事、精灵、人类、外敌什麽的,他都要搞的一清二楚,有一天他会是枋卜毕环志加国王,他的肩上压着枋卜毕环志加国整个王国的重担,你说他轻松吗???……??想休息一下,却又不得休息,风行又是一个这样有责任感的人,偏偏又什麽事情都不说……??阿堤,你真的是老哥的好朋友,谢谢你。?烈风影知道,要不是有左冰堤常常在哥哥身边帮着他,烈风行再有能力再强,也会被自己给自己的压力给打垮。左冰堤笑着,下巴抵上烈风影的头,换来烈风影的咯咯轻笑。?要不是这样,我怎麽能把你拐得到手??转过烈风影的头,看着烈风影那对灵动的眸子,左冰堤就忍不住爱怜,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喂,?烈风影的眉头皱了皱,左冰堤挑挑眉,?怎麽?? 两条手臂环上左冰堤的脖子,烈风影绽出笑容。 第四十六章 ?这样不够………?两人的唇紧紧贴合交融,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没有风的午後,一切的一切,都好温暖、好温暖………枋卜毕环志加国王坐在大殿上,这是枋卜毕环志加国历代继承人都必须要做的事情,当所有的知识都学到一个地步,必须前往人类世界,实际学习观察人类的知识,多方面的学习认知,是统治者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渥克,你这次去,要注意。?枋卜毕环志加国王的心里浮现出那个预言,让他神情严肃。?千万不可以让人类知道精灵世界的存在,千万不可,明白吗???渥克知道。?烈风行直直站立在大殿之上,神情凛然,枋卜毕环志加国王点点头。?我会要因特跟埃德去看你,那边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自己去,凡事留意,我想凡尔德林那里也会有动静,你要当心。?凡尔德林,是枋卜毕环志加国南边的邻国,打从前就跟枋卜毕环志加国征战不休,凡尔德林王处心机虑的要置枋卜毕环志加国王於死地,现下念头又打到烈风行身上。?我明白。?枋卜毕环志加国王点点头,然後伸出手杖,朝地上画了个圈。一道光影,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画成一个光圈,光束缓缓上升,圈内的地面不再,而是深蓝色、如同水潭般的空间。殿内两边,站立着的是大祭司等一群人,以及各级将领、宫中大臣,左冰堤站在烈风影身边,烈风影站在枋卜毕环志加国王旁,手轻轻牵着左冰堤的。父王在身边,让烈风影不敢乱说话,不过看见哥哥要走,烈风影还是忍不住俏皮的朝他眨眨眼。我跟阿堤很快就会去看你的啦!烈风行面无表情,这家伙连在大殿里面都不安分……?去吧。?枋卜毕环志加国王说,烈风行朝父王微微鞠躬,两旁的人也一起朝烈风行鞠躬。烈风行踏步上前,站进光墙之中,风由下而上、旋转着吹拂他的头发衣摆扬起,然後带出串串冷蓝色的冰珠,环绕着烈风行周身,越绕越快,烈风行的身影也越来越看不清,直至最後,冰珠散落一地,烈风行也消失了踪影。冰泪月影3.【初次见面】当烈风行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在父王替他准备好的房子里头,环顾四周,烈风行其实对这样的环境没有特别的感觉,四方的小客厅,开放式的厨房,旁边是附浴室的卧房,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黑、银色系列的陈设相当简单,不过也很流畅。在这里,烈风行跟着上高中二年级,虽然烈风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懂的也比高二学生懂得多了,不过他还是想看看,人类的青少年在这个阶段,到底学的是什麽。烈风行到的时间,正好是午夜,从卧室的窗口看出去,伸手可及的地方就是隔壁住家的窗户,烈风行也不以为意,他随意的浏览了一下四周环境,然後决定早早去睡觉。碰!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让沉睡中的烈风行皱皱眉头,他一向睡的很浅,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把他惊醒,他睁开眼睛的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枋卜毕环志加国,阿影不知道又搞出了什麽鬼事情来,可是不是。匡碰!锵锒、匡!搞什麽鬼啊?烈风行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窗口外面,声音是从隔壁传出来的,先是一阵奇怪的吵闹声,然後是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烈风行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窗外。这邻居到底是住着什麽人啊?一大早就像拆房子一样,不知道在搞什麽东西,还真是奇怪,人类都是这样的吗?看看时间,也该是上学的时候,烈风行迅速的冲了个澡,然後快速的打点好自己,这里离学校不很远,走路就可以到,约莫十五分钟以後,烈风行便出了门,临出门前,他又听见隔壁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再一次皱皱眉头。我以後都要跟这种人当邻居吗?想到这个事实,烈风行又再一次皱了眉头,好不容易少了阿影这个爱惹麻烦的家伙,没想到却碰上了个怪邻居,真的是……脑海里头思绪纷乱,烈风行来到了学校。?各位同学,今天我们班新来了一个转学生,请他来做自我介绍。?早在老师带领着烈风行前往教室的路上,烈风行那抢眼的身高外型就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在阳光下,那头发不算是黑色,倒有点淡淡的褐色感觉,却又一看就知道不是染出来的颜色,当然那是因为烈风行用法术将自己的银发给换了颜色,不过却没有完全换成黑色,不是因为他失误,他只是不喜欢那麽黑的颜色罢了。一路上的指指点点,烈风行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在枋卜毕环志加国,哪一次他出门不是夹道欢迎的?对於这样的观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克制自己不要习惯性的、微笑点头回礼而已。低头避过门框,烈风行跟着老师进了教室,理所当然的掀起了一阵声浪。?哇…好高喔…? ?转学生吗???就是早上看见那个男生耶…??好幸运啊!他到我们班吗???好帅……?耳语之所以是耳语,是因为其声量是介於两人能听见的最低音量,当两人间的耳语呈等比级数扩散开来,声之大,可见一斑。回头看了老师一眼,烈风行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同时听见毫不掩饰的吸气声,自同学间传来。「大家好,我是烈风行,以後要请各位多多帮忙了。」烈风行微微一鞠躬,立刻又引来一阵赞叹。「你很高,就坐最後面,从窗边数来第二排那里。」老师拍拍烈风行的手臂,烈风行於是朝自己的位置走过去。烈风行坐了下来,左前方一个也相当高的男生,回头跟他打招呼,露出了一个好大的笑容。「我是江牧凡,你好啊。」 第四十七章 阳光开朗的笑脸,褐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烈风行也露出笑容,江牧凡指指身後,也就是烈风行身边的位置。「他是凌皓。」要不是江牧凡指着,烈风行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个人在自己旁边,顺着方向看去,比江牧凡小一号吧,难怪没看见,他整个人趴在江牧凡的影子里头,沉沉的睡着,江牧凡露出大大的笑容。「小的绝技。」烈风行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江牧凡已经表演起来,先是稍嫌粗鲁的扯扯他颜色不深的短发、再来是手指敲敲桌面、然後用力推推埋在手臂里头的脸。毫无反应。烈风行有些讶异的看着凌皓,他自己从来不会这样,所以有人能睡成这样,他真的很不能相信。老师在前头已经开始上课,烈风行跟江牧凡已经聊了开来,两个人一前一後,纸条递个不停,烈风行很快发觉,这个男孩真的是个开朗率直的人,同时心里也对始终沈睡的凌皓相当好奇。江牧凡被点上台回答几个错字的问题,他一离开座位,後头睡着的凌皓就被看的一清二楚,老师挑挑眉。「凌皓。」他的嗜睡在班上是有名的,老师也知道,不过总是拿凌皓莫可奈何,除了叫他起床,也没有别的办法。有些老师甚至就乾脆让他睡,反正他的成绩也不是不好。叫了一声,当然没有反应。江牧凡回头,贴近凌皓耳边。「小、小!」还是没反应。烈风行饶富兴味的看着,很想知道那张脸到底是什麽样子的,从他的身形来看,在人类男孩子来说不算矮的,那一头淡色发丝略长了些,不知怎麽的,烈风行在自己心里,擅自替凌皓配上一张小巧清秀的容颜。然後他轻轻笑了起来,江牧凡调皮的朝他眨眨眼,然後清清喉咙。「咳嗯。」接着,江牧凡突然抓起凌皓的肩膀惊讶的大叫:「伶儿!」「什麽?伶伶?在哪、在哪里?」凌皓整个人像是被雷打到一样弹起来,他东张西望的看着,然後神情开始疑惑,他胡乱的抓抓自己的头发,然後看着江牧凡。「阿牧,伶伶呢?」「凌皓,你醒啦。」老师站在凌皓面前,无奈的看着他,凌皓还迷迷糊糊的,他狐疑的看着老师。「…老师?」「对,我是你的老师。」烈风行这才看清楚了凌皓的模样。小巧的鹅蛋脸,跟肤色健康的江牧凡比起来,略显苍白了些,也嫌瘦了点,不过那对大眼,虽然还没有醒过来,烈风行却已经可以想像,在清醒时候会是怎样的灵动流转。声音没有江牧凡低,却意外的有点沙哑,会不会是感冒还是怎麽,樱红的嘴唇在净白的脸上相当显眼,手指也很纤细。江牧凡算是帅气健康型的,那凌皓就是气质可爱型的。很可爱的男孩子,真的,很可爱……那对睡眼惺忪然後转向四周望了望,然後看见烈风行。「……同学,你走错班了。」这句话一出口,登时引来哄堂大笑,就连老师也忍俊不住,走上前拍拍凌皓的肩头,不知该摇头叹气还是怎麽地。「凌皓,去洗把脸,该上课了。」每次光是要把凌皓叫醒,就要花上十来分钟,这样下去课都不用上了,「老师我跟他去。」江牧凡自然的举手表示,而老师也点点头答应了,烈风行再一次挑挑眉毛,只不过去洗个脸,何必要人跟?彷佛看出了烈风行的疑问,江牧凡俏皮的眨眨眼,指指还意识迷茫的凌皓,「这家伙就连洗脸也可以睡死啊,没有人跟着,总有一天会淹死在洗手台里。」其他同学听见,也纷纷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小的绝招喔。」目送江牧凡推着凌皓的肩膀出了教室门,烈风行的视线才又回到了黑板上面,不过却是心不在焉,凌皓跟江牧凡是好朋友的样子,而且看起来江牧凡相当会照顾人,都是他在照顾凌皓啊……对於两人之间的关系,烈风行有着相当的好奇心。老师讲课的声音掠过耳边,烈风行想起在枋卜毕环志加国的弟弟跟好友,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又惹事了,不对,应该是不知道阿影有没有惹事。左冰堤那家伙,虽然平时相当可靠,不过遇上有关阿影的事情,就变的跟白痴没两样,没有在他们身边看着,真的还有些担心,希望阿影不要又心血来潮去轰了什麽地方才好,虽然他那蹩脚的风系还原术,偶尔还可以勉强派上些用场,不过还是没什麽大用处,光系他又嫌太费力,总是不肯好好学,老是说有老哥在怕什麽,真是个白痴啊,拿他没办法……想到烈风影的白痴样子,烈风行不禁笑了起来,这微微一笑,不知道让多少偷偷看他的女生看傻了眼,烈风行给人的感觉相当特别,虽然也白晰,却没有给人柔弱的感觉,反而让他的英挺外貌更加抢眼鲜明,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王子一样,烈风行的出现就像场梦的感觉,那对眼睛竟然带着湛蓝的光芒,当他的目光看着人时,总是会让人不自主的心动起来………然後凌皓跟江牧凡两个回到教室里头,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烈风行抬头看着凌皓,朝他微微一笑,凌皓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後坐回位置。「我是凌皓。」「烈风行。」「哇哇,你的名字超炫的耶,姓烈。」凌皓睁着一对大眼睛,相当兴奋的说,烈风行笑着,「还好吧,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皓。」如预期中灵动的双眸在自己脸上流转几圈,笑意渐渐敛去,凌皓歪着头盯着烈风行。「我脸上有什麽吗?」烈风行笑着问他,那神情还真是说变就变,前一刻明明还笑得明亮,现在又是一脸认真的盯着人看……「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啊?」凌皓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坐在前头的江牧凡噗哧一声笑出来,幸好他们三人说话声音不大,所以没有其他人发现,烈风行愣了愣,然後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 第四十八章 「你是第一个。」敢当面跟我说的人。凌皓当然无可幸免的因为烈风行这个笑失了心神,有一种好诡异的想法在心里轰的一声炸开,让他头晕目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在说什麽了,烈风行又接着说下去,「谢谢你的夸奖……」「烈风行你真的很帅,我对你一见锺情,我喜欢你。」凌皓突然大声的说,打断了老师上课、也打断了同学听课,整间教室突然安静无声,江牧凡讶异的回头瞪着凌皓,烈风行也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儿,这家伙是开玩笑的吧?空气彷佛停止流动,所有人都静止了两秒。是下课钟声划破这个沈默,也像是解禁的咒语。「哈哈哈,小还没醒啊,说什麽梦话…」「小,烈风行真的很帅喔,我也很喜欢你喔!」一个女孩笑着拍拍烈风行的肩膀,然後朝凌皓眨眨眼睛,所有的同学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凌皓说话,也有人主动的来找烈风行聊天,烈风行看着凌皓,这应该是开玩笑吧?「小你…」江牧凡拉着凌皓想问,凌皓脸上又是那个灿烂阳光的笑容,「阿牧你不觉得烈风行真的很帅吗?」「他是很帅,可是你……」「所以我不能喜欢他吗?」凌皓眨眨眼睛,露出一脸无辜,江牧凡失笑。「小你……」烈风行坐在一旁,然後凌皓再一次靠近他。「各位各位,对不起啊,借个过一下。」凌皓清亮的声音从包围住烈风行的人墙後头传了过来,刚才那个沙哑的声音应该是刚睡醒的关系吧,大家听见凌皓的声音,纷纷笑着让开位置给他,烈风行看着那个不算很大只的身体钻过来,笑着看他。凌皓看见烈风行这样看他,又失了神,他随便抓起身边一个女生的手,然後一脸痴迷的说:「烈风行他这样真的很帅对不对?」又是一阵大笑,让凌皓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後他转头看烈风行,烈风行始终微笑看着他,心底暖暖的。「烈风行,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锺情啊,不是开玩笑的。」烈风行挑挑眉毛。「喔?你对我一见锺情不是开玩笑?那你想怎麽样?」「我…」想怎麽样?凌皓被烈风行的问题突然问傻了眼,对喔,那我想怎麽样?「…我也不知道耶………」凌皓看着烈风行的眼睛,歪着头相当用力的想,那副神情可爱的让烈风行止不住笑,江牧凡不知道什麽时候来到烈风行身後,搭着烈风行的肩膀,然後朝凌皓眨眨眼睛。「小啊,他是我们班的班草,很多女生喜欢他,喜欢他的男生更多,不过班草大人的最爱是周公,,只好跟那些向他告白的人saysorry,他还是第一次向人告白呢,对不对,小?」江牧凡一说,凌皓才恍然大悟的弹指。「喔,我还在想要怎麽告白呢,原来这就是告白啊,那不难嘛!」「小你啊………」江牧凡还是受不了的低头长叹,为什麽我可以跟这种脑袋线路不知道乱接到哪里去的家伙当那麽久朋友啊?我也真是太神奇啦……烈风行看着凌皓,笑得开怀,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见那麽有趣的人类,还是个人类男孩子,想来,在这里的生活,应该不会无聊了吧……「你不想听见我的回答吗?既然是告白的话。」烈风行唇角微扬的问,凌皓整个人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跳起来。「对对对,我要听要听,我要听你的回答……」想了想,凌皓又连忙阻止正要开口的烈风行。「等等等等,我还是先不要听好了,万一你在大家面前拒绝我,我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啊,我记得在告白等答覆的时候,不都应该是单独两个人而已吗?为什麽会在那麽多人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啊?」江牧凡听的头好痛,他忍不住上前,压住凌皓的肩头,相当认真的,跟凌皓说,「小。」「什麽?」「是你自己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大声说出来的,你忘记了吗?」凌皓愣了一愣。「啊对喔,我忘记了,是我忘记还在上课,对对对,我忘了。」凌皓又绽出笑容,带了些傻气、偏偏那张脸就是适合这样傻得让人疼的笑,那一瞬间烈风行突然有种念头,想让凌皓这样的笑脸,永远对着自己绽放,然後他惊觉,自己的思想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这个男生给影响,这实在很诡异……後来的上课时间,凌皓都还是趴着,虽然没有睡着,不过烈风行知道,那对黑亮的大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看,那种目光不会让人觉得被打扰,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只是会让人想笑。然後烈风行总算受不了,他转头,对上凌皓的眼眸,看见凌皓愣住,差点笑出声音来。「怎麽,吓到了吗?」看着凌皓迅速泛起红晕的脸颊,烈风行第一次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虽然被人抓到自己在偷看,不过凌皓也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谁叫你突然转头看?被你发现我在看你,这样我就不能再偷看你啦,真是的。」「喔,原来那样叫做『偷看』啊?那你还真是偷看得很小心翼翼呢。」烈风行小小声的取笑他,凌皓也不甘示弱。「我是很小心啊,是你自己不专心上课,东张西望才会发现的。」「喔?是这样吗?」这小家伙还真会掰,没想到他虽然看起来傻傻的,脑袋转的还很快,烈风行心里暗笑。「那所以是我不对罗?」那颗小脑袋放在桌上猛点个不停。「对啊对啊,我没有错,又没有人规定不可以偷看别人,可是上课本来就不可以东张西望啊,所以你要改进,上课要专心喔。」 还认真的叮嘱烈风行要专心上课,前头可以听见两人对话的江牧凡简直要被凌皓给笑死,烈风行笑眯了眼。 「那你慢慢看,我不吵你了。」「嗯,那你也要专心上课喔。」凌皓看着烈风行,然後很认真的吩咐他,烈风行真的就将心思摆到课堂上,只不过那两道视线太有存在感,他实在无法忽略。 第四十九章 哇哇,他真的很好看啊,他的头发颜色好淡喔,不过应该不是染出来的,搞不好像我一样是天生的呢,他的眼睛好漂亮,还有蓝蓝的亮光,那应该不是隐形眼镜吧?我记得没有隐形眼镜会有这种颜色的,八成也是天生的,而且他好高,我都已经一百七十五公分,站起来还只到他的肩膀……不知道他为什麽会来这里念书啊?还有他看起来比我们大一点的样子,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家里有谁呢?有没有弟弟妹妹?还是有哥哥姊姊?哇哇,好想多知道他一点,好想多了解一点,烈风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会不会喜欢我啊……这边的凌皓脑袋里想个没完,那里的烈风行也是思绪翻飞。在枋卜毕环志加国,或者应该说在精灵的世界里面,两个同性别的个体互相有好感而选择在一起,是很常见的,精灵的繁衍用人类的观点来说,就是无性生殖,在枋卜毕环志加国的精灵宝宝,都是从枋卜毕环志加国宫殿外头的一个花园里『出生』的,那里有专门照顾的精灵们,会在月圆的夜晚,等待花苞绽开,里头就会有小小的精灵,然後按照他出生时的花朵类别,分别交给同类别的人来照顾。可是人类不同啊,在人类的观点里头,互相有好感,而选择在一起,不都应该是男女才对吗?为什麽凌皓在跟自己说喜欢的时候,完全没有抗拒的感觉呢?就算不能说是不正常,但是这种对同性的告白,也算是相当『不寻常』的吧?还有,就算凌皓本人不感觉奇怪,又为什麽其他的人,像江牧凡那样,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拒或反对的感觉,为什麽会这样呢?凌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从班上人的反应看起来,他似乎人缘相当好,也是个相当容易相处的人,其实以一个男生来说,凌皓的长相算是相当特异的,过份清秀、过份小巧、也过份白晰了点。那张小巧净白的脸蛋上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相当醒目的夺去所有人的注意,烈风行很怀疑,被那样灵动流转的眼眸盯着,有几个人能够心如止水、坐怀不乱的?那样好奇打量的眼光始终黏在自己身上不放,却不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反而很享受被他那样看着的感觉………冰泪月影5.【觉得可爱算不算喜欢?】中午吃饭时间,江牧凡和凌皓两个拎着便当鬼鬼祟祟的站在门边,烈风行从福利社买了两个面包和牛奶,今天早上没时间替自己准备便当,明天再说,才刚要走回教室,就被江牧凡跟凌皓叫住。「烈风行,我们一起吃饭吧。」凌皓笑眯眯的扬扬手里的便当,江牧凡的手搭在凌皓肩头,烈风行看着他们。「不在教室吃吗?」「到一个凉快点的地方去吃吧。」江牧凡朝他眨眨眼,烈风行露出微笑,三人就这样爬上楼梯,一路来到顶楼,烈风行看着紧紧关着的门,这里不是不能上来吗?凌皓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我们两个之前想上来看看,发现门用大锁锁住,不会开锁的技巧无所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接着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随身型的小小螺丝起子,江牧凡在旁边接口,「既然开不了锁,,就把整个门把给拆下来不就好了?」扬扬眉,烈风行倒没想到这一点,这两家伙还真是有趣,什麽事情都想的到啊,凌皓俐落的将门栓旁边的螺丝丁快速的转开,然後喀当一声,整个门栓连着大锁就掉了下来,门也打开了。「来吧。」凌皓自然的拉起烈风行的手向外走,烈风行有些惊讶握住自己手的那温度,比自己还要凉软的手,被这样握着,很舒服。江牧凡也看见了,不过对於凌皓的举动,他并没有说什麽。三人坐在微风徐徐的顶楼,凌皓发现烈风行的午餐竟然只有两个面包,怪声大叫起来。「我的妈呀,你那麽大块头,两个面包就会让你饱吗?骗人,你的便当呢?你为什麽没有便当?」有必要那麽大声吗?烈风行看着大惊小怪的凌皓耸耸肩。「早上出门来不及,所以就没有做。」「你自己一个人住吗?」江牧凡听了,有些好奇,烈风行点点头。「嗯嗯,我父母分别在外地工作,让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念书,每个月寄给我生活费,我自己另外还在便利商店打工,给自己赚点零用钱。」烈风行说出预先设定好的背景,凌皓听了点点头。「我也是自己一个人住耶,虽然阿牧会帮我,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还是自己一个人,跟你有点像,只是我没有打工。」喔?看不出来凌皓这样一个迷糊又神经大条的人会自己一个人生活,虽然才认识短短半天,烈风行却已经见识到凌皓有多不会照顾自己。教室里头的置物柜是一团乱不用说,抽屉里也是乱的可以,整个早上就看见江牧凡帮凌皓找课本找讲义收桌子叫他起床,简直就像他的保母一样。「小家跟我家从小就是邻居,後来因为小父母离婚,原本是小跟爸爸,不过小不肯。」江牧凡瞥了凌皓一眼,凌皓吐吐舌头。「谁要跟那个老头子啊,你知道他要搬去哪里吗?阿拉斯加、阿拉斯加啊!妈啊,谁要跟他去啊,那里冷的要命,我真搞不懂他的想法,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去冷冻咧!」凌皓说话的可爱口气,让烈风行忍俊不住,他这时候才恍然,为什麽他总觉得凌皓虽然是个男孩子,不过总有个地方让自己感觉怪,却又不是不协调,这下他总算明白了。 他说话的方式和神情,总是有那麽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可爱,像是边抱怨边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像是那对随着心情高兴而圆睁闪亮的双眸,还有那双唇,笑的时候不仅流泄出来的声音让人心动,那微开的模样,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那是不属於一般男孩子会有的,也许,更像个孩子。 第五十章 孩子般的笑脸、孩子般的纯真感觉,那就是凌皓给人的印象,那样的天真可爱,却又丝毫没有与他年纪相抵触的地方。似乎慢慢可以理解,为什麽班上的人都那麽顺着凌皓、那麽宠着他了。烈风行凝视着凌皓生动的表情,扬着淡淡笑意,在他身边,总是无法没有笑容,凌皓自顾自的说着话,那个死老爸,无聊没事住什麽阿拉斯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妈就好一点,他在威尼斯,跟伶伶一起。」凌皓嘴里头塞满了食物,边含糊不清的说,烈风行扬扬眉,伶伶?刚才让他瞬间清醒的名字,江牧凡敲敲凌皓的头,口气里头有些宠溺。「吞下去再说话。」烈风行微微眯起眼睛。「小有个妹妹,简直就是小的女生版,叫做凌伶儿,小他啊,有严重的恋妹情结,一天到晚嚷着要去找伶儿,天天打电话不说,还写信、外加逼迫伶儿天天照相e给他看,他才甘心。」「伶伶是女生耶,自己在国外很危险啊,我不放心。」凌皓不满的抗议,不过就是要知道伶伶的生活好不好,这也会被拿来说?哼哼,死阿牧,就是会乱说话……「伶儿比你聪明多啦,你根本不用担心他能不能照顾自己,更何况凌妈妈也在哪里,又不是只有伶儿一个人。」江牧凡顺手将手中的饮料吸管塞进凌皓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要出口的不满,烈风行看着两人这样自然的举动,心中的疑问更深。就算是邻居、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为什麽江牧凡可以为凌皓做到这种地步?为什麽他要对凌皓那麽好?烈风行咬进最後一口面包,因为脑子里头太多事情在想,所以目光始终没有从凌皓脸上收回,凌皓看着烈风行那样专注的盯着自己看,心跳飙得超快,呼吸也超级困难,他抓住身边的江牧凡,几近哀嚎。「阿、阿牧,救命……烈风行再这样看我,我一定会死、一定会死!」「哈哈哈哈哈,烈风行你就放他一马,别再这样盯着他看啦。」江牧凡拍拍烈风行的肩膀,烈风行这才回过神来。「嗯嗯?」「我呼吸…好困难喔……」因为被喜欢的人一直看着,凌皓一张脸泛着红色,那个困惑的表情,让烈风行惊。天,有什麽人会像他那样,揪着自己胸前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凌皓的举动,让烈风行几乎要想也不想的将他霸进怀里,然後烈风行整个人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呆了。江牧凡静静观察这两人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些什麽,若有似无的叹息消失在他唇边,然後他拉开凌皓揪着自己衣角的手,拍拍裤子站起来。「我去尿尿。」然後就丢下凌皓跟烈风行两人在屋顶上面,大眼瞪小眼。我怎麽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跟凌皓才认识不到一天,怎麽就会有这种………想霸着他不放的念头?这是怎麽回事?凌皓傻楞楞的看着烈风行那对泛着湛蓝光彩的眼眸,还看得见自己的模样映在他眼瞳里头,他眼里头有我……想再看清楚点自己在烈风行眼中的模样,这样单纯的念头让凌皓倾身向前,靠近烈风行。这一靠近,烈风行也不知道为什麽,本能的就向後退了些,结果凌皓整个人因为太专注,重心不稳,就往烈风行的方向跌了下去。「哇哇!」这一跌,不偏不倚的把烈风行给压在凌皓身下,凌皓整个人趴在烈风行胸口,吓得他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想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倒你……」那两只小手胡乱的在自己胸口抵压着想撑起自己,两个人的距离近的让烈风行可以闻到他头发上面淡淡的果香,那张小脸上头红晕更深,加上慌乱的神情,让烈风行下意识的做出了动作。两手捧住凌皓的双颊,凌皓因为烈风行这样的举动,呆住了。湛蓝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细细的看着凌皓脸的轮廓、精致的眉形、笑的时候会微微眯起来的大眼睛、还有小巧的鼻头、健康红润的双唇……感觉烈风行的拇指轻轻的在自己颊边摩挲,稍微有点粗糙的感觉,可是很暖很暖,很想让他就这麽抱着……「凌皓,你……」「皓,或是小。」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凌皓突然要求,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不想听见烈风行喊他的全名,烈风行近在咫尺的唇,微微扬了起来。「皓。」烈风行毫不犹豫的选了皓,像是看见枋卜毕环志加国出奇清亮的皓白月光,同时心里不知怎麽的,有个小小的念头,不想跟江牧凡一样。然後烈风行听见脚步声上来,不想让江牧凡看见两人这样的姿势,可是又很舍不得放开,然後他的眼睛突然停在凌皓唇边。「嗯?」凌皓听见烈风行这样叫他,整个人都软了,救命啊,为什麽他的声音那麽好听、为什麽他的眼神那麽迷人啊?救命啊,伶伶、阿牧、老妈、老爸……温暖的手指游移到凌皓唇边,江牧凡打开门,看见凌皓趴在烈风行身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你们……」烈风行的手指在凌皓唇边画了一圈,然後竟然往凌皓的口中塞进去,江牧凡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皓……」性感略低的嗓音响起,凌皓原本迷蒙的眼神在烈风行的手指进入自己口中以後突然睁大,然後一张已经略有红晕的小脸,迅速染上更深的色彩。江牧凡僵硬在门口,自己的好朋友,还有这个才刚转学来的转学生,他、他们到底在干什麽? 「有饭粒……」烈风行挺起身来,顺势将凌皓给拉坐起来,凌皓羞得满脸通红,抬头看见江牧凡,那对大眼睛几乎要泛出泪光,像是逃跑,凌皓冲到江牧凡面前,然後那对水汪汪的眼睛仰看着他,双手紧紧揪住江牧凡的衣领。「小……」江牧凡皱起眉头,这是小崩溃的前兆哪………「阿牧阿牧!怎麽办、怎麽办?我真的超丢脸的,好不容易跟烈风行那麽靠近,结果我居然脸上有饭粒! 第五十一章 那麽浪漫的气氛、那麽浪漫,结果我的嘴边居然有饭粒!」後头的烈风行大笑出声,江牧凡愣了愣,这才笑出来,只有凌皓还哭丧着一张脸。「喂,我那麽难过,你们居然笑成这样?」凌皓相当沮丧,为什麽会这样呢?那麽棒的一个气氛、那麽好的一个机会啊……就这样被那颗讨厌鬼饭粒给破坏了,喔喔,让我死了吧……「小你冷静点啊……」江牧凡笑着安抚凌皓,眼睛却飘向烈风行,里头有质问的意味,烈风行挑挑眉,笑了笑。「不用难过,皓,你那样很可爱啊。」还揪着江牧凡的手指头略略松开,凌皓回头看烈风行,烈风行朝他微笑。「真的吗?我这样你觉得我可爱?」天,他还真的哭出来?烈风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奈,凌皓松开拉住江牧凡的手,江牧凡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想抓住凌皓,凌皓已经往烈风行的方向走去,他抬头看着烈风行,烈风行也看着他。「你真的哭啦?对不起。」又是这样温暖的手抚上脸颊,烈风行轻轻替凌皓拭去眼角的湿润,凌皓的高度只到他的胸口,那对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满是希冀。「烈风行,你会觉得我可爱,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凌皓的天真率直让烈风行笑了起来,江牧凡走了过来,凌皓因为背对着他,所以看不见江牧凡脸上的表情。那对眼眸里头,有着坚定的拒绝意味。江牧凡对皓……?冰泪月影6.【不行的理由是…】--------------------------------------------------------------------------------江牧凡对皓……?烈风行脑海里头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不过因为凌皓那双小手还抓着自己,让他只想好好感觉一下,所以没有多想。「我觉得你啊……」烈风行正要说话,钟声却突然响起,江牧凡立刻伸手将凌皓扯开烈风行身边,「小走啦,要上课了。」「嗄嗄,我不想上课……」烈风行的味道好好闻喔,很乾净的感觉,真不想放开他……凌皓嘟着一张嘴耍赖,那模样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答应他的要求,不过江牧凡可是已经看习惯了,他坚定的拉着凌皓的手,丝毫不为那楚楚可怜的表情所动。「去上课,你平常睡觉还不够吗?不准再混!」「喔……」通常江牧凡这样说的时候,凌皓都会乖乖听话,阿牧总是知道什麽事情对我最好,也总是会在我还没有求助的时候就先帮我,阿牧真的很照顾我……凌皓乖乖的放开烈风行,可是小手还是舍不得的滑下去,然後拉着烈风行的手。「烈风行,我们去上课吧。」「风行。」没有异议跟着走的烈风行,突然冒出这句话,让凌皓回过头,大眼睛里有惊讶。「风行。」烈风行扯着微笑说,凌皓看着他,绽出一个好灿烂的笑容,握着烈风行的手更是用力握紧了些,「风行。」前面的江牧凡,脸色阴沈。最後一节课的下课钟声,让上了一整天课的学生总算可以解放,江牧凡边收课本,边回头想叫醒睡得死死的凌皓。「小、小!」「唔嗯……」凌皓发出轻微不满的声音,还好他是在下课前十分钟才不支倒地,这样叫就叫的醒,江牧凡心想,要不然的话又要使出什麽非常手段才可以。「小,放学啦,回家了啦。」「嗯嗯………」凌皓艰难的抬起头,一对大眼睛染着浓浓睡意,然後很自然的望向烈风行,小手像是寻求着什麽一样,伸出去就握住烈风行的,烈风行任由他握着,一旁的同学们看见,纷纷取笑着凌皓。「小,这麽快就发展到牵手啦?」「烈风行,要好好对我们的小喔!」「小你该不会还没睡醒吧?」凌皓露出一个朦胧的笑容,然後抓着烈风行的手摇啊摇着。「风行,我们去约会。」「小!」江牧凡在一边忍不住大叫,真的假的?去约会?像是抗议江牧凡的音量过大,凌皓站起来,然後自然的用另一只手捂住江牧凡的嘴,「好不好,风行,我们去约会。」烈风行看见那只小手贴在江牧凡脸上,心里不知道怎麽的,相当不舒服,手下就用了点力道,扯了下凌皓,让他的手离开江牧凡的脸。「我是很想答应你,可是我要去打工。」烈风行话才说出口,讲话功能恢复正常的江牧凡立刻接口。「小,你不要为难烈风行啦,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啊,反正明天还会见面嘛,你就别急着非要跟他去约会吧。」「喔……真的喔?你要去打工啊?……那好吧。」难掩失望的神情,凌皓抓抓头,然後开始慢慢的收起书包,烈风行看着他这样落寞的样子,几乎忍不住改口答应他,接着他意识到江牧凡的眼神,让他抬头,与江牧凡四目交接。你最好少打他的主意!从江牧凡的眼神里头,烈风行清清楚楚的读出了这样的讯息,喔喔,这算是敌意吗?还是所有权的声明呢?看着江牧凡俐落体贴的替凌皓收东西,口里不时说出的抱怨,却都包含着浓浓的宠溺,再看看凌皓,只要是江牧凡说的,他几乎没有不听从的,这样的互动模式相当有趣,这应该是……江牧凡喜欢皓,但是皓对他的感情只是好朋友吗?然後烈风行突然感觉到一阵特异的气息掠过,让他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他们的教室在三楼,教室最後面的窗外,刚好是棵大树的树梢,当烈风行的目光定在随风摇晃的枝叶间,眼神里有着了然。来得那麽快?「我打工快来不及了,皓、江牧凡,我先走了,明天见!」烈风行心里有数,对於窗外的动静始终凝神细听,凌皓依依不舍的又拉住烈风行的手,不想放他走,他这样还真的够可爱……烈风行淡淡的笑着,大手轻轻按上凌皓的小脑袋,然後恶作剧似的拨乱他一头柔柔的发丝,凌皓笑出声来,两手游戏似的想抓住头上作乱的手。 第五十三章 「伶伶?伶伶?真的是你?你怎麽会回来?学校呢?谁让你回来的?老妈?她让你自己回来?真的假的?一个女生自己坐飞机那麽远耶?太可恶了……」「哥、哥,你等一下啦、先停一下啦。」凌伶儿既无奈又好笑让凌皓抓在手里摇着,那对同样灵活的大眼睛闪烁着光彩,头发甚至比凌皓还短一点,比凌皓略矮,但其实在女生来说算是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的曲线,两兄妹摆在一起,反而凌伶儿帅气些。说了一大串,凌皓才总算肯停下来,然後突然发现三个人站在自己家门口,他傻傻的笑了一下,拉着凌伶儿的手,另一手掏出钥匙开门。「伶伶,我们进去,你慢慢告诉我。」「牧凡哥,好久不见。」凌伶儿露出可爱的笑容朝江牧凡挥手,江牧凡回了一个笑容。「伶儿,欢迎回来,小,你是怎样?开个门都那麽久?拿来,我开。」「喔。」正在跟一大串钥匙奋斗的凌皓,乖乖把钥匙交给江牧凡,他永远搞不懂那个门要用哪支钥匙,每支都长一样啊,奇怪的很。总算三人进了家门,凌皓丢下书包,就拉着凌伶儿坐了下来。「伶伶,快点告诉我,你为什麽突然回来?」头发短了、变得更瘦了、不过也长的更高了,凌皓不放过妹妹任何一处,仔细的看着凌伶儿,凌伶儿笑得好可爱。「我跟妈说,很想见哥哥一面,所以妈妈就帮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让我回来看看你,就这麽简单。」「伶伶!」凌皓感动的几乎要掉眼泪,他紧紧抱住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像是永远不要放开,江牧凡已经去厨房替两人准备了饮料,还自动自发的看看冰箱里头,有没有什麽菜,可以让他拿来当晚餐,这两人一聊,铁定没完没了、天昏地暗。阿牧,为什麽不可以先喜欢再去了解?江牧凡脑袋里头,凌皓的这句话,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冰泪月影7.【打赌+惊魂】阿牧,为什麽不可以先喜欢再去了解?江牧凡脑袋里头,凌皓的这句话,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小,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自己才不过六岁,那时候觉得小根本就是个女孩,爱笑又爱哭,麻烦的要命,总是会拼命的想要找新游戏玩,偏偏又想不到什麽好点子。那个时候家里头亲戚为了去世爷爷的遗产问题,吵的不可开交,自己是爷爷最疼爱的小孙子,爷爷居然要把遗产的五分之三都留给自己,这当然让所有亲戚更是不平衡。江牧凡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表哥用力的把自己推倒在地上,小看见的神情。他那麽小一个身体、比自己还要小一倍,却勇敢的冲上前,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用力丢,小嘴还边骂「不准你们欺负阿牧!走开、走开!」,要不是吵闹声惊动了大人们,小当然不可能会赢。後来小到自己身边,因为摔倒,自己的额角流了血,小跪在自己身边,然後轻轻的吻了那伤口。「我帮你吹吹,痛痛飞不见!」喜欢。从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你的单纯善良、你的天真可爱,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我会照顾你,我会照顾着,看着你有喜欢的人、而那人也喜欢你,比我更能无微不至的照顾你,然後我会看着你幸福,我会快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也喜欢我,真的从没有想过,我只想看着你的笑容,我只想着该如何让你快乐。小,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用这样的神情,说喜欢。我从来没有看过你会为了什麽事情烦恼,你却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烦成这样,我不懂、我不懂。你那样的神情,认真的让我心慌。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心情算是什麽,你确定吗?你真的要这样喜欢烈风行吗?我好怕你受伤、好怕你难受、好怕你会觉得寂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小、小………「阿牧你在干嘛?」喝完茶又想续杯的凌皓摸进厨房,看见江牧凡站在冰箱前面发呆,很奇怪的看着他。「喔、没什麽事情,在想要弄什麽当晚餐,你想吃什麽?」凌皓声音一出,江牧凡才猛然自思绪中抽离,凌皓那张可爱的脸偏到他面前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让江牧凡好生爱怜。「伶伶!你想吃什麽当晚餐?」听见江牧凡问,凌皓回头朝客厅喊,半秒钟以後就听见凌伶儿兴奋的声音传回来,「牧凡哥的什锦炒饭!」「哈哈哈,没问题,不过要买点菜就是了。」冰箱里头只剩下两颗蛋和一小包火腿,怎麽样都不能算『什锦』吧,果然还是得出门一趟才行。「买菜吗?那我们一起去!」跟在凌皓後面钻进厨房,凌伶儿提议,凌皓立刻举双手赞成。「好好好,走,我们一起去买菜!」三个人一致决议以後,就结伴出门,走出大门,凌皓不经意的望向一边,然後略有惊讶的喊了一声。「阿牧你看!」江牧凡跟凌伶儿应声回头,发现在隔壁家的门口停了一辆重型机车,江牧凡挑挑眉毛。「喔?这一户不是都没有人住吗?被人买下来了吗?」那台车还满帅气的咧,不过就这样停在门口,是不是有点太招摇啦?唉唉,管他的,又不干我的事情。「对啊,我有新邻居了吗?」凌皓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兴奋,凌伶儿笑着挽住哥哥的手臂,「哥,你还真是爱凑热闹耶,怎麽样都改不了。」「有新邻居搬来,打声招呼是应该的啊,哪有爱凑热闹?」 凌皓理所当然的表示,临走前又多看了那台机车一眼。从床上弹起来的烈风行,还来不及打开门,就有一个人影冲进来,把烈风行用力的扑倒在床上。「老哥!最可爱的阿影来看你啦!」烈风影大剌剌的骑在烈风行的腰腹间,然後开心的大喊,後头跟着的是左冰堤,笑嘻嘻的看着被压倒的烈风行。「嗨,风行。」烈风行头痛的闭上眼睛,才刚有安静的日子一天,阿影这家伙还真是说来就来、畅行无阻。 第五十四章 「滚下来。」烈风行淡淡的说,烈风影吐吐舌头,两只手不安分的捏捏自己老哥的脸颊,然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嗯嗯,还好,没有变瘦的样子,没有营养不良,很好。」「我叫你滚下来!」烈风影别的本事没有,让一向淡漠的烈风行发火却是他的强项之一,後面看戏的左冰堤,这才一把捞起烈风影抱在怀里。「好啦阿影,你不要因为太想风行就这样骑在他身上,你要骑的话,我给你骑好了,看你要骑多久、用什麽方法骑,都可以喔。」说完还给了烈风影一个若有所指的眨眼微笑,烈风影咯咯笑着扭动,可是双手已经自动自发的抱住左冰堤。「骑你不好玩啦,我哪一天没有骑你告诉我?当然想玩点新鲜的啊!」烈风行头痛的从床上坐起来,这两人跑到人家房里亲热做什麽?「喂喂,你们两个,是来做什麽的?」「来看你啊,还有送你礼物。」烈风影拍拍左冰堤的手要他放开自己,左冰堤乖乖听话的放手,烈风行听了心生疑问,「什麽礼物?」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来铁定有企图,只是不知道带了什麽怪东西给自己,烈风行狐疑的看着两人,坐起身来,随手撩拨凌乱的头发,烈风影像是发现了什麽一样,突然又凑近哥哥面前。「喔喔,我发现你的眼神不一样喔,你在想谁?」根据他钜细靡遗的观察,只要老哥的眼瞳里头带着湛蓝,八成就是心里有个人,不会吧?才来人间界一天,就煞到人啦?「你管不着吧?」烈风行没有否认,左冰堤若有所思的看着好友。「对了,我们在来之前,有看见你送过去的礼物。」烈风影一弹指,老哥的使者还是做得那麽帅气美形,为什麽我都没有办法做出那样的使者?「父王有说什麽吗?」烈风行问,左冰堤接口。「王只说,凡尔德林那里对枋卜毕环志加国还没有什麽大举动,不过既然已经过来确认,那以後可能没有那麽简单应付,你也知道,凡尔德林的那群术士,有几个的实力,几乎跟我不相上下。」左冰堤在枋卜毕环志加国的角色,是『导师』。在枋卜毕环志加国里头,有许多不同阶级的术士,用以保护枋卜毕环志加国,而导师,是术士的最高阶级,有着统帅领导、训练教育的任务,是个拥有强大力量,才能够登上的地位。而在枋卜毕环志加国,导师仅有左冰堤一名。「这我知道。」烈风行怎麽不明白,凡尔德林的人,手段阴狠毒辣,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他不是没有见过,对付那几个术士,的确棘手。以前他自己一个人,是一点也不用担心的,那是以前。而现在………「喂喂,阿堤你看,老哥发呆了。」烈风影像是发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样,惊奇的拉着左冰堤的衣袖,左冰堤轻笑。「我看见了。」「阿堤,赌一个星期让我上你,老哥心里的人什麽样子。」烈风影兴奋了起来,左冰堤笑出声来,这野家伙,平常宠着宠着就上天啦?一个星期让他上?从来不是一个坚持谁上谁下的人,左冰堤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於是他挑挑眉毛,「可是,你输了的话,我会让你一个星期下不了床喔。」烈风影听了左冰堤的话,心里毛毛的,这人平时斯斯文文,到了床上简直就是只需索无度的野兽,每次弄得他腰酸背痛、哭喊求饶、精疲力竭还不肯放过他,所以他其实积怨已久,很想报复回来,不过万一输了……不行,还没比就先示弱,还是不是男子汉?「谁怕你!赌了,漂亮大姊!」「那好,我跟你赌,金发可爱小妹妹!」「你们……在做什麽?」烈风行回过神来,看见好友与弟弟两人杀气腾腾的,不知道在说什麽,谁知道他一出声,两人立刻冲到自己面前。「老哥,快说,你心里的人是谁?漂亮大姊姊,对不对?」「风行,我们好朋友那麽久,我最了解你,你喜欢上可爱小妹,对不对?」「?」烈风行一下子对他们的问话还反应不过来,直到脑袋里头消化之後,才总算恍然,这两个人穷极无聊到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匪夷所思的地步,让烈风行忍无可忍。「滚!」一声怒吼,让左冰堤跟烈风影两人立刻闪得远远,深怕被雷轰到一样,烈风行头痛欲裂的看着这对活宝,从来都拿他们两人没办法。「肚子饿不饿?」「饿、饿!饿死了!哥,煮东西给我吃!」一听见烈风行问,烈风影便一迭连声的附和,「那要去买点材料回来才行,去逛逛吧。」「好!我要去逛街!」烈风影兴高采烈,拉着左冰堤就往门外冲,跑没两步就又停了下来。「对,老哥,我们送你的礼物!还没告诉你是什麽!」「嗯,很棒的礼物喔。」左冰堤也点头同意,这东西配上风行,绝对合适到没话说的地步!「到底是什麽?」烈风行被两人的兴奋神情引起好奇,烈风影俏皮的眨眨眼。「你看了就知道!」「好饿喔,快点回去,我想吃牧凡哥的炒饭啦!」凌伶儿扯着一张可爱的小嘴嘟哝着,江牧凡笑着,「你放心,炒饭很快的,我们不是还买了些小菜,你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我、也、饿……」凌皓则是已经饿成有点失神状态,看的江牧凡好笑,一时之间,自己身边好像多了两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一样。三个人慢慢的走回家,那辆重型机车还在,凌皓耐不住想玩的性子,老想跑去试试看,自己骑不骑的上去。「好啊,哥,你去试试看嘛,搞不好很帅喔。」凌伶儿也是爱玩成性,跟着怂恿凌皓,两人有玩的,一下子就把肚子饿抛到脑後去了。凌皓小心翼翼的跨上机车,哇,好高,而且很重耶…… 第五十五章 「哥,你骑的样子好好笑喔!」凌伶儿站在车前观察着,看见凌皓彷佛是小孩子偷玩大人的车子一样,实在忍不住笑声,凌皓相当不服气。「谁说的?我骑起来很帅的好不好,像这样…」边说,边作势把龙头歪向一边,谁知道整台车子顺势,跟着凌皓的动作斜向一边,凌皓惊慌失措,凌伶儿也吓了一跳,江牧凡偏偏又提着满手东西、站的远远,眼看凌皓连人带车,就要摔在地上。「到底是什麽东西?」走到客厅,烈风行看来看去,也没有什麽特别的东西放在客厅,烈风影笑笑,「不在客厅里啦,到外面去才看得见。」「外面看得见?」左冰堤已经走向门口,搭上门把按下,两人像是排练好的,当左冰堤把门打开,烈风影就宣布。「答案是重、型、机……」「皓!」映入烈风行眼帘的,并不是什麽其他的东西,他心惊胆战的看着门口,那个在短短一天内,就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正用一种相当危险的姿势,连人带车的摔下地,只来得及喊出名字,烈风行想都没想的闪出门外,掠过左冰堤耳畔,刮出一阵风。「哥!」「小!」江牧凡心急的丢下手里的东西,想要抢在凌皓摔落地之前接住他,凌伶儿也伸出手想扶住朝着哥哥压下来的机车,可就在还来不及动以前,两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完蛋了,这下子要被车压住,哇哇,我的腿大概不行了……咦咦?就在凌皓自暴自弃的想着後果时,一阵风刮过他身畔,伴随着一声让他心悸的声音,还有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咦?」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让凌皓已经紧紧闭上的眼睛,怯怯的睁开。「…风…行?」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被牢牢圈住,大掌像是在确认些什麽似的,紧紧将自己的头压在他胸口,那胸口传来的心跳声,好急好急。「皓!你在做什麽?那种东西,高度就算了,你力气不够是扶不动的啊!怎麽会傻到想要上去呢?想把人吓死啊?」烈风行气急败坏的大声说,这家伙也太少根筋了吧?哪有人就这样不顾後果只顾玩的啊?这里没有太多车经过,那倒还好,要是倒下来、又有车子经过,那怎麽办啊?要不是我刚好看见,那双腿早就被压扁了…………?刚好看见?怎麽会在?烈风行这才想起,这里是自己家门口,凌皓怎麽会在这里?「你怎麽会在这里?冰泪月影8.【坦白交心】「你怎麽会在这里?」烈风行就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惊魂甫定的凌皓,那对大眼睛还有点失神,烈风行不自觉的轻轻拨开他额前的乱发。先是听见烈风行这样说话,已经让烈风影跟左冰堤吃惊的瞪大眼睛,再看见烈风行这样下意识的举动,两人互看一眼,心中已有数,不过……-喂,你输了,不是可爱小妹,给我上一个星期。-哟?说我输?你也没有猜对啊,说什麽漂亮大姊,你才准备愿赌服输吧!-喂喂,哪有这样的?明明就是你输啦!-哈哈,你说话要公平,你也没有赢,就别抵赖啦……两人用悄悄话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不休,另外那边的凌伶儿和江牧凡也愣住。眼前那个、把哥哥抱得紧紧的男人……是谁?凌伶儿僵硬的回头,投给江牧凡一个极其疑惑的眼神,却见江牧凡眼底有种自己从未曾见过的深沈,那般深沈的目光,竟让凌伶儿无来由的想掉泪。「…我要回家,只是看见这里有……咦咦?」凌皓仰头,对上烈风行担心未褪的眼眸,那蓝,摄心夺魄。「回家?你家住这里?」烈风行的目光这才自凌皓脸上移开,环顾四周,然後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凌伶儿,还有更远点的江牧凡,两人视线相交,江牧凡的眼光,让烈风行无言,同时也让他了然。「对啊,我家在那里啊。」凌皓伸手指了指自己家门口,烈风行看了一下,心中讶异更深。「那里?」不会吧?就是他不停听见怪声的那户邻居?是皓?「哥,你要不要先让人家起来啊?一直坐在地上也不好吧?」是烈风影总算忍不住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出声提醒,烈风行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让凌皓坐在地上,於是他一手还是抱着凌皓,一边站起身,站定以後,再一手将倒在一边的机车给扶起来。「这就是我们要给你的礼物啦,喜欢吗?」烈风影朝烈风行眨眨眼睛,烈风行白了他一眼,从哪里搞来这种东西?还让皓差点受伤,真吓死他了…这举动,让凌伶儿跟江牧凡看呆了。这台500c.c.的重型机车,他可以用单手就扶起来?旁边的左冰堤立刻察觉到这两人的反应。「风行,这两位是……?」刻意的出声,让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凌伶儿看见左冰堤,眼睛睁得更大。「那是我同学,江牧凡,另外那位是…」烈风行没看过这个女孩,不过那眉宇之间的气息,好像……「那是我妹妹,凌伶儿!」凌皓还挂在烈风行手臂上,不过听见有人在问自己妹妹是谁,很快乐的大声介绍,就在这同时,烈风行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什麽声音?」烈风行望向声音来源,凌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风行,我肚子真的好饿……」「哈哈哈哈,我的天,你好可爱!」烈风影毫无形象的狂笑起来,然後上前不客气的拍拍自己哥哥的肩膀,丢下一句话。「哥,你赢了,我也饿,大家一起吃饭吧,还没自我介绍的,就边吃边说吧。」那边左冰堤已经自动自发的过去,帮江牧凡捡起地上的东西,然後往烈风行家拎,江牧凡默默的跟着走,凌伶儿还处在惊讶里,也呆呆的跟着,经过凌皓身边,凌皓拉起妹妹的手,一起走进去。 第五十六章 如果只有烈风行一个人,大概比较难玩的起来,不过,有烈风影跟左冰堤这对活宝,再加上凌皓时常语出惊人的说话方式,很快的,一群年轻人就打成一片,有说有笑的了。是烈风影买的酒,大家喝了,就不可收拾了。最先倒的是凌伶儿,再来是凌皓,接着烈风影也不行了。「这家伙,不能喝酒又爱喝。」左冰堤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倒在自己腿上的恋人,莫可奈何。「你先让他进去睡吧,你今天也累了,去休息。」烈风行朝左冰堤点点头,左冰堤轻轻的将烈风影抱起来,然後往房间走去。客厅里头,只剩下烈风行跟江牧凡是清醒的,江牧凡从头到尾都没有沾酒,而烈风行喝了许多,只是他脸不红气不喘。「你常喝酒?」江牧凡看着烈风行,烈风行笑了笑。「也还好,兴趣。」「高中生不可以喝酒吧?」江牧凡随手把玩着空酒瓶,若无意的说着,烈风行还是笑着,「偶一为之不为过吧?而且明天又是假日,可以睡个够啊。」「你到底想怎麽样?」江牧凡表情一变,倾身向前,双眼直勾勾的瞪着烈风行,烈风行还是在笑。「什麽我想怎麽样?」虽然早在看见他那种眼神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江牧凡会这样问自己,可是自己想怎样?「小说喜欢你,是真心的,要是你不喜欢他,你给我趁早讲清楚,不准玩弄他的感情!」江牧凡的表情相当冷,烈风行的笑容渐渐敛去。「你喜欢皓。」烈风行用的是肯定句,这句话却让江牧凡那冰冷的表情瞬间瓦解,咄咄逼人的气势揉转成淡淡的哀伤,他看着烈风行,然後颓然坐倒。「……那麽明显?连你,才认识一天,就看出来了吗?」「应该只有皓没发现吧。」烈风行淡淡的笑了,对於江牧凡的纯真,还有他对皓一往情深的执着。他怎麽不知道,江牧凡这样,为凌皓无条件的付出,要花上多少代价,而这样无怨无尤,又不求回报的感情,有多难得?「你不打算告诉他?」烈风行问,江牧凡苦涩的摇摇头。「他喜欢的人是你,我一点都不想让他困扰,他是那种会为了小事烦恼不已的人,你一定看不出来吧,」江牧凡说着,突然又坐起身来,口气里头带着急切,眼神里头也带着希冀。「你喜欢他吧?对吧?你会喜欢他,是不是?」烈风行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为凌皓崩溃的男孩,心中泛起不舍,他拍拍江牧凡的肩膀,江牧凡看着他,眼底已经泛出泪光。「江牧凡……」这个男孩,为了喜欢的人,可以这样的牺牲付出,那我之前的犹豫,是多麽胆小的举动?要是我还举棋不定,会受到伤害的,也只会是皓而已啊…心的感觉,总是比理智快一步,可那声音微弱的让人听不清晰,早就决定的事情,早就知道的事情,非要自己杞人忧天、烦恼不休,直到外人点醒,自己才猛然惊觉。看进江牧凡的双眼,烈风行看见深深浓浓的眷恋爱意,那是他认识皓多年来累积的情感,他明白江牧凡此刻复杂的心情。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挚爱,却在一个认识短短一天的人面前,说喜欢,而那喜欢,并不单单只是戏谑的说笑而已。那种心情,就算自己从未曾体验过,也能知道有多难受。「老实跟你说,我是喜欢皓,我认识他虽然没你认识的久,喜欢一个人的心,并不是单靠时间就可以衡量的,江牧凡,皓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心的。」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江牧凡怎麽样也死死忍住自己眼泪,用力屏住呼吸,双眼眨也不眨。「我会好好对他,绝对不会让他哭泣。」烈风行极认真的、一字一字缓慢清楚的说,空气彷佛凝结在两人之间,然後,江牧凡突然动了。「唔!」江牧凡抡起拳头、狠狠的朝烈风行挥了下去。真要躲,江牧凡是怎麽也打不到烈风行的,可是烈风行却不闪不避,硬是接了这一拳。咬到嘴角,细细的血丝沿着烈风行的唇边蜿蜒,烈风行却咧嘴笑起来,江牧凡表情僵硬的盯着烈风行那样的笑容。你从来不属於我,小。你那样的笑容,总是不停不停的带给我向前的动力,是你的笑容提醒我,活着是件多麽美好的事情,每天,我最期望的,就是让你这样的笑着。能看见你的笑,比什麽都重要。在这个人身边,你可以笑得更快乐、更灿烂吧?我可以相信你的感觉、相信你自己选的人吧?僵硬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烈风行还是笑着,那笑容让江牧凡不自觉的侧头,好久好久,然後很轻很淡的,扯出一抹笑。「烈风行,」「风行。」烈风行笑着说,江牧凡又愣了一下,然後笑开了嘴。「风行……不,我要换一种叫法,烈,嗯,阿烈。」「随你叫。」烈风行耸耸肩,江牧凡开了最後一罐啤酒,仰头灌下一大口,然後递给烈风行,「阿烈,乾杯!」「那有什麽问题?」接过已经不冰的酒,烈风行潇洒的朝江牧凡扬扬罐子,「阿牧,乾杯!」冰泪月影9.【脸红心跳的想要…】因为江牧凡坚持要回家,不留在烈风行这里过夜,所以烈风行也没有强留他,将凌伶儿抱进自己房间睡下,凌皓还斜斜挂在沙发上面,一睡着就人事不知的他,喝醉酒却反常的怎样都不肯闭眼睛,刚刚江牧凡跟烈风行的对话,他虽然半梦半醒,可是耳朵像是上了层隔版,那声音缓慢模糊的从耳际掠过,像是梦。模模糊糊的看见烈风行回来,凌皓神智不清的想站起来。 「唔…风行……我想……」他就是才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这个时候凌皓感觉自己像在坐旋转木马一样,地板不停的转着,让他站立不稳。 第五十七章 俯身亲吻凌皓的额头,然後烈风行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出门。回到客厅,看着客厅里头的一片杯盘狼藉,烈风行实在不想用人类的笨方法,虽然知道如果用了法术,也许会让凡尔德林的家伙知道自己的所在位置,不过如果只是小小的风系还原,应该没有问题。不过,烈风行还是谨慎的在家里四周点上符咒,做成一个小小的结界,然後一挥手。凌乱的客厅,一眨眼的功夫,就整齐清洁溜溜,烈风行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清理结果,然後和衣倒在沙发上。要找个时间跟皓说清楚才行,还要想办法把那两个白吃白喝的讨厌鬼给赶回去,还要防凡尔德林的那些混蛋………冰泪月影10.【告白的用途】(一个月後)铃铃铃铃!闹钟准时在五点五十分将烈风行叫醒,烈风行醒来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隔壁的窗子并没有锁上,只要烈风行伸手,就可以一道打开,然後他俐落的翻进隔壁屋内。自从知道了凌皓就是隔壁那个奇怪邻居以後,烈风行对於第一天早上听见的那些怪声也更加疑惑,到底为什麽皓会在早上的时候弄出那些声音?他实在无法理解,於是在要去上学的那天,他特别起了个大早,想去弄个清楚。才进了凌皓的房间,烈风行就被他房里的摆设给吓到。满满的闹钟,至少有五六个以上,时间订在六点到六点半之间,就在烈风行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时候,第一个闹钟响了。那声音一定是挑过的,响亮的刺耳,让烈风行都不禁皱起眉头,看看睡在一旁的凌皓,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是一动都不动。然後很快的,第二个、第三个闹钟都响了,烈风行只觉得震耳欲聋的闹钟声快把自己逼疯,可是凌皓却只是优雅的翻了个身,依旧沈睡中。就在烈风行想赶在满屋子闹钟都尖叫之前,把所有闹钟都按掉的时候,床上的凌皓突然很大一个翻身,就这麽带着被子滚下床,然後那只纤白的手在床头上不停的胡乱挥着,碰到一个闹钟,手指就爬上去按掉开关,有些闹钟被凌皓拨得掉下来,就会打到凌皓盖着头的棉被上面,烈风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好不容易把所有的闹钟都按掉,掉到地上的闹钟也大概有一半左右,凌皓才摇摇晃晃的从被子里头探出头,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去盥洗,可是才跨出第一步,就被自己的棉被给绊倒,吓得烈风行连忙想扶,可是凌皓却好像早就习惯一样,已经自己站起来,然後眼睛都没有睁开的继续往前走,走没两步,又踩到地上的闹钟,再滑倒,这下子烈风行总算明白,自己听见那些怪声音的由来,原来是因为这样。实在是心疼凌皓这样每天早上摔个不停,虽然他身上很少留疤,可是每每看见凌皓又带着瘀青来上课,总是会让烈风行又气又疼。所以烈风行决定,每天早上负责叫凌皓起床。可是凌皓真的相当难醒来,要如何能够让凌皓快速清醒?关於这点,烈风行跟江牧凡两个相当严肃的讨论了许久,喊凌伶儿的名字,不见得每次都有用,也想过直接把凌皓抱起来摇醒,可是这样子又觉得很不忍心。「照理来说,身体会比头脑更快清醒,要是能让身体的本能动作来带动头脑活动,那小应该可以很快醒来。」江牧凡正经八百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烈风行严肃的点头,然後两人的目光一同射向趴在桌上、睡得正甜的凌皓。江牧凡突然抓过烈风行,在他耳边低声问到:「喂,阿烈,你跟小还没有接过吻吧?」烈风行耸耸肩,「告白都还没有,哪里来的接吻?」听到这话,江牧凡一弹指,「告白!这就对了,阿烈,你现在试试看,在小耳边,说喜欢。」烈风行狐疑的看着江牧凡,「这样有用吗?」「试试看才知道啊,来吧。」江牧凡怂恿着烈风行,於是烈风行依言贴近凌皓耳畔,然後低声说:「我喜欢你。」说完之後,烈风行便离开了凌皓身边,凌皓动都不动,两人面面相觑,江牧凡叹了口气,「连这都没用啊……」就在江牧凡的话还没说完之前,凌皓已经突然的用力站起来,冲到烈风行面前紧紧的揪住他的衣领,神色紧张。「风行、你说什麽?你刚刚在我耳边说什麽?」「哦,有用耶。」江牧凡支手撑颐的在旁边吹了声口哨,还好已经放学,凌皓是值日生,所以他们两个才会陪着凌皓留在教室,烈风行唇边噙着笑意,没有说话。「小,我去帮你交日志,等等校门口见。」江牧凡拎着书包,顺手抄起桌上的本子,然後往外走去,唉,果然,虽然心里有数总有一天会看着他们两人亲密,但是实际看见,还是免不了心痛。啊啊,什麽时候才能放下啊?教室里头的两人,烈风行坐着,凌皓站着,凌皓相当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刚刚那个,是他做的梦吗?还是事实?瞧着那张小脸急得通红,烈风行心情相当好,他两手环住凌皓不盈一握的腰身,将他勾向自己,然後仰头看着凌皓的双眼,凌皓的手还揪着自己衣领不放,烈风行笑了,那笑容,让凌皓看了几乎晕眩。「我刚刚说,我喜欢你,皓,我喜欢你。」凌皓怔愣的看着烈风行湛蓝的双眸,他说他喜欢我,带着那样的笑容说喜欢我,他的手还这样抱着我…… 凌皓的眼底迅速泛起泪光,可同时又漾出笑容,让烈风行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跟着笑,凌皓的手改环上烈风行的颈子,另一手边抹眼泪,边笑着说:「风行…说喜欢我耶…我没有听错、没有在作梦……」 边笑边哭,眼泪又好像停不下来,烈风行叹了口气,笑着将凌皓抱紧,让他贴住自己的胸口,虽然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过因为烈风行的高度,让两人不会相差太多,凌皓低头,靠在烈风行肩头,烈风行紧紧抱着他。 第五十八章 这天,柔道社的社员仍旧大排长龙等着主将——林天替他们做直接指导。 说好听点是坦率,说难听点那就是不知世间险恶了,林天他根本搞不清楚社员们对他投注的热烈视线,究竟是什幺意思。 「主将!接下来请你指导我寝技方面的技术。」 「好,来吧!」 林天猛地就制住了往自己冲过来的社员李博。 比起将近一八0、身体纤瘦的李博,林天的身材算是魁梧的。即使这样,也不是雄壮到黑熊或大猩猩那种程度啦! 均匀健美的体柊、结实的肌肉漂亮地纠结在身上,令人赞叹。 「主、主将!」 李博感动似地紧拉着林天的道服,迅速地将他压倒在地。虽然双方是在对战,但林天仍不难发现李博几个动作,便将招式带成寝技的模式。 在这个弱小的柔道社中,拥有能称霸全国柔道社力量的,说实在的也只有林天一人而已。 所以,李博这一点小把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幺。 (……但是……) 尽管被压倒在地,林天仍不断思考着。 为什幺我们的社员,对寝技如此情有独钟呢? 虽然也有几个社员拥有一两项别的绝活,但全体的绝招竟都是寝技……。 ——国办学园柔道社,搬得上台面的只有寝技。 就算事实不是这样,但这情报却在其它学校的柔道社内广为流传。 所以,不管任何大大小小的竞赛,我们的社员全都是第一仗就败阵下来……。 被压倒在榻榻米上的林天,一想到前几天大会的事,就不由得郁卒起来。之前的大赛,虽是“一出赛就落败”,连预赛也沾不上边。但个人赛方面,却还是有几个人能够进入决赛。 然而,这次的大赛,国办学园柔道社却全军覆没。 其实,社员们会落选也没啥稀罕,因为连身为主将的林天也惨遭灭顶。 要是有参赛就好了,那天林天真的十分自责。 没错,那天林天因为肚子病的缘故,别说是出赛了,连自己家门都出不了。 缺了林天的国办学园柔道社,还会有什幺搞头啊!?不用想都知道啰! 当躺在病床上的他得知柔道社全体杠龟之后,一时病情加重,足足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得做些什幺才行……) 难道是自己指导方式有错?躺在李博身下的林天,苦恼地紧皱着眉头。尽管本人没意识到什幺,但那样的表情实在引人犯罪啊! ──咕噜! 李博吞口水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林天耳里。 大概是自以为会赢吧!林天任意曲解对方的意思。 「你还早的很呢,李博!」 林天使尽浑身解数,将李博往后一堆,随即顺势调换姿势,将李博压倒在地。 「……唔呃!」 李博发出沙哑的呻吟声后,身体便霎时瘫软。似乎是因为两人早已分出胜负,林天轻轻地咋了下舌。 「已经分出胜负了。再拿出点本事让我瞧瞧吧!」 「呃,遵命!」 虽然回答的那样响亮,但腰间却显得畏畏缩缩的。不过,林天可没世故到能发现李博的腰间有什幺不对劲。他对这方面的认知,完全等于零! 就算有副健硕的身材及端整的面孔,但林天在那方面遗像朵纯情的心百合般青嫩。 「主将,接下来换我!」 或许是同情李博的困窘,抑或忌妒他刚刚的行为,另一个社员黑田也拉高嗓门,朝林天靠近。 「没问题!」 林天拉起毫无战斗意志的李博后,便迎向黑田。 就在这时候。 『二年一班林天同学,请立刻到学生会办公室来。』 校内广播传来叫唤林天的声音。 那是学生会长李飞的声音。 除了广播室以外,职员室和学生会办公室都设有广播设施。 大概是从学生会办公室广播的吧,但总觉得……。 「……有不祥的预感。」 从以前开始,只要像这样被直接叫到学生会办公室,总是没什幺好康的。 除了柔道社主将之外,林天还身兼代表所有运动社团的运动部长职务,所以常常被李飞叫到办公室去替其它社团擦屁股。 李飞那一本正经到令人讨厌的模样,以及辛辣到难以跟他美形的脸搭配的犀利言词,老是在林天耳边唠唠叨叨,不时放狠话威胁他。 「我去去就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早点放我回来。林天在内心这样祈祷着,边随意地拉了拉被弄乱的道服襟口。 *** 像国办学园这类名门学校,在校成绩巧妙地左右着学生的各项利益关系。 也因此,学校方面对社团活动不甚关心,更没有参与其中的义务。 现在为数最多的社团莫过于回家社,其次是文化性社团。最后就是遥遥落后的运动性社团了。 和文化社团相比,运动社团不但数量少,连社员人数也少。而且,跟文化性社团蒸蒸日上的社运相对,运动性社团只有不断衰退的命运了,这让身为运动部长的林天感到十分没面子。 联结东侧校舍和学生会馆(通称里院)的走廊一角,便是学生会办公室了。 林天重振委靡的心情,下定决心后便敲了办公室的门。 「打扰了。」 办公室的门应声开启,整洁的室内只有学生会长李飞和文化部长叶青希罗两人而已。 叶青一看到林天走进门后,便嘲讽以地哼笑几声。林天刚刚不祥的预感果然没错。 美术社社长叶青似乎因为父亲是日法混血儿的缘故,有着不同于日本人的深刻轮廓。虽然身高比林天还要矮些,还是有一八0公分以上,是比例匀称的模特儿身材。 或许因为色素较淡的关系,他的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皙,发色和瞳孔的颜色也都带着些许的金色。 大概是外表的影响,总觉得充满艺术家味道的他,老摆着高姿态,挺不屑那些只知道热洒汗水及斗魂的运动社团成员们。 ……不,事实确实如此。 看到他那种态度,林天自然也不爽起来。而文化部长叶青和运动部长林天水火不容的态势,也就无需多言了。 「真慢啊,林天。」 第五十九章 坐在事务桌旁的李飞从他那金属框的眼镜中,冷冷地瞥了林天一眼。 「我可不觉得很慢。」 突如其来的责备,让林天着实不爽。听到广播后,他立刻就赶来了,根本不可能拖多晚啊! 不过,或许是不想来这里的心情,让他的脚步自然变成『龟速』吧……。 「有什幺事吗?」 「就算我不说,你大概也察觉了吧?」 益发冷淡的视线,让林天拼命忍住想要落跑的欲望。 「对了,叶青同学。」 李飞的态度猛地一转,望向一旁的叶青。目光是那样的柔和,连嘴角都还浮着笑意。 「最近文化部的活跃,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不但叶青有多件夺冠的作品,听说连报纸上也刊载了,本校生物社发现稀有品种青蛙的消息,而园艺社也因新品种兰花的改良成功,得到品评会的金牌奖。」 近来文化社团的活跃不停地从李飞口中冒出,让林天倒抽了一口气。 内心不舒坦的感觉,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因为对学园的名誉有所贡献,还从理事长、及其它像是教职员、毕业生、家长委员们那边得到许多丰厚的奖赏。真不愧是叶青率领的文化社团啊。身为学生会长的我,也感到与有荣焉呢!」 「你过奖了,李飞会长。我们只是尽情徜徉在社团活动中而已,那些名誉只不过是附加的结果罢了。」 「谦虚也是美德之一啊!」 『呿』,当两人相视微笑时,林天在心中不满地嘀咕着。叶青的态度哪里谦虚啦!?根本就是令人作呕嘛! 「相反的,运动社团就相当不起眼。」 再次被李飞严厉的目光瞪视,林天不由得一震。 虽然当他看到叶青的脸时,就有觉悟事情铁定会演变成这样,但每次被拿来跟他比较,林天就不爽得难以忍受。 「的确,我们运动部这阵子的确没什幺显着的战绩,但各运动部仍旧相当骁勇善战……」 「骁勇善战!」 李飞的眉毛猛地一挑。 「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哪里有!」 「前几天的大会,篮球社和剑道社在预赛就落败,而柔道社部不也全军覆没吗?」 「我……的确是这样没错啦……」 林天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了。 「我倒想听听身为运动部长的你,对这几年来各运动社团的低落,打算负什幺样的责任?林天。」 李飞一离开事务桌,立刻来到林天面前。 比一八五公分的林天略高的知月,虽然不属于运动社团,但身材也十足健壮结实。俐落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李飞的两手突然抓住林天的道服襟口。 「……咦?」 在来不及问李飞想干嘛时,他的前襟便被猛然拉开,让林天显得相当狼狈。 「这身肌肉还真漂亮啊!」 「放……放开我!」 慌慌张张地退开后,林天连忙拉拢被弄乱的道服。 「你……你干嘛啊!」 李飞冷淡的双眸接收了林天扫射过来的怒瞪。 「光有那副健壮的身材,倒让我看看你拿出气魄,带领一两个社团夺下优胜啊!」 「我已经很努力在做了啊!」 只是没有什幺结果而已嘛! 最担心运动社团疲弱不振的,不是别人,而是林天自己啊! 虽然被猛泼冷水,但林天在心情上,还是将文化部当成自己最大的敌手。 没想到他依旧在叶青面前挨骂,还被耻笑冯无能…… 「……呃。」 李飞无言地望着林天懊悔地抿着下唇。 「要是运动部时续积弱不振,我就要废掉其中几个社团了。」 「什幺!」 突如其来的猛烈发言,让林天脸色一白。 「你少为所欲为了!」 「我这哪是为所欲为呢?我们学生会可没有多余的闲钱,可以去救济那些没有多大作为的社团喔!」 「可是你这样突然要废社……」 「如果不服,就拿出成绩来啊!不过依照现状,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总之,他从一开始就不抱任何期待了。 「李飞,你这家伙!」 「好了,谈话结束。」 李飞倏地转过身去,让林天一时语塞。他知道再跟李飞争论下去,也无济于事。 重要的是结果。如果没有结果,那一切都是空谈。 「我绝对不会议任何一个运动社团被废的。」 然而,他也只能这样讲讲而已。 「请拼命地加油吧,我也会替你加油的。」 听到叶青那讥讽的话后,林天猛地瞪了他一眼。还敢说要加油,根本是想扯我后腿,看那嘲笑的表情就知道了。 (畜生……) 真是恶心的家伙,林天不爽地紧握着拳头。但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内心更加懊悔的林天浑身都在颤抖。 「对了,李飞会长,我跟你提过的那件事……」 叶青突然靠向李飞身边,在他耳边低语着。随后,李飞露出了微笑。那是林天甚少见过的极上笑容。 「这件事,我们就边喝茶边慢慢聊吧!」 李飞顺手拨了拨叶青的长发,让他在室内的沙发上坐下。 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林天都看得傻眼了。 「你在看什幺。」 李飞敏锐的视线瞬间扫射过来。 「这里可没有让你喝的茶。就请你快点离开吧!」 「……什幺!」 李飞那赶人般的话,着实伤了林天的自尊。 虽然他根本不想喝什幺茶,但也不用如此差别待遇啊! 或许身为运动部长的自己真的很没用,但那样的态度也太过分了。 与其说是懊悔,倒不如说难过,林天再次感到鼻头一酸。不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要是为这点小事哭泣,那也太不中用了。况且,让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受到伤害,那他会更呕的。 总之,先冷静下来,林天不停地深呼吸。 「能和李飞会长一同喝茶,是我莫大的荣幸。」 「你讲的话还真中听呢!」 没想到耳边却传来两人妖烧的对话声。 「能够和被誉为国办学园美人的叶青同学,一同渡过这美妙的一小时,我才该觉得光荣呢!」 「……没那回事。」 第六十章 叶青羞怯似地垂下眼帘。如果换做其它男人,林天一定会当场呕吐至死。毕竟看到一个一八0公分以上的男人,一脸娇羞的模样,除了这样做之外,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不过,叶青做起来却散发出极微妙的魅力感。 「……李飞会长。」 「叫我将贵就好,希罗。」 「……但是……」 「难道以我们的交情,还须介意那个吗?」 李飞伸手搭上叶青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拉。而叶青也一脸沉醉地,靠在李飞壮硕的胸膛上。 「你……你……你……」 ──你们在做什幺啊──!? 林天在心中狂叫着。 令人觉得可疑的气氛。 『他们正在交往』,除了这样他实在想不出其它合理的解释。 虽不认同恋爱,但林天也听说在国办那类的情侣倒是挺多的。 如果真要说的话,他还听说李飞肆无忌惮地利用他的权力与美貌,对学园中各个标致的美人出手呢! 事实上,因为林天没有亲眼目睹,所以做并不相信传言所说的一切。 不过,眼前两人调情的场面,让林天要不相信也难。 虽不知李飞和叶青之间究竟发展到什幺地步,但实在不难想象出两人非比寻常的关系。从他对自己和叶青截然不同的态度,便能理解了。 「我先告辞了!」 莫名的厌恶感受充斥胸口,让林天逃命似地跑出学生会办公室。 *** 当天晚上。 吃过晚饭后的林天下定决心后,便走出了家门。目标是二区的白墙公寓。 国办学园的学生会长——李飞就住在那里。 没错,林天和李飞其实是不折不把的童年玩伴。不知什幺因缘,让两人从幼儿园起就不断地同校。 或许因为住的很近,再加上父母感情又很好的关系,两人从以前就玩在一块儿。不过,与其说是一起玩,倒不如说是被玩远比较贴切。但林天并没发现这点就是啦! 虽然,李飞借着念高中之便,趁机搬到老家经营的公寓去住,不过那也只离林天家不到三百公尺的距离。两人依旧往来频繁。 李飞带着流气的笑容迎接林天的到访,随后一如往常地请林天入内。 将近五十个榻榻米大,以黑色为基调的宽广客厅,除了主要家俱外,并没有多余的赘物,十足李飞的风格。不过,随处可见的绿色盆栽,似乎软化了整体刚硬的感觉,让人有说不出的舒服。 而另一间房便是李飞的寝室,感觉和客厅差不多。 屋内整齐到令人不敢相信这是独居男子的住处,乃是因佣人都会来打扫的缘故。 总之,林天相当中意李飞的住处。或许因为早已住惯的关系,像是林天的椅垫、牙刷、杯子,及内衣裤便在屋内到处蔓延开来。 如此亲密的两人,为什幺在学校里就是那样不对盘呢? 「今天你要住下来吗?」 「咦?啊……不。」 林天随即想起明天是这个月的第二个礼拜六,不需要上课。 「既然这样,那你来干嘛?」 被他一问,林天不禁吞了下口水。 「我有话跟你说。」 「搞什幺啊,脸色还突然变了咧。对了,先喝点东西吧,红茶可以吗?」 讲到『红茶』,林天又不爽了。 「不是没有可以给我喝的茶吗?」 看来李飞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那句话,深深刺伤了林天纯洁的心。 「笨蛋。你还当真啊!?那当然是在开玩笑的嘛!」 「……开……玩笑?」 因为过度惊讶,使林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那是开玩笑,那真心话不就更恐怖了。 「你……你这家伙。」 看到浑身颤抖的林天,李飞轻笑出声。 「别闹别扭了。」 「谁在闹别扭啊!」 突然被当成小孩子看待,让林天相当无力。从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口才永远赢不了李飞。 等心情平复后,眼前已经放了一杯红茶。杯子当然也是林天的啦!林天勉强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要跟我说什幺?」 李飞突然切入正题,害林天猛地被红茶呛到。 「你还好吧?」 李飞苦笑,边轻拍着林天的背部。 「真不错的背。」 有如在抚摸背部的动作,让林天想起今天放学后。 「不关你的事啦!」 像是要掩饰脸颊的红晕般,林天刻意地咳了下,不过这却让他胸口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 「今天你在学生会办公室,到底是怎样啦!」 「我又做了什幺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不管怎样都好啦,总之你那样羞辱人到底是什幺意思?」 「羞辱,哎唷,可真是难听唷!」 「难道不是吗!?虽然我也承认运动社团低迷不振但你非要在叶青面前那样说吗!?而且,你还故意不停地称赞他,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有自过我当时的心情吗……?」 一想到那时悲惨的心情,林天就懊悔地咬住下唇。模样就像被怒斥的大型犬那般。当然,里面也包含了些许可爱的意味啦! 「很抱歉,我没注意到那点。」 李飞的口气可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歉意唷。 「但,我想那是你想太多了。我一向都很公平地对待任何事物啊。你会感觉不公平,纯粹是因为你太在意叶青的关系。」 过度尖锐的字眼,让林天不禁省视自己的内心。 「是……是这样吗?」 他已经完全折服于李飞的魄力,落进他话中的陷阱了。 「为什幺你会那样在意他呢?」 「我并没有在意他啊……」 起先,真的没有啊……。 ……但是……。 林天突然紧握住拳头,怒吼道: 「没、没办法啊!那家伙是文化部长!而我是运动部长啊!当然会有敌意啦!」 「可是,我认为叶青并没有那种意思啊!」 大概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将你放在眼里吧!林天就连被当成敌人的价值都没有……。 「呃……唔……!」 这种事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被李飞那样干脆地讲出来,心里还是很难过。 「而且,叶青虽然身为文化部长,他可也是运动万能喔!」 第六十一章 就像下午从办公室跑出来时的心情一样,超恶劣的。 回到家后林天躺在自己的床上,却因烦闷而辗转难眠。 为什幺心情会这幺糟……? 难道是被毫无朋友情份的李飞刺伤了……? 但,李飞有那方面的癖好,跟我并没有直接关系。而且,不管他的性癖如何,他的内在都不会改变啊!当然,跟我之间的朋友关系,也不会有什幺变动才是。 既然如此,为什幺还那样介意呢……? 脑海中突然浮现叶青的脸,这让林天相当不爽。 没错,问题就出在叶青身上。 尽管李飞和男人交往不干我的事,但要是那男人是『叶青』,问题可就大了。 最要好的朋友,竟然跟最讨厌的人交往。 而且,李飞还偏爱叶青那家伙,这样我怎幺受得了啊!没错,我就是这样才不爽的。 撇开长久以来的交往不谈,一想到自己不能得到跟叶青同等的待遇,林天的火气就源源不绝地直冒上来。 「……畜生!」 将怒气发泄在枕头上后,林天猛地将毛毯拉起。 被学生会长李飞,威胁要『废掉几个运动社团』的数日后。 因为最近完全没有任何比赛,所以运动社团丝毫没有一雪前耻的机会。只能任废社的动作更加具体化地进行而已。 这是那天发生的事。 就在林天要前往教室上化学课时,要死不死地在走廊上遇到叶青。 而且,走廊上就只有叶青和林天两人,根本没其它人在场。再加上,地点是在信道上,根本就没地方可以闪避。 因为和李飞间的事,使得林天更加意识到叶青,所以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见到叶青。无奈天不从人愿……。 「可……可恶啊……」 尽管对眼前的状况咬牙切齿,但林天仍旧无法逃开,只好刻意大力地踩着脚步,往叶青的方向走去。 而叶青倒是一脸不惑兴趣的模样,让林天更显焦躁。随着脚步的接近,林天内心的紧张就越加高昂。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课本……没想到,悲惨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就在他和叶青错身而过时…… ——碰咚! 铅笔盒就这样从林天手中滑出,伴随着偌大的声响,应声落地。随后…… ——喀琅喀琅! 里头的笔一支文地滚落在地板上。 (开……开什幺玩笑啊!) 他竟然在叶青面前丑态毕露。 边诅咒着泛红的双颊,林天边收拾着地上散落的文具。 橡皮擦跟自动铅笔、红笔……还有什幺呢?就在林天睁大眼睛望着地板时—— 「呐!」 叶青伸出手,手心放着蓝笔及三角板。 「啊……谢啦。」 竟然要这家伙帮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处境极度凄凉,但林天仍旧伸出手。 「来,请拿去吧!」 有如握住林天的手般将东西递给他。 (这……这家伙在搞什幺啊!?) 恶心的感觉让林天一脸恐惧地睨着叶青。而叶青却哼哼地笑了下,顺手拨了拨自己清爽的发丝。 「我可是相当期待下个礼拜的预算会议喔!」 「……咦?」 突然冒出这句完全摸不着头绪的话,让林天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什幺意思!?」 没错,下个礼拜确实有预算会议。会议中,将决定各社团下学期的活动费用。 这对林天是何等头痛的事,叶青却用『期待』这字眼,他到底是何居心啊!? 「你到底想怎样!?」 叶青望向眼神锐利,瞪视着自己的林天。 乍见之下充满艺术家纤细感的叶青,为什幺内心却是个不折不抑的大骗子!? 「真是健美的身材啊!」 「……咦?」 瞬间,林天搞不懂叶青话中的意思。 「特别是这副壮硕的胸膛和臂肌,还有这双大腿,真令人垂涎。」 等发觉叶青隔着制服对自己毛手毛脚后,林天连忙往后倒退了几十步。 「你、你到底在想什幺啊!?」 「你的事啊,林天同学。」 叶青甜腻腻地低喃着。 「少开玩笑了:」 叶青那暧昧不明的态度,让林天十分地恐惧,也顾不得在场只有两个人,便没命地逃掉了。 逃走之后,林天才发觉到,难不成,我完全被他可疑的言行牵着鼻子走……。 没错,叶青那家伙一定是想藉此模糊掉我的问题,避掉预算会议的事。而我就这样眼睁睁地跳进他的陷阱! 「畜生!叶青那家伙,把我当白痴耍啊!」 悔恨不已的林天,大力地敲了下桌子。 「林天同学,到外面去罚站!」 台上的老师指着走廊的方向,让林天惊觉现在正上着化学课。 (畜……畜生,叶青那可恶的家伙,到底要害我到什幺地步啊!) 边酝酿着对叶青的恨意,林天边难过地走向走廊。 隔天放学后,林天一如往常地到柔道场去。见到林天后,社员之一的黑田便走过来跟他说话。 虽然,黑田还是一年级,不过在所有社员中算是相当有天分的。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未及林天及副主将李博厉害,不过也是后势看涨的下任社长候选人之一。 「怎幺了,黑田?」 看到黑田那充满男子气概的俊脸上,写满了痛苦,林天不由得柔声问道。 「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好吧,那到那边去吧!」 随着两人离开道场,场内所有的练习活动瞬间停摆。每个凝视着两人离去的瞳孔中,不知怎地闪着熊熊的火焰。 另一方面,将镜头转到室外的两人。 「这里应该就不怕被听到了吧。黑田,你要跟我说什幺呢?」 看到林天温柔地笑着,黑田不禁脸颊泛红。看来,平日挺酷的他,也难敌林天的魅力。 「好……好的。其实是,我有朋友在学生会的总务部,他本来要我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的……」 「总务部?」 总之,只要跟李飞址上关系,林天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他在偶然的情况下听到会长和副会长在秘密讨论着某件事,那是件相当严重,不可告人的事……」 前言相当冗长的“那件事”,便是下学期的运动社团活动费,将删减为现今的三分之一而被删掉的经费,将挪为文化社团的活动费。 「开什幺玩笑!」 第六十二章 这点林天也明白,所以他才会更不爽叶青。 明明长得那幺漂亮,就该有美人纤弱的感觉啊,为什幺一个文化部长运动神经还那幺发达呢? 这样,身为运动社团一员的自己,根本就毫无立场可言啊! 「大概那家伙目中无人的态度不对吧!老将『看不起运动社团』露骨地表示在脸上。」 「既然这样,不要被他看不起不就得了。」 要是做得到的话,就不会这幺惨了。林天在内心痛哭着。 「你这家伙,我从刚刚就想问了!」 林天声音充满怒气,用力地捉住李飞的肩膀。 「什幺叫做公平啊!完全不管身为好友的我,老是搂着叶青的肩膀!你起码也要替我着想一下啊!」 虽然所谓的『友情』羁绊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个问题,但两人好歹也一起玩了十几年。 对毫无朋友情谊的李飞所产生的忿恨及懊悔,让林天不停摇晃着李飞的肩膀。 但是—— 「你还真是天真呢!」 李飞却轻轻推了下金属镜框,极其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我可没有愚蠢到会因为我们是朋友,而特别偏爱你。」 「我就说这不是偏爱了啊!只是!」 ……只是。 只是,我希望你能稍微了解我一点啊!就像叶青那样,虽然我没这样说,但至少……至少对我说些温柔的话啊! 但,李飞却……。 却在放学后的学生会办公室,在叶青的面前责备我!当时惨烈的情绪,再度冒了上来。 为什幺就老要让我尝到那种痛苦的滋味? 为什幺李飞只对叶青温柔? 那理由会是……? 「你、你该不会和叶青在交往吧?」 脱口而出的话,让林天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虽说在办公室看到那一幕,但其实他并非真心这样认为的。 没想到……。 「我并不否认。」 「咦?……什幺!」 因为过度惊讶,让林天感觉体温徒然下降了五度。 「什幺叫做不否认,难道你真的……」 跟叶青睡过了?果然他还是没法将这句话讲出口。他就像一只缺氧的金鱼般,嘴巴无语地开合着。 看到林天的模样,李飞不禁坏心眼地笑了笑。 「叶青他“那边。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你、你,你这个没节操的家伙!!!」 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露骨的字眼,让林天脸红得跟蕃茄一样。 虽有耳闻李飞淫乱的行径,但那些终究是传言而已。没想到现在却实地听到,这下林天的冲击可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我要回去了!」 胸口掀起惊涛骇浪,让林天根本无法冷静地跟李飞谈下去。 林天站起身,迅速地冲出李飞的住处。 ……讨厌死了。 听完后,林天因过度愤怒而脸色发青。 「现在的活动费用都已经很吃紧了,下学期还要删成现今约三分之一!那样叫我们怎幺搞下去啊!?」 用力睡着道场的外壁,林天怒吼道。 「李飞那家伙,到底在想什幺!」 我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说完后,他就扔下黑田,一个人冲到学生会办公室去。 林天离去后不一会儿。 「黑田,你跟主将两人亲密地在做什幺啊!?」 「藤……李博。」 李博及其它二年级的社员都跟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禁止偷跑吗?」 「要是有烦恼,就在练习中发泄掉!那就是我们柔道社的内部规定:」 『不、不是的。』看到所有人都气愤地抡起拳头,黑田连忙摇头叫嚷着。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只是怎样,光你和主将单独相处,就不可饶恕了!」 团团围住黑田的社员头上,似乎有阵阵白色烟雾不停地冒出。 「我只是、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主将说而已。请你们听我解释啊!」 「等一下再听!」 「怎幺这样!」 「抗议驳回!」 「天诛!」 之后,黑田的命运究竟有多坎坷,那已经不是正冲往学生会办公室的林天所能得知的了……。 「李飞——!」 脚步声大响,怒气冲冲往学生会办公室走去的林天,连门都没敲,就这幺打开门,冲进室内! 「你这家伙到底是……」 想怎样啦!原本打算这样说的林天,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当下噤口。 叶青呵呵笑着,顺手把了下头发。这下林天突然想起他昨天说过的话。 那时候他说『我可是相当期待下个礼拜的预算会议喔!』。当时,林天就在怀疑。 ——这家伙到底在打什幺主意! 原来就是将运动社团的活动费删减为现今的三分之一,而另外三分之二则挪为文化社团用……。 而李飞竟然允许了叶青的提议。那他到底将身为朋友及运动部长的我,摆到哪里去了?他有没有想过,我的立场有多悲惨啊!? 「你到底是怎样诱骗李飞的!」 林天的怒气一股脑地朝叶青发作。 「全都是你的错!」 没错,要是叶青没有出现在李飞面前,我跟李飞之间的友情也不会出现问题! 就算称不上好朋友,但以他们十几年来的同伴情份,今后还是可以继续交往下去的。 「竟然利用美色拐骗社费,实在太卑鄙了!」 林天猛然指向叶青,失去控制地怒吼着。 「如果是男人,就要知耻,知耻啊!」 越骂林天的怒气就越旺。 尽管骂到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仍旧继续怒吼着。 反而,叶青却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看到林天生气脸红的模样,我就不由得亢奋起来。」 总觉得他像在说风凉话似地。 「叶青,你这家伙!」 「要是后悔,那你也来色诱李飞会长啊!」 「……你!」 突然,林天词穷了。 「不过嘛,我想你是做不到的啦!」 叶青浮现嘲笑般的笑容,使得林天的怒火再度爆发。 「我怎幺可能做得到啊!我可没像你那样下流,竟然去诱惑李飞!」 相信李飞也是这样想的吧!林天用力地转向李飞。 没想到……。 「我可是随时ok喔!」 「什幺!」 看到李飞一脸认真的模样,林天简直呆掉了,几乎忘记自己正在气头上的事。就算是开玩笑,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第六十三章 一想到李飞竟像喝白开水似地轻松开着那样的玩笑,林天几乎抓狂。 虽知道两人原本感情就不深,不过林天仍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让他相当伤心。 「总、总之……」 强自振奋起早已委靡的精神,林天紧握着拳头抗议着。 「你实在不该听信叶青的话,用那种不正当的手段来削减运动社团的费用!」 「我可不认为这有什幺不妥喔!看到这几年来运动社团的低落,就知道这样是最正确的做法。只要说这是为了让其它社团的活动能活络地进行下去,如此所有运动社团以外的学生应该就会了解了。」 「开……开什幺玩笑啊!」 但,一想到这间学校的运动社团原本就是少之又少,沦为那种结果的可能性实在相当大。林天十分明白,在多数赞成删减社费的情况下,他的抗议足不会被采纳的。 而且,运动部积弱不振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可恶啊!」 除此之外,他真的找不到其它字眼可以反驳了。 总觉得很想哭。 不管是社费的事、李飞及叶青的事、以及自己和李飞的事……。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林天的掌控。 到最后仍束手无策的自己,真是极度窝囊。 而且,更惨的事还在道场等着林天呢! 「主将!」 「林天!」 「林天同学!」 回到道场后,柔道社社员以及其它听到风声的各社社长,全都聚集在那里等着他。 「我们都听黑田说了。」 听到李博这幺说后,林天下意识地找寻着黑田的身影,不料他却不在场。 「黑田呢?」 「啊,对了,他肚子不舒服,先回家了。」 李博还刻意放声的大笑。 「是吗?如果没什幺事就好。」 「对了,下学期的社费,到底是怎样了?」 「啊……这个嘛……」 总不能说真话吧! 这样想的林天只好用些暧昧不明的话来模糊焦点。 「林天,那是真的吗?你刚刚去了学生会办公室吧!到底结果怎幺样了?」 足球社的社长一脸认真地逼问着。 「那是、那个……」 「畜生,就算我们再烂,也不可以突然将社费删成三分之一啊!」 剑道社的社长揪紧林天的肩膀。 「拜托你,想想办法吧,你可是运动部长啊!」 ——运动部长。 突然觉得这头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环视着各社长,林天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的?」 「嗯。反正还没正式决定嘛,我再去跟对方讨论看看,说不定会有转机。」 转机——林天根本想都没想过。 虽说没有正式决定,但想要改变李飞的决定,那根本比登天还难。 但,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幺回答了。 「关于社费的事,我一定会想法子的。所以,在那之前请你们千万则轻举妄动!」 强压下内心的苦恼,林天陪笑地将一行人遣散。 *** ……到底该怎幺办才好? 回家以后,林天还是不停地烦恼着。 就算知道没法扭转李飞的想法,但他还是必须做些什幺才行。 因为那是身为运动部长的责任,而且……。 (而且什幺?) 林天反问自己。 (……而且?) 自己究竟是想怎样? 想要李飞怎幺做? (……如果可能的话……) 没错,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李飞跟叶青分手。 毕竟,我跟他的交情已经那幺久了。 虽然不知道李飞是怎幺想的,但对我而言,他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啊! 而且,自己远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李飞! 不管是好的一面(我想是没有吧),或是坏的一面(太多了,族繁不及备战),林天都十分喜欢李飞这个人。 所以,他讨厌李飞将自己摆在一边,亲热地搂着叶青肩膀的模样。 他真的很不喜欢叶青黏在李飞身边,趁机指使他、要求他的样子。 但,要是让李飞去衡量,他铁定是还能跟而不要我这个朋友吧! 但是……。 我真的讨厌这样啊! 「……既然这样……」 除了死皮赖脸利用这段早就岌岌可危的孽缘外,真的没办法了。 就算对李飞而言,叶青比我更为重要,但只要诚心诚意的恳求,他应该还是会心软才对。 下定决心后,林天便奔出家门。 当然,目的地是李飞他家啰! *** 林天一如往常地猛按门铃,而李飞也照常很晚才出来应门。 「怎幺了,你很少这幺晚还来找我喔!」 看到一脸沉重地站在门口的林天后,李飞笑着说道。 学力测验长年保持第一名,全国成绩绝不会落于十名后的李飞,在念书之余还能有那副健美的体魄,完全归功于他平日的锻炼。 「我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 李飞那兴趣缺缺的语调虽让林天感觉挫败,但他仍旧不能退却。 「总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林天不顾反对地挤进屋内。 反正这又不是别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客气。 而知月则一脸无奈地跟在林天身后,走进屋内。 一如平常的房间,一如往常地两人独处,但却怎幺样也找不到话题。烦躁的知月忍不住地开口道: 「你究竟要说什幺?」 「那是……总之就是……」 林天实在难以启齿。 林天明白李飞已经看出了他的来意。 那件事早已有了结论。到了现在这地步,李飞更是不可能改变想法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李飞!」 林天一脸被逼急了的表情,凝视李飞片刻后,他突然啪地跪下去。随后,额头抵着地,恳求着李飞。 「求求你,重新考虑那件事。」 「你到底想怎样啦,林天?」 「现在我也只能求你可怜我了。如果你还在意我们的友情,请你高抬贵手,帮帮忙吧!」 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令林天很难受,但他真的想不到其它办法了。 林天泣血般不停地恳求着。 不过—— 「你实在天真的可以。」 响应他的却是如此冷漠的字眼。 「……李飞。」 「你难道不会觉得丢脸吗,林天!?为了区区的社费,竟然做出这种没品的事来。不就只是些没救的小烂社团吗!?何必这幺拼命呢?」 「你说的对,或许我们的社团真的很烂没错,但是……!」 第六十四章 但是,他们对我来说却是最重要的存在啊!这样说的林天,拼命忍住心中涌起的酸涩。 「真是的~,这根本就没什幺好哭的啊!」 李飞伸手轻轻碰了碰林天那颤抖的硕大身躯。 「不要做这种不像你的事。好了,快点站起来吧!」 「……李飞。」 难道……,林天心中燃起了小小的希望火苗。 但,那火苗立刻就被强风吹熄了。 「我应该说过了,不是吗?想要让我的决定改变,那就要比叶青更让我满足啊!」 「如……李飞,你这家伙!」 又开那种恶心的玩笑,林天抽掉了李飞的手掌。 就在这时候—— 「你是打算让我等到什幺时候才高兴啊!?」 突然,寝室的房门被打开来。 林天又成了缺氧的金鱼,嘴巴不停开合却让不出声音。看到林天这模样,叶青却一点都不惊讶。反而连看都不看林天一眼。 「他有没有为我想过啊!」 碰地捶了下枕头。光是如此仍未能平息他内心的愤怒,于是林天将枕头固定在一旁,就那样打了起来。 「你这混蛋,混蛋!」 发泄的同时,突然觉得太过空虚而作罢。 「……差劲!」 试着说出来后,其实也搞不清楚到底什幺差劲。 是以美色接近李飞的叶青卑鄙? 还是被叶青诱惑的李飞可恨? 或者是只能看着两人的自己是最差劲的……!? 像李飞那种人,就算对象不是男人,身边应该也有一大票漂亮美眉供他选择。 ……但……。 不可否认的是,叶青的确比所有女孩子更有魅力。 那张脸,那些撒娇的动作,大概很少有男人会拒绝吧? 而且……。 而且,李飞他……。 ——猛一震! 想起李飞『那样的表情』,林天身体再度颤抖起来。 当时两人意外对视时,李飞的表情! 平常的严肃不知跑哪儿去了,他是那样焦躁, 李飞的存在,不停地在林天的心中膨胀,让他不由得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我是想到哪里去了啊!?」 李飞只是个童年玩伴而已啊! 而且……他还是个背叛者。 会意识到那家伙,实在太奇怪了。 的确很奇怪,但却又……。 「什、什幺…… 「弄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一定、一定是最近发生太多事,身体才会出状况。 如果不是这样,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了。 「这……这是……」 「睡觉吧!总之,先睡了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睡觉!」 拼命催眠自己后,林天用力闭上眼睛。 但……。 「为什幺嘛——!」 隔天放学后。 当这天的课程终于结束后,林天便拖着一身的恍惚往道场走去。 因为过度嫌恶昨晚的行为,所以他根本就是一路失眠到早上。 「主将好!」 当他打开道场的门后,里面的社员们个个端正姿势向他打招呼。 随后—— ——咕噜! 所有人都吞了下口水。 因为睡眠不足和苦恼的关系,林天显得相当的憔悴。 「真奇怪。」 环视道场,林天微倾着头。 明明他今天已经比平常还要晚到了,为什幺社员却比平日少呢? 以往社员们难得会迟到,难怪林天会觉得疑惑。 「李博他们怎幺了。今天不来吗?」 他向其中一名社员询问着。 「这个嘛……」 欲言又止的他,偷偷望向其它社员。 「搞什幺啊,到底是怎样了?难道有什幺不能对我说吗?」 被林天这一喊,便没人敢隐瞒了。 「我们觉得,社费的事都拜托主将处理,实在太过意不去了。所以,李博便带着其它社员,直接去向学生会长理论。」 「什幺!」 「他说就算是用蛮力也要让对方屈服,很有自信的模样。」 「你说什幺!?」 明明就叫他们不准轻举妄动的! 无法放任事情就这样发展的林天,赶忙冲向学生会办公室。 李飞可不是那种靠谈判就会改变决定的人啊! 整件事的发展绝对会诉诸暴力解决。然后,就成了互拼的肉搏战。 即使出赛老是输掉的柔道社,出手仍是挺重的。就算李飞再怎幺厉害,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啊! 「啊,可恶!」 发现自己在担心李飞后,林天不由得斥责自己。 那种没血没泪的家伙,干嘛还要去担心他! 受伤反倒好呢!要是肋骨断了两三根,因此住院,那不就好一阵子不能跟叶青上床了。 但、但是……。 「不要冲动啊,李博!」 嘴上边叫嚷着,林天开启了办公室的门。 突然,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难道太晚了吗!?林天环视着室内。 「……唔。」 没想到狂喷着鼻血倒在地板上的,却是柔道社的社员。 那李飞又怎样了呢?林天连忙转头看向李飞。 「这到底是怎幺回事,林天?」 冷淡的目光自镜片后射出,李飞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惊人的是,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难……难道,你一个人把他们全部撂倒了!?」 林天一脸呆滞的模样。 说不定李飞的能力远比拥有全国大赛水准的自己,还要强上好几倍……!? 「我在问你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这……这是,我……」 「是你命令的吗!?」 「不是!」 虽然立刻就否定,但说来也是因为自己没处理好,才会发生这种事。要是自己振作点,也不会议李博他们抢先一步。 「……对不起。」 忍着内心的难受,林天朝李飞深深地鞠躬。但是……。 「跟…。跟主将没有关系!」 大概是恢复了意识,李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没错。跟主将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们自己决定这样做的。」 「主将他什幺都没说。」 接着站起身的社员们,都将责任揽在白己身上,拼命想要庇护林天。不料……。 他们只能怒气腾腾地猛瞪李飞而已。就在这时—— 「如果你罚主将,我们一定会向你报复的。」 「我们能为主将出生入死。退学或被送到观护所去,算得了什幺!」 「喂,你们冷静点!」 气氛突然骚动起来,让林天一阵慌忙。 第六十五章 虽然很开心李博他们仰慕自己,但林天可不希望他们真的为自己牺牲啊!身为一个主将,身为运动部长,一定要克尽职责地守护大家才行。 就算,就算要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 今天就先控制住情况,不要让局势再恶化下去,非得让他们远离李飞不可。当然,这只是这阵子先挡着用的方法而已。因为……。 「总之,这里就交给我吧!你们快点回去。为了惩罚你们擅自行动,从今天起的两个礼拜,不准参加杜团的活动。也不允许你们出现在我视线范园内。」 「怎……怎幺可以这样!?」 一群身材高大的男孩子,竟一同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能参加社团活动,那就表示暂时无法跟林天一同练习了,这对柔道社的社员而言,可谓极度残酷的刑责啊! 「好了,快滚出去吧!」 再留下去,只会更加激怒李飞而已。要真那样,个性恶劣的李飞,不知道又会用什幺卑鄙手段教训他们了。 为了他们着想,还是早点让他们离开的好。 将一群郁卒的社员推出办公室后,林天将门锁上。 只有两人的室内,异常安静,弥漫着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看来……」 李飞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还是相当受男同学欢迎呢!」 「……啥?」 突如其来的不明话语,让林天一怔。 难道,他是在取笑我被诸多社员仰慕?才这幺想时—— 「你这副俘虏男人的躯体啊!」 从李飞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幺。唯一知道的是,他现在相当相当生气。 曾不停抚摸我的身体,大概是在表现他的不爽吧? 「对不起。这次的事都是我的责任。请原谅那些家伙。」 就结果而言,是林天这边灾情惨重,原本该要李飞道歉的,不过他那种人应该是不会说出口的。 「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所以……」 「所以你想逃了?」 被他这幺问后,林天微微地点了点头。没想到……。 「真是个难笑的笑话啊!」 「李飞!」 「就用这件事废掉柔道社好了。柔道杜没了后,我也会比较放心。」 「怎幺可以那样!」 李飞竟然一脸没事地谲这种话。不,说不定他这样的举动,还是小case呢! 对了,比较放心是怎幺回事啊?难道,柔道社的存在犯到他了吗? 「拜托你,求你不要那幺做。」 「如果我说不要呢?」 「拜托你!」 林天在李飞面前跪了下来。 「拜托你了!」 「这幺大的人还做这种事,真令人讨厌。我不是说过好几次,我不想看你这样吗!?」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你就原谅我们嘛!」 眼泪从一脸困惑的林天脸颊滑落。 李飞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 「对了。」 他突然一把拉起林天的身体。 「主将!大事不妙了!」 其中一名社员苍白着脸冲向他。 「发生什幺事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看来,李博他们找学生会长理论不成,反而被痛扁一顿后逃回来的事,已经在各运动社团间传开了。 现在的处境都已经很艰困,却还发生这种不幸,难道运动社团真要灭亡了!? 事情会变成这样,已经不光是柔道社自身的问题而已。还有运动社团全体的不振,以及各运动员相互的指责怪罪所造成。 「他们在哪里?」 既然这样,那就放弃吧! 到了现场,林天看到的是—— 「前阵子的大会,剑道社不是在预赛就全部杠龟了吗?」 「这幺说来,篮球社才是,在预赛就全死光了!」 「足球社太弱了,根本就没有学校愿意接受他们的挑战!」 「软弱的网球社,嘴巴倒是挺狠的嘛!」 各个社长拼命叫骂,互揭彼此的疮疤。看到这一幕后,林天只觉眼前一暗。 预算会议前,运动社团竟在搞内部分裂,那不就等于自取灭亡吗? 「住口!全部都给我闭嘴!」 林天这一叫,让一群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全部都是我的错。就一个运动部长,一个柔道社长而言,我实在太软弱了。」 看到林天难过的模样,众人随即停止了争吵。 「这不是林天的错。」 「没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要追究责任,那一切全都是我们的错。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我们才会那幺气愤……」 所以,请你不要哭了。好几只安慰的手,不停地拍着林天的背。 「结果,我们能拜托的也只有林天而已。」 「所以,请你为我们好好加油吧!」 「我们衷心期待着。」 数道期待似的热烈眼神落在林天身上。 环视各个社长,林天暗暗地吞了下口水。 「……我明白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沉痛。 「社费方面,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让所有人安心,原本聚集的一群人便做鸟兽散了。 一个人留在旧校舍的林天,确定了内心的某个决定。 ——文化部长的叶青做得到,那身为运动部长的我也一定做得到。 *** 那天晚上稍晚,林天再度来到李飞的住处。 尽管林天已下定决心,但要真的做到,还真花了不少时间。 没错……。他就是提不起勇气。 打开门看到林天后,李飞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如果你又来跟我下跪,我可没时间。」 看李飞不打算让自己进屋,林天轻摇了下头。 「哦~,不是来下跪的啊……」 李飞起输完最後一个字符,按下了保存键,然後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起身开冰箱拿了一罐冰牛奶,三两下就喝了个精光。也懒得去关电脑,转身走进房间,把自己扔进了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连绵不绝的门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李飞心想着他这里一向都不会有什麽人来拜访,正想要继续睡,可是门铃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於是李飞一下子惊醒过来。 第六十六章 会以这种夸张的方式按门铃的人,除了林天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可是林天应该还在霓虹才对……李飞边起身去客厅开门一边心里想着。 门一打开,李飞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拥抱了。 『李飞——』随着来人的一声叫唤,李飞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就是林天。 『林天?你怎麽会来?为什麽不打个电话给我,我好去接机。』李飞回抱着林天,一边说道。 『我很想你啊。』林天没有直接回答李飞一连串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地抱着他不肯放。 『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吗?』李飞轻轻地问道。 林天半天没有说话,把脸闷在李飞的颈间,过了一会儿,他终於松开了手,然後笑着对李飞说道,『没什麽,看见你就没事了。』 李飞也没再问什麽,只是接过林天手中的行李箱,拿到客厅的沙发边上。 『你一定很累了吧,饿吗?要不先去冲个澡,我去边上的超市买些菜上来,一会儿做给你吃。』李飞边说边去拿钥匙。 『不要麻烦了,我随便吃一点就行。』林天打开行李箱,找出自己的衣服来。 『那也要家里有呀,这两天我都没出过门,冰箱已经被我掏空了呢。』李飞淡笑着说,走到门边,他似乎想起什麽,於是停了下来。 『怎麽了?』林天抬起头问道。 李飞注视着林天,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口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镜片下的目光闪烁着,随即李飞微笑着说道,『没什麽,只是想问你,这麽久没有来,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呢?』 林天侧着头想了想,『我想吃饺子。』 『好,就买饺子。』李飞笑得温柔,转身走出门。 林天突然过来一定是有什麽事发生了,不过他不说问了也没用,还是顺其自然吧。李飞边想着这些问题边走进超市,挑了一些手包的饺子和一些菜,还有啤酒,顺便买了毛巾牙刷等一些日用品,林天的话一定会忘记带这些琐碎的东西的。 回到家後听见水声“哗哗”直响,表示林天人还在浴室里。於是李飞走过去敲了敲门,『我把毛巾放在边上,吹风机在房间的抽屉里,知道了吗?』 『唔。』 听见林天的回答後李飞便走进了厨房。 并不是什麽很麻烦的料理,所以李飞用了没多久就做好了,摆好了碗筷後李飞走进了房间。 只见林天头发吹了一半便靠在床边似已睡去。 『林天?』李飞轻轻推了推他。 林天睁开眼睛,有点恍惚。 『头发还没干那。』李飞说着自然地拿起吹风机帮林天吹了起来。 由於工作的原因,林天经常会去染发,现在的林天就顶着一头茶色的微卷发,可是不管是什麽样的发型,总是会很适合他的脸型。李飞的手指在发丝里来回摩挲,觉得很柔软也很舒服。 『李飞。』林天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为什麽突然这麽问呢?』李飞有点意外。 『我只是觉得,被李飞喜欢着的人,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幸福呢。』林天感觉着李飞手指的温度,舒服地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我只是希望被我喜欢着的人能幸福而已。』李飞嘴上说着,脸上泛起了微微的苦笑,庆幸着此刻的林天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说起来容易,可是对於他的幸福,若不是系在自己的身上,那就是一种痛苦了。 李飞甩甩头,挥走此时不应该想起的事,专心手上的事。 『好了,差不多干了。』林天回头拉起李飞的手,『再不去吃的话饺子都要凉了呢。』 李飞急急忙忙关上吹风机,人就被林天拉着出了房间。 林天人还没有坐稳就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吃起来。 『唔,很好吃啊!』李飞托着腮,看着林天夸张的吃相,不由得直摇头。『若是被你的那些fans看见了,形象会大损呢。』 『我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啊,管这麽多干嘛呢,多累啊。』林天说得理所当然。 李飞微笑,林天不管在演艺界混多久,也还是老样子呢。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公司才不是很情愿捧他吧,可是偏偏林天又是天生明星的料,所以有时还是会迁就着他的性子。 『你喜欢吃就好。』李飞笑着说道。 林天埋头吃了一阵,然後抬起头,注视着李飞。『我们,已经有半年多没见了吧?』 『嗯。』李飞微微点头,『你们工作忙,不像我,整天无所事事。』 『如果我像你这麽厉害,也想做这种轻松一点的工作啊,不用到处看人脸色。』林天有些自嘲地说道。 『只是混口饭吃罢了,有什麽厉害的。』李飞说着突然盯着林天看了起来,『说到这里我才发觉——』 林天没等李飞说完就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是吧!我刚才一直都是用中文在说的呢!』 『嗯!是有进步。』李飞点头夸奖道。 『不过,怎麽也比不上自己的母语想说什麽都行。』林天叹气。达到目的之後的他就懒得再用中文说了,因为实在是觉得费神。『所以说李飞你才厉害呢。什麽语言到了你口中就都像自己的母语一样,真是没办法比啊。』 李飞只是微笑。 比起一般人,李飞确实有很好的语言天赋,认识到这一点的他也努力学习着别国的语言,并且从中体会到很多的乐趣,在李飞自己看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李飞,你什麽时候去才肯去霓虹呀?』林天忽然抬头,盯着他问道。 『现在这样挺好啊,霓虹人生地不熟的。』李飞知道林天指的是什麽,在林天眼里看来,一个人的生活会很寂寞,只不过李飞早就习惯了,对他来说,也许一个人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那里有我和彰呀。』林天脱口而出,『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刻起,林天就一直要求李飞去霓虹。李飞的父母去世的早,唯一的姐姐也已经嫁人,在大学里的时候李飞一直都是只身一人,林天的出现也只是短短的两年,和李飞成了很好的朋友,却又要离开让他一个人,於是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第六十七章 只是李飞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不用为我瞎操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去了霓虹你们还不是忙着工作,留下我一个人。』李飞掩饰地笑着说。 『这不一样!』林天急着辩解,『至少我们可以时常看见你,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知道你开不开心,或者在你难过的时候可以安慰你,你想说话的时候有人听,不像你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这就够了。』李飞微笑着站了起来,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是错觉吗?有一秒林天似乎感觉到李飞有着很重的哀愁,可下一秒他又像什麽事也没有那样的轻巧。 『李飞——』林天站身唤道。 『嗯?』李飞应着,手却没有停。 『也许我什麽都不知道,又任性,又大大咧咧,脾气也是说来就来,不像你和阿左一样心细,也许我说的话会无意中伤害到了谁,可是……』 『就是因为这点,我才喜欢你。』李飞忽然抬起头,打断他的话。 趁着林天愣在那里的时候,李飞把手中的碗筷一股脑儿地塞到了他的手里。 『这些碗就归你了。』李飞微微扬起嘴角。 『是。』林天先是手忙脚乱一阵,然後乖乖拿起碗筷去了厨房。 的确,林天的个性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认识了这麽久,李飞不会不了解。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林天,才会让人觉得轻松。 欺负林天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李飞心想。 『我洗好了。』林天走出厨房,『李飞,你还要工作吗?』 『嗯,还有一点。』李飞转头看着林天说道,『你累的话先去睡吧,我把这段完成之後就进来。』 『唔,我先看会儿电视再睡。』林天说着走进了房间。 李飞基本上是为出版社做专职翻译的工作,有杂志的内容,也有一些国外畅销书的翻译,工作量并不是很大,却能赚到足够的生活费。李飞自己要求也不高,没想过赚很多钱,觉得够用就好,於是一做就是四年,而且也习惯了这样闲散的生活。 虽说还有一点,其实用不了多久,可是这时的李飞,却无法安下心来好好工作。 李飞只觉得烦闷,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然後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阳台望去,城市里闪烁着的灯光,就像是天上的繁星。反倒是抬头看着天空,却一片黑暗,是连星星都没有的夜空。 这样的夜空却能令李飞平静下来。 还没有点火,身边的手机就响了。李飞一把拿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李飞深吸一口气,掀开手机盖,按下了接通键。 『喂,李飞吗?』对方用的是日文,一贯沉稳的语调,在李飞听来却有着担心的口吻。 『是的。』李飞闭上眼睛,『是阿左?』 还没等对方开口,李飞又说道,『他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对方长吁一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他就是这样,一有什麽事就会来找你。』 『到底是什麽事?很严重吗?』李飞关心地问道。 『是公司内部的问题,可是却牵涉到了林天,不过应该不会很严重。』殊岩阿左回答。 你呢?有牵涉到你吗?李飞很想这麽问,可还是忍住了。『他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让他在你这里休息几天也好,只不过又要麻烦你了。』殊岩阿左的语气有着信任,却也有点抱歉。 李飞尽量忽略心里的波动,小心地问道,『你们——没有吵架吧?』 对方一阵沈默,像是默认。要不是和阿左吵架,再大的事,林天一定会想办法自己解决,决不会躲到他这里来。李飞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可是,吵架这种事还是得两个人自己解决才行。 良久,对方轻轻叹息,然後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一瞬间,李飞的心跳像是忽然漏了一拍。 『我很好。』李飞的声音显得很平静。谁也不知道他等待这样的问候等了有多久,执意的不去想,也从不会打电话给他,是因为知道打了也没用,也因为知道除了一声问候之外,他和他之间什麽也没有。 因为阿左是属於林天的。这是在五年前见到阿左的时候,李飞就已经认识到的事实。 『林天一直念着你呢。』殊岩阿左说。 那你呢?李飞心里问道。『毕竟离上次见面已有半年多了啊。』 『半年?』殊岩阿左的声音明显停顿,然後带着轻笑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李飞的心里凉凉的一片。 『等我这里的工作一结束,我就会过来接他。』殊岩阿左忽又说道。 『嗯。』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挂了。』 李飞等对方挂线才慢慢合上手机。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墙角,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真傻啊。他不禁嘲笑着自己。知道他会打电话过来,也知道他担心的是林天,可就是忍不住会焦躁地等待着,因为他竟是那麽的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即使是连一分钟也不到的时间。 在地板上呆呆地坐了会儿,感觉到脚底冰凉一片,才发现自己原来连拖鞋也没有穿。李飞仰起头,望着夜空,收拾了一下心情,才慢慢站起来,走进屋。 回到客厅,忽然想到林天,於是转身拐进房间。 电视还没有关,可是开得很小声,林天靠着枕已经睡着了。李飞走过去关上电视机,又抽出被林天压着的毛毯,轻轻盖在林天的身上。无意中手臂轻触到了林天的脸颊,湿湿的。 李飞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响。他叹了口气,轻轻拭去林天脸上的泪水。 还是和那时一样。 既然相爱,为什麽又要伤害彼此呢?李飞不懂。也许没有经过真正的一段感情是很难明了的吧。李飞带上门,走出房间。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可是昨晚自己明明是睡在沙发上的? 李飞掀开毯子起身下床,走出了房间。 第六十八章 『李飞,你醒啦。』林天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李飞看到正是自己手边正在翻译的小说。看到李飞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说道,『我已经买好了早点了,一起吃吧。』 『怎麽没叫醒我?』李飞问道。 『叫醒你干嘛?』林天反问道。 李飞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我们吃早餐吧。』 『你今天要出门?』林天注意到挂历上的记号,於是问道。 『嗯。』李飞也抬头确认了一下,想起今天还有约,『我以前的同学,前两天就约好了,要我陪她去买东西。』 『原来是和女孩有约呀。』虽然李飞说得很轻,可是林天还是注意到了里面的“她”。 『日文就是不会把“他”和“她”搞错呢。』李飞无奈地耸耸肩说道。 『女朋友?』林天继续问着。 李飞本想摇头说『不是』,可是转念一想,其实也算是,於是就点了点头。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不会有别的意外。 『有女朋友都不告诉我,也好让我为你开心庆祝一下嘛!』林天不满意地瞥了李飞一眼。 『也不过是最近才认识的,没有交往多久。我想等稳定下来再告诉你。』李飞淡淡地说着。 『怎麽认识的?』林天仍是不死心的还想追问下去。 『这麽好奇你也可以去认识一个啊,以前的你不是很喜欢女孩子的吗?』李飞没有回答,反而开起了林天的玩笑来。 『我以前是喜欢女孩子的,可是也不知怎麽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林天歪头想着,最後得出了自己也不清楚的结论来。 『不後悔吗?』李飞垂眼,低低地问着。 『怎麽可能後悔!』林天的回答脱口而出。说完他低头,忽又开口,『我只希望他不要後悔才好。』 李飞突然很想骂自己卑鄙,到底想做什麽。不是早就决定了,自己的心意,不会给他们知道,将来、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们的其中任何一个,因为他们两人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会尽快回来的,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钥匙放在桌上。』吃完早餐,李飞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林天说着。钥匙是李飞早就备好的,一共有三把。就是因为林天他们偶尔会住在这里准备的。半年前也是,直到回霓虹之前才把钥匙还给李飞。 『知道了。』林天懒懒得躺在沙发上回答,然後朝李飞摆摆手道,『玩得开心点啊!』 『嗯。』李飞走到门边,忽又停下,看着林天。 『你,真的不要紧吗?我可以留下来。』 『在你眼里,我那麽脆弱吗?』林天不由得问道。 李飞点头。 於是,一个抱枕飞了过来。被李飞眼明手快的接住。 『快走吧!』 『李飞,这里。』李飞进了店门,一眼就看见单见舞向他不停地挥手。 单见舞表面上是李飞的女朋友,其实那只是为了敷衍他姐姐而装出来的。谁让李飞的姐姐帮他找了个高中时的同学呢。见舞本人也因为父母不停的要她相亲而烦恼,於是两人一拍即合,就成了现在这种关系。想到的时候就见个面,见舞有时候缺伴就会找李飞,李飞只要有空也都乐於答应。 陪着见舞逛遍了一条流行街,伶着大包小包的服饰,两人找了一家餐厅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总是让你陪我买些无聊的东西。』一坐下见舞就开口说道。 『既然我都出来了,说抱歉就没用。』李飞淡笑着说,『况且出门走走也好。』 听李飞这麽说,见舞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漂亮,也很有味道。 『我一直在奇怪。』李飞开口。 『奇怪什麽?』见舞看着他问。 『像你这样的女孩怎麽会没人追,被父母逼着相亲呢?』李飞嘴角弯起一抹笑问着。 『这我也不太清楚啊。』见舞双手托腮,大叹一口气说道。 『我有没有劝过你要一个人多出门,身边有伴的话机会就会减小很多。』李飞随口又说。 『你是指被搭讪的机会吗?』见舞一口回绝,『我最讨厌喜欢搭讪的男人了。』 『是吗?』李飞微笑,不置可否。 『你不也是一样,条件那麽好,就是没人找你。』见舞把话题扯到了李飞身上。 『我不一样。』李飞转头看窗外,『我根本不打算结婚。』 见舞注视着李飞的侧脸,敏感的察觉到李飞埋藏在心底的忧伤。她没有再说话。 『所以,如果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也要趁早和我说,免得让别人误会了。』李飞忽然回头笑着对见舞说道。 『知道啦!』见舞微笑着回答。 两人分别点了套餐,李飞想到林天在家,不知道会不会出去吃,於是决定再点一些林天爱吃的打包带回去。 『家里有人?』见舞问道。 『没有。我很喜欢,所以多带一点,省得明天再来买。』由於林天的身份特殊,所以李飞并没有对见舞说起。还有一个原因是—— 见舞恰恰是林天的fans。 『对了,你知道“飞扬”收购“凌翼”的事吗?』见舞突然问道。 『怎麽回事?』“凌翼”李飞知道,就是林天和阿左所在的事务所,在霓虹一直处於垄断地位的经济公司,怎麽会突然被收购? 『具体的情况只有里面的高层人士才清楚,我怎麽会知道。』见舞缓缓说道,『柳田林天的失踪才是我关心的呐。』 『这你也知道?』 『我还知道他昨天出的境,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见舞有点不甘心地说着。 厉害!李飞不禁佩服起fans们的神通广大。若现在说林天就藏在自己那里见舞一定会被吓到尖叫。 『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见舞讪讪地笑着说。 『是没用。』李飞点头,可是心里却已经笑翻了,好不容易忍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回到家发现林天仍然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杂志。 李飞走过去,拿起杂志。 『你回来啦。』林天睁开眼睛说道。 『幸好你没出门。』李飞放下手中的口袋,拿出里面包好的料理,『饿了吧,我带了吃的回来。』 林天点点头,走到餐桌前拿了筷子就开吃。 第六十九章 『我劝你最近还是别出门了。』李飞开着玩笑说。 『怎麽?』林天奇怪的抬起头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很出名了吗?被人认出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吧。』李飞调侃道。 『还好吧。』林天皱眉,『难道我在这里的事已经被人发现了?』 『我是不会说,可是已经有人知道你出境了。』李飞笑着回答。 『吓?!』林天的筷子一松,正要往嘴里送的东西就掉到了桌上。『不是吧!』 李飞奇怪林天的吃惊,这些事他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我已经很小心了。』林天看上去很烦恼,『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被人多拍几张照片什麽的,可是你不能被我连累的。』 原来是在担心我。李飞不禁泛起微笑。 『你还笑呀?』林天着急地说,『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李飞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不担心,你不是说了吗?最多被人拍几张照,我的话被人议论几天也就没事了。』 『不行。』林天说得坚决,『若这里或者你被曝光的话,回去後我一定会被阿左骂惨的。』 『为什麽?』李飞问道。 『因为——』林天顿了一下说道,『我和阿左吵架之前他叫我不要来,就是怕你和我们的关系被媒体知道,会打乱你平静的生活。可是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所以还是来了……』 『也有故意的成分,所以一直不肯告诉我,是吧?』 『你没有生气吧?』林天看着李飞,轻轻地问道。 『你们处处为我想,我为什麽生气?』李飞反问着。 林天呆呆地注视着李飞,始终分不清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好对李飞说道,『我看我还是不出去了,省得给你惹来麻烦。』 李飞看着林天,微微叹气,『别想那麽多了,来这里就应该好好放松才是,其他的事等发生了再去烦恼吧,好吗?』 『嗯。』林天点头,看着眼前的李飞,他总觉得有那麽点反常。 05. 『我去接人,你好好呆在家里别想逃。』李飞出门前再一次对林天认真地说道。 林天还是点头,没有说话。 从他知道阿左今天要搭飞机过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变得沈默。 李飞也随着他,只是有些话想说的还是要说。 『你们事务所的事、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即便告诉我我也帮不上什麽忙,所以我不问。可是既然他愿意大老远过来找你,你就好好想想应该对他说些什麽,好吗?』 见林天还是点头,李飞只有叹气,走出门然後锁上。 『对不起——』 突然屋内传来了很轻很轻的一句,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李飞在门口呆了片刻,走下楼。 到了机场,李飞一下计程车就看见了他。瘦削的身形,一身黑色的装束,脸上架着墨镜,可仍是引人注目。 殊岩阿左看见李飞,笑着打招呼。 『抱歉,路上有点塞车。』李飞连忙说道,『快上车吧。』 殊岩阿左没有什麽行李,只带了一个伶包。上车後,他摘下墨镜。 『很久不见,你还好吗?』他脸上笑容依旧,可掩饰不了眼底的疲惫。 他好像又瘦了,工作一定很忙吧?阿左本人出现在眼前,李飞不禁有点失神,有点恍惚,又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一下子竟忘了回答。 『李飞?』殊岩阿左轻轻唤道。 『呃?』李飞回过神,『还好,你呢?』 『就那样。』殊岩阿左不说,李飞也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阿左就是这样,什麽也不说,辛苦了也不说,遇上困难的事也不说,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承受。 也许是因为对象不同的缘故吧,李飞心说。 『你说的公司内部的问题,是你们事务所被收购的事吗?』李飞转头问阿左。 殊岩阿左的表情带点讶异,随即就点头说道,『其实说收购也不尽然,之前“凌翼”就是“飞扬”的子公司之一,只是一直不被外人所知就是了。』 『既然是这样,为什麽你说林天会被牵涉到?』李飞奇怪地问着。 『其实是内部的调动,包括电视节目和电台还有经纪人之类的,只不过恰好是在林天的工作范围,所以他突然被架空了,一下子变得没事做。你也知道我们还没有出道,事事都受到事务所的控制,林天的脾气又很直接,於是和上面吵了起来。』殊岩阿左很平淡地敍述着。 李飞这才稍稍有点明白过来,可是阿左对於他自己和林天吵架的事却是只字未提。李飞也不好问,想想只能作罢。 『你打算什麽时候回国?』李飞又问道。 『明天七点的飞机,我已经订好了机票。』 李飞无言。 车子很快便到了李飞家楼下,两人走下车後李飞叫住阿左。 殊岩阿左回头。 『这是钥匙,给你。』李飞拿出了那把属於阿左的钥匙。 『李飞,你——』 『我不上去了,你们好好聊聊,作为朋友,我也帮不上什麽忙,总觉得很抱歉。』李飞笑笑说道。 『你别这麽说,一直最关心我们、处处会为我们着想的人是你,每次我过来你却把自己的家让出来,你让我觉得愧疚,李飞。』殊岩阿左注视着李飞。 『回霓虹之前把你们的问题解决,这就是我所希望的,嗯?』回避着他的话,李飞却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他只是想再多看阿左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殊岩阿左只有点头。李飞不像林天a他的心思一直让他难以捉摸,又或是他不想让他看明白。 『明天那麽早我就不过来送你们了。』李飞还是微笑。然後他转身离开。 他只有离开。 不要对我觉得愧疚,阿左。事实上,是我觉得愧疚。背着林天喜欢你这麽久,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朋友?在那个屋子里他怎麽能待得下去? 所以李飞只有走,头也不回地走,走得越远越好。 只是,离开他越远就越想。李飞甩头,逼迫自己别去想。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有人碰了李飞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哪里?李飞皱眉。也许是以前经过却从没有注意的小巷。 『抱歉。』那人对着李飞道歉。 第七十章 『没事。是我走神了。』李飞轻轻摇头说道。 『要去喝一杯吗?』那人微笑,突然提出邀请。 李飞愣住,然後随着那人的视线看,他的身边便是一个酒吧。透着些许别致,冷冷的光又有种神秘感。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麽样的。』那人以为李飞不说话是因为戒备,赶紧强调说。 李飞又看了那人一眼,只是很普通的一个男人。 『你能把我怎麽样?』李飞问得毫不在乎。 男人微微一愣,又笑着说,『你说呢?』 『你若想,可以试试看?』李飞与他对视,仍旧是无所谓的态度。 男人看着李飞的眼闪着光。 李飞没有再看他,转身走进了酒吧。 06.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跟在他身後进了酒吧,一边说道。 李飞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杯威士忌。 男人也点了一杯酒,然後转向李飞。 『我已经有妻子了。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他笑着递出一张名片。 李飞接过看了一眼。 廖以惟。 李飞抬眼看身边的男人,乾净的脸庞上透露着沉静的笑容,平凡却有着亲和力。 『我虽然没有名片,可是有名字。我叫李飞起。』李飞忽然扬起唇角,对他报以微笑。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廖以惟又解释一次。 『没关系。』李飞丝毫不以为意,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 一直都不太沾酒,是因为不喜欢酒的味道,可是今天,李飞却很想尝尝喝醉的滋味,说不定醉了之後他就能把什麽都忘了。 真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李飞自嘲地笑。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廖以惟问道。 『嗯。』李飞点头。 『我是这里的常客,今天约了朋友。』廖以惟又说道,『不介意的话,今天就让我请你吧。』 『你真的想请我?』李飞转向廖以惟,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廖以惟微愣,『有什麽不妥吗?』 『那我们先说好,你可不许阻止我喝酒。』李飞又举起了杯子,『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廖以惟对眼前的人不禁好奇,他眉宇间的忧伤仿佛浓得化不开。 『想喝就喝个够吧。』温柔的语调,让李飞心安。 『你说约了朋友?』李飞抬头问道。 『差不多快到了,今天他回国,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廖以惟微笑着回答。 『回国?』 『嗯,他一直在霓虹。』 李飞没有再问下去,他一杯已喝完,於是廖以惟又帮他叫了一杯。 李飞静静地喝着酒,廖以惟在一旁也不再说话,只是偶尔会看他一眼,然後自己也喝酒。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是廖以惟的。 『喂?你在什麽地方?』廖以惟接起电话就问。 李飞听不清电话里头的声音,只看见廖以惟皱起的眉。 『我知道了。你待着别动,我过来接你。』他说完就收了线,然後他起身对李飞说,『抱歉,我那个朋友太久没回来,找不到路,我现在去把他接过来,你在这里别走,好吗?』 李飞点头。他又能走到哪儿? 廖以惟说完又看了李飞一眼,然後才转身走出店门。 李飞一杯接一杯喝得没完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还是醉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视线也是恍恍惚惚的,一会儿看见林天,一会儿又看见阿左,到处是人影,又到处是虚幻。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廖以惟似乎是回来了,他的朋友好像也来了。可是李飞还是只顾自己喝着,酒吧里有些嘈杂,可他却什麽声音也听不见,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边喝着酒边笑,是苦笑还是冷笑,李飞只想笑。 想他今天用微笑骗了人,明天还是得继续微笑着骗人。想他就是这麽虚伪,活得不像个人。想他就是这麽喜欢阿左,想他就是这麽恶劣的一个人。 把平时该想的和不该想的都想了个遍,然後回头还是喝酒。 『你已经喝够了。』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冷冷的,冰冰的。把李飞拉离了想像。 李飞眯起眼来,可是看不清楚。他想大概是廖以惟吧。 『你说过让我喝个够的。』李飞把杯子凑到自己嘴边,才发现又空了,於是又想叫。 『帐已经结过了,要喝等明天吧。』那声音又说。 李飞怅然地对着自己的酒杯半响,终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店门外走去,可是一不稳就跌在了一个人身上。 『抱歉。』李飞站稳後,又开始向前走。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一只手搭上李飞的肩,扶着他。 家?李飞回头,看着身边的人。 忽地李飞笑了起来,『我没有家,要不去你家吧?』 那人看着李飞,没有反应。 『算了,我自己会回去,你别管我。』李飞甩开他的手。 李飞走到门口,看了看这边,又转头看看另一边。决定往右边走。 走出店门,李飞感到一阵凉意。 『我们回家吧。』身後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李飞慢慢回过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像阿左。 是你吗?阿左? 人影走得近了,李飞眯起眼。 还是觉得像阿左。 李飞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早晨醒来的时候,他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头疼头疼欲裂。睁眼看了半天,终於发现自己竟躺在宾馆的房间里。 李飞一下子惊起。 按着自己那快要裂开似的太阳穴,李飞下床,开始换衣服。 这里是宾馆。而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里面却什麽也没有。 这些意味着什麽,李飞不用想也知道。 李飞忽然觉得有些後悔。现在,他不仅尝到了宿醉後的难受,也意识到了酒醒以後将要面对的问题。 偏偏他对自己喝醉後的行为完全没有了印象。 『你要走?』不意外的,他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李飞吸气,然後抬起头,看见浴室门的边懒懒地靠着一个男人,披着一件浴袍,双手抱胸,发丝滴着水珠,唇上噙着笑却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李飞以为会是廖以惟。可是却不是。 第七十一章 算了,管他是谁呢。 李飞暗暗叹气。该来的还是会来,想溜只怕已经晚了。 李飞扣上最後一颗衬衫的扣子,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然後他又深吸一口气,正色说道,『昨天的事,如果我有什麽失礼之处或是冒犯了你的话,我只能对你说抱歉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男人挑了挑眉,却不说话。 『我们没发生什麽吧?』看见男人没什麽反应,李飞只好又开口,『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麽?』 李飞看着他,再仔细回想昨晚的事。 『你觉得呢?』男人的薄唇终於吐出了几个字。 李飞皱眉,『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了。』 『你是想当什麽也没发生过就走人,是吗?』男人又开口。 『我想我们以後都不会再见面,即使发生了什麽也没关系吧,你就当作什麽也没发生过,好吧?』李飞也感觉到眼前的男人不会这麽轻易就放自己走,不禁暗暗叫苦。 下决心这辈子都不再碰酒了。李飞想。 『你想走也可以。』男人说得慢条斯理,李飞只能听。 『等我把你对我所做的事还给你以後,怎样?』男人的嘴角掀起一丝玩味的笑,视线紧紧锁住了李飞。 李飞看着男人半响,随即平静地点头。 『好吧。』 听了他的回答,男人不禁眯起眼。 『我没兴趣了。你走吧。』只扔下了这一句话。 刚才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 李飞突然感觉自己的眼角冰凉一片,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竟淌下泪来。 他默默下床,机械似地扣起扣子,然後拿起外套,逃也似地离开了宾馆。 回到自己家,打开门,屋子里异常的安静。钥匙静静躺在桌上,边上留有一张字条,李飞拿起来看。 『李飞,好好照顾自己,有空我们会再来看你。再见。』 李飞认出那是阿左的字迹。 一定要忘记,已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飞听到自己的心很明白地告诫着自己。 李飞使劲捏紧了手中的字条。 08. 那一晚的荒唐就这麽过去了,阿左和林天也回去了,李飞的生活依旧一成不变。 每天工作几个小时,困了就睡觉,醒来看看片子,偶尔也和见舞出去见面,姐姐也会时常来电话问一下他的生活是否无恙,是不是缺什麽。李飞什麽都不缺,就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那天早上睁开眼李飞便觉全身无力,头重脚轻的,想自己是生病了,於是便在床上躺着,动也不想动,什麽东西也不想吃,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印象中似乎还接了一个电话,对方是谁他也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嗯、嗯』回答了事,然後搁下话筒,睡得天昏地暗,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李飞勉强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想回房间,门铃就响了起来。 『李飞——』门外有人叫着,然後是敲门的声音。 好像是姐姐。李飞微微一愣,打开门。 『姐?你怎麽来了?』李飞皱起眉问道。 罗亦昧的眉显然皱得更厉害,『来看你啊,生病了也不知道去医院,打个电话给我也好呀。』 『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有点嗜睡罢了,用不着去什麽医院。』李飞边说边走回房间,躺倒在床上。 罗亦昧跟了进去,探了探李飞额头的温度,有点烫。 『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吧,我带了一些材料过来,给你煮点稀粥吧。』 李飞闭着眼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罗亦昧刚准备走出房间,转头却看见边上电话的听筒根本没有放好,心想,难怪刚才电话怎麽也打不通。 她也不多说话,只是轻轻的将听筒的位置摆放好,然後走了出去。 没多久,罗亦昧就将一碗粥送到了李飞的面前。 『李飞——』罗亦昧轻轻唤道。 李飞缓缓睁开眼睛,然後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罗亦昧将碗放在一边,替李飞垫好了靠垫,再盖好毯子,才又端起粥递给了李飞,自己移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真的不去医院?』罗亦昧问道。 李飞摇摇头,表示不去。 罗亦昧不是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的脾气,既不喜欢去医院也不喜欢吃药。她也知道感冒发烧其实也是很平常的事,只不过一旦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就会感觉有少许的不同罢了,因为总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的好起来,免得自己担心。 不过真不想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於是她只好叹气说,『随便你。』 顿了顿她还是看着李飞叮嘱道,『不过,如果严重起来你可不许逞强啊。』 李飞於是点头。 粥喝了一半,李飞突然抬头看着罗亦昧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生病的?』 『是你的霓虹朋友打电话给我的,说你有点不对劲,让我过来看看你。果然被他料对了。』罗亦昧回答说。 『是林天还是阿左?』李飞突然想到那个电话,不过他完全不清楚电话里面说的是什麽了。 『好像是阿左吧。』罗亦昧说道。 『他——有说什麽事吗?』 阿左?才回去不久又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什麽事吧?李飞不禁皱眉想着。 『没什麽特别的啊。』罗亦昧回想着电话的内容说道,『有事的话,他不是已经都和你说了吗?反正他那时打电话过来就说感觉你好像生病的样子。竟然在电话里也能感觉的到,真是敏锐呢。』 阿左向来都是这样,心思比一般人要细密,也敏感,和林天完全是两种人。只要是他亲近的人,他都一样关心,只不过那是和对林天的关心不同的,出於一种纯粹的朋友的关心罢了。 李飞很明白自己究竟只是阿左的朋友而已。只是,对於这一份关怀,李飞仍然感到欣慰。 这样就足够了吧。李飞心想。 喝完粥,李飞重新躺下。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罗亦昧说道。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的吗?不用管我了。』李飞转头看着罗亦昧说着。 『我可不放心就这麽扔下你不管。』罗亦昧说得理所当然。虽然语气不好,但在李飞听来觉得心里暖暖的,姐姐始终是姐姐。 第七十二章 『我明天早点过来,给你煮点东西再去上班。』罗亦昧又说。 李飞乖乖地点点头,『钥匙在电视机柜的抽屉里,你别忘了拿,我可起不了帮你开门。』 『知道啦。』 罗亦昧将碗洗好後又收拾了一下客厅,然後走进房间再三看过李飞的情况以後才回家。 李飞晚上一直是醒醒睡睡,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浑身是汗,不过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感觉已经比昨天好多了,虽然烧还没有退,可是至少李飞已经想吃东西了。 罗亦昧已经来过了,似乎刚走不久,因为餐桌上煮好的粥和那些菜还是温的。 吃完东西李飞本想坐下来工作一会儿,可是一直不能集中精神,只好又躺回床上休息。 恍惚间听到有人的声音,是姐姐又来了? 似乎也听见了阿左的声音,难道是自己正在做梦? 眼前好像有人影出现,李飞撑开自己沉重的眼皮。 阿左? 李飞看见阿左一脸的担忧,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李飞闭上眼睛,又睁开看。 果然是他。 『阿左?你怎麽来了?』李飞连忙问道。 『要喝水吗?』听着李飞有些低哑的嗓音,阿左没有回答,只是问着,语气里含着一丝担心。 李飞点头。 09. 李飞舒服地斜躺在柔软的靠垫上,手上捧着一杯温水。 『我想你在电话里一定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些什麽。』阿左说完後笑了起来。 李飞眨眼,摇摇头。 『因为事务所要拓展内地的市场,於是要林天和我到内地来发展,以出道的形式。』阿左很简短的说完,一边看着李飞。 『真的?太好了。』李飞心里不免有些五味杂陈,一面是为他们高兴一面也替自己担心。 『林天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李飞问道。 『他怕自己太兴奋太聒噪吵到你,要我进来和你说。』阿左笑着说,『谁知就一会儿功夫,那家夥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飞听後不禁宛儿。『林天只要累了就自然会睡去,这一点我们永远都比不上。』 『没错。』阿左无奈的点点头。 李飞看得出阿左的心情很好,不像上次来的时候那般憔悴,看他说起林天时的那种温柔,李飞不禁微微出神,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 『谢谢你打电话给我姐。』李飞赶紧摆脱掉自己的想法,说道。 『难怪林天一直说你一个人生活有点不好,生病了也没人知道,还好我打了这通电话。』阿左想起这个就直皱眉。 『我在电话里又没怎麽,你为什麽会知道我生病了呢?』这是李飞也不清楚的事,所以他问道。 『就是因为你没怎麽,我和你说什麽你都答应,连正常的反应都没有了肯定是有问题,不是喝醉了就是烧糊涂了。』阿左微笑。 李飞听到『喝醉』时忽然有些心虚,也没再问下去。 『李飞,我已经帮你做好饭菜了,先回去了。』罗亦昧这时走过来,站在房间门口说道。 『姐,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李飞转头问着。 『不了,我还得赶回家做饭呢。』罗亦昧笑了笑,『好好招呼他们吧。』 『嗯。』 『那我先走了。阿左,再见。』罗亦昧向阿左道别。 『姐。』李飞突然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还有什麽事吗?』罗亦昧回过头看他。 李飞看着她,似乎想说什麽,呆了片刻,然後问,『明天你还过来吗?』 罗亦昧刚想说话,却被阿左抢先了。 『明天由我来照顾他好了。』 罗亦昧愣了愣,然後看向李飞,李飞的脸上没什麽表情,她又转头看了阿左片刻,於是点头说道,『有什麽事就打我电话,知道吧?』 『知道。』阿左和李飞同时回答道。 『快点好起来,知道吗?不要让我太担心了。』罗亦昧走向前,俯身吻了吻李飞的额。 李飞点点头。 『你姐姐很疼你。』阿左看着李飞笑着说。 『明天你没工作?』李飞笑了,然後问道。 『嗯,过几天才正式开始。』阿左回答。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李飞刚要起来,被阿左阻止了。『我去开。』 『可能是姐忘拿什麽东西了。』李飞在他身後说着。 李飞听见阿左开门的声音,却在同时传来一声尖叫。然後是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是单见舞! 李飞掀开毯子下床,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匆匆跑出房去。 果不其然,单见舞两手捂着嘴,瞪大了眼睛望着阿左出神,脚边东西散落了一地,苹果和梨滚得到处都是。 林天也被惊醒了,他揉揉眼睛看着来人。 『她是谁?』林天问着,转头看向李飞。 『柳田林天!』又是一声大叫。 李飞不禁觉得头疼,他赶忙走上前,一把拉着见舞就往房里走,然後关上门。 『斐、李飞……你给我解释一下——』见舞看上去既紧张又慌乱。『为什麽他们两个人会出现在你的家里?还是我在做梦?』 『你没在做梦。』李飞拉着见舞坐下,『你是不是该冷静一下。』 见舞停了片刻,然後转头再看李飞。 『你肯定一直在暗暗地嘲笑我,对不对?』见舞瞪着李飞,鼓起了腮帮子问道。 『我那里敢。』李飞笑着回答。 『你看,你明明很想笑。』见舞看着李飞,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每次我都会和你说起他们两的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还一直装蒜。哼!』 『没有。』李飞直摇头,然後笑着对见舞说,『我只不过碰巧是他们的朋友而已,有些事还不如你知道的清楚。』 『是吗?我才不相信。还说什麽碰巧!老实交代,你到底认识他们多久了?』见舞现在的样子活象一只母老虎。 李飞不由暗自叹着气,斟酌着应该说多久才不会刺激到她。不过看她的样子,骗她会更麻烦,於是回答道,『估计……有七年多了吧,阿左的话要比林天晚两年。』 见舞听到这个答案,反而平静了下来。 李飞觉得诧异。 见舞看着李飞半响,突然把头靠在了李飞的肩膀上。 第七十三章 『怎麽了?』李飞问道。 『很羡慕啊——』见舞叹息,只听她悠悠地说道,『我们这些fans啊,永远只是追着他们的新闻跑,追到这里又跟到那里,他们永远被人群包围,可是我们就这麽被他们深深吸引了,有时总是会妄想着如果能成为他们身旁的工作人员也好,只想能永远都注视着他们……』 『见舞……』 见舞抬起头来,望进了李飞的眼底,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若说明白,恐怕你也是不会相信的了……』李飞垂眸,他的声音很低,低得仿佛是在呢喃。 见舞却听得明白,只是看着眼前的李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沈默片刻,李飞抬头对见舞微笑,『还生我的气?』 见舞摇摇头,却不说话。 李飞叹气,摸摸见舞的头,『以後若有机会,我会把和他们认识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可好?』 『真的?』见舞的眼睛亮了起来。 『嗯。』李飞答应着。 见舞看着李飞脸上流露出的淡笑,总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孤寂的味道。於是见舞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那我们出去吧。』李飞不等她开口就又说道。 见舞点头,跟着李飞走出了房间。 『我来介绍,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单见舞。』李飞先用日语对林天和阿左两人说道,然後他转向见舞,『他们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反正你熟悉的很。』 『你刚才说了什麽?』见舞偷偷地问李飞。 李飞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原来是李飞的女朋友啊,过来这边坐吧。』林天脸上扬起亲切的笑,拍了拍沙发。 见舞不明白为什麽李飞对他的朋友也要称她为女朋友,不过既然是李飞的女朋友,就不能显得很紧张,於是见舞索性就走过去坐了下来。 『他们都会一点中文,你可以和他们聊聊。』李飞鼓励的对见舞笑了一下。 见舞听李飞这麽一说,於是转向林天,和他打招呼说,『呃,你好。我是单见舞。』 『和我说说你和李飞怎麽认识的吧?』林天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见舞说道,『李飞这家夥都不肯告诉我。』 见舞没想到林天会有这麽一问,一时之间不知该怎麽回答,於是抬头看李飞。 可是李飞却没什麽表情。 『李飞,你要不要进去休息?』阿左忽然站起来,走进他,随手探了一下李飞前额的温度。 李飞一下子没有躲开,身体明显僵了一阵,随即掩饰着点头。 见舞看得明明白白,似乎在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什麽,可下一秒又消逝无踪。 於是她重新看林天,笑着回答说,『我和李飞啊,是在一次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相遇的呢。』 『是吗?』林天明显被勾起了好奇心。 李飞又躺回了床上,阿左帮他盖好了毛毯。 『现在想吃东西吗?我帮你拿进来。』阿左坐在床边问他。 李飞摇摇头,『我想先睡一下。』 『那你待会儿饿了再叫我,嗯?』 『嗯。』 阿左站了起来,带上房门。 女孩子果然敏感,李飞缓缓闭上眼睛,想着见舞不知会编一个怎样动听的故事来告诉他们,想着想着李飞慢慢睡去了。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林天坐在边上正看着书。 『见舞呢?』李飞问着。 『吃完饭就回去了。』林天放下书,『饿吗?』 『嗯。有点。』李飞点头,觉得自己着实是饿了。 『那我去叫阿左拿进来。』林天说着站了起来。 李飞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林天回头。 『我还是出去吃吧,躺太久了。』李飞笑着说。 李飞坐在餐桌上,看阿左把菜一碗一碗端出来,然後给自己盛饭。 『我也要。』林天突然叫道。 『知道了。』阿左朝着林天微微一笑。 李飞默默地看着,只觉若是这样也是不错的。 『你在想什麽?』林天看着他问道。 『我在想——』李飞一怔,忽然改口,『你们有地方住吗?』 『有,公司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阿左正好走过来,顺口答道。 『李飞是不是想我们留下来陪你啊?』林天笑眯眯地说道。 『林天,我们留在这里的话,会给李飞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阿左没等李飞开口就说道。 『那倒是。』林天想了想点着头。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钥匙你们自己拿着,想来便来好了。』李飞只能这麽说。 『对了,有一件事阿左还没有和你说吧。』林天又说道。 『什麽事?』李飞看向阿左。 『其实也不是什麽很特别的事,看李飞在生病我就没提。』阿左把饭都盛好之後,分别递给李飞和林天,然後他坐下说道,『明天晚上我们事务所和内地将要合作的公司之间有一场宴会,也可以说算是为我们出道,和来内地发展而举办的。』 『所以我们很想邀你一起去呢!希望能和你一起庆祝。』林天接着说道。 李飞看着两人,尤其是林天一脸期待的样子,於是他开口道,『要带伴麽?』 『你答应了?』林天先是点点头,然後又问一遍。 李飞点头,『不过服装得要你们负责。』 『这没问题。』 『李飞的身形和我差不多,可以穿我的礼服。』阿左在一旁微笑着道。 第二天一早,李飞便打电话问见舞要不要去参加阿左和林天他们的宴会。 见舞在话筒边愣了良久,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从没有想过认识你居然是这麽幸运的一件事。』 李飞苦笑不暇。 傍晚,两人一起到达举行宴会的酒店。 『哇。』见舞探头看了看里面然後低声叫了起来,『看上去都是很有钱的样子。』 『你害怕?』李飞笑着低头看身边的见舞。 此时的见舞,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穿着精致却大方的晚礼服,看起来和里面的一些贵妇人并没什麽两样。 『我只是有点紧张。』见舞说着转向李飞,皱眉道,『难道你一点也不紧张吗?别告诉我这种场合你其实经常参加。』 李飞但笑不语。 『莫非又被我猜中了。』见舞在一旁嘀咕。 第七十四章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李飞对着见舞眨眨眼,说着就挽起了见舞的手臂走进会场。 『别再安慰我了。』见舞轻声说道。 李飞进到会场一看,果然如阿左所说的,并不是什麽很大型的宴会,来的几乎都是业内的一些人,而且没有记者的到访。 『柳田林天呢?』见舞四处张望着。 『主角还没这麽快登场呢。』李飞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先去那边吃点东西吧。』 『好。』见舞已经晕晕糊糊的,只好一路跟着李飞。 侍者经过身边,问李飞要不要酒。李飞看到酒就皱眉,给自己要了一杯果汁。 见舞倒是随手拿了酒就喝。 过了不久,司仪走出来讲了几句之後,主角们就应该登场了。 这时灯光打在二楼的旋转阶梯口。 李飞抬起头,看见殊岩阿左和柳田林天跟在一个人身後缓缓走下楼梯。 这个人想必就是“飞扬”的幕後老板了。 李飞的眼睛掠过那人的脸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是他? 再仔细看,看清楚了,果然是他。李飞这时不由暗暗叹气。 『李飞?』听到边上有人叫他的名字,李飞转头一看,竟是廖以惟。 『果然是你。』廖以惟的声音里含着惊喜。 『是我。』李飞微微点头,礼貌的对他微笑。 『这位小姐是——』廖以惟注意到李飞身边的见舞。 『我是李飞的女朋友。』见舞连忙自我介绍道。 『幸会。』廖以惟伸出手。 见舞和他握手,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 李飞在一旁忍住笑,见舞抬头瞪他一眼。 感觉眼前的男人似乎要和李飞说些什麽,见舞识趣地拿着餐盘走到一边,管自己吃东西去了。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廖以惟又说。 『上次廖先生不是说已经结婚了吗?怎麽没有见到你的夫人?』李飞故意问道。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聚会,所以留在家里了。』廖以惟微笑着回答。 李飞没作声,也没有表示什麽。 『那天晚上实在是抱歉,我後来有事先走了,只好让阿聿把你送回家了。』廖以惟说道。 李飞最不想的就是他提到那天晚上的事,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装作平静地说,『我应该谢谢你请我喝酒才对。』 『这没什麽。』廖以惟笑了笑,然後看着李飞有些迟疑地问道,『那天晚上,没什麽吧?』 『什麽意思?』李飞抬眼。 『我後来问阿聿,他说你没告诉他家在哪里,於是他就带你去了宾馆……』廖以惟解释着说,看上起神情有些古怪。 李飞微微一笑,目光闪烁着说道,『什麽事也没有,廖先生多虑了。』 『那就好。』廖以惟松了一口气,然後又说,『我後来很担心你,你又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今天又能遇见你实在太好了。』 『我看上去让人担心吗?』李飞不由皱眉问道。 廖以惟微微一愣,注视着李飞低声说道,『那天晚上的你的确让人担心。』 李飞没有再开口,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我有事先过去一下。』廖以惟对李飞说道。 李飞目送他离开,然後看着整个会场,搜索起阿左的身影。 视线转到一处,就看见阿左和林天两人在和另一个人交谈。穿着西服的阿左看上去显得更加成熟,不时的和边上的林天对视一眼,两人就像是一起呼吸着似的,放在一起怎麽看都是那麽和谐。 『又在想阿左了?』耳边忽然有一股热气,声音却是在调侃着似的。 李飞出神到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靠近,於是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又见到你了。』李飞退开一步,平静看着他说道。 『你好像很不愿见到我?』他靠近一步又道。 李飞这才注意到他用的是日文。 『上次承蒙你的照顾。』李飞也执意用着中文说着,然後又退开一步。 『原来你还记得啊。』他不以为然,仍旧逼上前,『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李飞退到墙边,无路可退,於是叹气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李飞皱眉正想推开他,他却突然又放开了李飞。 『这是我的名片,明天到这里来找我。』他将名片塞进了李飞的口袋,不容李飞开口转身就走开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李飞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他拿出那张名片。一眼便看见名如人的三个嚣张的大字,几乎占了整张名片。 觉川聿。 李飞无奈收好名片,抬眼,视线无意中又和他相碰,远远瞥见觉川聿嘴角那略带邪气的笑,直冲着他而来。 也许这对觉川聿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感情游戏罢了,可在於李飞,却玩不起。 『李飞——』林天这时走了过来,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在一旁坐了下来,『终於可以喘口气了,那帮老头子实在太烦人了,害我都没有时间陪你。』 李飞微微一笑,也在一旁坐下,揶揄着,『你可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你不忙谁忙?』 『我刚才看见我们社长在你身边和你说话,你们认识?』林天突然问道。 李飞不由吓了一跳,心中暗想道,刚才那个吻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看见。 『李飞!』 李飞看着林天,僵硬地笑了一下回答说,『我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林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才到内地没多久,就连一个月也没有,你居然和他认识了,我真不敢相信。』 李飞只能苦笑。 『其实就连我和阿左也是今天才见到他本人的,以前不用说,就连“凌翼”被收购的那天他也没有出现过。』林天低声说着。 李飞只是听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这时,阿左也走了过来,林天见阿左空着手就把自己手中的酒杯递给了他,一边说着,『阿左,我们李飞真厉害,比我们早一步认识了社长。』 『哦?是吗?』阿左也显得好奇,随口问道,『在哪里认识的?』 李飞叹气,总不能说是在宾馆里吧,於是回答说,『是在一家酒吧里和朋友喝酒的时候认识的,具体聊了些什麽已经不太记得清楚了。』 第七十六章 。 要怪就怪自己那天惹了一个不好惹的人,要怪就怪自己没事却喝了那麽多的酒,要怪还是怪自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原来,绕了那麽大一个圈,就是因为自己喜欢阿左。 李飞看了看时间,居然一转眼就已经五点多了,李飞於是又出门。 觉川聿果然准时六点出现在门口,应该说已经从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出来,他打开前座的车门,『进来吧。』 李飞沈默地坐进车子里。 车子转了半天,原来是到了一家高级餐厅。李飞跟着觉川聿走了进去,觉川聿问他要吃点什麽,他老实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想吃的料理。 觉川聿不由得想笑。 『你笑什麽?』李飞抬头问。 『你觉得这麽吃能把我吃穷,是吧?』 『我可没这麽天真,我现在很饿,吃饱了才有力气啊。』李飞翻了翻白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觉川聿显然愣住,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是个男人,果然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想通之後他又笑了。 李飞皱眉,真不明白他在笑什麽。 『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李飞突然说道。 『什麽?』觉川聿看着他。 『你对我的“有兴趣”会延续到什麽时候?』李飞看着觉川聿的眼睛问道。 『这很难说。』觉川聿噙着笑,看着李飞,『可能一年,也可能几个月吧。』 『那麻烦你什麽时候对我没兴趣了告诉我一声,好让我解脱。』李飞说道。 『你说话一向都是这麽直接吗?』觉川聿注视着李飞问道。 『是啊,怎麽?』李飞反问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既然这样,你为什麽不对阿左也直接一点呢?』觉川聿忽然说道,『说不定他会放开林天,转而喜欢你。』 李飞猛然抬头,注视着觉川聿,一字一顿地说道,『觉川聿,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掌握着我的秘密就可以任意的拿来讨论。说不说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哦,是吗?』觉川聿不由地笑了,『现在这个秘密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不觉得吗?』 『你——』李飞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卑鄙。』 『我就是卑鄙。你能拿我怎麽样?』觉川聿悠悠地说道。 李飞闭上嘴不说话了。 吃完晚餐,觉川聿带李飞去了他的公寓。 他连让李飞参观的时间也省了,直接摸黑拉着他去到卧室的床上。 黑暗中拥吻,缠绵,摸索着脱下了衣服,完全是靠着本能的欲望支配着,李飞完全配合着他的节奏,随便他想怎麽样便怎麽样。 『你和男人真的是第一次吗?』李飞的呼吸由得急促,任由觉川聿进入自己的身体,抬手环住他的腰。 『你呢?』觉川聿咬着他的耳垂不答反问。 『算了,当我没问。』李飞不再开口,专心感受着身体上愉悦的快感。 14. 李飞一早醒来,犹如处在云雾里。拨开云雾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置身於另一个世界了。 自己,似乎变得离阿左更遥远了。 李飞缓缓坐了起来,转头看,觉川聿还没有醒来。李飞拿起散落在地上和床上的衣服,轻轻地带门走了出去。 一路走着,李飞似乎连最後思考的力气也丢失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赶快回家。 家里空空荡荡的,在李飞眼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独自站在屋里,想起这两天因为生病完全没有工作,於是打开电脑,将一直在翻译着的小说一点一点的继续下去,其他的事什麽也不去想,什麽都不去理会,就像着了魔。 『李飞、李飞,你怎麽了?』突然有个声音在耳边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李飞发现自己趴在电脑桌前,不知何时睡过去的。 『林天——』李飞抬起头,『你怎麽来了?』 『我从昨晚开始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听,今天也一直打……』林天说到一半,察觉到李飞的反常,『你怎麽了?』 『没、怎麽。』李飞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又有点发烧了呢。』 放纵的後果是使李飞本就没有好透的低烧又转成了高烧。 李飞躺在床上,头疼的紧,不只如此,整个身体也酸痛异常,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胡来。 林天帮他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李飞拿起手机。 『是我。』觉川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抱歉,我今晚不能过来了。』李飞低着嗓子说道。 对方一阵沈默後问道,『柳田林天在你这里?』 『嗯。』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 李飞挂了线,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可笑。 『李飞,你刚才在和谁通电话?』林天端着晚餐走了进来,一一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李飞正想着该怎麽回答,林天又开口问,『是你朋友吗?昨晚你睡在朋友家里?』 『嗯啊。』李飞含糊地点头,赶紧岔开话题,『昨晚找我有什麽事吗?』 『没有,阿左叫我问问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林天回答道,『谁知道我们一天没看到你的病情又严重不少,哎。』 『我大概不小心着凉了。』李飞打着哈哈说道。 『李飞,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很烦恼?』林天仔细看着李飞问道。 『你、怎麽突然这麽问?』李飞心一惊。 『因为我发现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林天皱眉看着他。 『我有吗?』李飞掩饰着反问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林天突然凑近李飞,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李飞被林天看得有些慌乱,但是这时候如果回避林天的视线的话会被他察觉的,心里这麽想的李飞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同样注视着林天,然後又反问道,『不会又是阿左让你问的吧?』 『阿左不让我问。』林天突然垂眼,停了一下,又抬起头看着李飞说,『可是我忍不住。』 『是吗。』李飞思索了一下,说道,『阿左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过我真的没什麽事,你们不要为我担多馀的心了,好吗?』 第七十七章 『哎,阿左也说我就算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林天有点沮丧,李飞看得不忍,於是笑着说道,『你总是担心我,我很高兴,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再多关心一下阿左比较好。』 『阿左也和你差不多,都是这样什麽都不说。』林天叹气,『有时我不由得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 『你真的这麽想吗?』李飞微微一愣,随即看着林天,低低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阿左有多爱你?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也很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或阿左来说有多重要?这一切难道你都不清楚吗?』 林天愣愣地注视着李飞,他的语气似乎被一种莫名的深沉的悲哀所环绕,透露着林天所无法读懂的讯息。 他能体会到的只有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大约9点左右,阿左才过来。 『今天怎麽这麽晚?』李飞听到林天低声问阿左的声音。 『有一点事,李飞怎麽样了?』阿左的声音近了,李飞闭上眼睛。 『我刚赶到的时候有点严重,不过他还是不肯去医院,我只好去药店买了药给他吃。』林天回答道。 『我先进去看看他。』阿左推开门。 李飞装作刚醒来的样子稍稍侧了侧头。 『你没事吧?』阿左一见李飞就皱眉问道。 『已经好多了。』李飞微微笑道。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问你。』阿左坐在床边坐下,看着李飞说道。 『什麽?』看着阿左正经的表情,李飞暗想不妙。林天他还能招架,阿左的话他就挡不住了。但是他觉得阿左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你有什麽事就直说吧。』李飞又开口说。 『今天林天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的情况的时候社长正巧也在边上,所以提到了你,然後他突然问我是不是能请你做他的翻译,我没有直接答应,只是说回来问一下你再说。』阿左缓缓地说道。 社长?李飞的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他说和你不是很熟,如果由我来和你说的话会比较好。』阿左解释道,然後又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会帮你回绝。』 觉川聿?李飞的脑子“嗡”的一下,终於把社长和觉川聿联系了起来。可是,他不是会讲中文的吗? 15. 隔日,李飞等阿左他们出了门,即刻打电话给觉川聿。 『你什麽意思?』李飞劈头就问。 觉川聿一愣,随即低低地笑了,『很有精神嘛。』 李飞吸气,『你的中文明明就很好,请我做翻译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觉川社长。』说到最後,李飞不免有点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是有钱没地方花吗?』觉川聿闲闲的语气,在李飞听来就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 『我会说中文这件事,除了以惟和你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那又怎麽样?』李飞不解。 『我有我的理由。』 要问他是什麽理由吗?或者该问吗? 李飞一阵沈默,觉川聿也不急着开口。 李飞放弃,又问道,『你找阿左来,是故意的吧?』 『这样会省去我很多不必要的唇舌。』觉川聿的声音懒懒得,带着轻笑,『因为你无法拒绝他。』 『可我现在不是一样也不能拒绝你吗?』李飞冷冷说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这叫知己知彼。』觉川聿省了後半句。 李飞心底不由得骂起了三字经,国语那麽好还找他做翻译,真是活见鬼。 『你身体好了之後来报到吧。』觉川聿说完就挂了。 李飞瞪着手机半响,只得把它合上,然後拉起毯子把头一蒙,赌气睡觉。 一觉睡熟醒来之後出了一身的汗,热度完全退了。李飞的心情越发恶劣,他现在巴不得自己再多生几天病。 想着乾脆再继续装病吧,可是偏偏对於阿左或林天他们又觉抱歉。因为他们为了照顾他不得不两地跑,本来他们的工作就已经够辛苦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觉川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能逃到何时呢? 李飞胡思乱想一阵就只有叹气了。 所以等阿左和林天一回来,李飞就对他们宣布说自己明天要去他们的事务所上班了。 於是林天显得很高兴的样子,阿左却只是看着李飞一直没什麽表示。 当李飞第二天一早出现在“飞扬”楼下的时候,觉川聿也不禁感到意外。 『你不是要我来上班吗?』李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觉川聿说道。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觉川聿盯着他笑。 『是啊,拜你所赐。』李飞不带感情地说道。 『哦?怎麽说?』觉川聿挑眉。 李飞不再理会他,直接走到电梯门口。按了铃门却不开,李飞突然意识到这是要用卡才能打开的。 觉川聿却不着急,他缓缓走到李飞身後,然後故意凑近他耳边,低声说着,『我还在想是不是那天晚上我做得太过分了。』 李飞皱眉,微微移开一步。 觉川聿也不在意,拿出卡越过李飞刷了一下。 电梯门开了,李飞走进电梯之际,无意中瞥见接待小姐望着他们的社长一脸的呆滞。 可是,李飞没那个心情欣赏。因为他忽然发现两个人处在电梯里面的情况要比外面危险多了。 这时电梯刚巧到达顶楼。 『社长早。』电梯门一打开,马上有一个声音传来,礼貌的向觉川聿打招呼。 李飞差点没吓出冷汗,幸好觉川聿故意挡在他前面,好让他喘口气。 『这位是藤田小姐,我的私人秘书。』觉川聿向李飞介绍着,然後又转向藤田,『李飞起以後会是我的专属翻译,你帮他安排一下。』 『好的,社长。』藤田微微鞠躬道。 待觉川聿走进里面的办公室以後,李飞便向藤田打招呼。 『你好,我叫李飞起。』李飞面带微笑说道。 『罗先生好,我叫藤田熏。』对方也礼貌地回答,并和李飞握了握手,然後又伸出手示意道,『罗先生的房间在那里面,请跟我来。』 房间?李飞四处环视了一下,这才发现靠近觉川聿办公室的边上还有一个房间,上一次李飞完全没有注意到。 第七十八章 没想到第一次上班竟有这麽大的办公室。李飞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究竟是什麽心情。 虽然李飞觉得叫上班并不是很名正言顺,而且自己还有另一层身份,可是还是姑且称之为上班吧。 『这里有没有摄像头的?』李飞一面四处张望一面问道。 藤田熏一愣。 李飞这才想到这位秘书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来过的事。 『呃,应该是有的。』藤田熏迟疑着回答。 就知道。李飞无奈地吐气。 『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藤田熏又是鞠躬。 『唔,好吧。』这种必恭必敬的动作看在李飞眼里还真是不大习惯。 16. 李飞坐下还没多久,就被秘书通知要和觉川聿去开会。 看来还真是有事做。 经过两小时的会议,又出席了两个记者发布会,李飞这时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在工作。 『看来我真是找对人了。』觉川聿扬起嘴角,看着李飞。 『你真是不慌不忙,带我去那麽大的场合,也不怕我第一天工作就出差错吗?』李飞此时随着觉川聿坐在一家餐厅里享用着精致的午餐。 『只能说我对你刮目相看。』 『过奖。』李飞头也不抬,始终低下头只顾吃盘中餐。 『我问过殊岩阿左,他说你大学里就过了口译二级,笔译自是不用说,我建议你去考一级。』觉川聿却是觉得李飞有着过人的语言天才,因为眼前的人精通的不仅仅是日语而已。 『我没这兴趣。』李飞不在乎地说。 觉川聿听後也没什麽感觉,只是说道,『听说你自己也有书面翻译的工作,你可以带到事务所里来,只要有空你随时都可以做自己的事。』 李飞一愣,然後抬头,『有这种好事?』 『怎麽?你觉得奇怪?』觉川聿微微一笑反问着。 『是有点奇怪。』李飞点头。 『别的员工当然不行,不过你是例外。』觉川聿说着。 『你是出於弥补的心理吗?』李飞想了想问道,话一出口就有点後悔。 『你是指哪一点?』觉川聿闲适地笑着,缓缓地说道,『你是指我强迫你来事务所上班呢还是你是我床伴这件事?』 『这件事请你不要到处张扬。』李飞皱眉,看了看周围,幸好这家夥用的是日文。 『放心吧,这里是中国。』觉川聿笑了起来。 『中国地大物博人才也多,懂日文的又不是我一个。』李飞不禁嘀咕。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觉川聿突然说出口的话让李飞瞪大了眼睛。 李飞看着他等待下文。 『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我决不会用中文。』觉川聿静静地说着。 『为什麽?你很不喜欢中文吗?』李飞奇怪道。这是第二次听他说起这件事了,既然是他本人提起的,李飞当然觉得有必要问下去。 『你不觉得为什麽我有霓虹人的姓,却要用中国字作为名呢?』觉川聿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李飞经他这麽一说,确实觉得奇怪。 “聿”字不仅是中国字,更是以前古代人用的,现在根本不常见了。 『难道说你不是霓虹人?』李飞猜测道。 『我的母亲是中国人。』觉川聿垂眸低语,『而且我的童年也是在这里渡过的。』 『可是,报导里面都说你是第一次来中国……』李飞思索着,他突然觉得觉川聿的背景一定非常复杂。 『所以说,这一直都是不为人所知的事。也是我为什麽要隐瞒自己会说中文的原因。』 『你为什麽将这些告诉我?』李飞抬眼看觉川聿,『你不怕我利用这个反过来要胁你?』 『你不会。』觉川聿露出笑容,并且不假思索就斩言道。 李飞不免呆愣,为什麽他会说得那麽肯定? 『况且你知道的并不多,还不至於造成我的威胁。』 『你倒是自信满满。』李飞边说边心想,回去就查查你的底细,觉川这个姓也不多见,我就不信查不到你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午餐结束後,李飞没想到下午竟然也是行程满满的。 他忽然觉得这个社长的位置并不是看上去这麽轻松就能坐的。 不过李飞就管翻译,但是不仅仅是给觉川聿做口译,在必要的时候还要对一些文档进行一番笔译。 对於一直从事着自由职业并且从来没有多大工作量的李飞来说,真真实实的感到了一种所谓上班的乐趣,而且一点也不觉得疲惫。 『你似乎很兴致盎然啊。』觉川聿抱着双臂,敲了敲李飞办公室的门。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吗?』李飞这才抬头,惊觉天色已晚。 『正确的说,已经超过了下班的时间。』觉川聿抬表看了看,说道。 『今晚?』李飞看了看觉川聿,後者只是挑眉回看他,李飞的後半句也就不说了,起身整理桌面。 坐直达电梯一直到地下车库,然後开车出了公司。 『想吃什麽料理?』觉川聿回头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李飞。 『随便。』李飞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觉川聿便没再说什麽,只是开车到自己决定的目的地,然後两人下车进了一家餐厅。 李飞一直到自己的眼前摆了一杯满满的酒才反应过来。 『这是什麽料理?』李飞看着觉川聿问道。 『义大利。』觉川聿回答。 『这酒呢?』李飞皱眉。 『这是白兰地。』觉川聿看见李飞的眉头紧锁,不经意问道,『你不喜欢吗?』 『我不喝酒。』李飞没有看觉川聿,只是盯着酒回答道。 真是不好的回忆,况且那个制造出不好回忆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你不喝酒吗?』觉川聿动作优雅地举起手中的白兰地,浅浅地品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然後看着李飞故意反问道。 『你还希望我喝醉後把你当成阿左然後强吻你?』李飞这时才抬眼看他。 『我不介意。』觉川聿勾起一抹笑。 『你不怕我酒後乱性?』李飞假惺惺地笑着说。 『你可以试试。』觉川聿盯着李飞。 『那好。』李飞突然抓起酒杯猛灌。 第七十九章 只是,今天的身体感觉有点奇怪,完全没有一处不适。 莫非—— 李飞突然想起了一些昨晚的痕迹。 耳边隐隐有这样的声音。 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李飞紧张地盯着他看。 『早啊。』觉川聿缓缓睁开眼睛,懒散地对李飞说了一声。 『你、你没怎样吧?』李飞小声地问着。 觉川聿看着李飞一脸的谨慎,於是好笑地反问,『你认为我会怎样?』 『你干嘛平白无故的让我……』李飞没有再说下去。他实在想不通,眼前的人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个人。 『你现在是想对你的行为负责吗?』觉川聿用一只手撑起头,问着。 李飞茫茫地注视着他片刻赶紧说道,『我干嘛要负责,是、是你自己自愿的。』 觉川聿闲闲地笑着,拉过李飞吻了一下,然後起床穿衣服。 李飞呆愣在床上,想不通这个男人的行为,而且—— 这种感觉,真是怪透了。 直到觉川聿走进盥洗室梳洗,李飞才如梦初醒,赶紧起来穿衣。 『我先回一趟家再过来上班。』等觉川聿出来後,李飞对他说道。 觉川聿只是看看他,没说话。 李飞自动解释道,『我回去换一下衣服,然後把我自己的工作整理一下带到事务所。』 李飞说完又加了一句,『你自己说过的,可别反悔。』 『我有说反悔吗?』觉川聿奇怪地看着李飞说道。 『没有就好。』李飞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盥洗室。 『我载你过去吧。』觉川聿等李飞出来对他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又不是不认识路。』李飞连忙摇头。 『随便你。』觉川聿也不再表示什麽,只是从冰箱里拿了一罐牛奶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李飞穿好鞋子走到门口,看了看觉川聿。 觉川聿正翻看着报纸,一边喝着牛奶,完全不理会他,於是他也懒得打招呼就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家李飞赶紧打开电话留言,果然,林天和阿左还有见舞都来过电话了。 阿左连续打来三次,都没有说什麽,只是让他听到了给他回电。 李飞一一听了之後决定待会儿上班以後再回给他们。 只是没有想到等他去到事务所,阿左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 李飞一愣,然後笑着说,『我正打算到了办公室再回电话给你呢。』 阿左只是盯着他,半天没有言语。 『怎麽了?』李飞问道。 『李飞——』阿左沈默半天才终於开口说道,『你和社长,是不是有什麽关系?』 阿左尽量婉转地问着李飞,可是李飞仍不免一怔。 『你、为什麽会这麽想?』李飞不由得有点吞吞吐吐。 『我昨天看见你和社长一起回家。而且,你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回家是吧?』阿左不知为什麽看上去显得特别烦躁。 要继续隐瞒吗?说昨晚去觉川聿的家其实是为了工作,这个理由可笑得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还是乾脆告诉阿左?可是又能拿什麽理由来搪塞他呢? 『如果我确实和觉川聿有关系,那又怎麽样呢?』李飞只能这麽说。 阿左听到後猛然抬眼注视着李飞,一字一句问道,『是在之前吗?』 李飞知道阿左指的是觉川聿提出要他去工作之前。 李飞深吸一口气,答道,『是的。』 阿左看着李飞,眼神从吃惊到平静,然後是转而变成失望。 李飞忽然觉得自己从头一下子凉到了脚底,看着阿左的眼神,他不禁全身冰冷。 18. 『你还想问我原因吗?』李飞挺直脊背,硬着声音说道。 阿左看着李飞,良久,终於缓缓开口,『这是你的事。』 李飞双手紧握,仍然看着阿左。 看着他缓缓垂眸,看着他转过身去,然後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淡漠的声音,吐出的最後一句话,『我不会和林天说的,你放心吧。』 李飞完全没有力气开口,直到阿左的背影完全消失以後,才举步艰难地缓缓走进了大楼。 李飞靠在电梯里,迟迟没有按下上楼的按钮。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阿左的情景。 还是在大学里的时候吧,自己正在宿舍里看书,突然有人敲门。他去开门,阿左就这样站在门口。 和林天不一样的气质,却更多一份沉稳和温柔。脸上的表情有种难言的隐忍,眉头微蹙,唇角不自觉流露着一股淡淡的惆怅。 李飞到今天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阿左那时的表情。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李飞的眼光开始追逐着他,即使知道没有希望也一直也没有放弃。 一切都是随着自己的意,喜欢上阿左,执着於阿左对自己的关心,为了不让阿左知道这份心意和另一个男人上床,或是借着那个男人让自己暂时忘记阿左,还是借着他找阿左的影子…… 总之,一切都乱了套了。 李飞无论怎麽想,都发现自己实在自私的可以。 现在这样也许最好。 李飞决定再也不要多想,终於按下了按钮。 打开电梯的门,觉川聿正站在藤田秘书的桌子旁对她交代着什麽,看见李飞进来,他停了下来。 『抱歉,我迟到了。』李飞看着觉川聿说道。 觉川聿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飞避开他的视线,绕过他们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才听觉川聿的声音从身後响起,然後藤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走了出去。 李飞正想开门,听到身後的脚步声,他微微叹气。 『见过阿左了?』声音离自己很近,李飞能感觉到觉川聿的气息包围着自己。 李飞不意外觉川聿为什麽会知道,也许在觉川聿面前,他才可以不用伪装。 『嗯。』李飞闭上眼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忘记他,我可以帮你。』觉川聿靠近了李飞的耳朵轻轻地说着。 李飞呆愣着不动。良久,他转动着门的把手,开门走进办公室内。 觉川聿站在门口,没有再前进一步,也不再开口。 李飞慢慢转过脸来,表情木然地看着他,『……抱歉。』 第八十章 因为暂时还不想忘记,所以对他说了抱歉,还是深知这个男人有这种能耐,不敢要他的帮助? 李飞只有选择逃开,他只能缓缓的将门关上,似乎这样就能将烦恼全都隔绝在外。 李飞靠着门轻轻吐气,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自那日之後,阿左就没有来过电话。 林天在片场偶尔会抽空打过来,可是总是没能说上几句就不得不挂了。 由於“飞扬”不仅仅是一家经济人事务所,还包括很多的方面,况且也算是刚开始在内地发展运行,有很多事务要处理。 李飞的生活也就日渐忙碌起来。觉川聿也有时会叫李飞晚上去他那里。 想起上次完全忘记给见舞回电活,之後见舞又留了几通留言在答录机里,於是李飞抽空给见舞打了电话,告诉她最近自己一直在上班,没什麽空闲。 『上班?』见舞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吃惊,『在哪里?』 『飞扬。』 『天哪,为什麽你的运气那麽好?!』见舞又惊叫了起来。 运气?见鬼的运气! 『其实——我是被人强迫的。』李飞微微叹气。 『啊?!』见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骗你的。』 『李飞!』 李飞笑着,和见舞说话就会自然的轻松起来。 『对了,那个……』 『怎麽了?有事?』 感觉见舞好像要说什麽却说不出口,於是李飞问道。 『也没什麽特别的事啦……』见舞还是有点支支吾吾的。 『单见舞。』 『是、是这样的,我不小心把见过林天的事说漏了嘴,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认识他,於是我、我……』见舞还是说不下去。 『於是你和别人夸下了什麽海口?嗯?』李飞叹气。 『我、我说可以弄到下次演唱会最前排的贵宾票。』见舞一口气说完,就没了声响。 『下次是什麽时候?』李飞问道。 『一个月以後。』 『要几张?』 『十、十张。』见舞很小心地说着。 『好吧。我尽量试试。』李飞想想对於林天的事自己也一直隐瞒了见舞这麽久,就当是表示一下歉意,於是就答应了。 『真、真的可以吗?』见舞小声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别的了吧?』 『没了。』见舞很快地回答道。 『那挂了。』 19. 李飞挂了电话,就思索着找谁去要这十张票。 虽说觉川聿就在边上,区区十张贵宾票在社长眼里一定不算什麽,可是李飞总觉得现在他和这男人的关系微妙,致使他一点也不想利用自己这种特殊的身份来达到目的。 而且从一开始的有兴趣一直到现在,包括一起工作吃饭甚至是上床,李飞对於觉川聿这个人却是越来越不了解,完全摸不着边际了。 即使之前他说了有兴趣的原因,李飞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引起了他的兴趣。 於是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下班後打个电话给林天,看看他什麽时候会有空。 看看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李飞站了起来,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然後走到了隔壁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李飞按了一下门边的按钮,於是门自动移开。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对觉川聿说,『我今天要去一趟编辑部,先走了。』 觉川聿这时正对着办公桌上的手提电脑敲打着资料,也不看李飞,『你先进来,一会儿我载你过去。』 李飞在门边呆了一会儿,终於还是走了进去。门在李飞身後缓缓合上。 觉川聿对自己,应该说是极好了。在各个方面,几乎都无可挑剔。 刚见面的时候感觉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侵略性,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以至於今天能坐在社长的位置上。可是在李飞妥协之後,这男人变得有风度,温柔且有耐性。 这些个性居然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另李飞觉得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你——对我,现在还是有兴趣吗?』李飞想到这里,不禁问着。 他现在对觉川聿这个男人,完全不似之前的那种被逼迫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存有感激的。李飞觉得,有些事似乎失控了,可他却没有办法掌握。 『你觉得呢?』觉川聿淡淡地开口。 『你很喜欢反问。』李飞不由皱眉。 觉川聿不再答话,专注於手上的工作。又过了一会儿,觉川聿终於合上电脑,站了起来。 『中午想去吃什麽?』他拿起外套,走到李飞的身边,一手圈住李飞的腰。 知道觉川聿要吻他,李飞很自然地凑近了些。 在唇与唇相碰触的一霎那,李飞突然心惊。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行为变得那麽亲密和自然? 李飞突然感觉到,习惯竟是这麽可怕的一件事。 察觉到李飞的犹豫,觉川聿没有在加深这一吻,只是浅尝即止。 这就是他温柔的地方。李飞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也许他就是看到自己的眼泪才放手的。 『你今天很恍惚。』觉川聿放开他说道。 『抱歉。』李飞垂眸。 『如果你觉得抱歉……』觉川聿重新靠近他,後面的半句话不用说,李飞也已经很明白了。 觉川聿忽然伸出手来,摘下了李飞的眼镜。 李飞背靠着墙,一下子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然後就看见觉川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李飞能很清楚地看到觉川聿的高挺的鼻梁,微挑的眉,深邃的眼眸,浓密的长睫,湿润的双唇……一种无法言语的魅惑力…… 觉川聿放开了他,看着李飞。 想来他也意识到了这点。李飞突然很想笑,於是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觉川聿知道他为什麽笑,於是凑近他,咬住李飞的唇,用无限诱惑的口吻说着,『你想让我现在就吃了你吗?』 『我……我们还是去吃饭吧。』李飞断断续续地说道。 觉川聿扬起淡淡的微笑,拿起眼镜给李飞重新带上。 下了电梯,觉川聿先载李飞去了编辑部,等李飞交完稿才一起去餐厅吃午餐。 中间李飞接了一通电话,是林天打来的。李飞想起见舞的事,於是约他下午见面。 第八十一章 下午下了班以後,李飞到了林天住的宾馆楼下等他。可是约好的时间早已过了,还不见林天出来。 李飞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天的号码。响了很久,就是没有人接听。李飞又拨了一次,终於接通了。 『喂、林天,你在哪里?』李飞问着,可是电话那边只有一片嘈杂声。再听仔细了,好像还有离得有些远的咳嗽的声音。 『林天!你能听见我吗?』李飞急忙转身走进宾馆,乘电梯上去。记起林天说过房间的号码,好像在十一楼的五号房。 到了门口,李飞推门,幸好没有关。 李飞一进门就看见林天跪坐在浴室的地上,这情景让李飞想到了七年前第一次看见林天的时候,莫非—— 『林天?』李飞赶紧走上前要扶起他。 『李飞——』林天抬起头,声音有些艰难。 『胃痛的毛病又犯了吗?』李飞的眉皱成一团,『现在还是很痛吗?』 『嗯。』林天额上冒着冷汗,很难受的样子。 李飞看着不由得心急,『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林天抓住他的手,摇摇头。 『那你要怎麽样?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李飞不免有些着急。 『帮我下去买点药来,好吗?』林天痛地闭上眼睛又勉强睁开。 李飞替他擦额上的汗,说道,『我先扶你去床上躺一躺?』 林天摇摇头,『不要,我还想吐。』 『那你先躺在这里,我去买药马上就回来。』 林天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飞刚想走出去,想了想,转身去房间拿了毯子给林天盖上,然後才下楼。 这种情形李飞七年前曾经遇到过一次,那时也是这样,李飞知道那个时候是林天不得不和阿左分开的时候,那现在呢? 李飞走出电梯,赶紧拿出手机给阿左打电话,也不管阿左是不是还在意那件事。 可是就像李飞担心的一样,阿左的手机永远接不通。 李飞买了药就赶紧上楼,倒了一杯水然後走到浴室,蹲在林天身边,扶起林天,让他服药。 林天服下药後又继续躺着,李飞在一旁看着他。 良久,也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林天的脸色渐渐舒缓,可是人仍然昏昏沉沉的。 李飞看林天似乎睡着,於是连毯子一起把他轻轻地抱到床上,让他尽量躺得舒服一点。 等林天逐渐转醒已经快九点了。 『怎麽样?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李飞站起来,伸手抚过他的额。 林天点点头。 『我煮了点粥,你现在想喝吗?』 林天摇头,睁着疲惫的双眼,『你先回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现在让我回去我怎麽放心啊?』李飞看着林天摇头。 『我反正就躺在床上,也不会怎麽样。』林天勉强笑笑说。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李飞的语气坚决,不容林天推辞。 林天看着李飞半响,然後缓缓说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别胡思乱想,好好睡觉,嗯?』李飞暂时也不问阿左的事,恐怕又让林天难过。 林天还是看着李飞,『我睡不着。』 看着他浓重的黒眼圈,李飞不禁摇摇头,『你这样子如果睡不着,那我都不用睡觉了。闭上眼睛,试试看,好吗?我在这里陪你。』 林天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李飞,『那你握着我的手别放,等我睡着了你再放?』 李飞点头,坐了下来,握住他的手。 林天终於缓缓将眼睛闭上。 等林天睡着夜已经很深了,李飞将林天的手放进毯子里,把毯子盖好,又在上面加了一层。 这时李飞才想起觉川聿。 怎麽办?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恐怕太晚了。 李飞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决定还是先发个短消息过去解释一下,省得到时候有麻烦。 李飞发送完这条短信後,又发了一条给阿左。 阿左和林天到底出了什麽事? 李飞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之後也趴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早上李飞是被电话叫醒的。 『昨天的事我不追究,今天你也打算迟到吗?』低沉的声音凉凉的从手机对面传来。 李飞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觉川聿!』 『给起你三十分钟时间。』觉川聿在线那头说完就挂了。 李飞很快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林天留了字条说自己已经去片场了。 真是胡来,李飞暗暗想道,那个身体怎麽能去工作。 不过自己这里也是自身难保,赶紧梳洗完毕,走出宾馆,然後看一看时间,离刚才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要在交通繁忙的早晨二十分钟内从这里赶到公司有点不太可能,李飞哀哀叹气,看来他也要完蛋了。 『林天也真是的,怎麽不叫醒我。』李飞一边嘀咕一边抓计程车,上了一辆就赶紧催司机发动。 车子开了十五分钟,已是塞塞停停,李飞不停的看时间,再也等不住了,於是付了钱给司机,直接开门下车,用跑的。 跑到公司仍是迟了五分钟,李飞停下喘气。突然看见事务所门口围满了人,他不由觉得奇怪。 再仔细一看,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觉川聿。边上的藤田熏一个劲的用着别扭的中文说着『对不起』。 不会是记者采访吧?这回又是什麽内容? 觉川聿越过人群看见了李飞,朝他示意。 於是李飞连忙跑过去挤进人群,走到觉川聿身边,说道,『我是他的翻译,有什麽话先问我,我会替你们转达。』 藤田熏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记者们争先恐後地提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大都是关於“飞扬”事务所在霓虹的情况,然後又是一些旗下艺人的事。 觉川聿一一回答了。 『请替我们问觉川聿社长,他和伊藤领郎议员是什麽关系?』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 『我和他没有关系。』觉川聿听完李飞的话後,用日语回答道。 李飞於是转述记者觉川聿的话。 『可是有传闻说你们是父子关系,是吗?』那个声音又问道。 觉川聿是议员的儿子?李飞转头看着觉川聿。 第八十二章 『我说过和他没有关系,你们可以去问伊藤议员,不用来问我。』觉川聿淡淡地说道。 李飞用中文转达了一遍。 这时藤田熏对李飞说道,『你告诉记者,社长私人的问题他不会回答,今天就到这里结束。』 李飞照着藤田熏的意思说了,然後觉川聿就甩下那些记者走进大楼。李飞也跟了进去,记者们被公司的保安拦在了门外。 走进电梯,李飞就看着觉川聿说,『你干嘛在电话里不早说有记者会,刚才吓我一跳。』 『我说了你就不会迟到了?』觉川聿好笑地看着李飞。 李飞讪讪地笑,然後又问道,『你不生气?』 『我迟到的事啊?』 觉川聿淡淡地笑了,『你都已经这麽拼命地跑了过来,我就算有气看到你当时喘成那个样子也已经气不起来了。』 『可是昨天呢?』李飞刚问出口,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怎麽知道我还在睡觉?』 『你自己去问他吧。』觉川聿扔下这句话,就走出了电梯。 他?谁啊? 难道是林天吗?一定是他。李飞想来想去确定应该是林天。 一想到林天,李飞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觉……』一想到这里是事务所,李飞改了口,『社、社长。』 觉川聿正要进办公室,听到李飞在身後叫他,於是停了下来,回过头问道,『怎麽?还有什麽事吗?』 『是、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问我要林天演唱会的贵宾票,昨天本想问林天拿的,可是由於他生病……』李飞解释着,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觉川聿打断了。 『要几张?』 『呃,十张。』 『知道了。』觉川聿说完就进了办公室。 早就习惯了觉川聿的这种简短的作风,李飞耸耸肩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想到昨天的事,李飞觉得心情很不安,於是又打电话给阿左,无奈还是打不通。 阿左到底怎麽了?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他。 看林天的样子就像那时候刚来学校一样,李飞想到林天又担心起他的身体来,於是给林天发了短信,叫他自己注意身体。 下班前李飞又打电话给林天,可林天说晚上有事不会在宾馆,叫李飞不用去找他了,然後就把电话挂了。 李飞发了一会儿呆,没注意觉川聿已经站在门边等他了。 『吓!』所以当李飞回过神看到觉川聿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 『收拾好东西就下来,我在楼下等你。』觉川聿说了这句话後就先下楼去取车。 李飞到了楼下,觉川聿正好开车从地下室出来。车子在李飞面前停下,李飞上车。 眼见车子拐进歪歪扭扭的小道,李飞奇怪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觉川聿懒得解释。 『你真是惜言如金啊。』李飞不由叹气。 觉川聿仍是抬抬眉,没有说话。 很快李飞就知道去哪里了,就是那家和廖以惟初识的酒吧,也是自己对觉川聿非礼的地方。 不过现在的李飞倒没有像之前那样有种排斥的心理。 一进酒吧,李飞一眼就看见了廖以惟。 廖以惟看见他也很开心,走上前说道,『李飞,听说你给阿聿做翻译,他没有故意为难你吧?』 李飞一愣,随即说道,『怎麽会呢?』 『当着老板的面你当然这麽说啦。』廖以惟笑着说。 李飞不禁看看觉川聿,发现他只是嘴边噙着淡笑,丝毫也不在意的样子。 22. 『你们是多年的好友?』李飞转向廖以惟问着。他坐下之後,廖以惟和觉川聿分别坐在了李飞的两边。 『很久了,我们从小就认识。』廖以惟笑着说。 『那岂不是有二十年以上?』李飞不敢置信得看看他们俩。 『已经三十年了吧。』觉川聿悠悠地开口。 李飞看着觉川聿,又回头看廖以惟,两人的脸上均是让人感觉到很温暖的笑意,李飞不禁羡慕起来。 『真好啊。』李飞趴在吧台上叹气。 『阿聿,你是不是打算长期留在这里发展,不回去了?』廖以惟单手支着自己的头,看向觉川聿问道。 『虽然有这个想法,可是……』觉川聿慢慢回答,顿了一下他又说,『有些事还得处理一下。』 『你是指你亲生父亲那边?』 觉川聿晃了晃酒杯,侧过脸,『我还没有打算认他。』 李飞突然想起早上的事,不会真的是记者口中的那个什麽议员吧。 『总之我是希望你来这里,那边流言蜚语的没那麽自在。』廖以惟以建议的口吻说道。 『再说吧。』觉川聿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完,看着廖以惟,『你呢?和袁欣怎麽样?』 『今天离婚了。』廖以惟的语气显得很轻松。 『哦?』觉川聿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微微抬眼。 倒是李飞,他吃惊地看着廖以惟,可是也不知道该问什麽,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廖以惟笑着看李飞,『是她提出的,我只能照办。』 『你一点也不难受吗?』李飞不明白廖以惟的笑容。 『没什麽特别的感觉。』廖以惟只是耸耸肩。 这时觉川聿的手机响了起来,於是他出走了去接电话。 廖以惟看着李飞,突然说道,『我看得出来,阿聿喜欢你。』 李飞一愣,随後解释道,『你可能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廖以惟微微一笑,『我认识阿聿那麽久,我看得出来。』 李飞看着廖以惟,被他的话所困扰,然後只能叹气道,『我有什麽地方值得他喜欢。我想他对我只是暂时的兴趣罢了。』 廖以惟注视着李飞,想了想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吧?』 『嗯。』 『不会是上次的那位小姐吧?』 李飞猛然抬头,廖以惟一脸确信的样子,於是点头。 『是男人。』李飞说道。 廖以惟了解地笑笑,『阿聿对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向来都很执着,不像我经常犹豫徘徊。』 『你指的是感情方面?』李飞问着。 『各个方面吧。』廖以惟一边叹气一边喝酒,然後他抬头笑着说,『今天是我约他出来的,因为我想见见你。』 『见我?』 第八十三章 『如果我早几年遇上你,我会追求你。』廖以惟毫不隐瞒地说道,看着李飞一脸的吃惊又笑了,『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说说,也可能是别的人,但一定不会是我的前妻。』 李飞似乎明白他说的是什麽了,『既然不一定是我,那现在也不迟啊。』 『你是说,如果是你的话就没可能了,是吧?』廖以惟看着李飞笑笑,『我想看看你喜欢的男人是谁。』 『他不知道。』李飞低下头,不知道为什麽,眼前的男人似乎因为看上去平凡更加有种亲和力。 『知道阿聿有未婚妻吗?』廖以惟没有就着刚才的话题,似乎看出李飞的不安。 未婚妻?李飞摇摇头,『他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以後你就会慢慢知道了。』廖以惟笑着。 关於这些话题,等觉川聿进来之後就打住了。李飞觉得三人各自有各自的烦恼,就这麽聚在一起喝喝酒也不错。 不过李飞并不想喝多,决定还是保持清醒的好。醉的人是廖以惟。 『我来开车吧。』李飞对觉川聿说道。 觉川聿点点头,把车钥匙给了李飞,就扶着廖以惟坐进後车座。 李飞照着觉川聿说的地址,把车开到了廖以惟家门口,然後看着觉川聿送他进去。 觉川聿回来後,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他微微松开自己的领带,懒懒得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到了觉川聿的公寓,他进屋直接去冲澡。李飞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烦也有点乱,说不上了是什麽原因,或许是听了廖以惟对他说的话,又或是别的什麽。 觉川聿出了浴室,换李飞进去洗。李飞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出来後发现觉川聿安静地躺在床上,似已睡着。 李飞呆呆地站在床边,怔忡地看着觉川聿的侧脸,突然发现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每次和觉川聿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想起阿左或是在他身上看见阿左的影子了。 『在想什麽?』 李飞回过神,看见觉川聿微睁开的双眼。 『没什麽。』李飞摇摇头。 早上回家换衣服的时候,隐隐觉得好像有人来过,因为很多东西都有了动过的痕迹,李飞也来不及多想,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觉川聿的车正在楼下等他。 应该是林天吧,可是林天说了有事,难道是阿左?一直联系不到,问了工作人员,知道阿左仍然每天都出现在工作场地,可每次一结束人就不见了。 阿左到底怎麽了? 到了事务所,李飞先打了电话给见舞让她有空来拿票。见舞的声音简直可以用兴奋来形容,李飞只得无奈地叹气。 挂了电话後,李飞又拨了好几次电话给阿左,还是没有人接听。 下了班以後,李飞想知道昨晚来他家的人究竟是谁,於是向觉川聿说了一声有事後就急着要回家。 如果是阿左的话—— 『是阿左的事吗?』背後突然传来他低低的嗓音。 李飞身体显得有点僵硬的停下脚步。自从和觉川聿上床以後,他几乎从来都不过问他的事,为什麽今天又要问。 『你……走吧。』李飞第一次听见了觉川聿的叹息声。 李飞不敢回头也不愿回头,停了一下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急急忙忙的上楼,李飞打开门锁,冲进了屋子。 浴室的门轻掩。 『阿左?』推开浴室的门,李飞问道。 『是我。』烟雾弥漫中传来的是林天有些无力的声音。 『林天?』李飞有点失望,他於是没有再走进去,过了一下又问道,『昨天,你来过吗?』 『没有啊。』林天不疑有他地回答。 阿左果然来过! 『别泡太久了,小心着凉。』 『……知道了。』 李飞听见了林天的回答之後就离开了浴室。 等李飞下楼买好菜进门的时候,林天刚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直接走进了隔壁房间。 李飞也随他,等到把菜洗好烧好才进房间叫他。 林天的脸色苍白,黒眼圈比前天看上去更重了一些。 李飞微微叹气,『想吃点东西吗?』 林天闭着眼睛只是摇摇头。 『你……这样不行。』李飞不知道该拿他怎麽办好。 『你让我躺一下。』林天轻语。 李飞看着林天好一会儿,只好弯腰帮林天拉了拉毯子。正在这时,李飞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对方没有说话,只有轻轻呼吸的声。李飞又叫了几声,正想挂断,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李飞。』 阿左?!李飞差点叫了出来。 林天敏感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看着李飞。 李飞不知道这时该不该告诉林天,因为不知道阿左为什麽没有直接联络林天而是自己?李飞决定还是先听听阿左会怎麽说,到时候再和林天说。 想到这里,李飞朝林天摇了摇头。 林天又摊倒在床上,闭上眼,什麽也不想去理会的样子。 李飞替林天拉好毯子,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你去了哪里?你不知道林天会很担心吗?』一直走到阳台上,李飞才开口,声音有点急切。 『你呢?你担心吗?』意想不到地回答从话筒里传来。 李飞愣在原地。 『我……想见你。』 李飞任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即使不愿意自作多情,即使觉得对林天有所背叛,可还是忍不住心里面那种鼓动翻腾的情感。 『你现在在哪里?』李飞微微有些发抖,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拼命告诉自己事情绝对不会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渴望着完全相反的事。 在听到阿左说了地址之後,李飞抓起外套就想出门。突然想到林天,他迟疑了一下,然後走到房间门口,『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饿的话饭菜在桌上,自己起来吃,好吗?』 半响,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李飞稍稍叹了口气,心里虽然矛盾,还是决定去见阿左。 到了阿左所说的酒吧,李飞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终於走了进去。 进了门,一眼就看见独自靠在吧台上喝酒的阿左的背影。李飞缓缓走上前,默默地坐在了阿左的边上。 阿左感觉到李飞的到来,可是没有说话。 第八十四章 李飞望着阿左的侧脸,异常的消瘦,看上去和林天一样,很憔悴。 『和林天吵架了?』李飞等了半天,阿左也不开口,他只有自己开口问道。 阿左对着酒杯,也不回答李飞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李飞,你知道吗……有一种爱,太沉重就会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还有一种爱,一旦被世人所承认,不爱也得爱……你猜我是哪种?』 阿左说得很慢,说完後转过脸来看李飞,眼神有点迷茫,仿佛蒙了一层雾。 李飞看着阿左略显疲惫的脸庞,想抬手轻抚,可还没有碰触到又垂了下来。他垂眼,『你对林天,若不是爱,那是什麽?』 阿左悠悠叹息,望着李飞,良久,他开口,『……我爱过他。』 李飞猛的抬头。爱过? 爱情究竟是什麽?爱或不爱,人到底能不能分清界限? 李飞有些迷惑,阿左和林天曾不计後果,不计世人言论,什麽都不计较的一起走到现在。可是阿左轻轻一句『爱过』,一下子就变成了过去式,这麽多年的感情难道说改变就能改变吗? 李飞没有开口继续问,因为他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阿左刚刚所说的话。 『我爱过他,我以为可以就这样子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可是我即使能欺骗林天,却骗不了自己……』阿左的声音沉重,李飞分不清那是不是一种痛苦。 他不忍。 阿左深深地注视着李飞,深得要把他吸进去一般。忽然的,阿左就吻上了李飞的唇。 李飞诧异地睁大眼,虽然深恋阿左的气息还是推开了他。 阿左後退,垂下眼。 『是……因为他吗?』阿左低语,『你喜欢那个男人?』 一瞬间李飞以为阿左所说的“他”是指林天,没想到他说的是觉川聿。 『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很差劲的人……』阿左说着微微地笑了,是自嘲的笑,『连我自己也是这麽觉得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麽,自从知道你和社长的事之後我就一直想对你做同样的事……』 李飞愣愣地听着阿左说的话,有点无所适从也不能呼吸,时间在他身上似乎静止不动了,脑子还没有转过来阿左又说道,『……然後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什麽时候开始爱上你了。』 终於明白了阿左说的话,李飞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麽反应,该哭该笑? 或许是没有办法接受,他摇头,『你不能爱上我也不该爱上任何人,你让林天该怎麽办?』 『……我不知道。』阿左只能摇头。 『你一直躲着林天,我想我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林天现在的情况。』李飞突然变得冷静,虽然一直喜欢阿左,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林天身边夺走他。 阿左看着李飞,缓缓的,他说道,『我只想问你,你——会爱我吗?』 李飞几乎要点头,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我爱的人不是你。』 『你爱的是社长吗?』阿左又笑了,『他对你,说不定是玩玩而已,况且他早已有未婚妻了。』 李飞不说话,只是看着阿左。 『就算这样你也爱他?』 李飞只有点头。 『算了,你走吧。今天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阿左别过脸,管自己喝酒。 李飞站了起来,想劝他少喝一点,可是看着阿左忧郁的侧脸却怎麽也说不出口。 『林天在等你。』李飞呆了呆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若刚才就这麽承认的话又会怎麽样。到时候被林天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痛苦,可是现在痛苦的却是阿左,李飞怎麽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除非林天自动离开阿左,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早在七年前李飞就知道林天对阿左的感情有多深。 该怎麽办?虽然很高兴而且从没有想过阿左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可是…… 李飞觉得心烦意乱,他站在墙边,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 一支烟吸完,李飞踩着烟蒂决定什麽都别想先回家看看林天。 没走几步,听到身後有吵架的声音。 『你走路不长眼吗?』 李飞没有在意,仍然管自己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听到身後那些人打了起来,还夹杂这着很轻的一声闷哼。 阿左? 李飞急忙转身,看见阿左被三四个人围在了中间。李飞隐隐的看见不知什麽有一阵刺眼的反光。 刀?李飞脑海里忽然闪过,他赶紧跑了回去。 李飞清楚地看见阿左正揍着其中一个人,可是另一个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小刀。 『阿左!小心!』 李飞惊呼出声,想也没想挡在了阿左的前面。 然後,李飞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 阿左看着李飞跑到自己跟前,却来不及阻止,刀光已然闪过,刺向了李飞。 李飞痛得呻吟出声,脚步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摔去,阿左一把抱住了他。 『李飞?你怎麽样?』阿左的脸上满是担心。 李飞咬牙强自忍耐,嘴唇也被咬出了血来。 那些人一看李飞的腹部全是鲜血,一时慌了,丢下刀就跑。 阿左也来不及去追他们,只得拿出手机先叫救护车,後又报了警。 李飞只觉得痛,思绪混乱异常,也不知道自己和阿左说了什麽,只知道自己的手被阿左握得死紧的,生怕自己消失了似的。 脸上雾蒙蒙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是看不清眼前的人。 耳边也是嘈杂一片,分不清人们究竟在讲些什麽。 然後是白茫茫的一片,李飞感觉自己到了医院,有人不停的在自己耳边问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什麽。 然後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李飞来不及叫他的名字,人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 李飞只觉全身无力,麻醉似乎还没有消退。 稍稍转了一下头,看了看四周,是单人病房。 这时,李飞听到门开的声音,进来的是阿左。李飞刚想开口,可是注意到阿左脸上的表情恍惚异常,不知是喜是悲。 『阿左?』李飞轻轻唤道。 第八十五章 阿左这才注意到李飞已经醒了过来,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一直看着李飞。 『怎麽了?』李飞不明白,怎麽自己醒来了阿左却变成了这麽失魂落魄的样子。 阿左没有回答,还是看着李飞。 李飞的心不由得乱了。 视线纠缠,阿左缓缓低下头。 『你以後,可以不用去社长家了。』 阿左看着李飞,说出了一句让李飞万分震惊的话来。 『他和你说了什麽?』李飞惊坐起,与阿左对视,连扯痛了伤口也不自知。 『你应该知道他和我说了什麽。』阿左苦笑,伸手抚上李飞的脸,眼神转而变为深情,『我早应该看出来才是……你,骗得我好惨。』 李飞完全没有在意阿左的言语,心中五味杂陈。 为什麽要说,为什麽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是为了他吗?李飞缓缓地倒在病床上,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是了,刚才看见的人影,原来是他。 ——你卑鄙。 ——我就是卑鄙。你能拿我怎麽样? 恍惚间,回想起他和觉川聿曾有过的对白。 觉川聿,你还是这样卑鄙。 李飞的嘴角泛起苦笑。 李飞住院的期间,阿左来得很勤,经常会带些吃的,或是杂志来给李飞。 看着对自己就像对以前的林天的阿左,李飞也完全没了主张。自己曾经梦想得到的居然就在他的面前,可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似乎,他的心有一部分空了,空的无从说起。 屡次拿起电话想问觉川聿为什麽,可每一拨号码心就变得异常混乱,李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李飞茫然地盯着身边的手机。 忽然手机振动了起来,就像心有灵犀似的。李飞连忙拿起来看,是他,觉川聿! 李飞接了起来。 电话的那头没有声音,似乎连呼吸都屏去了。 过了好久,他终於开口。 『伤口,好点了吗?』 声音一如往常的平稳,说的话还是那麽简练,李飞甚至可以想像到觉川聿此时脸上的表情。 『嗯。』 『这边的工作为你留着,有一些文件还是需要你的翻译,我这边你可以不用过来了。』觉川聿用一贯上司的口吻对李飞说道。 李飞没有回答。 『你……对我已经没有兴趣了吗?』 他本想问觉川聿把真想告诉阿左的原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 一时间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觉川聿才缓缓说道,『如果你担心的是林天,那就趁早告诉他,其他的问题就由我来处理。』 『什麽意思?』李飞突然一阵慌乱,他的意思是要支开林天让阿左和自己在一起吗? 『你不能这麽做。』李飞一口回绝道。 『若你想看着林天伤心我倒是无所谓,我只是怕你不忍而已。』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为我做这麽多?』李飞闭起眼。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可就是没有人会回答。 『你爱的,不是阿左麽?』又是他惯有的反问。 李飞不由睁开眼。 自己到底是在期待着什麽? 徘徊街26-完 我若不爱阿左呢?李飞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再想下去。 『林天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李飞只是这麽说着。 『随便你。』他淡淡地说着。 接着又是一阵沈默。 『没事的话,我挂了。』他隔了一会儿说道。 李飞『嗯』了一声,等他挂了才合上手机。 挂了电话,李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不是自己了。 在床上躺了很久,李飞起来去问了医生自己的情况,能不能出院。 医生说没什麽大碍,只说了不要碰到伤口,免得又再度裂开之类的话,於是李飞就办理了出院的手续。 出了医院他有点茫然,不想回家,也不知该去哪里,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飞扬”的楼下。 是想见他吧?李飞问自己,可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既然来了还是上去罢。 拿出口袋里的磁卡,这是觉川聿早就给他的,突然想起自己还拿着他家的钥匙,对了,就算是去还钥匙的吧。 在电梯里,李飞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很快,电梯的门开了,藤田熏不在,李飞直接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前。 犹豫了一会儿李飞按下按钮。 里面没有人。 李飞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却又感到失落。 刚想走进去,李飞听到电梯的声音,他回头。 原来是藤田熏。 藤田熏看到李飞似乎一愣,随即说道,『罗先生,社长让我转告你,他已经回霓虹了。短期内暂时不会回来。』 回霓虹? 李飞愣住。 『什麽时候?今天吗?』 『两天前吧,罗先生住院的时候。』 那麽,他是在霓虹给自己打的电话? 『……为什麽突然要回去?』 『社长没有和我说,也许是家里的事,但是机票是早就预定好的。』 李飞有点想笑,仿佛忽然之间一切都变成了自己的自作多情,想入非非。 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安排,自己却始终什麽也不知道。 李飞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伤口也有些隐隐作痛,他什麽也不想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不知躺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於是李飞缓缓睁开眼。 是阿左。 阿左见他醒了,注视着他说道,『你怎麽自己出院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李飞不说话。 『怎麽了?』阿左担心地问道。 李飞慢慢坐了起来,阿左在一边替他垫好靠垫,然後在床边坐了下来。 见李飞一直没有说话,脸色也不是很好,阿左不禁觉得有些反常。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飞摇摇头,突然凑近阿左的唇。 阿左微微一愣,随即也吻住了他。 阿左的吻很温柔,不像另一个人,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 李飞一边吻一边动手脱掉阿左的外套,不让自己又想到了他。 『李飞……你怎麽了?』 『你知道林天出国的事吗?』 离觉川聿离开这里有了一个多月,或是更久了吧,到底有多久李飞已经不想去记了。 李飞也知道见舞是因为想知道林天的事而约他出来的,可是,他又该如何回答呢? 第八十六章 『我说过会告诉你关於我、林天还有阿左之间的事吧?』李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见舞看着李飞最近有些瘦削下去的脸庞,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只好轻轻地说道,『你……到了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若林天的事也和你想说的事有关的话……』 『或者不用告诉我也行。』见舞停了一下又开口说。 李飞看着见舞半响,然後视线转向了窗外,回忆起刚进入大学的时候第一次遇见林天的情景。 『他是我大学时的室友。』李飞缓缓说道,『如果不开口,并不知道他原来是霓虹人,和林天认识以後我才去学的日语。』 见舞只有听着。 『他的长相很出众,可我那时不知道原来之前他是艺人。』李飞停了一下转向见舞,『那些事你或许比我更清楚吧?』 见舞点点头,『他小时候参与的节目,他的资料和动向我都知道,可惜就是不知道真正内幕。像是为什麽七年前他突然说不做艺人了,这些事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原委。其实所谓的fans,追的也只不过是一些表面上的事物罢了。』 『当时我只觉得他的个性很沉闷,也不爱说话,对人很冷漠,什么事都不关心不在意,而且似乎一肚子的心事。我也不能说什麽,因为他年纪比我小一岁,又是个留学生,所以我有的地方就会照看一下。』 『这是因为李飞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啊。』见舞不由得说道。 『他是为了阿左。』李飞突然看着见舞轻轻说着。 『林天和阿左是一对,这已经是被大家所认同的事实了。可是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林天究竟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并不是很多人都清楚的。』 『他们的事情被公布大约是三年前吧?』李飞问着见舞。 『嗯。』见舞点头,『虽然觉得意外,可我能接受。』 『为什麽?』李飞微微有些诧异。 在这个世界上很难被认同吧?他看着见舞,但没有问出口。 见舞明白李飞的眼神,她微微笑道,『虽然林天是我喜欢这个事实对我们来说感到很震惊,可是再仔细想想,若林天喜欢上一个女人还和她结婚的话更不会被我们接受。』 李飞对这种感觉并不是完全了解,不禁苦笑。然後说道,『你们女人的想法有点古怪。』 『别管我们怎麽想了。』见舞讪讪地笑,想了想问道,『你说林天为了阿左意思是说林天和阿左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一对恋人了吧?』 『在我认识林天之前,也许更早吧。』李飞说着然後拿出烟,对见舞说道,『介意我抽烟吗?』 见舞摇了摇头,於是李飞点烟。 『那岂不是快超过十年了?』见舞不由瞪大了眼睛说着。 『我只知道,对於林天来说,这份感情已经深入了骨髓,就像生了根的病毒一样,无法拔除了。』李飞的表情有点苦涩。 见舞不禁动容。 『有一次他胃痛又发烧,我照顾了他一夜,所以後来他对我不是那麽冷淡了,见到我会笑也愿意开口说话,那时我才发现他的性格其实并不是那麽的阴沈黯淡的。』 『知道他是艺人的事也是出於一次偶然。那时我有一个女朋友,经常会见面。她并不是林天的fans,可是喜欢的是和林天同一个事务所的人。那天我无意中在她买的杂志里看见了林天年纪更小一点时候的照片。』 『他的照片就贴在阿左的边上,记得那是一个介绍阿左的专栏,阿左还有一张照片占了整整一页。知道阿左也是那个时候。』李飞的笑容越发苦闷,他吸了一口烟。 『因为里面有林天,於是我就借了这本杂志回了宿舍打算仔细看……』 『……却在无意中看见林天看着杂志发呆。我走上前,杂志正好翻在阿左照片那一页。我想开口问林天,一抬头却发现林天脸上全是泪水。』 『我有点发愣,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令他那麽伤心。我没问他,只是隐隐觉得照片中的人和他有莫大的牵扯。』 『後来当知道了他对阿左原来是爱情时着实让我震惊。』 说到这里李飞停了下来。 『你不能接受这种感情吗?』见舞趁机问道。 『也不能这麽说,只是……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李飞回忆着。 『我了解。』见舞点头,『当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有。』 李飞却摇了摇头,『你是女人,和我的感觉不会一样。』 『为什麽?』 『因为我知道的时候,林天吻了我。』李飞平静地说道。 见舞突然了解到他话里面的另一层意思,『难道你和林天……』 李飞缓缓地摇头,『也许是因为林天,不久我就和我的女朋友分了手。但不是因为喜欢林天,而是发现我原来并不喜欢女人。』 『那林天他……为什麽要吻你?』见舞轻轻问着。 『也许是因为寂寞吧。』李飞的语气淡淡的。 『那……你们有没有……』见舞不知道该不该问。 李飞转向她,知道见舞指的是什麽,『有。』 『林天喜欢阿左,为什麽却能和你……』见舞还是不明白。 李飞苦笑,『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同的地方。』 28. 『後来,阿左来了。』李飞也不管见舞能不能了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他和林天的感情,已经被事务所认同,所以让他最後一年也来这里留学陪林天直到毕业。』 『其实,我想事情并不是阿左那时候寥寥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李飞回忆着说道,『据阿左告诉我说,他们的爱情那时被事务所禁止,林天为了将来能和阿左在一起,宁愿放弃自己的工作。』 『林天那时比阿左要红,可是为了成全阿左的梦想,让他能够好好地留在事务所,所以才决定自己离开的。』 『然後阿左靠着自己的努力、才华和实力,终於在事务所有了真正的立足之地。这时事务所也只能和他们妥协。』 。 第八十七章 『也许还有一些附带的条件,可是我想这个时候的林天和阿左,只要能够在一起,一定也不会计较那麽多了。』说到这里李飞不由得笑了笑,『你一定觉得这样的爱情很难能可贵吧?』 见舞这时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她很了解,不仅同身为男人,而且又是在演艺界这种复杂的环境,爱情对於他们来说,简直加倍困难。 李飞垂眸,声音缓而低地突然问道,『见舞,你能想像林天失去阿左的痛苦吗?』 见舞听了这话不由吃惊,看着李飞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飞的笑容变得苦涩,『你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 见舞看着李飞,突然想起那时候在李飞家遇见林天和阿左的情景来。 那天她似乎感觉到李飞对阿左的感情,但是林天和阿左仍然在一起,她曾经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她呆呆地看着李飞,他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痛苦的,可见舞并不太清楚事实是怎麽回事,她猜测道,『你……和阿左吗?』 李飞没有理她,只是垂着眼,『我以为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就像林天和阿左的感情,或是我对阿左的感情……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是阿左不爱林天了吗?』见舞问着李飞。 『林天……他知道了我和阿左的事。』李飞忽然说道。 李飞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天当林天发现了自己和阿左正在接吻的时候的表情,当阿左和他说已经不爱他时的表情,当他平静地对自己和阿左说着『知道了』时候的表情。 从感觉被背叛被欺骗,转而成为不敢置信,又变得平静。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林天的世界就被颠覆了,崩溃了。 李飞直到今天,就连睡觉都会惊醒。 他一直害怕的就是自己会伤害到林天。 他会和阿左接吻、做爱,那是因为他无法拒绝阿左,还是无法拒绝自己这麽多年来对於阿左的那份感情? 李飞不禁茫然。 『李飞,看着我。』见舞放柔了声音,说道。 李飞抬头看着见舞。 『我只能说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是感情本来就是很奇妙的事情,人与人的相处也是很复杂的,为什麽你对某个人就产生了爱情了,而对别的人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呢?也许自己也说不准。』见舞缓缓地说道。 李飞定定地看着她。 『李飞,你能明确地告诉我你现在心里爱的人是谁吗?』见舞问道。 李飞垂眸,是阿左吗? 他确实得到了阿左的表白,阿左的拥抱,可现在他对於自己的心却不甚明了。 见舞叹气,『那你现在最想见的一个人是谁?』 听到这句话,李飞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来。 『如果可以,你现在就去见那个人,说不定在你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能确定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其实见舞并不知道李飞到底爱的是谁,可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如果现在令李飞困惑的,不是仅仅在林天和阿左之间,那就是还有其他的人出现。 是谁并不重要,相信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和见舞分手後,在回家的路上,李飞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 李飞想到自己想见的人,现在、马上、立刻就想见到的那个人—— 在霓虹! 自从那次在医院联络过之後,他就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即使李飞终於想好要打给他,也从来没有人接听过。 为什麽不接听我的电话?是出了什麽事吗? 怎麽办?要去见他吗? 霓虹那麽大,要怎麽找他呢? 对了,“飞扬”的总公司在霓虹。 如果去了他不想见我呢? 这些念头在李飞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不管怎麽样,去了再说。见到他一定会有结论的。 李飞去过霓虹,因为日语出色的缘故曾在霓虹实习过一年,所以他对出国并不陌生。 於是回到家,李飞就着手准备出国的一切事宜。 要对阿左直接说吗?还是等去过确定了之後回来再说? 李飞犹豫不决。 想了很久,李飞决定坐上飞机以後再给阿左发短信。 到达东京已是午後时分,李飞对着地图细细分辨“飞扬”的位置,然後去搭地铁。 等找到“飞扬”,已是两个多小时之後了。 看着和国内差不多高度造型的大厦,李飞不禁有种熟悉的感觉。 李飞走进大楼。 接待员也是一位小姐,李飞也没多想直接走过去问了,『我想找觉川聿社长,请问他在吗?』 『请问有预约吗?』那位小姐一脸公式化的笑脸。 『没有。』 『很抱歉,一般要预约过才能见社长。』 李飞其实也知道这点,可是无奈自己始终都没能联系到他。 『能替我通报一下吗?』李飞又问道,随即他拿出名片,『我是他在中国时的翻译。』 那位小姐接过了名片,看了一下,然後说道,『我打电话问一下。』 李飞点点头,在一旁等待。 隔了一会儿,那位接待小姐放下电话,转过脸来,对李飞说道,『不好意思,社长现在正在开会,不能进去打扰的样子。』 不用她说,李飞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李飞也知道要见他不是那麽容易的,所以只是微微笑着说『那等一下可以再帮我问一下吗?』 那位小姐也很客气,点头答应。 眼看就要到下班时间了,李飞又让接待员打了一次,可是还没有散会。 『抱歉,我得回去了。』那位小姐对李飞说道。 李飞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对她道歉。 不管怎麽样,今天一定要等到他。 李飞对自己说着。 於是他走出大楼,在大楼对面的地方等着,免得自己和他错过了。 终於大楼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很多人,可是还是不见觉川聿的影子。 李飞等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身边慢慢人多了起来。李飞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记者,还有一些电台的人。 刚刚的也许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吧,竟然引来那麽多记者。 看这情形,觉川聿应该快出现了吧。他心想。 第八十八章 果然,过了没多久,看见大楼内的电梯门一开,记者们就围上前去。 李飞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他忽然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心里变得有些期待起来。 出来的人果然是觉川聿。 他被一群人拥着,冷冷的是表情,略含嘲讽的是眼神,紧抿着的是薄唇,一言不发。 李飞一下子不敢上前。 他看到自己又会怎麽样呢?说不定也是什麽话也不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 李飞想到这次来只是为确定自己的心意,并无其他,所以他稍稍把心情放轻松了些,也不由得走上前几步。 李飞这时才注意到,觉川聿身边还有一位气质不同寻常的美丽的女人,亲密地挽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和他完全相反的。 这一定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吧。 然後,一辆林肯轿车从车库开了出来,停在了觉川聿和他未婚妻的跟前。 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李飞终於走近了。 车子的一边是觉川聿和一群不停提着问的记者,另一边是李飞一人。 觉川聿却是看见了他。 眼光接触的一刹那,李飞突然恍悟。 ——他,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前所存在的耳鬓丝磨,还有他平常对自己的那种似有若无的感情。李飞虽然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危险性,可也许他正是在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够把他拉出那个深渊。 因为对阿左的那份感情,对於李飞来说,实在是太久也太醇了,早已将他所有的激情都磨得一乾二净。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忽然发现,自己又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简直就像是老天对李飞的嘲笑。 这也是你安排好的吗? 觉川聿的视线只在李飞脸上停留了一秒,下一秒就转向别处。 车子的门打开了,觉川聿和他的未婚妻弯腰坐了进去。 这一秒的时间,李飞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经历了整整一辈子。 等到车子绝尘而去,人都已散尽,李飞还是没有力气移动一步。 也许是因为时间不对,场合不对,也许李飞本就不该来。可是觉川聿掠过他时的眼光,就和看着那些记者的时候根本没有什麽区别,而且,竟然也是带着嘲讽的。 李飞忽然明白了他开始就对自己所说的『有兴趣』的意思了。 他没有说谎,确实只是有兴趣而已,等到没了兴趣那就是旁人了。 或许,他只是想偶尔和男人玩玩而已 李飞呆呆地站着,他似乎打算就这麽站到天荒地老。 口袋里面,手机不知道已是响了几回又停了几回,总之李飞已经什麽都注意不到,什麽也感觉不到了。 30. 回去吧…… 李飞松开紧握的手,对自己说。 一转身,他看见了阿左。 李飞想对阿左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这也许是上天和我开的一个玩笑……』他缓缓说着,『爱着你的时候,你却从不曾回头,当我的心渐渐转移的时候你却说爱上了我,可我又爱上了他……』 阿左的脸上没什麽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飞,轻轻说道,『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好吗?』 李飞轻摇头,『你不用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了……』 『我……只是想陪着你。』阿左低下头,叹气。 李飞走上去,给了阿左一个拥抱,却是无言以对。 两人打算在东京停留一夜,明天回去。 睡前李飞突然对阿左说道,『我要去找林天,你去吗?』 阿左讶异地抬起头,可是看见李飞坚定的眼神他似乎了解了,於是摇摇头,『等我想明白之後吧……对於林天的感情……或是等我对你终於死心……』 李飞耸耸肩,没说什麽,两人各自上床睡了。 林天去纽约的事也许还是有一些故意安排的成分的吧。李飞想到。 当时只是听说有一部戏要去国外拍外景,林天突然就接了下来。李飞想起大学时的林天就很不放心,觉得会就这样失去他。 即使林天不再原谅自己,至少也应该把事情都和他说清楚。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有很多念头,後来还是忍不住又想到了觉川聿。 想到刚才的一幕,即使觉川聿不是故意的,自己和他的世界也相差得太远,有种真正到了现实中的感觉。想着他被那麽多的媒体所包围,还有那个伊藤议员,如果真的是他的父亲……李飞怎麽想也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已是不可能了。 也许这样更好……李飞想着想着,终於沉沉睡去。 虽然给林天发了email也留了手机留言和短信,可李飞不确定林天会不会知道自己要去找他的事。 不过不管怎麽样,李飞还是拿着阿左问到的地址来到了林天暂时居住的公寓前。 林天确实不知道李飞会来,因为他这时不想和任何人联系。 可是突然他却看到李飞出现在公寓门前。 他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看了李飞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林天。』李飞转身唤道。 林天背对着他,声音冷淡,『你来做什麽?』 『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你不用假惺惺了,其实你是想要我原谅你,然後你们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是吧?』林天的声音僵硬,『而且我很好,用不着你操多馀的心,我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很多事都想不通的林天了。』 『林天……』李飞听着林天的话觉得陌生,仿佛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林天了。 『我话说完了,请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林天说完头也不回就开锁准备进去。 『我不会走的,我有话想跟你说……』李飞说道。 『随便你。』林天打断李飞的话,摔门走了进去。 李飞只有苦笑。 他能理解林天的气,说不定已经变成了恨。他该怎麽做才能让林天有所释怀? 李飞在公寓前站了一夜,终於又等到林天第二天早上出门去拍戏。 林天还是没有看他,直接叫车离开了。 李飞还是等。 下午林天回到家,李飞还是站在同一个地方。 『该死的、你到底想怎麽样?』林天不由低吼出声,因为他无法忽视李飞惨白的脸,他不是不清楚李飞的韧性和耐力。 第八十九章 『我只是有话要和你说,说完我就走。』李飞虽然疲惫,还是硬撑着。 『那你说吧,我听。』林天不耐烦地说道。 『我和阿左……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我确实爱过他,可那是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说出来,因为我一直都知道阿左是属於你的。』 李飞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後看着林天。 『你现在把这件事告诉我又有什麽用?你想说你不知道怎麽阿左就会爱上你?还是想告诉我没有想过要和我抢阿左?』林天停了一下又说道,『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麽吗?』 李飞摇头。 『是你一直隐瞒着我,偷偷地喜欢阿左。是你表面上说我的好朋友,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你好朋友的情人。是你後来背着我和阿左上床……』 『够了。』李飞痛苦闭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想让你和我一样尝尝这种被背叛的滋味,让你知道这种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的疼痛,想看到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也许到了那一天我会原谅你。』林天冷笑着说。 李飞睁开烟,声音有些发抖,『你……恨我到这种地步?』 林天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李飞,然後说道,『你想说的已经说完,可以走了。』 李飞不回答,也不走。看着眼前已经被痛苦充斥却无从发泄的林天,李飞感到自责。 看着李飞还是不肯走,林天倏地提起他的衣领,吼道,『你到底想我怎麽样?让我打你一顿吗?』 『如果这麽做会让你觉得好过一点,你就打吧。』李飞不挣扎也不躲避,平静地说道。 林天眯起眼睛,举起了拳头。看了李飞半响,忽然扬起嘴,『好。如果你愿意做一件事,一件让你痛苦的事,我就原谅你,怎样?』 李飞完全不知道林天此时在想什麽,他只是觉得眼前的林天无比的陌生。 跟着林天来到一条阴暗晦涩的巷子里,拐进一个酒吧。 林天似乎和酒吧的调酒师很熟的样子。 林天又带着李飞走进另一间小屋,屋子里有很多显示幕。林天抽出一卷录影带,放给李飞看。 李飞倏地明白了林天所说的让他痛苦的事是什麽了。 『害怕了?』林天冷冷地嘲笑着,『如果不想我找人这麽对你,你可以走了。』 『林天,你告诉我,为什麽你会这麽熟悉这里?』李飞不由皱眉问道。 『这个不用你管。』 李飞相信林天已是彻底被阿左和自己伤害了,也许是自暴自弃,再深下去李飞不敢想。在充满性、止痛药和犯罪的美国,一个人要堕落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也许林天的本意是想让李飞知难而退,可是李飞突然间觉得不能就这麽离开林天自己走掉。 『如果我同意,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回去?』李飞注视着林天平淡地说道。 林天没有想到李飞会这麽说,『我为什麽要听你的跟你回去?』 『我不希望你就这麽堕落下去。』 『这是我的事。』林天冷哼。 『你是想让我和阿左都觉得愧疚才这麽做吗?』李飞又说,『你不用这麽做,我们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现在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不要和我提阿左。』林天叫道,『我现在做什麽都不关你的事。』 『林天……』 李飞还想说什麽却被林天狠狠打断,『如果你要我原谅你,可以。就让我拍一卷这样的录影带,然後送到你喜欢的那个人手里,怎麽样?』 『不然你就回去,我不想听你罗嗦。』 『林天,你现在冷静地想一想,即使现在阿左不爱你,你仍然会是阿左最亲的人。而且我爱的不是阿左,你仍然愿意就这麽放弃我们多年的友谊吗?如果今天我要是答应了你的要求,我们之间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李飞对林天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 31. 林天看着李飞认真的脸,良久,他缓缓垂下头。 『听说林天带了一个人过来。』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说的是英语。然後一个外国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後还跟着两三个人,似乎是他的手下。 『就是你吧?』男人看着林天身边的李飞。 李飞站了起来,与他对视。 『是我。』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李飞,『啧啧,身材正好,又是东方人,只是瘦了一点。』 李飞不说话。 看着李飞不动声色的样子,男人凑近了些,伸手去摸李飞的脸颊,『你知道自己是来做什麽的吧?』 李飞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皱起眉,拍掉那男人的手,『知道又怎麽样?』 『哦?』男人笑道,『会反抗的更好,只会增加刺激感。』 林天还在拍戏,不能让他受伤。自己一个人的话,对付这些人有些勉强。李飞暗忖。 林天在边上一直没有反应,他和这些男人到底是什麽关系? 『我可以让你们拍,但是有一个条件。』李飞缓缓说道。 『钱的话就放心吧,只要肯做都会有的。』男人笑着。 『不是钱。』李飞摇头。 『哦?』男人不禁觉得好奇。 『只要你答应我,以後不和林天有牵扯,我一分钱都可以不要。』李飞说道。 『看来……你和林天的关系……』男人斜睨了林天一眼,突然觉得有点迷惑了,『不简单。』 『至少我认为我是林天的朋友。』至於他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李飞不由叹气。 『虽然不是很明白……我和林天也确实有点小交易……』男人话一转,他看着林天,『你朋友都这麽说了,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呢?』 林天这时低低开口,用的是中文,『我根本没有拜托你这麽做,我和大卫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他指的交易是止痛药吗?』李飞转身盯着着林天,『你回答我。』 林天没有说话,只是别过头,算是默认。 『如果你看到我被他们打,看到我痛苦,你会把止痛药戒掉吗?我现在不想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如果没有了阿左你就要这麽自甘堕落,也许该由阿左爱上的人来承受,就算是我欠你的。』 第九十章 『我让你不要提阿左!』林天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李飞,『你这麽逼我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吸止痛药是我的事,你有罪恶感那是你的事。从今天起,我林天不需要有你这个朋友来多管闲事。』 林天说完,转向大卫,『你让他走吧,算我欠你一次。』 『看来是空欢喜一场啊。』男人耸耸肩,伸手搂住李飞的肩,凑过脸去,『看来林天要我放过你,不过我好像不太舍得呢……』 李飞没有反抗,仍然看着林天。 林天缓缓了了一口气,『难怪……阿左会爱上你……』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总是这样,对自己的事毫不在意……却不知道这会让别人加倍的在意你,关心你。你就是这麽特殊……也许错就错在我根本不该认识你,这样你也不会认识阿左……阿左就不会爱上你了……』 这麽说着的林天,嘴角多了一抹自嘲的笑。 李飞愕然,却也不免苦笑。 林天缓缓睁开眼,注视着李飞,『……好,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的振作,但是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李飞到这时才终於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等的就是林天这句话。 他微笑着向林天点头。 『大卫,他是我朋友,请你不要碰他。以後我也不会到你这里来了。』林天转头对大卫说道。 那个叫大卫的男人突然笑了,对李飞说道,『看来你的林天已经回心转意了,可是我这边你还没有满足我,怎麽办啊?』 『我来代替他。』林天抢在李飞前面说道。 『虽然说你也不错,可是现在让我有兴趣的人是他。』大卫抚摸着李飞的下巴,对林天说。 『现在是林天自己决定的,不应该算在交易范围之内,不是吗?』李飞抬眉问道。 『可是,我不保证以後不会去找林天的麻烦。』大卫邪笑着。 李飞担心的就是这点。 『你想怎麽样?』李飞问道。 『这个简单,我觉得把你让给别人有点可惜了,而我也不是那麽爱上镜头的人,所以只要你愿意让我做一次,以後我都不会去找林天,怎麽样?』男人很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意图。 『好,我答应你。』李飞点头说道。 『爽快!』大卫赞道。 『李飞——』林天跳了起来,冲过去,『你……为什麽要答应?』 『不要对我有愧疚,好吗?何况是我自愿的。』李飞笑着对林天说。 看着李飞和大卫一起走了出去,林天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32. 李飞跟着大卫到了他的家里。 他发现最近总有男人会找上他,莫非自己真如林天所说的那样。 『坐吧。』大卫随便将钥匙一扔问道,『要喝酒吗?』 『不用了,谢谢。』李飞坐在沙发上,四处看了一下,这里还真不像是一个老大住的地方。 『怎麽?』大卫给自己倒了杯酒走了过来,在李飞身边坐下。 『不适合。』李飞笑着,『住在这房子里,实在看不出你是老大。』 『是吗?』大卫笑了起来,『就算是帮派的老大,也要有个私人空间的。』 『可以让我先洗个澡吗?』李飞不想和他多说,早点把事情办完好早点离开。 『浴室在那边。』大卫用手指了指。 李飞一天一夜没睡,到现在为止一直是硬撑着。如今经热水一冲,头变得很晕,人也感到异常疲惫,待会儿做到一半晕了倒好,李飞心想。 出了浴室,李飞看见大卫躺在床上正看着书。 大卫看见他便把书合上,伸出手指指床,示意李飞过来。 『你……没有什麽恶劣的趣味吧?』李飞走了过去,坐下後问。 大卫没有回答,只是把李飞按倒在床上,一脚跨了上去,扣住他,然後凑到李飞耳边。 『你希望我有什麽样的趣味?』他舔着李飞的耳垂边说,『其实我和男人是第一次,以前还没有什麽男人让我想和他上床。』 李飞不禁愣住。 大卫看李飞没了反应不由觉得奇怪,『怎麽了?』 『你是第二个和我说这话的人,』李飞想到了觉川聿,不禁苦笑。 大卫停了下来,看着李飞,『你爱他?』 李飞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不想说自己很特别,可我身上到底有什麽地方吸引你们,为什麽你们明明很正常却要找我?因为我是个我喜欢?』 『这个嘛——』大卫盯着李飞看了一会儿,以研究的语调说道,『乍一看你,也不是特别漂亮,比起女人来当然差远了。至於说你是我喜欢吗,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大概你身上有一种吸引同性的特质,你那什麽都不在意的口吻,满不在乎的眼神,越注视你的眼睛就越容易被吸引……』 大卫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吻了下去。 李飞闭上了眼睛。 …… 忍到大卫在自己身体里完全释放後,李飞终於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李飞让大卫向林天转告一声自己回国的事,直接去机场买了票。他知道这个时候林天见到他一定不会很自在,虽然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回到家後,李飞的心情轻松不少。 见了阿左,他也没有提及具体的事,只说林天慢慢会好起来的, 然後生活又回复到以前的步调,“飞扬”他不再去,因为会让他想起觉川聿来。只不过有什麽文件要翻译的藤田熏还是会找他,不用去公司,只要用电脑传一下便行。 阿左时常会来看他,他们之间变得就像朋友一样,虽然阿左有时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期待,可李飞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不想和阿左再有感情的牵扯了。 就这麽一晃又是三个月,李飞突然接到了廖以惟的电话。他打电话约李飞去酒吧。 『最近好吗?』廖以惟一见李飞就关心地问道。 『还好。』李飞笑着回答。 『其实这次——』廖以惟停了一下说道,『是阿聿让我来找你的。』 『他?』李飞不由笑了起来,『他找我做什麽?』 『也许你不太清楚他在霓虹的处境,老实说,我都是不太清楚的。因为情况实在太复杂,他不想把你牵扯进去。』廖以惟说道。 第九十一章 。 『所以那天他故意装作没看到我?』李飞问道。 『阿聿没有和我说很多,只是让我和你说他很想你,他也说会回来。』说着廖以惟喝完杯中的酒。 『我该相信吗?』李飞低声说道。 『阿聿十岁的时候离开这里,被他的亲生父亲接去了霓虹。我和他也是後来才取得联系的,而且我们并不是明着联系的,因为阿聿在霓虹被他父亲管得很严,说不定整日有保镖跟在他身边——说是保镖,不如说是监视他的。这里的“飞扬”几乎都是我经手的,阿聿现在做的事,或许就是想摆脱那里的世界,然後回到这里吧。』廖以惟一口气说到这里,看着李飞。 李飞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老实说,即使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觉川聿到底是怎麽想的。我这里,他也什麽都不曾说起,即使说了我可能也帮不上什麽忙。现在的我,觉得自己没什麽用倒是真的。』最多陪他上上床而已。最後一句李飞没有说出来。 『那是因为你们所处的世界不同。』廖以惟忍不住说。 『也是。』李飞点头,然後是嘲笑的语气,『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 不希望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只知道等而已。 以前阿左的情况是因为知道他有林天,自己也没有等待什麽,只是暗恋罢了。如今的觉川聿,隐隐觉得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李飞现在对自己的这种单方面的想法一直是怀疑的,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怨妇。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想帮助他,想出一份力是多方面的。』廖以惟看出李飞的自嘲,於是开口,『也许你的爱就是一种动力,以前他从不曾这麽决绝的想早日脱离,甚至还有了未婚妻。』 『我想,将来你们所要面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这些你都要有心理准备。』廖以惟又加了一句。 『连我自己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爱我,却被你说得和真的似的。』李飞笑道,『总之,今天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本来我已经打算放弃了。』 『因为我知道阿聿是一个不轻易放手的人。』廖以惟看着李飞,无比认真地说道,『至於他对你的感情,只有你自己细细品味了。』 李飞怔住。 33. 觉川聿对自己的,到底是不是爱?李飞确实没有什麽自信。 从相识到现在,一共交谈了几次,亲吻了几次,上了几次床,李飞用手指都能算得出来。而且他对自己,究竟是什麽时候开始的,李飞完全不清楚。 看着李飞疑惑的表情,廖以惟笑了,『他让你这麽烦恼吗?』 『也不能说是烦恼,只是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喜欢我。』李飞趴在桌子上,顺着廖以惟的话说了下去。 『也许就是因为你们所处的世界的不同吧。』廖以惟歪着头,用手撑着,看着李飞的眼睛,缓缓说道,『喜欢这种感觉,本来就是没有什麽理由的,这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了吧。』 李飞苦笑。当在霓虹见到他的那一刻,曾经觉得会一辈子留在自己心底的那个影子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於是,就是知道自己爱上了他,不留下一点馀地。 『是啊。几个月前,就是在这里,我还和你说起过自己喜欢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他。』李飞苦笑了起来,『所以我不清楚……不仅仅是对他,还有我自己。』 廖以惟笑了,然後叹道,『这就是感情啊。』 李飞回到家後,细细地想着刚才廖以惟告诉他的一切,又想起自己和他相处时的情景,还是只能确定一件事—— 自己想见他。 於是接下来的日子,李飞让自己忙碌起来。因为相信廖以惟说的话也相信觉川聿,所以李飞决定耐心地等下去。因为想见他却又见不到他,所以李飞只好用工作来塞满想他的空闲。 那天李飞正忙着翻译,突然听到门铃便起身去开了门。 『觉……』李飞呆愣住。 倚在门边,嘴角带着淡淡微笑的,不是觉川聿是谁? 『我回来了。』自然的语调,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有分别过一样。 他伸手就摘了李飞的眼镜,搂过李飞就是一个吻。 久违的吻,带着他特有味道。 『进来坐吧。』李飞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李飞只是没想到觉川聿会直接跑到他这里来。见到他,心里的感觉变得很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化在了一个缠绵的吻里。 觉川聿跨进了屋子,等李飞把门关好,觉川聿一转身便把他压在了门上。 李飞就这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眼角眉梢的笑意,低低地说道,『……我很想你啊。』 觉川聿凑近了脸,额抵着他的额,轻轻叹息的语调,『我也是呢。』 李飞伸手围住他的颈项,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什麽时候发现自己爱上我的?』觉川聿的口吻轻柔,在李飞的耳边呼出阵阵热气。 李飞的耳边比较敏感,他躲了躲。然後抬头看着他,皱皱眉,并不直接回答,『是谁不遵守约定把我的事告诉阿左的?』 『我告诉他是发现他爱你。』觉川聿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李飞,『我不像你,担心谁受到伤害。』 『那你呢?你就不会受伤吗?』李飞问着。 『我比较在意你。』觉川聿的眼神笃定。 李飞听了这样的话後不禁凑上自己的唇。觉川聿不说爱,可李飞就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这份感情,从他的动作,从他为自己所做,为他所考虑的一切中,深深感受着。 『怎麽会爱上我?』李飞咬着觉川聿的唇,不禁要问。 『你呢?』觉川聿不答反问。 李飞笑了,对他们彼此来说,爱就像是一种吸引力,说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他专心地吻着他,仔细的从眉毛到眼睛,又到嘴唇……觉川聿笑了,『你这麽迫不及待吗?』 『我现在就想吃了你。』李飞的眉弯弯的,他的眼也弯弯的,眼底满是笑意。 觉川聿吻着他,任他脱掉自己的西装,松开领带,一路来到李飞的房间。 李飞把他压在床上,狠狠地吻着他。 李飞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想他想得厉害。 第九十二章 『你能来找我,就表示你那边的事已经结束了?』李飞枕着觉川聿的手臂,侧着头问道。 觉川聿转过脸来,两人的脸突然靠得好近,他轻轻摩挲起李飞的脸,『我把资金都转到了这边,那里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觉川聿虽然一语带过,可李飞知道事情并不是这麽简单,『这麽说,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了?』 『我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吧?』觉川聿看着李飞,嘴角噙着微笑。 『唔嗯,很多呢,你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李飞撑起头,眯起眼看觉川聿的脸,『不过,仔细想来,除了我之前喜欢阿左这件事,其他的你也从没有问过我吧。』 『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不然的话……』 李飞觉得觉川聿笑的诡异,不由又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我一直想不起来,那时我到底对你做了什麽?』 『你真的想知道?』觉川聿笑了。 李飞摇摇头,『算了,一定很胡来。』 『没错,是很胡来。』 觉川聿懒懒得转身,朝天仰躺,伸手揽过李飞。 『那天很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李飞打断了他的话,笑了笑,『没关系,廖以惟都已经和我说了。』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因为会给你惹来麻烦。』觉川聿认真的对李飞说着。 『你说得“他们”,指的是……』李飞问道。 『伊藤领朗和青羽家族的人,也就是我未婚妻那边。』觉川聿简单地回答。 『他们的势力很大吗?』李飞听到“家族”这个词,自然的有了这种想法。 『嗯,三大组织之一。伊藤领朗你也知道,是现任的议员。我和青羽美雪的婚姻实质上是一桩联姻。』 李飞不由噤声,只是愣愣地看着觉川聿。 『李飞——』觉川聿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眼,缓缓地说道,『我和你在一起的事,迟早也会被他们知道,这样免不了会扯上媒体,你——』 他停了一下,想不好该怎麽说。 『曝光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说的那些组织……』李飞吞了口气,小声地问,『不会对我怎麽样吧……』 『问题就在这里。虽然我想他们不敢乱来,毕竟这里是中国,而且我也会在你身边。可是我并不想勉强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吗?』觉川聿看着李飞问。 李飞深深地注视着觉川聿的脸,有着感动也有着信任,『既然爱上你就有了这种觉悟,不过还是没有想到会那麽复杂。』 『抱歉,这并非我的本意,那麽多年以来,我只想过些轻松的日子。』觉川聿的口吻有些无奈,他仰起脸叹道。 『可是,你现在选的这条路,并不见得会轻松啊。』李飞也叹道。 觉川聿知道李飞指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转过脸,淡淡的口吻,『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轻松。至於别人的眼光,我并不在意。』 『说得也是。』 李飞很想知道觉川聿以前的生活究竟是怎麽样的不平常,可是看着觉川聿沈默的侧脸,他暂时也就不再问起,反正来日方长。 早晨七点的闹铃“铃铃”作响,李飞一把拉起被子捂住脸和耳朵,翻了个身。觉川聿缓缓睁开眼,笑着越过李飞按掉了铃声。 回来的时候顺便扯掉李飞拉在脸上的被子,然後偷袭了一下他的嘴唇。 李飞不情愿地睁眼,看着眼前的人,『怎麽这麽快就早上了。』 觉川聿已经在李飞家住了两个多星期,而李飞也已经很习惯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能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脸。 觉川聿又低下头,直到两人快缺氧了才放开。 『今天上午放你假,不过下午一定要来,有记者发布会。』觉川聿笑着说。 这个人,既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爱人。 觉川聿回来後,李飞仍然是他的专属翻译。 他老实不客气地点头,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谁是始作俑者。』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是想让我做到你下不了床吗?』觉川聿低笑,凑到李飞的耳边,呼着热气,手伸进了被窝。 李飞笑着躲开,『还不起床,要迟到了。』 『谁能管我有没有迟到?』觉川聿嘴上这麽说着,不过还是起床穿衣服。 李飞看着觉川聿光洁的背,不禁又咽了咽口水,心里暗骂自己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摇摇头,甩开刚才的念头,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决定继续睡觉。 觉川聿也不吵他,梳洗完毕後直接去了公司。 吵醒李飞的是电话铃声。 『啊,是见舞啊,怎麽了?』李飞接起了电话。 『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还问我怎麽了?』见舞一开口便是埋怨的语气。 李飞想想,自从从林天这里回来後确实没有联系过她,於是对她说了声抱歉。 『你今天下午有空吗?』见舞问道。 『下午?』李飞想起觉川聿刚才说的话,於是回答,『下午我要上班。』 『又要上班?不会还是之前的工作吧。』 『对啊。』 『我很怀疑,“飞扬”的那位社长喜欢你,他每次来都会找你。』见舞笃定地说道。 李飞听後不由地笑了出声。 『我是说真的,你笑什麽?』见舞不满地说。 『见舞……』李飞又笑了一阵,然後停下来告诉见舞说,『上次,我想见的人就是他。』 於是,见舞听了之後半天没了声音。 好半响,李飞才听到见舞的低喃,『难怪……』 『难怪什麽?』李飞笑着问。 『你总要给我时间消化嘛!』只听见舞大声地说道。 李飞只好说好,然後问道。『你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吗?』 『我本来想让你陪我去看看阿左的记者发布会。』见舞回答道。 记者发布会?莫非就是觉川聿说的那个。 『不过听说这次“飞扬”的社长也会出席,那麽就表示你也会出现喽?』见舞继续说着。 『唔……嗯。也许吧。』李飞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到时候见吧。』 『好。』说着,李飞挂了电话。 原来是阿左的发布会,他是故意不说清楚的吧。 第九十三章 之前,曾经在公司里碰到过阿左一次,可是当李飞跟他打招呼的时候,阿左却完全没有理会,就像没有看见李飞一样。 想来阿左已经知道了觉川聿和自己住在一起的事了,所以他後来一次也没有在家里出现过。 想到阿左李飞就不知道自己该用什麽样的心情来面对,有时候不禁觉得是自己有负於阿左。还有林天也是,连一次电话也没有打来过,李飞完全不知道他的情况。 想到他们三个人的友情,李飞就会担心—— 不会就此结束吧? 总觉得事事难以预料,一年前李飞怎麽也不会想到,阿左和林天会分开,而自己却有了情人。觉川聿的出现,也许是上天赐给他的缘分吧。 下午,李飞按时到达事务所,然後和觉川聿一起去大厅出席记者发布会。 这时,阿左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李飞跟在觉川聿的身边,看见阿左看向了他们,却是面无表情,李飞只能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大厅里挤满了人,就连外面也是涌动的人群,有很大一部分是阿左的fans。李飞坐下去的时候在角落中看见了见舞,於是他叫着觉川聿的名字。 『聿。』 觉川聿回头看他。 李飞的头靠近了一点轻声说道,『那边的女孩是我的朋友,可以让工作人员把她带到前排来吗?』 觉川聿点了点头,和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 各自坐好以後,记者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发问了。 这次是阿左的一部新片上映之前的发布会,阿左自从来到中国,人气一直很高,所以事务所对於他也是寄予厚望的。 李飞闲闲地坐在一边,看着那个翻译有点应接不暇的样子,暗暗庆幸自己只是觉川聿的私人翻译。不过想到那家夥是懂中文的,就觉得有点没意思。 李飞不由叹气,突然又觉得自己羡慕起那个人来了。 『你有什麽不满吗?』觉川聿突然凑近,靠近他耳边说道。 『据说“飞扬”已经彻底转移到了内地,是真的吗?霓虹那边怎麽样呢?』突然有记者提问道。 李飞听到後,装作向觉川聿翻译的样子,靠近他说道,『你不觉得我坐在这里很无聊吗?社长大人。』 『你想不无聊的话,我可以把话题扯到我们这边来,如何?』觉川聿看着李飞挑挑眉,扬起嘴角说道。 『不必了。』李飞闭上嘴。这人就是这麽恶劣。哼! 『至於“飞扬”,霓虹那边已经全部撤销了。』觉川聿简短的回答。 那个翻译赶紧作了翻译,生怕李飞和他抢似的。 李飞好笑地看了看那人,觉得他还真是有点自作多情。 『听说社长和青羽美雪的婚约解除了,是什麽原因呢?』 『这个嘛……以後你们会知道的。』觉川聿意味深长地说道。 『听说柳田林天和殊岩阿左分手了,是这样的吗?』这时记者又问道。 话题又扯到阿左,李飞不由越过觉川聿看了看阿左。 阿左的侧脸仍旧是毫无表情,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句,『我和林天的事,希望你们不要介入,而且即使分手了,林天对我来说仍然是特别的人。』 『那能告诉我们分手的原因是什麽吗?』又有个记者不只好歹地问了出来。 阿左沈默良久,然後缓缓回答,『是我提出的分手,因为我爱上了别人。』 他坦言,停了一下又说道,『至於那人是谁我不会说的。』 李飞看着阿左垂下头,心里又忍不住叹息。 ——对不起,阿左。 发布会结束以後,还有阿左影片的杀青活动,阿左的身边一直围满了人,李飞没有办法走近和他说话。 『李飞!』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李飞转过身,一看是见舞。 『刚才真是多谢你了。』见舞一见他就开心地说道。 『要谢谢聿吧,毕竟他说了算。』李飞笑着说道。 『聿?叫得真够亲密的。』见舞眯起眼睛,故意叹气道,『刚才你们两人在发布会上一副亲昵的样子,我真是替阿左感到难过啊。』 『有这麽明显吗?』李飞不由皱眉问道。 『有啊!不仅眉来眼去的,还凑那麽近咬耳朵……』见舞一边说,一边注意到李飞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於是笑道,『骗你的啦,因为我知道内幕,所以看起来不一样啦。』 李飞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被你吓死了。』 『这样你就吓死了,那以後怎麽办呢?』见舞问道,『你们的事迟早会被人知道的啊!』 36. 『……总之……是越晚越好。』李飞乾笑了几声说着。他总不能和见舞说那个什麽组织的事吧,老实说,他自己也是有点怕怕的呐。 见舞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怎麽和那个社长认识的啊?』 『这个说来话长,以後再慢慢告诉你吧。』 『哎……我怎麽没这麽好的运啊?』见舞低头叹息着,『我也想有个好的男朋友,可是找不到啊!难不成现在的男人都去找男人了?』 李飞不禁笑了出声,『不要胡思乱想了,像我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啊。』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岂不是要去找女人恋爱了?』见舞嘀咕着。 『她就是你朋友?』耳边传来的声音,李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嗯,她叫单见舞。』李飞用日文介绍着。 『我是他女朋友。』见舞抬头看见是觉川聿,突然说道。 『哦?』觉川聿笑了,对於见舞的挑衅,他连眉毛也不抬一下,直接掰过李飞的脸吻起他的唇来,似乎在向她宣布李飞是属於他的一样。 见舞第一次看见这种惊艳的场面,不由大受刺激,呆愣在当场。 好不容易她才回过神,她叫道。 『cut——』 觉川聿停下,舔了舔自己的唇,然後看着见舞,挑了挑眉。 李飞倒是已经习惯了如此突如其来的吻,只是含笑看着见舞。 『我快晕倒了。』见舞不禁捂着自己的额头,她瞪着觉川聿说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李飞和我只是好朋友,行了吧?』 觉川聿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四章 『你听得懂中文?』见舞敏锐地问道。 『简单的我能听懂。』觉川聿面不改色,又笑着加了一句,『李飞教我的。』 见舞也不怀疑,只是点头笑着说道,『那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哈……先走了。』 『待会儿我们送你回去吧?』李飞说道。 『好。』见舞说着一溜烟跑开了。 『聿,这麽说没关系吗?』李飞等见舞走了之後转头问道。 『有什麽关系。』觉川聿不在乎地说着,然後牵起李飞的手,走到一边的阳台上。 『她很有意思。』趴在栏杆上,觉川聿又说道,『你们认识很久了?』 『还好吧,是我的高中时的同学,後来又在姐姐给我安排的相亲上见面了,於是假装在交往。』李飞笑着解释。 『你姐姐……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吧?』觉川聿问道。 『嗯,她一直也不知道我是我喜欢的事。』李飞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麽和她交代啊!』 『以我的立场看,还是早点告诉她比较好。』觉川聿看着李飞说道。 李飞点头,他知道觉川聿在想什麽,其实自己也不想到了曝光的时候才让姐姐知道,毕竟是自己最亲的亲人。 『这个周末我去一趟吧,把事情都告诉她。』李飞说道。 『要我陪你去吗?』觉川聿转了个身,拉起李飞的手。 『我打算自己去,等她接受了再正式带你去拜访,可好?』李飞也转身,与他面对面。 『我没意见。』觉川聿看着李飞的眼睛,看着看着,就不由去摘他的眼镜。 『为什麽看着你,我就忍不住想吻你?』觉川聿边说边凑近李飞。 李飞看着觉川聿美丽的薄唇,笑着在他嘴边说,『彼此彼此。』 阿左站在门边。 他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那里,表情竟然和李飞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一样,李飞的心不由猛的一震。 觉川聿也看见了他。他什麽也没说,只是将眼镜还给了李飞,拿着酒杯走过阿左身边,看了阿左一眼,然後走进大厅,留下了李飞和阿左。 『阿左……』李飞唤道。 『对不起。』阿左开口就是抱歉的话语,李飞不明白,只是看着他,『我不应该再来找你……我只是来将这个……还给你。』 看着阿左手中的钥匙,李飞的心没由来得感到一阵难受。 李飞缓缓伸出手,无言的将钥匙接过。 看见阿左转身要走,李飞叫住了他。 『我……知道说对不起也没有用……可我不希望看见你这麽痛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对於你……还有林天……』 李飞看着阿左的背,然後垂下头,断断续续地说着。 阿左缓缓转过身来,慢慢地走近了李飞,拥抱住他,抱得死紧。 『不要看我……』阿左阻止李飞抬头,『我不想你对我感到抱歉,也许是我负你太久,才让别人趁机闯进你的心……而且社长,他是个好人,我知道他已经将那边断的乾乾净净,也许你们才是最合适的……我也会把对你的爱渐渐放下……只要你觉得幸福……』 听着阿左的话,李飞闭上眼睛。想起不久之前的他,也是希望阿左能觉得幸福,可是现在…… 『我会去找林天……我只是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这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阿左……』李飞低语,『……谢谢你……』 阿左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抱着李飞一会儿,然後松开手,向着李飞露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了。 李飞转身,对着满城的夜色,悠悠地叹息着,将手中的钥匙握紧了。 『李飞——』身後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李飞转身,看见了觉川聿。李飞拉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这个周末,李飞来到姐姐的家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罗亦昧。 『李飞,怎麽想到要过来?最近怎麽样?接到你的电话有点意外。』 『姐夫和小琴……在家吗?』李飞进了门开口问道。 『在啊,我去叫他们出来一起吃饭。』 『等一下。』罗亦昧刚转身,被李飞一把拉住。 『你怎麽了?神色这麽凝重?发生了什麽事吗?』罗亦昧回过头看他,脸上满是关心。 『……我有事和姐说。』李飞注视着罗亦昧的眼。 『什麽事这麽重要?』罗亦昧奇怪道,『对了,你怎麽也不带见舞过来,是你和她发生了什麽事了吗?』 『对不起,姐,我其实从来也没有和见舞交往过。』 『怎麽回事?』於是,罗亦昧拉着李飞走进一间房间,和他面对面坐了下来,『说吧,没有交往过是怎麽回事?』 李飞思索着想了好久的话,可不知道先说什麽好。 其实被拍到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即使在外面,觉川聿也从不遮掩,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只是,觉川聿本身并非大明星,没有这麽多人会来偷拍,所以当他一看见这样的照片,就断定是有人收买的私家侦探搞的鬼。 不过李飞看到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的,更别说那些在那天早上在楼下围满的记者了,李飞吓得倒退三步,好在觉川聿即时扶住了他,才没有被楼梯绊倒。 绯闻中的两位男主角登场可以说是当场引起轰动了。 『请问觉川聿先生,报纸上刊登的照片是真的吗?』也有问出这种问题的记者。 『你没长眼睛吗?白痴。』好在觉川聿用的仍然是日语,所以李飞只好翻译道,『你们不会自己看吗?』 於是,当记者们亲眼证实了自己所见的之後,各家媒体便纷纷报导了这件事。 麻烦当然也随之而来。 ——也许根本就是那制造麻烦之人。 那天李飞和觉川聿一同回到家,可是觉川聿在接到一通电话之後就出了门,剩李飞一人留在家。 等觉川聿开车一离开,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一男一女,李飞只见过那女的,就是那时在霓虹看见的觉川聿的未婚妻——青羽美雪。 另外一个李飞没有见过。 第九十五章 恐怕觉川聿是被另一个更大的人物叫走了吧,他接到电话的时候脸色就不好。李飞不由想到。 『照片是你们找人拍的吧?』李飞开门见山。 『没错。』那个女人也供认不讳,她缓缓抽了一口烟,接着细细打量着李飞说道,『你就是聿的爱人?』 李飞点头。 『没想到聿还有这种口味,啧啧。』女人摇着头叹道。 『请问你们找我有何贵干?』李飞仍旧耐着性子问道。 『聿因为要和你在一起,所以和我解除了婚约,你以为我找你会有什麽好事?』女人淡淡笑道。 『十夜。』女人叫了一声。 李飞暗叫不好,果然那男人不动声色突然一拳攻击了过来。李飞虽然会打架可终究是敌不过专业的打手。 此时,李飞已是无力还击,身上也有多处被拳击伤,李飞硬是忍着不吭声。 被压在地上,头皮被扯得生疼,强迫着抬起头来,李飞咬牙问道,『你想怎麽样?』 女人居高临下,眼神鄙夷,慢慢弯下腰,手上的烟头就往李飞脸上烫去。 李飞咬紧牙关,还是不吭声。 『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劝你早早放手。』 然後,女人留下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那个男人最後一掌打向李飞的後脑勺,李飞就这麽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医院。 李飞只觉浑身疼痛难当,脸上也隐隐灼痛。 睁开眼,觉川聿就在面前。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麽快向你下手。』他一脸苦笑,伸手抚过李飞的脸,『抱歉,是我疏忽了。』 李飞摇摇头,『还好……也不是很严重……你是被他叫去的吗?』 『是伊藤领朗。』觉川聿垂眸,『我听他提到美雪来到这里就知道不妙,急着赶回来,你已经……』 『聿。』李飞唤道,『我没关系,不要自责。』 觉川聿摇摇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飞。 李飞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勉强抬起手来,『聿……别这样……我想吻你……』 觉川聿握住李飞的手,缓缓低下头凑上唇。 一吻结束,李飞舔了舔自己仍然觉得乾燥的嘴唇,『我想喝水……』 觉川聿站了起来为李飞倒来一杯水。 李飞稍稍坐了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後看着觉川聿问道,『你打算怎麽办?』 『当然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觉川聿冷哼道。 李飞没有问下去,他既然这麽说一定有他的办法,只是…… 『你放心吧。』觉川聿见李飞一脸的担心,『毕竟我本来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只是这次连累了你……』 他嘴角的笑渐渐变得苦涩起来,『我曾说过不希望你为我受伤,可是……』 『聿!』李飞叫着他的名字,『我不是说过要和你一起面对的吗?再说真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伤,下次小心一点就好了。』 觉川聿看着李飞,定定地说道,『嗯,我会找人保护你,我自己也尽量不走开,总之不会有下次了。』 『你没有打电话给我姐姐吧?』李飞忽然想到,於是问着。 觉川聿摇摇头。 『我说过这个周末要带你去见她的,这下糟了,我这样可见不了她。』李飞皱眉道。 『最近还是不要和他们见面比较好。』觉川聿想了想之後说道。 『嗯。』李飞也怕连累了姐姐一家,於是点点头,『我明天给她打电话。』 李飞让觉川聿谁也不要告诉,在医院里躺了一天就准备出院。 整理好东西,李飞照了照镜子,脸上眼角下的部位留下了被烟灼伤的痕迹,不过不是很大。 从镜子里看见觉川聿走了进来,李飞转头看他。 『出院手续办好了?』 觉川聿点点头,缓缓走到李飞面前,看着李飞的脸上的伤,眉头紧锁着,然後抬起了手抚摸着他的脸。 『还疼吗?』 李飞笑着摇摇头。 『身体呢?』 李飞撩起自己的衣服,自己低头看了看,『就留下一些淤伤,还好肋骨没有被打断,不然会疼死的。』 『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觉川聿的表情认真得不禁让李飞敛起了笑容。 『抱歉。』李飞抬手想抚平觉川聿皱起的眉。 『走吧。』觉川聿拎起包,对李飞说道。 『那个伊藤领朗……是你的……父亲吧?』在车上,李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觉川聿看着前方,脸上没什麽表情地回答道。 『你和……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觉川聿转头看了李飞一眼,很快又回头看前方,『就像你所想的,他想要我认他,然後回去帮他。』 『就这样?』李飞瞪眼。 『你还想怎麽样?』觉川聿好笑地问。 『那你留下帮他不就得了,毕竟是你的父亲。』李飞不是很了解。 『本来也许我有这个打算,可是……』觉川聿停了一下,『你出现後我就不这麽想了。』 『为什麽?』 『你以为他容得下自己的儿子人在一起吗?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途。』 『所以你不认他?』居然是为了自己?李飞不由惊呆於觉川聿说出这话时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这是一部分的原因。』觉川聿看到了李飞的表情於是解释着,『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一直对於他抛弃妈妈的事无法释怀。』 『那现在是怎麽回事?』李飞想了想问着,『他一定要你认他吗?所以要我放开你?』 觉川聿点点头,『一方面是他这麽说,还有一方面就是青羽美雪对於我毁约的事怀恨在心……』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李飞,缓缓说道,『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有多自责,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 『我不许你自责。』李飞注视着他的眼睛,『这点小伤实在不算什麽。』 『你真的这麽认为吗?』觉川聿的声音很低,也很沉重。 李飞在听。 『他是以你的生命在威胁我,如果到时候为了保你平安,我……或许只能向他妥协。』 李飞愣住,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因为他们可能会被迫分开。 第九十六章 李飞不再开口,觉川聿也专心开车。 车子里顿时变得沈默。 回到家,李飞什麽也没有说直接进了房间,觉川聿也跟了进来。 『我……爱你,你知道的。』觉川聿的声音突然在身後响起。 李飞转身,深深地望进觉川聿的眼底,他了解他想说的话,於是李飞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只要你能再一次回到这里,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 ——这是一句誓言。 『姐,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我一直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李飞终於开口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打算结婚,我也不想再继续瞒着姐姐和见舞交往下去,而且我现在已经和另一个人在交往了。』 罗亦昧显然想像不到竟然会从李飞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不禁怔住。 『你、你说什麽?』罗亦昧的声音有些发抖。 『对不起,姐,我不该瞒你。』李飞叹气。 看着李飞认真的表情,知道李飞说的是一个明显的事实,罗亦昧还是忍不住心里那份震惊。 『怎麽会这样的?你、为什麽一直都不告诉我?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罗亦昧用力抓住李飞的肩,定定地看着他,口吻显得有些激动。 『姐,我现在全部告诉你,不过先请你冷静下来,好吗?』李飞看着罗亦昧说道。 『你叫我怎麽冷静,还好爸妈不在了,不然也会被你气死。』罗亦昧大声说着。 『对不起。』李飞只能说着这三个字。 『你!』罗亦昧不知道再说些什麽,只好渐渐冷静下来,『你说吧……』 於是,李飞把从大学开始遇见林天的事,和现在的觉川聿,一起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罗亦昧。 罗亦昧听完之後只能长长地叹气,『虽然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何会喜欢上男人,不过不管怎麽样,你始终是我弟弟。』 李飞看着罗亦昧,眼底溢满了感激。 『可是关於你说的觉川聿,他的身世这麽复杂,你不怕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吗?万一你们的事被媒体知道了,也会很困扰的,你都想清楚了?』 李飞点头。 『既然你都这麽说了,我也没有办法,只有随你了。』罗亦昧站了起来,『你说要带他到家里来,什麽时候?』 『真的可以吗?』李飞也站起来,看着罗亦昧,『还是姐姐你过来吧,我不想带给小琴不好的影响。』 『没关系,小琴这里我就说是你的朋友,我也想见见那个人。』罗亦昧对李飞说道。 『谢谢姐。』李飞露出笑容。 姐姐的包容,让李飞觉得窝心。 『你从小就这样,什麽事都闷在心里不说,以後有什麽事都要告诉我,好吗?』罗亦昧抚过李飞眼前的刘海说道。 『嗯。』李飞点头。 回到家,看见觉川聿正在睡午觉,李飞轻轻走过去,躺在了他的身边。转过身,看着觉川聿,李飞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完美的脸线,无懈可击。 然後到了他的嘴唇,李飞忍不住探头去亲吻。 命运确实有些不可思议,怎麽会把这麽好的一个人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李飞不由呢喃着。 觉川聿渐渐转醒,感觉到李飞的唇就凑在自己嘴边,於是也回吻了他,然後问道,『你姐姐怎麽说?』 『她说随时可以带你过去。』李飞觉得不过瘾,又低头与他的唇舌做了一番纠缠。 『刚才你说我是天使吗?』觉川聿低低笑道,『那你呢?』 『被你听见了呀。』李飞双手扶腮,趴在床上笑了起来,『我是被你解救的一个凡人。』 『你是小说看多了吧?』觉川聿笑出声。 『那是工作,又不是我自己喜欢看的。我比较喜欢看电影,你呢?』李飞问着他。 『我吗?』觉川聿想了想说道,『记得小的时候我也爱看电影,可是後来就没有看过了。去了霓虹之後,每天是学不完的课业和训练……』 『和我说说你妈妈吧?』李飞打断他不好的回忆又问道,『她一定是个美人吧?』 『嗯……她对所有人都很温柔。』觉川聿回忆着说道,『我想我身上有一部分是像我母亲的吧。』 『我没见过你妈妈,不过我能从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李飞说道。 『改天我带你去见她吧?顺便把你介绍给她。』觉川聿转头看向李飞。 『好啊。』 被曝光是想像中的事,可还是比李飞的想像要来得快。 觉川聿在这里呆了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拥吻的照片就不知怎麽的到了报纸上。 是没有爱过之前的李飞永远都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爱情的深浅有时不在於时间的长短,在於对那个人的了解和信任有多深,在於自己心底对於这份爱情的执着,也在於眼神交流之中那种对於彼此需要的信念。 所以接吻了,因为那也是一种求索。 觉川聿吻过李飞脸上的烫伤处,引起李飞的一阵刺痛,可他甘之如饴。 李飞不由抱紧了觉川聿,觉川聿也拥紧了他。 过後,觉川聿靠在床上低头看躺在边上的李飞。 『李飞?』 『嗯?』李飞仰面看他。 『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国家?』觉川聿的手指抚过李飞微带着汗水的额。 李飞眯着眼,歪着头想了半天,『还是藩市,洛杉机,好莱坞……都想去,可是,也想去埃及,罗马探险,寻找失落的古文明……』 觉川聿笑着低下头,凑近了李飞的唇,在他唇边缓缓说道,『以後我们一起去吧!』 李飞笑着点头,感觉觉川聿的唇在嘴边若即若离。 突然房间内的电话响起。 觉川聿顺手接过。 『喂?』 『喂?李飞吗?』对面传来了比较熟悉的声音。 『是柳田林天。』觉川聿把话筒递给了李飞,顺便告诉他说。 『喂,林天吗?』李飞接起电话急忙问道。 『刚才那个声音是……社、社长吗?』林天的声音里显然有着吃惊。 『唔……嗯。』李飞点点头,不由得看了觉川聿一眼。 第九十七章 觉川聿管自己正翻着床边的一本杂志。 『你……他……』林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阿左没告诉你吗?』李飞奇怪道。 『没有,他只说你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林天回答着。 李飞无奈的耸耸肩,然後问道,『林天,你一直没有打电话给我,到底是为什麽?』 『……对不起。』林天沈默了一阵说道。 李飞听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算了。』 『我想见你。』林天突然又说道。 『你现在在哪里?』李飞听了马上就问,『已经回来了吗?』 『……嗯。』林天在那头说道,『现在你这里恐怕不方便,我在一个酒吧等你,好吗?』 李飞想了想,说道,『嗯……好吧,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後,李飞看向觉川聿。 『我陪你过去。』觉川聿放下杂志,简短地说道。 李飞了解地点点头,也不多说什麽。在这种重要的时期,他可不想落单,到时候怎麽死都不知道呐。 到了林天所说的酒吧,李飞先看见的却不是林天,而是大卫。 看了看身边的觉川聿,李飞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大卫眼尖的看见了他,大步走了过来。 『李飞!』 『你、你好。』李飞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与他打着招呼。 『我真想你啊,没想到那一夜之後你这麽快就回去了,因为想见你我就跟着林天一起来了。』 大卫没有注意到李飞身边的人,一个劲地管自己说着,还顺便拥抱住了李飞。 李飞僵在那里不敢动,心里直叫着糟糕。 等到大卫放开自己以後,李飞抬眼瞄了瞄觉川聿的脸。 果然,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挑眉看着李飞,意思是到时候让他解释清楚。 李飞了解地低头,微微叹气。 『李飞——』 林天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突然看见身边的觉川聿,於是把李飞拉到一边低声说,『怎、怎麽社长也在,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人来的。』 『被你害惨了。』李飞咬牙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林天急忙道歉。然後他抬起头突然注意到李飞脸上的伤,『你……这是怎麽回事?』 李飞赶紧摇摇头解释道,『没、没事,和……别人打架打的……』 他的脸上除了有烟的烫痕之外,嘴角及脸上也有一些淤青,所以只好这麽说,只是不知道林天会不会相信。 幸好这时候觉川聿走了过来,使林天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社长。』林天看到觉川聿也只好向他打了招呼。 『嗯。』觉川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社长?』这时大卫听到了,看着林天问道。 『嗯,我们事务所的社长,也是李飞现在的……』林天考虑着字眼。 『他是我的男朋友。』李飞接下去对大卫说道。 『原来是你啊。』大卫伸出手来,说道,『真是幸运的家夥。』 觉川聿没说什麽,只是与他握了手。 回家的路上,觉川聿只是沈默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聿?』李飞叫了他好几声,还是没有回应,他只好放弃,把那天去见林天的事一点点、慢慢地告诉了觉川聿。 看着觉川聿冰一样的脸色,李飞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一路沈默到家,觉川聿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 『我知道你生气,可我那时只是不希望林天有麻烦。而且我都已经做了,你让我怎麽办?最多以後我再也不碰别的人了,好吗?』 觉川聿转身看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聿?』 李飞走上前一步。 『……聿。』李飞回应着。 突然觉川聿又退开了,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走进了浴室。 这、这、是什麽意思? 李飞不禁愣在当场。 呆愣了好一阵,李飞又叹了口气。被觉川聿生气的温度已经慢慢降低,只是心里有那麽一度的空落落。 於是他缓缓走近浴室,轻轻推开了门。 浴室里蒸汽氤氲,虽然隔着一层雾看着觉川聿,却在脑海中已然勾勒出每一处的细节,骨节明显且细长的手指,瘦削的身体,光洁平整的肌肤,还有那双修长的腿…… 『我气的……不是你和别人在一起…是你总是不顾自己,总是为别人想得太多……』觉川聿一手撑着墙壁,低着头,任水不断地冲洗着他的。 第二天,觉川聿便派了人守在了李飞的身边。 过了几天,李飞在报纸上看见了青羽美雪因涉嫌贩止痛药被押解出境的消息,不由觉得松了口气。 『这是你安排的?』李飞抖了抖手中的报纸问道。 『只是稍稍动了点手脚。』觉川聿只是淡淡地说道。 『你父亲这里呢?』李飞又问道。 『他最近自己也忙,暂时没空来找我麻烦。』觉川聿回答。 『就是说麻烦还没有解决喽?』李飞摊手,一脸的无奈。 『交给我吧,你不用担心。』觉川聿微笑着说。 李飞听後不禁皱眉,叹气道,『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不是你能力所及的,而且这些事本来就是属於我的麻烦。』觉川聿知道李飞的意思,可是这也是事实。 『算了,反正我们相差太多。』李飞甩甩头,躺倒在沙发上,将报纸盖在了脸上。 听到觉川聿的低笑声从头上传来,脸上的报纸也被掀开,不意外的觉川聿的唇靠近了自己。 李飞回吻着觉川聿,突然开口问,『你真的不气了?』 『你希望我生气?』觉川聿抬眉。 『也不是啦……』李飞垂眸,『你就这麽原谅我,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那是当然的,谁叫你和别人在一起过。』觉川聿理所当然地说道。 『别说得那麽难听……』李飞皱皱眉,『我是真心真意想和你道歉,我以後再也不会碰任何人了,我发誓。』 李飞甚至连手指也举了起来。 『除了阿左……大卫……还有谁吗?』觉川聿拉住李飞的手,故意啃咬着他的手指。 『最早在学校里,和……林天……痛!』李飞痛呼,他的中指被觉川聿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第九十八章 『还有吗?』觉川聿笑着问他。 『没了。』李飞赶紧摇头。 觉川聿又低头吻了他的唇一阵,抬头看着李飞的眼睛说道,『若我能早点认识你便好了。』 李飞缓缓摇头,『聿,应该是我能早点认识才对。』 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眼神交流着情感,於是又化在了一个浓浓的吻里。 觉川聿的手抚着李飞脸上还残留的那淡淡的痕迹,『怕是退不掉了吧?』 『被烫到的时候,很痛吧?』觉川聿还是注视着那伤痕,伤在脸上,叫人不注意都难。 『嗯。』 『青羽美雪从小就在组织中生活,对於里面的暴力早已在耳濡目染中习惯,将来继承她父亲的事业的也将会是她,实在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女人。』觉川聿缓缓说道,『这次我虽然将她撵回了国,可是总觉得她不会就此罢手。』 李飞默然,然後视线紧紧盯着觉川聿开口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你怎麽办?』 觉川聿一怔,半响没有开口。他注视着李飞,然後低头,『也许有点可笑,因为以前的我从不曾这麽想过。可是认识你之後,对於你现在的这个问题……』 觉川聿说到这里,抬起头,眼底却有着坚定,『……我会和你一起同生死。』 李飞震惊於觉川聿的答案和眼前的人对自己异常执着的爱。 他不禁再次迷惑了,自己究竟是哪里值得他付出这麽多的爱? 『聿……』李飞不由叫着他的名字,想把这个名字深深刻在自己的心里。 同时他也告诉自己,觉川聿对自己付出多少爱,自己也一定要回报他同等的爱。 『聿……』 李飞抬手抚过觉川聿的脸,搂过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 他的名字,即使叫几万遍也是不够的。 他的唇,即使吻过了一生还是会嫌太少的。 『聿……』 李飞的声音被觉川聿的舌淹没了。 42. 不管怎麽样,即使是自己对聿有一点点的帮助也是好的,李飞这麽想的时候,接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却是意料之中的人的电话。 『李飞起先生吗?』对面传来的声音冷淡沉稳。 『请问您是……』李飞猜测着,名字就在嘴边却出於礼貌没有立即说出口。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是伊藤领朗。』 果然! 李飞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请问您找我有什麽事吗?』 『方便的话能过来一下吗?我想见一见你。』 对方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令李飞完全无法猜测其用意。 要和聿说吗?还是自己就这麽过去?李飞沈默良久,心中有了决定,於是开口,『好的,我这就过来,请告诉我您在哪里?』 伊藤领朗说了自己所在酒店的名字就挂了。 李飞盖上手机,走到觉川聿的办公室。 『我有事出去一下。』 觉川聿正埋头写一些什麽,听见李飞的声音後点点头,然後抬头看着李飞说道,『叫杜陪着你。』 杜是觉川聿为了保护李飞安全安置在李飞身边的保镖,也是觉川聿信任的下属之一。 『我知道了。』李飞又看了觉川聿一阵转身搭电梯下楼,杜跟在他的身边。 李飞下楼,看见一辆计程车正好停在门口,本想招手,可转念一想却走到了边上的公车站等车。 车子很快就来了,李飞和杜一起上了车。因为不是高峰期,所以车子很空,李飞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他想到刚才的那辆计程车,总觉得很可疑,於是问了杜的看法。 杜也注意到了,因为那辆车不是正巧开过来,而是早就停好在路边,似乎就是等着李飞下来的一样。 他马上点头并说道,『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坐的好,以防万一。』 李飞不禁觉得自己最近变得多疑,不过还是小心一点好,毕竟这是攸关自己性命的事。 车子开过一排排的商店,李飞突然觉得自己就这麽空手去不是很好,於是在车子又一次到站停下来的时候下了车,虽然也没想好要买什麽,可李飞觉得看了之後应该能决定的。 殊不知李飞突如其来的决定,就像鬼使神差一般,却救了他自己和杜一命,或许也是李飞本就命不该绝。 车子再次启动的时候,开出了离李飞三四百米远的距离,突然整个的炸飞了起来。 声音响彻了整条大街,烟雾夹杂着火焰一霎那间喷到了天际,熏灰了整个城市的上空。 然後车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轰”的一声。 於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逃跑哭喊声一片,人群乱成了一团。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杜反射性的将李飞扑倒,这时两个人均站了起来,缓缓回过头。 那情景,简直就像李飞在好莱坞电影里看见的那样,现在竟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李飞一下子意识到了,原来——伊藤领朗根本没有想过要见他。 ——他只是想要自己的命! 脑海里、心里空白一片,想到刚才的事背脊就一片冰凉,车子里的那些乘客和司机没有能逃脱,如果自己不是提早下了车,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声一声,不停地催促着李飞快点接电话。 李飞好半响才接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手也是颤抖的。 『李飞!李飞!你在吗?』 『……』 『李飞——』终於听明白那是觉川聿的声音。 那样的爆炸声响,才离开公司两站多路的他应该是听得见的。 『……』李飞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不是劫後馀生的喜悦,而是自己差点就要离开觉川聿的後怕。 『李飞,你在吗?』声音急切,完全不似平常的聿。 『……在……』只是轻轻的一个字,李飞却用尽了力气。 电话那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开口。 就这麽拿着手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就能感觉到安心。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觉川聿再度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到往常。 第九十九章 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人群也逐渐被驱散开,杜因为身上手臂上有一些伤口,员警已经拉他过去包扎。 至於李飞,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街的中央,脚仿佛生了根一样没有办法移动一步。 远远的,李飞看见一个人跑了过来。 跑得近了,於是看清楚了。 ——是聿。 然後一把被拥进了他的怀里。 天上地下,此时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时,已经用不着什麽动听的语言,多少美妙的辞汇,只要一个拥抱,就足够能表达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所体会到的失去和得到。 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又是怎样的肝胆俱裂? 他的脸上,泪水斑驳一片。 43. 李飞安静地靠坐在床上,手上捧着一杯热牛奶。 去警局录了笔录,觉川聿直接带李飞回家。 替他放好了洗澡水,拉他进浴室,脱下他满是灰烬的衣服,拿着毛巾慢慢擦去了他脸上的灰尘和泪水,然後默默帮他洗澡。虽然洗去了一身的疲劳,却无法洗尽他所受到的惊吓。 最後,觉川聿把李飞裹在了毛毯里,送他回卧室。 『好点了麽?』 觉川聿坐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肩。 感觉到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觉川聿不由得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李飞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慢慢靠在了觉川聿的身上。 他仔细想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无论怎麽想也好,其实从刚才接到那通电话开始,已是把他诱向了一个陷阱里去,一个死亡的陷阱。 若那时坐的是计程车,也许就没有这麽多人被自己连累。 若自己没有下车…… 李飞不敢再想,也无法想像。 杜已经把刚才的事全都告诉了觉川聿,只是觉川聿现在还无法确切的知道,到底是一路人还是两路人?是伊藤领朗一个人的指示,还是有青羽帮在内? 也许自己该去和伊藤领朗做个彻底的了断了。 『李飞——』觉川聿叹气。 『……』 『我——决定回霓虹。』 李飞的身体一震,他垂眸。 觉川聿拿过李飞手中渐凉的牛奶,把它放到一边,然後扳过了李飞的身体,面向自己。 李飞只是看着他,还是无言。他慢慢把自己的额靠在了觉川聿的额上,两人的鼻尖相碰触,呼吸近在咫尺。 ——相信他也和自己的感受一样。 李飞对着窗外淡淡地笑了。 ——要回来啊,聿。 接下来的日子,李飞照常去“飞扬”。 并不是无事可做,自从觉川聿回来後,李飞就已经在慢慢地帮觉川聿处理一点事务所的日常事务,现在继续手边的工作,有不懂的就去问问廖以惟,或者问问藤田熏。 由於他们早就被公开了关系,所以“飞扬”里面的员工对李飞也和对待觉川聿一样。 虽然从爆炸事件之後,李飞就没有遇上什麽危险,也许是觉川聿回国的缘故,不过杜还是会时时刻刻地守在他的身边,李飞也知道这一定也是觉川聿的指示,所以就任他看着自己。 李飞总觉得自从觉川聿出现之後,他的世界变得鲜明起来,对於爱情也有了更切身的体验,与阿左带给自己的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受。 想到阿左,就会想到林天。 或许是爱情观的不同,李飞毕竟不清楚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所有的事,也许林天和阿左本身个性的缘故,林天需要承诺,阿左却觉得沉重,於是与林天分手。 至於自己和聿,李飞不需要承诺,不需要怎麽样的誓言,或者是对於爱的一种宣言,只因他从觉川聿的行动、表情、眼神中体会到的,自己切实感受到的,就已经完全足够,也许这就是他能和觉川聿在一起的原因。 只要知道有一份爱存在於彼此的心底,还需要说什麽呢。 更何况,男人对於爱情本来就没有女人需要的迫切,也不会像女人一样有时候会无理取闹。 即使不表达,也深知对於占据着自己的心的那个人是非常重要的。 他和觉川聿之间没有怀疑没有争吵,只因心中的那份认定和信任,还有执着。 44. 一个月之後的一天,李飞又接到了伊藤领朗的电话。 『知道我没有死,你很失望吧?』李飞的语气冰冷,因为实在无法忘记那天的情景。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李飞第一句话就这麽开门见山,不由沈默一阵,然後才开口,『是有那麽点失望。』 李飞不再说话,因为没有和他说话的心情。 伊藤领朗见李飞不出声,也没趣,只好自己又说道,『李飞起先生,有没有兴趣来霓虹一趟啊?』 『这次是霓虹吗?』李飞冷淡地笑道,『你不会是想把飞机也炸了吧?』 『没想到罗先生这麽爱说笑。』 李飞冷哼一声。 『阿聿很想见你,难道你不想见他吗?』伊藤领朗只得说正题。 聿! 听到觉川聿的名字李飞心中一动,随即又冷静地说道,『你会带我去见他?』 语气不是不确定,而是根本不相信。 『楼下已经有车子在等着你了,相不相信随便你。』说完这句他又接了一句,『你可以把你身边的保镖也一并带上。』 然後伊藤领朗就直接挂了。 李飞走到厨房看了看窗外,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等在门口。 位址、电话、身边的人,果然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李飞的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 不管那是不是聿的本意,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李飞已经决定要去霓虹,然後和觉川聿一起面对他的父亲——伊藤领朗。 李飞什麽也不整理,只身下楼,发现杜跟在他的身後,李飞於是转身对他说道,『我这次去霓虹,你跟着也没用,就留在这里吧。』 杜止步。 等在楼下的,居然就是青羽美雪身边的那个打手十夜。 他看见李飞下楼,打开後车座的车门。 第一百章 李飞看了他一眼,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开到飞机场,十夜开门让李飞下车,然後一起上了飞机。 下飞机之後,又是一辆轿车等在那里,李飞坐了进去。 『要蒙上脸吗?』李飞半开着玩笑说着。 不过没人搭理他。 李飞耸耸肩,看来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车子兜兜转转,来到一间豪华的大宅,李飞想这里应该是伊藤的住所了,可是不小心看了门牌,发现却是青羽家族。 李飞心中先是一惊,随即恢复镇静。 因为现在自己再怎麽惊慌也是没有用的,不如先冷静下来,看看他们要对自己怎麽样再说。 走进豪宅,被十夜带到边上的一个房间。 十夜敲了敲门,『大小姐,人已经带到了。』 『让他进来,你退下吧。』屋子里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是。』十夜鞠躬之後走开了。 李飞推门走了进去,见青羽美雪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後面,目光紧盯着他。 李飞也看着她,等着看她到底想干什麽。 『伯父答应了我先让我好好招待你一下……』只听她慢慢说道,『可惜他让我要把你完整的还给他去见聿,所以我正犯着愁呢……』 『你让我怎麽办好呢?』青羽美雪站了起来,缓缓走近了李飞,看着他说道。 『悉听尊便。』李飞连眉毛也懒得抬一下,只是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我真是奇怪,你究竟有什麽魅力,为什麽聿会爱上你的呢?』青羽美雪继续打量着李飞,眼睛掠过李飞脸上的烫伤,不由冷笑,『看来上次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你爱他吗?』李飞不理会她的话,而是直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青羽美雪神色不变,『爱不爱与你无关。』 『既然这样,我爱不爱他或他爱不爱我又与你何干?』李飞眼睛也不眨一下,反问道。 『我是他的未婚妻,怎会与我不相干?』 『未婚妻又怎样?』李飞淡淡地说道,『你若以为是他的未婚妻便能锁住他那你为何来找我?』 『你要怪就怪聿,谁让他爱上你。』青羽美雪冷冷地说道。 李飞在心里叹气,他说,『你现在最多只能折磨我或杀了我,你还能怎麽样?你以为除掉我聿会回来?还是会爱你?』 『而且,我不会怪聿。』 『因为你爱他?』青羽美雪冷笑出声,看着李飞。 李飞闭闭眼。算了,即使和她说得再多也是没有用的,况且现在自己在她的地盘,任她要杀要剐,他懒得和一个女人计较。 『聿一直不爱我,我知道的。』突然,青羽美雪的声音传来。 李飞睁开眼看她,她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是语调明显没有刚才的强硬。 『订了婚之後还是一样,可我想以後总会有感情的,谁知道他居然会爱上你?更让我觉得可悲的是他竟然爱着一个男人?』 这种事又有谁会知道呢?李飞不禁默然。 45. 突然李飞身上的手机声声作响,打破了沈默。李飞拿出来看,是觉川聿。 李飞举起手机,在青羽美雪眼前晃了晃,『是聿,我想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 青羽美雪看着信号一闪一闪的手机没有说话。 良久,铃声还是在响,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青羽美雪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李飞,凉凉地叹了一口气,『……你走吧。』 李飞讶异於她就这麽轻易地放过自己,又不免觉得庆幸,有点出乎於意料之外。 走出房间,李飞终於接起了电话。 『李飞?你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觉川聿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李飞微笑着回答。 觉川聿显然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李飞呆了一会儿说道,『你……父亲说让我见你,是真的吗?』 觉川聿半天没有声音,沈默了一阵开口道,『……他想拿你来威胁我。』 这点李飞其实也料到了,可是永远躲着毕竟也不是办法呀。 『你让我怎麽做?』李飞吸气问着。 『来吧……我也想见你……』觉川聿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李飞有些不确定地听着,莫非他已经想好了对策?或是他终於决定要放手?李飞的心突然有点失措起来。 去吧……因为他也想见聿呀…… 正如李飞所预料的一样,轿车仍然停在外面等待着他,李飞坐上车後便觉得异常紧张,是马上要见到聿的兴奋,还是担心会发生什麽不好的事,总之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终於来到伊藤议员的大宅,房子气派非凡,庭院既深又广,车子光是驶进庭院,也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所谓的深宫大院也不过如此吧。 进了大厅,李飞第一次见到了一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伊藤领朗议员。 那是一个衣着光鲜,目光迥然,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再仔细看,整个脸的细部确有一点聿的影子。 乍看之下,无法想像他是完全无视人命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是聿的父亲。 『你也许知道我的目的了。』伊藤领朗开门见山,不等李飞开口,就对手下吩咐道,『把他带下去。』 只见伊藤领朗皱眉挥手,似乎连多看一眼李飞都觉得多馀。 李飞就这麽被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带进了一个房间,搜遍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手机,然後锁在了房间里。 李飞环视着整个房间,有电视有浴室有床,甚至看见了摄像头。 於是李飞百无聊赖之下打开了电视。 没想到画面中却出现了聿。 『你想对他做什麽?』里面传来觉川聿的声音。 『你说呢?』他对面坐着的就是刚才李飞看见的伊藤领朗,只是他现在一脸的笑容,完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觉川聿没有开口,只是握紧拳。由於镜头是俯视的,所以李飞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仍然能想像聿此时紧抿的嘴,或许眉宇间会有一丝担心。 『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他将要遭受到的事好了。』伊藤领朗突然转身打开一个萤幕,李飞不用想也知道是此时此刻的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我并没有骗你吧,让你见他。』伊藤领朗说道。 将要遭受到的事,指的就是现在吧? 正想到这里,果然听见开锁的声音。 然後便走进来数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不会吧?李飞不由瞪大了双眼。 『怎麽样?』电视机里又传来伊藤领朗冰凉的笑声,『若你肯答应我和他完全断绝关系,我就放过他。』 李飞倏地瞪大眼,此时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险境,只希望觉川聿不要答应。 ——千万不能答应啊! 觉川聿的视线缓缓的从萤幕里转到伊藤领朗的脸上。 『你……一定要这麽对他?』他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就要看你了。』伊藤领朗闲闲地笑。 觉川聿不响。 李飞突然明白刚才觉川聿的那句『来吧』的意思。於是,他脸上带着淡笑地看向那五个男人,也说了一句,『来吧。』 并不想让聿看见自己的惨样,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於是,他只认准了一个人打,不管自己被揍得如何惨,李飞还是一有喘气的功夫就扑向那个人。 ——也许是一场闹剧。 当那个人终於倒下去不能动弹的时候,李飞终於被四个男人按住,即使再想挣扎已是无力了。 此时的李飞,已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还要继续吗?』李飞又听见了伊藤领朗的声音。 李飞於是拼命摇头,他知道觉川聿一定能看见的。 觉川聿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李飞不知道,觉川聿的脸已经转向了别处,因为他实在已不忍再看。 於是,铁链加身,锁住了李飞的双手和双脚。 『我答应。』 声音突兀的传来,李飞猛地睁眼。 『……我答应……』觉川聿又说了一遍。 於是瞬间男人都停止了动作,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突然静止了。 『可你别忘了,答应让他见我,你想食言吗?』觉川聿又说道。 沈默良久,然後是伊藤领朗的声音,『最後一面,你记得了。我给你一晚的时间说道别的话,明天我就派人送走他,如果你稍有动作,你知道我不会留情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飞听见门开了又锁上的声音。 李飞知道是聿,但他不想睁眼,也许他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感觉到自己手上脚上的铁链渐渐松开,李飞仍然动也不动。 自己一身的狼狈,一身的伤却换来了永久的分离,实在是一场闹剧,一个大笑话。 『让我帮你上药,好吗?』聿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可在此刻李飞的耳中听来却像远在天边的一样。 李飞缓缓点头。 虽然觉川聿的动作尽量放轻,可李飞仍然痛得咬牙硬忍,冷汗涔涔,手不由抓紧了床单。 处理好胸前的伤,觉川聿帮李飞翻了个身,查看背後的伤势。 终於一点一点把伤处都上完药之後,觉川聿自己也是满额的汗水。 然後觉川聿走进浴室拿了一块搅湿的毛巾,为李飞擦拭着全身,并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 李飞一直闭着眼睛,似已睡着。 觉川聿也不说话,就这麽看着李飞的脸,抬手抚上李飞的脸,抚过他的发丝,抚过他的唇,然後低头轻触李飞冰凉的唇畔,只印下浅浅一吻,随即又抬头看着他。 『这个是我十岁以後生活的房间……』声音很低,就像是一种呢喃,『……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只剩下我一个,母亲在去世前才寄给了他一封信,所以他来接我回家……』 『虽然这里应有尽有……可我从不觉得它像家……他每天只是工作,有时候一连几个月都见不着他的影子……』 『我还有一个弟弟……现在在国外……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不爱理人,可他会来找我……我却不想理会他……也许我是恨着他的……』 『现在想想,也没什麽……他说爱我母亲……却又和别的女人结婚……』 觉川聿说得断断续续,也许是想到了什麽便说什麽罢,总之李飞是慢慢将眼睛睁开了。他稍稍转头,看见觉川聿垂着眸,月光透过窗洒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异常明显。 李飞缓缓抬手,觉川聿察觉到了,便握住了他的手,抬头朝他笑笑。 『我到了这儿……并没有什麽自由……每天时间排得很满,可我也学到不少……可是从来都是一个人学,也没有什麽朋友……和以惟因为从小玩在一起,我们之间有一种暗语……』 『和他取得联系之後我也渐渐长大……一心想着回去……我母亲的坟,却被他迁来了这里……也许母亲最终还是爱着他的吧……』 觉川聿的声音缭绕着整间屋子,也许他这个晚上说得话比李飞认识他之後还要多得多吧,李飞听着听着便又闭眼睡了过去,只是相握的手始终握着,不曾松开。 时间分分秒秒地转着,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第一缕晨曦照进窗子的时候,李飞醒了。 觉川聿坐在地上,身体就这麽靠在床上,熟睡的侧脸显得异常平静。李飞的手指稍稍一动,觉川聿便察觉了,他慢慢睁开眼,抬头看着李飞。 要和他分别了吗? 李飞不舍得看着觉川聿的脸,想把这张脸时时刻刻地记在心里。 这时才想起手边竟然都没有一张他的照片。 良久,两人都不发一语,就这麽对视着。 李飞终於叹气,他慢慢撑起自己的身体。 『要起来了吗?我帮你。』觉川聿急忙站了起来,扶过李飞的肩。 过了一夜,伤口更加是火辣辣的痛,一动便扯得更加疼,李飞拧紧了眉。 一手扶着墙,下床站稳了,李飞感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明显的无力,他轻轻喘息。 觉川聿扶着李飞慢慢走近浴室,梳洗上药换衣。 等全部事情完毕再出来,门口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多了一个黑衣男人。 看到李飞和觉川聿出来,男人就走了过来。 李飞明白是要把自己带走,於是他默默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从昨晚见到觉川聿开始,自始至终,李飞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已无话可说。 第一百零二章 眼见一步一步渐渐走出这个房间,李飞更是举步艰难。 走到门口,伊藤领朗出现了。 他当然是冲着觉川聿来的,因为他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看李飞一眼。 『阿聿,我们走吧。』他开口。 觉川聿一声不响,只是看着李飞的背影。 伊藤领朗皱眉,挥挥手,叫身後的其中一个黑衣人走上去带他出来。 李飞在房间外,突然瞥见觉川聿看着他的眼神中的一丝诀别,他不由停下脚步。 聿?你想要做什麽?李飞看向他的脸。 47. 形势有些迅雷不及掩耳。 当黑衣人一步一步朝着觉川聿走近的时候,觉川聿一脚提了过去,瞬间将他制服在地,抽出了男人怀中的一把手枪。 伊藤领朗却比他早一步拿枪对准了李飞的脑袋。 『把枪放下。』伊藤领朗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不然你知道後果。』 觉川聿只是笑笑,他站了起来,拿枪的手垂在了身边。 『阿聿。』伊藤领朗冷冷地开口。 李飞此时完全不在乎对着他的枪口,而是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觉川聿。 觉川聿还是笑,他没有看李飞,只是盯着伊藤领朗的脸,然後优雅地抬手,举起枪,对准的是他自己的太阳穴。 『聿!』李飞惊呼出声。 『阿聿!你不要胡来。』伊藤领朗沉声道。 觉川聿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威胁我?』伊藤领朗咬牙道。 『你用他来威胁我,我为什麽不可以用自己来威胁你?』觉川聿淡淡地说道,『他为我受了那麽多伤,我这条命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你就这麽爱他?』伊藤领朗不可置信地看着觉川聿。 『是。』 『谁不可以喜欢,天下女人可以任你挑,为什麽你偏偏要喜欢一个男人?』伊藤领朗这时才转头看向李飞。 他实在想不通,也许这一辈子他也是无法想明白的。 『我数到三,若你不放了他,我就开枪。』觉川聿一字一句缓缓说着,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阿聿!』 『一。』觉川聿却已是完全不理会,手指扣下扳机。 李飞看着觉川聿,手心里全是汗。 『二。』觉川聿的薄唇又吐出了一个数字,冷冷的冰的质感,李飞不禁觉得窒息。 伊藤领朗变了脸色。 “三”字就快要出口,觉川聿的视线再也不看他的父亲,只是转向李飞,深深地注视着他的脸,眼底尽是不舍。 李飞握紧了拳。 『三。』 『不要!』 『好!』 三人同时开口。 伊藤领朗颓然垂下了拿枪的手。 他再也没有能说什麽,只是最後瞥了李飞一眼走出了房间。 他的手下也全都跟着走了出去。 留下李飞和觉川聿,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 觉川聿这时才缓缓放下枪,只是,视线仍然停留在李飞的脸上,始终不肯离去。 『你早就想好要这麽做的,对不对?』李飞终於开口道。 觉川聿没有否认,只是说,『我没有把握。』 李飞叹气,轻轻靠在了走廊的栏杆上。 觉川聿走了几步,来到他的跟前。 『刚才那一瞬间,让我想到了殉情。』李飞看着他笑了。 『我不反对。』觉川聿淡笑着说道。 『你父亲还是在意你的。』李飞挽上了觉川聿的颈项。 『谁知道。』觉川聿毫不在意地说,轻轻抱起李飞,走进房间,放到了床上。 『这里真的是你的房间?』 『嗯。』 『再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你这麽想听?』 『嗯。』 『……』 因为担心李飞的伤势,觉川聿请了专门的医生来帮他做调理,於是在霓虹一呆就是半个月。 伊藤领朗始终没有再出现过,偌大的一个房子好像只有李飞和觉川聿两个人。 身上的伤口慢慢结痂,只是留下的疤痕恐怕是没有办法消去了。 『只要你不在意,我有什麽可在意的?』李飞曾笑着对觉川聿说。 『我在意。』觉川聿的眉拧得死紧。 李飞知道觉川聿在意的是什麽,他笑着亲吻他的唇,『随你。』 觉川聿回应着。 『我们什麽时候回家?』李飞抬眼问他。 『你想什麽时候回去就什麽时候回去。』觉川聿笑着回答。 『那我们乾脆多休息一阵。』李飞拉他躺倒在了床上。 『我说过要带你去见我母亲的吧?』觉川聿啃着李飞的脖子。 『嗯……唔……』李飞仰起头。 『明天去吧。』觉川聿一路吻了下去。 『……今天不行吗?』李飞喘息。 『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声音被接下来的动作淹没了。 48. 看望过聿的母亲以後,李飞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在回国的前一晚,李飞环视着觉川聿的房间。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虽然几乎都是和聿在一起,可当李飞一个人的时候,他似乎就能感受到聿小时候的寂寞。 桌子上有一本日历,上面的日子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了。 打开抽屉,里面什麽也没有。李飞正想关上的时候,却忽然瞥见了一张照片,李飞轻轻拿起,翻到正面。 他不禁愣住了。 照片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是谁? 正确的说,照片中是三个人。他站在中间,两旁是林天和阿左。 镜头中的李飞一脸淡笑,眼镜被林天取下,拿在手中。 风轻轻吹过李飞的发丝,落了几缕在脸畔。 记得这张照片是三个人一起去郊游的时候请别人帮忙照的,那时的自己是几岁呢? 林天曾经和自己提过不知怎麽的丢失了一张很重要的照片,他指的就是这张吧! ——原来,是被聿捡到了呀。 过去的回忆一点一滴地涌现在李飞的脑海了,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在想什麽呢?嗯?』聿的声音在身後想起。 李飞睁开眼,回头看他。 觉川聿从背後抱住了他,看见了他手中的照片,不禁笑了。 『那天柳田林天捧着一大堆留学时的照片来事务所,这张无意中落下了,被我发现,本想还给他,可是……』 觉川聿停了一下,亲吻着李飞的耳朵,『照片中的这个人吸引了我……』 第一百零三章 『所以你一直没有还?』李飞觉得有点痒,笑着躲开。 『我只是没想过到了中国,竟会遇见你。』觉川聿低下头,继续吻着。 ——若我能早点认识你便好了。 李飞不由想起那时聿的话,原来如此啊。 『你为什麽从来也不告诉我?』李飞回过头问道。 『当然是真人比较好。』觉川聿一脸的笑,抬头擒住李飞的唇。 『聿……』 『嗯?』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想了半天,李飞只说出了这麽个词。 第二天,他们便乘飞机回到了家。 然後在一个周末,李飞正式带着聿去见他的姐姐。 『姐,这就是觉川聿。』李飞介绍道。 罗亦昧没有想到是这麽一个英俊美貌端正的男人,不由愣了愣,然後赶紧开门让他们进来。 『早就让阿起带你来了,这小子居然拖到现在才来。』罗亦昧笑着说。 『是我家里有一点事,所以耽搁了。』觉川聿礼貌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来了就好。』罗亦昧带他们来到客厅,顺便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只是没有想到觉川先生的中文这麽好。』罗亦昧说道。 『叫我名字就好。』觉川聿微微笑,『因为我小时候住在这里,我母亲是中国人。』 『呃……老实说当阿起告诉我你们的事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能接受……』罗亦昧考虑着措辞,她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看见你们两人,也不是那麽奇怪……』 『这个我们都能理解。』觉川聿笑着说道,然後转头和李飞相视一笑。 罗亦昧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留下他们吃了晚餐,又坐下聊了一会儿之後,李飞和觉川聿才起身告辞。 『你姐姐就和我想像中的一样。』回去的路上,觉川聿对李飞说道。 『她很疼我。』李飞说道,『对我的事也就这麽接受了。』 觉川聿笑着看看李飞。 『聿。』李飞手撑着头,眼看向车窗外,『你想过要回去帮你父亲吗?』 觉川聿沈默,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也许吧……』 一切风波均已过去,如今,李飞和觉川聿走在罗马的街道上。 有一些事,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有一些事,以後也可以慢慢作决定。 他们两人牵着对方的手,走到了罗马具有浓厚神话色彩的许愿池边上。 『想许愿?』李飞斜眼看着觉川聿。 『有何不可?』觉川聿抬眉笑着。 『你要许个什麽愿?』李飞问着。 觉川聿不答,他只是用左手捧起喷泉边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後转过身去,从他左边的肩膀上空,将一枚硬币投入了水中。 李飞也跟着觉川聿做,也扔了一个硬币到水里。 然後两人转过脸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你先说。』 『好吧……』李飞拉着觉川聿的手,沿着广场走着,『我许愿有一天你能和你父亲和好。』 觉川聿停下脚步,看着他。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你的父亲,毕竟爆炸的事和那次的事,我始终不能释怀,甚至觉得你的父亲很残忍。可我觉得他需要你。』李飞回过头,对觉川聿说道。 觉川聿看了他良久,终於开口,『……我会想想。』 『不用顾虑我。』李飞笑着说道,然後吻住觉川聿的唇。 广场的中央,李飞和觉川聿热烈地拥吻着,也有偶尔向他们投去一瞥的路人,可是在这座古老而又浪漫典雅的城市,对於恋人一切的举动向来都是敞开怀抱和充满了宽容的。 ——我的愿望是,你不要再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觉川聿没有说,他相信李飞也能明白。 49. 一年之後霓虹东京伊藤宅 觉川聿懒懒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 半年前,觉川聿就已经回到这里,中国内地的“飞扬”还是由以惟接手,自己和李飞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这里。 看了看时间,心里计算着今天伊藤领朗的会议应该已经结束,觉川聿抬了抬眼,果然看见一辆轿车缓缓驶了进来。 随着伊藤领朗下车走进来的是李飞。 觉川聿便迎了上去。 李飞脱下身上的外套和围巾,觉川聿顺手接过,揽过他的肩,两人便接吻了。 伊藤领朗对於这画面已是见怪不怪,虽然还是无法了解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辛苦了。』觉川聿笑道。 说着两人便一同走上了楼。 李飞现在是伊藤议员的专属翻译,每天比觉川聿还忙,跟着伊藤领朗东一个会议西一个会议到处跑。 对於李飞来说,这也许是最适合他专长的工作了。 『没想到你父亲真的找我做他的翻译,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说笑的呐。』李飞说着坐了下来。 虽然适合,可是同声传译还是要很集中精神才能不出差错的。 『是不是很累?』觉川聿看着李飞略显疲惫的神态,皱眉问道。 李飞知道觉川聿指的是自己连续工作了三个多月也没有假期的事。 『我学到很多。』李飞摇摇头,躺了下来,伸手拉过觉川聿,『你呢?有没有後悔回来?』 觉川聿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麽了?』 『马上就要下楼吃饭了。』李飞说道。 李飞无奈。 身体越来越热,看来已经停不下来了,可偏偏在这时,觉川聿停下所有的动作,故意看着他问,『我们还要下楼去吃饭吗?』 觉川聿不由扬起唇角。 到底是谁吃谁呢? 不过,又有什麽关系呢? 等到两人下得楼来,已经迟了十五分钟。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伊藤领朗开始和他们一起用晚餐,虽然餐桌上还是一片沈默,不过并不是食不知味。也许,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气氛吧。 这时,伊藤领朗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桌上的饭菜却是一动也没动,显然是在等他们。 『对不起,我们迟到了。』见聿不开口,李飞只好自己说道。 伊藤领朗听到声音,於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放下报纸。 自从李飞做了自己的翻译之後,伊藤领朗一直观察着他。 第一百零四章 工作态度认真,也肯负责,对人也有礼貌。除去他是自己儿子的爱人这一身份之外,伊藤领朗对於他几乎没有什麽可挑剔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曾一度对他痛下杀手的事实,伊藤领朗也偶尔会感到一些歉意,只是他碍於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表达出来。 眼前自己的儿子能出现在这里,并且愿意开始接手一些事业上事业上的事务,李飞也有一大部分的功劳。 所以他现在对李飞,已经抱着愿意慢慢接受的态度了。 『这几天一直有会议,等到再过一阵就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伊藤领朗缓缓地说道。 『谢谢你。』李飞说道。 『到时候叫阿聿陪你出去逛逛,散散心。』伊藤领朗居然露出一丝微笑来,『整天被事业上的会议熏得头疼吧?』 『还好。』李飞也微微一笑。 他对於伊藤领朗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发生过那种事要亲也亲不起来,也许等到二三十年後就会看淡了,只是现在李飞仍然还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看待他,即使这人是聿的父亲。 『坐下吧,我有点饿了。』伊藤领朗说道,『我还以为今天你们下不来了,正打算叫人把饭菜端上来。』 李飞听後不由瞪觉川聿一眼,後者只是挑眉笑笑。 三人还是无言的一直到用餐结束,也许各自也没什麽好说的,但对於伊藤领朗来说,这样也就足够了。 用完餐,伊藤领朗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两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下碟,一边吃了点水果之後,觉川聿就提议要出去转一圈,兜兜风。 李飞於是笑着点头答应。 50. 东京时值冬春之际,天虽还是有点冷意,不过新宿御苑中却有一些樱花小小的探出头来。 两人开车来到这里,漫步於街道中。 街上虽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却是清清静静的,两人在外向来也不避讳,想牵手就牵手,想接吻就接吻。 遇到怪异的目光也好,不理解也好,李飞和觉川聿却都能通通视而不见。 能活到这个地步已是极好的了,谁又能知道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呢,更别说是将来的事了。 痛苦也罢、开心也罢,只要还活着,还能一起呼吸着身边周遭的空气,其他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麽呢? 这样的话也许有点严重了,不说也罢。 他们牵手在一处长椅上坐下,一起欣赏夜色和月光。 即使没有语言的交流,手上的温度也能够传达。 眼神的碰撞也能了解对方的想法。 不过话还是要说的。 觉川聿看着李飞,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李飞奇怪地看他。 『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知道我在想什麽吗?』觉川聿悠悠地说道。 『想什麽?』 『我第一次被男人强吻,而且是照片中的人,我就在想,要你和我认真的交往一次。』觉川聿的眼神专注,看着李飞说道。 『你是要我对你负责吧?』李飞不禁笑出声。 觉川聿扬起唇角,『可以这麽说。』 『老实告诉我,被男人强吻有没有一丝不甘心?』李飞问道。 『唔……有那麽一点……』觉川聿回想着,『不过更多的是吃惊。』 『我那天其实就吻了你吧?』李飞看他。 『你想逃避责任吗?』觉川聿抬眉。 『我不是已经在负责了。』李飞说到这里,忍不住去偷袭他的唇。 觉川聿淡淡地笑着说,『你抱着我不肯放,还一直叫着别人的名字。』 李飞听後不由觉得有点心虚,说道,『你以後可不要让我喝那麽多酒,实在有够丢脸的。』 『会吗?我倒觉得你醉态可掬。』觉川聿拉过他吻了起来。 『你曾经喝醉过吗?』李飞抬眼问。 『没。』 『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把你灌醉,看看你醉了之後会怎麽失态?』 在李飞的眼里,觉川聿从头至尾都是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从容,哪里曾有过半点失态的行为。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麽?嗯?』觉川聿看着李飞的眼珠转着,心不在焉起来,就知道他想到别处去了。 『我想吻你。』李飞想蒙混过去。 觉川聿也不挑破,任李飞吻着自己。 『刚才他说让你放假,这次你想去哪里?』觉川聿抽空问着。 『唔……还没想过。』李飞的舌乘机钻进觉川聿的口中,不让他有机会说话。 两人的唇舌你来我往,似乎打算吻他个地老天荒。 风轻轻吹过,有几片花瓣飘落,飘到李飞的脸上,又落到地上。 『出来是兜风的吧?』好不容易两人结束了长长一吻,觉川聿笑着说。 『兜风就不能接吻吗?』李飞抬眉说着。 『唔……嘴唇有点肿了……』觉川聿抬手抚过李飞的唇。 『你的也是。』 於是,两人的额靠在一起,不禁笑了。 『我们回去吧……』 『嗯。』 在充满空调冷气的牙科医院的候诊室,杨飞一个人坐在那里。 因为看病到晚上很晚,所以晚上八点前后总是混杂着下班的ol和上班族,但是今天却很少见地没有人。 就在刚才为止,足以匹敌几人份嘈杂的小孩子的噪声还响彻着候诊室。小孩子进了诊察室后噪声也没有消失。而且现在还混杂进了牙科医院特有的、令人脊背发痒的磨削牙齿的声音。 “疼疼疼……” 也许是疼痛的感觉可以传染,刚才还没什么事情的那颗治疗中的智齿开始疼痛,杨轻轻按住了腮帮子。 尽管从三个月以前就开始来诊所,但是治疗却迟迟不结束。也许因为虫牙实在太多了吧……从以前开始,时不时牙齿就会疼痛。虽然知道是虫牙,却以工作繁忙为借口不去治疗,但说实话,其实是最讨厌去看牙医…… 可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时不时就嗞啦嗞啦地痛得钻心。 那是在三个月前公司的会谈室里,正面对着被客人打开披露宴(注:婚礼后的招待宴会)的会场资料进行说明的途中出的问题。在那之前一直微笑?说着话的杨的额头上突然出现了纵纹,笑容也不自然地僵硬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因为不是头痛和肚子痛那类型的疼痛,吃个药也不见得能解决,所以就想着至少忍到与客人的对话结束吧。拼命地忍耐到与客人的对话结束吧,拼命地忍耐着,但那好像被针反复扎着的疼痛却只有变得更加严重。 最后终于被坐在对面的客人问“你哪里不舒服吗?”于是杨终于放弃了。 因为他处在就算被人这么说也没有办法的状态。毕竟自己无法忍耐过度疼痛,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浮出冷汗,坐在椅子不断颤抖。结果,他只能向客人深深道歉后回去了。 面对这样的杨,主任兼社长的小原玉树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冷冰冰地说道:“因为牙齿疼而让客人回去,简直糟糕透顶。” 因为过度疼痛而眼泛泪光的杨飞奔出公司,冲进了附近大厦二楼的牙科医院。也许是工作日的中午候诊室没有人,所以杨很快就进入了诊疗室。 “如今就连小学生都没有这么严重的蛀牙了。你有没有做过牙齿保健啊?” 刚一看到杨的嘴里,中年的牙医就苦笑了出来。 “啊……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对原本疼痛的牙齿旅行了很疼的治疗之后,牙科医生将事先印刷好的人类齿形的纸张塞到了杨的面前。 “写着数字的牙齿就是你的蛀牙。明白吗?很厉害吧?几乎所有的牙都有毛病。今天治疗的只是感觉疼痛的牙齿。我劝你还是全部进行治疗比较好。” 即使知道不好的是自己,但医生不客气的语言还是让人生气。 原本打算当天就一去不返,但不知什么原因,之后还是来了这里。 也许因为用工作不规律下班时间晚为理由试图拒绝的时候,身为牙医助手的女孩子笑着回答说诊疗到晚上十一点吧。 果然是办公街上的牙医,连诊疗时间也都配合了工作的人们。 刚开始的时候,对于看着别人嘴巴就发出烦恼叹息的牙医很恼火,但事后知道他的治疗很仔细,在周围口碑很好。 就好像在证实这一点一样,候诊室永远都挤满人…… 趁着这一个人的当口,杨从包里取出了结婚情报杂志。如果是充满他人眼光的地方,经常有人出于兴趣而去打量别人的手头和脸孔,一个人时就没这个烦恼。 纸面上介绍的是使用了拟于的幻想式婚礼。看起来虽然华丽,可事后的收拾很要命吧? ……杨一个人呼吸器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语。也是啊,杨埋头看杂志,没有抬头。窗边的椅子嘎吱的响了一声,稍稍抬起视线里出现了深灰色的裤脚。大概是和自己一样刚下班的上班族吧。 杨合起杂志,轻叹口气抬起头来,当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的脸时,他吃惊得差点跳了起来。男人似乎最初没有注意到这边,视线相触后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您好。” “啊,好久不见了。欧阳先生。” 对着做了个90度鞠躬的杨,男人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请你不要这么客气。杨先生今天也来治疗吗?” “啊,是,虫牙……” 男人将黑色边框的眼镜稍稍向上推了一下。 “我的智齿好像也蛀了,今天是来拔牙。” 拔牙,听到的杨浑身一颤。因为他想起了一个月前左边智齿被拔掉时的事情,“那真的……很辛苦呢。” 杨的话让男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自己没保护好牙齿成了虫牙,所以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啦。” 对话中断了。男人即使坐下,仍然看得出是引人注目的大高个,但是和去年比起来,他瘦削了许多,下巴的线条更加凸显出来。按说男性一旦结婚,大都会因为吃到包含妻子爱情的亲手料理而胖起来,但这个男人却完全不是这样。 杨想起了一年前,策划这个男人……欧阳的婚礼时的事情。 杨会想成为婚礼策划人,其实是因为一个偶然。 大学三年级的春天,同伴之间频繁地说着就职话题的时候,比他大五岁的姐姐和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结婚了。这个很强横的姐姐终于不会来吵自己了,杨就是抱养这样的心理参加了婚礼。 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在这个婚礼上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在教堂举行婚礼,在饭店举行披露宴,现在想起来的话是和有正统的东西。但是杨不知道婚礼原来是可以这么放松的。没有古板的上司致辞,没有放映表现两个人结识的会不好意思的录像带。姐姐一次也没有补差,始终穿着婚纱,在播放的趣味高雅的音乐声中,和出席的人一个个打招呼,交谈,微笑。没有什么故意显示的泪水,是个快乐的婚礼。 披露宴结束后,姐姐、姐夫向策划婚礼女性道谢。原本只以为她是披露宴期间的招待人的杨,发自内心地觉得制作出如此可心空间的女性非常厉害。 杨开始对婚礼策划人这个职业产生注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飞快、悼念资料,周六周日兼备实际利益地去担任婚礼的杂用打工人员。知道得越多,杨就越感觉到婚礼策划人这个职业有着浓厚的魅力。 比起案头工作来,他原本就喜欢和人接触营业工作。对于这样的杨而言,这个工作完全是为他准备的。 无视因为儿子到了大学四年级还不决定就业东摇西晃而焦急的父母,或者要把学生生活的最后一年玩个彻底的朋友,杨用在就学期间拿到的打工钱进入了培养婚礼策划人的学校。然后在大学毕业的同时,进入了制作了姐姐姐夫婚礼的小原玉树的个人事务所,“朵拉杰”。 最初一年是以助手名义的打杂身份记住现场的扭转和工作流程,第二年好不容易成为正式社员,跟着小原在第一线把制作计划和待客的关键装到脑子里。然后第三年的六月。在一定要有小原的前提下,杨第一次一个人策划了客人的婚礼。那就是欧阳夫妻。 第一百零六章 对欧阳夫妇的第一印象是,“感觉很沉稳的一对”。. 因为是同班同学的关系,两个人都是28岁。要成为妻子的曼丽皮肤雪白身材苗条,是个高雅的梦幻般的美人。而丈夫吉郎一方,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却是个会让人觉得“居然能捞到这样的美人?”感觉上没什么长处的男人。个子是很高,可却好像讨厌这一点一样老是驼着背走路,所以格外显示出他的不起眼。不过,正如他公务员这个职业所要求的那样,只要几句话就能感觉到他的认真。一笑起来看起来和善的眼睛就更加下垂,有几分可亲。. 要怎么做才能创造出这两个人“理想”的结婚典礼?杨当时打点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发誓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都.要跨越。. 不过计划进行得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很多。因为两个人的希望总而言之就是“朴素”,所以在大家面前举办婚礼,然后在饭店进行披露宴,就这样基本的策划早早就决定了下来。举行披露宴的饭店也是两个人毫不执着地从事务所有签约的饭店一览中选择出来的。. 而且连女性最执着的婚纱选择也是,杨陪着她去了婚礼服装的租借店。曼丽好像很喜欢最初的婚纱,当场就了要那件。. 准备的进行是顺利得简直不像他第一次策划的样子,可是婚礼当天杨却犯了不得了的错误。. 从婚礼开始的进修就一直保持着紧张站在饭店角落的杨,注意到正在进行仪式的新娘婚纱的裙角沾上了茶色的胶条。婚纱胸口是天鹅绒衣料,所以那大概是为了粘掉灰尘而使用的,却不慎贴在了裙角上吧?. 仪式结束后,两个人开始向饭店中央准备的特别席位移动。在新娘经过自己前面后,杨像捡垃圾一样若无其事地向前踏了一步,弯下膝盖。就在他把裙角的胶带握在手中的瞬间,右腿好像有被拉了一下的感觉,紧接着,走着的新娘就摔了个大跟头。. 最初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腿!”被站在旁边的小原低声怒吼还拉了胳膊后,他终于到自己做出了不得了的事情。裙摆很长的新娘的婚纱……杨的右脚踩住了里面的衬布。. 全场都嘈杂了起来,跪在地上的新娘带着好像要哭出来的表情用白手套捂住了眼角。. “非、非常抱歉。”. 嘴上说着谢罪的话,杨的脑子却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场面才好,他茫然地僵在那里。就在这时,走在旁边的新郎在新娘身边弯下身体。即使新郎伸出手来,新娘也只是不断摇头,不打算站起来。. 接下来就好像是电影中的镜头一样。. “对不起”小声嘀咕了一句,新郎将坐在地上的新娘轻轻抱了起来。. 横抱着还在哭泣的新娘,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悠然地走到了特别席。新娘绝对不是帅哥,但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真是帅极了。. 在全场响起的掌声中到达席位的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从微笑着的新娘的脸上,泪水已经完全地消失了。. 虽然新娘摔倒了,但就结果来说也成为了不错的余兴。当然杨事后急忙去道歉,但是两个人不但没有责备他的失态,反而安慰了惶恐的杨。. 就在婚礼之后,收拾完会场后回家时,坐在车子座位上的瞬间,杨的两眼就涌出了泪水。放松的同进,极度的紧张就一口气解除了。杨想要掩饰却根本掩饰不住,就坐在后座上哭了起来。越是哭越是痛感自己的不足。那里那样就好了,这里这样就好了……全都是后悔。. 坐在旁边的小原说道:“有哭泣的时间就好好反省今天的事情,好好学习。”. 杨觉得的确是这样,但还是无法止住眼泪。. 从诊疗室里再次传来了孩子的哭叫声。真是极度地悲怆,欧阳把手轻轻放在右边面颊上,小声叹了口气。. “果然,不管到了多大岁数,牙医这种存在都还是让人讨厌啊。”. “是啊。虽然我从三个月前就来了,但是一次也不是自己真正想来的。”. 男人好像吃惊似的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这种反应,杨大惑不解。. “……这么长时间,很辛苦吧。”. 被这么一说,杨终于注意到普通人不会连着三个月看牙医。. “我的虫牙很多。上牙下牙全是,还有智齿也……所以经常受到大家的嘲笑,说你是连刷牙都不会的小鬼吗。”. 男从用手捂住了嘴,肩膀颤抖着,两眼的下垂程度也有些许的加重。. “啊。抱歉,我不该笑的。因为在策划婚礼的时候,你总是穿着西服,看起来无懈可击的样子,所以反差格外大……”. 如果可以的话,杨真希望只把那个无懈可击的自己留在他的记忆里。可是现在说这个也太迟了。. 候诊室墙壁上的鸽子时钟叫了一声。八点半,也许是孩子的治疗花了些时间,轮到自己的时候晚了一些。. “回去晚的话,夫人不会寂寞吗?”. 杨的话让欧阳一瞬间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啊,算是吧。”. “不是说夫人擅长料理吗?对于现在还是超市便当的常客的我来说,实在让人羡慕呢。”. “和单身时代比起来,营养均衡也许是好了不少吧。”. 欧阳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这个若无其事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欧阳对妻子的爱情。. “对了,我和曼丽说过要两个人一起去道谢。可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捅出了那么大漏子……”. 说出口的瞬间,踩到婚纱的噩梦在脑中复苏。. 欧阳偏了偏头,微微一笑:“虽然是工作,你那么努力,我到现在也都感谢着你呢。”. 诊疗室的房门打开,小孩子大哭着出来了。接下来叫到了杨的名字。. “啊,那我先去了。”. 进入诊疗室后,坐在治疗用的椅子上。杨想起了三年前就职于“朵拉杰”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母亲哭着说“这种女人一样的工作……”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和他说话。姐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也不是举双手赞成。自己是一次也没有后悔过不管家人的猛烈反对选择了这个工作,可……. 就算在披露宴上陷入了最糟糕的善,也还是有人到现在都在感谢他。胸口的微微温暖直渗透到指尖。. 杨结束治疗走出诊疗室时,欧阳就坐在里面的治疗台上。从那伸出来的,比别人大一倍的脚就可以一眼看出来。付款后,他和接待台的女孩子就预定表讨论下次的预约,他猛地想起什么,问道:“欧阳先生下次大概什么时候来啊?”. “你们认识吗?”. 他点头肯定。. “啊,欧阳先生这次和上次都是预约的周三八点。所以下次应该也是吧。”. 白天虽然热到好像柏油路都要融化的样子,晚上却相当凉爽,让人强烈意识已经是九月了。. 吹着微微的风,尽管身在这种办公街,耳边也好像响起了风铃声一样。回头看了看,趁着只有一个人,杨哼着歌曲,脚步轻快地走向了车站。. 上午,与.9岁和22岁的年轻客人交谈后,少少超出了预定时间,返回办公室时正好是十二点。. 下午预约的客人是一点半过来,所以要趁着现在去吃午饭,他从桌子旁边的里取出钱包,这时去了外面的上司小张正好回来。. “啊,杨,难道你现在去吃午饭?”. “是。”. “我也一起去。正好也有事情想和你说。”. 杨和有着“客人面前的天使,职场之恶鬼”绰号的上司一起走出了办公室。空气虽然干燥,刺眼的日照还是让眼睛疼痛。还没有走上几米,额头就微微冒汗了。进入附近小小的饭店,坐下后小张叹了口气。. “明明马上就是十月了,怎么回事啊,这么热。真是讨厌。”. 小张撩起了直长发,眉间带着皱纹咕哝一句,立刻伸手去拿送上来的水。. “这么说起来,白天的客人是什么感觉?”. 他想起了茶色头发,脸孔涂黑,只有眼睛周围是白色的女孩子,和嘴唇上带着唇环,穿着招摇花纹的衬衫的男子。. “这个……两个人好像都没有现实感,还没有具体印像。不过视情况而定也许会变得有趣。”. 小张嘿嘿笑了出来,笑起来眼角就有了和年龄相应笑纹。穿着收腰的套装感觉很清爽的小张,是个相当的美人。这么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年近四十的人,而她是两个小学生的母亲的事就更让人吃惊了。. “小李和杨,我犹豫过该让哪一个负责哦。但是幸好托付给了你。面对感觉比较奇怪客人,有工作人员会退缩,但你反而会是那种觉得有趣的类型呢。”. 热三明治被送了过来。小张很喜欢这里的三明治,高兴地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吧。我们总是从新娘的角度进行细致再细致的策划,可是杨的策划却非常大胆。你会考虑和实行至今为止谁也没想过的东西。如果撞到想要不一样的东西的客人,你就可以淋漓尽致地发挥自己的力量。”. 受到夸奖就会高兴,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受到了一些期待。. “这么说起来上周在牙医那城见到了欧阳先生。”. 小张吃了口色拉放下了叉子:“你说的欧阳先生,是杨第一次制作的客人?那个,啋了新娘的裙摆……”. 面对杨的苦笑,小张道歉说:“对不起,你还在在意啊。”. “没关系。我觉得那是个很好的学习。我见到的是做丈夫的那个,看起来非常精神。因为下周三也许还会见面,所以我想送束花,因为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近了。”. 小张突然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不太让人赞同啊。”. 是平时所没有的严肃口气。. “只要对方没有进行联络,这边不去和和客人扯上关系是基本原则吧?现在是两对中就有一对离婚的时代。就算一年前是幸福的绝顶,第二年也不一定如此。对于夫妇关系冷却的人说''恭喜'',也只会让别人留下不快的回忆。”. 小张所说的话是正确的,这一点杨也十分清楚。. “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是夫妇关系看起来很好。如果我觉得糟糕的话也不会送礼了。”. 杨又挣扎了一下,但是小张还是依旧没有放松严峻的表情。. “虽然我没有权利说绝对不可以……”. 午餐的氛围一下变得尴尬起来。对话中断,杨装出全神贯注吃饭的样子。. 一边喝饭后的咖啡,小张一边说“欧阳先生吗?”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地嘀咕着。. “欧阳先生我也有印象。虽然也有事故的有关系,但在我看来,那两个人真的感觉不太对。”. 从杨的眼中看来,那两个人是相亲相爱体贴对方的理想夫妇。因此他反而对小张的话产生了反感。. “虽然这只是我的印象,虽然两个人都是沉稳的好人,但是夫人那方面该说是对婚礼不上心呢,还是自暴自弃,我一直很在意。可话虽如此,看起来也不是对丈夫没有爱情。所以我觉得是不可思议的夫妇。”. 作为第一次来说,婚礼策划的过于顺利了,如果是因为“不上心”这人理由而不执着,这也说得通。. 小张喝干了剩下的咖啡。. “不管哪个也都是只推测,真想如何不问本人也是无法知道的。可是,夫妇感情好的话很好啊。对于杨而言欧阳先生也是特别的客人,你喜欢做就去做吧。可是希望你下不为例。”. 在候诊室没有见到欧阳的脸孔。结束治疗付款的进修,向接待处的女孩子询问“欧阳先生来了吗”,然后得到了“现在正在治疗”的回答。. 离开牙科医院,下了楼梯。外面雨很大,好像敲打着地面一样下着。杨看向手中的口袋。平时工作上与他合作的花店的女孩给他做了小小的花束。他说这是结婚纪念日的祝贺,要先交给丈夫后,女孩很细心地说“有的男人讨厌拿着花束在街上走”,帮他了装进了和纸做的袋子。. 第一百零八章 杨在一楼已经打烊的手机店关站住,等待欧阳出来。一边看着完全没有减弱的雨水,一边想着希望欧阳不会讨厌拿着花去。. 每次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他就会抬起脸来。可是目标的男人迟迟没有出现。等了有三十分钟?再次听到了足音。. 伸展到阶梯上的大而长的影子,单手拿着伞微微前倾着下楼的欧阳,看到店门前的杨后停下了脚步。. “又见面了。杨接下来要治疗吗?”他用亲切的表情笑着。. “哪里,治疗结束了。”. 欧阳轻轻看了眼外面的雨:“你在等什么人吗?”. “那个……”. 欧阳微微疑惑,可是也没有什么需要进一步问的东西了。. “其实今天我的牙齿治疗结束了。”. 这样一说,欧阳无视雨水,露出了晴朗的笑容。. “太好了。”. 一边进行着无关紧要的对话,那位于高处的视线一边打量了好几次雨势。. 杨偷偷看了看纸袋里面的东西,这种日子把花交给他,还是不好吧?杨的手指踌躇着,玩弄着把手。可是就这样不交出去拿回去也不是办法,这么做的话多半会后悔,这个他也清楚. 想到既然不会再见面,还是干脆看开了。杨将纸袋递到了前面。. “虽然这种日子也许会麻烦您,还是请收下吧。”. 男人接过袋子,看过里面之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杨的面孔。. “我记得周日是欧阳先生夫妇的结婚纪念日。请你收下这个。”. 好像吃惊而瞪大的眼睛渐渐眯缝起来,然后整个脸孔被笑容包围了。. “是啊,谢谢你还特意记着,我想妻子一定也会高兴的。”他深深低下头。. “请不要放在心上。是我自作主张。那么我这就……” 因为不好意思,杨看也不看前面就奔进了雨水中。. “杨先生!前面……”. 听到的话而慌张回头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杨和正从外面进来的体积庞大的中年女性正面相撞。可能由于腰围的差距吧,被弹出去坐在地上的是杨这一边。 “干什么?吓人一跳。”中年女性把手放在胸口,用烦躁的口气如此说道。. “对,对不起。”杨慌忙站起来道歉。. 因为接待业的工作性质,道歉已经成了条件反射。狠狠瞪了瞪杨,几乎是哼的一声掉转了身体,中年妇女脚脚步咚咚地上了楼梯。. “你没事吧?”. 关心的声音也只是刺激了杨的羞耻感。原本只打算递了花就若无其事离去,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丢脸的样子?. “让你看到丢脸的样子……”. 杨苦笑着用小得快听不到的声音说。手足无措的他终于决定离开时,又被欧阳“那个……”地叫住了。. “杨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再给我一次名片吗?去年最初见面的时候收到过,可好像丢失的样子。”. 杨对突然的要求很吃惊。他不知道欧阳为什么现在会想要自己的名片。. “会麻烦吗?”. 面对没有反应的杨,欧阳的表情变得很不安。. “啊,哪里。”. 杨慌忙从书包中取出名片,欧阳也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杨。即使交换名片,也只是一种社交举措。这个人大概不会和自己联络,自己也多半不会再联络他吧?可印刷在名牌上的欧阳吉郎这个名字,自己一定一生都无法忘记了。. “虽然事到如今说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可我成为婚礼策划人后第一次策划的客人就是欧阳先生。”. 男人的视线笔直向这边射来。. “第一次的工作明知道绝对不能失败,却出了大失败,那个时候我真心想过要辞掉工作。可是欧阳先生和夫人一句也没有责备我,而是安慰我,感谢我。正因为有了那个,我才产生了继续下去,努力下去的心情。”. 语言中断后,哗哗的雨声听起来格外大。对于没有反应的对像,杨猛地想到,对这个人来说,自己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像样的事吧?只要婚礼能顺利进行下去,那和策划人是新人还是老手,和策划人本人都没有关系,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这一点。. “我们也很高兴能得到你热心的照顾,谢谢你。”. 伴随着这句话,右手伸了出来。在握住的瞬间,胸口火热地震动起来。即使男人消失在了雨中,杨的热度也迟迟没有平息。. 就算跨进了雨里的时候,他也脚步轻盈。脑海里浮现了一首老歌,就唱了起来。虽然不是那种享受着雨滴的优雅做派,可现在的心情简直就像晴空万里的天空。. 送花之后的大约一周,欧阳夫妇给杨寄来了一封信。水色的漂亮卡片上,点缀着两个人衷心的感谢语言。. 高兴的事情还不只如此。那天接待完客人后,杨就跑到了小张身边,总之他想让什么人分享这件事情。. 因为客人专门指名自己,杨在见面之前有些紧张。在接待室的是三十岁前后的看起来很和善的情侣。男人自称北村,对于初次见面的杨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后表示,自己是在朋友的建议下来的。. “是欧阳先生介绍我来的。他们说这里有一位对人非常热心亲切的婚礼策划人。”. 说完之后不出所料,小张连右手的咖啡都忘了喝,瞪圆了眼睛。. “欧阳先生是最好的客人啊。尽管出了那么大的过失,还对杨的策划非常满足,而且还介绍了重要的朋友来……”. 高兴到忘了姓什么就是现在这种状态吧?杨亲身体验了一次。就连郁闷到不得了的牙齿治疗也不再觉得痛苦在牙医仔细叮嘱今后也要十分注意的时候,杨的心已经飞到别的地方了。 既然是介绍来的,就算是赌上自己的自尊,也不能不举行最棒的婚礼。杨让白天见到的北村先生的印象在脑海中膨胀,全神贯注于将好几套仪式组合在一起的计划。 离开牙医医院后,杨就进入了车站前的便利店。. 第一百零九章 虽然治疗之后没有多少食欲,可是这样下去的话,半夜一定会因为肚子饿而醒过来。. 最初他和平时一样拿起了罐装的营养饮料可很难得地想要吃些填肚子的东西,所以他移动到了放酱菜和便当的一角。. 在他的目标地点已经有一个先客。从那在饭团柜台前凝立的西服背影,可以感觉到与自己一样是独身生活者的气息,杨投注了同情的视线。. 可是在男人回头的瞬间,杨僵在了当场。那拿着鲑鱼和卷心菜的饭团和绿茶瓶子的男人,注意到杨的存在后轻轻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 杨觉得极度不可思议。至今为止,他都没有在自己的生活范围中见过欧阳的. “杨先生接下来要回去吗?”. “是,刚才治疗了牙齿。”. 欧阳露出微笑,杨也被带动笑了出来。. “这么说来,有没有叫北村的人拜访过杨先生啊?” 那正是今天的事情。. “谢谢你把重要的朋友介绍给我。”. 对面男人小小耸了耸肩膀。. “哪里,因为他正好在发愁婚礼该怎么办,我就介绍给杨先生了。”. 接下来交换了“谢谢”“再见”等热情的交谈后就在店内分开了。 可是杨拿着五个紫菜饭团和一个营养饮料走向收银台的时候,欧阳也同样在隔壁的收银台结账。 并没有约好的两人前后脚地离开了便利店。回去的方向好像也一样,并肩走在一起的样子有哪里感觉奇怪。这个欧阳好像也一样,他嘀咕了一句“方向一样啊”。. 微寒的风吹着,脚边滚着枯叶。杨耸耸肩膀,将视线转移到欧阳手上的便利店的袋子。欧阳的妻子说过兴趣是做料理,那为什么欧阳还在便利店买好像晚餐一样的东西呢?. “杨先生常去那家便利店吗?”一边走,欧阳一边询问道。. “啊,还好……”. “说来在公司附近啊。”. “欧阳先生也常去吗?”. “上个月换了就职地点后,就经常去了。那里的饭团很好吃。”. “转职的话算是荣升了。恭喜。”. 欧阳苦笑道:“只是半年的出差性质罢了。”. 现在后悔自己嘴快也迟了,杨生硬地改变了话题。. “对了,欧阳先生晚上喝日本酒吗?”. 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杨留意到欧阳买了小瓶的日本酒。. “哦,喜欢。” “以前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不怎么爱喝酒的样子……”. 欧阳轻轻耸耸肩。 “你还记得啊。因为我从今年才开始喝的。朋友告诉了我美味的日本酒店,然后就上瘾了……”. “你说的那家店子,不会是‘天同’吧?”. 旁边的男人也快速地回过头来:“你也知道吗?”. 两个人的脚步几乎同时停下来。. “我也喜欢哟。经常去喝。天同是不错是的,不过我觉得这一带最多好酒的是‘琉璃’这个居酒屋。你知道吗?”. “不知道。”. 欧阳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推荐哟。因为没有天同那么出名,所以客人不是特别多。场所是在龟桥车站前下车,屋敷町大道的圣弗兰面包店旁边向右拐的一条路里上了斜坡的地方。”. 和兴奋地说着话的杨相反,欧阳带着热情的表情歪着头。. “我不太清楚龟桥车站的周围。”. “那么下次一起去喝吧?”. 很自然地,杨邀请了欧阳。. “老板娘也是很豪爽的人,气氛非常好。”. 欧阳笑了出来。笑起来的眼角就不由自主下垂,变成了看起来很和善的表情。. “一定要叫我。”. 又走了起来。冷风让脊背缩了一下。. “现在该到喝烧酒的季节了吧。”. 对于杨的话,欧阳一边微笑一边说“是啊……”. 杨猛地想道,这个男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喝酒的呢?. 外面有些阴沉,风很强。窗玻璃发出嘎哒嘎哒的声音震动着。. 杨在桌子上抱着头,紧紧瞪着做到一半,而且自己明白大概再也不会完成了的剧本。消极的思考会让一个人更加消极。即使想着切换头脑进展其他客人的计划,却也一点也不能集中。. 不知叹了第口气进,头上被轻轻敲了一下,心想怎么回事,去见小张在自己背后环抱着手站在那里,皱着眉露出严历的表情。. “你要吊儿当到什么时候?”. 杨无言地低下头。头又被敲了一下,这次比较重了。. “很疼啊……”. 恨恨地抬起目光,却撞到了充满同情的视线。. “不是杨的错。”. 这辩驳般的语言让胸口一颤。. “不是杨的错,我这么觉得。”. “可是,可是,不是很奇怪吗?我进行策划又不成了的情侣,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对了。来的时候看起来感情明明那么好,在协商婚礼的时候吵架分手,这不是最糟糕的吗?如果我能说得更高明一些,也许他们就不会争吵,能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小张叹了口气。从杨旁边的桌子拉过椅子坐下。. “只是因为婚礼的协商就分手,也就是说客人只是那种程度的关系。根本不明白两个人要生活下去需要某种地方的妥协。你要知道,不行的就是不行。杨做得很好。”. “可是,都已经两对了……”. 对于拘泥的杨,小张呼的叹了口气。. “不是向你炫耀,我曾有过连续三对客人分手的经验。而且还和第三对客人大吵了一场。”. 杨吃惊地抬起头,和苦笑的小张视线相遇。. “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那时真的认真考虑过要辞掉工作呢。但我最后还是喜欢这个工作,除了这个无法做别的。看到杨的这个样子,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这边反而觉得比较难受。”. 虽然为了让小张放心想勉强挤出笑容,但还是无法作到而低下头。就好像一切都看穿了一样,小张粗鲁地拍打着杨的脊背。. 第一百一十章 “接下来的会面取消了吧?今天就回去吧。正好明天是休息日。在家好好修养,后天还要让你努力工作呢。”. 在小张的催促下,杨在还不到五点这个比平时要早的时间放下工作,返回家里。. 可是回去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在房间正中央坐下,脑子里面又想起了那对分手的情侣。为了分散精神而打算看书,于是打量着周围,可是全都是和工作有关的书与杂志,这再次强调出了自己过的到底是多么埋头于工作的生活。. 就算看着电视也打发不了时间,听着别人笑声反而逐渐生起气来。. 杨等过了六点,给高中时代就来往的朋友打了电话。在他提出去喝酒之前,对方已经先行哭诉说“今天晚上多半都做不完工作”,然后听了半天他对坏心的上司的抱怨。. 也联络了其他朋友,但是有的不方便,有的电话打不通,偏偏在今天一个人也找不到。. 杨开始进行出门的准备。因为他觉得就算只有孤独一个人,比起家里闷闷不乐来,还是出去的比较好。从书包里取出钱包的时候,有一张纸片跟着掉出来。. 在皱得很历害的名片上,印着“欧阳康”。那个雨天回家之后找不到它,还以为自己又弄丢了。杨紧紧地捡起来的名片,好像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似的。. 背靠着建筑物的墙壁站着,吹过大厦间隙的寒风让杨后悔为什么只穿了一件认为比较厚的衬衫就出来。. 晚上七点半,在没有超过约定的时间里,欧阳的身影出现了。灰色的西服,黑色的公文包。在人潮汹涌的车站里,那副打扮让人很难不看漏。在发现杨身影的同时,欧阳那之前都很从容的步划稍稍加速了。. “晚上好。”. 男人在杨面前很冷一样地耸着肩。. “哪里哪里,你能来我很高兴。话说回来,今天真冷啊。是因为风太强吗?”. “是啊,我们换个地方吧。”. 两个人开始并肩行走。在离开繁华街进入屋敷町后,人影突然少了起来。. 视野的前方没了他人的踪影,只有两人行走的脚步声回响在古老的街道响起大大的回音。. “杨先生今天休息啊。”. “哪里,有工作。”. “这样吗?”. 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呢,杨有点奇怪。发现因为自己是便服所以被当成休息,是在距离对话好一段时间之后。. 转过面包店的拐角,上了坡道的地方,就是“琉璃”的招牌。拆开蓝色白字的“琉璃”的暖帘,招待台中央的老板娘“哟”地提高了声音。. “这不是杨先生吗?好久不见了。”. “你好,好久不见。”. 对于坐在杨旁边的欧阳,老板娘也带着亲切的笑容说“欢迎光临”。是因为第一次来这个店很稀奇吗?欧阳带着平静不下来的样子眺望着店内的装饰品和菜单。. 老板娘向两人问道:“要什么饮料吗?”. 欧阳手拿着菜单很迷惑的样子,杨向他推荐“梦楼”。不是很难得的酒,但没有让人讨厌的地方,是少数很保险的酒类。. 无言地干杯之后,杨看着欧阳将杯子凑到嘴边。他的喉咙发出了咕噜的声音,然后泄露出微微的叹息。男人的面颊缓缓松驰下来。. “美味啊。”. 满足于这个反应的杨喝下了自己的酒。那是散发着芬芳的花香气的,口感很好的酒,是他很中意的牌子。说他就是为了想喝这个才来“琉璃”的也不为过分。. 虽然说今天很想早点醉倒,但旁边男人的存在却为他的右手加了刹车。这个人不是交心的朋友,而是客人。想起来如果被小张知道了的话,一定会被斥责到不是几个爆栗就能解决的程度。因为讨厌一个人呆着,就让看起来人很好的客人陪自己喝酒,真的露馅了的话……. “呐,杨先生,这们先生是你朋友吗?给我介绍一下。”. 老板娘一边收起空了的小钵一边询问。杨手拿着酒杯,大大叹了口气。. “这位是欧阳吉。我第一次策划婚礼的客人。”. 啊,老板娘稍许提高了声音。. “那么欧阳先生是杨先生特别的客人了。”. “没错。”. 无视在旁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的男人,杨要了新的酒,一边看着旁边男人杯中酒少下去的程度,计算着为旁边的男人添酒。. “你现在很忙吗?”. 男人询问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哎,啊。还算忙吧。虽然过了一点,但现在还是结婚季节呢。欧阳先生怎么样呢?”. “除了年末以外,也不是那么忙。做得很轻松。”. 杨讨厌空着的酒杯,快到没酒的时候就点酒。对于旁边男人的客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他也觉得自己真是个讨厌的男人。. “那个……”. 旁边的男人带着犹豫说道。. “也许这么问有些冒昧,杨先生,难道说你现在有什么烦恼吗?”. 想到自己露骨到连交情不深的男人都可以注意到,总觉得有些别扭。. “没什么,我看起来是这样吗?”. 他想要混过去而试着微笑,但男人的表情很认真。. “因为你看起好像一直在考虑着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虽然我想自己恐怕只作个听众,但如果说出来能让杨先生心情放松的话……”. 该说是人太好还是什么呢……杨苦笑了出来。因为讨厌一个人呆着,就只为这样的理由而特地把人叫出来,杨稍稍有些后悔。. “真的,没有什么大事。”. 在白天最后的对话中,原本应该成为新娘的客人带着忧郁的表情丢下了一句台词“如果没有来这里就好了”,那人声音一直在耳中萦绕不去。. “只说我的事很无聊,我也想听听欧阳先生的事情。夫人是专业主妇吧?她说过自己很擅长料理吧?好羡慕。晚上她还会在欧阳先生回来前都不吃饭地等着吧?”. “是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也许是说自己的事情有些丢脸吧?欧阳微微低下头。 “家里总是打扫得非常干净,衬衫上一个皱纹也没有。被褥床单也都洗好了 吧?真羡慕。” 既然这么想的话,你也早点找个好人吧。老板娘在旁边插嘴,杨耸耸肩。. “为什么女孩子都没看到我这么好的男人呢?”. 混杂着玩笑如此说道,老板娘笑起来,男人以认真的表情点头。. “虽然当着本人的面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我到今天为止也策划过不少对夫妇了,可是像欧阳先生夫妇这么好的就没有第二对了。即使不用说话也能互相理解。一个人摔倒另一个人也会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助……所以请欧阳先生今后也要和夫人相亲相爱。光是这样就可以成为我今后工作的动力。”. 然后他又补上了一句:“说真的,今天我接待的客人中有一组分手了。最近这种事总是发生……哈哈……”. 对手没有反应,让人很难受。. 杨早早喝空了手上的杯子。拜托老板娘续酒。. “杨先生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杨先生的诚意没有传达给对方,我觉得这很遗憾。”. 是因为醉酒就泪腺薄弱吗?不顾这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杨差点失声哭了起来。 “喝酒吧,欧阳先生。”. 强行把酒推过去,然后把自己的也一口喝干。为驱赶落泪的感觉,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的期间,杨有了如同深入泥沼的醉意,并且不知什么时候推动了记忆。. 春天和秋天是结婚的季节,每天都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注:霓虹俗语,意指到想乱拉人帮忙)的程度。可是进入十二月过了这时期后,“朵拉杰”杀伐一样的氛围也缓和了下来。. 杨在为下下周举行婚礼的情侣看过教堂和婚宴会场后,回到了办公室。下午七点,公司里已经一个人都不剩,就连电灯都熄灭了。. 坐在椅子上,从公文包中取出正在制作的流程本。. 要把明天会面的客人的流程设计好才能回家。这次的这个客人要求很多,这边如果不相当努力的话,要在预算内实现所有的希望会很勉强。无论如何都不行的东西只能让他放弃,可是还是想制定出尽可能满足他愿望的计划。婚礼策划人的话谁都会这么想。. 单手拿着在附近超市拿来的饭团和咖啡,杨立刻把笔记,资料和记着客人要求的告示打开放在桌子上。. 在寒冷的房间中大概烦恼了三十分钟后,从走廊传来了脚步声。这个声音渐渐逼近,办公室的房门一下大大地敞开来。. 小张双手抱着巨大的纸袋走进来。杨慌忙站起来接过袋子,比想象中还重的袋子墩在杨的脚边。. “亏你一个人能拿过来啊。”. 小张哼地笑了出来:“和孩子比起来,这种算不上什么啦。把那个放在书柜边上。因为我明天要整理。”. 从来不把私生活带进工作,感觉不到生活味道的小张展现出了母亲的脸孔。小张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穿过办公室,在杨的桌子前停下脚步。拿起制作中的流程本,嘻地笑了出来。. “从坂岛教会转移到披露宴会场的时间再多点宽裕就好了。万一下雨的话,路上会塞车的。”. “是啊,我知道。”. 小张用指尖轻轻敲打流程本。 “还有,做得很好……虽然想这么说,可是还没有完成呢。这也难怪,昨天晚上去了哪里?给你手机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和朋友去看电影。在看的时候要关上电源,是那个时候吧?”. 哦……小张嘀咕着,从下面看着杨. “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关系,比起这个来,你到底和谁出去了?可疑啊。”. 杨耸耸肩膀。. “不是什么桃色的事啦,一个男性朋友抽中了试演会的电影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最后有主人公上了年纪,过了70岁之后举行婚礼的镜头,感觉很好。果然所谓的婚礼还是该这样表现''那个人自身''的特质才对。”. 小张微微皱起眉头。 “杨,两个男人看爱情电影不觉得害羞吗?”. 脸孔刷得红了。确实,那时周围的情侣很多。高个子的男人在周围也很显眼。. “用不着这么说吧。欧阳先生是知道电影内容才特意邀请我的。”. 小张瞪大了眼睛。. “又和欧阳先生出去吗?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吧?”. “也不是那样。上次打台球的时候是一周前了。”. “即使如此,周一不是也见了面吗?”. 说出口后,回头想想确实如此。感觉上以这种程度的频率见面高了点。小张双手插腰,叹了口气。. “就算你是欧阳夫妇的婚礼策划人和夫人认识,这么频繁地把丈夫带出去也太没常识了。夫人一定不会觉得开心。”. 不用小张提醒,杨也会在意。在约定见面前,每次都会问欧阳“回去晚了夫人不会担心吗?”但在听到“正好妻子好像要和朋友去吃饭”,或者“比起的酒会来,还是和杨先生一起比较开心”之类的回答后,就觉得这样也好,便去玩了。. 昨天的电影也是,“和夫人一起去如何?”拒绝了一次,但对方一说“妻子好像约好了和朋友去看”后,就失去了拒绝的理由。. 这么频繁的见面,是在自己负责的情侣连续两组都分手,沮丧不已地邀请欧阳去喝酒之后。. 在杨的记忆中,那是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可以排在三根手指内的烂醉。因为他醉到忘了自己是谁,吐了半天,最后还让欧阳送回公寓。第二天,当杨发现了因为自己不能锁门,而在自己家下的男人坐在房间墙角里打着瞌睡的时候,痛感自己的失误。比起宿醉来,他更在意自己给欧阳添了麻烦的事,在意得胃部都作痛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不但擅自醉倒,而且还给你添了麻烦。我该怎么和夫人说才好……”. 对于拼命道歉的杨,欧阳擦擦红肿的眼睛摇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 “我给妻子打过电话了,你不用担心。”. 哪怕露出一个讨厌的表情,一句抱怨也好。可欧阳无论怎么看都很温和。而这更加让旁边的杨苦闷起来。. “我很喜欢居洒屋的气氛,你邀请我我很高兴。我不是很会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所以在职场也很少有人找我去喝酒。”. 一边说,欧阳一边低垂着眼睛苦笑。的确,欧阳不是能言善道的人,说没趣也不过分。可是杨不讨厌像欧阳这样的人。. “擅长说话的人有很多,而像欧阳先生这样擅长倾听的人反而出乎意料地少。”. 对面的男人抬起脸来。. “能够听别人的话,是因为对对方有那种程度的关心,我的上司这么说过。”. 那又怎么样呢?在说出口却没有得出结论的情况下就闭上了嘴。本来看起来没多少自信的欧阳的表情被看来很高兴的笑容覆盖了。. ……没错,不用悲观自己不擅长说话的事,他想要这么说。. “喝得那么舒服,真的是好久没有过了。”. 挠着后脑勺,有点害羞地微笑起来。. 啊,这个男人的话,真想再和他多喝几次。杨直率地如此想道。那之后就频繁地与欧阳进行联络。. 虽然游玩的几乎都来自欧阳,但论只为了说话就打去的电话次数,绝对是他这边更多。杨喜欢和欧阳说话。因为听到那个低沉温和的声音,自己的心情也能平静下来。. 和杨在一起的时候,欧阳经常提到妻子。周日一起去海边兜风吃饭之类的,抽时间一起去看电影之类的。. 他不觉得因为和自己频繁见面,欧阳就会不珍惜和妻子的时间,但是他也不是不知道,岁数不小的两个男人还总是在一起到处玩,这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奇怪。 面对陷入沉默的杨,小张歪着脑袋小声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不能和客人保持良好关系。只是要记住对方是结婚才一年多的夫妻的事实,如果你能保持适度的交往就可以。”. 听到小张的教导,杨已经只能点头了。. 见到欧阳,是在和小张说了这番话的两天后,从“琉璃”打来电话的欧阳邀请他“现在可以过来吗?”. 在意着小张说的话的杨,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还是说“今天有点……”表示出拒绝的样子。结果电话的另一边陷入了沉默,只有居酒屋特有的嘈杂电话筒传过来。. “我想见杨”. 男人如此清楚地表示自己的要求,还是杨第一欠听见。即使他邀请,如果杨说“不方便……”的话,男人也总是很爽快就放弃了。而且是用让人不会把拒绝当成负担的好心情。. “啊,可是……” “即使只是一会儿也不行吗?” 欧阳的坚持让杨感觉到什么。说不定欧阳是醉了。因为语言虽然明了,但却感觉不到平时慢吞吞的温和气息。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可是晚上老是把欧阳带出去,感觉上对不住夫人。虽然以前就想过要说……”. “啊,曼丽呀。曼丽她……今天……对了,回了娘家。” 确实在上周见面的时候,他也说过妻子回娘家玩。他妻子曼丽的娘家.在外县,不是可以当天往返的地方。. “所以杨不用在意什么。” 又不讨厌见面,而且最重要地是言行不自然的欧阳让人在意,所以杨答应前行往往“琉璃”。急匆匆收拾好剩下的工作,距离打电话一小时左右后,杨掀开店子的暖帘,看见的是喝醉了趴在柜台上的欧阳的身影。 “欧阳,你没事吧?”. 即使摇着他的肩头,但别说是抬头,连回答也没有,完全地醉倒了。叹气的杨的手臂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老板娘带着微妙的表情站在背后。她无言地将杨带到了店子角落。. “欧阳他没事吧?”. 老板娘看来烦躁地摇摇头。. “不是的,这话只有我们之间能说,绝对不要对欧阳先生说。他这阵子每天都来店里。他能来我是很高兴,可是是每天啊。结了婚的男人连日在居酒屋吃喝不是太奇怪了吗?他又是不太说话的类型,所以我也不好主动问什么。说不定,欧阳先生和夫人处得不太好吧?你听说过什么吗?”. 电话中的对话在脑海中反刍起来。说妻子回娘家去了,似乎是到当场编出来的理由。自己的预感又为这个怀疑增加了可信性,可是杨不想相信。欧阳每天吃爱妻的亲手料理,周末就夫妇感情良好地一起出门约会。他成该是这种人,不应该是连日流连在居酒屋吃晚饭的人。杨紧紧盯着那坐在柜台前动也不动的身影的后脑勺。 杨来到店面三十分钟后,男人终于表现出了活动的迹象。动作缓慢地晃着肩膀,抬起脸孔,扶着额头。已经大大歪出鼻子的眼镜,在扶着额头的手指滑开的同时掉落在了柜台上。. “你没事吧?”. 男人缓缓回过头。. “……杨,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你还站得起来吗?总之先离开店子吧。”. 杨站来,拉住欧阳的手。. “我没有那么醉。”. 男人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站起来。在老板娘担心的视线中,杨抱着欧阳离开了店子。位于街道深处的“琉璃”附近无法打到出租车,所以杨支撑着脚步蹒跚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向大路那边。. “对、对了,婚礼。”用醉鬼特有的大舌头的口吻,欧阳说道,“游乐园的……怎么样?听到的时候……周六是阴天,周日放晴的时候觉得好幸运。”. 以前见面的时候,谈到过那周策划的婚礼很辛苦。欧阳好像还记得这个,所以在说。. “虽然很辛苦,可是成功了。而且新娘特别适合裙摆短的婚纱,穿起来非常可爱。”. 欧阳坏笑了一下:“新娘合杨的口味吗?”. “是啊,好几次想要追求这个可爱的新娘呢。”. 欧阳发出了可以用刺耳来形容的笑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行,不能做这种好像抢新娘的事情吧!”. 看起来很开心的欧阳,在走到大路上,杨做出要打出租车的样子的瞬间,忽然态度大变。他突然推开杨的手臂,贴着背后的电线杆站着。. “怎么了?”. 杨拉着他的手臂,他好像耍赖的孩子一样倔强地抱着电线杆。. “不要!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对了。再去一家喝吧。”. “明明醉到站都站不住了。今天还是回去吧。”. “绝对不要!”. 因为欧阳抓着电线杆好像要殉情一样的势头,路过的情侣不由得看着他吃吃地笑了出来。杨无法掩饰羞耻,可又不能丢下他不管,只能看着缩在电线杆下的男人。. 为什么不想回家?家皇应该没有人了啊。或者说,虽然有人,但是有什么不想回去的理由?. 在冷风的吹拂下,杨竖起了外套的衣领。不管理由是什么,在这么冷的地方呆久了,彼此都会感冒的。为配合男人的视线,杨弯下了膝盖。. “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吧。回去吧,我送你到公寓。”. 发红的眼睛转了过来。. “请回去。”. 是平时没有的粗暴口吻。. “可是一直在这种地方,感冒……”. “不是叫你回去吗?”. 好像咬人一样的怒吼,杨不由自主缩了缩身体。被人以这个样子怒吼是第一次,那赤裸裸的负面感情让他胸口疼痛不已。. “反正回去也什么人都没有!”. 欧阳的妻子真的回了娘家吗?可是会回去多半是有什么理由。杨想起了老板娘的话。可是只要欧阳不主动说的话,自己也不好去询问他们是不是不和,不能随便踏足别人的私生活。. 无计可施的杨站在男人身边,握紧双手插进了西服口袋。让脊背打颤的寒冷连续让他打了两次喷嚏。. 男人抬头看着杨的脸孔。搔着乱糟糟的头发,又低下头。然后扶着电线杆摇摇晃晃站起来。可是自己向前踏了一步的同时,膝盖一弯,向前摔了出去。. “欧阳!”. 脸孔着地的欧阳的鼻头被擦破了,额头也微微渗出了鲜血。猛地飞出去的眼镜右边镜片有了裂痕。杨抱住脱力的男人的肩膀,拦下路过的出租车,强行将男人塞进车里。欧阳没有抵抗地就被安顿在了后座。. 就是到了公寓,男人也顽固地拒绝借用杨的肩膀。. “我一个人没事。”. 篮欧阳执拗地重复着一个人下了出租车,可是没有走两三步就瘫在了地上。. 看不下去的杨也下了出租车。. 穿过车站附近大型公寓的安全门,欧阳自己按下了5的按钮。. 在507房门前停下脚步的欧阳。觉得到了这里大概没事了的杨松开了手。可是只是将钥匙插进钥匙洞这么简单的动作,欧阳就花了很长很长时间。然后在锁打开的瞬间,伴随着打开的房门他一起跌进了房间里面。. 玄关房门大敞的瞬间,异臭扑面而来,垃圾的味道让杨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通过走廊上的昏暗灯光,勉强可以看见黑糊糊的影子,杨按下了好像是玄关灯的东西。. “不要看!”. 大声响起的悲怆的怒吼声,以及眼前浮现的光景,让杨大吃一惊。满是灰尘的走廊上,黑色的塑料袋堆积如山。垃圾的味道好像就从那里传出来。旁边散乱着报纸和广告,仔细看的话,空酒瓶也遍地都是。. 简直是个让人会想到垃圾场的肮脏到壮烈的地方。实在无法想象是和女性住在一起……就算妻子离家两三天也不该是这个光景。. 在震惊中俯视下去,撞到了好像在害怕什么的目光。欧阳大大吸了口气后低下头。昏暗的走廊中响起男人的呜咽。. 杨终于明白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很厉害吧……”颤抖的声音诉说着走廊的惨状。. “不是有可爱的妻子每天在家做饭等着人回来的状况吧?”. 无法忍受男人那种要把自己逼到绝地的口气,杨抓住欧阳的双肩猛烈摇晃起来。.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你就说啊!什么都可以!为了让你和夫人和好,我会尽一切可能帮忙!”. 欧阳抬起头,眼睛红红地只有嘴角露出虚幻的微笑。. “不是和曼丽有什么误会。”.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原本就只是名义上的夫妇。”. 冲击穿透了杨的身体。婚礼上看起来非常亲密的两个人在记忆中苏醒。. “怎么会有那种事情!你们当时感情不是那么好吗?”杨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男人的脸孔闪过了一丝畏惧,但下一个瞬间,眼中就溢满了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抱着头向杨低头。. “对不起,我真的觉得非常对不起杨。”. 欧阳哭着说道:“就算只是形式,也不能不结婚……既然如此,就想要尽能便宜简单了事。明明觉得形式什么的无所谓,可是杨那么热心讨论,给我们策划……所以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我的事情根本无所谓!”. 认识才一年,频繁见面也是最近的事情,并不是那么深厚的交往。杨不知道这个认真的男人为什么弄出什么“只有名义上的夫妇”这种虚伪的关系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欧阳你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吧?”. “杨你太高看我了。”. 欧阳笑了,没有表情的笑容。. “结婚是因为,我想要些东西,哪怕只有名义也好的东西。”. 欧阳重重抽泣了一声。. “结婚了的话,就算只是户籍上成为了夫妇,她是不是也能多看我几眼呢?我不该抱着这样的幻想。”. 欧阳爱他的妻子。杨在婚礼上感觉到的欧阳对妻子的爱绝不可能是虚假的。. “很不得了吧?这个房间。男人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做不来……不对,也许是对几乎不来这里的她的斗气罢了。毕竟她只有在那边的父母来东京的时候才来这里。只有在父母面前,我们才装出夫妇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是在写给杨的信的时候,也就是三个月前了吧……”. 也许只是自己的眼光,可是他觉得欧阳这样适合做丈夫的好男人不会再有了。就算去掉这一点,杨也喜欢欧阳这个男j人。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也希望他和妻子顺利。. “将自己的心情老实传达给夫人如何?如果知道如此被爱着的话,就算是夫人也一定……”. “这么做的话会成为她的负担。”欧阳低语道。. “如果知道我本是出于同情而是喜欢与她结婚的话,一定会让她非常烦恼的吧?最初说伪装结婚也好的人明明是我,事到如今,我无法做出让她烦恼的事情。”. “那么欧阳你的心情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欧阳无力地笑着,“不能怎么样。”. 连安慰的言语都无法说出口来。手臂突然被抓住了,那只手冰冷得让杨吃惊。. “我已经疲于期待和等待了。”男人嘟囔着。. “前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心想也许她会来个电话,一整天都在家里。”. 欧阳闭上眼睛。. “我的事她什么也没放在心上。所以结婚纪念日和我的生日都可以简单地忘记……” “明天是周日,可以休息吗?”欧阳皱着眉头,担心地询问。因为知道杨的工作集中在周日周六,所以格外在意的样子。. “就是因为没关系才这样出来啊。婚礼不也算是庆典吗?就算是周日,日子不好的话大家也会讨厌。冬天举行婚礼的客人数目本身就不多。特别是这阵子最冷的时间。话虽如此,今天趁着有点空闲,连年假也拿了。‘缪夏展’就到今天为止,我无论如何也想看。”. 杨让欧阳坐在助手席上,开上了前往邻县的国道。. 天空虽然非常晴朗,一片云彩也没有。可是风势非常强。光秃秃的寂寞的街边树木剧烈地摇晃着,即使在车里也能听到那嘎嘎的声音。. 在告白了和妻子之间的伪装结婚后,至今为止欧阳对杨的频繁联络就像幻影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一定就这样和他疏远了吧?原本在生活上和这个男人就没有接点。. 就这样过了两周的时间,来了一张明信片。之前和欧阳一起去玩的台球场好像开了姐妹店,是用来通知和作为优惠券的明信片。. 面对明信片,杨烦恼了三天。欧阳的事情让他在意得不得了,所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以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为客套,在人都走了的安静的办公室,杨用自己的办公电话拨了他的号码,因为觉得如果是手机的话也许他会不接。响了三声后呼叫声中断,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杨。”. 在说话的同时,话筒对面的对象陷入了沉默。在让人觉是不是就要这样切断电话的漫长沉默后,男人终于开了口。. “你好。”. 很难说是明朗的声音。. “那个,是上个月吧?你带我去过台球场不是吗?那个店子寄来明信片所好像开了姐妹店。所以如果这个,欧阳你要用的话……”.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同样的东西我也收到了。”. 听到这个,杨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愚蠢。为什么会认为自己那里收到,欧阳那里就没有明信片呢?. “啊,要是那样一起去好吗?” 他尽可能装出若无其事的声音。男人再次沉默下来。杨也不是想要打台球,只是需要某个对话的借口。. “不好意思。现在工作很忙,不能跟你具体约好什么时候……”. 预料到的回答。他说过工作很无聊,准点开始,准点结束。他说过有时觉得只是不断处理事务的自己就好像机器人一样。那种工作又怎么会在这种时期繁忙起来呢? “那么,请欧阳先生有空的时候联络我吧。” 再次沉默。 “我不想见杨。” 好像叹息一样的声音。从欧阳的手机里频繁传出路过的车声,也许他还没有回到家里。 “如你所知,我一直说了谎。最初我没有打算说谎。可是被杨问到曼丽的事时,又不能说实话,热情地回答的期间渐渐就变得无法回头了。最初对于说谎还有罪恶感。可是在扮演着感情亲密的夫妇的期间……说起来很奇怪,就觉得现实也是这样,和曼丽好像是真的亲密夫妇一样了。只有在和杨说话的时候,我能品尝幸福的丈夫的感情。” 一想到被骗,就算知道这不是戏弄自己,杨还是胸口疼痛。可是欧阳的告白让杨注意到自己对他的谎言有一部分责任。欧阳如果没有和自己再会,就不用说谎说自己和妻子感情良好了。 面对并不是那么亲密的人,有哪个男人会主动说自己和妻子感情不好呢?在牙医那里再会的欧阳之所以对着自己表现出和妻子感情好的样子,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或者说是对于策划了婚礼的自己的顾虑。 把装出来的亲密样子当了真,自己还在结婚纪念日送了花。收到那个祝贺的时候,欧阳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绝对不是愉快的吧?后来还以夫妇的名义寄来了手写的卡片。明明放着不管就好,却费心到如此程度。 “是我让欧阳说了这样的谎言吧?我问了那么多事情,让你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才真的该道歉呢。” 接连地响起了两次小小的喷嚏,然后是轻轻擤鼻子的声音。欧阳小声说“我有点感冒……”向杨说明。 “如果讨厌谎言的话,我就不该去和杨见面的。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即使说谎也想见面。”. 欧阳接着说道:“结婚之后没有任何快乐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羡慕我,但是实际上没有任何好处。即使回家,等着我的也是和一个人的时候同样昏暗的房间。就是对着亲密的朋友和公司同事也无法说出真相,老是窝在家里喝酒,自己讨厌自己……就在那个时候见到了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初我觉得见到了不该见的人,可是当我知道了即使是这种虚假的婚礼,也有人发自心底地为我们高兴的时候,我也好高兴。一起看电影,一起玩,一起说话都非常快乐。我不想、连这个快乐的时间都失去。” 就算是说了谎,欧阳也没有改变。自己在看这个男人的什么呢?杨对自己感到羞耻。理想的丈夫形象是自己创造的,就算没有这个,本质也明明没有任何变化。杨想要再次见到欧阳,想要和他说话。这感觉很不可思议。虽然觉得这其中有很麻烦的因素,但是连一点他也想要了解。 “我也喜欢和欧阳出去玩。想要和你多谈一些事情。” 他觉得,如果自己不主动邀请的话,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再来找自己的。 “下次见面时,欧阳就不用说谎了。这样我们不就可以轻松地说话了吗?” 男人无言。 “明天我再打电话。” “啊。” 即使挂断了电话,杨也被不可思议的余韵包围着。男人的心情他明白到觉得胸口疼痛的地步。一想到他在房间角落每天不断喝着闷酒的样子,就十分悲伤。 杨每天都给欧阳打电话,只要有时间就找他吃饭或者喝酒。欧阳不管什么邀请都没有拒绝。. 每天都见面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后,欧阳突然对杨说“已经没事了”,那是在车站前见面约好一起吃晚饭,而朝着目标饭店走去的时候。 “今后请在你想要和什么人去什么地方,而那个人是我比较合适的时候叫我就可以了。” 欧阳采用了不可思议的说法。因为不明白他的意思,杨在道路正中央站住了脚。风吹起来十分寒冷,因为这个理由,他想早点进店里去。可是对于欧阳而言,刚才的话一定还有着更进一步的意思。 “我已经没事了。所以我想今后可以更放松地交往。” “难道我打扰你了吗?”杨慌忙反问。. 欧阳静静地摇了摇头。 “哪里,杨的心意让我非常高兴。我也觉得想要和你见面。可是,像这样每天都见面的话,会给你的工作造成妨碍吧?你也有因为工作疲劳而想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吧?请你为了自己好好使用时间,在真正有空闲的时候再找我就可以。” “不要那样说。我并没有特别费心的打算。” 呼出的气都变成了乳白色。 “就算你不觉得费心,我也觉得费心啊。而且,我也觉得该打扫一下房间了。呆在那种好像垃圾场的地方,连自己的心情都好像要变成垃圾了。还有,我决定把家里用的电脑换台新的。因为我只有非常老式的,所以趁这个机会,也打算换一家新的网络商。” 欧阳高兴地笑出来。 “等家里的电脑弄好电邮后,我会给你发短信的。” 面颊上碰到了什么。欧阳抬头看着天空,将指尖放在嘴边呼了口气。 “正好是前年的这段时间吧。祖母的身体不好,回老家的时候与曼丽再会了。那个时候也像这样,风非常寒冷,而且下了雪。” 下意识地说着和心爱的人的往事的男人,给人的印象是好像看开了一样。与此同时,杨觉得这个人也许是没有事了。. 那之后虽然次数减少了,但还是以两周见一两次的频率见面。 然后,今天因为杨提出的要求,他们前往美术馆。缪夏是在女性中人气很高的画家,海报什么的也经常作为装饰品使用。杨也能了解缪夏被女性喜欢的理由。她使用的色彩非常柔和,画中人物的脸孔也很温柔。 纯粹为了欣赏画而开车出来的杨,在从车窗眺望风景的期间猛地想到。这种面向女性的美术展什么的,欧阳真的会觉得有趣吗?邀请他的时候,他轻松地回答“可以啊”,所以就那样决定了预定。 “欧阳你喜欢缪夏吗?” 旁边的男人回过头,苦笑着低下头。 “说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清楚。对不起。” 杨从心底觉得完蛋了。 “如果觉得无聊或是没有兴趣的话拒绝就可以了。你不用和我客气。” “就算是我,觉得不愿意也会拒绝的。因为今天没有别的预定,至今为止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艺术,所以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和杨在一起的话,就可以去一些一般人绝对不去的场所以及展览会什么的,所以我觉得很有趣。” 就算不知道自己的邀请是什么,也能以自己的方式乐在其中的态度让杨很高兴。. “这么说起来,你在电话里说过去美术馆也是工作的一环吧?去展览会和展示场之类的地方也和策划工作有什么关系吗?”手里拿着预售的票,欧阳不可思议地询问道。. “并不是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我觉得像这样扩展自己的视角也非常重要。感性之类的东西,不是很热情吗?这一类的感觉如果不自己有意识地去磨练是无法掌握的。”. 欧阳微微点头。. “以前我就觉得杨在工作上好热心。如果我也有一样的工作以外的能投入的东西就好了。” 欧阳看电影,打台球,也喜欢喝酒,可是好像哪一个都没有脱离散心的范围。 “喜欢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吧。所以我觉得可以去慢慢找,不用着急。” 男人突然笑了出来。对着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而觉得迷惑的杨,欧阳道歉说“对不起。” “最近不是开始上网了吗?觉得不找到一点符合自己兴趣的东西不行,每天晚上都去看各种各样的网页,非常着急。可是听了杨的话,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是啊,喜欢的事情不是那么快就能找到的。”. 从以前欧阳就说自己是“没有兴趣的人”,可是事到如今却突然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欧阳的行为看起来也好像是在寻找某种心灵的逃避场所。喜欢的人的事情不是那么快就能忘记的,既然还是同一户籍,那么不管在哪里,欧阳的身边都不能感觉不到妻子的气息。.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每次看到男人脆弱的部分,就觉得应该更加关心欧阳才对,这样的自己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对方比自己年长,是接近三十的男人。当然没有拉着他的手走的必要,只是呆在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回答的距离就好了。关系的太深的话反而……会变得失礼。杨不禁露出苦笑。老是想着这些也是没办法的。不光是听他说话,自己说而他听的时候也很多。讨厌的事情,高兴的事情,只要对方是欧阳,全都可以毫不包容地说出来。对方总是没有丝毫不快的表情,一边附和一边听他说。表面上是关心别人,真正需要关心的人也许是自己才对。. 对话中断了,杨从车窗看着外面。穿过山岭,景色突然开阔了。可是寒冷的冬天的印象并没有改变。 时值周日,美术馆中非常拥挤,几乎全都是女性或者情侣,两个男人的组合是一个也没有。欧阳花了些时间,缓缓地走着一张一张地看着画。只有在这个时候,杨非常羡慕那比起人群来要高一个头的个子。 早早就看完了画的杨,寻找着迟迟没看来到出口的欧阳,反向回到展览室中的时候,欧阳正定定地站在一张画的前面。 这幅叫“四艺术‘绘画’”画中的美丽女性,感觉上和欧阳纤细梦幻的妻子非常相似。. 留下对画看得着迷的男人,杨坐在展览室外面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美术馆中庭的喷泉,杨一边想起了欧阳和妻子曼丽伪装结婚的经过。 ……大学毕业的同时来到东京的欧阳的妻子曼丽,在东京有了恋人们。可是她的父母却非常反对她们的交往,强制地把她带回了老家。. 在祖母的葬礼上偶然回到老家的欧阳,因为不忍看她那么沮丧,甚至要和对方殉情的样子,于是提出了伪装结婚。欧阳从高中时代起就对这个美丽的青梅竹马抱着淡淡的憧憬。. “不可思议地是,比起告白我爱她来,提出伪装结婚对我来说还要轻松得多。一定是因为有个‘我在救她’的光明正求的前提在的关系吧?结婚了的话她是不是就会在意我呢?偷偷期待着她会爱上自己的我是那么狡猾。”. 因为女儿结婚而喜悦的曼丽父母,在都心买了公寓阳作为他们的新居。可是结婚后,在新居居住的只有欧阳,曼丽开始和恋人同居。“虽然知道会这个样子,还是有些无法忍受啊。”欧阳苦笑着说道。. 从门另一边的人群中,高个子男人走了出来。他用有些慌张的视线打量着周围,很明显是在找自己,杨抬起右手。男人脸上的慌张消失了,带着松了口气的表情赶了过来。. “难道说你等了半天?” “也没有那么久。你看得相当热心啊,有趣吗?”. 欧阳大大地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有趣,应该说是美丽。虽然我不太懂艺术绘画,可是也觉是很美丽的画。”. 欧阳紧紧盯着杨。. “你是不是累了”. 与其说累,还不如说是困。昨天流程迟迟定不下来,一直弄到了半夜。. “这么呆呆坐着有点困……”. “回去时我来开车吧。” 欧阳微微一笑。 “因为我有朋友住在附近,所以我来过不止一次。虽然开车技术不算很好,可是没有发生过事故,算是安全驾驶。”. “啊,可是……”. “你担心车子吗?”. 虽然那种二手便宜车没什么可惋惜的,但是对让欧阳开车还是有点抵触。. “车子倒是无所谓,反正破破烂烂……”. “我以前也开过这个型号。隔了这么久也想再开开了,不行吗?”. 这是为了关心自己才说的呢,还是真的想要开车?. 尽管弄不明白,回去的时候还是把驾驶委托给了欧阳。坐在自己车子的助手席上很不习惯,感觉不舒服。但这也只是一开始而已。。如同宣称的安全驾驶一样,几乎觉不出是自己车子的极少颠簸的驾驶,让杨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睡眠。. 清醒过来后是常见的道路,周围已经昏暗。旁边的男人打了右转方向灯开进了饭店的停车场。男人在关闭引擎后,叹了口气。. “杨。”他小声招呼。. 自己什么也没说,他似乎以为自己还在睡觉,在昏暗中,他取出了在美术馆购买的明信片打量着。这个男人的话,似乎可以直等到自己清醒为止。好像试探一样,闭上眼睛的杨再次入睡。 当过了三十分钟左右突然睁开眼睛时,这次旁边的男人也在睡觉?。到底在干什么呢?自己和欧阳都好奇怪,杨不由抓着男人的肩头粗鲁地把他摇了起来。. 真无法相信。最初听到的时候,杨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平时合作的婚纱租借店把杨先预定的婚纱在同一天租给了别的婚礼。在这种场合,原本应该事先预约的杨优先的,但另一个婚礼是大型饭店主办的。平时承蒙了人家很多照顾,所以没法拒绝,能不能请你换成别的。租借店的社长如此说道。. 这个店子和“朵拉杰”的交情也很久了,被社长那么拼命道歉后,杨虽然觉得没道理,也只能放弃那件婚纱。. 可是痛苦的是在那之后,杨拼命去寻找相似的婚纱。 虽然知道是叫“茅野里沙”的设计者的作品,是霓虹制造,但是因为是两年前的作品,所以数量很少。尽管直接和“茅野里沙”的办公室取得了联系,可是那边也没有库存,只能给他在婚纱贩卖时有过交易的店铺名单。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话只能向新娘道歉,让她重新选择新的婚纱了,可杨无论如何也想避免这最后一步。明明已经约定却突然不行了,这还关系到公司的信用啊。 再找了三天之后,终于得到联系说地方的租借店有类似的东西。相信了店铺方面说今天之内给回答的话,杨留在公司里等待消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可是直到晚上九点乃至十点也没有打来电话。在因为没有人而感觉有些寂寞的办公室,杨无法安心,重复着从椅子站起来又坐下来的动作。即使想要进行其他客人的流程书,也因为在意婚纱而无法集中精神。叹气之后接近窗口,他眺望着外面。窗子因为呼吸而蒙上了白雾。明明这么寒冷,从明天起却是三月……又到了繁忙的季节。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因为告诉地方租借店的号码是办公室的,所以不可能打到手机上来。这种时候会是谁呢?他看着液晶画面。是欧阳。. “我是杨。” “我是欧阳,晚上好。” “有什么事。”杨迅速说道。因为不知道租借店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 所以现在坐立不安,老实说,他恨不能立刻结束欧阳的电话。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因为有些事想要说……所以,接下来能见面吗?” “现在很忙。我一直在公司等租借店打电话来,在电话打来之前都不能回去。所以今天有点……” 沉默的时候并不长,但已经足够让杨烦躁了。 “只要一会儿就可以。我等你到工作结束为止。” 平时的话只要说了理由他就会放弃。不会勉强杨。今天却是平时没有过地强硬。在对于这样的欧阳感到违和感的同时,杨真的烦躁了起来。. “所以我刚才不是说过,今天很忙不可……”. 事务所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杨冲着手机好像怒吼一样叫道,“那我下次再给你电话!”. 没有等对方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手一扔,他冲过去拿起了事务所的电话。那是他等了很久的地方租借店打来的。是说和白天杨传真过去的婚纱同一型号的婚纱确实有。不过状态不是很好,因为设计有些奇怪,所以现在几乎没什么人穿了。所以如果这边负担修缮费用的话,在杨策划的婚礼结束为止,都可以用普通租金进行长期租用。 仔细问问的话,地方店子的租金比这里租借的时候要便宜,就算加入了修缮费用也没有太大差别。因此他立刻吩咐了对方用宅急便将婚纱送到事务所后才挂断了电话。 距离婚礼还有两周,杨掐着手指算日子。如果婚纱后天到达,即使去修缮也花不了十天。虽然送来的婚纱状态究竟是什么样不敢保证,但似乎是勉强可以让客人不用更换婚纱了。. 这三天因为在意婚纱的事情,连饭都没有好好吃。因为问题快要解决的关系,一下放松下来的杨瘫在了椅子上。. “累死了。”自然而然就冒出了这样的话。 在一家接一家的店子间奔远的这三天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在椅子上暂时放松后,杨摇摇晃晃地整理起行李,准备回去了。. 突然,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本以为会是欧阳,结果打来的却是小张。好像是在意婚纱的事情,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说了勉强可以解决后,小张也虚脱一样地叹了口气。 将事务所的钥匙交给大厦管理人走到外面后,外面是快要下雪一样的郁冷。杨颤抖了一下。他缩着肩膀走出去后,一个高个子男人超过了他。是个和欧阳有点像又不像,穿着休闲服装的年轻男人。即使如此,想到也许是他本人。也吓了一跳。 以那个温和的男人来说难得的霸道的电话。心烦意躁下不由自主就对他发火,这让杨有些不安。应该还有更加柔和的说法吧?他颇为后悔。但是是明明说了很忙还要强行定下约定的人不好,他将错误归到了欧阳头上。就算他说想要到见面,我也有我的状况。想到这里,杨在道路中央停了下来。 即使知道这样欧阳也还是想要见面的话,如果是没法考虑别人的状况,只能强硬的紧急事态的话……. 杨慌忙从书包中取出手机。即使打过去也没人接,打到家里则是留言电话,没有办法之下只能留了为刚才的电话道歉的留言。. 虽然再次走了起来,但却无可奈何地在意着欧阳的事情。心想万一在呢,就打电话给“琉璃”,欧阳却没有去那。. 就算想欺骗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那个态度无论如何也让人在意。再次打手机,还是无法接通。打到家里的话,这次只是铃声不断地持续着。. 杨再三烦恼后,在欧阳的公寓附近的车站下了电车。为了增加借口,还在中途的便利店买了霓虹酒和下酒菜。来到过去曾来过一次的欧阳的公寓前,踌躇地按下了记忆中的房间的门铃,但没有反应。不过从路上能看到的好像是欧阳房间的地方却有灯光。一边在意着周围,一边反复按了好几次门铃。结果终于从门的另一端传来了嘎哒嘎哒的声音。. “是谁?” 好像是刚起床的低沉而不愉快的声音,感觉上不是欧阳的嗓音,杨一瞬间以为是不是弄错了房间。 “那个,这里是欧阳先生的家吗?” “是的……” “我是杨。刚才很抱歉。” 门的对面沉默了。. “工作结束了。所以……”. “明明不用特意来的……”. 不像温和的欧阳,口吻冷淡得好像在说回去吧一样。. “不要说这种话,可以请你开门吗?像这样说话总觉得很奇怪。”. 一片寂静。可不管过了多久,门也没有打开的样子。 “说老实话,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的脸。真的很抱歉,但是请你这样回去吧。” “刚才你不是说想要见面吗?” “突然改变主意了。” 欧阳的口气斩钉截铁。因为刚才那个迁怒的电话,他生气了,从冷淡的口气中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但杨也有自己的理由。 “不用那么生气的吧?我只是说因为工作繁忙不能见面而已的。我也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所以才特意来道歉的。” 门的另一面,传来憋闷的笑声。. “是啊。杨什么也没有错。想要见面是我的任性。你说无法见面是因为工作,那也没有办法。这我也知道,可是即使知道也还是生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咔嚓,门锁打开的声音。铁门嘎一声打开了。从细细的门缝中露出面孔的欧阳,好像哭泣过一样眼睑浮肿,眼睛红红的。. “请回去。”. 带着酒臭的好象冰块一样寒冷的声音,足以充分表达想要让杨回去的意思。杨咬着牙,为了留下来而把力量贯注在双脚上。 “你在喝酒吗?” “和你没有关系吧?” 杨推了好像堵住门一样站着的男人的肩膀。抵抗意处的微弱,杨顺利地进入了玄关。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是喝酒就能忘记的事情吗?既然与什么人倾诉就能轻松些的话,就让我考来听吧。”. 伸出的手,好像拒绝一样地推了杨的肩膀。. “即使说想要你来,你不是也没有来吗?.”. 欧阳口中发出恨恨的话语。 “真正想要你听我说话的时候,你不是不来吗?” 就好象小孩子一样的耍赖。杨关上房门脱下鞋子。敲了敲好象闹别扭一样撅着嘴巴的男人的脊背,他走上了垃圾袋不见后变得很清爽的走廊。宽敞的客厅也很干净,唯一吸引了杨视线的就是在桌子上堆成了小山的空酒瓶。 让男人坐在绒毯上,杨在他前面盘腿坐下。 “在电话里面对你那么冷淡真是对不起。因为有重要电话要打过来讲所以我心烦意乱。” 欧阳好像被责备了的小孩子一样垂下脑袋。 “不过欧阳也有点霸道啊。算了,因为平时你都那么体贴,所以就算多少抱怨些,我也完全不在乎就是了。不往哪里发泄一下的话会很疲劳吧?” 欧阳咬住嘴唇,面红耳赤地微微颗抖着。 “对不起,对不……” “没什么,你不用道歉……” 欧阳以和刚才为止的霸道冷淡的态度有着一百八十度不同的虚弱声音说着,用双手捂住了通红的脸孔:“我知道。从气氛就感觉得到杨有急事,可是能够说这种话的也只有杨了……”. 欧阳咕哝一声,大大地抽噎了一下。从他红肿的眼睛里滚出了大量的泪水。 “怎么了?到底是……”面对不顾体面地哭出来的男人,杨不知所措。. “昨天,曼丽打电话联络我,说想要见面。她说晚上八点会来这里,所以我很期待地等着。她按约定来了,然后连让我倒茶的时间都没给,就突然说''想要孩子''。 杨不知道为什么说想要孩子欧阳就会这么悲伤。说想要斗个孩子,换个说法也就是曼丽想要修复和欧阳之间的夫妇关系。虽然也远了一些,欧阳的心情还是传达了过去,感觉上好像没有悲伤的必要。. “为什么要哭?这不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吗?”. 欧阳紧握着双手,好像很生气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地板。. “小孩……虽然想要小孩,可是因为不能和我做爱,所以说想要和我一起接受不孕治疗。接受不孕治疗也无法怀上孩子的话,那么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要求接受人工受精。她说生下的孩子,自己和恋人会负责照顾的……有这种愚蠢的事吗?”. 欧阳呜咽出声。. “对她而言,我只是生育孩子的道具。我只有这种程度的价值。”. 杨不禁茫然,纤细苗条、看起来很需要保护的欧阳的妻手、居然会说出这么大胆胡来的话,他实在无法相信。. “为什么夫人要对你提出这么乱来的要求?既然想要孩子的话,和一起居住的恋人来制造不就好了吗?”. 抬起脸孔来,欧阳用手掌擦着濡湿的面颊。. “因为和恋人没法生,她才拜托我的。”. “没法生……”. “因为她的恋人是女性。”. 嘀咕之后,欧阳无力地笑出来。. “这一来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隐瞒杨的事情了。”. 杨只能默默地看着哭泣到濒临崩溃的欧阳。现在不管说什么也都是苍白无力的。既然如此还是什么也不说比较好。. 没有感情沟通的结婚生活。寂寞,悲伤,只能诞生这类东西的夫妇生活有什么意义呢?想要用半调子的同情心帮助喜欢的人,虽然嘴上说着同情又想要对方的心的欧阳多半是错了。可是现在就算在这里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从有曼丽的事之前,我就考虑过。说得极端一点,我就算突然死亡,也没有任何人会烦恼吧?工作也不需要才能和独创性,只要过上两三天就会有人来取代我吧?父母和兄弟也许最初会感到悲伤,可是离开了家的我还是很快会被忘记吧?不被什么人崇拜,也不被什么人需要,真的是好像薄薄的纸张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向着有着让人悲伤程度的负面思考的男人,杨认真地怒吼。他的指尖颤抖着,脸孔变得热了起来。 “请不要说自己没有价值!至少对于我而言,欧阳是必要的人!” “那是因为我是你最初的客人吧?” 杨用拳头揍了欧阳的脑袋。 “如果你是真心说的我还要揍你一次。虽然对我来说欧阳是最初的客人,是特别的人……可是,光是这样的话我不会和你这么频繁见面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想要这么说却没有说出口。到了这个年纪还用这种词,感觉上有哪里说不出的害羞。 “既然讨厌夫人这种要求,就老实拒绝她说讨厌就好了。也许欧阳的心情会觉得有些抱歉……” 欧阳抬起哭泣的面孔。杨从自己的西服上衣兜中取出手帕。 “如果不介意请就用我的……” 用手帕捂住面孔,欧阳蜷起脊背。 “我也知道这是不该做也不能做的事情。可是即使知道,还是在考虑。一方面觉得她的建议太过分了,可另一方面又期待借这个理由能让她来到我身旁。我忍受不了这么想的自己。明白会变得更加凄惨,还是无法停止。”. “欧阳先生。”. 叫着他的名字,那红红的眼睛看向杨。. “请停止这种让自己悲伤,又不受人珍惜的恋爱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欧阳大大吸了口气。 “虽然一下子就停止也许很困难,但是也请去找出能够更加注意欧阳先生本身的人吧。对方绝对是存在的。找到了可以让欧阳幸福的恋人的话,到时候一定请让我为你们策划最棒的婚礼。” 低垂的脑袋无力地摇晃着。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感情乱七八糟的……实在没心情考虑什么下个人的问题。” 将杨的手帕紧紧按在脸上,欧阳的动作凝固了。那细瘦的脊背颤抖着,拼命在忍耐的样子,看着的人都觉得难以抑制的心痛。 “我……不能不去喜欢上什么人吗?” 很小的声音。 “虽然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去恋爱,但是我觉得欧阳先生身边还是有个什么人比较好。” “我累了。” 欧阳低微地叹息着。 “爱上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累的。如果要反复体验这种感觉的话,我宁愿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悲切的声音让杨把“请加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自己也有过失恋的经验。有的时候,安慰的语言不会奏效,只有时间才可以解决问题。 “你可以……再多留在这里一会儿吗?”男人如此诉说着,“我现在不想一个人。” 杨拍了拍了男人的肩膀。 “我陪你到早上。” 发出似乎是安心的叹息后,欧阳用认真的眼神凝视着杨:“如果有你这样的女孩就好了。” 这句话已经接近自言自语了:“那样的话一定全都能顺利的。” 欧阳好像小动物一样,将杨拿来的酒一小口一小口地,但是全部都喝光了。不断重复着一下抽泣、一下困倦地眨着眼睛后,男人完全地闭上眼睛,不再动弹了。 杨蹑手蹑脚地来到卧室,拿着毯子返回了客厅。为了让他不要感冒,他把毯子披上了男人的身体。然后将暖炉的设定温度调高了一些。 注意到开始在地板睡觉的男人手里还拿着空了的杯子,杨苦笑出来。他爬一样地接近男人,从他的手中取出杯子。 脸颊上有哭泣的痕迹,眼睑由于过度哭泣而肿胀。说滑稽也够滑稽,说不幸也够不幸的男人。虽然没有想过会听到这么过分的要求,但是选择这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是在做好了受伤的心理准备的基础上吧?说是自作自受也不能反驳……但是自己确实觉得这个不能忘情的男人很不幸。 看着男人的脸孔,杨想起了过去的恋爱。大学时代交往的女孩在毕业不到三个月后就分手了。因为去“朵拉杰”打工要记的东西太多了,忙到没时间陪她。最后还被说“杨根本不在乎我”。他并不是不在乎,可是那个时候,比起寂寞的她来,工作在自己心中的比重确实更大。 那之后就再没有过恋人了。周六周日无法休息,有什么意外的话就算约定好的约会也要取消。如同欧阳说有自己这样的女孩子就好了一样,自己也觉得如果有欧阳这样的人也许会进展顺利。不任性,体贴人,能够听自己说话,呆在身边就能安心的人。 杨紧紧凝视着男人的睡脸。薄薄的唇,小小的额头,出人意料长的睫毛……虽然不是属于被标为帅气的范畴内,但杨觉得自己喜欢这个男人的面孔。 红色的嘴唇重复着缓缓的呼吸。看着看着就产生了想要碰触的冲动。因为对方在睡觉的安心感,杨毫不踌躇地以指尖凑近嘴唇,让人痒痒的呼吸吹了上来。碰到的嘴唇有着温暖干涩的触感。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这个疑问浮出胸口的瞬间,就好像在用餐一样,指尖被若无其事地含进了口腔。那突然的湿润的粘膜的触感,让杨慌忙抽出了手指。 欧阳还是闭着眼睛,以让人感到艳丽的舌头舔着嘴唇,也许是梦到在吃东西吧。残留着濡湿感觉的指尖上,杨想起了已经久违了的鲜明感触。在体内扩张的火热预感让杨困惑。虽然这阵子一直没有在一起,但是他不觉得自己饥渴到对男人有感觉的程度。杨扶着额头叹气,与欧阳拉开一定距离坐在沙发上。就算有着无力改变什么的软弱部分,但是这个诚实认真的男人如果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好了。杨从心底这么希望着。同时也无法控制地考虑起这个男人会怎样在一起之类的,完全出于兴趣的下半身问题来。 上班路上,沿河的樱树花蕾正在逐渐膨胀中。迎来梅花绽放的季节后,冬天衣物的出场机会越来越少。正是春天的婚礼季节,杨正处在头晕目眩的繁忙之中。. 在和花店的人进行商讨后,中午走在街上的杨,注意到此起平时来,街上的少男少女看起来比平时要多。他突然想起了刚刚高中毕业的自己。比起那个时候来,向着目的而工作的现在要加倍快乐充实。说到这话题,欧阳以似乎放弃了一切的阴郁表情,笑着说自己现在和以前都没有变化,只是岁数增长了而已。而杨唐突地注意到欧阳今年三十岁了。 欧阳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喝着啤酒。在他的面颊上有鲜明的红色手印。每次看到那个,杨就感到无法言喻的罪恶感。 工作结束去坐电车是在晚上十点,在离自己在公寓附近的车站三站前的地方下车的杨,来到了车站附近的公寓。在按响了房间的门铃后,也没确认对方是谁,房门就无防备地打开了。 迎接杨的男人的右颊肿胀着,看着就无比凄惨。今天欧阳应该和杨介绍的女性吃饭。由于期待是什么情形所以来问问,结果就见到这个样子,杨茫然地张开嘴巴。欧阳好像也注意到站在那里的杨的视线停注在自己引人注目的面颊上,苦笑了起来。. “那是怎么回事?” 问了后,欧阳说出笨拙的谎言:“跌倒了。” “这种手印要怎么摔出来?” 欧阳在他的追问后陷入了沉默。 “到底是被什么人打的?”. 第一百二十章 最初沉默的欧阳,在杨执着的追问下,终于开了口:“她不知道我是有妻室的人。从她的角度来看,好像我是要和她进行……”. 杨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大意。他认为多介绍几个女孩的话,也许就可以和其中的什么人进展顺利。所以就轻率地以欧阳独身而进行了介绍,结果却不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因为我没有好好和她说……” “杨不用在意什么。” 即使这么说,那红肿的面颊还是让人过意不去。在电话里听说欧阳结束与那个女性的会面而要回家的时候,他还问要不要在“琉璃”见面,结果欧阳温和地说“在家里比较好”。现在也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你能为我创造这样的机会,我已经很高兴了。”. 面对不为自己的失误生气,温和地笑着的男人,杨的胸口隐隐作痛。杨迅速地进了他的家,笔直地走向厨房。取出冰块塞进边上的塑料袋,封住口做成了简易的冰袋。将这个包在毛巾中来到客厅,交给了欧阳。. “也许是很凉,可是冷却一下早点消肿。”. 欧阳看起来很高兴地接过去说:“谢谢。”看到他还道谢,杨格外地坐立不安。. “虽然结婚了,但欧阳还是单身的感觉,今后只要不说结婚的事就好了。”. 欧阳将冰袋贴在面颊上,低垂着视线。. “虽然杨的心意我很高兴,那样的话我就变成了欺骗对方女性的人了。我觉得不要勉强去寻找对像,暂时再独身一阵子比较好。”. 比起杨的考虑来,欧阳看起来更加认真,绝对不是什么玩玩的感觉。确实,就算通过欺骗对方而开始,迟早有一天也会露馅。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单纯只是希望欧阳身边有个什么人就去介绍了,杨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恨着自己的轻率。 “这次的事情请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即使没有这件事,我和她至今也没找到什么话题。一定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缘分的。” 每次被他抢先表现出体贴,杨的罪恶感就更增加了。. “对了,其实我有想要交给杨的东西。”欧阳迅速离开客厅,拿着一张宣传单回来了,“是百货店的特别企划。好像有安迪·沃鲁的展览。你知道吗?我想这种东西杨也许会想去看吧?”. “啊,真的。”. 听到嘀咕之后,欧阳将宣传单交给了杨。 “好棒,就算和工作没有关系,我也许也想去……” 欧阳重新看着交给了杨的宣传单。 “我也看过这个叫马里林·门罗的东西。” “经常能看见啊。我非常喜欢这种流行玩具一样的感觉。虽然巨匠的绘画也不错,但还是看着有趣的东西能更单纯地感到乐趣呢。” “如果杨想去的时候我可以陪你的话,请一定要叫上我。”. “啊,嗯。” 看起来不是很和欧阳的兴趣,他那么想看吗?杨歪起头有些迷惑。于是欧阳也同样歪起脑袋。 “还有一件事,我不能不和杨说。同事的女孩告诉我公认很好吃的饭店。因为就在附近,所以我立刻去试了试,确实非常是美味。店子也大,感觉上很不错。你不是说过最近在饭店的披露宴增加了吗?所以我觉得不知道你怎么想……” 杨的工作用天线立刻竖了起来:“你知道店名吗?” “是叫贝鲁索内,在三鹰车站的附近,好像是最近新落成的。”由于工作的关系,如果有新落成的饭店之类的地方他必定会去检查。可这个店名不在杨的名单上。 “告诉我的女孩子也说真是意想不到的大黑马。也不光食物好吃,饭后的甜点更是美味。她们非常推荐。要不要一起去试试味道?啊,说到这里,杨还没吃晚饭吧?” 提到吃饭的事情,突然想到了空空如也的肚子。 “我去便利店买点什么。” 单手拿着钱包站起来的杨被欧阳拉住了。 “我买了一些东西,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吃吧。” 欧阳从厨房拿出了一个满满的便利店袋子。 “其实我也还没吃。我想说不定杨也是,所以就多买了一些。” “你不是和她吃饭了吗?” “在进入饭店之前就被她甩掉了……”这么说了之后,欧阳从袋子中取出饭团和色拉,“请你尽管选自己喜欢的好了。” 在欧阳准备好的东西中有很多自己喜欢的食物,这无法认为是偶然。可想到一起吃过那么多便利店的东西,以至到了对方都很清楚自己的口味的地步,就觉得很好笑。 两个大男人不用桌子就坐在地板上吃饭的样子,旁人看起来难免引人失笑。但是自己确实很享受这种廉价却轻松的气氛。欧阳虽然经常买便利店的饭团,但是好像还是不擅长剥掉包装,两次中就有一次失败。明明是按照写着的来进行,但就是没法把海苔卷上去。他的手指好像不是很灵巧。现在也无法剥掉包装,正在奋战。大概是察觉到杨在笑自己,他尴尬地低下头。. “最近啊,”在吃着便宜的饭菜的中途,欧阳突然唐突地开始说起话来,“开始觉得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很有意思了。干脆地拒绝了曼丽要孩子的事情,也传达了自己的心意,两个人能够心平气和地讨论,我想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看开了吧。”. 被要求人工授精要孩子,而受伤地喝得烂醉一周后,欧阳和妻子见面谈了话。结果就是,两个人决定离婚。曼丽向自己道歉了,欧阳苦笑着对杨剖白说。但结婚不到两年就突然离婚,两家的父母恐怕也不会认可,所以就变成在欧阳找到恋人为止还保持户籍的样子。 “虽然和你介绍的女性见面的时候,结果上来说也是被甩了,但是就连被甩的状况我都也乐在其中。像这样肿着脸走在路上的男人,周围会用什么目光来看呢?会想是被女朋友甩了,或者说和什么人吵架了吧?仔细一想就觉得很有趣。”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面的男人轻轻探出身体:“即使走在街上,也可以看得见以前没能注意到的各种东西了。比如刚才交给你的展览会的宣传单,以前的我的话是绝对不会去拿的。饭店也是,至今为止明明都没有兴趣。但是现在听说有美味的店子就会让人告诉我场所实际去看一看。行动范围扩大了不少。”. 说话的欧阳看起来很高兴。“如果没和杨再次见面,我想我是不会品尝到这种乐趣的。所以我非常感激。虽然我是个很没趣的男人,但我觉得以后自己也可以很快乐地过下去呢。” 欧阳所说的事情全都和自己有关,这让杨微微产生了违和感。 “难道说,你是为了我才做了这么多吗?” 欧阳摇摇头:“不是为了杨那种高尚的理由。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以杨为借口,自己来从中享受的感觉吧。很不错吧?连钱都不用花的轻松兴趣。” 他似乎觉得这就是小小的兴趣。可是对于欧阳受到了自己相当影响的事实,杨有一点害怕。欧阳为了自己专门去拿宣传单,去看店子,而且欧阳还说“以杨为借口,自己从中享受”,那么也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做的事情有所自觉了吧? 既然和妻子曼丽的关系也算画上了句号,自己打算帮助他填补今后的空白,让他换换心情,也许这样也不错。 最后吃的从刚才说的饭店买来的甜品确实是一绝。如果这样的话,料理的内容应该也可以期待。于是立刻约好了后天一起去吃饭。 吃完饭后,自然而然轮到酒上场。欧阳一点点地舔着喜欢的甜丝丝的霓虹酒。杨一开始还想着是别人的酒而有所顾忌,可因为在家中的放松感,和即使喝醉了也能住下来的安心感,让他在中途就忘记了节制,不由自主就忘形地喝起了没完。 “所以说……我觉得,婚礼策划和学历什么的没有关系。” 忘记了感情的节制,向着对面的男人,杨嘀嘀咕咕抱怨了起来。 “这个啊,那个……虽然是我们上司的口头禅,不过策划人最需要的就培''干劲‘。尽管如此,那个新来打工的女孩子动不动就提起自己毕业的大学,还有以前工作的一流企业的事情。该说是让现场的气氛变坏了呢……还是老实说我自己觉得无趣呢……” 自己也知道舌头有些转不过来,对于醉鬼的戏言,欧阳也精神极好地笑眯眯听着。 “为什么笑出来?” 即使发出不愉快的声音,男人还是继续微笑着。 “不,我是觉得杨很可爱,看着看着就觉得高兴起来……” “可爱?”. 偏着头,杨故意装出很可笑的性感动作,欧阳哈哈地笑出来。 “不是那样,你工作那么认真,老是很拼命的样子,这么看着就觉得心情比较和缓……” 欧阳保持着微笑招招手说“过来”。被那个手指的动作所诱惑而接近他之后,他就好像表扬小孩子一样抚摸着自己的脑袋。最近没有被任何人摸过头,在觉得这个感觉让人怀念的同时,又觉很舒服,杨好像猫儿一样眯缝起了眼睛。 “杨像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因为我觉得你是世界第一的婚礼策划人,所以不用在意什么他人所说的事情。” 被满足的感情,眼前的看起来很舒服的膝盖。维持着被宠溺的样子,杨将面颊蹭在他膝盖上,最后都觉得困倦了起来。“要睡了吗?”听到这个招呼后,一边回答着“嗯……”一边在膝盖上动来动去。结果欧阳大概是觉得哭笑不得吧,最后半拉半抱地把他送上了床。 因为换衣服麻烦,所以只扔下了领带和裤子就钻进了被褥中。正觉得一个人好舒服,转眼间换好睡衣的男人很快就钻到了旁边,床马上就变得狭窄起来。他踹了踹来到旁边的主人的脚,结果立刻同样被踹回来。在彼此执拗地赌气互踹时,被子从床上滑下去,很丢脸的样子露了出来,而且杨下面只穿着睡衣。两个人脸对脸看着,都哈哈笑了起来。. “恶作剧就到此为止。睡觉吧。”. 欧阳捡起了掉落的被褥。房间的灯光消失了,这次真的该睡了,杨闭上眼睛。结果还没开始数绵羊,就马上要陷入了睡眠,可这时欧阳敲着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 “请转到这边来。”. 揉着眼睛,杨按他说的面对着男人。. “什么?” 有话要说才叫自己的吧。可不管等了多久对方也不说话,只用认真的眼光凝视着自己。 “我想看你的脸……”男人轻声自语,“因为看着心情就可以平静……”. 欧阳也许是好了,可是杨被这么死死盯着却觉得不舒服。没法平静下来的他只好频繁地眨眼。近得呼吸相闻的面孔。欧阳的视线是灼热的。那似乎会缠绕上来的视线让人不忍心转过头去。欧阳的脸孔缓缓接近,在呼吸吹拂的同时,嘴唇一凉。那只是短短的一瞬。. “你干什么?”. “kiss。”男人直率地宣告事实。一点抱歉的样子也没有。. “为什么要做?” “因为想,我对心情会变得如何很感兴趣……” 没有丝毫伪装的感觉。这样啊,杨也就认同了。 “那么,是什么心情?” “胸口有一点苦闷。”. 一边说着苦闷,欧阳一边再次把嘴唇凑过来。. “为什么……又要?”. 在嘴唇距离不到十厘米的场所进行的会话,有种喘不过气来的苦涩。欧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我想要接吻。”. “你不是说会苦闷吗?”. “虽然是苦闷……”. 重复了好几次像小孩子一般的接吻。这也许和抚摸头部是类似的。靠近过来,好几次变换角度让嘴唇重叠在一起,头也被他的臂膀拉了过去。在此期间欧阳好像无法拒绝一样将杨抱在胸口,小声嘀咕着“怎么办……”. 在阳光温暖地照射着的办公室里,发觉的时候正茫然眺望着手头的剧本。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本来没有这种悠闲发呆的时间的,为了集中精神,自己在心里不止一次按了重启按钮,可是注意力还是很散漫,很快意识就从眼前的剧本上飞走了。. 杨去洗手间洗脸。他觉得用冷水也许能让自己清醒一些。为了打气啪啪地敲打着自己面颊,返回办公室的时候,旁边桌子上的前辈小李以怪异的表情紧盯着他。从醒来的时候起欧阳就很奇怪,他完全不看杨的脸孔,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话也非常少。在杨的记忆中,他说的话只有一句“我去公司了”. 而已。 昨天没有醉到失去记忆的程度。杨也记得和欧阳不止一次接吻。虽然和接吻的事情不平常,但是那是像撒娇的孩子一样的吻,而且又都喝了酒。当成是喝醉后的玩笑的话,也不是不能解决的。. 明明若无其事就行的,但欧阳却采取了让对方也无法不去意识的态度。他那么露骨的态度,会让杨也误会那个接吻里还带有什么玩笑与安慰之外的东西。. 杨咕噜咽了口口水。如果那个接吻不只是孩子的吻,而是变成了深吻,万一甚至变成了在一起的状况,自己会怎么办呢?和男人在一起……和欧阳在一起……杨狠狠地将头撞在了桌子上。. 接吻的感触,贴近的呼吸,欧阳的气味,碰到的头发的意料之外的柔软,鲜明的记忆在五感中复苏了。杨摇摇头,至今为止没有喜欢过男人,也从来没想过跟男人在一起。可是强烈浮现在脑海中的这个画面是怎么回事呢?. “到底算什么啊!”无计可施地嘟哝着的杨的耳中,传来了小李的自言自语,“那是我的台词啊……” 那一整天,时而嘀咕,时而怒吼,时而脸色苍白,时而涨红面孔,就好像电视画面一样不停变换着表情的杨,一到下班时间就被小张早早赶出去叫他回家。 “你太奇怪了,出了什么事?”被询问也无法说自己是因为和男人接吻才变得奇怪,所以只能支吾过去。很难得地在满员的时间坐上电车,一边摇晃着,一边对手机在意得不得了。. 每次听到铃声,都吓一跳地想是不是自己的。. 结果,直到到家为止手机也没有响。自己是在等它响呢,还是不是?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出于不管是哪一点都不想听到铃声的理由,杨一回家就迅速地关上了手机电源。 拿出在便利店买的便当,打开电视。最近不是事外面吃,就是和欧阳一起,好久没有面对电视吃过晚饭了。广告中播放着电视剧的预告。好像是恋人的一对男女的kiss镜头瞬间流过。在那个瞬间,杨的筷子一下子停了下我。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可是站起来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只好关掉电视,又重新坐下。 自己平静不下来。考虑一下工作的事也许能分散心情,于是他放下筷子拿起了手边的结婚情报杂志。可是打开的页面又是接吻画面,他慌忙扔下了杂志。 心剧烈地跳着。这个样子暴走下去的话,说不定心脏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停下来。自己喜欢欧阳吗?会变得这么奇怪是由于喜欢吗?好像是这个椅子,好像又不是这个样子。他很中意欧阳。因为呆在他身边可以安心,他也会好好听自己的话。可是立刻就把这种心情连到恋爱上面的话,感觉也不对。而且对方是男人,再怎么说恋爱自由,找男人做对象也还是不普通的啊。 想着想着脑子里就乱成一团,便当吃了不到一半,肚子却已经饱饱的。盖上便当盖子,只是刷了刷牙换了衣服,杨就躺上了床。因为觉得睡一觉的话,头脑会清爽起来。 可是碰着肌肤的床单字质地和触感都让他想起昨天的接吻,造成了完全的反效果,杨好像狗儿一样呜呜呻吟着从被褥中跳了出来。也许洗个澡心情能改变一点吧?他在更衣处脱下衣服,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身影。. 无论哪个部分怎么看都是男人的身体。将手放到胸口,就这么泡在了浴池里面。. 用手扶着浴池的边缘,杨在水中茫然发呆。湿漉漉的手臂的感觉似乎有点相似,他将嘴唇紧紧凑了上去,吸着,轻轻咬着……荡在浴室中。困扰,非常困扰。如果是觉得欧阳的接吻恶心,或是不想再靠近他的身边就好了,那样的话反而更好理解。. 在晕倒之前爬出浴室的杨,摇摇晃晃地在电话前盘腿坐下。照这样下去,也只能继续着沉闷而已。既然这样的话,干脆分个结果出来好了。于是杨拿起话筒,按下按钮。听见等候音响起的时候,心跳的声音就好像回荡在耳边一样,感觉很不舒服。. “我是欧阳。”. 欧阳出现在话筒另一端的瞬间,明明和他打过了几十次电话的杨,还是只听到声音心脏就快跳了出来。. “那,那个,我是杨。”语言都无法连贯了,声音颤抖起来,就算是和美国总统说话,自己也不会紧张到如此地步的吧。. “啊,啊……杨……你好。那个……这个……这个……那个……,刚才……昨天……那个……”. 在杨报上名字的时候,欧阳的口吃就严重了起来。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语言在同一个地方来回地转。比起他来,杨虽然也很紧张,但至少还能说出人类的语言来,算是强多了。 “啊……虽然不是什么大事,那个……” 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接吻的吗?这种事情当然无法直接问本人,也没有想追问到那个地步的意思。可是不能因为问不出口就说“再见”挂断电话。杨勉强寻找着打电话的理由。 “对了,那个……昨天说过的饭店,什么时候可以去呢?” “啊,对了,对了,饭店,是啊……” 虽然对方也有趁机转到饭店话题上的意思,但却没了后话。电话那一端沉默下来,对方不回答的话杨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单手拿着话筒,不断咽着口水而已。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我、我……很奇怪。”没有任何预兆地,从话筒对面就传来了悲怆的声音,“朝、杨一定应该也注意到了。应该注意到我……不对劲,很奇怪。是不是?” 这么结结巴巴地说话,不觉得奇怪才怪了。 “从、从不久之前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不,不对劲。明明是男人还那么在意,我觉得不可思议。杨比我小,所以我想……一定是出于对弟弟的感觉,觉得可爱……一定是这样。” 感觉到话题突然转进正题,杨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 “啊,我……我在说什么?脑子里面乱七八糟,没办法理好顺序再说话。自、自己都无法整理,等心情……平静下来,我再主动去谢罪。” “喂,等等,什么谢罪……” 电话单方面被一下挂断。明明是自己这边打过去的电话,却由对方挂断了。光是在混乱地说着自己的事情,一点也没有听到杨的话。 “这算什么啊!”杨冲着挂断的电话,明知对方听不见,还是怒吼了起来。 注意到的时候,樱花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了。五月阳光的辉映下,鲜绿色的新芽披着昨日的雨水在闪闪发光。 “早上好。”杨打着招呼进入工作室。明明是距离开始营业还早得多的时间,小张却已经先来了。 “哎哟,好早。” 杨将公文包扔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我从八点半就有预约的客人。” “哇啊,可怜。” 小张轻轻耸耸肩膀,杨从公文包中取出今天要谈话的客人的流程本,进了办公室深处的资料室,取出了几册图片文件。 “呐,最近和恋人不顺利吗?” 突然背后传来了这样的话,他吃惊地回过头去。好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靠近的小张,对他的反应很高兴地嘿嘿笑了起来。 “说什么呢。” 小张交抱着手臂,从下面仰望着杨的脸孔。. “不是吗?小李说‘这一阵子杨一直很奇怪,绝对是与女人有关系’。” 杨沉默着,小张露出了高兴的表情:“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听过杨这方面的事情,我还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样的人?结婚的话我来为你们策划吧。” 杨轻轻瞪着小张:“太多嘴的话,我告你扰哦。”. 小张突然抓住杨的胸口,脸孔逼近到快要可以接吻的程度。对于吃惊到睁大眼睛的杨,小张微微一笑,在他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扰啦。不要说得那么张狂。”. 杨只得认输地竖起白旗,放松下来后坐在了椅子上。 “结婚什么的也就罢了,我在意的是最近你似乎一直没精神。有什么事让你那么烦恼?光是看手机什么用处也没有的。” 想到自己对手机在意到了会被别人拿出来说的程度,杨有些许的尴尬。 “有各种事情啦。讨厌啦,喜欢啦。如果能这么简单就能划分出来,我也不会这么烦恼了。” 来自欧阳的联络中断快一个半月了。杨还是不知道这是恋爱感情,还是友情。但他觉得寂寞。一个人在家吃便利店的便当变得很寂寞。不管去哪里也开始讨厌孤身一人。他想让人听听自己这些无聊的事情。 “就是分不出来才有趣的啊。”小张耸耸肩膀,“我是觉得烦恼也是恋爱的精髓,还是享受这个比较划算。既然有望着手机的时间,还是快点联络那个人看看吧?”. 小张被人叫出了资料室。杨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喃喃自语“恋爱的精髓”。被她这么一说,他开始考虑恋爱究竟是什么,还是搞不明白。聚在一起,聊天,珍惜对方叫在一起……可即使不是“恋爱”,这些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叹了口气,明天是周六,大吉日。有一个杨策划的婚礼。客人的名字是北村……欧阳的好朋友。. 天气晴朗,气温不高不低。是非常适合进行婚礼的日子。婚礼的四十分钟前,出席者开始陆续聚集起来,一边忙着对应,杨一边还必须留意着接连到来的人群。然后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欧阳终于和妻子一起出现了。 因为还没有离婚,所以夫妇一起出席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对于那走在一起还是没有任何违和感的两个人,杨感觉到了轻微的烦躁。 好久不见的曼丽还是昔日的纤细梦幻美人。薰衣草色的裙装非常适合她。旁边的欧阳穿着灰色西服,收拾整齐到无法想象平时的他的样子。可是在近距离看到两人时,杨吃惊地发现欧阳瘦得惊人。脸颊都陷了下去,脸色也不好看。 “好久不见了,欧阳先生。”隐藏着自己的困惑,杨带着笑容向着两人鞠躬。 “好久不见,杨先生。谢谢你去年结婚纪念日的花束。”曼丽向杨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好像是被妻子催促了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的欧阳也僵硬地对杨点头。 在婚礼上杨和欧阳夫妇打交道的也只有那个时间。在教堂仪式结束的同时,这次轮到家族的照相摄影,向披露宴会场的转移,会场的布置等等,杨忙于东奔西走,没有时间去关心欧阳。 杨终于能歇口气时,是新娘换完了第二套礼服的时候。站在会场角落门口的杨再度确认了行程表。剩下的只有新娘向父母致谢和赠送花束了。至今为止都没有什么差错,这次似乎可以平安结束了,这种安心感让杨松了口气。他打量了一圈披露宴会场,很快就找到了欧阳。因为欧阳也在紧紧盯着这边。明明新郎在致词,他却只看着自己这里,杨特意避开了那个让胸口都会疼痛的视线。 既然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的话,为什么不打电话来呢。自己等着他的联络,到底为什么不打来?怒火一点点涌上来,脸孔自然而然就扭曲起来。可是这里是披露宴会场,不能表现出不快来,所以杨总动员了所有脸部肌肉挤出了笑容。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披露宴结束后又忙于进行婚礼的善后。好不容易把行李都塞进车子回去的时候,参加婚礼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饭店里了。 时间已经晚了,让女性工作人员解散后,杨一个人跟上了公司的货车返回了办公室。将东西都搬进去,进行简单的整理后再关掉电灯时,已经快要过午夜了。 离末班车还有三十分钟左右。从办公室走到地铁车站花不了五分钟。杨在大厦前的草坪坐下,取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发现按平时的话已经是睡觉的时候了。他一度为这个时间而踌躇着收起了手机,可是又觉得错过的话就永远都得不到联络了,就再度取出手机。好像是为了摆脱迷惑一样,他迅速按下了按钮,将手机靠近耳边。 呼叫声响起的同时,附近立刻响起了手机的铃声,杨吓了一跳。他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旁边的大厦前,一个高个子男人拿着手机。 “喂,我是欧阳。” 在路灯的光亮下,男人用走投无路的表情如此回答。杨若无其事地关掉手机电源,返回了过来的道路。 “你没有去北村先生的披露宴的二次酒会啊?” 男人低垂着头。杨也听得出自己的口气很冷淡。 “我去了,可是几乎都是他公司的同事,曼丽也想早点回去,所以就提前走了。因为恋人来接她,所以和曼丽在车站前分手……” 想要见欧阳。虽然这一点很明确,可是面对本人,杨却无法不烦躁。 “对不起,好像变态一样从后面跟着你。我想打招呼,可是一直犹豫……” 终于抬起来的欧阳的面孔,苍白到了好像随时会昏倒的样子。 “我一直、一直觉得不能不向杨道歉。可是没有说话的勇气。想到如果不做那种事的话,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就对那时的自己很后悔。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也不想伪装自己的心情。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只会给杨带来烦恼。” 欧阳手扶着额头,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杨以为他要昏倒了,慌忙跨出一步去扶,可是欧阳勉强地支撑住了身体。 “最初我觉得,你是呆在我身边我就很愉快的人。可是逐渐就希望你能在意我的事情,想要和你在一起,这种心情越来越膨胀起来。即使觉得不对,也无法抑制。” 欧阳用手捂住了嘴:“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所以……对你就算觉得我恶心也不直接说也来的事,我非常感谢。” 这么说完之后,欧阳立刻掉转身体飞奔出去。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杨赶忙加快脚步全力追向这个逃起来飞快的男人。. “等一下!欧阳。” 抓住他的胳膊才好不容易留住了他。欧阳满脸通红地回头,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请你什么也不要说。拜托了,请你原谅我。” “什么原谅不原谅……”. “我还没有做好听杨的非难的心理准备。” 那个像小孩一样堵着耳朵的模样,又认真又滑稽。杨抓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拉到大厦前的草坪坐下。杨也坐到他旁边,保持了一点距离。 “你有好好吃饭吗?”杨看着前方询问。 “没有……什么食欲。”欧阳低着头,用双手覆住脸孔。 “不会光是喝酒吧?” 欧阳带着好像要哭出来的表情回头看着杨:“为什么你知道?” 一旦有什么烦恼或者讨厌的事情,他总是逃避到酒里去的。为什么他自己却注意不到这点,真是不可思议。 “我……我也接受了好几次精神科的心理治疗。可是还是无法轻松起来。明明这么痛苦,无法入睡……” 那到了无法入睡程度的烦恼,一定是缘于自己的。不吃饭,光喝着酒,诉说着痛苦的男人,让杨觉得说不出的可爱,杨突然间觉得喜欢这个男人。不是热情的“不清楚”的感情,而是真正的喜欢。甚至于想用全身来安慰这个虚弱的男人。 “可以把手借我一下吗?” 欧阳战战兢兢地把右手递了过来。杨咬了那只手一口,然后贴在了自己的右颊上。 “你不想听我的心情吗?” 欧阳大大睁开了眼睛,马上又紧紧闭了起来:“我不想听。” “为什么?” “我讨厌期待后又被背叛的感觉。” “如果我说你不听会后悔的话你怎么办?” 欧阳低垂着脑袋,颤抖着肩膀哭泣了出来。 “为什么哭泣?” “杨为什么这么欺负我?” 并不是想欺负他。明明自己问他是否想听自己的心情,他却回答不想听,所以是欧阳不好。但如此赤裸裸地让他着急似乎也很可怜,于是杨开了口。 “我也很在意欧阳的事情。” 低垂着头的男人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骗人。” “我骗人也没有好处吧?” 过了一会儿,欧阳好像认可了这句话一样,回答“这么说也是”。然后那张苍白的面孔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转而变得通红。 “怎么办……我好高兴。” 看起来很可笑,于是杨也微微笑了。欧阳被他一影响还哭着就笑了出来。两个男人坐在草坪上笑着,路过的中年上班族诧异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他以为那是单纯喝醉了的醉汉吧?说了声“快点回去吧”就走过了他们的身边。. 手里捏着那女人留下来的字条,林天面无表情的站在杂乱的小房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便从本子上撕下来而且被吃饭的油渍弄污了半边的纸条上,歪歪斜斜的写着这样几个字:“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如果有事情的话去找一个叫林城的男人,他是你的父亲。” 看到这样的留言,林天简直想把那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就这么活生生掐死算了!哪有亲生母亲这么对待儿子的?虽然说林天母亲是个神经大条、嗜好玩儿、又懒又笨还好色的女人,但是好歹也是生育了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母亲,虽然说她一点母亲的责任都没有尽到,还连带的让儿子也成了和她一样的混混,但是这样的事情也实在太扯了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什么叫“去找一个叫林城的男人,他是你的父亲”!?想当初林天费了多大的力气死缠硬磨都没有把父亲的名字问出来,此刻却这么轻易的交待的清清楚楚,那种女人! 还有,什么“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那女人该不会把自己抛弃了吧? 想当初自己还小还过分依赖着母亲的时候,那女人一天到晚就对自己抱怨,说什么“为什么当初要把自己生下来,生下来只是个拖累我的废物”诸如此类的话,要不然也不会让现在的自己这么讨厌她。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讨厌自己的亲生父母呢?更何况,那个抛弃了母亲的无良老爹,在记忆中更是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是再小再笨也不会向那种女人撒娇。 所以在母亲这样的刻意忽视下,林天也算是独立自主的长到这么大,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无病无痛、平安熬过这么多年还真是奇迹啊。 林天捏着纸条,眉毛拧住,虽然不想那么揣测母亲的为人,但是想来想去却只有这么一种想法而已。而有事出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么恐怕是前几天她去买马玩儿结果输了好大一笔钱,而好死不死的那笔钱刚好是向附近的高利贷借的—— 一想到对街那些满脸横肉,绝对不是自己这种混少年帮派的小孩子可以比拟的专职黑道,林天的脸不由又绿了一层。 “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恶狠狠的将纸条撕成碎片,林天从口袋里抓出一包揉的已经看不出样子的香烟,随便抽了一根放在嘴巴里。正在想着那个混账女人不知道抛弃了自己这个包袱跑到哪里去逍遥快活去了,就听到门口传来轻轻敲门的声林天。 什么人?而且挑在这种时候过来!? 清楚的知道来者绝对不是自己的朋友也不是妈妈的狐朋狗党们,因为那帮连高中都没有考上的笨蛋来玩的时候绝对是用脚踹门,而这种斯文且怯懦的敲法还真是林天这个世界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算了,反正来找自己或者那个女人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八成是那女人勾搭上的什么野男人!对自己母亲的花心风流还真是什么说法都没有,记得以前因为反对她带男人回家玩乐,还真没少挨过打。不过现在想起来,在母亲跑路的这种状况下,前来讨债的几率比较高吧?林天抓抓头发,决定彻底忽略门上传来的轻轻声响。 过了一会儿,可能以为屋中没人,只听到一声温柔且低缓的声林天叹了口气,接着就是皮鞋摩擦地板的声林天响起。 虽然没有见到拜访者的脸,但是从那一声几乎湮没在这种喧闹的聚集了所有不良混混的风化区的声林天,就不难判定他是个怎样的人。斯文高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大少爷,确实是比较容易上手且欺诈金钱的类型。林天冷冷一笑,清楚的知道母亲下手的对象类型,如果自己是女人的话,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威胁,选择的也会是这种人吧。 诶呀诶呀,这下子那个女人一走了之,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自己,这样的话自己要如何处理呢?干脆趁着那些高利贷的家伙没有杀上门来的时候跑掉算了!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门外一声尖锐的惊叫响起,随后就是少年们的大声吆喝。那个惊呼的声林天很熟悉,似乎就是刚才敲门拜访的男人吧,而那些少年的声林天也很熟悉,简直到了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步。 本来想不管的,反正老妈的男人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而那群笨蛋想敲诈谁都和自己无关。林天点燃嘴上叼的香烟,弓着背在房间里翻找着,看看那个无良老妈有没有留下什么零钱来。毕竟现在自己身无分文,中午的饭要怎么解决还是问题,这样下去恐怕连一碗拉面都吃不起。 正这么在房间的杂物中来回晃悠着,就听到外面的声林天越来越大,心想着那个男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只要将钱交出来就可以免去一大堆麻烦的林天,突然意识到反正都是敲诈,也不欠自己这一笔,于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之所以这么放心大胆有恃无恐,还不就是吃准了老妈出去威胁那些男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有个十七岁的儿子,免得人家认为她是欧巴桑,虽然事实确实如此。林天叼着香烟,慢慢一步一晃的向前方聚成一团的少年们走过去,很轻易的就认出了其中几个人的面孔。只要是未成年就会得到相当不错的保护,所以大家都趁着未满二十岁的时候任性妄为,敲诈路过的成年人、威胁想要进行威胁的中年人,还有欺负同年龄的人,只要法律上认为你是小孩子,那么就可以任意的胡作非为,许多人就是看准这个漏洞胡作非为。 虽然清楚的知道这种好处只可以享受到二十岁,但是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反正趁着这时候狠狠的捞一票,谁管他以后会如何? 虽然林天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在这种地方不这样就生存不下去,而且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缺钱的时候,被殴打的时候,都会跑出来和周围的未成年人联合威胁,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如果不这样的话,被那样的母亲带大的小孩要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心想着“不能怨我,如果不这样我也无法活下去”的林天,毫无罪恶感的干着属于罪恶的事,那女人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开始理所应当的使用儿子敲诈来的钱。 “诶,阿建!太一!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情也不叫我?” 举起手来,嘴巴里叼着香烟含含糊糊的叫着一起干下不少买卖的同伴,林天将脸上的墨镜稍微拉下,想要看清楚老妈的男人,也是即将狠狠敲诈一笔的对象长什么样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男人背对着林天,所以只能看到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包裹在洁白而僵硬的衬衫领子下是奶油色的肌肤,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线条纤细柔和,身高比林天整整矮了一头半,但是在日本男人中,算是中等身材。手中夹着上班族再常见不过的公文包,一看就知道是个极其容易下手的对象。 看着他身上就算是自己也认出品牌的高级西装,林天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应该威胁多少钱,一边走到同伴身边,想看清楚那男人的正脸。倒是遗憾的是,就算绕到了正前方,却只能看见男人头顶的发旋,而环抱着皮包的手也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着。 那男人就好像是误入狼群的小兔子,可怜又可爱。 “你来的刚好!这老伯很不上道诶,撞伤了我的手居然还不道歉,亏他还是这么体面的人。” 长的尖嘴猴腮却还偏偏龇牙咧嘴的阿建嚼着口香糖,用标准的斜视四十五度看人。 “就是就是,建哥被他撞的脱臼哩,如果不留下个三四十万的医疗费,我们怎么可能放他走呢!” 圆圆脸的太一跟着起哄,听到他的话,男人颤抖的更是厉害。林天摸着下巴,看看面前好大一只肥羊,如果现在不宰更待何时? “说的也是,可是这样不是对我们阿建实在太不公平了么?”伸手摸摸身边同伴丝毫没有损伤的手臂,林天笑得很邪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建不是还要打工给他女朋友买东西么?价值三十万的高跟鞋,麻烦这位老伯也一起出了吧~~” “就是就是~~” 周围的少年们一起笑出来,人人虎视眈眈的中间蜷缩成一团的男人,就等着对方回答。 “……” 男人隐藏在黑色刘海下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根本看不到表情。林天挑起眉毛,“你说什么?” “……我没有那么多钱……” 小小的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林天颤抖的可怜,众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全体大笑了起来。 “拜托!那么一大笔钱谁会随时随地带着啊!支票!要不然就是信用卡,你是傻瓜么?” 男人的身子仿佛被皮鞭狠狠的抽过,猛地震动了一下,随后在黑色发丝中格外明显的乳白色耳朵一下子红了起来,林天心中一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粗劣的纸质在经过众多人传阅之后上面折痕无数。 而纸上按照号码排列的几张男孩子的照片,彩色喷墨品质不甚佳,但唯一的主题却强烈地被传达:优质长相。 这不是婚姻中介办公室,也不是美男选拔会现场,更不是「贵夫人俱乐部」的男公关红牌看板。 这里是某私立男子高中二年级某班的教室。 一只只在那张纸上指指点点的手指,是属于一群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打着灰领带的二年级男生;而纸上那几张赏心悦目各有特色的脸蛋,则是属于对面一年级里最有人气的几个一年级男生。 在这个灰色干枯的男校园中生的公然欣赏,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姿色不错的男孩子,就像是被苍蝇包围的棒棒糖一样,身边总是有无数的粉丝,无数的爱慕者,当然也不乏因为忌妒在背后施法钉草人者。 不过欣赏归欣赏,爱慕归爱慕,这些毕竟还是有限度的。 想要更进一步地和自己爱慕的对象交谈、一起去吃饭、一起打屁聊天、一起研读功课,除非你是他同班的死党,要不然唯一的途径,就是成为对方的学长或学弟。 偏偏依这个学校的传统,学长学弟的认定全由个人的自由心证,只要双方同意,下一秒两个人就可以手牵手以学长学弟的身分去吃喝拉撒。 所以因为平常烧香拜佛积了不少阴德,因此能够和某某人同一个号码就能变成他学长或学弟,这种情节或许可以在其它学校发生,但在这个校园里来说是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在回头来看看这张纸吧!这就是这种特殊学长弟制下的特殊产物。 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聊家伙发起的,渐渐地每个月都会有一份这样的传单流传着,将一年级还没有学长的几个优质学弟依照人气排名,除了照片和班级姓名,还有详细的身高体重三围嗜好嗜吃嗜用等相关资料,他们都叫它:「攻略报」。 话说,从新生入学到现在也要半年了,随着攻略报上的学弟一个一个逐渐被攻略,剩下硕果仅存的也没几个了。 不过能够留到最后的,也往往是那只人气最旺盛、最难攻略的棒棒糖,像是这张纸上排最前面的那个,已经连蝉六次冠军的超人气学弟--林天。 光是看这喷墨照片就觉得这个林天不简单,出色的五官漂亮得不象话,却又一点女人的脂粉气味也没有。那个高雅的气质跟已故的黛安娜王妃有得拼,脸上浅浅的笑容却又是落落大方不失少年人的可爱纯真。 再看看照片下那些“资历“吧!从入学来每一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的榜首,琴棋书画跑跳翻滚样样精通,证明了这个林天可不是花瓶一只,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棒棒! 也难怪他到现在还没有学长,他根本不需要学长,也不想要什么学长。 尽管如此每天登室(教室)拜访不死心的人还是不少。 然而喜欢林天的人这么多,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登室拜访的。 因为自己条件相差甚远,连登室拜访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面,用自己的方式爱慕着林天。 李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如果有机会能够把林天跟李飞两个人并排放在一起,就会发现李飞竟然不见了。 因为林天的光芒像太阳一样,然而李飞只是太阳系里的一颗小尘埃,咻的一声就不知道蒸发到哪里去了。 不过所幸放在一起的机会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瘦瘦的身材没有什么存在感,缺乏自信的浏海盖掉了苍白的脸的一半,就算是同班同学也不太记得李飞的长相。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平常沉默寡言的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名列前矛,如果不是因为他特殊的手指,可能到了毕业的时候,同学们看到毕业纪念册上此人的照片,会惊讶地说: 「这是谁?是我们班的吗?」 李飞的右手有六根手指,所以班上的同学给他取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外号: 「李飞」。 当然他也想过如果可以的话去动个手术把那个难看多余的指头弄掉多好。只是对于家境贫穷的他来说这毕竟只是个空想。 动手术?那可是要钱的勒!而他家最缺的就是钱这个东西了。 连学费都是东凑西借才勉强有的,其它的费用半毛都拿不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生来就讨厌出风头、讨厌被人家注意的他,死也要守着全班第一的优越成绩。 因为这关系到奖学金有没有得拿、每天有没有寒酸的波罗面包中餐可以吃,还关系到穿破到已经什么都遮不住的内裤有没有得换,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死掉有没有棺材用。 跟上面这些事情比起来,多一根手指头算得了什么?又不是多一颗人头。 「喂!李飞!你的皇后又第一名了耶你不来看!」 「对啊!你快来看你的林天皇后好漂亮呢!」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然后一群人跟着起哄了起来。 坐在自己位子上作着习题的李飞难堪地低下了头,讷讷地说不出半句话。 众人戏谑的眼光让他彷佛坐在刚沸腾的锅子里一样痛苦,而他们把在他心中那么完美无缺的林天,和这么糟糕的自己硬是说在一起,更叫他打从心理感到难过。 他是真的很喜欢林天,虽然他从来没见过林天本人,但光是照片就已经叫他迷恋不已了。 感谢攻略报记者的用心,每一期都换不一样的照片,因此李飞有这个机会看到六张不同的林天。 从此以后这六个林天就成了他本来只为了生活而生活的生命中唯一的美丽。 是啊......在知道有林天这个人之前,他连可以称得上是“美好“的梦都没有做过。 而打从第一次见到林天的照片之后,他就常常幻想着自己能够跟照片中的人讲话,跟照片中的人在放学后一起到图书馆读书,甚至是幻想着像林天住的房间,林天吃饭的样子,林天跟家人笑谈的样子,林天作功课的样子,林天看电视的样子...... 这一切,他本来以为这一切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秘密,直到某天某个同学也不经过他同意就乱翻他的书包,发现了他从资源回收桶捡回来,珍藏已久烂稀稀的一张第一期攻略报。 他在林天照片的最上方,用原子笔划了个小小的皇冠,表示着林天在他心中的地位。却也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从此以后他喜欢林天这件事情,就变成了全班同学拿来嘲笑他的笑柄。 大家都喜欢林天啊,但是为什么只有自己会成为笑柄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自己的条件太烂了......套一句国文课本上的话:癞蛤蟆想吃天鹅屁。 所以别人喜欢林天是天经地义的,而李飞喜欢林天,就变成了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当然李飞他不知道,同学们的嘲笑多少也包含了对他成绩优秀的忌妒心在里面。 总而言之,那些嘲讽的言语,更让他感到自卑,甚至觉得自己连累了林天,害林天不幸地必须被说成自己的皇后而对不起他...... ****** 李飞从抽屉翻出一张旧卫生纸擦了擦桌面上的口水渍,一面回想着刚才午睡的时候作梦的情节。 他梦见林天和他两个人共乘一台自行车,两个人一起到学校上学。 因为从攻略报得知林天的身高有178公分,而自己只有166公分,所以理所当然在梦里面是林天载他。 车子缓缓地骑在充满粉红色玫瑰花的路上,春风吹来心神荡漾。 然后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一根电线杆倒下来,林天紧急煞车,结果坐在后座的李飞就飞上天去...... 变成一只猫飞走了...... 真是个怪梦,李飞在心中暗想,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自己绝对不会留下林天一个人就飞走的! 「你去跟林天说了吗?」 「说了,被拒绝了。」 听到“林天“两个字,李飞的听觉神经就会顿时变得敏锐个五倍。 看样子又有人去登室拜访被出局了...... 正在心中暗自高兴对方的失败时,又有人恶意地把箭头指向李飞: 「喂!李飞,你的皇后怎么这么屌啊?」 「不......」林天不是我的,林天不是任何人的!请不要说林天的坏话...... 「李飞,你干脆亲自出马去说服你的皇后好了!」 「不......」林天根本不会看上我当我的学弟的,请不要再侮辱林天了...... 「对啊!你这么喜欢林天,怎么不去问问看啊?」 「不......」我只要看着照片就够了...... 只要看到公布栏上一年级第一名戴宝熏跟二年级第一名李飞的名字只隔着一条黑线并排在一起,就像是手牵手站在一起,就足以让我高兴一整个礼拜了! 「这样吧!我请我的学弟帮你去问吧!他跟林天感情不错,也许你有希望喔!」 「啊......」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看起来像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热心,其实说穿了不过是想要等着看他的笑话,然后好让李飞这个名字多一个可以嘲笑的联想。 可是在这一刻,李飞那张只会发出像蚊子般一样微弱声音的嘴,竟然没有吐出「不」这个字。 是的,凡是人都会有希望,不管希望多渺茫。 也许林天刚好会想要一个学长...... 也许林天前一天不小心撞到头所以神志失常...... 也许神啊真的看在我是如此朝思暮想的真情之下感动地帮我实现愿望...... 也许...... 刚才午休时那幻梦又浮现在李飞的眼前:林天,玫瑰花,春风...... 众人并不知道李飞心中所萌生的希望,他们只当他那张口结舌的木讷模样是不知道怎么拒绝的为难表情,然后大家搬板凳地搬板凳,买爆米花的买爆米花,等着看这一出可笑的丑角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像林天这样风云的人物,可以想见下课的时候总是有一堆同学围在他身旁谈天说地。 不过林天并不是挺喜欢说话的人,偶尔接应个几句,然后总是带着优雅的微笑听着其它人的对答,这样恬静却又不失亲切的气质更是迷倒众生。 「林天,我学长说有个二年级的拜托我来跟你说,希望你能当他的学弟。」 「嗯?」林天漂亮的眉毛稍微皱了皱。 他对什么事情都很有耐心,惟独这码子事,让他烦不胜烦。 是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学长一定要有学弟,然后学弟一定要有学长的? 家中已经有两个哥哥,然后班上又有这么多同学,他实在搞不懂「学长」的必要性在哪。 一天到晚都有人为了这种事情来烦他已经够讨厌的了,竟然还有人来“托人说媒“! 「是一个叫李飞的。」 「没听过。」 林天和李飞不同,他不需要一天到晚到公布栏上去确定自己的优秀,当然更不会注意到一条黑线隔壁的那个名字。 「二年级的状元。」 「喔?还有呢?」林天漫不经心地说道。 看来就算对方是阿诺史瓦辛格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吧。 「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个叫李飞的学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介绍。 「他有11根手指头!」这是唯一记得的...... 「哈哈~我还有3个额头勒!那你去叫他把多的一根手指头剁下来我就当他学弟吧!」 或许是觉得连自己来问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实在孬,所以林天一开始就对这个姓孙的学长没有什么好感,说起话来自然不留情了些。 既然打从心底就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管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也都跟自己无关。 然后李飞的话题,维持不到半分钟就被丢到一旁去,一群人继续讨论着昨天霹雳火剧情的话题。 ****** 「他要你把一根手指头剁下来啦!」 「挖哈哈哈哈哈~~~」 一群二年级生笑得天翻地覆满地打滚,没想到性情一向温和的林天会开出这样刻薄的条件,由此可见李飞的没人爱真的是到了极点了。 「那你就剁下来吧!反正又不是叫你剁你的脑袋,你就剁吧!」 「剁了也好看多了。」 「看起来才会有平衡感。」 「戴手套也比较方便。」 一群同学抓起李飞的手摊在桌上,然后一群人品头论足地像是在说着「恩这条蹄膀肥啊」之类的话语。 李飞难堪用力地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低着头一语不发。 他只觉得脑袋一团混乱,又是羞愧又是恼怒,还有一肚子的困惑。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他最自卑的缺陷拿去跟林天说了...... 林天一定觉得很讨厌吧,要不然他怎么会说那种话呢? 不过,有没有可能林天有意思要当自己的学弟,只是觉得跟多一只手指头的学长走在一起很丢脸,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是让林天为难了....... 把手指剁掉会不会很痛?会流很多血吗?要花很多钱吗? 接下来到放学的几堂课里,老师同学的声音都消失了,李飞的脑袋尽是想着以上那些问题。 世界上大概只有像李飞这样痴情的人,才会在自己被羞辱了以后,还拼命地为了对方找一堆借口来合理化对方的行为吧? 也只有像李飞这样单纯的人,才会认真地思考着林天那种随口乱说的承诺。 ****** 『唗!唗!唗!』 菜刀剁在肉块跟切菜板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穿着制服绑着围裙的瘦弱少年,卷着袖子露出苍白细瘦的手臂,拿着重型菜刀却一点也不含糊地剁着木板上的猪肉。 为了多赚点生活费,放学以后到黄昏市场猪肉摊打工是李飞每天的例行公事,虽然辛苦,但也因此瘦瘦的他练就了一手好臂力,也因此每天都有卖不完的猪肉可以带回家吃。 像他这样生长在如此贫穷的家庭,说什么也不应该去读那个私立男校的。 说来说去都要怪他那个爱赌博又爱喝酒又爱面子的父亲,酒后胡说八道乱炫耀说自己的儿子是就读某某男子明星高中,本来李飞想说去弄一件二手的制服来遮瞒真相就可以了事了,可是超级爱面子的父亲怕事迹败露被朋友笑话,所以坚持一定要李飞想办法去读这个名校。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就不会跟林天同一个学校了。 如果不是有林天,自己这个三流货色每天过着浑浑噩噩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林天啊...... 「李飞学长,你在剁猪肉吗?」 林天笑盈盈地站在猪肉摊子前面,那是第三期攻略报的笑容,配上白衬衫灰领带让他看起来非常英挺迷人。 「啊......是啊林天学弟,你也爱吃猪肉吗?」 李飞微笑地说着,心跳加快咚咚咚,手上的菜刀也加快唗唗唗。 春风吹来有花香的味道,粉红色玫瑰花办布满了猪肉摊子...... 「发什么呆啊阿楚!小心剁到手!」猪肉摊老板娘的大嗓门响起。 「喔......」李飞回过神来,脏兮兮电风扇吹出来的风只有猪肉味没有花香味,而满猪肉摊都是血迹肉块,玫瑰花瓣消失无影踪。 李飞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觇板上面猪肉旁的左手,细长白皙的手指加上骨感的手掌,这只手其实说来也不难看,只是多了那一只手指头......真多余的感觉啊! 如果不是因为它,刚才那一切美好的对白与场景,林天的笑容,也许就能成真...... 想着想着,李飞的眼中已经看不见猪肉了,也看不见整只左手,他只看见那只多余的指头。 整个木色板子上,就只剩下了那只指头。 他缓缓地举起右手上的菜刀,用力往那指头剁下去。 ****** 左手包着纱布的李飞,本来就已经很苍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什么血色,而纤瘦的身子更是轻飘飘地彷佛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尽管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不堪,但已经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了,再躺下去就跟不上进度,考不到好成绩,也拿不到奖学金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猪肉摊的工作丢了,奖学金可不能也丢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希望林天能够实践诺言。 所以李飞强撑着像破布一样的身体还是来上课了。 然而林天根本不知道李飞的心路历程。他只把这当作又是同学在胡说八道。 当然,谁会相信有人愿意为了素昧平生的自己去剁手指的啊? 所以林天说:「别闹了,还真的剁手指勒!真有这种人存在的话,那叫他剁弟弟算了。」 这话传到二年级,李飞又是换来一堆嘲笑。 然而那些嘲笑的言语对李飞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呆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李飞,看着还渗着血的纱布,只觉浑身冰冷。 林天,他心中完美的天使林天竟是这样背信又冷血的人...... 所有美好的感觉跟幻想像是放到绞猪肉的机器里一起绞碎。 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李飞,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先回去啊!山q!」 尽管指头剁了,叫习惯的绰号怎么也改口不了,男孩说完话也不等对方答应,随便把手中的拖把往墙上一靠,就火速离开现场。 「......」李飞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手中的抹布拧干挂好,拿起拖把放到水桶清水里洗浸拧干,开始拖着剩下的厕所走道部分。 是的,不要以为私立明星高中的学生每学期缴几万块的学费就有不用扫厕所的特权。 学校当然会以各种诸如“强健身心“、“训练独立“此类的鸟借口奴役学生打扫厕所,然后把请打扫阿婆的银子省下来收到自己的荷包里面去。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热爱扫厕所吧?又臭,又脏,下雨天还会满地湿黏滑。虽然男生厕所没有女生厕所棉片满天飞的困扰,可是话说回来也不是每个男生准头都这么好,不是每个人冲水的习惯都有养成。一个上午下来累积的骚味绝对会造成使用者的痛苦。 但使用还是要使用,所以厕所还是得扫,像李飞这样少言木讷又不知道要跟别人争论的人,总是会被同学们巧妙地安排到中午扫厕所的工作。 「反正李飞每天中午都吃波罗面包,所以时间最多,就他扫吧!」 同学们一致认同,然后顺便安排个第二木讷的家伙跟他一组。 可是连第二木讷的人都知道要欺负第一木讷的人,他也知道李飞好欺负,所以偷懒扫没几下就落跑。 不过李飞倒是不讨厌这个工作。 怎么说呢?因为扫厕所的人有权利把厕所门关起来禁止他人使用。所以每个在打扫时间想要上厕所的人都得要敲门,然后“请求“李飞“让他们使用。平常饱受欺压的李飞,特别喜欢看其它同学一脸尿急的发青表情地用抖抖的声音跟他说: 「拜托“借我“用一下吧~~」 然后使用完以后用如获大赦的舒坦表情跟他道谢。 可怜的李飞也只能在这个时候稍微得到一点平衡感。 这是这个学期最后的一天,所以李飞特别卖力地扫着厕所。 他停下来支着拖把看看自己的成果--闪亮亮光芒刺眼的白色磁尿盆,一尘不染可以当镜子的壁砖,还有走在上面要小心以免滑倒的地板。 嗯,这个学期该做的都做了该拿的也拿了该努力的都努力了。包括这个厕所,还有三次段考的成绩,还有奖学金数笔。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大概只有......唉...... 他叹了口长长的气。 『叩叩叩!』 看来有人忍不住要来“借“厕所用了。 「请进。」李飞从容不迫地说道。 每次说这句「请进」,他都有一种彷佛自己在说「平身」的快感。 不过门一打开,李飞的从容立刻灰飞湮灭。 尽管李飞从来没有看过他本人,尽管那些照片因为偷拍的技术烂还有廉价彩色打印机印刷的双层折扣让他的美色可能有点失真,但是李飞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人了。 于是心中的冲击彷佛被f15鹰式战机迎面撞上去一样,死了一百次又活了一百次。 「对不起,我可以借用一下吗?」比照片还要美多了的林天本尊有礼貌地问着。 尿急的发青表情并无损于林天的美丽,那有点焦急的样子只让人觉得他更可爱了。 「......」李飞紧紧握着拖把呆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以吗......」实在很急,刚才不应该没先解决就跑来二年级的大楼找老师的。现在要冲回去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可是这个拖把人...... 感觉像是人面狮身坚决刚硬死守着厕所不让人家使用的样子...... 「不管了,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吧!」 没有什么事情比膀胱爆炸更恐怖的了。林天也不管李飞同不同意就踏进厕所,抓起李飞没拿拖把的那一手然后把手中装有鸡腿便当的袋子挂上去。 然后把尿尿的地方拿出来对准可以装尿尿的地方就尿了。 尽管旁边有个人呆着看自己尿尿实在很怪,但是反正都是男人要看就给他看吧。 不过林天不知道这个举动让本来已经被f15撞到的李飞又被航空母舰撞到,死了一千次又活了一千次。 「大感谢!我没有弄脏你的厕所,你继续忙你的吧!」 林天穿好裤子洗了手,接过便当转身就离去。 李飞依然站在那一动也不动,一手握着拖把,另一手维持着刚才挂便当的姿势。 「同学,请问厕所可以用了吗?」 下一个脸色发青的同学来到,李飞还是那个像是穿衣模特儿的姿势。 可怜的同学只好忍着尿冲到别层厕所去解放。 「李飞,可以用了吗厕所?」 又一个青色脸同学,李飞连眼睛都没眨半下。 「李飞?」 「......」 「喂!喂喂!」 虽然李飞本来就很怪了,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更怪。 同学伸手推了推他,没想到这一推,李飞更像是被碰倒的穿衣模特儿一样 『碰』的一声就往后倒,然后一动也不动就昏倒在闪亮亮的厕所地板上。 吓得本来就尿急的同学洒了一点点沾到裤子...... 第一百三十章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信这套了......」 老人自顾自地用不求人抓着背,悠哉悠哉的模样跟眼前那个一脸烦躁的男孩子成强烈的反比。 「讲什么科学啊科学,最终还是需要我们这些老头子出面啊......」 「想当年啊......」老人继续唠叨唠叨。 「......」 从刚才唠叨到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了,要不是因为阿姨说这个老头很有办法硬要他大老远从台北坐飞机来找他,要不是因为真的碰到了那种烦人的事情,他戴宝熏天不怕地不怕才不会来这听这个木乃伊讲古。 的确啊,跟那个烦人的事情比起来,这个老头子的烦只能算是小咖。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哪里沾惹上了什么,打从暑假开始的那天,不,应该说是打从要放暑假的前一天,他就很明显地感受到身旁多了个不明物体。 看不见也摸不到,但是他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个东西是存在的,吃饭的时候感觉就坐在他旁边,走路的时候感觉就走在他旁边,骑车的时候总觉得后座有坐人,可是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 睡觉的时候觉得有人站在他床边看着他,实际上整个房间除了他以外看不到其它人。 林天他是不信邪的,但是真的碰上了,那种感觉却真实地让你不得不信。 肯定是被什么冤魂跟上了...... 可是自己又没有杀人或害人,也没有欠人家钱倒人家会啊......怎么会被这种东西缠上? 越想就越烦,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连着好几天阴沉了。 「欸,年轻人开心点吧!人生苦短......」 「我有什么好开心的?」林天没好气道。 整天被监视着开心个屁啦!这个死老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还是郎中一个...... 「我看你一脸就不相信我,对吧!」 「对。」林天个性一向有话直说。 「切!现在年轻人啊......」 「烦死了。」林天凳子一拉开站起身来就要走出庙门,老头子突然冒出一句话: 「他跟着你多久了啊?」 「......一个礼拜。」林天停了下来回过头,还是一脸怀疑地看着老头。 「你是要我把他赶走吗?」 「当然。」 「喂!你走不走啊?喔......」 老头开始对着林天左边的空空无人的空气说话,那个认真彷佛那边真的站了一个人的神情,看得林天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他不想走。」老头转过头对林天说。 「啥?那你不能超渡他吗?」 「他不是鬼是生灵,不能超渡的啦!」 「那要怎么样他才要走?」 「他愿意走的时候就会走,你自己跟他说吧。」老头耸耸肩。 「你!你干麻跟着我?」林天半信半疑地转过头跟左边空气讲话。 「挖哈哈他现在在你后面啦!」老头哇哇乱笑,吓得林天急忙回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是在骗人的吧......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 「一个艺术少年。」 「什么?艺术?」干麻艺术!?我不要一个艺术男灵跟着我啊~~~ 「骗你的嘻嘻嘻......」 「......」死老家伙!这样搞下去任谁都不会有耐性,林天一脸火大转身就走。 「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灰色的领带,制服上面写xx高中啦!」 「......」 这回林天不得不相信了。 他不认为这个南部穷乡僻壤的老头会去调查他远在北部学校的名字还有制服样子。 纸便当盒里的炸鸡腿金黄酥脆,用筷子轻轻一掀,露出了洁白油亮的嫩肉。 「有够香!」 林天夹起鸡腿大口一啃,赞叹不已。 「我跟你说,生灵是吃不到鸡腿的!你还是快回去乖乖当人吧。」 林天一面嚼着腿肉,一手把便当端向书桌旁边那个椅子道。 他可以感觉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就坐在那里。 不过他却不知道对李飞而言,就算回去了也只有白饭配肉汁,哪可能有鸡腿可以吃? 所以「炸鸡腿作战计画」就像是之前的「辱骂作战计画」、「恐吓作战计画」、 「温情父母的呼唤作战计画」、「金钱利诱计画」等等诸计画一样,宣告失败。 林天气馁地把便当跟筷子往桌子上一摆,支着下巴烦躁地望着看起来空无一人的那个座位。 那个老头子说,一个人之所以会灵魂跑出来跟着别人,一定是心中对那个人有很强烈的念。 至于是好念还是恶念,只有那个生灵自己清楚。 如果知道这个灵的主人是谁,或许还可以去请他家人把他呼唤回去。可是现在是暑假耶......大家都没到学校了,谁知道谁的灵魂没关好乱跑出来啊! 「难道我要和他一起过暑假啊!?」 「也许是一起过一辈子吧。」 「我不要!」 「要好好相处啊!」 「.......」 那个死老头可真是好风好凉啊!可是听起来事情好象真的就是这样严重。 现在的林天烦躁到打开电视看到棋魂的卡通就觉得反胃。 「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开学再跟我说好不好?要单挑还是怎样都行。」 还是坐在那不走。 「那你快点现身吧,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快滚!」 还是坐在那里。 老头子说,如果不是真心想要看到,是绝对看不到的。 如果真的有心,不但可以看到,还可以触碰到。 谁、谁会真心想要看到一个生灵啊!!?更别提触碰了好不好! 「你不用写暑假作业吗......」 连林天都觉得自己问的问题蠢到不可思议,可见他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 「烦死了!」 林天站起身往厕所走去,本来想顺手拿一本花花公子进去配大便的,可是想到对方正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他很不情愿地选了一本「如何增进人际关系」的烂书进去。 「喂!别给我乱看房间里的东西!」 关门之前林天还探头出来交代一下,如果抽屉下面的超激a片被发现了就很没面子了...... 去去去!平常在学校保持形象已经够累人了,干麻要在一个看不见的灵魂前面还要保持良好形象啊? 自己实在有够鸟的! 尽管如此林天还是很小心地克制了自己大便的力道,生怕大太用力外面的家伙会听到很大声的噗噗然后丢脸......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天的房间有点乱,杂物很多,看来他也没有随手把东西归位的习惯。 林天睡觉起床是不折棉被的,枕头上常常都是口水。 林天整天不是打电动就是看漫画,书桌上丢着的那个书包打从放假以后就没有打开过。 林天晚上睡觉会打呼,还会说着「快给我败!你这块烂饼干」等等奇妙的梦话。 林天看到蟑螂会直接用脚去踩,然后面不改色地拿卫生纸擦着沾满蟑螂汤的脚底板。 这个居家的林天,跟学校里那超梦幻气质美少年林天,难道说是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吗...... 在李飞的想象中,美丽的林天应该过着优雅如王子般的高贵生活,比如说,每天下午,林天应该坐在雕着镂花的巴洛克风格椅子上, 和椅子同款式的桌子上摆着白色镶金边的瓷茶具,林天手中拿着原文的书本,一面喝着香淳的高级阿萨姆红茶,偶尔用修长的手指拿了块精致的糕点放入口中,一面阅读。 实际上是,每天下午林天就会从冰箱拿出几罐啤酒,坐在地板上盯着电视,手中拿着摇杆,地板上放着跟摇杆同色系的主机,一面喝着啤酒,偶尔用修长的手指拿起科学面往嘴巴倒,一面打电动。 这就是林天,不是什么双胞胎兄弟,因为林天只有两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哥哥。 认清了这个事实以后,李飞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错愕...... 应该说,不止一点点错愕,是很大很大的震惊。 心中那个完美林天原来是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啊...... 林天原来也是个跟其它人没两样的“凡人“啊...... 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幻想跟爱恋,突然没了寄托似的。那种感觉比迷恋偶像还要空虚,林天不是林天,就好象是喜欢着一个人很久,却发现根本没有那个人那样。 林天是个虚伪的人,李飞有严重被骗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却还是一直想要待在他身边,听他讲话,为什么不赶紧回家,去找个临时的暑期打工来贴补家中的经济,然后却要每天跟着林天看着他做那些原本在李飞的梦幻中是不可能出现的行为举止,继续接受打击? 一开始是这样的,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地变成这种局面,等他惊醒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坐在林天的脚踏车后面。 就像是幻想中的场景那样,林天载着他。 当时李飞因为吓呆了还从脚踏车摔下来。 可是看了看四周,好象是很熟悉的地方可是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这是哪里。想不起来自己家里住哪,也想不起来哪条路跟哪条路是怎么排列组合的。就好象是本来脑中有一张地图,然后不知道怎么的那张地图突然遗失了。 没办法只好追上林天的脚踏车,他正停在路边买把逋。 「请问......请问......」 结结巴巴半句话也说不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破烂鞋子,李飞戒慎恐惧连看着林天的勇气都没有。 「我要五坨。」 林天只顾着跟老板说话根本不理他,彷佛他是空气般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欸,他怎么会理我...... 李飞想起了过去不好的回忆,他摇摇头,转身要离开。离开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林天一眼。 却注意到把逋车后面装冰的那个擦得亮晶晶的银色方形冰桶上面,只有林天一个人。 一般人是不太会去注意到这种小地方,可是偏偏李飞就是那种整天会去东张西望看看能不能捡到钱的怪人,所以对金色银色的物体有着特别高的敏感度。 也许只是角度问题吧,李飞更靠近了冰桶,把脸几乎都要贴上去了,却还是看不到自己。 伸出发抖的手在老板跟林天中间挥了挥,这两个人连眼睛闪一下都没有,继续着把逋的交易。 一个发觉自己“不见“了又不认得这个世界的人,害怕得要命难免会找个跟自己有点关联性的人靠,就好象要快溺死的人就算是一根漂浮稻草也抓。 总不能跟着和自己一点关联性的老板吧? 当然林天跟自己也是没有什么关联性的,不过起码他们穿着同样的制服。 就是这样,所以他才跟着林天的。 然后现在呢? 脑中那张地图好象渐渐地有点成形了,应该知道怎么回家了。原来林天家跟自己家这么近,才隔两条街。可是自己却像是个赖皮鬼一样不想走想留在他身边。 也许因为过去太喜欢林天了,所以现在余毒未消? 一定是这样的。 再多留一阵子,我应该就会更讨厌这个表里不一的男生,然后就会更死心的离开,从此以后完全摆脱迷恋林天的恶习。 李飞心中这样说服着自己。 ***** 「哇哈哈哈哈哈~~」 林天看着八卦杂志上面某个女艺人容貌整形失败的报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变成四方形哇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把杂志转过来指着那张图片,给那个坐在他旁边的隐形人看。 人家说,习惯是很恐怖的事情。 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林天开始习惯了身旁跟着一个隐形人。 从前,林天一直是一个人的。 林天的爸爸一天到晚出差到美国,林天已经好几个月没看过他了。林天的妈妈不知道是他爸爸在外面哪一号女人,林天认为她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所以拿到了一大笔钱就离开了,林天从三岁以后就没看过她。 林天的哥哥们是爸爸的真正老婆生的,跟他们的母亲一样,对于林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杂种一直很感冒。 听起来真像是灰姑娘的背景对吧?可是林天的个性跟灰姑娘的柔弱温顺不同, 大妈一天到晚嫌他骂他,他就拿她跟管理员偷情的放大照片来耻笑她。 哥哥们找他麻烦,他也不会示弱。 所以从小到大他必须常常跟他们打架,这也是为什么他死也不想要有学长的原因。 然后到了学校还要编理由说自己跟哥哥们打架弄出来的鼻青眼肿是踩到香蕉皮跌倒受伤的。 在同学面前,他极力地想要维持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