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传记》 第1章 鬼村 门铃响起。 林子月收到游戏仓的快递时,刚把一壶水放到电子炉上。 然后她的壶又一次被烧漏了。她提着漏底的水壶,将烟雾感应器拆了下来以免自动报警,她把油烟机的通风口开到最大,为了远离厨房那股焦糊味儿,她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到了游戏舱上,心里直骂这是哪来的鬼玩意儿。 刚才在门口跟快递员争执了将近半个小时,不论她怎么解释自己没有预约任何幻世的游戏舱,快递员都保持着送货到家绝不会错的精神,一口咬定这是她的,而林子月再三确定地址,还真就很奇葩得是她家,但是她又核对了自己电子id端的银行账户,那么点可怜的资金,根本买不起这么昂贵的游戏舱,而账户记录中也根本没有这个游戏舱的购买历史,但这个游戏舱的邮递偏偏又是她的名字。就在这样争执不下里,她成功烧漏了这个月的第三个水壶。 于是她万分无奈,只得收下了这个崭新的游戏舱。 呵呵,有种yy小说的既视感嘛。 林子月轻轻拍着身下的游戏舱,心中五味陈杂——她讨厌欠人情,非常讨厌,这让她有种被人抓着把柄的感觉,她是真的看到地上掉了二十块,都会觉得拿了欠人情,而不去捡的类型(是的,蠢而且固执。 摸着自己的电子id,林子月心里有着一丝蠢蠢欲动。幻世的需求很简单,游戏客户端有三种,游戏舱,游戏座椅和游戏头盔,最便宜的游戏头盔跟智能手机一个价格,最贵的游戏舱却将近二十万,而有了客户端后,只要载入电子id,每个人都能自动载入id识别出的独立账户,并且同一账户下只能建立一个永久绑定的虚拟角色。在这个id在手,全球通行的时代,除了丢失或者无出生记录,电子id是人手必备。 犹豫半天,虚荣的自尊终究还是没抵过好奇心,林子月咬咬牙,把漏底的壶塞到垃圾桶里,开始动手拆包装。 包装底下,是一个深蓝底座,深色玻璃盖的游戏舱。林子月不是没玩过全息网游,以前全息技术应用刚出的时候,刚上大学的她也跟风去玩了个武侠网游,但是她只买得起头盔,后来在游戏里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就再也没有使用过那头盔,直接转手在网上卖掉了,那是她第一次玩网游也是最后一次,而现在已经过了五年,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五年已经足够一门技术改头换面了,而豪华的游戏舱,她只在网上或者电视上看到过。 林子月干脆趴在玻璃盖上面,心想这东西传说中当床睡似乎也不错,然后将自己的电子id塞到了玻璃盖上的卡槽中。一阵白色的纹路顿时顺着卡槽蔓延开来,沿着交错纵横的线路,瞬间布满整个玻璃盖,然后一声“叮”,已经变成白色游戏舱盖缓缓升了起来,游戏舱内部呈现在林子月眼前,红色的软垫在头部有一块凸起,这游戏舱除了稍微窄一点,基本就是张床嘛。 好奇得在里面躺下,林子月发现右手边有几个按钮,分别写着睡眠模式,定时模式和普通模式,于是她躺在里面按下了普通模式。 游戏舱里传来一阵标准亲和的电子女音:“欢迎您使用幻影公司的专制uvwp游戏舱,个人资料载入中,初次加载可能用时略久,还请您稍候。”接着玻璃盖子缓缓盖下,林子月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游戏开始。 在黑暗中,时间的感觉也变得模糊,也不知过了几十秒还是几分钟,那个女声又一次传来:“感谢您的耐心等候,游戏正在载入您的虚拟人物,请勿移动。”这一次很快,林子月数着自己的心脏大概跳动了30下时,系统就再次传来了声音:“载入完成,请您确定名字,基础服装并进行外观微调。” 浅蓝色的光亮起,林子月就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镜中的女子闭着眼睛,背后是深浅不一的蓝色缓缓飘荡,有点点荧光环绕在周身,除了面貌与发色以外,对面女子的黑发用着发簪高高竖起,不像自己似得披在肩头,她身上穿着一身古代军装,胸口上绣着一朵火红的牡丹,背上背着长枪,俨然一个巾帼英雄的模样。 林子月感觉脸上有点湿,伸手去触摸那个形象,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那个虚拟人物。那是自己曾经建立的,用了三年的虚拟形象啊,此时恍若真人般呈现在自己眼前,林子月甚至感到了几分窒息。 系统似乎检测到她的情绪及其激动,电子女声询问道:“请问您是否需要重现建立虚拟人物形象?” 林子月毫不犹豫大吼道:“重建!!” “形象重建中,请等待。” 看着面前那个军装女子化为点点荧光,林子月心中悲伤和感慨全都涌了出来。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都是过去了,不是吗?人总是该往前走的啊。 林子月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化为光点。她突然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话,很轻很轻得冲她道别:“再见啦。”那声音,是自己吗? 没等她再多想,新的形象已经构建完毕,还是一样的脸,不过披肩的头发被紫色的发带拢了一个马尾搭在肩上,这个人物穿着很普通的布袍,右手中握着一根鹰头长杖。 林子月心意一动。人物身上的棕色布袍变成了黑色的兜帽衫,下身变成了宽松的布裤,脚上还穿着系统设定的布鞋,右手中的长杖却变成了骷髅头形状,在靠杖头那端漏出一截细剑,然后她又给人物在左手设计了一圈猫眼石手链,以及一个五角星项链。 细细打量着自己的人物,林子月看着人物平淡无奇的脸,与现实中的自己带着眼镜不同,虚拟人物当然不会近视,但是这外貌……哀叹一口气,由于太平淡了,似乎根本没什么值得改美的地方,但是自己又不可能改丑,她干脆什么都没动。 名字的话……“就叫‘林中月影’吧。” “人物建立成功,命名成功,载入虚拟人物。” 系统的女声刚落,林子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等她的脚踩到柔软的草地,周身传来泥土的味道,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游戏。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您的外观可再人物界面调整,基础外观已锁定,装备外观也请在人物界面调整。” 林子月心中想着打开人物界面,一个虚拟屏便在眼前打开。左侧是人物状态、外观和各装备栏一览,右侧则是背包栏和技能栏。此时人物外观显示的虚拟形象,正是她刚才设置的那些,而装备栏一览,只有右手武器、手链和项链有东西,除此之外,头饰、耳饰、上衣、披风、下装、鞋子和左手武器的位置都是空的。似乎兜帽衫和系统自动设定的新手服装都不算在装备里,只有她自己设定的东西才在。林子月伸手点了下武器的小框,顿时一个小很多的新窗口打开了,武器详细的信息显示出来: 名称:法杖剑(可成长、已绑定) 强化:无 属性:偏小物理伤害,偏小法力伤害,? 附带技能? 附加属性? 介绍:你到底是法师还是剑客啊? 林子月一阵苦笑,这游戏的嘲讽意义挺浓的啊。离幻世推出有一个月了,因为极其火爆的原因,她也多少有所耳闻这游戏的一些设定,比如属性,从极小,偏小,中等,偏大,极大,特殊,共有六个等级,其中特殊一直是受到人们疯传的神奇等级,因为至今为止没有人见过特殊级的武器,而武器装备的等级也分为六等,白,绿,蓝,紫,黄,橙,其中黄武已经有人入手,但橙武跟特殊属性一样,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不过据论坛贴吧的各种讨论帖说,几乎所有商店外的武器上都有可成长的字样,而商店内由npc提供的武器装备则绝对没有这三个字,似乎这些非系统贩卖的武器都有自己的特殊提升途径。 林子月关掉武器信息,看着背包栏里送的几块恢复体力用的面包,空空如也的技能栏,感到有几分茫然,在看了看人物状态,显示着: 林中月影 1级新手保护中 无异常状态 无组队 无公会 无佣兵小组 杀气:0 然后林子月选择关掉界面,这时弹出来一个提示框:“请问您是否要隐藏信息?” 林子月随手点了是后就环顾起四周。 自己的出生点在一棵葱葱郁郁的槐树下,似乎在新手村外面,这有些奇怪啊,她这样想着,网游什么的,不是一般在村子里面,有一个指引的npc,如慈祥的村长或者美丽的少年少女之类的,然后跟着新手指导进行任务升级,10传送进主城的嘛?林子月回想着其他人在论坛上写的新手指引,总觉得自己这种情况不太对。 抬头看去,其实村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河从边上缓缓流淌而过,看着一派祥和的气氛。 “嘿嘿,新手村我来啦。”林子月自言自语着,抱着手杖,一路小跑向着村子奔去。 然后她站在村子门口,愣愣地看着那块本应该标注村名的牌子。 上面赫然写着:槐村。槐字上被划了一道横,似乎是某种锋利的刀尖刻出来的,周围还沾着血迹。 林子月呆呆看了会儿,四周静悄悄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突然反应过来,有点异常,再安静地村子不可能四周连鸟或者虫子都没有的,这地方这么安静,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闹鬼吗?那个被划掉的槐字在她脑海中萦绕。 她抽出了杖里剑,右手拿着半人高的细剑,左手拿着杖末的剑鞘,然后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法杖形态拆分成功,占左手武器格。”右手剑尖的骷髅头顿时消融不见,而左手的手杖短了小半截后的洞口处,浮现出那个狞笑着的骷髅头,林子月不由得疑惑得打开人物界面,发现左手武器一栏显示了法杖: 名称:法杖剑-法杖形态(可成长、已绑定) 强化:无 属性:极小物理伤害,中等法力伤害 附带技能:见鬼了 附加属性:灵 右手一栏显示着细剑: 名称:法杖剑-剑形态(可成长、已绑定) 强化:无 属性:中等物理伤害,极小法力伤害 附带技能:见缝插针 附加属性:冰 林子月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她赶紧打开技能界面,查看了多出来的两个技能。 见鬼了:打开灵视界的大门,百鬼夜行,目之所见,中二必备。 被动状态 持有武器则永久有效 见缝插针:谁都有破绽,一剑破万象。 主动技能,刺中对象时即可施展,消耗2点技能值,冷却3分钟。对火属性产生压制,使攻击对象迟缓5秒,有10%几率产生冰冻效果,冰冻攻击对象3秒并附带6秒迟缓 持有武器则永久有效 林子月关上了技能界面,不由暗自咂舌,按照幻世这设定,每个人都能自己设置武器的话,这游戏大概会五花八门吧。 接着她一抬头,看到一个少女正趴在村口的木牌上,笑吟吟得看着她。 “呜哇!”林子月不由喊了出来,这也太突然了。 “嘻嘻。”少女只是笑着看她。 “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一直都在啊,大姐姐没看到吗?” “是、是吗……” 林子月尴尬地咳嗽了下,随即指着木牌问少女:“请问你知道这个村子发生什么了吗?” 少女却只是继续笑着。 “请问你是谁?“少女没回答。 “为什么这个牌子被划掉了一个字?”少女笑着。 “这里还有别人吗?”少女依然笑着。 “你知道这里有什么人需要我帮忙吗?”少女还是笑着看林子月。 林子月有点不耐烦得说:“这里死人了吗?” 少女终于有反应了,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冷冰冰得看着林子月。 林子月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担心自己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恶性剧情。 “当然死人了,死了太多人,已经没有活人了。” 少女冷着脸说完这句话,就扑向了林子月,林子月抬剑,剑身却从少女身上穿过,少女直接穿透了她,消失不见。 原来这木牌是这个意思,被划了一道,是代表无木。 槐无木,那不就是鬼吗? 第2章 诅咒 山脚下宁静的新手村,跟和蔼的村长接了任务,在亲切的少女引导下,完成所谓的新手历程,从新手村毕业踏上对世界的冒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林子月站在这个鬼村的村口,刚刚被一个npc女鬼透体而过,她此时还觉得一身冷汗,虽然这是全息虚拟游戏没有这种设定,但在心理作用下,她还是觉得一片冰凉。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骷髅法杖上,果然是“见鬼了”这技能带来的作用么,拆分武器前明明完全没看到那少女的存在。 事到如今,也不得看看系统为自己安排了什么样的演出了吧。 林子月攒紧了手中的武器,踏入这个看上去就弥漫着不祥的地方。村子里没人,甚至连鬼也看不见,林子月只好一间屋子接着一间屋子地进去探索,但是除了吃到一半的午饭,喝到一半的茶水,看到一半的书摊在桌上,没有任何痕迹,甚至连血迹或者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整个村子里的村民们就像是手头的事情做到一半,然后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在各个屋子搜索的林子月打开书发现文字看不懂,打开柜子或者箱子之类的,要么是被锁上了,要么是一些衣物和日常杂物,根本没有特殊的东西。 真是诡异的感觉…… 林子月心中暗自感慨,就这样转完了整个村子,毫无头绪。 人呢?没有人有个鬼也好啊?既然有了通灵技能总不能浪费吧? 最后她停在整个村子角落最破烂的一个屋子前,与其说这是个屋子,倒不如说是草棚,一堆稻草乱七八糟得堆在一块儿,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入口处的木板,一开始林子月还以为这就是个稻草垛,看都没看就路过了,将整个村子转了一遍后,才发现这个地方还没搜过。 于是她走到门口,用剑尖轻轻挑了下,木板就落在一旁,然后一阵腐臭味扑面而来,那种酸臭引起的恶心感,让林子月一瞬间充满了转身离开的冲动。 不行,忍耐!这儿肯定就有线索! 林子月冲着稻草屋里一探头,看到的并非想象中死状恐怖的死尸,而是一桌腐烂的饭菜,似乎很久没人动过的样子,桌边放着一个令她眼前一亮的东西,一本摊开的日记,似乎写到一半的时候主人就消失了。 林子月试着捡起那本日记,这次上面的文字在系统翻译下显示成了中文,她终于能看懂了,果然这间屋子隐藏了重大的线索。 四月七日,大雪停了,身体感觉又快犯病了,上午我在雪儿那里跟她聊着玲和山姆的事情,以及每天越来越快乐的芙兰,下午带着猎物回家就碰到玲带了盐和面粉过来,我将新捉的狐狸送给了她,她看上去很开心,但是我只是因为芙兰让我这么做才送的,她在开心什么呢?芙兰还真是关心玲和山姆啊,说不嫉妒那我简直就是在骗自己。 四月十日,天气转暖了,但是我却觉得越来越冷,每次心脏跳动都会隐隐抽痛……芙兰今天又跟山姆和玲出去了,虽然我很感谢那两人,村里只有他们愿意对我俩伸出援手,但是为什么看到芙兰……因为他们那么开心我会烦躁呢?果然还是两个人安静地活着最好啊,明明只有彼此就能活下去的,连父母都被夺走的我们,也只有彼此了。 四月十四日,突然下了场小雪,好舒服,胸口的闷痛减轻了好多,从雪儿那边回家后,芙兰一直在家陪我来着,两个人一起做了甜点,真开心,想起了爸妈的房子还没被烧掉,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要是山姆跟玲没来凑热闹就好了。 四月二十日,心好痛,如果山姆跟玲不存在多好,就没有人会介入我和芙兰之间了,芙兰居然会为了他们和我吵架,我不过就是对他们不怎么热情而已,或许我们之间也许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亲密呢,她不了解我,我也开始越发不了解她了。傍晚坐在结冰的湖边跟雪儿诉苦的时候,她只能用冰冷的手拂过我的额头,她什么都不能说,但是那冰冷的温度触在额头,我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四月二十一日,雪儿死了,春天终于彻底来了。心冷得像是雪儿住进来了一样,连疼痛都消失了,我好想雪儿,想她在湖边跳舞的样子,想她听我抱怨时浅浅的笑容。我仍然记得我在冬天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银色的头发在大雪中飞舞,然后我因为疲惫过度晕了过去,而她慌张地用魔力照顾了我一晚上。谁都不知道雪儿的存在,就连芙兰都不知道,我只能一个人将她化成的水撒在开始解冻的湖面上,当做她的葬礼。不知道她会不会顺着河流过村子,守护着我和芙兰。 四月二十四日,中午我烤了野兔肉,玲吃得很开心,山姆在饭后提出他想娶芙兰的时候,我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芙兰和玲吓坏了,所以我在自己脸上划了另一刀。居然一点都不疼,就是刀刃很冰冷,让我想起雪儿的温度。芙兰打了我一巴掌,我带着日记出了门,整夜没回去,这里有我跟雪儿的秘密,谁都不能看到。 四月二十五日,玲拽着我回到村里,芙兰不在屋里,屋里只有不新鲜的晚餐,她等了我一夜吗?然后我看到了广场上的红,村里瞬间的大火,远远得就让我感到窒息,远远得传来人们争执哭喊的喧嚣声,心脏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就像是失去爸妈的那个雪夜,红色降临了。 四月二十七日,我将能收集到的骨灰埋在了村口的槐树下,据说这种树能召回亡者的灵魂,所有的雪都化了,红也散了,一切都结束了,再过几天我也会消失吧。这就好像是诅咒,家族的诅咒,血缘的诅咒,逃不过的诅咒。芙兰给我准备的最后的晚餐已经腐烂了,但我完全舍不得扔掉呢。 四月三十一日,时间……时间、时间!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四月三十四日,时间停止了,就像是为了响应我的愿望。时间似乎停在了我最厌恶的春天。停在了芙兰最喜欢的季节。我的胸口第一次没有因为春天的温暖而抽痛。 四月四十四日,我以为自己解开了诅咒,但是芙兰、雪儿、玲,没有一个人回来,我是不是错了? 四月四十五日,只有我一个人。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句后面,是一串乱七八糟的扭曲笔迹,似乎日记主人单纯拿本子来胡乱涂鸦,完全无法辨认这本日记的主人到底写了什么。 “少男的恋爱日记吗……不过还真是个花心的家伙,什么芙兰、雪儿和玲都是女孩子吧,一次性这么多吃得消嘛。”林子月不屑得挑挑眉,但是也不得不静下心来思索这篇日记里面的线索,除了这几个关键人物以外,还有大火和日记主人的病……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子月失望得放下日记。 就在同时,一个人走进了这间简陋的草屋。 林子月呆呆得看向这个猎人打扮的红发少年,两个人对视片刻,少年从腰间抽出了匕首,逼近屋内的林子月。 “啊你等等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忙的!你……” “你是谁?” “我我我我我叫林中月影,我是……”林子月忽然一愣,然后在身前抬起了细剑,她忽然想到这少年最可能的身份,恐怕就是日记的主人吧。 少年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然后叹了口气,放下匕首,冲外面挥了挥手,让林子月跟着他去外面说话。林子月赶紧跟上,这么一路过来似乎终于有点任务头绪了,恐怕就是帮助这个npc解开这个村子的谜或是诅咒吧。 “我叫思诺,很高兴认识你,”一边说着很高兴的少年,脸上是满溢杀气的冰冷,“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从夹缝掉进来的,以前开始就经常有你们这些掉进来的人出现,不过……” “不过什么?”林子月顺口接道。 “不过他们都被我烧掉了。” 一阵恶寒,林子月觉得自己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个家伙果然是杀人狂魔吗? “你好像也和他们一样误会了什么,不过烧了你们都是为了你们好——” “等一下啊!烧死别人怎么可能是为了别人好啊!”林子月猛然打断了思诺的话,后退远离了他几步,再次将细剑横在身前。 “那是离开这里唯一的方法。”思诺毫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悲伤,“而且烧死后,你就不会有这里的任何记忆,你就能正常的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啊,不会在这里给我带来任何困扰。” 林子月默默思索着少年的话,日记恐怕就是一个信号,看过日记的自己那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触发战斗,另一个恐怕就是现在这条路线了。烧死?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单纯的离开结局,而且什么都记不得的话,也难怪这任务没有任何人提起,自己在论坛上也没看过相关资料了。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林子月决定试试解谜的路线,总比直接确认失败离开好吧,她这样想着。 “能,滚。”思诺认真得点点头,给出了这个回答。 “……” 林子月强忍住打架的冲动,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思诺尴尬得咳嗽了下:“咳,你想帮我的话也可以,能麻烦你跟我一起砍掉村口的槐树吗?因为某些原因,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吃力。” 林子月一愣,这任务怎么看都跟村子的诅咒没关系啊。 不过她点点头答应下来,于是思诺带着她向村外走去,路过村口的时候,林子月特别瞥了一眼村口的木牌,那个少女并不在。 奇怪……思诺在这儿的话,他想必认识那个少女吧,那个少女又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吗?是死在这场大火中的村民,还是思诺故事里的女主角之一? 然后两人走到了她出生点的大树底下。 郁郁葱葱的槐树在春天的阳光下似乎额外茁壮,但是按照日记里的日期推算,这明明已经生长到了夏天的程度,春天的树似乎刚从冬天复苏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绿荫?思诺停在树前,轻轻摸着这颗树,林子月绕着树走了一圈,这棵树三人合抱大概才能圈起来吧,这少年连斧子都没拿,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砍。 然后林子月看向思诺,看着他拿出了自己的匕首,然后插向树身。 “我说你,不会打算真的用那匕首……!” 她的话还没说完,思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前,匕首无力得落下,掉在地上。 林子月愕然无语,接着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发现思诺从村子的方向慢悠悠得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把斧子。 “你看,我自己砍不到。” “思诺,你为什么要砍这颗树?”林子月摸了摸树身,粗糙的树皮布满斑驳的痕迹,这棵树想必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吧。 “因为诅咒。”思诺将斧子塞到她怀里,向后走了几步,站在林子月身后。 林子月试着提起斧子,居然没什么重量,如果在现实自己肯定没这么轻松得就提起这种东西,是因为虚拟世界调整了身体数值,以便于大家进行任务的关系吗?她将剑和法杖合二为一,收回了腰间的储藏口袋,然后两手提起了斧子。 “所以诅咒到底是什么?”林子月随口一问,没指望能听到这个冷淡少年的答案。 “是我和姐姐的血脉,及其不幸的血脉。” 林子月听到思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回头去看这少年,她怕看见他脸上的软弱之后被灭口。真的是何必呢?好像那么多故事里,都喜欢用莫须有的罪名,解释莫须有的事情,责备莫须有的罪人。最依赖的姐姐,最亲的亲人,被别人夺走的时候,少年心中的占有欲是不是爆发了呢? “不幸吗?我看或许只是借口罢了。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幸,正如没有人能幸福一样。”林子月冷笑道,一种残忍的光芒从她眼中划过。 思诺喜欢着自己的姐姐吧,却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芙兰,于是芙兰死在大火的那个晚上,红色降临了他的世界,他父母恐怕也是死在火灾里,所以记忆的重合让他崩溃了,然后很可能,是他让红色降临,让火焰降临在村子每一个角落。但是为何一切都维持着原样呢?就像是只有人们死去,而任何东西都没被烧毁似得,时间停留在那天某个饭点。 她挥起斧头,向槐树砍下。 “所有人都不过是为了找借口摆脱自己的错误罢了!!” 只是一斧头,树就倒了下去,然后化作飞灰消失了。 林子月带着不安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回头去看思诺,发现他脸上也是一样的诧异。 “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林子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斧头,又抬头看着一地散落的灰,“这些灰应该是你姐姐的骨灰吧?收起来吧……咦?” 林子月的脚边,有半块玫瑰色的水晶碎片,正静静得躺在地上,在阳光的折射下一闪一闪。于是她捡起了碎片,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着,发现碎片上还沾着些灰。 “这是你姐姐的东西吗?” 林子月将水晶碎片递给思诺,思诺却心不在焉得摇摇头:“我收拾姐姐的骨灰时并未见到过,这也许是你才能用的东西,”他苦笑了下,那个笑容在他僵硬的脸上,扯得额外难看,“因为连这颗树她都肯不让我碰,大概就是为了守护这东西吧。” 林子月将水晶放到了包裹里,显示出了物品信息: 红色水晶-芙兰(任务物品) 花之水晶,火之灰烬。 已绑定 第3章 水晶 林子雨从背包里取出水晶碎片,放在手中把玩着,心里却整理起这条剧情的信息。既然有芙兰的水晶,那么是不是会有其他人的?玲?山姆?雪儿?甚至……她了眼正一同往村庄走回的少年。 也有思诺的? “我说思诺啊,你一个人在村庄待了多久了?”林子月停在草棚前,一想到那腐烂的晚餐的味道她心里就发憷,于是干脆不进屋了。 思诺也停下了脚步,表情不再如开始时冰冷,反而及其空洞:“我也不知道,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甚至数十年,一开始我还有心思按着日月算时间,但是后来我已经连日记都没有心情写了。”说罢他转过头直直得盯着林子月,“有时候我也巴不得多来点你这样的外来人,至少还能说几句话交流一下,这附近任何活物都没有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孤单得活着会这样难受呢。” 林子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皱紧眉头:“那你不离开这村子吗?去找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接触别人。” 思诺摇摇头:“出不去,你也看到了,我砍树时会被传送回屋里,而如果我往山谷外走太远也会被传送回来,就是一个死循环。” 林子月又回忆起那本日记的内容,于是问他:“我在村子里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广场,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抱歉,我不想去那里,不过广场本来就在村子外面,你绕到村长家后面顺着小路走几分钟,爬一小段石梯就到了。哦,最大那间房子就是村长家。” “好的,谢谢,那我先去探索一下了。” 告别了思诺,林子月心里惊叹了一下,幻世的系统ai简直跟真人没差别,要不是那本日记是思诺的,而玩家又不可能被困在同一个空村子什么都不干,她恐怕也拿不准思诺是玩家还是系统npc,幻世的游戏是不会在头顶显示id的,但是似乎可以在城中的某些npc处学到鉴定术来辨认些基本信息。 对了,似乎从进到游戏开始,自己还没看到体力值啊法力值啊技能值这些东西,难道说因为等级太低,在新手保护状态,还没开启那些东西吗?居然连好友栏聊天框都没有。 林子月一边纳闷,一边顺着石阶来到广场,广场上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很多木头上带着火苗缓缓燃烧,但是却不会扩散,一层厚厚的灰烬踩在脚底下,柔软得跟铺了蹭地毯似得。她又拿出手杖,不过并没拆分,只是提在右手上,是不是在灰烬里扒拉几下,想看看还能不能捡到什么其他东西。 就这样她一路走到广场正中央,一堆木柴被高高竖起,似乎是被当成祭坛,烧过什么东西来举行仪式。林子月突然想起思诺说起,只有被烧死才能离开这地方的事情,于是脚底下顿时飘忽起来,这些……不会全部是思诺烧过的人,他们的骨灰吧? 大火是从祭坛烧起来的,那么芙兰到底是怎么被烧死的?村子里并没有被破坏烧过的痕迹,假设时间彻底暂停了的话,本来就应该暂停在悲剧发生的时候,可是不是烧在村子里的话,芙兰恐怕不是死于其他地方的大火,而是……在广场上被烧死了。 林子月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红色水晶碎片,突然发现它在闪烁着微弱的光。如果不是她低头看了眼,很可能就忽略了。林子月将碎片对准四周,在指向广场一个侧面的时候,红光变得强烈了些,于是她向那边走去,一直走到一片灌木前,光芒越来越强烈,林子月只好往灌木丛里钻去,在树林里前进没多久,关顾着看碎片光亮的她,被交错的树根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幻世对于这种不致命的疼痛还是尽量按现实模拟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削减,但是还是令人很难受。 不过更难受的还是她抬起头的时候,两个干枯的黑洞与她四目相对。她猛得深吸一口气,拼命往身后倒爬出好几步,才冷静下来,也不由得暗骂这游戏做得太真实,她心脏跳动得跟要蹦出来了一样。 林子月打量了下这句干尸,身上破烂的衣服依稀能辨别出大概是精心缝制的连衣裙,尸体腰间有着一根极粗的麻绳将它系在树上,树皮被抠掉了很多,干尸四周的草也稀疏了一片,林子月用手杖末端稍微拔开了干尸的嘴,结果下巴掉了下来,滚到她脚边才停下。她不敢用手碰,只能俯下身细细观察起来,牙缝里果然夹杂着树皮和草根。这个年纪不明身份不明的女孩,恐怕是被人绑在这里,活活饿死的。 真是残忍…… 林子月手中的碎片还在发光,但是由于心中恐惧,她始终不敢再去碰那干尸,于是索性在四周的草丛中搜索起来,当她找到一块烧焦的肉时,碎片闪烁的光芒甚至有了几分刺眼,疑惑得拽了几片宽大的叶子包起这块肉,看方向似乎是从女尸那边被丢出来的,上面还带着啃咬的痕迹,但是为什么要丢掉这肉而去啃树皮呢?似乎囚禁女孩的人不想让她太快死去,所以才带了食物才喂她,是不是后来两人发生了争执,女孩才放弃了唯一的食物,然后被活活饿死的? 林子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女孩不会是思诺囚禁的吧? 剧情变复杂了,林子月把碎片收回口袋,捧着这块肉往广场走回,想着既然芙兰的碎片是在灰烬中找到的,那么如果把这块肉烧毁了,也许就能拿到下一个碎片了。她在广场角落找了一处火苗比较旺盛的,将肉丢了进去,然后便坐在边上等候。 太阳此时已经西沉,林子月心中感到一阵不安,自己在这儿不知不觉,居然待了有两个多小时了?自己来的时候,这个世界正是太阳高悬,不是正午也是下午,而幻世的时间是九小时一天,白天六小时,夜晚三小时,这样游戏里加快日夜交错,玩家不至于因为平时作息而错过太多特殊时间的探索剧情。 她找了边上一堆看上去没有火的木柴,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立刻一屁股弹了起来,这堆木头还坑爹得保持着滚烫的温度,她似乎觉得裤子传来一股焦糊味。用杖里剑随便划拉着被烧得差不多灰飞烟灭的肉,剑上居然冒起一层被烧灼的水雾,林子月楞了一下,然后想起剑的属性是冰,于是便更加安心得将剑往里面戳了戳,接着一块黄色的水晶滚了出来。 林子月试探着摸了摸,并不烫手,反而有点冰凉。 她查看了下水晶信息,脑中仿佛一声轰鸣响起,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思维有点跟不上发生的剧情。 黄色水晶-玲(任务物品) 果之水晶,食之悲痛。 已绑定 这是人肉?是玲的肉? 一阵反胃涌上来,林子月强行压下心底的不适,将水晶直接丢进背包,然后转身便向村子里跑去。虽然心中的恐惧不断涌上来,但是她一定要向思诺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被拦在了在石阶上,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站在路中间,林子月只好又拿起剑,虽然目前这东西除了探路没派上过任何用途,但是拿在手里好歹还有几分安全感。 男子身上的斗篷裹得一身漆黑,很容易令人下意识得觉得是反派的那种。他的声音响起,嘶哑得跟指甲挠在黑板上一样:“又是从夹缝里掉进来的吗?今天芙兰的树也是你砍的。” 林子月没做声,她生怕触发什么即死的结局,那么自己到现在为止经历的恐惧和思索都白费了。 “这个……你要来我这儿拿吗?”男子伸出手,手上有一片紫色的水晶,正对着林子月闪烁光芒。 “你是打算让我做什么事情吗?”林子月眯起眼睛,太阳开始落下,黑暗一点点侵蚀了这个村子,在两人之间投下细长的树影。 “听我讲个故事。” 林子月听到这里,便干脆得收起武器,坐在了石阶上。 “你不害怕我吗……”男人似乎被她的举动惊到了。 “害怕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勇者了,我只是觉得现在去跟村里的小子打架挺困难的,你看我手无寸铁身子羸弱,如果有人要加害我,比如你,一巴掌就足够了。”林子月一脸破罐破摔的表情,这个诡异的破地方到处都不对劲,倒不如听这个男子到底打算讲什么,反正她1级,死了也没有任何惩罚和损失,装备都是绑定的,要是能早点摆脱这鬼地方去正常的新手村升级多好啊,在心里哀叹一声,她又舍不得直接死掉放弃已经到手的线索,既然现在这个剧情这么复杂, 要是真完成了大概会有很不错的奖励吧。 男人走进了几步,也跟她似得坐到了台阶上,然后轻轻咳嗽几下,声音没那么嘶哑了,才缓缓开口,而他的故事,总算是为林子月解释了这个村子从头到尾的大部分谜团。 “在很久前村子里搬来一家人,父母和一对儿女在这村子里搭了间简陋的木屋,那一家子外来人,不免遭到这个小村子里其他人的排斥,但是父母的友善让村民逐渐接受了他们,直到某天月圆之夜,村里有人离奇得死去,他走在村子里,突然全身燃起大火,被活活得烧成了灰烬。在这个被烧死的人家里,村民发现他偷了那对外来夫妇的结婚戒指,于是村民们顿时分成了两派,一小部分人觉得小偷罪有应得,是受到了神的惩罚,这是火神显现在村子里的征兆,而大部分人觉得,那对夫妇是恶魔,有着能操控火焰的力量,是诅咒般的存在。 那天晚上,充满恐惧的激进派集结起来,然后村中有大火燃起,烧毁了那个家庭勉强遮风挡雨的木屋,在把火扑灭后,大家发现了那对夫妇烧焦的尸体,而那对姐弟则在混乱中逃走了。村民过了几天,才从来村中换购日常用品的老猎人口中得知,那对姐弟一路跑去了后山,于是被守墓的老猎人留下,从此村里有了一个传说,山中有着受诅咒的恶魔姐弟,村民们认为他们的血缘受了诅咒,把这对兄妹当成不祥的象征。直到十年后老猎人死在一次山林火灾中,于是他们回来了,那对姐弟在父母木屋的灰烬上,搭起了一个草棚,靠着弟弟外出打猎,姐姐制作些编织品赖以为生。 而村民允许他们回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在自责。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虚无的罪名,那虚无的流言,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罪行找解脱罢了,他们对于烧死那对夫妇心怀愧疚,于是接受了被诅咒的孩子们,以此安慰自己的良心,以此表现自己崇高的宽宏大量,然后再继续将家里死了一只鸡,孩子生了病,庄稼收成不好,全部赖在诅咒的姐弟身上。 但是那对姐弟,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啊。姐姐芙兰温柔手巧,总是有着春风般温暖人心的笑容,她编的竹篮、绣得花衣裳,都是村里最好看最精致的,弟弟冷静聪慧,身手非常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猎人,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却总会毫不吝啬得将打到的猎物分给村民们。如果村民们能放下那可笑的诅咒言论,如果村民们能稍微明智一些,如果村民们能不去逼迫那对兄妹,任由他们安静得生活下去,也不会发生真正的惨剧了。 真正悲惨的,其实是村民的无知和愚蠢罢了,那对姐弟本来就没有什么恶意的,本来什么都不应该发生来着。” 男子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林子月看着他,心中有了点线索。 “你是……山姆吧?”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男子没有回应,林子月只好再继续说下去,试图触发更多线索。 “思诺那几天因为有亲近的朋友去世,心情低落到极点,所以在你表达出对芙兰的爱意时,长久压抑的愤怒一次性爆发,用刀划伤了你,然后逃入山里躲了一夜,村民们发现弟弟伤人的事情,顿时对于诅咒的恶意爆发,便找了替罪羊芙兰,把她带去了广场……” “不是的。”男子突然开口。 林子月被打断了,感到很疑惑,便安静地等待男子接下来的话。 “芙兰,是代替思诺死去的,为了守护思诺死去的。本来村民们打算烧死的,就只有冲动下伤人的思诺,他们觉得那是诅咒血脉的延续,却并未将温柔地芙兰当做威胁。她……是自己提出替代弟弟走上火刑架的。” 林子月瞬间感到信息量炸了。 “她既想守护自己爱的弟弟,又想守护自己爱的村子,所以她选择了代替思诺走向灭亡。于是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男人嘶哑的声音颤抖起来。 “那为什么村子里的人全都……” “是思诺。他看到芙兰被烧死了,于是他身上的诅咒爆发了,那是真正的诅咒,他变成血红色的双眼,狰狞如同猛兽,那是恶魔的眼睛,我至今都忘不了,那眼睛里如同染上鲜血的血红……他靠着自己高超的捕猎技巧,在村子周围设下了数不尽的陷阱,将村里匆忙离开的所有人一个个绑到广场,男女老少,没有一个被放过,统统被他烧成了灰烬,就像他最后看到,村民们对芙兰做的事情一样。” 林子月猛然站了起了,大喊:“可是芙兰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守护村子嘛!思诺怎么可能会毁掉姐姐的希望!那个家伙爱姐姐比爱自己还深啊!在伤到山姆后,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姐姐,所以便在自己脸上又划了一道,作为对自己的惩罚……这样固执到残酷的家伙,怎么可能违背姐姐的愿望?!” 男子深深叹了口气,随着一阵夜风,周围的树木簌簌摇曳。 “因为思诺不知道。” 林子月感觉周围的温度一瞬间降低了几度。 “你说……什么?” 男子嘶哑的声音,磨在她的脑海里:“思诺,并不知道芙兰为他做了什么,不知道芙兰化为灰烬时,心中的心愿。” 起点中文网 第4章 恶魔 林子月感到如坠冰窖。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对着自己放下刀子,提到姐姐就快要哭出来的少年,那个冷漠却深爱着身边的人,对着自己说一个人孤单得难受,想找人说话的家伙,会是毁灭村子,烧死所有人的凶手吗? 她迷茫得站在台阶上,男子沉默得坐在下面。 “所以他,其实亲手……毁了姐姐的希望?而且是,同时毁了村子和他自己?” 男子轻轻点头,然后放下了一直挡着脸的斗篷,林子月看到他的右脸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延伸而下,在紫水晶闪烁的光芒下,显得越发可怖。 “那就是思诺造成的伤疤……这么深,他居然也下的去手。”林子月皱起眉头,想起思诺的脸上是完好无损的,“可是思诺的脸上并没有伤疤啊?” “因为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男人的这句话顿时让林子月猛然一惊,难道说这是在现实发生的故事?但随即又释然了,这恐怕指的是结界或者幻境之类的,所以这是类似于一个独立的剧情剧本,与正常的网游世界隔离开了吧,对于npc来说这是个虚幻的世界……在现实中发生这种惨剧,根本不可能拿到游戏里来说事啊,接下来男子的话也完全证明了她的猜想。 “这是个独立出来的时间,我通过剥削自己的生命,制作了这个独立出空间时间的小世界,让思诺无法再去伤害他人,那个状态失去理智的他除了疯狂得烧死村民已经什么都不会思考了,所以有人教了我这个黑魔法,让我把思诺留在这里,给予他空无的希望,把他囚禁起来,我被夺去了所有的寿命,与之相应的,思诺永远无法离开他的这个噩梦。” 林子月冷笑一下:“你,或者说教你这个办法的人,并不比思诺好到哪里去,你们都一样残忍呢。”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山姆脸上只有着无尽悲伤。 “算了……故事我差不多听完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既然你让我听这故事,那么这总得有什么意义吧?”林子月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功利心,把一个人一直困在自己最深刻的噩梦里,让他不断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不断回忆起最痛苦的事,对于这样的残忍之辈,她真的没什么耐心了。 “杀了他吧,杀了思诺吧。” 山姆抬起头看向林子月,他抬起右手向上递过来,掌心里紫色的水晶碎片一闪一闪的,在渐渐浓郁的夜色中,照亮了他脸上的眼泪。 林子月愣了,然后黯然得点点头,看山姆的表情,他恐怕只是被人利用了,其实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以后,他就一直很后悔吧…… 林子月伸手触碰到水晶的一瞬间,一阵狂风卷起,林子月不由在拿起水晶后挡住了脸,她隐约看到山姆黑色的斗篷被吹成了粉末,等她放下袖子,台阶下正坐着一具满身腐烂的丧尸,一只手还伸在空中,正对着他。但是林子月能认出这是山姆,一定是山姆,因为这个恐怖怪物的脸上,还带着清澈的泪水。 丧尸干瘪的嘴巴呜咽了几声,似乎是在冲林子月道谢,然后他身子向前一倾,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台阶上,他本来应该是左臂的地方,空空如也,林子月不由想到了那块烧焦的烤肉,玲宁愿饿死也没再动过的烤肉。 大概是思诺在烧死了其他村民后,情绪渐渐恢复,于是把熟识的玲囚禁在广场旁边,既不愿意放过她也不想动手杀她,结果在山姆的黑魔法下,两人一起被拉进了这个独立空间,那时候的思诺已经不算人类了,所以他并不需要任何食物,但是玲不同,于是山姆化身的怪物将自己的胳膊砍下来拿火烤熟,想让饥饿的玲拿来果腹,结果玲知道真相后,至死也没再动一口,宁愿啃树皮啃青草也不愿意吃挚友的肉活下去…… “这制作组是逆天嘛!这么恶毒的剧本剧情!”林子月愤愤得骂了一句,强行憋回了眼中的眼泪,试图不为了一个虚拟游戏太伤感,她看了下紫色碎片的信息: 紫色水晶-山姆(任务物品) 幻之水晶,魔之指引。 已绑定 林子月把水晶塞到口袋里,心里越来越烦躁,她不知道是该直接冲去村里把山姆、芙兰和玲的事情告诉思诺,还是把那个残忍的非人小子打一顿。如果这一切都是幻境的话,在哪里会有破解吗?就像是法阵总会有一处最薄弱一样,这里也应该能从哪里出去吧? 天色暗下来,她一边思索一边前进,意外得发现碎片还能用来当做照明工具,不一会儿,林子月停在草棚门口收起了照路用的碎片,这是村子里在夜晚唯一有着光亮的地方了,但一路走来,她心中依然拿不定主意。 林子月想了想,还是先跟思诺交流下再说吧,于是稍微提高点声音喊:“思诺,你在吗?” 话音刚落,少年就提着一盏油灯从草棚里走了出来,跟随叫随到的召唤兽似得。但是林子月面对这张冷冰冰的脸,怎么看都感到不自然,心里想的全是思诺烧了一村人的事情,这种残酷的事情,他也许真当得起恶魔的诅咒这种称呼了。 “既然你回来了,那你也看到广场的灰烬了吧?都是我烧死的人们。”思诺面无表情得说道。林子月不由得怔住了,她没想到思诺居然先向她提起了这件事,她顿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思诺却继续开口了:“每次我烧死跟你一样的外来者时,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看着广场上那层厚厚的灰烬,我觉得很疑惑,因为我亲手送走的外来者,根本不可能留下那么多骨灰……既然你能把树砍倒的话,说不定在广场上找到了别的线索?” 然后他直直得盯着林子月,似乎在等待答案,他死板的脸在油灯的映照下显得阴晴不定。 林子月心里一狠,正想要告诉思诺这个世界的事情时,注意到了一点奇怪之处。 思诺的眼睛在灯光勉强照亮四周的情况下,能看出是血一般的红色,而不是白天时看到的棕褐色。 “不,没什么,我没找到任何线索,我想等明早再四处走走吧。今天已经挺晚了,我先在隔壁的房子里待一夜吧。”林子月笑着,“对了能跟你借一下油灯吗?我想要个能照明的东西,晚上什么都看不见,还真的很不方便呢。” “那你就别进来打扰我了。”思诺随手将油灯递给她,然后看也没看她一眼就钻回了草棚,林子月提着油灯进入了边上的木屋,她刚才特意留意了下,这间屋子有个窗户正对着草棚,正好可以观察到草棚门口的动静。在床角探出半个头,月光下的视野足以让她看清草棚门口,于是她熄灭了油灯,安静得守在窗边。 月亮升到了天空的最高点,正值午夜,草棚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杂音,林子月看到思诺拿着火把,背着长弓和箭篓,握着匕首,走向去往广场的那条路,她心里顿时感到不妙,在目送思诺消失在视野里之后,她便悄悄出门,提着熄灭的油灯,在月光的映照下摸进了草棚。 草棚里,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似乎睡得正熟。林子月拿出了随便一块碎片,忽明忽暗的黄光映在这个人脸上,这个安稳睡着的人,竟然是思诺! 林子月强行压下了尖叫的冲动,轻轻拍拍思诺的脸,看着思诺迷迷糊糊得醒过来,一脸疑惑得看着她,困倦的表情显得特别无辜。“思诺,快点跟我走,我看到了这个村子里的恶魔了……” 思诺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往身边摸去,却发现平时惯用的匕首不在了,顿时看向林子月:“你拿了我的匕首?” 林子月不知道怎么解释,摇头摆手得拖着他往外走,思诺还没完全清醒,半迷糊之下任由她拉着出了草棚,然后两人看到广场的方向,一片火红照亮了夜晚的黑暗,顿时两个人都紧张起来。 “那果然是恶魔干的好事吧!村里的人也是恶魔杀死的吧!”两人一同向村口跑去的路上,思诺这样说着。林子月抿紧了嘴,不知道怎么解释思诺的分身,但是那个红色双眼的家伙,确实是毁灭村子的罪魁祸首没错。 “你没了武器的话,这个先给你。”林子月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杖里剑的剑形态递给思诺,“最起码你比我强壮点,这东西我不一定用得好,你拿着总好过空手。” 思诺点点头,接过林子月的剑,就在这时一阵狂笑声在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转身停下,看着村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在火光映照出的大路里,是另一个红眼睛的思诺,正伴着火光缓缓走来,他的脚步并不快,但是每一个脚印都跨出好几米,在地面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迹。还真是反派角色的登场感觉呢,哼……林子月心中冷笑,将法杖横在身前,才想起自己除了通灵不会任何法术,不由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思诺,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混合着难以置信、震惊以及痛恨的脸,再也无法维持平时的冰冷,而是一片扭曲。 “懦夫啊懦夫,你还要去哪里啊?”恶魔思诺张口时,一股浓烟从他嘴中飘出来,他笑着停在十米左右的地方,并没去理会林子月,反而是紧盯着思诺。 还没等表情扭曲的思诺开口,林子月先一步回答了他:“其实你也是思诺吧。” 思诺越发震惊,扭头看向林子月,恶魔思诺倒是很满意他的反应,于是愉悦得瞥了林子月一眼,笑着回到:“没错,我就是思诺,看来,你比以前那些上来就又砍又杀的外来者,理智又幸运了那么一点点啊。” 呵呵,那是因为老娘没等级没战力啊你这个恶毒的npc!林子月不由得在心底暗恨自己的无力,一边扯着思诺缓缓后退,还继续向村口移动着。 “思诺,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离开这里,不要被这家伙影响到了你的本心!”林子月更大力得扯了扯站在原地发呆的思诺。 “林,那是我?那不应该是毁了村子的家伙吗?那是我?”思诺呆呆得回头。 林子月顿时明白,恐怕思诺从来没有意识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恐怕根本记不得自己是毁灭村子的最大源头,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囚禁了玲,导致玲在广场边活活饿死,因为他本身并没有关于自己做过的事情的记忆,而对面那个恶魔思诺,恐怕就是他的分裂人格了,本来这个人格跟思诺是一体的,但是在这个,山姆创造出的虚幻的独立小世界里,这个人格被独立具象化,成为了这段剧情故事的隐藏大boss,可是现在该怎么做?对面那家伙明显是因火而成的妖孽,看他焦黑的脚印,恐怕他有控制火的能力,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水源…… 水源? “思诺!快跑!去村口那条河!那家伙不敢碰水!水可以灭火!”林子月拼命拉着思诺跌跌撞撞得往村口跑去,明明就差几步了!拜托了,既然一直到现在都能在各种狗屎运下避开任何死亡结局,那么再让我幸运一点,让那家伙慢一点,只要赶到有水的地方就能安全了——然后一种滚烫的感觉烧伤了后背,林子月直接被恶魔思诺踢飞了出去,而一直被拖着跟在她边上,还没回过神的思诺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滚出了好几米,林子月在什么东西上狠狠得撞了一下才停下,她感觉全身疼得要散架了,背上刚才好像是被踹了一脚,还在灼烧一般得疼,这似乎已经快超出全息游戏应有的疼痛模拟范围了,这疼痛有些过度逼真了些啊。林子月勉强从地上爬起,抬头去看思诺的情况,却发现那个少年毫无防备的,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恶魔,她心里顿时哀叹一声完蛋了。 恶魔已经将手伸向思诺,思诺一瞬间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一剑飞速挑出,恶魔居然没反应过来,被刺中了右眼,冰剑本就是克制他的属性,顿时一阵水蒸气从他被刺中的眼睛上飘了出来,恶魔的哀嚎刺破夜空。 思诺手脚并用爬出,跑向林子月,但是他没看到恶魔捂着流血的眼睛,手中挥出一片火焰,烧向自己背后。 “小心啊!”林子月开口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那团火球扑向思诺,就在那一瞬间,一棵槐树从地下拔起,火球一瞬间落在了树上,大树一瞬间燃烧起来,但是思诺趁着这拖延的片刻,终于跑到林子月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林子月却看到,自己身边正是村口的木牌,木牌上,坐着那个少女的鬼魂,少女正冲着恶魔思诺不断抬手,每次她一抬手,就有一棵槐树从地下飞速长出,拦在两人与恶魔中间。 “请你带他离开这里吧,我这个不合格的姐姐,先谢谢你了。”少女跳下来,落在林子月两人面前,温柔得笑起来。 思诺却像是没看到这个少女一般,直直得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在他穿过少女身体的那一瞬间,林子月分明听到少女笑着说了一声:“永别啦。” 林子月低下头,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在思诺搀扶下,两人尽量往村口外那条小河走去。 两人被坑坑洼洼的草地绊了下,一同跌倒在河边,而这时回望向村庄,那熊熊烈火将一棵棵槐树席卷其中,吞噬殆尽,一个身上还带着烈火的身影,终是跟上了他们。 “或许以前我还会害怕有水的地方,但是现在,我的力量还是第一次这么强大呢。”他用一只手捂着被刺破的右眼,这句话说得很没说服力。 林子月紧紧盯着他,一边同思诺一起倒爬着更接近河边。 恶魔思诺身上燃起一大片火焰,连带着河岸上的草地也烧了起来。 “你们可以去死了!”恶魔思诺一挥手,顿时一大片火苗向两人扑来。 林子月看着近在咫尺的火红,感到自己的副本就要终结在这里了,眼前却降下一片水幕,然后和思诺一同被卷进了河里,两人在水里被冲得七零八落,却离那炽热的温度越来越远。 林子月感觉到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落在手中。 第5章 维护 在水中被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林子月勉强试着查看了下手中东西的信息,系统还真的弹出了虚拟窗口,显示出这两样东西的信息,并跟着她的视线一起上下左右翻转:银色水晶-雪儿(任务物品) 冬之水晶,雪之守护。 已绑定 血色水晶-红眼(任务物品) 夏之水晶,炎之毁灭。 已绑定 就在林子月以为自己快被转吐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接连响起: 叮,恭喜您完成了特殊任务,“槐村被诅咒的恶魔”,完成度95%。 叮,您获得经验奖励,您已升到10级,体力值开启,目前上限为100点,灵力值开启,目前上限为30点,技能值开启,目前上限为10点。 叮,您已达到10级,公会系统、好友系统、通讯系统开启,新手保护解除。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绝对中立”称号,冥界声望友好,魔界声望友好,妖界声望友好,人界声望友好,仙界声望友好,神界声望友好,获得声望技能“审判者的公正” 叮,全碎片收集完成,您背包中的任务物品自动合成,获得任务奖励道具“灵魂的水晶”,获得任务奖励装备“真相单镜”。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金钱,327金币19银币76铜币。 叮,您的武器进化成功,获得新技能“招魂术”,获得召唤能力,获得新技能“火魔降临”。 叮,由于您已超过新手村等级,您将自动传送至随机主城,请稍候。 系统音停止时,在水中上下沉浮的失重感也一起散去,林子月感觉自己像是从空中落在了平地上,不由得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一时间让她有几分不适应,随即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小镇门口,头顶的拱门上刻着“云归城”,来来往往穿着五花八门外观的玩家,三两人一组得从她身边走过,耳中传来的鲜活话语声,几乎让林子月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噩梦。 她恍惚得打开人物界面,发现界面多出来了几个小窗口—— 最显眼的是左侧的人物栏上方,多出了体力值和灵力值,然后还有很短的一条技能值,人物的信息变成了: 体力值: 灵力值:3030 技能值:1010 林中月影 称号:“绝对中立” 10级 无异常状态 无组队 无公会 无佣兵小组 杀气:0 六界声望:人界友好,妖界友好,魔界友好,冥界友好,仙界友好,神界友好。 而武器栏里,只剩下了一根骷髅头法杖,林子月突然想起自己把杖里剑丢给了思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只剩下了法杖,以后只能发展法师系路线了,她懊恼得直摇头,没想到自己的武器只是在剧情中借给npc都会遗失,说好的绑定呢? 她的目光移向技能栏,剑技能“见缝插针”果然消失了,不过技能框变得复杂了,分成了主动技能,被动技能和称号技能三栏,期中被动技能就是“见鬼了”,主动技能一个“火魔降临”,一个“招魂术”,称号技能则是“审判者的公正”,于是林子月一个个点进去查看了一遍: 【招魂术】:冥界的沟通使者,总是有一点特权的。 主动技能 进行吟唱,对死去的尸体进行魂魄召唤,可以让消散离开的灵魂返回身体,或者与魂魄进行沟通,对玩家施展可使其以10%的体力值原地复活,消耗20点灵力值及20点体力值。 吟唱:“来自深渊的悲鸣啊,请为我打开地府的大门,让我追寻亡灵的脚步,使生命再次回归到腐朽的世间吧。” 永久绑定技能。 【火魔降临】:烈火中诞生的恶魔,足以将一切罪恶燃烧殆尽。 主动技能 消耗99%体力值,99%法力值和100%技能值,可以召唤出火的恶魔,存在时间无主观限制,下线时召唤自动解除,也可随时自己解除召唤。 吟唱:“与我缔结契约的恶魔啊,请你在我面前展示出你真正的样子吧!” 永久绑定技能。 【审判者的公正】:都特喵扯淡! 主动技能 进行吟唱,创造语言反击,能造成从无至极小最高至极大的精神伤害,能造成2秒局面凝滞,对于他人有强力说服作用,建议用于更改剧情走向或boss谈判战,请尽量别用于调戏您的队友。 吟唱:“都特喵扯淡!” 持有称号则永久有效。 林子月激动了一番,虽然这三个技能看上去有些扯淡,但是一个召唤技能一个复活术,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特殊技能了,还没等她继续高兴得查看背包里新获得的道具,一个界面弹了出来: “空城侠客想添加您为好友,请问您是否接受?” 林子月愣了下,选择了确认,然后一连串密聊瞬间蹦了出来在她脸前刷刷刷飞过。 空城侠客: 喂喂喂?你能看到私聊了吧?你从那里出来了是不是! 我是云归城所属的系统监测人员之一,我们发现你账号数据的恢复点离云归城最近,所以我上了自己的账号来联系你。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你刚才可能看见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完成那种独立副本的玩家,而你完成的那个任务并不是我们设计的。 幻世在半个月前就出现了奇怪的现象,玩家的数据被突然屏蔽并且产生了监测隔离,就像是被隔离进了独立的数据库,但是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又脱离异常状态,并且玩家根本不记得异常状态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我们模拟他们的数据异常,发现在数据末端会显示出任务失败的代码模式。 我们怀疑幻世里产生了具有ai思维的电子病毒,并且在我们监测的层面外,进行着我们无法观测到的活动,而且它们正在将玩家拉入自己的数据库进行解析和探测,我们不清楚这情况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这会不会给玩家带来后遗症,因为从部分异常数据反馈来看,大部分玩家在那些独立副本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拟真伤害、恐惧经历和剧烈的情感波动。 我现在正在往你的方向赶去,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林子月迷茫得关掉了人物界面,往四周看着,街上玩家人来人往,她心中却万分迷茫,不知道这是闹的哪一出。 如果那个副本,那个任务不是系统设计的,不是制作者制作的,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确实拿到了各种奖励,跟普通全息游戏里的独立副本并没什么区别,如果真的是病毒,有什么病毒能逃过幻世的顶尖ai混进游戏来吗? 就在她发呆时,耳边响起了系统提示声: “叮,亲爱的玩家们,由于已经有玩家开通了六界全声望,系统将在半小时后强制开启升级维护,请玩家尽早至安全区下线,半小时后还未下线的玩家将被强制退出游戏原地下线,很抱歉将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谢谢大家的谅解。” 顿时街上传来一阵阵喧哗。“这什么时候啊突然维护?”“半小时?为什么系统也不提前通知!哪有突然宣布维护的!”“六界声望?那是什么东西,你们有人开启吗?不是只有人界声望吗?”“我擦,这什么坑爹游戏啊!我任务在下一个主城交啊,半小时根本过不去!”“幻世要维护?官网上连这种消息都懒得放出来吗?!” 听着周身的抱怨声,林子月点开人物界面,看着自己全是友好的六界声望,心里哭笑不得。她关掉界面,就看到一个青衫长袖的男子向自己一路小跑来,看到自己后还显得更加激动了,跑得更快了几分。 “你!你就是那个数据异常的玩家吧!快,快跟我来!时间不多了,”他一把拽着林子月就开始往城里跑,“六界声望本来是游戏下阶段的内容,在我们计划中最起码要四个月后才能有满级玩家全部开出来,这下乱套了,全乱套了,大姐头恐怕要揍死策划大哥了,其他的我们边走边说!我需要你从任务中获取的全部奖励的信息!” 于是两人边小跑边说,林子月把自己获得的技能,装备的进化,以及获得的经验奖励、称号奖励、装备奖励都简单陈述了一遍,这还好是游戏,如果是现实中两人一边跑一边说非得岔气不可。但是林子月在心底犹豫片刻后,便瞒下了灵魂水晶的存在,她隐约有种直觉,这才是她在这个副本里最大的收获。作为一个体力一般,不擅长打怪也不太擅长打架的玩家,收集系统边边角角的剧情和隐藏事件,便是林子月在网游中的最大爱好。作为一个休闲党,她生怕对面的空城侠客强行收回自己身上的东西。 “你获得的这些东西我大概了解了,还好,都只是游戏范畴内的东西,虽然有点超前的嫌疑,不过并不需要强制回收,倒是那个称号强行打开六界声望的事儿,给我们带来了最麻烦的意外。”空城侠客停在城里繁华地带一座大楼前,门上写着“技能行会”四个大字。 “这里就是每个主城都会有的技能行会,主要功能是提供些生活技能所用的初级道具,或者教授些通用技能,不过都要花点小钱,当然这个行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可是幻世管理员们的秘密驻点,一般的玩家不会知道这些,但是想想大概以后咱们会经常打交道,我还是直接告诉你算了,毕竟你虽然数据回复了正常,但是我们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别的事情,所以打算进行长期的定向监测……啊,你平时玩游戏的时候不用在意的,反正你也不知道我们可能在看着你,对吧?别瞪我嘛。” “每个城里都有这种gm驻点?那整个幻世全球推行岂不要很多人?”林子月尴尬得转移了目光,也顺口转移了下话题。 “也不是都是我这样的真人,也有一部分是幻世主系统之下,分系统控制的电子ai,模拟度几乎与真人无异,在幻世的世界,除了无限职业任意发展外,我们的超级电子智能也算是一大卖点,虽然那个程序员脑子有点疯疯癫癫的……等你见到就知道了,大家通过网络,现在好多管理部的头头都来到了云归城呢!”说到这里,空城侠客对林子月眨眨眼,戏谑得看着她。 林子月倒是没多大反应,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新发现的物种,所以一群跟她不会有交集的大人物或者专业学家蜂拥而至,想要观察下她。不过她心里暗自庆幸观察会最多也就不到二十分钟了,两人从城外跑进了就花了不只十分钟,那群学家们没多少时间对自己评头论足了。 似乎是觉得林子月的反应很没劲,空城侠客带着她一路顺着人潮涌动的大厅,往深处的办公室走去,然后绕了几个走廊,停在一间标注着会议室的大门前,他敲了敲门。 “请进吧。”里面响起了很悦耳的女声,听声音似乎异常年轻。 林子月跟在空城侠客后面进了这间会议室,会议室里有张圆桌,桌子边坐着四个打扮各异的人,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长发女子,一个全身绑着绷带连脸都看不清的木乃伊,一个戴着巫师帽笑容甜美的少女,还有一个穿着短背心短裤却裹着披风的中年男人,这四个奇怪的人各占据着圆桌的一面,离门最近的少女见到林子月进来,立刻冲兴奋得她挥着魔杖,示意她坐到自己边上,结果还没等林子月过去,一道火苗从魔杖上窜出,烧掉了她边上的椅子。 这家伙好危险! 于是林子月只好冲少女苦笑下,跟着空城侠客坐到了木乃伊和墨镜女子中间,而空城只好坐到了墨镜女子和中年男人的中间。 “别闹了笑笑,有正事该谈。时间并不多,抓紧点才好。”男子手中还掐着根烟,他一开口先吐了个烟圈在空中,才不急不慢得说道。 “先自我介绍下,我是轩辕,”女子摘下墨镜,金色的眼睛看起来咄咄逼人,林子月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您、您好。” 然后女子拿着墨镜,对着几个人顺时针一一指点过去:“烟鬼老烟,笑笑更健康,还有行走的木乃伊。” 名字跟人倒是很好认,挺符合气质的,林子月默默吐槽。 “林中月影小姐,我们找你来的原因,想必空城已经解释过了,我们想问问你自身有没有什么刺激过度的经历,幻世经营到现在出现了这个奇怪的病毒,公司的大家都诚惶诚恐,生怕闹出什么人身伤害甚至出人命,因为大脑对于身体的暗示是超乎人们想象的。我不晓得你听过某个心理实验没,某国的囚犯被实验家们绑在台子上,然后他们在他脚上划了一下,告诉囚犯他会失血而死,但是囚犯并没有真的流血,而他听到的滴血声不过是实验家们用水滴模拟出来的,但是最后的结果里,这个囚犯死去了,症状就是失血过多……” “所以你们担心我会受到伤害?” 木乃伊开口了,听声音似乎是个男性,但由于隔了绷带,他的说话声都沉闷了好几分:“不,不只是受到伤害,我在担心你被病毒篡改,成为数据载体,甚至被读取记忆,被那些足以击破幻世的高ai病毒分解,再在你的虚拟人物上写入编程好的人格和记忆,将你塑造成他们的一份子来扩大传播途径……” 笑笑笑着打断了木乃伊的话:“真是的木头就爱开玩笑啦,你会吓到姐姐啦!姐姐别怕,他就是在逗你呢!那种科幻小说一样的发展,就算是再过两世纪也不可能——” “这是可能的!”木乃伊突然大吼一声,真的吓到了坐在他边上的林子月。 “你看,我跟你说过幻世的程序员是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吧,他科幻小说看太多了。”空城不咸不淡得插了一句嘴。 “但是他不是程序员吗?既然他能设计出幻世的基本程序,那么他的话在幻世里也不是全无道理吧?”林子月疑惑得看向空城。 结果她的问题让整张桌子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屋里的气氛诡异极了。 男子在桌上捻灭了烟,才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幻世与其说是被他设计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他偶然找到的,然后他便将他的发现扩大并应用,就形成了你现在身处的,繁荣庞大的运算模拟内。” 木乃伊却摇头:“是幻世找到了我,而不是我找到了幻世。” 林子月听着这几人毫无头绪的对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空城把话题扯了回去:“那么现在林中的事情怎么办?” “就这么办吧,感觉她身上异常数据残留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也好称号也好,都是策划部策划出的内容,并没有什么超出游戏本身的东西。”女子把墨镜带回脸上,冲林子月笑了笑。 接下来就是女子和中年男人还有那个少女的探讨,他们讲的话从病毒可能性到营销和补偿手段,一路越讲越深,开始时林子月还跟空城一起耐着心去听,听了几分钟后她发现自己实在是听不懂,反而空城一脸认真,时不时还会说几句跟那三人争论起来,林子月于是便放弃了,无聊得打量起木乃伊的绷带。 说也奇怪,扯到幻世和程序外的问题后,木乃伊就闭口不言了,于是林子月目不转睛得盯着他,但是由于绷带挡得太死,完全看不到眼睛,林子月不由在想这家伙是不是睡着了。 林子月坐在这儿发呆,一直坐到系统发出通告,还有三分钟将要强行关闭游戏时,几个人才散会,就在林子月跟着空城踏出会议室大门时,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行走的木乃伊想添加您为好友,请问您是否接受?” 林子月点了接受,然后就传来了一条密聊。 行走的木乃伊:记下我的游戏号,影子舞蹈。 第6章 怪人 林子月虽然退出了游戏,但是却迟迟没有从游戏舱里出来,她躺在舒适柔软略微狭窄的游戏舱中,心里满是不安和疑惑。 不管是思诺也好,那个剧本里太过真实的体验也好,那群不着调的管理员也好,都让她感到十分虚幻,怎么说都只是游戏里的东西,这样一退出来,什么都不存在了,感觉跟做场梦没什么区别。 也许自己就当做一场梦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 她从游戏舱里爬出来,一抬头看表已经晚上七点十五了,自己居然玩了三个多小时,她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去收拾东西随便吃了碗泡面,八点钟她还要去附近的便利店值班。 踩着八点的点跑进便利店,她在门口冲着柜台后面的大妈挥着拳头:“阿姨我到啦!按时到啦!”柜台前的阿姨无奈得看着她,笑着摇摇头,然后便换了她的班。 林子月的晚班一向很清闲,除了偶尔有喝醉的人过来叽叽歪歪吐一地,她几乎没什么要做的,偶尔有来买东西的也是来去匆匆,她觉得自己在这边最大的任务只有两个,一个是看店,一个是维护店外二十四小时全天经营的招牌。 不过今夜来了个不速之客,将近午夜十二点时,一个瘦高的西装男子,戴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他一手拉着帽檐,一边站在柜台前。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吗?”林子月抬头看着男人,却看不到他挡得严实异常的脸。 “啧啧啧,看着便利店啊,真是毫无志向和未来可言的生存方式。”男子的声音有点尖锐,但他的话落在林子月耳中反而更加尖锐,那直白的嘲讽令她很不爽。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吗?不需要的话大门在那边,您随时可以离开。我不觉得嘲讽其他人的职业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不在这里看店,那您连进来的可能都不会有。”林子月皱眉,心中对这人的印象越发恶劣。 “你有什么愿望吗?只要跟我们进行交易,就算是最离奇的东西都能满……” “啊一瓶优酸乳是吧我知道了。”林子月决定跟这个离奇高个男子装傻,看谁能傻过谁,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的冰柜拿了一瓶优酸乳放到柜台上。 男子因为她的举动明显呆滞了片刻,才再次说道:“不我不喝这种恶心的东西,我只是想跟你谈个交……” “啊还要一瓶是吗?”林子月又掏了一瓶出来。 男子有点烦躁起来了,开口道:“不,我是想跟你说……” “啊居然要三瓶,您还真是喜欢优酸乳啊。”林子月又拿了一瓶放在两人中间的柜台上。 “只要跟我们交易,你的任何愿望……” “四瓶?您还真是不嫌多。” “你听我说完……” “哦哦要五瓶啊,这个喝多了很容易上厕所的。”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林子月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一脸无辜看向他。 “你难道就没有任何想要追求的东西吗?只要你……” “六瓶的话我觉得您还是不要一次全喝完了,会坏肚子的。”一边说着,林子月一边又拿出一瓶优酸乳放在柜台上。 两人又一次沉默。 “您是不是还要加……” “够了!!”男子赶忙一声怒吼,打断了林子月接下来的话,然后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气急败坏得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如果以后你想做交易,可不要来求我们!”然后转身就要离去,林子月却在这时叫住了他:“等等!” 男子激动得转过身:“什么你终于想通了吗?太好了我们果然没看错人……”他转身后却发现林子月指着柜台上六瓶优酸乳,冲他无辜得眨了眨眼。 于是等男子抱着六瓶优酸乳离去后,林子月戴上耳机,继续刷手机上的幻世论坛,上面放出了维护时间的消息,似乎要三天后才能重新开放,开放后将增加新的游戏内容,从简略的介绍来看,似乎是六界平衡达到最不稳定的时代,于是六界交汇,骤时将有五花八门的新种族涌入人界,并在人界交战,玩家可以通过培养声望,交好各大势力,以在满级八十级后前往新世界进行更广阔的冒险,而其中最特别的一点就是,新世界将把全球的服务器链接在一起,从而实现全球游戏的同步。 这个公告一出论坛上顿时闹翻了天,毕竟现在等级排行榜上的最高等级,还不到五十级,而那个传说中神一般的达成声望的人物,也被传得神乎其神,就差是说gm进入游戏走捷径了。林子月看到这里不由苦笑,她确实走捷径没错,不过她走的,可是个连gm都摸不到头脑的诡异捷径。 而与此同时,瘦高男子将塑料袋中的六瓶优酸乳一股脑倒在玻璃桌上。这间豪华的会客室里,坐着站着的男男女女除了一人统统穿着黑色西服,加上瘦高男子一共有七人。 “怎么样怎么样?交易成功吗?她答应了吗?她答应了吧!”屋中唯一一个没穿黑色西服的女人,穿了一身火红旗袍,这位慵懒美女摇着红酒杯,笑嘻嘻得看向瘦高男子,“那个女孩看上去心地善良温柔可亲,但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她啊!咦?你弄这么多优酸乳干嘛?” 瘦高男子摘下棒球帽,漏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将帽子随手丢到了桌上,他说:“这就是她给我的答案。” “嘻嘻,肯定是因为老三太吓人啦!他哪次成功说服过对象嘛!”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男孩可爱得笑起来,看着阳光满面。 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轻轻扯着自己黑色的面纱一角,慢吞吞得开口,似乎说话非常费力气:“所以,失败,这样?” 屋里一声枪响,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对着屋顶开了一枪,将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才开口:“啊哈哈,失败的话我们该怎么办?直接弄死她身边什么人逼她求我们交易吧?这样最快嘛,别一个个用看暴力分子的眼光看我啊,我可没什么耐心陪个大魔法师的小女孩儿耗时间嘛!” 倚在墙边的男子面色冰冷,左眼角下的泪痣给他的外貌更添了分阴柔美,他推推眼镜开口说:“我希望你能冷静点,现在不是惹事儿的时候,我在幻世里动的手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六合的居民察觉到,要是被狩猎小组赶来这里,我们就有麻烦了。” 穿着旗袍的女人将红酒泼在身边的中年男子脸上,正一边打瞌睡一边流口水的他顿时惊醒,刚才连枪声都没能惊醒他,足以见其人神经的强悍了,如果此时林子月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个男人,正是自己在游戏里见到的那个烟鬼老烟,连那身黑色西服都一模一样。 “什么?会开完了?走了走了,系统的维护明天还要我去监管……”男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结果发现所有人正盯着他,“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恩,有红酒。”男孩子认真地点头。 “啊,草莓你不厚道啊,又是红酒,又得送去洗西服了……”老烟懊恼得摸摸后脑勺,坐回了旗袍女子身侧的沙发上。 “我说,大家上点心吧,这次的目标很重要,我想你们都懂吧?” 屋子里的人都点点头,连老烟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着“是是是”,气得旗袍女子将酒杯砸在他脑袋上。 “这次先散了吧,在幻世里还要麻烦阿斯蒙多看着她一点了。老烟你也是,不要一心扑在工作上,稍微帮点忙吧,制造个偶遇什么的总没问题吧?” 墙边的男子推推眼镜点头,而老烟却左看右看,意识到大家又在盯着自己,才转头问旗袍女子:“草莓你刚才说了啥?” 旗袍女子弯腰从地上捡起酒杯,又砸了老烟一次。 “散会!散会!老烟你别跑,留下!”被旗袍女子单独点名的老烟失望得又坐回沙发上,刚才他本来已经准备冲出门去了。 “我也先留下吧,关于与目标的接触,我有点计划。”戴着眼镜的阿斯蒙也坐在了沙发上,刚好在女子与老烟中间。 除了站在玻璃桌前对着优酸乳发呆的瘦高男子,沙发上的三人以外,另外三人化作一股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我说老三你在看什么?想喝就喝吧。” 老三犹豫着伸出手,拿了瓶优酸乳后也化为黑烟消失不见。 “一群怪胎啊一群怪胎,却连个小怪胎都搞不定,还真是奇了怪了。”女子扶着自己的额头,作虚弱状往阿斯蒙肩上倒去,阿斯蒙一个前倾闪了过去。 女子直起身来,恼火得瞪了他一眼,才看着老烟说:“老烟啊,游戏那边还好吗?” 老烟心不在焉得回答:“还凑合吧,难得找到目标,虽然过程艰苦了点,不过终于不用在我弟弟那天书一般的程序中添加代码了,娘希匹的,程序员真不是人干事儿,又没妹子又没酒,睡眠不足还容易积劳成疾,也真不晓得那小子怎么找到幻世这种程序的……我终于,可以,”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回去销售部安静得抽烟了……” “看不出来那么辛苦啊,喂,把你那死宅弟弟也拉进来怎么样?我们现在人手也不是很足……”女子笑嘻嘻得提议,却被老烟一瞬间锋利起来的眼神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如果你们敢动我弟弟,我不介意同归于尽。” 阿斯蒙推推眼镜,打断两人间弥漫起的杀气:“我想说,如果我可以在游戏里直接混到她身边的话,是不是就能更直观接近和引导她?在游戏里制造些偶遇和危机,增加亲近感,这个不用添加什么代码,应该不会很困难吧?” 老烟点点头,掏出一支烟点起来,然后深吸一口,才正面回答阿斯蒙的话:“不难,不过你打算用npc的身份还是玩家的身份介入幻世?” “玩家吧。” 旗袍女子从沙发上起身,优雅得向门口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冲两人摆摆手:“那好,就这么定啦!大家加油啊!” 屋里剩余的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叹气。 “唉,甩手掌柜啊……” 那个晚上在林子月的生活里没惊起任何波澜,她已经习惯遇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但是她并不感兴趣,对于她的人生宗旨来说,从她告别中二,明白自己要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开始,就已经放弃去接触任何异常的事情,将小时候写的咒语口诀魔法阵一类的东西收起锁好后,她便彻底告别了自己的黑历史。虽然之后还偶尔会遇上各种不可思议的偶然或者怪异的事情,但她也坚定得认为那些只是偶然。 毕竟林子月的生活除了琐碎的不幸,并没有任何天降彩票几百万的幸运,所以她从不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说不准那些东西就有毒啊。 三天后,维护终于结束了,林子月带着几分期待的心情再次躺进了幻世的游戏舱,从夜班回来的她干脆调成了睡眠模式,并且定时九小时,在睡眠模式中玩家与普通模式并没有游戏中的差别,但是大脑在游戏舱中会受到游戏舱生物电调节,进入类似深度睡眠的放松状态,身体会进入深度睡眠的自我修复状态。 当然林子月也没忘记提醒自己,那个木乃伊的名字,影子舞蹈。 在黑暗中等待载入,载入完成的时候,林子月眼前明亮起来,这时是游戏中的清晨,她正站在技能行会大门口,这是她上次下线的地方,而玩家们在维护结束后也正迫不及待得纷纷上线,街道上的人很快多了起来, 林子月转身进了技能行会,打算看看有什么可以学的技能,尤其是鉴定术,她很担心自己分以后不清玩家和npc,会不会闹出很多笑话。走到接待处的老人面前,林子月便问道:“请问鉴定术在哪里学?” 老人抬眼瞅了她一眼,然后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啊!欢迎您光临我们技能行会!这是我们的荣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林子月被他的热情吓到了,这是系统设定吗?前一秒还是一副高人般冷淡孤傲的老者,这一秒看上去跟上门推销员似得。 “我……” “啊我知道了!您刚才说想学习鉴定术!这怎么好意思劳烦您站在前台呢,请来这边!” 林子月在身边玩家惊讶的注视下,被老者拖进了间会客室,她坐在舒适的长椅上,无奈得看着老者跑出去叫“接待长”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打扮精明干练的女人走进来,示意老者回去岗位工作后,笑着向林子月走来,并伸出手打了招呼:“您好,我是云归城技能行会接待长,欢迎审判者来到我们云归城,希望您能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那么我有什么能帮您的?” 林子月“额”了几秒,才回一句:“我想学些技能。” 女人便将一叠手册递给了林子月:“您可以看看,这都是我们行会能提供的技能列表,您作为审判者,凡是基础技能都是免费学习的,特殊技能则可以给您的学习费削减30%……” 林子月手足无措得接过本子,细细得翻阅起来,基础技能中,从五花八门的生活技能到一些基础的技术培训,看得她头晕眼花,而特殊技能的价格更是令她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三万金币!五万金币!还……”还有十万金币……要知道幻世的金币是以一国际通币兑换十金币衡量的,一国际通币相当于两元人民币,换算到游戏里这就是几千几万块,会有人花这么多钱买技能吗?林子月虽然看那些技能描述异常厉害,但是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有人会在游戏里这样一掷千金。 或许豪门的纨绔子弟什么的会吧,她苦笑一下,对女子说:“我就学习鉴定术和烹饪吧,如果以后有其他需要我还会来找你们的。” 女子笑着拿出了两张卡片,递给林子月,卡片在落到林子月手中时化为两道白光,然后一声系统提示响起: 叮,您学会了鉴定术。 叮,您学会了烹饪精通,所烹饪的料理受到随机加成。 从技能行会走出,林子月正走向城外练级,忽然传来了好友请求,一看,果然是那个木乃伊,“影子舞蹈”。 ahref=http: 第7章 影子 影子舞蹈这名字,听上去就挺阴暗的,不过跟自己一样带个影字呢。林子月确认了好友请求,立刻收到了对方的私聊。 影子舞蹈:你在忙吗 林子月回道:“没什么事儿,怎么?” 影子舞蹈:速度出城 与这句密聊同时发来的,还有一个组队邀请,林子月接受了这个邀请,一边向城外走去,一边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吗?” 影子舞蹈:没 林子月看了这回复,脚下绊了一跤,差点来个平地摔。 “那你一副速度出城的口气干嘛,我还以为你们管理员找我有事儿!” 影子舞蹈:别提管理,我现在是玩家,身为玩家就要有玩家的自觉 林子月现在总算彻底相信了空城侠客的话,这个程序员之类的家伙,似乎确实有点奇葩。 “在城外哪里找你啊?” 影子舞蹈:我把坐标共享给你 然后一个小窗口弹出,上面带着一串数字,以及一个指示方向的小箭头,林子月不由感慨了下幻世程序的细致精妙,然后顺着箭头指引向城外走去,出城门后大概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影子舞蹈的位置,原地转了圈却没看到人,她正要给影子舞蹈发信息问问他的位置,却被人拍了拍肩膀,向左边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倒不如说这远离了大路的地方玩家都没见到几个。 然后从透明的空气中,一个蒙面的黑衣刺客逐渐显现出来。 “哇!!”林子月吓得瞬间把骷髅法杖招出拿在手上,然后才意识到这家伙就是影子舞蹈。 影子拉下脸上罩面的黑布,漏出一张很清秀的脸,腼腆得冲她笑起来:“居然吓到你啦?幻世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不必这么惊讶吧?” 林子月挠挠头,冲这家伙凶狠得挥着法杖:“我觉得你是欠打!” 下一秒人影一晃,林子月感觉脖子上抵着某样锋利冰冷的东西,她一瞬间就噤声了。 “你看,你不可能打过我啊。”说完,影子收回了手上的匕首,林子月回头看向他,影子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腼腆温和,配上他几分清秀的外貌,有相当强悍的迷惑力,林子月都有点恍惚,以为刚才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的人不是他。 这人很危险,危险至极! “你昨天一直在看着我啊,所以会后大姐头私聊我,让我一边玩游戏一边带你练级呢,这样总方便看着你,反正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灵媒,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啊。”影子后退几步,笑容就像一层面具似得,毫无变化得挂在脸上。 林子月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果然那群管理员不会任由自己随便乱走的,还是不信任自己吧,毕竟幻世作为他们的心血,他们必须对幻世负责。然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有微小物理伤害的法杖,却没有什么能直接攻击的灵系技能,不由得越发头疼起来,也只能先跟在这个危险分子后面了,那个什么火魔召唤暂时还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消耗那么大,还不方便用出来啊。 “那走吧,我真的不熟悉游戏,所以要去哪儿打怪你来带路吧。” “那就走吧。”影子点点头,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林子月心里直郁闷,“不过你死了我可不负责,幻世里,什么都有可能,你懂吧?” 林子月眼角抽搐了下:“你尽管死好了,我有复活技能可以复活你的,你可以安心交给我。”影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跟发现新大陆似得望向林子月。 “怎么?”林子月不满得嘀咕着。 “你这人还挺有趣的嘛,敢于鼓励自己输出去死的辅助,天下大概就你一个了吧,你是不是第一次玩网游啊?”影子这次笑容看上去没那么假了,但是林子月却越发觉得他欠打,于是没接话茬,两人安静得向前走去。 两人穿过一片山岗,这里似乎是玩家打怪的练级区,这边往往是一群人围着头牛,一拥而上砍死,然后奔向下一头,都是三五成群来回奔走,林子月指着牛,还没等她发问,影子先开口了:“那么低级的怪打起来太慢了,而且这里人这么多,挺讨厌的,如果你不介意招惹上什么麻烦,你大可以去跟他们抢试试。” 林子月还想说些什么,然后看到那边两队玩家似乎起了争执,没说几句就开始对骂,然后噼里啪啦打成了一团,时不时还有法术或者弓箭飞出人群,殃及到旁边的玩家,结果被卷入的人越来越多打成了一片。她立刻闭嘴了,紧紧跟在影子身后,两人迅速得往前赶路。 两个人走到树林里,又不断前行片刻,林子月看到时不时有幽光在林间飘过,不由得又往影子身边走了几步。 “你不至于吧?看你能在副本中救下思诺,表现得应该挺勇敢的啊。” 影子这句话立刻让林子月停下脚步,条件反射般得向旁边退去,警惕得用骷髅法杖对准了影子,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影子又笑起来,虽然看上去挺清纯,但是他眼中的光芒无比冷漠:“反应不错,智商也不错,可惜太单纯了点吧?我的速度你也见过了,这样还想抵抗?” 林子月没回话,警惕得看着她,稍微往身后一靠,后背便紧紧顶在一棵大树上。 这一次换成影子满脸惊讶了,然后他又换上了那副面具般的假笑:“总之,那个剧本,是一组游戏数据外的没错,但是如果不是我在异常数据上动了手脚,你大概也没法通过,我的初衷是为了让游戏的病毒和bug增添些娱乐性,不过……”他无奈地瞥了眼林子月,“我还真没想到一个新手就能偶然通关,毕竟通灵这能力,本来就是相当冷门的,随机玩家进去个0级,新手保护下她并未触发任何战斗,结果还偏偏有通灵能力,一路借由跟死亡的npc交涉打通了全程……唉。” 林子月顿时连珠炮似得发问起来:“所以你知道异常数据的存在?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是解决而是动手脚?难道是你做的那个剧本?那么丧心病狂的……” “不是。”影子生硬得打断了林子月的话,这一次他的笑容不见了,换成了异常认真思索的表情,“那个异常数据被锁死了,我尽自己的能力进行了改动,但是我的权限无法把它直接删除,所以我试着让玩家多一点通关的可能性,结果证明我成功了。”说完他又冲林子月笑起来,不过这次笑容里充满了几分自信和骄傲,“不然这会儿我也不用带着拖油瓶玩游戏了。” 林子月挑挑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僵硬得对峙着。 过了几十秒,一个声音在林子月耳边响起:“哇,这是小树林幽会吗?谁会先告白啊?” “我去!有人?!谁在那边!出来!”林子月猛地从树干上弹开,警惕得拿着法杖指向树,又拿着法杖指向影子,在树和人之间来来回回转了好几遍。 “你发什么神经?”影子皱眉看着她这突然的举动,“这里只有我们吧。” “我刚才听见了说话声,就从树那边传过来的。”林子月将法杖对着树一动不动了,相比已知的诡异管理员,她觉得这个未知的说话声更可疑。 “怎么怎么,突然有转机了吗?是女方告白了吗,真是的灵魂状态听不见玩家对话呢……额,女方怎么拿着法杖指来指去?” 林子月听到这个声音这么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直接绕向树后,果然看到一个灵魂飘在空中看向这里,然后与她看了个对眼,然后她看到了灵魂下方的那具玩家尸体,那个穿着皮甲拿着砍刀的打扮,想必是个死亡的玩家……此时影子也跟在她后面绕了过来,看到玩家的尸体后也是呆住片刻,然后望向林子月问:“你能看到并听到玩家死亡的灵魂?” 林子月点点头,然后举起骷髅法杖,第一次在幻世里施法,进行了她的第一次吟唱:“来自深渊的悲鸣啊,请为我打开地府的大门,让我追寻亡灵的脚步,使生命再次回归到腐朽的世间吧。”只见一道灰光从骷髅头上飘出来,笼罩在那个女玩家的尸体上,女玩家一直飘来飘去的灵魂瞬间被吸回到身体里了,她睁开眼睛后很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还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似乎感到自己可能缺胳膊少腿儿似得,接着才一脸崇拜得看向林子月。 影子静静得看着林子月挥杖施法,到女子复活过来大呼小叫,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顿时难以维持冷静了。 林子月注意到他不太对劲的脸色,以为他是嫌弃这个女战士,正想开口让女战士冷静点,却发现系统提示她队伍已解散,然后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影子的密聊。 影子舞蹈:有点不太对,正常的通灵为了防止玩家间的作弊,会被设置成只限于npc,我先下线去检查点东西,你先去做任务升级吧,如果要打怪的话实在不行就跟这家伙组队好了,看她似乎是战士系能打架的职业,我鉴定了下等级也有二十多级,应该足够带你了。 林子月扭头看着他,还不等她说什么影子身影变得透明,然后就消失了,似乎是用了潜行类的技能闪人了,大概是回城下线了吧,林子月无奈得想。幻世只能在主城内部下线,在野外也只有规定的安全区能下线,如果强行下线的话可能会导致玩家角色出问题,这点在游戏新手简介里强调过很多次了,但论坛上还是有不少玩家强行在野外下线,然后以收集各种bug和角色问题为乐趣…… “你好厉害啊!复活术啊!我在幻世里听都没听过!”这个女战士摇着林子月的肩膀,一脸兴奋,林子月却觉得自己被晃得快吐出来了,连忙拦住了她,问她问什么在这里。 “我啊,我做任务爬树上掏鸟巢,结果被一群乌鸦攻击,踩空后就摔下来了,本来就被啄掉了不少血,掉下来后就死在了树底下,要不是你我还得等十分钟才能原地复活呢!你简直是我的救星啊!”女战士又兴奋得摇着林子月的肩膀,完全忽视了林子月青白的脸色。 幻世里死亡后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等候三十分钟后原地复活,这时候灵魂会在上空飘啊飘,不过什么都不能做,一种是传送回上次保存的安全点复活,但是这样一来往往会离目的地相差甚远,所以十五分钟虽然久了点,小部分玩家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走走,我带你去做任务吧!看你等级……唔十级,这么低!刚从新手村出来的,你说是吧?你叫林中月影啊,叫你月影就好啦,林中听着怪别扭的!”女战士很豪迈得拍着林子月的肩,“姐带你!二十三级!很快的!走走走!啊对了我叫来一笼肉包子,你叫我肉包子就好!” “好……好,我还是叫你包子吧,两个字顺口点……”林子月苦笑,她突然挺怀念那个腹黑影子的,然后她打开好友列表扫了眼,影子已经显示成了离线,好友列表里也会显示等级,影子居然已经39级了,让她好一阵唏嘘,不愧是游戏管理员,肯定大把的时间玩游戏吧。 被包子拉着,两个人一起前往附近一个npc居住的小村子,包子捡的鸟蛋还要上交给村里的孩子们,林子月也打算去找什么任务,一边做来升级,一边跟包子闲聊,毕竟她这十级升上来后依旧是个极品新手,对于幻世的各方面虽然从论坛和官网有所了解,但终究没怎么正常玩过,此时有个混到二十多级同伴在边上,她也觉得踏实一点。让林子月庆幸的是,包子被复活后虽然问了下影子的事,但是看到林子月为难的神色后,立刻换上一脸“我懂你”的坏笑,绝口不提这个话题,虽然林子月知道包子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也松了口气,不用去解释那个奇葩的管理员的事情。 两人组成了一队,在村子来来回回送东西跑腿,或者帮忙做这个那个的任务,大概过了几小时后,林子月升到了十三级,包子也到了二十四级。 这时游戏中刚到正午,于是林子月甚至和包子一起接到了一个准备饭菜的任务,于是包子砍了村子乱跑的两只野鸡,交给林子月去烧烤,林子月不由得庆幸自己会烹饪,不然这任务恐怕非得失败不可。两个人坐在炉灶边,鸡正在锅里炖着,于是两人闲的没事干聊起天来。 “你居然会烹饪啊,好厉害……自从我把厨房点燃过,我妈再也没让我进去过。”包子闻着锅里飘出来的香气,吸溜了一下口水。(ˉ﹃ˉ) 林子月不好意思得摆手:“没有啦是游戏中学的技能啦,我现实中也就泡面煮个速冻饺子什么的!不过这游戏做得很逼真啊,这香味闻着跟餐厅的炖鸡都没什么差别了。” 包子哈哈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可不是!你不知道啊,幻世的生物电技术应用号称是世界最巅峰了!他们在人脑中模拟出的东西,几乎可以达到完全还原的水准哦!” “可是痛觉也模拟的话,玩家死掉时对身体岂不是很危险?” 包子冲她挤眉弄眼:“这你就暴漏了吧?彻底的新手啊!要是真这么疼还有谁来玩?游戏中痛感都被削减了70%,而死亡时的痛感仅仅模拟在角色上,你能感受到的痛觉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了!” 林子月想起自己被恶魔思诺踢飞时,那身子跟被撞散了一般的剧痛,咂了咂嘴,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我们做了这么久任务,怎么一件装备都没拿到呢?拿到了很多银币和铜币,不过金币奖励也很少啊!” 包子听到她这话,又大笑起来:“哈哈哈!说你是新手彻底的新手啦!幻世装备野外的掉率很小的,基本只有副本才有,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副本玩玩,如果运气好能完成的话,说不定就能随机获得装备奖励,金钱的话,是因为幻世金价普遍比较贵,毕竟现在用显示货币兑换幻世金币的官方渠道还没开启,金币流通少嘛,而且你等级这么低,做的任务当然也简单很多,自然拿的金钱奖励少很多啊!你说是吧?” 林子月就这样跟包子扯来扯去,倒是一点点梳理了不少有关幻世的信息,不由心下感叹,果然还是有热情点的老司机带路比较好。等两人交完任务,包子便拍着胸脯要带她去见识下幻世的副本。 “玩过几个副本后,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爱上幻世的!” 看着包子信誓旦旦兴奋不已的样子,林子月苦笑下,这家伙还真是活力满满啊。 第8章 副本 “包子,你提到幻世的副本那么激动,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啊?”在两人前往云归城副本传送区的路上,林子月忍不住问了起来。 结果这一次八卦热情的包子打死都没松口,弄得林子月怪郁闷的,两人相处这几小时闲聊过后,自来熟又直率的包子她已经挺了解了,以包子这性格居然还能憋住不说,这反而让林子月充满了好奇。两人笑着随便闲聊,终于到了副本区门口,包子才问起林子月想玩什么类型的副本。 “类型?我还真的不了解,你决定吧。” “对哦我忘记跟月影你说了,幻世的副本,是根据人数大小来安排的,小副本从三人到七人不等,中型副本十人以上,二十人以下,而二十人以上的则全部是大型副本,副本地图和类型则是随机的,被传送进副本后就能根据系统给出的任务来完成副本,副本的话也有难易度,依次是简单,普通,困难和特殊,不过所有的副本都要通过或者全灭后才会显示出难易度,这样一来就算是最简单的副本,也有可能因为玩家的举动,而在进行过程中被弄成困难剧本,所以大家都说这副本分级压根儿就是个伪分级,根本没用,奖励也是按副本完成度来分发的,有时候完成一个简单副本还不如完成一半困难副本给的奖励多,所以挺乱的。你说是吧?” 是啊是挺乱的,林子月听包子讲了这么一大串,心里暗自吐槽。 在繁华的市中心,林子月跟着包子进了一间没有任何标示的大堂,大堂中央延伸出五条路,一条是她俩进来的路,三条标注着不同类型的副本,还有一条什么都没写,林子月问了包子,才知道那边是从副本传出来后的路。 两人一起顺着小型副本的那个通道走到了一个传送阵前,身边时不时有玩家踏进传送阵,然后白光一闪消失在上面,包子跟林子月解释起来,只有组队的队友会被传送到同一副本,然后拉着林子月,两人一同踏进了传送阵。 林子月又体验到了脱离槐村副本时,那种飘忽不定的失重感,但很快她又脚踏实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个立方体型的房间里,目测房间长宽高有七米左右,而此时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包子,以及另外三个人。 “哎哟,有美女啊!美女你叫什么名字,缺不缺挂件啊?交个朋友呗?”一个看上去有几分稚嫩的少年这样说着,几步上来凑到包子身边转来转去,他脸上漏出来那种兴奋劲儿看得林子月满心鄙夷。 结果这个戴着牛仔帽穿着牛仔靴腰间配着手枪的少年,还想往包子身边再近一点的时候,他边上的男人一伸手就将他拽了回去,然后轻轻在他胸前戳了几指,少年立刻凝固在原地,男子此时才转向包子和林子月,他一身武侠小说中常见的侠客装,恭敬得抱拳道:“在下葵花点穴手,你们可以喊我老葵,这是非常帅,你们可以喊他小衰。” “哈哈,小衰,这名字挺适合他的,月影你说是吧?”包子没心没肺哈哈得笑起来,凝固在原地的小衰看得眼睛都直了,“我是一笼肉包子,你们喊我包子就可以,这是林中月影,我习惯叫她月影,你们爱叫什么叫什么吧,月影很随和的,不会介意啦!” 林子月稍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三人转向屋里最后一人,非常帅同学因为还被点了穴,动弹不得,所以只能“呜呜”吭哧着,但是没人打算管他。 屋里最后一个男子戴着眼镜,穿着一身黑色西服,面色冷峻,眼角绘着片深紫色的花瓣,身上斜挎着一把长剑,注意到三人的目光后,才很冷傲得说:“一剑长梦。” 接着老葵抬手把非常帅的定身解开了,无视少年幽怨望向他的目光,他跟包子一见如故得就游戏经验聊了起来,系统给出任务准备时间还有3分钟,大家彼此介绍完还有点空余的交流时间,老葵和包子热切地聊起来,而非常帅在两人身边团团转,于是林子月便开始挨个试着,对屋子里的人使用刚学会不久的鉴定术,结果在牛仔打扮的非常帅身上,“叮,鉴定失败,玩家”,在点穴手老葵身上,“叮,鉴定失败,玩家”,当她转向一剑长梦,林子月顿时犹豫起来了,她不太敢去鉴定这个冰块脸。 偷偷瞄了几眼,冰块脸正盯着对面的墙壁,一脸无聊得发呆,于是林子月对他使用了鉴定术,“叮,鉴定成功,一剑长梦,21级,无异常状态,同副本组队中,公会:七宗罪,佣兵小组:无,杀气:3,左手武器:无,右手武器:无泪剑。” 然后冰块脸转过头,正好对上她好奇查看的目光,接着冰块脸居然起身向她这方向走来。 正当林子月手足无措时,系统提示音传来: “叮,副本准备完毕,任务开始:匣子里的怪物” 与此同时,一道门从冰块脸刚刚离开的地方出现了,林子月惊讶得瞥了眼一剑长梦,但这个人依旧挂着张冰块脸。 “怪物啊,看来是要战斗了。”包子顿时警惕起来,拉着林子月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月影等级最低只有13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战斗能力,所以等会遇到什么,要站到我身后啊,老葵26级,小衰22级,一剑21级,看大家都有武器能自保,那我就不会特别照顾你们啦。” 老葵和小衰顿时有点毛躁得喊着“不用女人保护”之类的话,一剑依旧一副冰块脸,但是却拔出了剑,看到那剑身的时候几人都怔了下,那剑身上有紫色的光芒在游走,一看就知是极品。 “小哥剑不错啊,看上去挺厉害的!”直率的包子和老葵顿时就赞叹开了,非常帅很不甘心得撇撇嘴,觉得在包子面前拉下了面子,于是掏出自己腰间的枪嚷嚷着:“我的也很帅啊”,却被老葵和包子采取了无视政策,顿时非常帅就蔫了,看他那一脸失落的表情,林子月忍不住说:“恩,枪也挺帅的。”非常帅看了她一眼,哼唧了下,不过没什么反应,明显是因为林子月长得不够好看等级又不高,这种认同并没有对他产生鼓励效果。 林子月心里呵呵了一下,跟着众人一起穿过那扇刚冒出来的门,门上飘着一层白光,她踏进去的瞬间还疑惑了下,这层白光似曾相识。 然后她又体会了下失重感,发现周围场景一变,已经是个狭小了很多倍的小箱子,长宽高只有四米左右,而这时候非常令她尴尬得是,这个随机传送后,她竟然跟一剑长梦传到了一块儿。 打开队伍频道,非常帅已经哀嚎上了。 非常帅:你们都在哪儿啊啊啊啊啊!!! 葵花点穴手:嘿嘿 一笼肉包子:我跟老葵在一起,月影呢,别落单了吧? 一剑长梦:没 林中月影:我跟一剑在一间屋子 非常帅:这是坑我啊?!只有我被坑了!?xx的系统! 葵花点穴手:小孩子别闹了,大家先在随机房间里找点线索吧,小心为上 一笼肉包子:我跟老葵都觉得这副本可能是脱出类的,解谜推理小孩子派不上用场啊 林中月影:总之先找线索是吧?落单的自己看着办喽 关了队伍频道,林子月跟一剑对视一眼,一剑冲她点点头,然后两人一人半间屋子得摸索起来,地毯式搜索对于一个不大的房间还是比较有效的,很快一剑冲她“喂”了一声,林子月一边嘟囔着:“我有名字的啊,我不叫喂”,一边凑过来看他的发现,居然是在墙上有一处小凹陷,刚好能容纳下小拇指伸进去。 一剑等林子月过来看完,伸手就要戳,被林子月拽住了:“小心为上吧。”然后拿出自己的法杖,用法杖末端戳进了那个凹洞,墙纸被“噗嗤”一下戳破了,林子月觉得法杖末端似乎压下了什么按钮,然后咔嚓几声,一阵猛烈的震动从法杖上传来,与此同时,房间另一角的地板凹下去一块儿,刚好能容纳两个人略微拥挤得站在上面。林子月这时将法杖抽出来,上面戳进去的地方果然出现了许多刀刻的划痕。 “你看吧,幸好没让你用手指。”林子月得意得看着一剑。 “恩。”一剑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冰块脸,眼镜底下没有任何波动。 林子月被他这反应弄得有点闷,于是也干脆不说话了,两人走到那张凹陷的地板前面,发现上面写着“真心话与大冒险”,顿时她有点难以冷静了,打开了队伍频道狂喊: 林中月影:这什么鬼东西啊!我们找到了疑似转移电梯的玩意儿,写着真心话与大冒险,这是游戏中的极品游戏嘛!这有什么意义啊! 非常帅:我可以问包子姐真心话吗?她相貌是不是原生态的? 一笼肉包子:我和老葵都觉得你一定是作死原生态 一剑长梦:走吧 一剑发完这个消息,反而拽着林子月的胳膊,把她拖上了那块凹陷板,然后两人脚下便响起了一个有几分奇怪的系统提示音:“问题出现,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是不回答~尴尬的问题就出发去冒险吧~那么提问:你是队伍中的背叛者吗?” 林子月没反应过来这问题,随口喊道:“不是。”然后系统提示音响起:叮,玩家林中月影已发言,林中月影发言为真话,请各位继续。 顿时队伍频道又喊起来了,非常帅和包子大呼小叫中,对于副本之前和怪物战斗的猜想全被推翻了,老葵老神在在得安抚起那两人来,显得异常可靠,不过这么一来大家就觉得,这副本八成就是要找出扮演怪物的玩家,接下来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很重要了,而选择回答真心话将自己暴漏,还是进入未知的大冒险,都将由玩家自己决定,恐怕这游戏难就难在,两人一组的话,还有一个落单的,几人信息不能共享,若是问道不想回答的问题,要连累自己身边的人一起进入大冒险,因为包子和老葵找到凹陷板的时候试了下,如果只有一个人站上去,系统并不会触发任何问答。 一笼肉包子:那大家遇到的问题和自己的回答都共享吧,实在有隐私不方便回答的,两人商量后尝试下大冒险应该也没关系,你们说是吧? 林中月影:我刚才的问题问我是不是队伍中的背叛者 一剑长梦:她回答不是 非常帅:诶你个死人脸还挺会打掩护照顾人啊,难不成看着冷冰冰走冷酷型,其实是同道中人? 葵花点穴手:小衰别打岔,维护队伍频道清净,接下来大家就发问题和答案好了。 林中月影:行,那你们也开始吧 葵花点穴手:其实我刚才和包子上去试了试……系统问我俩“敢不敢直面自己的恐惧”,挺坑爹的,我俩还都没回答呢 非常帅:诶诶诶诶那你们怎么回答的?包子姐肯定怕了吧? 林中月影:这问题太主观了吧?这个没真的遇上那种情况,谁知道会怎么样啊? 突然一声系统提示传来:叮,玩家一笼肉包子已发言,一笼肉包子发言为真话,请各位继续。 葵花点穴手:包子我服你,是条汉子,女中豪杰!她回答了是 一笼肉包子:老葵你该回答了。 但是接着一声系统提示传来,其他人都是一惊:叮,玩家葵花点穴手已发言,葵花点穴手发言为假话,葵花点穴手失去在队伍频道中共享信息的资格,葵花点穴手和一笼肉包子即将进入角斗室,请各位继续。 队伍频道顿时传来了包子的一句:“吾曰!!!!!” 然后再没了消息,林子月担忧得望向身边的人,结果看到那张冰块脸,心里的担心被郁闷替代了。 林中月影:包子加油!我们先继续了! 非常帅:老葵别死啊!!! 一笼肉包子:真?有怪物!我们被传板子送进到怪物上方了!马上就要下去战斗了!你们先继续探索! 林子月暗暗咂舌,一笼肉包子都这样了还有时间先发消息,也是挺艰苦的,于是她转向冰块脸:“该你回答问题了,那个背叛者问题。” 结果她迎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恩……一剑长梦?”林子月以为他没听到,看到一剑转向她,又补充了句,“你是背叛者吗?” 长久的沉默。 等等大家我似乎找出了队伍里的背叛者了……林子月突然这样想着,打开队伍频道,手在半空想把这句话打出来发到队伍里,却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 “我说,一剑啊。” “……” “你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林子月果然还是觉得不能这么随便下判断。 “我……”一剑咬着下唇,冰冷的脸上漏出一丝苦闷。 “走吧,去大冒险看看,说不定能跟包子她们传送到一起帮忙呢。”林子月苦笑着,这个又冰冷又任性的家伙还真奇怪,不过或许每个人都有隐私吧,毕竟这些问题太主观了,假如一剑因为个人原因对大家隐瞒了什么,比如他有别的或者他对这副本有所了解,但是因为系统限制不能说,这样也可能算背叛了大家……等等,对副本有所了解? 林子月想起他之前倚在墙壁上,却偏偏在游戏开始前从那扇墙退开了,然后那扇门就出现了,可是墙上的机关怎么解释呢?难道说是因为游戏中,他不在乎损失那点体力值所以直接下手,这么说来机关也是他找到的…… “一剑,不用犹豫了,选大冒险吧,你要是没办法说就算了嘛。”林子月此时觉得,这家伙一定是因为以前玩过类似剧本,知道了什么捷径却不能说,所以觉得自己成了队伍里的背叛者。 而在这一刻,阿斯蒙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流下,他握着无泪剑,心中满是泪水。 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背叛者,尤其是对于跟自己同组这家伙来说,只是不折不扣具有危险的卧底,这次赶上了剧本机会,他就让老烟帮忙把自己安排到这剧本里,但是他没想到,剧本比他想象的坑爹太多,队伍里有背叛者就算了,自己这个真正的背叛者到底算不算背叛者啊,他的眼镜都快被这状况坑碎了,理智思考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 他只有两个选择,是与不是,但是林子月直接给了他第三个选择,大冒险。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来说,被目标所指引或者解救,是相当丢脸的事情,如果林子月没用那种体贴的口吻说出大冒险,他可能会先提议试试大冒险,能不能帮帮包子他们,从而避开回答问题,但林子月先他一步提出来,他顿时凌乱了。 阿斯蒙的内心是崩溃的。 第9章 野兽 阿斯蒙崩溃是崩溃了,但是还是得选啊…… 林子月看到站在自己面前表情郁闷片刻的一剑长梦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带着几分憋屈的声音说道:“大冒险。”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系统提示音响起:叮,玩家一剑长梦选择了大冒险,一剑长梦与林中月影即将进入禁闭室,请各位继续。 两人顿时被脚下的黑光淹没,然后林子月睁眼,发现周围是绝对的黑暗,她将双手伸到眼前,明明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就在脸前,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这说明她现在身处的环境,是一点光线都没有的,恐怕还是绝对的封闭空间,这样充满未知的恐惧感压迫着她的神经,她生怕脚下是悬空的,小心翼翼得站在原地,却觉得四面八方都有怪物在窥伺着自己,这样来自幻想本身的恐惧,让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战栗。 林子月忍不住这样无声无光的世界,于是开口呼唤起本该在自己身边人的名字:“一剑……一剑你……在吗?”她的声音很轻,似乎话刚说出口就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无人回应。 也不知道在黑暗里过了多久,林子月试着打开队伍频道,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她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卡进了奇怪的问题副本时,面前传来了一丝幽幽的紫光,她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一剑长梦眼角下刻着的紫色花瓣以及那把紫光长剑,顿时试着向紫光挪动脚步。 同时紫光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向这边飘来。 紫光果然是从一剑的剑上面发出的,紫光映照着他的冰块脸,看得林子月心中发憷。 “你也没事吧?那我们去找出……” “嘘。”一剑长梦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噤声,然后警惕得注视着她背后的黑暗,并顺手将林子月拉到了自己身边,护着她。 林子月不安得站在原地,自己过来的时候,那边并没有任何东西啊。 “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去解决那东西,如果有东西接近,就抱头蹲在地上,争取将致命伤的部位缩到最小。” “恩……恩,你也小心。” 简单的交流完毕,一剑居然一个纵身毫无畏惧得跑出,弹射向那无边的黑暗,看着那点紫光变得遥远,林子月紧张得握着自己的法杖,呆呆得站在原地。 接着有奇怪的打斗声传来,似乎是某种野兽在咆哮,紫色的剑光时亮时暗,却始终在林子月能看见的地方,这让她稍微放心起来。 “封印解除!阿斯蒙蒂斯之舞!” 一剑的呐喊声从黑暗里传来,林子月惊讶得看着紫光从剑身上喷薄而出,飞快地铺散开来驱散了黑暗,照亮出这间极其巨大的房间,而在层层叠飞散出的光幕中心,一只黑色的野兽正在与一剑长梦激烈的纠缠着,野兽浑身环绕着黑色的烟雾,但是与紫色光幕接触的瞬间那些黑雾便被吸收殆尽,而一剑每次将长剑擦过野兽的身上,这只似豹似虎的野兽也会发出带着哀嚎的怒吼,一人一兽往来之间似乎半斤八两,而此时的一剑看上去诡异异常,他背后延伸出一双蝙蝠似得翅膀虚影,而他的头上冒出了两根山羊角,闪耀着与剑身上一样的紫光,他的脸上似乎也蔓延着大片的紫色。 林子月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与其说是被这场战斗吓到了,倒不如说是她第一次见到幻世里的战斗,而一剑身上的变化更是让她看得目眩,这样华丽的变身方式已经与她印象中的全息网游相差甚远,而这势均力敌的一人一兽,攻守往来下,居然在紫色的光幕中显得及其优雅美丽,要不是有哀嚎和怒吼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表演舞蹈…… 不对,自己是不是该上去帮忙啊,可是自己怎么帮忙啊。林子月看着自己的技能列表,心中非常郁闷,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看“表演”。 突然,那只猛兽的身形猛地卷成一团黑暗,一瞬间从一人高的野兽,缩小成了两个拳头的大小,这一变化顿时令一剑长梦预料不及,手中的长剑挥在空气中,而缩小的猛兽速度顿时加快不少,在闪过一梦的长剑后,在剑身上踏了一下,借力便向一剑扑去,一口咬在一剑脖子间,带起一抹血光。 “一剑!!”林子月顿时吓得向那边跑去,但是没跑出几步想起这是游戏,似乎脖子受伤除了看上去血腥点,掉上大量的体力值外,似乎并不会致命死人,而自己什么都不会,太接近战斗现场也不过是碍手碍脚拖后腿,林子月便停在原地,担忧得看着一剑大喝几声,眼镜片下的眼神泛着越发冰冷的杀气,又拿起剑劈向那只野兽。 那只野兽的速度却快了太多,一剑一时间跟不上,身上又被挠破了好几处,带出好几道血口,看着特别狼狈,就在林子月焦急万分却什么都做不了时,紫色的光幕缓缓向剑里退回,光芒越来越黯淡,而那只野兽察觉到紫光不再具有威慑力,便越发凶猛得攻击起一剑,一剑吃力得应对着,但是体力值损失过多后,系统带来的强制疲惫感,使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他反应的速度,他已经大大落了下风。 野兽的尾巴忽然膨胀起来,大腿粗细的尾端砸在一剑腰间,一剑顿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原本将房间照亮的紫色光幕也卷回剑中,看到一剑飞出,林子月想都没想大步上前,试图接住他,结果被落下的一剑带着又倒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此时周身回归了一片黑暗,而剑上的紫光已经黯淡到随时可能熄灭一般。 林子月瞥了眼自己的体力值,就这一下已经掉了一半,但是似乎也是因为她这一接,一剑的体力还有剩余,并没有立刻化为死亡的白光被传送出副本,他脸上的紫色花瓣遍布了左侧的脸庞,而眼镜也扭曲了一角,看起来带着几分诡异的美,却又有几分滑稽。 而林子月抬起头,能感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紧盯着她。 “放开我……我死……就结束了。”一剑挣扎着从她身上爬起来,他的表情显示出他正昂扬的斗志,但是系统给予他身上的强制疲劳,使他完全失去了一战之力。 林子月决定拼一把,自己战力不足就算牺牲了也没关系,如果能救下一剑,就算是自己在这个副本里的最大贡献了吧,她这样想着拽着一剑不让他冲上去,自己提起法杖开口喊出:“与我缔结契约的恶魔啊,请你在我面前展示出你真正的样子吧!” 林子月没看到一剑眼中闪过的各种复杂感情,从被看透的惊恐和慌乱,到被道出真相时的不可置信和惊疑不定,但接下来看见林子月法杖上燃烧起来的火光,阿斯蒙才意识到这是幻世这个该死的游戏设定,玩家使用技能时喊出的咒语,他不禁心里狂骂起来,这句召唤咒语把他的老底儿掀了个干净,突然后悔起自己在编剧部尽心尽力干活的日子,早知道就直接给玩家设定一句“召唤xxx”算了。 在火光中,一个人影大笑着飞了出来,带着一如既往的狂傲,落在林子月和一剑面前,林子月几乎是在人影落地的瞬间大喊了出来:“怎么是你!” 恶魔思诺笑着冲她挥挥手,一大片火焰从他指尖燃起,环绕成一圈围住了林子月和一剑长梦,照亮了四周,那只猛兽又恢复成了高大的老虎形态,看见思诺狰狞的笑容后,怒吼起来,但却畏惧着恶魔思诺周身的火焰,迟迟不敢上前,而恶魔思诺的笑容,在他周身火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邪恶起来。 而阿斯蒙心中也满是惊讶,因为他发现这游戏中的“恶魔”身上,居然有自己熟悉的某个灵魂烙印,不过那个老朋友应该在冥界,从很久之前被六合的狩猎小组捉到后,就一直被关在炼狱冰山才对……阿斯蒙看到恶魔思诺冲自己轻轻眨眨眼,给了他一个眼神, 顿时阿斯蒙紧紧闭上了嘴,决定当好一个普通的冷酷玩家角色。 恶魔思诺看向林子月,表情狰狞得瞪向她:“那么,就这只小猫也要召唤本……” 他的话还没完,林子月眼睛一闭,居然昏了过去,一时间连那只猛兽都安静下来。 三声“搞什么!”同时响起,恶魔思诺和阿斯蒙同时扑向地上的林子月,而那只猛兽仍然碍于火光不敢上前,离着几步急的团团转,从刚才它发出的声音听来,这好像还是只母老虎。 “居然是体力值濒危的休克设定,幻世真的有够变态……咦?你这小猫在那儿急什么?”恶魔思诺咂咂嘴,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那只母老虎。 母老虎不屑啐了口吐沫,接着房间里的黑暗被她吸到身上,瞬间就消散了,房间又恢复了正常系统房间应有的亮度,她才开口道:“还不是那该死的声望设定!如果我失手杀了她,好不容易维持到现在的自由身又要变回戴罪,六界友好这喵儿砸限制真不是妖事儿!啧,我可不想跟你们这些人界恶魔一样,被六合小队跟狗似得追到东躲西藏。”她一边说,妖娆的长尾巴一边不耐烦得拍在地板上,拍的地板啪啪作响。 “不过我倒有些问题,安朵斯你怎么会在……” “别,我现在叫炎鸦。”恶魔思诺冲阿斯蒙抛了个媚眼,阿斯蒙一阵恶寒,恶魔思诺看到他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我在牢里呆久了,就把意识转移到在外的分身上,意外得发现这分身有了附体的肉体,结果没控制好,力量暴漏后烧毁了肉体的家,结果那小子哭哭啼啼背着姐姐上了山才在大冬天活下来,后来他被我的力量影响,变得心里扭曲起来,于是我趁机诱惑他,结果他直接烧掉了村子里的人,还被自己的朋友困到了异空间……” 母老虎走过来几步,也一起听着恶魔思诺,或者说炎鸦讲故事,炎鸦只好打了个响指,散去了几人身边的火焰好给她让地方。 “后来我占据了那小子灵魂分裂产生的那句躯体,正想抹杀掉那小子本体和这小姑娘好离开那个空间时,”他指着地上的林子月,委屈的吼起来,“就被那无赖的幻世强制签订了契约,把我跟这混姑娘的法杖打包绑定了!本来她完成剧本我也能被放出去了,结果谁知道会被什么奇怪的系统牵扯进来,这下好了,唯一的自由希望也成了人类的召唤生物了,我这还算什么魔神啊!!?”他越说越气,越想越烦躁,顿时冲着没人的上空放了一长串连珠火球炸起来,一边发射火球一边嚷嚷着些奇怪的语言。 “啊,是啊,也是挺委屈的……”我才不会说这也是我们编剧中,对于某些boss级特别数据角色设定的内容之一呢,阿斯蒙暗自想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阿斯蒙的问题,炎鸦的脸委屈得挤成了一团包子。 母老虎嘻嘻笑了起来:“咯咯咯,看不出来啊,当年鼎鼎大名的魔神安朵斯现在居然成了召唤生物,当年统治小半个妖界的气魄哪去了?咯咯咯咯咯……” “你是母老虎,不是老母鸡!”炎鸦冲母老虎吼了一声,然后萎靡得坐在地上,盯着林子月手中紧握的法杖,一脸失魂落魄。 阿斯蒙将剑收回剑鞘,从口袋里拿出面包,就这样啃了起来:“不是我说,母老虎你下手还挺狠的,我以为系统安排嘛,稍微打个架就可以了,要不是她接了我一下,我直接就挂了,不是不杀人么?” 母老虎瞪着他:“拜托,好歹npc也是份差事,我不敢杀小姑娘是因为小姑娘六界友好的声望,你?你这个恶魔扮成人类玩家进入幻世,能安什么好心?本来就打死一个是一个,我都已经手下留情了。” 阿斯蒙无奈得叹了口气:“唉……谁叫我等级太低,能力根本用不出来,无泪剑释放封印的自带技能燃烧魔力又太快,我只能坚持一分钟,还只能达到本体力量的十分之一。” 两“人”一虎一时间这样坐着大眼瞪小眼,林子月还躺在地上昏迷中。 “我说,她什么时候才会醒啊,我的生命契约里不带显示这种信息的。” 炎鸦干脆躺了下来,无聊得盯着房间的天花板。母老虎则趴在地上眯起眼睛假寐,似乎也是在恢复体力。而阿斯蒙又掏出一块面包,说:“大概要三分钟吧,我们编辑部探讨过,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毕竟要考虑玩家的游戏因素和心里因素,省得总被投诉……” 空气顿时僵硬了下,阿斯蒙立刻闭上嘴。 “什么啊阿蒙你是在幻世制作组里卧底嘛?!!”炎鸦身上冒起了火焰,似乎有一把火将阿斯蒙烧干净的冲动,“什么叫你们编辑部?!” 阿斯蒙默不作声,啃面包的速度快了一倍,但死死得低着头不肯说话。 母老虎转头看了看原地跳脚怒吼大喊的炎鸦,拼命专注啃面包保持沉默的阿斯蒙,又开始“咯咯咯”笑了起来,她看上去很欣赏这出许久未相逢的老友,互相撕破脸的闹剧。 “唔……”阿斯蒙吞下嘴里最后一块面包,“我通过咱们家族的后辈介绍,进入幻世编辑部工作了啊。” 炎鸦停下了无意义的怒吼,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说:“真是尽心尽力,这又是老大发展的招人计划吧?这次目标是谁?她是觉得冥界囚犯不够多,想多送点人去开派对是吗?” 阿斯蒙耸肩,指着地上的林子月:“你看,这是咱们以后的后辈,如果计划成功的话。” 炎鸦冲他竖起了中指:“把我的契约人拉下水也关起来?!你们想都别想!!!本爷下半辈子的自由全指望她了!要是她在外面召唤我,并且不接触召唤,我就自由了!!就连六合狩猎小队都不能抓我!!” 还没等阿斯蒙跟炎鸦解释,一声系统提示响起: 叮,玩家非常帅已发言,非常帅发言为真话,第一轮测试结束,请玩家解决目前事件后继续。 起点中文网 第10章 团队 系统提示在房间响起,几人都细细听着。 叮,玩家非常帅已发言,非常帅发言为真话,第一轮测试结束,请玩家解决目前事件后继续。 与此同时,一扇大门出现在房间角落。“哦?你们这是副本?居然还有别人。”炎鸦好奇得看向阿斯蒙,指着地上昏迷中的人说,“小月怎么办?” 母老虎打了个哈哈:“咯咯咯,那两位带着小月姑娘继续继续,我先撤了,今天的工作也快结束了咯咯……”然后她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房间里。 阿斯蒙打开队伍频道,决定先把信息跟其他人分享下再说。 非常帅:我终于找到板子了,开关居然在天花板上……你们那大冒险还不一样是吗?刚才系统特喵问我有没有过女朋友,我回答完了就出现一扇门,不知道通向哪儿 一笼肉包子:答案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 非常帅:包子姐……不带你这样的…… 一剑长梦:直接选大冒险不会禁言 一笼肉包子:恩看上去是的,我和老葵刚结束战斗,正在补充体力,我们这儿出现了一扇门,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 一剑长梦:黑暗中有只怪物,解决了,有门,但是月影的体力值濒危陷入强制昏迷,大概还有两分钟才能醒 非常帅:哇塞都叫上昵称了!看不出来啊小酷哥上手这么快! 一笼肉包子:!!! 一笼肉包子:体力值濒危!?这怎么没听过?体力值没了难道不是应该死亡么! 非常帅:一般伤害到了零以下是会直接死亡,但是如果是在三以下零以上,确实有这个濒危的设定,但是她怎么做到的?伤害这么碰巧喔? 一剑长梦:生命和灵力全消耗的等价召唤生物 一笼肉包子:她果然是灵媒系吧!能复活还能召唤!月影不可貌相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召唤师!额,稍等下,老葵有话要说 非常帅:花费那么大百分比召唤出的生物……很奇怪啊 一笼肉包子:老葵说让一剑小心点,这样的召唤生物很可能有极强大的自主意识,一剑千万别激怒他,在幻世副本中同队伍间因为部分任务特殊性,与野外不同,是没有队友保护的,所以如果召唤生物判定一剑对主人构成威胁,那么很可能攻击一剑,老葵他以前在副本里被同队的智能召唤兽攻击过 非常帅:对,攻击老葵的是只哥布林,谁叫他在混战中踩了那个召唤师一脚。一剑说说,那是什么生物啊?不是哥布林吧? 一笼肉包子:对啊,月影舍命召唤出的是什么? 非常帅:一剑?人呢人呢? 阿斯蒙关闭了队伍频道,唏嘘得盯着面前的“召唤生物”。炎鸦哀叹一声,附身将林子月背到了背上:“走吧,不然还能怎么办,穿过那扇门是吧?” “恩……看上去是的。”阿斯蒙对他的举动表示出几分惊讶,“我记得你是不碰人类的,怎么,憋了这么久转型了?” 炎鸦气咧咧得骂了他几句,才淡淡道:“灵魂契约的力量,是超越了很多东西的。” “不知道,我可是自由身。”阿斯蒙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面具脸,不过眼镜片下闪过一丝笑意,不管炎鸦又拿恶魔语满嘴跑脏字,阿斯蒙提醒他,“在幻世里我叫一剑长梦,叫我一剑吧,就跟我以后只能喊你炎鸦一样,我在人间界的名字也换了,现在是孟离。” “……小月的记忆,我通过灵魂契约共享了一部分,但是很奇怪,她好像不是完全的人类。”炎鸦咂咂嘴,苦恼得看着阿斯蒙,希望能得到什么答案。 阿斯蒙皱起眉头,却说:“这世界上,还有纯粹的人类么?大部分人类都混着六界各族血脉,世界离你被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太久太久了……你记忆中的世界早就不在了。” 炎鸦不做声了,脸上露出几分寂寥的表情。阿斯蒙,或者说一剑,看到后顿时觉得疑惑,这么软弱的样子,可不符合炎鸦狂傲的性格:“你干嘛?关太久了培养出忧郁气质和脑子了吗?一脸奇怪的表情。” 炎鸦又骂上了,阿斯蒙这才安心,带着他一起走进房间角落,闪着白光的那扇大门。 林子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很多高大的人们,穿着及其华丽的舞裙和西装,在蔓延着音乐声的大厅翩翩起舞。自己抬起脸,似乎像个婴儿般,正被人抱在怀里,能看到一个女性的脸,浅褐色的双眸温柔得俯视自己,麦子般金黄的长发垂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你是我最完美的一切……”女子温柔得说道,在林子月额前落下一个吻,林子月伸手去触碰她卷曲的长发,却有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脸上,血浓于水的触感漫在她心里。 然后女子的脸上,被染上了鲜血。大厅里的人们慌张地四下奔走,而她被女子紧紧抱在怀中,她感觉女子的体温越来越冷,耳边传来人们的惨叫,林子月的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子发白的脸庞,她试着开口喊叫,却只能发出婴儿般模糊不清的呢喃。 “哦?子爵夫人怀里的是……”一个清朗温和的男声响起,但是在人们四散尖叫的大厅中,显得十分诡异,透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气氛。 护着林子月的女人已经死去,她的尸体被人像踢垃圾似得踢开,然后大厅中的水晶灯照亮着林子月眼前的惨剧,一群穿着奇怪的人,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正攻击……不,正屠杀着之前翩翩起舞的贵族们,而一个男人正附身注视着她,右手握着一跟骷髅杖头的细剑,剑尖上有血滴下来,落在林子月的脸上,温热得跟女子之前流在她脸上的泪水似得。 “l。”男子轻声笑着,抱起襁褓中的林子月,林子月挥着手,婴儿的拳头软弱无力得冲男人挥动着,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将她更紧得抱在怀里。 林子月更猛烈得挣扎起来,挥手挠向男人的脸。 “我的妈!!” 这声惨叫让林子月清醒过来,她的手还惶惶得举在半空中,五指朝上保持着挠人的姿态。然后耳边传来某人的**,和另外几人肆无忌惮的大笑,林子月想着刚才见到的东西,迷糊了片刻才左右打量起来,发现非常帅同学正捂着左脸倒在边上哀嚎,而一笼肉包子和葵花点穴手以及恶魔思诺正毫不留情得笑着,一剑坐在几人围住的小圈子外,正百无聊赖得啃面包,注意到林子月的目光后,轻轻点点头。 包子勉强停住了大笑,喘着粗气说:“哈哈……我们就跟小衰说让他不要靠这么近,他说不近点听不到你说梦话,结、结果他从上去听这么半天……哈哈,被、被挠了吧哈哈哈……” 老葵更是笑得前仰后,拍着林子月后背说:“你、你太有才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攻击到他的脸,你不知道这小子自恋,生怕毁容,从来不让任何攻击落到脸上哈哈哈……” 林子月带着几分茫然望向地上的非常帅,非常帅也爬了起来,哭丧着脸望向她。 “既然月影醒了,我们该继续下一步了吧。”一剑开口打断了狂笑的几人,于是包子和老葵停了下来,但还有一个人没停,正冲着非常帅摆着鬼脸:“哎哟小伙子不错啊,年纪保脸有方,但还不是败在姑娘手上了?啊哈哈哈哈!” 林子月瞥着恶魔思诺:“咦,我昏迷了你也没消失啊?” 恶魔思诺嘿嘿阴笑着:“那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死,只是回到召唤空间罢了。我现在可有了自己的名字哦!我可不是思诺那个弱皮,我叫炎鸦哦小月主人?”然后他恶意得抛了个媚眼,却被林子月无视了,林子月直接站起来去扶非常帅了,根本没看他。 讨了个没趣的炎鸦啧了一下,也跟随几人站到大厅中央,大厅里有五张椅子,排成一圈,除去炎鸦这里也正好有五人,于是大家一人一张椅子坐到了上面,顿时激发了新的系统剧情: 叮,玩家已抵达反论大厅,玩家人数5人,进入假面环节,请玩家拿起自身桌面上浮现的卡片,将会获得上一环节的随机奖励和本环节提示。 叮,此条信息仅有特定玩家能听到,请你在假面环节中,提供三条隐私谎言。 林子月听到这条系统信息后,飞快地在其他人脸上扫了一眼,发现似乎没有人跟她似得有所恍惚,她心底有点疑惑,看到大家都伸手拿起了面前悬空出现的白色卡片,于是她只好强压下脸上的任何表情,紧张得拿起自己面前的卡片。林子月虽然没有看到有人有异样,但她的神情落在了一剑的眼里,而一剑眼镜片下的神情,其实有几分与她相似的紧张。 卡片落在手中,便化作一道白光,林子月听到系统提示她升了一级,到了14级了,并且获得了新技能,她打开技能列表看了下。 【月之影】:月亮般的影子,影子般的月亮。 主动技能 消耗5点法力值,召唤出月之影,法杖所指的方向即为攻击的方向。 吟唱:无 永久绑定技能。 林子月开心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自己期待已久的攻击技能终于到手了!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总算有了些自保能力!她这样想到,然后发现自己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电子虚拟平台,上面写着开始两个字,抬头向别人望去,大家面前都有一个屏幕。 炎鸦站在林子月身边,此时俯下身来,贴在她耳边说:“啊斯……一剑长梦刚才的表情有点凝重,如果接下来的环节中有什么事儿,可以往他身上扯,你听到的系统提示我也听到了。”于是林子月点点头,但却突然向大家问起来得到的上一环节的奖励。 包子笑嘻嘻得拿着一把匕首在空气中挥舞起来,同时她也升了一级已经24级了,而非常帅则拿到一个可以在子弹上附加神圣伤害的技能以及部分金钱,倒是老葵只拿到了一部分经验值和一部分金钱,而一剑升到了22级拿到了部分金钱。在简单的交流完毕后,大家都按下了面前屏幕上的“开始”按钮。 叮,假面环节开始,请玩家将发言写在面前屏幕上,系统确认三条信息合格后,将依次进行辨别环节。 林子月在面前的屏幕上写下:我是游戏制作组成员。我从未养过宠物。我每天晚上十一点睡觉。然后她按下了“确认”,系统瞬间在三句话后面多出了三个“合格”,然后她的屏幕上显示出“准备完毕”的状态。 大概相差不了多久,似乎所有人都写完了,于是系统提示音再次传来。 叮,假面环节结束,辨别环节开始,玩家非常帅进入发言中心。 顿时所有人的椅子都转了一下,面对着非常帅,非常帅被这变化吓了一下,但很快又苦着脸,郁闷得嘀咕起来:“居然我先开始啊,怎么这样,有点小紧张……” 一个屏幕出现在空中,上面写着非常帅的三句话。 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薯条。 我的名字叫非常帅。 我非常帅。 顿时大厅里传出一阵“嗤嗤”的憋笑声,林子月都忍不住笑起来,而炎鸦更是笑得直接坐到了地上。非常帅不耐烦得吼起来:“笑个什么啊你们?我写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几人越笑越大声,就连冷冰冰的一剑脸上都扭曲起来,明显嘴角往上勾了段弧度,却又强忍住维持形象,结果整张脸都抽搐起来,看着跟抽筋了似得。 大家实在受不了面对这场景,也不打算对这个小年轻的三句话多做讨论,于是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选择了“下一人”,顿时空中的大屏幕一阵变换,上面显示出了林子月平淡无奇的三句话,包子很得意得说:“月影你这有点太好猜了吧,有的一看就知道真假了嘛!” 林子月无奈得撇嘴,没做声,倒是一剑出来说了句:“先别那么早判断。”这让她好奇得转过头看了眼一剑,一剑的镜片泛着光,看不到他的表情。 众人继续看下去,轮到一剑的三句话了。 我是个恶魔。 我是背叛者。。 我杀过人。 顿时众人又笑开了,其中以林子月笑得最为大声,她实在忍不住,一剑这个冰块脸似乎看上去冷酷,一直神神秘秘的,没想到居然是个中二,其他人更是抱着这种想法,非常帅毫不留情得喊起来:“喂!来自地狱的恶魔,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吗?”然后被一剑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倒是炎鸦非常安静,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静静看着一群人喧哗着。 大家很快继续看向下一人,轮到老葵了。 梦想是水手。 很讨厌甜食。 七岁时曾经遇到车祸。 “很无聊啊,你都那么老了谈什么梦想……”非常帅吐槽道,被老葵竖起了中指:“你也没比我小多少岁吧?!” “胡说!都快小十年了!” “毛!不就8岁!?” 林子月和包子一致赞成这确实快十年了,老葵在口头上被非常帅击败后显得有点郁闷,坐在座位上再也不说话,于是大家又看向最后包子的发言。 橙子味的汽水比根汁啤酒好喝 一加一等于二 我可是有必杀技的人! 这……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看起来确实挺像是包子的风格,洒脱得奇怪啊。不过这样一圈下来众人的发言都看完了,于是中央的大屏幕上顿时罗列出所有人的发言,然后系统提示声音响起: 叮,辨别环节结束,进入投票环节,请找出三句话都是谎话的人,指认成功则处刑说谎人,其他全员获得奖励,指认失败则处刑被投票出的玩家,说谎人获得奖励,其他人进入下一阶段。现在开始,全员禁言,直到投票结束。 大家先是彼此看着,然后指手画脚起来,但是临时拼凑的团队,根本没有默契,所以交流完全行不通,林子月焦急地看着老葵和非常帅互相比中指,往右偏头望向包子,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于是林子月连忙指向自己,想示意包子投自己的票,好让大家都有奖励时,却被炎鸦往前走了几步,刚好挡住了包子和自己之间的视线。林子月推了炎鸦一把,却发现这家伙的脚步及其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于是她无奈得在面前的投票面板上点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等待大家的投票结果。 处刑的意思,不外乎是副本失败的死亡吧。与其让别人被处刑,倒不如自己直接站出来,大家还可以都获得奖励啊。林子月攒紧了双拳,不安得盯着面前的投票面板,她的名字在上面被点选后,覆盖了一层阴影。 第11章 替代 当投票倒计时一秒秒结束,结果出来那一刻,林子月觉得哭笑不得。 投票结果,赫然是一剑长梦。 系统提示音响起,除了林子月和一剑以外的众人都是一愣。 玩家一剑长梦并非说谎者,玩家一剑长梦即将进入处刑室,说谎者将获得奖励。 “嘎哈哈哈哈哈,阿斯……一剑你活该!果然还是回地狱去吧!!”在炎鸦无情的嘲笑声中,一剑的座位底下散发出传送时那种白光,林子月想起自己的某个技能,猛然下定了决心。 “都特喵扯淡!”林子月打破寂静的喊声,在这个大堂中甚至带起了一点“扯淡!”的回音。(称号技能——【审判者的公正】:都特喵扯淡!主动技能,进行吟唱,创造语言反击,能造成从无至极小最高至极大的精神伤害,能造成2秒局面凝滞,对于他人有强力说服作用,建议用于更改剧情走向或boss谈判战,请尽量别用于调戏您的队友。吟唱:“都特喵扯淡!”持有称号则永久有效。) 而整个场面顿时凝滞下来,连传送的白光都停下,所有人愣愣地看着林子月在瞬间跑过去推开了一剑,但是还没等她离开一剑位置上传送点的白光,两秒的技能时间已经结束,林子月便在白光中被传送进了处刑室,就连炎鸦和一剑也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炎鸦,他化作一团火焰飞出,在传送光闪过的地方飞快来回盘旋着,而一剑强装着镇定从地上站了起来,非常帅倒吸了一口凉气,包子则面色阴沉对着一剑拔出了砍刀步步走近,却被离她更近的老葵伸手拦了下来。 “包子你别让局面更复杂,她不会有事的。” 包子冷笑着看向老葵:“月影是我带进来的,我既然说过让她站在我身后,我不应该保护她嘛!而那边的,用那种无厘头的三句话害得我们以为他是撒谎者!没有奖励什么的我倒不在意,那种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就算是大家一起受罚都可以,但是把月影一个人单独卷进那处刑室是怎么回事儿!!” 一剑的眼镜片上倒映着白光,所有人看向他,却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没有反应过来。” 包子冷哼,一声轻喝后居然将老葵平推开一米外,赫然是使用了什么技能,没有了老葵的阻拦后,她一个闪身就从原地消失,然后闪现在一剑身后,一剑在原地拔剑,向左侧横移一步,手腕一转剑尖便挥向右后方,在空中带起一片紫芒,刚好接住包子落下的砍刀,“咣”得一声将包子击退后,一剑皱眉说道:“你冷静点……这真的是个意外,当时我动弹不得,恐怕是中了技能的状态,难道你没注意到连系统的传送都慢了几秒么?”(【霸王色霸气】:“王的资质,天下俯首。” 肃清周身半径一米内所有存在,可成长的角色绑定技能,不消耗技能值。【我闪!】:“一个时空裂缝中的流浪者,因为没有自保之力,所以创造出的技能。”最远距离三十米内任意传送,冷却cd十分钟,消耗8技能值,20法力值,技能卡技能。) 炎鸦忽然插进两人对峙的中间,然后直接竖起了一面半米的火墙,隔在包子和一剑当中:“好了好了,我的召唤契约告诉我她没死,她死了我也就不在了,不过……可能危险还是有的。”炎鸦不耐烦得冲两人摆手,“但是她刚获得了攻击技能,也算有自保之力吧,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姑娘你别太担心,稍微冷静点,毕竟这种意外事件大家都很措手不及,这肯定也不是这位一剑先生想要的。” 包子咬着嘴唇,明显还想打一顿一剑,虽然她也明白一剑没有任何错,但是帮不上月影的忙,这令她心中焦急而烦躁,一剑不过是个出气的借口罢了。而一剑却在这时候疑惑得看着炎鸦,炎鸦冲他们打圆场的样子很奇怪,明显有些心神不明,别人跟这家伙不熟,但是一剑跟炎鸦是从年幼时一起长大的,他这样子一剑很清楚,炎鸦一旦用起敬语眼神涣散,必定有所隐瞒,恐怕是正在撒谎。 一剑把剑收回剑鞘,几步走到炎鸦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瞒着什么?” 炎鸦几不可闻得回了他一句:“刚才她确实没事儿,但现在……似乎在接受真正的‘处刑’,我们老家的那种。” 一剑的瞳孔猛然缩紧,然后转向所有人,说:“你们退出副本吧。” 老葵不得不抱住另一个想要加入打架行列的非常帅,很困惑得冲一剑喊道:“你在搞什么啊?从回答三句话开始就不明所以,你还提到你是背叛者,还有你跟月影当时被系统问了背叛者的问题,然后她就在你们的测试中陷入了昏迷,难道说你在这个副本里收到了与我们不同的任务,所以一直在捣乱嘛!?” 包子听完这话,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在幻世中经常有特殊副本的特别任务,会在玩家中安置一个背叛者,所以照老葵这么详细地分析下,一剑那种异常,恐怕是为了拿到自己的奖励,阻拦大家通关而扰乱大家的思路……一瞬间想到这里,包子顿时又气上心头,飞速绕过炎鸦的火墙再度冲向一剑,却有一串火球在空中向她砸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躲开火球,火球落在地上“噗嗤”一声消失干净,但包子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炎鸦:“你们……是一伙的?难道你不是月影的召唤生物,而是一剑的……” 非常帅此时在和老葵的纠缠中掏出了手枪,对着一剑扣下了扳机,在他计划中这个名叫“双生子”的技能可以一次性发出一枚定身子弹和爆裂子弹,而系统的射击技能都有自动校准,只要大致方向和目标确定了,一般都不会射偏,但这次,“砰砰”两声枪响与拔剑声几近同时响起,接着两颗子弹落在地上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中,其他人一时间都震惊得停下了动作,一剑居然在22级就能有这样的身手,除非是有特殊的技能,或者是现实中有几手,否则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用剑身就挡下子弹。(【双生子】:“双生双灭双缱绻,因缘轮回百孽生。” 消耗20法力值在子弹上附魔,一次性发射一枚定身子弹和爆裂子弹,冷却75秒,若两枚子弹命中同一目标,有10%几率触发崩碎效果。) 一剑面色一如既往冰冷,不带任何表情得看向非常帅:“我不是说了吗?要你们退出,我不想因为在副本里恶意杀死团队玩家而染上pk值。” “这么说你没有接到系统的反间任务?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包子黑着脸,神色越发不善得望着一剑。一剑却没有回答,反而只是很平静得与他们对视着。 非常帅彻底从老葵的熊抱中挣脱出来,枪口稳稳得对准一剑,问他:“小酷哥,我说你到底要做什么,至少得给我们解惑吧,这样被队友劝退出副本,你又不是为了系统任务,怎么想都奇葩啊。” 一剑居然笑了起来,在他那张冰块脸上的笑容,更显得几分阴冷:“你们奖励也拿了,副本其实也通了,从那个三句话假面环节开始这就已经不是简单难度的副本,而是进入特殊副本了,这时候退出不会有损失,反正就凭你们现在这场面也过不去剧本了,真正三句话说谎的人已经进入处刑室,你们其实都算成功了,你们作为玩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包子等人面面相觑,然后包子才问:“你似乎知道许多内情?能麻烦你解释下吗?而不是一昧得拉开话题。” 一剑苦笑着摇摇头,拍了拍自己身边炎鸦的肩膀:“既然他们不肯放弃,就交给你吧,速度快点,我们还要赶时间去找人,你已经算是这场面里最不受限制的了。” 炎鸦带几分邪气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附在一剑耳边说:“记着,这次你欠我的。”然后两手握拳,直接对着最近的包子冲去,包子瞬间反应过来提起砍刀护在自己身前时,已经慢了半拍,炎鸦已经冲到包子面前,两拳在她面前相互碰了一下,一团熊熊烈火顿时将包子整个人包裹其中,然后白光闪过,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而那团燃起的烈火,也在一瞬间卷回炎鸦拳头上隐去。 老葵和非常帅看见包子在十几秒间,还来不及抵抗炎鸦的攻击就消失在原地,顿时都提起万分警惕,非常帅几个翻滚离开原地,子弹不断飞向炎鸦,却只是在炎鸦身上打出一串火苗,炎鸦除了被射中的时候速度慢了点,并没有受到任何表面伤害,狞笑着直直得穿过大厅向两人奔来。 “小帅!!”老葵大喊一声,非常帅顿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抛向老葵,老葵接过后猛地塞进口中,然后重重得踏出一步,脚下的地板居然被他踏出一个小坑,接下来老葵猛地从原地弹射出去,竟然以与炎鸦不相上下的速度跑出,跟炎鸦狠狠撞在了一起,炎鸦的力量与老葵现在相比,竟然瞬间在老葵身上落了下风,而老葵两根手指在炎鸦身上飞快得戳了一圈后发觉丝毫没效,自己引以为傲的点穴手毫不管用,倒是自己身上被炎鸦拳头间飘出的火苗烧了将近一半多的体力值,于是一声怒吼,一记直拳向炎鸦脸上砸去。(【丰收日】:“今年的收成也很好。” 随机在口袋中生成增益果实,果实的增幅程度由使用技能时,消耗的法力值和技能值决定,最高可加成80%当前一切数值,冷却3分钟。 【友情破颜拳】:“你给我清醒点啊!!” 消耗15耐力值,200%攻击加成,附带流血效果,冷却30秒。) 炎鸦的脸并未化成火焰散开,而是在系统的强制判定下,硬吃了老葵增益下技能加倍的这一击,直接倒飞出去一段距离,而老葵获得了喘息的时间,却意识到枪声并未随着两人的打斗分开而响起,他回过头去正要催促非常帅赶紧趁现在攻击,却正好看见一阵白光消失在剑刃下。 “抱歉,赶时间。”一剑抬起头,冲老葵挑挑眉,优雅得将长剑收回剑鞘,周身飘荡的紫色光幕从他脚下飞回他的剑鞘上。然后一张扭曲的怒容进入了老葵的视线,他没再多挣扎也消失在火光中。火焰吞噬了老葵后,又被炎鸦吸回到身上,炎鸦摸着有点歪了的鼻子,有岩浆般的液体缓缓从鼻子里流下来。 “次奥,居然开始流血了……”炎鸦骂了几声,走到一剑身边,拽起一剑左手的袖子蹭着鼻子,一剑用剑鞘砸了下他的头,问:“月影还活着吗?” 炎鸦在一剑的西服袖口上蹭下了一层橘红的鼻血后,点点头,不过脸上却满是疑惑:“我能感受到很强烈的痛苦,一直没有中断,所以她应该还活着,想当年咱们一群人,就你撑了三分钟才放弃,你都坚持不下来的那种东西,她居然还没昏死过去。” 一剑面上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幻世是有设计保护系统的,真有那种恐怖的体验的话,她应该会第一时间被保护系统强制关闭,第一时间就脱离游戏了,难道说这是她在异常数据中残留下的后遗症?有必要的话我得问问老烟去。” 炎鸦听到这名字,想了想感到很陌生:“老烟?谁啊?哪个拐角魔的化名吗?” “没有,组织在人间吸纳的新成员,幻世工作组的同事,如果有机会给你引荐下,我们先去找月影吧,我不知道她会在哪里,这边的盒子都是随机生成的。”一剑说完就走到大厅中央,将所有的椅子推到中间的地面上,然后一阵毛骨悚然系统提示声响起:“叮叮叮,叮,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咔咔,咔!”后面的系统提示声渐渐变成了剪刀声,听得炎鸦心里发毛,不由得拽了拽一剑的袖子,嘀咕着问他:“喂,你们这幻世到底是什么属性啊?不是解谜也不是玄幻,这已经算是恐怖属性的设计了啊?” 一剑拍着他肩膀说:“我一直觉得你作为咱们西方恶魔,这么怕东方鬼怪很给我们丢脸。”接着便没再搭理炎鸦满嘴的脏话。系统扭曲的提示音结束后,大厅中的灯光稍微暗了几分,然后一扇冒着红光的门直接出现在地面上,炎鸦跟一剑一先一后得跳下了这扇门。两人落地后环顾四周,发现站在了一群狼狗的尸体中央,脚下踩着满身青肿或是刀痕的狼狗,两人不由得都撇了撇嘴。 “那两个野蛮人的搭档,真是太恶心了。”一剑不屑得走到房间角落,对着一个狗头雕像敲了几下,又是一扇门出现在墙壁上。炎鸦对于这句话不置可否,他知道在一剑眼中自己也算野蛮人,所以不打算发表评论。 两人就这样穿过了大概十几扇门,经过了各种怪异的房间,最后来到一间布满血迹的房间里。“这里就是处刑室……可是月影人呢?”一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各种锈迹斑驳的处刑用具都安静得放在原处,似乎系统并未启用,而原本应该在这间屋子里,负责行刑的那个处刑人却不在了。 炎鸦咧嘴一笑:“小月还没死,活着受刑呢。” 一剑白了他一眼:“你好歹对主人保持点忠诚吧。” 炎鸦冲他抛了个媚眼:“当然,我可劝说她有事儿给你泼脏水来着,她倒还不识好魔心,自己玩了出美救英雄。” 一剑在房间里一个巨大的剔骨刀前停下来,细细打量着,嘴里一边说:“真的很奇怪,系统当时给我的选择是,写下三个你最不想让队友知道的秘密,不论我写什么都不行,最后只有那三句话通过了,所以我怀疑有人在捣乱。” 炎鸦的脸色也严肃了几分:“你是指从假面环节开始,就是你被人算计了?” “对,几乎幻世所有的剧本我都有或多或少参与过,但是这一次,简直就跟异常数据一样超出了我的策划……这剔骨刀本来是这里处刑人的道具,但现在刀在人不在,你怎么看?” 对于一剑的话炎鸦耸耸肩说:“挂了?” 一剑点了点头:“恐怕是有人直接抹去了处刑人,而自己进来替代了处刑人的角色,然后借着处刑人角色的权限,在某个地方增加了一个隐藏房间,把月影带进了那里进行测验仪式。” 炎鸦苦着脸冲他吐了吐舌头:“谁那么无聊做这种事儿啊……” 一剑却摇头道:“不,恐怕那个测验仪式是对方一时兴起,他原本的打算恐怕是对我下手,从那些刁难的问题上我大概能看出来,别忘了我可是被票选出的那个本来应该受刑的人,如果我真的去了,大概就是被除魔后灰飞烟灭的下场。我有种直觉,对方是冲着我进入游戏后来的。” “哇,女人的直觉吗?还是小娘皮的直觉?”炎鸦提起一剑面前的巨大剔骨尖刀,然后一阵火光从他掌心升起,绕着刀身盘旋而上,“看你也找不到路的样子,那么破开墙壁……开条路不就好了!磨磨唧唧得干毛子!” 在一剑惊异的目光中,炎鸦举起那把巨大的尖刀,向着处刑室的墙壁猛地砍下,火光顿时咆哮着冲向墙壁,然后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道通向另一间房间的缺口顿时被打开了,巨大的裂缝散发着阵阵嗡鸣声,在墙壁上抖动着,似乎随时会闭合。 “快走!”炎鸦拽着还没回神的一剑,两人纵身钻入了被撕开的空间。 第12章 恐惧 当众人因为林子月被传送进处刑室而陷入纠纷时,她却在白光中,感觉自己落在了某种很柔软的东西上面。林子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灰色的枕头上,而这个房间铺满了这种柔软的灰色枕头,头顶的天花板并没有像其他房间那样亮着白光,反而是浅蓝色的彩色灯光,自己就像是直接躺在了天空底下一样。 一瞬间林子月有种穿越了的感觉,接下来身边响起的甜美的女声,她回过头去看向声音来源,更让她有种穿越的感觉。 “怎么是你呀?”这个美丽的女子,有着如阳光般金黄的波浪卷发,碧蓝色的眼眸显得高贵而美丽,雪白的连衣裙更衬出几分圣洁,她正用带着几分困惑得目光,看向同样困惑的林子月。 女子微蹙的眉头看上去楚楚可怜,林子月不由得有几分心疼,于是开口问:“请问您是在找谁吗?”女子抛开自己怀中灰色的枕头,在枕头堆上向林子月挪近了点,用孩童般纯净的目光看向林子月,说:“是啊,我在找几个到处跑的坏孩子,你看见他们了吗?” 在这种目光注视下,林子月都觉得脸上有点发烫,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实在是快闪瞎她的眼睛了,所以她不由得挪开目光,问:“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女子笑起来,用眼角偷瞄着看着她灿烂甜美的笑脸,林子月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瞬间似乎死也值了。 然后她听到了女子的那句话。 “那你就代替坏孩子,去体验下绝望吧?” 林子月呆呆得想着“什么绝望”时,一阵刺痛穿过她的脑海,眼前的场景瞬间融化,她发现自己正坐在老家的沙发上,面前坐着穿着黑衣满面悲戚的哥哥。 “哥……?我……”林子月从沙发上站起身,看向对面的林子云。林子云痛苦的将脸埋在双手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林子月说:“子月……爸妈……都走了……” 林子月感觉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得向身后倒去,却没有倒在沙发上,而是倒在一片清风抚过的草地上,身旁还躺着一个人,林子月瞬间想起了什么,痛苦得扭头看去,那个男子一身夜行衣,半张金属面具遮去了半张脸庞,而眼镜炯炯有神得看向她,带着愧疚和惋惜。 林子月从地上坐起来时,男子开口说话了:“对不起啊小月儿,我……果然还是要回去二十四桥,我答应她,重新跟她在一起了。” 男子温柔的声音落在林子月耳中,离这件事情发生,明明已经隔了很久很久,现在却清晰无比得响在她耳边。 林子月不由得跟那时候一样怒吼起来:“既然你要回到她身边,那么之前提出跟我在一起做什么!你是觉得很好玩嘛!” 那个男人的回答,也跟她痛苦得记忆中一模一样:“是啊,我从来没有对你认真,毕竟这只是一场游戏嘛。” 林子月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向无尽的黑暗里坠落,接着她发现自己被人捂上了嘴,林子月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却被某个冰冷的东西抵在太阳穴上,自己最亲近的好朋友,正满脸狰狞得笑着:“只要杀了你,只要扣下扳机……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林子月感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自己好像不争气得流泪了。明明这些只是,从自己脑海中提取的环境,是自己的记忆的重复……原来自己还记得这些啊? 周身场景再一次变换,自己跪在高速公路边上,身旁侧翻的面包车上,正燃起阵阵火光,有很多路人匆匆忙忙在她身边路过,喊着赶快救人,接着一团更加猛烈的火光冲天而起,将那些离得稍微近了点的救援人员也吞噬殆尽。林子月颤抖得捂住自己的嘴巴,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吐出来,火焰的温度近在咫尺,就连那传来的烧焦味都一模一样。 林子月闭上眼睛,泪水不断落下,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她希望睁开眼时能发现这就是一场梦……但等她睁开眼睛时,她看到那个穿着鹅黄色毛绒上衣和白色牛仔裤的女孩,一边哭着冲她挥手,跟她喊着对不起,一边露出笑容从学校十三楼的天台上跳了下去。 林子月的呼吸停滞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死在胸口,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想再去看了,不想再去回忆了,不想再经历这种噩梦了。 这就是绝望吗? 把自己所有的噩梦般的经历活生生重现……这就是绝望吗? 林子月眼前一花,场景再度变化,她正坐在辉煌的舞池中央,身旁是人们的尸体,她脚边还有血液缓缓流淌,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发生在现实的噩梦,但是这又不是现实,而是一个全息网游里的副本……? 林子月的思维彻底混乱了,泪水止不住得滑落,她的脑海中满是疑问,却无法思考。 “真可怜啊。”男人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林子月抬起头,说话的男子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最先注意到的却是男子手中的骷髅手杖,然后才是男子深紫色的燕尾服、他胸口的黑玫瑰和他凌乱的黑发,以及他脸上化着小丑般的妆容。 林子月的眼泪仍然不断往下滴落,所以男人的容貌和身影,在她眼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擦了擦泪水,想努力看清男人的样貌。 “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听到男人这样低声说道,林子月疑惑得抬起头,然后男子将左胸口那支玫瑰向她递来,林子月伸手接过,看到男人浅浅的笑容里带上一丝悲伤。 “黑玫瑰的花语……是吧?”林子月端详着手中黑色的玫瑰,这样妖艳的人造存在,本来并非自然产生的颜色,最终在人类越发接近造物主的创造手段中诞生。 男子俯下身来,悲伤而温柔得看向她:“如果你还想追寻我的脚步,就去深渊马戏团吧,不论从何地都能通向那个地方,去马戏团告诉他们,你在找我吧,l,记着我的字母,c。” 两人所在的舞池大厅震动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崩塌了。 “c,我是不是见过你?”林子月感觉到时间不多了,慌张地跑前几步拽着男子问道。 男子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她。 还没等林子月得到任何答复,大厅里的水晶灯炸裂开来,她的眼前瞬间只剩下了一片黑暗,而手上男子的衣袖触感已经消失不见,林子月在这片黑暗中挣扎了几下后,猛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 “呜哇啊啊!!!”林子月睁开双眼,感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掉了下去。 炎鸦拽着一剑跳进了空间裂缝时,并没考虑到落脚点的问题,而一剑的落脚点跟炎鸦差了半步距离,炎鸦踩到了一堆灰色的枕头里,而一剑感觉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特别软的东西,好像比枕头软了那么一点——接着那东西翻动起来,一剑自然而然得就失去平衡,倒翻在边上的枕头中,然后与林子月打了个照面。 “一剑你好沉啊!踩得我疼死了……”林子月唏嘘着揉起肚子,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没有恢复,她仍然觉得被踩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抱歉。”一剑尴尬得推了推眼镜,瞪了炎鸦一眼,炎鸦无奈得耸肩说:“你的落脚点还怪我咯?那咱们在边搁咯?” 林子月奇怪得看向炎鸦:“恶魔你这是哪儿的方言?还是什么口音?总觉得耳熟……” “好了好了,这里到底是哪里?月影你还好吗,真的没事吗?”一剑打断了林子月的话,不安得上下打量起她,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伤痕……那么心理上的伤痕越发值得担忧了。 林子月脑海中闪过刚才经历的一切,先是轻微颤抖了几下,然后那个自称c的男人的身影在脑中闪现,林子月便冷静下来,回道:“我没什么大碍,没什么大碍了。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刚才发生了些诡异的回忆场景重现,现在似乎回到正常了。” “你真的……没事吗?”炎鸦脸上也有了几分惊讶,“难道仪式没有进行下去?” 林子月突然想到,说不定炎鸦作为恶魔,可能听过那些超脱正常范围的东西,于是问:“炎鸦,我记得你是叫这个系统名称……你知不知道什么深渊马戏团?” “深渊马戏团?!!”炎鸦和一剑同时高声喊道,并且同时各后退一步,似乎林子月开口说出这个名称后,就会在她身上引发什么事件一样,然后两人注意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互相交换眼神后,还是一剑走到林子月身边。 “一剑?你也知道?”林子月看向眼神闪烁的一剑。 一剑点点头道:“恩,这其实是,额,先正式自我介绍下吧,我本名叫孟离,是幻世编辑部的副部长,这次游戏里预料之外遇到你,也是抱着研究下异常数据的心态进行观测,毕竟异常数据的存在,在我们幻世里公司中颇为棘手,大家都或多或少有几分好奇……在幻世里确实有一个阵营的设定,之后也策划了推出的阵营对抗之类的事,不过这是玩家接近满级时才有的任务,最起码要八十级以上才有相关剧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子月想到那些奇怪的场景闪现,并没有回答一剑的问题,却反问道:“幻世……能发掘人的记忆吗?” 一剑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太愿意说。 “小月儿算了吧,他这样的身份肯定有什么保密协议,不然一个制作人员来到游戏里,岂不是花样逆天了吗?”炎鸦打了个哈哈,扯开了话题,“咱们先离开这里吧,待在这个地方我总觉得心底不踏实。” 林子月觉得先离开也好,于是加了一剑长梦的好友,一剑也接受了,然后告诉她在角色界面右上角有个副本窗口,选择离开就好。 传送的失重感传来,落地的瞬间林子月听到了一串系统提示声: 叮,您获得经验奖励,您已升到14级。 叮,恭喜您完成了特殊任务,“匣子里的怪物”,完成度73%。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装备“暗夜猫眼的守护”,任务奖励技能卡“九龙戏珠”。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金钱,21金币10银币35铜币。 叮,叮,叮,您获得、得道具……“黑色玫瑰”。 最后系统提示音传来的几声重叠的杂音,令林子月疑惑了下,但是还们等她打开背包查看,一个人已经扑了上来,结果两人一起重重得栽倒在地上,掉了几点体力值。 “包子!!你闹什么!!”林子月诧异得抬起头,看到包子红红的眼眶时愣了愣。 “月影你是有够白莲花的啊?干嘛把自己往里搭?!!就是个游戏他被惩罚了也不会死吧?!”包子又开始拼命摇着林子月肩膀,也不知道是游戏加成还是她力气真的特别大,林子月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别……别摇了,我不就一时脑抽了下吗,我们终归是队友,之前他在黑暗中战斗,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就晕过去了,我心里有愧,所以就一时脑抽,你不也说了是游戏吗,那么认真干嘛……”林子月拦下拼命摇着她的包子,感觉胃里不太舒服。 “天哪我简直担心死了,都怪我没看好你啊,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召唤生物居然叛变向了他那边……咦,对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于是林子月简略向包子说了下一剑带着炎鸦把自己找出来的事情,不过隐瞒了自己经历的回忆片段与一剑的真实身份,然后笑着拍拍包子:“所以说你们错怪他了,他就是为了去找我,但是又没办法跟你们一起行动通关,所以让你们先出去免得副本又发生随机变化,炎鸦大概是觉得他站在营救我的角度来判断,那么你们就构成了威胁,所以系统也允许他出手了……” 听到这里包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啊,月影你赶紧看看自己的杀气!” 林子月听到这里楞了一下,然后打开人物面板,杀气那里赫然挂着一个鲜红的10。 “在副本中恶意伤亡队友的话,杀气值会是平常的五倍,是不是把你的召唤兽杀的人,都算到你头上了……” 林子月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问:“这东西怎么办啊?” 包子的情绪冷静了几分,回答道:“你现在有三种选择,一个是在线挂机,一小时消除一点,第二你可以去接劳改任务,在主城的监狱门口有npc可以对话,任务都是随机的,不过大部分都会要你在城里帮忙,第三你可以去城中‘佣兵行会’,可以在那边通缉名单上选择被通缉的玩家,不过那边只提供玩家的编码和大致坐标以及杀气值,你杀掉的人带着多少杀气,你就能消除多少杀气,被杀掉的玩家就会被送进监狱关着,在监狱里关上12小时……” 林子月郁闷得叹了口气,便在包子的提议下,跟着包子去领劳改任务。 “毕竟你先做点任务把杀气值降一降吧,不然这么高的杀气被赏金猎人看上就不好了,有的玩家因为个人爱好,会专门找通缉任务做,毕竟杀气值越多,系统奖励的经验和金钱就越丰厚,等你杀气降上4、5点,之后咱们慢慢挂机就好了。” 林子月跟着包子走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座阴森森的石砖房门口,在门前站着两个无精打采的系统卫兵,正蹲在监狱门口数地上的蚂蚁。 “啊,两位有什么事吗……哇!!是来自首的罪犯嘛!”其中一个卫兵抬起头跟两人打着招呼,看到林子月的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然后满脸充满期待得盯着她。 另外一个卫兵懒洋洋得抬起头,说:“汤姆你瞎的啊,没看是审判者大人吗?肯定是来劳改的啦,像审判者这么特殊的人,哪有时间坐牢啊……嘿,你输了!这里有37只蚂蚁,超过了30只!快点给钱!” “杰瑞你就不能认真点!发布劳改任务也是我们的工作!”汤姆恨恨得将两个银币拍在杰瑞脸上,杰瑞笑嘻嘻得摸着两枚银币,转身进了监狱。 “两位稍等一下,那货去帮这位审判者大人拿资料去了。” 林子月点点头道了声谢,却被包子拍了下胳膊,在耳边低声说:“他们说的审判者……是你吗?” 还没等林子月回答,那个叫汤姆的侍卫先开口了:“嘿,您不用这么大声说悄悄话,猫耳朵是很灵的,这位小姐达到了六界声望友好,所以她的身份对于我们六界平民来说,就是审判者,虽然在她之上的大人物还有很多,但他们不会经常满世界溜达不是吗——所以审判者就相当于那些大人物的直属手下,可有着面见大人物主宰六界平民世事的权力,不过大多数审判者因为私人原因,并不会公开自己的所属者,所以我猜这位审判者也不可能对小姐您讲什么细节啦。” 林子月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收到一条密聊。 一笼肉包子:嘿,等会儿再聊,幻世的人工智能npc有他们自己的设定,跟玩家不一样,咱们等下换个地方你再解释吧 林子月回了一个“好”,就在这时,那个名叫杰瑞的卫兵也拿着个小册子出来了,冲她笑着挥起手中的小册子:“嘿,审判者大人,这是您的任务通行证,您一定要收好了,您可以去城主府进行接下来的任务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还想再从汤姆身上抠几个钱子儿出来……” “嘿!你个泼皮!今天下班你请客,我非得灌醉你不可!!”汤姆又是一巴掌糊在杰瑞脸上,从杰瑞手上夺过小册子,恭恭敬敬得用双手递给林子月。 林子月跟包子对视一眼,结果小册子,系统提示音又响起: 叮,您获得道具“六界通行证”。 叮,您接受了任务“城主、女巫与继承人”。 第13章 城主 “城主、女巫与继承人?正常的劳改任务好像没这么复杂啊,诶,这明明应该是你的任务,我怎么接到了?!”包子站在林子月身边喃喃自语道,然后奇怪得扭头看向林子月,林子月摇头苦笑,问她:“会不会是因为我审判者的身份,变成了小组任务啊?你看,咱俩不是还组着队嘛。” 林子月打量着手中的小册子,封皮上绣着一个六角星,打开后第一面就是她的正面照,以及下方一个“六界审判者”的字样,除此之外后面都是空白的。 两人一路走向城中央的城主府,林子月在路上跟包子讲起了自己刚进入幻世时遇到的奇怪的事情,两人边聊边走,包子对于林子月遇到的事情并没太激动,她跟一剑一样抱着“幻世皆有可能”的想法,反而劝林子月把这当成隐藏任务,林子月不置可否,不过也表示“终归是个游戏”,于是两人一边对于幻世这些奇怪剧情推测来推测去,一边到了城主府门口。 向卫兵出示了通行证后,林子月带着包子一起进了城主府,结果迎接她俩的居然是一个蒙着面纱穿着巫师袍的女人,这不由让二人再度想起那个奇怪的任务名字,城主与女巫的关系?包子用手肘推了下林子月,低声说:“你说,这女人和城主,不会是那种关系吧?感觉好多八卦可以挖啊……” 林子月笑了下,不知道怎么回这话,毕竟按幻世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定……还真没准。 “谢谢你们愿意来见府主,”女人停在一扇门前,将门边的侍卫支走后,转向两人,“自从前几天城主病重后,他拒绝接见任何人,所以我一直在等待六界审判者的出现,那么就麻烦这位审判者小姐跟我一同进去面见城主,审判者您的同伴可以在这里等候。” 包子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然后靠在了墙上,林子月便跟着这个女人进了屋子,屋里跟云归城其他地方一样,都是浓厚的中世纪西欧的摆设装饰,在一张垂着深蓝帷幕的大床上,传来一个男子虚弱的说话声:“薇薇安,你带了谁进来了?我不是说过我不想见任何人吗?” “兰迪!这位是审判者大人,我相信她可以帮你处理你身上的诅……” 男子愤怒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话:“闭嘴!!我不是说过了嘛!我身上没有任何诅咒!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不需要什么帮助!审判者……不过我确实有事情想拜托审判者,你,薇薇安你也出去,我要跟她单独谈谈。” “我……我知道了。”被府主叫做薇薇安的女子黯然得垂下头,冲林子月点头示意后,便退出了房间,门在身后关上后,林子月回头瞥了眼,女子有点失魂落魄的表情她感到几分同情,不被自己心上人信任的可怜人,难不成还是单相思?林子月脑内的八卦小剧场很快被打断了。 “审判者,请你走过来一些,我想是能通行六界的你的话,看到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副样子,大概也不会太惊讶。”城主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充满着坚决,林子月似乎能想到这男人意气风发时充满豪情的时候。 林子月掀开帷幕,一股浓郁到令人恶心的花香扑面而来,她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强打起精神低头看向城主,床上却全是盛开的蓝玫瑰,在那布满尖刺的花丛中,一双眼睛透过层层玫瑰,锐利得审视着林子月。 “审判者……居然是个女人?”城主看到林子月的那一刻愣住了,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林子月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男人全身上下爬满的玫瑰,以及他那双隐在玫瑰间,跟玫瑰般碧蓝的双眼。 “也罢,最后的心愿也落在女人身上,算是我这辈子罪孽的宿命吧……审判者,你愿意听一段很无聊得故事吗?” 林子月对于这个城主没什么好感,但也点点头,为了洗掉自己的杀气值,再怎么糟糕的任务也得硬着头皮做啊。 “那么……故事的开始,是在妖界的南星群岛,在那里一个偏僻的小岛上,有一个人类的村子,你没必要漏出那种疑惑的表情,并不是神界只有神妖界只有妖,不过人类是唯一遍布六界的种族,妖界的妖会畏惧仙界的空气,魔界的魔会畏惧神界的阳光,冥界的魂会畏惧妖界的灵气,只有人类,是不论何种环境,都能苟延残喘后繁衍生息,然后飞快融入环境学着生存的种族。我的祖籍,就是妖界南星群岛的罗萨斯,就跟每个正值热血时期的年轻人一样,我带着满心壮志出海了,但是在即将离开南星群岛范围的时候,我被一群海妖袭击了,然后……我就遇上了那个穿着蓝色巫师袍的女人。” “你是说薇薇安?”林子月插了句嘴。 “不,不是,薇薇安是人类,而那个深爱着蓝色的女人是妖,是花妖,从玫瑰中诞生的花妖,蓝色的玫瑰啊,就是她的本体,蓝色妖姬,妖艳的蓝色妖姬……” 城主的思维似乎混乱起来,话语中时而带着笑意,时而带着哭腔,林子月皱起了眉,轻声说了句:“都特喵扯淡。” 然后时间似乎凝滞了几秒,城主再次开口时,又回复到了那种带着几分坚定的虚弱声音:“对不起,我似乎有点失态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是……薇雅,那时候她还是妖界的通缉犯,正在逃窜中,妖界的妖王们都称呼她蓝色妖姬,而她被通缉的原因则是杀戮罪,很难想象啊,像她那样美丽温柔的女人,会将好几个城市杀得干干净净,薇雅柔软亲切的外表下,有着异常极端的残酷性格,她会因为怜悯一个失去家乡的少年熊猫族人,而迁怒到发动侵略的那个妖族,几乎将那个妖族所在的全部城市屠戮殆尽……不是很可悲吗?” 林子月侧着头,带着几分冷笑回答道:“你在同情侵略者?” 城主咳嗽了几声,慢慢继续说:“或许也是这十年城主的位子坐久了,觉得圆滑处世才是最完美的吧……但是断绝在薇雅手上的生命,那是毋庸置疑的,而妖王们畏惧于她的力量,故而连手在妖界发出对她的追杀令,就连薇雅的花妖宗族都不敢出面维护,崇尚力量和平衡的妖界,对薇雅的所作所为及其不满,但是薇雅她毫不在乎……我一直觉得,如果薇雅是人类的话,大概会是一个伟大的游侠吧。” “然后发生了什么?你和薇雅……果然走到一起了吗?” 听到林子月这句话,城主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大笑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哈哈哈哈……”林子月惊讶得发现这个男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审判者大人一定没去过妖界吧?那里严格的等级秩序下,人类是严禁与妖族通婚的!就连发生关系也罪无可赦,因为妖族需要确认妖自身血统的纯洁,而人的力量太弱了,会中和妖族血统的强大力量,妖族为了不让自身力量流失,便立下了这种规矩。” 林子月哀叹一声,这个男人虽然说着不可能,但是其实他果然爱着薇雅吧,从他对于薇雅的描述就大概能想象到,恐怕两人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那恐怕是他及其珍惜的回忆。 “然后我俩一起踏上逃亡的路,并在冒险通过一处空间隧道后,来到了人界,接着我们遇到了六合的狩猎小组,那真的是……如同魔界恶魔一样的一群人,倒不如说连恶魔都会畏惧他们吧,他们……恐怕也只有深渊马戏团可以跟他们相媲美了,那群人居然用我的姓名来威胁薇雅,而薇雅,为了不成器的我……” 林子月的心瞬间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听到那个词,“深渊马戏团”,果然那还是幻世游戏里的某个阵营设定啊。“城主先生,能请你跟我讲讲深渊马戏团的事情吗?” 城主眼中有着疑惑的神情:“成为审判者时,难道你的引介人没有跟你讲过吗?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也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在六界交界处,有个被称为六合的地方,六合之正面又叫做表六合,由六合都的女皇掌控,六合狩猎小队就是她的追随者自发建立起来的,他们是一群为了维护六界平衡而无所不作的审判者们,但在六合之负面,存在着里六合,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就像是阴阳的相对面,在表六合狩猎小队为了维护平衡而不择手段时,里六合则有着一个更加可怕的组织,自称字母马戏团,但是他们所在的里六合是六界游魂的流离之所,所以人们更加认同的称呼是,深渊马戏团,里面所有人都会舍弃自己原有的名字,而获得相应的字母代号,作为马戏团的一员,肩负起整理六界和深渊游魂的使命。除此之外,比较完善的六界组织,还有人界的隐元会,妖界的万妖行,魔界的七宗罪,冥界的地府,神界的诸神令,以及仙界的天机……原本薇雅也是万妖行的成员,但是后来通缉令发出后,她就被自动除名了。” 听到这里,林子月心底也有了几分了解,于是又问起有关任务的事情:“城主……您是叫兰迪是吧?我想请问兰迪你和薇雅后来怎么样了,你不是说六合狩猎小队用你的姓名,威胁她来着吗?” 男子的目光忽然闪烁起来,虽然这个变化很细微,但是一直注视着他的林子月还是察觉到了,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疑惑。 “是……是的,在六合狩猎小队的威胁下,薇雅……为了救我,跟他们走了,而我自那之后过了几年变成了云归城城主,并认识了薇薇安……说实话,我之所以会让那女人在我身边留下,也不过是因为她和薇雅有几分相像罢了,前段时间我在城外受到几个妖族的刺杀,命悬一线的时候薇薇安试图用法术救我,结果从那天开始我身上就疯狂得开出蓝色的玫瑰,直到前几天变成了这样,这些玫瑰侵蚀着我的身体和生命力,但同时我也靠着这些玫瑰的治愈勉强活了下来……我想,这是薇雅的施舍吧,这一定是薇雅为了我……” 林子月点点头:“这么说来确实如此,那请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听到林子月这句话,城主在床上挣扎了几下似乎想起身,但却被玫瑰缠绕着动弹不得,他脸上有几分激动:“帮我找到薇雅!替我去见她!” 叮,任务“城主、女巫与继承人”更新,目前线索:寻找“蓝色妖姬”花妖薇雅。 林子月向城主再三应承,表示自己会全力替他寻找薇雅后,才放下帷幕,出门后就看到包子和薇薇安正在聊着什么。 薇薇安正跟包子说:“薇雅这名字……确实很熟悉,城主经常在睡梦中喊道,而且往往在喊完后痛苦得惊醒,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很愉快的回忆,所以从未跟城主提起,他也一直对我保持沉默……啊,审判者大人您已经出来了。” “哦,月影,有进展了哦?”包子冲林子月眨眨眼,林子月知道她指的是任务进程,不过在薇薇安面前两人不方便交流,于是决定先向薇薇安告别,在讨论后继续寻找线索,在离开城主府前林子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叫住了薇薇安。 “怎么了?审判者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薇薇安面纱下隐约可见温婉的笑容。 “你知道城主是在哪里遇刺的吗?”林子月问。 薇薇安点点头,拿出一张地图,圈出了北面城门外有好一段距离的一个湖,然后将地图递给两人:“就是在蝴蝶潭,那边相当遥远,两位要前往的一定要小心为上。” 包子咂咂嘴,接过地图后往怀里一塞,拉着林子月就出门,然后哀嚎道:“那蝴蝶潭你知道什么地方吗?!五十级练级区!五十级!!你看看你多少级?我多少级?不过这么看这任务大概奖励丰厚,五十级啊?!周边那么多野怪,谁进得去?!” 林子月听了这话也愣住了:“那这怎么办?这任务好像还不能放弃啊。” 包子也是毫无头绪,然后望向林子月:“果然啊,从你那奇怪的阵营到现在的任务,都是超过了目前玩家平均等级的东西,现在幻世等级排行榜上的最高等级也不过是42级,完全不是我们的能力范围内的事。” 两人相对看着,然后不由同时笑了起来。 “算啦算啦,管他的!咱们先去任务升级吧,或者去打怪?你那个强悍的召唤宠物刷怪应该很方便吧?” 两个人一起向着城外走着,在一条小巷子里时,突然包子拦住了林子月。 “恩?怎么了?”林子月奇怪得看向包子。 “怎么说呢,有人,不怀好意的人。”包子脸上少见得出现了严肃的神情。 林子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包子:“这是什么天生的直觉吗?” 包子将手指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恩,我之前就是在队伍里觉得一剑有那种不怀好意的感觉,而现在那种感觉就来了,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的,从小开始就有了……咱们是被人盯上了。” 林子月心里咯噔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包子冲她点点头。 哇自己还真的成了炙手可热的任务对象了,这杀气值还真是麻烦。林子月暗自嘀咕着,对方说不定早就看上她俩了,但是两人进了城主府后,对方没有通行证进不去,所以一直等到两人离开城主府才跟上来吗…… “不止一个人。”包子抽出砍刀,警惕得环视四周,看到她这种表现,林子月也召唤出法杖拿在手上,然后跟她背对背,一人面对着小巷子的一个方向。 “嘻嘻,明明没发现我们呢,小笼包你还是这么警觉,感觉到了什么?杀气吗?”一个傲慢的女声响起,“大家就别躲啦,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见你啊,一个主城果然低头不见抬头见嘛。不过我们的目标只是这个杀气值爆棚的十级小朋友,看在以前大家一起混过的面子上,我们能让你先走哦。” 一个一身深绿色,手上搭着弓箭对准两人的女子从房檐上探出头来,同时大概有七、八个人从房上站出来,脸上都有着复杂的神色看向包子,而一个背着巨型镰刀披着蓝色披风的女战士,则直接站到了墙上,用蔑视的表情俯视着林子月和包子。 “南城?曼陀罗?你们怎么……算了,你既然也说了是为了月影来的,那肯定就是曼陀罗又杀了很多人吧。”包子脸上露出了憎恶的神色,瞥了眼直接站在墙上的女战士,然后看向那个弓箭手,“这次先算了吧,就算你们杀掉了我5级,南城你依然打不过我,不是吗?” 那个绿衣女人脸上扭曲起来:“你还在得意什么?被包围的是你们吧,说得好像你还能杀我一次一样?” 那个被包子称为曼陀罗的女人开口了:“废这么多话干什么?你们打算扯多久家常?不是早撕破脸皮了么,包子你还是一如既往伪善啊?这维护不是多余嘛,只要让我们杀了她送她去坐牢,你自己不掉级不就好了,这样假惺惺的好人脸……感情你还真以为我对你就下不去手了哈哈哈。”说到最后这女战士自己还笑起来了。 “别忘了,你那5级,3级都是老娘砍掉的!”女战士冲着包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起点中文网 第14章 旧识 林子月看向面色冰冷的包子,问:“你认识的人?” 包子的目光垂下,避开了与林子月视线相交的瞬间,没有作声。 “我也不算什么都要八卦的人,反正以前的你我不认识,我也不在乎啦。“林子月小声得说道,然后用手肘推了推包子,“要不你先走吧,那个满头绿不是说了可以放过你嘛,你被砍了那么几级,练回来肯定不容易,反正我等级低……” “喂,我可没说放她走!”被称作曼陀罗的女人跺起了脚,几片碎石被她从墙上踩了下来,她冷笑一声,竟然扔了几颗碎石下来,包子将砍刀挽了个刀花,将碎石统统弹飞了。 包子叹了口气:“月影我说你啊,一旦你说出这种话,这样烂好人的作风跟白莲花似得,我不怎么做都成坏人了吗?所以你还真的跟我感觉到的一样,单纯到那么奇葩。” 林子月冲包子呲牙笑起来,然后一挥法杖,几道黑色月影般的弯钩从杖尖弹出,那个披着蓝色披风的女战士迅速反应过来,直接一掀披风,居然悉数将攻击接下,然后一脸轻蔑得望向林子月:“虽然不知道为何你有这么高杀气值,不过等级差距摆在这儿,这攻击弱到连我的披风都能拦下,我看你你今天也不用挣扎什么了,乖乖坐牢去吧!” 说完,女子将斗篷再次一甩,几道月影钩顿时被甩了回来飞向林子月,包子冲上去挥刀拦下了其中两道离得最近的,剩下两道落在边上的空处。名为曼陀罗的女战士将自己后背一人高的镰刀拿在手里,刀刃上闪着幽蓝色的火光,她轻声喊道:“名为幽冥之镰,我之镰,舞之旋。” 然后曼陀罗纵身跃起,旋转着挥舞起那把巨大的镰刀,幽蓝色的火焰在她周身一同旋转起来,像是一个微型蓝色骤风,包子用砍刀挡了个边就被弹开,一路倒飞出去,身上还燃起了蓝色的火苗,林子月在墙边无路可退,还没等她采取任何措施便被卷入了女子的镰刀舞里,顿时全身上下都是被镰刃撕扯的感觉,她的体力值正在飞速下降,但是就在林子月红血时,曼陀罗的镰刀旋风停下了。 “你要杀就快杀……唔!”林子月想在死前放出的狠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曼陀罗手中的镰刀,锋利的刀尖正抵在自己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有种莫名的恐惧,当死亡太过于真实得接近自己时,是不是人都会心生畏惧? 林子月强压下自己身上的颤抖,静下心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游戏,就算死亡也不会有事……她的眼神慢慢沉寂下来,回复到了平时那种冷淡漠然的目光。 房上的人一个个都跳了下来,围堵在小巷子里,刚好隔开了被弹飞的包子和镰刀下的林子月,此时包子揉着头正在爬起来,看到林子月在镰刀下的那一幕,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此时反而是那个叫做南城的女弓箭手,瞥到了处在暴走边缘的包子后,用弓拨开了曼陀罗的抵在林子月脸上的镰刀,冷哼一声说:“别玩你的虐杀游戏了,我们还有行会任务要去完成,早点解决,以后有你玩的时候。” 曼陀罗很不满得瞪着她:“可是这样欺负新手弱角的机会很少啊,除了这样的通缉角色,一般人都会有7级的等级差距保护啊,根本玩不到嘛……” 正当南城还要再劝说曼陀罗几句的时候,一阵破空声响起,众人下意识拿住武器护在自己身前,然后就看到一阵白光在众人中间闪过,林子月从原地消失不见,一道刀片落在地上,发出了“咣啷”的声音,狠狠地打着南城等人的脸。 包子心底却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林子月遭到曼陀罗毒手了,自己也先脱身吧,想到这里她在自己额头一抹,竟然渐渐隐去身形,消失在巷子里,等南城带人回过头想找她麻烦时,包子早已经跑出了好几条街了。(【天下无我】:“无门的至高绝学之三,上天入地无门处,天下八方客自来。”隐去自身在环境中的存在,持续30秒,消耗10点技能值,30点法力值,冷却1小时。门派技能。) 此时林子月发现自己在一间牢房中,这里居然还是双人牢房,自己的狱友好像在对面那张铁床上睡觉,正背对着站在门边的林子月,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只能勉强能辨认出是个男子,牢房中一股潮湿的霉味挥之不去,林子月四下打量了下,除了两张铁板床和一个高高的细长窗口,这牢房里什么都没有。 突然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林子月瞬间在房间里左看右看找能躲的地方,然后想起来自己在监狱里,已经不用担心杀气值的问题了,于是干脆坐在自己的床上,以掩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然后好奇得看着外面的过道,对面的牢房似乎是空着的,倒是能听见隔壁某些地方传来说话的喧哗声,然后这喧哗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林子月意识到恐怕那些隔壁关着的玩家们,正是因为来人吵起来的。 然后在两个卫兵的跟随下,一个戴着半张金属面具的男子停在林子月这个牢房前,他身上穿着贴身的软甲,身上背了一把精致的强弩,长发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越发在这个面色温柔的男人身上,显出了几分阴柔美。 林子月立刻直接滑到了床里侧,这个人的打扮她有些熟悉过头了,除了那张脸稍微成熟了几分,竟然与五年前全息游戏中的打扮一模一样……林子月颤抖着蹲在地板上,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个男人敲了敲牢房的铁门,冲里面喊起来:“三千起来下,我有事情跟你商量啊,不会还在因为我送你入狱闹别扭吧……我知道你耳朵很灵,不用装睡了。” 被称作三千的男人听到这话,立刻从铁床上爬了起来怒吼:“无心!你特么不是说切磋嘛!还真的领了老子的通缉任务把老子送进了监狱,干等上这12小时,等完老子就要从等级榜上滚下来了!你特么还厚着脸皮来让我帮你断桃花,你等我出去断你还差不多!” 林子月听到这对话,心里有了底,恐怕那人依旧跟五年前一样吧,烂桃花和谎言家,啧,真是让人看不起,林子月这样想着,继续听着两人对话。 无心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说:“那抱歉啊,等出来给你杀。” “你!你……”三千一看到无心这种干脆的道歉和表现,反而瞬间失去了找他麻烦的兴致,这家伙的软骨头一向如此,再纠缠下去也是看他的表演而已,索性摆摆手,头疼得让无心说下去。 “最近雪里行的会长啊,又来找我谈什么行会合作,但是看她那样子我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就是想挖我过去……三千你帮帮我给她带话吧,彻底拒绝她啊?反正这种角色你也不是第一次当了,说是咱俩有关系也好说是我现实有妹子了也好,总之这次你还是当个中间人,帮我摆脱她吧,跟前几次摆脱那几个女孩子一样。”无心哀声叹气,声音中也满是嫌麻烦得语气,林子月再熟悉不过的语气。 林子月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铁床上坐着的三千,她看到三千对着无心树起了中指,然后说了个:“好。” 接着无心笑嘻嘻得冲他摆起手,问道:“刚才你不是私聊我说,牢房里来了个新的犯人吗?在哪呢,我去打个招呼,让人家多照顾照顾你吧?你这个臭脾气得罪人多不好,万一是个妹子肯定被你吓到了,我好安慰下人家啊。” “快滚出去!你个渣男!”三千怒吼一声,重重地躺回床上,背对着无心。 “诶,好无情啊小三千,那我先走了,好好跟狱友相处哦。”说完无心便在一个卫兵的陪伴下向外面走去,另一个卫兵倚在门上,冷冷得看着无心离开后,才再次敲了敲监狱门,喊了声:“审判者大人,是我,杰瑞。” 林子月这才从铁床下站起身,走到门边,认出这正是之前交给自己通行证的那个看门士兵之一,不由得问道:“刚才那个是汤姆?” 杰瑞点头,接着从栏杆中间递过来一个包袱,说:“这是有人拜托我交给你的,他还让我跟你说声抱歉,为了救你不得不使出这种手段,毕竟与其让你到处危险得晃荡二三十个辰时,不如直接送你进来待十二辰时什么的……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不过审判者大人您的任务,果然很麻烦吧,城主那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啊,当我没说,这个是那个人的歉礼,您快些收下吧。” 林子月道了声谢,问杰瑞:“请问那人什么样子?” 杰瑞耸耸肩:“黑得跟乌鸦似得,一看就像是刺客联盟出来的,神神秘秘的蒙面人,如果是审判者的熟人您应该有头绪,那么我先告辞了,汤姆那家伙没有我的话,会老实认真过头的。”说罢杰瑞也转身离开了牢房门口,隔壁隐约的喧嚣声渐渐停下来,牢房里渐渐回归林子月刚进来时那种寂静,偶尔才有隐隐约约的低声交谈传来。 林子月打开包裹一看,里面装着两个回复体力值的饭团、几颗能回复灵力值的糖、十几枚金币和一把小巧的匕首。 唔,影子这个人,倒没有之前在外面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跟之前拿匕首威胁自己,感觉判若两人嘛。 名称:某人遗忘的匕首 强化:无 属性:中等物理伤害,无法力伤害 附带技能:【化作千风】 附加属性:灵 【化作千风】:请不要站在我的坟墓旁哭泣。我并未长眠,我不在那里。 主动技能 进行吟唱,消耗15法力值,5技能值,发动如千缕微风般密集的突刺攻击,伤害为普通物理攻击的120%,持续4秒,受到所有伤害降低30%。 吟唱:“化为千缕微风,我已化为那千缕微风!” 装备绑定技能。 林子月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好几个获得后没有来得及查看的东西,首先是在思诺村子后获得的任务道具“灵魂的水晶”和装备“真相单镜”,然后是那个诡异副本后获得的“暗夜猫眼的守护”,技能卡“九龙戏珠”以及那个“黑色玫瑰”。 于是她打开背包一个个查看起来。 灵魂的水晶(任务物品) 冥界地府流传到人界的灵魂存储水晶,效用不明。 已绑定 名称:真相单镜 部位:头部 强化:通过视觉捕捉任何可视线索,有35%几率看破任何幻境、法阵、结界的弱点处。 属性:微小法力伤害 附带技能:无 附加属性:幻 名称:暗夜猫眼的守护 部位:项链 强化:将黑暗中的视力增强200% 属性:无伤害 附带技能:【夜猫子结界】 附加属性:暗 【夜猫子结界】:夜晚,正是属于我们的时间。 被动技能 在周身时刻形成一个半米为半径的感测结界。 吟唱:无 装备绑定技能。 【九龙戏珠】: 主动技能 进行吟唱,消耗50法力值,13技能值,同时发射一枚冰冻子弹,以及九枚攻击为130%的爆裂子弹,自身受到守护祝福所有伤害降低50%,状态持续10秒。 吟唱:“天之骄子龙之行!” 技能卡技能。 黑色玫瑰(???) “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来自深渊的讯息,指引着你。——c” 已永久绑定 林子月将真相单镜和猫眼守护装备上后,右眼上多了个可以自由戴上放下的镜片,而胸口的项链上则出现了一个黑色底色黄色钻芯的猫眼石,她不由得啧啧称奇,此时环顾四周,虽然还是阴暗,但是她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了,然后她看向对面床上,能很清晰得看到那个男人枕着一对弯刀,头上绑着块浅色的头巾,身上穿着深蓝的紧身衣,在腰间似乎系着一圈披风,脚上有一双带翅膀的黑靴子,就当林子月打量着这个狱友的时候,这个狱友突然转了过来,直直得看向她。 “你跟渣男认识吗?” 这问题突然提出来,林子月顿时有点束手无策:“呃……呃。” 对面的男人从铁床上爬了起来,正经得坐在林子月对面,林子月也只好在在自己的床上正经得坐着,连背都在不知不觉间跟男人一样挺得笔直,男子注意到她的坐姿变化后,“噗嗤”一声笑起来:“噗哈,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这是习惯了,习惯,我叫三千烦恼风,你呢?” “林中月影。”林子月点点头,不好意思得笑了下。 “哦,林中你是多少杀气值进来的?我用鉴定术看过了,你等级很低啊,是不是误杀了什么人,像你这么无力的角色,看起来也没什么战力,怎么有的杀气值啊?” 提起这个林子月顿时觉得几分郁闷,大致讲了下自己在一个出了问题的副本中,召唤宠物失控后,击杀了队友的事情,这倒是让三千听得挺有兴趣的。 “是吗……还能因为队友沾上杀气值,说来我玩了幻世这么久,都没进过副本呢,总觉得不如野外探索好玩。”三千停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是不是在副本里认识的无心啊?” 林子月愣了一下,苦笑道:“这个怎么说呢,算是很久以前见过吧……” 三千挑挑眉,说道:“是嘛,他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你的心跳声瞬间急促起来,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你跟他有什么过节,我的耳朵很灵的,所以对于声音的变化异常敏感。” “原来如此。”林子月随便敷衍了一句。 三千注意到她语气中的敷衍,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偷笑起来,林子月皱眉看了他片刻,三千这才开口:“要不你买我吧?因为无心我认识而且很想揍他,所以给你打个八折,一命八百金币怎么样?” “敢情你是想在我这儿做门声音啊,没钱,不买,穷。”林子月笑着摆手,她觉得这种在游戏里杀人泄愤的事情也够无聊,既然都是游戏了,不玩得开心点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跟现实有什么区别。 “那要不五折?我都挺赔本的了。”三千苦着脸看向林子月,“其实我就是想杀他一次,让你买我出手不过是找个正当理由而已,不过既然你不买就算,我也是奇了怪了,怎么他渣过的妹子一个不肯买我出手,明明死亡掉上一级后还能随机掉钱和背包里未绑定物品的,给他找点麻烦让他损失点什么也不错啊……” 听着三千的嘟囔,林子月突然暗叹一句不妙,打开自己人物界面一看,果然自己已经从从14级掉回了13级,那个副本里拿到的经验算是全泡汤了。 “三千,我能叫你三千吧?”林子月关掉人物界面,看到三千又躺回了床上。 “恩?啊,可以啊,大家都这么叫。怎么?你改变主意了嘛!”三千兴奋得爬起来,在黑暗里林子月甚至能看到他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 “没……我就想问你知不知道云归城哪边好练级。” 三千听完这话后,顿时又显得无精打采的:“啊,这个你也算是问对人了,幻世等级排行榜第十的本人,也算是有些心得,云归的话,城北的湖中岛四十五级,城西的云归牧场四十级,城西南面的桃花寨三十多级都可以,不过你现在这等级,嗤,任务升级去吧。” “哦……” 起点中文网 第15章 回忆 在牢房里的林子月,给包子发了几条信息,确认一切安好后,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跟三千说了声再见,直接下线吃饭去了,从游戏舱爬出来的时候,她觉得全身通畅,就是脖子有点疼,看样子下次放个枕头在里面垫着,从睡眠模式进入游戏会舒服点。 就在林子月烧上水后,门铃声响起来了,她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果然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她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末都会回到这城市呢。 林子月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茶色大衣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头发散乱得披在肩上,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上,正玩弄着刚摘下来的一跟玉簪子,门开了后女子便向上抬起头,她灰色的眼睛下有一圈浓浓的黑眼圈,头上顶着一副墨镜,看到林子月后懒懒得笑了起来。 “你怎么不先回家一趟,你爸妈肯定还在担心……真是的,进来吧。”林子月侧身将女子迎进屋里,提起女子的行李箱,才跟着也进了屋子,“九九你离家出走,这么算来都快五年了吧?这么说现在又是十月了……距离那件事情也差不多五年了。” 苏九九此时却是一脸严肃得指着客厅地上那个游戏舱,一副质问林子月的架势:“这玩意儿哪里来的?” 林子月摇头说:“收件人无论如何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就在想是不是给你寄错了,或者干脆就是你寄回来的,所以就莫名其妙收下了,这个是幻世游戏舱啊,对了,你要不要也一起试试?感觉还挺有趣的,你也很久没玩了吧。” 苏九九叹了口气,从林子月手中接过行李箱,直接向里屋走去:“十小时的列车坐得真累,我先小睡一会儿,你要下面条的话也帮我下一份啊。” 林子月点点头进了厨房,她没看到苏九九注视着幻世游戏舱时,脸上阴晴不定的凝重神色,苏九九在游戏舱边看了十几秒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般的贴纸,粘在了游戏舱侧壁不显眼的地方。 “希望这东西能保护你不要出什么事,游戏舱这玩意儿,到底是谁弄出来的,不就是活人待的棺材么……”拍了拍还带着点余温的游戏舱,苏九九瞥了眼厨房门,然后提着行李箱进了屋子。 十几分钟后,林子月敲了敲书房门,这房间里除了成堆的书一张书桌加座椅和一张床就没有别的东西,平时苏九九过来后都在这边过夜,书也全都是苏九九一次次带过来的,林子月试着翻了翻,全是些鬼画符般的文字,看不懂后也就作罢,顶多偶尔帮她擦擦桌子拖拖地,她也曾建议苏九九把床搬到她的主卧室去,那样会更方便,苏九九倒是一口回绝了这提议,说自己在外面浪太久,回来想要点私人空间。 “九九?面好了喔,我放了些西红柿和蛋花……”林子月站在门外,苏九九从来不让她直接进屋,有几次她误闯进去被苏九九吼了出来后,林子月对这个禁令就特别上心。 “啊!来了!”苏九九从房里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件米色高领毛衣和宽松的睡裤,手上的手套摘下以后,上面露出了很多被灼烧过后留下的伤疤,“我等会儿可能还得出去买点纸笔,啊,小月你去便利店值班后顺路帮我带回来吧,我吃完饭真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累死了啊呜啊啊……” 林子月把苏九九的头发揉的一团蓬乱,两人嬉闹着坐在餐桌旁,苏九九眼角瞥到客厅里的游戏舱,怄气般猛地灌了一口面汤,结果呛到了自己,开始咳嗽起来,林子月一边拍着苏九九的后背一边嘲笑她是不是饿疯了。 “咳咳,不用拍了,没事了,咳,你现在在玩什么啊?那个幻世什么样的游戏?很特别吗?”苏九九问林子月。 “对啊,你要不要一起来玩?”林子月说到这里显得很开心,虽然最近游戏里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情,但是她确实觉得幻世作为游戏,恐怕已经达到了自由模拟世界的顶峰,而且从目前显露出的游戏剧情来看,恐怕这个游戏的世界构造极其庞大,再加上那些栩栩如生的智能npc,说是第二世界也不为过。这短短的两次游戏,就已经让她深深感受到了幻世多样化的魅力,不管是那个奇特的副本系统,还是单纯的休闲任务,或者玩家间的斗争,都远远超脱出一般网络游戏的可玩程度。想到这里,林子月开始跟苏九九说起自己在幻世里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玩家和管理员们。 苏九九笑着听她讲述,等林子月把事情都一股脑说完后,才插了句:“自从五年前梅宝跳楼后,我再也没见到你这么开朗了。” 林子月一怔,沉默下来。 苏九九脸上又出现了那副带着几分慵懒的笑,说:“这是好事啊,都这么久了,你还那么介意吗?我不是说过了,要你不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林子月猛然从桌边站起来,苏九九也打住话头,笑容也不见了。 “我……该去上班了。” 苏九九瞄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这才下午四点多,你不是在那家小卖店上晚班……” “咣”一声,门被林子月狠狠得甩上,苏九九叹了口气,自己进了厨房摸了瓶酒,打开之后也狠狠得给自己灌了几口。 “我这张破嘴啊……” 林子月站在电梯里,刚才摔门太激动了,现在眼前还有几分发花,头也拼命疼了起来,她用力得按了好几下一楼的按钮,电梯却没有任何动静,林子月愣了片刻,抬起头,看到电梯数字上显示的居然是13楼顶层。 13楼……自己的公寓明明在6楼,什么时候自己按了往上走的电梯? 林子月觉得电梯可能卡了吧,这个楼也算是有那么几十年了……按下了那个紧急按钮后,她无力得靠着冰冷的电梯墙壁上,缓缓坐下来,头越来越疼,大约五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渐渐浮现在眼前,越是抵触那些回忆,那些回忆就越发清晰。 七年前,从高中毕业后的她正是快满十九岁的年纪,随便进入了一所普通大学,她跟父母和哥哥告别后坐了几小时的磁悬浮列车,就到了这个新省份,人生地不熟的她,最先认识的就是自己的几个舍友,除了苏九九是本地人,梅莹和顾絮都跟林子月一样是刚到该省的人,几个来自天南地北女生各种插科打诨,很快熟捻起来,然后梅莹在全息网游刚推出的时候,带着宿舍几人一起入了网游的大坑,虽然苏九九似乎对于这种东西非常抵触,不过架不住几人的软磨硬泡,终究还是跟大家一起玩了这个武侠全息游戏。 几人间这样欢乐的日子持续了两年,林子月不得不承认那是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最为快乐的一段时间。接着,似乎是为了将她所获得快乐全部抵消一样,林子月认识了无心,两人暧昧不清一段时间后,林子月被人堵在野外的复活点,苏九九、梅莹和顾絮都来救她,但是一个治疗职业一个辅助职业还有一个,根本拦不住对手,反而是一次次被打回去,那天林子月不记得她们死了多少次,她每次站起来,都会拿起自己鲜红的长枪,冲向站在复活点边上那个耀武扬威的女人,只记得最后一次,无心上线后飞快落在她面前,拉住了她,却对那个女人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接着众人散去后,无心将林子月带到城外湖上的小岛,两个人躺在荒草间看着夕阳,林子月听到无心说他要回去女人的帮会,说他从来都把一切当成游戏。 林子月在宿舍缩了一星期,然后被梅莹拖下床,拉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和惨白的脸。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好好活着不好嘛!你不好好活着,难道还要让那些对你充满恶意的王八蛋看笑话!”梅莹拍着她的脸,将一张用热水打湿了的毛巾塞到林子月手里,“越是这样越是要好好活着!让他们觉得他们才是最大的笑话!这破游戏不玩也罢!以后我带你出去走遍天下山川!咱俩吃到老!玩到老!活到老!这辈子过得比谁都好!!” 林子月看着梅莹拍着胸脯发誓,嚎啕大哭起来,抱住了她,将自己的鼻涕眼泪,在梅莹的哀嚎声中,全蹭到了她最爱的鹅黄色毛衫上。“林子月你陪我衣服啊啊啊!!!” 看着梅莹气急败坏的样子,宿舍几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林子月也跟着肆无忌惮得大笑起来,虽然那天四个人因为半夜大声喧哗,被罚打扫女生宿舍所有的厕所,但是林子月却把无心的所有事情埋到心底,决定再也不要让身边的朋友为自己这样担心,四个人都默契得再也没提游戏的事情,日子似乎渐渐回复了原来平淡。 林子月是那样以为的。 直到过了一个多月,在那个秋末的短假,几近半夜时分,宿舍只剩下林子月和梅莹,顾絮和苏九九昨天就都回家了。门突然被敲响时,林子月和梅莹以为有人回来取忘记的东西,于是各自赖在床上互相推脱了好一会儿,在“你去”、“不你去你去”、“你近”、“别瞎叽歪咱俩一样近”的对话中,梅莹无奈得爬起来开门去了,一阵冷风从门缝吹进来,林子月一边捧着手机看小说喊:“快进来!外面死冷!再这样吹着我就要冲你嘤嘤嘤了!梅宝宝快关门!” 冷风一直往屋里吹着,林子月抬头向门边看了一眼,梅莹正站在门口,背对着她,于是林子月又喊了一声:“梅宝宝别傻站着了!不是那俩货就快点关门吧!你不嫌冷我还嫌冷呢!” “小月……找你的……” 林子月听了这话就爬起身,嘴里嘟囔着:“谁啊,这么大半夜还会来找我?”梅莹却突然又说着:“啊不对,是找我的,找我的,我一时嘴误说错了,我……” 梅莹的手紧紧攒着鹅黄色毛绒衣服的下摆,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似得,冲林子月点点头说:“我去处理下一些事,你要好好待着啊。” 林子月看她这莫名其妙的样子越发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吗?不是找我的吗?” 梅莹冲林子月比了个大拇指,勉强堆起一个笑容道:“找我的!我先走了,之后你自己加油呢!” “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林子月下意识得感到不安,从床上爬起来想去门边看一样,结果梅莹飞快得闪身出了门,将门带上了,林子月试着去开,却根本掰不动那个门把手。 “搞什么……梅莹!!你在搞什么!?” 林子月拍打着铁门,门外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林子月俯下身去从底下的门缝里看去,也没有任何人,她死命得扭着门把手,但是门把手就跟被人从外面更用力地拽住了一样,纹丝不动,林子月焦急得喊起来:“梅莹你别闹了!这一点都不好玩,这种恶作剧有意思嘛!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无聊的举动了吧,你快点放开门把手啊!” 没有任何回应,就只有那个跟被锁定了一样的门把手,林子月不论往哪个方向转,都扭不动这把手,她恼火得骂了几句,转身从自己的衣柜里拽出了好几条牛仔裤,然后绑成了一条绳子系紧在自己腰间,另一头缠在窗边梅莹的床柱上,期待学校的床脚不会太快崩溃,林子月披了件外套推开窗户,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咬咬牙拽紧了绳子,一点点从三楼的窗口降了下去。 安全落地后,林子月立刻扯开腰间的牛仔裤绳,从外面爬上三楼,却发现自己宿舍门口没有任何人,这既不像是一个恶作剧,她走到门边扭了下门把手,门轻易得开了,宿舍里没有人,还是她刚才出去时的样子。 那……梅莹人呢? 林子月的心没来由得抽痛了一下,不安得感觉越来越浓,她走到自己床边拿起手机,在最近联系人的第一位看到了梅莹的号码,按下拨出,手机里传来的每一声等待声,都让她觉得异常恐慌。 突然“叮”的一声,电话通了,林子月冲着手机怒吼道:“梅莹你在做什么! 电话里是一阵死寂,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和沙沙的杂音传来。 林子月回想着学校周边,就算现在是秋末冬初,到处都刮起了寒风,但能有这么大的风声,恐怕必须要在足够的高度才可能,而梅莹刚出去没多久,前后不过几分钟的事情,那么她最可能在的地方……“梅莹你回话啊!你回答我啊!” “小月,今天已经十号了吧?生日快乐啊。”梅莹的声音终于从手机中传来,林子月握紧手中的手机,飞快地往宿舍楼下跑去。 “梅莹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与我的生日有什么关系!” 对话再次变得沉默,手机中传来的风声似乎又喧嚣了几分,林子月飞快地向教学楼的方向奔去,门口的警卫室虽然亮着灯,但空无一人,林子月也来不及多想了,拿起巡逻保安桌上那张万能卡,就冲向教学楼最近的那扇侧门,刷过去后就听一声“咔嚓”,还没等林子月拉开那扇侧门,就有一堆黑影扑了出来,林子月挣扎了几下,发现居然是件西服外套,还未等她打量是谁把这件外套丢出来的,手机中再次传来了梅莹的声音。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啊,别来找我,求你了,别来找我啊……” 梅莹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重锤,狠狠得砸在林子月的耳朵里,林子月将那件外套往地上一扔,一边拼命往电梯跑去,一边冲着手机怒吼:“你特么别闹了!要是你真的想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就不要玩这种奇葩的恶作剧!好好得陪我去买蛋糕一起吃啊!!” 耳机中传来梅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林子月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滴”一声便打开了,在冰冷的铁匣子里,林子月的心跳声剧烈得回响着,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深呼吸了几口气好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是手机中梅莹的抽泣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林子月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 “梅莹,我警告你,一切都好好的!你不是跟我说过吗?要我好好活着,那咱们都得好好活着,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走遍天下山川,吃到老,玩到老,活到老吗?咱们这辈子要过得比谁都好,这不也是你跟我说过的嘛……” “小月……呜……” “梅宝宝,听着,咱俩这就回宿舍,你洗个脸,好好睡一觉,一觉起来什么事儿都没了,咱俩去蛋糕店买个十寸的蛋糕,我请客,你吃到饱!”林子月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走上去,她第一次觉得教学楼的电梯速度太慢了,慢到像是有双手摁在她的喉咙上,要一点点掐死她一般。 “对不起,我……小月,我……”梅莹的声音从手机中断断续续传来,电梯里的信号不稳定,林子月生怕这通电话会被卡断,电梯门“嘀”一声打开了,林子月冲出电梯门,她一次觉得学校电梯不能直升13楼如此可恨,顺着边上通向十三楼的小楼梯,林子月一口气爬了上去,推开那扇门,在顶楼那个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梅莹坐在栏杆上的背影额外恍惚。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梅莹!陪我去走遍天下山川!吃到老!玩到老!活到老!” 林子月的大喊声被寒风撕裂在黯淡的月光下,梅莹回过头,明明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却还是笑得跟平时一样潇洒。 “对不起,小月……这、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要好好得替我们……替你自己,更是替我……活下去……” 那个穿着鹅黄色毛绒衫的女孩,冲林子月挥着手,纵身跃下了教学楼的13层。 ——放假了,开心,这三天连更,之后会回到龟速更新,嗷嗷嗷—— 起点中文网 第16章 牢中 当林子月被人从电梯中拉出去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溃散了,一方面是精神上来自回忆的打击,另一方面是因为缺氧,明明自己还戴着眼镜,睁着眼睛却看不清任何人,倒是有万花筒一般晃眼的白光点和黑色雪花在眼前飘荡着,不断变换着形状,林子月迷糊得伸出手想去捉那些光点,却被另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握住了。 “小月,没事了。是我不好,我好像理解了你的一部分心情了,今天你先休息吧,我给那个大姐打个电话帮你请假……” 林子月闭上眼睛,在那个絮絮叨叨的熟悉声音中,安心得昏睡过去。 苏九九哀叹一声把林子月放到卧室的床上,林子月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书桌上除了杂乱的本子与电脑,就是一个大号玻璃糖罐,苏九九摸进去,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就拆开包装塞到了自己嘴里。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甜食。”苏九九一边含着巧克力一边嘀咕着,这房间里有一盆仙人掌放在窗边的床头柜上,深蓝色的窗帘紧紧得拉上,但是还是有光从边上透出来,勉强照亮了这间简单的屋子。 苏九九四下看了遍,几乎与她上个月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她走到桌子边往底下一模,突然意识到不对,她上次贴在这里的道符已经不见了。 “难怪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苏九九皱眉瞄了眼床上昏睡的林子月,又拿出一张符纸,鬼鬼祟祟得粘在了桌子底下,然后她就离开了林子月的房间。 三、四个小时后,林子月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正在自己屋里后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会挂在那里面啊,这种经历自己有过好几次了……不过好像每次都是命悬一线却没事儿,就像是上次救思诺的时候,被河水卷走完成了任务……恩?为什么会想起那件事儿,那好像不算命悬一线,只是个游戏啊。 林子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爬到客厅,看见苏九九正大包小包得往屋里搬东西,明显是刚刚出门买买买,买完才回来。 “哦?小月你醒来,快快帮我把这几个袋子拿进屋扔地上就好,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苏九九看林子月起床了,立刻显得很开心,“我帮你跟大姐请假了,她说要你好好养着,今晚大姐找她隔壁的小子帮忙看店,你不用去了!” 林子月从苏九九手中接过几个袋子,进书房把袋子放到桌边后,林子月又回了自己屋里一趟,她觉得最近自己大概不会经常在屋内待着,所以干脆把糖罐搬出屋,正当她想去抱糖罐时,林子月注意到桌子底下似乎露出了一小截纸片,她伸手一撕,“嗤啦”一声,半张黄色的道符被她拽在了手上,林子月无奈得摇摇头,苏九九又到处乱贴这些东西了。 林子月抱着糖罐,掐着道符去到客厅,发现苏九九一手拿着罐啤酒,另一手正在拆一个精致的盒子。 “喂,九九!你要拆盒子就把啤酒放下,免得洒……你看你!”林子月将糖罐放在餐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走到苏九九身边,擦拭着洒出来的啤酒,一边冲苏九九挥着自己手里那张道符,“你又把这些东西到处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如果我自己不信的话,这种东西是不会有效果的。” 苏九九苦恼地皱起眉头,将手中那罐啤酒仰头全灌了下去,然后把空罐子放在地上,专心地拆起那个包装盒,嘴上一边说道:“但是我信啊,这些东西最起码有一点作用吧?你身上煞气很重你知不知道?从以前我就这么觉得,没想到你能达到克命……唔,那什么,你有剪刀么?” 林子月劈手从苏九九手中夺过包裹,粗暴得用牙齿啃掉了上面的打包绳,看得苏九九目瞪口呆。林子月飞快得拆开了包装盒,一个崭新的游戏头盔出现在她面前,她诧异得转向苏九九,看到苏九九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 “那个,小月你一个人玩,不是很无聊吗,我就想着……”苏九九稍微偏过头去,不敢直视林子月火热的目光。 “九九你真是的,是个二货吗?是吧,是个超级大二货啊。”林子月笑起来,轻轻摸着手中崭新的头盔。 吃了苏九九打包回来的晚饭后,林子月躺进了游戏舱,而苏九九则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戴上了游戏头盔,林子月让苏九九进了游戏,达到十级后就搜索自己“林中月影”的名字添加好友。 林子月再次进入幻世,已经离上午过去五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狱友出去没,眼前从黑暗转变为监狱里阴暗的房间,林子月顿时看到在牢房中央,三千正用长刀比划来比划去,正试着摆出各种看起来很帅气的姿势,他转身看到林子月出现的时候,脸一瞬间涨得通红,顿时显得十分尴尬。 “你,你也吃完饭啦。”三千随口嘟囔了一句,红着脸又躺到了对面的床上,还特意背对着林子月,林子月不由得笑起来,说:“哈哈你不用那么不好意思,谁没有个中二的年纪啊,中二没毕业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看着!” 三千坐起身望向她,林子月一只脚踏在床沿上,召唤出法杖拿在手上,侧着头,将法杖指向地面,深情地吟诵起来:“来自深渊的悲鸣啊,请为我打开地府的大门,让我追寻亡灵的脚步,使生命再次回归到腐朽的世间吧。” 正当三千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时,一阵悠长的悲鸣在两人的牢房里响起,两人同时一愣,然后看向林子月法杖指向的那块地板,那声悲鸣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啊……我这是个复活技能,所以……”林子月也是被这意外吓到了,正试着给三千解释自己这段咒语,三千倒是走了过来,用弯刀沿着砖缝,把那块略有松动的地板砖挑了出来,悲鸣声顿时消失了,底下露出几片草叶。 “什么鬼……”林子月俯下身去,看到那个草叶上面浮着一层白色的雾气,伸出手准备摸的时候,草叶上那层白雾抖了抖,化成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对着林子月和三千开口说道:“将我从深渊带回来的审判者啊,我想拜托你和你的同伴们,去寻找我的宝藏。” “哇噻!隐藏任务啊!”三千激动地蹲下身来,跟林子月一起看着这个小人儿,“什么宝藏,尽管说吧!使命必达!” 林子月鄙夷得瞪了眼三千,向这个微小的灵魂问道:“请问我们要怎么帮你呢?” 那个灵魂缩成了一团,说:“请审判者大人把我带去水月湖郊,在抵达那里之前,请允许我在你身上的灵魂容器里稍作休息。” 林子月想起了包里灵魂的水晶,于是把那个灵魂水晶拿了出来,这个灵魂瞬间被吸入了水晶,林子月查看了水晶的状态,赫然变成了: 灵魂的水晶(任务“遗失的宝藏”) 冥界地府流传到人界的灵魂存储水晶,已存储灵魂:许柯。 已绑定 “水月湖郊?水月湖……没听过啊,这附近所有的高级练级区我都去过,没有这地方,除非是在其他主城。”三千看着林子月掌心的灵魂水晶,不禁皱起了眉头,“跨主城的任务恐怕牵扯到任务链,不过其他主城……我倒是挺好奇的。” 林子月耸肩,将手中的灵魂水晶收了起来:“不过我现在还有其他任务,可能暂时不会到处乱跑,啊对了,如果出去后你没事的话,能陪我去趟蝴蝶潭吗?” 三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蝴蝶潭……你还不到20级啊大小姐?去哪种地方喂蝶妖吗?” 于是林子月跟他说了自己的劳改任务,牵扯到了城主的回忆等等,所以她想着去城主遇刺的蝴蝶潭那地方找找线索。三千了解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可以是可以,毕竟最近我在城里杀的行会会长有点多,出去避避风头也不错,不过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报酬呢?” “报酬……?”林子月愣住了。 看到她这样子,三千正经得站起来,弯刀在周身盘了一圈,摆了个轻轻鞠躬的姿势说:“正式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在下排名幻世等级排行榜第十,啊,现在是第十四,四十一级的云归城第一杀手,一命千金无失手的三千烦恼风。” “恩……可是我这也不是杀人,是任务啊,说不定都不用打架,陪我跑路就好。” 三千听到林子月这么说,这次换到他愣住了:“呃……呃,呃。那要不收你五百金半价?” 在林子月的讨价还价中,最后答应获得适合三千的道具全给他,以后那个宝藏任务也喊着他,林子月交给了三千两百金币,包里瞬间就空荡荡的了,只剩下一百不到的金币了。。 扯完生意三千看了眼时间,问起林子月:“我还有半小时就出去了,你呢?” 林子月看了眼自己的角色界面,杀气值那里显示着“还有5辰时49分出狱”,不由叹了口气:“唉,还有近六个小时。” 三千耸耸肩,说:“对了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 “那个审判者……是什么?我听到游戏里的角色都这样称呼你。”三千说到这里,从自己的胸口衣领内侧摸出来一个金色的徽章,“果然是类似于阵营的东西吗?我有一个隐元会的任务徽章,自带被动技能的速度提升,但是任务提示中出现的主城离云归十万八千里远,我就一直没去,但是那之后有些npc就开始称呼我使者先生……” 林子月看着三千手上金光流转的徽章,从自身口袋里摸出了那个黑玫瑰,说:“审判者这称呼是因为我六界全部友好,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不过这个,”她将手中的玫瑰冲着三千挥了下,“好像是我阵营的代表吧,叫什么深渊马戏团。” 三千把徽章别回衣领内侧,耸耸肩:“不知道,我向客服询问过,说这个确实是以后才会普遍推广的内容,不过既然玩家拿到了他们不会收回,而是任由玩家自行探索,保持幻世一贯追求的游戏开放剧情。” 两个人随便猜想了会儿幻世的设定后,三千的坐牢时间马上到了,冲林子月打了招呼道:“那么我出去后先去做点准备,之后等你快出来了再过来找你,一起去那什么蝴蝶潭,啊,加个好友吧,嘿嘿,我肯定是你好友等级第一来着。” 林子月接受了三千的好友申请,然后就见杰瑞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叮咣叮咣”一边敲打着牢房门一边喊:“三千烦恼风!使者先生,你该出来了!别在里面占位置了,给后面的人让让!” 三千跟着杰瑞离去后,林子月顺手打开好友列表,上面就只有可怜的五个人,包子和那个名叫空城侠客的管理员都不在线,一剑长梦倒是在,等级已经25了,然后…… 影子舞蹈果然排在第二位仅次于三千的位置,名字亮着表示此人在线,于是她就发了对于那包东西道谢的话过去,影子几秒后便回了话。 影子舞蹈:那天死亡除了掉级没什么损失吧 林中月影:没有,不过你为什么问这个 影子舞蹈:我那天去查了维护部和数据部的资料,正常的通灵是不应该能看见玩家灵魂的,我怀疑你身上还残存着那组异常数据 影子舞蹈:结果一上线没走几步就看到你跟那个呱噪的女人被堵在巷子里,而且情况不太妙,反正我有通缉证书,不用领任务也能逮捕人,就直接动手把你送去监狱了。 林中月影:那你不跟我说一声就得了,至于送东西吗?我看着有那么小气? 影子舞蹈:有 林中月影:凸,你走 影子舞蹈:算算时间还有半小时你也该出狱了,我在监狱门口等你,上次没能带你升级,现在去吧 林中月影:哦,正好我有任务去野外,你顺便陪我去看下那任务喽,反正这级还是你砍掉的呢 影子舞蹈:…… 影子舞蹈:其实我杀你也是为了清我自己的杀气 林中月影:…… 林中月影:你等我出去 影子舞蹈: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的,真的 林中月影:…… 在心底暗骂了几声后,林子月郁闷得躺在监狱里的铁床上,时不时从包里拆了颗糖拿出来含在嘴里,幻世的模拟系统者方面倒是挺不错的,糖化在嘴里甜得舒心,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林子月眯起眼睛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不知道多久,监狱门丁零咣啷响了起来,林子月一抬头,看见汤姆正在拿着一大串钥匙开门,看到林子月望过去,恭敬地道:“审判者大人您的惩罚时间结束了,跟我上去吧,您的朋友等您好久了。” 林子月冲汤姆点点头,跟在汤姆身后走过长长的地下牢房,顺着一截螺旋楼梯上到地面后,阳光照过来的一时间让林子月有几分不适,她揉揉眼睛跟在汤姆身后向院子外面走去,惊讶地在门口看到两道打成一团的身影。 两道身影流转之间刀光闪烁,两人战作一团,林子月认出那道黑色的身影八成是影子,但是另一人……林子月注意到了那两把舞动的弯刀,知道这恐怕是做完外出准备,知道她快出狱后,来找她的三千烦恼风。 “嘿,审判者大人!来这儿,这边视野好。”杰瑞正蹲坐在门外的石坎儿上,看见林子月和汤姆出来后冲两人招手。 “打得怎样了?”汤姆一过来就迫不及待得问杰瑞。 “哎呀你也看到啦,两个小鬼头不相上下嘛,都打了十几分钟了,他们也是足够有毅力的。”杰瑞啧啧称奇,“哎,我说审判者大人要不要也来,咱们赌赌谁赢?” 林子月眼角跳了跳:“赌谁赢?” 汤姆开口道:“我赌了那个黑衣的通缉行者30金币,杰瑞赌了那个弯刀杀人魔使者30金币。” 杰瑞拍了拍汤姆的后背:“那杀人魔是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杀气最高的人,前两天都接近200了,要不是被送进监狱,两百以上咱们连城通缉令都得发出去了,那可是连城通缉令!咱们这片城市全都要追杀他的!这人得多牛啊,隐元会为什么会看上他,还不明显嘛,那可是隐元会!说明这哥们儿潜力无穷啊。” 汤姆不满的嘟囔着:“但是通缉行者是咱们的老熟人啊,这种情况不压熟人压外人,这不是胳膊肘向外拐么,通缉行者可顶了咱们五分之一的业绩,多少罪犯都是他帮忙送进来的,虽然通缉行者这名头不如隐元会密使响亮,但那可是咱们上头亲手发下来的,也算咱们一伙的人了。” 林子月听着两人的对话,插嘴道:“我赌他俩平手停下,不分胜负。” 然后在汤姆与杰瑞诧异的目光中,林子月走过去几步喊了一声:“你俩打完没!?” 两个人影立刻分开了,离了好几米远对峙起来。 “嘿,给钱吧你俩。”林子月得意洋洋地望着目瞪口呆的汤姆与杰瑞。 第17章 对头 林子月拿着从汤姆和杰瑞那里赢来的60金币,笑嘻嘻得跟在三千烦恼风身后,潜行了的影子舞蹈正跟她并肩前行。 “你是怎么跟这魔王牵扯上的?”一个声音从右侧的空气里传来,带着几分郁闷。 “狱友啊。”林子月将在监狱中跟三千见到的灵魂,以及跟三千达成的交易说了一遍。 影子没出声,三人一路安静地向城外走去,走到城门口三千突然停下脚步,将弯刀对准了林子月右侧空荡荡的空气,说:“通缉行者哈?好,很好,怎么,不打算出来把刚才的胜负分个高下吗?还是怕在林中面前丢面子?” 空气里传来一声冷笑:“呵,居然特意为了我找到反潜行的道具,你真够有心的,这关林中什么事儿,我只是不想做无用功罢了。” 三千也回了一句冷笑:“哼,你追了在下这么久,哪次我命绝在你手里过,在下不在城里打,不过是因为那些建筑碍手碍脚……” “你只是怕安全区涨双倍杀气。”影子打断了他。 两人间静默了片刻。 “好了,影子,三千,你俩都进组吧,包子在半路的白虎原等我们呢。” 影子和三千都是一愣,然后异口同声对着林子月吼道:“你什么时候组的别人!?!” 林子月无辜得摊手说:“还不是因为你们俩磨磨唧唧得,我就在刚才路上喊了包子一声,她升级也枯燥了,就答应啦。” 影子显现出身影,和三千一起进了组,包子在队伍里打了声招呼,于是林子月简洁得介绍了下: 林中月影:这是影子舞蹈,刺客……吧,这是三千烦恼风,牢里认识的杀手,现在兼职保镖中 一笼肉包子:诶?三千烦恼风……那个云归城第一杀人狂魔!!影子舞蹈也是云归城那个着名的通缉疯子!!! 林中月影抬头看着面色尴尬得三千和影子,露出了几分促狭的笑容:“两位敢情还是云归城的大名人啊,我是不是该要个签名啥的?”三千顿时转身继续带路去了,影子冷着脸潜行刚才挂着的假笑消失无踪,林子月倒是很满意地再次沉默上路。 在经过一大片白色的麦原的时候,包子从一堆田垄边的麦子里钻了出来,扑在林子月身上,吓得林子月一声惊叫,被三千用鄙视的目光看了几眼,包子哈哈大笑着拉着林子月,两人东倒西歪得一起摔在那堆麦子里,空气中传来一声无语的哀叹。 在林子月和包子的纠缠嬉闹中,在三千鄙夷的目光中,在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的叹息声中,一行人抵达了蝴蝶潭前的安全点,莱帕里山谷,虽然这边是四十多级到五十多级的练级区,但是由于风景异常别致,经常成为许多男女搭伴的游玩点,今天也不例外,林子月等人在穿过山谷时惊动出来两对玩家踩到了三对男女,这让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的林子月大开眼界,而除了她的包子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影子对这种行为表示不屑一顾,而三千表示出自己身为单身狗的遗憾,结果被影子好一阵嘲讽,最后变成了两只喜欢杀人的单身狗的互咬。 “我说,他俩感情很好嘛?”包子在林子月耳边低声问。 林子月耸耸肩,恐怕这两人当对手已经当到及其熟悉彼此的地步了,这两人大概也有很相似的地方吧,固执和坚持,所以即对彼此的行径感到不耻,却又产生了共鸣,也是挺复杂的关系啊。 “到这边再往里走就得小心了,前面基本是会有领域意识的怪了。”包子喃喃道,众人都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继续前进。 林子月将真相单镜的镜片放了下来,环顾四周,暂时没看到什么线索,倒是影子解除了潜行,走到她身边好奇得看着她的镜片,问:“这什么鬼?” 林子月心不在焉得回道:“好奇鬼。” 影子“嘁”了一声,伸手在自己身前,对着林子月的头部画了个圆,然后点点头说:“不错啊,真相单镜这功能挺有用的,不过现在在野外视野被阻碍太多,倒是在副本里大概能有很大帮助,可以成为各方面的助力。” 林子月诧异地盯着他:“你有洞察技能?” 影子点点头,没再详细解释,林子月也懒得多问,众人经过山谷,进入蝴蝶潭周围的树林后,由于路障太多,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不少,在灌木丛和根枝交错的树林里,几个人都是一边用手中的武器清理前方的阻碍一边前进,包子还跟林子月解释了几句:“平时的练级区因为人多啊,大家一拥而上就清理出来了,不像这种没人踏足的野外高级区,跟原始森林似得。” 三千突然开口反驳起她:“原始森林才不是这样,别瞎说。” 包子恍惚了下,回道:“我也就打个比方嘛。” 走到一半的时候,林子月先停了下来,她的视线中有一个小光点在林子另一边,于是她带着其他人向那个方向一点点开路挪过去。 等众人抵达那个地点,发现在这茂密的森林里竟然有个小木屋,似乎是有人曾经居住过的痕迹,炉子里还有只烧了半截的木柴,屋子里也很整洁,家具上没有多少积灰,甚至还有几件斗篷挂在墙边。 “你说,住在这里是不是女子啊?“林子月站在斗篷前,看着影子在在斗篷上面摸来摸去。 “啊,有可能吧,毕竟我不觉得有男人会穿这样酒红色,或者边上那件粉紫色的斗篷。当然如果是某些恶趣味就说不准了,毕竟幻世里皆有可能,npc的无限可能,不必玩家低多少的。”影子在斗篷的夹层里一个个摸过去,在摸到那件粉紫色斗篷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浅笑,看得林子月一阵恶寒,这家伙笑起来总让她觉得有阴谋有黑幕似得。 “找到了,都过来吧。”影子冲三千和包子喊了一声,包子应了一声立马蹦了过来,三千却还在炉子边的柴火堆里摸索着什么。 “杀人魔?”影子提高了声调,脸上的笑又温和了几分。 “来了。”三千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脸上漏出了满足的表情,接着竟然晃了晃手掌,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手中竟然握着一个小玻璃瓶。 影子不耐烦得说:“啧啧啧,才一个瓶子竟然让你这么自满,你那破玩意儿肯定不如我这边的线索重要。”说罢,他摊开手掌心,其他人聚过来,竟然看到一片小纸片,林子月拿起纸片念了起来: “三日后,城主出游经过蝴蝶潭,你难得的复仇时机……就这么一句话,但是我们能知道,想必是由熟知城主日程的人写的。” “城主府的内应……”包子皱起眉头思索着,“诶,光是这个无法判断是任何人啊,城主府光是能接近城主的杂役奴仆和护卫等等,加起来就有几百人了,我们总不能让每个人都过来写一遍这些字,再比对字迹吧?” 倒是三千嬉皮笑脸得凑过来,把那个玻璃小瓶压在了林子月手中的纸片上,然后一脸的得意地看向影子。众人看了下物品信息: 术士的毒药(任务物品) 剧毒的毒药,进入血液则生效。到底是谁制作出来的呢? 无绑定 木屋里获得了仅有的两个线索,几人又继续向湖边前进,正当三千跟影子因为找到的不同线索,而对彼此大开嘲讽时,一阵抽泣传入林子月耳中,她疑惑得四下张望着,影子注意到林子月的举动,冲三千“嘁”了一声后走过来,问:“怎么了吗?” 林子月犹豫了下,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哭的声音。” 三千接了句:“宁听鬼哭,莫听鬼笑。”包子顿时用带着几分惊恐的表情看向三千,三千摆手说,“别怕,这是游戏,死不了。” 包子哼了一声,强作镇定,脸上窜上几分红色:“谁怕了!死了也不怕!月影会复活老娘!” 林中月影没去搭理这两个人的耍宝,因为那个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突然想到这湖边不是应该有野怪吗?为什么进入森林后大家什么对手都没遇到,一路没有触发任何战斗…… “影子,这里确实是五十级练级区……没错吧?包子和三千都这样跟我讲过,但是现在,”林子月顿了顿,环顾着四周,“我们这一路什么怪都没看到啊?这正常吗?” “你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伤害大家呢?”那个哭声似乎就在几步远的灌木丛中响起,带着剧烈的幽怨和愤怒。 林子月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说:“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个声音瞬间停下了,然后一个泛着绿光的透明光球,从灌木丛中穿了出来,绕着林子月飘荡起来,影子脸上漏出回忆的神色,似乎在回想与这光球有关的资料,包子大惊小怪得闪身到了三千后面,脸色惨白得看着那个光球问三千:“这这这这……就是你说的鬼吗啊啊啊?” 三千鄙夷地看了眼包子的反应,把她从身后拽了出来:“怕个毛啊,这么个小东西还能吃了你不成。” 林子月伸出手去,摸上那个光球,一阵绿光从上面荡漾出来,包子三人惊讶得看着那层绿光缓缓扩散开来,刚好将林子月包围在内,然后发出一声“啵”的轻响,绿光带着林子月一同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林间只剩下 “月影被吃掉了啦啊啊啊啊啊!!”包子惨叫了一声后,一拳捶在三千后背,三千愣在原地,被这一拳砸回神后也显得有几分不安,他的保镖任务实在有点失败,而影子立刻打开了好友界面,向林子月发送消息询问情况,却被告知“该玩家正处于特殊地图中,无法发送消息”,影子心底一惊,这分明是玩家进入副本地图无法联系时,系统才会有的回复,这下子三人和林子月中间的消息彻底被切断了。 “我们先在原地等一会儿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联系在线gm,她应该不会有事,这可能是月影触发了什么剧情,她有通灵的技能,六界友好的声望,npc的灵魂对于她会有些特殊反应不奇怪,而且她跟我说过这任务也是她触发的对吧?”影子看向包子。 包子点头道:“是的,我当时是跟她组队才共享到了任务,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先等一会儿吧。” 影子转向三千:“这个聒噪的女人就交给你了,我去周围警戒,顺便再找找其他线索,她的等级还是低了些,你留在这儿方便点,如果月影出现了让她立刻联系我,她有我好友就够了。” 三千挑挑眉,没作声,按着正大喊要揍影子的包子坐了下来,冲影子一甩手。 影子脸上又漏出那种温柔的暖笑,低声自言自语:“要是让我知道我的研究对象出了什么事儿,我发誓我要把编辑部那边掏个洞出来。” 林子月被绿光卷入后,眼前出现的是一片比刚才还要茂盛的森林,几个身后长着蝴蝶翅膀的小女孩,正簇拥在她身边,将她拉向森林的更深处,林子月挣扎了几下,那几个小女孩直接将她提在了空中,嬉笑着飞向森林里面,林子月慌张得喊着停下,小女孩们却只是拽拽她的衣角,摸摸她的头发,完全不理她的抗拒。 “我,我刚才,来到这边了那我身边那几人呢?”林子月试图跟这群蝴蝶女孩们沟通,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女孩子开口回应了她的问题:“我们的客人只有您而已,请您到我们的村子里一叙。”说完这个女孩将自己手上的花朵手镯摘了下来,戴在林子月手腕上,“这是您的指引者,希望蝴蝶精灵王的力量能永远保护着您。” 林子月不解得看着她:“你们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这个女孩煽动者蝴蝶翅膀,有细细的黄色花粉飞舞在她身边,她粉红色的长发编成了一个长长的麻花辫背在身后,几乎所有的女孩都在头上别着各种各样颜色鲜艳的花朵,身上穿的也都是绿叶编织成的衣服。 “我是朵丽!亲爱的审判者大人!”女孩从自己翅膀上抓了一把花粉,抹在林子月脸上,开心得跟她说,“欢迎来到蝴蝶精灵们的村子! 林子月感觉有花粉掉到自己嘴里了,于是只好闭上嘴不再说话,女孩的话也算是给她解释了疑惑,这恐怕就是蝴蝶潭玩家口中的蝶妖……或许是因为自己六界声望友好,有着审判者的身份,所以没被它们攻击吗? 穿过林荫,一个波光粼粼的湖呈现在林子月眼前,阳光在上面竟然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束,整个湖面飘荡的水波都是彩虹色,湖边有许多树屋,身后长着蝴蝶翅膀的女孩儿和男孩儿们来来往往忙碌着,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有的蝴蝶精灵看见林子月被抬进来,都会在自己翅膀上摸一手花粉下来蹭在林子月身上,这似乎是他们表示友好的方式。 林子月扫过一张张充满童真笑容的面孔,看向朵丽问:“蝴蝶精灵们……只有小孩子吗?” 朵丽点点头,一边向过来围观的蝴蝶精灵们介绍起林子月:“大家!这是审判者大人到我们的村子做客啦!”然后她才低头跟林子月说起蝴蝶精灵们的状况,“精灵们不会长大,不会老去,因为年龄会让美丽消失,所以大部分精灵们会维持孩童的样子,维持着纯净而美好的音容样貌,这也是因为蝴蝶精灵王的庇佑,我们才能维持在自己想要的样子呢,您今天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要举行祭祀精灵王的宴会,等到今夜满月降临,精灵王就会显露神迹与我们了。” 林子月看着朵丽脸上欢乐的笑容,不由得被感染了那种欢快的情绪,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反正是游戏剧情,先顺着看下去再说吧,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线索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让精灵们放下自己,跟着朵丽身后在村子里参观着,听朵丽的介绍,精灵们在这个湖边居住了有上千年了,与大自然相依相生的他们,有着与万物沟通的能力,每年在冬季的寒风抵达湖边前的最后一个满月,精灵们都会举行仪式献上祭品,庆祝精灵王给予他们生命的恩赐,然后召开盛大的宴会,作为对丰收季节的告别,然后开始为过冬做好准备,尽管湖边有着保暖的结界,但是精灵们还是要储藏足够的食物才行。 “审判者大人能来我们这个小村子,我真的很高兴……大部分精灵一辈子活得无欲无求,但是我一直希望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说到这里朵丽脸上有着几分黯然得表情,“所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能迎来审判者大人来到我们的村子……” “朵丽……”林子月看到朵丽失落的表情,轻轻拍了她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朵丽,“这个是人类的食物喔,你应该没尝过吧?给你。” 朵丽接过那颗苹果味的水果糖,拆开包装纸后含在嘴里,脸上露出了心醉的表情,不断发出赞叹声,林子月看到她这种反应,将包里剩下的糖全都拿了出来,分给周身吵闹着的精灵们,看到精灵们将糖砸碎后一人一小片,还舍不得吃的样子,林子月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来村子一定要带上一背包的糖,分给这些心地善良的精灵们。 第18章 祭祀 在蝴蝶精灵们的村子里,林子月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或许几十分钟?一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幻世里的夜晚降临了,精灵们提着装了萤火虫的树叶灯笼,朵丽牵着林子月向村子的深处走去。一路上队伍里的精灵越跟越多,精灵们全都提着树叶灯笼,在脸上用花粉抹着奇怪的符号,朵丽一边走一边在林子月脸上抹来抹去,林子月询问她的时候,朵丽解释这是代表蝴蝶精灵盛装打扮的意思,每当到了重要的场合或者仪式,他们都会这样用花粉装饰好自己,用最原始的面貌去面对精灵王。 “萤火虫的光芒,会指引精灵王来到我们的村子,而我们的打扮,则会让精灵王挑选出我们之中最美好的精灵,去参加这场仪式,不管是谁被精灵王挑选出来,都是那个精灵的荣幸呢。”朵丽上上下下把林子月满脸乱七八糟的花粉打量了个遍,开心得点点头,“不错不错,我的手艺果然是整个村子最好的,嘿嘿。” 林子月无奈得看着兴高采烈的朵丽,感觉脸上跟糊了一层面膜似得,黏糊糊得透不过气来。跟随着蝴蝶精灵们来到村子深处一个宽宏的山洞,她看到精灵们都是一边鞠躬一边走入了山洞,便学着精灵们的样子走了进去,山洞里及其宽阔,还有很多彩色荧光钟乳石,甚至有好几只巴掌大的蝴蝶零零散散得停在那些造型奇异的石头上,越往里走蝴蝶就越多,终于走到一处完全没有蝴蝶的地方,林子月正要继续往前迈步,却被朵丽拽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啊!好危险啊!审判者大人不会飞不是吗?”朵丽摇着林子月的肩膀,那种充满莫名力量的摇法令林子月想起了包子,她瞬间意识到自己不能耽搁下去了,得早点从这儿出去,然后林子月正要疑惑得问为什么朵丽说很危险时,她低头看了眼地面,发现没有什么地面了。 林子月刚才那一步,脚已经悬空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边缘,如果不是朵丽及时把自己拽了回来,恐怕此时自己已经在玩自由落体运动了,想到这里林子月脸上有点发白,她严肃地跟向朵丽说:“这是你救了我一命。” 朵丽带着她坐在了坑边的一处草席上,周围的精灵们也渐渐将空着的草席坐满,说话声从一开始的叽叽喳喳,渐渐变得悄然,最终大家都安静下来,似乎默默等待着什么发生,林子月跟着精灵们一同注视着深坑,就在这时,本来只有萤火虫灯笼照耀的昏暗洞穴,突然明亮起来,林子月惊讶得抬起头,原来坑洞上方竟然有着无数细小的钟乳石洞,在满月到达洞穴顶端的时候,就会将月光全部折射汇聚下来,落在这个大坑上面照亮了山洞。 接着,一阵悠长的低吟声从深坑的底部传来,朵丽激动得抱住了林子月的胳膊,林子月能听到她嘴里在念叨着:“终于到了这个时刻了,终于到了这个时刻了……” “你很紧张吗?”林子月摸了摸朵丽的头问。朵丽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越发用力地抱着林子月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兴奋。 林子月笑了笑,跟朵丽一起,充满期待得看向那个大坑。那个低吟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近,似乎随时都可能从洞坑中升起,林子月不由得对这个精灵们的蝴蝶精灵王充满了好奇。 然后在一声吼声从坑洞里传来,林子月觉得自己所处的山洞似乎都在颤抖,在这一声吼声还未完全散去的时候,一个庞大无比的身躯从坑洞中钻了出来。 林子月带着几分惊恐得打量着眼前的生物,躯干上遍布着手指粗细的绒毛,将近有人大腿粗细的虫足从躯干上延伸出来,扭动着趴在坑洞的边缘,它身上繁复的花纹混乱无比,只是看着就令人感到几分眩晕,这个生物头上顶着巨大的触角以及一张布满利齿的嘴部,根据这身形大小来看,林子月几乎能断言这毛毛虫大半个身子仍在地下的坑洞里,现在漏出来的,恐怕只是这怪物的头部罢了。 林子月掐着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这是精灵们重要的仪式,强压下心底拔腿逃出山洞的冲动,自己不能有失礼的行为,必须要安静地度过这个仪式,绝对不能破坏自己与精灵们的关系,毕竟自己还要在他们的帮助下寻找线索。 这只巨型毛虫的触角在空气中上下舞动起来,似乎是在探测什么,接着林子月心底暗叫一声糟糕,那只毛毛虫的触角,竟然转向了她的方向,毛虫缓慢得蠕动着身子转了过来,触角向这边来回舞动着,林子月此时正面看着那张布满利齿一开一合的虫嘴,越发感到恶心。 触角停在了林子月面前,左右摇摆了片刻,然后直直地伸向林子月旁边,林子月怔怔得看着朵丽被触角拉了出去,而就在朵丽被触角拽出的那一刻,其他所有的精灵都爆发出了欢快的呐喊声。 “哈哈,果然是朵丽姐姐!”“不愧是朵丽姐姐啊,今年果然除了她没别人会被王看上了呢!”“恭喜朵丽姐姐,这真是神的宠爱啊!”“朵丽毕竟是村里最厉害的呢,果然不出我所料!”“朵丽!朵丽!” 看着自己四周欢呼雀跃的精灵们,林子月迷茫得望向从自己身边被拽走的朵丽,却意外得发现朵丽脸上并没有笑容,那张一直很欢乐的脸上,变得惨白,充满了畏惧和哀求。 “朵丽……?” 虽然林子月的呼唤微弱到,在一瞬间就被蝴蝶精灵们的声音淹没,但是朵丽还是向着林子月无力地伸出手,在喧闹的声音中,林子月看到她的口型分明就是“救救我”。 然后“精灵王”的巨口猛地张开,将被触角卷过去的朵丽,一口吞了下去,那些利齿相互碰撞的声音令山洞里寂静了几秒,随后精灵们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声,令林子月打从心底发寒。 “喂!你们在庆祝些什么啊!朵丽被吃下去了啊!”林子月一把掐过身边一个蝴蝶精灵的衣领,怒吼着,“你们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啊!” 蝴蝶精灵被林子月的举动吓到了,脸上一副委屈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颤颤巍巍得道:“可、可是,这就是我们的仪式……被、被王选举出来的精灵,是我们、我们最出色的祭品啊……” 林子月感到阵阵窒息,眼前甚至有几分恍惚:“所以,将自己的族人送进‘王’的嘴,送进那只怪物的肚子……就是你们的祭祀?” 林子月放下了那只精灵,环顾着四周欢喜地彼此为来年幸福道喜的蝴蝶精灵们。 正确吗?错误吗?自己有资格或者理由来评判吗?恐怕这习俗自从村子存在就有了,延续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直到自己看见的现在? 朵丽的笑容,和那“救救我”的无助神情在林子月眼前来回交替着。 “我是朵丽!亲爱的审判者大人!欢迎来到蝴蝶精灵们的村子!” “精灵们不会长大,不会老去,因为年龄会让美丽消失,所以大部分精灵们会维持孩童的样子,维持着纯净而美好的音容样貌,这也是因为蝴蝶精灵王的庇佑……” “大部分精灵一辈子活得无欲无求,但是我一直希望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能迎来审判者大人来到我们的村子……” 什么“精灵们都会举行仪式献上祭品,庆祝精灵王给予他们生命的恩赐”,原来是以这样可怕的方式吗? “我绝对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 林子月正诧异自己怎么会突然开口,却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根小臂长的魔杖,她似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魔杖在空中一圈圈划过,瞬间有无数蓝色的玫瑰从自己脚下飞舞而出,这些玫瑰不论落在什么地方都会扎根,然后迅速生长起来,精灵们在玫瑰的缠绕下尖声惊叫起来,他们的翅膀被刺穿,头上的花环被玫瑰丛的利刃撕碎,他们终归淹没在玫瑰的海洋中,被玫瑰迅速抽干了体内的生机,而那只毛毛虫身上的玫瑰虽然花团锦簇,但相对于它庞大的躯体来说却毫无作用,毛虫嘶吼着又从地底爬上来了一截身躯,头在山洞顶上撞得整个山洞都在颤抖,毛虫低头用触角恼怒地砸向林子月,林子月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大概不再是自己了,那些可怕的蓝色玫瑰,确实很符合这女人“蓝色妖姬”之名。 “你不过是只有几分修行的邪妖!我还在思考为什么村子里没有年纪大的智者,恐怕这村子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蝴蝶族,都被你借着仪式的名头全部吞食殆尽了吧!你根本不配被称为什么蝴蝶精灵王,你不过是试图奴役这群纯净众生的一头蠕虫罢了!”林子月的手在魔杖上拂过,杖间上立刻长出一段将近两米长的藤鞭,林子月,或者说这个女人将手中的鞭子甩起来,每一鞭都在那怪物的身上留下布满血痕的伤疤,伤疤上还缓缓长出蓝色玫瑰的花苞。 林子月在这个狭小的山洞中四下游走着,毛虫怪物由于身躯太过于庞大,根本无法跟上她的速度,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鞭打,渐渐地毛虫怪物从怒吼变成了呜咽,林子月手中依然残酷,鞭打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还求饶?本尊就不信你吃掉那些无辜众生的时候他们没有跟你求饶过!修行的路那么多,既然你选了最残忍的一条,现在就不要怪别人残忍!!” 林子月,或者说那个女子,一边飞速奔跑着一边咬破了自己的拇指,将血在藤鞭上抹了一下,然后大喊一声:“蓝魂破!” 顿时,毛虫怪物身上的蓝色玫瑰花苞统统绽放开来,所有的玫瑰都像是炸弹一样,崩裂在怪物露出来的半截身子和头部,一时间怪物上半身被炸开的血肉,在山洞里四下纷飞,落在榨干困死了蝴蝶妖精们的蓝色玫瑰花从上, 林子月不受自己控制得行动着,她用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着怪物的倒下的尸体,那些碎肉看得她又是一阵恶心,然后鞭子一抖,有一个人形从里面被带了出来,随着鞭子收回落到了林子月怀里,林子月这才意识到,那个女子的鞭尸行径,恐怕就是为了寻找朵丽…… 朵丽小小的身躯此时看上去越发脆弱,翅膀上已经被胃液腐蚀出了大大小小的空洞,精心抹在身上的花粉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她穿着的那身树叶编制的连衣裙也已经破破烂烂,她本来绑成马尾的长发,此时披散开来已经显得长短不一,想必是已经被消化了一部分了,她身上也满是被侵蚀过的痕迹。 林子月温柔地抱着朵丽的尸体,有温热的泪水从脸上落下来,林子月俯下身,在朵丽眉间落下一吻:“对不起呢,朵丽,我毁了你的村子,毁了你们的仪式,毁了你们的王……却没能让你看到我毁了这一切,没能让你看着我毁灭束缚你们的枷锁,没能带你出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你救了我一命,我却没能救你一命,没能报答你啊……你知道吗?这世上有六界啊,六个不同构造的世界,你的祖辈也一定跟我一样来自伟大的妖界,然后来到了这个魅惑着众生的人界,这世界上甚至有着死亡之地的冥界,甚至有带着高贵气息的神界,还有各个地方交界处,那里有着众生都和平存在的六合,我多想带你去看看,带你去……” 林子月啜泣着,所有的话语都噎在了嗓子里,她将朵丽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捧住自己手腕上的花朵手镯,那个人终于忍耐不住,在这个一片狼藉的山洞里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林子月与这个女人,“蓝色妖姬”薇雅的思维,彻底重合在一起,两个人之间共同的悲痛,终于将林子月的思维拉离了薇雅的身体,林子月站在一边看着薇雅抱住朵丽的身体,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接着一片黑暗降临在林子月眼前,眼前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林子月发现自己正躺在湖边,她迷糊地坐起身,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摘下了蒙面的影子,他脸上往常的假笑不见了,正用悲伤的眼光看向满面泪水的林子月。 “是不是,这世上的好人活该受罪?”林子月的声音及其嘶哑,就像是干涸了许久,她的头还昏昏胀胀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只是有种质问的愿望,想寻求随便一个答案,好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段回忆中转移。 影子俯下身来,将手掌摊开在林子月面前,林子月猛地拆开一颗苹果味的水果糖,一边含在嘴里,一边哭得更加厉害,影子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一直用那种悲伤的目光,温柔得陪伴着林子月。 “甜的东西很好不是吗?能中和痛苦和眼泪的咸味,所以我养父经常这样安慰我,虽然被我哥哥指出男人吃甜的东西太过于软弱,但是我觉得挺好的,影子拿出一把糖放在林子月掌心,“我养父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认识他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在他被查出肝癌的时候,大家都在愤慨上天不公、天妒英才,他却跟我和我哥哥说……‘重要的不是在别人眼里你一生的样子,而是在你自己眼中,你体会过身为人的滋味,你认可自己作为自己这样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对于自己生命的认同,自己正视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论是美好的还是可怕的,只有自己正视自己,才能有继续走下去,面对任何东西的勇气。’” 林子月不解得看着长篇大论起来的影子舞蹈,小声问:“可是他,不想死不是吗?最后还是因为命运……” 影子苦笑着摇摇头,说:“他啊,觉得自己很幸福,所以他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幸福的,说什么‘就算要死也有俩兄弟送终,相当值了’这种话……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个疯子,但现在回想起来,他是坚强而充满勇气地面对了任何生活的真相,然后坚定不移地向前走了下去呢。” 林子月抹去眼泪,心绪在听完影子的故事后,渐渐平静了几分,她低头打量自己手腕上还存在的那个花朵编成的手环。朵丽能被“王”选中,不,或者说所有被“王”选中的精灵们,他们会觉得幸福吗? 林子月想到那些精灵们欢呼雀跃的声音,头隐隐作痛。 恐怕……那就是他们定义里的祭祀,他们心底的美好,他们观念里的幸福吧。 而朵丽才是异常的那一个,因为她心底有了走出村子的想法,所以她对于生命存在着留恋,而不是像其他精灵一样,觉得为了“王”献上生命是及其荣幸的事情。所以朵丽向薇雅伸出了求救的手,而薇雅也回应了朵丽的愿望,将整个蝴蝶族的村子毁灭,抹杀了他们的神袛,让朵丽可以从那个愚昧而美好的村子里解脱。 林子月将手镯放在眼前查看起来。 名称:欺骗花环 部位:手链 强化:通过对自身的伪装,大幅增强任意植物系的亲和力。 属性:无 附带技能:花间精灵 附加属性:幻 【花间精灵】:蝴蝶族,妖界上古虫族的分支之一,本身缺乏战斗能力,往往依附于其他生灵,在其他强大力量的庇佑下生存。 主动技能 消耗15技能值,召唤出带有精灵力量的翅膀,可以在空中飞行,每分钟消耗10点体力。 吟唱:无。 武器绑定技能。 起点中文网 第19章 来客 19.来客 林子月摸着手腕上的花环,心底慢慢平静下来,影子舞蹈也低头盯着那个花环,开口道:“半小时前我就让三千和包子先回城了,我在附近找到了蝶妖村庄的遗迹后,大概回忆起了这边的数据剧情,我很抱歉你经历了那些事情,但是这确实是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在幻世里一切都有可能。” 林子月望着影子,问:“你既然是幻世的制作者,不能改变那些事吗?明明有更多其他的东西能留给玩家们的,为何一定要弄这种悲哀的走向?” 影子自己拿出一颗糖丢在嘴里,说:“因为剧本这种事情,你得去找编辑组啊,我在发现幻世的基础数据后,就被我哥和大姐头赶走了,后来的一切都是大姐头在经营,我哥在辅佐,我被他们以没有工作经验的名义一脚踹开了,除了偶尔被喊去帮忙检查维护数据外,根本连总部的门卡都不肯给我。” “大姐头就是那天我们见面,那个戴着墨镜看起来很威风的轩辕嘛?” 影子点点头说:“是,我哥你不是也见过了吗?穿着背心却裹着斗篷,一直在抽烟的那个烟鬼老烟。” 林子月瞬间瞪大了眼睛:“那是你哥?亲哥哥?!” “恩,亲生哥哥,他大我四岁,我和哥哥是一起被养父收养的,在我大概七岁的时候,我们父母出了场事故,虽然我不记得了具体情况了,但是我哥说养父是以父母挚友的身份,提出收养我们两个的。” 一阵微风吹来,湖水泛起波澜,林子月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感觉你哥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呢,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工作经验……是指大姐头和你哥哥吗?” “恩,制作幻世的总公司虽然叫作幻影公司,但其实是多面体集团旗下的产业,大姐头就是多面体集团的总经理,而我哥是幻影公司的总负责人啊,在接手幻世之前,他是多面体集团的销售部部长,哦,当时还有笑笑在那里吧,她是策划部的负责人。” 林子月眼前闪过一张带着紫色花瓣印记的脸,问:“一剑长梦你认识吗?他本名叫孟离。” “孟离?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家伙?”影子明显露出了几分惊疑不定,“他居然也会来玩幻世的游戏,我都没听说过,那个冷酷的工作狂也会来玩游戏吗,难以置信啊……” 还没等林子月回答,一个冰冷耳熟的声音竟然响起:“怎么,你能玩我就不能吗?” 林子月和影子都愣愣地坐起身,向着身后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一剑长梦正穿过树林向两人走来,他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冷漠的脸上带着几分嘲讽。 “一剑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也二十多级吗,来这个五十级的练级区做什么……” 一剑优雅地鞠了一躬,说:“作为来自桃源乡的客人,你们两个云归城的本土居民不打算跟我讲解下吗?” 林子月呆呆得看着一剑,倒是影子不屑得说道:“啧啧啧,哪还有人比你们编辑部更了解幻世的,你对于幻世各个初级大陆的地图都了然于心,如果我没记错地形的话,你是走了桃源河顺流直下才能过来的吧?一路够辛苦的,你不好好在桃源乡待着,过来云归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情了。”一剑走到林子月身边,“那么出了副本之后有什么后续反应吗?” 林子月不解得看着他:“啊?后续反应?什么反应?” 影子皱起眉头插嘴道:“这个家伙又被扯入异常数据组了?” 一剑脸上带着犹豫之色:“严格说来确实算是异常数据组……因为那是超出了我们策划组内容的剧情,所以我有些担忧月影的状况。” “啧,月影,啧啧啧。” 林子月不满得看着影子:“我说你这什么反应?简称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哦既然你俩都在这儿了,我倒有问题想好好问问,你们这些幻世制作人员管理人员之类的,究竟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还有那些奇怪的副本和剧情,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处理啊,我的本意是来玩游戏放松下而已,不是来花式体验噩梦剧情的……” 林子月的话说完,看了几眼一剑又看了几眼影子,一时间三人沉默下来。 “啊,对了,你能告诉我云归城往哪边走吗?我去做个入名登记。”一剑扶了扶眼镜。 “哦,正好我也要回去,跟你一起走吧。”影子起身拉着一剑一同向树林里走去。 林子月瞬间怒吼起来:“我说不带你俩这样逃避话题的!!!” 三人一路向云归城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林子月突然收到了好友申请,名字显示的是“夙九九”,她知道这大概就是苏九九的名字了,当即发了信息过去询问情况,九九表示一切都顺利。 林中月影:对了,你在哪个地方啊?我正从蝴蝶潭往云归城走回去呢,你在城口等我呀 夙九九:云归? 林中月影:对啊,云归城啊 夙九九:天啊!!我在镜花山庄啊!不在同一个地方?!! 林中月影:你稍等下,我问问 林子月先关闭了私聊界面,跟影子说:“我一个朋友说她在镜花山庄,那里离云归城远吗?” 回答她的是一剑:“镜花山庄在另一片大路上。” 另一片大陆……林子月脚下绊了一跤向前跌去,被影子反应及时,拽住兜帽直接把她拎回原地放稳了。 “幻世有六个平行世界,你既然六界声望友好,具体的应该也不用我多说了吧,人界是所有玩家刚进入时会传送到的这个世界,光是人界就有五个独立大陆和十几个大型岛,以及数不清的小型岛,玩家们会处在不同主城没什么稀奇的,如果不是这么巨大的世界,根本装不下全球的玩家们。”影子一边慢慢消失在空气中一边说道。 林子月戳了戳一剑,指着影子消失的地方说:“你看像不像幽灵啊?”接着林子月觉得,有某种坚硬冰冷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脸上,立刻闭上了嘴,三人回归沉默地赶路,林子月给夙九九发了消息过去说“咱们来年或者游戏外相见吧,咱俩已经算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穿过一片白色的麦田,云归城已经近在咫尺了,忽然从空气中传来影子的话:“其实想要去别的大陆也不是不可能。” “啊,是啊,”一剑习惯性地推了下眼睛,“一旦开通了世界传送阵,只要彼此大陆间的人共享下坐标,便可以向传送员付费后,通过传送往来,不过那剧情,也需要某名玩家开启十座不同主城的入名登记后才会出现,我觉得短期内是没有可能的,或许等城战爆发后才会有吧,城战里决定连城城主后,就能在几座主城间创造出系统的通行载具和大道,往来会顺利很多。” 林子月听到一剑这样说,又给正在抱怨的苏九九发去了一条消息,“或许有生之年咱们在游戏里还能见面也说不定”。 在云归城城门底下,一剑先道了别,他要去城中的复活营地登记下,这样死亡后才能选择在云归复活,不然他就只能传送回遥远的桃源乡了。于是林子月愣愣地在城门底下站着,大概过了几分钟后,影子的声音闷闷得从空气中传来:“你在干嘛啊?” “我……在等你说去哪儿……” 听到林子月这么说,影子从空气中显现出身影,他早已把面罩带回了脸上,那双眼睛看着林子月露出几分迟疑:“你等级这么低,我都不知道带你去做什么,刷怪的话,低级区你有经验我没经验,高级区我有经验你不安全,好像麻烦了点,干脆去刷副本吧,副本可以跨级,组队去的话就不用在乎多少等级了。” “恩……也行。”林子月想了下,又说,“要把包子和三千也叫上吗?” “不不不最好不要,那两人我绝对不要跟他俩一起进副本,一个还勉强两个人的话我怕整个队伍会被他们拉低智商线。” 林子月瞪了影子一眼:“包子是我朋友诶,好歹留点口德!” “留口德又不能当饭吃,打不得我还说不得吗?”影子也是哼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林子月叹了口气道:“唉,算了,我自己去排副本吧,你这个等级毕竟刷怪比较快,你自己去刷怪吧,你不用跟这么紧,毕竟就是一趟副本,我不至于把幻世毁了,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制作组的人在担心什么!” 影子眼角跳了跳,林子月能看到他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细缝,但却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好,我自己去刷怪,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既然你不想让人跟着,那我就不跟着,你说得对,就你这种我一飞刀能弄死的角色,不可能把幻世翻过天来。” 说完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空气中,林子月在原地黯然得站了片刻后才向城内的副本传送区走去,自己是不是说得过分了呢?毕竟影子一开始跟上自己是好奇,但也是带着几分替自己担心的心理吧。 林子月想起口袋里影子给她的糖,感到几分烦躁,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将包子和三千的存在抛到脑后,她决定一个人进副本试试,但此时的她忘记了某些事情。 一,她只有14级,二,她身上残留的异常数据,仍然继续着她特殊的不幸。 在副本区,林子月大步踏进了小型副本的传送阵。 眼前一闪后,她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长宽高都差不多两米左右,而她向周围看去,这是一个类似于地牢的地方,天花板上有个巨大的油灯,照亮了在那下方的一块宽大木板,木板在几根石柱的支撑下倾斜着立起来,上面血迹斑斑满是划痕,木板边的石桌上则放着大大小小的刀具,看得人毛骨悚然。这房间以那张木板为中心,周围围着一圈笼子,大部分笼子都是空着的,林子月向有人的那几个笼子看去,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女正不安得揪着手里的拂尘,上面的白毛已经被她拔得掉了一地,另一边有一个海盗打扮的少年,正用满脸烦躁,不断用手中的弯钩敲打着笼子的铁柱,还有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女孩子,把自己的帽檐拉得极低,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还有一个正转着一支毛笔的男人,脸上悠然自得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安,除此之外第六个人正灰头土脸得瑟缩在笼子的角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林子月觉得不会有任何玩家作那副打扮,于是判断这大概是个npc之类的角色。 突然,一束光打了进来,黑暗的墙角居然有一扇门,光正是从那门里透进来的,而一身壮硕的身影从那门里走了过来,身影走近后,林子月看到那是个牛头人,听语气似乎正怒气冲冲地骂着什么,但是那语言林子月完全听不懂,看着牛头人走到那个衣着破烂的人面前,打开笼子后一把将那人拽了出来 那个人挣扎求饶着哭喊起来,牛头人完全无动于衷,将那人拖到中央的木板上后吼了一句:“老是垫!”(老实点) “求求您不要,求求您给我个痛快吧我不要做烧烤,我不要做烧烤唔啊啊,求求您直接让我去死吧,让我死了吧啊啊!!!” 无视这些哭喊和哀求,牛头人将这个人按在木板上,从边上的桌子上摸了几把锥子,钉在这个人的手掌和脚掌上,把他固定在木板上面,嘴里还嘟囔着带有奇怪口音的通用语:“腻不要汗呢哦,恁一恁,很快就好呢。”(你不要喊了哦,忍一忍,很快就好呢) 然后牛头人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小桶,林子月离得最近,惊讶得看到桶里竟然放着各种水果,然后那个牛头人挑拣出一个苹果,塞到那人的嘴里面,彻底堵住了那人的话,那人眼中彻底绝望了,这个苹果强行塞进去堵得很死,根本吐不出来,他连想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了。 “今甜有客棱点名次烧烤,俺也嫌麻烦,则不没则嘛……”牛头人一边说着,一边在那个人露在外面的手肘和膝盖处绑上了皮绳,然后涂抹起什么东西来。(今天有客人点名吃烧烤,俺也嫌麻烦,这不没辙嘛) 这是……什么?烧烤?他是要把那个人……做成烧烤? 林子月觉得自从玩了幻世,自己不断锻炼着各种呕吐的欲望,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有了显着提升,此时经历这有关牛吃人的剧情,她的恶心感居然甚至压过了恐惧感。 牛头人拿起一把砍刀,猛地砍下,木板上那个人疼到翻着白眼昏了过去,而牛头人又接着砍了三下,那个人顿时从木板上滑了下来,牛头人像是背布袋似得把那个昏迷的人背在肩头,然后将那几个锥子从木板上拔了出来,上面的断肢被他随手甩在一旁,倒是几个锥子被整整齐齐得排好摆回了石桌上。 林子月的笼子距离木板最近,一截手掌和小臂刚好落在她笼子得栅栏上,飞出来的血溅到她脸上,还是温热的,她顿时忍不住干呕起来,不过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倒是吸引了那个牛头人的注意力,他走到林子月的笼子前仔细打量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十几秒后才说:“好像优点特树,稍后给客棱们线凑凑再粗里吧。”(好像有点特殊,稍后给客人们先瞅瞅再处理吧) 牛头人身上混合着血腥味和某种腥臭味,林子月惊恐得在笼子里后退几步,紧紧得缩在笼子角落,试图离他远点,牛头人反而被她的举动都笑了。 “哈哈哈哈,很口耐得小家付嘛,也不则道赖子那,南星群岛?兰岚大陆边搁?狮虎国?”(哈哈哈哈,很可爱的小家伙嘛,也不知道来自哪,南星群岛?兰岚大陆边缘?石虎国?) 林子月心里动了一下,开口回答道:“南星,我来、来自南星。” 牛头人点点头,尾巴伸进笼子在林子月头上扫了几下,说:“那搁地儿,好,极好,自古出人才,口惜恁,咬不似打仗朵,诺也不会被带进这破地儿噜,俺来自南星和凤凰原的交接粗,严格来搁,俺也似南星,咱猛还算锅老想哈哈!”(那个地儿,好,极好,自古出人才,可惜了,要不是打仗多,你也不会被带进这破地儿喽,俺来自南星和凤凰渊的交界处,严格来讲,俺也是南星的,咱们还算个老乡哈哈) 然后在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中,林子月跟牛头人的对话结束了,牛头人转身离去时还冲着林子月眨了眨眼:“老想,俺尽两让诺活就点噜!”(老乡,俺尽量让你活久点喽) 门重重得被牛头人拉上,他肩膀上的那个昏迷的人洒下了一路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门边。 林子月痛苦得捂住脸……她自从进了幻世都遇到的什么破事儿啊……自己怎么反而越来越习惯似得,居然跟吃人的种族打起了交道……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响起在每个人头顶: “叮,副本准备完毕,任务开始:妖族的饕餮盛宴” 起点中文网 第20章 绝境 “叮,副本准备完毕,任务开始:妖族的饕餮盛宴” “这个可恶的副本到底是什么鬼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咣”一声,那个戴着单眼眼罩,右手腕上是个弯钩的少年,猛地将弯钩砸在笼子上,做了很久无用功的他对着林子月喊起来:“那个大妈,你既然跟那怪物是老乡,就不能让他把我们放出来嘛?” “喂我说你太失礼了吧?”还没等林子月回答,那个道袍少女先插了话,“哪有张口闭口管人叫大妈的?少年啊还是回故里学学法规吧!” 男人转着笔,冷眼看着几人。 倒是那个戴棒球帽的女子开口了,说:“你们在这种情况吵起来,也真是挺没心没肺的,自我介绍下吧,我是死神代理人,你是谁?”她直直地看向林子月,林子月心里一紧张,立刻恭敬地回答道:“林中月影。” “哦,林子月是吗?知道了,那么那边的夏茶,许钟崎以及端木晚清三位,我应该没看错吧。”所有人都一愣,这并不是使用了简单的鉴定术来观察角色,这个戴着棒球帽穿着运动衫的女人,竟然准确无误得叫出了所有的真实名字。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林子月疑惑得问,虽然其他人没有开口,但她知道所有人都抱着这个疑惑。 “我是死亡代理人,你们可以喊我罗狄。”女人将帽檐拉高,露出一张很普通的脸,似乎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长相,“我的能力就是感测,详细点说,感知与预言,这是我作为死亡代理人的能力。” “喂我说,你不会是什么隐藏gm之类的人吧?毕竟这副本怎么看怎么奇怪,幻世是有血腥演绎方面限制的,你不会是进来修正副本的吧?我们则成了这个副本的受害者!”那个被喊作许钟崎的海盗少年,用敲起了铁笼的柱子,满脸烦躁地看向女人。 “就算你有幽闭恐惧症,那个笼子也是开放的,即没有完全封死,你也打不破,不要闹了,稍微放松下来,就足以让心底的恐惧消散一些,维持冷静了。”女人瞥了眼许钟崎。 许钟崎脸上一片震惊,被这罗狄一口道出他最大的恐惧心理,让他立刻闭上了嘴,深呼吸了几口气后,脸上竟然真的松弛了几分。其他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幕,那个名端木晚清的转笔男人开口道:“既然真名都被喊出来了,大家就彼此用真名称呼吧,我真的受够那些千奇百怪的网名了,现在的年轻人我一点都看不懂,大家自己报上名字、等级和被动技能吧。我,端木晚清,33级,被动技能‘琴棋书画’,可以解读任何书面文字、古代遗迹以及精通任何乐器。” “喂喂你明明也不算很老啊,顶多跟那个姐姐不相上下吧,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我是夏茶,游戏名字叫碎星霜,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叫我碎星霜……29级,被动技能‘镇山河’,在遇到有危险的情况时,拂尘周身可以产生一个两米半径的绝对安全气场。不过为什么要报这些?等级不是可以用鉴定术……咦?”碎星霜尝试着对身边笼子里的许钟崎使用起鉴定术,却传来了“技能使用无效”的提示,其他人看着碎星霜突然愣在原地,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端木晚清发出一声冷笑。 林子月心底一动,挥着法杖想放出月之影,却毫无反应,耳边传来了系统提示“技能使用无效”。 “你们还没注意到吗?所有的主动技能在这里都是被封印的,我再次自我介绍下吧,我是死亡代理人罗狄,按照你们来算我是100级,要说有什么所谓的被动技能的话,感测与预知。”罗狄抬手又将帽檐拉低下来,挡住了自己的双眼。 “100级?!怎么可能,现在幻世最高等级也不过是刚刚上去的43级而已!100级什么的你在逗我们吧!!”许钟崎又喊了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林子月皱起眉,攒紧了手中的法杖,她注意到罗狄的话里,说了“用你们的方式”,之前她也是说什么“这是我作为死亡代理人的能力”……这个罗狄并不是幻世的玩家?难道她其实是幻世的npc,或者她们这场副本里系统指引者的角色吗? “你们喊我林子月就可以,14级,被动能力‘见鬼了’,可以看见任何灵体,并与灵体交流。” “14……14级你就来排副本?怎么不找几个熟人啊,你这样散排完全就是托队友后腿你不知道吗?!”许钟崎不满得叫着,“我叫许钟崎你们都知道了吧,40级,被动技能‘铁钩拳’,效果是增强拳头打击的100%力量,那个什么罗狄的,我的问题能不能麻烦你说下!100级什么的现在根本不可能……” “闹够了吧?”罗狄仰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盯向了许钟崎,他心里一震刚想开口质问,罗狄先一步开口了,“我真的需要把你十一岁那年发生的事儿,在别人面前说出来么?” 许钟崎用手上的铁钩恶狠狠地砸在笼子上,怒吼起来:“闭嘴!我不问了还不行!你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为什么……” 罗狄淡淡地说:“在场你们的事情,除了林子月,”罗狄瞥向了这个方向,“除了她我看不透,其他人我都已经完成感知了,我这样口头说你们或许不信,但是……端木晚清你在小时候家里遇难,曾经徘徊生死线在野外活了十几天,秋茶在十五岁时出国旅游途中,曾经遭遇劫机在坠机后意外幸存,所以打消了出国留学的念头在国内修行并崇信起道教,许钟崎在他十一岁那年,一群恐怖分子袭击了他所在的小学,他躲在壁橱里得以逃生后产生了幽闭恐惧症,而林子月……你……” “你怎么说出来了啊啊啊!!!”许钟崎痛苦得抱着脑袋跪在地上,不断喘息着,将脑袋紧紧贴在冰冷的铁柱上。 罗狄细细打量着林子月,说:“你真的是人类么?” 这句话落在林子月耳中,她眼前却出现了那个送给她黑玫瑰的男人,自称c的深渊马戏团的人,林子月回望着罗狄淡漠的目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残缺不全,完全看不透,我能看见的过去是一片充满恶意的混沌,就像是有人伪造出来的经历一样,而我能看见的未来,却又是一片模糊,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帮你做一次彻底的占卜。”罗狄居然微笑起来,用着探究的目光扫视起林子月。 林子月也回应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谢谢,我觉得不用了。” 端木晚清面容凝重开口道:“既然两位已经中二完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位,罗狄是吧?是怎样知道我们过去的可怕经历的,但是现在专心攻略这副本比较好,我们的处境可不太妙啊,没有人愿意体会吃人或被吃的感觉吧?即使是游戏也很令人不爽呵呵。”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主动技能报废,笼子根本不可能用人力打破,根据刚才发生的剧情和任务名称来看,几人所处的是一个动物或者说妖族食人的地方,就算从地牢里出去,恐怕也有更危险得事情在等着他们,几人目前是一筹莫展地处在这极大的危机中。 林子月在心底哀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响起:“怎么了,有股很美味的绝望味儿传过来了,你在干嘛?绝望得快死掉了吗?” “我去!!!”林子月不由脱口惊呼了一声,其他人的视线全都转了过来,她连忙摆手表示没事,然后在心底默念起来:“炎鸦是你吗?” “废了个发,不是本爷是谁,刚才灵魂契约瞬间清晰了很多,我就知道你可能进入六界总界了,你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怎么不召唤我?放本爷出去玩玩啊。”炎鸦的声音有点懒洋洋得,带着几分笑意。 “我现在技能都被封印了一样,根本没法召唤你,我们应该在妖界的什么地方,刚才有个牛头人提到了南星群岛,据我所知那是妖界的一片区域。” “唔……”炎鸦的声音有几分苦恼,“记地区这种事儿,唔,要是某人在就好了,我可不擅长动脑子,算了算了,你说是那就是吧,不过技能被封印是怎么搞的?你之前在那个仙界的机关匣子里,可没有被封印啊?” 林子月愣了下,立刻问炎鸦:“难道说是有什么东西能封印我们的技能吗?” “不动脑子想来,应该是这样了,这样的东西一般是大型结界、法阵或者力场,都能起到这种效果来着。” “完蛋了,这下子肯定要在这里挂掉了……”林子月无力地坐在笼子里,头疼起来。 “不不不你可千万不要在六界总界死亡啊大姐!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直接死亡啊!” 林子月怔住了:“你也会死?你不是恶魔吗?” 炎鸦的哀嚎在脑中响起:“谁跟你说恶魔不会死的?只要是众生都会死亡好吗?不过是生命长短的问题你不要这么天真啊!你给我等着,等我捕捉到召唤隧道就立刻逆传送去你那边!!” “什么召唤隧道?……喂,炎鸦?喂?!”林子月在心底喊了好几声后,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林子月抬头再次环顾四周,发现另外几人都在注视着自己:“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许钟崎此时已经从回忆的剧烈冲击中,恢复平静有一会儿了,他看着林子月挑了挑眉:“还不是因为大妈你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看着很奇葩啊,我说你不会跟这副本有什么特殊联系吧?那边那个诡异的什么代理人也是,你也是,总觉得莫名其妙的样子,刚才你居然还跟npc有那种交涉,说不定你……” “算了吧,这种怀疑的话很过分不是吗?现在大家都是同伴,稍微互相信任点不可以吗?钟崎你就不要说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了,你自己感到不安不要总往别人身上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考虑有什么脱身的办法!”碎星霜用手中的拂尘指着许钟崎,皱眉说道。 许钟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作声,倒是罗狄轻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在这间房间里回荡起来,显出几分诡异。 “这种情况你居然也笑得出来……”端木晚清惊讶地看向罗狄。 罗狄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以后,才开口说:“因为挺有趣的不是么?每个团队里都有这样的情况,分裂者和维护者,真是让我想起了某些很愉快的回忆呢。不过说到离开这里的话,关键恐怕还是在林子月身上了,你说是吧,来自深渊马戏团的……审判者小姐?” 林子月瞬间警惕起来,按理来说能直接知晓自己审判者身份的,只有游戏里的非玩家角色,那些npc才对,但是现在这个诡异的女人说出了自己审判者的身份,她也知道深渊马戏团,甚至能清楚说出自己属于深渊马戏团……她到底是谁?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时,角落里那扇门打开了,但是进门的却不是那个牛头人,而是一个穿着长风衣站立行走的狐狸,从身形上看几乎只有半个牛头人高,它身后毛茸茸的狐尾正在甩来甩去,尖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斗,半眯着眼睛走过一个个笼子,所有人都安静得注视着这个新的npc,等待剧情的转折。 这只狐狸在罗狄的笼子面前停了下来,看着用白色棒球帽帽檐挡上脸的罗狄,愣了片刻,然后将烟斗从嘴边取了下来,不敢确定地说:“你难道是传说中的……” 罗狄抬头与狐狸的目光对视着,狐狸握着烟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片刻后将烟斗含在嘴中,似乎暗自嘟囔了什么,走向了最后一个林子月的笼子。 “……审判者大人?!!”狐狸激动得握在笼子上,嘴中的烟斗掉到地上都没去理会,他隔着铁笼的柱子,试图更仔细点观察林子月,“我是黄家的人!看审判者大人的宗族果然是东方吧!是来自人界某个东方文明吧!这么多年了,我从妖界战争爆发开始,就一直期待着能遇见来自人界的审判者,来自人界东方文明的审判者啊!” 林子月不解得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寻找来自人界东方文明的审判者?” 那只狐狸脸上露出了很悲痛得神色:“妖界的狐族已经……濒临灭绝了……我们的咒术和法阵在妖界被视为异类,那些妖族只相信肉体的力量,而将头脑视为笑谈,他们垂涎着狐族同胞们蕴含灵力精华的内丹,所以在战火蔓延后,不断对我同胞们的聚散地进行扫荡,为了阻止更多的族人被屠杀,我加入了妖族执法队不断保护着自己的族人们,自那时开始我就在等待,等待能有东方的审判者来……” 林子月看到狐狸的神情,不由得被感染了几分,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自称姓黄的狐狸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白玉牌,林子月接到手里,这玉牌正面刻着一个“东天狐族”,背面则有一个硕大的金色黄字。 “拜托了,审判者大人,请你去人界东方文明里寻找我们的族人,除去‘东天狐族’,还有‘西皇狐族’、‘东海红狐族’、‘北原狐族’、‘南森火狐族’和‘风流狐族’,只要拿着这块牌子,就能参破狐族的隐境进入狐族聚居地,你的话有着审判者身份,就能与他们进行交涉,这是狐族至上的狐仙令,我希望你告诉那些狐族们不要来妖界,千万不要来妖界!!如果在人界没有存身之地的话,尽量去仙界吧!“ 林子月点点头,将玉牌收到了口袋里,对着这只狐狸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走访六个狐族聚居地,告诉他们妖界发生的事情。” 在林子月这句话落下同时,一声系统提示声在她耳边响起。 叮,您接受了任务“寻访人界狐族”。 “谢谢你审判者大人……谢谢你……”狐狸的表情缓和下来,在一旁的石桌上找到了一大串钥匙,一个个帮众人打开了笼门,“你们跟着我一起出去吧,这里的宴会应该被调查得差不多了,上面大概也恢复平静了,我先带你们离开这里后,再寻找帮助你们回去人界的方法吧。” 林子月等人从笼子里出来后,跟在狐狸的身后往房间角落走去,那扇门却在这时候突然自己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口。 “果然又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啊,执法者十七小队的……鬼狐黄真……” 他一拳砸在那扇厚重的木门上,木门顿时崩裂开来,那恐怖的力量令众人暗自心惊不已。 “虎罗!!你这个混账!!其他人……你把其他人怎么了……”被称作鬼狐黄真的狐狸震惊得后退了一步,将众人小心地护在自己身后,“各位人界的客人请务必小心了,这家伙很危险,是我们执法队通缉许久的人类贩子,战争开始不久就销声匿迹了,原来如此,原来这段时间各地频繁出现的那些‘饕餮盛宴’,就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吧!这样分散我们执法队的注意力……你到底在图谋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这个虎头人向前逼近了一步,看着黄真紧张的样子桀桀地大笑起来,然后开口道:“第十七执法小队,已经不存在了哦,还是你觉得你一个人还能算是一个小队?这时候各地的叛乱军,大概已经将执法小队消灭殆尽了吧……桀桀桀桀,别人我不清楚,我的唯一目的就是除掉你,然后将‘饕餮盛宴’变成家家户户的盛宴!” “你是打算……让妖族在瞬息间变回五百年前……那个人类憎恨着妖族,众生在求生中挣扎不休,纯血妖族掌权彻底奴役着人类和其他种族的……那个‘噩梦年代’……”黄真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震惊得跌倒在地上。 “啊,妖族本来就应该追求力量,力量的极致才是妖族生存的真谛,越是纯种的血统才能带来更强大的力量!而你那套虚伪的和平理论,我容忍了太久啦!!!” 虎罗狞笑着,满嘴巨大的利齿闪着寒光,林子月似乎隐约瞥见上面有细碎的肉末。 第21章 狐狸 林子月等人本以为能在狐族黄真的带领下,离开妖界这个吃人的鬼地方,却被一个可怕的对手拦在了门口,这个虎头人虎罗竟然声称要将妖界改变,让纯血统的妖族奴役其他种族,并且意图将吃人的恶习变成妖界的传统。这样措手不及的走向,令林子月等人都束手无策,就在这时,罗狄轻轻扯住林子月的兜帽,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让他去战斗吧,这是属于他的命运,我们的出现不应该影响他的未来……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如果未来被改变的话,他只会迎来更悲惨的命运……”罗狄的声音很低,只有林子月能听到。 林子月甩开罗狄拽住她兜帽的手后,皱眉看向罗狄,也压低声音说:“我暂时不插手就是了,但是如果黄真陷入危机,我不会见死不救。我讨厌你说的什么过去和未来,人是有自己的意志的,我不相信什么命运,自己的命运应该由自己选择一条路出来……我是这样想的。” 罗狄直直得看向林子月,林子月看见她眼中似乎在追忆什么,然后竟然闪动了点点泪光:“那就随便你吧……既然你抱着跟她一样的理念,我也没能力阻拦你们这种人。” “罗狄你……”林子月疑惑得看着罗狄,那样有几分失魂落魄的表情,居然会出现在罗狄脸上,但还没等她来得及问什么,站在几人前面的黄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吼着冲向虎罗,于是端木晚清立刻拉着几人站到一边,给黄真和虎罗让出一片空地上的战场,林子月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两人的战斗中,顾不得向罗狄询问其他事情了。 黄真左手的狐爪上浮现一层白光后,他的爪子瞬间延伸至小臂长短,他的右手从风衣里摸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出来,林子月看那黄色符纸的质地居然似曾相识,分明跟苏九九贴在她桌子底下的符纸是一样的。 “既然你从不相信狐族的符法之术,我就打败你来证明自己好了!天风、疾!”一道符纸飘到黄真额头前,化成了飞灰,他猛地弹向虎罗,速度已经令林子月看不清了,原地甚至留下了一道残影。 虎罗抬起爪子,简单得向前递出一拳,与黄真的身影碰在一起,黄真的身影猛然消失,然后竟然在虎罗身后出现,虎罗轻描淡写得将尾巴一扫,黄真的身影立刻从告诉行进中停了下来,手中的爪子一把抓向虎罗落下的尾巴,竟然拽着尾巴想拉倒虎罗,虎罗一声大喝,尾巴向上一提,反而是黄真未来得及退开,还抓在虎罗的尾巴上,这一下立刻被虎罗甩向半空,虎罗猛地一拳落在黄真腰间,黄真嘴角溅出点点鲜血洒在地上,被这拳击飞出去,在墙壁上撞出了一个人形坑。 “哈哈哈哈,打败我?你在说什么大话啊?” 黄真没去理会虎罗的嘲讽,再次拿出了符纸,这次是两张,只听他喊道:“天雷、力,天火、炎!”他的身形瞬间膨胀了一倍,而他的爪子上却燃起了火苗,虎罗脸上露出几分凝重的神情,嘴上却说:“你们狐族除了这些诡道伎俩,就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了吗?” 黄真再次一个疾步冲向虎罗,这一次他借着速度上的优势,在虎罗周身游走着,虎罗这一次着实落在了下风,而力量明显增强的黄真,即使被虎罗的拳头或尾巴扫到身上,也没有被弹飞,而是堪堪招架后快速移位,每次黄真的爪子在虎罗身上闪过,都会有火光在他爪间窜起,在虎罗的身上留下抓痕的同时,伤口周围也一片焦黑的痕迹。站在一旁的林子月甚至闻到了一阵烤肉的香味。 虎罗怒吼一身,竟然伏在地上,直接化作一只将近两米高的巨虎,与之相比黄真的身形简直小得可怜,虎罗一掌拍向黄真的身影,黄真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后,正向右侧避开的途中,却被虎罗巨大的尾巴迎头砸在脸上,黄真将爪子护在脸前试图抵挡时,虎罗的尾巴却收了回去,此时黄真看不到身后虎罗的头部,虎罗正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黄真,原来正面的尾巴只是一个幌子。 尖锐的利齿穿透了黄真的身体,黄真发出一声惨叫,爪子瞬间恢复了原样,身躯也渐渐变小,有大量的鲜血从他身上喷洒而出,虎罗将黄真从嘴里吐出来后,又恢复了人形,伸手提着脖子将黄真拎在自己面前,桀桀大笑着。 “就凭你?你们狐族这样弱小的身体,能打败血统纯正的高等妖类?你们的血缘早就与人类混杂不清,像你们这样迂腐的妖族,根本不配作为上古妖族的一员!桀桀桀桀!!” 黄真的喉咙被卡住后,他的呼吸越发微弱起来,但是他脸上的怒容却丝毫未减,始终怒视着虎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个……妖族的……败类……” 虎罗的面容扭曲起来,恼火得将黄真摔在地上,怒吼起来:“人族才是妖界最大的祸害!他们在人界滔天的恶行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嘛!正是妖族一直信奉的力量,支撑着我们同胞活下来!你看看你自己,口口声声维护人类维护和平,我们的力量不在丛林法则下根本无从增长,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类给踩在脚底下!我知道你被人类救过,但是你心里的感恩能当饭吃嘛!在人界,人类可是把我们的同胞当饭吃啊!!” 黄真在地上一边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一边说:“你不过是……迁怒着……咳,整个人类的……种族……罢了……” 虎罗一拳打在黄真腹部,黄真再次被他击倒在地,虎罗冲黄真咆哮着:“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一直想让你跟我站在同样的战线,我们本能一起努力的!为什么你就不懂!难道你不也是人类的受害人嘛!!!” 黄真虚弱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他的脸上、身上已经被他自己的鲜血浸透了,他的双眼半眯着,意识已经模糊起来,他挣扎着张开嘴,用几不可闻得声音说道:“不是的……人类……并不是你……咳咳……想的那样……” 虎罗听到这话,脸上的怒容更甚,一声嘶吼后,对着黄真的头部就抬起了拳头。 “炎鸦!!!!” 随着林子月的呐喊声脱口而出,一个满身燃烧着火焰的人影冲向了措手不及的虎罗,将虎罗从黄真身边撞飞出去。 “嘎哈哈哈哈哈本爷终于出来啦!!久违的妖界啊!!!”那个身影伫立在虚弱的黄真前,叉腰大笑起来,黄真勉强抬起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身上带着邪恶气息的人。 “恶魔……怎么会出、出现在……这种地方……”黄真抬起手抹去自己嘴边的血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林子月赶忙冲进房间中央的战场,阻止了黄真的举动。 罗狄叹了口气摇摇头,冲着端木等人说:“上去帮帮那只狐族吧。”然后也没在乎几人犹豫的神情,自顾自地走了上去站在一边,看着林子月在黄真身边忙碌。 林子月低头看了下黄真的伤势后,抬头说:“炎鸦,你从你的布衫上撕几条布条下来,暂时为了止血得稍微包扎下,这种情况我也不是医生或者护士啊……” 端木晚清走了过来,拍了拍林子月:“借过一下,让专业的来吧。” “咦?你……”林子月看着端木晚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线包,平铺开来里面是大小各异的针线还有几把细长的手术刀。炎鸦一边抱怨着一边将衣服下摆撕了几条下来,端木晚清接过那几根布条,转头问几人:“你们身上有人带水了吗?” 碎星霜不好意思得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雪球,看见众人怔住的表情,笑了下:“这我主城特产,主城特产……” 炎鸦用火稍微烤了一下,雪球慢慢化成了雪水,端木却不断皱眉:“虽然不干净,不过现在也别无选择了,黄先生可能会觉得有点疼,请忍一忍。” 黄真呲牙笑着,结果似乎牵动了伤口,他的表情瞬间扭曲成一团。 “你们这些……人类,果然将灵魂出卖给恶魔了么,我想也是,人类这种东西,只要稍微给点诱惑就会把持不住呢……桀桀,这一拳我记下了,战斗还没结束!!” 虎罗的声音在墙角响起来,他起身抖落了一身灰尘后,用凶恶的目光盯紧了炎鸦,炎鸦皱着眉瞥了虎罗一眼,问林子月:“这家伙怎么办啊小月?”林子月不含任何感情波动的目光与炎鸦对视了下,炎鸦摇着头,对着自己的拳头吹了口气,语气略有不满地说:“这种时候还让我不要杀人?你还真是够圣母心的,难不成你上辈子真是神界的天使?甜得跟甜食一样。” 林子月没再看他,低头注视着端木的手,飞速串起伤口的针线,就像是在黄真身上跳舞一般,流血已经没那么严重了,黄真的目光清澈了几分,似乎开始清醒过来,他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周身的几人。 炎鸦往虎罗的方向走去,两人一个照面就是相交的拳头,两人这简单的交锋,在地下室里竟然掀起了一小股微风,震得整个房间都往下落土,炎鸦狞笑了一下:“不错的对手嘛。” 虎罗也露出了他的利齿:“恶魔可不要小看妖族啊。” 炎鸦的右手由拳化爪,指间燃起了火苗,向着虎罗的头部掏去,左手绞住了虎罗伸出的右拳,虎罗眼中一冷,左手作掌也像着炎鸦头顶拍去,炎鸦根本连躲都未躲,当炎鸦的手指触到了虎罗时,虎罗明显因为那火苗的灼烧而痛得身体一震,但是此时虎罗的手掌也拍在了炎鸦头上,炎鸦的头瞬间被拍得粉碎化作了一团火苗。 虎罗心里一惊,那团火苗立刻向他的拳头卷去,他的手掌瞬间染上一片焦黑,而头顶炎鸦的手正死死地攒着,上面火苗的温度居然在不断上升,而且握力也在不断加强,虎罗一声怒吼,用尾巴缠上了炎鸦的手,拼命想拽开他,炎鸦头部的火苗从虎罗头上收回,又凝聚在炎鸦脖颈上,炎鸦挑衅地笑了笑:“本爷可不是人类那么脆弱的身体啊!” 两人僵持了几秒,炎鸦手上的火焰虽然灼烧着虎罗的头部,但是指间的火苗温度有限,不可能一直提升,而虎罗的承受力比炎鸦想象中还要强悍了几分,再加上虎罗的尾巴力气极大,炎鸦好不容易贴近虎罗的右手终是被拽了下来,虎罗抓住炎鸦的胳膊,将炎鸦狠狠得摔在地上,炎鸦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喉头涌上一股锈味,一丝橘红色的液体从他嘴边淌下。 炎鸦握住虎罗掐着自己的胳膊,低声念道:“献祭吾血,幽冥之炎。”他手上原本红色的火焰瞬间变成了浅蓝色,虎罗被烧到后惊恐得将炎鸦甩飞出去,捧起自己的手惨叫着。 炎鸦眼前一阵黑白交替,一阵阵眩晕感袭来,所以他讨厌这一招祖传的秘法……每次用出来自己都极度虚弱,这让他及其忌惮,但此时的自己不这么做的话,根本没有力量去打败这个虎族……可恶,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炎鸦脚下一步踉跄往前倒去,却被一个人接住了。 “哥哥你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稍微,唔好沉啊你,稍微休息下,海盗!那家伙先拜托你了!”碎星霜将坠倒的炎鸦勉强扶起来,让他挨着一处笼子先坐下来,随即起身就要去迎战虎罗,却被炎鸦拉住了道袍的下摆。 “你们……咳、咳……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不要去送死……”炎鸦面色阴沉得说。 结果碎星霜却笑了起来:“还没尝试就放弃,是不是早了点?” 炎鸦诧异地看着她挥起拂尘,尽管技能全部被封印,但是还是与许钟崎一同围在被蓝色火苗烧毁左手的虎罗身边,许钟崎的钩子在虎罗身上划过,而碎星霜的拂尘挥舞间带起阵阵微风,用自己拂尘自带的结界替许钟崎抵挡下虎罗挥来的拳头。 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些人还能坚持着往前冲呢?同伴?他们之前似乎还在争吵,信任?他们不过是被随机传送到妖界的一群人罢了,信念?他们共同战斗的原因是…… 炎鸦看向房间另一边的三人,林子月正在端木身边打着下手,甚至连自己的布裤都撕掉了好几段裤脚用于包扎了,端木晚清满头大汗,手上的手术刀和针线飞速交替运作着,而黄真紧皱眉头,嘴里竟然咬着自己的尾巴,拼命把痛苦得**压下去。 不对,不是还有一个人……正在炎鸦想到这里时,他一抬眼,看见了面色冰冷的罗狄,正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中正握着一把塔罗牌,她手一抖,一张恶魔牌落在炎鸦面前,然后一张隐者牌隔了一秒也掉了下来。 “本来那狐狸应该在自爆后与老虎同归于尽的,不过现在未来虽然被改变,他不过是死得更惨而已,你为什么要插手呢?本应该被关在冥界炼狱冰山的恶魔,你应该见过他们的吧,六合的狩猎小队,以及队里那个名叫冷鬼王的男人!”罗狄手一挥,两张塔罗牌从地上飞起,抵在炎鸦咽喉上。 炎鸦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女人,脑海中渐渐想起来各界都有所流传的一个传说——戴着白色棒球帽的人魂,自称死亡代理人的女子,灾祸与死亡伴之左右,拥有着绝对预言和感知众生的能力,能轻易看透任何人,能轻易阅读任何人过去与未来的可怕能力,明明是与六界审判者一样的等级,却有着能参破六合力量,一直在漂泊寻找着某个人的女子…… “难怪你有预知能力,还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你竟然真的是那个死亡代理人,没想到你流浪六界,一直在寻找的人竟然是冷鬼王……” 罗狄嫌恶地皱起眉头:“我找那个娘娘腔只是为了问些事情,问他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误导我,我要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虽然那个林子月跟她异常相似,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恐怕不是那个人,我怀疑是不是冷鬼王动了手脚,那么你能说了么,你所见过的冷鬼王的下落……” 炎鸦哼了一声:“你恐怕要失望了,抓住我的是一个灵魂破碎的女人,不是冷鬼王。” 罗狄的瞳孔骤缩:“什么样的女人?灵魂破碎?” 炎鸦淡淡得看着罗狄脸上流露出的震惊与不安,说:“你如果接触过小月的灵魂,那你应该有所感觉了,混沌的过去和混乱的未来,在她俩身上是类似的,不,是一模一样吧,我是跟她有了灵魂契约后才感觉到的。” 罗狄面色犹豫许久,抵在炎鸦脖子间的两张塔罗牌飞回了她手上,她递出两张塔罗牌给炎鸦:“死神你留着,那会救你一命,倒吊者给她,指引她继续走下去吧,你最后一次见到那女人是在哪一界?” “仙界。”炎鸦接过两张塔罗牌,随手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谢谢,那么我先走了,替我跟林子月道个别,我们还会见面的。”罗狄说完身影一个侧身消失在空气中,炎鸦感到面前无形的空间裂缝渐渐合上,不由得咂了咂嘴。 “本爷才不想跟你这种衰神见面,如果我出现得晚了十几秒……恐怕那只狐狸根本救不回来了吧,哼,灾祸和死亡伴之左右,死亡代理人嘛,谜团越来越多了呢……” ——虎罗与黄真、昔日挚友与今日对手——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起点中文网 第22章 老友 就当罗狄跟炎鸦交谈的时候,许钟崎和碎星霜已经不得不从攻击变成了防守,虎罗即使满身伤痕,底蕴却始终比所有在场的人都强悍,妖族的肉体本就比人类占有极大的优势,恢复力和攻击速度也比人类强上许多,此时技能被封印,许钟崎和碎星霜还未能找出有效的攻击方式,就已经被恢复了几分体力的虎罗强压在下风,两人都是借着碎星霜拂尘上自带的气场苦苦支撑着。 罗狄消失的时候,碎星霜的拂尘也到了承受极限,在虎罗的拳头疯狂打击下,一阵崩裂的声音从碎星霜周身的气场上传来。 “遭了……居然撑不住了……”碎星霜看着虎罗的拳头越发疯狂地砸向自己面前,脸上一片苍白,气场崩碎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扩大,她依然拼命抬起拂尘苦苦支撑着,不敢后退一步,她身后,是正在救治黄真的两人,虚弱的炎鸦还有满身伤痕的许钟崎……自己不能后退,绝对不能!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决心,拂尘上淡蓝色的光芒又强盛了几分,本已经产生裂缝的气场竟然继续撑了下去。 “你们这些杂碎!!!!”虎罗咆哮起来,竟然不再用拳头,而是直接用嘴咬向气场。 “你才是杂碎啊!!”许钟崎一把推开护在自己面前的碎星霜,将弯钩伸入虎罗嘴中,挑住了他的舌头,在碎星霜被推开的一瞬间气场就消失了,虎罗的眼神越发凶狠起来,直接向许钟崎的右手手腕处咬下,金属制的铁钩在虎罗的利齿下,也就坚持了一、两秒,然后在一阵崩碎声中虎罗咬碎了弯钩,一尾巴甩飞了许钟崎。 碎星霜慌张地跑到许钟崎旁边,却发现许钟崎的手上并没有任何血迹,他的右手腕上只有一个向内萎缩的疤痕。 “我才不怕呢。”许钟崎喘着气爬了起来,满脸嘲讽地看向虎罗,对着他挥了挥自己空空荡荡的右手手腕。 但是正站在许钟崎身边的碎星霜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少年的左手正攒成拳头拼命颤抖,他并不如脸上表现出得那么轻松。 “天火、破!”一道黄色的道符出现在空中,直直飞向正逼近许钟崎和碎星霜的虎罗,一团烈火轰然炸裂在虎罗的头上,发出巨响后将他整个头卷在一团烈焰中。 那边的黄真在林子月搀扶下坐了起来,手臂还维持着刚才甩出道符时的姿势,端木晚清正不满的瞪着他,嘴中在抱怨:“你作为病人就不能像个病人似得旁观?”说罢他转向碎星霜和许钟崎喊道:“攻击他的鼻部和尾根!” 碎星霜和许钟崎一人捡起半截铁柱,这都是在之前黄真与虎罗的战斗中被毁坏的,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同时出手,许钟崎用左手拿着铁柱刺向虎罗的鼻梁,而碎星霜则迅速绕到虎罗身后,用铁柱挥向虎罗的尾巴根部。 虎罗受到火球炸裂的攻击后,眼睛紧紧闭着,有血液顺着他脸上流下来,即使头上的烈焰熄灭,他的眼睛始终再没睁开,感受到周身有物体接近后,虎罗凭着听觉右手一记上勾拳挑出,尾巴也猛地在身后一扫,碎星霜顿时被扫飞落在几米外,而许钟崎的胸口被这一记重拳砸了个结实,但是他脸上一狠,反而更进一步,用力地将手上的铁柱由刺改砸,狠狠地砸在虎罗鼻梁上。 许钟崎几个翻滚撞进了一堆木箱中,一口血吐在自己胸口,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拳震碎了似得,烧灼般的痛苦从体内不断传来,他一边往外咳血,一边揉着阵阵眩晕的头,碎星霜从另一边爬起来,绝望得看到虎罗竟然还站在原地,许钟崎舍命打出的攻击似乎没有任何效果,但是十几秒后,虎罗仍然直直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碎星霜心中一定,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阵痛,奔向木箱中的许钟崎,发现这个少年还活着,虽然气若游丝,但是眼神还是异常明亮,正焦急地盯着她,一边深呼吸一边说道:“那只……杂碎呢……” 碎星霜再一次抬头看向虎罗,虎罗的身影前后摇摆起来,终于仰头倒下,砸得地上一阵飞灰飘起,碎星霜抓住许钟崎空空如也的右手手腕,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们……成功了……我们……赢了!” 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后,端木晚清虚脱般靠在一个笼子边坐了下来,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这么短的时间里进行一场超级手术,他的精神也不知道为什么能一直苦苦维持着,现在boss已挂,黄真凭着妖族的力量身体已经自我修复起来,脱离了濒死的危机,端木晚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子月扶着黄真站起来,看他已经有了几分力气后,立刻跑向房间另一角的炎鸦,看着炎鸦昏迷的样子,她也松了一口气,擦去他嘴角的血痕,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林子月低声喊了句:“召唤解……” 却被稍微清醒了的炎鸦一把捂上嘴,看着炎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塔罗牌,说:“这是那个衰神给……给你的东西,好好收着吧……本爷今天就不奉陪了……你自己万事小心……别挂掉后也害本爷挂掉……” 然后他放开了林子月,林子月看到他这副失去活力的样子,心底居然对这个恶魔有几分难过,接过那张写着倒吊人的塔罗牌后,林子月再次喊了句:“召唤解除。” 炎鸦化成一团火光消失在林子月面前,她看了眼手中的塔罗牌,居然没有任何物品说明,林子月试着将塔罗牌收到自己的口袋里,这个举动成功了,但是口袋里的塔罗牌依旧没有显示出任何信息,甚至连名称都没有。 那个罗狄的事情,炎鸦是不是知道什么?林子月决定在脱离这个副本后,在外面召唤炎鸦出来,好好跟他谈一谈,不过现在大家该怎么办? 林子月走到黄真身边,惊讶地发现地上的虎罗居然还在喘气,双眼已经没了焦距,虎耳里也有鲜血缓缓溢出,他的鼻梁居然深深地凹了下去,分明很快就要断气了,左手已经是跟炭块一般,不断有黑色的粉末伴着点点火星从上面脱落,他浑身是烧焦的痕迹和向外倒翻着流血的伤疤,明明蕴含着那么强大力量的身躯,此时躺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 “阿黄……我的时候……恐怕到了吧……我好像看见虎妞和小黄了……你说……这俩孩子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在一起呢……”虎罗的声音传出来,黄真面露痛苦之色,“我觉得……虎妞长大……肯定比你家……北北还要好看……也不知道北北……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羸弱的家伙……”虎罗的嘴角有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来,那鲜红色渐渐在他身下绽放着。 “阿虎,不要说了,你……”黄真颤抖着从胸口掏出一张道符。 “阿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你当了兄弟……要是我们没认识……你没有从人类……手上救下我……那该多好啊……我们就不会来到妖界……不会一起加入万妖学院……不会遇到北北和甜儿……我就能……在一切发生前……跟我的家人一起毁灭……” “阿虎!!不要说了!!!”黄真仰头怒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阿黄啊……你怎么了……在生我的气吗……在万妖行的时候……你明明对着同胞们……不论谁都是那么温柔有礼的啊……我却总惹你生气……他们都说我……是唯一能让你生气的妖……可是……我可一直……在生你的气啊……”虎罗的眼神越来越灰暗,生气不断消散,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坚定,甚至带着笑意。 黄真的手紧紧捂在脸上,有泪水划过他指间,流淌下来。 “阿黄……你还在吗?我看不见你了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啊……你救救我好不好……就像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救救我啊……给我一个解脱……” 黄真将手移开,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他跪在虎罗身边,将黄色的道符贴在他不断起伏的胸口。 “阿黄……我去见北北和甜儿了……我们在轮回里等你……来生……我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做好兄弟……我们四个人……一起保护妖族……保护我们的同胞们……给我一个解脱……送我一程吧……” 黄真指间的道符化作一道黑光钻入虎罗胸口,虎罗一声闷哼,彻底没了生息。 “阿虎啊……已经……没事了哟……”黄真伏在虎罗已经没有任何心跳的胸口,感受着昔日挚友、今日对手渐渐冰冷的体温。 几分钟后,虎罗的身躯渐渐缩小,从人形变成了一只一人高的老虎。 林子月站在虎罗的尸体边,一直静静地听完虎罗和黄真的对话,心里哀叹着。 昔日挚友,今日对手。 也许从黄真救了虎罗那一刻开始,就注定黄真也会终结虎罗了吗? “黄先生……如果你想倾诉的话,我现在可以听一听,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就再也没机会跟任何人说了。”林子月瞥了眼墙角,端木晚清正在和碎星霜一起替许钟崎整理伤口,时不时传来许钟崎的惨叫和咒骂声,林子月低头看着虎罗胸口的黄真,心底划过梅莹的笑脸,也是一阵悸痛。 黄真缓缓开口,用着飘忽的声音讲起他的故事,脸上一直带着悲痛,目光从未离开虎罗的脸庞。 一场森林大火,在一个寒冷的春天,烧毁了黄真所在的狐族聚居地,他在逃离的过程中与父母失散,年幼的他被一个年轻的看林人救了回去,在那个人的照顾下他渐渐恢复,学会了捕猎果腹,学会了人类复杂而深刻的感情。那年秋天,黄真跟随看林人去山上巡视却被一伙盗猎者袭击,黄真眼睁睁看着,为了保护自己,看林人在那群人的枪口下牺牲了,他拼命从那伙盗猎者身边逃进了树林。黄真在林子另一边,居然遇到大肆狩猎山上虎群的盗猎者同伙,悲愤交加下黄真一直没有激发的妖狐灵力彻底爆发,山上的动物们也现身助战,在赶跑了那群盗猎者后,黄真在虎群的尸体堆里,找到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幼虎,那只幼虎伏在自己母亲的尸体下面,受到母亲死前的保护才得以逃过一劫。 “喂!你没事吧!!”黄真用鼻尖轻轻顶着那只猫一般的小老虎,小老虎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扑了上来,窝在黄真的胸口哭泣着。 “爸爸……呜呜呜……妈妈……我们的家呜哇哇……” 小老虎嘴中含糊得喊着,黄真轻轻搂住了小老虎,叹了口气:“已经……没事了哟。” 黄真带着小老虎,告别了林子里的动物们,踏上了寻找妖族的路。 “阿黄阿黄!你说妖族们都在哪里啊?传说中的妖界真的存在吗?”虎罗绕着黄真跑来跑去,黄真觉得自己都快晕了,连忙让虎罗赶快停下来。 “你不要这么激动吧,我们找着找着,说不定某一天就能找到了,妖界据说是个妖族们和平生活的世界,被称为妖族的理想乡,我想一定会有很多妖族在那里吧。” 黄真一路笑着回答虎罗千奇百怪的问题,一边暗自嘀咕,要不是自己所属狐族的历史悠久知识渊博,自己恐怕还真应付不了这个小家伙,太能折腾了,虎族都这么有活力么? 黄真和虎罗一同寻访了许多人界的妖族前辈,在一条神龙的帮助下,穿过空间乱流后终于抵达了妖界,但是两人因为不够强大,在经历了空间乱流后陷入奄奄一息的状态,幸好妖界万妖行的执法小队路过,将黄真和虎罗带去了万妖行名下,位于爵伊城的妖界学院。 “喂,阿黄,我以后也想加入执法小队。”虎罗跟黄真正站在门口,看着执法小队被妖界学院的学生们团团围住,学生们脸上洋溢着尊敬的神情望着执法小队,而执法小队的妖族们,正笑着给一群孩子讲述妖界各地的故事。 “恩?你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啊,”黄真看向那群学生们的笑容,“那我们来比比谁先进入万妖行如何?” “哼,本大爷一定比你快,只是这几年我就长得比你健壮了,以后你肯定比不上我!” 虎罗冲着黄真吐了吐舌头,黄真挑挑眉说:“力量又不是由肌肉来决定的,头脑和灵力,知识和经验,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身为狐族我确实不擅长力量这方面……哼,但是等我学了狐族的符法,你这样只会蛮力的二愣子,肯定打不过我!” “你说什么呢,要不要来打一架试试啊!”虎罗呲牙咧嘴地说。 “来就来,谁怕谁啊!”黄真也挽起了袖子。 “咳、咳。”一个女声在一旁响起,一个猫族少女挤到两人中间,“你们俩麻烦不要在校门口挡路好不好,打架的话也请换个地方去擂台上,不要在门口跟流氓似得丢学院的脸,甜儿别怕,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两个人不好咱们说说又不会怎样。” “可是……”猫族少女背后一个羊族的少女探出头来,泪汪汪得望着虎罗和黄真。 虎罗和黄真顿时都放下了拳头,因为尴尬,脸上都有点红,猫族少女得意地带着羊族少女,从两人中间昂着头走了过去,倒是她牵着的那个羊族少女在不断发抖,虎罗跟羊族少女目光相对的时候,呲牙笑了笑,结果羊族少女居然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甜儿?甜儿!!”猫族少女慌张地抱起羊族少女。 “哇……你赢了,我服你了。”黄真用胳膊肘碰了碰虎罗的手臂,低声说道。 “鬼狐你闭嘴。”虎罗冲黄真比划了个小拇指,两人帮着猫族少女把羊族少女送去了学校的医疗室,并且互相作了番自我介绍,猫族少女名叫喵北北,羊族少女名叫羚甜儿,两人都是万妖学院的三年级生,而虎罗和黄真作为插班生,也将加入万妖学院三年级的课程。 自此,四人之间渐渐熟识,结下了深刻的友谊,在毕业那年虎罗和黄真同时被万妖行的执法小队录取,就在毕业典礼后,两人竟然同时向喵北北告白,黄真和虎罗在学院的擂台上约战,却在最后时刻被喵北北阻拦住了。 “虎罗!够了!我……我一直以来喜欢的,是黄真……” 因为这句话,虎罗自此再也没有给过黄真好脸看,借酒消愁颓废了两个多月,此间羚甜儿一直陪伴着着伤心欲绝的虎罗,虎罗在重新振奋后,羚甜儿突然跟他告白了,他感激着羚甜儿一直以来对他的默默付出,于是答应娶羚甜儿为妻。 当虎罗前往万妖行工作时,天意弄人,他跟黄真被分在了同一执法者小队。两年后,鬼狐黄真的名头开始在妖界流传开来,而诡力虎罗的称呼与之相伴相随,对此感到不满的虎罗,总是充满恶意地在任务中惹下各种麻烦,而身为队长的黄真不得不为他处理这些麻烦,每次看到黄真因为他的事情暴跳如雷,虎罗确实有种报复的快感,但是每次出完任务回到爵伊城,看到喵北北欢快地扑到黄真的拥抱里,一股无名怒火便再度灼烧着虎罗的心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人的孩子诞生,成为父亲的虎罗心底多了一份责任感的沉重,终于收敛起自己的冲动和任性,看着自己小小的女儿虎天天跟小猫似得,在怀中冲自己甜甜得笑着,虎罗的心第一次这样宁静与安详。或许这是上天对自己的弥补吧,眼前闪过喵北北的笑脸,虎罗这样想着。黄真的小儿子黄言比虎天天大了半岁,从生下来开始就很安静,总是淡淡地看着周身的人,除了父亲母亲不管谁碰都会哭出来,清澈的眼神不含任何杂质,就像是虎罗第一次遇见黄真时,黄真的眼神一样。 两个父亲的关系缓和后,两家人几乎过得跟一家人一般,直到几年后妖界战争的导火索在爵伊城爆发,万妖学院被毁灭,爵伊城的妖大部分都没能逃脱那群人类的毒手,内丹和本命精华统统被剖膛破肚取了出来,妖界为这群人界来客的残忍程度而震惊。而虎罗和黄真,则是为之绝望,因为喵北北和羚甜儿,都在这场人祸中遇难,他们将黄言和虎天天放在地下室的酒桶里,才让两个稚儿得以逃过一劫。 虎罗抱着还不会走路的虎天天,站在喵北北和羚甜儿的墓前,他身后站着黄真,正牵着年幼的黄言,有细细的雨丝从天而降,冲刷着墓碑上那些照片里,那些受害者们,永远不会褪色或者改变的黑白笑容。 “为什么……我们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同胞呢?” 虎罗的问题落在黄真耳中,黄真默不作声得垂下头,看见儿子澄澈的眼神望向他。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黄真的声音消散在缥缈的雨幕中。 一时间只有雨滴敲打在墓碑上的声音,回荡在这哀歌响彻的天地间。 ——虎罗的死亡、新的任务出现,几人又该如何回去幻世——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ahref=http: 第23章 归去 “后来虎罗跟我分道扬镳后,万妖行没几月就传出了他叛离的消息,我前去追寻消息真假的时候,正好与屠戮尽整个人族村子的他打了个照面,他居然真的做起了人贩交易,对人族的仇恨彻底泯灭了他的心,而虎罗的行径也迫使万妖行发出对于他的追杀令,于是……七年了,我丢下黄言在万妖行七年了,跟虎罗一路交锋,这一次,终于……做了个了结……” 黄真看着虎罗的脸,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小老虎,颤抖着趴在自己母亲的身体底下,呜咽抽泣的软弱模样。 林子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虎罗的身体,忽然注意到已经宽松下来的腰带间,似乎鼓起了一层,连忙示意黄真探查下,接着黄真竟然从那里摸出一封书信。 “这是……人界的那个神龙前辈?啊,天天居然被托付给了那个前辈?!”黄真激动得看着这封书信上写的家常话,都是天天在叙述和神龙前辈在一起的日子,并且说了很想念父亲,希望早日与虎罗团聚,还向虎罗询问黄哥哥和黄叔叔的消息。 黄真长叹一声,又看向林子月:“现在妖界我真的脱不开身,何况黄言也在这里……既然你是人界来的,那么想必也会回人界去,等你回去后,帮我给神龙前辈带句话吧,告诉他虎罗的死讯,以及天天已经……失去父亲了。” 林子月也是无精打采得点点头,听完黄真的故事,她真心觉得幻世这些剧情,全都充满了恶意。系统提示音在她点头后响起: 叮,您接受了任务“虎罗的遗孤”。 接着林子月扶着虚弱的黄真,端木晚清背着动弹不得的许钟崎,碎星霜跟随在后,几人终于离开了这间牢房,这时许钟崎开口问道:“那个什么代理人呢?她不在啊。” 林子月随口答道:“好像是个npc,我们触发剧情后就不见了。” “是吗,我就说那家伙奇奇怪怪的……”许钟崎嘴上这么说着,却露出了放下心来的表情,静静躺在端木晚清背后闭上了眼睛。 “我们就算离开了这里……怎么回去?我已经不太想继续这个副本了。”碎星霜抹着脸上的泪水和灰尘,一身洁白的道袍已经被染得又是血迹又是黑灰了,手上拂尘的毛几乎都掉光了,光秃秃的。 “总之先出去吧,出去之后任务应该就有提示了。”端木晚清轻声说。 “我这里有几张归去符……本来是小队完成任务后回去总部用的,不过现在……你们只要把符咒撕碎就可以传送到想要去的地方,一张归去符可以承载十人。”黄真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打归去符塞在林子月手上,林子月随即把这些符咒分给了每个人,刚好四个人,每人两张。 “哦哦,谢谢你了狐狸大叔!”许钟崎拿到手里后显得精神了几分,好奇地翻着手上的归去符。 “啊,现在别用,这座小院里有结界,你们身上没有任何力量,用不出来归去符的。”黄真似乎生怕许钟崎直接把符咒撕碎,连忙加了几句。 众人走出那件牢房后,沿着一截长长的楼梯走到了上面,居然看到了那个牛头人正恭敬地等在一旁。 “啊,黄队长,老虎他……他……”牛头人诧异地看着后面几人身上的伤痕,“他果然还是走了吗……” 黄真面现悲戚之色,点点头:“你把他好好安葬吧,从此你就是自由身了,万妖行秉承着罪不及无辜者的原则,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的,现在你的任务结束了,以后好好活下去吧,应该能申请到一个不错的长假。” “老虎……唉……虽然我确实是作为奴隶被他买下来的,但他其实从来没虐待过我,我却没能帮他一把,反而出卖了他……不过也好,这次卧底计划彻底终结了,第十执法小队和第十一执法小队都在外面接应我们,除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生灵了,老虎他下了死手……”老牛说着,之前那蹩脚的口音全不见了,林子月等人无比惊讶得听着他流利的普通话。 黄真痛苦地闭上眼睛:“老牛,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外面的天光,在那地牢里的一切,令我觉得好疲惫、好疲惫啊……” 走到这座房子的大门前,老牛推开大门的瞬间,一股阳光落在几人身上,暖洋洋得带着一股新鲜的草香飘了进来。 “那我们也分别吧,大家恐怕都是不同主城的吧,用各自的归去符回去吧。” 在踏出这座宅邸后,所有人的技能都解除了封印,各人都松了口气后,端木晚清这样问道。 “以后你们来华山雪峰,可以来找我玩呀!记住啦,我叫碎星霜!”穿着道袍的少女挥着手。 “哼,谁管你啊,啰啰嗦嗦的跟老太婆似得,天际海,游戏名最强海盗!”许钟崎嘀咕着,脸上泛起了红晕。 “哈哈,真是麻烦的小鬼,无荒谷,医者不自医,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吧。”端木晚清将许钟崎放在地上,随手拍了下他身上的伤处,痛得许钟崎一阵惨嚎。 “林中月影!云归城!!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受到众人欢快情绪的感染,林子月也笑了起来,这种死里逃生、并肩作战、努力奋斗的感情,在几人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几人将自己的归去符摊在掌心,相视而笑。 端木晚清最先撕碎了他的归去符,然后碎星霜和许钟崎也不分先后地撕碎了归去符,三人在一片传送的白光中消失了,林子月回头冲黄真和牛头人挥了挥手,这才撕碎了自己的传送符。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类啊……有点怀念,这种纯粹真挚的感情。”黄真看着几人消失的地方,脸上满是追忆的神情。 老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向前看吧,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是啊,”黄真迎着阳光,也露出了笑容,“我们也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在前方,就算是始终会存在着死亡,但是,已经有老伙伴们在等着自己不是吗?自己要把鬼狐的名号,连冥界都打响,不过这次要被虎罗抢先一步了,那家伙肯定迫不及待地就喊起自己诡力虎罗的称呼了吧。 阿虎,暂时等等我吧。 林子月在白光消散后,发现自己并未出现在副本的出口区,而是站在一处悬崖边上。 “这里是……哪里?”她向身前的深渊看去,深不见底,下面一片黑暗。 “这里是里六合。” 林子月警惕得回过头,脚边却往下一坠,一块石头在她脚下落了下去,林子月紧张得盯着面前的人,耳边却等着听那石头落地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上来。 面前穿着火红旗袍的女人冲林子月眨眨眼:“你啊,不应该来这里吧?l小妹?” 林子月瞬间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只黑玫瑰,而似乎像是为了回应她的举动似得,女人从自己头发中摘下了一圈银色的饰品,是一个扭曲盘绕着,蛇头咬住了蛇尾的圆环,失去了圆环的束缚后,女人深灰色的头发飘舞开来,无风自动,就像是蛇一样。 林子月手中的黑玫瑰上飘出一阵黑光,而女人手上的银环上也飘出一阵银光,两道光在半空中相遇后消融不见。 “你也是……深渊马戏团的人?这道光是怎么回事?”林子月盯着自己手中的玫瑰,她刚才听到女人喊出自己深渊马戏团里的字母代号,一时兴起才有了这个举动,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所反应。 “我们团的认证标识喔,不过,你那个是c的东西……”穿着旗袍的女子一步步走向林子月,站在林子月不到半米的地方。 林子月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黑玫瑰,没去理会女人的举动。 片刻后,林子月才抬起头问:“你是……谁?” “s。”女人在林子月腰间一模,一张黄色的符纸落在了她手里,“哦?原来如此,归去符是狐族的特产,而你身上的因果太不稳定,所以被归去符误传到此处了。” “那么,你该回去了。” 女人这样说着,把那张归去符放在林子月手中,然后一伸手,就将林子月推下了悬崖。 林子月感觉自己在不断坠落、向下坠落着。 然后她的脚下突然踩到了一片实地,一连串系统提示声随之响起: 叮,恭喜您完成了特殊任务,“妖族的饕餮盛宴”,完成度78%。 叮,您获得经验奖励,您已升到17级。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道具“归去符”,获得任务奖励装备“妖狐天风靴”。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金钱,466金币28银币51铜币。 林子月将还握在手中的黑玫瑰和归去符一同收到了口袋里,自己这一次终于是在幻世的副本出口处了,一走出来就有一人迎面冲过来,将她吓了一跳,那个人冲到她面前就停下了,上下打量着她。 “你……干嘛啊?”林子月被影子舞蹈上上下下看得心里发毛。 “刚才我哥上线了,告诉我你又被卷入了异常数据组,说说,情况如何?”影子抓着林子月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 “先换个地方吧,你、你不觉得这样很诡异吗?”林子月注意到已经有不少路过的玩家停下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了,赶忙推着影子往外走,影子‘恩’了一声后,反而拽着她的手臂快步把她拉了出去。 影子停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死死盯着林子月。林子月看到他这副样子,无奈地一一讲述了众人在妖界的经历。 “六界相关,奖励异常丰厚,剧情复杂,疼痛拟真度极其高,自由度无限制,最高集合度的角色人物……是了,我知道了,你到现在为止,经历的每个副本的共同点都是特殊级,难道说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吗?异常的不只是你的数据,而是特殊级副本的某些内容?”影子皱起眉头,由于蒙着脸,林子月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也许有必要将特殊副本单独罗列出来……告诉玩家们其中的危险,好让他们自己选择挑战与否了。但这不代表我们会中止对你的监管。”说到这里影子瞥了林子月一眼,林子月烦躁地瞪了回去。 “我现在打算去幻世各个主城走一走。”林子月对影子这样说着。 “你才14……咦,17级了。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没有自保的能力,有看你不顺眼的玩家追着你砍到10级以下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这样大费周章各个主城流浪没有意义,你真的以为你能跨越各个大陆甚至漂洋过海去寻找你那别的主城的朋友?不要痴人说梦了,你根本不知道幻世……” “是啊!我不知道!那又怎么样!”林子月不耐烦得打断了影子的喋喋不休,影子的目光阴晴不定地闪烁着,林子月自顾自得说了下去,“但是如果我停在云归什么也做不到不是吗?如果不出去看看,我也不会知道幻世到底有多大不是吗?或许在你这个知情人看来我很可笑,很傻很天真,但是我在那几个副本里经历了太多我抱有疑问的东西,我必须得去寻找答案,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委托我的那些人……” “你是不是把自己代入太深了?幻世终归只是个游戏,即使再怎么多姿多彩,它终归应该只是个游戏来着”影子的话很冰冷,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 “我……”林子月怔住了,是她把自己太代入幻世,所以才会这样喜怒不定,动不动就为了幻世里的故事而冲动吗?自己明明自认比较理智,但是在幻世里的经历……太真实了,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这让她完全无法把一切当做游戏了。 “太把自己代入了吧?我一开始……也是这样。”影子的目光柔和下来,拽起林子月的胳膊,拉着她向城外走去,“你先不要去做任何副本和任务了,我带你去野外走走吧,野外才是最适合我们这种人的地方。” 林子月疑惑得看着影子深不见底的眼睛,想着什么叫“我们这种人”。 “太容易被他人的情绪感染,太容易被他人的思维主导,太容易……去相信。”像是了解她的疑惑似得,影子低声说着,幻世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却在两人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我想,或许正因为自己的感情太过深刻,所以会为他人的感情而迷失自己吧。我在副本里的时候,常常因为对无关紧要的角色施以援手,而被队友鄙夷甚至抛弃,所以我就开始野外练级的生涯了,你别说,还挺适合我的,升级也挺快的。” 影子眯起眼冲林子月笑着,林子月心底却因为他的话而抽痛了一瞬。 “对不起。” “恩?”影子眼中带着不解的笑意,看向林子月。 “之前你明明是为了我担心,我却因为心烦,而对你乱发脾气。” 影子沉默了,拉着林子月向前走去,林子月揪心不已,脚下却一直没停。 过了会儿,影子才开口道:“我没在意啊,没关系的。” 林子月松了口气:“我还在担心你在生气……你……没生气吧?” “没有啊。”影子将头转到了正面,留给林子月一个后脑勺。 “真的没有?”林子月挑挑眉。 “你让我杀一次就真的没有了。”影子的声音传来,含着几分笑意。 林子月撇撇嘴,快步走到跟影子平行的位置,影子侧头瞄了她一眼,为了迎合她的速度也稍微放慢了脚步。 两人并肩向城外走去。 “这里不是通向蝴蝶潭的莱帕里山谷吗?”林子月跟着影子一路走在城外,直到脚下踩到一对男女,跟人连连道歉后,她疑惑得对着身边的影子问了起来。 “这边。”影子带头走到一棵树干上刻着十字的大树下,左手右手各拿着一把匕首,插在树上,一下下往上攀了上去,然后冲着下面的林子月喊:“接好了啊!” 接着一团鸟巢被他扔了下来,林子月勉强接住后一看,里面居然有着十几颗鸟蛋。 “呜哇!!这些鸟蛋这么多……普通的鸟不会下这么多蛋吧!?”林子月惊讶得拿起一颗来端详,拳头大小的鸟蛋上有着花花绿绿的花纹,显得甚是精致。 “你向远处随便一个地方扔一颗试试!”影子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林子月听了他的话后,随便拿了一颗,向着十几米外一丛野花丢去,蛋消失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后,林子月站在原地什么都看不到,她抬头却看见影子将食指竖在嘴边,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概几十秒后,一阵喧嚣声从那边传来,一对对年轻情侣的骂街声响彻了莱帕里山谷。 “谁丫放的臭气蛋!呕!!”“好恶心啊!!!咱们快走啊啊啊!”“熏死了我擦!哪个魂淡!啊啊啊!”“这什么味道我的天啊!又是那个杀千刀的报社人嘛!!”“谁看见他了!那个蛋从哪个方向来的!这特么第几次了!”“就不能让人安静地谈个恋爱了嘛!!!”“快点报坐标!!今天不弄死那家伙不算完!!!”“这人有病啊!!每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花样……呕!这味道太冲了!!”“大家先散开、散开!过会儿就刷没了……天啊,捂上鼻子,臭味扩散过来啦!” 林子月目瞪口呆得看着那边花丛中被炸出的男男女女,影子在树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从树上摔了下来,撞在发呆的林子月身上,林子月被砸得也一起栽倒在地上,回过神来后也大笑起来,两个人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看,幻世也能给你带来欢乐不是嘛!这就足够啦。” 影子躺在地上,对着林子月这样说。 “这就是我把幻世介绍给大姐大和老哥时,最大的愿望啊。” 林子月点点头:“我想,你还是挺成功的嘛。” ——林子月和影子的糖发完后,她还是决定在幻世大陆行走各个主城,完成身上的委托任务,谁会一路同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章 我们 林子月跟影子一路大笑着往云归城里走去,两人刚才把剩下的鸟蛋都扔在了莱帕里山谷的不同地方,有的鸟蛋就是砸碎了一地蛋黄,有的鸟蛋炸裂开来吓得情侣们以为遭遇了行会大战,有的鸟蛋冒出一阵浓烟所有人都被挡住了视线,在把所有的鸟蛋丢完后,两个罪魁祸首立刻远离了怒气冲冲的人们,往城里赶去,一直到远离了莱帕里山谷,两人才尽情大笑起来。 “真的好好玩啊哈哈,有个女孩子一直气得直踹她男朋友你看到没有,不行这恶作剧太爽了,简直了哈哈哈……”林子月笑得直不起腰来,影子不得不伸出手来扶着她一把。 “那么看你心情好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手头的任务?” 影子这句话让林子月从恶作剧带来的愉快中回过神来,凝视着远处云归城的轮廓,心里有几分迷茫:“我啊,我……我还是得去完成嘛,毕竟答应了别人啊。” “哼,我也料到会是这样,啧,”影子咂了咂嘴,顿了下,“不过你一个人上路不会很糟糕吗?就算升上了17级,这一路也会充满惊险吧?” “我想叫上包子一起吧,她在云归城似乎有些不愉快的回忆。”林子月想起包子和自己被围堵在小巷子里时的情景。 “你是不是傻啊!”影子唉声叹气道。 林子月不满得瞪了他一眼:“那我也不认识什么别的熟人了啊……啊,你?” 影子挑眉说:“你求我啊,求我啊!” 林子月看着他沉默了十几秒后,才开口:“我觉得一剑应该愿意答应我吧,反正他在云归也没事儿做……” “喂!”影子将林子月的兜帽拉了起来,扣在她头上后狠狠地揉了几把。 “好啦好啦,那你……愿意陪我去跑任务吗?” 林子月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影子,虽然大部分脸都蒙在面罩底下,但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总是闪烁着光芒。 “不愿意。” “你走,我不管,你走!”林子月大踏步往云归城的方向走去,在她身后影子笑了起来,开启了潜行隐身,身形慢慢消失在空气,但是那笑声却一直环绕在林子月身边,随着她一同向云归城里走回去。 林中月影:包砸!! 一笼肉包子:干啥!! 林中月影:我接到一大串任务链都是去外城的,你要不要一起去,咱们去幻世大陆流浪啊? 一笼肉包子:你要串城要饭吗? 林中月影:别闹!认真的,这可是为了任务的满腔热情啊,难道你能拒绝吗? 一笼肉包子:啊,都什么任务 林中月影:你等等我看下…… 林中月影:咱俩一起接过的“城主、女巫与继承人”,“虎罗的遗孤”,“遗失的宝藏”,还有个“寻访人界狐族”……就这几个,但是似乎都是跨主城的任务,在云归城里都没什么线索了,我想去附近的城市走走,怎样?你一起来不? 一笼肉包子:哦哦哦去新的城市嘛!来!当然得来!!! 林中月影:那就这么说定啦,你现在在哪儿呢? 一笼肉包子:我在跟三千一起升级,这家伙居然是个任务白痴啊哈哈哈 林中月影:额,什么意思 一笼肉包子:他差点把任务npc砍死,你说这人是不是奇葩 林中月影:是挺奇葩的== 一笼肉包子:那我们在城里见面吧,就城北十三路的铁打酒馆吧! 林中月影:好是好……这名字怎么那么怪 一笼肉包子:有吗?我倒是觉得挺符合那家酒馆氛围的,啊,三千又开始挑衅npc了,我去拦着他点,你们要是到了就先过去吧 林中月影:好的,你俩……加油 关了密聊,林子月茫然得看向影子:“你知道什么城北的铁打酒馆吗?” 影子从身边显形,拿出一叠纸丢给林子月,林子月打开一看,居然是张手绘的云归城地图,不由得啧啧称奇,地图上标注了很清晰每个建筑物的名称和坐标,铁打酒馆在地图上方,一眼就能看到,林子月指着酒馆边上的一个p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p是玩家用地,yer的缩写,你如果注意看的话系统用地边上写着s代表system,如果你看到了写着e的建筑就表明空白empty,写着n的建筑是npc的私人用地,如果标注了u的话表示未知场合unknown。” “咦,这么复杂,这是你画的吗?” 影子耸肩:“怎么可能,我哪有这时间,这是云归城一个自称无所不测的测量师绘制的,那家伙的地图一张足有百金,对我来说这就是通缉利器,就是因为有了它我从未遇险过,借着街道建筑埋伏或者打游击摆脱追兵,要是没有这东西我早就被人砍掉好几级了。” “什么你说这东西值几百金币?!!”林子月顿时感觉手中的地图重了好几倍,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折到个页脚儿被影子记恨。 “就算百金也是有价无市,这样详细专业的绘制,足以使任何路痴免于苦难,足以让任何人对云归城了如指掌,他的地图市面上从不流通,这个是我有次做通缉任务做到他头上,他死后爆出来的。” 林子月顿时有几分无语:“你还真是够狠。” 影子不屑地说:“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我从来都是只对有杀气值的人出手,他既然落在我手里,那就说明他也是染了杀气值的人。” 于是在林子月和影子一边争论着杀气值的合理与否,一边走到城北的铁打酒馆,进门后林子月才知道包子那句“符合氛围”是什么意思,这家酒馆的桌子椅子墙壁统统都是铁制,就算是那些酒杯都是里面玻璃或木头,外面钉了一层铁皮,看起来就特别粗犷的风格。 酒吧前台居然是一个看着非常沧桑的中年男人,脸上一道疤顺着左眼一直延伸到嘴角,另一只眼睛泛着精光,有如饿狼版的目光盯住林子月时,林子月满身不自在,不由得落下半步在影子身后,影子倒是安然自若得走到前台,敲着桌面对那擦拭杯子的中年男子吆喝起来,男子转身在酒柜上摸出两个铁瓶,倒出两大杯冒着泡的苏打饮料,送到两人面前,眼光跟刀子似得划过林子月的脸上,林子月不由得移开目光,紧盯着自己前面的苏打饮料。 “好了大缆你就别吓唬她了,又不是什么可爱的女孩子,一个呆子而已。”影子摘下了蒙面的黑布,端起自己的杯子,猛灌好几口饮料下去。 林子月恶狠狠得瞪了影子几眼,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几口。 “你相好啊?” 两人同时吐了大缆一头饮料,大缆用抹布随便蹭了把脸,慢悠悠得转去另一边,迎接一桌刚进来的客人了。 “那家伙的冷笑话真是越来越恶意了,有够烦的!”影子拿起桌子上的蒙面用的黑布擦着嘴边溢出来的饮料,脸上阴晴不定,明显有揍人的想法。 林子月很讲究得从柜台上抽了张纸巾出来,把嘴角和身上的饮料都擦了个干净,扭过头去不敢看影子的脸。 “干嘛?你还当真啦?”注意到林子月似乎有点害羞,影子哼了一声,“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 两人之间沉默起来,那个叫做大缆的刀疤男招呼完新来的客人,有转悠回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起两个人,被看得很不自在后,林子月和影子又同时开口道:“你看什么看?” 然后两人越发尴尬了,大缆豪迈得大笑起来,拍了拍林子月和影子的肩膀,说了句:“年轻人啊!”接着便进去了吧台后面的屋子里。 就在林子月盯着自己的杯子发呆,影子盯着吧台上的抹布发呆时,一声轰响从酒馆门口传来,两人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人影落在几张铁桌旁,桌子毫发无损,那个女人从地上捡起一把飘着蓝光的硕大镰刀,怒吼着冲向门口,从门口淡定得走进来一个男人,用一把弯刀轻描淡写地架住了女人挥舞落下的镰刀,另一只手的弯刀划过女人握在镰刀上的手,女人顿时一声闷哼,手上一松,男人就用弯刀把镰刀轻松得挑飞出去,落在酒馆的角落。 “三……唔!” 林子月刚想出声,就被影子捂住嘴,拽着她几步躲到了酒馆的吧台后面,两人在吧台后边比较安全的地方,探着半个头围观这场战斗,落在旁边几个酒馆客人的眼里,这两人怎么看怎么猥琐。 “你捂我嘴干嘛……那不是三千吗……那个女的……咦?怎么有点眼熟。” 就在这时酒馆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把手中拿着的蓝色披风丢到那个女人面前,说:“我不想跟你们再有牵扯了,拿着你的披风和镰刀走吧,曼陀罗。” “啊……那是包子的熟人……” “之前不就是她们去追杀你来着吗?”影子奇怪得看了眼林子月。 “恩……包子跟她们好像有什么过节……包子!这边!”林子月突然站起身,在吧台后面冲着一笼肉包子和三千烦恼风挥手,影子见战斗差不多结束了就没再阻止她,也从吧台后站起身来,很熟悉得从吧台里面掏出另外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饮料,林子月坐到了吧台边上,捧起自己的杯子继续喝着,三千倒是钻到吧台后面,没理自己的那杯饮料,反而跑到酒柜前看来看去,时不时撞一下影子,似乎只是存心想找影子的麻烦。 “哟,你小子还挺熟悉铁打的啊,喂,这怎么是姜汁汽水啊,年轻人有没有点情调,帮我把那瓶黑朗姆拿来!呀哈哈哈好久没来了,大缆呢?”包子兴奋得拍着吧台,尝了口杯子中的汽水后嫌弃得推到了一边,指着柜子另一端的朗姆酒架冲影子嚷嚷起来,影子白了她一眼,一脚踹开边上挡路的三千后,走到橱柜前找包子要的酒,三千自讨没趣后就拿了好几个杯子出来一层层往上叠着玩。 影子终于找到了包子要的黑朗姆,放在吧台上面,在底下的橱柜里找杯子,三千叠的杯子塔被包子一砍刀碰倒了,他正在一边惨叫一边收拾玻璃渣子,包子拍着桌子大笑着,一边催促影子快点把酒杯拿上来。 这时候大揽走了出来,看见店里在刚才混乱中跑了一半的客人,空空荡荡的,而一个女人裹着蓝色披风拿着镰刀,一边瞪着吧台那里的几人一边退了出去,大缆接着看向吧台,苦恼得发现几个惹祸精正围在那边,周围一片狼藉。 “你们几个混小鬼!!”大缆怒吼一声冲上前,一手一个将不敢反抗的影子和包子扔出了门外,然后拽着三千的领子把他也甩了出去,一路有玻璃碴子飞散一地。 大缆一回头,看到正端正得坐在吧台边上,抱着杯子呆呆看着这一切的林子月。他一声长叹,揉了揉自己的寸头,又回去吧台后面,收拾被影子和三千弄得乱七八糟的橱柜。 “大叔啊。”林子月笑嘻嘻得喊了声。 “干嘛!”大缆没好气得回道。 “你生气的样子,还没你平时瞪人恐怖啊。” 大缆听到这话,愣了下,随即苦笑起来:“我就应该明码标价,那几个惹祸精一人一百金币门票,我看他们还来不来!一群麻烦的小鬼……” 林子月捧起杯子将汽水喝了个干净,擦擦嘴后说:“再来一杯吧……大叔你对那几个家伙很了解吗?” 此时包子和影子正一人一边扯着昏迷的三千重新钻进酒馆,然后两人把三千往门边一搁,又向着吧台走来。 “哼哼,铁打开了多久,我就认识他们多久。” 林子月瞥了眼大缆:“幻世推行也不到两个多月吧……” 大缆冲她眨了眨眼:“两个多月对于虚拟世界来说,足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你自己难道不这么认为么?你又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呢?自己想想吧。”说完他拿过吧台上的那个瓶子,随手打开后,把林子月面前空着的杯子倒满了。 “唔……我怎么认识他们的啊。”林子月听着大缆的问题,笑着拿起杯子喝起来,完全没意识到味道有点不太对,她只是抬头向门口几人看去,看着醒过来的三千冲影子怒吼,对包子抱怨,向着大缆张牙舞爪。 大缆感到了三个惹祸精在吧台待着的风险,将四人带进了铁打酒馆的小包间,等四人终于安定下来,林子月抱着杯子,一阵阵睡意不断涌上来,她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得。 “月影……月影?”包子伸手在林子月眼前挥了挥,“这是几?” “是……十……加二……二十二……”林子月的头点得越来越厉害,眼皮子不停打架。 “……你这喝的是什么……酒?!”影子从林子月手里夺下杯子,闻着那味道香醇的黑朗姆,无奈得看着醉了的林子月。 “影子……是……三十二……”林子月看着影子郁闷的表情,傻笑起来,一边含糊不清得说着。 “那我呢?我是多少?”三千在林子月耳边拍了拍手,看林子月意识混乱得回过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什么都没说,又把头转回去冲着影子傻笑了。 “林中你是想打架嘛!!!” “算了算了,都别闹了,我本来喊你俩来,是因为林中月影有事想跟你们……商量,现在这样,啧,别抢了!”影子一脸正经得安抚着有几分乱糟糟的包子和三千,结果林子月伸手过来,想把自己剩下半杯的黑朗姆拿回去继续喝,顿时影子脸上越发无奈,看着林子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将黑朗姆倒到了自己的杯子里,把林子月的空杯子塞回她手里,林子月安静下来,抱着空杯子心满意足,窝在桌上迷迷糊糊得打起瞌睡。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包子跟我说是走任务。”三千问道。 影子稍微讲解了下林子月现在所处的不同任务链,解释说这是她的私人任务,所以这趟走遍各主城的路可能没有什么实质利益,全部都看个人的意见,如果包子和三千愿意就一起,不愿意影子也不会强求,包子当即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林子月,这话遭到了影子的白眼:“你这等级先保护好自己比较重要。” 三千犹豫片刻,但是想起自己之前护送任务的失败,不由得也咬牙下定决心,跟这几人一起出去走走,虽然自己很讨厌影子,但是如果是去各个主城,打响自己“一命千金无失手”的名号,流浪的杀手,光是听起来就很酷炫了不是嘛!这么狂霸酷炫拽的事情,自己怎么可以不参一脚! 抱着奇怪的心态,三千拍着胸脯说,这一路随性的安全尽管包在他身上,影子再次奉上白眼:“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把雇主看丢了的。” 影子数了数当前同行的人数,忽然觉得有必要弄个集体联系方式,于是想到了幻世的佣兵团系统,但是佣兵团的最低人数是五人…… 影子舞蹈:喂,孟离 一剑长梦:游戏里麻烦你喊我一剑,谢谢 影子舞蹈:你有没有兴趣一起走一遍幻世各个主城跟着林中月影做任务 影子舞蹈:反正你也是打算监视她的吧? 一剑长梦:其实你只是看中了我对于幻世各个主城的了解吧 影子舞蹈:啧,你来不来,来的话我们就建立佣兵小组 一剑长梦:行,反正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一剑长梦:我跟你们去 第25章 建队 林子月从桌子上昏昏沉沉抬起头时,发现一群人正围在自己身边争吵不休。 “好吵啊……你们在干嘛?”头还是有点晕乎乎的,林子月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影子,包子、三千还有一剑居然都在,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还是影子瞄了她一眼,说:“他们几个在想佣兵小组的名字。” “名字啊……就叫幻世巡游怎么样?”林子月随口嘟囔着。 “太没劲儿了!这么平淡无奇的名字!”三千转头就是一吼。 “所以说,你要起的那个‘生死狂’也不是什么好名字啊,太中二了!”一剑敲了敲桌子,脸上已经一片阴黑,但是由于等级有点差距,他没有绝对的信心打过三千,他一直忍耐着没有爆发。 倒是包子正嚷嚷着:“那名字够难听!就叫红手小队嘛!有个好兆头,月影手那么红捞到那么多任务还不能叫这个?” “这么俗气的名字我拒绝!”一剑一挥手,否决了包子的第十七个提案,“不是我说,包子你就不能想点大气上档次……” “我起的不就很上档次!啊,‘生死狂’,一群跨越生死的流浪者们,穿梭在各种各样的主城之间……” “我还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呢,这三人这样讨论多久了……”林子月嘟囔着,冲身边的影子说道。 影子耸了耸肩:“这场面已经持续二十几分钟了。” “我刚才……是怎么了?突然就很困很困。”林子月扶着头,还有继续睡下去的冲动。 “喝多了。”影子淡淡地说。 “原来幻世里也会喝多啊,真奇怪呢。”林子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来,在这里签名,或者随便画个符号也可以。”影子拿着一张纸和羽毛笔放在林子月面前,林子月接过来,上面除她以外,另外几人的名字都签好了,三千的鬼画符,包子的一笔带过,一剑工工整整,影子只是画了个黑色的三角。 林子月画上一个月亮后,那张纸上顿时闪烁起光芒,一个系统提示声响起。 叮,佣兵小组“天外来客”建立成功,影子舞蹈为队长。 “见人!!!!”三千和包子同时怒吼道,一剑颤抖着双手拔剑出来,林子月赶忙挡在影子身前,试图阻止众人宰掉队长的举动。 “反正建都建了,成立完一周后才能解散,你们自己看着办。”影子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顺手把那张成立契约收到了自己口袋里,“这东西作为队长,我先保管了。” 一剑推了推眼镜,把剑收回了剑鞘,包子和三千都坐了下来,看着影子的目光跟要吃了他一样,林子月无奈得捧起自己的杯子想喝一口,发现已经空了,只好又放下来。 “我想问下大家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对我来说随时都能上路,这位也是。”影子对着另外三人说道,然后指了下林子月。 “我都可以。”一剑如此表示。 “我也……没什么在云归要处理的了。”包子神色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到平时的大大咧咧,拍着胸口说。 “我目前没有别的单子在手,随时可以出发。”三千把弯刀插在桌上,风骚得撩了下自己的刘海,引来众人一阵鄙视的眼神。 影子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走吧,咱们上路!” 林子月对着几人笑起来,举起手说道:“为了开启主城间的传送阵!” 包子握拳高喊:“为了独一无二的稀有任务!” 三千也跟着握拳高喊:“为了杀人的名号!” 一剑高高竖起了他的剑:“我不要当保姆!” 影子冲一剑竖了个中指:“我当你们保姆还差不多,你那点等级连三千都打不过。” 于是众人吵闹着离开了铁打酒馆,大缆靠在吧台边上,看着一群人吵吵着走出门去,然后又有一个人转头,回到了吧台前看着他。 “算上被打碎的杯子一共一百三十七金币,银币就给你们免了。” 接过影子的银币,大缆从吧台下面掏出一瓶酒说:“送给那个胆小的女孩儿吧,喝酒壮胆。” 影子嫌恶地瞪了眼大缆,不过还是接过了那瓶酒,收到口袋里。 “我觉得挺不错的,谁能想到啊,你们这样一群人居然会聚在一起,她在幻世的历程,大概会有不少波折吧,哈哈哈哈,祝你们一路顺风!” 影子一边戴上了自己的蒙面黑布,一边挥手冲大缆道了别。 大缆看着影子的黑衣一闪而出,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喃喃道:“老烟啊老烟,你说你的小兄弟会走向哪一步呢?以前我总觉得不放心,现在看到他身边的人们,或许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大概渐渐从轩辕老哥的死里走出来了吧……” “一剑,接下来我们去个最近的主城吧……你最了解啊,给点提示?”几人往城外走去时,林子月问起来。 “云归的东面和北面的城市从距离上来说比较近,北面就是我来的桃源乡,但是上去的话非常困难,桃源乡周边全是充满瘴气的桃林,如果不是城内有系统提供的解药,玩家根本无法自由活动,光是穿过桃林就足以把体力值掉光了。” “那照你这么说桃源乡恐怕去不得了,北面的城市呢?”包子插了一句嘴。 “北面的城市在岛屿上,我不觉得那边现在就出现了能跨海的船,大部分交通工具都会在城战后开通,但是如果你们想去碰碰运气,看看玩家们有没有私人船,我虽然不推荐这选项,但倒也不介意。”一剑推了推眼镜。 “那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喽?快点说,别卖关子,磨磨唧唧的。”三千抱怨道,被一剑的目光狠狠扫了下后撇了撇嘴。 “南方没有路,那片山脉的设定我就不详细说了,但是中间有一道深千米的沟壑,根本走不过去,所以我们只能一路向西。” “西面啊,很远吗?”林子月问。 “一剑……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杂流盆地吧,会不会太冒险了?”影子虽然隐身在空气中,但是声音却带着几分不安。 “杂流盆地?什么鬼?”包子不解得在身边环视一圈,才想起空气中还有一个第五人在。 一剑脸上满是无奈:“我的瘴气丸也所剩无几,桃源乡是不可能去了,另外几个城没有交通工具,即使进去了也不一定出得来,倒不如走杂流盆地,风险有,但是我会尽全力把风险降到最低。” “喂喂,你俩到底在说些什么?我都听不懂了啊!”三千苦恼得揉着头发。 “我来解释下吧,杂流盆地这个名称,一是因为那是盆地,二是因为那边有几条交叉纵横的河,那座主城目前玩家最少,大部分玩家都被……都被那几条河给卷跑到别的主城了,那里的地形相当诡异,你们去看了就知道,漂流城本身就是在河谷中间建起来的,甚至经常在几条河道间漂来漂去,所以官方叫它漂流城……” “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那个论坛被称作‘流浪的主城’那个地方吧?据说因为河道里有时有水有时没水,玩家们经常在空着的河道练级时,就被突然冲来的水流给冲走,最后全都掉到别的主城区了,大家就管这群玩家叫流浪者,管那个城市叫作流浪城。”包子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那不是很危险吗?”林子月疑惑得看着一剑,“这么个危险的地方我们能走到吗?” “跟其他地方相比已经好多了,放心,其实那些河道的水流是有规律的,别人或许不行,但是对于能将计算和剧情策划完美结合的我……唔!”一剑的身子向前倾了倾,似乎被人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他推了推眼镜没再说什么。 “少说点足够了。”空气中一个声音说道。 “啊……确实之前提起过,一剑是幻世的工作人员来着啊,但是影子你怎么焦急干嘛?”包子问道。 “游戏被剧透太多就不好玩不是么?”影子的声音闷闷得从空气中传来。 “也是啊,反正我们到那边看看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的,杀光了就是了!”三千舞着自己的弯刀,骄傲地说。 “暴力狂。”林子月鄙夷得道。 几人一路出了云归城往西走去,出了云归城附近的树林后,风景变得荒凉起来,脚下的土地也渐渐掺杂起砂砾,时不时有奇形怪状的巨石横在路上,玩家也少了不少,渐渐地除了五人,路上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影子,我一直很好奇啊,这些糖你在哪里买的?”林子月从口袋里掏出影子之前送她的糖,分给包子一颗,一剑表示不喜欢甜食,三千则觉得男人吃甜的显得软弱,于是林子月拆了一颗丢到自己嘴里。 “啊,是在云归城的谜之屋,下次带你去看看吧。”空气中的影子显出了身形,嘴中一说话就咔嚓作响,手中竟拿着包薯片。 三千顿时扑上去抢薯片吃,看着林子月和包子有滋有味得吃糖,他心里早觉得膈应了,在头上挨了几拳后,三千不要脸得抢过那包薯片,还拿去分了一剑一些。 “啧,烦人的家伙。”影子瞪着三千,从口袋里拿出一板泡泡糖,继续用食物打发时间。 “谜之屋?听起来挺有趣的!什么样的地方?我在云归城待了也快俩月了,完全没去过啊!”包子兴高采烈得问起来。 “是一家随机刷新的小店,卖些零食和书,有时候在这里,有时候在那里,大部分人可能幻世满级了都遇不到,不过有些特别的渠道能联系上他们。”说到这里,影子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林子月,“那就是阵营。” “阵营?”三千也凑过来,听影子说到这里,立刻从衣领里拽出自己的徽章,“你帮我看看这是阵营吧?是吧?我这任务要去一个主城,我去论坛查了下,在幻世一个离云端挺远的主城。” “……隐元会,呵呵。”影子冷眼瞥了下三千,没再搭理他,“有阵营的玩家,只要进去过一次谜之屋,那么之后在自己的阵营认证物品上,就能保留下谜之屋的印记,下次想去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认证物指引一条道路前往谜之屋。” “原来如此啊。”林子月摸出自己的黑色玫瑰,冲着影子挥起来,“这好像是我的阵营认证物品……” 一剑的目光在落到那黑色玫瑰上时,先是满脸震惊,然后眼神里阴晴不定,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包子和三千倒是围在林子月旁边啧啧称奇,影子却疑惑得盯着林子月手中的玫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吗?”林子月将玫瑰转了一圈,还放在鼻子边闻了下,没有任何味道,就像是人造的假玫瑰似得。 “在我……恩,按照幻世的程序设定来说,玩家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加入六合狩猎小队或者……深渊马戏团,那是两组永久独立的特异数据组,那两个组织如果有玩家进去……” “会怎么样嘛!月影会出事吗!快,月影!快扔掉那个玫瑰你还是你!”包子听了这话立刻显出几分焦虑,摇着林子月的肩膀慌张起来。 “别、别闹包子……头会晕啊啊……”林子月飞快把玫瑰塞回自己口袋里,生怕被包子晃着晃着自己把玫瑰弄掉了。 “野蛮女你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一剑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隐去了自己眼中的波动,面色维持着一惯的冰冷,“深渊马戏团,我们迟早要好好会会他们……”虽然一剑这样说着,但他的目光却没看向任何人,而是落在前方,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 “喂,你小子解释下,你给我一句呵呵什么玩意儿,你是想打架是吧?”三千冲着影子闹了起来,看见这两个人快打起来的架势,包子还在旁边助威起来,林子月不得不插进两人间拦着三千,虽然一剑的话让她心底有几分疑问,但是现在似乎暂时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详细问了,或许等下次吧。 又走了一段时间,几人终于觉得无聊起来,林子月和包子还有三千玩起了文字接龙,而影子跟一剑走在一旁,似乎在低声探讨些什么。 “好无聊啊……我第一次知道交通工具有多么重要啊啊啊!!”包子惨叫一声,扑在林子月后背上,“月影背我背我呜呜……” “你好沉啊啊!!”林子月就这样被包子压在背上,没能坚持撑住几秒,两人就一起摔在地上。 “你俩是蠢吗?”影子走过来,将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指着不远处几间木屋,“去那边休息下吧,那边也是个安全点,你们要是想下线休息会儿也可以,上线了就用佣兵频道联系,就算是在不同地方也能一起交流,这样先到的人就先过去河岸的安全点等着后到的人。” “恩……因为漂流城会到处移动,所以我们得一起进城吧?不然会分散啊。”林子月问。 影子点点头,带头向着那几座小木屋走去。 木屋前面拴着一只田园犬,看到几人走来后抬起头叫唤起来,凶狠地呲着牙。一阵风夹杂着黄沙吹过,屋檐下的风铃响起来,林子月抬头往上看,上面除了风铃还挂着风车和捕梦网等,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排列在这个屋檐下。 “居然有客人,真是难得啊难得……阿飞,不用担心,就算是恶魔走进来了,如果在店里惹事儿,我也能叫他横着出去。”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听到这话,田园犬用鼻孔哼了一口气后,伸出舌头喘着气趴在地上。 沙地炎热的气温让它显得没什么精神,林子月小心翼翼得走过去,伸出手来拍了拍田园犬的头,田园犬扫了她两眼就没别的反应了,林子月开心得招呼包子过来:“你看,很可爱啊,一点都不凶嘛。” “哦?我试试?”包子走过来挠着田园犬的肚皮,田园犬很温顺得翻了个身让包子摸,三千也凑了过来,但是在一边紧张得不敢接近。 “哈哈!三千你怕狗啊?”包子大笑着问了句。 “恩……小时候被咬过。”三千有点尴尬地说,手里还紧张得把在自己腰间的弯刀上。 影子走过来,只是看了眼围在田园犬边上的几人,径直走进了屋子,一剑倒是走了过来,结果田园犬一翻身就站了起来,冲接近的一剑低吼着,一剑只好黑着脸也跟在影子后面进了小屋,对几人说:“小屋里应该能歇息会儿,你们要是玩够了就进来吧。” “哦哦我得进去坐会儿。”包子立刻就在一剑身后进了屋子,三千离田园犬更近了点,握住弯刀的手都有几分发抖,田园犬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也钻进了屋子。 林子月笑嘻嘻地低下头,揉着田园犬的耳朵,田园犬静静地趴在她面前,甚至把头在她掌心蹭了几下。 “恩……可惜没什么好吃的能带给你的呢,你……吃糖吗?狗好像不适合吃甜的东西来着。”林子月笑着看到这只田园犬在自己身边抽着鼻子,似乎在闻什么味道。 “谢了,按理来说是不能吃的呢。” 林子月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肯定是自己幻听了,哪有狗会说话嘛,就算是幻世…… 啊,幻世。 自己还真的差点忘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那些莫名其妙的设定。 “不过谜之屋的糖我不介意来两颗,审判者大人。或者说,除了谜之屋的糖,那是什么味道呢?黑色的玫瑰……”田园犬在林子月怀里蹭了蹭,把头倚在她僵硬的手臂上,林子月感到一股沉重的力量禁锢住自己的全身,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她试着挣扎离开这只田园犬,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周身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来自深渊的客人……” ahref=http: 第26章 茶水 当田园犬轻轻咬住林子月的衣角,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芒,林子月苦于动弹不得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来:“阿飞!” 田园犬松开了林子月的衣角,从鼻孔里一哼,但是目光仍然盯着林子月,林子月身上的束缚依然没有解开,一个人影从屋子里闪了出来,将林子月从田园犬的身边拽开后,用匕首指着田园犬,田园犬一个纵身,还没等影子舞蹈有所反应,蒙面的黑布就已经被田园犬叼在了嘴里,田园犬把那块黑布往边上一吐,呲着牙冲影子低吼起来。 “我……没事,咱们进屋吧,我想见见这里的主人。”林子月将欲言又止的影子推进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放在了门口。 田园犬歪着头,眼神一直注视着林子月进了门,门帘在风中被吹起,随着一层浅浅的黄沙飘在那颗糖上,它磨了磨牙,用爪子扒开糖纸,把糖含在了嘴里。 “真怀念的味道啊……不知道老板娘现在怎样了呢……” 林子月进门的时候,一阵叮铃声在门边响起,店里的天花板上也挂着许许多多的挂饰,林子月呆呆得抬着头看,直到影子抓着她胳膊,把她拉进屋里一个壁炉边上,林子月才回过神来,坐在了包子和影子中间,椅子就是是捆在一块儿的一打干草,坐起来硬邦邦的,地上也铺着一整层厚厚的干草,壁炉里有白色的火焰燃烧着,正散发出阵阵寒气。 “好神奇啊……”林子月从立刻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火炉边,伸出手去想去触碰那白色的火焰,却被炉子边的一剑用剑鞘挑开了手。 “别碰,中心的温度足以冻坏人的手指,一碰就能脱落了。”一剑说。 “小姑娘……没见过冷焰嘛……”那个苍老的声音在墙角响起,林子月转头看去,一个裹着麻布戴着面纱的老人,颤颤巍巍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六个盖着盖子的茶杯和一个小巧的茶壶。 “坐回去,老身虽然老了,不中用了,但是奉个茶还是没问题的!”老人气哼哼地瞪了一眼想过来帮忙的林子月,林子月只好坐回了干草堆上,包子俯过身来在林子月耳边说:“那个老奶奶很厉害的,刚才用两只手指就截下了一剑的剑,你别太小看她……” “她跟一剑怎么会打起来……” “因为一剑碰了下她的捕梦网,她就发火了,然后就……” 林子月觉得很无语,只是因为被碰了下一个捕梦网就发火?还差点大打出手?这个店主似乎很奇怪。想到这里,林子月又抬起头,呆呆得看着头顶上垂下的那些挂饰。 “月影。”包子的声音响起,林子月一回神,那个老人正递了一个茶杯到自己面前,茶味从杯盖下传来,浓郁得香味让她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道了声谢后,林子月迫不及待得接过茶杯,掀去杯盖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茶香似乎渗透了自己的灵魂,浓郁的味道飘散在屋子里。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灵……” 众人在老人悠悠调子的歌声中,端起自己的那杯茶。 “唔!!”一剑失手将茶杯打碎在地上,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慌张地捂着自己的头冲了出去。 影子放下茶杯皱起眉头,很痛苦地将口中的茶勉强吞了下去,三千将自己嘴里的茶立刻吐回了杯子里,捂着嘴似乎有呕吐的冲动,包子喝下后似乎意犹未尽,又仰头将整杯茶都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往边上一放,就躺在干草堆上睡了下去,嘴里还嘟囔着“这真是我喝过……最刺激的东西……”,林子月浅浅得尝了口自己的这杯,一股又苦又甜的味道在舌尖萦绕着,说不上好喝还是不好喝,她很疑惑为什么众人的反应都那么奇怪。 “你居然……那么轻松喝下去了……”还清醒的三千和影子都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林子月。 “其实还不错啊?”一边这样说着,在三千与影子惊恐的目光中,林子月又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 “我出去看眼一剑吧?看你们的反应我怀疑他是出去吐了。”林子月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包子,包子竟然已经睡得死死的了,林子月无奈只好自己出去了,影子冲她连连摆手示意她快去,但是他自己的脸渐渐发青起来,明显那口茶水下肚有几分不适,三千在一旁已经开始干呕了。 老人在屋角一直看着几人,直到林子月追出门去时,她脸上才有了几分不屑,低声自言自语道:“何苦呢……” 林子月冲出门,发现门口那只田园犬正警惕得在门口徘徊,看见她出来了呲牙露出一个“笑容”:“你在找什么吗?可以看看屋子背面。” “谢了。”林子月随后说道,立刻转向屋子背面,果然看见了靠在一个水井边上的身影。 “一剑,你没事……”林子月正往井边走去,没几步就被一剑喊住了。 “别过来!”一剑的手从他前额上移开,林子月看到了两只闪着紫光的山羊角,从一剑额头上缓缓延伸出来,他身后也有一根细长的黑色尾巴,在空中烦躁地甩动着,每次划到地上都会抽出一道痕迹带起黄沙,一剑的身边的那块地上已经满是划痕了。 “为什么你们对那茶水反应这么大?难喝也不至于这样吧……都特喵扯淡!”随着林子月这句话,周身的一切都凝滞了两秒,一剑身上忽强忽弱的紫光也凝固了一瞬,然后他身上的尾巴便消失了,一剑虚脱般扶着井口坐下来,揉着太阳穴长吁一口气。 “终于安静下来了……多谢你了,我还不知道有的技能可以这么用。”一剑看着林子月走到自己身边,冲她点点头,说完摘下自己被汗水打湿的眼镜,揉着自己的眉心,看起来疲惫至极。 “刚才那个……是你的变身状态吧?”林子月在井边的水桶里舀了点水,递给一剑。 一剑接过水碗道:“算是……你能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吗?” 林子月笑了起来:“就是个变身技能,你至于那么紧张吗?我不说就是了,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啊。” 一剑喝了口井水,头上的角也渐渐缩回了额头:“什么事?只要我能回答上来,我就回答下。” “刚才在屋子里,包子喝完茶一边说着好喝一边睡倒了,三千连咽都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影子喝了一口后脸色特别难看,还有你也是,为什么你们对那茶水反应这么大?” 一剑摸着自己额头,确认角都收回后,才叹了口气:“唉……怎么跟你解释呢,那个店里的主人,是个巫女来着,那个茶水类似于孟婆汤,不过因为用了另一种制法,只是浓缩人生于一杯,并没有忘却轮回的功效,但是对于我来说,对于那些有着不愉快回忆的人来说,这尝起来非常恐怖,甚至不亚于毒药。” “所以你们才会那么痛苦啊,给你一说,你们喝起来似乎会很恶心的样子。”林子月抬头看着天空,有几多浮云正飘在头上。 “你喝了那个没什么感觉吧?”一剑放下了水碗,惊讶得看着林子月。 “有些苦,有些甜……虽然不好喝,但我觉得挺不错的。”林子月笑着说。 “是嘛……” “咱俩回去吧,不然另外几人说不定会担心了。” 一剑点点头:“也好,虽然我不觉得那几人像是会担心的样子。” 林子月拍拍一剑肩膀:“总觉得那个老奶奶对你有什么敌意啊。” 一剑苦笑了下,没有接林子月的话头,一个冥巫或者神巫,怎么可能对一个恶魔有好脸。 两人回到屋前,一剑深吸一口气前脚刚走进了屋子,林子月的耳边便传来了一个声音:“小姑娘,跟恶魔走这么近,就不怕被盯上?” 林子月瞥了眼门边那只田园犬,它正咧着嘴,扯开一个类似人类的笑容。 “不明白你说什么。”林子月丢下这句话也进了屋。 屋里三千跟影子正并肩窝在角落里,两人时不时发出阵阵干呕声,包子睡得很熟,身上盖着张老旧的毛毯,甚至有轻微的鼾声传出来,那个老人正坐在包子身边,捧着自己的那杯茶,嘴里轻声哼着调子,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看向走进来的林子月和一剑。 “小姑娘,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人的茶喝下去,反应那么强烈,而你的茶喝下去,没什么反应?” 林子月也走了过来坐在包子另一边,捧起自己刚才喝过几口的茶杯,对老人摇摇头。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老人低声说了一句,林子月不解得看着她,“小姑娘啊,我的茶,重要的不是茶本身怎么样,而是人们喝着它,会有怎样的想法,你怎么看自己,你的茶,就是什么样的味道。”老人捧着自己的茶喝了一口,林子月看到她眼中泪光闪烁着。 “既然会痛苦,就不要喝……不行吗?”林子月再次尝了口自己的茶,那又苦又甜的味道让她很享受。 “人可以逃,逃一辈子,逃去下辈子,然后呢?不能直面自己的人生,过了几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的。”一剑回答了林子月的疑问,又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哦?不错的勇气,这么有勇气的恶魔,你还真的是恶魔吗?”老人看着一剑的举动,遍布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一剑……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林子月看着全身都颤抖起来的一剑,担忧得说。 一剑身上有一层紫光若隐若现,但很快被他压了回去,他冷傲地盯着老人说:“当然是,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了。” “恩?有意思啊,真有意思,今天我可是见到了,好多不得了的人物……小姑娘。” “啊,是、是。”林子月刚才听着两人的对话走神了,突然被老人叫道,楞了一下才回应。 “能平静得喝下我的茶的人,没有哪个不是成为了大人物……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林子月无奈得说:“您这样跟我说,我又不能预测未来啊。” “接受考验,然后浴火重生就好了……”老人这样说着,颤巍巍走到边上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捕梦网,递给林子月,“祝你好梦永存。” “谢谢……” “这东西别给恶魔碰到,恶魔的力量会毁了它的。”说到这里老人瞪了眼一剑,一剑无奈得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尴尬。 “您似乎一直觉得……一剑是恶魔?”林子月问道,听到她这句话一剑脸上神色依旧冰冷平静,但是手却握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呵呵呵呵……小姑娘明明追出去了,看到了恶魔的真身吧?还会有这种疑问吗?”老人从林子月手上接过喝空了的茶杯,一边说着。 “啊,那个啊,”林子月无奈得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种状态其实我早就看到了,但是我觉得没什么嘛。”就是个变身而已,林子月在心底感叹,这群系统的npc们是不是太较真了。 “小姑娘自己没想法,老太婆你就不要说教了,罗里吧嗦的多少年……”那条田园犬钻了进来,走到壁炉边趴了下来,“啊,凉快多了……还有半辰时沙尘暴就来了,你们先好好休息下吧,暂时不要继续前进比较好。” “影子?你俩好点了吗?”林子月看向挤在墙角的两人。 三千回过头,刚一张口就不得不捂住嘴,又把头低了下去。 影子倒是缓和下来了,他看了眼依然干呕着的三千,在他后背猛地拍了一巴掌,三千一阵咳嗽后,倒也停下了恶心感,两个人终于又坐回了壁炉边。 “那个茶,呕……咳、咳,到底是什么!”三千无力得坐在壁炉边。 “心有恶意、人生阴暗的人,当然受不了那种味道。”趴在壁炉前的田园犬哼了几声。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什么人生阴暗……呜哇这狗说话了!?”三千被田园犬吓到了,慌忙地移开了壁炉好几米,试图离它远点。 “呵呵,心怀恶意,我看你也受不了这茶呢。”影子冷嘲热讽地说,“刚才在门外你就不怀好意了。” 田园犬冲影子呲牙,然后闭上眼睛不理任何人了。 一时间小屋里就只有包子轻声的鼾声。 林子月突然收到几条密聊,打开一看居然是苏九九。 夙九九:啊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我得先下啦,你自己先玩着 夙九九:要是能早点一起玩就好了 夙九九:我大概后天回来!今天15级了,嘿嘿,我厉害吧? 林中月影:这么突然?那你自己一路小心啊,要不要我去送送你 夙九九:不用不用,就在城里没多远,我先下了 林中月影:那好,等你回来咱俩出去玩吧 夙九九:恩!去游乐园!!你可要陪我坐摩天轮啊!!! 林中月影:好啊只要你陪我坐过山车 夙九九:噫,我不听 “怎么?你在对着空气傻笑。”影子的话打断了林子月跟苏九九的密聊。 林子月嘿嘿笑了几下,玩起了手中的捕梦网,摸着上面柔软的羽毛说:“是我一个大学时代的同学啦,现在到处旅行,偶尔回到我居住的城市就会过来住好几天,她为了陪我今天刚进来玩幻世了,刚才和她聊了几句。” 影子瞪大了眼睛:“咦,你居然还有这么亲密的朋友啊,我吃了一惊啊。” “你什么意思啦!”林子月赌气得瞪了影子一会儿,然后又有几分无力感涌上来,“本来大学时期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她……但是发生了些事情,就只有我和她现在还经常联系了。” “照你这么说你还有别的同学?发生了什么?”影子问道。 发生了什么……林子月拽着捕梦网的手颤抖了一下。 “发生了……很多事情,回想下就像是一场噩梦吧。”林子月冲影子苦笑着。 “要是这么为难就算了,谁都有难以回忆的事情。”三千插话说道。 一剑伸了个懒腰:“不愿意提起就算了,我得下线去……额,工作会儿放松下。你们都什么眼神啊……” “我……真不知道有人能把工作当放松。”林子月目瞪口呆得说。 “一剑你还真是……爱好独特。”三千也一脸惊恐。 倒是影子挑挑眉:“他一直那样,你们习惯就好了。” “用工作来放松下……有什么不对吗?”一剑不解得皱起眉头。 第27章 荒原 一剑长梦下线后,三千烦恼风也跟着下线去吃饭了,包子躺在干草堆上依旧酣睡着,林子月无聊得揉着田园犬的肚皮,影子不知道又在吃什么,老人喝着茶,小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屋外的风铃一直在叮当作响。 “影子你在吃啥?”林子月好奇地抬头问。 “虾条。”影子冲她眨眨眼,“想要?求我啊。” 地上的田园犬不满得冲影子呲了呲牙:“虾条这种人类制品,你还真放心,你难道不知道它是用蝗虫粉做得吗?” “什么……蝗虫粉?!”影子的手抖了下,手中那根虾条掉在了地上。 “小鬼别随地掉食物,注意着点。”田园犬从鼻孔哼了声。 “蝗虫粉也没什么吧,就是蛋白质而已。”林子月撇撇嘴,反正她对那种东西一般,她不怕。 影子脸上一阵扭曲,把地上那根虾条捡起来丢回袋子里,然后把袋子收了起来,死死瞪着田园犬和林子月。 “你不至于这么敏感吧,好小心眼。”林子月嘀咕了一声。 老人放下茶杯,从壁炉边取下一个挂着的小布袋子,摸出一小把浅绿色的沙子,扔进了壁炉里,瞬间几只白色的火鸟从壁炉中飞了出来,在屋子里盘旋着落在各处,发出悦耳的声音,一首鸟鸣的交响曲在屋里响起。 “哇,好厉害!!这是什么?”林子月试着去摸一只停在自己脚边的小鸟,小鸟很温顺得抖了抖羽毛,冲她轻声叫唤着,但是林子月发现自己触碰到的就像是一小团烟雾,自己碰到的地方,小鸟的身体就变得模糊起来。 “虚影树的叶子,磨成粉末烧在火里,然后你看到了,它会化作虚影树的记忆之一,但是终究还是幻影。”老人缓缓说道。 “但是终究还是幻影……最起码它们给人带来快乐了不是吗?”影子看着落在自己肩上的一只鸟,伸手挥去鸟的幻影,鸟儿的幻影飞起来后盘旋一圈,落在老人肩上。 林子月抬头看向老人:“虚影树是什么?” “在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特有的一种树,你也看到了,虚影树只有被砍到磨成灰后,才能创造出这些幻象,所以它们很快被砍光了,虚影树也灭绝了,剩下的粉末终于成了无价之宝,因为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其余的虚影树了。”老人的声音缓缓说道。 “所以外面才一片黄沙,呵呵,还真是符合人类的设定。”影子冷冷得笑起来。 林子月用手轻轻戳着脚边那只虚影鸟,说:“应该不只是虚影树的问题吧,这片地区这么干旱,难道不是因为缺水吗?我在后院看到了水井,既然有水就不应该这么干燥啊?” “不是树,不是水,而是土。” “土?”林子月和影子同时问道。 老人又捻了一小撮灰尘,扔到火中,这次飘出来的是好几只蝴蝶,在屋子里飞来飞去。 “这片土地的生命被人带走了,所以土地渐渐枯竭,种下去的东西永远不会生长,人们自然而然都搬离了这个地方。” 林子月和影子一时间都没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鸟儿开始一只只消失了,化成一团绿色的灰尘消失在空气中。 “时间到了?相当短暂的时限啊。”影子说。 “恩……总觉得很可惜。”林子月低声说着,不舍地看着脚边那只鸟儿消失了。 “本来就是幻影,有什么可惜的?” “如果能永存就好了,把这样美好的东西永存下来,才能让更多人看到啊。”林子月这样说着,影子并未注意到她的眼中有抹阴暗的光划过。 “唔……我睡了多久啊?” 包子传来一声含糊的**,从干草堆里爬了起来,拍了拍黏在自己身上的草杆后,问:“怎么就你俩了?三千和一剑呢?” “挂了。”“下了。”林子月跟影子同时开口说。 “反正就是不在了是吧……”包子揉了揉头,“啊我好像喝了什么东西?” “茶水而已。”老人又端起一个杯子递到包子面前。 “别喝,别喝。”林子月赶忙拦下了老人。 几人在屋子里静静坐着,外面的风声终于变小了,林子月觉得差不多了:“沙尘暴过去了?” 老人回答道:“是啊,你们是打算等那两个人,还是继续上路呢?” 林子月跟包子和影子相互看了两眼,最终决定等那两人上线再说,于是三人也打算下线去休息片刻。 林子月从游戏舱出来,果然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苏九九已经离开片刻,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她叹了口气,希望苏九九一切顺利吧。 林子月随便套了身外套,顺着电梯下楼去散步,她刚一出门就看到一只乌鸦停在外面的路灯上,她稍微离乌鸦绕远了一点,结果那只乌鸦飞过来,扑腾着落在她身边的路灯上。 “……”林子月低下头,走得更快了几步,乌鸦干脆不再在路灯上停下,反而在她头上盘旋着飞来飞去,掉下好几片羽毛在林子月身上。 “你是有病嘛!”林子月恼火得将羽毛从身上扫掉,冲着乌鸦怒吼了一声,然后在路人惊恐的目光中,尴尬得小跑起来,一路出了小区后,那只鸟居然还在头上来回飞着。 林子月钻进街边一个小饭店,冲到前台,随便点了几串烧烤后打包带走,她一出门,那只乌鸦再次跟了上来,她走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将其中一盒放在地上,冲着头顶的乌鸦喊了声:“下来吧。” 仿佛听懂了林子月的话似得,乌鸦盘旋着落在盒子边,歪头看向林子月。 “请你的。”林子月嘟囔了一句,把那盒烧烤冲乌鸦推了推。乌鸦“哇、哇”叫了两声,埋头吃起了烧烤,等它再抬起头时,林子月已经没了人影,乌鸦气愤地踹翻了饭盒,猛地冲上天空四下环顾起来,但是夜深后天色太暗,即使是它也分不清林子月去了哪里,只好随便沿着一条路先飞了出去。 甩掉跟班的林子月,嘴里哼着奇怪的调子,带着剩下几盒烧烤准备去平时散步的河边,在那里一边看着夜景一边吃完,但是正当她走到平时坐的长椅边时,发现那里已经被人占了,是一个醉兮兮的男人,正睡在长椅上鼾声大作。 林子月四下看了看,没有别人了,她可不敢冒险上前去探查这人,于是她摇摇头,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椅。 坐在长椅上,吃着还热乎乎的烧烤,林子月拿出一罐汽水,“砰”一声打开后,一阵**声立刻在她耳边响起,她惊慌得窜了起来,发现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正紧盯着她手中的瓶盖看。 “汽水。” 听到林子月这句话,男人又一次萎靡得趴在长椅上,冲着香气扑鼻的烧烤抽抽鼻子。 “呃……算了算了,就当是我倒霉……”林子月这样说着,拿起几串烧烤塞到男人手上,男人立刻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你倒是说谢谢啊。”林子月这样抱怨着,走前几步倚在河边的栏杆上,晚风吹得她有点头疼,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是掀翻了她的认知,自从玩了幻世,自己头疼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了。 “哇哇!”乌鸦的叫声响起,林子月苦恼得捂住了脸,头更加疼了。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男人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林子月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乌鸦翅膀上插着一根烤串的木签,从空中坠落下来摔在地上,男人随手拿起另一串烤串啃了起来。 “你做什么!”林子月瞬间抛下手中的烤串和汽水,冲到那只烦人的乌鸦身旁。乌鸦躺在血泊和脱落的羽毛中抽搐着,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林子月一狠心,将那根木签拔了出来,然后立刻掏出纸巾捂在乌鸦的翅膀上,乌鸦不再挣扎了,任由她用纸巾,笨拙得将自己的翅膀层层包裹起来。 “我做什么……是我想问,你在做什么才对吧!”男人叼着烤串的木签走了过来,站在林子月面前挡住了灯光,他的影子投在林子月身上。 男人抬起脚,向着乌鸦的另一只翅膀踩下去,林子月瞬间伸出手用胳膊架住了他的脚,他移开了脚,拿下自己嘴中的木签,笑起来:“哈哈,所以说,你在做什么!” 接着男人扬起手中的木签,林子月立刻冲他扑了上去,恶狠狠地从他手里抢下了那根木签,冷冷地瞪着他。 “这么凶恶的目光,真是似曾相识哈哈……我挺欣赏你的,有没有兴趣跟我学手艺?”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摸出一个军用酒壶,用嘴咬开盖子给自己灌了几口。 “滚!”林子月用木签对着男人的脸,皱着眉头喊道。 男人笑容竟然越发灿烂,接着一道剑光在两人间闪过,林子月的手一抖,木签已经变成两半,对着男人那一头掉在了地上,林子月看见男人手上拿着一把七尺长剑,上面还绑着火红的剑穗和一块玉佩。 “我再问你一次哦,有没有兴趣跟我学手艺?这可是第二次提出收徒,我……喂!”林子月没等男人说完,就用手中剩下半截的木签刺向男人,被男人用剑柄在手腕上敲了下,吃痛后林子月把这半截木签掉到了地上。 “我没兴趣。”林子月俯下身,将乌鸦小心地抱在怀中,转身往家里走去,无视男人在身后的叫喊,一路没有回头,直到男人再也看不到她。 男人站在原地,无奈得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刚才他竟然看到那只乌鸦从林子月肩膀上探出半个头,冲他翻了个白眼,他越想越气,愤怒地把剑摔在地上,气哼哼得抱着林子月留下的烧烤啃了起来。 林子月回到公寓,在家里转了一圈后,将乌鸦放到了苏九九新买的头盔盒子里,虽然稍微挤了点,但还能装下,乌鸦不高兴得冲着林子月“哇哇”叫起来。 “一定是你太肥!哪有这么肥的乌鸦!”林子月也冲着乌鸦叫唤着。 “哇哇!哇!” “等我明天买个笼子回来行吧!又要花钱了!” “哇!!哇!” “不睡笼子你还想睡我的床怎么的!!闭嘴!” 乌鸦不叫了,用还完好的那只翅膀拍打着纸盒,黑溜溜的眼珠瞪着林子月,林子月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自己在做什么啊,居然这么认真跟一只乌鸦置气。 “我先给你找点药吧,你不要乱动。” 等林子月给乌鸦上了点药,重新包扎一遍后,一阵疲倦涌起,林子月关了客厅的台灯,一头倒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乌鸦一个纵身扑腾出笼子,一跳一跳,从茶几上跳到了沙发上,落在林子月身上,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也闭上了眼。 等林子月醒来的时候,被眼前明亮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觉已经睡到日上三竿了。 “遭了!”她猛然从沙发上爬起来,结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滚了下去,“噗通”一下掉在地上。 “咦?你啥时候跑出来的。”林子月将掉到地上,摔得有点迷糊的乌鸦抱起来,又放在了盒子里,飞快换身衣服跑出门,不到半小时又跑了回来,提着好几个袋子,把手中捧着的大号鸟巢往桌上一放,林子月得意洋洋地把乌鸦按在里面,然后跑进厨房,不一会儿拿着两个小碗出来了,一个碗里装着鸟食,一个碗里装着白开水。 “好啦,有吃的有喝的啦!”林子月笑嘻嘻得说,乌鸦试探着吃了两口鸟食,伸了伸舌头,把头缩回了窝里继续睡觉了。 林子月在解决掉几个包子后,立刻钻回游戏舱,她上线后就看到影子正蹲在壁炉前,似乎在翻着什么,老人正在一张躺椅上半眯着眼睛,田园犬正趴在她脚边。 “抱歉抱歉啊,我是不是上线晚了?昨晚一不小心睡着了。”林子月跟影子说着,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在已经熄灭的壁炉里,将那些灰烬收到一个小袋子里。 “啊你终于上来了,他们都已经出发了,三千跟那个老人领到了任务,所以他们三个先去搜寻任务,寻找什么丢失的大地之源,我留下来等你。”影子随口说着,看袋子差不多装满,把袋口系上后就收到了自己口袋里。 “那我们现在出发?”林子月问。 影子点点头:“走。” “那你们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这个送进漂流城吧,送给城里的技能行会会长就可以。”一直躺在椅子上的老人开口了,指着桌子上一个包袱。 “好。”林子月拿过包裹,查看了下,显示为任务物品,于是试着放到自己口袋里,果然能收进去。 “那么一路顺风,黄沙所及的终点,就是你们旅途的目的地了。”老人这样说着,闭上了眼睛,摇椅前后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两人跟老人道别后,出了门,此时的幻世已经到了深夜,林子月突然有几分期待,在这样荒凉的平原上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一定会很壮观吧。 两人默不作声得并肩前进着,影子时不时会稍微偏转下前行的方向,林子月便也跟着他变动方向,一路无话。 大概走了有一个小时,一道光芒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林子月兴奋地看着太阳从一个小小的光点,一点点升起来,将黑色的夜空撕裂,橙红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最终化作一个白色光球攀爬上空中。 “好棒啊……”林子月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声。 “很神奇不是吗?本来应该只是程序代码的汇成体,竟然能变成这样美丽的世界,有时候我也在想,幻世究竟是个程序,还是别的什么?” 林子月看着影子,笑了起来:“说不定你发现了什么时空之门呢!” 影子不好意思地撇撇嘴:“什么鬼嘛……” 两人的闲聊很快被打断了,两人注意到,周身的黄沙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少,脚下的黄土也被柔软的土壤代替,前方隐约能看见一道深沟。 “黄沙所及的终点……河道啊。”影子小跑起来,林子月不得不跟在他身后也一路小跑着。 两人抵达了空荡荡的河道边,河道宽度远超林子月想象,最起码将近两百米,深度大概也有几十米,但是底下只有细细的一小段水流,远远看去根一小缕头发似得横在河道里,缓缓流过。 “这水……怎么这么少啊?”林子月疑惑得问影子。 影子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咱们来得早了半小时,先等等吧。” 于是林子月和影子坐在了河岸边,二十几分钟后,一阵轰轰声传入林子月耳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边咆哮着一边朝这个方向冲来,她不安得环顾四周,却被影子拽了下袖子,顺着影子指着的方向看去,河道上游,一座城市正缓缓向两人移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奔驰在河道里,沿着河道的轨迹缓缓前行。 林子月呆呆得看着那座城市下奔涌的河水,疯狂地冲在河道里,很快那空荡荡的河道被填满,猛烈的河水载着那座高大的城市,顺着河道向两人这个方向漂来。 “我向你隆重介绍!杂流盆地的漂流城!”影子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指向那座缓缓移来的、大山一般的小岛上的城市。 ahref=http: 第28章 漂流 “我……天!!”林子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城市缓缓漂来,脚下的河道里随着水流的接近,传来阵阵轰鸣声,大地都在颤抖,林子月带着几分惊恐得看向影子舞蹈,“大哥!!我们怎么往上面去?!!” 影子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中居然带着几分疯狂的光芒:“当然是跑起来,跳上去!” 说完他就拉着林子月顺着河道小跑起来。 “你不觉得这太扯淡了嘛?!”林子月吼道。 “游戏不就要尽兴嘛!” 两个人沿着河道小跑起来,越来越快,顺流而下的城市逐渐接近两人,正中央的城市看起来越来越高大,城市外围是一圈长着稀疏灌木、坑坑洼洼的沙地,林子月跟影子对视一眼,两人向着一处离河岸最近的沙地跳了出去,林子月摔倒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才重新爬起来,仰头看去上面的河岸最起码有几米高,她在想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勇气是不是疯了。 “干得不错!”影子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帮她拍去了后背的沙子。 “我还是觉得这很扯淡。”林子月嘀咕道,跟在影子身后,两人向着漂流城走去。 城门口没有任何玩家,只有几个卫兵在城门上站岗,两人没受到任何阻拦就进了城门,漂流城大部分建筑都是石头堆砌起来的,极其粗犷和简陋,城里到处都有河水从地下喷涌而出,或是形成一条用石头围在两边的河从城里穿过,或是形成一个个小池塘被石头围起来,河上和池塘上到处都有简陋的木板,搭成桥的样子,而玩家们已经对于这座往上漏水的城市习惯已久,甚至有不少玩家直接坐在某些冒出阵阵热气的池塘里,手中拿着食物酒水,还有玩家撑着小船行驶在那些几米深的小河里。 “这里怎么会有喷泉啊?”林子月疑惑得问道,阵阵热气从两人路过的一个池塘里涌上来。 “这就跟漂流城的能源有关了,不过那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唔……希望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先在城里登记下,然后去找那群家伙吧,一剑刚把坐标共享给我了。” “哦哦,好。”林子月赶忙跟上影子的脚步。 两人在技能行会受到了工作人员异常热情的欢迎,影子表示这算是加入阵营的某种“后遗症”,这种官方式的服务人员,或者幻世许多特别的独立数据,在玩家拥有阵营后都会表现出特别的态度。两人登记后,林子月跟着影子穿过许多小巷和木板桥,终于走到一间石屋前,影子拿出一个跟林子月的小册子一样道具,贴到了石屋的门上,“喀拉”一声传来后,林子月居然听到屋里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来,她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实在影子刷过小册子后,这声音就出现了。 “我想我需要先补充点零食,顺便看看在漂流城,那个脑袋进水的店员会不会卖我点特产。”影子冲林子月挑了挑眉。 进了石屋,屋里的空间明显比外面看上去大了好几倍,正对面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有一小条通向左侧的走廊,屋子两侧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货架,将这间房屋填满后显得有些拥挤,各种零食或是小饰品杂乱得摆放着,甚至有几个挂着奇怪帽子、披风的衣架。两人进门的时候,门上面挂着的铃铛便“叮当叮当”响了起来,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得从柜台后传了出来:“老板娘……有客人,麻烦的客人……” “闭嘴!你个啰嗦的老妖怪!!什么客人你会搞不定?老娘正在思考新点子!思考你懂?谁都不能打扰,让我安静地——” “更正,是有故事的客人……” “什么!!在哪?”一个女人从那条走廊尽头探出一个头,上下打量着林子月和影子,然后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容,“诶嘿,还是一对儿啊,好好好,快进来进来,一个故事全部免费东西随便拿,天啊天啊两个行徒,我多少年没见过了……” “闭嘴吧老板娘,你上个月才见过六合那对儿呢,你的焦虑症又犯了,我煮点可可去吧。”柜台后的男人站起身来,蓝色的头发杂乱地披在肩头,那双深蓝的双瞳扫过林子月和影子的脸后,他转身走进了走廊深处。 那个被称作老板娘的女子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身带着灰白条纹的拖地长裙,及腰的马尾松散地披在身后,耳朵上别着一只圆珠笔,左眼上蒙着一个白色的眼罩,鼻梁上却架着一对无框眼镜,正激动得走过来,将林子月和影子一手一人拉进了走廊里,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些林子月没有头绪的话。 两人被女子拽着拐进柜台后面的走廊,进到后屋,里面有几张长沙发和一个低矮的咖啡桌,不知从哪儿传来了钢琴的声音,弹着一首轻快地曲子,屋子三面都是到天花板高的书架,上面杂乱地堆着各种书,咖啡桌上摊着几个笔记潦草的本子,桌子周围也围着好几叠书,女子将两人推到一张沙发上,自己坐到对面,然后取过几张纸和耳朵后的圆珠笔,飞快写起了什么,笔尖在纸上飞速游走的同时,她却从没将目光离开两人,仅露出的右眼闪着兴奋得光芒,紧紧地盯住林子月和影子。 “你们能来真是让我,哇,拯救了我这个秋冬的日程,实话实说,我遇到了某种瓶颈,所以我想你们或许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给我点灵感之类,啊,谢谢了,老妖怪。”老板娘从蓝发男子手中接过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 “叫我水滴子。”水滴子懒懒得说了一声,然后递给林子月和影子各一杯可可后,又回去前屋的柜台了。 林子月尝了一口热可可,虽然甜的发腻,但是却很合她的口味。倒是影子尝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杯子,严肃得开口道:“老板娘,我们之前不是见过吗?” 老板娘看着影子,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她撩起左眼上的眼罩,飞快地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林子月在老板娘眼中看到一种极端深邃的灰暗,似乎将人灵魂都能吸掉一般的阴影,那一瞬间林子月感到自己似乎坠入了一个无底洞一般,老板娘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散不见,林子月做了个深呼吸,发现身边的影子也是全身僵硬,似乎也被老板娘的眼中的灰暗震慑到了。 “啊!原来是小煜啊,抱歉,我这个眼睛实在是看不到具体的人呢,只好用那只眼睛看了。”老板娘温柔地笑起来,刚才那种几近吞噬人心的黑暗似乎完全与她无关。 “我以前就很想问了,既然现在这个眼睛因为受过伤模糊不清,你为什么不用那只眼睛看人呢?”影子的手轻轻点着咖啡桌,对老板娘问道。 老板娘手中的笔停下了,她端起可可喝了一大口,然后说:“你希望我一直用那个眼睛看你吗?” “不希望!”林子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哈哈哈,是吧?我也觉得我的眼睛很可怕,我自己都不敢看呀。”老板娘摸着自己的眼罩,苦笑起来。 “抱歉,我不是那意思,我……” “没事的,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坦白呢,刚才那一眼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人类的光辉哦。”老板娘举起杯子,冲林子月举了举,然后又喝了一口。 林子月尴尬地笑了下,也端起杯子冲老板娘示意后,默默喝起来。 “那么言归正传,故事!故事!小煜的故事我听过几个了,那么女孩你呢?”老板娘那种热切地神情又回到脸上。 林子月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笑容实在维持不住了:“那个,请问你到底要什么故事啊?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能……唔。” 老板娘嘴角翘了起来:“看,很多时候人们都在否认,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每个人都是故事的主角,每个人都深陷在自己的故事中,那么告诉我你的故事吧?作为交换店里的东西免费,我还能给你众生间永久通行证,以后可以随时来哦。” 林子月苦恼得皱起眉头:“但是我不太想讲,我……”林子月从口袋里掏出了黑色玫瑰,“我倒是想问你知道这个人的故事吗?” 老板娘呆呆得看着林子月手中的玫瑰,然后发出了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翻到了沙发后面,大喊起来:“水滴子!第零号事态!零号!那个变态!那个超级变态啊啊啊!!” “老板娘你太夸张了吧?”水滴子懒洋洋地走了过来,看到林子月手上黑玫瑰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卧槽!!!”然后他跟老板娘一起缩到了沙发后面,两个人颤抖着露出半个头,用恐慌的目光看向林子月,以及她手上的黑玫瑰。 林子月将玫瑰收了起来,沙发后的水滴子和老板娘松口气后,便一起站了起来,林子月又将玫瑰拿了出来,两人尖叫一声又缩了下去。 “别闹。”影子在林子月后脑勺轻轻拍了一巴掌。 “老板娘对黑玫瑰知道什么吗?”林子月将玫瑰收回,等水滴子和老板娘坐下来后才开口问道。 老板娘捂着头,拼命摇起来,水滴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回答道:“这事……我来说吧,老板娘你去看店先。” 老板娘揪着水滴子的衣领,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他:“你确定你……” “没事的。”水滴子轻轻将额头抵在老板娘头上,老板娘立刻安静下来,身上也不再发抖,似乎水滴子这个动作让她安心下来。 老板娘走了后,水滴子才揉起太阳穴,一边慢慢地说:“你既然拿着那个疯子的玫瑰,那么想必你知道他是谁吧?最起码也见过他了吧。” “恩……c。” “是的,怎么说呢,深渊马戏团的事情,六合任何有点能力的人都视为忌讳,因为那群人在我们眼中就是不可控因素,里六合的深渊,本来就是一个六界破碎灵魂会被投入的地方,因为他们的生命有所缺损,无法承受轮回的洗涤,所以只能被流放到六合,而深渊更是那种戴罪灵魂被流放的内侧世界,原因就是那些破碎的灵魂,可以被深渊的力量压抑、封印,但是深渊马戏团,却开始吸引完整的灵魂来满足人员的需求,通过捕猎完整的灵魂,他们几乎都获得了离开里六合,甚至其中有几人参破空间,直接在马戏团里打通了通向六界,以搜寻更多灵魂的通道。不过这些事情发生在六合历年前了……现在的马戏团已经四分五裂,其中,那个喜爱黑色玫瑰的男人,是激进派的首领。” “那个拿着骷髅手杖的男人这么厉害?”林子月不解得皱起眉头。 “激进派?难道还有所谓的温和派?”影子说。 水滴子点点头:“马戏团的团长a就是温和派的首领,c是激进派的首领,而d是中立的守护者,据我所知还有k所带领的平衡派以及z所坚定的共生派,目前a还在里六合,一直守候在马戏团,d的话据说在人界流浪,k和c都下落不明,z到现在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几个派系说到底,就是他们开始对自己存在的思考,然后出现了不同的理念,由此产生争执后,整个马戏团就分崩离析了。” 林子月叹了一口气,向后仰倒在沙发上,头隐隐作痛。 “我跟……老板娘,都算是c的受害人吧。”水滴子苦笑着说,“六合的历史要真说起来,可是很长很长的,我们本来是稍有点特殊的人类,在c的策划下,才变成了今天什么都不算的样子,我现在是半鬼半妖,而老板娘是半人半仙,要不是隐元会的故交对我们伸出援手,你们根本不可能见到今天的我们。” 三人沉默了片刻,一时无话,只有优美的钢琴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小林是吧?把你的通行证给我吧,下次欢迎你来这里玩,等老板娘情绪稳定些,你也给她讲讲你的故事吧,会让你背负的东西轻松很多,有人发泄总是好的。”水滴子冲外面的柜台的方向点点头,“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很久以前就是了,更何况人是需要交流的生物,别看我现在这鬼样子,以前好歹也算是个见习的心理医生。” 林子月拿出了自己的通行证,水滴子在封面上画了几下,似乎是一个符号,林子月打开小册子,发现多了一页,上面写着“众生间”,下面有一个符号,在一颗水滴中间包裹着一根羽毛笔。 “谢谢呢,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影子这样说着,“佣兵频道那几个家伙在抱怨等久了,跟我之前预想的时间差了快二十分钟了,水滴子我在外面带点零食出去你不介意吧。” “随便拿,别搬空就好。”水滴子无所谓得笑笑。 林子月在影子搜刮完货架后,两人走出了小店,石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店里一直隐约回荡着的钢琴声就彻底消失了,她叹了口气,影子瞥了眼,没有说什么,走在前面默默带路。 “影子啊,你说为什么,幻世的设定这么复杂呢?”林子月戳了下影子的手肘,问道。 “谁晓得,你该去问策划编辑组。”影子撇了撇嘴。 林子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浮云,结果没看路,一脚落到了水沟里,差点摔倒,还是影子揪着她帽子拉了一把,林子月才没趴下去。 两人走了几分钟后,就停在了一个上面标着“私人会所”的地方,进去后里面就是一间会议室的布局,中间一张圆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在打牌,牌局边上还放着不少银币和金币,而另一人正扑在一打草纸上写写画画,嘴里跑着火车。 “你们来太晚了吧!”一笼肉包子喊道,然后顺手将手上的牌一丢,还伸手在桌上揽了几下,把牌局给搅混了。 “你这是赖皮啊!?我都快赢了你玩这一手?!!”三千烦恼风拍着桌子吼起来,桌子另一边几张草纸掉到了地上。 “拍什么桌子你找死嘛!”一剑长梦也叫唤着,赶紧捡起掉到地上的草纸,然后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起来,生怕因为那两个暴力狂而弄丢了。 包子和三千赶紧收起了自己的赌资,让林子月和影子两人坐下来。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子月这样问道。 包子咂咂嘴:“诶呀,还不都是三千那任务白痴,没有我在都不行啊,今天我帮他从老奶奶那里接到了任务,然后我们去找了生命之源消失的地方,发现那里画着漂流城核心的构造图,于是在一剑的带领下,从漂流岛静止的上个地点登上了这岛屿,现在的任务是在城里找线索呢。” “我跟她,刚到这儿。”影子顿了下,一剑皱眉看着他,却没说什么,影子继续道,“这附近好像没有地方打怪,我在想要不要让这人去刷个副本,你们在城里继续寻找线索。” “也可以啊,月影你有啥意见吗?”三千问。 “我觉得挺好的,反正我们也不急于离开,这样随着主城漂流也挺有趣的。”林子月回答道。 一剑也点点头说:“这个提议我赞成,一是月影现在等级太低,遇到危险很不方便,二是三千的任务可能对他确立阵营有所进展,三是漂流城下几个停留点中,两天后会进入诺瓦兰德平原,离诺乌城很近,我们可以从那里下去后直接前往第三个主城,早日打开主城间的传送阵。” “那就这么说定了,继续分头行动吧。”影子丢了几包零食在桌上,“啧,这个给你们打发时间用。” 包子和三千叽叽喳喳抢了起来,一剑笑了下,推推眼镜:“感觉怪怪的。” “为什么?”林子月问起来。 “因为我所见过的他,在现实里那个冷淡啊,绝不会这么做呢。”一剑不顾影子要吃人的目光瞪着他,淡定地随口说道。 第29章 鬼者 “那影子跟月影去副本吧,我带着两个野蛮人继续任务,漂流城地图你还算熟悉吧?”一剑看了眼影子,影子耸耸肩。 一行人又一次分开行动了,林子月跟着影子去到漂流城的副本大厅,这里的大厅都是露天的,脚下的地板是一层厚厚的玻璃,透过去能看到下面不断流淌的河水。 “咱们去中型吧,正常来说,中型副本特殊难度出现的几率比小型低很多,进组吧。”影子的话还没落,林子月面前弹出了组队申请,点了确认后两人一同进入了标示着“中型副本”的传送阵。 熟悉的失重感平缓后,林子月睁开眼,发现自己跟影子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沙滩上,沙子并非黄色,而是珍珠白,不远处就是碧蓝色的海浪起起伏伏,拍打着沙滩,身后是茂盛的丛林和高大的椰子树,时不时有鸟儿欢快的声音响起,阳光强烈得有几分晃眼,林子月不得不半眯起眼睛。 “唉……”不知道为什么,影子叹了口气,“走吧,进岛。” “怎么了?为什么要叹气啊?”林子月疑惑得问。 “这副本的数据大概是仙界的无边海,那种白色的沙子就是仙界的特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仙界?听起来还好的样子啊。”林子月嘀咕着。 “不……一旦副本是在六合人界以外,就基本是走特殊难度了,我看你简直就是个特殊剧情吸引器,走到哪儿哪儿就进入特殊剧本。”影子在前用匕首砍开灌木开路,林子月也召唤出骷髅法杖,在他身后挥舞着时不时弹两个月之影出来,砍掉挡路的树枝。 “怪我嘛……我也不想啊!”林子月郁闷得说。 “啧啧,不怪你怪谁。”影子瞪了她一眼。 两人一路穿过丛林,终于走到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好几人或坐或站,三两个一起地聚在这里,正当林子月和影子走过来的一瞬间,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 叮,副本准备完毕,任务开始:“荒岛上的鬼”。 叮,任务提示:鬼将随机附身在玩家身上,将鬼找出并抹杀后幸存全员胜利,且最后一击者会获得极品奖励,若除了鬼的全员幸存,则全员获得100%通关奖励,每误杀一个玩家,奖励降低10%,剩余4人时则判定全员失败,鬼胜利,若鬼将除被附身玩家以外者抹杀光,则被附身玩家胜利,本次副本无任何杀气值惩罚,请玩家自由决定抹杀对象。 当这两段话结束后,林子月耳边再度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叮,以下系统内容仅个别玩家可听见,您已被鬼附身,疼痛拟真度调整为100%,任务改变为:“除去闯入者”。 一个红发女子跟自己两个朋友交换了下眼神后,从树下站起来,招呼着众人说:“大家先做个自我介……” “别假惺惺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这样套近乎吧!”另一边坐在石头上,梳着莫西干头的男人冷冷地道,“既然这任务很明确要彼此互相下手了,这样拉关系有意义?”说完他头也不回得钻进了林子,根本不顾剩下的十几人打算说什么。 女子显得几分尴尬,但还是继续说:“我叫夏洛,这是叮当和咕噜。”她身边另外两个女孩冲众人挥手微笑着。 接着开口的是一对男女中的少年,从两人亲密的牵着手的姿势就能看出是情侣:“大家好,我是绷带君,这是我女朋友下雨不打伞,喊她小雨就可以。” 然后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开口自我介绍,声音听着似乎是男性:“睡不醒。” 接着两个站在一起的男生,都是巫师打扮的男生其中一个说:“我是魔杖闪光,他是魔杖点火,喊我俩的话喊后两个字儿就好。” 一个一直站在一旁,孤零零一人显得几分胆怯的女孩举起手:“我、我叫……灰蒙蒙。” 然后影子开口说道:“我是影子舞蹈,身边这位是林中月影。” 最后一个一直沉默抽着烟的男人,终于摘下嘴里的烟说:“我是北极的企鹅,叫我企鹅就可以。” 算上之前先走掉的那个莫西干头,这个副本里一共有十三人,林子月默默算了下,对于自己接到的那任务及其不安,要是自己作为鬼一直不动手的话,所有人是不是都得被困在岛上了?这是逼着自己去砍人么?林子月瞥了自己的法杖一眼,觉得自己还是找个地方下海淹死自己,这样副本结束来得比较快。 在夏洛的召集下,众人同意分散开去岛上探索下,大部分人都跟着自己熟悉的人一起出去了,这样既能彼此信任又能确保安全,还能避开其他人进行交流,很快空地上就只剩下了五人,除了林子月和影子,就是那两个巫师打扮的少年和那个孤零零的女生。 两个少年似乎商量了什么,然后闪光走向了灰蒙蒙,点火走到了影子两人面前:“能拜托你们去附近找些干的树枝吗?如果能砍点木材最好,按照这个副本的设定,游戏时间恐怕会拖延很久,我跟小傻想做个火堆、弄些火把,晚上也好照明。” “大的弄不回来,小一点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影子挥了下手中的匕首。 “那就麻烦了。”点火冲两人点点头,然后走过去跟闪光和灰蒙蒙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三人在说什么,灰蒙蒙一脸紧张,点火和闪光拿魔杖正对着地面戳来戳去,林子月和影子对视一眼后,随便选了个方向走进了森林。 “树枝不能放进背包,啧。”影子一边抱怨着,一边将一路砍下来的树枝塞到林子月怀里,不一会儿林子月就只能把法杖收了起来,抱着一大捆树枝,看路都困难了几分。 然后影子突然停了下来,林子月差点撞在他身上,不由得埋怨道:“怎么突然停下了?” 影子转过身,一言不发看向林子月,林子月不解得也回看着他。 “你是鬼吗?”影子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林子月,问道。 “我……”林子月咬住了嘴唇,低头躲避着影子的视线。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了。”影子的话带着几分急躁。 “我说我不是你会信吗?”林子月轻声开口。 影子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伸手拽起她的兜帽扣在她头上,然后敲了敲说:“不是就不是,这么犹豫干嘛。” “我……”林子月刚想开口,影子捂上了她的嘴,笑着说道:“你不用说别的,我清楚你在怕什么,因为我是鬼。” 林子月感觉自己的身子僵硬起来,影子这句话让她如坠冰窖,难道这个副本里鬼其实不止一人? 正当她想再问影子问题时,影子的身影居然渐渐变透明,隐身在空气中。 “影子?喂,影子!?”林子月环顾四周,影子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她赶紧把怀中的树枝都放在脚边,伸出手去摸索前方影子刚才在的位置,却已经空无一物。 “影子你个魂淡倒是说清楚喂!”林子月恨恨地咬咬牙,四下转圈摸索着。 “你不用找了,那龟孙子一定是察觉到然后跑路了,孬种。”旁边树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林子月抬头看去,发现是最开始离开的莫西干头,他手上持着一把小巧的短弩,正瞄准了林子月。 男人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那么麻烦你跟我回趟聚集地,等所有人都回来后,我们可以商量下如何处理你,现在麻烦你在前头走,如果有任何小动作,我不介意让你吃点苦头,这个副本里无法打开口袋,自然没有道具恢复体力值,少一点都可能要命,十几级可没多少体力值能浪费。” 听完男人这番话,林子月皱起眉头,但还是抱起了那堆木枝,顺从地往来时的路走去,她听见男人在身后跳下树的声音,以及掉了几点体力值后骂了几句,接着才紧紧跟在林子月后头,林子月加快脚步,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了林中那片空地,空地上还是那三人聚在一起,点火和闪光已经用魔杖挖了一个凹下去的圈,灰蒙蒙的手中正抱着一团果冻状的红色圆球,看那两人掘土。 “咦?林中你回来啦,啊,那不是一开始走掉的大叔吗?”闪光最先抬起头,开心得说着,他的角度没注意到林子月身后,男人手上指着她的东西。 “呜哇哇哇他拿着枪啊!”灰蒙蒙一抬头就看见了男人举着枪的动作,不由得惊叫起来。 “那不是枪是弩,你要做什么?”听到灰蒙蒙的尖叫点火也抬起头,看见男人似乎是挟持着林子月,不禁皱起眉头问。 男人哼了一声:“呵,我做什么?应该是她要做什么吧!”说罢还拿短弩顶了下林子月后背,林子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着脸快步上前,把怀里那堆树枝往闪光和点火脚边一放,然后举起双手与所有人稍微拉开了距离。 “不错,挺自觉的,难不成经常被威胁?后退几步,贴着那颗树站,不要有多余的动作。”男人手上的短弩,从林子月转身正面面对男人后,就一直对准林子月的脸,林子月眼中只有箭尖,她一点都不怀疑,一旦男人按下机关,弹出来的弩箭就能射穿自己的眼睛。 林子月后退着,身后传来树身坚硬的触感后,她叹了口气说:“你这样是不是……” “闭嘴!”男人眼中闪过凶光,手上一抖,一道弩箭贴着林子月的头顶插在树干上,几根发丝落下来,林子月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在心底哀叹一声,她闭上眼睛,安静地靠在树干上,不再理会那边几人,男人开始跟灰蒙蒙他们解释,之前在林子里听到林子月和影子的对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子月睁眼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坐在了树下,似乎还靠着树干睡了很久,幻世的天色已经到了晚上,天边还剩了最后一抹夕阳的红霞,点火和闪光终于弄了一堆树枝,但是正不断冒着浓烟,火堆周围三米内没有一个人,夏洛和那个莫西干头的男人正在争执着什么,别的人都围在两人身边,身在人群边缘的灰蒙蒙扭头,发现林子月醒了,立刻趁着众人没人注意跑了过来。 “你居然睡着了,感觉好佩服啊!”灰蒙蒙抱着那个球形果冻,手上递过来两个果子给林子月,“这是绷带君和小雨带回来的,你看看体力值是不是掉了?大家在这岛上居然一直在流逝体力值,不过还好是按照比例来,不然我这个等级早挂了。” “谢谢呢。”林子月接过果子,居然是苹果形状的梨子,她咬了几口,果肉的清香传入嘴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她也看了下自己的体力值,一看吓了一跳,居然已经流失了接近一半,吃了一个果子后也不过是回复了大概五分之一。 “咕呢。”奇怪的声音从灰蒙蒙抱着的果冻上传来,林子月好奇得看着,然后那团果冻上冒出一个触角,上面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向林子月。 “这是什么?召唤兽吗?”林子月伸手去摸那个触角,触角一闪避开了她的手。 “恩,我家咕妞!因为只会发这个声音我就这么喊它啦!”提起自己的召唤兽,灰蒙蒙脸上变得没那么胆怯了,反而多了几分开朗,“超级可爱有没有!你看还能当坐垫哦!”说完她将果冻放在屁股底下,坐在了上面,被称作咕妞的召唤兽延伸开来,变成了一个果冻般的坐垫。 “好可爱!!能变形呢!”林子月不由得惊叹一声,结果声音大了点,其他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离她远点!!”莫西干头男人怒吼一声,扑上来把灰蒙蒙猛地拽回人群中,警惕地看着林子月。 林子月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扫视过众人脸上各异的表情,说:“所以你们商量出来了吗?” 看着众人犹豫不安的样子,以及满脸暴躁的莫西干头男,林子月反而笑了笑:“看样子你的计划没成功啊。” 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提起短弩向林子月走了过来,在林子月面前站着,两人对视了片刻,林子月冷笑了一下,男人立刻对着林子月的小腿扣下了机关,一阵穿刺的剧痛从腿上传来,这几乎是百分百程度的拟真了,看来果然这副本是特殊级别,林子月被刺激得颤抖起来,虽然眼里已经疼得满是泪水,但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发,脸上平静的表情扭曲了几分,依旧冷冷地瞪着男人。 “天啊啊啊出血啦啊啊!!”灰蒙蒙惨叫着扑上来,带着几分哭腔,眼中还有泪花打转,慌张地趴在林子月腿边看着伤口,却不知道做什么好,光听声音还会以为中箭的人是她。 林子月深呼吸了几下,疼痛没有刚开始那么刺激了,她伸出手颤抖着去推开身旁的灰蒙蒙。 “你推我干嘛啊啊这要怎么弄……你们有谁会包扎嘛呜哇哇哇!”灰蒙蒙紧张得伸手,想去碰又不敢,犹豫几秒后冲着那边的其他人喊了起来。 “你走啊……”林子月静了静自己的思绪,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疼痛让她的头脑传来阵阵眩晕,她看了眼生存值,只剩27%了。 “天啊啊你别乱动别……唔!”灰蒙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子月用力推到了一边。 林子月忍不住吼了起来:“离我远点啊!!” 灰蒙蒙眼中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委屈地跑回火焰旁,任由呛人的烟味往鼻子里冲,然后嚎啕大哭起来,林子月用眼角瞥到闪光过去安慰灰蒙蒙,心底松了口气,自己的麻烦不能再把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扯上,那男人居然真的会下狠手…… “狼心狗肺,就算你不是那劳什子鬼,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莫西干头嘲讽地说道。 林子月心中一阵莫名的怨气涌上来,她伸手猛地把腿上的短箭拔了出来,在地上溅出一溜血迹,还没离开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林子月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熟练地撕下裤腿的一角,三两下把伤口包了起来,把刚才灰蒙蒙留下的另一个果子塞到了嘴里,飞快啃光后吞了下去,体力值回复到了45%。 众人各有所思地离开了林子月所在的那颗树,就算是莫西干头也在恶狠狠地瞪了林子月几眼后,坐到了火边去跟灰蒙蒙说什么,所有人就像是躲避林子月带着的某种病毒一般,林子月倒也乐得清闲点,虽然时不时还被人用目光盯着,但是她却谁都不理,盯着面前地上的青草发呆。 夜渐渐深了,夏洛和她的两个同伴居然在这里下线了,林子月这时候才知道这里是安全区,可以在副本中随时退出和进入,她尝试了下下线,一个提示框出现在眼前: 离开副本十二小时后将被视为自主放弃,您是否要退出? 林子月选了否定,她现在还没必要出去,没多久那个企鹅和绷带君那一对儿小情侣也下线了。 林子月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树上,忽然一阵异常感从右侧传来,她感觉到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压低声音说:“影子是你吗?” 然后有什么东西在她头顶拍了拍,接着几片泛着荧光、拇指大小的叶子落在林子月脚边。 “敷上一片,其他吃了,能恢复点体力值,减低体力值的降低速度。”影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子月露出一个微笑,按着影子的话处理了下伤口,然后吞下了几片泛着苦味的叶子。 “你……就不怕我是害你?” “你不是早就害死我了吗?幻世的制作者大大。”林子月轻轻按摩着因为不敢移动而产生酸痛的小腿。 一声轻笑从身边传来,然后林子月感觉到身边的东西似乎又远离了。 那个“夜猫子结界”……看样子是晚上才有效果的,可惜范围只有半米,真是有些鸡肋的装备技能呢。 ahref=http: 第30章 岛上 影子舞蹈离去后,林子月的疼痛在叶子的药效下,舒缓了不少,她的思维立刻飞速运转起来,关于影子所作所为,她试图找出一个最有可能的解释。 难道这种副本,除了身为鬼的玩家,还有其他人会被系统安排成协助鬼获得胜利吗?自己既然是鬼了,影子……难道说真的是第二个鬼?或者是影子早就察觉到那个男人在偷听,所以他特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帮助林子月暂时活下去,还不会被怀疑?其他人为了保住副本通关的奖励,就不会对只有部分嫌疑的林子月下手,而那个男人恐怕就打算把自己拖在这里,当作引诱影子的诱饵,林子月很肯定那人恐怕有直接对影子动手的想法,毕竟影子不管是从技能来说,还是从之前在树林里的对话来看,都有些不明不白的嫌疑,他隐身的技能更是给鬼这个说法增添了几分可信性。 自己被夹在中间了,既不属于清白的人民群众,也不能肆意离开监视暴漏鬼的身份,真够麻烦的。 林子月恨恨地锤了锤身下的草地,心中一阵郁闷,结果一抬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身前一米远的地方,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好像叫什么“睡不醒”。 “你有事吗?”林子月板起脸问,她不敢在这副本里信任影子以外的人了,一是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一是为了以后有需要时好下手,跟人太过牵扯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不忍心,心软以后恐怕又会逃避,最后在这副本里落得个鬼跑去自杀的结局。 男人一阵闷笑从面具后传来:“呼呼,真没想到啊,这么快就能再次见面。” 林子月心中一阵恶寒传来,她忽然向身后退去,却发现身后是树干已经无处可退,只好尴尬得换了个姿势坐着后,才问:“我见过你?” “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兴趣跟我学手艺?归去来兮。”随着男子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他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似曾相识的火红的剑穗,以及一块玉佩。 林子月的眼睛瞪大了,带着几分惊慌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那个酒鬼虐鸟狂魔!” 之前那个醉倒在街边的酒鬼,在他出手伤了乌鸦后,林子月跟他起了争执才将乌鸦抱回家,现在两人在副本里遇见,或者说现在该叫他睡不醒了。 睡不醒不满地将剑在空中虚晃了几下:“你啊你,你这说得是人话吗?” 两人的对话被第三个人打断了,那个莫西干头有架着短弩,不过这一次没有对准林子月,而是对着睡不醒,似乎是因为已经废了一条腿的林子月战力消退不少,在他眼里,林子月的威胁性远远没有拿着剑的睡不醒大。 “怎么?小鱼没钓出来,钓出来了一条本来隐藏着的大鱼么?”莫西干头眯起眼睛,用嘲讽的笑容看向睡不醒。 睡不醒的面具盖在他脸上,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脸似乎向莫西干头转了下,然后又面对着林子月,林子月感觉他是给了莫西干头一个白眼。 “如果我真的是鬼或者需要帮助鬼,我会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暴露自己吗?”睡不醒的声音沉闷得从面具下传出,听到这话,莫西干头手中的短弩也放下了,明显是被说服了。 就在这时,睡不醒几步飞速上前贴近了莫西干头,还未等莫西干头有所反应,睡不醒剑尖的寒芒就飞速在他周身闪动起来。 睡不醒嘴中念起:“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然后他手中的剑上闪出一道银蛟般的流光,将莫西干头撕了个粉碎,莫西干头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身体发出死亡时的白光,然后消散不见,与此同时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系统提示。 叮,玩家一命羿死亡,该名玩家出局,请幸存玩家继续寻找并抹杀鬼。 “什么情况?!喂,那家伙你刚刚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吗?!!”魔杖闪光和点火都喊了起来,灰蒙蒙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跟在两人身后,此时将近一半的人都离线了,剩下的除了林子月、睡不醒和隐身不知何处的影子舞蹈,副本里就只有这三人了。 “怎么搞得,你们……”点火走近了两步,但很快被闪光拉到离睡不醒十米远外。 “你一个巫师要上去跟人近身搏斗吗?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闪光说着,警惕得盯着睡不醒手上的剑,“这位先生,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睡不醒闷笑声从面具下传来:“呼呼,我讨厌被人威胁啊,是女人的话我还能勉强接受。这个人突然插进别人的谈话,相当没品,对于男人我可没什么所谓的‘绅士风度’。”他还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闪光深吸一口气:“这并不能作为你动手击杀同伴的理由,这个副本的规则你也知道吧,每误杀一个人就会减少10%的奖励,我们为了完成副本剧情,最好不要对同伴动手,一起寻找鬼才是最终目标吧。” “小家伙你这么认为吗?那么,要不要来跟我打个赌?”睡不醒的声音带着几分诡异,林子月下意识地开口道:“会跟你这样的人打赌,那都是脑子里有坑吧,要是我就绝对不会。” 她这句话出口,一时间几人间都沉寂下来,睡不醒的声音片刻后才从面具底下,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你、你你,刚才……说、说了……什么?” 林子月皱起眉,刚才那句话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她虽然也有几分违和感,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会跟你打赌是脑子有坑,要是我就绝对不会。” 睡不醒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半晌才说:“月尧……是你吗?” “不是,你认错人了。”林子月瞪着他。 “呼呼呼呼……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小郁是这个意思,好一张‘命运之轮’,还真是又一次败给她了……”睡不醒的声音非常激动,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得说些奇怪的话,脚下飘忽着走到了林子月身边,林子月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向这个男人,但是苦于身后是大树,腿上又中了一箭,只能向另一边缓缓移动了半米。 “你不认识我了?啊,也是,毕竟转生了,之前那晚你没认出我也正常……来,叫句师傅听听!我都多久没听你喊了!!”睡不醒丢掉手里的剑,又往前几步,激动得把着林子月的肩头,强迫她看向自己。 “但是我……我……”林子月手足无措得看着那张面具,近了后这张面具在月光下显得几分恐怖,睡不醒面具上露出的两只眼睛,闪着热切到令人心悸的光芒。 “我是薛……你总该记得我是皇甫吧?皇甫长守啊!小月儿你居然这么无情无义,不记得为师了吗?”睡不醒的眼神灼灼发光,令林子月更慌张了,她试图挣扎开睡不醒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但是力量悬殊,她根本做不到,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睡不醒瞬间放开了林子月,向后蹬了一步退后离开了原地,接着几柄小刀落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阁下什么意思?”睡不醒,或者说皇甫长守,从地上捡起刚才丢掉的长剑,眯起眼睛打量着从空气中渐渐显现出身形的影子。 “这话我来说才对吧?我盯上她很久了,你突然嚷嚷些瞎扯淡的话,是找死吧?”影子匕首上的力气增大几分,居然硬生生将睡不醒压下的剑挑偏了,然后他一个后退拉开了两米多的距离,挡在林子月身前,皇甫也被他挑退了半步,但目光的焦点依然穿过影子,紧紧注视着林子月。 “那是我唯一的徒弟!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唯一的徒弟!!你算什么东西?!”皇甫这话吼出来后,让林子月心中忐忑起来,这人恐怕真的是个疯子吧?这样想着,她反而戳了下影子的后背,影子用眼角白了她一下表示疑惑,林子月指了指自己,影子眉头皱起,但是几秒后还是放下匕首退到了一旁,让林子月自己上前与那个男人谈话。两人之间微妙的无形默契,在旁边魔杖三人眼中简直跟心电感应一般。 “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上辈子这种虚无缥缈的言论真心令我无语,我之前确实见过你一面,你还给我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但除此之外我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吧?”林子月不带丝毫感情地说。 皇甫有几分粗重的呼吸声从面具底下传出来:“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会去找隐元会,我会去见邪道,我会回冥界找他帮我,你等着,你会想起来的,等你想起来后你就知道我是谁了,虽然这对你很残忍,但是既然知道你还在,那么我……”说罢他举起剑就要抹向自己的脖子。 “等一下!”林子月试图阻止他,但是这个奇怪的男人瞬间剑光落下,白光闪起,他已经消失不见,系统提示响起: 叮,玩家睡不醒死亡,该名玩家出局,请幸存玩家继续寻找并抹杀鬼。 一时间几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人……有病吧!”魔杖点火忍不住吐了个槽。 “病得不清。”影子说着,瞪了林子月几眼后,又隐身消失了。 魔杖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影子就这样不见后,不由得紧张起来,闪光忍不住问林子月:“你跟那两人都认识吧?那个什么影子果然是……” “我说不准,但我能告诉你,那个隐身不是什么鬼的特殊技能,是他本来就会的技能。”林子月果断卖了影子。 “喂!”空气中传来影子不满的声音,林子月就当自己在幻听。 就在这时,空地另一边,夏洛和她其中一个好友上线了,结果似乎上线后收到系统提示,然后急忙向这边几人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咱们队伍里混入了一个神经病,杀了那个激进的孤僻男,然后自杀了。”点火嘟囔着,然后闪光给夏洛她们解释了下目前的情况,几人都是一筹莫展。 “这种情况……不是说无论如何这副本都完不成100%了吗?只剩80%了!”夏洛身边那个女子苦恼得拍了拍自己的前额,语气中满是烦躁,“幻世怎么这么多麻烦的队友?要不你们谁是鬼,自己站出来承认吧!” 林子月心底“咯噔”一下,虽然她一度有过自杀的想法,但是疼痛拟真度100%的话,自己如果真的死去会怎样?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在那场会议上,影子几人探讨过类似的话题,如果大脑给身体的暗示就是死亡,那自己确实有可能失去意识,真得死掉。 幻世这个游戏,真是害惨了自己,要是那天自己没有因为好奇打开游戏舱就好了。正当林子月满心郁闷,一个系统提示界面在她面前弹了出来: 您设定的闹钟时间已到。7:15pm。 林子月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晚该去便利店值班了,于是连忙跟众人说了声有事后,就直接在空地边缘确认下线了。 爬出游戏舱,林子月心底松了口气,她可不想体验什么生死边缘的经历,能不选择,就不选择,这是暂时最好的结果吧。 结果她往沙发上一看,头又疼了起来,苏九九一边按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盒子,一边喝着手上的罐装啤酒,看到林子月后举了举啤酒示意,继续把盒子按在沙发上,那个曾经用来装头盔的盒子正在上下弹跳着,林子月突然想起那可能是什么了。 “它再吵再烦你也不至于这样吧!”林子月心疼得说着,从苏九九手底下夺过盒子,几下就拆开了,那只乌鸦带着好几根脱落的羽毛跳了出来,冲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得苏九九吼起来,叫得声音及其嘶哑难听,似乎相当生气。 “还叫嚣?没有点自知之明?信不信我立刻联系人来抓你?”苏九九冷冷地说着,瞥了眼林子月,“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回带,不过既然小月你……反正你的东西,我没资格评价,随便你吧,我有点头晕,先去睡了,你也该去值班了吧。” 说完苏九九也没等林子月再说别的,就直接进了书房,听着她把门锁上的声音,林子月心底有点茫然,怎么最近事情都变得怪怪的?苏九九好像很冷淡的样子啊,自己做了什么吗?林子月低头看了眼怀中还在“啊、啊哑”叫唤的乌鸦,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轻声说:“是不是我最近惹上了什么啊?总觉得遇上的怪事儿比以前还多,莫名其妙的。” 乌鸦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就是不看林子月,似乎在回避与她对视一样。林子月没注意这些,准备了下抱着乌鸦出门去,她不敢把乌鸦单独留下,总觉得这家伙好像人人看不顺眼恨不得早点除掉似得,谁都不喜欢它。 林子月出了门后,苏九九就立刻从房间里钻了出来,四下环顾一圈发现乌鸦不在后,咬了咬牙:“居然被带走了,那家伙误打误撞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难对付……算了,打给维安部那些家伙吧,总得提醒他们一声,这个区域出现了恶魔……” 苏九九拿出口袋里一个翻盖手机,在这个世纪,用id卡和智能手表就能投射出微型视频屏幕,而手机作为被淘汰掉的通讯工具,几乎可以说称得上古董一般了,她拨出一个标注着“当地工作分部”的号码,却迟迟无人接听,然后苏九九不得不拨打了另一个备注“当地率属总部”的号码,很快一个甜美的女声传了出来。 “苏小娘?怎么会打过来啊~” “我说,你们当地维安那家伙的号码打不通了啊,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甜美的声音停了片刻,然后说:“我……查了下,好吧,确实出事啦~那家伙十几分钟前投河了,现在在去往冥界的路上~” “喂!这么大的事情你用这种语气真的没关系嘛!你们……算了,你们一直都这么没心没肺,所以新的继任人还在路上,没拿到联系手机是吧?” “是的~苏小娘什么事呢~” 苏九九摇了摇头道:“反正这片地区有恶魔,你让来的人注意点,我也没别的事了。” 甜美的声音倒吸了一口气:“恶魔?!这、这这……我会告诉他的,那我先去联系他了,这片地区平静这么久,现在终于有工作了,苏小娘您先帮忙看下场子啊。” 说完对面就直接挂了,苏九九扁扁嘴,这些家伙总这样不靠谱,自己为何偏偏摊上了这群人呢?当地维安也是,林子月这一群舍友也是,梅宝宝二话不说玩了个自杀被带去了深渊,顾二楞跑去跟一条神龙谈恋爱,现在林子月还护着个恶魔,当地的维安人偏偏在这时候跑去冥界,也顾不得处理下自己的尸体,一个个都没心没肺指不上! 苏九九想到这里,猛地将手中剩下的半罐啤酒全灌下了肚,这次是真的回屋里睡大觉去了。 第31章 真身 林子月抱着乌鸦跟便利店的阿姨交班时,被调笑说“带着这么独特的宠物,说不定可以增加销售量哦”,林子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明半夜没什么客人会来的,阿姨这是在告诉自己她不介意吧。乌鸦听完那话,倒是一脸得意地抬起头,羽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林子月拍了拍它的头,它不满得叫了几声。 “哈哈,今晚也拜托小林了,注意点身体啊,前天出事我还有点担心呢,那我先走了。” “恩,拜拜!”林子月冲阿姨挥了挥手,然后将乌鸦放在了柜台上,自己俯下身来与它对视着。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呢?乌鸦乌鸦……”林子月轻声念叨着,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乌鸦被她盯得有点坐立不安,干脆将头低下埋在了翅膀里。 “乌鸦好不吉利啊,记得以前梅宝宝就特别……唉。”林子月叹息了一声,虽然眼光注视着乌鸦,但是思维却开始往过去飘,脑海中渐渐划过各种走马灯。 “啊、啊、啊。”乌鸦抬头喊了几声,打断了林子月渐渐涌起的愁绪,林子月回过神来,在它头上弹了下,然后笑了起来。 “你还知道安慰我啊?” 乌鸦翻了个白眼后,转过身留了个尾巴冲着林子月。 “嘿你居然还生气,倒是谢谢我啊!”林子月一边说一边戳着乌鸦的后脑勺,但是乌鸦似乎下定决心懒得理她了,于是她只好打开手机无聊得刷起论坛。 时不时有客人进来买点零散的东西,大概过了几小时后,凌晨两点多时,门口的自动门突然开了,与此同时乌鸦冲着门口叫唤起来。 “怎么了?”林子月抬头看去,心里一阵疑惑,然后她看见上周那个瘦高男子正站在门口没带帽子的他露出了满脸伤疤,林子月眉毛跳了下,说:“您又来买优酸乳了是吗?你别叫了,又说不上是什么坏人,就是奇葩了点嘛。”林子月说完还拍了拍乌鸦的头。 男人走进来,神色阴晴不定望着柜台上的乌鸦,然后对林子月说:“三瓶常温优酸乳,一包玉溪烟,三瓶罐装的冰可乐。” 林子月惊疑不定看着他,自己……认错人了?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个普通顾客吧?不是上周那个问东问西挑衅她的死变态吧? 男人在林子月愣愣的目光下转过了目光,敲了敲柜台说:“麻烦你了,谢谢。” 哇塞还带了敬语,林子月一边用看外星生物的眼光多看了男人几人,然后走去后边帮男人找可乐和烟去了。 男人趁着林子月走开的目光一把掐住了乌鸦的嗓子,倾下身子在它眼前低声说道:“你就是安朵斯是吧?不过你现在在这样软弱的身体里还打算做什么?给我闭嘴。” 乌鸦狠狠地啄在男人的手上,男人吃痛后闷哼一声,但是并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乌鸦的眼珠渐渐暴突出来,舌头也从喙中一点点伸出来拉长。 接着一瓶优酸乳被砸在男人头上,男人手顿时一松,乌鸦从他手中软软地滑落掉回柜台,像是一个破布偶一般毫无动静地横在上面。 “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虐待动物的神经病了!东西我不卖了,麻烦你在我打给当地治安员前离开,不然我能以深夜闯入商店试图偷东西的名义让你吃点苦头!!”林子月将乌鸦搂在怀里,发现乌鸦还在呼吸,她不由得松了口气,一边轻轻拍着它的后背,一边对男人怒目而视。 “那不是什么动物,不是什么乌鸦。”男人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着,“那是个恶魔。” 林子月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还是六界审判者呢,我来自深渊马戏团你怕不怕?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玩游戏看小说弄魔怔了?!” 就在这时,林子月怀里的乌鸦咳嗽了几声,然后**着:“本爷……没死啊,还以为……会被……” 林子月沉默了几秒后,一甩手将怀里的乌鸦抛到了柜台上,从身后货架上摸过一个酒瓶,紧张兮兮得时而对着男子,时而对着还晕乎乎的乌鸦。 乌鸦摇摇头,似乎被摔得清醒了点,然后看着林子月,“啊、啊”叫了两声。 林子月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你丫炎鸦?!!” 乌鸦吐了吐舌头:“你很迟钝这点有人跟你说过吗?” 林子月觉得自己有点脚软,酒瓶又指向男人:“你刚才说的居然是真的?能看穿恶魔的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炎鸦咂咂嘴说道,然后转向男人,“既然能用语言交流我就直说了,这是我灵魂契约的对象,麻烦你离我们远点,也叫你身后那个用个人喜好行事的老大安分点,她,我保了,虽然很不情愿保这么个三无雌性人类,但是算我倒霉,这破事儿拦到了我头上。” 男人笑起来,脸上的疤痕也扭曲起来,看着越发可怖:“你确定要这么做?不惜与自己过去的组织为敌?七宗罪的力量你难道没见识过?” 炎鸦挥了挥还能自由行动的那只翅膀,说:“你们没有可能,也没种把我从冥界救出来,但她跟你们不一样,她有那个身份,有那个能力,甚至有着超乎你们预计的某系东西。你回去吧,从我被关进冥界的那一刻起,草莓老大还是老大,但是七宗罪却早就不是我所在的七宗罪了。” 林子月听着这谜一般的对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高个男人转身要离开商店,她喊住了他:“等等,你的东西!” 男人并未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在走出店门的瞬间身影便消失不见,就像是融化在空气中的黑影里了一般。 林子月头又疼了起来,她揪着炎鸦的尾巴,怒气冲冲道:“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炎鸦乌溜溜的眼珠中一道红光燃起,然后他两眼间浮起一小团火焰,就像是开了第三只眼睛一般。 “就是召唤兽啊。”炎鸦眨眨眼。 林子月弹了下他的鸟嘴,炎鸦才再次委屈地开口:“我在人界醒来后就这个形态了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林子月无力地趴在柜台上,痛苦地**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一团糟了。 “别担心,本爷保你啦,别人不敢来找你啦。”炎鸦抬头说道,林子月觉得一只脑袋着火的乌鸦,用这种语气说“保你”,非常没有说服力,尤其是这只乌鸦一只翅膀被人开了洞,刚才还差点被直接掐死。 “关于昨天那个酒鬼……你知道什么吗?”林子月一边用手机跟大学后就很少见面的顾絮聊起天,一边问着炎鸦。 “啊,那家伙大概是隐元会在这个地区的维护者,类似于巡逻员的身份,隐元会的家伙跟恶魔可是势如水火,虽然也有巡逻员会网开一面,但也有责任心强的会毫不留情。” “恩?恶魔一般都是很坏的存在吧?总觉得光是这个名字就十恶不赦了。” “看魔咯,不过我可是毁灭过很多生灵的啊哈哈哈哈……”在受到林子月鄙视的眼神后,炎鸦不笑了,羽毛都萎靡了几分看向她,“你就不能表现得害怕点啊?我看你除了一惊一乍时容易慌外,怎么连点对于超自然的恐惧都没有?” 林子月的嘴角抽了抽,目光飘回手机上,发现顾絮正在讨论自己爱情历程的新进展,不由得撇撇嘴:“我怕个鸟啊?” “我好歹现在也是乌鸦,象征死亡啊恐惧啊等等的乌鸦?!你有点正常人类的反应吧?”炎鸦在柜台上跳来跳去表示愤慨。 林子月听到这话,抬头瞄了眼炎鸦道:“你觉得玩了幻世,遇上一群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我真的还有那种情绪吗?” 炎鸦闭嘴了,林子月这句话还真的让他无言以对。 几小时后换班,林子月抱着乌鸦向公寓的路上慢吞吞走着,有点心神不宁。 “你干嘛?一天到晚不高兴似得,你现在还是人类,这不很值得高兴吗?”炎鸦察觉到林子月心不在焉,在她怀中低声说了一句。 “恩?恩?什么意思?”林子月被炎鸦问道后,应了两次才回过神来,却不懂炎鸦在说些什么。 “你……也对,你这么迟钝,大概没意识到那群七宗罪的家伙要做什么,他们想拉你入伙,你这样残缺不全的灵魂,是最适合成为恶魔力量的载体,正因为残缺,才能更好地包容恶魔那种极具破坏性的力量。” “入伙?”林子月反应还是慢着半拍。 “恩,被恶魔诱惑的人类,与恶魔定下交易,这简化的流程你最起码也从文学历史里有所了解吧?七宗罪的组织虽然繁复,但说根本也还是这种事儿。” 林子月点点头:“恩,确实呢,听过不少,但是恶魔要人类的灵魂做什么?” 炎鸦轻声笑了下:“哈,当然是奴役了,最愚蠢的恶魔才会迫不及待地吞噬人类的灵魂以强化自身,有点头脑的家伙,都会把人类身为人类的价值榨干尽后才吃掉,要知道相比灵魂,人类作为奴仆才更有价值。七宗罪……我倒不觉得他们打算利用你,你没什么价值,老大恐怕是打算重塑你啊。” “重塑?”林子月愣了下,脚步都顿了半拍。 “重塑当然就是让你接受恶魔的洗礼,成为恶魔呀……所以我说你现在还是人类,很值得高兴啊。” 炎鸦的话让林子月有种颤抖的冲动,变成另一种生物?她从没想过在现实世界会发生这种事,即使现在怀里抱着一个“恶魔”,但是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被弄成怪物,就不由得心生寒意,自己竟然面对着那么可怕的组织吗?恶魔果然还是恶魔,不是什么可以亲近的存在啊。 “不过要我说你干脆成为恶魔算了,你的潜力那么大——啊啊!住手!本爷的尾巴都快被你拔光了!” 林子月放开炎鸦的尾毛,恶狠狠地说:“我不会成为恶魔!我是人类!作为人类生下来,就要作为人类死去!虽然以前也想过些中二的念头,比如变成吸血鬼啊兽人啊之类的东西,但是我现在就想好好活着,作为人类活着,你听懂没!”林子月一边说着,一边晃着炎鸦。 “好好,这随你便!我又不能逼你就是了!别摇了!!”炎鸦惨叫起来,被林子月晃得头昏眼花,林子月倒是有几分小得意,自己也有能晃别人晃昏的这天,虽然这家伙不算人,只能算个鸟。 一人一鸦扯皮一路上了楼,走到门口林子月却听到屋里传出了争执声,她拿出钥匙开了门,发现除了苏九九,还有一个穿着长风衣的青年在房间里,从面容上来看似乎与苏九九有几分相似。 “姐你这样是给家里找麻烦啊!当年那件自杀事件,本来就是当地维安为了保全大多数人做出的交换,有人自愿做出替代那是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吧!你这样追查下去会牵扯到我们跟六……”突然看到门口的林子月,青年闭上了嘴,瞥了眼一言不发的苏九九后,脸上神色变得阴郁。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办,让那群老东西少叽歪,东天的名头快给他们败光了!委曲求全?我们一直信仰的难道是这种苟且偷生之道?!你走吧,我不会回家的。”苏九九走到门边,拉开不知所措站在门口的林子月,指着门对青年说道。 “好,至于另外那位,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窝藏戴罪恶魔很可能被某些组织盯上,到时候麻烦你不要连累到我姐,谢谢。”青年冷着脸打量了下林子月怀里的乌鸦,然后阴沉地走了出去,苏九九在他身后狠狠地把门摔上。 “真特么闹心,我就出去几年,那几个老东西就把鸣鸣教成了走狗,好,够好,等解决完事情回去,你们一群人都等着,我不把东天翻个底朝天我就不是九九!”苏九九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凶残之色,林子月记得上一次自己看到这表情,还是在当年梅莹的葬礼上,苏九九也是站在梅莹墓前,恶狠狠说着要找出真相。 “九九,你没事吧?”林子月担心地伸出一只手,贴在九九前额上。 “我……没事,抱歉刚才那个没礼貌的小鬼,是我弟弟来着,家里人让他来找我麻烦。”苏九九叹了口气,拽开林子月的手,稍微挤出一个微笑,“我之前订的外卖你要一起吃吗?值班一夜累不累?把那魂淡放下吧。”她指了指林子月怀里的炎鸦。 “啊,他有点行动不便,等会我也喂他吃点吧。”林子月揉了揉炎鸦的脖颈上的羽毛。 “本爷还不至于要人类喂!帮我单独拿个碗就行。”炎鸦咂了咂嘴。 苏九九诧异地看了看炎鸦,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林子月,林子月看到苏九九不明所以地神情,刚想开口解释炎鸦只是会说话的乌鸦而已,苏九九却苦笑起来:“啊哈哈哈……结果一直以来瞎操心的是我啊,算了算了,人各有命,只要你还安全,养个恶魔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我不管了,这都什么人啊一个个的,我不管了……” 苏九九烦躁地嘟囔着,然后走进厨房拿了个空碗和外卖的饭菜出来,她不满地扫视了炎鸦一眼:“但是先说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许动她,别人随便,你不许进书房,其他随便,要是违背了任何一条,我不介意跟单细胞的小月撕破脸,你懂吗?” 炎鸦翻了个白眼:“我现在除了会说话,真的就是个普通乌鸦,你担忧个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说完他真的向林子月胳膊上啄了几下,接着被林子月一巴掌糊在头上后才安分下来。 三人,或者说二人一鸟,气氛诡异地吃了顿饭后,林子月和苏九九都重新登入了游戏,炎鸦郁闷得对林子月说:“你多召唤我啊,我不想老在这儿当鸟啊……” 林子月没好气得说:“带个人形跟宠满大街溜达?抱歉我才没那癖好,而且我觉得你恶魔的身份不是很受欢迎,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你看啊,我来给你分析下……” “停停停!不召唤就不召唤!你别磨叨!我最受不了这个!”炎鸦说着把头往翅膀底下一埋,铁了心装死了。 林子月乐呵呵得小胜一局,开心地钻进游戏舱登陆了游戏。 结果上线眼前刚亮起,脚边的草地就被几道魔咒炸裂开,林子月赶紧绕了半圈躲到树后,空地中央夏洛和她的那个朋友正与魔杖闪光和灰蒙蒙互相攻击着,企鹅男都不在,绷带君正抱着女朋友缩在一块石头后头,她女友似乎是被什么魔咒击中了,一直昏迷不醒。 耳边不断响起系统提示声: 叮,玩家北极的企鹅、魔杖点火死亡,两名玩家出局,请幸存玩家继续寻找并抹杀鬼。 叮,玩家咕噜咕噜十二小时期限到,视为自主弃权,该名玩家出局,请幸存玩家继续寻找并抹杀鬼。 影子动手了?可是夏洛那两人为什么与灰蒙蒙她们打了起来?难道她们那两人中有人是鬼吗?如果按照剩余玩家4人时普通玩家失败的设定来看……鬼最起码有两个吗? ——大家好,这里是单身狗,祝各位跟我一样的单身狗们节日快乐—— 第32章 背叛 林子月从空地外围的森林,借着树干作掩护,避开了空地中间打斗的几人,绕到了绷带君身边,绷带君看到过来的人是林子月后,明显松了口气,丝毫没有任何警惕,似乎都将嫌疑放在了不见踪迹的影子,以及中间的几人身上,林子月这个中箭后腿脚不便的小透明,反而彻底没人对她有戒心了。 “这里怎么回事啊?” “小雨被刚才被魔咒击中了,一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那个什么叫夏洛的,突然跟她的同伴动手杀了魔杖点火,然后闪光和灰蒙蒙就跟她俩打了起来,小雨就被误伤了,我只好带着她先躲一下。” “恩……原来如此。那个北极的企鹅呢?”林子月弯腰看着小雨,她眉头紧锁闭着双眼,似乎有几分痛苦的样子。 “他说什么要去岛上找找线索,结果离开不久后就传来了被击杀的提示,八成是那个影子做的,我记得你跟他认识吧?”绷带君说到这里,淡淡地扫过林子月,林子月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那个夏洛在想些什么,一开始也是她提议所有人聚集起来,居然真的是没安好心。”绷带君话里带着几分怨气,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因为小雨呻吟了几声,竟然清醒了过来。 “啊!小雨,你还好吗?体力值怎么样了!”绷带君看见女友醒来,脸上的担忧瞬间转化为欣喜,轻轻摸着小雨的刘海问道。 下雨不打伞摇摇头:“我……还行,还有39%的体力,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我想冒险试一试那个技能。” 绷带君一愣:“可是……失败了的话,以你现在的体力是必死啊,你确定?” “恩。”小雨点点头后,离开绷带君的怀抱,盘腿坐下后双手合十,接着一道金光从她身上飞出直直地冲向天空。形成一道光柱笼罩了她,这幅景象让那边战斗的几人都停了手,呆呆得看着石头后一道金光贯穿天地。 “是虚空藏,常以空慧观众生故。” 随着小雨的话脱口而出,几个金色的字符从她嘴角浮现,飘上空中融进光柱,接着光柱似乎被这几个字符打散了一般消失不见,而小雨睁开眼睛时,眼中一抹金光划过。 “鬼者一人,判者二人,是为此劫业。”小雨张口说道。 林子月心底一惊。 “难怪,恐怕那个夏洛那两人突然动手了!判者判者,所谓的背叛者,大概接到了与我们不同的任务吧,恐怕帮助鬼获胜他们也会有奖励,而夏洛见那几个玩家死亡,不能拿到100%奖励后,就动了帮助鬼获胜的心思,现在看来鬼确实是那个影子舞蹈没错了……”绷带君从石头上探出头看了眼,四人正对峙着,虽然停手了,但那气氛依然紧张得一触即发,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推理了下副本的大致情况,但是林子月心底清楚,他这个预测最大的漏洞就在于一点。 首先,自己才是鬼。影子是单纯保护自己,还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从而保全她这个真正的“鬼”? “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拦住那几个家伙吗?”小雨问,她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虚弱。 “你还剩多少体力?” “19%,还好,三分之一的成功率算出来了,技能值全扣光了,扣了20%体力值,不然失败就得扣除50%体力值,直接死翘翘了。”小雨拍了拍绷带君,看向林子月,“我记得你之前也受伤来着?现在还剩多少体力啊?” “我还有37%。”林子月看了眼体力值后回答道,不知不觉间体力又掉了,如果之前不是影子送的那几片叶子,自己现在恐怕20%的体力都不到吧。 林子月心下一动,走了出去说:“你们先停手听我说一句!刚才那道金光你们也看到了,是一次消耗体力值的技能,下雨不打伞刚刚算出了队伍里的鬼和叛徒!”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一时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夏洛先开口喊道:“我倒是想问为什么我一上线,你们就突然动手打我了?” “明明就是你先秒了点火!现在自己做的事情不承认,反而来诬赖我们打你?!”灰蒙蒙一脸愤怒地怒吼道,林子月心中隐约抓到了一点苗头,灰蒙蒙现在是不是冲动过头了?之前那种畏惧害怕的胆小模样全然不见了啊。 然后魔杖闪光开口道:“昨晚我提前下线去写论文,结果正当我打算睡觉时,隔壁宿舍的点火就跑过来,说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突然出现,二话没说就把他杀了,当时灰蒙蒙也在场,听她描述的穿着样貌,那人就是你了夏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夏洛冷笑一声:“呵呵,那你怎么不好好问问那个小姑娘?我要真要下手,为何不连她一起杀了?我直到半小时前才上线,我家叮当可以一起给我作证好嘛!” 闪光听到这里楞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灰蒙蒙,却迎上了灰蒙蒙的笑脸,接着眼前便是一黑,死亡的白光在灰蒙蒙手掌下消散,她吐了吐舌头面露歉意得说:“抱歉啊,咱们立场不同,本来就不算朋友嘛。” 夏洛脸上一黑:“看来真正的鬼是你这个小姑娘,装得那么胆怯,演技很不错啊?” 灰蒙蒙撅起了嘴巴,看上去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女孩一样:“我说立场不同,我说我是鬼了吗?你们很没用诶,一个个就这样死光了,弄得我只能帮鬼拿通关奖励,夹在中间的我很为难好不好?” 林子月感到一阵无语,这个副本的状况似乎越来越混乱了,灰蒙蒙……背叛者居然是她?不过这么一来也说得通了,她那个能变形的召唤宠物,恐怕变成了夏洛的样子偷袭了点火吧,毫无防备的点火被身后的灰蒙蒙偷袭后,就如闪光这样一瞬间被秒掉了……被闪光和点火那么信任的她,看上去胆怯柔弱的她,跟两个少年最亲近的她,一开始就是这样抱有目的吗? 正当灰蒙蒙背对着林子月这边,冲着夏洛两人挑衅地微笑时,绷带君对着灰蒙蒙一扬手,几道白色的绷带从他手上飞出,飞快缠上了灰蒙蒙,灰蒙蒙在挣扎中被捆了起来,很快被裹成了一团,因为失去平衡而倒在了地上,绷带君连她嘴巴都绑了起来,然后众人都站在灰蒙蒙边上一筹莫展。 “我们……杀了她?”夏洛最先提出这个建议,皱着眉头厌恶地看向平躺在地上的灰蒙蒙,灰蒙蒙眼中还满是笑意,站在她边上的叮当却摇摇头:“我们现在的通关奖励已经几乎没有了,加上她还剩下七人,如果杀了她的话……就只有六个人了,那么离失败也不远了,在不能百分百确认她是鬼的前提下,我们还是不要随便动手了吧?” “除了她,那个一直没出现的影子,应该还有一人。”绷带君跟下雨不打伞对视了一眼后说道。 几人将目光落在林子月身上,林子月耸了耸肩膀:“你们想对我下手随时奉陪,我既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你们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鬼,所以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吧。” “你这话有点洗脱嫌疑的感觉啊?”夏洛冷笑起来。 林子月眼角跳了下:“你觉得我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吗?” 夏洛听到这儿哼了一声,没有再为难林子月。几人再度陷入沉默,地上的灰蒙蒙哼唧了几声,绷带君皱起眉头,在小雨的催促下收回了一小段绷带,露出了灰蒙蒙的嘴巴。 “嘿嘿嘿,你看,你们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吧?一般人就是这样,不知道把握机会而犹豫……啊!” 夏洛一脚踹在灰蒙蒙脸上,其他几人都是一惊,叮当赶紧把夏洛拉到一边,让她离灰蒙蒙远点,绷带君和林子月虽然脸上不太好看,但是什么都没说,小雨冲夏洛吼了起来:“你这人有病吧!就算她嘴巴坏点人烂点,你就这样狠心一脚踹在一个女孩子脸上?!!” 夏洛看也没看小雨一眼,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灰蒙蒙说:“你再多嘴啊?你再演啊?我就讨厌你这种假惺惺的人!装柔弱装柔弱,你不是很会装吗?!” 灰蒙蒙依然笑着很甜美,脸上带着的一个脚印似乎并未影响她的心情,究竟是她装得太好,还是…… 林子月心底一跳,从刚才开始她就有种奇怪的预感,假如灰蒙蒙是故意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由另外一人,在这个大家围成一圈,都看着灰蒙蒙的瞬间,在众人背后下手的话,只要成功击杀一人,然后再死掉任何两人,甚至两个卧底自杀的话,让鬼在最后剩余的四人中存活,就能拿到帮助鬼获胜的奖励,可是如果之前死去的人中,除了灰蒙蒙还有卧底的话,卧底名额不够两人,如何保证这计划一定能成功? 影子跟灰蒙蒙接触过了,时间段恐怕在点火被灰蒙蒙偷袭杀掉后,躲在周围的影子恐怕目击到那一幕后,跟灰蒙蒙打了照面,在空地上两人进行了交涉,然后有了这个计划吧,但两人如何确定双方都是卧底的? ……是了,奖励,卧底恐怕有特殊奖励,而那个奖励条件和内容只有两个卧底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彼此奖励相同,有着同样的利益立场,加上当时死去几人后普通通关的奖励降低,所以灰蒙蒙才会彻底同意联手,她原来那种胆怯弱小的样子,大概一是为了麻痹,二是为了找靠山,而现在这个结果是她顺势而为,利用起了点火和闪光对她的信任。 那么现在,这个剧本真正的主角是不是应该上场了? 影子匕首上的光骤然暴起,在空气中像是一团骤风般卷起了绷带君,他黑色的身形在空气中显现出来,白色的匕首泛着寒光,带走了绷带君剩余的全部体力值,绷带君在死亡白光中消失的瞬间,灰蒙蒙身上的绷带也不见了,她立刻几个翻滚落在雨天不打伞的脚下,同时手中飞速结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后,轻轻拍向小雨的腿,小雨便化为一阵死亡的白光消失了。 夏洛跟叮当惊慌地连连后退,而影子和灰蒙蒙则转过身,灰蒙蒙比了一个手印,那个红色的召唤兽出现在她身前,形成了半个蛋壳一般的盾护住灰蒙蒙,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夏洛两人,影子向着林子月走了过来,迎着她了然的目光笑起来,自从面罩被田园犬叼过后他就再也不带了,此时温柔的表情挂在脸上,似乎刚才动手秒人的并不是他一般。 “看来你都想通了?”影子的目光落在林子月依然散乱包扎着的小腿上,“怪我,我本来打算在林子里问清你的立场的,结果你居然傻傻地直接说出来,既然那家伙在边上我只好多加了一部分好戏给他看,让你受苦了。” 林子月偏着头,静静地看着影子道:“我倒不在乎这点小伤,虽然挺疼的,我比较烦恼的是,你什么计划都没告诉我。” “因为……总要先骗过自己人嘛。”影子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然后他指了下灰蒙蒙低声对林子月问:“那个七宗罪的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灰蒙蒙她……?” “实话告诉你,这个帮助鬼获胜的奖励就是阵营相关奖励,我是获得一次选择任意阵营的机会,她是激活阵营的附加属性与技能。”影子轻声跟林子月解释了下。 灰蒙蒙回头瞥了下两人,不耐烦地高声说:“你俩谈完小情话了吗?能不能快点帮我把这两个女表处理下?” 夏洛和叮当手中挥出火球和冰锥,两者相撞后便疯狂炸裂,一对对不断砸在灰蒙蒙面前的蛋壳上,但是那层红色的蛋壳微微颤抖下凹后便会恢复原状,灰蒙蒙停在原地,回头不满地瞪了影子和林子月好几眼。 影子撇撇嘴,再次隐身了,林子月将法杖召唤出来,也连射出一串串弯钩,叮当一不小心肩膀上中了一道,顿时那条手软软地垂了下来,她紧张得对夏洛喊:“小心那个法杖的黑钩!” 林子月反而一愣,她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技能击中人,似乎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她放法术的频率有加快了几分,忽然心里一动,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那边匕首的光芒闪现,带起一串死亡的白光,叮当消失了,夏洛在几个眨眼间,也被影子用匕首抵在了脖子上,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系统提示声随即传来: 叮,剩余玩家四人,鬼获胜,五分钟后结算奖励,玩家将自动传送出副本。 “诶嘿,你倒是很贴心嘛。”灰蒙蒙笑嘻嘻地走到夏洛边上,她的召唤兽从蛋壳变成一副手铐,将夏洛铐了起来,影子几个闪身回到林子月身边,两人静静地看着夏洛在地上破口大骂,接着灰蒙蒙一脚踹在了夏洛的脸上。 “这是还给你的,阿姨~”灰蒙蒙脸上还是那样非常可爱的笑容,但是落在林子月眼里看着及其可怕。 “嘴巴好臭啊,再来一脚~”听着夏洛那些恶毒的话,灰蒙蒙笑着又是一脚踹在夏洛脸上,行为跟面容完全成反比,林子月不太忍心地扭过头去。 影子低声对林子月说道:“我们作为得益者,很难对胜利者做什么评价不是吗?毕竟我们也是这场游戏获胜者,既然更多时间是在旁观她的所作所为,就更没有立场去批判了。” 听到影子这些直戳自己心底的话,林子月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但是我们还有能做的事情,是吧?”影子侧眼看了下林子月黯然得表情,轻声笑着道,然后几步上前,匕首在夏洛脖间划过,灰蒙蒙的脚踩在了空处后,带着几分不满地瞪了下影子,接着走到林子月身边,笑嘻嘻地拽着林子月的胳膊,林子月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谢谢小姐姐带给我的机会啦,终于能知道阵营做什么的了,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还是有点小期待呢,幻世真好啊,给了我好多好多机会,好多好多自由诶嘿嘿,小姐姐果然就是鬼啊,但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呢?” 林子月不耐烦地甩开了灰蒙蒙挽着她的手,说:“与你无关吧。” 灰蒙蒙对着林子月摆出甜美的笑容:“只要是利益共得者,就相关啊~伪善可是拿来骗小孩的东西啊~” 林子月摇摇头说:“就算是伪善,也是踩着我自己内心的底线,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是个很较真的人,就算是虚拟世界里,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虽然在你这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看来,我大概很幼稚吧。” 灰蒙蒙偏着头,露出很天真的神情:“可是影子哥哥跟我就很像啊,既然如此,小姐姐跟影子哥哥又怎么会合得来呢?” 林子月瞥了边上的影子一眼,迎上了影子温和的目光。 “因为我比较特殊吧。”影子淡淡地答道。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然后三人身上同时闪起了传送的白光。 系统提示声接连响起,林子月却有种异样的反感涌上来,今天这个副本的结局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是精疲力竭啊。 叮,恭喜您完成了特殊任务,“除去闯入者”,完成度100%。 叮,您获得经验奖励,您已升到21级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阵营道具“深渊罗盘”。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金钱,312金币15银币22铜币。 叮,您的疼痛拟真度恢复为30%。 第33章 兄妹 影子从副本传送出来后,一侧头就看到旁边的墙上,倚着一个穿着紫色兜帽衫的身影,兜帽拉起来挡住了脸,影子笑了下,走过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说:“你怎么突然把帽子戴起来了?刚才那家伙的话打击到你了?” 影子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平时自己这样举手能拍到林子月的头,但此时只到这人肩膀…… 那人往后拉掉兜帽,露出一张跟林子月相似的路人脸,但是五官却显得英气许多,皱着眉头疑惑得与影子对视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略显杂乱,浅灰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警惕,右手一划一根法杖出现在手上,影子立刻退后了两步,上下打量着这个人。 “影子你在干嘛啦……咦?”林子月在影子身后轻捶了影子一下,然后影子一侧身,她看见了对面的青年。 “啊……小子月?”青年眼中也是惊讶地看着林子月。 “老哥!?!” 影子愣了下,视线在林子月和青年脸上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迟疑慢吞吞地说:“你们俩是兄妹?” 林子月尴尬地拽着衣摆,含糊地应了声:“恩……恩。” 青年一把推开挡在两人中的影子,拽住了林子月的衣领,影子注意到青年左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接着青年冲林子月愤怒地喊起来:“你特么还知道我是哥,啊?!!一声不吭消失了三年,通讯端换了联网id毫无音信要不是你室友给我打了通电话,我差点去报案啊!就算我们处不好,就算有什么矛盾,就算你不想跟我说跟别人说出来啊?!突然消失你、你最起码也考虑下我的心情啊!?” 林子月嘴唇不断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影子皱眉拉开了两人,将林子月挡在自己身后,心中疑惑更甚:“这里似乎不是个合适的叙旧地方吧?你这么大吼大叫太吸引人注意。” 说罢影子拉着林子月就往外走去,林子月露出犹豫还想说什么,被影子一个凶狠的眼神瞪地闭上了嘴,青年在原地呆呆站了几秒后,脸色平静了几分,飞快地小跑着跟上两人。 “你跟这小子什么关系?”青年挤到两人中间,拍掉影子拉住林子月手腕的那只手后问林子月,语气带着几分恼火。影子被拍掉了手后一声轻哼,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赶路,摆出了一副懒得跟青年多计较的样子,几人匆匆走到之前那间聚头的石屋,此时里面空无一人,青年拉着林子月坐了下来,把她按在椅子上后,又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林子月的视线躲闪着,叹了口气道:“唉,怎么说呢,算是游戏里的朋友?恩……” 青年语气更加急躁了几分:“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你那个姓苏的朋友说你还在w市,却一直不肯告诉我地址,她说你在便利店值夜班过得算是安稳,你为什么还待在那个悲剧连连的地方?你脑子进水了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怎么面对……你。”林子月的声音都在颤抖,低下头不敢与面前自己的哥哥视线相交。 青年摇摇头,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那些事情,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也该走出来了吧?!都这么几年了,你简直就像是被那几次意外毁掉一样……” “那不是意外。”林子月声音虽然带着点哭腔,但却不再颤抖了,很坚定的说。 “你还不懂吗?那些事情会发生跟你无关,都是意外而已,别再抱着什么‘我是不幸’或者‘我会害死他人’这样的想法了,你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稍微成熟点吧子月,你……”青年的语气缓和了些。 “那些不是意外!是被设计好的!!”林子月吼了起来,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出来,一种憋屈感不断从心底涌出,“我说了多少次了,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那些事情是有幕后黑手的!他们是被人操纵的,被人命令的!都是策划好的!!” “我相信你。”影子突然插嘴说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青年又被激怒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怒吼:“你又知道什么!你跟她算什么人?她过去的事情你根本就不了解多少,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林子月满是泪水的脸抬起来,看着影子的笑,反而平静了几分,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呼吸了几口气。 “我确实不了解她过去的事情,我只是单纯相信她,对于她来说,难道需要的不就是一个相信她的人吗?恐怕那个什么姓苏的就是相信她,所以她才会跑去那里,她之所以离开家里,恐怕就是因为你不相信她吧?”影子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很平淡的话在青年听来满是嘲讽的意义。 “我……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说些胡言乱语的东西,实话告诉你,子月小时候就经常梦游,上学后又声称见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经常被同学排斥,我那时候也不懂事,甚至……那些事不提也罢,后来直到她初中毕业那年,情况有所好转,但是好转的原因……” 林子月清了清嗓子,打断了青年的话:“我被自己当作闺蜜的朋友劫持了,我俩开心得一起度过了三年,我不知道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开心,表面上她似乎跟我相处得很好,但其实她早就烦透我了,我也是很迟钝,直到最后那天,毕业后的暑假的第一个晚上,有人送了她一把枪,用她家人的性命作为威胁,要么她自杀其他人照常活下去,要么她杀了我后,她照常活下去。” 影子的笑容在林子月开口后就消失了,他再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林子月的话,直到林子月的话停下后,青年带着几分烦躁得捶着自己的前额,然后将影子拉到了一边,试图回避林子月,跟影子补充些事情,林子月见到两人这样,径直走出了屋子道:“我在外面等你们谈完吧。” 影子向青年比划了下,两人都坐回了桌边,影子刚好坐在林子月刚离开的那个石凳上。 “好像因为情绪不太稳定,一直没认真做过什么自我介绍啊,我叫林子云,小子月的双胞胎哥哥,你也可以称呼我的幻世id,林蜜桃。” 影子耸了耸肩:“影子舞蹈。” “她刚才说的那个好转的原因,其实是她妄想症爆发的那年,初中刚毕业家里就不得不带着她,去当地一个心理医生的疗养所休养了一整年,她才缓和下来升入了高中,虽然在那之后整个人变得阴沉很多,但是终于不再说些不存在的东西了……子月说她被闺蜜威胁什么的,根本是可笑,我跟她从小到大,是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班,她口中那闺蜜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我经常在放学后看她一个人在学校里到处乱逛,但是因为我自己课外小组的活动,我从来没有多了解过她,如果我知道她会幻想出一个什么闺蜜,还会幻想出那种事情的话……” “幻想?她似乎对于每个细节都很清楚啊,从日期到过程,甚至说什么闺蜜被威胁的理由。”影子拿出一把匕首,上上下下抛在手中玩。 “当时……也有很多疑惑,因为在她消失的第二天,爸妈就报案了,虽然在学校的废仓库里找到了她,但是她昏迷不醒,身边还有一滩血液以及一把手枪,她醒来过后就一直喊着‘秋雅”这名字,然后说起那些奇怪的话……但是手枪上只有子月自己的指纹,而那滩血液的dna则是查无此人。” 影子冷笑:“查无此人?” 林子云点点头,叹息道:“唉……说来也是奇怪,手枪已经是及其古老的武器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拿到的,经过检查手枪确实有发射过的痕迹,但现场没有任何子弹,那滩血液根据小子月的话,侦查处查到了一对父母,他们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叫‘秋雅’的女儿……” “那她说的话不就是真的了?”影子挑挑眉,用匕首在石桌上轻轻点着。 “那对夫妇的女儿,在八岁就因为意外溺水身亡了,怎么可能跟林子月在初中当三年同学还成为闺蜜呢?”林子云苦笑着道。 影子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惊愕地看着林子云。 林子云却缓缓点头,继续说起来:“是的,然后侦查处调验了那对夫妇女儿的骨灰,dna与那血迹……完全吻合,于是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子月被丢进了疗养院,家里也对此绝口不提,我倒是想相信她,但是这件事情根本人敢查,或者与其说没人敢查,倒不如说根本没办法查,最死无对证的人,就是死人啊。” 影子闭上眼睛,梳理着略显庞大的信息量。 林子云看着面露不解神情眉头紧锁的影子,自顾自地讲了下去:“然后我俩因为时间错开,去了不同的高中,她能考上大学的时候爸妈都送了口气,不过后来她在大学迷上了网游,那时候跟家里就经常怄气,我俩从小就吵架,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接着听她那个姓苏的大学室友说,她网恋后被甩了,我紧张得跑去w市看她,还好她除了精神萎靡点,在她寝室一个女生的帮助下走了出来,并没有发病,于是我回了自己的学校,结果那年她生日那天,那个叫梅莹的女生从教学楼上跳下来,自杀了。” “所以这一次不是她的妄想症,是吗?” 林子云的苦笑越发难看:“说不是,也是,子月口口声声说有人逼着那女生跳楼的,但是后来侦查处在梅莹随身带着的手机中,发现了她留下的遗书,于是自杀判定成立,子月作为凶手的嫌疑也被洗清了。当时我在她隔壁的城市上大学,于是就去陪着她受审,也算是照看她吧,但就在父母坐飞机前往w市的路上,发生了一件恶意事件,你恐怕也听说过的。” “恩,几年前那起劫机事故吧?因为人质的集体反抗,那几个恐怖分子袭击s市中心的计划没有得逞,但是飞机坠毁后无人生还,整个飞机上加上恐怖分子,几百人统统死于坠机了。”影子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一边缓缓说道,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林子云,“接着又发生了别的什么吧?我总觉得还不止于此。” 林子云听影子这么讲,轻笑一声,声音有点嘶哑得道:“你说对了。”然后他摘下了左手上黑色的手套,露出一个布满烧伤疤痕的手,冲影子挥了几下才继续,“在父母坠机后我们回去s市参加了葬礼,我想带她出去散心,于是跟朋友一起为她组织了去野营的自驾游,结果在高速公路上面包车出了车祸,我幸存了,子月毫发无伤,其他人一个进了精神病院,一个被救出来后却成了永久植物人,剩下的那四人当场死亡,还顺带捎上了三个帮忙的路人和两个救援人员。” 影子的眼角跳了一下:“然后她就自己去了w市,你在出院后才从那什么苏那边,知晓了她的去处吗?” 林子云点点头,两人一时间沉默起来。 影子叹口气后打破了这份寂静:“所以,这就是她的过去的话,我选择相信她。我不知道你作为哥哥为什么不信任她,这些事情里面疑点明明及其多,但是你作为她最亲的人却丝毫没有去帮助她,反而是不断质疑她,虽然你的出发点是为了让她变得‘正常’,但是你没有了解过她的想法吧?” 林子云用嫌恶地眼光看着影子:“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的想法一样?我承认我作为哥哥不怎么合格,但是……” “得了吧。”影子粗暴地打断了林子云的话,冷冷地道,“你不过也是在害怕,虽然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你分别不敢去了解她,试图改变她的举动,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心安罢了,虽然看上去很体贴的哥哥嘴脸,但我能感觉到,她在害怕你,你也在害怕她,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就算问了你也不会讲吧,这个一昧有所隐瞒的谈话结束吧。” 说完影子转身出了石屋,嘴里喃喃嘀咕着:“子月子月……林子云……林子月吗?还算是个挺好听的名字,啧。” 被独自留在屋里的林子云将脸埋在手里,布满疤痕的左手紧紧贴在石桌上,冰冷的温度似乎让他心里也冰冷了几分。 “如果你跟她一起长大……你大概就懂了,为什么我怕她,为什么她怕我……呵呵呵,我俩哪里是吵架啊,明明就是……” 视妹妹为恶魔的哥哥,和视哥哥为陌路的妹妹。 十八年前,一个深夜,林子云从床上惊醒时,发现床边正直直地站着一个人。 “恩?阿妹……你起夜吗?”林子云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望着林子月,林子月侧着头,脸上带着异样的笑容。 “哥哥?还真是不习惯呢,一直以来我都是哥哥的。”林子月开口的瞬间,林子云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向胆小害羞的妹妹,此时口中传出的竟然是一个男人的浑厚声音。 “子月……?”林子云伸手摸向林子月的头,林子月却突然扑向他,双手卡在林子云脖子上,脸上阴狠的笑容在荧光灯下显得疯狂而神经质。 “兄弟什么的太碍事了,我可不会让自己的计划出现太多意外……”林子月一边用男人的声音这样说道,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林子云在窒息的威胁下,拼命挣扎起来,林子月的力量跟他比起来还是弱了几分,慌乱中林子云一巴掌拍到了林子月脸上,林子月倒在地上,低声**着,捂着脸抬起头来后,不解得看着林子云。 “哥哥……呜呜……为什么打我,我就是来、呜……找你陪我去厨房拿杯水……”林子月捂着脸,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林子云无力地坐在床沿,犹豫着该不该去安慰自己的这个妹妹,这个身体里似乎存在奇怪东西的妹妹。 那晚上林子月自己爬回床上,哭着睡着的,而林子云直到妹妹的哭声消失后,才痛苦地捶打起自己脑袋,紧紧咬着被子以免自己发出声音,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噩梦罢了。 但是噩梦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好几周,林子云都从睡梦中惊醒,看见自己的妹妹正站在自己床边,用陌生人一般的眼光看着他,眼中冰冷的寒意最终令林子云难以忍受,跟父母提出了与妹妹分房睡的请求,但在这之后父母也注意到了林子月梦游的症状,她经常精神恍惚地走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从那时开始父母就带她去看了好几次心里医生,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林子云出于恐惧,再也不搭理林子月,甚至刻意忽视她,每次对待林子月的时候,都借着恶劣的语气,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害怕,甚至跟着班上的同学们一起欺负起林子月,借此告诉自己,她无法伤害自己,自己才能伤害到她。 直到初中…… 初中时林子月跟林子云已经彼此疏远了,那个闺蜜,秋雅,林子云经常听林子月在家里一起吃饭时提起。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不记得呢? 林子云低声念着秋雅这个名字,眼前总会出现一个喜欢穿牛仔短裤扎着双马尾女孩的形象,但是那个女孩是谁?自己并不认识,应该也没见过啊,似乎有一种记忆上的断层,就像是……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然后出了点事,那个人的存在就从这世界上被删除了一样。 林子云叹了口气,头阵阵作痛,似乎从小就这样,林子月也跟他有类似的毛病,每次思虑过多都会头疼,然后就不得不停止思考,这是两人自小共有的遗传。 还记得那时候上课被老师点名背课文,自己回答不上来捶着头被罚站,然后老师喊了她,她结结巴巴背了半段也开始捂着脸,两个人一起站着头疼的场景…… 林子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笑了起来,然后心情又沉重了几分,曾经很亲近的兄妹变成如今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现在两人就只有对方可以依赖了,仅剩的直系血亲啊。 林子云又轻捶起自己的额头,暗自下定了决心,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也不应该再迷茫了啊,自己也算是个成熟的人了,那个感情用事的麻烦妹妹,稍微……去了解下她的想法吧。 想到这里,林子云打开人物界面,添加了好友“影子舞蹈”,立刻就被通过了。 林蜜桃:喂,小子月跟你在一起吧?你们在哪,我要跟她谈谈。 影子舞蹈:哦?你想干嘛 林蜜桃:那可是老子妹妹!知道下她的去向总没关系吧? 影子舞蹈:……啧 影子舞蹈:我可不想告诉你 林蜜桃:你这人是多小心眼,我对刚才的事情感到抱歉,我稍微想了下 林蜜桃: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听过她自己的想法 林蜜桃: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去听听她的想法,并不算晚吧 林蜜桃:我是这样想的 林蜜桃:喂,你人呢? 影子舞蹈:你自己跟她说吧 林子云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来自“林中月影”。 第34章 盒子 林子月告诉了林子云自己的位置后,还带着几分通红的双眼不满地瞪着影子:“你怎么不早说啊……老哥……还是第一次这么说,第一次说他想知道我的想法,听到他这么说我觉得好高兴,好高兴啊啊!!” 林子月说到这里,笑嘻嘻地打了下影子的手臂,见到她高兴模样的影子哼了一声,把脸瞥向一边,一副不想搭理林子月的样子,两人此时正站在漂流城的技能行会前面,之前从荒原木屋老人那里领到的任务包裹,就是要交给漂流城技能行会的会长。 此时站在这里,两人是打算等林子云过来再一起进去交任务,影子本来是想给林子月和哥哥多相处点的时间,但看到林子月的反应后,他瞬间有点后悔了,自己干嘛要多管闲事,把那个家伙的事儿告诉林子月,总觉得有点不爽啊现在。 林子云终于来了后,拉起林子月絮絮叨叨地磨叽起来,两人低声说着话,影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顿时心生怨气,拽着林子月的兜帽就往行会里面走。 “啊……影子你!”林子月脚下混乱得踩出几步险些绊倒,维持好平衡后不得不快步赶上影子的步伐,林子云倒是露出某种恍然的神情后,暗自鄙视了下影子的小心眼。 三人走进漂流城的技能行会,行会的地板也是一层厚重的玻璃,下方却有着很多粗细不同的透明水管,里面的水流或是缓缓流下,或是奔腾着令水管微微颤抖,墙壁上有很多点着彩灯的循环小水池,伴着不同水流滴下或者流淌的声音,在大厅里散发出一种带着嗡鸣的回响,就像是一首水流奏出的交响曲一般。 林子月却皱起了眉头,她分明在那种水流里听见了某些异常的声音,就像是……哭声。 “怎么了?”林子云发现林子月的表情不太对,赶紧问道。 林子月摇摇头:“说不上来,好像听见了什么,但是……” “被水声混杂无法分辨的话,先不要多想,去交了任务再说。”影子打断了她的话,几人走到一个柜台前后,林子月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然后三人立刻被热情地迎进了vip房间。 坐在前后摇摆的藤椅上,林子月好奇地摸着身下的藤蔓,柔软的感觉居然跟填充了软胶一般,但是却又非常柔韧,或许正因为是虚拟,什么样超脱现实的植物生物都存在吧,甚至在游戏里各个场合应用了起来,跟独立的文明一样。 “喜欢吗?大小姐?”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穿着灰色法师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看见林子月的举动后不由露出了笑容,“这是西甘盟的特产,半个月后漂流城就会走到那里,大小姐可以在那里买到用这种藤蔓做得捆仙索哦。”男人手中的法杖在桌上点了点,几盘糕点和水果立刻出现在桌上,在林子月惊讶的目光中他解释道:“哈哈这可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是空间传送魔法而已。” “空间系的魔力可是相当罕见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们的弥星城主,竟然是空间系法师呢。” 林子云调笑了一句后,男人上下打量了下他,哼了一声道:“看你那牛仔鞋和双手手腕的绑带,你是来自外千岛吧,那种手工风格是那边的特产,漂流城可没有,既然不是我城人,请不要说什么我是你的城主。” 林子云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男人对林子月和影子鞠了一躬,做起自我介绍:“在下弥星,漂流城城主兼漂流城技能行会会长,不知两位找我有何贵干?” 林子月将包裹取出,递给了弥星,弥星接过包裹后便在桌上便拆了开来,里面是一个深红色的木盒,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符号,看起来有几分瘆人,弥星的脸色立刻沉重了几分,深呼一口气后对林子月问道:“这是那个老太婆交给我的?她有没有托付你们别的事情?” 林子月摇摇头,弥星又犹豫着看着面前的木盒,几分钟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法杖往桌上一放,伸出两只手掀起了盒盖,瞬间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充斥了林子月耳中,她捂着耳朵从藤制摇椅上滑了下来,窝在地上痛苦地**起来,林子云立刻紧张得冲到她身边,轻拍起林子月的后背,盒子里的黑气不断往外飘散出,弥星双手颤抖着两眼失去了焦距,还是影子劈手从弥星手中拿过盒盖,紧紧盖在盒子上后,黑雾才停止外溢。 “弥星城主……这到底是什么?”影子瞥了眼断断续续喘气的林子月后,转头向弥星质问起来。 弥星猛地一拳捶在木盒上,声音颤抖着说:“潘多拉的魔盒。” 另外三人都楞了一下,林子月在林子云搀扶下爬了起来,平息了下自己的语气后才问:“是瘟疫、诅咒、病毒?还是某种有自主意识的东西?” 空气中的黑雾渐渐落在地上,化成了一滩黑水,林子月带着几分惊恐地发现那黑水居然在缓缓流动,赶忙上前几步拉开了处在黑水边缘的影子和呆住的弥星。 被林子月这一拽,弥星似乎终于回过神了,赶忙吟唱了一段咒语,法杖在黑水边虚晃了一个圈,黑水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空气球里,悬浮在桌子上,弥星似乎松了口气,面色严肃地转向三人:“这个盒子,封印着这片大陆上最恶毒的诅咒,是一种不生不死的传染病,被感染的人会成为行尸走肉的存在,没有自主思想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他们借着吸食血液而维持自己的活动,不断去猎食其他生物来繁衍种群和维系自己的生存而已。” 影子跟林子月对看了眼,林子月开口道:“难道城主指的是……丧尸?” “恩……好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丧尸,吸血的话,不就是吸血鬼了吗?”林子云想了想插嘴道。 “血尸……大陆上的人们都是这样流传的。”弥星指着桌上的木盒,“我还以为这盒子早已经被放空了,没想到居然比以前还要繁盛,那个老太婆难道没警告过你们什么吗?万一你们半路打开来,说不定已经掀起一场灾难了,你们没有见识过那些东西的威力自然不觉得什么,但是这个盒子里装的就是灾难,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林子月想到耳边那些尖叫和哭喊,心中不由满是疑惑,那声音分明是从自己脚底下传出来的,而不是那个盒子里,现在盒子虽然被关上了,但自己专心去听那些哭声还在,恐怕自己之前在大厅里的时候,就是隐约听到了那些声音啊,人间炼狱…… “弥星城主,以前在漂流城发生过什么灾难吗?很大型的灾难,可能……有很多人身亡的那种。” 影子瞥了眼说这些话的林子月,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弥星倒是回答了林子月的问题:“以前……漂流城就曾经爆发过一次这个传染病,于是就有了今天的漂流城,漂流啊漂流,就是座被抛弃、被放逐的城市啊。”弥星脸上露出了苦笑。 影子竖起食指冲林子月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跟弥星说三人还要在城中休整一下,暂时先告别了,弥星点点头,既没有多留几人也没有委托任何任务,就那样让三人离开了,三人出门时林子月回头看去,弥星正摸着那个木盒,脸上的神情除了痛苦与悲愤,更多的像是某种狂热。 就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回忆起自己最接近神袛的那一刻,却被自己的神抛弃了似得。 影子带着两人轻车熟路,进了石屋后,里面一剑几人居然都在,包子正在跟三千划拳喝酒,一剑焦躁地四下徘徊,看见影子后立刻冲了上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准确无误?” “再过两天就是万圣节了,也是时候了,这次活动策划部还真是大手笔,就不怕玩塌了?漂流城随着水流可是能走过半个大陆的。”影子的脸上也有几分焦虑得道,接着两人窝到角落里开始嘀嘀咕咕,林子云想凑过去听结果被两人几拳打跑了。 林子月因为口渴,坐到桌边包子旁后,拿起桌上一个杯子喝了一口,结果“噗”一口又吐了出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酒,辣的她都快流泪了。 “小月不会喝酒啦!!”包子笑嘻嘻地勾着林子月的肩膀,夺下她手里的杯子,咕嘟咕嘟全灌了下去,然后很爽快地嚎了一声,“啊哈!痛快!你们俩副本咋着?哦我看看……额,嗝……怎么看人物等级来着?” 三千也是一身酒气靠了过来:“诶,我教你,你把手圈起来,对,像我这样,”他拿手比划了个三角形对准林子月,“然后,跟我念……告诉本尊你的等级吧!凡人!” “哦哦……”包子也后退了点,拿手比划成三角形对准林子月,“告诉本尊你的等级吧!小月!” 林子月苦恼得捂上了脸,这俩人在老哥面前实在让自己丢大脸了,林子云拍了拍她肩膀,道:“要不老哥带你混吧,我总觉得不放心。” 林子月郁闷得在屋角的小水池里舀了些水,给包子和三千灌了下去,顺手把桌上剩下的酒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免得这两人继续喝。 过了十几分钟,包子和三千摇晃着头,似乎清醒了些,一剑和影子也坐到了桌子边上,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影子连平时招牌式的暖笑都不见了。 一剑清了下嗓子,几人都看向他后,他才开口道:“首先说下三千接的任务吧,任务提示前往漂流城核心,我们从城主府附近的地道下去后,新的提示出现了,让我们选择偷走或者毁灭那个核心。” “不论是哪种,一旦失去核心,漂流城就会停止这场旅程,”影子接口说,“但是按照设定,那个核心就是水流运转的能量来源,在失去核心的同时,漂流城也会覆灭。” “核心是什么东西啊?”林子月问。 “水灵珠。”三千回答。 林子云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是因为这个答案而被口水卡了下嗓子,等他咳嗽完,影子才继续说道:“不要这么惊讶,习惯就好,幻世里一切皆有可能。” 林子云摆摆手:“我就是觉得这游戏方方面面无不能恶搞,先是丧尸,再来水灵……咳,说不准以后就有什么魔族入侵人界的戏码之类的。” 一剑眼角跳了跳,大姐给他安排的剧本有那么俗嘛,路边来个人都能猜出来,自己是不是得多加点班开点会,好好修改某些剧情了。 “总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明天漂流城就到诺瓦兰德平原了,如果我们留下来,就只有在半个月后进入西甘盟,但是一周后漂流城就要爆发一场灾难了。”一剑轻敲着桌面,脸上露出沉重的神情,“这场灾难就来自于林子月你们见到的那个木盒子,潘多拉的魔盒,这算是万圣节策划的全民狂欢灾难性活动,当然只是对于我们编辑部和幻世原居民来说,是场灾难性的活动,对于玩家们来说是场盛典,这个活动的时间……最起码要持续一周到两周左右,这期间玩家和npc都会被那盒子里的病毒感染,变成丧尸一般的生物。” 说完一剑停了下,环顾几人脸上各异的表情后,继续说:“现在我们需要做个决定,是直接完成任务,还是先离开漂流城,等活动结束再回来。” 包子一边高喊着“任务”一边挥起拳头,林子月戳了戳她额头让她赶紧坐好,结果三千也跟着起哄喊起“任务”,影子指着三千说了两句两人又开始磨刀子,林子云见这种混乱的场面,对还站着的一剑道:“你不觉得这问题有点多余吗?你看这群家伙,像是会害怕什么传染病的样子吗?”说完林子云趴在桌上捂着头,他感觉自己以后有成为保姆的可能,稍微想了下头都在疼。 “唉,一群没头脑和不高兴。”一剑推了推眼镜,嘟囔了一声。 林子云从桌子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跟这群人混到一起的啊?我也很疑惑小子月怎么会跟这群人落到一起……” 一剑撇了撇嘴,冷冷得道:“忽略前因后果的话,其实就是工作需要吧。” 林子云从桌上抬起头,看着一剑的侧脸,阴测测得笑了下:“谁知道呢?物以类聚可有一个很准的下半句。” 一剑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看着对面闹腾腾的几个人,嘴角也不由得翘了起来:“人以群分嘛……” 几小时后,在林子月欢呼声中,影子毫不遮掩的得意神色中,众人的赌资被掏光了,林子云在一旁围观着,一直没有加入牌局下注,他看了第一局就感觉到那两人的赌运逆天,所以不论三千和包子如何劝诱,丝毫没有加入牌局的打算,倒是一剑被忽悠进去后,此时连眼镜都落在了影子身前的一堆抵押品上面,正捂着脸哀嚎,包子捶着一团乱的纸牌,正在桌子上翻来翻去,三千缩在桌子底下一副躺尸状,嘴中正哼着“一闪一闪亮晶晶”。 林子云从桌子底下拉起三千,从桌子上面拉开包子,将一剑的眼镜戳在他脸上,无视影子杀人般的目光,牵起林子月就出了石屋的门。 “啊……老哥。”林子月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笑起来,“嘿嘿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看上去有点不太争气就是啦,难道你生气了?” 林子云侧过头,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心中有种道不明的情绪:“也算不上生气吧,倒不如说能看到你这样,有几分开心。”林子云眼神柔和了几分,“感觉除了那个眼镜没有正经的人,很容易带坏你,尤其是那什么影子,总觉得看着挺不爽的。” 林子月“恩”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林子云只好开口问她:“所以你打算留在漂流城?” 林子月点点头,看到她的反应林子云停下脚步,说:“你应该知道可能发生的事情吧。虽然听上去很荒谬,但是那种丧尸爆发的场景会是远超你想象的糟糕,我们不知道玩家被控制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我不想让你冒那个险,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林子月拍了拍林子云肩膀,笑道:“老哥你担心过头了吧,你要这么害怕的话……咱俩明天偷偷去城外怎么样?” 林子云惊讶得看着她:“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你的朋友们怎么办?” 林子月毫不担心得说:“他们没有我这个拖油瓶才好行事啊,我相信他们。” 林子云听到这里安心了点,揉了揉林子月的头,说:“总觉得你跟我记忆中差了好多,挺好的,现在这个你让我安心很多,感觉你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了。” 两人相视而笑。 林子月在心底加了一句:他们也相信我,所以我不可能走的,抱歉啦老哥,要稍微算计你一下了呢。 ahref=http:; 第35章 秘密 林子云跟林子月又是好一番唠叨,接着告别后就下线了,等林子月回到石屋门口,发现只有影子舞蹈还坐在里面,桌上的纸牌和赌资全都被收了起来,影子正拿着几枚硬币,丢起一枚抓一枚再接住落下来的那枚,不断循环着,见到林子月进来后,掏出一个口袋丢在桌上。 “啊……我的那份?你居然还帮我收着呢,谢啦。”林子月打开口袋往包裹里一放,瞬间多出了两千多的金币,让她不由得咂咂嘴,好大一笔钱啊。 “有这么多吗?”林子月说着,拿出了一千丢回影子的面前,“你干嘛多加啊?” 影子哼了声,没继续这话题:“那三人去排副本了,打算在活动来临前加油升几级,尤其是一剑。” 林子月坐到影子边上,拿起一个硬币在桌上旋转起来,随口说道:“那咱们呢?” “你之前在技能行会不是听到了什么吗?我想我们应该去探查下,说不定在未来的混战里会有所帮助,丧尸降临嘛……那末日般的景象,真令人充满期待啊。”影子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跟平时温柔的笑脸相差甚远。 林子月看着楞了一瞬间,很快回过神来,说:“你会期待那种事情啊,虽然一直觉得你挺可怕的,但是总觉得你刚才那个表情,怎么说呢?有点吓人。” 影子清了清嗓子,回避了林子月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跟一剑打听到了具体通往核心的路,现在就出发吧?” 在影子的带领下,林子月跟着他,两人很快走到漂流城中城主府的外围,林子月看影子摸索着进入一处温泉后,显得有点疑惑。 “跟上。”影子冲林子月打了个手势,看到他不打算多解释,于是林子月只好也下了水,在及腰的温泉水中,视线都有几分模糊了,她紧紧跟着面前那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心里有几分紧张。 接着林子月就看到影子的身影晃了晃,直接消失在水面上,她慌张地往前冲了几步,脚下被温泉水中的石头一绊,往水中栽倒下去,她吞了一口泉水后,维持着平衡想要钻出水面,却被人拽住了衣领,像水底拖去,林子月没有挣扎,试着睁开眼睛,并没有想象中的刺痛,只有一阵灼热感从水中传来,她看见影子一手抓着他的领子,另一手正指着水底一条黑乎乎的通道,深不见底。 通道居然在这种地方……林子月吃惊下,不小心吞了几口温泉水到嘴里,她赶紧闭上了嘴,在影子潜下去后,也摸着脚下的石头跟着往下潜,她的水性不算很好,还好通道里的石头凹凸不平,她有不少可以攀住的地方,但很快林子月遇到了另一个麻烦,她虽然一直憋气,但大概一分钟后一种窒息感传来,然后她的体力值以每秒两点的速度,开始不断下降了。 林子月略微加快了速度,影子在前面的身影突然上升起来,她赶紧一蹬石壁,结果方向没掌控好,两个人撞到了一起,又往前漂了一段距离,一起浮到了岸边。 “咳、咳……你怎么突然撞上来啊……吓得我灌了好几口水,咳、还以为在水底遭遇袭击了,我可没有在水底战斗的经验啊。”影子抹着嘴角咳出来的水,在林子月头上轻捶了一拳头。 林子月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两人起身环顾四周,这个石洞里,有细细的荧光绿藻附着在边上,在这个石洞里,耳边又传来那种充满痛苦的哭泣声,虽然很微弱不过却能听见,明明在地面上的时候这声音根本听不见。 林子月爬起来后,走到石壁边细细查看起来,借着石洞里的荧光,竟然找到了好几处类似油灯的凹槽,她伸手往里摸了下,居然还有某种油膏状的物质,带着一种腥臭的味道,影子走到林子月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模样奇怪的钳子,钳子顶端有两颗似乎经过磨制的石头,影子用力压下钳子后,两个石头摩擦间就蹭出了火花,影子将钳子举在灯槽上方,点了好几次后,火花才点燃那种油脂,散发出橙黄色的柔光,照亮了这个洞穴后,林子月和影子都注意到脚下的地面,居然意外得平整,明显是经过人工处理过的痕迹。 “这个洞不是天然的……恐怕是有人开凿出来的吧,但是如果水灵珠一开始就在漂流城底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林子月随口道出了自己的疑问,听了她的话,影子轻笑起来:“呵呵,你自己不也说了吗?如果水灵珠一开始就在这底下。” 是了,水灵珠一开始并不在漂流城地底,而是有人开凿了这个洞穴,把水灵珠放了进来,而联系到三千他们侦查干旱的任务,这就是被夺走的东西吧,一开始漂流城并不是水上的自走城,而是某人或者某些人,将水灵珠用不明方法带了进来,然后作为驱动改装了原来的城市,使城市随水而行,而与此同时,被剥夺了水灵珠的土地便日渐枯萎,最终形成了那片荒原。 “这里能听到那种哭声吗?”影子一边顺着通道点绕墙上的油灯,一边问林子月,林子月点点头,两人继续往洞穴深处走去,没有几分钟就走到了一扇石门前,石门上刻着十个大字“逆者永逐天陆而知其罪”。 “你说这字是谁刻下的?”影子若有所思的问。 “如果不是将罪人驱逐出来的人们,大概就是心怀不甘的罪人吧。”林子月说,这字体类似于通用语的草书,虽然好潦草不过还能勉强辨认,但是看那种痕迹,像是某人在愤怒中刻下的,所以她心底还是倾向于第二种人。 “心怀不甘……呵。”影子轻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林子月想了想皱起眉头。 “我一直不懂,你明明算是幻世的制作者,为什么却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还有一剑也是,按理来说你们这些制作者、编辑部门,不应该对自己的作品最清楚吗?”林子月提起勇气,问出了这个他一直以来怀抱的疑惑。 影子侧头瞥了眼林子月后,手上拿出匕首上下抛动着,用这个动作来缓减内心的紧张,他似乎斟酌了一番才开口:“你见过积木吧?婴幼儿玩具的那种积木?” 林子月点点头,影子继续说:“即使用积木任意排列的情况下,也可以堆砌起东西,在解除了全息网游后,我就是在这种异样的魅力下迷上了编程,随着我学的越多、尝试的范围越广泛,我所能构建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而越接近深夜,我的效率就越高,我开始过起日夜颠倒的日子,但是前年过年的时候,我被我哥送去了大姐头家,我哥消失了两个多月,结果那段时间我因为作息不调,一边熬夜敲代码一边被大姐头拖着,在公司处理我哥职务上的杂务,最后生了一场大病,等我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处在医院病床上,大姐头说我是过劳休克,晚上连觉都不睡坐在电脑前面敲键盘,她说我那种状态就跟疯了一样,可是我自己并没有那些印象。” 说到这里影子苦笑了下,林子月问:“是类似梦游的状态吗?” “大概吧,我出院后就在自己电脑里,找到了幻世的基础形态,我将文档里的代码还原成像后,就见到了出于现在这个状态,这种模样的幻世各个大陆,以及其中自行运转的高度智能,所以我一直坚持,我没有创造出幻世,我只是发现了它,就像是人类发现大麦能酿造出啤酒、摩擦能取火一样,在整理好那些文档后,我哥也回来了,于是我跟他和大姐头提出了构造幻世的计划。” 林子月“恩”了一声,似乎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影子接着讲道:“然后越来越多的细节成型了,就像是有人在我耳边指导我,下一步该怎么去做才能完整还原幻世一般,这个世界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复杂,加上大姐头那边多面体集团财力、技术等方面的支持,幻世终于像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般运转起来,接着幻影公司在去年正式成立,并且发起了全民宣传,进行了一次内测,受到空前的好评,然后今年就正式上市了。那么故事听完了,咱们进去吧。” 说罢影子收起了手上一直把玩着的匕首,掰下了门边的一根石柱,石门缓缓打开后,里面的景象呈现在两人眼前,同时林子月耳畔的哭声清晰了许多。 无数粗细不一的碧蓝色水管,由石洞壁外延伸进来,一直连接着处在地板中央的一处拱形光罩上,光罩散发着光芒,映得整个石洞都飘着阵阵幽蓝色,两人走近后能看到拱形光罩下方,有一个雕刻着杂乱花纹的石板,石板上面镶嵌着那个光源,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外层是透明的,隔着光罩也能看见珠子里面那不断流转的水纹。 “水灵珠嘛……好漂亮啊。”林子月赞叹了声,伸手触摸了下光罩,发现被挡在了外面,影子解释道:“这个护罩只有三千能伸手穿过去,不过水灵珠拿不下来,他们已经试过了。” “应该是任务的关系吧……”林子月不再盯着水灵珠打量,而是眯起眼睛,细细去听洞里的哭声,“这里哭声浓了很多,但是……你真的听不到吗?” “恩,因为我没有通灵的技能,所以我没有办法听到那些声音。”影子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个有点阴险的笑容,“说不定……你的能力不是偶然呢。” “恩?”林子月不解得看着影子,影子却没做出回答,而是指着墙壁,示意林子月过去看看,等林子月走过去,盯着那几处凹陷看了几下后,立刻捂着嘴面色厌恶地退到影子身后。 墙壁上凹陷处是几幅壁画,从左到右,第一幅画得是一个没有盒盖的盒子,盒子上方悬着一团黑色混乱的线条,而盒子里空空如也,盒子边上有几个火柴人正做出膜拜的姿势,第二幅画里许多火柴人都变得扭曲不堪,正彼此撕扯着打成一团,一部分扭曲的火柴人似乎在啃食什么,第三幅画用的全部都是红色颜料,画了一颗圆形的珠子,上面标着一个问号,珠子上方是一个岛屿的轮廓,最后一幅画则被某人毁坏了,被划得完全无法分辨。 林子月说不上来,但是她看着这几幅画,心底下意识产生了一种厌恶和恶心,就像是某种充满恶意的恶作剧一般,尤其是第二幅和第三幅,上面有种令她感到不舒服的恶心,林子月仅仅是看着这些画,就像是直接看到了发生在漂流城里,过去的那场惨剧。 耳畔的哭喊声逐渐消退了,就像是感受到林子月的心情后,被她的同情与悲痛安抚了一样,渐渐消失不见,林子月心底有点线索了。 “感觉好恶心啊……满满的阴谋和恶意,我很好奇这些画是谁画的。”林子月轻声说道,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影子看到她的动作,拍了拍她的头道:“受不了就别看了吧。” “不行……我想至少,至少为了那些冤魂向我的求救,我想要回应他们的这份祈求,我不得不找出真相,从漂流城流放的真相,到那场灾难,或许是有点圣母心了吧,但是他们只能依赖我了,只有我听得到他们的哭泣,或许这是我的能力所带来的责任吧,既然他们称呼我为审判者,那么我想稍微对得起这个名号。”林子月深呼吸了一口气,耳边的哭泣声彻底消散不见,她细细盯着几幅壁画,脑海中飞快联系着所有的已知信息。 四周细细的水声源源不绝地崩腾在头顶蓝色的管道里,听着令人觉得有几分心烦。 影子挑挑眉,看着林子月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样子,说:“虽然完全无法你这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和使命感,但是我把你带下来了,总不能让你缺胳膊少腿儿得被我带上去,所以一旦你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向我求救知道么?不要自己硬撑。” 林子月扁了扁嘴:“噫……你突然说些这么奇怪的话,都快赶上这画恶心了。” 影子哼了一声后,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对于林子月的反应明显感到几分不满。 林子月停在第三幅画前面,看着那个岛屿的形状,她注意到岛屿上面一些地点的标识地势,与来时所见过的漂流城的地势有几分相似,这个血红的漂流城……她伸出手抹了抹红色的痕迹,结果红色的地方花掉了一点,林子月一惊,然后向影子要了那个被狗啃过的黑色面巾,接着用面巾拼命擦在第三幅画上面,红色的粉末和灰尘不断落下,最后露出的是一副全新的画,在影子嫌弃地把脏兮兮的面巾收回口袋后,完整的壁画呈现在两人眼前。 岛屿变成了蓝色,而它所处的位置仅仅是一个巨大岛屿的一角,而红色的珠子被擦拭后也变成了蓝色,果然如林子月所想,这才是水灵珠应有的原本颜色,两者之间隔着许多细长的线条,有着跟云相似的形状,像是为了分割上与下一般。 “这是……”影子的瞳孔皱缩了一下,明显是想起了什么。 “云上的国度?”林子月的食指顺着那些云的形状来回游走,最后落在下方的水灵珠上,水灵珠属于陆地,而漂流城属于天空,两者现在却凑到了一起。 影子点点头,脸上有几分阴沉:“那是在五大陆之上的地方,游走在天空中的一个巨型岛,虽然我知道那个浮空岛的存在,但是我没想到,漂流城居然只是浮游岛的一角……原来是从天空被流放到陆地的啊。” 林子月来到第二幅画前,指着那些扭曲的火柴人的形状,对影子说:“这些应该就是我们之前在技能行会,弥星提起的大灾难吧?血尸吞噬着生者,然后感染更多的生者,最后造成了整个漂流城内的惨剧,难怪那些怨灵的恶意那么深,大概死了很多无辜的人,真的是人间炼狱……那样凄惨的大屠杀,真的还会有知情人剩下吗?” “那么也能解释一部分第三幅画上的异样了。”影子皱眉说道,“恐怕是整个漂流城被这场事件染红后,那幅画被某人出于某种目的,甚至是哀悼的心情,在事件发生之后染红的吧。” 幽蓝的光芒映在墙上,墙壁上扭曲的火柴人显得虚实不定,似乎随时都能从墙上走下来一般。 林子月感到一阵难过:“恩……恐怕整个漂流城……都遭受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们能找到幸存的人,或许还能得知一些当时的场景,那时候玩家恐怕还没进入幻世,所以这算是幻世的历史背景喽?但是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 影子倚在另外一边的墙上,又玩起匕首,林子月知道他在思考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于是没等他回答什么,林子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稍微整理了下目前的信息,从一开始,漂流城是从天空被流放到陆地上的,然后有人偷来了水灵珠作为动力源,从此这座城市就开始在河道里流浪,但是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血尸的灾难爆发,整个漂流城陷入混乱……” “不对。”影子突然打断了林子月,“我们并不知道这几幅画的顺序,是否就是事件发生时的顺序,如果漂流城是因为盒子被打开、血尸灾难爆发而被流放的话,也完全有可能。” 林子月点点头,苦恼得看着那副被划花的壁画说:“我们似乎缺少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呢,明明那幅图大概是最重要的,就凭那个位置就能给我们提示很多线索了,但偏偏被人毁成了那副样子。” “一剑他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影子耸耸肩,“而且他很肯定这是某些人为了掩盖而弄花的,大概就是为了回避真相。” “这样拼命否认过去的人……大概涂红壁画并且掩盖浮空岛的,都是同一个人吧。” 这样说着,林子月走到第一幅画前面,看向那个空空的盒子底,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 “我们是不是听某个城主亲口说过,他……以为那盒子早已经被放空了,所以才打开的?” 第36章 骗子 “你指弥星城主?”影子舞蹈伸手摸了摸空盒子的那副壁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那就有个很关键的疑点了,这个壁画是在盒子开启后才画上去的话,那么弥星城主肯定知道这个地方,他就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咯?呵呵,总觉得回到了原点,我们的木盒和一剑他们那边的任务合成了同一条路线。” 林子月敲了下盒子上方的黑线条,说:“这个血尸的来源,究竟算是什么呢?算不上完全的病毒,也不像是单纯的诅咒,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是不完全的实验品,失控暴走后就被制作者抛弃了,当时城主看着那木盒的表情也很微妙。” 两人商议了片刻后,觉得向城主直接询问不太保险,万一弥星本人有所隐瞒,两人也没有确认的方法,话题中断后,石洞里陷入了沉默,水灵珠散发的光芒在洞中流淌着,林子月盯着墙壁上那些游走的蓝光,感觉就像是被包围在深海……或者,天空一样的感觉。 林子月想到这里,不由笑了下:“我觉得,让漂流城开始漂流的那个人,一定很怀念天空上的浮游岛吧,所以弄了个水灵珠带着一座城市,跟那座浮游岛一样到处流浪。” “咱们先走吧,线索有了也没必要在这里思考到底,万一有人来了就不好了。” 林子月跟影子顺着来时的温泉离开了石洞,影子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不断抱怨着,幸好两人爬出来后,身上的水没有几分钟便被系统刷新掉了,林子月跟影子一人含着一块糖,谁都懒得说话,就一路沉默着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影子时不时指向路边的小摊,然后带林子月过去看几眼,林子月时不时戳戳影子,对着某个打扮奇异的玩家两人一起感叹。 两人停在城中心的交易区一个小摊边上,林子月在这个摊子上发现了一些半透明的藤条。 “嘻嘻,这位姐姐真是好眼力啊,这可是我们西甘盟最出名的特产呢!”带着三叶草形状帽子的女孩笑着说,双马尾随着她拼命点头一上一下摇动着,女孩将周身的毯子裹得更紧了几分,问林子月,“所以你要买吗?给、给你便宜点的话……这十七根只要你三百金币也可以噢!毕竟我看姐姐很亲切嘛,这可是特别优惠噢!” 影子一皱眉,这个女孩的说话方式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灰蒙蒙,他正犹豫要不要阻止林子月进行交易,却听到一阵喧嚣声传来,影子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处隐约有人在喊着些什么,然后等他再一扭头,林子月已经把装着三百金币的袋子交到了女孩手上,女孩拿了钱后把藤条往林子月怀里一塞就跑过了街角,很快消失在两人视线了。 此时另一边的喧闹声清楚地传来了,有人在喊着“抓骗子”,一边往这里赶过来。 “喂,你们看到一个自称西甘盟的女人没?!”几个男子气急败坏地冲影子和林子月吼起来,“那家伙在这地区常年卖假货,刚才有朋友说在这儿看到她摆摊了,你们看到了嘛!” 影子随手指了下少女跑走的方向,几个人立刻一边骂着,一边拐过那街角追了过去。 “假货……诶?!”林子月想到自己刚收起来的那一打半透明树藤,心里有几分忐忑,她拿起一根查看属性,却只显示了“特殊材料”四个字,她试着扯了下树藤,结果没用多大力气,树藤就被拉断了,断处还流了些透明的胶质出来,林子月有种以头抢地的冲动。 “真的是假货啊啊啊!”林子月黯然地搓了下那透明的胶质,“根本就不是真的……按城主那里成品的藤椅来说,这个树藤应该超级柔韧啊。” 影子挑挑眉,拍了拍林子月后,拿过她手中的树藤细细端详起来。 “怎么了?” 影子摇摇头道,把树藤还给了林子月:“你先把这些东西收着,我觉得那个女骗子,可能认不出这种东西本来的面貌,这说不定是妖界独有的无根蔓。” 林子月听了这话,又掐了掐手里的树藤,又是一股胶质从顶端流出,她不屑得撇了下嘴,但还是按照影子的话把树藤收回了背包里。 “好烦啊!怎么就遇上这么讨厌的人!有骗那么点金币的时间,怎么不去排个副本?那个来钱的时间更快啊!”林子月踢开一颗脚下的小石子,烦躁地在墙边走来走去,影子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为上当的事情而不开心,当下拆开一颗糖塞到了林子月的嘴里,这个举动很有效,林子月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跟他并肩靠在墙上。 “你还真是……呵,感觉跟宠物一样直白。”影子挑了挑眉道。 此时漂流城上方正“下着大雨”,与其说是下雨,其实是因为漂流城走到了地势稍微低点的地方,城市周身的河流高高涌起,再从天空落下进入城市,就变成了这样下雨一般的景观,在这种“倾盆大雨”中,两人被逼的只好在一处酒馆模样的屋檐下避雨,刚才还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商贩和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沙沙”的雨声中,一个似乎撑着伞的人影,踩着水洼向小酒馆的方向跑来。 等人影走进了,林子月看到那人手中撑着的并不是雨伞,而是一个巨型的三叶草,三叶草的下方,是一个绑着双马尾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的女孩,但是原来在帽子上的三叶草已经不见了。 “啊。”女孩停在离屋檐几步远的地方,不安地看向影子和林子月。 林子月抛了个鉴定术,系统提示鉴定失败,说明对方比自己等级高不少,她想了下自己那微弱的战斗力,觉得先不要直接动手比较好,于是林子月看向影子,影子看见林子月求助的目光后哼了一声,说:“不管,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没能处理好,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很可能吃亏的是她,你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林子月恨恨地踹了下影子小腿,瞪了女孩一眼后说:“反正我打不过你,你随便!”然后气哼哼得盯着自己脚尖,低头沉默起来。 女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只是冲两人弯了下身子,然后冲进了酒馆,很快里面传出来吵架的声音,在倾盆大雨的“沙沙”声中,显得有几分飘忽。 林子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伸出手去,冰冷的水从天而降,落在自己掌心里,再倾泻而下。 “你喜欢下雨吗?”影子看见林子月整个胳膊都被雨水淋湿了,却还是一脸淡然和安详的样子,不禁这样问道。 “并不喜欢。”林子月这样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在雨中混杂着酒馆里传来的吵架声,显得有些诡异,“我总觉得雨就像是天在哭泣一样,为了人世间的百态而哭泣。” 影子叹了口气:“唉,你这样多愁善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是自然现象而已,何苦跟自己的心情过不去。” “我知道,但是知道和感受是两回事,就像是你知道人生不论怎么挣扎,都一定有终点,但还是会想要活下去。”林子月说着,收回了伸出去的那只手。 影子没有作声,抬头看着天上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落下的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酒馆的门口飞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泥水里,甚至咳出来点点血花,明显是体力值剧烈下降的表现,另一个壮硕的身影从酒馆门口走了出来,是一个穿着短衫上衣和迷彩短裤的男子,他将那颗巨型三叶草丢在女孩身上,吼道:“就当我没有你这样的侄女!快点给我滚!!” 那个绑着双马尾的骗子少女,身上浅绿色的连衣裙被泥水染得灰黑一片,她的泪水跟雨水混在一起,抽泣的声音显得特别无力,她抱着三叶草蜷缩在泥水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叫你滚,你是听不懂嘛!!”站在门口的男人又吼了一声。 林子月看不过去了,跑上去扶起了满身泥污的少女,少女呆滞的目光跟林子月对视着,那种空洞的神情让林子月心底一跳,站起来后少女神情恍惚地推开林子月的搀扶,一个人在雨中跑远了。 大雨落在林子月身上,她用湿透了的袖子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捡起了地上渐渐缩小的三叶草伞,最后变成了一个三叶草发夹,在大雨的洗刷下,安静得横在林子月手上,几乎占据了她半个手掌。 “别特么傻站着了,滚进来吧,那边那小子也是。”男人说完就转身进了酒馆,林子月不太情愿得被影子拽着,手里紧紧握着那个三叶草发饰,跟在影子身后,两人也走进了酒馆。 酒馆里面空空荡荡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男人随手一挥,让两人随便坐,影子先一步坐在了吧台边上,林子月皱着眉头不得不也坐了过去,男人随手丢了两个瓶子在吧台上,瓶子滚到两人面前。影子倒是很随意就拿起桌上的开瓶器,撬开了瓶口后灌了几口,林子月没有理会吧台上的瓶子,只是紧紧盯着在吧台另一侧,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三号手雷,喊我大雷就可以。”男人这样说着,一边“砰”一声撬开了一瓶啤酒,然后自己喝了起来。 “哦?这么说……你认识四号电缆吗?”影子挑挑眉,伸手将林子月那瓶汽水也拿过来撬开后,把瓶子放在了林子月面前,被林子月瞪了一眼。 “电缆……四号的大缆?以前的战友,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认识他。”大雷说到这里,脸上的愤怒神色消退了几分,闭上了眼睛。 “刚才……把那个女孩从酒馆里扔出去的是你吧。”林子月轻声说道,面前的汽水带着丝丝起泡的声音,像是在应和酒馆外的雨声一般。 “对待人渣当然要有对待人渣的方法,骗人赚钱她凭什么说要接济我……老大的两个女儿被老二带出来后没一个好东西,我们兄弟恐怕都有愧于他。” 大雷一拳拳砸在吧台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吧台在他的拳头下都有几分颤抖。 “老二的拿手特技不就是伪装和卧底嘛,大缆以前自爆黑历史的时候,我听他讲过。”影子挑挑眉毛,又喝了几口汽水。 林子月看着自己面前的汽水,虽然手握了上去,但并没有拿起来喝,而是说:“可是那样对待她也有些过分了吧。” 那个女孩在大雨中空洞无物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心死的人一般。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是真心想帮助你的,她被你嫌弃后,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你……”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啊!!!”大雷吼了起来,林子月闭上了嘴,“但是那并不代表我愿意接受那些脏钱!!老子特么是有底线的!!你们可以滚了,如果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才进了酒馆,你们可以滚了。” 林子月拿着手上的汽水,丢下了两枚金币后,起身就向酒馆外面走去,影子看着她出去后,才对着大雷道:“抱歉呵,她就这样有点小性子,明明是个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的人,却怀着傻子般的执着,想去帮助别人。” “那算什么,活在这个世代的追梦者?还以为自上次世纪大战后,这种人都灭绝了呢。”大雷冷笑着说,不过随即又露出了郁闷的神色,“其实我也不懂为什么要把你们喊进来,大概是因为,她是我见过第一个被骗了,还会愿意帮助崽崽的人吧,那个小兔崽子……唉。” “哦?你怎么知道她被骗了?”影子有点诧异。 大雷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说:“她之前在门口的抱怨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我这人没什么特长,就是耳朵比较灵来着,所以以前才作上了特殊佣兵的活计啊小子!” 影子敲了敲桌面,说:“关于那个崽崽……她是还有个姐妹?你能告诉我多点情况吗?” “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我劝你别跟这对姐妹扯上关系比较好,老二替老大带出来的这两个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阴险狠辣。本来这对姐妹是老大的女儿,结果佣兵团在战争结束后就闲下来了,老大跑去外太空当巡航员,留了一对女儿在家,我们这群人除了老大和老四都没有家人,所以就想着一起抚养这对姐妹来着,但是结局……” 影子试图忍住不笑,他已经脑补起几个大老爷们,围着两个小萝莉团团转的情景了:“咳,你们的计划,挺失败的吧,啊对了,除了那个崽崽,她的姐妹叫什么?” 大雷狠狠灌了几口啤酒后,深呼一口气,说:“崽崽那个是大她三岁的姐姐,叫蒙蒙。” 灰蒙蒙……呵呵,越来越有趣了。影子眯起眼睛,在柜台上丢下了几枚金币后,冲大雷道了别,临走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被家人所嫌恶的话,作为儿女的心里会产生什么样的感情?” 大雷沉默着注视影子走出酒馆,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漫天的雨声中,他闭上眼睛,想起了当年那一对胆怯的小女孩放声大哭,以及一帮大老爷们儿焦头烂额的样子。 大雷瘫坐在吧台后面,胸口隐隐闷痛。 林子月冲出了酒馆,在雨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结果在路过一个温泉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拽,跌进了温泉。 “啊!!”林子月跌在水中后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混乱中似乎抱住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她维持好平衡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抱着那个女孩,两人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林子月赶紧在水后往后蹬了一下,倒浮出了一段距离,两人隔了半米后,她才摊开手,把三叶草发夹递向少女。 “啊,谢谢。”少女接过发卡,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既不是之前跑开时空洞的样子,也不像刚刚满脸通红,她将发卡在到胸口深的水面上一扣,三叶草在她手上发出了点点绿光,瞬间延伸成了两片三叶草,一片在头顶挡着雨,另一边在下面浮在水上。少女爬上了下面那片三叶草后,冲林子月伸出手,将林子月也拉到了三叶草底下,两人背靠背看着漫无边际的大雨,在三叶草下面听着连绵不绝的水声,三叶草就像是隔开了外面的世界一样。 “好像在你面前丢脸了,真不甘心啊,被人看到自己那副软弱的样子。”少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传来,林子月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恩……还好吧。”林子月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教导我的那几个大老粗啊,总是说不能在人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我拼命变坚强,但不论怎么做,都比不上姐姐那样自信和聪慧,好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自己就像是永远被姐姐踩在下面,大家都说姐姐乖巧,都说姐姐会做人,可是我……”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又抹起了眼泪,“呜呜……骗人……骗人又怎么了!!姐姐将自己做的事情赖到我头上,我从小就只能用谎言来保护自己,我……” 林子月转过身,轻轻拍着抽泣的少女,心底暗叹一声。 “我除了骗人什么都……不会……呜呜,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而责备我啊!!”林子月将少女搂在怀里,摇了摇头。 “因为你做的事情,伤害到别人了啊,虽然你自己可能没有感觉,但是被你欺骗的人会很受伤,就像是……你被你姐姐欺负时的心情。” 在少女的哭泣声中,林子月头疼起来,自己在做些什么……也许真得跟影子所说的一样,自己就是个白莲花圣母病?安慰一个以骗人维生的骗子,自己也真是有够恶心了。林子月嘲笑了下这样的自己,但却无法忍心把怀里的少女推开。 第37章 黑白仔 “大姐姐你叫林中月影啊?我叫黑白仔,你叫我仔仔就好,虽然我小名是兔崽子的崽啦……”少女靠在林子月肩上说道,此时在林子月的安慰下,她已经不哭了,林子月虽然脸上还有着温柔的笑容,但是心里此时却纠结得难以言喻。 “那我就喊你小名崽崽喽,反正是同音嘛!”林子月干脆不去考虑自己的立场了,与其纠结她的所作所为,倒不如顺其自然吧,反正自己总是用吸引奇怪东西的体质。 “恩恩!感觉更亲切了呢,自从见到大姐姐就觉得好亲切来着,所以……对不起啊。”少女的表情低沉下来,虽然林子月看不见,但是从黑白仔变得不对劲的语气中能听出来几分。 “咦?”林子月愣了下,她没想到一个骗子居然会跟自己道歉。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滴答滴答落在三叶草上面,顺着边缘缓缓滴下,落在散发着些许热气的温泉里。林子月轻轻弹了下黑白仔的额头,说:“你做这种事情,还会觉得抱歉啊?” 黑白仔眼眶又红了起来,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说:“其实我只是上个月开始做这种事情的……上个月跟姐姐吵架后,我就从西甘盟来了漂流城,看到了三叔穷困潦倒的样子,我就想着帮帮他,下个月幻世就会开直接兑换通用币和金币了,为了多赚点零花钱,只好把身上的垃圾材料特殊处理了下,然后卖给别人……” 林子月叹了口气:“唉,说你什么好,就算出发点是好的,做这种事情也已经过了,你家三叔也不会开心啊。” 黑白仔揉了揉眼睛,轻声说:“我知道,我……我知道的。” 在越来越薄的雨幕中,一个透明恍惚的人影走了过来,因为在雨中的关系,周身的轮廓就被雨水描绘了出来,这个人停在林子月两人面对的岸边,影子舞蹈的身影显露出来,静静地看着三叶草上的林子月。 “有人来接你啦,真好呢。”黑白仔这样说着,推了一把林子月的后背,林子月滑下了草叶落在温泉里,她回头看着黑白仔脸上有些担心:“你自己小心点吧,如果可以……向人家道个歉,然后把骗的金币还回去吧。” 黑白仔吐了吐舌头,冲林子月眨眨眼:“大姐姐这么单纯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本性难移的事情,你就不要犯傻啦。”说完还没等林子月回话,黑白仔在身下的三叶草上拍了一下,三叶草顺水飘向温泉另一边的河岸,黑白仔利落的上岸后将三叶草恢复成发夹,别在了头上,冲林子月挥了下手后,便消失在街角的蒙蒙细雨里。 林子月摇摇头哀叹一声,扑腾了几下水划向影子的位置,影子伸出手将她拉上了岸,嘴里嘀咕道:“你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毫无保留想去接受,圣母病犯了吧。” “恩,没办法啊,我就这毛病啦。”林子月嬉皮笑脸得道,然后影子却没像平时一样嘲讽她,反而是挑了挑眉后,也笑了起来,跟平时那种虚假的暖笑不同,也不像是那种偶尔会有的阴险笑容。 “是啊,你就这破毛病嘛。”影子附和着。 两人在城外打了会儿水母一样的小怪,漂流城的练级区也是一大片跃突泉上,会飘着许多水母一样的软体怪物,击杀了之后经验值虽然不多,但数量及其密集,而且等级从二十五级到三十级不等,所以也有成队的玩家在这边扫荡,林子月两人打听后就在这里练起级来,过了片刻佣兵小队的频道突然闹了起来,林子月一看,居然是三千被传了出来。 三千烦恼风:那群吃里扒外的家伙啊xxxxx 影子舞蹈:别骂了,怎么回事? 三千烦恼风:还不是一剑,x的在一个三岔口说什么分散行动,结果本尊正面撞上了洞里的boss,直接挂了xxx 林中月影:什么样的boss喔? 三千烦恼风:不知道,我是被一堆黑雾直接吞噬了 影子舞蹈:山洞的话……啊,一剑说不定是故意的,毕竟他们策划组包揽副本的剧情来着 三千烦恼风:什么我xxxx,那个混蛋?! 林中月影:拍拍你,真是凄惨 三千烦恼风:等那家伙死出来我一定要弄死他!!谁都别特么拦我! 影子舞蹈:呵呵 林中月影:不拦你 林子月看了点时间,捉摸着自己差不多该下线了,跟三千和影子分别道了别后,林子月在城里技能行会边上下了游戏,爬出游戏舱的时候,苏九九正坐在餐桌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桌上摊着些散乱的笔记本,炎鸦正趴在桌上,时不时用爪子抓着一页跟她说些什么。 “你看这里这个记载就带着很严重的偏见,魔族的层次分明上下相差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魔族因为种族互相难容的问题,所以常年混战,越是低等的种族,越是需要大量繁衍人口来保证生存,而不是魔族都是‘好战且’,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么不堪?那你们妖……” 苏九九握住了炎鸦的嘴,回头笑嘻嘻得看向林子月:“哎呀,小月醒啦?厨房里有汤,你自己盛点吧。” 林子月好奇得走到桌旁,看着那份写了今天日期的当地报纸,问:“九九在看什么?你啥时候这么关注时事了,给我也看看哇。” “喏,给你。”苏九九听到林子月的话后,就直接把报纸摊在林子月面前,林子月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那张黑白头像照片,那分明就是自己前天遇到的酒鬼大叔,她立刻拿起报纸读起来。 “……在新濯河……跳河自杀?!据同事称或为工作压力所致的悲剧,酒醉后失足跌入河中……这什么鬼啊!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大叔怎么会……”林子月先是怒气冲冲地将报纸砸在餐桌上,然后回想起那个大叔在副本里的奇怪行径,“对啊,难道说……他真的是精神有问题?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去报案的啊!” “你认识这个人?”苏九九脸上神色如常,但是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林子月轻轻点着那副黑白照片上的头像,侧着头犹豫着道:“也算不上认识吧……那天在新濯河边散步就见到了,喝得烂醉后还抢了我的烧烤吃,炎鸦就是从他手里……咦?” 苏九九用眼角余光冷冷扫了下桌上的炎鸦,炎鸦缩了缩脖子,抖抖翅尖低头继续去校对那些笔记去了,苏九九拍了下林子月的肩膀:“你不要在意啦,跟你又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说不定那人是被甩了,一时间想不开什么的呢!” “不是这种事情,而是……九九,你不觉得炎鸦会说话很不正常吗?”林子月从桌子上提着炎鸦的爪子,不顾他的挣扎把炎鸦提在了手里,“我知道你以前就有点神叨叨的,但这家伙是恶魔哦,很凶的恶魔哦?” “你个xx!把本爷放下!!你这愚蠢的人类趁着我只有这副身体……哇哇哇!”炎鸦凶狠得叫嚣着,但很快在林子月手抖的情况下惨叫起来。 “我……小月会害怕恶魔这些异于常人的生物吗?”苏九九这样说着,低下头不敢去看林子月。 “我不会啊,因为这家伙不敢伤害我,嘿嘿。”林子月说着将几乎被摇晕的炎鸦抱在怀里,轻轻替他捋顺被弄乱的黑色羽毛。 “小月……”苏九九看着林子月淡然的目光,脸上露出些疲惫的神色,道,“我……有点累了,先去眯一会儿。” “恩,好,我去喝点汤,久久做的汤一向最好喝啦。”林子月笑嘻嘻道,然后就进了厨房,在她身后苏九九飞快地将桌上的笔记统统扫到了行李箱里,脸上带着阴郁的神情,苏九九最后拿起一个红色的小笔记本,揣在了椅背上的风衣口袋里。 “如果哪天我解决了所有事情,我就向你全盘托出吧,我现在……还不行,还不能把你扯进来,不是故意隐瞒的,但是我……不想让更多人遭殃了,小月,抱歉呢……”苏九九披起风衣,叹了口气将行李箱拖回了房间,甩上门后一头栽在自己那张软沙发上。 厨房里的林子月拿起三个碗,盛了一碗饭和两碗汤出来,然后就站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炎鸦啜饮了几口自己面前的汤,偏头看向林子月问:“你也察觉到了吧,这个世界就是有些超出你理解的东西,你不想去追求吗?你难道没有去探知的想法吗?就算从近了来说,你自己也明白吧,你的那个舍友,苏九九,你不想知道她……” “不想。”林子月喝了一口汤,暖暖的咸味顺着喉咙温润了肺腑,然后她用一种漠然的目光看着炎鸦,“我知道的只是作为我舍友,一直帮助我、安慰我,跟着我和顾絮一起走出……某些阴影的挚友,不论她在你或者别人眼里是什么,都不会改变她是我挚友的身份。在这世界上活下去,知道的越多,责任也就越大。” 炎鸦嗤笑一声:“你倒是看得明白。” 林子月盯着碗里飘着的香菜叶,嘴角向上敲了下:“如果我真的那么喜欢究根问底,早就自杀去了,根本活不到今天。” 炎鸦从柜台上跳到林子月肩头,轻轻在她耳边说:“但你这样软弱,不是根本没有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吗……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啊?” 林子月瞪了炎鸦一样,放下汤碗把他从肩膀拽了下来后,轻轻解开他翅膀上的的绷带,果然伤几乎已经好了,她检查着之前被烤串洞穿的部位,说:“怎么?终于忍不住向我露出恶魔本性了吗?你是不是傻啊。” 炎鸦咂了咂嘴:“你才傻啊!!” 林子月促狭地笑了起来:“既然你会好巧不巧出现在现实世界我身边,就说明你只能来找我,也就代表我们的在幻世里的灵魂契约,现实也生效吧,恩?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将灵魂出卖给你,以做交换换取力量呢?” 炎鸦瞪着林子月,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得:“你……好像没我想得那么简单。” “我不像表现得单纯,我只是懒,懒到崇尚随遇而安,由着自己的心情过日子,对我这种不好不坏的人来说,能过好安然的一天就过着安然的一天,这么一说,我倒确实很简单。”林子月将炎鸦放回柜台上,再次端起自己的饭碗,但是眼中却有种说不清的阴影在徘徊着。 当天晚上值班时,一切都没有异样,林子月在看到炎鸦和苏九九的相处模式后,终于放下了对炎鸦的担心,独自一人出门去了便利店。等第二天早上,她带着几分疲惫回到公寓,发现苏九九和炎鸦正趴在餐桌上,两人专心致志探讨着什么,要不是林子月将从早市买的小吃放到桌上,一人一鸟都没注意到她回来。 “等会儿你俩继续聊,啊……我得开着睡眠模式上游戏去了,跟人约好了半小时后见呢……”林子月从洗手间出来后这样说道,坐在客厅里一边吹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半眯着眼睛,满脸都是疲倦的样子,“九九,你说人谈了恋爱是不是都会脑抽?最近跟顾絮聊天,看她把她家那口子说得跟神似得,觉得好不爽喔。” 苏九九撇了撇嘴:“其实谁知道呢,说不定她家那口从某方面讲真的是神啊。”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 登陆幻世,熟悉的白光从眼前消散后,林子月便在不远处看见了跟自己穿着相似的林子云,看样子已经等待了片刻了。 “抱歉啊,我是不是晚了点。”林子月赶紧走过去,跟自己的哥哥打起招呼,林子云倒连连摆手,接着便带路向城外走去,他已经在漂流城待了很久,对于哪个城市会接触到哪个岸边早已再清楚不过。 “老哥。”林子月走在路上,看着前面那个人,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有点不安。 “怎么?”林子云回过头。 “啊,我突然想起来……唔,算了,咱们先走吧。”林子月打了个马虎眼,在林子云不满的抱怨声中,两人加快了脚步,漂流城在诺瓦兰德平原只会停留一小时,如果错过…… 林子月跟林子云到达城边的时候,漂流城的停留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林子月看着河流上架起的木桥,林子月再次在心底感慨了下幻世里这些设定,简直跟不断适应环境的新文明一般,不论是所谓的npc也好,还是玩家们各出奇招地去改善自己的活动范围也好,简直就像是看着人类不断进化的细节一般,各式各样的独有文化,因地制宜、因人而异,然后不断改善着自身……等到城战开了,幻世的这一切会变得更加繁华吧。 “走吧。”林子云站在桥上,回身冲林子月说道。 林子月往前一步,站在桥的边缘处,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老哥啊,你还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过生日,爸妈带我们去游乐园吗?” 林子云不解得看着林子月,刚想开口却被林子月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和爸妈一起进鬼屋,我本来是自己待在外面的,但因为贪玩,跟着一只兔子的电子玩偶,一直走到了鬼屋的角落里。虽然我从小就不怕什么鬼神的事情,但是自己走在那种地方还是感到恐惧,而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我是从后台进去的,一路上除了阴沉沉的音乐,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人。” 林子云看着林子月的模样,心中抽痛了一下。 “当时一个人好害怕、好害怕,在那些暗淡的灯光下前进,跟在一片黑暗中摸索没有区别,我只能拼命追着那只兔子头顶的光环,就像是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那只兔子是我当时唯一的希望,但不论我怎么往前跑,都跟不上它,可是当我停下来喘气,它又会回头看着我,然后也停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子云环顾四周,桥上的人都下去得差不多了,“我们得快点过桥了。” “那只等我的兔子,真是很奇怪啊,明明一边把我带去了好危险的地方,一边却又像是引导着我,一步步走过危险,让我去克服那个不中用的自己。” “小月?你不要说些奇怪的话,我们得……” “然后我跟着那只兔子,找到了因为迷路而哭泣的哥哥呢,明明比我大了那么几分钟,但却是一直以哥哥模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保护自己的人,也会有那么脆弱的一面。” 林子云听到这句话,当时的回忆统统涌到眼前,他愣住了。 林子月趁着这个时候,几步冲上前将林子云狠狠推向桥的另一边,正在发呆的林子云还没等回神就滚下了桥。 “所以现在,我不需要哥哥的保护了,哥哥也不需要我去找你了,我想我们都有各自的选择。”林子月站在桥头,随着桥一起缓缓远离着林子云。 “为什么啊!!” 林子月抬头看着幻世的太阳,阳光洒下来,照耀在这片光怪陆离而又令人着迷的世界之上。 “哥哥不是那个哭泣的路痴了,我也不是那个胆小的小孩了,相信我吧,如果有缘的话,还会再见不是吗?我春节就回家去看你和……爸妈。”林子月站在桥头冲林子云挥着手,强忍住眼里的泪水。 林子云站起来,苦笑道:“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任性,这点完全没长进啊,不过也罢,”他苦恼得揉了揉头,“你可别哭啊,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别弄得好像会永别似得啊?” 林子月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噗嗤笑了起来:“你干嘛给自己立g啦!” 林子云也笑起来,挥着手说:“那我等你哦,春节咱们一起去看爸妈。” 在水声席卷声中,漂流城离开了诺瓦兰德平原的边缘,林子月闻到对面那片草原上,传来阵阵草香。 第38章 云上国的子民 借着一点小手段把哥哥赶离漂流城的林子月,带着背包里的几十根半透明藤蔓,来到了城中小巷子里一间石屋前,将身份证明那个小本子翻到了带水滴印记的那面,然后贴在了石门上,一阵白光从石门上泛起,等林子月一推门,果然就已经站在了那家小店里,但是今天并没有钢琴声传来,她站在门口的位置关上门后,试探性地对着里面喊道:“老板娘在吗?” “那个大妈出门啦。”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接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绕过柜台,他揉了揉自己散乱的深蓝色头发,脸上带着点不耐烦,碧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打量起林子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有点问题想问她,不方便的话就……” “什么问题?问我也可以嘛!”男孩子嘟起了嘴,包子似得笑脸看着特别可爱。 “好好,那我就问你啦?”林子月笑着说,“你知道漂流城和血尸的故事吗?” 男孩果然面露困惑,但随即拉着林子月向柜台后面走去,嘴里嘟囔起来:“看看就知道了,看看就知道……” 林子月又坐在了那间书房的沙发上,男孩子闭上眼睛双手贴在书架上,过了几秒后问林子月:“有没有具体的人啊?” 林子月犹豫了下,说:“有一个可能相关的人,你试试‘弥星’吧,弥漫的弥,星空的星。 男孩子手上一阵蓝色的光扩散开来,在书架上游走着,很快落在一本书上,男孩子的手对着那本书空提了一下,书从书架上飞了下来,落在林子月面前。 “你看看?” 林子月摸着手上的黑色封皮,打开了第一面后,在带着牛皮纸质感的书页上,看到了一段细长的花体字,“弥星-六合历3010年”,林子月翻开第二面,开始阅读起来: 云上的人们,都以天之子自称,他也不例外,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正穿着浮空陆特有的华服,高高的发髻就像是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般,明明就是走投无路,却依然自信得像是比任何人都高贵一样,他自称天之子不论如何落魄,也不能失了优雅。 被自己的大陆所驱逐,他偷取水灵珠时也没想到这后果吧,而他明明拯救了自己一心一意爱着的浮空陆,却跟着浮空陆的一角,被天之子们跟驱赶一只野狗一样,流放到了大陆上。 “从王子被流放成罪人的感觉如何?”我充满恶意地打趣道。 他放下红茶,拿出了水灵珠,坐在我身边的水滴子眼睛里都在发光,他笑了笑,将水灵珠放在桌上,说有一个请求。 他让我帮他,找一个能让那座城市飘起来的方法,我觉得很无奈,这种超人的力量,不应该去祈求天之子们自己的神吗?求我又有什么用。 “我们的神,根本不配称之为神,那个家伙仅仅是……把我们当作奉献忠心的仆人罢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跳,这种话真得太不符合浮空陆皇室的形象了,难怪他会被人流放,这种忤逆了全部民众和皇室宗旨的想法,难道说他知道那个神的真面目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口询问起来。他眼中染上一层阴狠,说出了那个令我畏惧至深的名字,那个人的存在真是阴影啊……不论上天还是入地,六界还是六合,感觉无处不在似得。 不过这倒也解释了不少疑惑,原来浮空陆是那个人的手笔,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就是冲着共同敌人这一点,我还是帮他一把吧。 “在河面上飘起来的城市啊,那就叫漂流城好了。”弥星听完我的方法这样说道,水滴子满心不甘因为他不能将水灵珠留在自己身边修炼了。 说到天空中的城市,弥星脸上总会带着追忆的笑容,这样就真的能圆了他的愿望吗? 我提起了那个血洗浮空陆的诅咒,弥星脸上居然露出了恐惧和惭愧的神情,对于他这么自傲的人来说,能因为几句话而动容,真是少见的事情啊。 “那是我开启的诅咒,整个浮空陆被那种怪物袭击后,民众死伤了大半,我真的觉得好对不起自己浮空陆的人民……明明身为皇子,但是因为听从了神的旨意,亲手放出了那个诅咒,然后一切就一发不可收拾……” 听着他的叙述,我除了悲哀还能有什么感想呢,被流放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这样对待自己群众的那个所谓的神,真是令人反感,但是在神眼中,这些生命短暂的人与蝼蚁也没有区别吧。 “最后在弥萤自我献祭的情况下,那些诅咒被控制在了漂流城那上面,他们把我和诅咒一起丢到了人间,还好念在弥萤自我牺牲的面子上,让我安全着陆来着,唉……在这片地区维安员的援手下,她帮我把那些诅咒封印到了盒子里。 我问他那个盒子如今在哪,他却直接从身边的包裹里拿了出来,那个布满血色封印的盒子看上去就很不吉利,我拉起眼罩看了眼,上面的怨意险些让我恶心得直接吐出来,能做出这东西的也只有那个人了吧,真没想到浮空陆上居然藏着这种秘密藏了好多个六合历,真是可怕。水滴子连忙又贴了几道符咒上去,我喝着他帮我端过来的热可可,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是不是只要跟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就都这样充满恶意呢? “你还是把这玩意儿送给维安员吧,该用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用到。”水滴子很不满地抱怨着,我倒是很赞成这个提议,这么棘手的玩意我可不敢留在店里,万一被谁随手打开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于是弥星将木盒收了起来,然后递给我一张卡片,说是他的神转交给我的,我犹豫着该不该去接的时候,水滴子已经先一步拿起了那张卡片,上面画了一朵黑色的玫瑰,写着“计划进行中,如果你敢插手,我不介意再毁掉一次你和他”,我突然想到了他在水滴子身上做过的实验,难道说他们的研究…… 林子月手中的书突然被人拿走了,水滴子冰冷的目光扫过书上,然后落在站在一旁的男孩身上,男孩局促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眼中闪烁着泪光,一脸做错事被抓到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不能给任何人读她写下的故事吗?”水滴子冲男孩咆哮着,男孩怯懦地低下头,浑身颤抖,水滴子继续怒吼起来,“难道你不清楚她的故事里藏着什么嘛!她的故事已经让好几个人遭殃了,你自己不也清楚嘛!!” “对不起,水滴子先生,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责怪那孩子了,是我没经过允许就看了老板娘的……”林子月赶紧站在水滴子和男孩中间,拦住暴怒的水滴子。 “你闭嘴,我从见到你开始就很讨厌你!虽然我不相信直觉,但是你身上那种隐约可见的黑暗气息,还有拿出的黑色玫瑰……跟那个王八蛋是一样的。”水滴子的语气渐渐冰冷,脸上阴晴不定。 男孩从林子月身后探出头,看着水滴子说:“他不是王八蛋,他是六界诞世时就存在的家伙,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经历就曲解大人身上的伟大之处。“ “那家伙并不伟大。”林子月这样嘀咕着,眼前闪过那个将襁褓中的自己,从地上抱起的男人,那身黑色燕尾服的身影,“那家伙配不上大人这个称呼,但我也清楚他不是个王八蛋。” 水滴子眯起眼睛,看着林子月,男孩也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这世上,凡是知道他的众生,要么恨他刻骨到了极点,要么疯狂崇拜他到骨子里,这么中肯的评价……简直腻歪得令我起鸡皮疙瘩。”水滴子将手上的书随手往空中一挥,书就自动回到了书架上原来的位置。 “这跟腻歪没什么关系吧,大人的行动你们受害者想必看不透,但是我们灵就很明白,那位大人一直是为我们灵的存在而努力着。”男孩轻声说道,从林子月身后钻了出来,看着林子月,“其实你的事情我听大妈说过啦,所以我很好奇,到底为什么……” 男孩捉住了林子月的右手手腕,面带期待之色地问道:“你身上会有他的形状呢?大妈的深渊视角也看到了,你和你身旁的那个男子,灵魂上都带着他的形状啊。” “小雨!别说了,我们不应该再插手那混蛋的事情了。”水滴子将男孩从林子月身边拉开,男孩不高兴得嘟起了嘴,但还是听话得站在水滴子身边,水滴子带着几分怒气地说,“今天的事情我还得好好跟你算账,你这熊孩子越来越不像样了啊!” 被称作小雨的男孩吐了吐舌头,冲林子月笑起来:“你要加油啊,要是能成为另一个大人就好啦。” 林子月心底一沉:“这是……什么意思?” 水滴子捂住了男孩的嘴,对林子月说:“别放在心上,熊孩子的胡言乱语,你今天先走吧,我不方便送客了,既然你也看了不少了,恐怕也不用找老板娘了吧?请回吧。” 林子月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去,但是她总觉得那男孩的目光如芒在背,令她心底很不舒服。 成为另一个大人…… 自己跟那个c有什么关系吗? 林子月走到技能行会前面,看着头顶那个标牌,站了几分钟后,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她在会客室里面的藤椅上前后摇晃着,不知不觉就哼起了小调,明明哼上去感觉很熟悉,但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弥星推门而入,一身白色的浴袍,头上还包了一层头巾,林子月有点不好意思得道歉,弥星倒是带着很优雅的笑容问:“大小姐居然听过浮空陆的祭祀曲吗?最后那个小段的旋律不是降调,是升调才对啊。” 林子月疑惑地看着他说:“我只是随口一哼而已,没听过你说的曲子。” 弥星目光闪动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听说大小姐找我有事?” 林子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弥星城主是浮空陆的人吧?还是皇族子嗣,被流放到地上了?” 弥星满脸震惊,退后了半步,提起手中的魔杖警惕地对准林子月:“大小姐身为审判者……是打算跟我算账么?我当年放出了诅咒确实让浮空陆惨遭磨难,但是这些年在大地上的日子,我觉得已经足够偿还我的罪孽了,你还想怎……” “跟那些无关。”林子月生硬地打断了弥星的话,“我想知道漂流城地底那第四幅画,被你划花的那幅究竟是什么?” “你居然知道水灵珠的所在?”弥星听林子月这样说,立刻用手中的魔杖舞动起来,林子月暗道不妙,却已经慢了几步,周身出现了一层无形的空气墙,将她包裹在内。 “对不起了大小姐,我不得不这么做,那个盒子已经给了我新的神谕,如果我不去完成的话,那个杀千刀的神,恐怕就要对我的子民动手了,就算是牺牲现在的漂流城,我也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啊……”弥星脸上露出了恐惧,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林子月还能看到弥星攒着魔杖那只手略微颤抖,骨节发白。 林子月用食指和中指摸过口袋,捻出一朵黑色的玫瑰花,说:“那么我以深渊马戏团审判者的身份,命令你交出潘多拉的魔盒。” 弥星看到黑玫瑰的一瞬间,眼中就变得空洞一片,像是被那玫瑰吸走了灵魂一般,无力地倚在门边,渐渐顺着墙坐在地上,然后充满痛苦地捂住了脸,接着这个大男人居然像是个孩子般软弱地哭泣起来,林子月瞬间头大了。 “弥星城主……你还好吗?要不你先把这空气墙解开?” 林子月捶着自己面前无形的阻碍,但是弥星只是坐在门边抽泣着,林子月头疼起来,只好在空中一扬右手,召唤出了自己的法杖,接着几道黑色的月影从法杖上弹射出来,落在周身无形的空气墙上,化成一片黑雾渐渐腐蚀着林子月四周,林子月见有效,立刻又是一连串月之影砸在身前,直到她的法力几乎见底,才堪堪腐蚀了一个足够自己钻过的洞。 “弥星城主?”林子月走到弥星身边,伸手拂过弥星滚烫的前额,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弥星散乱的头巾,他的头发散开来,湿漉漉地垂在他布满泪水的脸颊上,弥星颤抖得发出了几声呜咽,林子月看到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充满傲意和淡然的目光,取而代之的,就像是某种……小动物般的眼神。 林子月看着手中的黑玫瑰,将玫瑰抵在弥星前额上,弥星脸上那种胆怯的神情渐渐散去,变得安宁而温顺,林子月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他便顺从地闭着眼睛,林子月保持了这个动作也不知道多久,手臂都有些酸了,她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弥星城主?” “大小姐。” 弥星睁开眼睛,声音带着点嘶哑,眼中满是疲惫的神情。 “卧槽我还以为自己要把你毁了,看来这东西还真不能随便给人看……对不起啊。”林子月赶紧把黑玫瑰收了起来,轻轻拍着弥星的后背,却被弥星一把拽住了手腕。 “大小姐到底……是谁?” 林子月楞了一下,道:“林中月影,我叫林中月影。”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弥星放开她的手,勉强提了提嘴角:“既然大小姐不知道,那就算了吧,神的东西确实不该随便给人看到,不是招来惶恐,必是招来灾祸啊。” 林子月尴尬得坐回了藤椅上,对着还靠在墙边的弥星说:“城主……现在能给我讲讲那副画了吗?” “最后那幅画……”弥星深吸了一口气,“上面画着交错的黑色月亮和黑色玫瑰,现在大小姐还觉得自己毫无关系吗?” “那么那些画……”林子月感觉新的谜团又出来了。 弥星站起身,整理着自己有几分散乱的白色浴袍,林子月赶紧将摇椅转了个个儿回过身去,身后传来了弥星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其实当年漂流城发生的惨剧,我是最大的罪魁祸首,因为我看到了那些画,带着对于皇位的私心,才会在公议会的神执下来前,就按照我未婚妻接到的那个神谕,把潘多拉的魔盒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打开,那些画……很早就在那里了,远比一切发生之前早。” 林子月一挥法杖,一道黑色的弯月划向天花板,弥星瞪大眼睛看着那道黑影,在天花板上划出了十几厘米长的划痕。 “我想……说不定我跟你们那个神,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林子月嘀咕着,头又疼了起来。 amp;ahref=http:;; 第39章 大惑难解 “弥星城主,你能把那个木盒给我吗?”林子月走到门口,抬头问着已经神色如常的弥星。 弥星鞠了个躬:“既然大小姐这样说了,看在大小姐跟那个人有关的份上,我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不会在漂流城把它打开。” 林子月耸耸肩:“我拿走那盒子就是怕你打开好伐?” 听到林子月这样说,弥星叹了口气:“只要浮空陆和漂流城不会受到损伤,我其实不在乎其他人的,所以身在漂流城的话,我绝对不会打开那个木盒。”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后,跟在弥星身后进了一间书房,她好奇得打量着书架上五花八门的手册,弥星看她这样,便说:“如果大小姐有兴趣,自己随便看吧。” 林子月拿起一本线装书,随手翻了起来,弥星则走到屋里的书桌旁,但是没几秒后,他不安的声音传来:“盒子……不见了。” 林子月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弥星苍白的脸,他颤抖着重复了一句:“盒子不见了。” 看着弥星失魂落魄的样子,林子月觉得他八成并没欺骗自己,不过这么一来,本想通过自己拿着木盒,来保护漂流城的计划宣告破产,林子月头疼得离开了技能行会,打开好友列表后,发现整个小队的人居然都不在线,好友列表一片灰暗。 林子月在漂流城里漫无目的地散步,时不时在各个温泉试试水温,其间还被好几个温泉烫到了手,她疑惑得再把手伸进温泉,虽然没有那种滚烫的感觉了,但是她的体力值开始几点几点得往下掉,林子月赶紧抽回了手。 林子月站在漂流城集市边的木板桥上,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来来往往的玩家们,思索着该怎样通知其他人这个消息。 正当林子月在犹豫要不要去排个副本时,集市另一头远远传来一阵吵闹的喧哗声。林子月抬头望过去,看到一个及其熟悉的黑衣身影,正挥舞着匕首游走在人群中。 “影子……?”林子月立刻打开好友界面飞快扫了一眼,影子舞蹈的名字确确实实是灰色的,那么那个人只是相似了? 林子月召唤出法杖,躲在一堆杂物箱后面,小心地侧出半个身子,那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右手上的匕首犹如跳舞般飞速划过,然后空着的左手上隐约能看见某种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林子月不太肯定这是什么情况,被攻击到的玩家没有任何人死亡,因为没有死亡的白光在人群中亮起,但是自己这个位置离影子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只有时不时他在人群中的空隙经过时,林子月才能勉强瞥到他的动作。 林子月从杂物箱后面跑出来,一边盯着影子的方向,一边向更靠近的一个小摊子移动着,就在那瞬间,那个人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与林子月相交,林子月眼中的那张脸确实是影子的模样没错,影子虽然有个哥哥,但是老烟她之前也见过,跟影子并不是孪生兄弟,这个人…… 林子月心底一跳,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她立刻缩到了那个摊子后面,然后再次侧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人群渐渐散开了,人群中的影子已经不见人影。 那家伙隐身了…… 林子月盯着人群散开,被莫名其妙袭击的玩家们满脸愤怒地四下分散开,寻找身形消失的影子,林子月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一阵微风拂过林子月耳后,她感到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正要试着向前蹿出去,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挽在了脖子上,林子月被那只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带着,向后方倒去,似乎倒在了某人的怀里,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从那之后你就对我很冷漠了呢,l。” 这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林子月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明明是影子的声音,但却是另一个人的语气,另一个被众人畏惧至深的男人。 “不要用影子的声音……跟我说这种话,你不配。”林子月左手挣扎着,试图挣脱身前圈着自己的那只手,她猛地挥起右手的法杖,用杖尾捅向身后,结果手上传来的握感消失一空,那个声音轻笑了下,带着种邪意。 “呵呵,你是不是忘了,那东西原本是属于谁的?” 林子月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把匕首落在了手上,她反手向身后刺去,却被扣住了右手,脖子上那只手臂传来的力量加重了几分,林子月立刻感到有些喘不上气,身后那人又是几声轻笑,接着一阵热气拂过林子月耳朵,她脸上变得通红,却又苦于被禁锢住得动弹不得。 “那么把剩下的全交给你当作这次见面的礼物吧,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会更加感激我还是憎恨我呢?由你这样的感情会引发出的结果,真是好期待啊。”身后那人这样说完,一阵冰冷的东西攀上了林子月后颈,然后她眼前便被一片黑暗笼罩,耳边依稀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 叮,请各位玩家注意,系统将在半小时后强制开启维护,此次维护后将开启万圣节活动,万圣节活动将作为十二月竞赛的预热推出,详细信息请玩家自行前往官网查询。 叮,再次通告,系统将在半小时后强制开启维护,半小时后还未下线的玩家将被强制退出游戏原地下线,很抱歉将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谢谢大家的谅解。 等林子月从游戏舱爬出来,她拼命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缓和下来,被黑暗侵蚀后的恶心感传来,她强压下胃里的不适,颤颤巍巍地扶着墙走到洗手间,转开水龙头后,听着那流动的水声,感觉自己就像是又回到了幻世的漂流城里,被那个借着影子模样出现的c玩弄于掌上一般。 恶心感又一次传来,林子月将头伸到水龙头底下,任由冰冷的水打湿了头发,自己发热的头脑也能缓缓冷静下来,她感觉自己的神经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正如他们所说……那家伙真是很可怕呢。”林子月自言自语着,将脸埋在毛巾里,紧紧闭上眼睛。 自己跟c的关系如果真要追溯的话,似乎是从进入幻世开始的,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林子月脑海中闪过梅莹从天台上跳下去前,那一晚发生的琐碎事情。 可能吗? 林子月想到自己曾经遇上的事情,如果稍微联系起来的话,真的有人能那么大手笔,将阴谋贯彻自己人生?开什么国际玩笑啊。连恶魔都出现在现实世界,其他的东西似乎也没那么遥远了。 咦,自己好像……从游戏舱爬出来后就没看到炎鸦和九九啊? 林子月想到这里,走到客厅环视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也无人回应,她登上了自己许久没用的电脑,第一件事是上幻世官网扫了眼,从开始维护的时间算到现在,自己居然一直昏迷了将近三个小时。 是因为在游戏里遇到的事情,对自己冲击太大了吗? 林子月用力揉着太阳穴,头一跳一跳得抽痛着,她随手关了网页打开通讯器,呼叫起上面标注“超御姐苏九九”的号码,很快通讯器就接通了,但是只有音频没有画面,林子月知道苏九九的手机从来不开视频功能,所以早就习惯了。 “啊?小月啊,怎么了吗?”苏九九的声音传了出来,混着窸窸窣窣的杂音。 “我想问下你看到炎鸦了没?” “他跟我在一起,我俩大概等,啊你稍等下,你们!把那条偷渡的龙给我拖到岸上去!”苏九九的吼声隔着通讯,从电脑上传出来。 林子月无奈地听着对面隐约传来的奇怪嘶吼声,既然已经知道炎鸦没有事,那么自己应该就不用担心了,她只好说了声“没事等你们回来”,就挂掉了通讯器。 就在这时,她的通讯器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呼叫,她愣愣地盯着屏幕,看着那个从未见过的号码,犹豫了片刻后,那个号码的通讯请求便断掉了,未接通三个字显示在林子月面前的窗口上。 谁会在这时候打过来啊?还是在自己连上通讯器,账户从接通中变成空闲后,就立刻拨打过来了,自己这么久有认识什么人吗?林子月回忆了片刻,自己并没有将通讯账号交给任何人,也没有填给任何广告公司。 林子月想到这里,便挂着通讯器,打开网页去查看幻世的活动讯息。 官网上写得很清楚,维护要四天,然后万圣节活动将以积分的形式持续一周,一周期间玩家击杀的血尸数量将进行排行榜竞争,其间被感染的玩家在经过十二小时锁定角色后,将进入特殊排行榜竞争,参与攻击方的行动,其间每攻陷一座城市,攻击方玩家都将收到整体分数的增幅,而守卫方每击杀一个被感染的玩家,将获得大量个人积分,此次积分将在一周后进行总结算,不同排行的玩家将收到相应的奖励。而十二月时幻世将进行佣兵团竞争赛,在十一月二十日幻世会进行为期四日的维护与报名,十一月二十四日则将开放幻世大地图和总排行榜,并增加大陆之间的通道,有缘之人就可能去到其他大陆,在那时官网也会公布佣兵团竞争赛的详细消息。 正当林子月在论坛里混水,试图寻找些有关深渊马戏团消息的时候,刚才那个号码再次拨打过来,她无奈得接通了,结果画面上出现了影子的笑脸,但是那个邪魅的笑容,令林子月有种说不清的诡异感。 “我倒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面了。”对面传出来影子熟悉的声音,用着令林子月毛骨悚然的语气。 林子月光标一抖,划到右上角立刻将通讯界面关掉了,她将头埋在手掌里,胸口阵阵发闷,头疼地趴在电脑前面,心里满是不安。 等她抬起头,通讯器界面的信息光点一闪一闪地,显示着两条信息,林子月握着手上的鼠标,停在那个图标上,她咬咬牙,在上面连点了两下。 轩辕煜:l,首先我要说这个号码不是我找到的,而是一直存在这个家伙的电脑上,我只是帮他下了拨过去的决定而已,这个号码是他找到的,而不是我,所以你不用畏惧我,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可怕,你尽管安心继续走下去就好。 轩辕煜:你会恨我吗?会畏惧我吗?我还会期待着你接下来的表现,不要让我再次失望,我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果。 林子月揉着眉心,默念着“轩辕煜”这个名字,眼前晃过影子面具般的笑容,耳边响起时不时欺负自己的那个人,偶尔露出的轻笑声。 自己是不是又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了?如果自己没有跟影子走太近,他是不是也不会被附体呢? 林子月离开书桌,一头窝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被子蜷成一团。 自己……果然不能跟人走太近吧。 这个想法在她心底挥之不去,林子月将头塞到被子里,将自己的嘶吼声也一同埋在了里面。 三天后,苏九九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肩膀上站着秃了好几块羽毛的炎鸦,一人一鸟看上去精神都不太好,疲倦的样子令林子月有些心疼,她打了盆热水让炎鸦泡在里面,然后在苏九九去洗澡的时候,炒了些菜煲了粥,三人围在饭桌上时,苏九九的头一点一点得,差点栽在自己的饭碗里,而炎鸦嘴上说着自己能吃,却在打翻了两碗粥后,不得不在林子月炸毛的恼火中,接受起被喂饭的待遇。 “你俩到底做什么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啊!”林子月不禁抱怨了起来。 苏九九苦笑着灌了口啤酒,强打起精神夹了几口菜到自己的饭碗里,说:“没办法,当地工作上的同事出了事儿,我不得不去顶替下他的位置啊。” 林子月叹了口气:“真是的,这年头谁都不容易,为什么就要麻烦你啊?” “大概是因为……他突然就跑了,然后没有人有能力解决这片区域的麻烦,于是就来拜托我了,既然我有炎鸦能帮忙,我肯定带他去了嘛。”苏九九也是苦恼得摇摇头,然后咬牙切齿得抱怨起来,大致内容就是这片区域的负责人突然就跑掉了,留了一片烂摊子,结果继任的人还没来得及抵达,就出事了之类的。 林子月一边听着一边安慰着苏九九,同时也狠狠鄙视了一下那个不负责任直接跑路的前负责人。 炎鸦打了个饱嗝,用翅膀推开了林子月的手道:“小月儿你的床不睡吧?我看你之前一直都睡游戏舱,我想找个舒服点的地方睡一觉,你最近都别召唤我了,我这次消耗有点大……” 林子月拍了拍炎鸦毛簌簌的头,抱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在床上把被子整理了一个窝出来,然后把炎鸦放在了里面,炎鸦几乎是刚缩进去就打起了哈欠,林子月关上灯拉上了窗帘后,小心地带上了门。 客厅里的苏九九也打起了哈欠,林子月笑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你不去睡?” 苏九九揉着眼睛,拽住了林子月的手腕,带着几分不安地看着林子月,林子月感到有点不对劲,于是问:“怎么了吗?” 苏九九看着林子月清澈的目光,脸上的神色严肃了些:“小月,如果,某天你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你会怎么样?” 林子月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然后说:“九九你没问题吧?”说完伸出另一只手摸着苏九九的额头,明明温度正常。 苏九九看着林子月,没有回话,等待着她的答案。 林子月偏着头想了下,说:“大概……不会有差别吧。” “啊?” 林子月看着苏九九呆呆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噗哈哈,毕竟你看啊,就算一切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我经历过的喜怒悲欢,遇上的各种各样的你们,跟你们一起哭啊笑啊,这些感情与回忆,对我来说都是真的啊,这样就足够了。” 苏九九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不少真相,而你被排斥在外?” 林子月眼中一道冷光闪过,但随即她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如果所有人都说实话的话,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活不下去吧。” 然后林子月轻轻摸了摸苏九九的头:“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到了时候,你就告诉我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些特别的工作,甚至是有生命危险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拼命,但是我无条件支持你,希望你能继续,在你认为正确的道路上走下去。” 苏九九推开林子月,嘟囔着太困了撑不住了,踉跄地回了自己的书房,林子月坐在半餐桌的剩菜前,头隐隐作痛。 自己或许已经习惯了吧,习惯被所有人蒙在鼓里,活在一个被蒙蔽的世界,既不用害怕什么,也不用面对什么,能一个人缩在后面,安宁地伪装着过着平凡的日子,甚至不断告诉自己,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自己只要安静地活下去就好了。 究竟自己选择了正确的方式面对过去的一切,还是自己……其实害怕去追寻真相呢? 林子月的手点在餐桌上,无意识地描绘出一朵玫瑰的形状。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冲自己优雅地鞠了一躬。 阴谋…… 真的有那种可能吗? 第40章 影子身后的影子 林子月再次登入幻世时,在一片白光缭绕中,一个系统提示界面出现在她眼前: 您已受到感染,感染比例为100%,将保持有原有的100%外貌和自主行动,并对其他感染者及感染源获得100%控制效果,击杀或感染其他玩家将增加自身的活动积分,请您积极使用自身的力量,活动期间您将获得血尸一族的力量增幅20%,灵力增幅20%,体力值上限提升为1000,通过击杀其他玩家,您将自动吸收其血液补充自身。 等林子月站在漂流城街角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陷入了轻微的恐慌,她立刻戴上兜帽召唤出法杖拿在手上,看着法杖顶端骷髅头的瞬间,林子月楞了一下,但随即便拐入一条小巷,打开好友列表,看到一剑长梦在线后,立刻发了信息过去。 林中月影:一剑!你知道那个血尸活动的具体规则吗? 林子月等待了片刻,但是没有回应,她犹豫地看着同样在线的另一个名字,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她先收到了一条信息。 影子舞蹈:对不起 林子月愣住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影子舞蹈:我好像又做了奇怪的事情,我并不是有意的,但我觉得……你八成不会相信我吧,精神分裂这种事情,在你看来大概很离奇吧 影子舞蹈:但这确实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在父母死去的那场火灾中,我被救活后就这样了,会无意识地做些奇怪的事情,后来有一次险些在学校惹上麻烦,于是我在上完高中后就休学了,直到前几年才恢复过来 影子舞蹈:你的通讯号码……我是黑进公司的档案里找到的,但我从来没想过,那个第二人格会胆大到直接拨过去,我既不理解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种事情,但我希望你理解我没有恶意 林中月影:够了 林中月影:我们在水灵珠前面见吧,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发完这两条信息,林子月顺着已经比较熟悉的路,向着城主府周围走去,她倒是有点疑惑,明明有城主府,但是弥星似乎从来都不过来,总是窝在技能行会,上次洗完澡穿着浴袍就……是因为面对那些壁画和水灵珠时,感到心虚的原因吗? 自己在漂流城似乎也待了有段时间了,不过好像惹上的麻烦异常多,这么说来,这次也算是麻烦之一吧。 一头钻进温泉,林子月游过底下的通道,离开水面的时候,被一个人拽着后颈的兜帽提了上去,影子看林子月站稳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早已经点上的蜡烛映照着他的脸。 “啊,谢谢……总之,既然都在这儿了,也没必要一定要进去说话了,你等了很久吗?” “我一上线就在这里了,然后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你跟我来吧。”影子说着,率先走向了洞穴深处,林子月跟在他后面。 “其实我不太在意,你说的什么精神分裂。”林子月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影子没有回头,只是“恩”了一声。 林子月接着道:“那你知道你精分的那个人格,就是幻世里深渊马戏团的成员吗?” 影子的脚步停下了,林子月走到他正面,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继续追问道:“你知道你精分的那个人格,就是老板娘他们口中的恶魔,那个c吗?” 影子的眼中带着几分惊慌,后退了一步,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看向林子月。 “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呢?”林子月伸出手,抵上影子的前额,手背传来的温度有些灼热。 影子眼中的惊慌平复下来,带着些悲伤看向林子月,两人维持这个姿势片刻后,林子月放下了有点发酸的手,自顾自向着洞穴深处继续走去。 “我一开始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按照自己心底的想法建立了里表六合和六界的基本设定,但是后来就超出我掌控了,现在想来,这个程序是他做出来的吧,那个c。”影子的声音从林子月身后传来,显得有些压抑,林子月没有回话,只是专心向前走着。 林子月压下了石门边的机关,石门在嗡鸣声中打开了,林子月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墙上的壁画,多出了一副,但是像是用匕首胡乱涂上去的,画着一朵黑玫瑰,一轮弯月和一把钥匙,下面有行刻出来的零乱小字,写着“终归要回归深渊之处,你也是,她也是”。 “这是……”林子月瞪大眼睛,摸过那行零乱的字迹,这分明是通用语,根本不是幻世里经过系统翻译的那种文字。 影子掏出自己的匕首,在墙上划了两个字,“深渊”,不论是笔迹还是形状,都与墙上那行字一模一样。 “在那场火灾过后,我从小到大,无数次有过自杀倾向,但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每次都是在哥哥的哭喊声中,躺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服下安眠药、跳楼、割腕、突然间冲上马路等等。” “你……这样活到大还幸存了?”林子月有点目瞪口呆得看着影子,影子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因为那家伙手下留情了,能直接杀掉我的方法明明有很多,但他却没有那么做,我觉得他更多只是想折磨我罢了,不想让我活得安心,所以充满恨意和恶意地让我做些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影子叹了口气,手拂过墙上那个钥匙的形状。 “如果玫瑰是c,弯月是l,钥匙是谁呢?”林子月侧过头,看见影子脸上带着苦笑的表情。 “我啊,在上次那个小岛的副本后,就获得了新的阵营,如愿成为了深渊马戏团的一份子,我的代号为……k,象征就是黑色的钥匙。” 林子月皱起眉头:“k……key吗?” 影子在腰上一拍,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细长钥匙,大概有他半个手掌那么长,上面纹着繁复的花纹,影子将钥匙递给林子月,林子月感觉着钥匙上传来的冰冷,有种沉重的熟悉感。 就在这时,林子月感觉口袋的位置有种莫名的躁动,她下意识取出了黑色的玫瑰,结果玫瑰上立刻飞出一道黑光,将她手上的钥匙包裹在内后,甩飞了出去,影子反应迅速,在空中接住了被丢出的钥匙。 “这是排斥反应……?”林子月感觉到手上的黑玫瑰上,传来阵阵躁动,她将玫瑰放在胸口,感受着那上面传来的激动情绪。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影子握着自己的钥匙,跟林子月四目相对,水灵珠散发出来的蓝光,映照出两人相似的迷茫和不安。林子月试探性地将黑玫瑰随手丢出去,但玫瑰却在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她看了眼口袋里面,玫瑰果然已经回到了那里。 “连丢掉都做不到了。”林子月嘟囔了一句,影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林子月抬起头,神情恍惚地看着影子。 “我们会怎样呢?”林子月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念道。 影子将手中的黑色钥匙收了起来,说:“你会害怕吗?” 林子月低下头,却被影子捧着脸抬了起来。 “如果害怕的话,向我哭泣倾诉就可以了,既然我们是站在同样迷茫上的人,就好好依赖着彼此走下去吧。” 林子月拉开影子的手,看着面前这个人严肃的表情,说:“不要随便就给人贴上奇怪的标签啊,我还没你想象的那么软弱,而且谁说我跟你站在一个阵营了?” 影子眼中的深情瞬间被警惕所取代:“你……” “我可是接到了击杀普通玩家和去感染玩家的任务,才不是跟你一个站在什么同样的迷茫里……”林子月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影子挑了挑眉:“你这么一说,那家伙借着我的身体和角色,似乎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说完他在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木盒,他打开后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 “居然是你偷了,难怪我那天去找弥星要,他说盒子不见了。”林子月咂了咂嘴,看样子这下事情清晰了很多。 借着影子的身体和角色,c在其他人不知不觉间,隐身进入了技能行会,偷出了盒子后,大肆在玩家中掀起了轰动,然后将盒子里那种感染源,趁机埋入了玩家的角色里,所以才有了紧急维护,但是这样看来……很可能不止如此。这个活动是全幻世都会有的,所以c接着影子的角色,肯定动了什么手脚,不仅将感染源在漂流城埋下,恐怕还将感染源放在了各个地方。 但不论林子月怎么思考,都无法理解c这么做的意义,这分明比万圣节还早了几天,活动是被他强制提前开启了。 还是……从一开始,幻世的管理部门,其实对于幻世的控制就相当有限呢? 突然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踉跄着跪倒在水灵珠面前,看都没看墙边的两人一眼,倒是林子月认出了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人,没有了平时傲然光鲜的样子,显得异常憔悴和恐慌。 “弥星城主……怎么了?”林子月小心地拍了下这男人的肩膀,弥星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令林子月心里一跳。 “诅咒……回来了,又回到漂流城了,街道上出现了血尸,他们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啊,天啊……漂流城难道要再一次毁在我手里吗唔啊啊啊!”弥星痛苦得嚎叫着,然后一把抓住了林子月的胳膊,“帮帮我审判者大人,如果是您的话说不定可以……求求您,帮帮我!” 自己?可是自己也是…… “弥星,我警告你,放开她。”影子的一手拿着空空如也的盒子,一手拿着匕首顶在弥星的额头上,他的目光停留在弥星右肩缭绕着的黑雾上,“你的变异,只剩下半天时间可以维持理智了吧,城主大人。” 弥星松开了林子月,无视了影子,穿过了水灵珠前面的结界,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摸着那颗泛着蓝光的珠子。 “弥星城主……”林子月不忍得走过去,却只能在结界外面注视着那个濒临崩溃的男人,这一次灾难爆发,他苦心维持的对故乡的最后一个念想,也要被血尸破坏殆尽了吗?甚至连自己都没逃脱被感染的命运,只能成为血尸? 林子月放下真理之镜,在结界周围看了一圈后,发现在右侧接近地面的部位,蓝光有些暗淡,她抬起法杖,几个月之影接连落在上面,几秒种后结界就化作碎片,消散在半空中,弥星茫然地回过头看着走过来的林子月。 林子月把手放在他留着血的伤口上说:“稍微忍耐一下,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姑且一试吧。” 林子月感受着手上那黑雾传来的律动,闭上眼睛,试着去产生感应,很快就像是搭上了一条线一般,林子月感觉那黑雾传来一种亲切的感应,似乎跟自己产生了共鸣。 “这种感觉……过来吧,到我这里来。”林子月保持着这种有点走神的状态,睁开眼睛时,将手从弥星肩膀上移开,在弥星充满痛苦的惨叫声中,一团黑雾离开了他肩膀,在林子月手上凝聚成一团,然后环绕在林子月周身,绕着她飘动着。 “百分百对感染源的控制力,原来指的是这种事情啊。”林子月轻轻戳了戳那团黑雾,上面传来的亲切感,就像是能通自己心意的宠物一般,就像是召唤生物般的存在。 “你……你……”弥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林子月,就连站在一旁的影子,脸上也是震惊的神情。 那团黑影落在林子月肩头,林子月心念一动,那团黑影凝聚成一只小鸟,轻轻啄了几下她的头发。 “这是……那天我们在荒原上那个小屋壁炉里,看到的一样的鸟?” 林子月点点头道:“因为觉得这种形象最适合啊。” 影子挑挑眉,拿出了绷带走到弥星身旁,一边替他包扎起来,一边说道:“这让我想起中世纪西方爆发瘟疫时,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们啊,这种形象是不是太嘲讽了点。” 林子月笑了下,鸟儿从她肩头飞起,落在了影子肩上,影子的动作僵硬了下,但随即又继续自顾自给弥星包扎着流血的肩膀。 “影子。” “恩。”影子应了一声,在弥星的肩膀上打了个结,弥星道了声谢,目光却一直紧盯着影子肩膀那只发出声声脆鸣的黑色小鸟,小鸟歪着脑袋,在影子肩头蹦来蹦去。 “你的本名是叫轩辕煜……吗?” “啊,上次通讯记录,我看到了啊,那个家伙用了我的本名给你发信息。”影子脸上有点尴尬,他抬起头,却看到林子月脸上浮着一层阴霾。 “我这次要跟你们站在不同位置了,我不想把你们作为目标,所以……咱们分开行动吧。”林子月这样说着,一招手,小鸟落在了她胳膊上。 影子感觉到林子月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问:“你在说什么?” 林子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法杖,那个骷髅头的双眼正发着红光,她露出一个笑容:“c送了我一个大礼物,我想一定是有理由的,那个人不会做无用的事情,恐怕开启潘多拉的魔盒,也是有目的的吧。” “但是你没有必要去……” “有的。”林子月打断了影子的话,“我有种预感,那个排行榜的奖励,将会对我有大用,如果我在幻世这个游戏里,走得越远的话,能了解到那个男人的事情一定就越多。” “林子月!”影子这声喊出来后,林子月楞了一下。 “俗话说得好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为了与那个男人站在对等的位置,我需要去追寻他的脚步才行。”林子月脸上平时略带散漫的样子一扫而空,冰冷的脸色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严肃得对着影子说道。 影子伸出手去扶着她的肩膀:“但是你这样……你这种神情,我真的很担心……” 弥星瞥了眼两人,插嘴道:“大小姐真的要去追寻神吗?如果陷得太深,说不定就会被那个人的信念所击溃,然后成为他的追随者,凝视深渊的人,往往也被深渊凝视着啊。”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这话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你们不用替我担心的。” 因为我自己,大概也就是从深渊走出来的吧。 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带来不幸,让身边的人陷入危机,这样的话倒不如干脆自己行动好了,这次活动也是个契机,如果自己能更走近一步,对六界了解更多一些,说不定能找到前往六合的方法,等进入了里六合,关于那个男人更多的事情也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这句话林子月没说出口,她转身向山洞外走去,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再跟影子扯上更多关系了,既不能有幻世里的关系,也不能有现实里的关系,那个c的事情,最好自己一个人查清然后全部解决,就算为此…… 真正得坠入深渊也在所不惜。 ahref=http:; 第41章 离开 林子月离开了水灵珠所在的洞穴,一个人贴着墙边漫步在街上,黑色的小鸟停在她肩头,时不时叫两声,听着甚是悦耳,但林子月此时没有心情去欣赏,她摸着手中的法杖顶端的骷髅头,走过玩家比之前少了很多的街道,心底思索着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密聊响起,林子月随便拐入一条小巷,然后才打开聊天界面,是一剑长梦回她的话。 一剑长梦:怎么了?我刚从副本里出来,才看到你的密聊 一剑长梦:以你的性格会这么关注,是因为被丢到了感染方吗? 林中月影:聪明先生,来来快告诉我有什么诀窍 一剑长梦:你上线时系统不就提醒了吗 林中月影:额……可是,如果只在漂流城限制有些大啊 一剑长梦:你胃口真大,想去别的主城? 林中月影:恩,我有飞行技能 一剑长梦:两小时后西北方,相隔三百米,有个港口城市,因为有系统提供的船只,人员流动很大,十七小时后西南方,相隔一百米岸边,有个半岛主城,明天……后天的话,南侧会直接接近普鲁托大陆,但距离大概有五百米左右,或者你等到一周后着陆西甘盟,不过那时候活动也基本结束了。 林中月影:…… 一剑长梦:我说的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林中月影:没什么,谢了,百科全书 然后林子月就关了聊天界面,随便找了路边的一家店,进去打听了下西北方在哪,要是真因为自己路痴迷路而耽误了时间,她也会觉得很烦躁。 在前往西北方出城的路上,林子月就见到了两三次玩家互相袭击的事情,往往是两三个玩家,围住了一个身上环绕着黑雾的玩家往死里揍,只有一次,一个周身环绕着黑雾的玩家,将一个单独路过的玩家拖到了小巷子里,瞪了眼路过的林子月,林子月笑了下后赶紧加快脚步走掉,不久后在她身后的巷子里传出来一阵惨叫。 这活动也许比看上去更丧心病狂啊。 林子月戳了下肩上的小鸟,小鸟欢快地喊了一声,然后盘旋着飞上了半空,随即一阵感应反馈了回来,她知道前方路上没有别的玩家,立刻加紧向前赶去。 过了十几分钟后,林子月正站在岸边吹风,离接近那个港口城市还有一个多小时,自己就在这里干坐着……也没有办法。 林子云和包子都给她发了私聊,但是林子月没有回,她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关心的人们,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倒不如什么都别说吧,反正自己下定决心了,就一个人走就好,不能把别人拉扯进来,既不能在游戏中有太多交集,现实也不行,自己不能再给别人带来麻烦了,影子的精分症状本来已经好了,但是现在因为跟自己接触,似乎又被带了出来。 唉…… 林子月在心底叹了口气,坐在岸边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头顶的树枝沙沙作响,脚下的土地震动着,比城中心晃动很多。 又是一条私聊轰炸了过来,林子月打开界面,这条信息夹在很多别的信息里面,她看着包子哭天喊地问她在哪,看着林子云让她好好玩但别太当真,然后林子月的目光,停在了那条新信息上面。 影子舞蹈:我会找到你的,你别想一个人装什么英雄,这不仅是因为我是幻世的管理员,你是幻世的玩家 林子月愣愣地看着这条信息,半晌后她关了密聊界面,看着面前奔流的河水,静静地发呆,等待出发时间的到来,希望在那之前什么都不会发生吧。 林子月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后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她在心底骂了一句,缩在及腰的草丛里面,小心地向树后望去,发现居然是黑白仔,她脚上缭绕着淡淡的黑气,速度比平时要快上几分,她好巧不巧在路过林子月这边的草丛时,直接扑了进来,跟林子月撞了个满怀,两人都趴在了地上,林子月身旁那只小鸟落在一旁,看着黑白仔慌张地捂着林子月的嘴,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就这样继续伏在地上,听那几个人骂骂咧咧得走掉后,黑白仔舒了一口气,冲林子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又是你那几个仇家啊?”林子月翻了个白眼。 黑白仔摇摇头,嘟起了嘴:“不是啊,是这个。”她拍了拍鞋子上的黑气,黑气从鞋子上散去了,环绕在她身上。 林子月的小鸟又飞到她肩头,冲着黑白仔的方向叫唤了两声,黑白仔身上的黑雾波动起来,然后渐渐流向小鸟,林子月咦了一声,结果黑白仔焦急得叫了起来:“我去我的体力值在掉啊!” 林子月赶紧戳了下自己肩头的小鸟,黑雾顿时又回到了黑白仔身上,黑白仔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林子月,问:“难道你也算是被感染的玩家?但是你的黑雾……” 林子月想起自己一路上,可能正是因为感染源保持了小鸟的形态,被人当成了召唤生物,所以自己没有被人盯上,她回忆着塑造小鸟时候的经历,问黑白仔:“你喜欢什么样的动物?” 黑白仔犹豫了下,说:“我不喜欢动物啊,我从小养什么死什么……” 林子月愣了下,然后耸耸肩:“反正你过来点,我随便试试吧。” 黑白仔跟林子月面对面坐着,林子月伸出一只手摊在黑白仔身前,闭上眼睛感应着她身上黑雾的颤抖,很快黑白仔身上的黑雾凝聚成型,在林子月手上化成了一片四叶草的形状。 “哇!四叶草!!”还没等林子月反应过来,黑白仔已经一把捧起了那根黑色的四叶草,上面传来一种隐约的呼应,黑白仔越发高兴,将这个四叶草别在了自己三叶草发卡的边上。 林子月疑惑了下,自己明明想的是三叶草来着,怎么变成了四叶草……不过看到黑白仔激动的样子,林子月在想这黑雾是不是也会跟主人的心思有所联系。 “你喜欢就好啦。”林子月端详了下那颗四叶草,发现还挺适合黑白仔的,黑白仔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头顶重叠的三叶草与四叶草看了看,眼眶渐渐红了。 “崽崽?”林子月察觉到黑白仔有些低沉的情绪,黑白仔牵起林子月的手,泪汪汪看向她。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蒙蒙姐总喜欢在我头上别三叶草,每次我都会很生气,因为是路边的杂草不是吗?但是蒙蒙姐却说,这样别着别着,或许总有一天……会将幸运的四叶草别在我头上,那个超级大骗子。”黑白仔收起小镜子,靠着坐在树干上,低下头说道。 林子月看着她柔弱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揉了揉黑白仔的头,这个比自己小半个头的少女,真是相当矛盾呢,一方面怀抱着孩子般的心情柔弱而孤单,一方面却又去骗人赚钱,自己说什么好。 算了,反正自己这个烂好人,在她身上是当定了。 “月影……我能叫你月影姐吗?” 林子月听见黑白仔这么说,苦笑道:“你叫我月姐得了吧,带影字让我觉得别扭。”影,总会让林子月想起两个人,一个影子般追着自己的人,还有一个影子般挥之不去的人。 “恩恩!”黑白仔听林子月这样说,脸上立刻又开心了起来,这时她才想起问林子月,在这种偏远的城外做什么,林子月解释了下目前的情况,对于这个跟自己同样算是感染者阵营的人,她稍微能放下心来了。 “你要去另一边……我带你去啊!”黑白仔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拍着胸脯开心得从地上蹦了起来。 “你带我……你怎么带我?”林子月一愣。 接着林子月看着黑白仔取下自己头上的两个三叶草,恍然大悟道:“对啊!你的三叶草船!” 于是两人走出树林,来到水边,黑白仔将三叶草巨大化后,跟林子月一起走了上去,她手中的黑色四叶草延展开来,变得像是船桨一般,在岸边一推,三叶草船就落进了河里,然后飞快顺着河水飘离了漂流城。 “哇!好快!!”林子月赶紧扶住了三叶草的梗,河流的水速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三叶草船落在里面,真的就是一叶小舟漂在无边的奔腾水流上,在黑白仔兴奋地大喊大叫中,三叶草顺流而下,渐渐得两人到了河流中间,看这样逐渐变小的漂流城,让林子月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漂流城时,跟影子在河岸奔跑跳上去的那天。 对岸已经能瞥见船只了,不过大部分都因为漂流城经过而上下起伏着,在水花里若隐若现。 “哇真的有船,就是那个方向了吧?那就……全速前进!” 黑白仔将双手贴在身下的三叶草上,阵阵绿光从她手下溢出,附在三叶草上面,三叶草漂着的速度快了几分,偏离了河水的方向,飞速接近岸边。 “你这种技能是消耗技能值吗?” “哦?没有,就是消耗魔力值而已,而且只有这种强幅加速才会大量消耗魔力,不过这么点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的魔力有活动加成,能支撑到上岸的。”黑白仔呲牙冲林子月甜甜一笑。 林子月笑着,闻着水花泛起时带着的气息,风中隐约有哨子的声音传来,她疑惑得看向一艘离两人越来越近的大船,船身在水面上投下一片阴影,缓缓向两人笼罩过来,哨子声就是上面传出来的。 一个很年轻的身影,站在美人鱼船首上,头上绑着蓝色的头巾和画着骷髅头的眼罩,看上去就是个海盗般的少年,正挥着右手上金黄色的铁钩,冲身后的船上大喊大叫。 那个少年有点眼熟啊……林子月眯起眼睛,但还没等她看清楚,少年就顺着一条绳索滑了下来,然后就像是站在平地般站在了海面上,脚下一蹬,就如同溜冰似得往两人的三叶草船滑了过来,然后空着的那只手上多出一把大刀,明显对两人充满警惕。 少年停在了离两人大约五米远的地方,高声喊道:“这里是天际海护卫会!来者何人!!” 天际海……林子月笑了起来,看来真的是熟人。 “最强海盗许钟崎!你个小鬼头!!”林子月冲着对面喊了起来,对面的少年先是一愣,然后脚下一滑,便来到三叶草船边,打量了林子月一番,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林中月影大妈!!”少年也面露喜色喊了起来。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黑白仔气呼呼得冲少年比了个中指:“不许叫月姐姐大妈!!她才没那么老!” 许钟崎收起大刀,用与三叶草相同的速度,并行漂向船只更集中的方向,瞥了眼黑白仔说:“这个嚣张的矮子是谁啊?” 林子月耸了耸肩:“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矮吗?明明差不多高,这是黑白仔,那边那个是最强海盗!” 黑白仔冲许钟崎做了个鬼脸,然后不满得一拍身下的三叶草,加快了前进速度,许钟崎哼了一声,脚下水花飞溅,滑水的速度也快了几分,跟上了三叶草,黑白仔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两只手贴到身下的三叶草船上面,阵阵绿光浮现,不断从黑白仔身上流向三叶草上,三叶草前进的速度瞬间又提升了很多,飞溅的水花落在林子月脸上,她抹了把脸后低下身子,林子月已经坐不稳了,只能紧紧趴在草叶上。 许钟崎放声大笑起来,清朗的声音混着波浪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回荡着,他向前附身,再次跟上了三叶草船的速度,就在两人的竞速比赛中,林子月看见对面数十艘船身后头,渐渐露出来了一个小镇,镇边的港口上远远就能看到人头攒动,码头边上也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 在一阵颠簸中,三叶草船直接滑上了沙滩,林子月被甩飞了出去,在沙滩上翻滚出好远才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有柔软的沙子做缓冲,体力值只掉了十几点,应该不用多久就能回复吧,林子月这样想着,揉着头看向黑白仔,发现她也从自己的三叶草上被甩下来了,但是被许钟崎抢先一步抱住了,没让她摔在沙滩上。 “放开我!你这个混小子!”黑白仔满脸羞红挣扎着推开了许钟崎,许钟崎脸上也有点红,但嘴硬得说:“谁稀罕抱你啊?明明就是个矮子还这么沉。” 黑白仔跑到林子月面前时,脸上还是一片通红,她抱着林子月的胳膊,冲许钟崎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林子月向城镇的方向跑去,许钟崎笑着看两人跑远,他身后的大船上放下一艘小船,几个人划着小船来到岸边,在许钟崎身后喊了他一声,许钟崎站在原地没动,招手让几人过来。 “船长。”过来的几人停在许钟崎几步远的地方,做了个立正敬礼的动作,身上离近了后,就能看到一层黑雾环绕着。 许钟崎点点头。 其中一人问道:“那两个外来者,就这样让他们进入镇上?” 许钟崎呲牙一笑,笑容跟平时一样爽朗:“让她们去吧,保护费用别的代替就好,这样反倒我们会方便行事。” 另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得说:“可是船长对那个小妹子似乎有点上心啊?” 许钟崎脸上一红,也笑了起来,走到说这话男人面前,比男人低半个头的他眯起眼睛,接着一铁钩钩住了男人的衣领,眼中精光闪过,男人刚才还比划着手势,在与许钟崎对视后,全身一瘫,就跟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一般,从许钟崎的钩子上滑落,软软地躺在了地上,但是眼中却有着恐惧的神情。 许钟崎瞥了另外两人一眼,那两人都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许钟崎冷哼一声说:“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知道了吗?” “是,船长!” 第42章 巧合 林子月跟黑白仔在这座城市的技能行会登记后,来到人来人往的岸边集市上,各式各样的海鲜摊贩以及烧烤摊让两人目不暇接,甚至还有几个写着“租船公司”的地方,这个港口城市还真的与之前见过的城市都不一样,海风夹杂着有些发咸的味道,在略微拥挤和杂乱的街道上飘过。两人顺着岸边的市场走了一会儿,走走停停逛着小摊,林子月感到有些不对,从刚才开始就有几个人装作路人来来去去,但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月姐姐也注意到了吧?”黑白仔忽然低声这么说了一句,声音在喧闹的集市上几不可闻,林子月先是一愣,然后才点点头。 “可是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法脱身啊。”黑白仔嘟着嘴,又小声说了一句。 林子月在腰间拍了一下,手上多了一个小册子,随便走到街边一扇门前,挡在上面将小册子贴了上去,然后开门拉着黑白仔一钻,立刻关上了门,那几个跟踪两人的人停下脚步,在四周随意摆了点东西,装作小贩停在了那间屋子附近。 站在众生行间的小杂货店里,林子月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一阵争吵声从柜台后面传来。 “我说过你想太多了!就算我们有跨越空间的能力,也不能在没有定位的情况下随意传送,那种能力是由你们来访者确定的位置,而不是我们到处移动众生行间!!”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再跟另一人对话,但是那人的对话声低很多,似乎并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然后那个大喊大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种气急败坏的语气。 “好!你爱等你就自己等,反正她是不会来的!得了,没人愿意管你,反正你就是趁着水滴子不在,面对我更任性罢了,如果有他在的话你早就被扔出去了!”接着披散着头发的老板娘走到了柜台前,一抬头,惊讶地看到站在货架前的两人。 “老板娘你好啊……唔?”林子月刚挥手跟老板娘打着招呼,老板娘却扑了上来,眼镜上都因为情绪激动而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立刻捂上了林子月的嘴。 “你不该来的,天啊天啊,你赶紧出去,现在还……” “小月!”影子舞蹈推开柜台那里的挡门,快步向门边的林子月走来,直直地盯着她,目光跟要吃人一般。 林子月顿时愣在了原地,心中涌起一股拔腿向外跑去的冲动,但还没等她采取行动,影子已经绕过老板娘,然后牢牢掐住了林子月的手腕,手腕上传来一阵闷疼,影子的力气异常大,林子月垂下头移开目光,试图挣开影子的手,却被掐得更疼了一点,影子将她往屋里拽了几步,瞪着站在一旁的黑白仔,说:“是你撺掇她离开漂流城的?” “影子你不要扯无关的人!她是我偶然遇见的,我离开漂流城是自己做的决定!”林子月喊道,“我不是说了不要你担心嘛!咱们现在是在不同立场的人了,所以……” “游戏活动而已算什么立场!”影子也提高了声音,脸上冷静的样子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林子月被影子一吼,脸上神色一黯,高声喊道:“都特喵扯淡!” 接着在所有人愣神的瞬间,她跑出了门然后将门甩上。 屋子里几个人回过神来,影子愤怒地一拳砸在门边,黑白仔看了看影子,看了看老板娘,有些不知所措,老板娘叹了口气,拉着黑白仔进去里屋谈话,留影子一个人站在门口。 林子月出门的一瞬间,一阵破风声就在耳边响起,她立刻蹲下往前滚了好几圈,然后爬起来召唤出魔杖,就往刚才站的位置上发射了几道月之影,那里的人还维持着砸下锤子的姿势,却没想到林子月会敏捷地避过,他毫无防备地被砍中了肩膀,手中的锤子瞬间“咣”一声落在地上,这声巨响将周围路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林子月趁机猫下腰,迅速钻过人群,却被人拽住了肩膀,她头也没回得一提法杖,就向身侧甩出一串月之影,那人闷哼一声顿时松开了林子月,林子月便趁着人群混乱这时机,甩开了那几个人。 就在她路过一条小巷时,里面传来一声口哨声,林子月回过头去,看见许钟崎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冲她招着手,林子月立刻也一闪身钻了进去。 “喂,那个矮子呢?”许钟崎仍然带着几分警惕环顾四周,他这么一说,林子月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把黑白仔带出来了。 “她还在店里,没跟我在一起,我刚才一出门那几个人就出现然后攻击我……咦?”林子月看见许钟崎取出了一把砍刀,架在她脖子上。 “你……” 许钟崎冲林子月眨了眨眼,道:“我什么都没做哦,大妈。袭击你的人跟我无关,不过现在我有些事情要拜托你呢,麻烦你不要太挣扎,让事情变得难办。” 林子月眼中一阵阴狠的神情闪过,她收回了法杖,手揣在衣服的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冲许钟崎弯了下身子,让他带路,许钟崎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说:“挺识相的,往前走出去。” 在许钟崎的指示下,林子月走到搜大船前,等她上船后立刻有好几个人一拥而上,将她绑起来后,丢到了一间储物室里,许钟崎对另外几人说:“留几个人手在集市,继续盯着那边的门,不用管黑手会的人,如果那个矮子被黑手会带走或者杀了,就跟踪在黑手会那些人后头,到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那么我们这次就能奠定不少积分了。” 此时林子月躺在储物室的地下,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也被绑了布条,她环顾四周,看到墙上有几个挂着绳索的钩子,她滚了几圈靠在那面墙下,靠着墙坐了起来,然后又倚着墙蠕动着站了起来,将嘴上的布条钩在钩子上面,然后猛地向后一仰,借着体重向后倒去时,钩子扯开了嘴上的布条,林子月活动了下有些酸疼的嘴巴,然后低声念道:“与我缔结契约的恶魔啊,请你在我面前展示出你真正的样子吧。” 一阵火光在这间黑暗的房间亮起,炎鸦收起身后燃烧着的双翼,正盘腿坐在地上的他,脸上和身上都显得脏兮兮的,脸上还带着疲倦的表情,似乎刚睡醒,炎鸦抬头四下瞄了几眼后,看着林子月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就不能先帮我解开绳子吗?”林子月抱怨着,炎鸦打了个响指,一道火光飞出落在林子月背后,烧断了她手上和脚上的绳索,林子月试着活动了下发僵的手脚。 “现在能说了吧?”炎鸦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你现在能战斗吗?看你这幅没精神的样子,我有点担心,我们现在被困在船上了,大概是被人绑架的性质吧。” 炎鸦听了林子月的话,歪着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船上……”然后他楞了一下,接着瞪大了眼睛,“卧槽这么说我们在水上?” 林子月点头,然后就看到一阵火光在眼前闪过,炎鸦的身影随着火光一同消失了,她心底传来炎鸦的声音:“抱歉我果然太累了,先回去睡觉了!你自己加油!” “我……你个魂淡卖得一手好队友啊!等我醒了你给我等着。”林子月骂了一声,看着自己因为使用召唤而濒临见底的体力值,突然意识到自己从进入众生行间后,身边的那只感染源化成的黑鸟就不见了。 去哪里了? 正当林子月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声脆鸣从她兜帽里传了出来,小鸟从她兜帽里钻了出来,抖了抖小巧的翅膀,落在林子月头顶。 你在害怕啊,也是,幸好你比我警觉,不然让老板娘看到你,或许咱们会遇上很糟糕的事情也说不定。 林子月细想了下现在的情况,突然门外传来了响动,她立刻趴在几个水桶后面,听着越来越近的说话声,似乎一男一女在争吵。 “蒙蒙!你根本就不确定她是什么人,只是凭着直觉这样太无理取闹了吧?!我想不通你……”男声听上去有些稚嫩,似乎年纪不大。 “我并没有想把你拖下水的意思,你不愿意做的话,尽管回去当你海贼船上的卧底不好吗?”女声听上去虽然也很软侬,但是语气却相当冰冷。 “我可是在关心你啊,就因为什么见过一次的人冒险什么的,你明明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你怀疑里的那个人啊?万一因为她而被船长起了疑心,那个家伙的能力你明明也是见过的,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男声变得急促起来。 “我要做什么事情不用你管东管西!麻烦你滚开可以嘛!”女声带着不耐烦说道。 “蒙蒙你……” 门突然被推开了,林子月看到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门边,她不禁愣住了。 许久未见的非常帅,正亦步亦趋跟在灰蒙蒙身后,他头上绑着蓝色的头巾,除了腰间的双枪,他西部牛仔的打扮已经换成了清爽的水手制服。灰蒙蒙手腕上也系着相似款式的头巾,穿着灰色的露肩衬衫和牛仔短裤,怀里那只红色果冻召唤宠物,正伸出一根触手变化成钥匙的形状,想必刚刚也是它打开的门。 “啊咧?绳子还在……”灰蒙蒙绕了两步,果然在水桶后面,发现了还呆呆地趴在地上,感慨世界太小的林子月。 “噗,果然是小姐姐,听说黑手会那边受到了弯月形的法术攻击,并且带有腐蚀效果,直到现在还在吞噬着体力值,我就想到了你的能力呢。”灰蒙蒙伸出一只手拉这林子月站了起来,帮她拍去了衣服上沾到的灰尘,林子月的思绪还有点跟不上。 这一切太巧合了,巧合到令人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会……”林子月呆呆得看着灰蒙蒙可爱的笑脸。 “因为命运啊~”灰蒙蒙眨眨眼,戳了戳林子月呆滞的脸说。 非常帅惊讶得看着林子月,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后,忽然大喊道:“啊你是那个!包子姐的朋友吧?” 你相信世界上有巧合吗? 林子月这样问着自己,肩头的小鸟侧头看向她,红色的眼珠转动了下,似乎与林子月对视着。 “你们想要做什么?”林子月抬起头问灰蒙蒙。 一旁的非常帅抽出自己的双枪,枪口上缭绕着黑雾,他插嘴说道:“她想知道你是不是感染者,能不能利用下。” “这么说你们都是?”林子月转头看向灰蒙蒙,灰蒙蒙摘下自己手腕上的蓝色头巾,露出来一条盘旋在她手上的黑色腕带。 “你的感染比例是多少?”灰蒙蒙问道。 “感染比例?”林子月稍微回忆了下,“百分之百。” “什么?!”非常帅用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看向林子月,惊讶得张大了嘴,“百分之……百……” 灰蒙蒙虽然也满脸震惊,但还是用很平缓的语气说:“我是百分之九十三,非常帅是百分之八十五,我们都能通过意念,控制这种黑雾的存在形态,但是百分之百感染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最高了。” 非常帅揉了揉头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这个感染度除了表示控制能力以外,还有感染源和被感染者的差别,被感染者是不会有这个感染度的,但是百分之百跟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林子月指了指自己肩头那只小鸟,说:“这种呢?” “什么意思……啊?那只鸟是你的黑雾化形?!” “恩。”林子月逗弄了下肩头那只小鸟,小鸟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灰蒙蒙露出思索的神色:“生物……居然是生物。” “这其实并不是我的感染源,而是我从别的人身上抽取的。”林子月叹了口气说道,影子跟弥星的脸又在眼前挥之不去,不过现在自己应该早就远离了漂流城了吧,影子应该也不会追过来了。 “居然能控制到这种程度啊。”非常帅满脸唏嘘得吹了个口哨,“挺了不起的。” 灰蒙蒙脸上有点焦急,说:“这种东西之后再研究吧,我们应该换个安全点的地方,万一有人来了,我们人数吃紧不可能形成有效压制,很可能陷入,大、危、机、哦~” 说完她抱着林子月的胳膊,林子月没有挣扎,任由她拖着自己,非常帅满脸无奈之色跟在两人身后,看着灰蒙蒙冲着林子月露出灿烂的笑脸,他脸上满是黯然。 三人在船上小心翼翼避过巡逻的玩家,最后进到一间房间,灰蒙蒙解释说这是她们在船上分配的私人房间,除了船长没有人能在无许可的情况下进入。 “那万一船长来了呢?”林子月随口问起。 “啊……那我们就装死吧~”灰蒙蒙笑着说道,“反正那家伙的能力我是毫无办法。” “那个小鬼的能力是什么?你居然这么忌惮的样子。”林子月眨了眨眼,疑惑得说。 非常帅一摊手:“船长的能力可是灵魂禁锢,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那么可怕的技能的,但是他确实能将人对角色的控制力短时间内剥夺,任何人都能任他宰割咯。” 林子月咂了咂嘴:“这样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灰蒙蒙走到方将书桌的抽屉边,从里面掏出一卷牛皮纸,摊开后林子月和非常帅也围了过去,那似乎是张航海图,上面虚虚实实的线条交错,灰蒙蒙指着虚线其中的一条说:“我们现在正在去向杰克城的航线上,我不知道船长打算做什么,那家伙一向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开始计划,不过我个人推测,他一是为了避开非常帅那边的黑手会,一是为了在系统实行宵禁的杰克城安全地待着。” “既然还有系统宵禁的话,外来人员排查会很严格吧?所以感染的几率比较低?”林子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灰蒙蒙点点头,随后又问非常帅:“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你是卧底我可不是喔,我可是正经地跟着船长做事,毕竟他很有趣啊,比你这种软脚虾有趣多了。” 非常帅侧过头,当做没听见灰蒙蒙的话似得。 灰蒙蒙努了努嘴,跟林子月说:“小姐姐看到了吧?这就是男人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样子,那个影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哦,这么说你没跟他在一起呢……分手啦?” 看着灰蒙蒙因为八卦而灼灼发光的眼神,林子月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我俩就不是你想的关系啊,别闹,我们稍微考虑下之后怎么办吧。” “也是……”灰蒙蒙伸了个懒腰,躺在屋里的床上,粉红色的床单跟她灰色的上衣,让人觉得格格不入,“那么等到了杰克城,咱么就去大干一场,冲分上排行榜吧!” 林子月听到这个提议,心里一动,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时机。 第43章 取舍 一小时后,船上开始嘈杂起来,林子月知道自己从储藏室消失的事情,肯定被人注意到了,此时离抵达杰克城还有半小时,三人在屋子里窝着,都有些头疼,灰蒙蒙出去帮助船长找人,这个样子总是要做做的,所以非常帅跟林子月都留在了她的房间里,两人沉默着,听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匆忙脚步声。 “你跟灰蒙蒙怎么认识的?看她很粘你的样子。”非常帅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听到这个问题后,林子月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声,结果非常帅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他红着脸冲林子月竖了个中指,说:“笑什么啊!” 林子月便讲起了自己和灰蒙蒙在副本里相遇的过程,讲完还感慨了下,非常帅倒是很直白地开口道:“你简直废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有猪队友的潜质,果然真有啊。” 林子月恼火得在他后脑拍了一巴掌,说:“闭嘴吧小鬼,连妹子都不会追,你算什么帅?对了,你家老葵呢?那个叫什么……葵花点穴手的大叔呢?” “老葵就在杰克城啊,我通知他船长去那里了,他就立刻带着黑手会的兄弟们跑过去埋伏了,刚才聊天时他好像刚刚到那里,正在技能行会跟其他人一起登记更改复活点呢。”非常帅不断侧眼看着灰蒙蒙刚才趟过的床,说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林子月又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别看了,小心等人回来我告诉她,你也不想被她当成变态吧。” 非常帅揉着自己的头,不满得抗议起来:“你们跟我后脑勺有仇吗?来个人就拍!?” 林子月突然露出了带点严肃的神情:“这么说你是在给老葵当卧底,你也是黑手会的人?那么关于这个船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上船也就这星期的事情,倒是灰蒙蒙似乎从船出海开始就在这上面了,不过她对于我们黑手会这个死对头的态度有点……模棱两可吧,所以我就想拉她入伙啊。”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明明是看上人家了,才勾搭人家的吧?” 非常帅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便问林子月:“包子姐和那什么鬼里鬼气的一剑呢?你们不是熟人吗?这个活动期间怎么不一起出来,人多比较好行动啊。” 林子月只好打了个幌子,说自己是无意中被传送到那个港口的,非常帅皱起眉头:“船长说你是跟一个矮子一起的,那是谁啊?不是包子姐吧,包子姐一看就比船长高,在船长那里肯定算不上矮子,之前还有人说看到船长跟人在水上竞速来着,那也是你们?” “恩……那是我同伴吧,算是。”非常帅提起来后,林子月心里一跳,她想到黑白仔被自己留在了众生行间,那么影子也在那里的话,唔,那两人应该不会追上来吧。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灰蒙蒙冲非常帅招了招手,道:“船长在召集人开会,你先来一下吧。” 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了林子月,她无奈得坐在屋角的摇椅上,几分钟后,门却再一次开了,正当她疑惑会议这么快就结束时,林子月一抬头,看见许钟崎正站在门口,倚在门上笑嘻嘻地看向她。 林子月心底瞬间就凌乱了。 “喂我说,你挺能耐的哈?连小灰都能策反,看你没有帮会,又是黑手会的卧底吧?哼,非常帅那家伙自以为能骗过我,我早知道他跟黑手会的老葵有鬼,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换个样子就窝进天际海贼团?想得美!”许钟崎用弯钩敲了敲木门,嬉笑着跟林子月说道。 林子月叹了口气,她大概也猜到会变成这局面了:“你想怎么样?” 许钟崎脸色一变,光上门后,才对着林子月说:“我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吹了声口哨,脸上很是促狭地道,“你知道吗?我们出海不久,就有人在天际海集市上到处贴公告,说是重金找一个穿着紫色兜帽衫,拿着骷髅头法杖的女子,你说……这人是谁呢?” 林子月心底一阵无语,看来影子舞蹈还是跟黑白仔一起进入了天际海那边,他为了把自己弄出来,也是够拼的,但是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天际海。 “我现在很犹豫啊,我是要赏金……”许钟崎偏了偏头,笑着说,“还是要你的积分呢?” 林子月不屑地撇撇嘴道:“难道你现在还能调头回去?” 许钟崎冲她眨了眨眼:“我已经让手下带那两人前往杰克城了。” 林子月心底暗骂一声,打开了私聊界面,随便瞥了眼影子和黑白仔的刷屏后,哀叹了口气。“好好好,服了你了,随你便吧。”林子月嘴上这样说道,心里一动,肩头的鸟儿轻轻飞起来,盘旋一圈后落在许钟崎身上,许钟崎瞥了眼这只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小鸟,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向林子月刚想再说什么,忽然一团黑雾遮挡了他的视线。 感染的过程只持续了几秒,林子月自己也是目瞪口呆,她看着许钟崎被那团突然膨胀起来的黑雾覆盖在脸上,刚抬起手就停止了挣扎,然后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林子月惊讶地看着他全身环绕起一层黑雾,接着他脸上那层黑雾又凝聚成一团,在空中盘旋几下后,化成小鸟的形状落回林子月肩头,林子月发现小鸟似乎长大了些,眼睛也比刚才有神采了。 林子月跪在许钟崎身边,正小心地将他翻过来,被还躺在地上的他,一钩子钩向喉咙上,林子月肩头的小鸟发出一声略微刺耳的鸣叫声,许钟崎的手立刻软软地落回地上。 “那东西……是什么……天杀的鬼玩意儿?!”许钟崎面色凝重地从地上抬头,盯着林子月,看得林子月也有些心虚。 “就是……感染源,我还是第一次使用来着。” 没想到威力出乎意料得大啊。林子月绕着许钟崎看了几圈,许钟崎从地上猛地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却又什么都没做,两人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下僵持起来。 “所以说……我现在也是被感染者了?”许钟崎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时不时摸几下刚才黑雾覆盖过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对。” 许钟崎突然笑了起来:“那事情反而好办了,来吧,小灰还在主持会议,我带你去船长室见一下天际海盗团的管理层,我们直接将全员都感染,然后直接攻陷杰克城就好。” 跟在许钟崎身后,两人走到了船底深处的一间房间前,门上挂着一幅背景画了波浪的骷髅旗,骷髅头上绑着蓝色的头巾。 许钟崎推门而入,灰蒙蒙转头看见他回来了,立刻很高兴得说:“船长,你……”然后她看到了跟在许钟崎身后的林子月,立刻闭上了嘴,眼中闪烁不定。 “小灰你不用那么戒心,喏,”许钟崎指了指自己身上缭绕的黑雾,“你现在应该从黑手会那小子那里倒戈出来了吧?我看你这两天越发怪里怪气的,想必这应该就是瞒着我们这种事情吧?你把本船长看成什么人了?” “如果我跟你说了,你肯定会打着借由死亡消除感染的借口,然后杀了我自己私吞奖励吧。”灰蒙蒙翻了个白眼,拉着林子月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屋里另外几人都盯着陌生的林子月,林子月环绕一圈发现除了灰蒙蒙、许钟崎,还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就是五花大绑被丢在角落,正泪流满面的非常帅。 “介绍下,哼,这是我的好姐妹,林中月影!事先说明,你们要是有人感碰她,我就弄死你们哦~”灰蒙蒙搂住林子月的胳膊,林子月无奈得看着她。 一个戴着橙色草帽的女人娇笑起来,说:“小灰就是刀子嘴,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陪你弄到阵营加成的那个女孩吧?” 许钟崎哼了一声:“上次那个在关键时刻救我一命的归去符,也是跟这家伙一起,排进特殊副本时搞到的。” “传送符咒,那个很有意思啊!”戴着眼镜的青年拍在桌子上,激动得站了起来,“那东西简直是珍宝,船长你居然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不能让我拿去研究嘛!如果成功了……” “别闹!”许钟崎连忙摆手,“就那么一张,我会拿给你浪费毁掉才有鬼!” “说正事吧。”一边蒙着眼罩,穿着紧身皮衣的女人开口道,“既然船长想给我们引荐这什么林中月影,想必是有理由的吧,看你身上那种黑雾,是被她感染了?” “对,而且我想让所有人都一起加入被感染者的行列,我们直接毁掉杰克城的话,行会积分一定不少。”许钟崎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许疯狂的神采。 另一边一直百无聊赖得翻着一副扑克的少年,瞪了眼许钟崎:“你又在想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许钟崎爽朗地笑了笑,揉着自己的头巾道:“但是会很有趣不是嘛!毕竟是游戏,怎么样大闹都没关系啦?那姓林的……” “啊?什么?”突然被喊道的林子月楞了一下才有回应。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啊?”灰蒙蒙嬉笑着,戳了戳林子月的脸,被林子月拍掉手后,不高兴得嘟起了嘴。 林子月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大概只有活动期间能与你们一同行动,我之后有别的地方要去。” 林子月想到自己那一堆任务有些头疼,她冲肩头的小鸟打了个响指,小鸟化作四个黑色光点,飞速弹向四个没被感染的人的额头,接着没过几秒,四个光点又飞了回来,在林子月肩头上沉沉地一落,林子月惊讶地发现,小鸟从最开始形成时的鸡蛋大小,到现在几乎有自己半个头大了,她有点疑惑,飞快拉开自己人物界面瞥了眼活动积分的窗口,赫然显示着25分。 一人5分啊,也不知道感染npc会有什么差别。 “这就完了?”眼睛男摸着刚才被黑点穿过的额头,随即发现自己周身也飘起来淡淡的黑雾,“可以啊!喂你要不要把你的鸟借我研究下,如果成功的话,我说不定能找到更加有效率刷积分的方法……” 那只鸟冲男子叫了几声,林子月能感觉到它传来的不屑之意。 咦?这是有自主思想吗? “抱歉啊,它不乐意呢。”林子月苦笑着说。 几十分钟后,杰克城的港口迎来了一艘海盗船,杰克城的玩家们都已经对这艘船习以为常了,除了港口上的小部分人,都没人把这艘船放在心上。而这小部分人站在港口上,或是在旁边的摊子上闲聊,或是在沙滩上烧烤,这群人统一戴着黑色的墨镜,此时另外没带墨镜的几人,反而显得比较异常。 “影子哥,我们在这里等真的好吗?那群人看上去很可疑啊。”在几顶遮阳伞挡着的长椅下,黑白仔摆弄着手上黑色的四叶草,对身边的空气说道。 “你的感染源会成型,也是那家伙弄的吗?”身边空无一人的长椅上传来了影子舞蹈的声音。 黑白仔点点头:“影子哥不也试过了吗?感染效果拔群,而且吃掉了一片还会自己长出来呢,当时吓得我还以为要从四叶草变成三叶草了。” 影子哼了一声:“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幸好我能隐身,不然一身黑雾肯定就被人抢着砍死了。” 边上坐着的一个精瘦老汉,将手上的烟斗在一旁的石墩上敲了几下,说:“那位小妹……哦,还有隐身的小哥,不是杰克城的居民吧。” 影子甩了个鉴定术,等级和名字统统显示着问号,说明这家伙并非玩家,而是游戏内角色,但是那统统为问号的等级与名字,让影子有些疑惑,自己51级都看不到的等级,那最起码要相差十级以上了,这种等级的人物……如果出了什么状况,这个身份不明的npc恐怕稍微有点棘手。 “大爷您是本地的居民吗?我想问问杰克城里的宵禁是怎么回事?”黑白仔开口说道,“我们刚刚来到这里,还不是很清楚情况呢。” “恩恩……新城主上任后,就颁布了这个禁令,夜晚降临的时候任何人都得进入建筑物,不管是什么都好,杰克城的夜晚只有两小时,但是这两小时所有外出的人,都会遭受不明生物的袭击,基本凡是遇见那个怪物的人,都是身亡的下场,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但是后来死的人多了,这个宵禁就成了规矩了。” 老人吐了口烟圈,一股略为沉重的烟味飘在沙滩伞下。 “新城主?”影子有点发闷的声音从空气里传出来。 老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对,就是那个自诩为拯救这座城市的人。” 此时隐身的影子看着老人脸上不甘心的神情,敏感得觉得这座城市的城主,恐怕有很大的问题,因为幻世设定的夜晚,就是为了让玩家通过特殊剧情,而这个城市夜晚游走的怪物,恐怕跟那个新城主有关系……特殊任务吗? 黑白仔往后靠在长椅上,哼哼唧唧地抱怨起来:“那个船好慢啊,不是几分钟前就到了吗?怎么现在还没下来接我们啊……” “因为那群墨镜人啊,”老人冲黑白仔扬了下烟斗,点点那边岸边的几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那个海盗船上面的水手跟墨镜人们有过节,这排场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他们也真是不嫌腻得慌,如果你们是水手那边一伙的,我可要提醒你们,还有半个小时杰克城就要进入黑夜了,你们可得抓紧时间。” “谢谢您的提醒了。”影子这样说道。 老人冲着影子瞥了眼,影子心里一惊,这个老人难道能看见隐身状态下的自己?这种自主意识和无法看透的等级,难道说他是独立性数据…… 老人笑了下,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要是你能把船上那个带着薇雅遗物,有着众生亲和力的小姑娘给我带过来,我说不定可以在入夜后帮你们一把,省得你们没有地方去啊。” 影子一惊,薇雅这个名字,确实似乎是林子月接到的任务中,关键的剧情人物,但是这个老人是如何知道林子月在船上的? “好奇我如何知道的?”老人闭上眼睛,伸手从自己稀疏的头顶拽了根头发下来,然后随手甩在地上,那根头发落地的瞬间,那片空地上立刻长出了一丛野草和野花,“我本来就是植物精灵的族系分支,当然能感应到她啊。哦,你也不要担心,我之所以要找她,不过是想告诉她薇雅大人的死讯而已。” 老人长吁一口气。 “植物精灵也好,植物系的妖怪也好,甚至是带有植物血脉的魔族也好,感情是绝对不该动的东西,但是薇雅大人……被植物们所敬仰的她,居然会为了一个人类交出了自己的内丹,都是被植物一旦定情,就永远不变的感情所害啊。” ahref=http: 第44章 夜晚 杰克城港口,海盗船顶的骷髅头旗在风中飞舞,与码头上有些肃杀的氛围相呼应般,黑白仔紧张得盯着远处那群聚在一起、戴着墨镜的人,空气中传来一声口哨声,老人笑着吐了个烟圈。 “想必今天又是一场好戏。”烟味飘荡在三人所在的小棚子下方,就像是硝烟味,缓缓在这个港口上蔓延着。 随着一声高喝,船头猛地亮起一道银光,“万剑诀!” 飞剑的寒光就像是水幕般倾泻而下,落向码头上那群戴着墨镜的人们,人群中一个人抬手向空中一点,随着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葵花宝典第三式!”一片橙黄色的光幕在一群人头顶升起,所有飞剑落在上面的瞬间,被弹飞了出去,密密麻麻的飞剑不断与光幕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老猫!大咚!你们各自带着一队人分去左右侧!其他人跟我来!”那个释放出防护罩的男人一挥手,给身边几人安排了去向。 “稍等下啊葵花大叔!”许钟崎一蹬甲板,就轻巧地落在船头上,他手上提着个麻袋似得东西,下面的人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顿时有些不安得骚动起来,那个应该叫葵花点穴手的男人一抬手,下方所有人的窃窃私语都停下了,他身边的老猫和大咚也没有分散开来,默默等着老葵的指示。 被绑成麻袋般的非常帅眼里带着歉意,苦着脸看向老葵,被堵上的嘴呜呜作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焦急地给老葵打着眼神,老葵却直接无视了他。 突然,下方的人群分散开来了些,露出了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正直直地对准上面的许钟崎和非常帅。 “轰!”老葵大吼一声,接着在一片五颜六色的法术中,几记子弹窜着火花飞向船头的许钟崎和非常帅。 “我日!!”许钟崎骂了一声,但并没有后退,那个左眼蒙着眼罩,身着紧身皮衣的女子纵身一跃,手上握着黑色的长鞭上带起数十道鞭影,就像是舞动的蛇影般护在许钟崎身前,火光在许钟崎眼前炸裂,他满脸愤怒地冲身后吼起来。 “谈判决裂!给我把那群老爷们往死里弄!!”说罢许钟崎将手上的非常帅,发泄般狠狠往甲板上一丢,摔得非常帅掉了几十点体力值,嘴里又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但因为被破布塞上了,完全听不清楚。 那个戴着草帽的女人将许钟崎从船头拽了下来,与许钟崎一击掌道:“交给老娘吧!” 女人将草帽甩到林子月怀里,冲她咧嘴笑了笑,然后拆下了右手上的绷带,接着眼中红光一闪,她的喊声在船头飘荡起:“天际的兄弟们!跟我冲下去将那群黑手会的杂碎,统统刷成积分!!” 灰蒙蒙拽着林子月,笑嘻嘻得往后退了几步,林子月有些担心地问:“我们不用上去帮忙吗?”灰蒙蒙听她这么说,连连摇头:“既然今天他们几个有兴致,那么就让他们去呗,咱们省点力气围观就好。” 灰蒙蒙的笑容落在林子月眼里,有些令人发寒,林子月将被绑死的非常帅拖到了后面,三人就坐在里面离船头有些距离的地方,开启了看戏模式。 与此同时,正在码头遮阳伞下的影子舞蹈和黑白仔,有些发呆得看着那边上演的混战,有种看大片的感觉,老人笑呵呵得瞥了他俩一眼,说:“这一幕三天两头就会在杰克城上演,当地人都习惯了。”说完他指了指海边的几个小摊,那边的摊主正在有条不紊地坐在摊子上,离大船比较近的几个,正在飞速收摊,跑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后,又将摊子摆开来,然后津津有味得看着一群打来打去的人,时不时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对着那边的局势评头论足。 影子“啧”了一声,向交战的中心点跑去,对茫然地坐在位置上的黑白仔喊道:“你留在这儿!我去船上找找她!” 黑白仔连影子在哪里都看不到,自然没有办法阻拦影子,她气鼓鼓得坐回椅子上,身旁的老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带着点黯然嘀咕了一句:“小年轻真好啊……” 与此同时在船上,林子月把女子托付她的草帽戴在头上,正跟灰蒙蒙打赌哪一边会胜利,两人时不时评判下某技能的威力,说说哪个技能看上去更华丽,一旁的非常帅仍被绑着,但嘴里的布被林子月好心摘下来了,此时他正用普通话加方言花样骂着许钟崎。 “你好吵啊!”灰蒙蒙在非常帅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非常帅终于闭上了嘴。 林子月看着那边许钟崎站在船头,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的火箭炮,正在一边狂笑一边向下方开轰,心底有些无语,她原本以为幻世只限于部分枪支和魔法文明,但是看到那只明显接近科幻技术的精密手持火箭炮后,林子月拿不准幻世这个世界的基础算什么了。 “对了,小衰?你是用枪的吧?”林子月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躺了很久的“九龙戏珠”,贴在非常帅额头上。 “啊,枪系的话我能用……喔唷我天,这么高级的技能卡真的能给我吗?!”非常帅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结果因为平衡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灰蒙蒙见状,摇着头帮非常帅解开了双手的绳索,警告他:“你不许解开脚上的!!不然待会儿船长怪罪下来,我可要倒霉的!” 非常帅敷衍地应了几句,然后用小狗般的祈求目光看着林子月手上的技能牌,林子月递给他后,他居然激动得满地打滚。 “至于吗?就是个技能而已……”林子月嘀咕道。 非常帅一把握住她的手,满面激动得道:“你不知道枪系技能难见的要死,我除了一开始的双生子技能以外,直到现在都没遇见过别的技能卡片啊啊!!!” 林子月苦笑着挣扎了下,却因为非常帅拽得太紧,而抽不开双手,她在心底暗自郁闷了下,毕竟林子月对于跟他人身体接触这种事情不是很习惯。 就在这时,一阵破风声传来,林子月下意识喊了句:“不要!” 非常帅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清楚地感觉到某种刀刃状的物体,正在自己的喉咙上来回摩擦,他不由得放开了林子月的手,林子月苦笑着看空气中一个身形显露出来,灰蒙蒙倒是开心地冲来人挥挥手。 “影子哥哥~” “啊,居然是你啊,你妹妹也来了,不过现在在岸上,我没让她跟过来……这家伙什么毛病?”影子的匕首在非常帅喉咙上摩擦了几下,一溜血珠顺着他的脖子缓缓流下。 “好啦你别闹啦!”林子月拽开了影子的手,将他拉到一旁,“听说你在天际海找我,还到处发传单?!你生怕找上我的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影子冷眼看着林子月,那种没有任何表情的目光令她有些心寒,但她还是梗着脖子抬头跟影子对视着,结果影子突如其来在林子月额头上弹了个脑崩儿。 “啊唔!”林子月捂着额头,不满得瞪着影子,影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是报复!谁叫你傻瓜一样撇下我!” 林子月看着影子,也飞快伸手想弹回去,结果被影子按住了手腕,她脸上一红,发现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太过暧昧了,立刻踢了影子小腿一脚,然后跑到船边,纵身跳了下去。 “你!!?”影子的身影只是一闪,就到了船边,却看到林子月身后,挥舞着一双黑色虚影的蝴蝶翅膀,回头冲他狡黠地笑了笑,然后飞向岸边的位置,影子一阵郁闷,隐身后穿过战场也向着岸边挪去。 灰蒙蒙看着那两人的交流,不屑得吐了口唾沫:“秀什么恩爱?虐狗啊!” “什么狗?什么恩爱?”非常帅在灰蒙蒙边上,一脸迷茫看着她。 灰蒙蒙又是一巴掌落在非常帅后脑上:“单身狗啊!!” 非常帅捂着灰蒙蒙打的地方,愁眉苦脸得嘟囔着:“那咱们也可以秀啊?”结果连挨了好几巴掌在他后脑勺上,但是非常帅不仅没失落,反而越发充满期待盯着灰蒙蒙,灰蒙蒙心里有些发毛,干脆召唤出自己名叫咕妞的召唤兽,也加入了战场,毕竟击杀没有被感染的玩家也是有积分的。 在岸边,林子月也快步跑到安全的距离,刚好又看见了坐在遮阳伞下的黑白仔,便向那边奔去,在黑白仔边上坐下来后,却看到身前一个老人给自己鞠了一躬。 “啊,大爷您不、不用那个,我我……您起来啊,您这样我……”我会折寿的啊啊!!林子月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心底惨嚎起来,但是那个老人弯下的身子却没有直起来,反而越发显得恭敬。 “我想要审判者大人给我一个公道。我知道审判者大人在寻找薇雅大人,因为您带着她的遗物,我能告诉您她的事情,但与之相应的,我希望审判者大人能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救救杰克城的所有居民吧!” “好好好,我帮你就是了,大爷你站起身啦!”林子月慌乱地答应下来,被长者这样对待,实在令她浑身别扭。 系统提示声音在耳边响起:叮,您接受了任务“杰克城的开膛手”。 林子月心里一惊,这任务从名字听上去就觉得很不妙。 “大爷,这里就是杰克城吧?您想要拜托我什么?”林子月看着老人沧桑的脸,有些忐忑不安。 老人用手中的烟斗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一口气吹在上面,地上的泥土竟然泛起水波似得纹路,缓缓浮现出一个裹在斗篷里的身影,甚至连男女都无法看清。 “这是……杰克城的开膛手?” 老人楞了一下,说:“对,正如审判者大人说的那样,这人就是杰克城的开膛手,每次黑夜降临都会在城里游荡,他手下的死者,都是开膛破肚的死状。” 林子月皱起眉头,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如果审判者大人不好行动的话,我可以助审判者大人一臂之力,再怎么说我也是杰克城前城主,为了守护城里的居民,我早就有了牺牲自己的念头,但是那个杀人魔太过狡猾,根本不在我面前现身,所以我不得不向您求助了。” 林子月冲老人点点头道:“大爷您放心,不论是为了薇雅的事情,还是为了我们一行人自己的安危,我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老人听到林子月这样说,脸上露出了微笑:“那就拜托审判者大人了,审判者们都是很有信誉的人,我相信您也不会例外。” 听到老人这么说,林子月心里有些郁闷,到现在为止,自己似乎还没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审判者,但是难道说每个审判者都能被对方一眼认出来吗?还是因为自己六界声望都达到友好,所以算是幻世系统里默认的大名人? 这些事情想一想就头痛,幻世的设定自己相当看不透啊。 岸边的战斗已经快结束了,海盗团一方正进行着清场的大屠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夕阳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随时都有消失不见的可能,天边的晚霞显得十分美丽,林子月有些压抑的心情也被驱散了几分,但是等影子又站到她面前,从空气中显露出身形,居高临下用挑衅的眼神瞪着林子月时,她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立刻变得郁闷起来。 “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影子这样嘀咕了一句。 林子月接他的话茬,而是问起了有关杰克城的事情。 “咦?开膛手和前城主?唔……有些不对啊。”影子瞥了眼坐在一旁的神秘老人,低声趴在林子月耳边说,“我们用私聊说话。” 林子月有点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影子非要这么做,明明就在对面还要用私聊……她也用眼角瞥了下一旁抽着烟斗的老人。 难道说有什么必须要避开他的特殊原因? 影子舞蹈:我必须得避开这个前城主,因为开膛手这个设定,本来只是游荡在杰克城外的一个boss,但是开膛手会进入杰克城,说明他已经脱离了单纯的boss,而成为了特殊数据,所以有了自我意识 林中月影:可是这跟前城主有什么关系呢? 影子舞蹈:你觉得现在的城主不可疑吗?每座城市的城主,必然是特殊性数据,是不可能被随意一个虾兵蟹将取代的 林中月影:所以你怀疑现在的城主,就可能是那个开膛手杰克咯?如果按你这么推测也说得通,毕竟那个人一直在躲着前城主这个老爷爷,就很可能是知道自己会被认出来,所以才躲着他的!! 影子舞蹈:不错,但是关于城主转移我还有很多疑惑,这个前城主身上也有些疑点,一般来说城主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可能随意交给冒出来的路人啊…… 林中月影:要不要我跟这个大叔打听打听? 影子舞蹈:不行,你最好不要跟特殊性数据打太多交道,因为他们统统知道你审判者的身份,但是不知道你的阵营,你属于深渊马戏团这件事,要是被太多的人知道,恐怕会引起某些高级数据的注意 林中月影:高级数据? 影子舞蹈:恩,跨越六界的高级数据,在幻世里那个c也是这样的存在,老板娘和雨滴子这种也是高级数据,好像那边打完了,我们先跟他们会和吧,杰克城晚上不太安全,最好能回到船上去 林子月抬头一看,果然那边戴着墨镜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许钟崎一边高声大笑,一边拽着灰蒙蒙向这里的林子月走来,非常帅也跟在两人身后一脸郁闷,他身后的战场上,那几个海盗团的主事人员正呼唤着团员们,陆陆续续回到海盗船上,看样子他们也知道杰克城的奇怪之处,所以有所警惕,在太阳彻底落下前就尽量结束战斗,然后回去好好休整下,避免在夜晚降临后还留在外面。 “怎么样啊姓林的?!”许钟崎走到林子月身前喊了一声,灰蒙蒙一把抱住林子月的胳膊,但接着她就看向一旁的长椅上,忽闪忽闪的眼睛盯住了有些茫然的黑白仔。 “崽崽?你怎么在这里……” 黑白仔有些局促不安地从长椅上站起身,一步步向后退去。 “蒙蒙姐……我、我……” 灰蒙蒙叹了口气:“唉,你别这样,我说过我不会对你怎样了,我也不是那个小孩了,对于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也道过歉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还没等灰蒙蒙的话结束,黑白仔浑身一激灵,就向着杰克城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掉了,阳光从远方的地平线缓缓消失,太阳沉入看不见的彼岸,杰克城迎来了夜晚。 林子月呆呆地看着黑白仔跑掉的方向,忽然回过神来。 “糟了!!!” ——————顺便在这里说一声抱歉_(:3)∠)_因为最近迷上了用橙光做游戏,所以可能更新会越来越慢(你个拖延症!!!!————————下周放假就好了!!!!!!—————— 第45章 进城 林子月焦急地看着崽崽离开的方向,她瞥了眼天边终于消失的夕阳,心底充满了担忧,杰克城的夜晚马上就要彻底降临了,那个杀人狂魔要是出来行动的话,崽崽一个人走在这里会相当危险,而且她现在还是感染者的状态,如果被杀死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上一个存档点恐怕还是在天际海,而且…… 林子月想起了黑白仔靠在自己肩头哭泣的样子,想到她揉着眼睛,声音嘶哑地问,能不能喊自己姐姐时,自己心底冒出的那种,想去保护她的心情。 我想要帮助那个孩子,想要保护她,不想再看见她哭泣了,既然她喊了自己那声姐姐,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对得起她这份心情。 突然有人在林子月身后推了她一下,她回过头去却没看到任何人,林子月瞬间了然,于是大步向着黑白仔离去的方向走去,一个声音在林子月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响起:“那个海盗小鬼,你们全部都回到船上去吧,剩下的事情……只要我跟她在一起就行。”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身后再次展开蝴蝶翅膀,迅速向杰克城的方向飞了出去,潜行的影子舞蹈轻笑一声,隐身状态下的他也在林子月身后,跟她一起往杰克城飞驰而去。 许钟崎几人看着发黑的天色,在犹豫了片刻后,也不得不为了自身安全回到船上去,老人却没有躲进任何建筑,反而佝偻着身子,不急不缓地走向杰克城的方向,眼中带着欣慰。 “薇雅大人啊,这个审判者有着和您相似的心灵,她的灵魂有着跟您接近的形状,我似乎能看见她追随着您的身影,让我看见了曾经的您的模样呢……” 黑白仔奔跑在杰克城的路上,当她踏入杰克城的那刻,她突然想起了老人之前告诉他们的故事,她抬头看着天色渐暗,心底有种不妙的感觉涌起。 自己……该去哪里?总之先往城中心走去吧,至少要找到技能行会把复活点定下来先,不然死回去的话,没人带路自己就没法过来了。自己……就看不到林中月影了呢,明明是刚刚认的姐姐,为什么蒙蒙姐又会突然冒出来,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蒙蒙姐就一定会抢走啊。 想到这里,黑白仔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自己喜欢的玩具、故事书或者衣服,蒙蒙姐总是会夸上几句,然后就说借去玩玩或者看看,就再也没有还给过自己,就连那个时候……自己在学校喜欢上的那个学长也是,蒙蒙姐说着帮自己去探探口风,结果那个男孩子直接跟她在了一起,虽然最后蒙蒙姐拒绝了,但是在黑白仔眼中,那就是对自己的炫耀,就是对自己无能的嘲笑,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黑白仔彻底畏惧起这个“姐姐”。 这种畏惧就像是种子,一旦种下了,就疯狂地生根发芽,长成了一堵厚厚的墙,将黑白仔和自己有着血缘之亲的姐姐,长久地隔开了。 黑白仔一边走着,一边抹着眼泪,杰克城的街上空无一人,就像是只剩下了黑白仔一般,街上只有偶尔几间房子门口点了油灯,大部分的街道都被黑暗笼罩着,夜晚的杰克城,就像是一个空壳子一般,一切东西都成为了摆设,没有任何人往来的生气。当黑白仔路过一条小巷子时,一个裹在黑色麻布里的身影,借着浓浓的夜色跟在了她身后,黑白仔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缓缓往前继续走着,泪水时不时落在地上砖石的缝隙中。 空旷的街上,只有黑白仔的脚步声回荡着,她身后那个人影,没有脚步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就像是一个幽灵,跟在黑白仔身后。就在那个人影往黑白仔的方向加快迈出几步的时候,一声喊声响起。 “崽崽!!闪开!”林子月说话的同时,从天空中落下,手上握住了一把匕首,“化作千风!!” 细密的寒光从匕首上落下,就像是一阵风吹向地面上那个黑影,在无数道匕首幻化出的攻击中,那个黑影先是在林子月的匕首下颤抖了一瞬间,然后就像是融化一般化在了地上的黑暗阴影里,消失不见。 “啧,居然跑了。”慢了半步抵达现场的影子从空气中显露出身形,他有些不甘地放下自己的匕首,用复杂的眼神瞪了眼林子月,“你干嘛用那种虚张声势的招数啊,那可是用来吓人的,不是拿来战斗的!” 林子月愣了下:“这匕首不是你送给我防身的嘛?” “不是,”影子有些尴尬地扭过头,不敢直视林子月的眼神,“那是占包裹又鸡肋的一个装备,正好看你没有近身武器,就给你当做吓人的幌子了,那个技能其实没什么攻击效果的。” 林子月忍住爆粗口的冲动,一脸郁闷地将匕首塞回口袋里,然后上上下下看着惊魂未定的黑白仔,发现她似乎没有受到伤害时,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别一句话不说就跑掉,很吓人好不好……”林子月用力揉了揉黑白仔的头,结果看见黑白仔的眼泪又开始落下,顿时有些慌起来,“好啦好啦,已经没事了啊。” “月姐姐呜哇哇……” 一时间整条街道上就只剩下黑白仔的哭声回荡着,在夜色的陪衬下,跟女鬼在游街一般。林子月苦笑着安慰起黑白仔,影子站在一旁满脸不满瞪着两人,结果被林子月反瞪了几眼后,他开口打断了抽泣的黑白仔。 “先找个地方过夜吧,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家伙恐怕没有走远。” 影子的话立刻得到了林子月的连连赞同,她拉着黑白仔往边上一家标着酒馆标牌的门走过去,试探性地敲门后却没有任何回应,影子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傻?在杰克城这个时段,任何在街上出没的人都相当可疑吧?怎么可能有人给你开门。” “也是……”林子月犹豫了下,“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影子哼了一声:“呵呵,当然是去城主府,管他是谁在搞鬼,跟这个新上任的城主肯定脱不了干系。” 林子月点点头:“话说回来,你俩是怎么来到杰克城的?” 黑白仔此时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接过了这个话题:“是有人给了我一封信,告诉我们你们前往了杰克城,然后我跟影子哥哥商量了下就按照那个人的指示过来了,还好影子认识路,他对于幻世地图似乎挺熟悉的样子。”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影子对幻世当然熟悉了,不过那个送信的人大概就是许钟崎的手下吧,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 “那么,还是由某个老司机带路,咱们去城主府吧。”林子月拍了拍影子的肩膀。 三人向着城中继续走去。 杰克城的城主府让林子月惊呆在原地。 “这、这个是……城主府?”林子月指着眼前那个规规矩矩的石砖屋,如果摘掉门上“城主家”这三个字的话,那么这间屋子就跟杰克城普通的居民房没有任何区别了,这样简陋的地方无论跟漂流城还是云归城的城主府相比,都显得相当特别,很难让人将面前这间小房子跟“城主”这两字联系到一起。 黑白仔也是一脸犹豫:“这虽然确实写着城主府没错……我怎么觉得那么像玩家的恶作剧啊?” 影子倒是很直接,上去就开始敲门,另外两人只得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喂!有人在家吗?!”影子先是很有礼貌地敲了几下,没有任何回应后他有些不耐烦,开始砸起门来。 “大概是没有人吧……”林子月犹豫着说,话音刚落,仿佛为了打她脸一般,门开了。 一个瘦削的中年女子从里面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枯黄的头发杂乱地披在肩上,灰黄的衣服似乎很久没好好洗过了,扶着门的手上是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她转着那双外凸的死鱼眼,慌乱地看着三人,眼睛下面又一圈黑眼圈,以及脸上有好几道还外翻着的伤疤,伤口上甚至有些泛脓。 “你、你们不、不是……进来吧,快点,别让那家伙跟着你们了,他该走、走,他得去处理这个城市……”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让开门边的位置。 林子月三人互相看了眼,然后影子在前,三人走入了这间充满疑点的屋子。 屋里有种古怪的气味在蔓延着,女人走到屋中的炉灶旁,那种奇怪的味道就是从大锅里面散发出来的,林子月好奇地走到锅边,看着女人缓缓转起勺子,搅拌着里面那摊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东西,锅上飘着层薄薄的绿色烟雾,这让林子月觉得非常神奇,她伸手触碰了下,结果那些烟雾就开始往她身上飘去,林子月看着自己刚才因为飞翔而消耗了小半管的体力值,居然在缓缓上升。 “你、你愿意尝一口吗?”女人对林子月这样说着,用乞求般的目光望向林子月。 林子月顿时有些心软,于是点点头,一旁的影子和黑白仔都用吓坏了的眼神看着她。 影子喃喃道:“你、你没问题吧?你没疯吧?那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你敢吃?!” 黑白仔脸上有些发白:“月姐姐……是g省的人吗?”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说:“虽然我确实是g省s市人,但是跟这没啥关系,我觉得既然我们会在这里遇到她,说明她一定跟事情有关联,我不过是……帮帮她之类的。” 影子哼哼几声,很不屑地道:“你是圣母病犯了吧?” 林子月没回答,她在心也这么觉得,自己就是被人乞求后……没办法不管了。 女人小心翼翼地从锅中舀出了一勺绿色的粘稠物,盛放到一个缺了半个角的碗里后,小心翼翼地递给林子月,林子月试探性地接过碗,却发现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滚烫温度,反而是冰凉得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 于是林子月咬咬牙,一仰头,在影子和黑白仔惊惧的眼神中,将整碗绿色的稠液喝了下去,顿时一连串系统提示声在她耳边响起: 叮,您所受到的感染已经彻底清除。 叮,您的活动积分因为感染消除,已经全数清空。 叮,您获得新技能,已绑定至武器“骷髅法杖”。 林子月肩膀上那只一直伴随着她的小鸟叫了一声后,消失在空气中,林子月茫然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有些空白。 “你还好吧?喂、喂?!”影子看林子月喝完那个东西后就呆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于是在她眼前伸出手晃了晃。 林子月结巴着,低头看着被自己一口喝干的碗,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走过来拿下了林子月手里的碗,也是不解地看着她:“这、这药,应该没有定身效果……你怎么?” 林子月终于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我的感染被治愈了啊?!” 第46章 关系 “我的感染被治愈了啊?!” 在林子月这句话说出口后,影子舞蹈和黑白仔都是诧异地看着她,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转向了站在一旁,满脸焦急的中年女子:“那个……我想问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个、那个是逆转药剂,我一直在研究能解除任何诅咒或者疾病的方法!!你……喝完后有什么感觉吗?”女人上下打量着林子月,“那只血疫鸟不见了,所、所以我成功了吗?” “成功……算是成功了吧?”林子月只是挥了一下手杖,一阵黑光从上面飘出,凝聚成了一只小鸟的形状,亲昵地停在林子月肩头,蹭了蹭她的脸,“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是……失败了啊……”女人看着林子月肩头的黑色鸟儿,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林子月摇摇头道:“不,你的实验成功了,我的感染被治愈了,这是我的召唤生物。”一边这样说着,林子月一边飞快打开技能界面瞥了一眼。 【幻零】:瘟疫的圣祝幻化成型,降临人世。 主动技能 消耗10体力值,30法力值和15技能值,可以召唤出血瘟疫的凝聚灵。 吟唱:无 装备绑定技能。 瘟疫不是诅咒吗……为什么会写“圣祝”两字?! 影子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子月将自己的技能信息共享给另外两人,黑白仔有些担忧地对那个女人说:“阿姨你不用担心,那个……额,魔药,似乎确实有效果呢。” “但是她……”女人犹豫地看向林子月肩头的鸟。 影子走到大锅旁边,从蒸腾的锅中舀了一勺出来,直接喝了下去,他身上的黑雾立刻一扫而空,影子冲女人挑了挑眉:“看吧,有效果的。” “恩、恩……”女人点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太好了,这一次总算是成功了,我这就立刻去让他试一试,如果能去处他身上的诅咒就太好了,你们在屋里不要动,等着我回来!” 接着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女人就端着她新盛出来的一碗魔药出了门。 “我有些担心啊?就算那魔药对我们有用,但是她是不是太心急了?毕竟我们玩家的效用跟幻世里的npc不太一样吧?”林子月问道,影子瞥了她一眼,耸耸肩。 “谁知道呢,看那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前想必她也跟玩家求助过,对于npc的求助任务栏就算没显示,玩家们一般也都会当做隐藏任务,这也是我跟官方特别要求写上的,但是当玩家接了后发现什么奖励都没有,实验的药也都没有什么效果,那么肯定就没兴趣继续帮助这个女人了,你看她刚才激动的表情……恐怕是第一次测出药剂有反应吧。” 林子月叹了口气:“唉,你说要是那个药没用……那我们不是让她白高兴一场?” “总要试试才知道嘛,说不定就有效果了,然后……然后她就能把剩下的药送给咱们呢?”黑白仔冲林子月眨眨眼,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 “崽崽你好乐观喔……”林子月苦恼地说,心底还在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 三人并没有等多久,女人就回来了,她一走进门时,林子月心里就暗道不妙,女人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失落和绝望,那个药八成是没有效果。 “阿姨那个药果然没成功吗?”黑白仔问着,脸上也有些担忧,“那个,你能给我们讲讲,你制作这些药的理由吗?” 女人叹了口气,有些萎靡地坐在桌子边,无神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桌面,半晌后她起头来看向林子月,说:“是他拜托过你吧,审判者……” “你认识那个老先生吗?” 接着女人给林子月三人,讲了一段过去的故事。 女人名叫玛利亚,有三个身份,一是前城主克里斯蒂安的前女友,二是一个女巫,三是……杰克城中怪物开膛手的母亲。 林子月听到这里的时候,手一抖,把自己的法杖都掉到了地上,影子帮她捡了起来后,三人也坐到了桌边,这个故事从这个开头就能看出,它会相当长。 玛利亚继续讲了下去,她的故事里,林子月终于知道了那个神秘的前城主,那个全名克里斯蒂安的老人,究竟走过了什么样可悲的情感历程。 玛利亚的村庄毁在了一个魔族手中,那个魔族因为追求村中教会的修女不得,而迁怒于整个村子,玛利亚的家也毁在了那场灾难中,匆忙中逃出来的她跑到了山中的密林里,却因为体力不支昏倒在树丛间。 当玛利亚从山洞中醒来,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歪着头,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绿色的马尾扎在脑后,眼眸中带着忧虑,看见玛利亚醒来后,甚至有几分慌乱。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玛利亚先是开口询问,然后才回想起自己昏倒前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些烦闷,“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水月山庄,我叫克里斯蒂安,我在山庄门口捡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摸着玛利亚的头发,玛利亚惊叫一声,向后缩了缩避开少年的手。 “你、你突然做什么?!” 克里斯偏着头,不解地看向玛利亚:“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金色呢?从未见过这样的头发呢……是什么啊,向日葵?野雏菊?金银花??” “你在说什么?”玛利亚有些听不明白少年口中的话。 “不是吗……那是桂花?黄槐?”少年口中不断跳出花朵的名字,玛利亚终于回过神来了,这少年似乎……有些奇怪啊。 “我叫玛利亚。” “玛利亚?恩……玛利亚,玛利亚……没见过呢……”少年苦恼地皱起眉头,盯着玛利亚,然后冲她笑了笑。 玛利亚与克里斯就是这样相遇的,而在林子月听到“水月山庄”的那刻,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个任务就是跟那个地方相关的,于是她便问起了那个地方的详细情况。 根据玛利亚所说,水月山庄里没有人类,统统都是植物,连动物都没有,克里斯是她当时见到仅有的人类,但是后来她才知道,克里斯并不是人类,而是妖族,接着毫无心机的克里斯便告诉玛利亚他的本命植物,是常青藤。 “但是你告诉我这种事情……就不怕我害你吗?”玛利亚牵着克里斯的手,两人坐在山坡上,看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时明时暗。 克里斯趴在玛利亚耳边,温热的呼吸落在玛利亚耳朵旁,玛利亚的脸红了起来,她很庆幸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克里斯就算是妖怪……应该也看不清月光下自己脸红的样子吧。 “玛利亚……我将自己的本体告诉你,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知道吗?我的种族一旦喜欢上什么人,那么……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哦?所以我希望跟你坦诚相对。”克里斯这样说着,手在草地上拂过,一片野花在他手底下飞速窜了出来,在克里斯和玛利亚身边,笼罩住了这两人,玛利亚的心跳越来越快,克里斯的吻落在她唇上的那一刻,她也在心底发誓,要将这份心情,维持到一生一世。 但是,种族的限制,让玛利亚这份心情变得太过缥缈。 人类的寿命跟妖族相比,就像是一个可悲的笑话,克里斯从意识到这件事开始,就带着玛利亚离开了荒无人烟的水月山庄,离开了他从出生开始就待着的世外桃源,为了寻求让自己的妻子长生不老的方法,两人开始在大陆上流浪,穿过很多城市、走过很多山川河流,见过人世间黑暗的样子,也看过不同种族冲突的矛盾,克里斯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白纸般的少年,但是他和玛利亚之间的感情,不仅没有被繁华的人世给冲淡,反而经过时间的沉淀越发深厚,过了十几年,玛利亚开始渐渐老去、日益憔悴,而克里斯却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他试着改变自己的容貌,但是仅仅能长大几岁而已,跟玛利亚站在一起,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更像是母女,于是,玛利亚心中自卑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了。 为了延缓自己的年龄流逝,玛利亚毅然选择了最危险的黑魔法,跟恶魔签订契约后,成为了一个女巫,不断研究着各种植物和魔药,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找到一个让自己继续保持青春的方法,但是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还是越来越明显,她和克里斯的关系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两人始终没有孩子,这也成了玛利亚的心病。 接着克里斯做了一件事情,终于导致玛利亚心底的自卑与压抑统统爆发开来。 克里斯为了让玛利亚能保持年轻的模样,趁着一个夜晚,将自己本体的生命力,全部都传给了玛利亚,然后留下一封书信,告诉她不要再见自己,然后毅然离开了两人隐居的林中小屋,因为生命力流失,而成为老人面貌的克里斯来到了这个海岸边的小城,当时城中爆发了流感,克里斯因为精通草药的缘故,留下来帮助了城里的居民们,然后便被赋予了城主的职位,不得不在这座城市留下来,并且将其命名为杰克城。 杰克这个名字,本就是玛利亚曾经说过,如果有了个儿子,就想要叫这个名字的,克里斯正是因为心心念念着玛利亚,所以给这座小城新起名为杰克城。 当玛利亚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恢复了年轻美貌,但是枕边相伴了十几年的人却已经不在了,她拆开克里斯留下的信后,顿时悲痛欲绝,玛利亚想说自己并不在乎克里斯变成了什么样,她也不希望以牺牲克里斯的方式来保持青春,但是更加绝望的事情,发生在后头。 玛利亚在几个月后,生下了她和克里斯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族。 “我和他的孩子……我和克里斯的孩子……成为了怪物啊!!变成了吞噬生命力的怪物啊……”玛利亚说道这里的时候,泪水已经止不住地落下,林子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这个女人。 影子倒是露出了然的神色:“所以他现在在杰克城里到处杀人,就是因为需要吸收生命力的缘故?” “鲜血、灵魂和其中蕴藏的生命力……当他还小的时候,我还能用小动物来满足他……但是随着他渐渐长大,他身上的诅咒终于越来越可怕,终于只剩下人类才能维系他的生命……”玛利亚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林子月叹了口气:“唉……所以你就一直在研究治疗药剂,想要去除他身上的诅咒吗?” “是的……我通过某些魔药能阻止他体内诅咒的蔓延,但是在夜晚魔药就会失效,他就会变成一个无比渴望鲜血与生命力的怪物,在城市里游走寻找落单的人,然后将他们吞噬……呜呜……我、我可怜的杰克啊……” 玛利亚的哭声在屋子里响起,让几人都感到相当压抑。 “我想问下……杰克如今已经多少岁了?”林子月脑子一抽,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忽然这样问道。 “已经有二十岁了……现在的他……正、正处于力量最难以控制的年纪,我、我……呜呜……”玛利亚一边哭一边回答着。 “恩……倒是跟杰克城成立的时间刚好符合,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影子在一边插嘴道。 林子月皱起眉头:“我在想啊……那个城主跟杰克城这些年里,你说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的事情吗?” 玛利亚擦了擦泪水说:“我、我们是在去年时间才来到杰克城的,一来到这里我就打听到了他的消息,没想到他居然当了城主,但是等我找到这间城主府后,他却不在了,反而留下一封信给城中的居民们,让杰克继承城主的位置……唉……” “所以你就公布了宵禁令?”黑白仔问。 玛利亚点点头:“是的,为了确保居民们的安全,我们公布了宵禁令,但是这种限定并不会影响到你们这样的……造访者。” “造访者?”林子月突然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称呼。 “就是跟审判者大人一样的造访者,既能随时随地出现,又不会死亡的造访者,正是因为有你们,杰克才能继续安静地当他的城主……” “你是说……他正是对造访者们下手,才能一直在杰克城待下去?”黑白仔相当惊讶,“这才是他离开了出生地进到杰克城里的原因?” 那个杰克……是借着屠杀玩家所活下来的…… 林子月有点疑惑,她觉得哪里不太对,玩家在幻世里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影子突然开口了:“他来了,哼,差不多可以了结了。” 第47章 杰克城遇险(上) “影子?”林子月奇怪地问了句,影子舞蹈给她的感觉有些异常,但是影子只是跟她摆摆手,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黑白仔嘟起嘴说:“影子哥你说话的语气突然变恶心了……” “恶、恶心……”影子的眉毛挑了挑。 “好了崽崽,别多话。”林子月感到不太对劲。 正当玛利亚渐渐停止哭泣,而屋中几人各自思考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老人冲林子月举了举自己的烟斗,眨了眨眼,但是还未等林子月反应过来,三人周身景物就忽然一变。三个人正并排坐在沙发上,影子和黑白仔一左一右,林子月被挤在中间,房间里的装饰跟漂流城技能行会会客室非常相似,都是看上去比较豪华的欧式家具。 “三位……先稍等,待我安慰下她再过来。”声音在屋中凭空响起,明明是老人的声音,却有着跟他之前气质不符的感觉,就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似得,语气也是比之前轻松很多。 林子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结果看着那两人有些不满的表情,尴尬地道:“呃,不、不是嫌弃你们,就是挤得慌……挤得慌……” 影子开口道:“你以前不会这么嫌弃肢体接触的。” “卧槽?!以前!!你俩什么关系?!!” “卧槽?!以前!你谁?!!” 林子月和黑白仔异口同声吼道,黑白仔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影子,而林子月眼中却充满警惕,影子轻轻咳了一下,神色不变地说:“你觉得呢?l,啊不,林、子、月?” 一时间会客室里沉默下来。 “咦?月姐姐的真名吗?”黑白仔这样说着,眼睛发光地盯住了林子月,林子月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是不是重点太偏了。 “不对,影子你怎么……卧、卧促,你俩真是现实关系!?”黑白仔已经连话都说不清了。 林子月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但还是警惕得将自己大半个身子藏在摇椅后头,紧张得看着一脸悠哉的影子。 正当屋里的气氛如此诡异至极时,两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一个抹着眼泪,另一个满脸苦笑,正是玛利亚和杰克城的前城主克里斯。 “克里斯,好久不见啊?”影子这样说着,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在看到那个手势的瞬间,克里斯就脸色大变,将玛利亚护在身后,稍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然后带着几分戒备地说:“不知道丑角大人怎么会……在一个访问者身上?” 影子舞蹈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但并没像平时那样上下抛着,而是食指搭在刃上,来回滑着:“勇于质问万妖行最高地位的混沌使,你身为阴阳使的一部分……胆子倒不小,恩?” 说完,影子手上多了一朵黑色的玫瑰,然后他另一手上燃起一团火焰,当他把玫瑰放在火焰中时,火焰渐渐变黑而玫瑰缓缓变白了。 “真、真的是混……属下参见万妖行的混沌使大人。”克里斯跪在地上,声音微微颤抖着。 林子月眯起眼睛盯住了影子道:“c,你跟轩辕煜……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信他说的精分,我总觉得你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啊。” 而且是超脱了幻世、现实的存在。这句话林子月留在心底里,没有说出口。 影子的手一晃,他手上的火球和玫瑰统统消失了,他走到林子月面前,俯下身来跟她视线平行。 “你还真是忘得干干净净。不过也好,这样就对了,既能维持你身为‘林子月’的平衡,也能让你离我的计划远点,我会出现,那么自然代表我有出现的必要,杰克城?呵,不过是其中的一环罢了,但是既然你来了这里,这个错误被修正了也不错,而我的事情当然是由我出面解决比较好。” “杰克城的事情怎么又跟你有关?!我发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林子月眼角跳了下,恶狠狠地说道。 “阴魂?谁跟你说……我是个死人了?我身上可没有死这个概念存在,我……可不是人类啊。”影子轻轻戳了下林子月的额头,被林子月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黑白仔在一旁看不透这两人的关系,以及那中二感满满的对话,似乎像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一般。 影子被林子月拍掉手后轻笑一声,然后转向了克里斯,接着他拍了拍手,林子月耳边立刻传来一声系统提示: 叮,强制召唤成功。 林子月的法杖忽然浮现在她面前,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体力值、灵力值和技能值减少后,法杖上浮现出一层黑雾,一个影子从中脱离出来,隐约能从身材上判断出是个女子的形状。 “无一,你应该还保存着破碎前大部分的关键记忆碎片吧?”影子满意地上下打量着这个烟雾幻化出的人形。 女子的面目逐渐从她身体表面的黑暗中浮现,精致而美艳的样貌,一时让屋子里另外几个女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新身体能适应吗?”没有听到女人的回答,让影子皱起眉来。 女人先是转头呆呆地看着林子月,然后才扭头又看向影子,说:“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是答应了我不再干预大小姐的……” “呵呵,好,很好,就连你也学着违逆我了嘛?!!”影子的怒吼像是让女人终于回过神来,她惊慌地趴在地上,紧紧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肯再说,影子眼中的阴影越发浓重,“难不成你是想来质问我?!凭你的身份来质问我!!当时那一切也不是我想要的,本来就只是一场意外,l和k……” 影子忽然闭上了嘴,发觉自己在恼火的时候,似乎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林子月清楚地听到了那最后一个名字。 “看来跟马戏团牵扯得相当多啊,十分有必要去一趟,k吗?多谢阁下提醒,我知道了呢。”林子月冲影子摆出一个做作的假笑。 影子瞪着她,半晌后才叹了口气:“唉……这个身体什么都做不到,不然我就直接跟以前一样修改记忆部分就好……但是没关系,字母马戏团你是迟早都要去的。” 林子月看到影子脸上居然流露出了悲伤,那个被众人视如恶魔的男人……会有悲伤? “如果你想起来了,会恨我吗?还是说会感谢我呢?” 影子坐回沙发上,闭上眼睛往后一仰,似乎失去了意识。 黑白仔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确认影子毫无反应后,才问林子月:“月姐姐……这家伙什么毛病啊?” “你当他是精分吧……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精分啊。”林子月苦恼得道,她可没办法跟黑白仔解释什么c的身份,说起来反而会变成越来越大的谜团,这种诡异的事情还是少点人知道比较好。 “精分……”黑白仔撇撇嘴,往沙发上离影子远的那边挪了挪。 克里斯走到林子月面前,恭敬地跪在她面前。 “大、大爷?!!我不是说了让你别这样……”林子月苦笑着赶紧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不知道审判者您是混沌使的手下,之前不恭敬的地方多有得罪,还望您宽恕。”克里斯起身后,仍然维持着那种谦卑过了头的语气说话,让林子月浑身不舒服。 玛利亚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是已经没有再哭了,刚才那一幕令她有些魂不守舍,似乎是被克里斯奇怪的反应吓到了,见到自己曾经相处数年爱人的另一面,让玛利亚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林子月:“你们到底是谁?” 林子月揉了揉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算是审判者?那边那个家伙身上,有一个对你们来说,叫作c的家伙。” 玛利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倒是克里斯脸上再度震惊了一把。 “混沌使就是那个被六合通缉、被六界追杀的c?深渊马戏团的c?!” “被六合通缉被追杀?怎么回事,大爷您能跟我讲讲吗?”林子月感到有些不妙,若是c正处于这么尴尬的情况,那么总是被他附身的影子,一旦被什么人盯上岂不是很危险?自己看在他帮过自己好几次的份上,不得不为他考虑下啊。 接下来克里斯跟林子月讲述的事情,让屋中除了他以外的几人,都感到有些背后发冷。 六合的通缉令,是表六合和里六合的深渊马戏团协商后一同发出的,以深渊和六合女皇的名义,号令六界对此人展开搜寻和追杀,而这通缉令的起因,就是他被隐元会揭露出的往年恶行,从六界人口倒卖到灵魂实验,六界无数起人口失踪的案件,甚至是六界组织他也多次下手,绑走众生后进行惨无人道的灵魂研究,大部分经由他手的“试验品”最后都是魂飞魄散,连在轮回中修复都再也无法进行的下场,以及他最不可饶恕的举动,就是c通过某种手段,恶意制造出了六个违背轮回法规的灵魂,然后那几个灵魂突然在冥界边缘被释放出来,那时六界统统陷入动荡,险些因为失衡而彻底毁灭。 “所有六界组织的人都听说过,他是个为了研究不择手段,而且永远不会跟他人妥协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能捕捉到他的踪迹……我没想到他居然就是万妖行最高使命人,传说中的混沌使……”克里斯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既然混沌使会附在这个访问者身上,说明他一定跟这人有什么联系,审判者您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种事情,如果他的身份被泄露出去,大概很多赏金猎人和六界组织的小队都会盯上你们,到时候你们的安全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林子月点点头:“不过……就算我们在这里死掉也能复活啊,应该没有事情吧?” 克里斯没有说话,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但是玛利亚开口了:“我不清楚访问者们的规则是怎样的,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尝试。这里只是人界的角落,隐元会也没有多少人手,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能影响到灵魂层次的人,但是如果你们随机进入六界的时候就需要多加小心了,六界主界……有很多不好惹的人。” “玛利亚你对于六界了解吗?”林子月问。 玛利亚摇摇头:“说不上了解,只是身为女巫,跟与我签订契约的恶魔有过接触,那个恶魔是魔界七宗罪的一员,所以对六界相当了解,据他所说,六界主界都是共通的,但是我们这种边缘世界的人,要是想要去六界的话就得用特别方法了。” “唔……”沙发上昏倒的影子晃了晃头,站起来转了一圈后,目光落在林子月脸上,林子月看到他询问的眼神,点点头,于是影子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又坐回了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 “你没事吧?”黑白仔偏着头看向影子,又坐得离他远了点。 林子月没忍住笑呛到了,在另外几人的目光中,她一阵咳嗽后才说:“那个他不会吃了你的,崽崽你尽管放心就好,他没那么大的威胁。” 黑白仔嘟起嘴:“但是很吓人啊!!” 影子干笑了几声:“那么你们聊到哪里了?” “恩……”林子月伸了个懒腰,从摇椅上站起来后,走到影子面前,低头看着他,“有某人刚才说了要对这件事情全权负责来着。” “……你看我做什么?” “你亲口说……你的事情当然是由你出面解决比较好。” 影子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那个魂淡啊!!” 林子月看到影子吃瘪的样子,感到相当有趣,第一次觉得那个c还是挺厉害的。 “大小姐。”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屋子里几人都愣了愣,因为c的事情,所有人都忘掉了还有这个女人的存在。 女人的面貌重新笼罩在黑影里,冲着林子月和影子跪了下来:“大小姐和继承者在烦恼的事情,我或许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你是叫……无一,是吗?”林子月看着这个自己的契约生物,仍然不懂她算是什么,虽然介绍里写了瘟疫化灵……但根据她和c的对话来看,她似乎是c的下属。 女人回答道:“大小姐跟以前一样喊我阿一就可以,继承者跟大人一样喊我一号就可以。无一也不过是个代号罢了。” 林子月看向一脸迷茫的影子:“她会喊你继承者……难不成你是c的后继人之类的?” 听到林子月这么说,影子的脸立刻垮下来了,郁闷地等着她。 第48章 杰克城遇险(中) “好了好了啦,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林子月拍了拍影子舞蹈,然后面对着那个裹在黑暗中的女子,“阿一是吧……我想问下,你知道这城中那个杰克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吗?” 女子点点头。 “那是大人的实验残缺品,问题一出在他的灵魂残缺上,一出在……克里斯阁下那夜注入的生命力,那个灵魂实验品从负面能量被激活了。” “因为一次性吸收了很多生命力……所以在出生后衍生出了那种病态的渴望……”林子月皱起眉头,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影子看着忧心忡忡的玛利亚:“我们不能杀掉他是吧?” 玛利亚和克里斯叹了口气。 “这不是废话!!!”林子月恨不得扇影子一巴掌,这话他还能说出口。 影子挑挑眉:“那岂不是很麻烦?” 无一跪了下来:“请大小姐和继承者尽管使唤在下,在下在大人的手杖里沉睡了很久,如果不是这次血疫现世,恐怕也不会被大人当作复苏的对象……” 林子月终于受不了这个人恭敬的态度了,她把无一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一脸严肃地道:“你不用这么表现得跟仆人似得,不管以前你跟那个魔王c是什么关系,现在你跟我就是契约关系!不用遵守他的规定!!喊这家伙影子,喊我……” “如果大小姐不喜欢称呼的话,我直呼两位l和k吧。” 一时间,林子月的大脑没反应过来,空了一拍。 “k……!?”影子倒是反应很快,立刻向后退了半步,跟无一拉开了距离,“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都是那个人实验的一环吧。”克里斯在一旁开口道,“那个实验我还在山庄里时也有所耳闻,有关什么灵魂的剥离与拼接。” 林子月打了个寒战,这句话听上去就让她感到很糟糕:“别……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先算了,解决眼前杰克城里的麻烦再说吧。” 窗外渐渐亮起,杰克城的白天来临了。 玛利亚让几个人先待在这边不要走,她得出门一趟找到杰克,天亮后诅咒能被暂时压制,但是他会意识涣散十几分钟,这时候被人发现的话很容易遇到危险,所以她要去找到杰克然后在于众人碰头。 克里斯跟她一同出去后,留下三个玩家单独留在会客室,还有个谜一般“契约生物”。 黑白仔从桌上拿起一块小点心,用探究的目光在林子月和影子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像是想把她俩切开研究下,林子月被这目光刺激得汗毛直立。 影子注意到氛围有些奇怪,说:“黑白仔,你在看个什么劲?” “你俩有鬼,绝对有鬼……”黑白仔一边说着,一边在屋里绕着两人和那个俯首的召唤生物走了几圈,“不是正常的关系……绝对有鬼!” “是、是,我知道有鬼啦……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嘛,我俩的关系什么的……”林子月瞥了眼影子,影子把头往旁边侧了侧,避开了她的视线,脸上平时的假笑没了,面无表情地盯着茶几,林子月心里一阵郁闷,“就是没什么关系而已。” “你在逗我?”黑白仔嘟起嘴,拽着林子月的胳膊,紧紧盯着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俩没关系!” 影子叹了口气,将黑白仔从林子月身边拽开了,然后说了段故事。林子月还是第一次听到影子从自己的角度,讲起两人这段时间认识的过程。 “所以你本来只是抱着研究那些异常数据的心态……接近月姐姐?”黑白仔最后自己总结了下,“结果你俩不知怎么的就勾搭上了……莫名其妙啊,还有你俩谜一般的默契也莫名其妙,那个c是最莫名其妙的……神助攻啊。”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什么神助攻?!那就是个搅屎棍,凡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有他的身影在里面。” “不过为什么你俩会知道彼此的真名呢?”黑白仔歪着头不解地道,“按照影子的说法你俩只是游戏里见过啊。” 林子月顿了顿,刚想开口却被影子抢先一步说了:“哦那是因为我问了她。” 说完影子还瞪了林子月一眼,林子月拍了拍黑白仔的肩膀:“是,就是这样。” 黑白仔用嫌弃的眼光看着影子:“噫你打的什么主意……月姐姐你是不是太迟钝啊?!这家伙都这样了你还不警惕点保持距离?!” “啊哈哈哈……不至于吧……”林子月苦笑起来,感到影子犀利的目光跟刀子似得落在黑白仔身上。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克里斯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走了进来,身后的玛利亚端着一个木桶,克里斯把青年放在了空着的一张沙发上,林子月端详着这个“杰克”,大概跟她差不多的岁数,不过脸上显得相当憔悴,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瘦削感,卷曲的金发贴在脸旁,衬出一种病弱的美感。 “好漂亮的人……”黑白仔跟林子月并肩,两人都盯着杰克不放,这个青年身上 边上的影子哼了一声,转向无一:“那么现在麻烦的根源来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无一摇头:“先等他醒来再说吧,现在他的意识太过混乱,没有办法进行探查。” “啧……真是麻烦。”影子咂了咂嘴,靠在一旁的墙上闭目养神起来,嘴角微微上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姐姐……”黑白仔凑到林子月耳边,小心地指了指墙边的影子,“影子哥为什么笑得那么……诡异啊?” “谁知道?大概是想着怎么把杰克给处理掉吧?”林子月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几分钟后,杰克睁开眼,然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玛利亚立刻递上木桶,然后杰克就抱着木桶吐了起来,看着他吐出来的东西黑白仔脸都有些发白,也捂住嘴直直往后退开好几步,也有种想呕吐的冲动,林子月倒是很镇静,在听过故事后她联想到城中人们的死状,早就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墙边的影子不耐地皱起眉头,用嫌弃的目光看向这边。 玛利亚温柔地轻拍着杰克的后背,克里斯站在一旁不断懊恼地揉着眉心,脸上有些烦躁和愧疚的样子,杰克扶着桶似乎吐得差不多了,林子月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杯水出来,递给玛利亚,玛利亚冲她露出了感激的眼神,将水杯放在杰克手旁,杰克接过水杯猛地灌完后,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环视起会客室里的众人。 “这几位是……?”杰克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相当疲倦。 “你好,我是林中月影,很高兴认识你。”林子月伸出手去,杰克盯着她伸在半空的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也伸出手胡乱晃了两下。 “你、你好……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林子月点点头:“恩……在一个小时前就见过。” “啊……这样吗……”杰克叹了口气,“居然是母亲的朋友,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情吧。” “要不是月姐姐赶到的及时……我也会被……呕……”黑白仔忍不住捂着嘴弯下身子,强行压下自己的恶心感。 “崽崽你悠着点。”林子月轻轻拂过黑白仔的后背,又倒了另一杯水递给黑白仔,黑白仔喝下水后似乎终于压下了反胃感,不过她坐到了屋里离杰克最远的地方。 “对不起呢。”杰克悲伤的笑容挂在脸上,他揉着自己的头发,玛利亚将散发着血腥味的木桶拿了出去,似乎对于这一切早已习惯,站在一旁的克里斯坐到沙发上,搂住了杰克的肩膀后,冲另外三人点点头道:“不知道三位能否让我俩单独聊聊?” 影子拽着黑白仔和林子月出了门,无一化为黑雾溶到林子月的法杖上,几人给这对父子,留下了独自相处的空间。 三人在走廊上,不一会儿玛利亚就回来了,看到三人后笑了笑:“我觉得杰克大概很难接受克里斯吧。” 黑白仔皱起眉:“如果是我肯定不会接受,这样子自己跑掉丢下母女的父亲……最恶心了,不论打着什么名号,这种为人父却不负责的举动……最恶心了!!” 看到黑白仔咬牙切齿的样子林子月有些惊讶,随即突然想起之前在酒馆里,跟那个男人聊起黑白仔身世的事情,随即心中了然,大概是因为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所以黑白仔对于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离开母女”的父亲,充满了怨恨吧。 “把你的私人情绪带进去不太好,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影子在一旁冷冷地道,黑白仔瞪了他一眼,转过头黑着脸不再说话。 屋里突然传出来了争吵声,接着几人的脚下都抖动起来,玛利亚立刻冲到门边,但是不论她怎么焦急地推着那扇木门,门都像是被固定了似得纹丝不动。 “发生了什么……克里斯?!杰克!!”门口的玛利亚冲里面喊了起来,建筑的震动停下了,但是屋里的争吵声却越来越大,几人能隐隐约约听到克里斯的叫喊声。 接着屋中传出来一阵刺耳的“滋滋”声,影子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大喊一声“不好!”,就拉开了站在门边的玛利亚,然后拽着黑白仔和林子月向着走廊另一端跑去。 “暴走了,居然暴走了,糟糕了……” 几人一起被影子拖着往前跑去,玛利亚还挣扎着想往回去,影子和林子月不得不一人一边夹住她。 “什么暴走啊!?”黑白仔边跑边冲影子喊道,技能行会再次震动起来,几人跑到大厅后,看到不少npc和玩家都在慌忙地往外撤离。 “那是杰克的暴走前兆……不妙了,大概整个杰克城的技能行会都要崩溃了,这下子麻烦了,活动期间不能维护修复数据啊……希望玩家们投诉不要太糟糕,杰克的设定本来就是野外boss,但是他的这个刷新设定是在玩家开启妖界任务后才有,现在的他只能算是独立的唯一性数据,所以这时候他暴走的话我们没办法杀掉他,毕竟……” 影子看了眼还在挣扎着想要去阻止自己丈夫和儿子的玛利亚,叹了口气。 随着人流几人也赶到了技能行会门外,几乎在踏出建筑物的同时,一阵轰鸣声在几人身后响起,那个豪华宏伟的大厅化为成堆的瓦砾,一阵烟尘笼罩了一群无辜的路人们。 “居然毁到了这种程度……单看数据的时候根本难以想象啊……”影子苦恼得看着面前化为废墟的建筑,终于放开了玛利亚。 玛利亚跪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黑白仔在她边上抱住玛利亚,替她擦着眼泪,林子月却紧盯着那些扬起的灰尘。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49章 杰克城遇险(下) 林子月的预感很快被影子舞蹈的话证实了。 “杰克暴走的话……半个杰克城可能都会被毁掉……” 影子的话音还没落,那边的灰尘中升起一个身影向城外飞去,有玩家指着那个身影喊了起来:“是港口的烟斗大叔和城主!!” 林子月几人也看过去,只见克里斯拖着全身缭绕着黑雾的杰克往城外飞去,很快消失在北边。 “那个黑白你照顾好玛利亚!二货,把这个吃掉!”影子说着塞了一个红色药丸到林子月手中,然后自己吃下了一颗,林子月知道自己没时间犹豫了,也将药丸咬碎在嘴里,瞬间她似乎感到全身一暖,然后当她跟在影子后面向北边跑去时,脚步轻快得几乎快飞起来一般。 “你的翅膀要消耗体力值,保险起见我觉得给你吃下这个好一点,时效只有十分钟,咱们得加快了。”身旁的影子这样说道,因为飞速行进的原因,声音听上去有些模糊。 林子月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又再次提起了些力气往前跑去,幻世里的疲劳度和痛感拟真都只有现实的30%,所以这种程度上她跑起来还算轻松。前面的影子用眼角瞥到再次加速的林子月,嘴角挂上了一个浅笑。 两人抵达城外一片空地上时,正看到两个在其中不断碰撞的身影,杰克伸长的指甲不断和藤蔓相交,砍断那一截截从地下飞速窜出的植物,发出阵阵刺耳的撕裂声,克里斯的手就像是提着无形的线一般,手指每动一下,就会有数根藤蔓从地下窜出卷向杰克,杰克周身弥漫着的黑雾轻轻将藤蔓推开,而杰克的手上下飞舞,不断砍断周身阻拦的藤蔓,双眼泛着鲜红光芒的杰克,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一昧地疯狂攻击着身边所有的东西。 “有些奇怪……”影子将林子月拦在身后,注视着面前打斗中的两人,“按理来说杰克应该已经因为生命力暴走,然后自爆了才对。” “是因为克里斯大叔的缘故吧?他既然能将生命力注入到玛利亚体内,那么趁着刚才路上杰克昏迷的片刻,将杰克的生命力抽出一些,应该不是不可能把?”林子月扬起法杖,凝神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试着呼唤无一出来。 很快一片黑影落地成形,凝聚成了一团人影,从中露出了无一的脸,她先是向林子月和影子低了下身子,然后卷向那片到处都是碎裂藤蔓的战场。 “克里斯,让无一上!!她有办法!!!” 林子月喊声落下的那一刻,克里斯将两只手猛地往地上一拍后,就飞快往两人所在的地方倒飞过来,他的身前竖起了层层叠叠的藤蔓扭曲着形成数层墙壁,阻住了往这边追来的杰克,无一全身幻化成黑雾轻松穿过了克里斯形成的藤蔓墙,然后弥漫向正在攻击墙壁的杰克。 克里斯落在林子月身边后,几乎是半摔到了地上,胸口带着点点血迹的他,身上本来就老旧的布袍变得更加破烂,甚至有泛着血泡的伤口外翻出来,看着相当瘆人。 林子月慌张地从身上拿出补血用的面包,却被影子拦了下来。 “你是二货吗?我们补血用的道具跟幻世居民不是一个效果……大爷,这颗药丸您吃了吧。”影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摸出一颗褐色的药丸,递到克里斯面前,克里斯没有客气,直接结果嚼碎吞了下去,很快他的外伤开始泛起绿水,然后飞速凝结成了伤疤。 “你没必要那么让着他吧,他可是让杰克城受难的人喔……”影子看到克里斯的伤在飞速痊愈,脸上虽然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但嘴里却这样嘟囔着。 克里斯苦笑着,没有答话。 林子月戳了戳影子:“你啊,那好歹是他亲儿子喂!” 影子哼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几人将目光转向空地上的重重黑雾,听着里面不断传来杰克野兽般的嘶吼声。 “无一……的力量很强嘛,呵。”影子说着眯起双眼,带着不明的意味盯着那些浮动的黑雾,林子月不由用惊恐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令影子有些疑惑,“我说得不对吗?” “不、不是……只是你那句话语气很像那个c啊。”林子月打了个寒战。 影子挑挑眉,在她后脑勺轻拍了下:“不要把我跟那个跨界的变态狂魔混为一谈!”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说:“你俩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空地上的黑雾渐渐收缩了,同时里面杰克的嘶吼也渐渐微弱下去,很快当黑雾彻底凝聚成人形时,杰克的身影露了出来,又恢复成了那副病弱的模样,安静地躺在地上,跟刚才疯狂的时候判若两人。 “阿一,他的情况如何?”林子月走上前去,克里斯倒是回过神来,立刻扑向地上的杰克,在确认杰克似乎只是沉睡后,冲林子月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无一恭敬地站在林子月面前:“这个实验者被大人投入轮回时,那部分破碎的灵魂基本已经自我填满了,但是那部分由生命力构成的灵魂及其不稳定,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这大概也是实验失败的证据……”说到这里无一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林子月不由得感到几分好奇。 “你说的那个实验究竟是什么?” 无一的身体震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抱歉,我没办法说出来,大人在我身上下的禁制还在,在最后一刻前都无法打开。” “最后一刻?什么意思?” 无一摇摇头,似乎是这个也无法说出口,林子月叹了口气,凑到克里斯身边,看着杰克苍白的脸色:“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他吗?” 无一笑了起来:“你的话当然没问题……大人的所有实验品的最高权限,除去他本人或说影子先生以外,你都是可以进行更改的。” 林子月感到一种无名怒火在心底燃起:“他究竟把别人的生命当做什么!?什么叫做实验品?还更改?他觉得把别人玩弄在掌心、控制别人生死权限肆意对人的灵魂下手脚这种事情,很有趣是吗!?” 无一垂下头,依旧是那副谦卑的姿态:“大人做事我们是从来不问理由的,既然您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想必大人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我不愿意误导您。” “你们一个个的……”林子月还想说什么,影子在她肩上拍了拍,她哼了一声后不再说话,于是影子替她询问起帮助杰克的方法。 无一随后说的话令两人又是一惊。 方法很简单,带着杰克去往里六合深渊,然后直接用深渊里灵魂受到的压迫力量,将他由生命力构成的灵魂和原有的残缺灵魂压缩融合在一起,就能让他好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不会暴走也不会再有那种病态的渴望。 “去里六合……”林子月用力拍着自己脑门,感到头又开始疼了,“那个鬼地方,一切根源的鬼地方……我一点都不想去啊啊!!” “我很想去。”影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子月不由得抬头看去,他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正用闪烁着奇怪光芒的目光,回望向林子月,“我倒想去看看,如果那是一切麻烦的发源地,是不是解决那个地方就可以终结这一切呢?” “你打算做什么吗?”克里斯看了两人一眼,“要从这个边缘世界前往里六合……首先你们得前往六界才行,其次表六合边界的混乱程度你们会难以想象,想要进入里六合的话,还得通过六合女皇的许可,我觉得以你们的身份,很可能被六合狩猎小队盯上……” “克里斯你不用管,这是我们的事情,既然她答应了你解决杰克城的麻烦,那么杰克身上c留下的烂摊子,我一定跟她一同会收拾好,六合再危险……也会有办法的。”影子这样说道,林子月立刻不满起来。 “你说得倒轻松!就算找到了根源你还能怎样,难不成你想——”影子直接捂住了林子月的嘴,低声附在她耳边道:“有些话还是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了,克里斯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我作为造访者能对幻世造成的影响,可是包括直接在公司内部决定它数据的去留啊。” 听到这里,林子月拽开了影子的手,瞪了他一眼后算是心里稍微放心了些,虽然她觉得幻影公司不可能真的让影子参一脚,不过他毕竟也算是幻世名义上的“创造者”,所以在公司内部应该还是能有影响力,或许真的只能靠他来帮忙了,但是…… “可是你身体里的那个第二人格,会让你如愿吗?”林子月戳着影子的胸口,苦恼地道。 “唔……就算你这么说……”影子听到林子月的话,也有些郁闷,只好避而不谈,转身跟克里斯道,“接下来就让杰克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俩因为一些原因必须得去趟里六合的,所以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克里斯没有回话,他抱起杰克,三人一起往城里走去,在走进杰克城前时,他冲着林子月说:“审判者大人……那么杰克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有那个无一在,杰克似乎就不会引起什么麻烦,让他跟着你们一同前进也不是坏事。” 林子月听到克里斯答应下来,忽然意识到一件麻烦事,自己下线的时候幻世到了夜晚的话……杰克怎么办!?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林子月已经收起来的法杖突然自动出现在她手中,法杖上传出无一的声音:“没事的,一次压制能维持幻世十个日夜左右,换算成你的日夜法大约是四天,所以就算你临时不在也没关系。” “原来如此,那倒是很方便,这下在下更是放心了。”克里斯笑着说。 “……这是说,接下来的路,还得加人了是吗?”影子仰天叹了口气。 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杰克城街道,抱着杰克的克里斯被一些城里的居民围了起来,紧张地询问起情况,林子月和影子走在人群外围,冲苦笑的克里斯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林子月耸耸肩:“不过本来就已经很麻烦了啊,而且还有那些家伙不是吗?” 她打开聊天频道,边走边看着炸锅了的佣兵小队的聊天记录。里面三千和包子正在叽叽喳喳闹腾着,一剑夹在两人中间试图让他俩不要那么慌张,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在里面发了句“西甘盟见”。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西甘盟见?”林子月不满地瞪着影子。 影子露出一个坏笑:“总要汇合的嘛。而且这次折腾完后,你就老老实实地跟大家一起走吧,省得又出事。” “但是我不太习惯集体活动啊。”林子月随便扯了个借口,嘟囔着。 “你只是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而已……但正是你这样不坦率的想法,才给人添了好多麻烦吧?” 林子月没有回答,幻世的阳光落在身上,她却感到周身有些发冷。 第50章 告别杰克城(上) 黑白仔、影子舞蹈和林子月坐在有些脏兮兮的城主家,由于技能行会被毁,克里斯带领着行会里的人员们,借用旁边的民宅建起了几间临时工作处,在玩家们的抱怨声中勉强运转起来了,维持好城里的秩序后,克里斯带着杰克和玛利亚回到他的城主府,看到屋里的状况后他叹了口气。 “抱歉啊,各位将就下吧,我稍微收拾收拾。”玛利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忙着制造魔药……还没有好好收拾过呢。”接着便和克里斯两人做起扫除来,林子月三人和杰克都被安置在屋角的两张沙发上。 “其实没什么关系,”影子的眼角跳了下,面不改色地从腰间抽出一张毯子盖在沙发上后,才拉着林子月坐了下来,“反正等杰克清醒,我们很快就得走了,不然就赶不上漂流城在西甘盟的会和时间了。” “可是我们这样帮杰克下决定真的好吗……”林子月有些担心。 黑白仔很不屑地摆摆手:“你在说什么傻话!能找到一个救他的方法,他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吧?” 黑白仔说完还趴在林子月耳边,低声念叨着:“还有你是不是跟影子聊得太嗨……忘记要任务奖励了撒?”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林子月捶了几下黑白仔,却无意中迎上了影子看过来的探究眼神,立刻感到几分心虚,于是跟克里斯提起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跟那谁说的一样,等杰克醒了后,我们就会直接出发呢,不过果然还是得问问杰克自身的想法吧。” “我的想法?你们没有给我任何选择吧。”杰克从对面的沙发上坐了起来。 “呵,你什么时候醒了?不过听你的话,你大概也了解点现状了吧?”影子瞥了眼杰克,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既然依赖着别人的救援就稍微摆出点态度吧?” “真抱歉,我要感谢的只有某位女士而已吧?想要别人态度好的话,最起码先注意下自己的态度哦,先生?”杰克的话立刻让影子噎了下。 林子月忍不住偷笑了下,然后又摆回了正经的表情:“那么杰克你会跟我们一起来吧?” 杰克看着屋子另一边忙着打水的克里斯和擦桌子的玛利亚,眼中满是黯然。 “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杰克叹了口气,看着说话的林子月:“明明没有任何办法不是吗?那位先生有句话说得很对,我只能依赖你们了。” 林子月被杰克的话堵到无话可说,影子接着道:“那么跟你爸妈告别后,我们就直接上路吧。” “啊?现在就走啊?”黑白仔看看杰克又看看房间另一角的克里斯和玛利亚,也是皱起了眉头,“要不要给他们多点时间?” 林子月冲杰克点点头:“你自己决定时间吧,差不多了我们就……上路了。” 或许也是有些残忍吧,明明是好不容易才重聚的三人,却又要分别了。 “可别再吵起来了,阁下可不想再把城主的小屋也毁了吧?”影子阴阳怪气地说,被林子月和黑白仔同时瞪了好几眼。 杰克听了这话倒是翘起嘴角:“谢谢你的提醒,我已经没那么冲动了。” 在杰克跟克里斯两人道别时,林子月坐到影子边上,拽着他小声问:“你为什么总对杰克阴阳怪气的?” 影子哼了声后才答道:“你知道幻世关于‘灵魂破碎’这种事情的解说是什么吗?大罪大恶、积怨过多之人,才会在经历惨死后,从而导致灵魂产生裂缝甚至分崩离析,并且被天地轮回所斥,而我们的前进目标里六合,就是一个流放这些灵魂的地方,因为六合是冥界人间两线的交点,所以从人界前往冥界途中必然会经过六合,加上里六合这么个特殊的空间所在,冥界使者们就把它当做了垃圾场……我说你啊,把你那副傻子般的表情收一收。” “我……只是有点听不太懂。”林子月这样说着,尴尬地把视线从影子脸上移开了。 影子伸了个懒腰,斜靠在身后的沙发上,但随即似乎想起了这间屋子的状况,后背又从上面弹起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继续道:“我会知道这些很奇怪。” “咦?为什么?”林子月不解地看着他。 影子垂下眼帘,缓缓说着:“因为总觉得这些东西,是某人强行告诉我的。” 影子回头,看到林子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是的,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知识就像是从一开始就存在在脑海似得。” “并非是亲身体验或者经历,而是像是从潜意识里挖掘出来的?就像是……很久之前记住的知识,然后突然提到了关键词,你就全部想起来了呢。” “大概就是这感觉吧,你倒是挺懂的。” 林子月没说话,那边的黑白仔凑了过来,强行挤到了两人中间,笑嘻嘻地道:“月姐姐在科普什么呢?我也听听啊?” “嘁,电灯泡。”影子低声抱怨了句,随即从沙发上站起身,“你要是对我们之后的旅程有兴趣,可以加入我们的佣兵小队哦?看你跟你姐一样,都是某种意义上的人才,鉴定大家。” “鉴定大家?什么东西?”林子月听到不懂的词,立刻开口问道。 黑白仔赖在林子月肩头,恶狠狠地冲影子在脖子上比划了下,然后影子在不屑的轻笑声中走向门口:“我在外面等你们。” “鉴定大家……那是我的称号啦。”黑白仔靠在林子月身边,嘟着嘴有气无力地说着,被影子先一步抢着说出来,让她感到很憋屈,“其实原本是叫‘鉴定狂人’,成为幻世第一个鉴定一万次的人以后,我就自动被技能行会赋予了这个称号,不过除此之外除了一个‘这东西好’的鉴定几率增强辅助技能以外,什么好处都没有……连金币都没有诶!!” “有点鸡肋?”林子月笑着揉了揉黑白仔的头,“不过影子说你是人才的话,想必他是很看重你这技能呢。” “有什么卵用啊!我想要更有实用的东西啊!月姐姐也是,蒙蒙姐也是,都有召唤系智能宠物,那个才是真好啦!!!” “不,我觉得你的技能很有用……能稍微给我讲讲吗?” “恩?稍微讲讲……”黑白仔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继续说了起来,“月姐姐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喔,原来如此,我把技能解说共享给你吧。” 接着一个窗口在林子月眼前弹了出来: 【这东西好】:世间万物无不有其弱点。当然也有其优缺点。 主动技能(可成长) 进行吟唱,增加25%的鉴定成功概率,增加10%的稀有物品概率,增加1%的探查概率。 吟唱:“这东西好啊!” 永久绑定技能。 “我说,这技能……简直逆天啊。”林子月看完介绍后,猛地摇晃起黑白仔,“你还不懂吗?影子肯定是了解这技能的特性,那个增加10%的稀有物品概率恐怕指的就是字面意思,直接转换物品的性质,你卖给我那个藤蔓就是好东西,你……” “就那个我鉴定了10次也没看出是啥的玩意儿!?”黑白仔也不由得提高声音,满脸惊讶。 “哇……我真是捡到宝了。”林子月拽着黑白仔的手,开心地道,“你要来我们佣兵小队嘛!” “好、好啊。”黑白仔点点头,还没有从刚才林子月的话里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面前已经弹出了一个确认框,然后她确认以后,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 此时林子月耳边同时响起了系统提示: 玩家黑白仔加入佣兵小队‘天外来客’。 然后佣兵频道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只凭着包子和三千两人。 三千烦恼风:发生了什么,这什么系统提示!! 三千烦恼风:我刚才就跟包子和一剑下个副本,怎么一出来系统提示多了这东西!? 一笼肉包子:这什么鬼!?月影是你嘛?还是影子那个笑面刀? 一笼肉包子:一剑跟我们在一起啊,没看到他跟人接触啊! 三千烦恼风:不对这时候该问的是这丫谁!!? 一笼肉包子:这谁招进来的!!经过本大爷同意了吗!! 三千烦恼风:你别喵的抢老子的口头禅喂!! 三千烦恼风:不对!!现在重点是这人谁!? 三千烦恼风:谁招进来的自觉出来啊!! 黑白仔:大家……好 一笼肉包子:啊感觉好软萌,是妹子吗? 三千烦恼风:为什么汉子就不能软萌了?来来老实交代,谁把你坑进来的? 林中月影:啊哈哈,是我啦,不过别担心,她是个乖孩子,不会惹事啦,应该,吧 一笼肉包子:你那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一笼肉包子:不过既然进来了就算是自己人吧?她知道我们的计划吗? 黑白仔:我有听影子哥讲过……也是经过考虑才加进来的。 三千烦恼风:影子哥? 一笼肉包子:人群之中某人的头上似乎是绿的? 三千烦恼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笼肉包子:月影啊,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能去论坛水帖子吗? 林中月影:你们别闹!!!!!黑白仔先认我当姐姐的!!也是她这一路帮了我大忙!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啦包子!!!! 三千烦恼风:啧啧,女人的心思我是看不透的,不过既然都跟影子和月影打过交道……那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一剑长梦:影子跟我说了,我也同意了 三千烦恼风:感情你们在我俩不知道的时候,还弄了个多数投票通过是吗? 影子舞蹈:没必要担心这事儿,你俩太吵了吧? 三千烦恼风:嘿,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是包子跟我说你在追林中啊? 影子舞蹈:!!!!!!!!! 影子舞蹈:一笼肉包子!你个大嘴巴!你给我等着!!! 林子月满脸无奈地刚想关掉佣兵频道,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结果就看到几条密聊弹了出来: 一笼肉包子:小月,我知道你很容易信人,也很好勾搭,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话得说,不然我心底梗得慌 一笼肉包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希望你能记住,正因为是身边的人才能在你最痛的地方,狠狠地捅你一刀 一笼肉包子:越是熟悉你的人,一旦成为对手,越是可怕得让你难以置信,越是知道怎样才能对付你,我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再发生在你身上 林中月影:包子,那我也有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一笼肉包子:我其实也是在警惕着你的,所以你警惕我也是应该的 林中月影:不不不,不是这个 一笼肉包子:那你想说什么? 林中月影: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吗? 一笼肉包子:你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我明明食言了 林中月影:但是我相信一个会想要保护我的人,不会害我,既然我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你,那么就没有理由再怀疑吧? 一笼肉包子:给你说出了奇怪的范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我喜欢哈哈哈哈!!! 林中月影:嘿,这才是我认识的包子啦! 第51章 告别杰克城(下) 关掉吵吵闹闹的佣兵频道,林子月抬起头,看到黑白仔还是呆呆盯着自己面前的半空中,明显还是在跟那几人说些什么,不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那边的杰克终于跟克里斯和玛利亚道完别,玛利亚趴在克里斯的怀中抽泣着,克里斯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交到了杰克手上,杰克接过后便向林子月这边走来。 “啊,那位先生不会是因为我的话生气了,就出去了吧?”注意到沙发上只剩下两人后,杰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林子月摇摇头:“没有啦,他只是出去透透风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你跟他俩都聊好了吗?” “恩,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是打心底觉得父亲当年的行为太过分了,但是……他终究还是我父亲,不是吗?” “你能想开再好不过了,那我们这就走吧,崽崽,别聊了,走人啦。”林子月拍了拍黑白仔后,黑白仔才突然回过神来似得,然后跟着林子月去和克里斯两人告别。 “那么杰克就拜托阁下了。”玛利亚仍然在抽泣,克里斯轻轻拍着她,这样跟林子月说着,“希望你们的旅途能一路顺利。” “啊,你们也要保重啊,这个惹祸精就交给无一吧。”林子月笑了笑。 “还有,审判者在寻找的薇雅大人……”克里斯开口时,林子月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最初答应帮助他时的目的,“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子月叹了口气:“居然是这样子吗……我也猜到可能是这种结果了。” 克里斯继续说起来:“如果你想去找她的话,有三种选择,一是前往冥界,二是前往深渊,三是直接让寻找她的人放弃,我想会拜托你这件事情的人,恐怕是个住在蝴蝶精灵湖畔附近的人类吧?薇雅大人的过去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林子月点点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薇雅的结局……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不过如果审判者大人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绝天峰那里,那是她去世的地方。” “绝天峰……?” “是的,”克里斯微微一笑,“就在华山雪峰之中,最矮的那座就是绝天峰了。” 林子月皱起眉头,“华山雪峰”让她觉得相当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儿,她决定稍后在佣兵小队里问问影子和一剑。 大门在几人身后关上,屋里的克里斯抱着玛利亚坐到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担子一般,虽然未来会发生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或许这样也挺好的吧。 那个神出鬼没的大人……还有他名下唯一的审判者和另一个有些奇怪的少年……这样把杰克交给他们,自己与其说是放心,倒不如说是让命运来决定会发生的一切吧。 不……或许也是,让他们来决定会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们的目标迷茫,时不时还会犹豫,但是他们确实往前前进着呢。 也不知道在前面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怎样的未来,不过自己给杰克的东西,应该足够保护他,然后帮上审判者大人了。 “咱们直接出城吗?”杰克这样问着,从克里斯给他的木盒里抽出来一张浅绿色的面具后戴在脸上,面具内侧是深棕色,外侧是跟青草般的嫩绿,上面画着些繁复的花纹,眼睛处是两个形状扭曲的洞口,刚好能露出杰克的双眼。 “恩……先去港口一趟。”林子月一边打量着杰克的面具一边回答道。 黑白仔好奇地伸出手去敲了敲杰克脸上的面具,问:“你戴着这个做什么?不会很闷吗?” 杰克耸耸肩,表示这是克里斯的吩咐。 “这东西没有看上去那么厚重,就像是跟皮肤融在了一起一样,而且对于视线也没什么影响,那个男人可能是为了保护我吧,大概……吧。”杰克这么说着,语气虽然不是很和善,但眼中却泛着暖意。 “这种亲子剧场恶心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影子嘟囔道。 “好啦,你就少说几句!”林子月戳了戳影子的胳膊,影子撇撇嘴,真得没有再嘲讽了。 杰克不屑地说:“哼,看不出来啊。” 黑白仔眼角跳了跳,面不改色挤到了林子月和影子中间,抱着林子月的胳膊走了一路,都不肯撒手。 直到一行人来到海边,有几个人或坐或站待在那间小木屋前,边上立着的烧烤架上烤着海鲜,那几人零零散散地说着话,其中还有人端着啤酒杯时不时仰头喝上几口。 “哦,回来了呢,妹子!!这边!!!”远远地就看到有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冲着林子月挥起手,林子月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拿着人家的草帽还没还,立刻小跑过去。 替女子把草帽在头上带好,林子月跟海盗团众人介绍起影子和黑白仔,但是当介绍轮到杰克的时候,她稍微愣了愣,还是影子开口帮她解了围:“这是我们护送任务的npc,大家不用太在意。” 杰克没有吭声,也不知道是在系统自带的屏蔽下没听到,还是因为不想搭理影子。 “所以姓林的你是有佣兵团了……那加我们公会如何?进会送副会长哦?”许钟崎斜靠在一张摇椅上,叼着一根烧烤用的竹签含糊地说着。 “副会长?谁啊?”林子月本来是跟黑白仔和影子一同坐在长椅上,黑白仔被灰蒙蒙拽进了屋里,说是有话要说。 “当然是小灰啦!看她跟你那么亲近,都快倒插门了好嘛!?你究竟给了她多少好处啊?”一个有些发闷的声音在角落响起,林子月扭头看过去,发现居然是被绑起来的非常帅和葵花点穴手。 “哟!老葵好久不见啊。”林子月冲老葵挥挥手。 老葵苦笑着应道:“好久不见,可惜这样子没法招待你了……感觉时隔许久啊?” “确实很久了呢……”林子月想起当初第一次下副本,遇到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十级出头的自己,现在也快三十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跟包子一起走的噗哈哈,然后因为那个实话谎话的机关,你还被禁言队伍里聊天来着呢。” “哈哈哈,包子现在怎么样啦?你俩居然没在一起玩啊。” “这个说来话长……” “嘿!你俩要叙旧到什么时候!”许钟崎不耐烦地打断了林子月,被人无视让他非常郁闷,“我说那边的阶下囚有点自知之明啊喂!!别以为有系统保护我整不了你!” 非常帅听到这句话立刻炸了毛:“许小子你越来越皮呼了哈!?当初明明是我们先在天际海成立的,收保护费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更何况是与技能行会的交易任务!!!为了这件事我们对你们新兴的公会一忍再忍,结果你们倒好!” “好了,小帅!!”老葵打断了非常帅激动的呐喊,狠狠拽了下两人手上被绑在一起的绳子,当做对非常帅的小警告。 “老葵!你看他们啊!!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呀!!”非常帅挣扎了几下,不满地嚎叫着。 木屋的门被推开了,灰蒙蒙黑着脸和黑白仔一起走了出来,黑白仔眼眶有些发红,但是情绪却缓和了很多,灰蒙蒙满脸郁闷,在路过非常帅身边的时候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嗷!!!!”非常帅喊得非常大声,似乎受到了什么及其非人的虐待,好几人都翻了个白眼给他,幻世的痛觉削弱,再怎么踩那痛感也是不痛不痒啊。 “闭嘴!我踩得有那么痛嘛!”灰蒙蒙本来发黑的脸色开始泛红,脸上的阴云散去了些。 “很痛很痛很痛啊……”非常帅嘟囔道,偷眼去瞧灰蒙蒙的表情,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即使是站在墙边的杰克,看到非常帅滑稽的样子,也有些忍俊不禁,倒是影子板着憋得通红的脸没有笑起来,似乎是为了保持在许多人面前的冷酷形象。 接着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在边上被绑着的两人强烈抗议下,他俩终于被解开了,也毫无隔阂地拿起烧烤啃起来,甚至似乎相当习惯这种氛围一般,这让林子月颇为好奇,明明之前还是打得难解难分的一群人,现在居然就能这样坐下来把酒言欢,她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恩……你问我们跟黑手会有什么过节啊……我完全不知道诶,嘿嘿,抱歉哈。”戴着草帽的女子揉了揉后脑勺,冲林子月抱歉地傻笑起来,呼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啤酒味,一无所获的林子月只好继续问下一个人。 “因为他们黑啊。”那个看上去总是很无聊的少年咽下嘴里的烧烤,这样回答道,然后就一副不想多话的样子,专心解决着自己面前的烧烤了,于是林子月只好再转向其他人。 “啊,老大跟黑手会的关系啊……让我想想,那时候还是幻世刚公测没多久的事情……”灰蒙蒙一边做思索状,一边轻轻点着自己手上装着汽水的啤酒杯,脸上露出了浅笑,“这样想想也算是孽缘吧?这一群家伙……” 幻世公测前非常帅就跟老葵认识,自然约好了要一起玩耍,等到进入游戏时竟然意外地分到了同一个主城,两人上了三十级时欢天喜地地召集了一帮子兄弟,一起成立了黑手会,作为幻世里的共同帮会,他们作为天际海第一个帮会,从技能行会领到了不少特殊的公会内任务,然后行会福利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加入,其中就有刚进幻世时,特别低调的许钟崎和他的基友同花顺扑克。 后来帮会不到一个月就壮大起来,自然而然就在飞速发展的时候,出现了利益不均衡的问题,老葵倾向于维护当初一起成立时的一帮子兄弟,而新加入的人们形成了以许钟崎为首的小集团,帮会因为志向不同,分裂成两个针锋相对的部分,最终许钟崎在新一期公会任务分发下来的时候,自己等人分得太少领了为理由,趁机在公会里散播起了流言,原有的矛盾在进一步刺激下,新人和老人彻底分化,然后独立了出去,重新组建起另一个公会,“天际海贼团”,许钟崎凭借自己强悍控场技能,当上了老大,并且招揽到了那个戴着草帽的女子草帽蒙,以及她的男朋友研究狂魔半瓶子酱油,在天际海跟黑手会对抗起来。 但是两个公会有个默认的规矩,就是不许影响到其他普通玩家的日常生活,两个会长,葵花点穴手和最强海盗许钟崎,都意外地在这方面维持了某种男子气概,很有诚信地一直在试图影响两方摩擦时,对其他玩家的影响,甚至一度在天际海城内弄了执法小队般的东西,不仅维护着自家人的事情,甚至维护着当地居民和玩家们的利益,虽然每次两个公会见面都免不了轰轰烈烈打一架,但是损害总是被尽量压缩到最小,场地往往也是选择没有什么人的地方,甚至连砸坏的小摊两边都会平摊赔偿。 或许也正是因为是游戏,大家一边拼命算计多少得失,一边打得热火朝天,却一边玩闹着彼此起哄。 正因为曾经是朋友,就算之后立场有所不同,但两个公会间都有着丝丝缕缕的个人联系,所以每周技能行会的任务,就在两个帮会大大小小的战争统计中决出,但是获胜的那一方将会负责举办安慰宴,结果就在这样的情况不断继续中,两个公会的感情……或者说孽缘,反而越来越深了。 就像现在这幕一样。 草帽女靠在眼镜男身边,两人挤在长椅上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草帽蒙满脸狡猾的笑容,眼镜男频频推着眼镜似乎是在缓解自己的局促和尴尬,黑白仔、非常帅、许钟崎和同花顺扑克正在打牌,杰克坐在一边兴趣盎然地围观着,甚至还在几人的撺掇下跟着打了两把,边上的老葵和另外一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话,指手画脚地比划起来,此时两人正笑成一团,灰蒙蒙捧着啤酒杯坐在林子月和影子边上,有滋有味地说着过去两个公会间的事情,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红晕,笑呵呵地看着一群人闹腾着。 第52章 充满气球的小镇 “西甘盟……西甘盟……平时在漂流城里待着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走起来感觉好漫长啊啊!!为什么幻世没有交通工具啊!?”黑白仔的哀嚎在旷野上回荡着,林子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从一行人离开杰克城和告别天际海贼团的众人,已经将近两小时了,但是离走到西甘盟与杰克城中间的小镇上,至少还有半小时,除了黑白仔跟着林子月、杰克和影子舞蹈继续前进外,灰蒙蒙等人都启程回去天际海的集市了。 “确实好漫长……”杰克擦着头上的汗,脸色越发苍白了,他跟林子月等人不一样,是受到自身体力和疲劳影响的。 林子月一开始还以为他那病恹恹的样子,根本走不了多久,结果走了两小时后看杰克除了出汗和有些没精神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想着也走了差不多快到了,她决定所有人先到下一个城镇再好好休息下。 “唔……好烦啊,就这样赶路,根本算不上玩游戏了啦!”黑白仔把头往杰克后背狠狠地甩了过去,一路上黑白仔这种发泄方式,让林子月觉得看上去就很疼了,这举动真的是在发泄而不是自虐么?她心底相当疑惑。 影子从腰间掏出一个水袋,递给了杰克,杰克惊讶地接过,说:“你……唔,谢谢了,好心的先生。” 影子看都没看他,直视着前方说:“等下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得千万小心。” “那个地方怎么了吗?”林子月问道。 黑白仔皱起眉头:“恩……这么说起来,影子哥讲的那个‘气球镇’,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就算是漂流城不停在那儿,至少会有玩家……” “那个镇上没有玩家,等下在那边……不管看到了什么,我们都千万不要插手,一旦插手就没完没了了。”影子的目光有些闪躲。 林子月注意到他的不正常后,皱起眉头,但是没有多问,而是打开了聊天框边走边打起字来。 林中月影:轩辕诶,那个气球镇到底有什么问题?你跟那两人隐瞒的事情能告诉我吗? 影子舞蹈:说可以,但是有个前提条件 影子舞蹈: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能插手 林中月影:这个……有点难吧,你总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啊 影子舞蹈:啧 影子舞蹈: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 接着影子没有在两人的私聊框说话,而是直接开口道:“那个气球镇上有气球啊,不过不是普通的气球,而是类似某个恐怖漫画中的……人头气球。” 林子月瞬间背后寒毛直立,那个经典的恐怖漫画,她在网上闲晃时也曾经看到过,漫画从头到尾塑造出的氛围,那毛骨悚然的绝望感,只是想起来就让她的手有些颤抖。 黑白仔侧着头,看到林子月的脸色后也是吓了一跳:“月姐姐……你没问题吧?似乎只是比较特殊的气球而已,可能就是气球是人头形状啊,你至于吗?” “有着人头气球的小镇……那不只是个已经消失的传说而已嘛?”杰克在一旁插嘴道,令其他人都把目光转向他,他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脖子后,只好解释起来,“你们没有听过吗?乌鸦的童谣?” 三人一同摇头,杰克叹了口气,讲了起来。 “那是我小时候不听话时,玛利亚就会用来吓唬我的故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都是些特别吓人而阴暗的东西,现在回忆起来,果然是因为成为巫婆的关系嘛……那些故事根本不适合小孩子吧。 啊,扯远了,继续讲那个乌鸦的童谣吧,虽然说是童谣,不过是没有什么太大关联性的故事集,由很多零散的小故事组成,其中有一篇,就是在这片螺母大陆上,有一个充满气球的小镇,镇上所发生的悲剧。 气球镇原本不是叫气球镇的,只是一个平凡的镇子,镇子上的矿山里意外发现了一口气井,里面的气体有着异常的魔力密度,灌注在皮袋子或者球体中,就能带着东西飞起来,所以镇上的人立刻开始把这种气体当作商品贩卖,大量开发后销售给周边的城市,但是很快人们变得越来越贪婪,想要把这些气体开发出更多的用途,于是他们用赚来的钱请了不少魔法师前往镇上,帮助他们研究这种气体。 结果我想你们也懂得了……研究室出了场意外,一部分研究中的气体窜了出去,然后钻入气球袋子后,变成了掠夺人命的可怕怪物,接着整个镇子都被袭击了。那些怪物会显示出被捕杀对象的面貌,然后紧紧追着目标不放,越来越多的气球出现在镇子上,人们慌乱逃亡,值得庆幸的是那种怪物似乎受到镇上的矿山根源的限制,无法离开镇子,所以逃出来的人们就得以幸存下来,但是那个镇子的历史就此被人渐渐遗忘,只剩下一个警戒着贪婪的故事,最终却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处在何方。 既然讲到这里故事也差不多说完了,那么我就有个问题很想问……为什么影子先生会知道那个镇的位置呢?” 影子的嘴角往上提了提,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着有些怪异:“你问我啊,呵呵……为什么我会知道呢?” 林子月在他胳膊上捶了下:“别装神弄鬼,不想说就不说嘛,闹什么。” 影子看着她的举动,笑了笑,杰克虽然还是有疑问,不过也打住了这个话题,倒是黑白仔满脸担忧地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居然这么危险,那岂不是没有办法进去休息了?” “所以我才让你们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不激怒那些气球的话,我们应该是能受到……额,幻世的神的保护的。” 黑白仔瞥了眼杰克,轻声嘀咕道:“你是想说系统吧……杰克没关系吗?” “没关系,那个诅咒经过这么多年月,已经在消退了,而且……”影子顿了顿,轻笑一声,“呵,不是还有无一呢吗?” 林子月不满地瞪着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啊?不许碰我家召唤生物!看到你那副有些奇怪的狂热眼神我就慌,离她远点啦!!” “好、好,我不打她的主意就是了。”影子随意地耸耸肩,快步走在前面,脸上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笑容,看着影子的模样,反而让林子月感到更不安了。 十几分钟后,视线所及的最远处,就能瞥到天空中飘着些不规则的球形,仿佛是巨大的热气球一般,有大有小,似乎还在缓缓移动着。 看到这一幕杰克的脸色立刻变了,林子月也是紧紧抓住了黑白仔的手,平时都是黑白仔抱着她,这次角色似乎对调了。 “月姐姐至于吗?不就是杀人的气球而……而已……” 黑白仔的话说到最后,变成了几近喃喃自语,她直直地看着天空上向几人飘来的一个气球,眼睛死死盯在下方被气球口上那个绳子。 绳子上绑着一具被高高吊起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得看不出形状,基本已经只剩下了骨头和零零散散的发丝,但是上面漂浮着的气球上,有一个大笑着的女人脸,仿佛是人头被吹胀了一般,巨大的头像是个气球似得飘在空中来回摇动,表情扭曲夸张得令人心生畏惧,但还能辨认出五官的形状,头发散乱地垂下,上面布满血丝的眼珠往外凸起,此时正往斜下方转动着,仿佛在打量林子月几人。 “好、好恶心……看着就好恶心……呜啊……”黑白仔拽着林子月的衣袖,颤抖地指着那个气球下的尸骨,“那东西是……什么?” 影子从腰间掏出了匕首,但是林子月注意到他的手指,停在把手上时轻轻颤抖起来,看样子影子自己面对这种人头气球,也没有多少能赢过的信心,杰克也注意到了影子的异样,不由得调笑道:“放松放松……不就是个气球……” 几人头顶那个气球发出尖锐的笑声,仿佛在嘲笑杰克的话一般,杰克板着脸低下头,本就如纸的脸色越发惨白。 “走吧,它只是好奇而已,不会袭击我们的。”林子月相对来说已经是几人中最淡定的了,不过她也召唤出法杖拿在手上,强压下往头顶看的冲动后,继续往漂浮着更多气球的方向前进,几人一同前进着,却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再也没有之前一路闲聊的心情。 毕竟头顶上那东西,还在跟着他们一同往镇子前进。 影子快步往前迈了几下,跟林子月并肩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你刚才不还是很害怕吗?现在这么淡定。” 林子月抬头跟气球对视着,回答道:“还好吧……那个气球也是有杀人规律的,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我才安心,不过我们得小心有我们外貌的气球就是了。” “你是指他们只会杀掉上面显示出来的人?”影子也抬起头,空中漂浮的巨大气球在午后的炎热阳光下,往几人身上投下了几分阴影。 “是的……而且就算按照杰克故事的版本来看,我们既然不是镇民,被诅咒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因为这个气球出现的根源,是他们糟的报应啊……虽然我很想让那些可怜人入土为安,而不是风干晾骨架……” “月姐姐,那个镇上的鬼气球事件……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吧,这个镇子从危险程度上来说,可算是多人副本了。”黑白仔凑过来,紧紧跟在林子月身边,梗着脖子正视前方。 杰克也说:“我赞成……我们千万别扯进去,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往往会因为传说的关系变得更加可怕。” 林子月没说什么,只是跟头顶那个气球互相注视着。 影子注意到她神情有些不对,但是看她沉默的样子,恐怕是在想些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几人抵达镇子边缘的时候,头顶的欢迎气球已经聚集了数十个之多,有些拥挤地堆在一起,时不时相碰的时候,他们便会张大干裂的嘴唇,冲彼此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或者是跟野兽般去啃咬对方的头发,形成了野兽般的族群。 林子月一路都在观察着头顶的人头气球们,觉得这副景象仿佛在某些动物世界里见过,也不知道他们这样跟随的举动,究竟是出于好奇心、领地意识,还是狩猎的心态。 影子也抬起头,瞥了几眼天上有些混乱的气球。 “就像是某种野生动物一样……你说他们还有被捕杀人们的记忆吗?”影子拍了拍林子月肩膀,这样问她。 林子月摇摇头:“我觉得大概连物种都变了吧,感觉跟一个全新的形态似得,就算有死去人们的脸,也不是同样的人了。” 林子月的手杖上突然传出了声音:“那些气球里有灵魂。” 林子月不解地把手杖端在眼前,问:“无一吗?你能看见灵魂?” “只能说是感应,我能感觉到那些气球里封存着人的灵魂,而且是有自主意识的那种……但是看他们的状态似乎只剩下了兽类的本能,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禁锢了灵魂本身的神智。” 影子叹了口气:“唉,你不会跟我想的一样吧……” 林子月有点不好意思:“没、没有……只是如果能顺手解决诅咒的话,这个小镇上逝去的人们……应该也能解脱吧?” “不要做多与的事情啦,跟那种东西打交道想想都怕啊!!”黑白仔的声音颤抖着。 林子月点点头:“我说了尽量不插手的……我们以赶路为主,先去镇上的技能行会登记下吧,但是没人的话怎么登记啊?” “没关系,有自助平台。”影子随口说着,走在前面带路去了。 第53章 纠纷方起(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 绿茵茵的青草不仅遍布了村外,甚至已经埋没了小半个村子,野花娇媚地绽放在倾塌的石砖边缘,村民曾经存在的痕迹,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彻底的废墟,那些铺着细碎石子的小路已经被草木掩盖,像是那段令人疯狂的历史,被碾压在自然的力量之下,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疯长的灌木丛中,时不时响起的鸟啼声和虫鸣,以及头顶那些气球怪物意义不明的低语,幻世午后明媚的阳光落在林子月几人身上,但反而让人心底更加发冷。 “唔……人类的痕迹在魔法的报复下,居然会被吞噬到这种地步啊。”黑白仔摸着身边两三人合抱才能圈住的大树,一片感慨之色。 林子月和杰克却都皱起眉头,影子舞蹈注意到两人神色异常,不由得询问起来:“你俩是不是注意到什么了?” 林子月含糊地应了下,却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以为她似乎听到有哭声,但是相当微弱,由于距离太过遥远,以至于无法分辨来源,但是这种感觉她在漂流城时也似曾相识,应该是通灵术起的作用,那种缥缈的声音按她所想,恐怕就是怨灵的声音。 杰克倒是开口回答了影子的问题:“我能感觉镇子上有些……奇怪,镇子上的植物们很不安,甚至有的跟我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林子月有些惊讶:“你能跟植物交流?这算是继承自克里斯的……天赋?” 杰克摇摇头,指向自己脸上的面具:“算是这个面具的功劳吧,能增强我对于植物的任何感知。” “植物的求救……我们没什么必要去理会吧?明明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好了。”影子抬起头,看着那些人头气球在他们头顶聚集了乌压压的一片,犹如跟随着一行人的乌云似得。 林子月看着街边那些繁茂的植物:“没有了人类……它们不应该很快乐吗?这样自由自在地生长,直到这么茂密的程度。” “植物们在哭泣……因为诅咒而哭泣……”杰克轻声说道,让气氛更诡异了几分。 “真是的……自从玩了幻世就是诅咒诅咒……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诅咒!?真是的!”林子月忽然感到有些烦躁,想到一直发生的事情,摸不着头脑的一堆麻烦,她心底瞬间冒出一阵无名火,“管他是什么诅咒,佛挡杀佛神挡揍神啦!!” 影子的眼角跳了跳:“你……还好吗?” 林子月沉默了,她也不知道为何刚才自己突然就有些凶狠,稍微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影子眉头皱了起来:“你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下线休息下比较好,别因为玩全息玩多了,弄坏了身体就不好啊。” “难道说是来那个了?”黑白仔偷偷笑了起来,用胳膊肘推了推林子月,林子月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秒懂的影子也是轻咳了下,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杰克倒是一脸迷茫看着三人,问:“那个?是什么?林她生病了什么?” “没什么……你就不用问了……”影子瞪了黑白仔一眼,跟杰克说道。 四人在影子的带领下,踩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十分钟后就走到了小镇的中心,广场上伫立着一颗巨大的金色水晶,倾斜着竖在广场中央,一半都被埋在了土里,露在外面的部分散发着一明一暗的白光,甚至时不时在周身激起细微的透明波纹,在空气中卷起细小的漩涡。 “这东西……是什么啊?”林子月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景象,站在这个接近三米多高的水晶底下,她有种身高上浓重的被压迫感。 “引导水晶,在没有npc的城镇或者荒郊野外就会设立这种东西,要不然玩家们不是很困扰吗?”影子笑了笑,将手平贴在水晶上,顿时一阵白光也在他身上亮起。 林子月和黑白仔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伸了上去,白光在身上亮起的时候,林子月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 叮,复活点载入成功。 叮,记录点登录成功。 “这就可以了呢……”林子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杰克看着三人的举动,也试探性地伸出手来,将手掌放在水晶上面,但是接着他身上就泛起了与三人不同的绿光,然后很快这种绿光又转化为红光,红绿色在杰克身上不断流动着,立刻吸引了林子月几人的目光。 “杰克!!!你、你你没事吧?” 杰克无辜地眨眨眼,把手从水晶上移开的瞬间,他身上的光芒就全部消散了:“我没事啊?怎么了吗?” “你刚才身上闪烁的绿光和红光……?”黑白仔缓缓问道。 杰克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水晶:“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唔……原来npc看不见共鸣光吗……杰克你有什么感觉吗?把手放在水晶上的时候有什么特别感受吗?”影子双眼放光,语气甚至有几分急促,每次只要涉及到幻世里这种他不了解的事情,他就显得特别兴致高昂起来。 “你问我什么特别的感受……身体暖暖的,”杰克犹豫着说,“感觉很舒服,就像是被很多生命元素包围了似的。” “是元素共鸣……水晶对幻世原住民会有这种效果……之后可以去联系下研究部……不过怎么设计……”影子开始自己嘟囔起来。 “好啦好啦,别想了,咱们直接离开这个地方吧?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呆了,上面那些家伙还跟着我们啊!?你们别这么快就无视啊!”黑白仔抬头看了一眼,跟几个气球对视了正着,上面立刻传来一阵阵尖笑声,那嗓音在大笑的同时,发出粉笔摩擦过天花板的声音,令人耳朵发痛。 林子月瞪了一眼上面那些东西:“好烦啊,有没有什么方法摆脱它们?这样被围观弄得我们跟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 影子停下了自言自语,也抬起头,盯着上面的气球,半晌后说:“戳爆它们?” “不要那么若无其事地说着可怕的事情啊!!”黑白仔抖了抖,“到时候爆出来的会是魔法气流还是脑浆根本难以判断吧!” “啊哈……虽然是个听上去可行的建议,但是也太过残忍了,我反对呢。”林子月摇摇头。 杰克说:“那我们……继续走吧?” “直接出镇子也好,省得惹上麻烦。”影子这样说着,刚想转身继续带路,但是却被林子月拉住了袖子,“怎么了?” “我得下线了,你们继续走吧。”林子月此时听着系统音不断提醒,游戏舱外部正有人在试着唤醒她,而且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她刚跟几人说完,就被系统直接弹出了游戏。 游戏舱盖子打开后,林子月居然看到乌鸦状态的炎鸦,正焦急地在她游戏舱上蹦来蹦去。 “你这是舱头蹦迪啊!?什么事情这么突然……”林子月一把揪起了炎鸦,把它举到脸前。 炎鸦被拽起来后,反而显得支支吾吾的,这令林子月感到很不安:“你有事的话快点说,我……难道是有人让你别说?” 炎鸦的小脑袋拼命上下点了起来,但是仍然什么都没说,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林子月皱起眉头:“你倒是说话啊?” “……啊啊!……咒!啊!……啊啊!!” “……封印了你说话的能力?咒?难道说是九九?”林子月立刻联想到之前九九到处贴的黄色纸条,那些画着鬼画符的东西,确实很像是虚拟作品中的咒符什么的。 炎鸦在林子月怀中点点头,伸出一只翅膀指着屋里书房的方向。 林子月飞奔到书房前,先是猛地敲起门来,过了十几秒也没人回应后,她才去转动门把手,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门把手竟然直接从门上脱落下来。 “喂……这已经有点过了……x!”林子月狠狠地捶了门一拳,将炎鸦放在肩膀上,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底拽出了一个落了点灰尘的箱子,她打开箱子后,里面的东西让炎鸦都愣了愣。 “啊……你……啊啊……这些?” 林子月拆开一包电池,然后轻轻拂去了小型电锯上的灰尘,随口应付到:“啊,是啊,以防万一嘛。” 她扫了眼箱子里其他的东西,两包干燥饼干,几卷绷带和云南白药,锤子、小刀、多功能的瑞士军刀等等金属物品,都收拢在一个额外的塑料盒子中。 炎鸦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林子月回头时注意到了他疑惑的眼神,她一边给小型电锯装上电池,一边说了起来:“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为了那可能发生的任何一万,我在搬进这座公寓一周后就准备了这个,一旦发生任何事……” 林子月装好电池后,按下了小型电锯的开关,嗡鸣声在她手上响起。 “我都能采取些行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句,林子月似乎在他眼底瞥到了一丝惊恐。 “恶魔也会害怕?”林子月嘲讽地说道。 小型电锯很轻易地将门边缘的部分锯了下来,比林子月想象中还要好用,或许也是门并不厚重的原因吧,她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色,黄色的符纸飘在空中一动不动,门的背面、天花板上、地板上和书架上贴的到处都是符纸,林子月看着眼前玄幻小说般的一幕,连手上的电锯都忘记关了,只是呆呆站在门口。 “啊啊!啊!!”炎鸦的叫声让林子月回过神来,但是她看着空中那些符纸相当困惑。 “我要怎么……破解啊?用电锯锯碎??” 炎鸦摇摇头,翅膀向着书桌挥起来,林子月顺着他的指引,在桌上找到了一只钢笔,然后她试探性地往身边浮在空中的符咒上划了一道,红色的墨水从钢笔尖溢出,几秒内便吞没了整张符咒,然后符纸便化为点点灰烬飘散,消失在了空中。 接着林子月便开始不断进行这一繁琐的程序,大概几十分钟后,她连胳膊都酸到提不起来的时候,终于划掉了屋里最后一张飘在空中的符咒,所有的符咒消失的一瞬间,家具上贴着的咒符立刻消融不见了,然后在地上露出了一圈繁杂的魔法阵。 “呼啊!!终于可以说人话了!那个天杀的狐媚子啊!?”炎鸦一等符咒消失,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看样子不能说话让他憋屈了好一会儿。 “她这样在公寓里折腾,真不怕哪天把楼弄塌了吗?”林子月没注意到炎鸦的话,她俯下身细细查看着地上的魔法阵,魔法阵边上的文字有些眼熟,似乎是象形文字,但又跟林子月记忆中的样子有出入。 “一般来说不会塌的……毕竟真的塌了她也有力量将建筑恢复。” 林子月的眼角跳了下:“一般来说……正常人不会在自己家里弄这些东西吧?她到底是谁?不不,她就是苏九九……我的意思是,她到底是什么?” 炎鸦目光闪烁,看着林子月质问的眼神,没有给出回答。 “好吧……你有权保持沉默是吧,又是她下的咒语?” 炎鸦摇摇头,轻声笑了笑:“是我自愿帮她保持那个秘密的。” 第54章 六合小队?现实交错 解决掉了屋里的符咒后,林子月一边打量着地上的法阵,一边问炎鸦:“你刚才那么着急把我叫了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炎鸦从她肩头跳了下来,落在地上后,黄色的爪子在地上划来划去:“你看到这边的符咒,蝌蚪纹和龙蛇纹相交本来是普通的传送阵,但是这里加上了锁魂六线……” “你能不能说人话!”林子月强压下打炎鸦的冲动,狠狠地瞪着他。 炎鸦不耐烦得扑腾到法阵中间,对着林子月说:“简单来说就是她被传送走了,但是不能传送回来了,一旦她试图传送回来,就会被封印在这个法阵里。” “怎么……传送阵什么的……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无法在现实里理解这种东西的存在……”林子月揉了揉眉头,虽然以前就遇到过超出常规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她真的毫无头绪了。 炎鸦暴躁地上下蹿腾起来:“那你就当做在玩幻世啊!!你刚才进门前那瞬间的行动力和敏捷思维跑到哪里去了!?” 林子月摇摇头:“那我当做在玩幻世……也不行啊,这是现实世界……一旦发生了什么……” “我还在啊!!!”炎鸦恨铁不成钢地吼了出来,“有什么事儿本大爷兜着!你要死了我还能拿命换!救人要紧吧!?你还要踌躇不前到什么地步啊!” 这句话像是在林子月脑海里狠狠砸下了一锤子,她脸前闪过了梅莹的面孔。 自己不想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 林子月扭头看着炎鸦,眼中浮现出有些狂热的神情:“怎么做?” 炎鸦一愣:“还真……把你骂醒了?算了算了,把那红色钢笔给我,你也站进传送阵范围,我们一起走!!” “去哪?”林子月拿起钢笔塞到炎鸦的爪子里后,也站到了传送阵的范围内。 “我也不知道,总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了,做好心理准备吧,想象下最坏的情况……” 炎鸦抓着红色钢笔,在法阵几个边缘添上了几道,接着林子月顿时感到一阵熟悉的失重感,就如同她无数次在幻世里感受到的那样。 传送阵的失重感和轻微眩晕。 还未等她多想,一片浅红色的光芒从脚下升起,林子月不由得在这光芒的刺激下紧紧闭上眼睛,红光将她和炎鸦彻底笼罩后,一人一鸟便从屋中消失不见,空荡荡的书房里,只剩下杂乱堆叠的书籍和地板中央一个重新变回黑色的传送阵。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 此时的苏九九满身伤痕半跪在地上,她平时随身携带的墨镜此时掉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已经因为自己分身术被毁而变得粉碎,她的大衣已经消失了,露出的衬衫上布满烧灼痕迹,她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的血迹见证着她刚刚经历的恶战,苏九九泛红的双眼已经有些飘忽,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看上去有几分邪魅的男人,穿着一身燕尾服西装,银白色的马尾长发随着风时不时飘舞起来,紫色的眼眸中闪烁阵阵蓝光,蕴含着令人目眩的力量,手中正握着一部完全与这场景脱离的手机。 “狐族的女人,你还不肯说吗?你手机里这个照片上分明就是我在找的人。” 苏九九咳了几下,一阵铁锈味从嗓子眼里涌上来,她甩了甩头,将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那个男人身上,眼中满是敌意和仇视:“你将我吸引到这里来,果然是因为小月啊……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那份极端的灵魂力量……难道梅莹的事情也是你搞的鬼!?” 男子皱了皱眉,这个动作放在他脸上并未显得发怒,而是有几分阴柔的美:“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手机里这个人现在在哪,我本就不想伤害修行不易的妖族,更何况是东方一脉濒临灭绝的狐族。” “别假惺惺的,你们这些修成人身的鬼魅,哪一个不是满手血腥?”苏九九强打精神,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直了。 “你执意如此?太勉强了吧?”男子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一族是不是都这样固执啊?我见过的狐族似乎都这样难应付。” 苏九九吐了一口血痰在脚边,鲜红色落在青草尖,那点点血迹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般:“我不能让你再夺走她,梅莹的灵魂被你们夺走……那么小月……我得……保……” 还未等她说完,男人只是用空着的左手在半空虚弹一下,苏九九就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路边的树干上,又是几口鲜血从她嘴角淌了下来,这次她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站起来了。 “我没心情跟你耗了。”男人脸上被一层冰冷覆盖,“既然你不领情,我不介意直接动手搜魂,为了她我可是什么都无所谓……” 就在这一刻,一道红光在草地中央亮起,随之出现的正是林子月和炎鸦。 林子月还未等看清周围的环境,一注意到浑身挂伤的苏九九,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往她的方向跑去,但是炎鸦与她相反,他只是轻轻一抖,身上的绷带在燃起的火光里化为灰烬,他飞在半空中,紧紧盯着那个让他也毛骨悚然的男人。 男人身上并未散发出任何力量波动,炎鸦除了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是鬼魂凝形以外,什么都看不透,那灵魂力量即使炎鸦去试探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里站着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鬼魂一般,但这并非是令他最疑惑的一点,炎鸦在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恐惧,恶魔的感情本来是相当稀罕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恶魔中心里疾病的一种体现,但是此时此刻炎鸦确确实实,活了千年的他在这个奇怪男人身上感到了恐惧,就像是看见天敌时自然而然的反应般,他打从灵魂里畏惧着这个男人的力量,就像是本能一般的恐惧感。 “恶魔?她又跟这种恶劣生物混到一起了?但你又不是幻觉系,怎么会影响她?”男人打量了下炎鸦,然后仅仅是踏出一步,还未等炎鸦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出现在他的背后了,离林子月和苏九九仅有两三步的距离。 空间压缩!? 炎鸦惊愕地回头,这种直接扭曲空间的力量根本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力量可以推山填海,但那也只是在物理存在的意义上来说,而空间本身是无形之物,大部分众生终其一生也只能摸到个门槛,很多人都是要借助外界东西的力量才能对空间产生影响,从而使用属于空间的规律法则。 “小月!!小心!!!”炎鸦一边怒吼一边冲着男人冲了上去,他身边卷起了团团螺旋撞的火焰,包裹着它跟一团导弹似得扑向男人。 “小月?啧,很亲密啊?”男人抬起手,比划了个枪的手势,对着炎鸦轻轻一弹,一声尖啸从他指尖蹿出,带着蓝色的光辉迎上了飞来的炎鸦,将它瞬间包裹在其内,蓝色光芒只是在短短几秒内就把炎鸦的火焰吞噬得一干二净,然后便消散在半空中。 “走了啦二木……二木?”男子走到林子月身边,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却被林子月一巴掌拍掉了手。 林子月轻轻搂着昏迷不醒的苏九九,恶狠狠地回头盯住面前这个男人,男人看向她捉摸了半晌后,才犹豫着道:“那个……你不是……不是二木?洛零?不、不对……” “你到底是谁?”林子月开口道。 男人后退了两步,显得有些尴尬,但是他上上下下又打量了林子月几遍,仍然显得犹豫不定:“可是那个恶魔刚才还喊你小月……林月尧?” 林子月一愣,这个跟自己相当相像的名字,令她感到有几分熟悉,但她确实不认识任何叫这个名字的人,她不由得压下自己心中不断蹿腾的怒火,深呼吸后,冷冷地说:“我叫林子月,我不认识你口中的林月尧。” 男子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不可能啊,你明明,从外貌到……灵魂波动都这么相像……我知道了,大概是那只狐狸和恶魔动了什么手脚,你跟我来,我们回去六合!女皇大人一定有办法帮你修复灵……” “不要扯淡!我不是你认识的人!!我也不认识你!你伤害了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林子月又把苏九九抱紧了些,看着她满是灰尘的脸上遍布了划痕与干涸的血迹,显得狼狈不堪,林子月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被鲜血沾到了,用袖子轻轻抹着苏九九的脸庞。 “……”男人没有说话,他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过了好几分钟,他才俯下身,想把手放到苏九九头边,却被林子月警惕得挡住了他伸出的手。 “之前认错人冲动了,是我的不对……那我帮她疗伤总算,将功补过了吧?” “我怎么该信任你呢?”林子月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男人有几分俏皮地眨眨眼:“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给自己洗白啊?难道说……你一个普通人还能反抗我吗?” 林子月不甘心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垂下头看着苏九九苍白的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么,我……” “滚。”林子月轻声说道,但是此时她嘴里传出来的声音,分明是个男子的浑厚声音。 边上的银发男人愣了下,看着林子月的侧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坚持疗伤,因为他感到面前林子月的身上,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伤得还不轻啊,无一,护法。”男子的声音再次从林子月口中传出,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林子月身上分离开来,银发男人立刻往后退开好几米,警惕地与黑雾中露出的女人对峙起来。 “你到底是……” “我谁都不是,一个魂飞魄散的死灵神念罢了。”林子月的手在苏九九额头上和肩头各轻点了一下,点过的地方立刻燃烧起浅黄色的火苗,两肩的地方额外,静静停在她手指点过的地方,既没有扩散开来也没有点燃任何东西,接着林子月轻轻点了下自己的眉心,指尖携着一道灰色的细丝,这道细丝落在苏九九额头的火苗里,瞬间火苗燃烧的架势高了好几分。 那边男人注意到林子月的动作,立刻紧张起来:“你直接点燃灵魂火焰是要做什么!?不怕她被直接被弄死吗?那个小狐狸的灵魂伤害并不严重啊,你……咦!??” 苏九九头上的火焰渐渐由浅黄变成了深黄,最后竟然缓缓转换成了浅绿色,接着她身上的伤口也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愈合起来,细密的肉芽不断将她身上的开口接合起来了。 男人有些目瞪口呆,这样直接作用在灵魂火焰上,强迫其直接进阶的举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应该是隐元会小鬼的实验产物吧?”林子月一边说着,手中却没有停下,从自己额头前继续抽了两丝灰色细线出来,放到了苏九九肩头的火焰中,“但是看你最后居然是夺舍了鬼修的身体,我的实验计划失败了吧,**发现了呢。” “你开什么玩笑……你居然是盒子的幕后主使……你在说些什么……”男人明显受到了极大的震惊。 “回去告诉x,哦,对你来说他叫作‘雷邪’,也去告诉六合的女皇大人,告诉轮回之书的小子,六合的倾覆已经接近了,难道他们……还看不到吗?哈哈哈哈……”林子月在苏九九胸口轻怕了下,三道火焰立刻没入苏九九体内,此时她身上的伤口几乎都愈合得差不多了,甚至都有脱落的痂挂在伤口上方,轻轻一碰似乎就会掉下来。 林子月叹了口气:“唉,无一,归。” 黑影又卷向林子月,消散在她身上,林子月抬起头,眼中却是很冰冷和深沉的神情,不带任何情感波动地看向男人:“去吧,这两个人还有那边的拖油瓶恶魔,我会负责带回人界,对这场还真是抱歉,让你白高兴了一场吧。” 男人没有阻拦林子月带走苏九九和炎鸦,他也有几分不敢阻拦,他没有百分百胜过这个“林子月”和那黑影的把握。———白痴作者的唠叨:我!回!来!了!谢谢大家没有取关,lin某自己都险些弃疗,啊呀真的是,也是第一次尝到了奇怪的瓶颈的滋味,心塞后又重新奋斗起来吧,我还有!很长的坑!要填!幻世或许会七拐八拐画风清奇,或许会写得脑洞开太大让人觉得乱七八糟,或许还会被人指责烂尾指责需要做阑尾炎手术(什么),但我不要太监!不要太监!不要太监!(重要的事说了三遍),我放弃减肥都不会放弃写幻世_(:3」∠)_哼唧!!!—————— 第55章 狐族来客 林子月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刚想转个身继续睡却发现身边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她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看到挤在她身边的苏九九呼吸平缓,流了半个枕头的口水,似乎睡得很香甜的样子,林子月掀起被子想下床,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冷风灌进了被窝,苏九九下意识地往前一窜,直接抱上了林子月衣角,林子月无奈地把她的手扒下来,然后又帮苏九九掖好了被子边缘后,才走到客厅里去。 她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关于什么炎鸦跑到了现实里,还有什么书房里冒出来了传送阵,以及一个银发马尾的男人。 林子月走到客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四下张望着找通讯手表的她,首先看到了沙发上横躺着的红发少年,一只绑着绷带的手无力地垂在沙发外边,似乎因为是客厅有些冷,少年窝成了一团,时不时还嘴里含糊地说着听不懂的梦话,林子月愣了几秒后还是回屋拉了条毯子出来丢在人形炎鸦的身上,然后终于在餐桌上找到了通讯器,刚打开界面就被十几条信息刷了屏。 毫不意外,都是影子,或者说……轩辕煜。 这家伙怎么跟跟踪狂似的,不至于吧。 林子月默默在心底这样想,坐在幻世的游戏舱上,一条条点开查看起来,内容不外乎都是问她发生了什么,因为在林子月被强制唤醒离开幻世后,她的人物原地模糊了一分钟后才消失,所以轩辕煜担心她是不是现实出了啥问题。 林子月也不得不回了条:“没有什么大事啦,不用担心嘿嘿,抱歉刚才才睡醒看到你的消息。” 接着她瞥了眼时间,发现也差不多到了去便利店的时间了,收拾收拾后就出门去了。 她前脚刚离开,沙发上的炎鸦就蹦了起来,然后跑到屋里把还沉浸在睡梦中的苏九九给弄醒了。 “呜呜……干嘛……小月……我的妈呀!”苏九九一巴掌就往炎鸦脸上糊去,炎鸦反应迅速一个侧头就闪了过去,带着几分惊恐瞪着神志不清的苏九九怒吼起来:“你丫什么心态!?注意点力道啊!!本爷……” 话音还没说完的时候,苏九九的手便落在了床头,然后仿佛是打碎了一堆纸做的家具般,她的手直接拍透了林子月的床板,并在床头后方的墙壁上直接开了个洞。两人都是直愣愣地盯着那个洞,半晌都没人说话,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我飞升了?”苏九九脸上泛着红光有些激动地嘀咕道。 炎鸦的眼角跳了跳,他想到如果自己没躲开,那么大概就得隔上好几个月才能重新凝聚人形了,估计林子月的床都会被覆在血沫里,不,说不定小半个房间都会遭殃,现在耳边仿佛还有刚才巴掌呼过时微凉的风。 “怎么回事啊……”炎鸦伸手去摸了摸墙上那个洞口,洞口顿时一片墙皮与渣渣又开始往下掉,甚至延伸出几条裂缝出来。 “这是可以徒手拆房子了,怎么办?小月回来看到肯定得揍你。”炎鸦坐在床边,指了指墙上和床头的洞口。 苏九九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洞,又看了看炎鸦,脸上闪过一抹阴险的笑容,接着居然倒头打算继续睡的样子,炎鸦无辜地眨眨眼,虽然没看懂苏九九什么意思,不过他身为恶魔的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儿,但炎鸦决定回归自己把苏九九弄醒的原因:“小月知道你不是正常人的事情了,没关系吗?” “她早就知道了好嘛……真以为能瞒过她?她又不傻……满身都是戏……”苏九九裹着被子又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说着。 炎鸦耸耸肩:“但你是狐族这件事她不知道吧?我们摊牌吗?她有受到妖界狐族的托付,给你们各个隐居的狐族带信儿。” 苏九九蜷缩成一团,没有回身看炎鸦,她双眼直直盯着眼前的墙:“妖界……妖界……幻世居然能连通妖界?” “喂,好好听人说话。” “妖界……真的跟族里传说的一样是妖族的天堂吗?” 炎鸦看着苏九九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唉,为什么狐族永远都这么固执呢?本爷不是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吗?妖界很乱的,根本不适合狐族的天顺之道,你们崇尚的理念到了妖界,只会被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逼死而已。” 苏九九没说话,炎鸦见她毫不回应,也只能出门回去客厅,继续坐沙发上修炼了。 林子月第二天早上回家的时候,顺路在早市的小摊上打包了不少吃的东西,打算回去好好安慰下另外那一人一鸟,但是在楼下她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苏九九的弟弟苏鸣,脸上居然还带着青肿的痕迹,林子月停在楼下,看着他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一脸犹豫也没有进大厦,不由得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你是九九的弟弟吧?你是来找她的吧?”林子月拍了拍苏鸣的肩,苏鸣回头的时候明显被她下了一跳,满脸惊慌。 “啊、啊,是这样的,我是来……找她的。”苏鸣有些心不在焉,在见到林子月后四下环顾了圈,然后冲她笑了笑,“我们快点上楼谈吧,这里……也不太安全。” 还没等林子月反应怎么不安全,苏鸣就一头往楼里面冲了进去,还回头冲她说:“快点,万一维和员来了……” 林子月没说什么,她感到苏鸣的话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考虑到苏鸣是来找他姐姐的,便也带着他上了楼,两人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林子月问:“你们姐弟俩都是同族吧?” “恩?恩,当然了,为什么这么问?你指什么?”苏鸣用眼角瞥了下林子月,又飞快地转开了视线。 “狐族?” 林子月这两个字一出口,苏鸣立刻警惕地面对着她,后背紧紧贴在电梯壁上,紧张得从口袋掏出一串黄符,拿着黄符的手都在颤抖。 “……我只是个人类,你在怕什么啊?”林子月翻了个白眼,感到十分无奈,这家伙怎么对他人的敌意这么重,看着很不靠谱的样子。 到了楼层林子月自顾自地下了电梯,苏鸣咬咬牙,不得不跟在她后面,但还是一手举着符咒对着林子月,另一手紧紧攒着衣角。 门开了后,不出林子月所料,苏九九又和人形的炎鸦在桌边坐着,两人对一堆文案争论中,不过在门开的时候两人回过头来,看到林子月时都是有几分尴尬,接着林子月身后的苏鸣立刻转移了苏九九的注意力。 “鸣鸣?你来做甚?”苏九九脸上不是很好看,看来还是在因为苏鸣上次摔门走人而耿耿于怀。 苏鸣立刻扑到苏九九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天啊还好姐姐没事,还好姐姐你没事……六合小队来人了,现在正在各个狐族的聚居地寻找你,我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事儿,但是快点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六合小队……”林子月听到这个词,忽然想起梦里那个长发飘飘的男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是不是一个银色马尾的娘娘腔?” 苏鸣愣了下,随即小鸡啄米似得拼命点起头来:“那个男人据说是六合小队的第二战力,仅次于六合小队的队长,他说姐姐认识六合通缉犯c,还说姐姐知道他的下落!” 林子月忽然觉得幻世跟现实已经难以分清了,她揉了揉眉心,任由苏九九和苏鸣谈论起什么族里的情况,林子月一把将拽过炎鸦进了厨房,把手里东西放下后,一副审讯的样子问了起来:“六合到底跟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或者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星球有什么联系?” “六界啊,就是普普通通的六界啊。”炎鸦心不在焉地在林子月带回来的早餐里翻出了一盒小笼包,打开盒盖往嘴里丢了两个,心满意足地嚼着。 “什么普普通通啊!?这哪里普通啊???” 林子月从炎鸦手上抢下小笼包,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个后盖上盖子,然后把它往柜台上一放,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强忍住手上的阵痛,她死死盯着炎鸦等答案。 炎鸦不得已只好继续这个话题:“你真的以为世界上只有人类的文明吗?你真的就没想过其他种族的存在吗?只是因为六界在你的世界观之外,不代表它不存在,而且到现在你也明白了吧?它不仅存在,而且包含了你的世界在内。” “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过呢?大部分人活了一辈子,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反而是在各种幻想的作品里……” “因为不好控制啊!撒谎把真相掩盖起来,永远比让无知迷惘的人民群众跟着闹腾好,而且维和机构很累的好不好?不管是哪族都有败类和渣宰,出了点什么事他们都得负全责,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黑锅背头上。”炎鸦还想伸手去拿小笼包,被林子月拍掉了他的手。 “所以说其实超自然力量一直都在?”林子月这样问道。 炎鸦皱起眉头:“什么超自然?都是自然力量的一部分好吧?我们现在在人界中段的星系,而幻世原本是人界更边缘的星系,缺乏管束才显得十分混乱,不过它本来的文明程度就只是魔法文明的前期,不过没想到你那个小男朋友居然能制造出灵魂投影器,前途不可量啊不可量……嘿你到底让不让小爷吃包子了?” 林子月拽着炎鸦拿包子的手,面色焦虑:“所以说幻世也是真实世界?” “是也不是,游戏幻世类似一个虚拟的中介,只是以源世界作为模板复制出来的星球,我们在那里杀死的生灵,不会对其原本的存在产生影响,而我们在那里死亡也不会有危害,因为那里是建立在现实规则上的虚拟世界,但是副本机制就不一样了,副本里的时候,玩家的灵魂是真的被投影到了六界各个真实主世界。” 林子月需要多点时间思索炎鸦这段话,所以她干脆把小笼包还给了炎鸦,还再顺了一个出来自己吃,脑海里却还原着幻世的整体细节,和她这二十多年生活接受的现实。 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存在……所以自己的…… “那深渊马戏团怎么回事儿?” 炎鸦咽下嘴里的包子,说:“以前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因为同是站在力量巅峰的众生,就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为了更好地保护并维持大家所珍重的世界,他们封锁了过于强大而富有侵略性的神界,让六界其余诸族能在平衡下安静生存,然后繁衍出属于各自的文化道路,这是最初的深渊马戏团,哦,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过据我父辈的恶魔说,各界都有属于自己那一界的代表。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六合,没有什么人界隐元会、六合小队或者天界天机,不过魔界皇族组成的七宗罪倒是已经有了。” 林子月嘀咕起来:“所以其实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恩,六合诞生后,六界的平衡渐渐倾覆,为了阻止六合继续吞噬其他六界的力量,马戏团里有人自愿牺牲化成了深渊,于是诞生了表里六合,六界的形状在这其中发生改变,变成了以六合为中心向外扩散的世界,越边缘的宇宙则越单调,甚至出现不少整个宇宙仅仅存在一个文明的情况,各个种族的发展都停滞不前、频生战乱,于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就诞生了。” 林子月没说什么,她有种回到历史课上的感觉,但是这堂历史课远远超出她对于世界的认知,令她头都大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实在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林子月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了,炎鸦耸耸肩,专心对付早饭去了。 就在这时候厨房门忽然被打开,苏九九探头进来,让两个人也到客厅谈话。 “哦……有早饭啊?小月你帮我顺便拿肠粉出来哦。”苏九九冲林子月笑了笑,“苏鸣也是啥都没吃,你随便拿点东西给他就好。” 过了几分钟后,苏鸣捧着一盒加蛋肠粉埋头狂啃,反倒是苏九九一脸无奈地啃着煎饼果子坐在他边上,林子月依旧坐在游戏舱上,把想跟她挤个位置的炎鸦踹到了一边,炎鸦不得不从餐桌边上拉了个椅子过来,几人才算是都在客厅坐成了一圈,准备严肃探讨下苏鸣说的事情。 “那么我现在打算**里一趟,反正我一个人去不会怎样,要是小月再落到那个死变态的手里,我担心会出事儿。”苏九九放下手中的煎饼果子,说道。 林子月立刻摇头:“他肯定是冲我来的,要是去的话我一定得跟你一起去,不然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 炎鸦盯着茶几上的半个煎饼果子咽了口口水:“唔,要本爷说啊,你担心你就跟着她去呗?你现在有东天狐族的狐仙令在身,到哪个聚居地还不是横着走?” “狐仙令?真的假的!?”苏九九显得很激动,“如果那是真的就没问题了,我甚至还能用你有狐仙令为借口,把你当成狐族贵宾,可以动用狐族的力量来保护你!” 苏鸣解决掉了肠粉,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后说:“这个行动或许可行,狐族都有祖训,不管是任何人持有任何狐族的狐仙令,都必须遵循他们的话,不然就被视为杵逆先祖,甚至会在飞升时招来天劫,狐族对于宿命论还是很相信的。” 林子月担忧地看向炎鸦:“可是我没办法拿出来幻世里的东西啊?” 炎鸦阴森森地笑了笑:“你肯定没办法,但是我……” 说完炎鸦从椅子上探过身子,在林子月的额头前方的空气里画了起来,他指尖的空气一开始只是微微流动,忽然林子月感觉身前有某种无形的东西颤抖了下,接着炎鸦的手上便多了块环绕着金光的牌子,在苏九九和苏鸣倒吸冷气的声音中,炎鸦一脸嘚瑟地将手从空间口袋前移开,但还没等那个小小的洞口自己封上,就有另一样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 那朵黑色的玫瑰在洞口合上前自己钻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茶几上。 第56章 前往东天狐族的领地 黑色的玫瑰轻飘飘落在桌上,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但是在林子月和炎鸦眼中,这东西根本不亚于一颗不定时炸弹,似乎随时都可能爆炸,而不明所以的苏九九是迷茫地看着两人惊恐的表情,苏鸣盯着看了玫瑰几秒,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警惕地掏出黄符对准了桌上的玫瑰。 “那个什么通缉令的消息不是传闻嘛!?居然是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苏鸣面色严肃地盯着林子月。 林子月有些尴尬地说:“其实那个不算传闻,是真的。” 炎鸦收敛了他自己脸上的表情,咂了咂嘴:“啧啧,年轻人,就是大惊小怪,不就是一朵黑玫瑰吗?你怕个什么劲儿。” 苏九九翻了个白眼,显得特别妖娆:“你刚才还摆出一脸震惊的样子,现在就装镇静算什么?” “不都是镇静吗?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炎鸦嘀咕着,苏鸣看到现场几人都没有自己的惊恐模样,不由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将黄符收了起来,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林子月。 “啊,就算你要我解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林子月苦笑起来,“我直接跟你们去吧,我觉得我心里有底,那些到处寻找我的人,恐怕就是之前传送阵另一边的那位。” “那个银发娘娘腔?”炎鸦嘀咕道。 “恩,他之前不就是先找上九九,然后才盯上我的吗?” 苏九九拍了下桌子:“对了!就是那家伙!他本来就是六合小队来当地交涉的,来询问我维安员消失的事情,结果看到我手机上小月的照片后就疯了似的,不断追问我小月的事情,简直就是深井冰……” 苏鸣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族里的六合小队队员,我远远见过一面,似乎还真的是个银发男子,你们认识?” “认识个大头鬼啊,我恨不得把那家伙揍傻掉!现在我进阶了肯定不怕他了!”苏九九嚷嚷起来,拍着沙发扶手觉得不解气,干脆在苏鸣身上捶了一下,结果似乎是力道没控制好,苏鸣痛苦地嚎了一声,接着立刻坐到了远离苏九九的地方。 炎鸦摇摇头:“就你?再进一阶也依旧是送人头,本爷觉得小月的另一个契约生物应该可以跟他打一打,但问题是……” “恩,我不会召唤啊。”林子月再次尴尬起来,几人这一圈绕下来也没有个好的解决办法,桌子上的黑玫瑰看着也额外碍眼,她只好说,“那我就一起去吧,跟他说清楚、说明白,总不能让狐族替我背这个黑锅。” “就这样吧,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苏鸣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苏九九,小心翼翼地附和道。 “可是就这样把小月供出去我不甘心啊。”苏九九拖着腮帮子,一脸烦闷地道。 炎鸦说:“难道你还能置自己的族人于不顾?跟六合小队交恶的下场你也清楚吧,看看如今过街老鼠似的七宗罪,哪里还有惹上六合前横着走的模样?当年的第一组织如今濒临解散,几十年前魔界陷入大混战,魔族现在也……” “魔族现在有个新兴君主崛起了,这位恶魔先生是很久没回去看过了吧,魔界正那个君主国的带领下不断统一中。”苏鸣插嘴道。 炎鸦愣了下:“本爷确实是……很久没回去了。” “不提这些杂七杂八的,话题都被你俩带偏了,我们出发!”林子月起身要去屋里换身衣服,结果被苏九九拽住了手腕,苏九九担忧地看着她。 “不会有事的,安心啦。”林子月笑了笑。 十几分钟后,几人都站在了苏九九的书房中,等她重新绘制好了法阵的最后一段咒文,四人都站在里面,虽然有些挤但还能站得下,在一阵红光弥漫里,四人的身影消失了。 但是林子月几人都忘记了一件事情,那朵黑玫瑰此时正静静躺在客厅里的咖啡桌上,所有人都把它的存在丢到了脑后。 在几人传送离开后,又过了大概几十分钟,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黑玫瑰从桌上飘起飞到门边,化成一层淡淡的黑烟钻入门缝中,接着门就自己打开了,门边的男人裹在漆黑的风衣里,脸上戴着口罩挡住了他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他轻笑一声,手上握着那朵黑色的玫瑰,他推门进来后,还小心地把门给带上了,男人四下环顾了圈,没有看到任何人,这让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男人摘下口罩,轻轻闻了闻黑玫瑰。 被c占领着身体的轩辕煜在客厅溜达了一圈,然后才走向书房的方向,看到书房里的传送阵,他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看样子来晚了一会儿,没来得及带走她,这传送阵……东天狐族吗?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撑住灵魂层次的战斗,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时间倒回林子月四人通过传送阵的时候,待得眼前的红光消散,林子月立刻被眼前的一切震了下,作为一个打小生活在钢筋水泥现代城市里的人,林子月即使在全息游戏里体验过各种风景,但是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还是被深深地触动了。 参天的古树都粗壮无比,树干最起码也要七、八人合抱才能圈起来,绿色的藤蔓密密麻麻环绕着树身,郁郁葱葱的灌木和杂草野花仿佛是地毯般,铺遍了视线所及的每个角落,脚下踩的青草几乎将地面都完全覆盖,抬起头只能透过茂密的枝叶隐约看到天空,,到处都弥漫着泥土的潮湿味道,有虫鸣鸟啼从四面八方传来,夹杂着风声吹过树梢的阵阵“簌簌”声,林子月听到遥远的地方有模糊的歌声,缥缈空灵的声音似乎时远时近。 “这仙气浓郁得快让我窒息啊……小月,爷化成本体你抱着好不好,这味道闻得老子想吐……”炎鸦一传送完就立刻就捂住了嘴,脸色也越来越低沉,他半倚在林子月肩膀边,似乎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你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狐族的环境对你影响这么大吗?变吧,我抱着你走。。”林子月话音一落,炎鸦身上火光闪动,然后变回乌鸦的样子一头栽到了林子月怀里。 “麻烦你了……”炎鸦嘀咕着,在林子月怀里缩了缩头。 苏九九不屑地撇撇嘴:“不至于吧恶魔殿下?您千年大魔头的风范呢?” “没办法,毕竟炎鸦现在不是本体嘛,他本体还被封印在冥界。”林子月捋了捋炎鸦脖子上的羽毛。 苏鸣走在前面带路,面色忧心忡忡地却一路没说话,只是在前面给林子月带路,苏九九走在林子月身边,时不时担心地瞥一眼林子月。 “九九你还是在担心吗?不怕啦。”林子月单手抱着炎鸦,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了那枚狐仙令,冲苏九九得意地挥了挥。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嘛。”苏九九嘟囔了句,做了个深呼吸,“我其实有好几年没回来了,镇灵森的味道好令人怀念啊,每次进入这里我都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弟弟在这里修行的年纪。” 苏鸣回头也微笑着说:“老姐这么讲还真的是,那时候我不会爬树,你就每次背着我上去,然后就把我一个人丢在上面,自己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我每次都只能哭着让族里的人帮我下来。” “你自己笨嘛!怪我咯?”苏九九哼唧了几声,“你那时候粘人粘的要死!每天除了绕着我转就没别的事儿好做啦?要不是我后来去了人界修行,在这地方多待十几年,不是被长老磨叨死也得被你烦死哦!” “哈哈哈,看不出来啊,你们姐弟的感情其实这么好呢。”林子月也插嘴说。 “好什么呀!老是吵架,我一直想要个亲血缘的妹妹,那多可爱呢,结果偏偏是个男孩子,还有些死脑筋,总跟族里的老东西们似的冥顽不化。”苏九九抱怨道。 苏鸣脸上泛红地反驳起来:“明明是老姐太随性了!族里的规矩你几乎破了一大半,长老们惩罚你也是应该的吧!你小时候做了那么多破事儿呢,什么烧了藏书库又在水井里下了泻药,还把几个闭关长老的尾巴打结绑一起,当时几人出关的时候被全村子笑话了整整一个月啊!!” 林子月有些膛目结舌,苏九九的童年劣迹听着相当遥远,但是倒是挺符合苏九九不受拘束的性格的,还真像是她小时候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才没有啊!没那么夸张!”苏九九往前赶了两步,狠狠地捶在苏鸣胳膊上,“你啊,看不出来这几年心越长越黑了?居然这样损我!等会儿去咱俩就约习武场,看我不揍扁你!” 苏鸣苦笑起来:“我哪一回打过老姐了!?不打不打,吃亏的肯定是我啊!” 林子月也凑上前来:“九九小时候是不是个熊孩子啊?对哦,你们既然是狐族,那么是不是跟……”她指了指怀里的炎鸦,“都有本体啊?有软绵绵的毛茸茸耳朵和尾巴吗?” “这个当然啦,不过在修行出人身后大家都不会用原型示人,因为会觉得很羞耻嘛,感觉跟不穿衣服似的,虽然本体到处闲晃比较舒服,不过还是人身更加安全点。”苏九九说。 苏鸣也接过了这个话题:“修行不完全的话也会有尾巴跟耳朵露出来,但是也要看种族吧,东天狐族大部分时间都是以人身为准,从修行典籍到族内相传的秘术,基本都是要用人身修行来着。” “原来如此啊,不过就这么告诉我你们的秘密真的好吗?我可是人类哦?”林子月笑嘻嘻地加了句。 “没关系啦,你跟我老姐那么熟了,该露的难道她没暴露吗?”苏鸣反问起来,气得苏九九又是对他连捶了几拳。 “九九之前一直不肯跟我说啦,所以我并不清楚呢,我只知道她有不少难言之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隐疾呢。”林子月也打趣道。 苏九九脸红得摇晃着林子月的胳膊:“你胡说什么玩意儿嘛!!你才有隐疾啦!” “别、别晃!?”炎鸦在林子月怀里吼了一声,“晃什么啊!!” “啊,都忘了炎鸦还在你怀里,哈哈……抱歉、抱歉!我的错哈哈。”苏九九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林子月的肩膀,苏鸣和林子月都是笑得停不下来。 “小月不要抖了……晕啊!”炎鸦又嘀咕了几声,摇着头显得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林子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好好好,哈哈……抱歉啊,不过为什么恶魔到这儿会反应这么强烈啊?” 苏九九耸耸肩:“应该是狐族镇灵森结界的缘故,毕竟是狐族的独立聚居所,汇聚了狐族的灵气浓郁之地,往往会让外来的种族产生抵触感,尤其是能量不纯净的种族,比如恶魔或者带杀气的精怪,这样也能更好地在与外来者发生斗争时自我保护。” “等下……前面……好像有些不对劲。”走在最前面的苏鸣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往外边张望着,并且冲林子月个苏九九招了下手,让两人上前跟他一起看出去。 三人此时基本处在森林的边缘了,穿过前面半米高的灌木就能走进狐族村庄的外围,从这里看过去,那边就像是个很普通的乡下小村子,溪边的水车悠悠转着,但是在村口的位置似乎聚集了不少人,正闹哄哄地聚成一片,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苏九九咬咬牙,“你俩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下究竟,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俩立刻跑掉……鸣鸣,小月交给你了,你知道吗?” “老姐?你……喂!” 苏九九一闪身,躲过苏鸣伸出的手,钻出了灌木丛往山坡下的村口跑去,苏鸣没来得及拦住她,而林子月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 苏九九跑到村口后,很快被人群注意到了,人群的骚乱更大了些,苏鸣紧紧盯着那群人,人群分开了露出里面的几个老人,苏九九似乎与他们谈了起来,然而过了没几分钟,争吵的声音淹没了林子月耳中那隐约的歌声,接着一个老人上前一步,扬了扬手中的手杖,苏九九的身影立刻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苏鸣瞳孔一缩:“糟了!长老生气到把老姐打回原形了,我们快走!!他们很快会顺着你和恶魔的气味找过来的!” 第57章 援手? “别开玩笑了,我们就这样丢下苏九九!?”林子月脑袋发热,恨不得直接冲出去,但是却被苏鸣死死拽住了。 “你傻的啊?快走……没有力量就不要拖后腿……”炎鸦啄了几下林子月的袖口,催促着她。 林子月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只得跟上苏鸣的脚步,两人往森林深处前进。 “苏鸣,九九会怎么样?”林子月终究还是问出口,虽然她知道答案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好的。 苏鸣侧头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林子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清楚,苏九九肯定因为突然出现,被那群人当成了替罪羊,可是自己就这样逃跑……岂不是太狡猾了吗? 这样丢下苏九九一个人去陷入危机真的好吗? “你……明明什么都做不到……别瞎想了,去了……也是让事情更难处理……”林子月怀中的炎鸦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想法,这样说道,然后挣扎着飞出林子月的怀抱,落在林中化成了人形,“我还能抵挡下那几只老狐狸,你们快走,从传送点逆向传送直接返回人界,苏鸣应该能做到的。” “不行,留下你的话……” “的你个头啊!?给我滚!只要你还活着老子就算这个身体被磨灭也不会彻底死亡!顶多这抹分魂回到冥界原来的的身体里去而已!!”炎鸦抱怨道,在林子月背后推了一把,苏鸣顺势拽起林子月继续往森林深处跑去,炎鸦的背影在林子月的视线中消失,被挡在了郁郁葱葱的灌木后面,森林里那种缥缈的歌声又环绕在林子月耳边,她不知所措地跟在苏鸣后头,两人继续往前奔跑着。 然而在那片树木稍微稀少的草地上,两人遇到了一个身上的红光正渐渐消散的人,那个人熟悉的面孔林子月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此时此地看到,令她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的违和感,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幻世里,仍然在进行一场游戏,还是在现实中,把所有的混乱都连在了一起? 影子舞蹈,或者说轩辕煜,他手上还拿着那朵黑玫瑰,笑吟吟地看着林子月和苏鸣,眼神中带着异样的光芒,给原本温和的五官覆上了一层邪气。 “这次你就不要再跑啦,走吧l,既然被六合盯上了,我就不得不带你藏起来了呢。”轩辕煜上前几步,却被苏鸣警惕得拦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作为狐族的本能,苏鸣感到面前这男人身上散发着及其危险的气息,是他生平仅仅感受过几次的异样,上一次他有这种危机四伏的感觉,还是在面对六合小队那个男人时跟长老顶嘴时的事情,苏鸣站出来反对长老们传令苏九九**,不然就要把她开出祖籍,而苏鸣站出来表示自己的不满时,六合小队那个男人多看了他几眼,虽然没有任何元素或者力量的波动,但是那种来自灵魂里的恐惧,永远比其他东西更加深刻。 面前这人就算没有六合小队队员那么强悍,也肯定不是自己能抵挡的,但是……苏鸣想起苏九九把林子月托付给他时候的话,硬是顶着压力也没有后退一步。 “真是的,狐族还真是千年不换,尽出死心眼。”轩辕煜这样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林子月立刻上前一步将苏鸣拽了回来:“别担心,我跟着他的话反而会更加安全,不过……”林子月看向轩辕煜,严肃地说,“我跟你走可以,但我还要带另外两个人走。” “哦?那个小恶魔和小狐女吗?”轩辕煜耸耸肩,“我是无所谓的,但我们最好快点上路,不然有麻烦的家伙就要过来了……咦?那两个家伙都不在?” 林子月苦着脸说:“正因为如此才想拜托你也带着他俩……”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弄得轩辕煜不由得笑起来,此时苏鸣已经自然而然退到一边,让给两人面对面谈话的空间了,看到这个陌生人没有伤害林子月的迹象,甚至可能去帮忙救出苏九九后,他就感到安心了不少,虽然刚才那种无形中的恶意令他畏惧,但若真有了这人的帮忙,大概整个狐族也能摆脱那莫名其妙的六合小队队员吧。 轩辕煜俯身在林子月耳边低声说道:“不过如果真的有必要跟那个人对上,我可能还得借你身体一用了,轩辕煜的灵魂力量终究有所欠缺。” 然后他又放平了声音:“那么我们走吧,如果我不带那两位同行,你俩怎么都不肯会回人界不是吗?” “但我也不希望你出事。”林子月盯着他的脸说道。 轩辕煜哼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脸:“你不过是怕这小子出事而已吧,还真是一如多年前呢。” 不等林子月反应过来,轩辕煜,或者说占据着轩辕煜身躯的c,大步迈向两人之前来的方向,林子月跟苏鸣对视一眼后,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此时在森林外的山坡上,东天狐族的三长老和五长老正跟炎鸦战作一团,,两人都对水系元素的操纵颇有心得,对炎鸦这样的火系正是克星,而炎鸦既受到了狐族本身灵气的削弱,又不是本体在此战斗,一对二打了好几分钟却依然能不落下风,竟是与两人战了个平手。身披青蓑的大长老此时站在一旁抚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若不是手上的拐杖焕发的金光,看上去与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夫子没什么区别,早早在战斗开始时,他就用拐杖画了一个圈,喝退其他所有的族人后,将三个人牢牢关在一处结界中,拐杖周身倒映着数个符咒,正与结界上的符咒互相呼应着闪烁不定,结界内四处火苗肆虐,将地上的植物烧得灰飞烟灭,几人交手间,火光和水珠交错飞纵,犹如一场绚烂的烟花般一次次在结界中炸响,而结界外穿着一袭青色长裙的二长老,眉目妖艳如画的她此时却紧紧蹙着眉头,担忧地望着结界内打斗的三人,她手中正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那狐狸身形只有家猫大小,头顶有一抹乌黑之色,犹如墨水染上的第三只眼般,这小狐狸正不断在二长老手上扭来扭去,但却根本无法挣脱。 在二长老身后,一个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正不安分地四下张望,浅灰色的锅盖头令他看上去跟一个陶瓷娃娃一般,他头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都暴露了他狐族的身份,霍眀因为天赋异禀,成为了东天狐族前段时间新晋的长老候选人,本是大长老内定的继承人之一,但是因为能力和心性尚有不足,并未被放去人间修行,而是被几个长老留在狐族内部教育长大的,他充满好奇地往森林深处看去,那里有更加令他兴奋新奇的味道传过来,但他却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 二长老注意到了霍眀的异样,不由得开口询问起来:“六儿?你是不是又闻到了什么味道?” 霍眀兴奋地蹦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跟二长老分享下自己的感受:“二师傅!那边有好奇怪的感应,那个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既混杂着仙气的空灵感,又带着跟那恶魔类似的恶心感,好复杂!好神奇!!我从来没闻到过这么特别的味道……就是从那恶魔出现的地方附近飘出来的,刚才一定是因为那众生走远了,所以我没有闻到!” “他们在接近?”二长老显得有些焦急,但是她手中不断挣扎的小狐狸却停下了动作。 “恩!还有苏鸣哥哥的味道,还有……似乎总共有三个灵魂的味道?还是四个……奇怪啊?”霍眀歪着头不断抽动着鼻子,他白嫩的脸上甚至因为这个举动而微微泛起红晕,“又好像有一个极其微弱的灵魂,但是却是占据更强烈的气味……对不起……二师傅……我真的闻不清楚……” 二长老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霍眀的头:“不怪你,这群人来头相当古怪,没人想到你苏九九姐姐会跟一群邪道诡徒混在了一起,她这些年在人界对族内不闻不问的,果然是被带坏了,等会儿我们就让她看看那群人的丑恶嘴脸,先把眼前这个威胁最大的恶魔解决再说,苏鸣哥哥我们一定能劝回来的。” 二长老手上的狐狸却是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眼睛一睁大繁复想起了什么似得,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只能“唔唔”地**起来。 “别闹啦,你这次带了恶魔进入狐族,罪责已经够大了,可不能让你再捣乱了!”二长老气哼哼地在手中小狐狸头上,连着弹了好几个脑蹦儿,小狐狸满眼焦急地继续呜咽着,却因为被封住了嘴而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霍眀也是学着二长老的样子,在小狐狸头上弹了几下,被小狐狸用爪子拍开了他的手,小狐狸又挣扎起来,但是换来的却是霍眀一阵欢笑声。 这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因为三个人出现在了霍眀视线里,从森林里大步走了出来。 这次霍眀即使不用使劲抽鼻子,也能闻得很清晰了,一人是苏鸣,一人身上同时混杂着仙气、魔气和很复杂的感觉,另一个人身上同时有着两层灵魂的味道,显得微弱到几乎溃散的那层灵魂,此时反而正占据着主动,而且似乎力量也异常强大,而这个人身上,更完整的那层灵魂却似乎在沉睡,散发出的奇异味道显得淡很多。 跟狐族完全不同的灵魂气味,令霍眀闻得都有些痴了,但没过几秒别人就注意到了这三人,立刻警惕起来,二长老立刻牵着霍眀随其他的普通狐族,往村子的方向退出去了一段距离,身为狐族的本能告诉他们,打头的那个男人有种可怕的力量。 二长老拍了拍霍眀肩膀:“霍眀,你赶紧回村子里,喊冷鬼王大人出来,快!!” “那……那个满身鬼气的人……?” “对,快去!”二长老没有低头去看有些胆怯的霍眀,死死盯着从森林中出来的三人,尤其是那个身上没有任何力量波动的男子,霍眀点点头,往村子里的方向跑去。 男人看到众人的反应,轻声笑了起来,很快维持结界的大长老也转过头,与男人对视的瞬间,他的瞳孔皱缩了一下。 大长老冲结界内一点,结界瞬间如同被抽空了般收缩起来,将炎鸦一人包裹在内,而三长老和五长老立刻退了出来,留下炎鸦一个人在里面徒劳地挣扎,却无法破开大长老的结界,气得他在里面骂骂咧咧,满嘴跑火车,但是等他结界里转了几圈后,一抬头,看到迎面正走来的轩辕煜,炎鸦便立刻停止了挣扎,惊疑不定地望几眼轩辕煜又望几眼他身后的林子月。 “您就是东天狐族的大长老吗?久仰东天之名,冒昧造访贵族领地,这小恶魔不懂规矩,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啊。”轩辕煜站在森林边缘,开口说话时的声音落在每个人耳朵里,每个人都有种感觉,仿佛他都是正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说话一般,声音并没有多高昂,但是却有种环绕周身的感受。 大长老皱起了眉头。 提高声音这是任何生物都能做到的,但是将声音本身打散而均匀地扩散到所有人耳中,若不是有极强的元素控制能力,根本做不到这一步,更何况……大长老回头瞥了眼村民们脸上各异的表情,便知道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音。 “不知来者何干?”二长老提高音量,远远地这样问道,她的声音就仅仅是针对轩辕煜一人,所以按照她的想法来,应该只有轩辕煜一人听到了及其尖锐的话语声,正好给这个人类一个下马威,但轩辕煜脸上温和的微笑却没有任何变化,这让二长老更是心生了几分警惕。 “多说无益,还望狐族诸位见谅啊,因为接下来……” 轩辕煜的话还没说完,天空中一阵尖啸声划过,却突兀地停在了半空,然后才缓了一缓落在地上,轩辕煜目光闪烁,表情微妙地看着面前的银发男子,站在他身后的林子月听到了他在嘴角,蹦出了那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儿:“多有得罪。” 冷鬼王的银发马尾无风自动,在他身后飘散着,随着他周身的元素气流往四面八方卷动着,他紫色的眼眸倒映着轩辕煜波澜不惊的身形,被掀起的元素气流连轩辕煜的风衣衣角都没吹起来。 两个人一静一动,仿佛将整个画面一道无形线下分成了两格,白发的狂傲飞舞与黑发的稳如泰山,这两人这样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对峙,犹如世界上只剩下了这两人之间凝滞的氛围一般,在场的无论是狐族还是人类抑或恶魔,统统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一个身上燕尾服飘荡,长发悠扬潇洒,脸上冰冷一片,但是浑身散发着压人的傲气,另一个黑瞳沉凝,挂着浅笑,眼里带着不屑,如在睥睨天下苍生。 战斗,一触即发。 起点中文网 第58章 两相斗法 东天狐族领地,镇灵森的边缘,一阵元素乱流骤然掀起。 这股躁动的中心,是两个男子无形的对峙。 狐族力量薄弱的居民,已经被见势不妙的大长老遣返,让他们回去狐族的议事大厅,那里还有另外一重封印,这两人一个都不好惹,大长老也心知,自己等人一个也惹不起,万一这两人打起来不管不顾,最先倒霉的自然还会是狐族众人,大长老甚至让三长老和五长老也跟着族民们一同离开,不出几分钟,在场的只剩下了林子月、苏鸣、地上的炎鸦,以及大长老、二长老、二长老手中的小狐狸,还有刚刚跑回来,此时正气喘吁吁看着两人无声较量的霍眀。 “都退散了,那么稍微控制点力量,也能放开手脚……好好揍你一顿了,c。”冷鬼王的手随意一扬,一把手杖从空中出现,落在他往上平摊出的手掌上,手杖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木头做成,通体没有任何装饰,仅仅在杖头有一圈深蓝色的环纹。 掌握了轩辕煜身体控制权的c并没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将捻着黑色玫瑰的那只手往上提了下,有几片花瓣从上面落了下来,然后环绕着轩辕煜的周围缓缓旋转起来,轩辕煜面上微笑不变,但是语气满是嘲讽:“当年可看不出来你是那么记仇的人啊?毕竟要说记仇……我下手的那个女子才更是行家啊?” 似乎是因为c这句话受到了刺激,冷鬼王的眼角跳了跳,表情有点扭曲:“我也不记得你是这么不要俩的人,连戳对手黑历史的手段都用出来了,当年那个名震六界恶迹八方的丑角大人,如今还要使这些小手段?” 站在一旁的苏鸣刚想伸手拉住林子月的手,然后渐渐退开两人交战的中心,结果轩辕煜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瞥让他一阵心寒,立刻改成了拽向林子月的袖子。 就在轩辕煜这么回头的瞬间,冷鬼王反手一杖,在自己身前划出了一道蓝光萦绕的半月弧形,蓝色的光点顺着这道弧形飞速来回盘旋着,这道蓝弧成形的瞬间就飞了出去,所有人眼中只剩一道带着残影的蓝月,带起点点空间扭曲的涟漪飞向轩辕煜,轩辕煜很淡然地转回头,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那蓝月卷起阵阵元素波动,呼啸着飞向他,在抵达他面前的那刻,轩辕煜周身飘舞的几枚黑色玫瑰花瓣,瞬间幻化出一多巨大的半透明黑玫瑰花苞,足足有半人高,随着蓝弧不断往上面冲击,黑玫瑰渐渐绽放开来,蓝弧的剧烈波动和黑玫瑰缓慢的姿态形成了一种异样的对比。 而在黑玫瑰显形的时候,冷鬼王反而笑了起来,他的身形仅仅是一虚,就出现在轩辕煜的后面,那蓝弧看着声势浩大,不过是为了让轩辕煜使出防护技能,在被蓝弧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在他视线被遮挡着一瞬间,正是冷鬼王近战逼上去的最好时机。 站在一旁的霍眀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鼻子,两人之间灵魂气味和元素气味相互冲击的碰撞,让他感到鼻子痒痒的,接着一阵铁锈味从嗓子眼里传了上来,霍眀一抹鼻子下面,满手都是鲜红的血,他吓得立刻胡乱退出了好远,连方向都没注意,结果正撞上一人,而林子月一低头,看到一个身高只到自己肩膀,长着狐狸尾巴、耳朵的少年,正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她,半张脸上都是红红的血迹,看着异常瘆人。 “啊、啊……唔?”霍眀顾不得道歉或是说些什么,惊慌失措地抹着自己的鼻血,但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林子月立刻俯下身来,捏住了霍眀的鼻梁,然后用自己的袖口替他抹去脸上的血,同时往身后随口说道:“苏鸣,你有办法弄点冰块吗?” “啊……没问题。”苏鸣侧身过来,看到霍眀的时候虽然愣了下,但是立刻应声,“这就好。” 苏鸣仅仅是在虚空中一捞,一小部分水元素便汇聚在他手上,形成了几颗圆形的冰块,林子月接过两粒后,从口袋里扯出张纸巾包住了,然后立刻轻轻贴在霍眀后颈上,霍眀下意识地往后仰去,却被林子月把头往前推了推:“别后仰,鼻血会灌进嘴里,容易呛到。” 霍眀很听话地站在那儿,而林子月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是对面那方的小狐狸啊,但此时鼻血没止,于是两人就有些尴尬地维持在这个姿势。 两人又将目光瞥向战场中央。 另一边大长老感到几分疑惑,按理来说如冷鬼王这样的鬼修,最忌讳的就是肉搏战,但此时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是逼近缩短了距离…… 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似乎跟一开始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能从灵魂层面跟冷鬼王斗得不相上下,这人来头必然不小,这力量自己等人根本无法抵抗。 那边霍眀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没事情,苏鸣也不会让那人类对他怎么样,就不用管他了,现在这场战斗才是关键。 大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儿,紧紧盯着场中的战斗。 出现在轩辕煜背后的冷鬼王,并未赤手空拳就上去,而是在瞬间将右手的手杖幻化成了一把长约四寸的手刀,然后右手一落便劈向轩辕煜的后脑,轩辕煜仍然没有回头,却有一声口哨声从他嘴角吹出,犹如晴天霹雳般震了下冷鬼王,哨声的传播速度竟然比冷鬼王的动作还要快上几分,层层涟漪随着哨声而出,不仅扭曲了冷鬼王手刀的元素凝结,甚至扭曲了冷鬼王本身的身形,冷鬼王脚下一换,脚尖在地上轻点一瞬,但是并未直接退走,他的左手在手刀上一抹,带出了几把蓝雷萦绕的刀片,反手便甩向轩辕煜。 这次轩辕煜终于回头了,他将自己身上的风衣一脱,便兜向那几个刀片,但令他真正措手不及的是,有两道刀片的轨迹偏了偏,绕过他的风衣直接往他眼上飞来,他一摆头堪堪闪过一个,另一个在他太阳穴旁划出一道血痕,带出一溜血珠飘舞在半空。轩辕煜暗叹了声糟糕,这身体跟自己的灵魂,终究还是象性低了些,毕竟是当初为另一人特意挑选的身体,自己这样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用林子月的身体,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冷鬼王再次身形闪动,重新出现在轩辕煜的右侧,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十步的距离,也是刚才轩辕煜口哨声所带出涟漪的最大距离,冷鬼王左手再次从手刀上抹过,带出一串银色的细针,随着他一弹刀身,数十根细小的银针仿佛是被这一下轻弹所操纵般,交错着飞往轩辕煜的方向,在空中犹如一道道银线般交织出一张锐利的网,铺往轩辕煜所在的位置。 轩辕煜也是心知不妙,那张银针网只要触碰到自己,这身体必然会被分割成无数碎片,他只好再次从手中的黑玫瑰上摘下两片花瓣,花瓣从他指间滑下的瞬间,便凝聚在一起,化作一只巴掌大小黑虎,腾空扑向那张银针网,冷鬼王将银针网织成后,便没有再多加控制,而是将手刀重新幻化回了手杖的模样,然后在空中划出数个小篆般的字符,字符由不同的元素凝结而成,共有五字,分别凝聚了金水木火土,噼里啪啦的元素碰撞在其上,似乎随时都会因为互相抵触而爆炸一般。 黑虎遇上银针网的瞬间,银针网便将它卷在中央,但却没有带起任何血肉飞溅,黑虎仅仅是灵念凝结而成,根本不会受到物体层面的伤害,反而是银针上的光芒不断被黑虎吞噬,随着银针一次次穿过黑虎的身躯,其上的光芒便不断微弱,黑虎则不断撕咬着银针带起的光线,将银网死死拖在了两人中间,不让它接触到轩辕煜的身体。轩辕煜稍微松了一口气时,一抬眼却发现冷鬼王杖间凝结的文字,立刻认出了那道五字咒,五字分开各式变换的咒语,他曾经见过数不胜数的变化,但是五字全部凝结……所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力量与天赋了,还有对于六界衡则的领悟,自己当年一个无意中起兴提起的玩笑话,没想到居然养出了一批足以颠覆六合的人。这下轩辕煜恐怕不行了,根本无法发挥出力量,自己一个人不妥!只能借林子月的身体召唤无一帮忙了,说不得还得把封魂杖取出来才保险。 轩辕煜的念头仅仅是一瞬间,就让他下了决心,他将手中所剩花瓣不多玫瑰甩在地上,伸脚踩碎的瞬间,玫瑰便换作一团黑烟将他淹没,随即在那道黑烟形成的空间裂缝里,轩辕煜身影一动,便出现在一旁林子月身后。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是惊住了,接着轩辕煜便在林子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捧过她的脸吻上了她,还未等所有人脑筋转过弯,还未等林子月有所反应,轩辕煜却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而林子月则放开了手上一直掐着的霍眀鼻梁以及另一手裹在纸巾中的冰块,霍眀鼻血不流了后,他立刻闻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现在在她身上,是那个微弱的灵魂占据了主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这么随意转移灵魂的众生。 此时场中的众多人中,冷鬼王是对于这一变故反应最强烈的,他本是异常苍白的面孔居然浮上了一层血红,而他气急败坏的眼神更是显露出他此时的恼火,甚至连他手下的元素符咒都有了溃散的迹象,冷鬼王赶紧重新集中精神凝结好五字咒,试图压下自己情绪引起的元素躁动,可是刚才那一幕无论如何他是忘不掉了,这让他恨得牙痒痒。 林子月,或者说是此时占据了林子月身体的c,咬破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然后飞快在自己面前的虚空处点了几下,绘制出了简单的五芒星五个点,然后摊开右手,顺着五个虚空漂浮的血点,指间所及的地方,绘出一道道五芒星的交织线,她的手飞速在空中划过,法阵一气呵成。 “无一,印解!影出!”随着林子月这两句话大喝出口,天空中的太阳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五芒星阵成形的那刻,林子月的口诀亦落下,而空间破碎的刺耳声,落在离她身后仅有几步的霍眀与苏鸣耳中,仿佛是要将他们的耳膜撕裂了一般难受,随之而出现的,是一片如墨汁般浓郁散开的黑影,犹如流星般从五芒星破裂开的最中心冲出,仿佛是一道黑色的冲击波扑向另一边,周身金木水火土元素咒符已经全部成形的冷鬼王。 冷鬼王并无多余的动作,仅仅是用法杖在身前一划,五个元素咒符的形状立刻被击散,五道由五色元素汇聚的神龙从中奔涌而出,带着金色、绿色、蓝色、红色、褐色的五条龙影,齐声发出龙吟声,然后互相缠绕起来汇聚成一条通体光芒闪烁的神龙,龙身上共有七色,比原本的五色还多出来了新的青色与紫色。 林子月顾不得去看无一和七色狂龙的战况,她的左手再次在空中轻点起来,每次手指落下的时候,都会有一滴血珠被弹出,悬浮在半空中,而右手则不断穿插其间,绘成了一个六芒星形:“天生众生,堕道成魔,化形鬼魅,斥之众责,为此之命,契约之令,相衡不弃,破其天地!炎鸦,我与你你原本之名安朵斯,歌颂魔界上祖之力!!” 在林子月话语飘荡的时候,炎鸦周身束缚他的结界便不断晦暗起来,金光符咒在他周身燃起的黑色火苗下不断跳动着,仿佛是在畏惧那些火苗里所蕴含的邪恶力量一般,但是炎鸦嘴中却是有些带痛苦的呻吟,他的身形渐渐缩小,变回了乌鸦的模样,但是周身的黑色火苗却越烧越旺,站得比较近的二长老和大长老并未听到林子月的话语声,但此时见到炎鸦的异状,两人不禁都退开了几分,紧接着大长老发现自己设下封印所用的拐杖,现在正在手中微微颤抖,说明封印已经镇压不住炎鸦身上不断爆发出的力量了。 “小二,快退,那恶魔要蜕变了!!”大长老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便有轰鸣声阻绝了他的话,两人立刻往后连退数步。 轰鸣声是黑影与神龙相碰所发出来的,神龙所及之处,不断奔流的元素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小小漩涡,在其周围环绕碰撞不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而黑影所及之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仿佛时间空间都在其渲染下所沉淀,黑雾如滴入清泉的墨水扩散开来,不断侵袭着任何元素和生命力的存在。 两者相撞的瞬间,反而发出了犹如两个火车头互撞般的轰鸣,此时林子月的咒语仅仅念到一半,便被淹没在这碰撞声中。 那神龙一声怒喝,震得人腿脚发软,而黑影却丝毫不为所动,仅仅是缓慢侵蚀上神龙周身飞舞的元素,将所触及的东西吞噬并同化,黑影所飘过的地方,连青草都缓缓枯萎、腐烂。两者相撞的时候,神龙由头开始,不断在黑影的卷曲、滚动下被裹了起来,而黑影的速度也在那瞬间停滞下来,周身往前飘散的黑雾也卷曲着收回,往神龙身上攀附而去,龙头再次一声长吟,震得黑雾往外退去了几分,黑雾凝聚成一团,悬在神龙上方,接着一张带着鲨鱼般利齿的裂缝,从黑雾最尖端扩散开来,犹如一张血盆大口,便向着身下神龙的脖颈处咬去。 神龙一蹬身下的地面,身形顿时往前飞速快了几分,但终究没有绕过黑雾,被一口咬在了尾部,顿时神龙周身元素剧烈滚动起来,被黑雾叼在嘴里的地方一阵光芒炸裂,仿佛放烟花般五光十色闪动,发出阵阵爆炸之声,黑雾上延伸出几段触须,试图卷住神龙,神龙仅是周身一扭,便抖掉了黑雾的触须,接着龙口一抬,一道金炎便从中喷出,将浓稠的黑雾烧掉了一部分,黑雾巨口再张,利齿这一次狠狠地龙尾上合下,拼着被嘴中爆裂的元素气流的损耗,硬生生将龙尾咬了下来,神龙一声哀鸣,却是也衔住了黑雾的身上,嘴中金光再次积蓄等待迸发,黑雾见势不妙立刻将周身都收缩起来,竟然顺势往神龙嘴中流去。 神龙的嘴中金光形成一道光柱,轰然飞出,光柱延伸进十数米,所及之处草木皆化为灰烬,除了那墨水般的黑雾,竟是什么都没剩下,而黑雾在光柱下也被削弱了许多,但在光柱消散的瞬间,所有的黑雾都汇聚在龙口里,往神龙内部倒灌而去。 林子月此时的咒语吟唱完毕,她伸手一推面前的六芒星印,这散发着黑红两色的六芒星即刻消失在她面前,然后便出现在炎鸦头顶,将已经恢复乌鸦身形的炎鸦笼罩其中,六芒星出现在炎鸦身上的那瞬间,大长老早先设下的封印,便因为承受不住那躁动的力量而消失殆尽,早已退开的大长老顿时胸口一闷,与二长老惊疑不定地看着炎鸦身上发生的变化。 六芒星阵光芒吞吐,瞬间炎鸦周身燃烧起的黑色火苗统统倒卷而回,被吸入那六芒星之中,而炎鸦先是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的他身上羽毛不断脱落,竟然在他周身就化为灰烬,铺了浅浅一层灰色的残渣。 而炎鸦身上六芒星光芒一震,没入他体内的瞬间,他从地上盘旋而起,带出一大片黑色火苗腾空飘舞、环绕着他,他的尾羽上延伸出黑色的火焰,但他的双眼却是带着赤红色的火苗,而他眉心一点,有一道白色无光的火苗静静燃烧着,跟他周身的一切相比似乎最不起眼,但是此时任何有所感应的在场人员,都感到那白色火苗带着一丝寒意。 大长老看到那白色火苗的时候,似乎突然回忆起了什么。 “那是远古凤凰血统才应有的……天地初辟所生的混沌火!”而这火焰出现在恶魔的封印之下,让大长老有些迷茫也有些畏惧,这混沌火所灼烧的是万物的灵魂所在,能操纵它的人就算是六界也不过寥寥数人,而这小小的恶魔却能被人强行唤醒沉睡的远古血统,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大长老忧心忡忡往另一边看去,林子月在念完咒语后就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似乎刚才那接连两道咒语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而此时附身在林子月身上的c知道,战斗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不然他这丝灵魂内的力量就可能被冷鬼王耗尽,那么以后的计划都会失去他的控制,一旦自己无法持续关注着接下来的事情…… 最后会发生什么,就要彻底脱离他的原本计划了。 可是究竟该怎么结束这场战斗呢? 第59章 白色棒球帽的再会 林子月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看向腾空而起的炎鸦,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她感觉到有第三者的力量,正在抵挡炎鸦身上因血缘被强制唤醒,而不断流失的生命力,甚至将他周身所流失出去的生命力再度强行拉扯回他体内。 林子月闭上眼睛,细细分辨起那股力量到底来自什么东西,这很可能成为战局的关键,本来强行唤醒血缘力量,就已经超过了炎鸦这身体的承受极限,让它维持现在这状态大概还能存活十分钟左右,但是有了那力量的帮助,最起码能撑上二十分钟,一旦能将那力量全部激发加以利用,杀掉那个碍事的冷鬼王也不在话下! 场中,黑雾中无一和神龙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神龙已经失了两爪和尾部,而黑雾则时浓时浅,身上多处甚至都出现了穿透过去的窟窿,都是被神龙所冲击出来的,但两者相斗的结果,终究是黑雾更胜一筹,神龙最终被黑雾死死咬在了后颈上,在凄惨的哀鸣声中被黑雾狠狠咬断了脖子,化为难以数计的光点消散殆尽。但是在这么一番折腾后黑雾也无力再战,只得退回林子月周身,林子月抬手一招,所有的黑雾像是被什么所吸引般,统统溶入她眉心消散不见。 另一侧本是在操纵神龙与黑雾纠缠的冷鬼王,却也在这场战斗力消耗了许多精神力,神龙溃散的时候,冷鬼王的身子也恍惚起来,仿佛变得虚幻了般,但很快他趁着这个空隙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结果还未等他多有喘息的时间,犹如黑色凤凰般的炎鸦便从空中俯冲而下,缠上了冷鬼王,完全不给他多余的恢复时间。 附在林子月身上的c脑海里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炎鸦身上那力量的似曾相识感,是死神,冥界负责掌控灵魂顺逆转生的职业,才会有的相应力量,也只有他们能更自如地掌握生命力,甚至比植物系的精怪还要更擅长这些东西。 可是……谁将这力量藏在炎鸦身体里的?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林子月身前的空间便是一阵颤抖,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探,从里面摸出来一张塔罗牌,上面画着一个“倒吊人”的形象。 塔罗牌在林子月没有任何其他动作的情况下,在她手指间消失不见,还未等林子月认清此时情况,她面前空间再度震荡,这一次从里面钻出了一个人,黑发随意地挽了个髻垂在后脑,她头上戴着顶白色棒球帽,穿着随处可见的短袖衬衫与深黑色牛仔裤,有些冷漠的眼神空洞地扫过她身前的林子月,目光落在远处冷鬼王身上的那一刻,她的眼神立刻变了。 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有些怨恨和埋怨,还有似乎被戏弄了似的恼羞成怒,种种复杂的表情让她显得有了几分生气,但是看着也相当吓人。 这人,自然是当时交给林子月和炎鸦,那两张塔罗牌的罗狄,炎鸦的是死神,而林子月的正是这张倒吊人。 “唐远!!!” 罗狄这一声大喝,立刻让另一边本跟炎鸦斗得占了上风的冷鬼王全身一震,顿时被炎鸦尾羽烧到了头发,他反应迅速,立刻反手空挥了下,那簇头发立刻就脱落下来,在黑色火焰的灼烧中化为了灰烬,冷鬼王脚下发力倒飞而出,一方面拉开了跟炎鸦的距离,一方面也转了个身,警惕地看着满面怒火的罗狄,炎鸦并没追上去,而是在空中盘旋一圈后飞到林子月身边,在半空中就消散了身上的火焰,然后一头坠了下来,意识迷糊地恢复原样后,才昏迷地落了下来,刚好被林子月伸手接住了。 “辛苦你了,小安朵斯,那个女人的塔罗牌救了你一命啊。”林子月顺了顺怀中炎鸦的毛,炎鸦仿佛是回应般哼唧了几下,显得没什么精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林子月叹了口气,“以后……恐怕还得多麻烦你了,要是有机会我一定送她去冥界一趟还你自由。” “你怎么在这儿!?”冷鬼王显得非常惊讶和不解,眼神在罗狄身上转了一圈后落在她身后林子月身上,“你又在搞什么鬼!她身上怎么会有罗狄的便携传送点?” 罗狄死死盯着冷鬼王,一边活动着胳膊和手腕,一边一步步向他的方向接近,看到来势汹汹的罗狄,冷鬼王居然表现得不安起来,刚才还肆意风发和轩辕煜与林子月对战的他,此时看上去有几分胆怯和愧疚,似乎完全不想跟罗狄动手。 “等等啊罗狄!你先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跟你隐瞒那谁的下落啊,我没——”冷鬼王有些慌乱地摆着手,结果罗狄完全不听,只是几步间就闪到了冷鬼王面前,右手一把就拽住了冷鬼王衣领,明明比冷鬼王矮了半个头的她,却硬生生把冷鬼王提了起来,冷鬼王却根本不还手,任由自己被提着。 占用林子月身体的c满脸疑惑,看着罗狄跟冷鬼王两人在一片狼藉的空地中央,似乎压低声音说着些什么,但是这个位置根本听不清,不过看样子冷鬼王完全是一边倒,那个罗狄……似乎也是当初六人人选之一啊,虽然不知道在盒子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盒子被破坏后他们经历了什么,但看上去冷鬼王一脸理亏的样子,难道说罗狄跟冷鬼王之间有什么过节?这种看不透的感觉真不舒服,但是自己现在早就没了很久以前的力量,一丝残魂也无法参透什么未来,也只能把以后的六界交给这些人了。 c低头瞥了眼窝在怀里的炎鸦,心里一声长叹。 还得再多点时间,还不到时候,她,林子月,还不到能接受l这个身份的时候。 先让事情自己进行下去吧。 数十分钟后,罗狄拖着被她揍了一顿的冷鬼王,冲狐族长老道了别,并澄清此次通缉实数误会,给狐族带来的不便之处,六合小队在之后会有所补偿,她先带着罪魁祸首离开去处理正事了,还希望长老对于几人造成的损害清点下,若是有需要赔偿的部分尽管通知六合女皇,报上她和冷鬼王的名号就好。 冷鬼王很不满地揉着自己青肿的眼睛说:“你下手好重啊!?要不要这么凶残?我没觉得你以前有这种暴力因子啊!” “我是为你好。”罗狄面无表情地拿出塔罗牌,在自己面前虚空架起一扇门,门内泛着空间涟漪,仿佛有无形的水在流动一般。 “那也不至于全朝脸……嘶!好痛!”冷鬼王似乎碰到了脸上的疤痕,“我就不能强行修复吗,这样还怎么见人……” 罗狄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修复了我就不带你去冥界找雷邪了。” “哦……”冷鬼王很不甘心地应了一声,罗狄很不耐烦地揪着他领子就往门里拽,结果却被另一人喊住了。 “两位!请稍等下。”林子月抱着炎鸦走到两人身边,一旁的大长老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居然连六合小队的人都敢拦,这个女人身上那分魂的胆量够大。 罗狄倒是看着她的时候,脸上表情柔和了些,带着点歉意地笑笑:“抱歉啊,这个杀千刀的给林子月似乎惹了些麻烦,他虽然是鬼修但是没有分辨灵魂的视线,归根结底就是能力还不足……” “我想说的倒不是林子月的事情,而是你们六个人现在的力量看来,应该已经足够前往深渊马戏团了,之后一旦六界有什么事,我还希望你们能出手相助。” 冷鬼王不屑地挑了挑眉头,斜眼看向附在林子月身上的c:“就算六界毁了我都不稀罕,但是二木肯定不愿意,所以这点你不用担心,那家伙对于女皇的责任感爆棚,任何会危害到六界的事情她都会去拼命。” 林子月点点头,说:“那真的拜托给你们了,这孩子我之后也会送去深渊帮助度过难关,但是现在我还希望你们能不要来找她,她的心性还有所不足,必须得经过更加多的历练才行,不然她的灵魂力量一旦释放出来,可能只会带来灵魂的解体。” 罗狄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恍然的神色:“照你这意思……她不是独立的灵魂个体!?” “啊……所以是跟二木那么像!”冷鬼王也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二木的灵魂残缺到没有了感情的程度,又是因为你在搞鬼!?”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我也有自己很重要的人而已,都是有私心而已,你也很清楚吧。”被直接戳出隐情的c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冷鬼王冷哼一声,但是却没有再冷嘲热讽,撂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塔罗牌搭成的门:“这次我就当没见过你,我会跟女皇说误报的!” 罗狄也冲林子月挥挥手:“你是c也好,是丑角也好,是附在轩辕身上的残魂也好,其实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六合的事情你能安心,世事自有其命数,你所担心的东西我也预测过,但是完全看不到,所以……” “恩,一定有所能被改变的可能****。”c笑了笑,仿佛放下了某种重担一般。 罗狄也走入了那扇门,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里面后,那扇门仿佛被吸入了空洞般,在空间中凝缩成一点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在林子月出示了狐仙令以后,狐族长老虽然有不情愿的地方,但还是将苏九九身上的限制解除了,但是却并未以贵客之礼相待,而是明确表示了送客的意思,并交代苏九九护送几人离开,也是相当于给了她赦免令,大长老没有赶走苏鸣,但却暗示苏九九快点带着林子月和昏迷不醒的轩辕离开,但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霍眀居然提出要去送送他们。 二长老听到霍眀这么说,立刻不安地拉了下霍眀的手,问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霍眀拍拍他的手背,转向大长老说:“大师傅,我知道你们一直很想保护我,也将狐族的未来寄托在我的特殊能力上面,但是今天的事情让我有些不甘心,这种对于自身信念的动摇,会在狐族彻底成年的时候化为心魔不是吗?如果我不能克服,就没有意义了啊。” “但是这跟你想去送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吧。”大长老又开始捋起自己的胡子,虽然脸上摆出的是不满,但是眼里却带着欣赏看向霍眀,这还是这孩子第一次勇于站出来,提出自己的想法,虽然霍眀小小的脸上还满是血痕,但是眼中的光芒却十分坚定。 “我、我想去人间看看!”霍眀一咬牙,不由得高声喊了出来。 大长老面色低沉得能凝结出水来,似乎下一秒就可能爆发似得,满脸严肃地盯着霍眀:“你可想好了?说不定你就死在外面了,那我自然会将你从族里除名!当世界上没有霍眀这狐族的存在!!” “我不后悔!我……我之前……在那些力量震动中流的鼻血……明明那边那两个看上去很虚弱的灵魂都没事,我为什么就会受到影响?我既然自身有所不足,那么……我就想出去看看,去外面的世界进行修行!我想去见一见不一样的世界!”霍眀攒紧了拳头,在大长老的威压下,一句句地将自己的心情讲了出来。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后,脸上忽然一变,带着感慨地笑了笑:“我会允许你去的,总有一天你也得去外面历练啊,但是现在还不行!” “啊!?为什么!!” 大长老一拐杖戳在霍眀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上:“这不是废话嘛!难道你还想顶着尾巴和耳朵出去丢人现眼嘛!想出去?先给我好好修行!!” 一旁的苏九九和二长老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一直笼罩在这里的压抑气氛终是一扫而空,而附身在林子月身上的c也是不打算久留,自然跟着苏九九和背着影子的苏鸣前往森林深处,去传送点离开狐族的领地。 大长老看着几人被掩在森林里的背影,随着几人渐行渐远,霍眀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大师傅,那两个人就是人类吧?” 大长老笑了起来:“你倒是很机敏嘛。” 霍眀被这么夸,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后脑勺,红着脸也笑了起来:“因为很奇怪嘛,感觉就像是混合了很多异样的气息,既有灵气又似乎有邪气和恶意的灵魂,那味道真的很奇妙。” 大长老拍了拍霍眀的头,说:“你一定要小心,你的能力相当特殊,若是有出去的那天,千万不能随意告诉他人。” 霍眀不解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又想起林子月贴心地帮自己止血的时候,脸上又红了几分,而一旁的大长老没有注意到霍眀的异样,此时他在担心的,是苏鸣和苏九九的事情,纵然那人拿着狐仙令,可是似乎并没任何要交代给狐族的口信,那又为什么会拿着东天狐族的狐仙令呢? 或许之后也得再度联络苏家姐弟,让那两人好好问问这个拿着狐仙令的使者,到底找狐族有什么事情。 第60章 来客轩辕 “混!……”话里后一个字被轩辕煜硬生生吞回了嗓子眼里,因为他睁眼的那刻,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自己家里,他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似乎在跟那个人,拼命争抢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是自己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那家伙,被他侵入意识后发生的事情,轩辕煜已经全部不记得了,现在自己究竟在哪儿啊? 想到这里,轩辕煜缓缓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唯一能肯定的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床,带着点甜香的床单和薄被,虽然屋里没什么女性化的装饰,但轩辕煜还是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女子的房间。 他下了地,发现自己的鞋子整齐地摆在地上,风衣也挂在门后,这让他感到几分尴尬——那个第二人格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做了违法的事情吧?还是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轩辕煜不由得紧张起来,再次在屋里四下打量了圈,衣柜和抽屉等地方,出于隐私问题他并未打开,但是书桌上他稍微看了遍,除去那个巨大的糖罐令人无语,电脑上和一旁的笔记上的字迹,看起来都是很秀丽而朴素,这让他想起某个人。 这么说回来……还真的有可能。 轩辕煜推门出去,走廊通往客厅的路似乎传来些轻微的声音,但是他刚走过去几步,那交谈声立刻就停下了,然后他就看到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盖着毯子的林子月,以及另一边沙发上的那只黑色乌鸦,乌鸦抬起头不耐烦地瞥了他几眼,仿佛是有人性一般,轩辕煜在心里暗自嘀咕了声奇怪后,才走过去想唤醒林子月,没想到那只乌鸦却扑腾起来,一屁股坐在林子月身上,带着满脸警惕盯着轩辕煜。 “拿乌鸦当宠物……她连养的东西都这么有趣嘛。”轩辕煜说着,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既然林子月没醒,他也先别喊她算了,看那乌鸦的样子也不会让他碰林子月啊,不过这屋子还真的挺简单的,只有林子月一个人住的样子呢。 轩辕煜回过头看着紧贴着沙发的幻世游戏舱,心里却感到点疑惑,他一直觉得林子月不像是会为了一个游戏,就特意买这种昂贵游戏舱的人,除此之外屋里没有任何令他在意的特别之处,很普通的客厅装饰,就跟林子月这个人似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不……还是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轩辕煜虽然坐在沙发上,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但他心底还感到有种不安,这种不安感觉的来源却不太清楚。 轩辕煜又回过头,看向林子月,结果迎上他的是那乌鸦一对黑乎乎的眼睛,似乎随时都想吃了他似的。 似乎就是因为这只乌鸦。 “你似乎对我很大的意见啊……傻鸟。”轩辕煜被那乌鸦盯得不耐烦了,这样开口道,也没指望这黑色的动物会给自己任何回应,话出口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对着个鸟儿讲话。 还没等轩辕煜开始自嘲自己这份无聊,有个声音回应了他,那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惊讶:“你不是那个魔头?” 轩辕煜看着那只开口说出人话的乌鸦,一时间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情况才好。 “你真的不是c啊……本爷还以为他又换回你身上去了,又打算来消耗小月的生命力和灵魂力量,啧,白惊慌一场。”炎鸦这样说着,一边飞回了刚才他所坐的巢里面,往上面踩平几圈后才坐了下来,“那你是谁啊?” 轩辕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可能自己是最近游戏时间太多了,导致现实也出现幻觉了……或者自己没睡醒,这就是个梦境也说不定! “喂,本爷问你话呢,倒是回话啊?”炎鸦很不耐烦地催促着,并且在巢里舒展了下自己的翅膀,这些新长出来的羽毛光泽油亮,让他很是满意。 “你问我……那你是谁?” “你问本大爷?哼哼!!说出来本大爷的名头,那可是响彻六合,所有人听到都会闻风丧胆的——” “炎鸦你好吵啊……”林子月揉了揉眼睛爬起来,还随手把当成枕头的那个垫子扔了出去,刚好将炎鸦砸翻了。 轩辕煜看到这一幕,刚才心底那些震惊缓缓平静下来了,就算是个梦境,不过有她在这边,想必也不会是个噩梦吧,既然是梦境的话…… “小月?” “恩……?”林子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轩辕煜,“影子啊,你换装备了吗,怎么穿着现代风的衬衫……哈……” 一旁的炎鸦将枕头从自己的巢里踹了出去,听到林子月这么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又是个没睡醒的家伙吧。 轩辕煜坐到林子月身边,两人面对面互相看了片刻,轩辕煜颤抖着伸出手,捧住了林子月的脸,林子月头脑还是一团浆糊,两手也握在轩辕煜的手上,用力扒开轩辕煜的双手后,然后一低头便用前额头往轩辕煜脸上撞了过去。 两人一个抱着额头,一个捂着鼻子,在沙发上呻吟起来,旁边的炎鸦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已经没有任何想吐槽的了。 “你……嘶嘶……你这……什么……鬼毛病……嘶……好、好疼……”轩辕煜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有鼻血流下来,但是这似乎跟想象中,流鼻血的原因相差太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在做梦,实在是痛感太真切了些,他毫不怀疑自己的鼻子已经塌了。 林子月捂着额头,痛得眼中泪光闪烁,也是苦着脸撇撇嘴道:“我……就是……呜哇……没睡醒……就觉得……唔啊……有趣嘛……就……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两人都痛得不想多说话,各自捂着碰撞的地方,沉默下去,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嘴角偶尔冒出的呻吟声。 轩辕煜感觉鼻子里有某种液体淌了下来,他微微仰起头捏着鼻子问:“你家……洗手间在哪?” 林子月这才注意到他被撞到的地方是鼻子,立刻惊慌起来,拽着他就往厕所冲去,嘴里还不断道着歉:“啊啊!!抱歉啊啊天呐!我都没注意撞的位置,刚、刚才纯粹就看你一脸呆滞,就想着逗你玩,真是对不起哇啊!” 在洗手间里,林子月一连撕了好多纸巾,飞速撕成好几段,卷成小小的几团后一同递给了轩辕煜,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天呐,赶快止血,对止血!你、你先拿点纸巾塞住!我从冰箱弄点冰给你,冰敷就快些,你、你稍微等等……” “没事的,不用弄冰块。”轩辕煜拽住了林子月的胳膊,将本要冲往厨房的她拦了下来,“你在这儿就好。” “啊、啊……”林子月应了下来,忐忑不安地看着轩辕煜,眼神有些闪躲,因为自己刚才一兴奋做的事情而感到内疚,看着轩辕煜脸边还有因为疼痛而流的汗珠,所以拿起一条毛巾,放在水龙头底下打湿了,然后冲轩辕煜举了举。 “要是真那么抱歉的话,你帮我擦擦吧,就当做两清。”轩辕煜看到她满脸歉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占着优势逗逗她,也很有趣嘛。 林子月听到轩辕煜这么说,呆呆地应了声:“好哦,那你别乱动。” 然后林子月真的仔仔细细地帮轩辕煜擦着脸上的汗,轩辕煜有些走神,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玩笑她也这么当真,这家伙是傻吗? “恩……好了,两清了……”林子月再次洗了遍毛巾后,把它挂会了原处,然后才一脸严肃地面对着轩辕:“那么我有问题要问你了,你刚才捧着我的脸是想干嘛?” 轩辕煜听到这个问题,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几下:“咳、咳,就是,那啥……我就想看清楚点,因为幻世有玩家间的交流距离限制,就……咳咳,你不要在意啦。” 林子月眯起眼睛,跟猫似的盯着轩辕煜,轩辕煜感觉自己瞬间犹如过街老鼠般,心虚的样子在她面前都无从隐藏了,这感觉对他来说还真的很罕见,以前只在老哥面前有过类似的感觉。 “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初吻都给你了。” “咦?”轩辕煜完全没反应过来林子月这句话的意思。 “啊……也不算是你……是你的第二人格,是c。”林子月有些气恼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轩辕煜脸上越来越僵硬的表情。 轩辕煜有种欲哭无泪的哽咽感,自己竟然完全不记得这种事情,那跟没有经历有什么区别? “啊,你不用担心啦,”看到轩辕煜脸上微妙表情的林子月反应过来,拍了拍轩辕煜的肩膀安慰他,“我不是会让你为那种事情负责的人,反正都是意外嘛,又不是十几岁小孩子了,亲一下就扭扭捏捏的。” 即使是轩辕煜,此时也不得不开始替林子月的情商担忧了,这两人啊,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天稍晚点,苏九九跟当地维安部队交流完,便把苏鸣留在了他们那里,刚好一边历练一边帮忙补全空缺的人手,但当苏九九回到公寓的时候,一进门便被吓了一大跳。 林子月和人形的炎鸦,正趴在餐桌边上泪流满面,真的是在哭,两人真的在哭,炎鸦还算好一点,他眼中泪汪汪的,但是流出来的就会化作蒸汽,于是桌边就不断有蒸汽飘飘将他的脸笼罩在其中,林子月就比较惨烈了,桌上擦眼泪和鼻涕的纸巾几乎堆了个小山。 “你俩怎么了!?”苏九九冲上去,顾不得自己跑了一天的接手程序,此时正浑身酸疼,她心疼地将林子月从桌子上拉了起来,但接着她就注意到了屋子里飘着的菜香,从醋溜白菜到可乐鸡翅,甚至还有蒜蓉芝士焗扇贝和牛肉蛋羹汤的味道……狐族的优势让苏九九能轻易分辨这数种不同的味道,于是她的肚子也很适时地发出了“咕噜噜——”声。 “好香?怎么这么香?谁在下厨啊?顾絮回来了?她也没有这么好的厨艺——啊啊,真的好香,闻着这味道我都要化了……”苏九九吸溜了下口水,立刻连珠炮似的问着林子月和炎鸦,眼中充满了对于食物的狂热。 林子月哀嚎一声,扑在苏九九身上又开始抽泣:“简直不是人!!不是人!过分!!” 边上的炎鸦也一起嚷嚷道:“连恶魔都不如!恶魔都不会这么残酷的刑罚!!太狠了!!” 苏九九一头雾水看着这两人:“你们在说谁?” “影子啊!影子那个大混蛋啊!超级残忍啊!!他就是个比c还可怕的魔头啊!”林子月大喊起来。 厨房里传来一声回应的怒吼:“我才不是!!!” 苏九九细细回忆了下,但是还是拿不准那人是谁,听怒吼声是个男的……啊!对了,就是之前带回来那个昏迷的家伙,小月还特意把自己的床让给他休息来着,说是什么看他之前被c控制太可怜了,这么说回来…… “小月啊,这家伙……跟你什么关系啊?”苏九九这话一出口,林子月的耍赖般的抽泣就停了,迷茫地跟苏九九大眼瞪小眼,片刻也没回应,就作一脸痴呆样跟苏九九对视着。 “好吧好吧……“苏九九耸了耸肩,在林子月后脑上轻拍了下,她每每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这样,是以前上课老师发问留下来的后遗症,明明心里清楚但就是不想说话的话,也没办法撬开她的嘴让她说啊,这个固执的家伙。 林子月笑了笑:“还是九九懂我!” 苏九九翻了个白眼,问:“那个男的在里面做饭?手艺闻着味儿真不错……” 她一转回这个话题,林子月脸上立刻又挂满了委屈:“我早上醒了后就一直没吃过东西……” “咦!?为什么!都已经下午四点多快要吃晚饭了啊!”苏九九瞥了下墙上的表,相当惊讶。 林子月指着厨房门说:“还不是那家伙,先是拖着我逛遍了周围所有的超市和菜场,说是要做一顿好饭给我吃,作为让他睡在床上的谢礼,结果……就没完没了地拖到了现在,你不知道,光是买东西我都走得腿快断了啊!然后一直空着肚子没东西吃……” 一旁的炎鸦很不屑地道:“嗤,你好歹还抢了最后一包薯片和半盒饼干,本爷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连人类嘴里的食物都抢不下来……码单!!真闹心!爷可就只吃到了一块饼干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苏九九揉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似乎也受到这两个饿鬼的感染,饥饿感越发闹心了。 “九九你先去把东西放下吧……我觉得一时半会儿也好不……” “开饭啦哈哈!”轩辕煜的大笑声在厨房门口响起,他倚在门边,周身层层香味环绕,一手拿着个沾着热腾腾米粒的锅铲,正在试着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结果看到苏九九的时候,他也是一愣,但随即想起来林子月是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的,就是她想在幻世里,跨越千里要去寻找的那人。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轩辕煜……” 还未等轩辕煜的自我介绍说完,林子月和炎鸦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他身边挤过去,冲进了厨房,他有些尴尬地望着苏九九,苏九九的肚子正好再次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呃……那要不边吃边说?”苏九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从轩辕煜身边挤进了厨房,她生怕晚了会儿就会所剩无几。 第61章 微小的混乱 饭桌上,硝烟四起—— 最后一块鸡翅正静静躺在盘子中央,苏九九眼中寒光乍现,林子月面色凝重,炎鸦满脸狰狞,三雄此番争霸,鸡翅终将会落网谁家? 炎鸦最先开口了:“前日那场大战,唔……本爷,啊不,小生消耗太多,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呢……你们说是这个道理吧?” 苏九九一声冷笑:“呵呵,恶魔还计较人间食物的得失?你不觉得你一个传承远古血脉的高等恶魔,这么做有失身份吗?” “你这狐媚子!休要用身份要挟我!你且看魔界争锋,哪个魔族能靠着脸吃饭?靠着脸打架?靠着脸活下来啊!?” 林子月瞪了炎鸦一眼:“不许拿那么难听的词说九九!不是有那什么什么……魅魔那种种族的嘛!” 苏九九点点头道:“看吧,乌鸦小子,我家小月都清楚这事儿,我告诉你,就算她是你的灵魂伙伴,但她可是永远都向着我的!” 林子月盯着鸡翅头也没抬地道:“但是食物与私情不相关!鸡翅绝对不交给你!” 炎鸦立刻哑着嗓子大笑起来,颇有他身为乌鸦时的风范:“嘎哈哈哈!叫你嘚瑟!!小狐媚子被自己人打脸了吧!我告诉你,饭桌上没有什么友情、亲情或是爱情,有的只会是无尽的算计!这就是食之本性!” “我觉得你们不至于吧,不就是吃顿饭吗?”轩辕煜这顿饭坐在桌边吃下来,觉得自己犹如看尽了三国争霸历史浪潮般的大戏,其中三人角力的繁复程度,不亚于宫心计或者皇朝的兴衰崛起,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沾着酱汁和牛肉蛋汤啃米饭,实在是那三人严防死守多方位夹击他人的筷子,令他难以下手。 “人之初,性本嗜食,我大东方之奥义,便是民以食为天,无所不得食。”林子月嘴中的碎碎念听起来有几分瘆人,仿佛念经一般胡言乱语着,但她的目光,却跟被固定在那鸡翅上了一般。 苏九九眼睛微眯,也是拉起了全身的警戒:“你这不过是地域问题罢了,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吃,但是好吃的东西绝对不能放过!” “猎取食物可是众生存在的基本模式之一,越高级的阶级,当然就要将越高级的东西,当做捕食的对象了,不然这么多年下来,岂不是白白进化,爬到现在能俯视众生的这步!”炎鸦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大义凛然地道。 林子月继续吐槽:“你一个恶魔也讲究起人类的进化论和食物链?快点给我下桌啦,你原型那么小一只,应该早就吃饱了吧!!” 苏九九也插嘴说:“小月你不也该吃饱了吗?上个月谁说要保持好体重的?我可记得就是你信誓旦旦差点连自己的糖罐都扔了啊?这鸡翅你们尽管交付于我,狐狸吃鸡那还不是天经地义!?” 轩辕煜夹了一簇土豆丝,根本没人瞄他一眼,这居然让他心生别样的寂寞,他不由得开口劝道:“你们可以吃别的嘛,大不了我以后再给你们做……” 林子月激动地回过头来:“真的嘛?难道不会太麻烦——” 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刻,坐在林子月另一侧的苏九九立刻伸出了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向那块散发着阵阵令人流口水香气的鸡翅膀,炎鸦反应迅速地在苏九九的筷子触碰鸡翅前,便在其上轻轻一推,改变了苏九九筷子的运行轨迹。 随即炎鸦的筷子便顺手往下一滑,眼看就要落在鸡翅上面的时候,苏九九轻拍了下桌面,口中一声大喝:“镇魔令出!!!” 随着她这句话,一道金光从餐桌底下窜了出来,赫然是一道被激活的黄色符咒,符纸自动飞向了炎鸦,炎鸦一惊,立刻收回筷子走向,伸手戳往那张符咒,筷子戳破符咒的瞬间黄光散去,苏九九轻笑一声刚想抬筷子,却发现一道带着阵阵寒气的目光在自己身边传来,林子月目光阴森地盯着她,苏九九立刻就不好下手了,筷子抬在半空中,夹下去也不是,收回碗里却又让她不甘心。 “你刚才是不是想偷夹那块鸡翅……”林子月的话也带了几分阴森森的感觉,听得苏九九背后寒毛直立,小月的语气居然有几分生气,这么认真又温和的她要是会发脾气,那是苏九九也不敢想象的场面。 “要不用包剪锤吧。”炎鸦将符咒从自己筷子上嫌弃地摘了下来,看着筷子犹豫了下要不要去洗一洗,想了想应该吃点符下去也没事儿,他又不至于被这么简单的降魔东西伤到。 “我说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人?”轩辕煜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子,环视了下几个人,炎鸦梗着脖子毫不在乎地跟他对视着,苏九九目光闪烁了几下,林子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盯着桌面不敢看轩辕煜严肃的表情,“好歹也是我做的饭啊?就不能让我多吃一块儿吗?” “啊啊,算了算了,就给轩辕小子吧!”炎鸦呲了呲牙,不耐烦地道,“省得你俩对本爷不满,以后不肯带我吃饭怎么办?” 苏九九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自己是这家里食客啊!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吃饭,恶魔不吃人类的食物也能过活不是吗?” 林子月看着那鸡翅,满脸遗憾地道:“再见了,美味的鸡翅同学,我会想念你的。” 苏九九戳了戳林子月的脸:“你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啦!怎么有种电视剧中生离死别的感觉啊!别胡闹!” 林子月也不客气地回戳到苏九九脸上:“说的好像刚才用符咒的人不是你一样!” 两个女人就开始孩子气地互戳,而炎鸦也面带复杂之色地看着轩辕煜的筷子,安然地落在了盘里的鸡翅上面,然后轩辕煜就将鸡翅夹到了林子月的碗里。 “……咦!?”炎鸦忍不住一脸惊讶。 “外援作弊!!”苏九九停下了戳林子月脸的举动,愤愤不平地盯着林子月的碗。 林子月则是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轩辕煜:“真……真的可以吗?” “怎么?那你还我啊?”轩辕煜笑了笑,又给自己夹了口土豆丝。 林子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鸡翅看了会儿,她能感受到边上的苏九九和炎鸦炽热的目光,但是她还是没舍得吃,将鸡翅又夹到了轩辕煜碗里:“果然还是还你吧……都说好了是你的最后一块……唔!” 轩辕煜将鸡翅直接塞到了林子月嘴里,看她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满脸通红,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呵,再来?还要我嘴对嘴喂你不成?” 苏九九跟炎鸦站在一旁,两人都是满脸唏嘘,低声探讨起来:“这是实力撩妹吗……”“还真是不要脸的男人,借花献佛哦!”“什么人嘛,一点道义都不讲究!”“凭什么我家小月要被他调戏,明明小月是我的!本姑娘不服……”“你省省吧,你看看小月那一脸娇羞,像是会在乎你的样子吗?”“她不会真就被这么勾上了吧……”“简直是轩辕无赖,就算做得饭好吃,人品也有问题!” “喂!你俩!”轩辕煜听了这么半天,实在忍无可忍了,这两人说到后来根本没有压低声音的打算,反而越说越大声了,他无奈地冲对面喊了一声,炎鸦和苏九九立刻噤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得,露出一副四下看风景的表情。 “……”林子月此时正在默默啃鸡翅,满脸通红不愿表态,专心对付食物是她化解尴尬的最好选择了。 片刻后,几人围坐在客厅里,在苏九九的强势要求下,林子月跟她一同坐在沙发上,苏九九带着警惕地将轩辕煜赶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炎鸦变回了乌鸦大小,窝在另一侧的游戏舱上面,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这三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叫轩辕煜……是吧?”在一番比较正经的自我介绍后,苏九九带着些不确定地开口了,“你跟小月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轩辕煜笑了笑,这种笑容林子月很熟悉,是他平时假面似的自我保护反应,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总是这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特别令林子月不舒服。 “我跟她就是普通的网友关系……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轩辕煜说道。 林子月接下去了他的话:“本来我是因为某些……游戏内的奇怪事情被幻世的程序内人员盯上了,然后影子算是他们派来监管我的官方人员?” “一开始我跟老哥私下是这样商量好的,不过后来你又没什么异常,也没什么好跟进的了,他们就随我便了,反正看你自己似乎根本毫不自知,不打算用你身上的奇怪力量开外挂,所有人都没把你放在心上了,除了……我。”轩辕煜说道这里顿了顿,“我有些不安,你那份力量的违和感太强烈。” 苏九九听到这里,问:“轩辕你在幻世公司内的职位到底是什么?一个正经被雇佣的管理人员,根本不可能想玩多久游戏就玩多久,而从你这里来看,你的时间似乎相当随意的样子,还能一直跟着林子月颠倒作息,她可是每天上夜班的人啊。” 炎鸦嗤笑一声说:“吼吼,职位?这小子根本不是编内人员吧?照本爷看当时c附身在他身上得心应手的情况,大概不是第一次跟这小子争夺身体控制权了,我在船上时,曾有一次降临幻世时感觉到的异样,那恐怕是个比你们所在的世界,还要次一级的边缘世界,应该就是出自c之手。” 苏九九皱起眉头:“类似于狐族的领地?” 林子月很不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听不太懂。” 轩辕煜没有作声,头微微往左偏着,仿佛在听什么人说话,苏九九瞥了一眼他的样子后,便自顾自给林子月解释起来:“狐族领地就是个独立小世界,每个世界的容量都有限,我们现在的世界就像是一个气泡,而我们东天狐族的领地,就像是在另一个小很多的泡泡以内,而包裹着无数小泡泡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气球,气球的外壁很厚,不是普通气球泡内的力量能打破的,而这个大气球呢,就是六界之一的人界——” “稍等下,”轩辕煜开口打断了,“有一个对六界知根知底的人,想跟你们聊聊,尤其是面对面,好好跟小月聊聊。” “谁允许你叫小月的……”苏九九嘟囔了一句。 “是c吧?我也想好好跟他谈谈。”林子月这样回应道,轩辕煜听到她的回答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轻轻往后倒在了沙发上,结果不出十几秒,他再睁眼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虽然我想客气地说句好久不见,但是前不久才见过呢,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l?”虽然坐在那张沙发上的还是轩辕煜,但是屋里另外两人一鸟,都感到背后一阵寒气直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本能般的反应。 林子月攒了攒自己的拳头,静下心说:“你喊我林子月就好。” “什么?连小月都不行吗?”c调笑一句后,才把话题转回去,“刚才你们既然在聊关于幻世和六界的交错……那我想还不如让我这个,所谓的‘始作俑者’来讲解下。” 炎鸦哼了一声:“呼,劳烦您这种万年老大哥来亲自做解释,还真是麻烦了!” “我有说……我只是给你们做解释吗?”c笑眯眯地道,他的笑容跟轩辕煜有种本质上的不同,他眼角往上提的时候,往往带着某种充满恶意的蔑视,但又显得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人根本无从挑剔或者抱怨,“有必要给所有人作解释啊。” “你说所有人……除了我们还有谁?”林子月问。 “我说的是谁,他们自然会清楚。”c给出一个暧昧不清的回答。 苏九九耸了耸肩:“不肯说就卖关子,你这人倒是装神秘装得一流……那么第一个问题我来问吧,你是谁?到底是谁?“ “我看起来就很像幕后黑手,不是吗?你一直在追的事情,就跟我有关啊,苏九九女士。” 苏九九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随即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用想要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c:“你认真的?” c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苏九九心底更加窝火了,但是c却不紧不慢地回道:“你们遇上的所有事情,都跟我有关系,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林子月?” 突然被点名的林子月愣了片刻,才有几分局促地回道:“啊、啊,嗯,但我觉得也不完全跟你有关。” c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你不把我当敌人?” “因为你也在保护我啊,我,还有轩辕,不然你也不会赶到狐族领地替我解围了。”林子月撇了撇嘴,稍微往苏九九那边挪了挪,她对于c总有种混杂着敬畏的感情,有点类似于她面对林子云,面对兄长之类的感觉。 c没有说话,苏九九倒是晃起了林子月的肩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知道我这些年在追查什么吧!?就是梅莹的下落啊!现在出现了个重大嫌疑人,你还表示相信他!?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嘛!我怀疑你从小到大的破事儿,恐怕都是这王八蛋一手搅出来的,你居然还在相信他!?” 林子月反手将苏九九的胳膊扒开了,也是有几分焦虑:“我知道!我知道你恨不得立刻手撕他!!梅莹的死我、我也很不甘心啊!那种事情谁会接受啊!!!但是……但是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我无法否认,就算有狐仙令,如果那个冷鬼王执意要带我走,狐族长老也根本不会让狐族帮忙的,他倒是更乐意把我不论死活地送出去吧!!反正只要我一死,狐仙令不就作废了吗!?” 苏九九一时语塞,她知道林子月说的都是实话。 林子月稍微深呼吸了口气,见苏九九没回话,继续道:“在幻世里也是,在陷入奇怪的幻境里时,也是这家伙莫名其妙在我痛苦的记忆里出现,然后我就脱离了那里,那朵黑色玫瑰……看上去似乎很可怕,但是从来没有给我惹过真正的麻烦,上次炎鸦带我去找你,你险些死在那个什么冷鬼王手里,也是他救了你吧,应该。” c扭过头去,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苏九九也扭过头,盯着茶几的双眼里,还满是无从发泄的愤怒,炎鸦轻哼一声:“哼,你倒是洒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家伙被六界通缉?” c一听到这个话题,居然显得有几分不安:“这个我们最好不要提,你也最好把我当敌人,反正以后我只会让你们陷入更多的麻烦,甚至毁掉你们的生——” “我的生活已经被你毁掉了。”林子月声音颤抖着,但却没有停下,“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毁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被通缉,幻世里有个杂货店的人告诉过我,是灵魂研究吧。” c沉默了。 “炎鸦跟我缔结契约时,他就感觉到了……我残缺的灵魂,甚至可以说是两个灵魂,强行被融合成一个的,他后来也问过我,但是我完全没有头绪,那时候我就想起了你。”林子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显得有些萎靡,“我……真的是人类吗?” “小月……?”苏九九担忧地看着林子月,她从没见过林子月这么落寞的表情,仅有的一次,那也是在梅莹的葬礼上。 “我质疑我所生活的现实,我哥哥也是,九九也是,炎鸦也是,甚至轩辕也是,c,你也是……究竟什么是真实的东西?我以前所认同、信赖的现实全部被你一手推翻了后,你来告诉我吧,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c的眼神黯淡下去,带着几分惋惜和痛楚看着林子月,他能看到她轻轻颤抖着的肩膀,但却看不到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不起,我无法告诉你。”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压抑得无人说话,过了片刻后,c一声长叹。 “唉,你终究得是要自己去看看,幻世的道路随时为你打开,去六界看看吧,做好见识许多东西的心理准备,你的第二个灵魂所附带的行动力和随机应变能力,应该足以让你不断走下去,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以后,我不会再轻易出现了。” 苏九九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一定要附身在别人身上?你自己的身体呢?” c笑了起来:“呵呵,我这抹灵魂也是注定要魂飞魄散的。” “那第二个灵魂,应该就是冷鬼王在追的人吧?”炎鸦开口说,“虽然本爷不是对灵魂很有心得的魔族,但还是有种直觉。” “是的,这确实没错,那也算是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过,等林子月走遍六界和六合的那天,她自然会知道一切,啊,对了,林子月,我教你一个从幻世跳往六界的方法吧,跟副本类似,只要你达成相应的任务就会传送回幻世。” “等等!你……”苏九九刚想开口说什么,c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感觉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随之自己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在每个幻世副本的传送区,一定会有一处喷泉,你只要站在喷泉里,就会自然通向传送进六界的副本,而且——是只有你会传送去的副本,不过如果是组队状态,你能带任何人一起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林子月垂着头,眼前有些模糊。 c看着窗外的夜色,还有城市大厦林立的灯光,嘴角挂起一丝嘲讽:“因为我从来没有选择过,你也没有的选择,就跟你说的,我从一开始就毁了你的人生似得,但我告诉你吧,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出自我的设计啊。” 说完这些话,轩辕煜往后直直地倒了下去,林子月迷茫地坐回沙发上,两眼无神地也望向窗外,一声不响地留着眼泪,苏九九烦躁地奔向厨房拿啤酒去了,炎鸦叹了口气,飞到林子月肩上,用翅膀拂过她脸上的泪痕。 炎鸦轻声道:“你在害怕吗?” “我连该恨谁、该怨什么都看不懂了,你说我还知道什么是怕吗?”林子月苦笑起来,眼泪不断从脸上滑落。 第62章 回到游戏时间吧 轩辕煜恢复正常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录音笔,林子月几人都是看得一愣,在轩辕煜确认过c和另外几人的对话后,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他离去的时候满脸忧虑之色,林子月还有几分担心,结果却被告知,他其实住在这所城市。 “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联络我吧……这个是我的号码。”轩辕煜拿出一张名片,结果被林子月送了他一个白眼。 “不用啦,早就存了,上次某人都直接打过来了,我当然就记得咯。”林子月说。 送走了轩辕煜,林子月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提前去杂货店换班,结果却被苏九九拽着拉到一边,林子月疑惑地看着苏九九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猜不到她要做什么。 “小月啊,你啊,你跟轩辕……” “啊我都好久没去杂货店了的感觉,啊那我先走了,拜拜~”林子月直接扯过一件挂在门边的外套和自己的钱包,就直接蹿出了门,留下苏九九还站在门边,迫不及待想撬八卦的样子停滞在脸上,而林子月径直出了门看都没多看苏九九一眼,另一侧的炎鸦看到这一幕,嘎嘎笑了起来,被苏九九瞪了好几眼。 “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那个什么c想不想的问题,撮合两个年轻人还不容易?”炎鸦咧嘴笑起来,语气里满是戏谑。 苏九九又瞪了他好几眼。 第二天早上林子月回到家,发现苏九九跟人形的炎鸦,两人正双双横在在客厅沙发上打着鼾,也不知两人怎么搞的,喝了一桌子都是空啤酒罐儿,林子月很无奈地替两人盖上毯子后,才再度钻进了自己游戏舱。 跟上一次进游戏比起来……总觉得已经隔了好久了,眼前再度亮起来的时候,林子月感到全身都如坠冰窖。 她早就忘了,几人下线前的地方,还是那个满是人头气球的村子。 而刚刚一登入角色的林子月,面前就是好几具腐烂到只剩骨头的尸体,还带着些铁锈般的腥味,让林子月不得不后退了两步,结果脚上似乎撞到了什么。 “啊呀……林?”林子月回头看过去,身后的人居然是杰克,还一脸困倦的样子,似乎是刚才正靠着那块水晶睡觉。 “杰克!你在这种地方睡觉……真的没关系吗?”林子月看了看在揉眼睛的杰克,他的绿色面具已经摘下来了,此时正别在腰间,又抬头看了看上面几个互相撞来撞去的气球,它们正因为林子月后退的反应而发出尖笑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唔,那些气球除了吵了点,其实跟野生动物没什么区别嘛,我都在附近探索了几天,根本没什么好怕的。”这声音一出来,林子月看过去,发现黑白仔正一脸无聊地抬着头,“一开始还害怕,但是他们根本不会攻击人啊。” “大概因为我们不是他们的目标,林,你的事情做完了?”杰克这样问道,“怎么不见那位先生?你离开的时候,他明明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还未等林子月回话,又是一道光亮在水晶旁闪烁起来,然后影子舞蹈便随之出现了,这几天看惯了轩辕煜的便服,突然又看到他回到一身刺客装,林子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站稳的轩辕煜先是一愣,然后环顾几人说:“那我们就直接出发吧?早离开早省心。” “是啊,得加紧赶路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做。”林子月这样说道。 黑白仔看着她说:“你就那么急着找那个朋友吗?难不成是……影子哥没法竞争的男朋友?” 影子脸色不太好看地瞪着黑白仔:“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林子月赶忙解释:“没有啦,这次不是急着找她……” 影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在林子月耳边道:“你是打算跑去六界么?” 林子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影子的话,反而快步过去拉着黑白仔的手就往前走,弄得黑白仔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弄得林子月似乎更加着急起来,杰克耸了耸肩跟在两人后面,影子暗叹一声,也赶了上去。 林子月这份固执……也不知是好是坏。 “仔仔,你这两天在这儿待着没什么事情吧?杰克你也没事吧?”几人无视头上渐渐聚集起来的气球,穿梭在森林里的小路上,林子月随口问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那些气球根本人畜无害!”黑白仔无奈地摆摆手,“我本来想着要是真打起来了,还可以有点意思,结果我稍微接近些,那些胆小的气球反而跑光了!” 杰克听到这里笑了笑:“我觉得还是不要接近的好,就让黑小姐回来了……于是很多时候黑小姐就不在这里了,跟林和某位先生一样,回去了另一边。” “杰克……关于我们离开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影子一边往前走,一边把玩着他的匕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目光时不时会扫过林子月。 杰克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怎么解释:“恩……就是类似于传送阵吧,但是这种传送阵似乎只作用在你们的精神上,不会影响你们的身体,也跟我的力量不合,我是无法使用的,这么一说我也挺好奇……你们传送阵的另一边是什么?” “恩……是我们的世界呢。”黑白仔这样回答道,她也拿不准杰克这样的“智能”究竟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杰克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些惊讶:“什么样的世界……能给我讲讲吗?虽然听过母亲讲起六界的许多文明,但其实除了这片大陆我还哪里都没去过。” 接着黑白仔开始给杰克讲起现代化的社会,听得杰克感慨连连,甚至多次询问在某处为何不用魔法来解决,让黑白仔不断给他重复了好几次,他们的那个世界里没有魔法,听得林子月和轩辕煜都是憋了一肚子话,但不好意思讲出来,毕竟两人的经历放在别人眼里,那就是网上才有的玄幻小说嘛。 不过林子月突然有了分兴趣,她戳了戳影子的手臂,问:“你说……要是魔法文明跟科技文明互相接触,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啊?” 影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六界之中有个仙界吗?” “啊?啊……就是我们上次去的那个白沙岛所在的世界吧?” “那里就曾经有过两种文明高度进化后,突然有一天接触到彼此,接着猛烈爆发出的战争,整个仙界的主世界星球都陷入战火,这纠纷持续了将近十七年后才被终结,有智慧的生命迁离了两亿多,从人类到其他各种生物都有,而光是战死的人类就高达五亿,这还没计算其他在此期间被过度掠夺,而直接灭亡的种族……” “啧啧,好可怕!?”林子月不断咂舌,“没想到两种文明居然这么难达成一致啊!” 影子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就是在战争里,第三方文明崛起了,十七年,一个女子用这十七年和未来的许多年,直接打造出了一个皇朝,那是科技与魔法相携进步的第三方势力。” “唔……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六界又不是你创造出来的部分了啊。”林子月忽然问起来。 影子轻咳一下:“诶诶,那是因为,我会做梦啊。” “做梦……?”林子月疑惑地抬头盯着影子,影子也用带笑意的目光回望着她。 “现在想想,应该是另一个灵魂的梦,不,不是梦……八成是记忆吧,我在睡着的时候,往往会看到很多c支离破碎的回忆画面或者片段,虽然很混乱,但是因为经常梦到,所以印象反而越来越深刻,仿佛我很早之前就见证过六界的一切似得。” “c……是不是活了很久了,他的故事所有人都在说,但每次我总觉得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寂寞。” 影子的眼神也黯淡下来:“或许是高处不胜寒吧,他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背负的骂名自然也比任何人都大,不过在我的梦里和回忆里,有个人出现的次数是最多的。” “是l吧?” “恩。” 两人的谈话就在这里打住了,因为本来走在前面的黑白仔和杰克都停了下来,似乎在观察森林外的什么东西,这让林子月和影子感到几分好奇,便跟着围了过去。 林子月跟几人一同看过去,森林外有对男女正彼此依偎着,坐在山坡上一颗开满樱花的大树下,明显是一对出来幽会的情侣,但是最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这个,而是树上一个咬牙切齿的红衣女人,她鲜红的和服上绣着栩栩如真的樱花,要不是底色是鲜血般的艳红,林子月还真不一定注意到她。 “喂,那俩人是不是很不妙啊……”黑白仔扯着杰克的袖子嘟囔道,“那种樱花树我听过诶,花芯儿是通红的而花瓣却是浅粉,没有叶子而且树枝顶端带着螺纹,似乎很危险的树来着!” “啊,那是玄薄樱,一般会长成那么茂盛有两种,要么是底下埋了很多死人尸体,要么是埋了很多死人尸体后,就诞生出了守护树的精灵,然后精灵帮助树杀人后,让这树去汲取养分,这棵树……” “似乎有精灵吧?在树上。”林子月接道。 “我们要去帮忙吗?”影子说。 杰克犹豫了下:“你们……在这里意识短暂死掉,也不会影响另一个世界,是不是?” 林子月点点头,说:“你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去打扰他们和那颗树?” 杰克叹了口气:“唉,你们注意到那两个情侣身下横着的木凳子没?就当做他们自己的报应吧。” “啊……他们自己砍了树,然后秀恩爱,被树烧……树不会火焰魔法吧?”黑白仔随口瞎扯地说着。 “当然不会了……那有驳元素守恒,植物基本都是木系,或者控制生命力为主。”影子这样说着,“我们也别过去了吧,让那两人自己吃点苦头。” 林子月没作声,黑白仔摊了摊手,杰克倒是有点犹豫:“那棵树的精灵……似乎不打算动手啊,那两人都快走了。” 几人看过去,那对情侣互相推搡了几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露出了身下一根很长的横凳,男子还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然后潇洒地在树上刻了起来,树上的精灵慌张得一头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才爬起来,然后惊慌失措地伸手想去阻拦男子,但是她的身影却穿过了那对嬉笑着的男女,然后落寞地扑到了树干上,本来用樱花枝盘起的乌发散落下来,披在她肩上,远远看去犹如女鬼般可怖。 “她还不动手……在忍耐什么?”杰克脸上的疑惑越来越多,林子月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好奇:“杰克你能看到她?” 杰克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也不能算是看到,只是一种模糊的感应,但是正常来说有自身意识产生的植物,往往对人类的容忍度都很低的,至于原因……” “我们基本都看到了……还真是哪里都有祸害啊。”影子摆摆手,“小月你要是想去搀和就去搀和吧,我还真没理由拦着你。” 黑白仔说:“那对情侣人都走啦!什么也没发生……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这样开满一树的樱花真的好漂亮,我想凑近了去看几眼。” 说完她拉着林子月就一起往那边走去,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也只能跟了过去。 树下,林子月能看到那个穿着和服的女子,正痛苦地抽泣着,捂着树干上那几个扭曲的“xxx?xxx”,泪水一刻不停地往下掉,打湿了她和服的衣襟,看着楚楚可怜,影子跟黑白仔都抬起头看着上面在风中偶尔飘零的樱花花瓣,而杰克则绕着树一圈圈走起来,闭着眼睛似乎在试图感应什么,林子月倒是直接走了过来,俯下身看着女子手指间被刻出的痕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啊。”林子月这样低声说道,将手也放在那划痕上,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手并没有穿透女子,反而是覆盖在女人冰冷的手指上,虽然柔软但是却跟死人一般毫无温度,惊得林子月立刻又把手挪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女子,她本来以为既然这女子碰不到别人,也应该碰不到自己的。女子带着几分惊讶地抬起头,盯着林子月的脸,女子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随即她的惊讶就被欣喜所取代,她激动地伸出手摸向林子月垂下来的几根发丝,然后轻轻捻在指间,来回轻轻拽着。 “你……我……能……碰到……”女子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软侬如少女,林子月听着很是舒服,便笑着点点头,然后捧住了女子拽她头发的那只手,林子月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痛,似乎快被她揪掉了。 女子被林子月握住手的那瞬间,她浑身一抖,随之整个樱花树也是一抖,瞬间一大波樱花花瓣从树上落了下来,落得几人全身都是。 林子月吐掉嘴角几朵花瓣,刚想说些什么,另一边的杰克却突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大喊一声:“林!那精灵似乎就在你那边!你快点闪开!!小心被突然攻击!” 女子被杰克这么一喊愣了几秒,接着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反而拽住了林子月的双手,本来林子月正想说什么,结果被女子这么一拽就没说出口,然后被那字拖着,两人直接沉入了树干。 “糟了!!”影子反应最快,一个闪身便扑向了树边,在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但是连林子月的衣角都没来得及摸到,只来得及看到她消失在树干上的瞬间,黑白仔也是脸色变得刷白,本来以为不会有事情的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但没想到却是林子月遭了秧,杰克本来走在四周专注地试图去感应樱花树灵的存在,但是因为那份感应太模糊,以至于他必须得全神贯注,甚至没注意到林子月已经走到了樱花树的袭击范围内,刚才那几根缠住林子月将她卷进去的树根,恐怕就是那树灵直接操纵的,自己突然出声想必惊扰到树灵了…… 影子骂了句脏话,恨恨地一拳捶在树干上,但是樱花树几人合抱粗的树干,根本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反倒是影子因为用力过大,掉了两点生命值。 “这也太坑人了!?”黑白仔上前去,将影子稍微拉开了,“影子哥你别着急,要是杰克的话……杰克你应该能有办法吧?” 另一旁杰克满脸郁闷:“我虽然有遗传到父亲对植物的部分控制力,但可没有他修行出来的那生命力量啊,我……” “他肯定不行,他不擅长这个。”影子看都没看黑白仔,直接这样下了定论。 “唉,他说的是实话,虽然听着很不舒服。”杰克耸了耸肩,将一只手覆盖在树干上,再次闭上眼睛,“不过我能试试跟那树灵对话。” “唔……月姐姐不要有事啊……不然她又得传送回到那奇葩的气球镇上了吧?既然刚才有那两个情侣,说明我们都快到下一个城镇了啊。”黑白仔有点焦虑,绕着林子月消失的地方看来看去。 “就算是把这什么樱花树底下的尸体全翻出来,我也要把她找到。”影子阴测测地道。 第63章 樱里小姐的友情故事 林子月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地方,除了些头顶上垂下的枝条上,带着些樱花花苞,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头顶有绿莹莹的光芒落下来,勉强照亮了这个树洞,她这才想起四下看去,果然那女子正就在她身后,白色的和服上绣着精致的樱花图案,,此时正脸上带着欢喜,仍然紧紧拽着林子月的衣角,看得林子月有几分傻眼。 “你……还好吗?我还是第一次带别人进来,没有伤到你吧……”女子显得十分焦虑,上下打量着林子月。 林子月连忙冲她摆手说:“没事的,我完全没事,你快点把我放出去吧,不然我的那几个同伴会担心的,我怕他们对你的樱花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到时候伤到你就真的不好了。” 女子一扭头,用一副闹别扭似得的样子说:“不要。” 林子月顿时感到有些不太妙,虽然自己有那个蝴蝶花环对于植物系生灵有亲和力,但这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亲和力,自己这算是被一个植物劫持了?什么情况啊? “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呀?”林子月犹豫了下,决定先不直接谈离开的问题,跟这个樱花树的精灵套套近乎再说吧。 女子冲林子月眨了眨眼,偏了偏头:“称呼?什么意思?” “就是你希望我怎么喊你啊?”林子月很随意地坐了下来,刚好跟女子面对面。 “就是他们喊得,什么甜心啊,宝贝啊,小可爱那种吗?”女子似乎有些娇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好像是想起了那些总在树下唧唧我我的情侣们,彼此称呼时候的亲昵举动。 林子月有些无语:“不不不!不是那种……你没有名字吗?” 女子摇摇头,脸上带着几分落寞:“我从出现在这里后,没有任何人看得见我,我没跟任何人接触过,我只能在樱花树这里活动,无法离得太远,也没办法接触到任何人……”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角有泪光滑落,“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好寂寞,每个夜晚都只能自己仰望星空,都只能……” “恩……要不我帮你起个名字?”林子月试探性地提出了个建议,“这样子我就能喊你那个名字啦?” 女子仍然茫然地看着林子月:“名字?名字能做什么?” 林子月犹豫了下:“一般你跟人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可以让别人叫你自己的名字,比如我,我是林中月影,你喊我月影就可以呀。” “月影……月,影。”女子开始念叨起林子月的名字,林子月抬头再次环顾了下,突然一个名字跳到了她脑海里。 “樱里怎么样?”林子月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这样问道。 女子念叨了几遍“樱里”两个字,突然脸上绽放出很可爱的笑容:“恩!樱里!!我就叫樱里!月影也喊我樱里!以后跟人自我介绍,我也是樱里吧!” “是啊,樱里,这名字起得好吧?”林子月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樱里身上有种深切的感染力,那笑容跟之前的落寞相对比起来,简直有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但接着女子脸上一白,忽然拽住了林子月的手,说:“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夺走你?为什么他们不让你在这儿跟我一起?” “啊……大概是因为担心吧。” “为什么会担心?”樱里看着又焦虑起来,拽着林子月的手又紧了几分,冰冷的触感令林子月有些不太舒服,“留下来吧,月影,留下来陪陪我,在这里两个人可以聊天,我们一起坐在树顶上看日落日出,不要走,一直一直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樱里一边说着,一边将林子月的手捧在她脸边,她脸上的温度也相当冰冷,犹如死去很久的尸体一般。林子月感到有点毛骨悚然,樱里这才刚见面不久,但是由于林子月是唯一能和她交流的人,她几乎已经全心全意依赖上她了,这样下去很不妙啊。 “那个……樱里?”林子月试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却被樱里死死地攒住了手,“你不用这么紧张,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你放我出去——” “绝对不要!月影啊,你就留在这里陪我吧,永远留下来陪我吧!!”随着樱里这句话出口,数十条树根从地下探了出来,飞速缠绕上林子月的身子,然后将她拽入树根的更深处,而樱里理了理自己的和服后,融入了树身,这片空出来的树洞渐渐缩小到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樱花树外,杰克脸色一变,拉着影子舞蹈和黑白仔就往后连退十几步,几人退到了十几米外后,地面有阵阵震动传来,似乎随时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影子忽然想起还跟林子月和黑白仔两人组着队伍,但一打开队伍查看队员的界面,就看到林子月的血条在不断往下掉血,然后他试着去私聊,但是居然显示“对方此状态下无法联络”,这让他越发焦躁起来,一只手一把匕首,身形一瞬间就冲向了那颗樱花树。 “影子!不行,回来啊!!”杰克高声喊道,“那不是你能抗衡的家伙!!” 影子头也没回,吼了回去:“滚!!谁管啊!!!” 影子的刀还没落到树上,一阵樱花被风卷起环绕在他身边,本来他以为只是普通的花瓣,但随即一种危机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他立刻脚尖在地上一踩,没有往前而是往侧面滑了过去,那里刚好是逆风的方向,花瓣大部分都往相反的地方飘,就这样,影子刚好躲开了樱花花瓣群的包围,结果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那堆樱花花瓣脱离了风向,竟然直接往他卷过来。 “真是的……这下子不去帮忙也不行了吧!”黑白仔也是往前跑上去,手中的三叶草一放大,接着三叶草梗顶端的叶子,居然跟直升飞机的机翼般旋转起来,带着黑白仔就是飞上了半空中,她在后背上的虚拟背包里拍了一下,瞬间她手上多了一把环绕着浅绿色电光的狙击枪。 地上的影子抬起右手手中的匕首,往樱花卷来的方向划了一个圈,嘴里喊道:“千摧!”(【镜花式三】:“镜中有花水中有月,镜花水月式之镜花第三式,虚当为实,众生不灭”创造出当前体力值10把的刀影虚像,带有跟当前武器相同的攻击力,确认方向后即失去控制自动向前,消耗15点技能值,20点灵力值,冷却15分钟。) 瞬间从他虚空划出的圈里,出现无数刀片的虚影,随着他的匕首往外一指,便飞出去刺向空中那一大片飞舞的樱花花瓣,刀片虚影飞入樱花花瓣的瞬间,居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刀片卷入了绞肉机一般,听着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影子顿时感到不妙,再度往侧边猛地退开两步,与那些可怕的樱花花瓣拉开了距离后,才再次扑向那颗樱花树,但还未等他抵达树干边缘,地面的泥土便产生了道道裂缝。 空中的黑白仔也是不断打出绿色的光球,光球落在地上的时候,就将一团团樱花吞噬其中,阻拦着那些卷向影子的花瓣。(【树人的囚牢】:“曾经我认识一个德鲁伊,后来他前往树人族寻找食人花,再也没回来”枪类限定技能,发射一个可将任何植物囚禁起来的光球,受到外部攻击才会破裂而消失,消耗1点技能值,10点法力值,冷却30秒。) 影子脚尖点地往上一跃,随之有十几根树根从地面窜了出来,用令人生畏的速度飞快刺向他,但影子的身形已经到了半空,无处着力,他啧了一声,将左手的匕首往腰间一甩收了起来,然后拿出了一个扭蛋似的东西,随手捏碎后往下一丢,接着一大片棉花状的东西从中爆发出来,瞬间淹没了往上冲刺的树根,将那些树根覆盖了起来,并且给了影子一个半空中的落脚点,他在那些棉花般的东西上蹬了一脚后,从半空往樱花树的方向坠去,右手上的匕首散发着寒光,犹如一道流星般突向樱花树。 远处的杰克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加入这场战斗,好说歹说林子月也算是他的恩人了,再顾忌樱花树修行不易,但是放任自己的恩人被吞噬……杰克将那张绿色的树皮面具戴在脸上,两手上的指甲伸长了几寸,他眼中有红光掠过,接着他也是往前跑去,尖锐如刀锋的指甲尖端,不断在从地底冒出的那些树根上划过,带起点点泥土和绿色的汁液飞散在空中。 影子身影落下,他的匕首狠狠没入樱花树那瞬间,樱花树整个颤抖了一下,又是一大片樱花花瓣落下,有意识般地飘往影子身上,这一次影子没有退开,而是掏出左手的匕首,左右手交替着在樱花树上不断砍出越来越深的痕迹,每道痕迹几乎都有好几厘米深,影子的眼神有几分狂乱,他也无视了那些落下的樱花花瓣不断切割在他身上,划出的道道血痕,但丝毫未能阻拦他手上的动作。 地面再次传来剧烈的震动,除了借着螺旋三叶草而浮在空中,正不断开枪的黑白仔没受到影响,影子和杰克两人脚下都有些不稳,影子是压低了身体重心,手上仍然不断向樱花树攻击着,而杰克则干脆顺着地震左右摇摆,一边借着袭击向他的树根上传来的打击力量,还有自己手上指尖突刺时的阻碍感,一边不断在其中左右摇晃起来,脚下反而稳当了几分。 接着,有两道光芒从底下喷涌而出,红光炽热如岩浆般沸腾着冲天而起,黑光缓缓延绵似乎将连阳光都被其吞噬,在眨眼间,两种光芒便交错而出,裹着一个人影从地下飞了出来,林子月被炎鸦与无一的联手技,直接掀上了半空,她身下的黑色乌影一声清啼,载着她往更高的天空飞去,不知所措的林子月紧紧搂着身下大鸟的脖颈,她能感觉到那柔顺羽毛上传来的暖意,能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能听到地面上传来影子焦急的喊声和樱里痛苦的悲鸣,周身有点点黑红相间的火苗不断从大鸟身上脱落,但却没有对林子月造成任何伤害,林子月瞥了眼自己的体力值,只剩下大概10%左右了,幸好在这之前脱离了地下,她在心底舒了口气,随即冲身下的大鸟喊了声:“放我下去地面吧!!” 鸟儿随即一个盘旋,从高空俯冲向地面,然后稳稳地落在离樱花树几米远的地方,大鸟身上黑雾消散,倒卷回林子月右手上的法杖里,大鸟又恢复了乌鸦的模样,身形也缩小回了平时的大小,炎鸦扑腾了几下刚想落在林子月肩膀上,却被另一个人的举动打消了这念头,只好落在了林子月的头上。 还没等林子月站稳,影子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林子月被他这举动弄得满脸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试着将影子推开,结果影子根本不听,完全无视她的挣扎,这让林子月很无奈。 黑白仔也是松了口气,从天空中撑着三叶草慢慢降了下来,杰克收回了他的指甲,此时正在活动着手腕,另一边的樱里远远看着几人团聚的欢声笑语,无力地颓坐在樱花树下的一堆樱花花瓣中,樱里挥了挥手,地面的树根都缓缓缩回了地下。 影子终于松开了林子月,但什么话没说,脸上也有点发红,林子月翻了个白眼,安抚了下三人后,又再次走向樱花树,这让影子和黑白仔又警惕了起来,杰克却冲两人摆摆手,示意让林子月自己过去就好。 “樱里。”林子月走到树下,这次换成了她去抓起樱里冰冷的手,她将樱里从地上扶了起来,“我不能留下。” “为什么……为什么啊?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有了名字,有了愿意喊我名字的人,他们是你的同伴吧?那我能不能也当你的同伴,我——” “不行哦,樱里的话,无法离开这里对吧?我们还要去很远的地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林子月也算是明白了,樱里虽然看上去是个成年人的模样,但是恐怕在植物系的众生里,也算是个初生的孩子,所以力量还不足,也无法被人看到,就是个幽灵般的存在,她的心态完全就是个有些娇气、任性的小孩子。 “月影要离开了吗?留下我一个人吗?”樱里抽泣起来,泪水从她白净的脸庞上落下,看着令人分外心疼。 林子月轻轻拍着樱里的头:“恩,我要走啦,但是樱里如果好好努力,有一天也能离开这里的,等你足够强大,不需要依赖自己的樱花树而存活的那天,你也可以走向更远的地方,可以让更多人看见你,与更多的人相遇。” 樱里眼中泪光闪烁,但是林子月的话似乎给了她一份希望,即使她根本不能完全理解林子月的意思:“我有一天也能跟月影一样,找到自己的同伴吗?” 林子月点点头,笑了起来:“一定可以的啊!可以交到更多朋友的!可以看到更精彩的世界,所以加油啦,樱里?” 樱里拽着林子月袖角的手又攒紧了几分,然后才松开,她脸上虽然仍有掩不住的落寞,但是却也有了一种坚决:“等到那天!我会去找月影的!我会在樱花树以外的地方见你!!” “恩恩,我也会期待跟樱里的再次见面的。” “月影,我们算是朋友吗?”樱里垂下头,有些不甘心地问。 林子月轻轻弹了下樱里的额头:“那不是废话嘛!我们当然是朋友啊!” 樱里眼中闪闪发亮,倒映着阳光,她想好好记下这一刻,记下林子月的样子,然后记住这段小小的友情故事。 第32章 背叛(重发) 林子月从空地外围的森林,借着树干作掩护,避开了空地中间打斗的几人,绕到了绷带君身边,绷带君看到过来的人是林子月后,明显松了口气,丝毫没有任何警惕,似乎都将嫌疑放在了不见踪迹的影子,以及中间的几人身上,林子月这个中箭后腿脚不便的小透明,反而彻底没人对她有戒心了。 “这里怎么回事啊?” “小雨被刚才被魔咒击中了,一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那个什么叫夏洛的,突然跟她的同伴动手杀了魔杖点火,然后闪光和灰蒙蒙就跟她俩打了起来,小雨就被误伤了,我只好带着她先躲一下。” “恩……原来如此。那个北极的企鹅呢?”林子月弯腰看着小雨,她眉头紧锁闭着双眼,似乎有几分痛苦的样子。 “他说什么要去岛上找找线索,结果离开不久后就传来了被击杀的提示,八成是那个影子做的,我记得你跟他认识吧?”绷带君说到这里,淡淡地扫过林子月,林子月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那个夏洛在想些什么,一开始也是她提议所有人聚集起来,居然真的是没安好心。”绷带君话里带着几分怨气,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因为小雨呻吟了几声,竟然清醒了过来。 “啊!小雨,你还好吗?体力值怎么样了!”绷带君看见女友醒来,脸上的担忧瞬间转化为欣喜,轻轻摸着小雨的刘海问道。 下雨不打伞摇摇头:“我……还行,还有39%的体力,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我想冒险试一试那个技能。” 绷带君一愣:“可是……失败了的话,以你现在的体力是必死啊,你确定?” “恩。”小雨点点头后,离开绷带君的怀抱,盘腿坐下后双手合十,接着一道金光从她身上飞出直直地冲向天空。形成一道光柱笼罩了她,这幅景象让那边战斗的几人都停了手,呆呆得看着石头后一道金光贯穿天地。 “虚像成业,观之诸生!“ 随着小雨的话脱口而出,几个金色的字符从她嘴角浮现,飘上空中融进光柱,接着光柱似乎被这几个字符打散了一般消失不见,而小雨睁开眼睛时,眼中一抹金光划过。 “鬼者一人,判者二人,是为此劫业。”小雨张口说道。 林子月心底一惊。 “难怪,恐怕那个夏洛那两人突然动手了!判者判者,所谓的背叛者,大概接到了与我们不同的任务吧,恐怕帮助鬼获胜他们也会有奖励,而夏洛见那几个玩家死亡,不能拿到100%奖励后,就动了帮助鬼获胜的心思,现在看来鬼确实是那个影子舞蹈没错了……”绷带君从石头上探出头看了眼,四人正对峙着,虽然停手了,但那气氛依然紧张得一触即发,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推理了下副本的大致情况,但是林子月心底清楚,他这个预测最大的漏洞就在于一点。 首先,自己才是鬼。影子是单纯保护自己,还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从而保全她这个真正的“鬼”? “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拦住那几个家伙吗?”小雨问,她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虚弱。 “你还剩多少体力?” “19%,还好,三分之一的成功率算出来了,技能值全扣光了,扣了20%体力值,不然失败就得扣除50%体力值,直接死翘翘了。”小雨拍了拍绷带君,看向林子月,“我记得你之前也受伤来着?现在还剩多少体力啊?” “我还有37%。”林子月看了眼体力值后回答道,不知不觉间体力又掉了,如果之前不是影子送的那几片叶子,自己现在恐怕20%的体力都不到吧。 林子月心下一动,走了出去说:“你们先停手听我说一句!刚才那道金光你们也看到了,是一次消耗体力值的技能,下雨不打伞刚刚算出了队伍里的鬼和叛徒!”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一时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夏洛先开口喊道:“我倒是想问为什么我一上线,你们就突然动手打我了?” “明明就是你先秒了点火!现在自己做的事情不承认,反而来诬赖我们打你?!”灰蒙蒙一脸愤怒地怒吼道,林子月心中隐约抓到了一点苗头,灰蒙蒙现在是不是冲动过头了?之前那种畏惧害怕的胆小模样全然不见了啊。 然后魔杖闪光开口道:“昨晚我提前下线去写论文,结果正当我打算睡觉时,隔壁宿舍的点火就跑过来,说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突然出现,二话没说就把他杀了,当时灰蒙蒙也在场,听她描述的穿着样貌,那人就是你了夏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夏洛冷笑一声:“呵呵,那你怎么不好好问问那个小姑娘?我要真要下手,为何不连她一起杀了?我直到半小时前才上线,我家叮当可以一起给我作证好嘛!” 闪光听到这里楞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灰蒙蒙,却迎上了灰蒙蒙的笑脸,接着眼前便是一黑,死亡的白光在灰蒙蒙手掌下消散,她吐了吐舌头面露歉意得说:“抱歉啊,咱们立场不同,本来就不算朋友嘛。” 夏洛脸上一黑:“看来真正的鬼是你这个小姑娘,装得那么胆怯,演技很不错啊?” 灰蒙蒙撅起了嘴巴,看上去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女孩一样:“我说立场不同,我说我是鬼了吗?你们很没用诶,一个个就这样死光了,弄得我只能帮鬼拿通关奖励,夹在中间的我很为难好不好?” 林子月感到一阵无语,这个副本的状况似乎越来越混乱了,灰蒙蒙……背叛者居然是她?不过这么一来也说得通了,她那个能变形的召唤宠物,恐怕变成了夏洛的样子偷袭了点火吧,毫无防备的点火被身后的灰蒙蒙偷袭后,就如闪光这样一瞬间被秒掉了……被闪光和点火那么信任的她,看上去胆怯柔弱的她,跟两个少年最亲近的她,一开始就是这样抱有目的吗? 正当灰蒙蒙背对着林子月这边,冲着夏洛两人挑衅地微笑时,绷带君对着灰蒙蒙一扬手,几道白色的绷带从他手上飞出,飞快缠上了灰蒙蒙,灰蒙蒙在挣扎中被捆了起来,很快被裹成了一团,因为失去平衡而倒在了地上,绷带君连她嘴巴都绑了起来,然后众人都站在灰蒙蒙边上一筹莫展。 “我们……杀了她?”夏洛最先提出这个建议,皱着眉头厌恶地看向平躺在地上的灰蒙蒙,灰蒙蒙眼中还满是笑意,站在她边上的叮当却摇摇头:“我们现在的通关奖励已经几乎没有了,加上她还剩下七人,如果杀了她的话……就只有六个人了,那么离失败也不远了,在不能百分百确认她是鬼的前提下,我们还是不要随便动手了吧?” “除了她,那个一直没出现的影子,应该还有一人。”绷带君跟下雨不打伞对视了一眼后说道。 几人将目光落在林子月身上,林子月耸了耸肩膀:“你们想对我下手随时奉陪,我既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你们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鬼,所以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吧。” “你这话有点洗脱嫌疑的感觉啊?”夏洛冷笑起来。 林子月眼角跳了下:“你觉得我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吗?” 夏洛听到这儿哼了一声,没有再为难林子月。几人再度陷入沉默,地上的灰蒙蒙哼唧了几声,绷带君皱起眉头,在小雨的催促下收回了一小段绷带,露出了灰蒙蒙的嘴巴。 “嘿嘿嘿,你看,你们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吧?一般人就是这样,不知道把握机会而犹豫……啊!” 夏洛一脚踹在灰蒙蒙脸上,其他几人都是一惊,叮当赶紧把夏洛拉到一边,让她离灰蒙蒙远点,绷带君和林子月虽然脸上不太好看,但是什么都没说,小雨冲夏洛吼了起来:“你这人有病吧!就算她嘴巴坏点人烂点,你就这样狠心一脚踹在一个女孩子脸上?!!” 夏洛看也没看小雨一眼,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灰蒙蒙说:“你再多嘴啊?你再演啊?我就讨厌你这种假惺惺的人!装柔弱装柔弱,你不是很会装吗?!” 灰蒙蒙依然笑着很甜美,脸上带着的一个脚印似乎并未影响她的心情,究竟是她装得太好,还是…… 林子月心底一跳,从刚才开始她就有种奇怪的预感,假如灰蒙蒙是故意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由另外一人,在这个大家围成一圈,都看着灰蒙蒙的瞬间,在众人背后下手的话,只要成功击杀一人,然后再死掉任何两人,甚至两个卧底自杀的话,让鬼在最后剩余的四人中存活,就能拿到帮助鬼获胜的奖励,可是如果之前死去的人中,除了灰蒙蒙还有卧底的话,卧底名额不够两人,如何保证这计划一定能成功? 影子跟灰蒙蒙接触过了,时间段恐怕在点火被灰蒙蒙偷袭杀掉后,躲在周围的影子恐怕目击到那一幕后,跟灰蒙蒙打了照面,在空地上两人进行了交涉,然后有了这个计划吧,但两人如何确定双方都是卧底的? ……是了,奖励,卧底恐怕有特殊奖励,而那个奖励条件和内容只有两个卧底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彼此奖励相同,有着同样的利益立场,加上当时死去几人后普通通关的奖励降低,所以灰蒙蒙才会彻底同意联手,她原来那种胆怯弱小的样子,大概一是为了麻痹,二是为了找靠山,而现在这个结果是她顺势而为,利用起了点火和闪光对她的信任。 那么现在,这个剧本真正的主角是不是应该上场了? 影子匕首上的光骤然暴起,在空气中像是一团骤风般卷起了绷带君,他黑色的身形在空气中显现出来,白色的匕首泛着寒光,带走了绷带君剩余的全部体力值,绷带君在死亡白光中消失的瞬间,灰蒙蒙身上的绷带也不见了,她立刻几个翻滚落在雨天不打伞的脚下,同时手中飞速结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后,轻轻拍向小雨的腿,小雨便化为一阵死亡的白光消失了。 夏洛跟叮当惊慌地连连后退,而影子和灰蒙蒙则转过身,灰蒙蒙比了一个手印,那个红色的召唤兽出现在她身前,形成了半个蛋壳一般的盾护住灰蒙蒙,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夏洛两人,影子向着林子月走了过来,迎着她了然的目光笑起来,自从面罩被田园犬叼过后他就再也不带了,此时温柔的表情挂在脸上,似乎刚才动手秒人的并不是他一般。 “看来你都想通了?”影子的目光落在林子月依然散乱包扎着的小腿上,“怪我,我本来打算在林子里问清你的立场的,结果你居然傻傻地直接说出来,既然那家伙在边上我只好多加了一部分好戏给他看,让你受苦了。” 林子月偏着头,静静地看着影子道:“我倒不在乎这点小伤,虽然挺疼的,我比较烦恼的是,你什么计划都没告诉我。” “因为……总要先骗过自己人嘛。”影子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然后他指了下灰蒙蒙低声对林子月问:“那个七宗罪的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灰蒙蒙她……?” “实话告诉你,这个帮助鬼获胜的奖励就是阵营相关奖励,我是获得一次选择任意阵营的机会,她是激活阵营的附加属性与技能。”影子轻声跟林子月解释了下。 灰蒙蒙回头瞥了下两人,不耐烦地高声说:“你俩谈完小情话了吗?能不能快点帮我把这两个女表处理下?” 夏洛和叮当手中挥出火球和冰锥,两者相撞后便疯狂炸裂,一对对不断砸在灰蒙蒙面前的蛋壳上,但是那层红色的蛋壳微微颤抖下凹后便会恢复原状,灰蒙蒙停在原地,回头不满地瞪了影子和林子月好几眼。 影子撇撇嘴,再次隐身了,林子月将法杖召唤出来,也连射出一串串弯钩,叮当一不小心肩膀上中了一道,顿时那条手软软地垂了下来,她紧张得对夏洛喊:“小心那个法杖的黑钩!” 林子月反而一愣,她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技能击中人,似乎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她放法术的频率有加快了几分,忽然心里一动,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那边匕首的光芒闪现,带起一串死亡的白光,叮当消失了,夏洛在几个眨眼间,也被影子用匕首抵在了脖子上,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系统提示声随即传来: 叮,剩余玩家四人,鬼获胜,五分钟后结算奖励,玩家将自动传送出副本。 “诶嘿,你倒是很贴心嘛。”灰蒙蒙笑嘻嘻地走到夏洛边上,她的召唤兽从蛋壳变成一副手铐,将夏洛铐了起来,影子几个闪身回到林子月身边,两人静静地看着夏洛在地上破口大骂,接着灰蒙蒙一脚踹在了夏洛的脸上。 “这是还给你的,阿姨~”灰蒙蒙脸上还是那样非常可爱的笑容,但是落在林子月眼里看着及其可怕。 “嘴巴好臭啊,再来一脚~”听着夏洛那些恶毒的话,灰蒙蒙笑着又是一脚踹在夏洛脸上,行为跟面容完全成反比,林子月不太忍心地扭过头去。 影子低声对林子月说道:“我们作为得益者,很难对胜利者做什么评价不是吗?毕竟我们也是这场游戏获胜者,既然更多时间是在旁观她的所作所为,就更没有立场去批判了。” 听到影子这些直戳自己心底的话,林子月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但是我们还有能做的事情,是吧?”影子侧眼看了下林子月黯然得表情,轻声笑着道,然后几步上前,匕首在夏洛脖间划过,灰蒙蒙的脚踩在了空处后,带着几分不满地瞪了下影子,接着走到林子月身边,笑嘻嘻地拽着林子月的胳膊,林子月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谢谢小姐姐带给我的机会啦,终于能知道阵营做什么的了,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还是有点小期待呢,幻世真好啊,给了我好多好多机会,好多好多自由诶嘿嘿,小姐姐果然就是鬼啊,但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呢?” 林子月不耐烦地甩开了灰蒙蒙挽着她的手,说:“与你无关吧。” 灰蒙蒙对着林子月摆出甜美的笑容:“只要是利益共得者,就相关啊~伪善可是拿来骗小孩的东西啊~” 林子月摇摇头说:“就算是伪善,也是踩着我自己内心的底线,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是个很较真的人,就算是虚拟世界里,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虽然在你这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看来,我大概很幼稚吧。” 灰蒙蒙偏着头,露出很天真的神情:“可是影子哥哥跟我就很像啊,既然如此,小姐姐跟影子哥哥又怎么会合得来呢?” 林子月瞥了边上的影子一眼,迎上了影子温和的目光。 “因为我比较特殊吧。”影子淡淡地答道。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然后三人身上同时闪起了传送的白光。 系统提示声接连响起,林子月却有种异样的反感涌上来,今天这个副本的结局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是精疲力竭啊。 叮,恭喜您完成了特殊任务,“除去闯入者”,完成度100%。 叮,您获得经验奖励,您已升到21级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阵营道具“深渊罗盘”。 叮,您获得任务奖励金钱,312金币15银币22铜币。 叮,您的疼痛拟真度恢复为30%。 第64章 大陆之间交界城 在林子月告别了樱里后,四人终于回到了继续前进的正轨上,佣兵频道里,一笼肉包子、三千烦恼风和一剑长梦三人,似乎已经抵达了那边的西甘盟,这让黑白仔又是一震哀嚎,幻世没有交通工具这点,实在是很令人想不通,不过林子月倒是因为跟好几个内部人员打过交道,所以知道这只是目前没开放而已。 “西甘盟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啊?”离目的地还有几十分钟的路程,林子月不由在闲聊中问了起来,“仔仔之前就是在那边待过的吧?” “恩……是一座融合了各种文化的城市哦!各种风格的人都存在,相对于之前那些偏西方风格的玄幻城市,那里也有相对东方风格明显的建筑和区域,什么东西都有!甚至还有系统提供的拍卖会场!”黑白仔回道。 “拍卖?”林子月有些茫然,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幻世里听到这个词儿。 影子舞蹈瞥了她一眼:“你不是看过论坛吗?难道没有了解些我们目的地西甘盟,这所特殊城市的基本背景?” 林子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是上论坛看八卦的。” 影子挑了挑眉:“我猜也是……你们知道幻世的基本设定吗?” 林子月跟黑白仔一致摇头,杰克倒是开口说:“艾东克萨德大陆,十一族系八名岛,六界之境不可通,神有责令罚众生。” “咦?你倒是很清楚?”影子有些惊讶地看向杰克,“我来一句句给你俩解释下吧。‘艾东克萨德大陆’,指的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艾撒塔大陆,以及东升大陆、克罗黎大陆、萨摩耶大陆和德德露大陆,大陆大小就是在这句子里的顺序,除去幻世的主要五大陆,幻世还有各种零散的岛屿和不同种族,则对应了第二句‘十一族系八名岛’,其中十二族系分别是——人族、木族、兽族、影族、海族、兽人族、精灵族、山鬼族、修罗族、魔族、天人族等,种族以人族为主,分布在五个大陆和不同的岛屿之上,八名岛为——漂流岛漂流城、浮空岛斯凯比亚、无声岛寂静海岸,迷宫岛镜像地带,珊瑚群岛鲛梦,恶魔岛绯红领地,火山岛亚希密,冰封岛北境等,每个族系都有其分布的地区,拿我们所在的艾撒塔大陆来说,除去主要的人族,木族、兽人族和精灵族都是常见的种族,而在东升大陆就有山鬼族、修罗族、兽族和海族分支等等,但相比之下,都是人族的领地最多,而西甘盟就正好位于艾撒塔大陆和东升大陆交界处。” “天呐你这么一说,幻世居然这么大!?我还以为就跟普通的网游似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玩家地图和主城啊!!”黑白仔明显很惊讶,作为一个倒卖的游走商人,虽然在漂流城去过了不少地方,但她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幻世这些背景设定。 “哈哈,那仔仔你肯定更加没听过六界的事情,幻世只是一个小小角落哦!”林子月这样说着,脑海里却有些混乱,不由得想起自己跟六界那些牵扯,还有异样的现实。 影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顺着林子月的话说:“不过那首口令最后两句,‘六界之境不可通,神有责令罚众生’,则是留给玩家自己去探索的谜题了,暂时只能说是跟六界有关的事情,虽然在我个人看来,神的责令什么的,不过是为了押韵硬加上去的罢了。” 林子月和黑白仔都是嗤笑起来,但是杰克听到这话,却是一脸严肃地道:“这片世界的神是存在的。” 结果黑白仔笑得更大声了,影子也有些忍俊不禁地道:“啊哈哈……对你们来说,这片世界的神确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来着……” 林子月脸上笑意稍微收敛了点,她突然想到了c。 神?那家伙会是神吗? 待几人远远能望见西甘盟的时候,林子月顿时觉得这城市看上去,并不太符合想象中的样子,她本来以为西甘盟既然是两片大陆的交界城,那么应该也有如同漂流城那般恢弘大气,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西甘盟几乎连城墙都没有,城外就是一片松散破烂的栅栏和茂盛的玉米地,城的侧面紧紧挨着一条看不到边的大河,平时漂流城大概就是从那里着陆的吧,放眼望去就能看到城中一座高高的塔楼,塔楼的建筑很不科学,下方是跟笔直的四角柱,而上方则是个比柱子宽阔很多的圆柱形状,往上延伸则是弧形穹顶,圆柱边缘似乎挂着什么东西,还在随风飘动着,远远的看不清楚。 四人此时身边已经有不少人了,穿的衣服也确实如黑白仔所描述,带有很明显的两种风格,从法师长袍到剑客古装,从大红旗袍到洛丽塔裙,都带着浓厚的文化分歧,看着令人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林子月嘟囔道。 黑白仔又转向影子:“那么照你之前说的,东升大陆就是东方文化为主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呢?” “因为方便啊,把倾向相似的玩家聚集起来,能更好地维持玩家大体上的一致性,不过你看小月,这一身现代化的混搭,这种玩家一般就是随机传送到各个大陆,因为这种没特色的类型大部分都很随便……” 林子月捶了影子一拳头,影子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了。 杰克倒是若有所思:“所以其实你们是零散地分布在这个世界?” “额,可以这么说吧。”黑白仔耸了耸肩,“但是幻世那么大,就算有很多很多我们这样的存在,似乎也无法完全影响它吧,我们单个人没那么大的力量啦。” “谁晓得呢……”影子的笑容有点诡异。 片刻后,四人来到西甘盟标志性建筑的下方,在那里见到了刚刚聚起来的一剑几人,久别的包子一看到林子月,立刻撒欢儿似的冲过人群向她跑来,然后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三千跟一剑都是翻了个白眼后才上前去,跟黑白仔互相做过了自我介绍,也认识了下杰克这个莫名其妙的跟班,接着几人探讨起来接下来去做什么的事情,包子和影子都想去西甘盟的集市上转转,黑白仔就提出由她这个比较熟悉的人带路,然后三千和一剑表示无所谓后,林子月反而想起了某件事情。 “那个……我还有点事要去副本区办,你们先去逛吧?我下次再去集市看看。” 包子有些遗憾地说:“不去一起逛街吗?还想请你去尝尝西甘盟有啥小吃的!” 黑白仔也是附和道:“就是啊!一群人一起去玩多好啊?” “不了……我真的必须得去看看,反正之后也快下线了,那我先走啦!你们慢慢玩!”说完林子月还没等几人回应就一路跑走了,顺便还退出了刚刚几人一起组上的队伍。 影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一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好像知道什么内情?” 影子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这让一剑有些郁闷,看来想多接触林子月,恐怕只有自己去面对面交流了……想到这里,一剑干脆跟另外几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想去排副本练级,也脱离出了队伍,这让影子更是多看了他几眼,心底更多了几分疑惑,拿不准一剑是因为工作原因,还是别的情况对林子月有所在意。 或许有必要对于一剑的游戏,以及他现实中孟离这个人做点后台的调查?影子这样想着,把这件事情放在了自己的计划内。 此时脱离队伍的林子月,赫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地位。 她,根本,不认识路。 在自己初生的云归城里,都会犯路痴的她,此时在人生地不熟的西甘盟,根本是两眼一摸黑,完全不知东南西北往哪儿走,不过拉着街边的人问问应该就可以了吧? 这样想着,林子月走到街边,还没等她跟小摊上的贩子开口,身后就有人喊了一句:“月影!” 林子月回过头,正好看到一剑向他跑来,与第一次见面时简单的新手装有些不同,一剑现在上半身是比较修身的深红色武术服,下半身是黑色的麻裤,腰间的长剑还是初见时的那把,但是他的眼镜却换成了深色镜片,不知是不是装上了头饰后的效果,此时他双手手背到小臂上都绑着整齐的绷带,看起来又像是格斗家又像是剑客,令人摸不着头脑。 林子月仔细打量了他之后,不由得有种嘲笑他的冲动:“一剑啊,你这身打扮很别致嘛?” 一剑听到林子月这么直接,脸上有点挂不住:“你别打击我了,我都快被包子和三千笑死了,说我审美奇葩,我觉得……”他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明明还好啊?” “是挺奇葩的,”林子月忍下了笑意,“你不跟他们去逛逛吗?” 一剑摇摇头说:“我还是去刷个副本练练级,你不是也要去那边办事吗?一起走吧。” “哦哦,那好……”林子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乖乖地跟在了一剑身后。 一剑似乎突然记起来了:“你是不知道路,所以在这里站着是吗?” 林子月点点头。 一剑推了下眼镜,镜片上白光划过,镜片下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走吧,一起去,你到底是要做什么事的啊?”两人一同走向塔楼北面的方向。 林子月叹了口气:“唉,其实这么想想也就能跟你说了,我是要去一个特殊的单人副本,既然你是幻世的内部人员,那么应该也知道六界的设定了?” 一剑心里一跳:“恩,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好歹也是编辑部的一员。”虽然我知道的六界事情,并不是通过幻世这个游戏。后半句话一剑并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还有对林子月多加隐瞒的必要,但接下来林子月的话,立刻让他有些不安地摸起了自己的剑柄。 “你相信六界其实是真实的世界吗?”一剑眼角微微跳了下,但林子月完全没注意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现实生活中也会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我也遇上了很奇妙的东西,所以我觉得六界是真实存在的,而幻世也是有很多人事物,是超出‘虚拟’两字这么简单的层面的。” 一剑在心底长叹一声,因为不知道林子月究竟遇上了什么,但他现在必须得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才能更好地接近她,所以一剑开始劝说道:“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感情问题?我认识几个很不错的心理医生,稍微按照指导发泄下内心积压的情绪,还是挺可靠的。” 林子月愣了愣:“看医生……噗哈哈,还真像是你这种死板性格会提出来的建议哦?不是那种问题啦哈哈……” 一剑又说:“就算你跟我说私人感情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的,所以从理性层面来讲,我当然直接推荐最有效的解决方案了。” “真是的,你们编辑部都是你这种死板的家伙吗?”林子月翻了个白眼,鄙夷地说道,“这么一根筋能做得来复杂的剧情嘛!” “你这是偏见吧,直接思索解决方案的理性思维,从本身来讲,是比犹豫不决的感性思维,更加具有行动力和效率的类型。”一剑推了推眼镜,嘴角有些上扬。 “哎呀,生活又不是方程式!这么简单粗暴的破解方法,是不是太无聊啦?”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副本大厅的门口,看着门口那个绘着彩虹图案和花朵形状的喷泉,林子月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是前往六界单人副本的话,恐怕就不能跟一剑同去了,自己一个人行动恐怕也更安全些。 “那咱们就在这儿散伙吧?”林子月这样问道,她看到一剑的表情有些别扭,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一剑有些生硬地开口了:“你要去办什么事情?办完咱们一起去排队副本吧。” 这下林子月立刻有点为难了,她之所以说散伙,就是因为她不想带人进去六界,但是这时候一剑这么一反常态,让她也是有些郁闷:“我可能要去办事很久,你要是去副本的话,你先去排吧……不一定非要跟我一起的啊。” 一剑没有回应,两人有些尴尬地面对面,就这样站了几分钟后,林子月叹了口气。 “我知道啦,我是去特殊副本,不过你千万不要跟幻世内部汇报……行吗?你要是肯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跟你一起去。” 一剑皱起眉头:“难道是外挂副本?如果影响到幻世游戏平衡,我有义务向上头提起的,毕竟可能会对其他的玩家造成不良影响,到时候就——” 林子月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不相信六界是真的吗?那你就当成,我这个角色从特殊数据带了能力出来,能自动进入特殊副本就好啦!到时候当成数据异常上报就好,那么接下来……” 还没等一剑多说什么,他面前就弹出了一个“林中月影”邀请组队的窗口,他点了接受后,林子月便一脚踏入了两人侧面的水池。 接着林子月和一剑两人,一起被熟悉的传送失重感给淹没了。 而一剑心底还满是对于这“特殊副本”的疑惑。 第65章 废墟之地 林子月和一剑长梦一同睁开眼,映入两人眼帘的,似乎是某座现代化城市的废墟,远处的天空中飘着灰黑色的烟雾,有种燃烧后残留的味道环绕在两人周围,放眼望去,坍塌的高楼中掩埋着些广告牌,上面蝌蚪般的文字两人都不认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辆被遗弃的车或是停在边上,或是撞在了街道旁商店的玻璃门上,道路上四处都有延伸的血迹,甚至还有不少用鲜红色涂抹出来的奇怪图案,仿佛是个笑脸一般,看起来令人心生恐惧。耳边能听见机器引擎似的嗡鸣,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 一剑一见到这景象,立刻紧张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林子月护在身后,说:“这就是你说的特殊副本?为什么没有系统传送缓冲时间?甚至连系统提示都没有了……没有任务的话,我们连离开的方法都不知道啊!” 林子月愣了下,因为她耳边此时正有系统的提示声不断响起,与平时那个温润但机械化的女声不同,耳边这个提示声,是一个冰冷而带着几分稚气的孩子声音: “小组抵达目的地,载入人界d级星球,六感开放,全能力开放,能力值关闭,痛感拟真已修正为100%,任务目标:搜索残留人员,并使用道具将对方送往六合,传送道具已添加至随身携带空间,请自行斟酌使用,任务完成将自动脱离此星球。” 由于一剑并听不到林子月耳边的提示,所以林子月不得不给他复述了一遍,然后当她查看背包的时候,果然看到多了一棕褐色的小布袋,她取出来后发现里面放着许多透明的小水晶球,晃荡一下就在袋子里叮里咣啷地发出响声,道具说明上也写了,只要砸碎这水晶球,就能将使用者送往六合。 “但是痛感拟真这一条,是不是太过了?脑死亡的事情我们内部担心过很多次了,更是在疼痛这方面产生过很多分歧,你这个副本……”一剑有些担忧地说道,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些不太对劲,他能感觉到自己本身的力量,并非像是在幻世里被压缩了,而是如同平时在幻世游戏外一般,恢复到了在人界时高阶恶魔的平均力量水平,也就是说这已经不单单是虚拟的世界,而是真正处在六界之内了。 “这不是副本,是个真实的世界,所以拟真百分百是应该的,我不是跟你讲了吗?六界是真实的存在啊!”林子月将水晶球收了起来,也召唤出法杖拿在手上,她不知道接下来两人会面对什么,但是看到这片废墟般的城市,恐怕是跟这星球的末日相关,说不准有什么怪物存在。 一剑没有多说话,而是一剑插在自己脚下,瞬间有阵阵紫色的波纹从他身上荡漾出去,犹如在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接着一剑眼角的深紫色花瓣渐渐扩散开来,凝聚成花苞的图案以后,又绽放成一朵五瓣的花朵图案,带着一剑黑色的眼眸都彻底变成了紫色,有黑色的羊角从他额头上盘旋伸出,他身后紫色光幕凝结成一对蝠翼缓缓舒展开,一剑身后有道黑色的尾巴来回摆动着,他身上的武术服被他周身的波动,吹得簌簌作响,随着一声大笑从一剑嘴中发出,他将面前的剑随手拔了起来,然后一蹬地面便飞上了天空。 林子月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剑在天上来回盘旋了好一会儿,听着他满是兴奋的大笑声,下意识地去掏裤兜,却发现自己的手机端不在,没办法拍下他从变身到上天的一幕,这让她有些心生遗憾,不然下次看到这么失态的一剑,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了,他似乎看上去飞得很开心的样子,跟憋了很久似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就是个带翅膀飞行而已嘛?在幻世里不应该很常见吗,黑白仔也能直升三叶草上天啊? 一剑挥着翅膀落了下来,冲林子月行了个绅士礼,脸上一反平时的冰冷,带着罕见的笑意,因为刚才飞得太激动还微微泛红,他对林子月说:“啊我真是感激你能带我辈来到这里,真的好怀念这种随意翱翔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咳,在我老家跟他们厮混的时候,有种解放感。”一剑差点因为开心而说漏嘴,不过顿了顿,用老家一词替代了魔界。 林子月有些好奇:“一剑你老家是哪里啊?” “恩……很遥远的地方,也不算是乡下,但是是个挺混乱的地方,没什么秩序也没什么管理制度,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弱肉强食最基本的状态呢,”一剑脸上露出回忆之色,但很快他恢复了平时冰冷的扑克脸,但是林子月总觉得他似乎没那么紧张兮兮地绷着脸了,一剑继续道,“不说这个了,我们抓紧时间去寻找幸存者吧。” 林子月笑了笑,总觉得似乎看到了一剑跟平时不一样的一面,这么细想下,一剑似乎也是个很多谜的人啊。 林子月和一剑长梦走过街上,一路下来两人都是对这个城市的毁灭满心疑惑,尤其是关于毁灭的原因,因为虽然到处都能看到血迹,似乎发生过可怕的大屠杀,但是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任何尸体,甚至没看到任何残肢,这令林子月之前自己想的“有怪物存在”的推测,完全就不太符合了,从那些血迹的形状来看,这座城市确实有些可怕的东西,但是现在……两人完全摸不着头绪了。 林子月和一剑搜索了好几座大楼后,什么活物都没见到,没有活人的痕迹,没有动物甚至也没有昆虫和鸟类,除去街上绿化带里看着半死不活的树木,以及某些阳台上发黄的盆栽以外,两人没有看到任何活动的生物。 “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坏,就算是有很多死人,总该有尸体吧?明明到处都是血迹。”林子月嘟囔道,在街边的石子上踢了下,石子滚出去了好远,停在一辆倒翻的小汽车边,这种地毯式搜索相当消磨人的耐心,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但是不完成任务又无法离开这里,这让她感到很无奈。 一剑此时已经将剑收回了剑鞘,但是身上的翅膀与尾巴等等,都没有收回去,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保持变身的状态,很随意地回答道:“就像是大部分的生物被抹去了一般,也不知道是谁的大手笔。” “恩……一剑对于幻世和六界应该也有所了解吧?”林子月问。 一剑点点头:“幻世可不是了解,而是了如指掌,但是六界这个设定……本来是不应该向玩家开放的。” 林子月很惊讶:“咦?为什么?六界明明比幻世单个世界更壮观啊?不会更加吸引玩家们吗?” 一剑脸上有些黯然:“如果真的把六界跟幻世彻底连接起来,幻世就不会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这也是这边痛感拟真百分百的理由,六界相当特殊——或许跟你说的一样,六界是个真实的世界吧,也许不是需要看医生的问题。”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它是真实的世界。一剑在心底默默加上了一句。 林子月得到一剑的赞同,点点头显得很开心:“就是真实的世界啊!我真的这样坚信着啊!不过……”她转头看向两人面前飘着灰尘的街道,“这里应该跟现实一样,也是六界的人界内,但是总觉得不太对劲呢。” “仿佛被什么不属于这原本世界的东西侵入了一般,那种新物种毫不顾忌、甚至满是恶意地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生命狠狠地扼杀了,既然是人界,八成原文化住民就是人类,但是侵入的生物……”一剑附身看着街边的血迹,他伸手在上面抹了过去,“没有爪子摩擦过的痕迹,但却有大量血液的溢出,很可能是用力量直接碾压的。” “某种臂力强悍的生物?”林子月试探性地跟随着一剑的思路,“肯定不是人类,但会不会是妖族或者魔族?” “真是意外,你对于六界似乎还有点了解啊?”一剑瞥了她一眼,“对,确实妖族和魔族的体力相对来说,都可能对人类进行这样的大屠杀,但是这里是人界,任何非原住民的种族都会在其他世界受到限制,也不可能大肆迁徙过来导致这种惨剧。” “既然你对六界这么了解,那么神界呢?”林子月探头往街边一家书店里看了看,各种精装封面的书散落一地,还夹杂着很多空白的本子,她随手捡起一本,拂去上面的沙土,能看到很漂亮的花纹,但等林子月一打开这本子,里面的纸张早已片片破碎掉了。 一剑犹豫起来:“神界……我也说不太……清楚。” “咦?为什么?你不也说自己是知道六界的嘛?”林子月也有点惊讶。 一剑叹了口气:“唉,神界早就被封闭很多年了。” “发生了什么?” “神界力量太强悍,影响到其他几界的平衡,甚至多次将其他世界的生物圈养当成奴仆,甚至是进行实验的小白鼠,于是似乎触怒了某些上头的人,将神界直接封印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厉害,能硬生生将一个大世界封印这么多年,封印到现在还没松动过。” 林子月听一剑这么说,也是一愣一愣的:“这是何方的神人啊!?这样的人明明才是最能扰乱六界平衡的吧?都直接把神界给封印了啊!!” 一剑耸了耸肩:“谁知道……我也只是耳闻罢了。” 忽然,一阵轰鸣声响起,林子月和一剑都是一惊,然后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纸鸢在离两人几条街道外腾空飞起,上面隐约能瞥见两个人影,但是由于纸鸢飞起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看清楚,但接着下面一个腾空而起的身影,林子月和一剑都能看得很清楚了,因为这个有着与普通人相似形状的生物,身长最起码接近三米,通体呈乳白色,背后延伸出有一双裹在透明胶质中的奇怪翅膀,让人吃惊的是它居然还能用那双看上去脆弱的翅膀飞起来,而且速度奇快,跟纸鸢不分上下。 “一剑,你先过去!!”林子月挥起自己的法杖,念起了久违的召唤口诀,“与我缔结契约的恶魔啊,请你在我面前展示出你真正的样子吧!” 一剑听到林子月在召唤炎鸦后,立刻就先行一步飞上了上空,去阻拦那个怪物摧毁纸鸢,两人都有一种相似的直觉——纸鸢上的两个人影,恐怕就是他们需要追寻的家伙!如果让这两人死在了那个奇怪生物的手里,说不定两人就会失去回到幻世的任务机会,这种麻烦的事情,一剑绝对不希望发生,而在这个人界的世界里,他的能力完全脱离了幻世的限制,可以说是恢复了正常的,他坚信没有多少东西可以阻拦他。 不过这一次一剑的想法有了些偏差,因为他的对手并不是普通的人类,甚至不是普通的种族。 林子月的话落下时候,一道火光从她的法杖上飞出,炎鸦不是以乌鸦的形态,而是用人身直接跳了出来,然后背后才伸出一对黑色翅膀,他猛地飞向半空,跟一剑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声大笑:“哈哈!你小子又一次慢啦!!” 炎鸦放肆的笑声跟一剑的冷哼交错,两人一同飞往那个怪物的方向。 林子月在地面一口气噎得把自己给呛到了:“炎、炎鸦你……我没让你自己过去啊!你倒是变成鸟也带我飞上去啊!!!” 第66章 谁人幸存 炎鸦跟一剑长梦同时冲向那个白色的人形怪物,那个怪物立刻被两人转移了注意力,放弃了之前死死追赶的纸鸢,反而往两人的方向扑来。 下方的林子月在鄙视完炎鸦后,打开了自己蝴蝶手环附带的飞翔技能,但是她发现这个技能灵活性比另外那两人差了太多,所以林子月在飞到一座天台比较宽广的大厦上面后,为了保险起见便停了下来,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两人跟炎鸦的战斗,同时天台上的护栏和几座水箱刚好能当做掩体,让她不至于直接暴露在外面,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纸鸢上跳下来两个人后,纸鸢缩小成了一只简朴的千纸鹤,平静地躺在布满灰尘的天台上,很难令人想象,刚才它还在天空四处灵活地飞舞,在那个怪物手中逃窜。 两人人互相扶持着在天台上滚了好几下,才在缓冲后停了下来,刚才纸鸢落下来的速度太快了,以致于这两人都是滚了一身的灰尘,两人看到林子月后也是一愣,但随即那个十几岁少女模样的人,就激动地往林子月这边跑了过来,她身后另一位青年虽然皱了皱眉头,但并未阻拦少女的兴奋举动。 林子月这才看到,那个少女穿着都很现代化,黑色的皮质贴身背心和牛仔短裤,不过都裹了一层灰尘,除去少女斜挎着的运动背包,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背后背心镂空处,正好露出一双火红色的翅膀,虽然已经收回了,但是看着却令人不由得惊讶,巨大的羽毛排列在上面,但看上去杂乱而参差不齐,似乎受过不少伤,少女身上露出的皮肤上也有不少颜色青紫的地方,看着令人心惊。另一侧的青年似乎也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跟林子月差不多的样子,带着一顶八角帽,穿着棕褐色的吊带裤和浅蓝色的衬衫,但是他身后背着一个半人高的旅行背包,腰间居然别着好几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不止有千纸鹤还有许多其他纸折成的东西。 “你、你是……是人类,真的是人类啊!?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人类活着啊!?”少女跑到林子月身前,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立刻晃着她的肩膀,转头冲那个岁数也不大的青年高声喊了起来,青年叹了口气,也走了过来,不过也拽着激动不已的少女,将她按在掩体后面,才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林子月,眼中满是疑惑。 “虽然看上去是普通的人类……但你是怎么从他们手中逃掉的?”青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往外面战斗的方向指了指。 林子月稍微思索了下,决定把自己的事情直接告诉两人:“我并不是这个世界,我是指,你们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我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青年的瞳孔骤缩了下:“难道说是传送?那种空间系的通路,你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不对,就算有天上那两个异能者的帮助,你……你们真的是人类吗?” 少女有些迷茫地侧头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林子月,似乎并没听懂青年说的话。 “我确实是人类,你说的两个异能者其中一个是恶魔,我们来到这里确实是想要帮助你们……”还未等林子月说完,青年就将少女拽了过去,跟林子月保持了好远一段距离,面带警惕地对着他,同时他手上还捏住了一个小玻璃瓶,林子月能看到里面装着一个纸折成的猫。 “狄研!你抓着我干嘛!?好不容易遇到了人类……啊,你在担心她是那边的人?”少女先是挣扎了下,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混杂着不甘心和疑惑,也是不信任地往青年身后闪了半步,跟林子月拉开了距离,才冲着林子月说:“抱歉,我们没办法确认你的身份,就算你真的是人类,也可能为他们而工作。” “你终于回到平时的理智了,秦晴同学,刚才我还以为你高兴傻了呢。”被称作狄研的青年这样说道,虽然他的嘴角提了提,但是眼中却不带任何笑意,而是冰冷地看着林子月,让林子月感到身上有些不舒服,仿佛被某种毒蛇盯上了一般。 而被喊作“秦晴同学”的那个少女,也是稍微伏低了身子,但是脸上却还是在犹豫:“那个……你有没有能证明的东西?证明你的身份或是别的什么?证明你不是对面的人……” 林子月跟这两人对峙着,脑海里飞快闪过很多念头,但似乎都没有办法消除他们的敌意,空中的打斗声传入耳中,林子月忽然灵机一动,指向外面炎鸦跟一剑长梦跟怪物缠斗的方向:“那两人是我的同伴,正是他俩抵挡了怪物救下了你们,这样一来你们能相信吗?” 秦晴却是摇摇头:“抱歉……这个不能当成证据,苦肉计我们也见过,甚至有不少幸存者基地毁于这种打入内部的计划下,我们不得不谨慎些……” 林子月很苦恼:“但是就算我说,我是来自深渊马戏团的人,就算我跟你们提起六界,你们大概也……” “六界?你说六界!?那些都是真的?”这次是狄研面露激动,往前踏出了一步,带着迫切地追问起林子月,“那么妖界、魔界什么也都存在?不只是人界和神界?那么六合呢?难道六合也存在嘛!?” 林子月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被狄研这样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秦晴拽了拽狄研的衣角:“你别这么激动,反而把别人吓到了……如果是这样,说不定我们真的能信任你,既然你能知道六界的存在,想必你没有被洗脑过。”秦晴最后几句话是看向林子月说的,两人脸上都露出几分笑意。 空中再次传来一声爆裂的响声,终于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回那边。 半空的战斗其实已经将近尾声,那声爆裂响声,其实正是炎鸦和一剑的联手技,剑尖上火光和紫气彼此缠绕着,而怪物身上刚刚中的那剑,被看出来了一道十几厘米长的伤口,散发着烤肉般的味道,伤口最深处近一食指长的深度,此时伤口上缭绕着紫气,还不断侵蚀着那个怪物乳白色的血液,而伤口周围的点点火星则发出“噼啪”声响,时不时在伤口上与紫气相碰然后炸裂开来,让伤口加深好几分。 怪物发出一声惨嚎,声音嘶哑而刺耳,仿佛要穿破人的耳膜一般。 另一侧,炎鸦手上和额头都燃起团团烈火,映着他火红色的短发也在风中不断飞扬,他眉目间满是惬意,刚刚他跟怪物拳脚相交硬是来回数十拳,打得令他心底甚是痛快,头脑战或是一方碾压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炎鸦此时身心舒畅,这种畅快淋漓的肉搏战,让他甚是振奋,而跟一剑并肩作战这短短一会儿,让他有种回到了过去,两人仍然一起在七宗罪工作时的错觉,显得比平时更加意气风发起来。 在炎鸦身旁,一剑的长剑换到了左手,因为他的右肩早已经被那个怪物给捏碎了,刚一出手的时候他不够谨慎,被那个战力超出预料的怪物瞬间抓到了破绽,结果直接将他惯用的手臂废掉了,当时那种钻心的疼痛从肩头传来,一剑既是感到一分惶恐,又是感到几丝熟悉感,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在食物链底端,自己拼命摸打滚爬的时候,但是那种疼痛也重新唤醒了他的血性,能成为七宗罪名号之一的他,自然也是有那分能力的,不会因为少了一只手,而直接失去战斗能力,于是一剑就用左手的剑,跟炎鸦一攻一守,在两人很久以前造就的默契中,让这怪物狠狠地吃了苦头,将肩膀碎裂的痛直接还给了对方。 炎鸦又是碰了碰自己的拳头,眼中满是狰狞:“怎么?还不快快滚蛋?等着小爷们把你揍死吗?” 怪物飞在原处嘶吼着,但却没敢冲上来继续战斗,对于炎鸦的话表达出很大的不满。 一剑推了推眼镜,道:“别吓唬人家,看这个造型,怎么说他也是神界遗留下来的残次品,若是让我带回人界给草莓老大看一下,说不定能她能研究些门道出来。” 炎鸦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忠心耿耿,永远都是奉上派啊?就没想过为自己而活着?” 一剑也是冷笑一声:“哈,跟你一样自己出去,混到连身子都被锁在冥界,一丝游魂还去跟人类签订灵魂契约?多谢,不用了。” 对面的怪物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突然开口询问起来:“冥界?不是神界?不是人界?” 炎鸦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剑剑你看到没?这就是被彻底洗脑的实验品!愚蠢到连六界有六界都不懂,对于他们来说,世界上就两种东西,下命令的神和被奴役的人!!” “你说谁剑剑?你才贱啊……我没有这么恶心的称呼。”一剑冷冷地道。 对面的怪物咧了咧嘴,仿佛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般,但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他嘴中露出来尖锐的牙齿泛着冷光,跟刀子似的:“你们,不是神,不是人,我没必要,清除你们。”说完竟然转身飞走了,这倒是让一剑和炎鸦都是愣住了,炎鸦还想追上去,跟着他继续打,但是却被一剑拦下来了。 “不用跟这些傀儡做纠缠,下去看看情况吧,对了……”一剑在炎鸦耳边低声说道,“你帮我跟林中月影打个含糊,别在她面前泄露咱们的关系或者身份。” 炎鸦哼哼唧唧了两声,什么都没说,翅膀随便一拍就往下方落去,一剑知道他这是不情愿地答应自己了,不由得也安了心,虽然林子月是炎鸦的契约对象,不过炎鸦既然答应了,大概也能瞒着她这个秘密。 炎鸦心底此时却是暗自疑惑,一剑对于林子月这么上心,果然是七宗罪盯上她了?那上次店里也是七宗罪的新人了吧,他们果然找人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啊。 “一剑!炎鸦!你俩没受伤吧?”林子月在两人都飞下来后,有些担忧地问了起来,看到一剑右肩膀不自然地下垂,让她更加担忧了,现在疼痛完全还原,一剑除了脸上有些汗水,居然还跟没什么事儿似的,让她心里直打鼓。 一剑也意识到自己断了只胳膊,但是却淡定如斯不太正常,只好苦笑着说:“我是用了麻醉针的道具,能暂时将所有疼痛清零,不过咱们得快点回幻世……不然恢复疼痛了我肯定受不了的。” 林子月点点头没再多问,炎鸦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而另外秦晴和狄研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炎鸦和一剑,炎鸦冲他们呲了呲牙,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结果被林子月踩了一脚,弄得他一脸郁闷。 “你们俩……应该就是我们在找的幸存者?还有其他幸存的人类吗?”一剑有些犹犹豫豫地看向秦晴和狄研,看着两人浑身污迹的样子,两人听到他这话,脸上都是一阵黯然。 最后还是狄研开的口:“三位,我俩已经不算是人类了,这地方——也没有还活着的人类了。” 林子月愣了愣,指了下秦晴的翅膀说:“她的翅膀是因为变异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晴面露痛苦之色:“是的,我们都是异能者,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了……这个世界被毁掉了,仅仅是几个月就,被毁得一干二净……” 炎鸦咂了咂舌:“啧啧,你们真是辛苦,那种怪物是曾经神界遗留下来的产物,你们能逃到现在已经不错了,他们可是任何种族的终极肃清者,这种‘清道夫’曾经扫荡过许多不肯臣服于神界的文明,你们这里倒是有趣,明明是个不咋地的普通星球而已,也会被盯上。” 林子月瞪了炎鸦一眼:“你就会说风凉话啊?他们的生活可是彻底被毁了啊!” 狄研摆摆手:“他说的都是实话,这里会被盯上,是因为他们的实验对象逃出,逃到了我们这里来,为了消除那个实验对象的任何痕迹,对方很果断想毁掉这星球上面的任何文明记载,以确保没有任何实验对象的档案流传出来。” “这简直丧病啊!?凭什么为了一个实验追杀所有人!!他们把生命当成什么了??”林子月很震惊,她完全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一剑的眼镜上映出了一层寒光:“当然是蝼蚁啊,不愧是神界的作风,看来……有必要多加注意了。” 林子月有些痛惜,为面前这两个人的遭遇感到难受:“这里……还有其他幸存的人吗?应该还有吧?他们不可能全部都……” 秦晴摇摇头,似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几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狄研将她搂在了怀里,长叹一口气:“那个怪物不止一只,将所有人类屠杀殆尽了,我们已经走遍了所有的地方,但他们永远比我们快一步,他们的数量也远远超过能与其相对抗的异能者们,大概在上周,最后一个幸存者基地被毁掉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人类幸存了。” 一时间,几人都是沉默无话,林子月默默掏出了两个水晶球,她看原本袋子里水晶球的数量有十几颗,还以为会有很多人用上,结果竟然只用上两颗,这让她心中有种哽咽感。 无人生还,幸存的两人,被变得连人类都不是了。 “过分……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林子月攒着手里两个水晶球,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太残忍了吧,就算是神界,神界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一剑将他的剑收回了剑鞘,那声脆响让林子月的脑子清醒了些,回过头去看向一剑,一剑才慢慢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太天真了,以为什么都能友好相处,以为什么都单纯得跟你一样……六界的恩怨情仇,六界自身的纠葛难辨,你是不是只接触到了最甜蜜的部分啊?” 林子月想去反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上前一步,将水晶球放在秦晴的手上。 一剑见林子月颓丧的样子,开口替她说道:“那是能带你们离开这里的传送物品,摔碎就可以使用掉了,你们要去的地方……总比这里好。” “是啊,这里……生机已断啊,恐怕没有任何文明,能在这颗星球上重生吧。”炎鸦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附和着。 林子月无力地攒着她的法杖,放眼望去,皆是荒凉。 一座无人的鬼城啊,除了那些怪物还在四处搜刮幸存者,已经没有人了。 但是这种鬼城已经遍布了这整个星球。 一想到这里,林子月浑身冰凉。 第67章 魔龙餐馆 “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来自哪里,但是多谢你们了。”狄研替秦晴抹了抹泪水,冲林子月点了点头。 林子月刚想说什么,秦晴却扑过来,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谢谢你。” 林子月苦笑着:“我也是为了自己而已,能顺便帮助你们再好不过了。” 一剑冷哼一声:“呵,毕竟如果我们的任务是除掉你们,我们是不会犹豫的。” 狄研耸了耸肩,秦晴松开了林子月,两人手牵着手,最后回头看了眼这座满是废墟的城市,脸上都带着迷惘和不舍,但也有一份对未来的憧憬。 秦晴和狄研同时将水晶球摔碎在地面上,激起几丝灰尘的同时,两人也被卷入了白色的光缝里,瞬间消失在林子月几人面前。 林子月和一剑耳边都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声,这一次一剑也听到了那个男孩子稚嫩的声音:“你将在三分钟后自动离开此地。” 炎鸦回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所以这就结束了?” 一剑点点头,用左手提着自己松松垮垮的右手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还好,大概刚好在麻醉剂时间内,”他一边这样撒谎,一边心虚地看了眼林子月,却发现林子月正望着天空发呆,“月影?怎么了吗?” 林子月摇摇头,但她却在心底回答了炎鸦那个问题——这只是开始而已。林子月这样告诉自己。 “总之就是没什么事了吧!啊啊,真是无聊,刚才多打一会儿就好了……”炎鸦气恼地嘟囔着,埋怨地对一剑说道。 一剑有些没好气地回他:“喂喂,敢情断了条胳膊的不是你啊!” 林子月笑了笑,手上摸着那个水晶球细细思索着,既然那个“系统”,或者说那个负责了传送的男孩子,没有收走这些传送道具,说明它们肯定还能再次使用,甚至可能直接带着自己前往六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简直就像是全都在帮助自己一样,还有之前一剑说的那些话,自己确实从来都被身边的人保护着,一直一直都被他们所帮助,甚至连c都是不断引导自己甚至对自己伸出援手……是自己多疑了? 炎鸦突然在林子月眼前伸手晃了几下,有些不耐烦:“你干嘛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啊?很吓人哦,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傻狍子。” “你才是傻狍子!”林子月一巴掌拍掉炎鸦的手,“炎鸦,你是魔族吧?虽然不太像是普通人概念里那种恶魔,但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也跟七宗罪有牵扯吧?之前在现实里的便利店,你跟那个奇怪的男人有过些交流。” 说出这些话的林子月,没注意到另一边一剑脸上一僵,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黑暗。 倒是炎鸦侧头瞄了眼一剑:“你在这里说这些不太合适,退了游戏慢慢聊嘛。” “恩……好,”林子月这才想起一剑的存在,“抱歉啊,刚才有些走神,马上就传送回去了,你的手应该就能恢复了。” “你似乎很在意六界,还有魔界七宗罪这阵营的设定。”一剑冷冷地道,面无表情的他,让林子月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恩。”林子月敷衍地应了一声。 一剑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如果你追求更强的力量,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七宗罪的公会呢?” “咦?”林子月和炎鸦都是愣了下。 炎鸦皱起了眉头,不做声地往前踏了两步,稍微将林子月挡在了自己身后。 “开玩笑的。”一剑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僵硬得令人生畏,接着林子月和他身上同时亮起了白光,两人在传送光中消失的时候,林子月耳边似乎隐约听到了炎鸦的叹气声。 回到幻世时,炎鸦便已经不见了,林子月看着面前熙熙攘攘来回忙碌的人群,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身旁的一剑静静地站着,眼镜片下的扑克脸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只是完成了一个普通的副本。 “一剑。” “恩。” “你刚才说的七宗罪公会……是什么?” 一剑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亲友公会罢了,不过现实中大家时不时会见面,都是很友善的人哦?”如果除去他们所有人的阴暗面的话。一剑在心底这样加上了一句。 “所以增强力量什么的,真的是开玩笑的?”林子月问道。 一剑摆了摆手:“是啊,开个玩笑罢了。” “你还真是毫无幽默感,一点都不好笑诶。”林子月摇摇头,鄙视地看着一剑,“这种东西根本不算是玩笑吧!?” 两人间刚才微妙的气氛消失了,但是一剑和林子月心底都留了一些话,没有说出来。 林子月打开通讯频道,在佣兵小队的频道喊了一声: 林中月影:喂喂~还有人吗?你们还在吗?我们搞定啦 一笼肉包子:哦哦哦,你和一剑在一起? 影子舞蹈:??? 黑白仔:我们在“魔龙餐馆”的包间!这家店很多特色菜,月姐姐来尝尝! 三千烦恼风:确实挺特色的,我打死都不会再来了 一笼肉包子:啊哈哈……哈哈,其实还好啦 林中月影:那我就很好奇了啊,那边是吃的什么哦? 黑白仔:我觉得月姐姐会喜欢的 影子舞蹈:你跟一剑在一起? 一剑长梦:你很警惕呢 三千烦恼风:yoooooooooo 一笼肉包子:你们快点过来吧,三千你就在我对面,我不介意直接一巴掌糊你脸上,这是能随便刷的嘛 一剑长梦:好,我这就带月影过去 林中月影:待会儿见啦! 黑白仔:你俩知道地址吗?在枯藤四路上,很好找的,门口就刻了龙的壁画 一笼肉包子:别墨迹了,快来!期待你的反应!! “期待什么反应啊……奇怪。”林子月嘟囔了一声后,跟上了一剑的脚步,一剑埋头穿过人群带路,而她就在后面安静地跟着,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上那条用树藤装饰的街道,不久后就看到了那个刻着各种龙壁画的招牌,从东方的神龙到西方的蜥蜴式的龙,都刻的栩栩如生,似乎随时会在上面动起来一般。 “这酒馆倒是挺有心意的。”一剑打量着外面的招牌,显得很愉快。 “为什么这么说?只是龙而已嘛,人们对于这些传说中的生物……啊……也不算传说中的吧,现在这么想想。”林子月改口道,她想到了炎鸦和苏九九的狐族。 一剑微笑了下,并没有之前那种僵硬的感觉:“因为融合了两种族系的龙啊,西方龙和东方龙,其实完全不是同样的产物,但是能两方都这么狂热,就像是这个西甘盟似得,混合了两种文明的产物啊。” “哦哦……也就是你们编辑部喜欢看到的东西?那种文化碰撞喽?”林子月一边说着,一边踏进了店里。 店里的布置有些幽暗,墙上挂着散发荧光的藤蔓,照亮了两侧通往楼上的楼梯,脚下的地毯上纹着全是不同文字写的“龙”,天花板上垂着一些椭圆形的蛋状笼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发着点点光芒时亮时暗,门口并不大,但经常有服务员装束的人从柜台后面进进出出,将各种盖着黄铜色盖子的盘子端往楼梯上面,正对面的接待柜台上立着两个巨龙底座的大烛台,照亮了后面坐着的披斗笠的人,但这人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笠下面,昏暗的光芒下实在是看不清楚,屋子里飘着一股子油炸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闻着令人食欲大开。 “哦呀?两位好啊,那么是单间还是大堂?”那人注意到进来的两人,立刻站了起来轻声问道,是个软侬的男音,听着很是悦耳。 “我们是有人先上去了的,有位子的。”林子月回答道。 “那么两位,请顺着你们左边的楼梯上去吧。”男人坐回摇椅上,顺便从柜台下面摸了点东西出来,丢给了一剑,一剑随手接了下来,“这是本店给新客人的礼物……既然没跟我要,想必你们就不是老客人咯。” 一剑皱紧眉头,将那两粒东西分了一粒出来给林子月,林子月接过后感到很意外,看透明包装纸底下的外表,似乎就是普通的软糖。 “恩……请问这个是做什么的?”林子月忍不住冲男人挥了挥手上那颗糖果。 男人斗笠下的阴影里传出阵阵笑声,听起来甚是猥琐:“呜呼呼呼呼,好问题,好问题啊……自从俺家魔龙成名后,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俺就……哎呀?大妹砸?大妹砸你别走啊!!” 林子月满头黑线地就拽着一剑往楼上冲去,她实在懒得听完这个人的唠叨了,这个神经兮兮的店老板爱说不说,卖这么大个吊人胃口的关子,还不如之后林子月直接去问熟悉西甘盟的黑白仔来得快。 “一剑你对于这里有了解吗?”林子月随口说道,无视楼下传来的店老板呼喊。 一剑摇摇头:“那自然没有,这是玩家自发创立的,当然跟我们内部人员无关。” “啊,我居然忘了问问那个老板了。” “你要问什么?”一剑很疑惑,“你刚才不是问了吗?”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在心底暗暗鄙视了那个喜欢装神秘的店老板:“不是……我就想问问他有没有硬糖,我不爱吃软的。” 顺着楼梯上来后,上面就亮堂了不少,铺着素色的红绒地毯,天花板上挂着西洋式的烛光吊灯,但是门框什么的都是弄得一种红木雕成的中华风格,这样走着看下来确实游戏违和,路过的房间里时不时有奇怪的尖叫传出来,偶尔也会有服务员路过,对林子月和一剑报以客气的笑容,走廊的墙上挂着红色的彩灯串,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彩灯上面也刻着奇怪的花纹,弄得像是蛋的形状。 “这里的老板倒是很细心,这些蛋居然都是按照元素分类的颜色……”一剑一路走来,一路看了过去,“而且居然有不少我都没见过的种类,看这老板的狂热程度,恐怕还都是真的,甚至可能是还原了以前的龙族蛋纹。”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林子月感慨了一声,虽然她不太肯定一剑在说什么。 两人走入某个包间的瞬间,就被一群人的起哄声埋没了,话虽然这么说,基本都是一笼肉包子、黑白仔和三千烦恼风的怪叫,杰克和影子舞蹈两人聚在角落,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东西,等到几人的起哄声响起,才刚刚抬起头,林子月似乎看到了影子眼里有不满的神情,但是很快就不见了,她不肯定是不是因为包厢太昏暗,所以自己看错了。 圆形的包间稍微有点拥挤,墙上刻着层层叠叠如鳞片般的东西,中间有张直径两米的桌子,桌上的东西还盖着铜盖子,上面倒映着墙上橙黄色的荧光蘑菇,天花板上也挂着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面似乎有某种东西时明时暗地发着浅黄色的光芒,包厢里有种酥油饼般的香味飘散着,让林子月不由得多闻了好几下,坐在门边的包子立刻往里边挪了挪,喊了林子月过去跟她和黑白仔坐一块儿,一剑俯身跟三千说了什么,三千让了个位置给他,让他过去跟影子坐到一起。 影子瞥了眼一剑没有说话,继续跟杰克聊着天。 一剑的眼角跳了下,影子在他印象中似乎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于是直接压低声音,在影子身后开口道:“轩辕……啊,影子,你知道月影身上的异常数据吧?” 影子立刻打住了他跟杰克的对话,回身盯着一剑:“又发生了什么?” 一剑顿了顿,决定从幻世管理员的角度来进行这场谈话:“刚才她说的办事,是进入了她以前经历的那种,特殊的副本里面,幻世出现了痛感还原度百分之百的副本,一旦有玩家在里面死亡,你知道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吧。” 影子一愣,随即也是一脸严肃,虽然心里还是对一剑默不作声就跟上林子月有点意见,但在这时候,他也有作为幻世最初程序创作者的那分心态,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等出去,联络老哥,咱们在外面聚餐时谈一谈。” 一剑点了点头,既然影子说了那肯定就表示他放在心上了,出去之后几人或许还有必要跟上头多聊聊。 而桌子另一侧的对话—— “所以,那个吃的是什么啊?闻着好香!”林子月刚坐下,就忍不住问了起来,“难道就是你们之前在聊天里说的?” “啊……嗯嗯,是啊!”黑白仔和包子脸上都有几分尴尬,听完林子月的话后才点起头来。 桌子对面的三千更是面带诡异之色,用惊恐的眼神瞥了下林子月:“很香吗?等你看到那东西后,希望你还能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至于那么恐怖嘛?给我看看?”林子月挺郁闷地说着。 黑白仔笑了笑:“他们都被吓到不行,不过影子哥和我觉得……月姐姐大概……还真能撑得住。” “卧槽真的假的!?我可不信!!”三千面色更加惊恐了,“林中!你要是真的吃下了,一条我给你一百金币!!!” 包子一拍桌子:“小月!上!咱们今天吃穷三千!!” 说罢,她掀开了那个铜色金属盖子,露出了下面的“佳肴”。 第68章 可疑之人 三千烦恼风伸出手,掀开了桌上掩着一盘子“佳肴”的盖子。 看见那盘佳肴的瞬间,一剑长梦全身僵硬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林子月却是一脸淡然,而之前似乎早就已经经历过这一幕的另外几人,都好奇地关注着两人的反应,在看到林子月的反应后都有些无趣,反倒是一剑的反应比较有意思。 三千邪恶地笑了起来:“怎么啦,一剑?看你很慌张的样子哦吼?” 一笼肉包子从桌上拿起个叉子,一下戳在那“佳肴”的一只上,有些白色的东西从裂口处被挤压出来,看着更加恶心,包子将那只蚕蛹插了起来,伸向一剑面前,看着一剑说不出话但是两手拼命来回摆动,表示自己绝对不吃的心态,并且似乎在强压着呕吐感,并顺手将刚才拿到的薄荷糖,拆开包装丢到了嘴里,桌边的包子、三千和黑白仔都笑了起来,连影子舞蹈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但是看着一剑的目光有几分奇怪。 林子月很淡定地拿起一个叉子,插起一个焦黄的蚕蛹,然后淡定地一口咬在了嘴里。 桌边另外几人的目光,几乎将她给点燃了一般,带着惊疑不定和奇怪的恐慌,黑白仔倒是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而影子脸上有些发黑,捂着眼睛没眼再看,但脸上却有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很好吃啊?你们怎么反应那么大?”林子月一边说着,一边意犹未尽地插起了另外一块。 “对不起,我……我不太舒服……我去趟卫生间。”一剑脸色越发惨白,三千起身给他让了位置后,一剑立刻夺门而出。 包子哼了一声:“啧啧,看不出一剑胆子这么小,居然是怕这种东西……小月你居然很喜欢吃这个?” 林子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点头:“恩,因为我老家就很多奇怪的小吃嘛。” 影子摇了摇头,从她手里夺下了叉子,丢回盘子里:“你还是算了吧,少吃点奇怪的东西,这家店有异样。” “异样……?”林子月有些不解,而且叉子被影子夺走让她有点郁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大厨你嫌弃虫类菜肴就直说嘛,不过确实没那么好吃就是了,果然还是你做的饭好吃。” “影子哥会自己做饭?”黑白仔显得很惊讶。 包子咂咂嘴:“啧啧啧……小影你可以啊,下次在幻世里给我们来一发?” 影子翻了个白眼:“请允许我拒绝。” 杰克在一旁插嘴说:“我记得刚才点了好几道菜的,怎么现在才上了一道?有没有点正常的东西啊……难得到了西甘盟里,稍微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毕竟我跟你们不同啊。” “啊,对啊……杰克是……我去外面催一下吧。”林子月这样说着,走到门边的时候被喊住了。 “稍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我有点问题想问那个餐厅老板。”影子这样说着,三千在抱怨中又一次起身,让影子出来好走到门边。 “怎么了?这家餐厅有什么问题吗?”林子月跟影子一同出了门,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 影子皱起眉头:“是关于这个东西。” 影子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两颗已经剥去了透明包装的糖果,两颗薄荷糖在灯光照映下,泛着清新的浅绿色,看着让人有一口将它吞下的冲动。 “这似乎就是普通的薄荷糖吧?”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这里面有些现实不合法的物质,要不是杰克有着家族遗传的植物系感应,我也不会想到,真有人敢于试验幻世里植物的实用效果,这东西可能会让人上瘾,就算只是可能,但这也已经触犯到了我个人的道德底线,幻世官方没有任何限制,正是想鼓励玩家在这里自由地过着,现实中无法过的日子,但是……” “这种可能产生地下产业链的东西,果然还是算了吧,这么一看那个老板果然很可疑!”林子月接道,随即也掏出了自己那粒薄荷糖,“那这个也给你当做证据吧。” 影子笑了起来:“不用了,不在于有没有证据,这里的关键是他们是怎么弄出来的。” 林子月显得有点担心了:“刚才好像一剑吃下去了,没关系吗?” “应该对我们无害,这东西没有技术性提纯,只能简单加工的话,必须大量食用才行。”影子脸上有些郁闷,“他们要是个体经营一切好说,但要是还有幕后黑线,恐怕这次我得逾越自己说好的‘玩家’身份了。” “噗,之前不觉得你是个这么有正义感的人啊?”林子月感到这样执着的影子,居然有几分可爱。 影子一脸严肃:“这不是正义感,只能说是责任感吧。” 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下到了一楼,但是接待台那里,那个神秘兮兮的店老板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年轻人,那对异色的眼睛让林子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看到林子月和影子下楼,立刻上前询问:“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两位效劳的?” “你们老板呢?”影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林子月知道这是他有所不满的表现。 “啊,谷大人带一位特殊客人去了后门的厕所,因为一般客人不会有这种需求,为了方便服务生们,所以厕所装到了后面……需要我找人带两位去吗?”年轻人很客气地说道,异色的双眼看起来犹如波斯猫一般。 “哦,没事,你能帮我们指下路吗?我们自己过去就好。”影子回道。 “好的,两位出了餐馆往右边走,再右转,顺着贴墙的小巷进去就好,厕所外面有牌子示意,那我就不带两位过去了,我得在这里接待下一位客人。” 影子先一步出了餐馆,似乎有几分心急,林子月冲那个长相奇异的服务员道过谢后,也赶紧跟了出去。 两人顺着小巷子一前一后往里面走着,因为两个人并肩的话,在这里走着,实在有些拥挤,影子在前脚步特意放慢几分,跟林子月维持了差不多的速度。 但是两人走了半分钟后,居然也没有走到小巷子的尽头,但是耳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林子月和影子都没有说话,两人不约而同地提高了警惕,影子手上多了他的惯用匕首,林子月一扬手,也召唤出了自己的法杖。 影子稍微侧了下头,看到林子月也拿出法杖后,便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她似乎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大意。 那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呻吟声,但仔细一听其实是两个声音混合在了一起,不只是呻吟,还有第二个人轻声哼着小曲,甚至仿佛是在嘲笑那个呻吟的人一般。 走进几步后,林子月能隐约认出来其中一个声音了:“影子?那个呻吟声好像是……” “恩,似乎是一剑,我们速度点。”影子说完身形立刻飞速向前窜去,林子月在自己手腕上轻拍了下,身后延展出一双蝴蝶翅膀,直接带着她往前飞去,勉强能追上影子的速度。 只是几秒之间,身边的土墙和砖石砌成的墙面飞速往两人身后掠去,小巷的长度远远超出两人的预料,此刻看来那个所谓的“后门厕所”,恐怕更像是一个谎言。 此时林子月和影子都满心疑问:为什么? 两人越过片刻距离,终于听清楚了些那个哼歌的声音,林子月立刻反应过来了:“小星星?” “小什么?”影子速度缓了缓,问道。 林子月随着他也慢了点,也轻声哼道:“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这是什么?”影子皱起眉头,似乎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歌谣。 “很古老的歌谣,我也不记得听谁唱过了,你没听过?”林子月显得有些惊讶。 “哼……谁叫我是个没有童年的人。”影子随口道,然后便示意林子月噤声,两人贴着墙角,能清楚听到后面传来的两人的声音,两人能勉强看到一个人趴在地上,身上居然缠绕着重重锁链,另一个人则背对着这边站着,头上的斗笠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他哼着小星星的调子,似乎很欣赏一剑痛苦的样子。 影子指了指自己,对着那个背对的人影比划了下拳头,然后指了指林子月,指向一剑转了一圈,林子月点点头,接着两个人同时冲了出去。 影子冲向了那个背对着的人影,他直接跳起,一膝盖顶在那人脊梁上,那人的身子软软地,随着影子这一顶往前弯下,但随即脚下一滑,反而往后倒飞出去,向左偏移的身子则刚好错过了影子反手落下的匕首,影子也是一惊,受到来自身后的偷袭时,反应这么迅速的玩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多数人在幻世里并不会重视体术方面,反而会刻意去追求华丽的远程效果与豪华的装备、配置,如三千能跟他打得难解难分,都已经是幻世前百分之几仅有的高手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店老板,居然也有此等身手?这让他更加可疑起来。 林子月冲到一剑身边,立刻注意到一剑身上层层锁链,这些有小臂粗细的锁链不只只绑着他,甚至有几条穿透了一剑的双肩和腰部,林子月看得惊心动魄,而一剑也似乎根本看不到她似的,双眼紧紧闭合着,除了嘴角偶尔冒出的呻吟声,似乎完全意识不到面前发生的任何事情。 一剑这样的状态根本,不知道移动的话会造成什么损伤,但是这里实在不能待下去了……林子月打开佣兵小队的频道,飞快发出一条信息“出门!!!!!!!!!”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林子月发现自己居然一点治疗技能都没有,不由得感到忧虑,随即她掏出一个补充体力的苹果,直接卡到了一剑的嘴里,然后将一剑背了起来,多亏幻世里的负重已经被削减了太多,背上一个大男人加上一堆锁链,对于此时的林子月来说,勉强还能撑得住。 另一边的影子,右手上的匕首在空中舞出道道寒光,紧逼着那个戴斗笠的餐馆老板步步后退,但餐馆老板却简单地用外侧手臂,就挡下了影子的攻击,不论是反应还是速度,两人都不相上下,但是影子能感觉到餐馆老板从始至终都是在硬抗和躲闪,被动地承受着影子的攻击,似乎不愿意跟影子出手,在顾忌着什么一般。 林子月背着一剑从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仿佛听见隐约有一声轻笑,从斗笠飘舞的纱巾下方传来。 影子的攻势更进一步,眼中越发冰冷,带着匕首上也散发出阵阵寒气,但影子似乎毫无察觉,他手上的匕首直接一上扬,彻底掀翻了餐馆老板的斗笠,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苍白面孔,灰色的头发挽了个发髻,但脸上看上去却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的双眼却是如猫般细长的瞳孔,黄色的眼眸看着与一般人迥异,他的脖子上露出一道食指长的伤痕,看起来异常显眼。 餐馆老板似乎被影子这举动逼的有些烦了,左手在自己腰间抹过,居然抽出了一根十几厘米长的魔杖,让影子的动作都下意识缓了几分,他本以为这餐馆老板的身法是近战练习出来的,但这个成长武器分明就是法师的流派,一个用魔杖的近身战高手……? 糟了,这个距离一旦他用出魔法,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方法。 影子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立刻身形往后一退,直接开启了隐身状态,退到了墙角另一侧,压低自己急促的呼吸,盯住了餐馆老板的一举一动。 餐馆老板四下转了一圈,但是影子甚至没在地上留下任何拖拽的痕迹或者脚印,他恨恨地在地上踩了几脚:“小人!隐身算什么英雄!人间小人!!真是卑劣,看到打不过就会跑……真的是无聊,这里感应力全被削弱了,跟人类都没两样了,真是的。” 影子心底一跳,刚才这餐馆老板说什么?“跟人类都没两样”,这家伙难道不是人类?可是他又不是幻世内人物,因为他刚才明明是开启了自己的行囊才拿出魔杖的,难道说他也是人外种族? 这些家伙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还是说一直都隐藏在自己身边? 影子有些拿不准,他飞快打开聊天界面瞥了一眼佣兵频道聊天界面,发现一群人已经离开了魔龙餐馆,这让他松了口气,林子月最新一条信息刚刚发了出来: 林中月影:我带了所有人进众生行间,影子一旦你从那里脱身,就过来!! 影子舞蹈:我这就来 第69章 赦魔链 众生行间里,老板娘声嘶力竭的怒吼声让人听着耳朵发疼:“我这里特么不是医院!有没有人有匕首!小林你快点给老娘!我这里特么不是收养所也不是疗养处!!小雨帮我弄些水过来!我这里!也不是!避难所!!水滴子给我招待下其他人啊啊!!你们怎么这么麻烦啊!” 林子月将一剑长梦背到了餐馆门前,其他人正好赶了出来,三千烦恼风随手丢了几个金币在无人看管的前台,几人看到林子月和一剑的狼狈模样都吓了一跳,林子月看着那些锁链,知道只凭自己这群人恐怕根本没办法,几个人没有一个擅长医疗技能或者会动手术,所以林子月即刻就从街边一家民居的门上,用自己的通行证打开了通往众生行间的路,一群人焦虑地涌了进去,顿时小小的店面变得拥挤不堪,老板娘先是愣在了柜台后面,然后就用阵阵惨嚎刺穿了所有人的耳朵,衣衫不整的水滴子伴着一串慌张的脚步声,跑到外面看到了身上穿透锁链的一剑,看到了苦笑的林子月,和恨不得坐地上哭出来的众生行间老板娘,然后另一个跑出来的,是那个名叫小雨的男孩子,不知所措地看向外面一群人,好奇地打量着被围住的一剑。 水滴子叹了口气,接着他从林子月背后接过了伤痕累累没有清醒意识的一剑,很熟练地背到了那间环绕着书架的客厅,在沙发背后一个凸起上踢了一脚,沙发自动放下了靠背,犹如一张床一般,水滴子将一剑往上面一放后,老板娘开头时那段惨嚎便响了起来。 水滴子对林子月等人扯了扯嘴角:“抱歉啊,她最近焦虑症又犯了,睡眠不足导致心情很差,她的心理疾病一直……” “水滴子!!你又在瞎掰扯什么!”老板娘手上的匕首来回划动着,不仅将一剑的衣服弄了下来,还将他的伤口又挑开了几分,血红的皮肉敞开着,铁链却深深穿过了中间处,这景象看得边上的黑白仔连连后退,缩到了杰克和一笼肉包子身后,接着立刻转开了目光,就算是现实也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么直接、血腥的场景,正常来说平时的幻世,早就会自动屏蔽这种景象了啊? 三千看得有点恶心,说是自己出去看看外面情况以后,就直接离开了这里,包子则是一脸尴尬看着老板娘挥动着匕首,那熟练的手法让她有些不解,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林子月整理了几节绷带出来,小雨则是手上捧着一个不断晃动的清澈水球,在老板娘高喊的时候,立刻给她递上去。 水滴子悠哉地端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成套的茶杯与茶壶,红茶的浓香令林子月紧张的神经缓和下来,冲淡了这间屋子里的血腥味。 “小家伙,这杯我特意加了浓糖和牛奶,应该很合你的口味,怕血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看,对于某些东西的恐惧不是一昧直面能克服的,而死亡嘛……”水滴子顿了下,将茶小心递给了黑白仔,轻咳一声后转向了包子,“咳,有恐惧总比盲目的无畏好,自大是人的通病,但是……” “多谢,阁下说话还真是不讨喜啊,”包子接过茶,随口反讽了下,“不知道的以为是个专业水军呢。” 水滴子笑了笑,又递了一杯茶给杰克,然而什么都没有说。 杰克有点疑惑地多看了他几眼,水滴子无视了他的视线,反而将托盘放在桌上,压在几页杂乱的稿纸上,然后自己端起一杯,站在老板娘身边,边喝边看着她动“手术”,如果单纯的切割和抽出铁索的过程能算是手术的话。 此时一剑左肩的铁索已经被全部抽了出来,上面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但是却散发着“嘶嘶”声音的阵阵紫气环绕其中,不断修复着伤口,老板娘除了用小雨凝结出的水球,只是偶尔让林子月递上小节绷带好止血,似乎没有任何要包扎的打算。 “啊我根本不是外科医生!我不会!什么人体!!我只是个想要安然记录故事的人啊啊啊!小雨小林给老娘打湿一条长绷带!”老板娘一边怒吼,一边匕首舞动得越来越快,似乎在着急似的。 影子舞蹈进入众生行间的时候,听到老板娘高昂的吼声,几乎贯穿了他的耳膜:“水滴子!你怎么能把茶滴下来!你是故意的吧!?” “水滴子的恶意真重,十成是恶意的。”影子自己嘀咕了一句后,才走进里面查看情况。 一剑肩膀上的洞和腰上一侧的洞,已经几乎被紫色的黏液所填满了,但他仍然紧紧闭着眼睛,老板娘此时正揪着水滴子怒吼,反倒是林子月此时拿着匕首,正按照老板娘教她的角度和力道,不断试着将锁链周围的肉挑开,好把锁链从中抽出来,挽起袖子的胳膊上已经布满鲜血,她身边的男孩子正时不时抬头看她,甚至用袖子去擦她额头上的血沫或是汗珠,但是林子月早已专注到顾不上阻拦他了。 另一边的杰克和包子正围在黑白仔身边,三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喝茶,三千却不在场,不知道去了哪里。 “情况如何了?”影子担忧地问,俯下身来看着双眼紧闭的一剑。 “哦,手术,或者说取下锁链很顺利,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林子月将最后一处锁链从一剑腰部抽了出来,一剑身上的紫气立刻涌到一起,不断在伤口周围来回浮动着,林子月掂着手上沉重的锁链,注意到上面似乎刻画了很多奇怪图像的样子。 老板娘甩开手上苦笑的水滴子,从林子月手间接下了那个锁链,她捻着一节节锁链看了过去,过了片刻才开口:“这好像是赦魔链。” “赦魔链?” “对,专门针对所罗门七十二魔神族系打造出的武器,对于克制任何魔族都有奇效,曾在人界和仙界针对魔族的驱逐行动中,起了很多作用,比如关押犯人和拷问间谍什么的,不过现在已经被私藏了,明面上很少有这玩意儿的流通……”老板娘摸着那根赦魔链,似乎在回忆什么。 水滴子转向林子月和影子:“你们这恶魔同伴是被谁攻击的?对面能弄到赦魔链,来头肯定不小啊,一般这东西都是特定家族内部流传,使用方法也只有族里自己人知道。” 林子月叹了口气,将几人在魔龙餐馆的事情讲了出来,影子有些沉默,表情凝重地看着地上的一剑。 “龙的狂热者?真是奇怪。”水滴子嘀咕着,他的手却不断搓过老板娘的衣袖和双手,他抹过的地方血迹统统都消失了,除了有些湿竟然看不到任何红色。 影子开口反驳了下:“应该不是狂热者,那种了解程度,可能是内部的人。” “哦?你是指……龙族内部族系的人?” “龙族对普通人是不能随便动手的,一旦动手了,会有被追查身份的危险。”小雨说道,将地上散落的铁链都抱到了自己怀里,包括刚才老板娘仔细查看的那几截,“这些东西……我可以留下吗?姐姐?” 林子月愣了下:“啊,应该……可以吧?”她不肯定地望向了影子,影子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众生行间里所保存的东西不会对幻世的世界有太大影响。 “那就多谢了。”小雨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这似乎是林子月第一次见这孩子笑。 老板娘看着小雨的笑容叹了口气:“你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清冷性子,我大概真没有教育人的天赋。” “难道不是因为你总是发脾气这种家暴因素吗?”影子轻描淡写地说着,从托盘上端起一杯没人动过的红茶,深深吸了一口。 水滴子的目光盯在小雨背后,顺着他一直上了通往楼上的楼梯,视线内彻底看不见小雨后,水滴子的眼睛眯起来,扫在林子月和影子脸上:“你俩最近,是不是又跟那个人有所接触?” 林子月没想多做隐瞒:“啊哈哈……水滴子感觉很敏锐嘛。” “不,只是有些东西一旦接触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掉了,那种恐惧与阴影会如影随形,伴着回忆中的感情一直存在。”水滴子又喝了口茶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你就不能不用这些神叨叨的说法。”影子说道。 另一边的包子三人,看到一剑伤口终于处理完毕,也是松了口气,凑上来看着一剑身上自己修复起来。 “啊……啊,都这个时间了,我先下线了!”包子忽然站起来,有些惊慌,“抱歉啊,我跟人约了一起出去!”说完头也没回就跑出了众生行间,然后很快好友列表里的头像就灰了下去。 佣兵频道里发来了消息: 三千烦恼风:暴力狂下线啦?看来她那边没问题 三千烦恼风:你们里面怎么样了? 林中月影:锁链取出来了,一剑还没醒 黑白仔:三千哥那边呢? 三千烦恼风:唔……林中和一剑现在有点麻烦,别人出来都没事儿 影子舞蹈:什么麻烦?那个店老板做什么了? 三千烦恼风:通缉,死活不论,因为他在复活点留了几个人手,我之所以会知道,因为那几个人还戴着魔龙餐馆公会的徽章,他们居然是个公会,简直了 黑白仔:黑暗料理公会还差不多 林中月影:通缉!?什么鬼啊!!! 三千烦恼风:西甘盟民风彪悍,佣兵团众多,谁拿到人头就算谁的,能把你俩绑了带过去,那也是对方的能耐,活的给钱更多啊,我都眼馋! 影子舞蹈:就是在幻世的佣兵团中心发布任务给玩家,谁完成了就能直接联系那个餐馆老板,然后领赏金,我以前就是做类似的活,不过这种属于玩家自行发布的任务,我领的都是系统发布的杀气任务,不是同一类型 黑白仔:那他俩这不是被盯上了!很危险? 三千烦恼风:是啊,就是这样啊,林中月影,一剑长梦,现在是不少人搜刮的目标呢,不过我们其他人都没事儿 林子月关闭了佣兵频道,感觉有点憋屈,这么莫名其妙就在西甘盟出名了? 还是以被人垂涎的方式,她真的感到哭笑不得。 “不对啊。”影子皱起眉头,放下自己的茶杯,看了看林子月,又看了看仍然昏迷着的一剑,“我也跟他交手了,我也没带着能隐藏身份的面罩,他既然也看到我跟你们是一伙的,却没想着要通缉我吗?” “会有其他的原因吗??因为之前是我背走了一剑,所以他将重点放在我俩身上了?”林子月也感到有些疑惑。 黑白仔叹了口气:“唉,感觉又惹上奇怪的麻烦了。” 杰克有些不解:“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们几个好像突然间就很多感慨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吗?” 黑白仔嘟起嘴,又给杰克单独解释了一遍,另一旁的老板娘和水滴子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了解了林子月和一剑目前的处境。 “大不了……我直接带月姐姐飞出去!!”黑白仔咬咬牙,冲林子月愤慨地点点头,林子月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杰克往前靠近几分,将一只手贴在一剑额头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什么,脸上有些不太对劲。 “年轻人感应力很强悍嘛,木族天赋?”水滴子呲牙坏笑道,“看不出来哦,挺有修行潜力的,你也注意到了吧?” 老板娘愣了愣,问:“你说注意到……什么?” 杰克睁开眼,有些不安地看着一剑身上几乎被修复好的伤口,明明之前已经能透过锁链穿出的洞,看到另一侧的地板了,但这短短十几分钟,肩膀上已经露出了修复好的新肉部分,而腰部的也基本快要愈合。 “怎么了杰克?一剑有什么不妥吗?”林子月问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有所感应而已。那么快速的愈合一般会对生命力造成负担,我本来只是想试试,恢复点一剑先生的生命力,但是他无法接受我的治愈魔法,而且……” 影子在杰克肩上拍了下:“有话直说,我们在这个世界死不了,所以你不用顾忌什么。” “这才是我真正顾忌的地方,一剑先生不是濒临死亡,而是被封印了似的。”杰克犹犹豫豫地说着。 水滴子脸上满是傲意地点点头,甚至缓缓鼓起掌来:“不错、不错,一个初窥门径的孩子,能感应到这一步,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有前途啊!” “水滴子,你再这样卖关子,我明天就跟狐狗两人单独出去旅游,你一个人在家带小雨。”老板娘特意着重了“两人”与“一个人”的发音,这让水滴子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好好,我说,你们这位恶魔小同伴,恐怕是意识被拘束起来了。” “意识被拘束?”林子月一惊。 “是啊,赦魔链的功能就是如此,赦免魔族所有的罪恶,就是让他们重复最灰暗、最悲伤的记忆,一遍遍在其中徘徊,能从这梦境的牢笼中挣脱出来,才能获得赦免,但是大部分魔族最后都是在其中沉睡至死,这针对的正是有回忆、有前生因果的,高等魔族哦。”水滴子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一个坏笑。 影子沉默了,他隐约猜到了些一剑的身份,但林子月已经没心思去弄懂水滴子话里隐藏的信息了,她显得很焦虑:“那有没有办法救他啊?这样沉睡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水滴子笑容越发灿烂:“方法当然有啊,看你愿不愿意做呢,林子月小姐?” 黑白仔一愣:“这是……月姐姐的真名?为什么你——” 影子打断了她:“黑白仔,不要问这个话题,这属于个人隐私范围,我们最好不要深究。” “恩、啊,好吧,既然影子哥这么说……”黑白仔侧过头,虽然还带着惊讶与好奇,但她选择听从影子的劝告。 林子月将目光从一剑紧闭的双眼上移开,看向了水滴子,说:“……我愿意,什么方法都愿意。” “那就好办了。”水滴子凑过来,挤到了林子月和影子的中间,一手搭在林子月额头上,一手搭在一剑的额头上,“那我们……” 老板娘刚从另一边托盘上拿起了一杯茶,转回身一抬头,看到水滴子的动作先是怔了怔,随即立刻想上前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走起。”水滴子灿烂的笑容背后,流露出奇怪的恶意。 他的话音刚落,林子月便眼睛合上,也昏了过去。 “你做了什么!?”影子和老板娘同时冲水滴子怒吼道,水滴子笑眯眯地举起双手摊在半空,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影子的脸,刻意没去看向暴怒老板娘那边。 水滴子的语调很轻快:“当然是帮助她啊,她自己说什么方法都愿意,那我当然选择了最直接、最迅速、最快的方法!送她进入一剑囚牢般的梦境啊?” 老板娘身影一闪,先影子一步攒起了水滴子的衣领,然后拽起他狠狠撞在了边上的书柜上,好几本书从书架上被震了下来,水滴子伸手一挡,书掉到了一旁,没有砸到两人,两人相隔仅仅几厘米,一个面带笑容眼神淡漠,一个满面怒火眼镜还被覆上了一层热气。 “我不是说过,不想让任何一个,我指任何一个!我所有好感的人,冒任何生命危险,去拯救别人吗……伍夏!!” 影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老板娘可能喊的是水滴子的真名。 “秋荻啊,她,还有轩辕,都是罪人,是魔族最渴望的那种人才,足以祸害很多如过去的你我一般的无辜者,你怎么会看不出来?你那只属于你自己的眼睛,那只被你用眼罩藏起来的眼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水滴子语气很温柔,仿佛在哄一个孩子般,轻声在老板娘耳边说着。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让她进去,如果她在别人的回忆里面受到攻击,就没有任何能保护自己的手段,毕竟那是别人的回忆梦境,就算是她在里面丧命,也是你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既能消灭仇人的关系人,又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老板娘的情绪平静了几分,但是她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一片死寂。 “这么多年,你变聪明了。”水滴子笑眯眯地道。 老板娘松开了水滴子的衣领:“可惜跟你不同,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残忍。” “老板娘,有没有能救这两人的方法?”影子说着,将林子月安放在地板上,无助感不断涌上来,他一次突然很迫切地希望,自己分裂出的那个人格“c”能多教给自己些东西,自己现在居然这样无力,这种被动感太过难受。 “抱歉,我不会那么做,我们现在只能等待了,等待小林自己从里面出来,或者帮助孟离苏醒后,两人一同走出梦境牢笼。”老板娘说着,目光散漫地坐回了沙发上。 另一边黑白仔和杰克都是愁容满面,水滴子反倒是笑着,端起桌上放茶杯的托盘,离开了客厅。 影子的双手紧紧攒成了拳头,但是压抑的感情堵在他胸口,他感到几分喘不过气来。 第70章 一剑,长梦,阿斯蒙(上篇) 在一片麦田之中,青绿色的麦田被风缓缓吹拂着,有蒲公英在空中飘散,细细的绒毛随风前往远方,阳光明朗而温暖,给所有东西镀上了一层浅黄色,少年和少女并肩躺在麦田里,少年闭着眼睛呼吸舒缓悠长,深黑色的头发杂乱不堪,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与长靴,少女灰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周身,她身上玫红色的长裙有些破旧了,打着不少补丁,但手上却捧着一束娇艳的白色野花,她脸上带着憧憬,即使阳光有些晃眼睛,也一直看向飘着丝丝细云的天空,嘴角挂着甜蜜笑容的少女,突然忍不住爬了起来,偷偷在少年脸上亲了一下。 “我可没睡着哦。”少年闭着眼睛说道,嘴角也微微上翘。 少女满脸羞红,狠狠地在少年肩膀上捶了好几下,少年将她搂在了怀里,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笑累了,就躺回地面,少女靠在少年的胸口,听着对方稳健的心跳声不断传来。 “阿斯蒙。” “恩……帕帕薇,我不是说过吗?喊我阿蒙就好。” “恩……阿蒙。” “怎么了,帕帕?” “我们以后会结婚吧?我想生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然后教给男孩子保护那个女孩儿,就像是你保护我一样。” 阿斯蒙在帕帕薇的长发上揉了揉,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弄疼她似的:“好啊,到时候你负责教他们写字和唱歌,我负责教给他们算术与剑术。” 帕帕薇握住了阿斯蒙的手,捧在自己脸上:“我真的幸福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阿斯蒙笑了起来,眼中倒映着光芒,也倒映着帕帕薇的脸庞:“傻瓜,这怎么会是梦呢?” “我真高兴你那天站出来替我说话、跟欺负我的那几个混账打了一架,我真高兴自己能认识你。”帕帕薇眼里闪烁着泪光,眼神炽热地望着阿斯蒙的脸,阿斯蒙不禁探过身,在帕帕薇嘴角落下一吻,风像是恶作剧般吹起了帕帕薇的头发,在阿斯蒙的脸上挠的痒痒的,他不得不稍微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我也很高兴。”阿斯蒙轻声说道。 帕帕薇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如果三年前,你没有在村子的酒馆里,阻拦那几个可恶的莽汉,说、说不定我……我就会被他们欺负了,会发生什么,我……” “不不,帕帕,不用去想那些事情,那终究只是‘如果’,不是吗?我出手了,我救下了你,然后现在……”阿斯蒙将帕帕薇搂在了怀里,“我们在一起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有远方传来鸟儿的清啼,传来溪水的流淌声,和彼此胸膛传来的心跳声。 “谢谢你,阿蒙。”帕帕薇在阿斯蒙怀里闭上眼。 “或许该说谢谢的,是我啊。”阿斯蒙的手指捋过帕帕薇耳边的秀发,宠溺的眼神似乎要将帕帕薇给融化一般。 有风拂过头顶,阵阵“沙沙”声中,这对情侣被天地包围着。 如果这种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多好啊。 阿斯蒙抱着这样的念头,合上眼睛,他能感受到帕帕薇胸口的起伏,两个人彼此携手,一直、一直活下去,看着春夏秋冬的四季变换,生儿育女,然后直至白头。 简单,却令人满足。 但是…… 阿斯蒙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沉,怀里的人似乎消失了,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的帕帕薇睡得正香,蜷缩着身子躺在她亲手缝的棉被底下,自生了孩子后,帕帕薇就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说是平时更加方便,比当年那个娇羞的少女干练了很多,现在的家里事她一手操持,完全不需要阿斯蒙担心,虽然刚刚生完孩子那几天,帕帕薇的脸色总是异常苍白,但是没过多久居然就恢复了,而床另一侧的摇篮里,也传来第三个呼吸声,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口齿不清的呢喃,阿斯蒙不用看就知道,那个孩子肯定又将肉乎乎的小手攒成了拳头,窝在粉嫩嫩的脸边,流着口水酣睡。 阿斯蒙揉了揉自己的前额,刚才似乎梦到了很甜美的事情,不过为什么会惊醒呢? 这已经是他跟帕帕薇结婚的第二年,一个很健康、活泼的女孩子出生了,自己也在镇上的伐木场有了稳定的工作,一切似乎都很好,未来一片平静,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甜蜜不减当初,彼此体贴、扶持地过着普通人家的日子。 阿斯蒙仍然记得,六年前自己在酒馆,跟教自己剑法的老师傅坐在角落,第一眼看到穿着侍女装的帕帕薇时,她端着一个比自己脸还要大好几分的托盘,有些脚步不稳地忙碌在各个餐桌旁,在路过阿斯蒙身边时,还冲他露出了个腼腆的微笑。但是过了不久,几个喝多了酒的男人,就在吧台边上大呼小叫起来,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光头,拉着帕帕薇拽到自己身边,散发着酒气的嘴就往她脸上亲去,在帕帕薇的惊叫声中,阿斯蒙抽出自己的木剑,上前挥砍两下便打掉了男人不老实的手,男人吃痛后立刻吼了起来,喊起身边的同伴便冲向矮他一个头的阿斯蒙,阿斯蒙当晚,便用他的木剑将那几个莽汉好好教训了一顿,惹得一旁好几桌客人,都是连连拍手叫好,那几个男子是村中游手好闲的混混,这次在阿斯蒙手下吃了个大亏,当即连滚带爬离开了酒馆。 阿斯蒙自此辞别了他的剑法老师,他还记得老师用半喜半忧的目光望向他,嘴里念叨了一句“人各有命,不可强求”后,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也将自己的剑留给了阿斯蒙,告诉他若是改变心意了,就用这把剑去走自己的路。阿斯蒙的老师总说他是天塑之才,若是一辈子克服情念修行剑法,必然能成大器,但是阿斯蒙从来都不想成什么大器,他从看到帕帕薇的那一刻,就感到自己有些别的东西可以去追求。 比如一个令自己想去守护的笑容。 在村子里学了些手艺活儿后,阿斯蒙便开始自力更生,他学东西都非常快,手艺也相当细心精致,所以村里的人也很快喊着他帮忙修补东西,阿斯蒙自在村子里定居后,最常见的人,便是帕帕薇了,虽然帕帕薇一开始都是用修东西为借口,来到阿斯蒙自己搭建的小棚子前,但是没有多久两人就坠入了爱河。 似乎是很浪漫的爱情故事,有点俗气,但很平凡。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阿斯蒙下了床,站在窗前往外面看去,窗外的月光很柔和,笼罩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在所有物体下都投出淡淡的影子,跟黑暗交汇在一起,模糊了思维与现实的界线。 月色真美丽啊,就跟帕帕薇似的。 阿斯蒙这样想着,回过头去,看到了似乎被锋利的东西,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床,摇篮被打翻在地上,血迹到处都是,那红色仿佛将阿斯蒙所有的意识都侵蚀掉了一般,他打了个寒颤—— 阿斯蒙发现自己正坐在后院的摇椅上,手上握着一把染血的剑,剑身上的血滴凝聚在剑尖,一滴,一滴,染红了地面的青草,他吓得丢出了自己的剑,剑在地上被甩出了好几米,一路的血迹,明晃晃地映在阿斯蒙眼中。 发生了什么……帕帕薇?帕帕薇!! 阿斯蒙从摇椅上跳了起来,那一瞬间,让他恐慌的东西都消失了,没有什么剑,没有什么鲜血,自己就是普通地在后院歇息而已,身后的摇椅“吱呀”作响,还在一前一后摇动着,仿佛是在嘲笑他虚无的幻觉一般。 阿斯蒙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一定是有点忧虑,太累了吧,自己…… 怎么可能还会拿起剑呢?怎么还会去杀人呢? 阿斯蒙顺着后院的小路往前门走去,这间小平房还是当时自己跟帕帕薇结婚,村里人一起帮忙建起来的,那时候受到来自村子的祝福、来自木工师傅偏爱的阿斯蒙,由衷为自己留在这个村子感到开心,他仍然记得房子规划时,帕帕薇特地要留一个宽敞后院的念头,现在后院里,就摆着两张摇椅,一个偶尔拿来放杯子的矮木桩,还有以后可以给孩子们当作游乐场的一片草地。 帕帕薇这个念头真是绝妙啊,她真是处处都贴心、都那么可爱。 帕帕薇呢? 阿斯蒙这样想着,走到前院时,却看到了帕帕薇正站在另一家村民前,那个村里农家年轻的青年叫作高森,是帕帕薇从小到大的朋友,此时高森倚在门框旁,跟帕帕薇两人笑得很开心,帕帕薇手上递过了一个篮子,高森接过篮子时还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阿斯蒙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自己喉咙里,他想吐,想干呕,把那东西从嗓子眼底下抠出来,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呆呆地站着,阳光一如既往灿烂,落在他身上却是一阵冰冷,那个笑容一如既往熟悉,落在阿斯蒙眼里,居然让他有几分恶心。 这是什么感觉……好糟糕啊。 仿佛有种东西钻进了阿斯蒙心里,撕扯着他的思绪,也蚕食着他对于帕帕薇的爱意。 隐约间似乎有个细小的声音,在阿斯蒙脑海里低声呢喃着:“嫉妒啊。” 眼前的场景微微扭曲了一瞬间,阿斯蒙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坐在村口的石墩上,秋末的季节,周身有阵阵寒意挥之不去,阿斯蒙吐出一口气都能带出寒气,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仅仅是在天边有一丝赤红色,他冻得有些难受,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气,想让自己的身子暖和起来。 昨天,阿斯蒙刚刚跟帕帕薇吵了一架,这是两人认识后第一次吵架,他还记得帕帕薇脸上的泪痕,孩子尖锐的哭叫声,以及被打碎的餐碟,还有乱成一团的客厅,最后以他跑出家门为结尾,撂下了一句话“离开这个家也罢!!” 自己做了些什么啊……任性、狂怒、完全不顾及帕帕薇,就这样毫无理智地发了场脾气,甚至还跑出家门,就为了……帕帕薇不过是跟高森那小子一起,去了趟镇上而已,自己到底在吃什么醋?自己真的至于吗?自己就这样将做工时受的怨气全部撒在她身上,真是卑鄙可耻啊,一点风度都没有了。自己……在忧虑吗?在恐惧?在害怕什么? 阿斯蒙将脸埋在手掌里,胸口有种沉闷感。 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条毛毯落在了身上,阿斯蒙惊讶地抬起头,来人却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过去,阿斯蒙能看到帕帕薇身上也只穿了单薄的连衣裙,双腿在清晨的冷风中发颤,短发已经长长到了肩头,她一边走,一边揉着她的耳垂,阿斯蒙知道帕帕薇的耳朵最怕冻了,但是她慌乱地出来,却连自己去年冬天时候,送她那个兔皮耳套都没有带。 阿斯蒙眼睛有些湿润了,他跑上前去,右手带着毯子,搂在帕帕薇肩膀上,毯子底下的两人并肩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阿斯蒙说着,将帕帕薇往自己的怀里搂紧了几分。 帕帕薇没有说话,脸上的泪无声地往下流。 “是我太任性了,你这么好,我真的好害怕有人夺走你啊。” 帕帕薇“恩”了一声,然后没有再出声。 “帕帕薇,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我所想追求的只有你……所以……” “你是傻子嘛!”帕帕薇停下脚步,将阿斯蒙冰冷的手,捂在她自己的手里。 “啊……是。” “你!你才不是只有我!我们有房子!我们有彼此走过的那么多东西!我们有回忆有着所有人的祝福!我们还有个孩子!我们——唔!”阿斯蒙堵上了帕帕薇的嘴,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过了片刻两人才分开,阿斯蒙搂着脸上发红的帕帕薇,两人安静地继续往前走着。 “帕帕薇。” “恩……阿斯蒙。” “永远待在我身边好不好?”阿斯蒙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但是低着头的帕帕薇完全没注意到,她只是娇羞地点了点头,然后任由阿斯蒙把她搂在怀里。 阿斯蒙嘴角上扬了些,但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某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然后蛰伏在人感情的角落,等待着开出绚丽之花、结出罪恶之果的那天。 自己,绝对不会让这种感情伤害到帕帕薇,帕帕薇是自己的天使,是自己的爱人啊。 但是……帕帕薇以外的人呢? 自己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口,一个不会直接伤害到帕帕薇的宣泄口啊。 “你听说了吗?村头的田垄前两天上死人了啊!” “哎呀!那哪是死在田垄上,分明是被抛尸丢过去的啊!!” “啊是,听说是唐倍里家的孩子,叫高森是吗?” “就是!就是他,上周刚刚订婚,听说对家是个城里的小姐,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求到的啊!还是村里的帕帕薇帮忙说情的呢!!” “这么惨!那么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听隔壁村的村长老婆说,八成是有人嫉妒他,那小姐的追求者那是不少,肯定有人记恨被个种地的拿下了呗?” “尸体的伤口砍得可烂糟糟了,也不知道是杀人凶手太慌张还是什么,说不定就是撒泼泄愤!居然砍了一身破破烂烂的样子,都快散架了。” “没有!村里医生验过了,我打听的时候呀,他私下告诉我,说是致命伤就两处,可精准了,腹部一剑穿了个细洞,喉咙上一剑断了半个脖子。” “哎呀,这么精妙的剑术,肯定是练家子,会不会是城里谁家的少爷啊?” “谁知道,这事儿不清楚可别乱说,万一被那些有钱人听到,咱们会被怎么折腾哦!又要说什么随便泼脏水了,我就是心疼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孩子,就这样去了?” “唐倍里家里啊真是遭祸,那个死了老公这次又死了孩子的,那可怜的老阿母岂不是哭死了啊?” “别提了,今天早上才从东面河下游里捞起来,你们可别在那边洗衣服了啊,鬼里鬼气的,死了人太晦气!!” 帕帕薇红着眼睛,快步从几个买菜的女人身边走过,她恨不得能马上飞一般到家,好立刻逃开这些噩梦般的对话,家里还有那个人等着自己,还有那个人可以倾诉,还有那个人可以依赖……自己真的需要找个人好好讲一讲了。 帕帕薇飞奔回家,看到眼睛微微泛红的阿斯蒙,果真正坐在后院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自从上周阿斯蒙在做木工活时,将左手一不小心挽到脱臼了,木工师傅便让他在家休养几天,阿斯蒙自此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在家中后院坐上一会儿,顺便帮帕帕薇带着女儿安娜。 “怎么了,帕帕薇?这么风风火火的。”阿斯蒙说着,将手上刚刻好的小木人递给安娜,安娜欢呼一声后,捧在怀里玩了起来,甜甜的笑容让阿斯蒙心里也甜蜜起来。 帕帕薇在安娜头上拍了拍:“小娜,回屋里玩好不好?妈妈有事情跟爸爸聊聊。” 安娜咯咯笑着,从摇椅上蹦了下去,拿着小木人对阿斯蒙做了个鬼脸,一路小跑着钻回了屋里。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活泼了点,古灵精怪的,像是我小时候呢。”阿斯蒙也冲帕帕薇做了个鬼脸,但是看到帕帕薇苦涩的表情,立刻就收敛了,“怎么了?有心事吗?” 阿斯蒙拉着帕帕薇坐在空着的那张摇椅上,跟她面对面,将她手里的竹娄拿过来放在一旁的草地上,轻轻帮帕帕薇理着她的刘海,将她的缕缕头发收到她耳后。 “阿斯蒙……你知道高森他、他去世的事情吗?” 阿斯蒙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他握住了帕帕薇的双手:“哦,我当然知道,你是不是又伤心了?他被人盯上不是你的错,你帮他跟城里那女孩儿牵线,你也是单纯的好意啊?” “我、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他……我……”帕帕薇开口说了这么几句,就已经有了哭出来的冲动,“我跟他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他当做哥哥一般,我父母离开得早,也是他家接济了我好多次……” 阿斯蒙长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帕帕薇的头:“唉,帕帕薇,这就是世道啊,我们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了,不要为这些事情困扰,你没有错,这是场意外而已……” “呜呜……阿蒙……我好难过,呜呜,感觉真的太对不起高森,居、居然会……害他扯进这种……” 阿斯蒙将帕帕薇按在自己胸口,这样她就看不见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了,也看不见自己眼中流溢出的情绪了。 “帕帕,哭吧,哭出来会好很多的。” “呜呜呜……阿蒙……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呜呜……真的有天命这种事情吗……” 阿斯蒙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他抬起手,穿过自己的指缝间,似乎是一望无云的澄澈蓝天,又似乎是那个青年衣裳破碎血肉淋漓的尸体,阿斯蒙在自己干净的指尖,隐约看到了一把染着鲜血的长剑。 还有剑法师傅那句奇怪的话,“人各有命,不可强求”。不过我算是用您留下的剑,走出了我自己的路吧,哈哈哈。 明明一点都不好笑,阿斯蒙却有笑出来的冲动。青年临死前难以置信的眼神、混合着惊恐、疑惑与愤恨的脸,扭曲而丑陋,完全不似平时的阳光明朗,阿斯蒙觉得那才是他应有的样子,这样的高森,才不会有资格,也没有可能从自己身边带走帕帕薇啊。 “阿蒙?你在听我说话吗?”帕帕薇的声音将阿斯蒙拖回了对话里,他轻咳了一声,示意帕帕薇继续讲。 帕帕薇趴在阿斯蒙胸口,闭着眼睛道:“镇上前不久来了个奇人,说是只要有钱什么案子都能帮忙探查,如果是特别有意思的案子,他还能免去收钱,我想去请那人帮帮忙,说不定就能查出谁杀了高森……” 阿斯蒙的眼神冷了一瞬间,但他很快压下了心中涌起的烦躁,声音平津地道:“怎么?你是想替高森复仇吗?走,咱们去看看家里积蓄还有多少吧。” “阿蒙你……你这是,同意了?”帕帕薇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阿斯蒙。 阿斯蒙也站了起来,牵起帕帕薇的手,带着她往小房子的前门走去,嘴里说:“既然我亲爱的帕帕想要查案,当然我只能全力支持了啊?” 帕帕薇激动地给了阿斯蒙一个紧紧的拥抱,勒得阿斯蒙都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笨蛋阿斯蒙,谢谢。”帕帕薇在阿斯蒙耳边低声道,阿斯蒙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毕竟如果不让这事儿有个结果,帕帕薇你绝对不会安心吧?我才不是为了高森那小子,或者为了什么人世间的正义、公道之类的,我只是为了你啊,帕帕。”阿斯蒙轻轻嗅着帕帕薇的头发,说道。 帕帕薇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果然能遇见阿斯蒙,真的是太好了,我真的不后悔嫁给你呢,笨蛋阿蒙。” 阿斯蒙揉了揉帕帕薇的头发,两人额头相抵,眼神中都满是深情。 “那永远不要离开我啊,帕帕薇。” 阿斯蒙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第71章 一剑,长梦,堕心魔(中篇) “爸爸!到你了!”安娜的呼唤声让阿斯蒙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他耳边似乎隐约响起了什么东西的低语,他很快将那东西赶出脑海,重新集中在和女儿下的象棋上。 “那么我……走这里!啊哈!接下来你要怎么办!”阿斯蒙将骑士往前推了两步,安娜的脸上立刻布满了忧愁,低下头细细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办。 一阵开门声响起,阿斯蒙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最珍爱的人走了进来,阿斯蒙还在疑惑,为什么帕帕薇今天回家这么早,平时她去镇子上都要傍晚才能到家的,但是接着他看到了帕帕薇身后那个人,只是第一眼,就让阿斯蒙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惊惧。 那是个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沧桑的皱纹,裹在高高竖起的长风衣的衣领后,火红的头发稀疏地贴在额头上,棕褐色的眼睛看起来也没什么神采,要不是阿斯蒙曾经在镇上远远见过这个人,被一群富豪团团围住、哀求的场景,他也不会知道这人就是镇子上那个传说众多的奇人,凡是他经手的事情,不论多怪异或是没有头绪,他都能解决出来…… 所以,他是为了村里的命案而来的呢,帕帕薇果然还是放不下高森的死,也真亏她能说动这个怪人。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阿斯蒙和安娜身上顿了顿,帕帕薇立刻介绍了起来:“这位是阿斯蒙,我的丈夫,这是安娜,我们的女儿。” “叔叔好!”安娜甜甜地喊了一声,冲男人挥挥手,男人不禁笑了起来,也冲小安娜挥了挥手。 “女士,我的话题还是跟这位先生谈谈吧,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不适合孩子听。” “恩,安娜过来,我今天买了些面包店新出的点心,来,我们一起去厨房吧,给你尝尝。”帕帕薇一边说着,一边将满脸好奇的安娜牵进了厨房,留下阿斯蒙和这个诡异的男人同处一室。 阿斯蒙定了定神,男人刚进屋的瞬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反应,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那么……”男人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后,落回在阿斯蒙身上。 “您是为了高森的事情来的吧?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事情吗?希望我也能帮上忙,虽然我跟那个人走得不是很近,我对他了解得没有帕帕薇那么多。”阿斯蒙在自己脸上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冲男子点点头。 “阿斯蒙,你称呼我炎莱就好。”男人也扯出一个笑容,仿佛是在嘲讽阿斯蒙脸上的僵硬一般,让阿斯蒙有种照镜子的感觉,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阿斯蒙将目光移开,不想再跟这男人对视着:“那么,炎莱,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哦,我当然需要你了……”炎莱凑近了阿斯蒙一些,俯身看着之前两人玩剩下的棋局,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一切不都是你的杰作吗?” 阿斯蒙感觉脑子里有一声轰响,带着无数私语的嗡鸣声,一部分喊着立刻解决面前这个男人,将他杀掉永除后患,另一部分喊着已经无路可逃,马上去自首还能让帕帕薇没那么伤心,还有一部分叫嚣着炎莱不过是在说谎罢了,他根本一无所知,但是还有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在喊着他,说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哦哦,杀掉我?自首?你怎么不想想如何逃跑呢?阿斯蒙先生?”炎莱坐在了阿斯蒙对面,将棋盘上原本属于安娜的马,往侧面推了一步,“可惜这些你都做不到了,那么这局棋我们来下完吧,不然太可惜了。” “你……是谁?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我是杀人凶手……”阿斯蒙颤抖着手,将自己的马往边上退了一些,避开炎莱那个横冲直撞的马,脑海中仍然飞速考虑着眼下的局面。 “哦,我不是做过自我介绍了吗?我是炎莱,还是你喜欢跟其他人一样,喊我的外号侃天机?”炎莱看着阿斯蒙的举动,挑了挑眉,顺手将自己的战车也往前推了几步,并掩护在马刚好能触碰的范围。 阿斯蒙没有说话,沉默地盯着棋盘,半晌后,才伸手将皇后挪了一步,试图远离战车的范围。 炎莱将自己的士兵往前一推,吃掉了阿斯蒙的一个马:“你在害怕,年轻人。” 阿斯蒙的战车前进一步,将炎莱的马干掉了:“换作是你,也会这样。” “不错,思维即使混乱,也能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甚至有思考的闲暇给对手设置陷阱……”炎莱看着自己躺在棋局外面的马,然后把自己的棋子往前挪去,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很看好你,不过,将军。” “请问阁下到底有何贵干?”阿斯蒙的眼神冰冷,恨不得直接拿出自己埋在后院的剑,将面前这个男人给砍成碎片。 炎莱轻笑几声后,才站起身,冲阿斯蒙鞠了一躬,让阿斯蒙很是不知所措。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斯蒙问道。 炎莱摇摇头:“跟我想怎么样没有关系啊,阿斯蒙先生,是你的问题,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片已经被你侵蚀的土地。” “你在扯些什么!?”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感突然攒住了阿斯蒙的心脏。 “你还真是残忍呢,懦夫阿斯蒙,霸占了那么多不属于你的东西,甚至不惜修改自己的记忆,披着他人的皮囊活到现在,太令我作呕了。”炎莱言罢,用自己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光,一把染着血的铁剑从中掉了出来,落在两人中间。 “你认得这东西吗?阿斯蒙?” “这是我……我师傅传——” “我呸!你师傅!?”炎莱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极度扭曲,“那是高森的师傅!是高森的剑!是那个你活活折磨死的可怜人的东西!!” 阿斯蒙愣住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听懂炎莱在说些什么。 高森的剑?什么意思? 炎莱手中红光再度闪起,这一次那流淌的炎光凝聚得更浓郁了些:“阿斯蒙既身为地狱之徒,吾持炎之裁决之命,汝,就此回归地狱吧!” 话声堪落,一道刺眼的红光从炎莱指尖闪出,直奔阿斯蒙而去,阿斯蒙反手拿起地上的剑,刹那间的致命威胁,让他下意识地端起剑尖向那红光刺去。 一息,紫炎便随着阿斯蒙的怒意从剑身上喷薄而出,与那红光相汇后一同泯灭了。 但是跟这份力量一同松动的,却是阿斯蒙自己封印许久的记忆。 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床,打翻在地的摇篮,满屋的血迹,惊恐得将孩子搂在怀里的美丽妇人,和那个护在她身前,颤抖着提着剑的男子。 “哦?除了力量……你好像还取回了某些别的东西啊。” 一剑站在原地,他周身的紫炎时明时黯,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又仿佛随时可能将他整个人吞噬。 “我……” 眼前的回忆碎片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月光轻笼的那个夜晚,阿斯蒙手里握着高森的剑,收敛了身上的杀意和紫炎后,他俯下身,替颤抖着的帕帕薇去脸上的眼泪和血痕,然后看着那个婴儿熟睡的脸庞,用着温柔的语气询问她,他们的女儿取名叫安娜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你想起来了?这简直再有趣不过了!”炎莱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盯着神情越来越崩溃的阿斯蒙,仿佛在看什么好戏。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在崩溃的阿斯蒙耳边无比清晰。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醒醒啊!” 啊,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了,简直可笑无比,我究竟在追求什么?阿斯蒙看向自己手中的剑,那剑上缭绕的紫炎,仿佛是在验证着回忆里那个疯狂的自己一般。 “不!就连这也不是真的!” 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忽然落在了阿斯蒙心头,他的眼神从崩溃边缘稳定下来,那个声音似乎很遥远又熟悉。 “一剑!——” 林子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幽灵,一个透明的旁观者,不论她做了什么似乎都无法触碰到那些幻境,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剑长梦的一举一动,或者该称呼他阿斯蒙吧。 但是当炎莱站到阿斯蒙面前的时候,林子月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凝实了,她拼命地呼唤阿斯蒙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炎莱看到阿斯蒙渐渐冷淡下来的目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手便猛然往阿斯蒙的额头上拍去,就在那一瞬间,无形的压力笼罩在阿斯蒙身上,猛地困住了他,只是炎莱一个眼神,阿斯蒙居然就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林子月一咬牙,挡在了阿斯蒙身前,虽然明知道自己是在作无用功,但是她下意识地这么做了,如果阿斯蒙死在炎莱的手里,那么这个噩梦就又要从头开始,陷入轮回了…… 阿斯蒙垂着头,他的声音落在林子月耳中:“谢谢。” 剑出,紫色的火焰缭绕的剑尖,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气势,从后而前穿透林子月的胸口,直直地迎上了炎莱的手掌,在那阿斯蒙冷漠的眼神里,似乎划过了某种波动,随着那波动越来越猛烈,炎莱的身影居然变得模糊、透明。 在炎莱带着难以置信的怒吼中,阿斯蒙的整个人穿过了林子月这个“旁观者”的身子,全身炽烈的紫色光焰轰然而起,他身后那条黑色的长尾先是延伸开来,继而竟然被紫色所撕碎,阿斯蒙的身子晃了晃,所有的光焰消散在空中,连带着周围的所有幻境也消融成黑暗。 影子舞蹈盘膝坐在地上,对面是一脸贼笑的水滴子,故意用同样的姿势盘腿坐在他对面,满满的挑衅。老板娘替一旁满头大汗的一剑换了条毛巾,而小雨则坐在沙发上的林子月边上,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其他人早就离开了众生行间,该下线的下线,除了杰克是被水滴子强行赶出去的以外,其他人自觉帮不上忙,也就没有留在这里添乱了。 水滴子歪着头,紧紧盯着影子。 “你看够了吗?”影子半合着眼,眉头自从林子月昏过去后就紧锁着。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 影子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水滴子下一句话很轻,就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屋子里太过安静,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 影子没有搭理他,转头看向小雨:“她怎么样?” 小雨点点头:“好像情况稳定下来了,她自己的灵魂波动回来了。” 影子眼中一亮,一个起身就蹿到了沙发边上,万般期待地看向小雨:“那么她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另一边的老板娘回答了他:“孟离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看样子小林是成功了。” 老板娘话音还没落,林子月就睁开了眼睛,但是目光中却是一片混沌,她疲惫地看着眼前的影子,似乎花了好几秒才认出来他,她的脸上勉强堆起一个微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说完林子月轻柔地推开了影子想要搀扶她的手,支撑着自己起身坐在沙发上,望向旁边地板上还没醒过来的一剑,神情复杂。 影子下意识感到不对劲,林子月那种仿佛崩溃后失去信念的目光,像是连影子身上的力气都抽空了,而且她注视着一剑的时候,毫不掩饰眼底那种困惑和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影子看到她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感觉自己心底也是空空落落的。 林子月依然堆着平时面对他人时候的微笑,但是那个笑容一点生气都没有。 就像是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死掉了。 影子的心底一惊。 第72章 一剑,长梦,破此间(下篇) 什么鬼六界,什么c什么马戏团的……真是受够了,受够了! 自己就像是个吸引厄运的磁铁,永远将身边的人卷入不幸,给别人带来麻烦。 恶魔也好,神也好,什么狐族什么七宗罪都去xx的吧! 林子月感觉心底很乱,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面絮絮叨叨,争吵着让她放弃这一切,放弃自己背负的一切,只要退出幻世,将炎鸦交给九九,然后自己就离开!随便去哪!去到深山老林找一个跟这一切无关的地方,永远地逃离—— “林子月,你看着我!” 影子舞蹈这一声轻喝,让林子月涣散的目光稍微凝聚起来,转头望向他的瞬间,林子月忽然有种被刺伤的感觉,他严厉的眼神,让林子月的心里感到越发憋闷。 “不要叫我全名,我们保持距离比较好。” 林子月这么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身,冲老板娘和水滴子各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好几次帮助我身边的人,虽然我到现在还对你们有所怀疑。” 老板娘摇了摇头:“你倒是坦诚。” 林子月没有再多话转头就要往外面走,结果眼前一花,水滴子就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盯着她,由于身高上的差距,可以说是俯视着林子月。影子静静地看着林子月的背影,她身上原本那种亲切的感受不见了,现在这样的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让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犹豫。 水滴子看着林子月的眼睛,但是林子月却像是望着虚空似的,眼神的聚焦落在他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林子月的口吻很淡漠,并不是故作样子,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冷酷和疏离感。 水滴子脸上常有的戏谑表情不见了,他那种僵硬冰冷的神情跟林子月有得一拼,这种表情老板娘已经好几年没看见过了,这让老板娘心里一紧,为什么他会这么严肃?这说明水滴子是真的有了怒气。 水滴子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几乎有隐约的颤抖:“你想逃避是吗?什么都不想面对是吗?” 林子月的眼神动了动,往边上迈了一步,试图绕过水滴子:“跟你无关吧。” “你现在就站在我的眼皮底下,那就跟我有关,”水滴子冷笑着,也往边上横移挡在林子月前面,“你这个鬼样子我真是看腻了,简直活脱脱就是秋荻她哥死的时候,她那个鬼样子的翻版。” 老板娘一怔,随后有点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水滴子!你到底想干嘛!小林有她自己的选择就让她去!我就是烦你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这样子!不要提他!你不配提他!” 水滴子却没有退缩,而是脸上带着狠色:“你还不懂吗秋荻!她有了死志!” 屋子里静了下来,老板娘眼神闪动,也盯着林子月,影子缓缓走到她身边,板着林子月的肩膀,强迫她转向自己,林子月非常安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地望着影子,眼神仍旧是一潭死水,没有波动。 “你要是害怕什么,我在,你要是一个人无法面对,我在!” 林子月的眼中有一瞬的挣扎划过,但依旧归于死寂:“抱歉,你帮不上什么的。” 影子眼中也黯淡下去,任由林子月绕过自己,往门口走去:“你就是不肯接受我是吗?” 林子月身子一震,却没有回头,只是撂下一句话。 “那真的是你的感情还是c的感情……你自己都不清楚不是吗?” 影子没有再跟着林子月,他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那句话就像是把铡刀,狠狠地切断了两人中间的联系,化作一道隔阂横在两人中间。 众生行间外面,西甘盟的街上一如既往热闹,三两人成群结伴、来来往往,有的人神色匆匆,有的人优哉游哉。 林子月感觉往这台阶上一戳,自己好像做什么都格格不入,她突然有点怀念云归城。自己这个游戏越玩越闹心,算个什么事儿呢?而且牵扯到的现实越来越深,真的关掉游戏就能脱身吗? 炎鸦……六界……苏九九背后的狐族…… 就在林子月发呆的时候,一个人从旁边渐渐走了过来,拍了拍她:“林?” “啊,杰克!你没什么事儿吧?”林子月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青年。 杰克脸上的面具让他在西甘盟里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但是别人鉴定术一甩就能看到是个非任务npc,自然知道没什么隐藏任务可捞,就没有人打过他的主意。 杰克面具下的眼中闪动着担忧:“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林子月摇摇头,四下瞥了眼:“我们换个地方,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杰克眼神微动:“你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我们。”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钻进了边上的小巷,不知道在拐了几个弯之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林子月觉得这里差不多了,将自己的法杖在地上轻点,一阵黑雾从上面流淌出来,凝聚成一个人形,虔诚地跪在她面前。 “无一,起来吧,你不用对我这个恭敬的,我想问你下,如果我退出这个‘游戏世界’,是不是你也会无法留在这里。” “这是自然,”无一缓缓起身,看了杰克一眼,“我知道您在考虑什么,如果我牺牲自己所有力量的话,是可以将杰克的灵魂暴动半永久压制的。” 林子月的眼角跳了下:“当时你果然有所隐瞒……” “抱歉,这是出于有其他人在场的考量。就算那位影子先生是继承人,大人也吩咐过我,除了您之外的任何众生,都不可信任。” 林子月看着边上沉默的杰克,感到很疑惑:“那杰克呢?” 无一清冷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优越感满满的微笑:“任何实验品,只会是被大人束缚所有物,而非众生。” 虽然林子月看不到杰克的表情,但是她能看到杰克眼中的痛恨,暗自叹了口气,但是她此时却没有什么 “无一,你刚才说可以牺牲自己的所有力量?能解释下吗?” “简单来说,就是将杰克同化并封印在大人的法杖里,这个同化过程会让我在很长时间里都失去这样现形帮助您的能力,但也只是固化他现在的一切能力,也就是说他以后也无法进入狂暴化,也无法施展出狂暴化时的那份力量。” 林子月低着头思考了会儿,转向杰克:“杰克,这个选择权我交给你,我不会逼着你选择这条路,但是我……” “你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是吗?” 林子月点点头,她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除了跟杰克坦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喂,我要是被封印什么的,能跟着她离开这个世界吗?” 无一的眼中带着高傲的不屑:“能成为她的寄生灵,你就是凌驾在六合之上的存在,离开这个世界?一旦她完成了大人的传承,可就超越人类的局限了。” 林子月捂着脸,她听到无一这个说法就无语:“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杰克你不要听她乱讲,我也不知道那个同化到底是什么鬼,但是听上去就很不妙,要不我们返回杰克城吧,我每周去看你几次,帮你稳定下封印就……” “你说好让我自己选的,那我选择这个同化封印。”杰克的话里带着笑意,冲林子月眨了眨眼。 林子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 杰克冲着林子月单膝跪下,林子月一个侧身闪到了边上,慌张地看着他。 “以万物之灵的名义,携千万木之子民的恩宠,我愿与林中月影我至高的忠诚,我,杰克·宛因,向我的主人致以发自灵魂的效命宣言。” 一道绿光骤然从杰克的额头上飘飞而出,飞向林子月的眉心,还未等她有所反应,有些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叮,获得新召唤技能“木魇降临”。 林子月狠狠地瞪了杰克一眼:“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父母让你随我出来,可不是让你给我当召唤生物的!” 杰克垂着头,似乎在感受什么,他缓缓站起身,但是脸上却带着些恍惚。 林子月看他这个反应,恨恨地上前一步,揪住了杰克的领子:“你到底要干嘛啊!” “选择效忠你。”杰克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这反而让林子月更加气闷。 一边的无一替林子月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他倒是聪明,在您拒绝前,先一步逼得您和我都没了退路,他既然已经跟您缔结契约,我就更无法对同僚可能性的狂暴化置身事外,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除非您有别的命令,不然我别无选择了。” 无一说罢,将林子月和杰克分开,站在林子月面前紧紧盯着她。 林子月在无一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种微妙的神情,那是带着决绝的感情,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对于这个冷漠而高傲的女人,对于她的存在感到了一丝动摇。 无一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召唤生物?一个c的仆人?为什么她看着自己的时候……无一眼中带着一丝暖意,让林子月眼前忽然闪过父母的脸,那带着类似深刻牵挂的眼神。 “你……帮杰克同化的话,你会有危险吗?” 林子月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比平时在无一面前生硬的态度温和了很多。 接着无一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甚至可以说跟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尊敬,大相径庭的举动。 她很轻柔地抱住了林子月,无一的怀抱很柔软,但是林子月却觉得心底的焦虑越来越深刻。 无一轻轻伏在林子月的耳边,低声道:“我不会有危险,但是很抱歉,很长时间都没法照顾您啦。” 无一松开了林子月,转向杰克的时候,她全身都化作了黑雾,直接将杰克淹没,在一阵盘旋后就钻入了林子月的手杖中,只剩下林子月一个人站在小巷子里,心中纠成一团,她虽然从无一的话里听出了诀别的口吻,但是她却没有阻止无一,因为在林子月心底,还是更偏向杰克那个有些腼腆、身世悲惨的青年,而不是…… 但是为什么自己觉得很难受呢? 林子月看着自己手上的法杖,杖顶那个骷髅头的黑光似乎黯淡了些,原本是黑水晶般的材质,现在透着玻璃般驳杂的纹路,但是骷髅头中央的眼窝里,却亮起了淡绿色的光点,显得越发瘆人。 自己想要放下这些负担,但是自己真的能放得下吗? 林子月有些恍惚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西甘盟中心地带的安全区,这个安全区设置在那奇特建筑的底下,在上面那个圆柱大厅投下的一片阴影里,她不禁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所西甘盟的标志性建筑物。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边上有个人凑了过来,林子月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啊!是你!你不是那个魔龙餐馆的服务员么!你……你不是npc!”林子月先是疑惑,随即心中不由警惕起来,但她又想到这里是上下线的安全区,对方这样走过来明显另有所图。 这个异色眼眸的年轻人的打扮有些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那身服务生简洁的衣裤,但是却披了个雪白的毛绒披肩,腰间挂着一串瓶瓶罐罐,头上插着根鹅毛笔,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您好,其实我来,还是受了我们会长的意思。会长他想见见您,想知道为什么您这样天赋异禀的人类会帮助活动在人间的魔族,毕竟魔族是十恶不赦的存在,每个人类的义务就是消灭……” 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林子月的身影已经白光一闪,直接下线了,根本没耐心听他说完。 年轻人在原地愣了半天,四下看了圈,不由得苦笑起来:“完了完了,点子跑了,我又得继续蹲点了……” 林子月下了线,在游戏舱里睁开眼,一翻盖子就听到“咕咚”一声伴随着非常憋屈的乌鸦叫。 她爬出来后,将满眼委屈的炎鸦从地上抱了起来:“你怎么老在这上面睡,好不吉利啊。” “干嘛?乌鸦睡棺材上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这不是废话!” 林子月没好气地将炎鸦往沙发上一丢,看它自己扑腾着飞开了。 炎鸦歪了歪头:“发生什么了?” “很明显吗?”林子月问着,揉了揉自己的脸。 “你这人从来都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你应该知道吧?” 林子月也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却让炎鸦有些陌生,那种淡漠且忧虑的清澈目光下,好像隐藏着某种令炎鸦都发寒的疯狂。 “炎鸦,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上那个叫七宗罪的组织?” 炎鸦又一头从沙发上栽了下去。 林子月没好气地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你至于吗?” “为什么你会问这个?你你你……” 这还是第一次林子月见到炎鸦被吓得这么惨,之前不管发生什么,它都能作出淡然的样子,但是现在…… 炎鸦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焦急:“不知道!不许去!你绝对不能去见他们!你休想!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行,快点打消你现在的鬼念头!” “我需要搞明白这些东西,我要明白幻世是什么,我是什么,六界又是什么!” 炎鸦刚想开口,林子月就打断了他,甚至粗暴地掐着他的脖子晃起来:“别跟我说什么你知道,你不知道!你自称被封印了太久,但是我能肯定那群人知道!尤其是,幻世!幻世!那个该死的c到底有什么内幕!我管他什么恶魔天使玉皇大帝,我只要个明白!” 第73章 路 苏九九脸色阴沉地掐着炎鸦的脖子,神情暴躁得跟之前的林子月有得一拼。 “然后她就出了门?” “对!对!她居然还命令我不许尾随她!所以我才喊你快回来!” “她可千万不能,她要是,可是……她怎么可能找到那群人?” 炎鸦的眼珠一转,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苏九九的目光:“他们一定会找她的,你别低估了他们对于新成员的渴望。” 苏九九冷笑起来,眼睛中有一丝丝的血丝蔓延开来:“哈哈,低估?我看明明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恶魔,你身上那肮脏的气息永远吸引着你的同类!我应该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杀了你的!” “这黑锅本爷不背!苏九九,你给我冷静点!”炎鸦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你还不快联系人!” 苏九九脸上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最后化作一片惨灰色:“新的维安员还没到岗,而我本人是没有调动搜查属这种权限的,就算我联系域级维安部门,要真等到他们派人过来的时候,恐怕会被处理的就不只七宗罪的眼睛,还有小月本人了……” “她不会真的那么冲动吧?” 苏九九的眼皮跳了跳:“你还是不了解小月,她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但是一旦被逼到了极点,就会激发出她内心心底那种果断和偏激,会突然变成个极端的行动派……对了!轩辕!我去联系那个臭小子!恐怕也只有他能让小月有所顾虑了!” 炎鸦虽然心底不情愿,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可他心底仍然觉得轩辕煜不能信任。就像是一种隐隐的畏惧和担忧。 说完打电话,苏九九一手就那么掐着炎鸦,一头冲进林子月的卧室,飞快打开电脑上的通讯器拨出了那个号码。 但是在一连串的“滴”声后,电话被切断了。 “搞什么!他竟然挂断了!?”苏九九咬着牙,恨不得直接顺着电线爬过去把对面的轩辕煜掐死,这么紧急的时候,他居然还挂断! 炎鸦从苏九九的魔爪中挣扎出来,狠狠地扑腾着翅膀:“你发呆干嘛,继续打!打到他接为止!” 令两人庆幸的是,拨出第三遍的时候,轩辕煜竟然秒接了。 视频接通了,轩辕煜一手一个通讯器,正在飞快地下令,尤其是看到镜头对面的苏九九和炎鸦后,轩辕煜眼中越发阴沉了几分,但是并不意外。 “小月她——” “我知道!我已经联系了保安公司,两个十人小队已经顺着你们公寓的地址往外搜查了,三队和四队在市中心往你们那一侧排查,我还在联系……” “小弟。你在做什么?”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从屏幕外侧传出来。 炎鸦心里一跳,只是听到这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他心里就有种莫名的惊悸。 “哥,我一个朋友下落不明,很可能出事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她、那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等等,哥!你、你干嘛!” 视频里有个人劈手夺走了轩辕煜手上的通讯器,然后一个手落在摄像头上,不顾轩辕煜的阻拦,看也没看屏幕一眼,就直接切断了通讯。苏九九和炎鸦立刻就愣住了,苏九九脸色煞白地转过身,强忍住自己心底的狂躁与不安。但是炎鸦感受到的那种惊悸越来越强烈,他的眼前是那个男人伸出的手上,缭绕着的黑色气息。 别人肯定是看不到的,这是炎鸦的天赋能力,曾经身为安多斯的他,在所罗门魔神中专门负责清理不和谐的事物,所以他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比如那样象征着恶魔和罪孽的黑气,虽然淡薄,但那必定是个恶魔无疑。 “苏九九,我们的麻烦大了,如果那个男人真如他们对话那样,是轩辕的哥哥,那轩辕本人也可能处在危险里……” “你什么意思?”苏九九虚弱地扭过头,迎上了炎鸦焦灼的视线。 “他的哥哥是恶魔!那个男人已经被魔化,是个恶魔了!!” 苏九九背后有种剧烈的寒意涌起,突然发现自从小月开始玩幻世后,一切都向着她无能为力的方向发展了,两人的关系虽然仍然没有隔阂,但是却少了很多交流,发生在小月身上的事情,苏九九几乎知道得越来越少,甚至少到了……无从保护她的程度。 “md!”苏九九咬着牙,“这群臭苍蝇到底从哪个缝儿里钻出来的!现在……现在……一个个都靠不上!” “九九,我记得那个家伙后来又来过,交给过你一道魂符。” 苏九九一滞,那种透着杀气的眼神让炎鸦有些犯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反正你也没别的办法了,进退两难怎么都是为难,那就干脆找一个根本没人拦得住的人吧。” 苏九九的手在颤抖,但是却什么都没说,炎鸦更加焦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万一她一时冲动,真的加入七宗罪了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就算冷鬼王再怎么来头不明,至少他对小月是绝对在乎的!只是点燃你一百年的修为火焰而已,难道在你心里小月连这点修行都不如嘛!苏九九!她一直都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啊!” 苏九九的眼神很复杂,但却慢慢冷静了下来:“你错了,炎鸦,她最好的朋友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另一个被抹除了存在的死人……我知道你在发愁,我也在发愁,我也担心她出事,一百年的修为?连一千年的修为我也无所谓,我担心的是召唤来那个煞神,解决了事情,他要带小月走,这一次又有谁能揽住他?” 炎鸦怔住了,上一次林子月被c附身时的记忆,他仍然历历在目。 苏九九像是看穿了他的念头:“小月要是没有遇到危险全是自愿成魔的话,那个c的残魂真的会现身吗?你仔细想想,冷鬼王更不会对小月下死手,要真的发生了那种情况,他恐怕要直接把魔化的小月绑走了吧!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我们根本无法掌控冷鬼王也无法掌控c的出现。” “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她!小月!她随时都可能——” 苏九九的眼睛眯了起来:“我难道不清楚嘛!我一直都明白啊!但是……” 炎鸦落在了桌面上,盯着发黑的桌面轻声道:“下定决心吧,苏九九,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相比可能发生的事情,” 轩辕煜被那个男子关掉了通讯视频,他脸上渐渐阴沉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那个乌鸦的样子,虽然我尽量保护你了,但你好像还是没能好好当一个普通人啊,小弟。他们是谁?” 轩辕煜眼睛一眯:“我朋友的朋友。” “你朋友?”老烟也笑眯眯地将手上两个通讯器关掉,“还是说你的小女友?” “不是很熟的朋友。”轩辕煜的话干瘪瘪的,但是面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他相信这个人绝对不会害自己,“但是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这可不正常,居然有朋友?还是会有通讯号码这种现实中的交情?” “这有什么奇怪的?”听到老烟这么说,轩辕煜脸上有些尴尬。 老烟耸耸肩,但是右手却隐秘地挪到了轩辕煜的后颈上,可是轩辕煜突然猛地横移了半步,惊疑不定地看向老烟。 “哥?你……” 老烟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别掺和这件事,别人怎样我无所谓,但我必须牢牢看好你。” 说罢,老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手指在上面轻弹了下,几根烟夹上指尖的瞬间,就燃起了淡青色的光芒,那光点瞬间化作蛇形的长带猛地窜出,在轩辕煜回过神前将他缠了个严实。 老烟轻轻拍在轩辕煜的额头上,轩辕煜顿时晕了过去,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弟,心里说不上来得发堵。 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了。草莓是咬死了那个女娃一定会入套,入就入吧,三天两头没顾上居然把小煜搭进去了,要不是孟离传回来的消息,恐怕自己还一无所知。本来以为小煜只是对游戏中的特异人物感兴趣,但却没想到这两人扯上这么多关系。 麻烦,真是麻烦,麻烦烦死人了啊…… 老烟脸上又出现了惯有的那副慵懒神色,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从裤兜里取出了一个六面锥形的挂坠,在手指间一抹,底面上便亮了起来。 “啊,草莓老大,是我,老烟。小煜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之后麻烦您联系阿但,那些到处活动的老鼠马上就会散去,不过……还有,我刚好抓到小煜在跟人通话,那个女娃身边除了狐妖还有一只乌鸦形态的……嗯,是……那就是安朵斯?那个七宗罪的叛徒?那怎么……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行,如果他们出现……” “只要你按照契约答应我的不碰小煜,我自然会替七宗罪豁出命的,草莓你放心。” 挂坠上面的光芒黯淡下去,变回原本的透明模样,老烟将挂坠紧紧攒在手心,尖角划出的锐痛让他的眼神渐渐阴沉下去。 林子月站在便利店门口的时候,有两个结伴的初中生正好走了出来,拿着汽水互相打趣,在经过林子月身边的时候,一张纸钱从他没有掖好的裤兜里掉了出来,林子月正要喊住那学生,那张纸钱忽然一抖,自己揉成一团拧成了一只皱巴巴的纸鹤,在林子月的眼前转悠一圈后,就往街边飞去。 林子月很平静地跟在纸鹤后面,走走绕绕二十多分钟后,她紧张得瞄了下路过的路牌,这是这片地区人身事故最多的地段,后来有两个当地的走私团伙在这里火并,还死了不少人,所以现在这几栋他们原本的据点,已经被遗弃好几年了,原来这里就是这些奇人在当地的据点。 奇人这个说法,倒是林子月自己起的称呼。 什么恶魔鬼神妖仙……我呸。就是一帮子奇奇怪怪的人而已。 收敛心神,隐藏好自己的敌意,林子月在那钱纸鹤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楼。 大楼打扫得很干净,大堂没有人,钱纸鹤飘过空荡荡的前台,停在电梯前,林子月跟着它进了电梯,钱纸鹤停在了那个紧急呼叫铃上面,林子月顺着它的意按了下去。 红灯在电梯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响了七下,接着电梯里所有的按钮,都在红灯的照耀下变成了淌着血的6。 那只钱纸鹤似乎有些畏惧那些滴答流下的鲜血,扑腾着飞开了,林子月一伸手,它就乖巧地落在了林子月的掌心里。 钱……好像是七宗罪里代表贪婪的玛门,但是看一剑长梦之前流露出来的东西,七宗罪似乎不是单纯指原本那七个绝对的黑暗化身,而是一种组织内的头衔,毕竟在一剑的回忆中看到的东西,他分明没有那么夸张的身份,并不是七宗罪中原本的罪孽恶魔,不然也不会被一个什么锁链折磨得那么惨…… 水比想象中远,但没有想象中深,按照前几天从炎鸦那里打探到的消息和之前那个探口风的怪人看来,这群人反倒像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样子,他们在忌惮什么?恐怕是害怕九九认识的那个什么维和部队,上次那个攻击炎鸦的奇人就表现出了很强的敌意,就算是恶魔这两个字丢到外面,他们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瞬间就陷入窘境,诱惑人加入的事情更是没可能了。 还有那次在幻境中见到的女人,那真的是幻境吗?她肯定知道六合马戏团的事情,那自然也知道黑玫瑰背后c的事。 或许这会是我在寻找的谜底。 随着那血液越流越多,林子月皱着眉退往电梯的角落,这里已经快没有可以站脚的地方了。 “你们够了吧!” 林子月眼神一凛,将那团钱纸鹤猛然一握,然后反手甩出去,落在那缓缓蔓延的血泊上,那血泊上传来刺耳的哀嚎声,钱团化作了一团火焰,顿时烧得阵阵腥气在电梯里飘了起来。 那血液飞快消失不见,要不是空气中还有阵阵腥味,地上还散着一撮灰烬,真的很像是幻觉,但是应该不完全是幻觉,只是痕迹在瞬间就被清理干净了……或者是操纵血液的能力? 随着电梯门开启,有个人出现在门前,赫然是个林子月非常熟悉的人。 “一、一剑……” 第74章 监察使 电梯门外站着的男子,林子月已经在幻世里见过很多次他西洋风格混搭佩剑的样子,但是这样在现实中面对面,也让林子月有种穿越般的不真实感。一剑长梦对容貌什么的完全没做修改,跟游戏中一样五官有些生硬清冷,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一身非常正经普通的黑色西装,不过他眉眼微垂,错开了林子月惊诧的目光。 “你怎么……你也是……”林子月犹豫着没有说白,一剑微微侧身让开了电梯口,示意她走出来,目光依旧有些飘忽,避免跟她对视。 “是。”一剑轻轻抬起右手,一抹紫色的火光在他指尖飞快燃起又熄灭,半晌之后他才抬头望向林子月,林子月却皱着眉头,仍然盯着他的指尖。 “不是什么魔术?” “幻世算是,这里不是。” “要不是没有游戏界面,我真以为自己还没退出游戏呢。”林子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强堆出一个微笑,一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林子月打断了。 “你走吧,我还有更应该见的人吧?”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以为你会被吓……” “电梯里的把戏也是你搞的?” “嗯。” “走吧,带我去见那个人,我总觉得会是另一个熟人。” 一剑眉毛一挑:“你真的决定了?” 林子月稍微拽了拽自己的衬衫,将上面的褶皱拉平,掩盖了自己波动的情绪:“你要是真的念着我唤醒你的那个人情,就麻烦带路吧,一剑先生。” “你可以喊我孟离。” “我觉得我还是称呼你阿斯蒙更好。”林子月又笑了下,不过这次她冷笑的意味更明显。 一剑,或者说孟离,沉默地走在前面,带着林子月穿过一条富丽堂皇的走廊,停在那扇厚重的门边,往侧面退了几步。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林子月的手握在了门柄上:“那你先走吧。” 孟离顿了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 “不会的,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林子月打断了他犹豫的话,用眼神催促着他离开,“谢谢你的担忧。” “不……不客气。”孟离的眼神有点黯淡,林子月刻意保持讽刺的态度,他也能清楚感受到。 “那我先走了。” 望着孟离转身离开的背影,林子月心里叹了一口气,刚看到他的那一刻,自己明明有很多质问和困惑的,但是她很快就想通了,对一个混入游戏公司的“非人”来说,调查一个异常玩家的注册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连游戏里的偶然相遇都是可以“创造”的。 现实不是自己想当然理解的现实,那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摇了摇头,林子月按下手中的门把,踏进了屋里。 屋中只有一个人,是个让林子月恍然却又不算意外的熟人,之前在幻世中见过一面的那个女子,正坐在背对着这扇门的长沙发上。 她一如既往穿着火红色的旗袍,衬得她像是朵燃烧的玫瑰,女子纤细的手指尖是那个银色的蛇环发饰,她正来回旋转、把玩着那抹银光。 “你总算来了,我们这次会面,被强行推迟了好久呢。”女子回过头嫣然一笑,她的容貌让林子月觉得比上一次见面时那惊艳感还要强烈。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了解我,甚至等我很久了。”林子月小心将门在身后关上,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间会议室般的大堂。 “不久,也就十来天吧,不过让人觉得像是好几年了,”女子站了起来,冲林子月微微欠身,“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丝卓贝丽,俗名大家都喊我草莓,我想问问你,你见过他了吗?” “你指谁?”林子月心里一跳,要是刚才跟一剑的对话被女子听到了,一剑不会陷入麻烦吧? “我的老师,c大人。”草莓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沙发,接近了林子月,比林子月高了近一个头的她走过来,顿时让林子月有了不小的压迫感。 c大人?好奇怪的称呼,我看是c小人还差不多。林子月心里嘀咕着,嘴上却道:“可以说是见到了,也可以说是没见到。” “事情看来挺顺利的,既然你的情况稳定下来了,那么另一边轩辕……” 林子月忽然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草莓:“等等,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草莓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子月紧张的表情:“看来老师没给你留下太多讯息啊,他总是这样,谁也不理睬就自顾自安排好了一切,真是当了太久监察使留下的后遗症呢。”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自己的话?”林子月强压下自己突然紧张的情绪,又后退了两步,跟女子保持了距离。 “我凭什么要给你解释?”草莓笑了起来,仿佛林子月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啊哈哈,看你这表情……难不成还想跟我讲条件?你怎么天真得这么可爱啊!”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之前还派那个人来什么,说什么做交易……” “你活了二十多年,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谎言这种东西吗?那只是为了打消别人的疑虑,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履行老师临终前交给我的任务而已。” 林子月咬咬牙,虽然很想问是什么,但是她对于跟草莓的对话,实在感到无比棘手,这个女人太聪明了,而林子月又对她一无所知,她却是林子月唯一的线索。 “任务内容告诉你也无妨,其中一项就是……杀、了、你、呀。” 林子月的手瞬间握拳,但很快她又放松了绷紧的身体。 草莓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果然,你不怕死,那我想想啊,我们换一个怎么样?我会杀了轩辕煜、苏九九还有孟离。” 林子月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草莓看着她失意的表情,眼中戏谑更甚:“要是能让老师看看这个场景多好啊,他一辈子没能做到的事情,我居然分分钟就做到了。别那么看着我,他花了一辈子没让你顺着他的意,而现在……现在满身牵挂的人成了你,简直就像是过去的他一样。” 林子月的眼中只有迷茫,这让草莓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师也是真够狠的。 草莓冲着沙发甩了甩手:“你就当我没说过刚才那些吧,你自己随便坐,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介意听听故事吗?有点老套,也有点陈旧的漫长故事……” “世界初始,天地人冥:天繁神界,监察着执;地化魔域,炼灭生死;人诞百宙,灵塑万物;冥衍阴阳,轮回复始。这里面各界都有各自的伴生者,随着他们孕育塑造各界而秉承相应的职责。冥界的伴生者是轮回使,既六合马戏团的z,人界的伴生者是灵生使k,魔界炼灭使是v,而神界的执因者就是c。他们四人就是最初的四位监察使。” “监察使?” “是啊,我要是告诉你你就是c,你信吗?” 林子月摇摇头,惹来草莓一阵娇笑。 “当然当然,你不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轩辕煜就是k,或者说,是失去了记忆、脱离原本灵生使身份和能力后,剩下的那部分灵魂投胎。也就是说,轩辕煜是轩辕煜,k是k,两个人的身份与记忆完全没有联系,所以他们相当于都是独立的个体,但如果他找回了身为k的记忆,那必定也会觉醒灵魂中属于k的本源力量,所以他注定不会是个普通人类,而幻世就是一个由c引导下的小例子。” “那c他……” “以这个世界的时间轴来讲,他二十几年前就不存在了。每个伴生者,都有各自的神格,神格这东西包含着那一界对伴生者的尊崇、信仰、依赖和情感,以及伴生者本源的力量。而我的老师是个很残忍的人,尤其对自己残忍的人。” “他的神格怎么了?” “他为了自己的一个计划,把自己的神格打碎,硬生生分成了七十二片,打散在各界并用分魂做守,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成功进行下去。他的好几个关门弟子,也被他抹去记忆,封存力量之后被他的影卫接管保护,成了他棋子的一部分。” “可是你……” 草莓翻了个白眼:“老师喊我开门弟子。” “嗯……这几个人都是谁?影卫又是什么?” “影卫当然是老师的贴身手下,是过去通过他的监察手杖能共享他一部分力量的生灵,至于那几个关门的……你可以算其中一个吧,不过你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你是计划的最终目标。” “最终目标?” “我们把故事往前倒一倒吧……之前说到世界初始的四界啊,人界魔界神界冥界,但是你现在应该有所接触,知道还有两界吧?” “妖界和仙界。” “四界最初那四个伴生使,其实是很无聊的,对他们来说,我们就像是箱子里的蚂蚁,他们看着我们的时候,就知道我们的一生命运,看破我们身上的因果轮回、七情六欲,知晓我们的成长极限、能力巅峰,更直白点说,他们就像是电脑解码程序,而我们就是个初学者手上的几行代码,我们的本质从身体到灵魂,只要他们观察一下便一览无余。” 林子月眉头微蹙:“那这四个伴生使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草莓伸出手,用食指在两人面前那个玻璃茶几上掠过,茶几平滑的表面泛起了波纹,接着展现出了一条横线。 草莓的食指在空气中划过,空气中也出现了一根横线,但却呈微曲的圆柱形,给人以立体感,让林子月有些惊异。 草莓指着茶几道:“这是我们。” 然后又指向空中:“这是他们来的世界。” 林子月皱眉不语,草莓沉默地等了片刻,等到了林子月的思考结果:“降维?” 草莓眼中有些欣慰:“对我们来说,这是唯一的理解方式。具体点,就类似于你一直在玩的游戏,但是你们在幻世的投影更加贴近真实。而四个伴生使,也是选择了能被我们所接受的形象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在他们原本的世界里,他们是更加概念化的生命形态。” 林子月望着那条空气中的线散去,轻声道:“我想……是流放。” 草莓显得很诧异:“你想起什么了?” 林子月摇摇头,眼神越发飘忽:“但我就能感觉到,就是流放。概念化的生命被迫拥有形体……降维流放……” 草莓眉毛低垂,敛去了一些眼中的情绪:“或许就算你什么都忘了,有些重要的事情,跟他们有关的事情,也会深深刻在你的灵魂里吧。到底为什么他们会来,老师跟我都没谈起过。” “后来呢?”林子月看着草莓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解,能让这个看似美艳实则是七宗罪老大的女人都感伤,c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刚才说到妖界和仙界,就是四个伴生使联手的作品,他们尝试着让各界的力量和生灵融合、交汇,观察着世间的演变,你听没听过那个着名的观察者效应?” 林子月微微摇头。 “简单来说,就是‘被观察的对象会因为被观察,而受到影响’。而妖界和仙界的实验,让四位监察使意识到一种可能,他们可以真正不再孤单的可能——第一个计划出现了,神界进化实验。” 草莓的眼神有些黯淡:“老师是个多虑的人,虽然如今世人都只记他残暴阴狠,但那时他对于自己看护下的神界,是真的格外温柔。神界进化的第一个阶段,在老师的建议下,四位监察使给予一部分他们认可的人以神格碎片,赋予那些原本碌碌的生灵,不属于他们的力量,甚至教导他们如何汲取信仰之力,滋养那极其微小的神格碎片。实验一开始很顺利,神界分化成了四个派息,那个时代神界称为九昊初升,代表着冉冉升起的各处小神袛。” “然后便是战争了吧?”林子月皱起眉。 “是啊,为了争夺能产生信仰之力的子民,这些小神袛疯狂地瓜分着神界的地盘,甚至圈养起孕育出文明的星球和宇宙,以供自己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老师在悲愤之下,明白了他们与这些生命之间的差距,那是纯粹概念上、目的性的不一样,在这种悲愤之情的刺激下,老师只是一个带着恨意的念头,就将那群点燃战火的神袛烧了个干干净净。从那个时候起,四位监察使终于清晰感受到了‘情绪’与‘灵魂’的力量。” “所以在老师平复神界和平之后,第二个计划启动,他与四位监察使共创了一丝神格,放到了一个别名‘月神’的女子身上,月神来自一个偏远小界,但是却在战火中拼死保护了好几个其他相连的小世界,老师试图用一个本身纯净的灵魂,来替神界选一个更好的执法者。” 林子月听到这里,眼角一跳:“那l不会就是……” 草莓却摇了摇头:“l呢,只是月神破碎的灵魂残余,因为这个女子的下场是魂飞魄散。但就算神魂将灭,惨留下来的一抹仍然能撑过轮回,化为了完整的人,真让人不得不佩服四位监察使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她……” “因为之前有很多漏网之鱼,那些各处的小神袛只死了最恶劣的那群,但是其他隐姓埋名的小神袛,却不断逃往周边的世界,在更广阔的地方争抢信徒,将战火携出,一时祸害无数。而月神为了阻拦这些恶徒,为了对自己执掌的神界负责,对他界心怀愧疚,她献祭了自身,将所有力量都用于构建神界的‘降天道’,意在只有身无信仰之力的生灵,才能自由进出,天自降服于此道,但是这次动荡融汇成了一个新的小世界,于六界交界之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六合。” “在神界的天月明时期,天自然是老师,而月,就是那个月神。而l,则是你的前世,那个破碎的灵魂,就是老师不惜自削神格,踏遍六界找到的月神转世,四位监察使都认可了你的品质,所以他试图从头教导,出于某种愧疚的补偿心理,希望能手把手培养一个新监察使。却没想到,他把自己搭进去了。” 林子月扁了扁嘴:“你之前说狗血我大概能猜到这段,c……喜欢上了l?” 第75章 l “爱情,是很狗血的东西,也很莫名其妙,它可以简单到一眼定终生,也可以复杂到混杂着亲情、友情、占有欲、期许和依赖。前者的故事是l与k,后者则是l与c。” 草莓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将诱人的身段舒展在沙发上,林子月出于谨慎,被挤得往旁挪了挪。 草莓脸上绽开一个娇笑:“你可知道为什么c会产生感情?这可并不符合四位监察使原有的生命形态。” 林子月想了想才开口:“可能是因为l融合了四位监察使的神格,而c是贡献最多的?” “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老师的消耗太大,已经有了深深融入这个世界的趋势,而他给自己最初拟的形体,就是人类的模样。其实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失去看破因果的力量了,所以他开始变得残忍冷漠,开始进行另一次实验……修复灵魂的实验。” “为了l吗?你说月神转世之前魂飞魄散,但是……” “是,l的灵魂如果再转世,随时可能消泯,而人类不论再怎么修炼,身体和力量终究太过脆弱,c甚至不敢再给予她神格,因为害怕她承受不住。就在两个人走遍六界寻找这个困境解法的时候,l在人界邂逅了k。” 林子月的头忽然一痛,仿佛有根针从中穿过,织起一片浑浑噩噩的碎片。 草莓神色微动,静静盯着她不做声。 林子月却刻意回避了脑海里激荡的涟漪:“后来他们……l和k分手了是吗?” “有趣,你省略了他们在一起的话题就直接跳到分手?”草莓冷着脸道,“当然,l自己识人不明被甩了能怨谁?k本就是个外热内冷的人,而那个愚钝的l在受伤后,又理所当然地回到了c身边。” “你不再用老师称呼c了。” “因为对我来说,那个拥有了感情且太沉溺于其中的人,也不完全算是我的老师了。”草莓的眼中满是忧伤。 “对不起。” 草莓冷笑起来:“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爱的是l,而从来都不是你,你只是个替代品,就像是一个打碎了的花瓶,被人重新粘了起来!你根本不配替l改变的事情感到抱歉!你不配!” 按林子月往常的个性,她应该低下头沉默,但这次她却直直地盯着草莓的脸:“你也该明白,他还在。” “他不在了,他死了!早就死了!从他把自己抛下六界的那一刻——” “他一直都在,”林子月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很确定。他确实把自己抛下了六界,但是那是他的愿望,你这样崇拜他、仰慕他的一切,却不愿尊重他的选择。” 草莓的眼光变得恶毒起来。 林子月却苦笑道:“但他应该很欣慰,因为即使你这么憎恨l厌恶我,也依然履行了他留下的使命。” 草莓的目光一瞬间就黯淡了,盯着茶几出神。 一时无话。 “或许我该杀了你?” 听到草莓这么说,林子月却显得越发放松:“你不会,也不敢,你不敢见他。” 草莓怔了怔:“他果然有分魂在你身上,但是我没料到你这么快就……” “我没有找到激活分魂的方法,但是我有危险的话他一定会醒过来,这可能也算个方法?那既然我听完了你的故事,你能听听我的来意吗?” 草莓眯起了眼睛,媚意惊人:“当然。” “我需要去幻世和六界,还有……六合。” “你?你去做什么?”草莓瞪着林子月,满脸诧异,“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解决跟七宗罪的纠纷和阿斯蒙的身份而来的。” 林子月微微一笑:“去寻找答案,去从根源摆脱c的舞台,他给我设置了一个剧本式的命运,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到能修改这个剧本的力量。” 草莓瞳孔微缩,感受到了林子月的真实想法:“你不满足获得界限内的力量,你觉得远远不够,所以你想去找另外三位监察使?” “不,我要继承c留下的东西,这是他所期望却又担忧的,但在那之后,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意愿了。” “他希望你当个普通人安然度过一生,与轩辕煜得以白头。却又希望你能重拾六界的力量,然后……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草莓眉头紧蹙。 “我想去六合马戏团询问一些事情,然后想办法切断幻世与这个世界的链接,再用那个切断链接的方法,切断六界与……更上面一层的链接。这与c无关,”林子月仍然在微笑,但是眼中有让草莓心悸的光芒在闪烁,“而是为了解放监察使的职责,使他们不再被这些东西所累。” 草莓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念叨:“你还真是圣母啊……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子月摇摇头:“如果你也有过人生被编织、束缚、囚禁的感觉,你大概才能理解吧。我希望六界获得自由,从根源上获得自由。即使这个世界会变得寂寞,但在失去某些保护的同时,更大程度上能避免最可怕的……人祸。” “他们可不算人,于我们算是神。” “那也是祸,之后六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从战乱到灾荒都好,应该由生活在六界的我们自己承担,而不是由另外的意志来决定我们的生和死。” 草莓微微一笑,满是不屑:“照你这意思,你就能代表六界的意志?” 林子月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 “我只能努力,就算拼尽c留给我的所有东西只能改变幻世,我也想去努力。” “可是说不定你连幻世都改变不了,为什么不接受c给你安排的平淡命运呢?我现在还能帮你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我看见了那个星球的存在,我感受到了那些生命的真切,我聆听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那我还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我虽然渺小,但我……终究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你不怕一切只是徒劳?” “我只做让我问心无愧的事情,无愧便无悔。” 林子月这句话,给两人的会面画下了一个句号。 时间转到数分钟前,城市另一边的公寓里。 苏九九盘腿坐在书房中央,四面墙壁上的文字飘然而舞,游动中散发着朦胧的灵光,照得炎鸦身上羽间发烫,似乎随时可能被侵蚀,但他玻璃般的黑色眼珠里却是凝重和坚定。 一道微光从苏九九的眉心亮起,仿佛那里点燃了一片璀璨的星辰,一道火焰从那星辰中悠然飘出,只在那分离出来的瞬间,房间墙壁上的文字就骤然一黯,苏九九右手抬起起,托着一张不足巴掌大的薄纸,上面殷红的一个鬼字似乎要渗血滴落。 那道火焰摇摇欲灭,却在落在纸上的瞬间,将那个字点燃,鬼字上掀起红色的丝缕,将那点火苗缠绕、吸纳,接着苏九九放下手腕的那刻整张纸化为灰烬,只余一个鬼字飘在空中,红纹流转片刻,那字竟然一笔一划缓缓变成了黑色,仿佛有人在其上用无形的墨水覆盖了那些瘆人的殷红。 苏九九跟炎鸦默不作声,缓慢地看着那字越来越黑,直至最后一点也被染黑的时候,整个字凝成一点,接着猛然扩大开来,形成一扇两米高、一米宽的墨水门框,门框里甚至还能看见涌动的黑色和红色彼此推搡,泛着让苏九九作呕的邪意,炎鸦眼中的惊疑一闪而过。 但接下来踏出门框的人,让两个人都是万分惊喜。 “小月!?” 一个黑发披散在肩的女子穿着淡紫色的兜帽衫和黑色牛仔裤,平淡无奇微显秀气的脸在她摘下帽子时露了出来,但是那双眸子里死寂般的眼神,让苏九九和炎鸦都是一怔,继而猛然警惕起来。 “你不是……” 女子侧过身,让开身后那扇门,另一个披着淡紫色披风的男子走了出来,银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但是神色却再无往常的高冷,望向女子的眼神有点无奈又有些讨好。 “咦,小狐狸和小鸟?居然是你们点的魂符,发生什么了?” 苏九九仔仔细细打量着那个女子,确实跟林子月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那毫无感情波动的样子,让苏九九心里异常忐忑:“冷鬼王,这位是?” “我老——” “嗯?”女子目光一转,停下了打量苏九九和炎鸦的目光,紧紧盯着冷鬼王。 “我女朋——” “哈?” “我……”冷鬼王的表情有点委屈。 “他是我的队长。你们请我们过来做什么?” “喂喂,人家是请我!请我!” 女子下巴微抬:“你之前对我说你的就是我的,你的任务不是我的任务么?” “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啊喂!” 女子似乎有点疑惑地皱起眉:“那你是在撒谎?” “不是啊!不是!” 炎鸦不耐烦地“嘎——”了一声,打断了这两人没头没脑的打情骂俏。 “冷鬼王是吧?林子月你还有印象吗?她被七宗罪的人盯上了!” “你说什么?他们音讯消失这么久居然在这个c级世界?”女子虽然语气显得焦急,但是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空灵的目光望向了炎鸦,“你好像也是恶魔啊,但是却是有契约在身……” 冷鬼王叹了口气:“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洛零,六合巡察员,是我一个故人魂魄的重塑,算是半个转生吧。” 炎鸦紧盯着洛零的脸,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她既像是跟我有契约又像是没有,似乎非常疏离……跟我和林子月的紧密联系感不太一样。” 洛零倒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据汤圆所说,你们身边那个人,可能身上有我一部分残魂。” “汤圆?”苏九九和炎鸦先是一愣,接着眼中都闪过笑意,不过现在不是挤兑冷鬼王本名的时候,“我们能信任你们吗?我们需要将林子月从七宗罪那边完好地带回来。” 冷鬼王面色一沉,一扫平时的轻浮:“嗯,我们现在就走吧。我辅助炎鸦在这个世界解放力量,然后炎鸦通过契约感应她的所在位置,没问题吧?” 炎鸦点点头,苏九九却对洛零道:“你能感受到炎鸦身上的契约吗?” 洛零摇摇头:“我已经是完整的个体了,分出去的残魂也早已与我无关。我的感情或许有缺失,但我的生命早已被填满,我明白你的忧虑,但我有了自己的回忆和认知,无须再追寻过去的东西了。” 冷鬼王眼中黯淡下来,明显是计划有所落空,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洛零望着他扯起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与其坚守过去,我更希望跟你迈向未来。” 冷鬼王黯淡的神色敛去,炎鸦眼尖,看到他耳根泛红了。 苏九九似乎松了口气:“那我们准备准备,开始吧。” 当林子月跟在草莓身后进入那个空荡荡的房间时,意外地看到地板正中央放着一个透明的游戏舱,但是跟普通的游戏舱的封闭外壳不同,这更像是一个水晶打造的棺材,在头枕下方本应该是感应器的位置,有一张白纸,上面正有细小的黑丝不断流动,在外侧的壳体中循着复杂的路线行进。 “这是一个特制的游戏舱,以幻世的游戏舱为模本,以命运之书的一页为能量,可以将整个人都传送走。放心,有人在你之前实验过了,安全方面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草莓一边说着,修长的指尖敲在那个白纸外侧的透明壳上:“这个东西,是老师的遗物之一。” “命运之书?奇怪的名字。”林子月心不在焉地道,将手贴在那上面,手掌接触到一片温暖,接着那水晶舱就在她心念一动之间,缓缓抬起了顶盖。 草莓看到这一幕,叹息一声:“或许这就是命运,你去吧。” “我会被传送到幻世?” 草莓点点头,看着林子月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躺在里面,然后顶盖又缓缓自己合上。 水晶舱四周的黑丝骤然亮起,但整个水晶舱却散发出刺眼的白光,似要将站在一旁的草莓也吞没其中。 突然,一阵轰然巨响从门外传来,草莓却只是好笑地望了一眼仍然关紧的门扉,似乎那些即将破门而入的“人们”无关紧要,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 但是林子月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心头下意识惊慌起来,可是水晶舱却缓缓飘起,白光消退,黑丝盘旋得越来越沉重。 “小月——!” 苏九九的声音从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门没有被撞开,而是那一整面墙在黑色火焰中被吞噬殆尽,炎鸦那张带着桀骜神情的脸露了出来,苏九九狂奔向那个水晶舱。 两人脸上的焦虑统统落在的林子月眼里,但是她却只能苦笑着,冲他们摇摇头,然后她眼角瞥过,看到了那个满身寒气的冷鬼王,以及他护在身后的另一个人。 跟自己那么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异常熟悉的人。 两个人看到彼此的瞬间,似乎连传送的过程都被拉长了,林子月感到自己身上有某种东西被抽离开来,被那个镜像般的人吸了过去。 一道无形的桥梁搭建在两人中间,只存在了几秒,却让林子月想通了很多事情。 林子月无声地道了句“谢谢”,替l,替自己,冲那个无辜的牺牲者道了谢。 她的这段生命,c的计划,都建立在那个可怜人的悲惨过去上。 继而一切随影消散。 黑色的光晕将屋内所有人都推开了好几步。 将距离水晶舱只有一步之遥的苏九九,彻底隔绝开来。 她的指尖几乎都快碰到那顶盖了。 但是林子月走了。 第76章 幻世 苏九九再度上前几步,她的手颤抖着贴在那水晶舱上。草莓侧着头,似是在欣赏这一幕。 “放心吧,这个传送舱已经不能用了,”草莓用手指点了点头枕下方那个位置,那张白纸此时已经焦黑一片,散发出阵阵糊味,“可惜了,本来就只打算用七次的。” “她……去哪了?” 苏九九抬起头的时候,看向草莓的双眼竟然通红,淡淡的血气从苏九九的眼角蒸腾而出,在她身后隐隐凝聚出狐尾的形状。 炎鸦上前几步,警惕得站在了苏九九和草莓中间:“苏九九!你冷静点!林子月没事!如果她出事了我不可能还活着!你快收回去!” 苏九九似乎身体不舒服,咳嗽了两声,眼角的血气却越发浓郁。 冷鬼王赶紧上前在她后颈一抹,苏九九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有些无力地跪坐在了那个水晶舱边,紊乱的气息渐渐缓和下来,眼角的血色散去,泪水替之流淌而出。 那个名叫洛零的女子上前几步,盯着草莓道:“六合a级通缉人物七宗罪的首领草莓,您好,我是六合巡查员洛零,想请您到六合做客,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询问您。” 草莓戏谑地看向她:“你就是l的替代品啊?果然很像呢,可惜现在魂魄残缺,要不是z的大手笔,你恐怕早就魂消魄散了吧?” 洛零似乎一点没察觉到草莓话里带刺:“是的,六合之主是我的恩人,那么还烦请您跟我走一趟了。” “那可不行。” 草莓微微一笑,接着就在几人有任何行动之前凭空消失了。 冷鬼王皱紧眉头,接着就迎上了洛零责备的目光:“你怎么不动手?” 冷鬼王只得无奈地摇头:“她不在这里,甚至不在这个世界,那是一个投影,类似他们从幻世跨次元的投影,我抓什么抓?抓一堆镜像数据吗?” 洛零上前两步,一拳砸在水晶舱上,然后有淡淡的微风从她手里卷出,将那被烧糊化渣的废纸卷成一团。她看着苏九九半跪在地、满面绝望,将那团纸递给了苏九九。 苏九九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洛零举着一团裹在微风里的纸屑,那张跟林子月一模一样却毫无感情的面孔,让苏九九心里越发难受。 “拿好这个,我们带你去……找那个人。”洛零微笑起来,笑容自然了很多,让一旁的冷鬼王看得怔了怔。 苏九九的眼神渐渐聚焦:“我们能找到她吗?六界那么大。” “我们总能找到她的,如果她对你很重要,只要你们的缘分未断,不论去哪都一定会遇到的,”洛零还冲化成人形的炎鸦点点头,“而且还有他在,我们不会用太久的。” “谢……谢谢。” 冷鬼王却先苏九九一步接下了那个风球:“她现在心力损耗太大,这个由我保管吧。我现在就开启传送门,我们先回六合之主那里。” 苏九九的手再度在水晶舱上拍了拍,感受着手下的冰凉。 是了,我们缘分未断,小月,我一定会来的。 不论是经历什么、不论是代价如何。 我一定会去到你身边的。 幻世,我来了。 这是林子月的第一个念头。 然后第二个念头就是炎鸦和九九最后的面容,以及那个与自己神似的女子。 接着她的耳边传来一阵男童般的系统音:“传送抵达目的地,载入c级附属星球,六感开放,全能力开放,能力值关闭,痛感拟真关闭,此区域暂无任务,请与共同传送批次人员尽快联系以获得发布任务。” 林子月睁开眼的时候,第一感受不是阳光的刺痛,而是浑身的脱力。仿佛一个怠于锻炼的人,突然参加了一个马拉松,半路中暑昏过去后苏醒的感觉。只是抬头起身这个动作,也只能想想而已。 但是浑身上下却有种解放般的通透。 林子月念头一动,手中多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但是随即那手杖就压得她手指发麻,她立刻又下意识地收了起来。 那朵玫瑰呢? 林子月刚这么想着,手中就握住了柔软的花枝,随着黑玫瑰被她拿在手上,身上的不舒适很快被压了下去。 抬头打量了一圈,窗户落下的阳光打在她身前,看到风格粗犷的桌椅和墙上那龙蛋挂饰的时候,林子月心里一惊。 又是那个魔龙餐馆?不对,如果真是传送,按照游戏来说自己应该在登陆点的啊?再不济也是随机传送吧?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 隔壁传来叮叮当当的装修声,林子月还记得当时餐馆有部分损坏的,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看守,那自己越快离开越好。 念头急转,林子月警惕起来,待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后,却没有将黑玫瑰收回储物空间,而是塞到了自己衣服的口袋里。 再度召唤出手杖,她心里终于平静下来。 从窗口爬了出去,林子月一个翻身就从二楼好几米的高度跳了下来,她这才更清晰地感受到世界层次不同带来得差异,正常人这个高度下来,不摔断手脚算好的了,但她竟然只是感到震动,连痛感都极其微弱。 难怪世界之间隔阂这么大,还会有那些维安员……可是刚才那个系统通报怎么回事?那不是幻世的系统音,而是…… 林子月没来得及细想,便有个人在她身后追近了半米内,借由头上那副特殊眼镜附加的能力,林子月倒是感应到了,及时地侧身闪过,接着兜帽一提撒腿就跑,她头都没回的架势,让那个偷袭者一时发愣,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偷袭她的人就是魔龙餐馆那个神神秘秘的前台服务员,此时他戴着墨镜挡去了异样的双眸,头上扎着发带,一副跟当时接待几人截然不同的打扮,但更加利落便捷。 “跑得倒快,想得倒美。”他嘟囔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正方形平板,手指轻敲,立刻显示出了一副西甘盟的地图,还有个小红点在上面不断移动着。 “还好我放了追踪器。” 不过林子月还是跑了,因为她跑出几条街之后,往旁边的小巷子一钻,然后开启一扇门钻进了众生行间。 老板娘看到她的那瞬间,差点没将前台的桌子给直接掀了。 “等等!我不是来找麻烦的!真的!老板娘你冷静点!” 老板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那你……你喊我荻姐就好了,小林你今天来做什么的?咦?你!你是整个人来了这里!” 老板娘很惊讶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林子月,甚至还掀起眼罩飞快瞥了眼,然后又黑着脸拉着她,示意到里面说话。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时,楼上传来了钢琴声,不过林子月并未在意,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来问你一些事情的,但至于你愿不愿意帮我这点,我不会强求。” “c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了解太少,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上,因为我看也看不到。” “那七宗罪的事情……还有六界是不是有个世界或者说星球的分级?” “简短点说,一个是魔界自诞生之初传承至今的地下组织,属于v,啊v就是——” “是四位监察使之一吧?我记得他是魔界的创界者。” 老板娘脸上有些惊疑不定:“有人跟你谈过了?” “嗯,现任七宗罪的首领跟我说了这些事情。” 接着林子月便将跟草莓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老板娘,老板娘显得有些唏嘘。 “你问的星球分级,应该说是当前世界的灵气层次才对,比如你们一直以来投影过去的幻界就比你们本来的世界低一层,是某个c级世界的文明之一,是作为你们b世界的附属界而存在的。但是众生行间所处的就是一个来自主世界的夹缝,我们本就是人界主世界的人,所以我们能轻易跨越下层世界到处旅行,六界之间,众生可行,这便是名字的来源了。” “是不是跨越世界的话,人各方面的素质就会变强?” “不不不,这可不只是人,就像你,虽然从b级去c级世界可能会因为环境骤然改变而不适应,但是众生也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释放更强悍的潜能,所以人界主世界自发建立了隐元会,以确保世界之间的稳定性,免得太多人去其他层次祸乱一方。当然,同层次的世界交流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不过一般只有a级世界才有可能达到互通有无的程度,毕竟……文明之间的隔阂与距离对于很多世界来说都是天堑啊。” 正当林子月细细琢磨老板娘的话时,一个不高的男孩走了下来,用很澄澈的眼光盯着她。 “小雨,怎么了?”林子月注视到了小雨的目光,不禁问了句。 小雨摇摇头:“我不敢说,说了你会焦虑,老板娘会抓的。” 老板娘鼻孔了出了口气:“哼!你倒是说啊,我看八成是跟那谁有关的吧?” “不是大人的事情,而是林大人自己!她身上有两种追踪器,其中一种简单,虽然是a世界的技术但用的c世界的材料,但是另外那个追踪器的感应源,像是命运之书。” 老板娘脸都青了,小声念叨着:“命运之书?他?他抓你干嘛?他不会过来吧?不可能啊,他要是能出六合这么多年怎么没来?不可能啊?为什么他会给人自己的命脉?这是什么情况?” 小雨看见老板娘脸色变来变去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林子月道:“抱歉啊,她就是两极化人格,而且动不动就抓狂,以前也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 “没有没有,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下命运之书?我之前传送过来的时候,似乎就是通过这东西的力量。” 小雨微微点头,不过他的神色相比老板娘来说极其淡定:“命运之书是一种书的集合体,他有自己的意识,但却不能完全算是有形态的生命。这种书单分出来也仍然是命运之书,但是你应该将它看作一本不断自我修订、自我完善的世界记录,而命运之书的意识就是这个记录人。” 老板娘似乎又缓和下来了,摸着自己的眼罩咬牙切齿地道:“我、我担心命运之书,是因为我的这个眼睛……当时六合之主帮我做这只眼睛的时候,烧了将近命运之书总量的一半。虽然我也因此能穿梭六界,甚至得以窥伺各个时间上的故事……” 老板娘冲客厅那几面高高的书架扬了扬手:“但是怎么说也相当于牺牲别人成就自己,虽然我这人说不上善良,但是心里当然过意不去啊!” 林子月这才晓得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牵扯,难怪老板娘又气又怕要抓狂了,是怕别人找上门讨这些旧债啊!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命运之书的集合体,是不是个跟小雨类似年纪的男孩子?” 老板娘愣了:“我还真不清楚……” 小雨接了话头:“是,而且声音很冷清,总是板着嗓子说话。我跟随大人的时候曾经见过他,衣着都是学大人的样子穿着黑色童式西装,但他不愿意让我看清他的模样。” “老板娘……不是,荻姐,我来到幻世的时候系统音就变成了一个男孩儿的声音,我在想会不会就是你们说的命运之书?” 老板娘闻言缓缓往沙发后面退去,上下打量着林子月。 “你不至于用这种眼神看她,你自己也清楚嘛,命运之书职责所在,绝对不能离开六合的。”小雨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林子月有点好笑,不过既然老板娘怕得慌,她决定也不多待了:“那现在我本人在这里并不是投影了,你们是不是就能带我去别的地方了?” “你要去哪?” “我之前还有几个任务在身,不过我自己没有直接前往六界的能力,所以想来问问你们。还有,命运之书告诉我还有同批次的传送人员。” 小雨跟老板娘眼神交错了下,两个人倒是都冲林子月点点头。 “我可以帮你去。” “我可以帮你找。” 小雨和老板娘异口同声道,结果两个人都愣了下。 林子月先选了她更关注的那点:“荻姐,众生行间是六界都能去,对吗?” 老板娘点点头:“不过六个主世界的话要相隔一周才能去下一个地方,但是abcd级的世界随时可以传送,你……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说完老板娘还冲林子月鼓励地笑了笑,从刚才听过林子月与草莓那些对话后,她就显得对她异常温和,冥冥中有一种期待感,老板娘总觉得林子月的决定,让她看到了六界之外的可能性。 林子月又转向小雨:“小雨你刚才说有办法帮我找到同批次的传送人员?” 小雨点点头:“我能感应到命运之书的波动是因为我以前曾见过他,不过我只有感应力最强,但是灵力非常微弱,所以我先说明,除了追踪以外帮不上你任何忙。” 看到林子月心动的样子,小雨又加了一句:“你得包吃住。” 老板娘用怪异的眼光盯着小雨,林子月倒是好奇地直接问道:“为什么你会加这个条件啊?” 小雨扁扁嘴:“总不能比我在这里待着的条件更差嘛……” 第77章 人界潜龙(上) 最终在老板娘的再三叮嘱后,林子月才被允许带着小雨上路了,不过小雨也收回了那个“包吃住”的玩笑,而是直接化作一滴水钻,直接让林子月召唤出手杖,他钻进了那个骷髅眼眶。 于是手杖上的骷髅头一边蓝眼睛一边绿眼睛,看着又瘆人又滑稽。 用老板娘的话说,她来用这个手杖还差不多。 “我们的第一站去哪里?” 林子月闭上眼睛,静静回想起接过的任务,列表便直接列在她眼前,她犹豫了一下才决定。 “虎罗的遗孤……荻姐,你知道有个神龙前辈吗?好像在妖界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任务说明是‘黄真委托你去人界神龙前辈处,看望虎罗的独女虎天天,转达黄真和虎罗的音讯’,指引是在人界。” 荻姐皱眉:“感觉有点熟悉……不,不对……你刚才说黄什么?” “黄真。” “那个万妖行的天地行长老?是狐族吗?” “对,你认识吗?” 荻姐顿时愁眉苦脸起来:“也对,你肯定不知道的。万妖行在妖界主世界五年前发生一场内乱,光暗行和混沌行的长老在没有通过万妖会审核的情况下,就私自对两个岛屿上藏匿的猎妖组织进行了清洗,近十亿的众生烟消云散。接着他们就遭到了天地行长老黄真和乾坤行长老的弹劾,两个长老自请罪责退职让贤后,混沌行的长老却在不久后被刺杀身亡,而有人探查出的蛛丝马迹却是指向狐族。作为狐族代表人物的黄真也因此而大受非议,一时间狐族被迫害得极其严重,甚至有不少狐族投靠向了低层次世界隐藏的猎妖组织。没隔多久,万妖行的大长老因病去世,而阴阳行的长老在万妖会上,居然拿出来黄真与猎妖组织勾结的证据……” 林子月摇着头,直感可笑:“黄真绝不可能跟猎妖组织勾结,他的妻子就是因他们而死啊!” 荻姐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清楚详细的缘由,但是以当时黄真的品行来说他确实不是那种人,可是这个话题在妖界就是个炸药,一点就着,黄真气到极处,将众人带至辞世大长老的墓前,直接于众目睽睽之下炼化了自己的内丹。” 林子月感觉自己的眼前闪烁了下,一种脱轨的慌乱从心底冒出来。 荻姐没给她喘气的时间:“也就是说,黄真在五年前就死了,你根本不可能接到他的委托,时间是单向的,至少交错的世界间时间永远平行,你不可能去到过去的妖界、见到黄真!我……我个人怀疑,那个任务是幻世虚构出来的场景。” 不对,虚构?不可能,那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女子也在,而且后来……那张塔罗牌也帮过自己! 时间不对?还是那个场景传送不对……等等,当时有其他人在场,难道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仍旧是幻世的系统音?命运之书却是幻世更背后的隐藏力量? “荻姐,命运之书……是c创造的吗?” “与其说是c创造的,不如说是c和k一起创造的,你怎么问起这个?” 林子月又想起当时戴白色棒球帽的女子跟自己说过的话,不能改变未来:“我好像摸到点眉目了,你不用操心,我们直接前往神龙前辈可能在的地方吧。我有种预感,等我们到了那里……或许就能确认我这个猜测的真实性了。” “什么意思?” “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我们抵达那个地方,我就会进入过去的时间线。” 老板娘不置可否,不过也没带林子月上二楼,而是打开了楼梯下的那扇小门,这门平时都藏在黑暗里,矮且不起眼,但是进去之后是一段往下的楼梯。 楼梯尽头是一扇镜子,映着两个人的身形,老板娘冲林子月一招手,先她一步进了镜子里面,林子月深呼吸了一下,说服自己什么情况都见过了,不就是钻个镜子嘛,没什么好担心的,脚一抬,眼一闭,就跨了过去。 就在林子月也进入的那一瞬间,整个屋子猛地震颤了下,接着镜子里产生了剧烈的吸力,将所有的东西都卷进去,整个屋子只余一片黑暗的空无。 林子月进了镜子里,意外地发现里面空间并不大,只有五平方米左右,似乎是老板娘秉承了一贯生活气息的原则,墙上挂着几幅照片,照片正对着的地方就是一个泛着彩色光流的大屏幕。 林子月下意识地打量着那些照片,有老板娘没戴眼罩穿着病号服、身边站着黑发黑眸时身着白大褂水滴子的照片,两人站在写着柳禾编县疗养院的标牌下。还有一张照片里的老板娘看着是十五、十六岁的年纪摆着好笑的鬼脸,跟比他大上几岁的男人还有水滴子一起拍的大头贴。有一张照片是一家四口,林子月看出那个少年就是那个男人,而那个小他几岁、面色阴郁的女孩就是老板娘了,而也只有老板娘与另外三人丝毫不像。 “那是我的家人,我是被收养的,不过我的养父母……后来就走了。虽然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我一直把他们当成我真正的亲人。”老板娘看着林子月,并没有催促她,而是温声解释着。 林子月收回了心思:“抱歉,我没想去提及你的伤心事的。我们快点开始吧,有什么我要做的吗?” 老板娘示意林子月站在荧幕前:“这边,我想过啦,如果只有你能接到回到过去的任务,那么传送指向干脆由你来进行,因为到现在我也只学会了纵向操作空间的部分,时间那部分我从来没有成功过。” 于是林子月闭上眼睛,再次在任务列表里唤起着任务坐标,然后按照提示抬起手指在彩色漩涡流淌的荧幕上划过,色彩开始转变成条纹,随着她弹钢琴般的轻触,一种种颜色凝聚、碰撞起来,演奏起色彩的乐章。但这副场景落在老板娘眼里,可就显得十分吓人了,明明林子月不可能接触过众生行间的驾驶系统,但是这个流畅度可比她还熟练轻巧啊,看样子她的任务指引大有问题,不是那个魔头就是命运之书。 随着地面开始轻颤,两人都产生了轻微的颠簸感和眩晕感,不过并不影响林子月专注地跟着提示操作,但这时候即使是她自己也有些迷茫,仿佛这样的事情她曾经做过很多遍了。 当林子月睁眼的时候,面前的荧幕竟然缓缓化作了黑色的漩涡,她顿时用疑惑的目光望向一旁的老板娘。 老板娘只得连连摇头:“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很可能就是因为你的任务时间问题,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抵达反馈……” 两人又出了驾驶间,林子月先一步踏出了门,老板娘刚往前伸脚,却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墙,剧痛从鞋尖传来,就看她的脚尖开始扭曲,仿佛被搓扁了似的。还好老板娘收脚快,不然下一刻可能被那屏障连脚都搅碎。 先走几步的林子月回头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些,只看到老板娘郁闷得站在门口,不由问:“怎么啦?你不打算一起来么?” 老板娘连连摆手:“你去你去,我在众生行间里面等你,恐怕走出这个房子我就不受时间态的保护了,我真的不敢以身犯险啊……” 林子月点点头:“那你一定多加小心,我快去快回!” 说完她就真的大步踏出,顺着往这个黑暗隧道尽头的光跑去。 老板娘看着她的背影,欣慰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写写你的故事啊。可惜了,那却不是我能写的了。” 随着临近尽头的出口,有咸涩的味道随风溜过鼻子底下,微腥的味道使林子月精神振奋,这里肯定临近海边。 林子月走出山洞的瞬间,视野开阔起来,狂乱的风卷得她只能眯起眼睛,谨慎而又感慨地环视起四周:数座高耸的山峰如倾天长剑从云间垂入海面,巍峨地直刺向汹涌的波涛之下,如一座巨大的剑阵,又像是支撑着渺渺天盖的脊柱。山峰多呈奇石峭壁,灰黑黄白色错落的岩体如盘龙般崎岖,绿色的植被披风般将其裹挟,峭壁上时不时有高台凸起,隐隐可见树木遮掩下黑而深的山洞。甚至在林子月惊叹的时候,远处就有座山峰还在轰轰作响,往天空喷吐着炽热的岩浆,云雾如炊烟在山头缭绕,却又时不时往海面延伸,其中有龙啸肆意疏狂,只是听着就令人心神震撼。 神龙前辈……难不成这里是龙族的聚居地吗? 林子月心里有些炽热的兴奋,却又多了些迷茫和惶恐。不说是东方的神龙,就算是西方那种巨龙,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应对的手段。炎鸦……不行,绝对不能召唤他! 林子月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炎鸦和苏九九,索性逃避了这些念头。 这时,耳边传来小雨的声音:“你可以让我来,我带你下去。” 林子月召唤出手杖,听着小雨的指示,凝神静气往洞口下方一点。 海面上浮着的薄雾就像是听到了集合的号角,飞速地打着旋儿涌上来,不过几分钟就聚成了一座灰色的小云,也就是张书桌大小。林子月悬着脚上去踩了踩,像是个比较硬的床垫,她这才放心坐在上面。 林子月好笑地感慨道:“真没想到啊,我居然也有坐上筋斗云的一天。” “你想要往哪边飞告诉我就好了。”小雨的声音响起,林子月再次感应了一下脑海里的任务指引,转达给小雨。 云朵缓缓升起,离开山洞后海风便越觉磨人,虽然一开始感到十分痛快,但没多久林子月便感到阵阵寒意,要不是怀里的黑玫瑰散发着暖意,她恐怕还得让小雨把高度降下去,谁知道这山石海下有没有什么怪物,能绕开当然是上策。 随着渐渐接近最中央那个形状如高塔的山峰,林子月感觉胸口有些发闷,仿佛是她下意识感受到了危险。 “小雨,在这边停一下。”云朵瞬间停在了原地,漂浮在半空,云下几十米就是涛声怒吼起伏的海面。 林子月早就戴上了自己防风镜般的特殊道具,幻世内的所有道具都在,这让她有了分底气,即使这分底气非常微不足道。 在防风镜上敲了两下,眼前却显露出了无形的气流,林子月脸色凝重起来,仔细观察着那些气流的流动后,才将手杖深深插在云朵里,手上抓紧了云朵边缘:“小雨,等下听我指挥,喊你变向或者变速的时候,一定要立刻反应,我的命……交给你了。” 最后一句话几近淹没在风和海的呼啸声中。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好,那么以十度为基础,上三代表向上三十度,下一代表向下十度,现在是平行线,方向用几点钟来表示,可以吗?” “嗯,我知道了。” 林子月咬咬牙,聚集精神盯紧了气流间偶尔出现的平静缝隙。 “维持之前的速度匀速行驶,上一,十一点钟,走!” 如林子月所言,云朵微抬,在空中推开雾气划出一道痕迹,如刀光般斩进那层层乱流里。 有细小的风刃在林子月耳边彼此摩擦着,发出刀戈相交的声音,林子月第一时间发现了乱流的变化:“下四!两点钟!稍微加速!” 云朵猛降,但林子月的肩头仍然留下了数道细小如发的血口,那如磨刀般的声音还没散去,林子月便感到周身一热,温度在不断上升,身下的云甚至有蒸发的迹象。 强忍着皮肤上的炽热感,林子月紧紧盯着上方的乱流空隙,直到似乎闻到自己发丝烧焦的味道时,她才大喊:“上二!十点钟!再加速!” 脱离泛着糊味的热流,林子月刚感到缓了口气,便有细小的水滴打在她脸上,她一惊,接着发现那些水滴越来越坚硬,一开始只是水滴,渐渐变得像是软弹枪,接着如玻璃珠般的冰雹前仆后继地砸在她的脸上。 林子月努力伏在云上,规避着那些恼人的冰块,脸部又冷又僵,几乎被吹得失去了知觉。 当她开口的时候,不妙得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开始哆嗦了:“上四四!十二点钟!速度不变!” 云朵随声而起,由于突然变向,林子月感到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她几乎是整个人抱在了云上,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平行平行!这里慢点!往一点钟偏向。” 随着指令云朵在小雨的控制下又平缓下来,林子月舒了口气,却半点不敢放松警惕,这些气流似乎不是单纯的风,而是混杂着各种奇怪的东西……好像是元素?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子月眼角又捕捉到气流间的缝隙:“九点钟!上二!快!” 云朵上升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破空声从空中传来,林子月抬头望去,顿时心脏都跳漏了一拍——那竟然是一整块足球场般大的山石直坠下来,只看那个速度和高度,恐怕不过几秒就会落在她头顶了。 “全力加速!!小雨!下二!十点方向!快——!” 云朵猛然提速,只是提速后的风就刮得林子月脸发麻了,但她仍然努力睁着眼,在盯紧头顶那块石壁的同时,还得不断观察四周的元素乱流有没有缝隙。 再快点,再快点,一定来得及!! 林子月在心中尖叫着,但是那阴影仿佛凝固在她的头顶,死神的镰刀似乎已经挽上了她的喉咙,绝望感不由得在林子月心底升起。 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似乎被放慢了一瞬,林子月能清晰地看到那下坠的石壁上,尘土间的点点杂草和矮木已是近在眼前,下一刻她就会随之被拍扁,一同坠入大海。 来不及了。 第78章 人界潜龙(下) 巨大的山壁砸向林子月,甚至有卷着砂石的断枝叶先一步擦过她的脸庞,划下泛红的灰印,压迫着林子月的生机,那是死神投下的斗篷,遮天蔽日使人愤恨自己的无力。 绝望感先浓后淡,林子月眼中的情绪渐渐抹平,只余悲哀,伤感于不能跟轩辕煜和苏九九他们道别,可能要害了炎鸦跟小雨…… 就在这被感官延长的一瞬间,绿色的光芒从插在云上的手杖扩散开来,巨大的藤蔓在眨眼之间便从上面飞扑刺出,狠狠地钻入那坠下的山崖上,在震耳的碰撞声里,林子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水桶粗细的藤蔓轰开了山崖的阴影,一道又一道的藤蔓顺着手杖将云朵和林子月卷在一起,拉扯着她让她用更快的速度朝山崖而去。 在那藤蔓最中央有一道小缝,泻出的微光让林子月万分激动,但还没等她来得及去思考,那些藤蔓赫然绷直,然后竟然如弹弓般,猛地把她连带着那朵云一起,顺着打穿的山崖缝隙间弹射出去。 林子月刚到嘴边的尖叫登时被咽了下去,她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慌乱间只能紧紧抱住手杖,整个人几乎在云上贴成了饼。 “小雨!控制好方向!” 在这混乱的情况里,这是林子月唯一还能下的指令了。 云朵在弹射中猛烈晃动着,但是却努力地保持了平衡,随着林子月和云朵从山崖的缝隙间挤出,那些藤蔓自然而然地脱落,随着山崖一起坠下,山崖的坠落竟然连带着那层层气流和元素的屏障都静止了片刻,最终它发出龙吼般雄厚的拍击声,在海面掀起几十米高的浪花,有不少鱼虾在半空惊恐地扭动着身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子月仍然在上升,云朵借着那奇妙的弹力,跟炮弹般直直地往山体上撞去,由于力度太强,小雨一时间竟然无法控制云朵转向,幸好那山崖的下落将屏障给搅散了,不然这时候林子月早就丢了性命。 云朵斜斜上飞,速度却仍然没能降下来,林子月咬咬牙拔出了手杖,在云朵在经过一块凸起的巨石时,她一个侧滚就从云上落了下来。 “杰克!” 林子月的身体仍然因为惯性而飞出了一段距离,她一扬手杖,绿光再亮,有细小的藤蔓从上面伸出来盘稳了林子月,一片巨大的三叶草从骷髅头上伸出长茎,“嘭”一声在她头顶打开了叶子,降落伞一般托着她,顿时减缓了林子月斜落的势头,最终带着她稳稳飘落在山崖上。 脚底一接触地面,林子月直接腿软地跪坐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直到这一刻,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面对生死的恐惧才一并涌上来,她感觉脑子里“突突”跳着,似乎随时要爆炸一样,索性大字状往地上一趟,将手杖紧紧抱在怀里。 以前在幻世里也有过冒险,还跟人打斗,在各个副本里穿梭,但是这次……这种太过真实的恐惧、疼痛和感到活着的欣慰,令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她抓了一把身下的草叶,揉碎在手掌心里,闻着那散发青涩的草汁味,林子月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起来。 太侥幸了,太侥幸了啊。 林子月将沾着绿草渣的手掌放到鼻子底下,用力地深呼吸着,心脏擂着幸存者的自问自答。 我活下来了?我真的活下来了! 这时,林子月才突然想起来:“杰克!杰克?是你吗?” 手杖上的绿光再度亮起,不过浮现的只是一个巴掌大的虚影,杰克此时全身裹在黑色的披风里,但是却很狡黠地飘在林子月面前,冲她眨眨眼。 林子月兴奋地坐了起来,但是看到这个景象又不禁担心:“你的身体呢?不会出事了吧?你为什么跟无一一样打扮?” 杰克笑着摆摆手,不过似乎没法说话的样子,只是在胸口拍了拍,然后指着手杖点点头。林子月明白这是让她安心的意思,他会一直在手杖里。接着不等林子月再问下去,杰克身影又回复成一片绿光,重新回到了手杖的眼眶里,不知是不是林子月的错觉,那绿光似乎比最初杰克被收进去的时候更耀眼了。 看到杰克没有大碍,林子月松了口气,解开身上藤蔓绑成的安全带,她紧紧握着手杖,感受到自己与其间有种格外深刻的联系,这种联系让她安心不已。 定了定神,林子月再次抬头的时候,眼里却是更加坚定,她也不用小雨提示,而是用手杖朝天一点。 与刚才指海凝雾不同,林子月这一次抬起手杖的时候,喷薄的蓝光就从她身上直冲天际,将那座喷发的火山气息都掩盖下去,天空中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似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白色的云絮如血般奔流而出,倾泻凝聚,本来纯净的颜色飞快变得乌黑,仿佛是一角黑夜降临,其间却没有任何雷音,只有密集到令人远望生畏的水元素团团而降,绕着林子月缓缓旋转,在她的手杖面前低下头来表示自己的臣服。 这天空异象出现没多久,便有高昂的喊声从山上传来,却并无威慑或震耳之感:“敢问是何方来客?扰我潜龙岛的安宁?” 林子月尽力高声回道:“请神龙前辈一见,我有话要转达!” “为客不恭,为使不谦,我何必见你?” 林子月皱起眉头:“我受黄真之托,来看望虎罗的女儿虎天天!” 那个声音顿时收敛,数分钟后,一道白光从山顶的云间悠然飘下,在林子月身前现出身形,那是个近三米高的老人,须发尽白身着麻袍,腰板却挺得笔直,眉眼间满是沧桑和平淡,却没有林子月想象中的威严与傲气。 “请问你有何能证明自己的信物?” 林子月心里一动,取出了当时黄真给自己的腰牌,说是个能号令狐族的狐仙令,她立刻将那白玉牌取了出来。 也没看到老者有何动作,那玉牌被林子月取出来的瞬间,就出现在他面前了,林子月寒毛耸立,就凭刚才这一手,这个神龙前辈的深浅就让她心里直打鼓。 白玉牌在老者面前自己转了几圈,然后又飞回到林子月这边,悬停在她身前,林子月这才郑重地用双手接过,然后才收了起来。 “牌子是真的,而且也没有被掠夺的迹象,说明他是自愿交与你的。不过我得告诉你,天天那孩子已经不在我这里了。龙族与五行大陆前段时间陷入共同抵抗魔界裂缝的战火,所以我提前将她送去了六合,你大可放心。” 随着老者说完这句话,一个男孩的系统音在耳边响起:“任务完成。” 林子月点点头,恭敬地冲男子欠身鞠躬:“那就多谢神龙前辈了,晚辈也不便叨扰,这就——” 不料神龙前辈却摸着胡子,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嘛,未来小辈,你不想跟我聊聊这朵黑玫瑰吗?” 林子月感觉胸口一窒,下意识地用空着的左手摸向怀里的花,结果却摸了个空,然后就看到那朵花被老人严肃而郑重地用手捧着,他仔仔细细地用另一只手在上面试着摘下花瓣,却总是被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推开,这让他眼中笑意渐浓,摘的动作也变成了轻抚,仿佛那沉寂的黑玫瑰是什么幼小而脆弱的小动物似的。 林子月有些疑惑,老人这举动看上去也不是有敌意,但他那样怜惜的神情,却让她心里发毛,拿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 “您怎么知道晚辈来自未来?” “像我这样身无长技的人虽是前辈,但除了活得久,什么都不擅长,”老者有些唏嘘地摇摇头,“而如果一个众生活得足够久,那么也就与这世界融为一体,互有感应了。” 鉴于老者亲切的态度,林子月提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冒昧问一句,您跟c或者别的六界监察使很熟悉么?” 老者抬手,将黑玫瑰跟刚才的玉牌那样送回林子月身前,但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着她。 “神龙前辈?” 老者点点头,说:“也不枉他的一番苦心啊,你或许真是六合深渊的答案。小姑娘,你应该明白我是过去的人吧?” 林子月下意识点点头,心里嘀咕恐怕老者是有难言之隐,不愿吐露跟c他们的关系。 “未来的人不应该改变过去,但是过去的人也不应该擅自影响更遥远的未来。正常来说等你离开之后,我的这段记忆立刻会被命运之书修正,抹消你来过的痕迹。既然是他送你来的,我怎么可以给他找更多麻烦呢?” 林子月有些失望,不过并未将这份心情摆在脸上,只是再度冲老者鞠了个躬:“谢谢神龙前辈,能得知虎天天的消息晚辈便放心了。” “是啊,大家对六合都有莫名的信任,不过我要讲给你的故事就是……” 老者说话的这瞬间,一道无形的力量在两人周身笼罩起来,如一个蛋壳似的,将所有的东西隔绝在了外面,林子月甚至感到自己与怀里的黑玫瑰和手杖的联系也陷入了凝滞。 老者的眼神骤然冷峻:“六合本是个逆生长的世界,因为汲取六界的力量而诞生,险些将六界毁灭,后来却有人自愿化作无尽的深渊,分割六合表里,阻断了六合跟六界之间的链接。” 林子月眼前一亮,老者却没停下来让她思索,反而语速越发快了:“这只是一个例子,当年的事情我并未参与,但我相信现在镇守里六合的深渊马戏团必定知道方法,而常年待在六合的六合之主z必定更有隐情,至于里六合在那之后便自成独立世界,无法被任何人干扰、窥探、观测甚至进入,与神界千疮百孔的简略封印不同,那是真正得被隔绝,但那化作深渊的人至今仍在镇守那方平衡,意识仍在却再无回归六界轮回的可能。” “我能告诉你的仅有此些。” 两人周围那突然升起的屏障散去,老者深深地看了林子月一眼,并未在她眼中看到退缩和迷惘,这让他心里多了分欣慰。 “谢谢神龙前辈提点。”这次林子月没有再搞鞠躬的虚招子,而是诚心诚意地点点头。 老者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至于!我说的只是其中一道,但是这世界的万千可能性,只有真正勇于上路的人才知道。” 言罢他对着林子月欠了欠身:“未来的六界和六合,就拜托给你们了。” 林子月一怔,又是坚定地点点头,老者抬手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她赶紧接下来,发现居然是块食指粗细的木雕,雕刻的竟然是一条盘旋在骷髅杖上的小龙。 “跟你的玉牌一样收起来就好,该帮你的时候自然会帮你的。”老者不待林子月道谢就腾空而起,声音从半空遥遥传来,带着说不尽的洒脱。 林子月再次冲老者最后站的地方深鞠一躬,这才将木雕收好,挥起手杖召云而去。 她不知道,老者在云间的目光一直送她进入众生行间那里的山洞,老者这才面色变得惨白,连连咳嗽起来。 “咳咳……命运之书?呵呵,我可去你的命运吧,她绝对比你走得更远。” 老者抹去嘴角的血迹,刚才对话时的屏障和凝聚那个木雕,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和精神力,不过看着那个小女孩坚定的目光,他的心里又想起了当年跟k形影不离的那位女子。 老者眼神眯起,肆意地躺在山峰顶端的云间,嘴里喃喃道:“红尘不渡漂泊客,只恋此闲赛神仙……如果有生之年能与您再会,多好啊……” 林子月回到众生行间之后,老板娘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赶紧让她把小雨召唤出来看看,将小雨前前后后检查一遍之后,老板娘这才同意继续向下一个地方前进。 小雨有些无奈地冲林子月道:“明明我的年纪更大,但因为我长得像小孩,思考和行事方式与普通人类不太一样,她老拿我当孩子看。” 老板娘顿时有些气不过:“嗨呀,我担心你都不行嘛!” 小雨耸耸肩:“世间只有生死重,非生既死何足道?就跟扔硬币决定事情似的,硬币落下来之前你自己就会偏向某方问题的答案了,何苦还在乎那个硬币的结果啊?” 林子月有点头疼:“我觉得荻姐就是嫌弃你这种一板一眼的哲学思考,所以总是磨叨你,因为觉得你总是漫不经心,怕你不会照顾自己吧。” 老板娘在一旁直点头:“对啊对啊,孩子就有个孩子样嘛。” 小雨有些气鼓鼓地瞪着老板娘:“所以说我都活了百十来年了!谁是孩子啊!” 老板娘一口咬定:“你长着这个脸,那你就永远是孩子啊!” 看到小雨脸色渐黑却闭口不言,老板娘这才有些愉快地转向林子月:“小林啊,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林子月只是过了遍脑海里的任务列表,想到了刚才那块黄真的信物白玉牌,就决定了任务目标,“寻访人界狐族”。 跟老板娘说了之后,老板娘便是毫不含糊地满口答应,几人又一同进入了驾驶舱,林子月熟门熟路地闭眼操作着,却没注意到老板娘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小雨倒是注意到了,但是老板娘一个眼神便让他压下了嘴边的询问。 林子月不知道的是,当年的人界狐族有场集会,除了很少一部分未去参加的小族系以外,那场集会被一群打着“斩妖除魔”名号的人们盯上,酿成了一段人界自隐元会成立之后,最为轰动的惨案。 而据老板娘的直觉,林子月的目的地,恐怕正是那场狐族的集会。 第79章 仙狐大典(上) 当林子月的双手离开屏幕时,那混沌的黑色旋涡再度出现,但是比刚才稍微黯淡些,能隐约看到有彩色的光晕被它压在底下,正在不断收缩。 不过在场三人两人不想追究,一个什么都无所谓,自然没人去研究这是什么原理。在犹豫片刻后,老板娘还是喊住了林子月,大概描述了下那场狐族集会发生的事情,看到林子月为难的表情,老板娘也不知是劝她去还是不去的好,只能静静等着林子月的思考结果。 没想到,林子月却是冲着边上的小雨说道:“那你别跟我去了,跟老板娘留在这里,反正这个时间跨度除了我有任务,其他同批次传送人员肯定是不会有的。之前是我太心急,没有考虑到这点,毕竟众生行间只有一间啊。” 小雨有些焦急:“可是没有我的话,你自己根本……” 林子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怕什么,我已经开始熟悉手杖的使用方式了,而且还有杰克呀。” “我……”小雨还想说什么,被老板娘拍了拍后背,他顿时打住了话头。 林子月又是冲两人笑笑:“安心啦,我不会有事的,不过以防万一……要是三天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直接回去吧。荻姐,回程的驾驶方法跟你平时用的方法一样,没有手动控制时间逆行,它就会自动回去我们那个时间线的。” “小林,你……”老板娘还想劝两句,看到了林子月的眼神,只得化作内心的叹息。 林子月冲两人点点头:“我没事,记住了,三天后我要是没回来,你们就赶紧走吧,不然水滴子说不定会因为找不到你们而着急呢。” 老板娘和小雨也没有办法,知道阻拦不住林子月,只好劝她“万事小心,自保为上”。 “小林,你记住,我们对于过去的改变总会被抹消或者修正,你自己安全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林子月点点头,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众生行间,她自己的心底对这件任务,其实也没有底,但是既然不用跑遍人界狐族各个领地,那也是方便很多。随即她脑海里闪过苏九九和她族里的领地,九九的族人至今仍在,说明这个狐族集会或许危机重重,但也绝不是没有生机的,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得看自己。 屋外是一片柔软而宽阔的草原,众生行间的停留地点在半山腰的几座山洞里。 林子月放眼望去,山脚下有两片青蓝如镜的大湖,对称地坐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木屋石屋环湖而建,丰饶的果林与农田稻金果红,竟然不论季节都一同成熟,让人惊叹。丰饶的村庄一层层把大湖抱紧,两个湖外便是重重山峦,山下绿景繁茂渔水耕田秀丽,山腰不同季节的花海共放飘香,山顶戴着冷白的雪帽却又万里无云。如果只是一座两座还让人感叹景色清奇,但是每座山峰都是这样奇怪,就像是披着各色披肩银发撩人的盛装女子,直让林子月觉得这就是书中那些仙境,桃源乡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看到山下的左边和右边的两座湖中央各搭建了两个平台,其中左边的平台上正有各色小点来来回回挪动,似乎所有人都聚在那里,林子月只是稍一观察,就放下心来往那大概的方向下山去。目前似乎没有任何战火或者斗争,看样子并不是之前老板娘担心的场合,至少在这一刻那些事情还没发生。 林子月心中庆幸,脚下却一刻不敢怠慢,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这山林间她跑得飞快,仿佛比在幻世的时候身体素质还要好,但是这里看着全然不像是低等级的世界,而且狐族集会应当选在人界的主世界,如果是之前去幻世还好说,但为什么现在自己似乎不受世界等级的影响呢?难道说是时间线有差别的原因? 还是……林子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黑玫瑰。 林子月低伏身子飞快钻过及肩高的大片麦田,小心地穿过时有孩童笑闹声的木屋小院,已经到了能从林间依稀瞥到湖水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从她身边刮过,林子月条件反射般地侧身,缩到就近的一棵大树后才看去,地上竟然立着两根插在地面上的木剑,剑身还在颤动,还好林子月一直绷紧了神经,不然此时被刺穿的想必就是她的双腿了。 “躲得倒是快!”三四个狐族少年从树丛里钻了出来,他们都穿着古香古色的布袍,与林子月想象中的化成人形不同,他们虽然也是用双脚直立行走,但是露在外面的头颈和四肢仍然是毛茸茸的,倒像是拟人的狐狸般,耳朵和尾巴也露在外面,在他们警惕地弓身走近时,还会为了保持平衡而耸立摆动。 看上去个子最高大的黄色阔耳狐族将两把木剑拔了出来,将其中一把丢给了另一个通体暗红色的狐族,最小的那个狐族通体雪白,手中捻着黄色的符纸,但是头上却有一簇浓墨般乌黑的毛,看着颇为惹眼,林子月忍不住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谁料那个白狐有些不满地开口了:“你!你看什么看!” 林子月这才听出这是个女孩子,而且听那清脆娇嫩的声音,也就七八岁小孩子的年纪,顿时知道这白狐是给她盯得害羞了,即使是这种紧张的时候,林子月也不禁笑了起来,赶紧移开目光,她这一笑,倒是莫名缓和了其他狐族少年紧张的心情。 但是那个小白狐却是跳了跳脚,很气愤地扬着手上的符纸,用奶娃娃音发出了威胁:“你!你!坏人类!信不信我用这个符炸你一脸!” 那个为首的狐族少年也不禁笑了起来,劈手夺过白狐手上的符纸,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好了苏小,你拿你爸的空黄纸糊弄谁呢?她可不像是会被一个小孩儿空手吓退的人,我们自然要把她交给族长们的。” 小白狐的鼻子因为生气一翘一翘的:“坏人类!坏人类!你不许笑话我!” 林子月先是冲小白狐点点头:“好,我不笑话你,刚才没忍住,对不起啦。” 接着林子月才望向狐族少年:“你们分一个人前面带路,我在中间,后面的人看着就好,我也是有事情要求见各位狐族族长才来到这里的。” 狐族少年毛茸茸的前额皱了起来:“不行,我们必须用捆仙索把你绑上,不然你万一暴起伤人,我们怎么办?” 林子月不置可否,任由狐族少年从袖子里甩出一根灵动如蛇的长绳,也不待他上手,那长绳就自顾自地绕着林子月盘了好几圈,刚好将她缠得不能动弹,然后狐族少年冲前面一扬下巴,示意林子月往那个方向去,就走在林子月前面带起路来。毕竟这种情况下林子月要是有异心,第一个偷袭的肯定就是走在她前面领路的那人。 但林子月却暗自叹气,冲这短短片刻就能看出来这些狐族少辈的单纯,她说了他们便信了,也不知道是自信于狐族领地的防卫力量,还是对外界的了解太少……林子月倾向于后者,这群狐族大概打小就生存在这桃花源般的山谷里,从来没了解过外界的险恶,才会随意相信一个外来者的话。 在林子月随他们前进的时候,那个小白狐走快几步凑到了她左边,隔着一米细细打量起林子月,林子月扭过头冲她笑了笑。 “喂喂,你从哪里来的呀?” “我不叫喂,我叫林子月。” “那……你吃狐狸吗?” 林子月摇摇头:“我是不吃的。” “那有别的人会吃狐狸是不是?奶奶们总是给我们讲故事,说那些人类可凶了,剥我们的皮,喝我们的血,还拿我们的魂丹去炼药!太可恶了!都是坏人!” 林子月却点点头:“是的,有的人是很危险的,所以如果你哪天出去,一定要小心哦。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要轻易告诉他们你是狐族。” 小白狐有些别扭,要不是长着毛,八成是红着脸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头上黑色的毛,很难看?所以你刚才……才笑话……” 说着说着,她就把头垂下去了,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泛着泪光,可怜巴巴地望向林子月。 林子月顿时又想笑了,好不容易忍下去了,跟小白狐说:“不会的,我之所以笑是因为你的反应很可爱,你突然生气闹别扭的样子,跟我一个朋友挺像的。她……她也是狐族。” 小白狐显得有点兴奋,眼睛闪闪发光:“狐族能跟人类成为朋友吗?” 林子月点点头,却被前面那个狐族少年打断了谈话:“苏小!好了!别离她那么近,万一她咬你怎么办?” 林子月的眼角跳了跳,小白狐撇撇嘴,不过还是听了少年的话,回去了林子月身后几米外的几个少年身边。 近十分钟后,林子月他们才走到那湖上平台的边缘,凡是看到他们路过的狐族,都很自然地让开了一条道路,甚至不少坐在竹板凳上的狐族还热情地跟打头的少年打招呼,然后用好奇多过警惕的目光望着林子月,冲后面那几位少年打听起消息。 林子月有些局促,她不是个喜欢成为焦点的人,这样被狐族盯着议论,一开始让她颇为不舒服,但很快她便适应了这种氛围,倒不是她脸皮够厚无所顾忌,而是这种状况根本避不开,只能受之安之了。 当林子月一行越接近圆台中心,反而狐族变得少了起来,没有外围那么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但是他们衣着却越发精致、毛发也越发柔亮,有不少都是直接彻底化成了俊男美女的人形,甚至林子月注意到了好几位化人无毛的狐族都是三四条尾巴拖在身后,心里也是相当惊讶,到了这边的狐族似乎都自恃身份不屑八卦,不过看向林子月的眼神却多是不善和挑剔,大多数脸上都皱起眉头,似乎忧心忡忡。 直到几人走到了最中央,林子月看到了几个身穿华服的人,他们大多是三四十风华正茂的年纪,但是却人人给她惊艳之感,似乎乍一看都是不到三十的青年,但却又满是年岁沉淀下的魅力和沉稳。 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同时看向林子月的方向,使她心中一滞。 林子月下意识在第一刻就拿出来了那张狐仙令玉牌,接着她便看到眼前的空气一颤,一个白眉红发的女子现出身形,因为玉牌气息的震慑而停滞,她手中清冽的柳叶刀只差毫厘就要切入林子月的脖颈了。 “东海族长,您看上去很心急啊。”另一个女子笑嘻嘻地说着,话里不乏挤兑之意。 另一个男子扬了扬下巴:“她手上拿的那东西是什么,怎么压迫感这么强?拿来后把人杀了不就得了?至于这么紧张地绑起来么?” 为首的狐族少年冲着那位身形近两米的那个高大老者欠身作揖:“高族长,我们在阳湖外围抓到了这个人类,她当时自称有话要转达给族长们听,我们便将她带了进来。” 老者一招手,林子月身上的捆仙索便掉在了地上。 “谢谢……高族长,我是应了黄真的请求,替他给狐族的各位传信,”林子月顿了顿,念及之后可能会发生的灾难,毫不犹豫地继续道,“狐族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马上会有很多人攻打过来,黄真让我告知各位前辈妖界已经不适合狐族迁居,若是人界实在待不下去,还可以前往仙界!” 话音落下后,场间静默了十几秒。 接着阵阵笑声爆发出来,周围的一群狐族笑得前仰后合,只有那个高大老者、那个仍然举着柳叶刀的女子和那个狐族少年没有跟着笑起来。 林子月正面对着那个女子,她能看到女子眼中满是震惊,惊疑不定地望着林子月,眼中杀意更盛。老者似乎是一直紧盯着女子的举动,看到她的小臂在林子月说话时颤动了下,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少年则是有些茫然,明明林子月说得消息他听着很严重,为什么别人都在笑啊? 老者一抬手,所有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老者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那个站在老者身后的狐族女子立刻走上前来,冲林子月抛了个媚眼,玉臂轻舒揽过林子月的肩膀,瞪了一眼拿端着柳叶刀的女子,红发女子顿时收刀回鞘,仿佛没看到这个狐族女子的挑衅似的。 林子月感觉到身旁的狐族女子并未用力,只是环绕般护着她绕开那个红发女子,也就顺着她的方向往高大老者那边走去,远离那个红发女子后,那狐族女子才莲步轻移,重新站到了老者的身后。 老者低下头:“年轻人,把你手里的东西拿起来给我看看。” 林子月听了他的话,将狐仙令递向老者的方向。 突然有人劈手斜插过来,意图夺下那玉牌,林子月立刻侧身收手,警惕地看过去,居然是之前那个出言发难说要杀人抢夺的狐族男子。 老者眉头更紧:“不知西黄族长想做什么?这是对西森权威的挑衅么?” 男子打了个哈哈:“大长老别这么见外哈哈,一个人类而已,杀了便是了——” 老者眉头一抬,眼光骤然阴冷,在场所有的狐族都感觉肩头一沉:“这是我南森的地盘,你们来此避难我接受,你们要是想反客为主,大可试试我这把老骨头!不论是人是狐,在这里都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事情!” 第80章 仙狐大典(中) 林子月本来是想默不作声看着两人的,但是看到那个狐族男子眼中明显不怀好意的样子,明显是杀人无数才显得如此漠不经心,她眼神一沉,捏着狐仙令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似是感应到了她的紧张感,牌子上绽放出洁白的光芒,一时间那种凌冽而圣洁的威压,压得场中所有狐族都抬不起头来,几位族长还好,站在林子月边上那狐族少年甚至有了伏在地面的冲动,那是种发自灵魂里的虔诚影响身体的结果。 “这是狐仙令!” 有狐族先一步发出惊呼,引得一群仍在犹豫的族长们纷纷不快,就算是狐仙令又如何?场中哪个人不比那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女子强?就因为是狐仙令难道他们就必须拜见一个人类?如果是个狐族拿着狐仙令,他们早就躬身请仙了,但是既然是个人类拿着,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低头的人,纷纷挺着背目视前方,眼角却不断瞥着场中其他人的反应,准备等有人低头的时候,赶紧好生嘲讽一番。 这群狐族貌合神离的样子,也落在了林子月眼中,她倒是有点明白为何后来的大战会那么惨烈了,这群狐族各有异心,甚至还有内斗的隐象,要让他们同心协力抗敌,恐怕背后就是要被人卖了……想到这里,林子月刻意往那个红发女子的方向瞄了眼,她还记得自己说出有人来攻打那时,从女子眼里看到的震惊,而此时红发女子正低垂着头,刻意让刘海挡着自己的表情,安静地站在一旁,右手却一直搭在腰间的柳叶刀柄上面。 林子月将狐仙令捏在左手,右手一搓,黑色的骷髅头法杖立刻落在了手里,泛着绿光的眼眶周围盘绕着一圈小小的黑气,呈藤蔓状轻轻飘舞着。林子月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似乎杰克跟这个手杖融合得越来越深了,他最后真的不会受到反噬么?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林子月马上定了定神。 这次一群狐族的神色凝重了很多,老者打量林子月的目光也从悠然变得有些闪烁,似乎是在斟酌什么事情好做决定,但是那个西黄狐族男子的眼神却显得非常震惊,林子月甚至能看到他呼吸急促起来,他还隐隐后退两步,似乎极其忌惮那手杖,让他想起了某些很可怕的回忆。 “年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子月听到这个问题,也是有些犹豫,在场的人明显没有神龙前辈那样的修为,她说“来自未来”恐怕也是徒惹嘲笑,但是自己的身份似乎又与狐族毫无关联,说是狐族的朋友好像又太过托大,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杖,突然有了底气,清了清嗓子说:“我来自六合,是c的朋友,偶然遇到东天狐族的黄真,便受他委托来狐族这场聚会上报信,让大家趁早避祸去。” “c?c是……丑角?是丑角的人!?是那个惊闻六界的……” “怎么可能?他不是跟人界井水不犯河水么!怎么会跟毫无干系的狐族有牵扯!” “你没听她是说遇到黄真?就是那个叛出西黄自立东天的黄真吧?” “还能有谁啊?怪不得她拿着狐仙令,居然是那个大逆不道的家伙……他不会投奔了丑角吧……” “避祸……恐怕是丑角要对人界下手了?目标居然是我们狐族?真是可笑,真当狐族千年修行是假的吗……” “我听说那魔头深不可测,若真的是丑角要动手,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出来通风报信?只怕是离间计啊……” 听着这些狐族越来越走偏的猜测,林子月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干了件蠢事,但是既然都决定充这个大头了,她还是装了下去,当即将狐仙令扬了起来:“正是黄真拜托我来的,既然狐仙令在我这里,那我现在就是有话语权的,我希望各位能带领族人立刻撤离!尽快前往安全的地方避难!最好能远离人界无处可循!” 听到她的话,场间一时安静了几秒,然后更加喧嚣的议论声响了起来,所有狐族都听到了她的话,但几乎没有谁把林子月放在眼里。 林子月感觉自己脸上烧得发红,却实在没有勇气再一次开口了,她高高举着玉牌的动作显得十分可笑,此时退到一旁的西黄族长满脸嘲讽,仿佛看猴戏一样盯着林子月不放,倒是那个红发女子抬起头,有些羞惭地望着林子月,紧咬着下唇神情黯然。 那个高大老者低下头,跟林子月目光对视,林子月下意识地想把手放下来,刚刚往下落的时候,却被老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肃静!——”老者将林子月的手腕连带着举起,“狐仙令既出,南森火狐族听令!” 老者这样说的时候,包括他身后的女子、带林子月过来的狐族少年和一部分场中的狐族都垂下头来,单膝跪地,等候老者的吩咐。 老者这才松开林子月的手,虽然没有冲她微笑示意,但眼神却很温和:“狐仙令有命,南森火狐族即刻避难,聚集村中民众,清点人数后立刻前往传送阵,去往仙界!” 老者身后的女子满面震惊:“可是族长!难道我们就这么抛下家园离开!?这要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啊!” 老者神情一肃:“列祖列宗难道告诉你们狐仙令出、皆不跪拜从命吗!” 说罢他还环视了场中的其他狐族,明显是话里带刺,除了几个族长,其他站着的狐族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那个西黄狐族的族长上前一步,虽然话里满是恭谨,但面色极其不屑:“南森族长,你们从命是你们的事情,我们西黄本是皇帝的皇是狐族的大统领袖,全因那个逆子而丢了狐仙令,此时只余黄家的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狐仙令虽然是真的,可是并未有我们狐族的传承,怕不是她或者谁抢来的罢!” 老者眉头翘起:“那依你的意思呢?” 男子抬头粲然一笑:“当然是狐仙令归还我们西黄,然后再好好严刑审问这个人类黄真的下落咯!” 林子月心里冷笑,难怪这个西黄族长一直跟她作对,原来黄真的身世还有这些牵扯在里面,虽然这些狐族少辈心思单纯,但是这群老狐狸着实跟人类没有多大区别啊。 老者也是上前一步,压倒性的身高使得男子在他面前登时矮了一头,老者略带可笑地道:“这么多年来西黄凭着个狐仙令总是狮子大开口,压榨其余狐族的资源,这些旧账我们还没跟你们清算。但如今可是西黄狐族来我南森作客,向我们求援帮助你们剿灭西部的山匪,还说你们的族群被猎师疯狂打压袭击、生存空间不足,想要从我南森分割不少过去……谁给你的面子,让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胡言乱语的?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南森的地盘!不论是人是狐,在这里都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事情!” 男子也是一噎,顿时不再说话了,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再没有刚才那颐指气使的嚣张架势,但看向林子月的眼神却越发恶毒。 林子月冲老者欠身:“多谢南森大长老。” 老者摆摆手,却是吩咐了女子几句,让她在会议结束后陪林子月稍后一同离去,准备速速搬迁的各种事项,然后他留在场间,与其他族长商谈后续事宜,关系好能劝的就跟南森火狐族一同离开,而像是有所图谋的西黄族长,老者让他在他们走后随意,若是不肯听劝要霸占南森这片灵气旺盛的仙谷,那福祸也就随他们去。 不过在红发女子提出要随老者一起走的时候,老者瞥了眼在一旁安静听会的林子月,婉拒了红发女子这个请求。红发女子便没有一再坚持,只是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当老者告诉场中狐族会议到此为止的时候,林子月才松了一口气,疏散事项终于可以落到实处了。 那个跟随在老者左右的女子走到林子月身边,伏在她耳旁轻声道:“跟紧我,你也看到了那两个混账吧?小心点总没坏处。” 林子月点点头:“我们赶紧走吧,外界的敌人随时可能攻进来……” 女子笑得妩媚,斜眼瞟过其他狐族的人,冲林子月道:“放心,就算真有人想里通外合,我南森族的符阵也是狐族一等一的强悍,至少能撑到大部分居民都传送走呢。”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山外传来阵阵轰鸣声,在场所有狐族脸色都是一惊,但并没有人有慌张之色,甚至有人脸上带有鄙夷。 “这些人界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们还真是烦人,每十年都来这么一套,也没个完。” “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力量依仗,一群假惺惺的菜鸡。” “不就是人多?要不是狐族修炼困难进境慢,一群精英就能送走这些贪婪的宵小了。” “就是说啊,十年前那次好像连山门都没进来,就被黄真领着人杀回了老家……”说这句话的狐族被别个用手肘顶了一下,立刻打住了话头。 林子月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揪心起来,跟那曼妙女子说:“这种情况每次集会都有么?可是如果有人在里面,不,有某个族的人在里面帮忙指引道路,他们会不会……” 女子神情也有些严肃:“他们大概会有很大优势,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各族的守卫都在最外围的山谷间巡逻呢,现在肯定埋伏起来了,不过……你赶紧跟我来,我们去村子里召集大家前往传送阵。” 老者冲两人点点头,又唤来了那个狐族少年,将一个质地如铁的木牌递给他:“赶紧请各位长老一起帮忙疏散,我先去传送阵做准备了。” 少年感受到情况变得焦急起来,接过牌子疾跑如飞就走了,别的狐族看到南森族长真的这么当回事,心里也各自打了算盘,确实有不少刚才商量过同去的,开始让族人联系在附近的族群,立刻前往南森的传送阵去一同离开。 林子月跟在那个狐族女子身后,两人飞快奔跑着穿过林子,林子月听着那持续而反复的轰鸣声,只觉得越发怪异,因为声音一次次重复仿佛就是在同一个地方,甚至根本没有移动或者任何杂乱,简直就像是……录音一样。 录音?声东击西吗! 这样想着,她咬咬牙,只能在心底祈祷不要有什么事才好,山里面的村子完好吗?众生行间所在的山洞安全吗?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塌了,她恐怕也回不去了,如果没能……塌了就塌了吧,现在不是在乎那些的时候! 老板娘再三叮嘱过林子月,不要轻易改变未来…… 但是我看见了,我知道了,我怎么可能当作无事发生啊! 林子月和那个狐族女子在接近村子的时候,都是脸色一沉,因为他们分明听到哭声和打斗声从林外传来,那些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外面的狐族守卫究竟在干什么! 两人猛然蹿出,入眼的便是十余名戴着高冠身穿锦袍的男子,正围攻着五六位面容秀丽的女子,那些女子身后无不飞扬着刷子般的狐尾,手中指甲弹射如刃,时不时甩出钢刺般的毛飞射向那些袭击者,女子们围城一个圈,圈里是几只没有化成人形的小狐狸,正哭哭啼啼地抱成一团,之前林子月见过的那个小白狐正颤抖着站在小狐狸们身前,时不时挥出一簇火焰,不痛不痒地炸在那想要掠走小狐狸等人的身上,在发现攻击力不够的时候,那小白狐就用身体去接下攻击,她身上的毛发早已经被鲜血打湿了多处,但她却强行撑着,两眼通红地再挡下另一道法剑。 这不是唯一的战局,但却是人数最多的一处,边上三三两两的狐族和人类早已战成一团,可是森林中央的狐族们却没收到任何消息!女子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这必定是有人带着这些人类早就潜入进来,再阻挠了来报信的族人! 女子心痛万分,林子月却脸色渐渐淡漠,她想起了老板娘的叮嘱,如果改变过去,未来就不一定会存在……老板娘重复过很多遍这个道理,但是此刻,面前的景象正不断刺激着林子月的底线。 去tm的道理! 林子月手杖往地面一插,随着她脑海里怒火的爆发,一蓬黑气从她的手杖顶段疯狂涌起数米高,化成点点黑水往四面八方洒落,瞬间便融入了周围所有的草木树叶里。 奇妙的感觉从林子月的心底升起,她感觉自己与所有的植物共享着所有的感觉,甚至包括它们的极限。 下一秒,随着林子月的怒火倾泻,道路两旁不起眼的植物骤然生长变化起来,有的草刃变得坚硬似刀片,在那些入侵者脚边盘旋试图割断他们的脚筋,有的灌木丛荡漾出带有剧毒的绿色气体,腐蚀着那些四处盘旋的法剑,有的藤蔓似蛇般游走缠绕,然后将被制服的人活活挤压到崩溃,有的树枝突然高高抬起,然后用无以抵抗的巨力疯狂砸向没有戒心的修士。 林子月刚刚燃起的怒火,被她眼前血腥的场景淋了个遍。 是我……杀了这些人。 第81章 仙狐大典(下) 场中的诸多修士被残杀后,那些植物才缓缓平静回复原状,黑色的薄雾从上面涌动,卷着让其他狐族畏惧不已的杀气,流向仍然呆立着、握着手杖的林子月。 感受着那些黑气萦绕,林子月缓缓地借着手杖的力气才能站稳,那些黑气并没有倒流回法杖里,而是顺着林子月的眼口鼻耳,不断钻进她的身体里,那种冰冷的黑雾就像是凝聚成形的杀气和恶意,正不断将刚才那一幕发生的所有事情渗进她的血液,再次回馈到林子月的全身,她想吐,身体却又僵硬得动弹不得,她想尖叫,却又被那黑色的东西堵住了喉咙,那冰冷的杀意灌进胃里,刺激着她的五脏六腑。 发自灵魂的寒意令林子月颤栗起来,她似乎沉入了一片漆黑的海底。 身旁那个狐族女子注意到了林子月的虚弱,却出于畏惧和迷茫,不敢上前搀扶她。虽然林子月刚刚救下了场中的狐族们,但是那极其血腥和狂暴的杀意,以及那泛着邪意的黑气,都让他们避讳莫深。 倒是那个小白狐喘着气,异常惊讶地望着这边很久,才突然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很亲切地跟她闲聊、自称有个狐族朋友的人类。她好像是叫…… “林子月!你没事吧!” 这个有些稚嫩,又因为乏力而声嘶力竭的喊声,让林子月几乎崩溃的神智飞速聚拢,甚至在那声音里感受到了恍惚的熟悉感。 林子月闭上眼长长地深呼吸,那些沸腾的黑气在她体内沉淀下去,随着黑气彻底消失那杀意也缓缓退去,她将手杖从地面拔出来,胸口的压迫感也消散了,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里却仍有畏惧和痛苦。 畏惧自己的行为,痛苦于自己那力量的不可控。 “我……我没事。”林子月轻声说着,冲身边不敢动弹的女子道,“你赶紧带他们去传送阵,不要耽误时间了。” 女子默不作声地走离了林子月身旁,扶起一个腿部受伤的女子,在她的集合下,狐族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走到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进发。林子月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万分犹豫,虽然担心他们的安危,但是自己这样危险,必然不可能跟他们走在一起了,现在自己怎么办?就这样回去众生行间?不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真的能放下心吗? 就在这时,那个小白狐走了过来,有些怯怯地牵过林子月的手腕,拽着她缓缓跟随起前方的村民,吊在一群人的最后面。 “你不害怕吗?”林子月声音极轻地说,也是不想让前面的狐族注意到她俩的交谈。 小白狐握着林子月的手紧了紧,却小声道:“是你救了我呀。” 林子月有些发愣:“可是……” “那些人是坏人,伤害了大家,但是你打死了坏人,我觉得并没有做错……” 林子月仍然纷扰的心情意外地变得温和了,她反握住小白狐的手,稍微向前加快了脚步。 “谢谢。”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林子月突然有种微妙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幻世之前的时光,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仍然在那小房子里跟苏九九坐在餐桌边,听苏九九半抱怨半撒娇地讲着生活里的琐事。 惶惶间的时间错乱感涌了上来,林子月感到自己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那种违和感撕碎一般。 手上握着的力气又大了点,林子月侧过头,看到那小白狐担忧的目光。 现在?是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就算是九九,也会支持自己的决定吧? 即使是改变时间以后……她们可能不会再相逢。 林子月拉着小白狐,在这一刻两人手牵手,似乎就能将村里的鲜血味抛在身后。 “小家伙,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我?我因为从小个头特别小,总是不长个子,大家都喊我苏小,但是我有大名哦。”小白狐不满地嘟囔着。 “嗯?那你的大名是什么?” 小白狐抬起头,眼睛发亮:“我叫苏九九!排行第九的九!” 命运真是种很玄妙的东西。 命运之书的牵扯,又一次让林子月感受到了那种脱不开、甩不掉的阴影。 这是偶然吗?也不尽然。 林子月冲小白狐点点头:“那我就喊你……” 她收回了嘴边那个“九九”的称呼,说:“喊你小九吧。” 小九又是撇了撇嘴:“为什么一定要加个小字嘛……” 两人再没多言,随着面前的狐族走着,过了将近半小时后,才终于走到了一个立着长柱的空地旁,此时长柱围城的阵法中央,正不断亮起浅黄色的光芒,然后站在其中的狐族就消失在黑色的符咒灰烬里,正有不少狐族在周围忙碌着,确保法阵能持续正常地运转,好赶紧送走下一批族民。 林子月走到林子边缘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一种下意识的警惕让她回过头,将小九往前推了推,用眼神示意她先走,但是小九却皱着眉,停步站在她身后。 “不行!你又要杀人的话,你能撑得住吗?你自己都感到难受了不是么!”小九拽上了林子月的手,“跟我一起走吧!大长老他们就在法阵那边,我们赶紧过去……” 林子月拍了拍小九的手让她放开,但是小九清澈的目光却让她心如刀绞,仿佛又依稀看到了苏九九的样子,不,她们本就是同一人……不是吗? “去吧。” 随着林子月这句话落下,小九脚下的草叶生长起来脱土而出,将她卷了起来,根却似脚一般,将还在叫喊的小九搬向了狐族聚集的那边。 林子月的身后却有说话声传来:“看到你明明是人类,却那么关心狐族,我真的恨愧疚。” 林子月回过头去,是那个红发的狐族女子,她手中的柳叶刀缓缓出鞘,随之展露的还有那锋芒毕露的杀意,似是无形的刀子刮在林子月的脸上,红发女子的目光从迷茫渐渐变冰冷,最终竟似与她眼前那刀锋的寒芒化作一体。 “又是你……”林子月皱起眉头,“看样子出卖狐族的确实是你了。” “我只是为了我的……算了,跟你说这些没有意义,你不会理解的。”女子脸上的表情越显狰狞。 林子月却微微笑了起来:“为了什么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只是你做的事情太绝了吧?你可是要牺牲整个南森族和其他狐族啊?” 红发女子身体微微颤动:“他们说了……不会做得太绝,只是要将南森……从这片仙气山涧赶走……我……我没想到……但是我已经没法后悔了!我刚才看到你的身手了,所以继续放任你留在这里,恐怕会威胁到我们后续的计划……” 林子月将手杖横在身前,将脑海里纷乱的念头驱除,脸色渐渐平静,这恐怕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炎鸦的情况下,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敌人,为什么会这样呢?真是让人郁闷,明明不想牵扯进来的。 手杖上骷髅的绿色空洞眼睛绽放出慑人的光芒,但是随之飘散开来的,却是浓重到让红发女子窒息的黑色邪意,那些邪意中满含植物之力的生机,明明是极度冲突的属性,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不能再等下去了,红发女子手中柳叶刀一抬,便有刀光倾泻而出,将那飘往她身边的邪意荡漾开,她展现出的气势竟然与之前要突然出手的时候截然不同,那时的红发女子更像是个身形难捉的刺客,而现在却带着一往无前、正义凌然的气势,宛若百战百胜的将军,这样堂堂正正的剑气,却正是林子月控制植物黑气的克星。 林子月却没有立刻让那些黑气钻入四周的植物中,而是扩散开来,将大半片林子笼罩,环绕着所有她视线所不能触及的地方,而且在她的刻意控制下,她发现自己与那黑气之间似乎有了跟炎鸦一般的联系。 林子月下意识地想到杰克,恐怕这就是杰克跟手杖融合之后产生的黑气…… 红发女子脚步一踏,竟然没有用之前在狐族聚会前遁隐的方式,而是这样正大光明地向前冲来,恐怕也是她这个刀法必须与身心合一,才能有那驱散邪意的效果。 红发女子刀尖微挑,刀刃却这样毫无阻碍地直劈下来,林子月眼神一凝,她身前的树木统统扭曲聚集,四五棵树彼此抱紧,瞬间形成了一面防护墙,林子月却是矮身钻进了身旁的灌木,淡淡的黑雾弥漫在林间,所有的灌木与草丛都开始疯长,随着她的命令自发遮掩着她的身形。 林子月静静感受着红发女子的劈砍,刀锋卷着刀意虽然轻而易举地切开了那些树木,但她明显有些焦急,对于林子月避而不战的态度十分恼火,却只能强压着情绪,在让自己不适的黑雾间感受林子月的去向。 林子月此时正蹲在树梢,她已经借着几根树藤的帮助升了上来,伏在几根树枝上方,尽量让女子的行踪处在自己的视线内,那黑雾仍然往外面飘散着,林子月稍微有了吃力的感觉,后脑勺隐隐作痛,但就连她自己都十分吃惊于黑雾的极限范围。 感受到林子里似乎还没有其他人侵入,林子月稍微松了口气,希望那些修士不要来得太迅速吧,这样她才能专注地投身于眼前的战斗……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解决这个女子呢?对了,说到这个家伙现在不再是刺客的架势…… 林子月从空间取出了一把匕首,赫然是影子之前送给她防身的那把。 竟然真的成功取出来了……林子月眼前顿时晃过影子的脸。 就是这个走神的瞬间,红发女子感受到了林子月藏匿的气息,她猛然蹲地弹出,林子月甚至来不及反应让树藤拦住她,她已经飞跃到林子月所在的树梢,身形灵动敏捷得让林子月感到危机。 在女子纵身跳起,剑光直至林子月眼前一米的时候,林子月才反手将匕首向上虚刺,趁着红发女子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的瞬间,试图唤出了那个匕首上的技能。 但接着林子月瞬间感觉体内所有的力气被抽空,跟操纵黑雾时得心应手的感觉不同,似乎这匕首本身在抵触她的使用,所以她不得不聚精会神才能逼出那“化作千风”的风刃群。 但是这个匕首自带技能的效果,却是让林子月惊喜了一番,只见空气中荡开一大圈扇形波纹,接着便分裂成无数食指大小的青色风刃,散发着如蚂蟥群振翅般的风刃之声,如龙卷风般马上就要将女子吞入其中。 红发女子来不及改变身体下落的趋势,顿时进入进退两难的境界,但她仍然在看见风刃冒出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身后一条赤红色的狐尾瞬间冒出,将她的正面统统裹挟在内。 风刃落在那巨大的狐尾上,竟是发出了“砰砰”般低沉的碰撞声,但是仍然有龙卷风内的风刃,在女子躲闪不及的瞬间,划过她的肌肤,甚至在连续的攻击之后,在那狐尾上也留下了七零八落的血痕。 林子月却不得不在同时收回了警戒在林子里的黑雾,在发出那阵风刃之后,她感觉抽走的不只是灵力或者精神力这些单纯的属性,而是林子月整个人的生命力,她现在已经是拼尽全力来控制树藤,才能维持自己不直接掉落在地上了。 不过那龙卷风持续得比两人想象的都要久,最后快要溃散的时候,更是连带着女子向对面的树撞了过去,一连搅碎了三棵树才停下,带着红发女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子月捂着嘴,铁锈味从喉咙里漫了出来,她紧张地向着对面看过去,那红色的狐尾始终没有收回,而是卷成一团一动不动,那女子恐怕也受了重伤,暂时没有力气再来管她了,林子月刚刚想舒一口气,却听到有脚步声从林子另一端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她还以为是南森族的援军或者小九喊了人来,结果抬起头的那刻,林子月整个人如坠冰窖,心沉到了谷底。 那踩着断枝残叶,面带笑意走来的,竟然是那个一直想要杀死林子月、抢夺狐仙令西黄族长。 第82章 东海族长 西黄族长的眼光从那巨大的红色狐尾瞟过,眉头微皱,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那被龙卷风压碎的树木,还有边上那些因为疯长而有些萎靡的树木与草茎,不过他又看了眼勉强撑着树桩才坐起的林子月,眼里笑意更甚。 “你们俩打得真欢啊,我隔了那么远就看到了黑雾,本来还在好奇是不是那群人类放了毒,结果来得时间刚刚好嘛。” 林子月咬着牙,这家伙肯定不是刚刚好,恐怕早就看到了黑雾扩散又收回的过程,既然知道她身上有狐仙令,这个混蛋肯定从一开始就派人盯上了她,在村口知道了她那黑雾的威力,所以他本人就一直远远吊在后头跟着,大概也更敏感地注意到了红发女子的杀意,甚至提前一步退出两人的感知范围,现在才过来,他这算盘倒是打得倍响…… 西黄族长一步步走过来,虽然看着很悠哉,但林子月注意到他每一步脚落地的时候都稍微空划一下,似乎是在感应附近的陷阱。 停在距离林子月一米外的地方,西黄族长侧着头,谨慎地观察着林子月的情况:“你看上去精气神都消耗殆尽了,现在的你还能用出控制植物的技能吗?不如老老实实把狐仙令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哦?” 林子月眼神如刀,刮在这个无耻之徒脸上:“考虑完了不一样是灭口?你这种满是贪婪的家伙能有几句话可以信?” 西黄族长却不吃这套,而是反手一片飞刀甩出,虽然林子月竭尽全力往侧边翻了个身,但那刀片仍然飞速划过了她的小腿,留下一长条血痕,如果刚才她没有躲避的话,恐怕会被那飞刀捅到对穿。 西黄族长见状再度甩手,飞刀速度更快三分,林子月这次就没来得及闪开了,双肩各中一刀,她仍然强行忍耐着,只是从牙缝里闷声喘气。 “很能忍嘛,不过看来你是真的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了,那我可放心了。” 说完他一招手,那三把飞刀竟然腾空而起,然后两把飞刀瞬间扎穿了林子月的掌心,法杖顿时从她手中跌落,在她意念之下立刻消失,绝对不能落在那个贱人手上,最后一把飞刀回到了西黄族长手上,像是活物一般在他手上盘旋着。 林子月这次吃痛,终于没忍住喊出了声。 她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另一边的红衣女子,那巨大的红色狐尾抬了起来,露出下面紧紧抱着柳叶刀的红发女子,女子一边擦拭着嘴角的血沫,一边用噬人的眼光望过来,但看的并不是肩头涌血、双手被钉在地面的林子月,而是那个两眼带光的西黄族长。 “你要……做什么?”那个红发狐族女子缓缓站起来,面色越发冷峻,虽然身上有很多细小的风刃刀口,但是伤势并不严重,似乎刚才只是因为撞击而短暂昏厥了。 西黄族长回过头,不过却是一脚踹出,将林子月的头踩到了地上,他才冲红发女子开口:“我说,东海族长,您不也想将这个破坏您计划的小贼除掉吗?我现在只是要取回我族丢失的狐仙令,大不了等会儿把她交给你杀死,就得了呗?” 东海族长眼睛也染上了血红,手中的刀锋渐亮,直指西黄族长:“我想杀她是我的事情,但这不是她要被你这种阴险小人欺辱的理由……” “我还说看在你也是狐族的份上,放你一马呢,结果你自己非要往刀子底下钻,可不能怪我不留情面了哦。”西黄族长笑容有些狰狞,将手上盘旋的飞刀轻点甩出。 东海族长的刀芒再度从她眼中亮起,直与刀身合二为一,在一步踏出的瞬间,刀身倾侧银带横飘,竟是将那痕迹都捕捉不到的飞刀砍成两半。这让西黄族长的脸色难看起来,这是西黄特制炼成的二十四把精铁子叶刃,虽说必须搭配那十二把玄铁母叶刀才最有杀伤力,但是每把子叶刃都是千锤百炼打成的,居然被东海一刀斩断,这让西黄族长不得不重新估量这个女人的战力了。 东海族长深吸一口气,脚下骤然蹬地,竟然是向着西黄族长攻来,她的刀法却与之前又大相径庭,那刀芒似绢纱轻柔,如春风般要吹拂至西黄族长的颈间。 西黄族长也被这一刀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劈砍吓得不轻,他本身就不是擅长近身打斗的能力,更多是精神力的操纵和符道,此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红发女子骤然逼近身边,西黄族长惊煞之余,只能向后退去,却没想到他这一退,正中东海族长的下怀。 此时东海族长所用的刀法与之前不同,虽然是心刀合一,但是这种刀式更重灵活,随放随收,西黄族长不擅长近战的事情她心里清楚,此时西黄族长狂退,她却没有趁势再出刀,而是左手眨眼间就将林子月手上的刀片抽了出来,用巨大的狐尾轻柔地卷起她,随即头也不回地往林子更深处狂奔起来。 林子月也很是诧异,但是她此时也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了,只能任由东海族长带着自己,她回头看去,还能看到西黄族长阴晴不定的脸,却是充满忌惮,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追上来。 片刻后,东海族长停在了一条小溪旁,狐尾舒展把林子月放到了边上的草地上。 东海族长将双手放在小溪上方的时候,便有溪水顺着她的手蔓延着升上来,缓缓包裹住她露在外面的伤口,化作点点蓝光修复起她的伤口。 林子月这个时候才问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救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家伙说得都是实话不是吗?你刚刚还想……” 林子月没有把话说完,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头脑变得迟钝,眼前时不时冒出电视机雪花屏般的小点,林子月现在连喘息都有些费劲,手上和肩头的血洞仍然往外涌着鲜红,在她身下的草地染开一片血色。 “现在不管你,你也会死的吧?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看见那个贱人得意的样子,你就当……当作我也想抢狐仙令就好了。” 林子月看着重重树叶透出的光芒,在缝隙之间偶尔洒下的阳光,似乎透出那无云蔚蓝的一角,温暖着她渐渐发冷的身体。 “是你的族人吗……还是……谁?” “是我的女儿,跟她哥哥外出的时候,被那些人抓了,她哥哥没能撑住酷刑,但是她为了……为了让他们放过她哥哥……才说出了我们藏匿的地方。” “他们……放过她了吗?”林子月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似乎要飞往那树叶缝隙间的天空,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了。 “……”东海族长的手一抖,那治愈着她身体的水流瞬间崩溃,打湿了她的衣裳和她周围的土地。 “要是未来可以……被改变的话……至少要努力向好的方向……”林子月强撑着眼皮,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东海族长正站在她上方,手上还牵着一长条水状的长带,毫不客气地将林子月冲了个遍,带着寒意的溪水猛然冲下来,林子月被浇得浑身一个打颤,但是她肩头和双手上的血洞却飞快地愈合着。 “你……为什么?”林子月有些惊讶,“耗费精力救我对你好像没有任何好处吧?” 东海族长露出苦笑:“我的女儿……已经回不来了,我说了狐族大典的地点后……他们、他们给我的只是内丹,还是已经灵气被吸收殆尽的内丹……哈哈哈!” 她的眼里满是绝望:“你说我究竟是,多么蠢啊?” 林子月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是在那水流的修复下,她的身体外伤居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胳膊甚至都有了几分力气,那水流似乎不是简单地修复她的身体,而是直接将生命力灌注到她的体内,林子月强自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看着东海族长的脸,这时候的东海族长好像跟狐族或者族长什么的毫无关系。 只是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林子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沉默地望向东海族长。 “如果不是你,恐怕这时候南森也……谢谢……” 林子月摇摇头:“你不应该跟我说这句话,你应该对南森狐族们道歉才对。” 东海族长身体一震,却是低下头,她挥了挥手,那些水流从林子月身边流开,连带着她衣服上的血迹竟然都被渗透洗净了。 东海族长俯下身,眼中神情复杂:“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到底是什么?” 林子月却摇摇头:“我只是一个来送口信的人。” “你拿着狐仙令,而狐仙令也承认了你,说明你一定有让我们的狐仙圣者看重的地方,所以狐仙令才允许你成为我们狐族的指引人。” 林子月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胸口忽然一阵狂跳,那种下意识的危机感让她来不及多想,猛地就往东海族长身后扑去,却被东海族长一把拽过推向一旁。 林子月摔在地面上,一股土味钻进她嘴里,她却只紧盯着东海族长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有什么东西从东海族长的手指尖被抛了出来,林子月下意识地接在手里。 接着一道刀片从东海族长的心脏部位穿透而出,在透体飞起的瞬间,那刀片竟然反折而回,一分为三,再度在东海族长胸腹的位置捅了进去,飞射而回。 “走……” 林子月的身体在颤抖,她紧紧握着手上的圆珠,却感觉眼前渐渐模糊:“你……你……为什么!” “快走啊!”东海族长催促着林子月,手上却再度从边上的小溪引过来道道水流,那水流在她身上飞速修复着伤口,她的脸色却越发苍白起来,可是她的眼神却越发明亮。 “去吧,这是我对你的歉意,我本来就该死啊。” 东海族长眼中绽放出精光,她身上的气势一瞬间就狂猛起来,林子月咬咬牙,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混蛋的主要目标,再留下去也只是东海族长的拖累,只好拔腿狂奔起来。看着林子月在林中跌跌撞撞的背影,东海族长眼里带着欣慰,却也带着赴死的决心。 就算阻拦那家伙抢到狐仙令而死在这里,也是为了南森和狐族作了一份弥补吧?南黄狐族对狐仙令的掌控太过专制,早就将其他狐族压迫得不胜其扰了,至少这个时候,自己没有做错。 红色的狐尾从东海族长身后延伸出来,飘舞地卷起水流,那些透明的水流如弹珠般散落在地面,却仿佛冰珠般只是铺满了地面,并没有融化或消失在土壤里。 林子月感受到身后升腾的战意,却紧紧绷劲神经没有回头,而是仔细观察着脚下的道路,这种时候要是再摔倒,她担心自己真的会失去爬起来的力气。 只是单纯地向前奔跑,并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会是什么,但也只能选择继续前进了。 只要还能继续坚持前进……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林子月的运气一直都还不错,虽然身后传来了战斗的声音,但并没有向着她这个方向延伸,随着精神飞快地回复,她再次召唤出了手杖,时不时观察着手中那枚透明的圆珠,圆珠的材质看着像是玻璃球,但是拿在手里更接近橡皮的感觉,虽然上面仍然有着奇怪的波动,但是林子月却无法感应到任何气息,这让她隐隐皱眉。 东海族长将这个东西给她,恐怕这个就是……她女儿的内丹吧? 可是为什么? 正当林子月困惑的时候,她耳边传来了那个男童版的提示音:“寻访人界狐族”已完成,获得“狐仙令”的使用权,获得“古艺澜的内丹”,自动接受任务“复活东海圣族之女”。 林子月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好不容易南森狐族那边都撤走了,这个转达消息的任务完成了,可是这个复活任务是要做什么啊!复活个毛线,自己哪里有头绪啊!她又不是神,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支线啊!早知道这样,林子月宁肯不听东海族长的故事,但是好像任务名称有些奇怪……为什么是东海圣族?她们不是东海狐族吗? 林子月再次挥动手杖,几根草叶自然而然地扭曲起来,形成了滑板形状,载着她顺着山坡往下滑去,在印象中似乎众生行间的入口就在对面的半山腰,林子月甚至在附近的几棵树边,看到自己刻意变长而螺旋缠在树枝上的藤蔓,这是她当时怕迷路而刻意做的记号。 或许真的是任务完成后林子月的运气在变好,这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任何修士攻来的情况,甚至远方的轰鸣声也已经恢复了平静,她飞快地借着植物的推力,一路飞窜到半山腰,这一段路程虽然平静无事,但是她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在踏进山洞的瞬间放了下来。 几乎是带着欣喜的心情蹿到众生行间门前,林子月却感觉到开门的时候,她的动作越发迟缓起来,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阻碍着,要将她留在这个地方。 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停下,我要回去,我还得回去幻世……去六界解决那个c留下的问题……放我走啊! 林子月感觉那扇门简直有如千斤重,直到她想往台阶上踏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是门的问题,而是自己正在被众生行间那侧排斥,就仿佛她变成了一个外人,被自己的时间线所排挤似的。 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可能永远无法回去自己的时间线? 林子月的脸色一白,但是脚尖却颤抖着,往前方的台阶上落去。 被扭曲撕裂的痛楚开始从脚尖蔓延,一直顺着小腿,往心脏和大脑的方向汇集,林子月感觉喉咙里又有铁锈味涌了上来,她握紧右手的手杖,左手却落在了怀里的黑玫瑰上方。 我要回去,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他,为了他们…… 我……一定要回去…… 那充满邪意的黑气再度从她身上和手杖的骷髅头里飘散出,一圈圈推开那试图扭碎她的时间旋涡,林子月却没有抬眼,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一点点往前、往上挪动着。 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会放弃的! 即使时间改变后,谁都不在了,我也不会放弃的! 那墨晕似的黑气骤然收拢,化作花苞的形状,接着从里面竟然抽离出丝丝缕缕的绿色光芒,像是花芯般被黑玫瑰的花瓣包拢在内,随着黑玫瑰的绽放舒展开来,每一次绿色的花芯轻摇,林子月身上的压力都会随之消退一些。 趁着这个瞬间,她一鼓作气踏上了众生行间的门槛,猛然跌落在门内后,那扭曲的压力才彻底消失不见,身后的门却自己“砰”一声猛地关上了。 林子月却直接昏倒过去,在倒地前她隐约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好像轩辕煜啊? 第83章 跨过时间的烟 淡漠僵硬的男孩系统音在林子月脑海内响起:“同批次传送者已确认完成,成功会合二人,剩余四人。” “老板娘,小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可能知道嘛……能跨越时间走出众生行间的只有她一个而已。” “她是从你们这里走出去的,你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我跟林大人出去过,你不要责问老板娘,她是穿越时间去完成任务,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些跨越时间线的状况啊,倒是你,你要是自诩她的朋友,你不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么?” “她、她也从来没跟我说——” “那你既然自认为跟她很熟,为什么她不跟你说?说明她根本不想跟你牵扯过多吧?你现在又凭什么来质问我们?” “你、你这个小鬼!” “好了,小弟,你问他们也没有什么用,跟那个雨精说的一样,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告诉你,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把她绑回去?我能感觉到小姑娘身上的力量,现在的你绝对打不过她的。”这个声音有些沙哑沧桑。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雨接过了话头:“林大人已经超过人类本身的束缚了,而你还暂时没有。恐怕是c留下来的法杖跟她日渐融合在一起,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潜移默化改变她的一切,但是她自己大概从没意识到。更何况在我们原来的世界她从没有解开手杖的束缚,不像是现在……” “那她也是林子月,我相信她会愿意信任我的,我一直喜欢她,虽然我一直不确定这份感情来自哪里,甚至有可能是被c设计出来的东西,但我喜欢她的心情却不断提醒着我自己,我想要帮她,我希望能替她分担一份苦难,她自己……” 小雨有些稚嫩的声音满是嘲讽:“你这时候告白真是不顾气氛,我告诉你,林大人是不可能跟你这样的凡人在一起的,你没见识过她的力量和潜力,也完全不了解她的愿望,而你,你只是一厢情愿地喜欢她想要独占她把她留在身边,她凭什么要为你停下?” “你也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话,如果是她亲口这样对我说,我才会放弃。” “她有更遥远的未来,甚至有能撼动因果的力量,你根本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不是吗?” “不论这些意味着什么,并不能改变她是林子月的事实,你只看到了她可能拥有的成就,但是我知道她的个性,我知道她是个更喜欢安于小事的人,她会作出努力,但她本质并不是一个享受冒险的人。” “但她却做得很好!至少我从没见过能突破命运和时空的禁锢去改变过去的众生,就冲这一点,她的伟大就已经超越了你的理解!” 林子月听着那争吵声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她皱着眉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她眨了眨眼,立刻有张脸凑了上来,因为靠得太近,林子月疲惫的眼睛甚至一时间没法聚焦,没认出那是谁。 “你终于醒了……” “影……影子?”林子月有些恍惚,头沉得像是装了一脑袋石头,她忍不住晃了晃。 “喊我轩辕煜就好。” 轩辕煜轻轻将要起身的林子月扶了起来,还贴心地垫了两个靠垫在她身后,但是林子月坐起来之后,却一直回避着再跟他对视,甚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他扶着的手臂,这让轩辕煜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林子月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几人,老板娘依旧端着笔和本子,有些百无聊赖地在白纸上戳着点,似乎是在缓解自己的焦虑,小雨正气鼓鼓地望着轩辕煜,似乎是恨不得直接将他踢出去,而另一个抽着烟的男人…… “啊,你好,虽然长得老了点,但我只大小弟六岁哦,我们见过不是吗?你可以继续喊我老烟,我的本名是轩辕彦,产头夹三那个彦,也是七宗罪目前的嫉妒头衔所有者,如果老大跟你解释了七宗罪这个组织的话……” 林子月提起了自己关注的重点:“你能联系上其他的人吗?命运之书指引我去寻找同批次传送者,要是我没猜错,就是七宗罪的其他人了。” 轩辕彦抖了抖烟灰,被老板娘狠瞪了眼,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除了贪婪头衔的家伙,联系倒是能联系吧,但我可没办法去找他们,最少也要拜托这个屋子的老板娘……别那么瞪着我嘛,这里没有烟灰缸啊。” 说完他似是无奈地一伸手,那烟灰从地上飘起,卷到了他的手指上,然后融入皮肤消失了。 林子月和老板娘同时在心底感慨了下,这技能好方便啊,要是去专门干保洁多轻松啊。似乎是两人的眼神透露出两人的念头,轩辕彦突然加了句:“喂喂,我这也是有极限的,而且只对烟最起效啊。” 林子月这才想起来:“这么说你也不是人类了?可是你不是轩辕煜的……” 说到这里,林子月回过头去,刚好对上轩辕煜有些炽热的目光,登时梗着脖子将头缓缓转回对面,紧紧盯着轩辕彦。 “对啊,是亲兄弟,但是人类也有成为魔族的可能嘛……过程我就不好跟你解释了,但我是直接被草莓接引的,所以她算是我的直属上司。” 林子月身边的轩辕煜开口了,语气有些阴恻恻的:“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哈哈,小弟别生气嘛……你看不论怎样我也是你的哥哥呀?这点从来没变过,不要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嘛,很伤人啊。” 林子月轻声嘀咕着:“你哥老是这么轻浮的样子吗……像个废柴大叔。” “喂!离得这么近我可是全听到了啊!”轩辕彦非常不满。 轩辕煜却是耸耸肩:“是啊,他一直都这样,所以女朋友谈了很多一个都没结婚。” “喂小老弟!你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轩辕彦头一转,在边上的老板娘和小雨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嘲笑,顿时自尊心严重受挫:“你们干嘛也这个眼神!我就是散漫了点!认真起来也是很帅气的好吧!?” 他这么跳脚,倒是提醒了林子月一个疑问:“老烟,你和……你们到底是怎么来的?” 轩辕彦眼神顿时就嘚瑟起来,但是还没等他好好吹嘘自己一通,就被轩辕煜先一步抢答了:“是他的能力为主,我的力量提供为辅,我哥他的烟灰可以留下痕迹穿过时空进行方位指引与锁定,而他借我的精神力做辅助,我跟他能短时间跨越其他因素定点传送。” “时间都能跨越可不是单纯定点传送能做到的吧……” 老板娘加了句:“如果考虑到监察使的能力范围,也不是不可能。” 轩辕煜点点头,林子月这才仔细打量起他,刚才有些恍惚的时候没注意,但是现在看过来,轩辕煜的脸色明显不太正常,脸色惨白嘴唇泛青,这让林子月心里也是歉疚。 “对……” “不要道歉,跟你没关系,你去哪也好,是你的事情,我会跟着你,这就是我的事情,所以……至少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好吗?” 林子月的脸上有点红,但她却迎上了轩辕煜闪着光的眸子:“我刚才听到了你和小雨的争论,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更像是小雨说的,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已经不适合你……” 轩辕煜没等她说完,抬手一摊,一把古香古色的长柄钥匙出现在他的掌心,看到这一幕林子月也是吓了一跳,但随即理解过来,想到轩辕煜可能跟她的变化一样。 轩辕煜摇摇头:“不是,只有这把钥匙,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但就是莫名能被召唤出来。” 另一边沙发上的小雨脸色不再淡定,盯着那把钥匙,露出有些不快的神情:“那是k的钥匙。” 老板娘比小雨还激动,差点没直接扑上来,吓得轩辕煜赶紧先一步将钥匙攒在手里,甚至下意识地站起身将林子月挡在了身后。 “不是不是,我不抢,我就看看!看看!”老板娘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顿时脸上通红,但目光仍然显露出她迫切的心情。 “阿煜,给荻姐看看也没什么,荻姐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务必分享一下消息啊。” 老板娘撇撇嘴,明显是对林子月的话中话有些郁闷,但轩辕煜倒是稍微放下心来,重新坐在林子月身旁,将手掌重新摊开来,要不是这钥匙离开他的手掌就会消失,恐怕老板娘早就拿走钻研去了。 “k是四位监察使之一的事情你们都了解吧?” 林子月点点头,轩辕煜看了眼她,才应道:“我哥给我讲了这些事情,包括林子月和我身上可能隐藏着的那个c的分魂。” “小林手上有那个法杖,就是c的遗物,而你这把钥匙,就是k的遗物。小林之所以能使用法杖,一方面是c的分魂与她相融共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l本来就是c教导出来的,所以他们能力的本源是相互吸引的。但是这把钥匙呢,毫不夸张得说,六界之内、六合之上,只有k本人才能使用,所以轩辕你……就是k!应该是这样的吧?”老板娘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回过头看向小雨和轩辕彦,想获得些赞成的声音。 轩辕彦皱紧眉头:“可是……我家小老弟除了死宅了点、自闭了点,没有特别明显的超能力啊,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我的身份,怎么可能跟那种手眼通天、超越万物界限的监察使有关系?” 轩辕煜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揍人的念头,不要在林子月面前揭这种老底损他啊!这个狗比老哥绝对是故意的吧!要不是林子月还在场,用又好笑又安慰的目光望着轩辕煜,他保不准已经扑到对面堵上狗比老哥的嘴了。更惨的是就算轩辕煜现在扑过去,也打不过他老哥。一想到这点,轩辕煜内心就委屈得难受。 林子月抬手召唤出了自己的法杖,却没想到法杖出现的瞬间,似乎刺激了那柄钥匙似的,钥匙上竟然飘出古铜色的光晕,仿佛形成了护罩般将那法杖的气势推开。轩辕煜也是大为惊讶,他不像是林子月已经接受了这些魔幻设定,更在两次任务里经历过生死之间的磨砺,此时轩辕煜看到这电影特效般的场景,脸上顿时又是惊奇又是兴奋,不过为了在林子月面前保持风度,他还强压着没有直接喊出来。 看到轩辕煜的表情,林子月却有点小优越,但是也证明了她自己的猜想:“能跟这把法杖的气势不分上下,那这东西也只会是监察使的遗物了,可是要怎么用呢?” 老板娘也有点兴奋:“小林你一开始是怎么用法杖的?” 林子月回忆了下,似乎也没有特别的用法,纯粹是进入幻世就拿了武器的过程,不过当时好像……不是单纯的法杖来着。 接下来林子月和轩辕煜就各种瞎忙活起来,血也滴了,往心口脑门都塞了一通,甚至林子月提出让轩辕煜吃下去试试的时候,迎上了轩辕煜久违的鄙视目光,似乎是跟以前一样替她的智商担忧,两人甚至在老板娘起哄的指点下布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法阵,还点上蜡烛等等,却没有任何效果,那钥匙似乎只对林子月的法杖有反应,法杖在就散发光晕,法杖被林子月收回,就像是变成了一把普通的钥匙,只是轩辕煜能凭空收起再拿出而已。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办法,盯着轩辕煜掌心里的钥匙发愁,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另外三人好整以暇地旁观着,林子月突然灵光一闪道:“如果这钥匙只能对法杖起反应,是不是因为c的关系?我记得你身上也有c的分魂来着。” “就算知道了原因,也没有办法解开它上面的封印啊?” “唔……希望这样不会伤到你才好,你别动。” 林子月说着,右手在手杖上掠过,带出一抹黑雾,虽然轩辕煜下意识想闪躲,但是既然林子月说了让他别动,他就听话地压下了身体的条件发射,那黑雾最终只是落在了他手上,裹着那钥匙,钥匙上面的光晕颤动起来,连带着轩辕煜感觉自己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笼罩了似的。 “如果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说啊。”林子月担忧地看了下轩辕煜,轩辕煜却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接着林子月从怀里掏出了那黑玫瑰,手上黑气环绕凝实后,才很艰难地从上面拔下来一片花瓣,花瓣从花托上被摘下的那瞬间,甚至有黑色的丝线从上面剥落,被她林子月在一旁的法杖吸收进去了。 但是场中除了林子月之外的人,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威慑从那花瓣上升起,仿佛只是看了一眼,那花瓣就唤醒了他们本能的恐惧感。 但林子月却没有受到影响,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放在轩辕煜手上那团黑气里,让黑气卷住花瓣,缓缓推往在最底下的钥匙上。 花瓣与钥匙相碰的瞬间,就仿佛沉入清水里的盐粒,竟然瞬间就消融不见,众生行间里几人肩头的压力顿时消散,但是林子月控制得那团黑雾却翻动起来,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沸腾了,她感觉自己的肺腑都随着那黑雾在翻滚,说不出得恶心难受,甚至跟之前被时空挤压一样,都是已经脱离物理层面的痛苦。 但林子月却尽量不表现在脸上,不过她却没有空去注意轩辕煜的表情,他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因为那压迫力而膨胀起来,眉心紧皱,从胸口和眉心传出来的绞痛,似乎随着血液在往全身蔓延,但轩辕煜双眼仍带着期待地,望向那越发光亮,似乎是要刺破黑雾的钥匙。 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还是将注意力全心放在轩辕煜身上的轩辕彦,毕竟是亲兄弟,在感知到轩辕彦随时可能崩溃的时候他就想插手了,可是却被林子月身上的黑雾和那钥匙上的光芒压得无法动弹,甚至自己的身体都有化作烟雾的迹象,这让他第一次意识到,那监察使的力量究竟有多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小雨坐的地方已经被从他身体里渗出的水沾湿,老板娘此时护在他身前,摘下了平时戴着的眼罩,但是就连她那只眼睛里,也只剩下一片要夺人心魄的光芒,竟然什么都看不见,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无法看穿的东西。 光芒越盛,最终从钥匙上爆发出来,猛然淹没了拿着钥匙的轩辕煜,无形的光波却震晕了众生行间的所有人。 第84章 k 众生行间在光波炸裂开后,受到震动而昏迷的,其实只有在场几位人而已,架子上的书连点灰都没掉,一群人却统统昏迷在沙发上,这场景不可谓不奇怪。 几个时辰后,轩辕煜率先转醒,他先是目光迷茫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后怕,然后又摇摇头,这才看向对面沙发上同样晕倒的几个人。 对面的那几人?一个人族化魔,一个水妖化仙,一个带着z的眼睛的人类……奇怪的组合,他们好像是对着这边,唔,我的钥匙还在,难道我没死吗?可是我明明记得因为我不同意他的计划,c那个混账就硬生生碾碎了我的神念和神格啊……这个地方也没印象,但是这个时空转移站怎么有点眼熟,好像还是我设计的…… 还有一个人是…… 轩辕煜眨了眨眼,望着倒下时半倚在自己身上的林子月,小心地将她盖在脸上的黑发撩了起来。 他的身体猛然一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欣喜。 被轩辕煜这一碰一抖,林子月也是晃了晃头,眼前一时半会儿有点发黑,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红着脸从轩辕煜身上爬了起来。 看到轩辕煜那激动的神情和兴奋的笑容,林子月也有些高兴:“我们成功了?” 接着就被轩辕煜猛地抱住了,吓得林子月一时差点被口水呛到:“喂!你干嘛!至于这么激动嘛!” 就听轩辕煜嘴里几乎是要哭出来一样念叨着:“他成功了,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个混账成功了……我真恨不得把他剩下的分魂全部挖出来再炼化一遍,但我又得承认他是对的……那个混账居然真的做到了,我除了谢谢他还能怎么办,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我真想让那家伙被千刀万剐再被流放千万次去……但是他成功了,他真的复活了你,就连我都……” “阿煜……我快喘不上气了啦……” 林子月这一声低语,瞬间让轩辕煜心头一懵,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松开了林子月,却紧紧把着她的肩膀。林子月也是很懵,她第一次看到轩辕煜这样的表情,比平时的沉默和拘谨相差甚远,整张脸上都带着说不出的灵动和潇洒,而此时泫然欲泣有点委屈却又有点撒娇的样子,更是让林子月感到大事不妙。 这明显是换了一个人吧! 但是都这样了,林子月也能猜到是被换成了谁,可是如果真的是k占了轩辕煜的身体,那轩辕煜呢?那个被轩辕彦鄙视嘲笑的弟弟,那个拉着自己在幻世冒险的二货呢?那个刚刚还信誓旦旦说着要陪她一起,却又为了解除钥匙的封印……那轩辕煜呢! 林子月面色严肃:“你是k对吧?” 轩辕煜高兴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捧着林子月的手拼命点头:“对对!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我真的好高兴啊,傻宝你要是失忆了没关系,从今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的,我们现在都是人类就可以在一起了,我发誓再也不犯二了!” 林子月心里疯狂吐槽,明明失忆的对象反了吧喂!怎么说都该是女方失忆男方追回之类的狗血肥皂剧小剧场,现在换了个记忆,结果比轩辕煜要诡异百倍的性格,让她根本不知怎么面对啊! 可是这个k……林子月只能压下心头的纷扰,好言好语道:“那什么,你先冷静一点,能不能把事情经过给我讲讲?让我至少知道我们的关系?” 轩辕煜,或者说k,顿时脸上变红:“这个算是我……对不起你……就是c不是想……多培养一个监察使出来,然后顶替我们的位置……想让我们几个能彻底成为六界同维的生命嘛……但是我……我当时确实骗了你……胡诌什么‘一见钟情’就开始追你……其实只是觉得气一气c让他下不来台很好玩……后来觉得你真的挺好的……” 林子月虽然不记得这些事情,但是却替那个自己的前世有种感同身受的气结,顿时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不动声色地将被k捧着的手收了回来,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架势点点头,示意k继续讲。 “那时候我们都在一起很久了,c虽然气到差点没拆了我的人界,但他自己放不下面子来揍我,便放任神界对人界大幅掠夺力量……结果本来只是因派系不合的马戏团,这次彻底分崩离析,那几个人界的年轻人为了封闭残暴的神界众生跟c动了手……然后c在感到背叛的怒气之下,是动了真火想要抓我了,我……” k非常歉疚地看了林子月一眼,眼睛水汪汪得分外怜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向淡然的轩辕煜脸上出现这种小奶狗似的表情,林子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了,虽然仍然想揍这家伙,但只能“嗯”两声催促k赶紧往下讲。 “我干脆就跟你分手,放你回去了……别!别瞪我!我是很舍不得的!只是……除了你也没人能让六界幸免于难了呀……” 林子月眉毛一竖就怒了:“你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自己想逃避责任!” “我不能被他抓,因为我除了无处不行的能力几乎没什么出彩的,跟c对上只有必败的下场……因为后来……我还是没忍住,偷偷摸去c所在的地方找你……自然就被c发现了……然后……” k又伸手想去碰林子月的脸,林子月一个侧身闪了过去,甚至用看渣男的鄙夷眼光瞪着他,k的委屈表情实在派不上多大用场了。 k舒了口气,不再刻意摆出能获得她同情的样子,索性一口气讲了下去:“然后你为了我挡了c的攻击,半成形的神魂顿时千疮百孔,如果是我来接那种程度的攻击自然只会短暂失去行动能力,但是你……傻宝……你是真的傻……” 林子月有些沉默地移开目光,生怕自己一巴掌扇过去,她始终不是l。但林子月却没法当作旁人的事情看待,因为更能体会到l当时可悲可笑的心情,依旧感到太过不值,她真心替那个悲天悯人的l惋惜。 “然后c就抓了我,开始了他的计划,一部分是修复你的灵魂让你可以重入轮回,另一部分是打散我的灵魂让我可以进入轮回,而不会被有形的世界所排斥。目前看来两个计划都成功了,真是一个混账,永远都要证明自己是对的。他果然把手杖留给你了……” k的目光落在林子月身旁的手杖上,目光里满是追忆。 “那k,我问你,替你复活的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会怎么样?”另一边的轩辕彦说出了林子月一直想问,但一直不敢问的话。 k的目光在离开林子月之后,立刻变得清冷起来,虽然身上的气势仍旧温和亲切,但他看向轩辕彦的时候,那微笑更像是种高高在上的客气与伪装出来的谦逊:“这种事情应该很明显吧?既然现在是我在主导这句身体,那怎么可能留有让别人控制的余地?” 林子月紧张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担忧地看着k:“你是说轩辕煜他……可能就此不存在了?” k的眼神有些闪烁:“他对你很重要么?比我还……” 林子月飞快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l,但是他对我来说,就是l眼里的你。” 这句话已经足够表明她的立场了,但是k却绝不可能就此死心,只是温和地拍了拍她的头,林子月却又一次偏头,没能让他的手拍第二下。 “没关系,反正那灵魂现在也是我的一部分,本来就是我嘛。就算忘了过去又怎么样?我总会让你想起来的,大不了让你重新喜欢上我,就像我过去追你时的那样。”k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带着深切的自信和毋庸置疑的霸道,这让林子月的心沉到了底。 虽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但是那完全天差地别的目光,尽管都是温柔的眷恋,林子月却在k的注视下只感恶寒和疏远。 轩辕煜那总是淡漠的眼神划过眼前,轩辕煜关切却陪伴的姿态,仅仅是支持着她的选择,愿意站在她身边一同前进的誓言,似乎仍然在林子月的耳边,她再一次感受到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林子月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去了驾驶室,k感受到了她的不喜,所以没有直接跟上,而是望着她那决绝的背影出神,似乎对现在的情况非常迷茫。 然后k就注意到了轩辕彦复杂而想要杀人的目光。 “怎么了?”出于礼貌,k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毕竟现在还在别人的地方,他虽然并不受俗世的规矩拘束,但是l从不喜欢他太过放肆的样子,想必那个转世也不会喜欢。 轩辕彦的手紧紧攒在膝头,声音因为压抑而越发沙哑:“那另一个灵魂……” k听到这个话题皱起眉头,刚才从林子月的神态上,他也注意到了她的疏远和抵触,恐怕就是针对这个身体过去的主人,所以他摇摇头:“既然我在这里,当然是绝对没救……” 话音未落,k的身形已经再度出现在轩辕彦身前,直接掐上了轩辕彦的脖子,将他举到半空,k甚至手上一抖,无形的压力降下,将轩辕彦的双手震成了烟雾状,数根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掉落在地,但是轩辕彦双手化成的烟雾直接上飘,冲着k的耳鼻就要钻入。 一旁的小雨见势不对,拽着老板娘就往驾驶间的方向跑了过去,他可不会傻到跟那个k对上。 k一声冷笑,眉心凸起那把长钥匙的形状,接着他周身空间就陷入了奇妙的错乱,在轩辕彦震惊的目光中,轻而易举地把那些烟雾绞得粉碎,甚至有几道空间裂缝更是直接出现在轩辕彦的身体里,猛然冲乱了他用灵力凝结起来的身躯。 “六界还没有我不能打开门的地方,就算我不是监察使,我依然是k,是这个世界的万能钥匙,”k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满是威胁之意,“想要杀我你不够格,而我身死,你真以为那个灵魂会能活?最多是被我吞噬的命运罢了,蠢货。” 轩辕彦的眼光却在痛苦中维持着清明:“那是我的弟弟,就算他是个有点怂的小老弟,那也是我唯一的、火场里共同幸存的亲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 k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轩辕彦虽然并不需要呼吸,但是那无形的威压却几乎将他的灵魂挤碎,更何况还有不断侵蚀着身体的空间裂缝,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绝没有一战之力。 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弟弟就这样被人占去身体,意识永远沉浸于混沌,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 所以就算是自己要拼上性命,轩辕彦总想着要做点什么才行,这才不顾一切想要对k出手,可是却被k随手就破了法,甚至已经连性命都被k捏在了手里。 真的太不甘心啊…… “k!你住手!” 林子月的喊声让k周身的空间裂缝瞬间消散,连带着那压迫轩辕彦的力量都统统被收回,轩辕彦被k丢回到沙发上。 k望向林子月,目光没有了之前的讨好,而是越发委屈:“你也跟他一样吗?想杀了我?愚蠢得觉得这就能让那另一个人回来?” 林子月先是发怔,继而冷着脸摇摇头:“杀了你也不可能让轩辕煜回来,所以我的下一站就是……冥界,我觉得那是最大概率能找到些相关信息的地方。” k走到她面前,林子月也不再躲闪:“我是希望他回来,但我也没有理由……没有理由因此就非要怎么你。”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非常低,连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能说服自己。 “也是,你确实不是l,我应该认识到这点的。”k的声音有点颤抖,跟自己的爱人双双复活,她却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爱人,忘记一切,作为一个新的人而活在世上,自己的记忆却仍然停留在她替他舍身赴死的时刻,这让他在心底又将一切的罪魁祸首c咒骂了千八百遍。林子月这样冷淡的态度,让k终于冷静下来,认清了这一切事实。 “我叫林子月,我不是l,但你是k,而不是轩辕煜,所以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喜欢的人不是你。k希望你能……”林子月咬着嘴唇,强行忍住哭出来的冲动,“希望你能明白。你喜欢的人和我喜欢的人,或许都……” k后退了半步,他的心头也是绞痛,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这就是生而为人……因为身体和灵魂互相感应而生出的痛苦吗?他知道林子月后半句话是什么,但是他不想听,却又挪不开脚步,因为就连她都在直面那个事实,自己又凭什么再往后退呢? 林子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眼前k的脸庞渐渐模糊,她仿佛就看到轩辕煜正站在自己面前,却往后渐渐倒退远离。 “他们或许都回不来了。” 第85章 没有尽头的灵魂之旅,冥界 林子月站在驾驶间里,面前是那混沌一片的屏幕,她的手完全是下意识地划出一道道弧线,随着脑海里坐标指引,牵扯着那些色彩越发灵动起来,像是雪球般越滚越壮观。她的身后一边站着不放心的小雨,一边站着已经恢复冷静的k,一大一小的两人时不时带着警惕互相望一眼,林子月却没有那个关注他俩的心情,而是眼神发愣,她的眼眶仍然因为刚才哭泣而泛红。 k虽然说是明白了林子月的心情,但是他此时的情绪仍然万分复杂,一方面放不下林子月这个人,另一方面却又不不可能放弃自己重生的这次机会,似乎除了看着她的背影,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小雨上前两步,抬头看着林子月的脸:“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说实在的,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林子月这才回过神来,将脑海里与影子舞蹈、轩辕煜有关的画面赶出去,她冲小雨点了点头:“知道你在关心我啦,我没什么事儿,我好像……” 这么一说,她确实很久没吃了,睡觉倒是因为昏迷过好几次,反而不怎么困,但是也没有饥饿的感受。 “我刚才让老板娘去下了泡面,她也就只有这一门手艺最好,你将就着吃点吧,我担心你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身体掏空。虽然法杖的力量超乎寻常,那也是建立在你的身体和精神强度上的。” 林子月虽然很想拍拍小雨的头,但是因为忙着操纵触控屏,没有办法挪开手:“我真的没事啦,我感觉自己似乎不是那么需要吃的东西,小说里叫什么来着……大概是辟谷?我真的没关系的,别担心。” 小雨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瞪了边上的k一眼,然后才走出了驾驶间。 k也舒了口气,终于有了跟林子月独处的时间,他立刻开口:“你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会知道时空折线的操作方法?这还是当初我跟你还有z一起——” “不是我知道,是命运之书知道,我只是跟随任务指引选择路线而已。”林子月面无表情地打断了k的话,稍微撒了个谎。说不讨厌k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这个家伙玩心太重惹了祸,说不定l和c现在还好好的,也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就算自己不存在,至少轩辕煜和自己曾经的朋友们,也不会被c设计得下场凄惨了。 “你在生我的气吗?” k的语气似乎又在不自觉间露出了委屈,对于他这种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态度,林子月感觉更加烦躁,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好生你的气?我跟你本来也没多深的关系。” 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在k再开口之前,就有人走进了驾驶间。 轩辕彦捧着几本书,阴森森地瞪了k一眼,然后才在靠里面那侧墙角坐了下来,刚好是能看到林子月正脸又能看到k动作的地方,他无精打采地说:“小雨喊我换班,你们孤男寡女在里面,我们仨都不放心。” 由于实在不想再尴尬地沉默下去了,林子月只好有话没话地跟轩辕彦聊了起来:“你在看什么呀?” “老板娘的收藏,有一些冥界的相关内容,我想提前看看有没有能帮到我们的地方。” 由于担心再跟人吵架惹得林子月不高兴,k强忍着没有开口,明明他在这里就是最强力的向导,但是居然没有人搭理他,这让他再度感到被孤立的郁闷,不过他天性异常活泼乐观,倒从来不会因为被孤立受打击,毕竟以前四个监察使,另外几人也嫌弃他的幼稚不爱带他行事。 林子月有些雀跃:“哦?如果真能有什么消息那可帮了大忙了。冥界听上去就是个很玄的地方,说实在的,我心里真的没底。” “冥界可以说是六界最神秘的地方,但它的神秘来源却是生物必经的死亡之路,所以众生对死亡的畏惧在冥界这个存在上达到了最大化,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了解冥界了。”轩辕彦的手指在书页上轻点着。 “如果我想的没错,轮回的概念就是来自冥界吧?” 轩辕彦点点头:“生死惶惶,生物因为存在而成物,却是因为灵魂的存在而得以生。灵魂这种力量的本质,至今无人参透,除了冥界的那些人。” k插进了两人的对话:“冥界是z创造出的世界,她本人的生命概念便是轮回,于是与我们几人达成协议,将灵魂这种最接近意识形态生命的物质,采取最便捷的循环利用,使生命永远生而不息。她告诉我们,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绝对持恒的元素,那就只会是灵魂了。” 轩辕彦皱起眉头:“但是灵魂这种形态,存在着无法被勘测、无法被彻底理解的特性,就算是监察使……” k挑了挑眉:“我们本就是概念态生命,理解灵魂对于有形生命来说或许很困难,但是那是我们的原生形态,就像是你在渺无人烟的荒漠,看到一个披着兽皮举着木棍的半人猿,你基本不会把它当人看,但你并不介意去教他些东西或文明、对它的存在和生活方式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和探索吧?” 林子月眼角跳了下:“虽然你的比喻挺传神的,但是还是让人很不舒服,谢谢。” k耸耸肩,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跟轩辕彦有三分相似:“冥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z教了一群自己的学生,然后把冥界交给分工明确的他们管理,自己去六合镇守中间,之后才有了六合之王的称呼出来。” “所以说冥界就是个将灵魂采集并重复投入生命形体,以达到重复利用的地方?”林子月吐了个槽,“垃圾回收站吗?有用的就收回去,没用的就销毁啊?” 轩辕彦在书里飞快翻了起来,然后念了一串书上的注释:“‘灵魂本质仍然是不可循环的,只是在经过冥界净化后会回到未启灵的状态,但是破损的灵魂下场是什么,至今仍然是冥界也无法回答、忌讳莫深的话题’,这就显得很奇怪了,难道说破损的灵魂因为没办法被净化,不会到冥界去?” k看着林子月的眼光突然变得深远起来:“那是我们几个的协商……本来破损的灵魂会流入六合被封闭起来,以免发生爆炸引起灵魂乱流,扰得六界都不得安宁,但那些灵魂直接流入六合的同时,也会将各界的生机或者灵气牵引着强行灌入六合,所以过了很长时间后,我们突然发现六合日益壮大,六界却渐渐萧条,祸乱与战火不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c找到了l的前身,之后又追寻到转世的l,他想要培养一个能镇守六合的本土生命,同时赋予她我们四个人的力量。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神界被封印的同时,有位马戏团成员化作了深渊,镇守在六合之下。六合分裂成表里,表六合就是原本的六合,而深渊就成了那些破损灵魂的归处,我怀疑他们最终流向了里六合。” 一时间驾驶间又回归了寂静,轩辕彦继续翻着书,林子月却是在思索刚才k的那些话,虽然不想承认,但是k确实让她有了更多对六界现状的认知。 大概在十几分钟后,林子月双手才离开了控制屏,神色却是异常疲惫,不知道为什么,到冥界的路程,居然比她去人界穿越时间的时候艰难了几十倍,她除了打斗时感受到的疲劳,这还是第一次在没有跟人交手的情况下感到这么累。 k下意识想伸手搀扶她,却在林子月视而不见的情况下,讪讪地放下手,老实地跟在她身后出了驾驶间,轩辕彦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脸上也满是疲惫地将书本往身前一丢,下意识摸了一根烟出来点上,嘴里吐出白雾,那白雾却是绕着他头顶飞了一圈,最后倒灌进他的发根里,他的身体越发凝实了些,之前被k打散的力量正渐渐恢复。 冥界之行,至少自己得保护好小姑娘才行,在小老弟能……能回来前,这任务还真不放心让那该死的k抢了风头…… 想到这里,轩辕彦狠狠地一拳锤在身旁的墙上。 林子月一走出来,就有股泡面香味扑鼻而来,虽然她仍然没有饥饿的感觉,但却精神一振,这东西还真的是提神利器啊。 老板娘和小雨看到她出来,赶紧招呼林子月到沙发上坐下,k也毫不在乎地在对面俩人冷淡的眼光中挤到林子月边上,没多久轩辕彦也胳膊夹着几本书出来了,几人沉默地吃完了泡面,收拾好桌子,林子月才说起正事儿。 “这一次来冥界,时间线是正常的,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回到了我来众生行间之后十几分钟的时刻,所以现在的六界应该还是正常运转的状态。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究竟改变了多少历史,这个恐怕只能跟命运之书求证了。”林子月又想起了小九和苏九九。 小雨站了起来:“我跟你去。” 林子月摇摇头:“小雨你不行,你一定要留在这里陪着老板娘,众生行间在这里不安全,在我们离开后,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冥界的制度太严格了,一旦被人抓到,我更怕你们陷入危险。” 小雨的眼睛转了转:“但是我在冥界有认识的人,要是你带着我,说不定……” 林子月很坚决:“不行,牵涉到灵魂力量还是太危险,我不能让你们陪我冒险。” “k,你的话……”林子月犹豫了下,但还是下定了决心,“你就跟老板娘一起走吧,让老板娘开启传送,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就是l的身边,也就是说离你最近的地方。”k面不改色地说,说完还无辜地眨眨眼。 林子月搓了搓身上恶寒的鸡皮疙瘩,没好气地道:“那随便你吧,那至于老烟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得跟你一起去,放你一个人跟这个冒牌货在一起,没人能放心吧?”轩辕彦很自然地走到林子月和k的中间,隔开了两人的视线,林子月倒是无所谓,但是k却是恨得牙痒痒,看来这个巨大的电灯泡是怎么都甩不掉了,本来还指望着来几出英雄救美,至少让林子月改观—— “k,要不你留下吧,我跟老烟就够了。” “不行!休想!万一他对你有歪心思怎么办!” “我呸!那是我弟妹!” “谁是你弟妹!别胡说!” 林子月红了脸,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轩辕彦和k互相瞪了眼,也冷着脸不肯让步地一起挤出了门。 门外的景象,却让林子月也是一阵恍惚,众生行间的门竟然落在一处树屋上面,这棵枝条虬曲的大树至少有十米高,光秃秃的枝条像是干枯的手掌要捧起天空。迎面吹来刺骨的微风,风里挟带的寒意并不是要结冰吹雪的温度低,而是种要让人思维凝滞的冷意。林子月召出手杖,尝试着放出黑雾来控制身下的大树,却如同接触到石头般毫无回应,这大树里似乎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生命力,甚至是任何微弱的一丝灵魂。 林子月握着手杖的手紧了紧,自己最大的倚仗去了八成,冥界都是这样没有灵魂的存在吗? 她放眼望去,树下是一大片铁灰色的草原,天空是阴沉沉的模样,没有云却也没有太阳或者月亮,甚至没有任何星星,灰色的天空散发着灰蒙蒙的光,仿佛是一场没有染色的梦,在无边无际的空洞里,孤零零地存在着。 身旁的轩辕彦伸出手,示意林子月抓住他的小臂,接着他半个身子化为淡烟,竟然带着林子月的身体也飘了起来,两人缓缓落往地面。k就没这么麻烦了,他关好众生行间的门,直接往前面的半空一指,他额前的钥匙形状再次出现,他便往半空一跳,顿时出现了在林子月和轩辕彦两人的身边,两人连脚跟都还没来得及落地呢。 “k,冥界有生命吗?” k听到林子月稍微缓和的语气,虽然明白这是她有求于他想知道答案,但仍忍不住小小地得意了下:“冥界本就是死界,怎么可能有生命?z最早那些徒弟们,本来就是群不死不灭的灵魂体,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轻松地回收灵魂元素。” 轩辕彦点破了林子月的忧虑:“你放心,虽然灵魂体听上去很强悍,但是也是可以被禁锢的。” k极为难得地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而且看似不死不灭,但灵魂体最容易被消耗,甚至可以被破损……也不是没有六界的众生修行过针对灵魂的战术,但是大部分都被我们监察使,嗯……处理掉了。” 林子月摇摇头,对这个话题没有太大兴趣:“说到底只是为了维持你们自己的小世界稳定而已。” “难道你不是么?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c的脚印,穿过时间跨过六界来到这个死地。”k远眺着那泛灰的天空,心里有点烦闷。 “如果复活轩辕煜要牺牲你,我仍然会犹豫,但如果复活他要牺牲我,我恐怕会毫不犹豫,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差别。如果我告诉你,牺牲我能复活l,你会犹豫吗?” k怔了怔,自己明明有最引以为傲的口才,此时却被噎得说不出话。 半晌,他才低声念叨着:“要是牺牲了我能复活l,我可能也会犹豫。” 林子月毫不掩饰话里的嘲笑之情:“亏你还是个超越众生的监察使。” k却摇摇头:“我自己一个人承受生死两隔是我的事情,我不能将这份痛苦交给l,那个什么轩辕煜至少还有我身边这位,但是l失去我和c,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林子月和轩辕彦都瞥了眼k,两人维持了默契的沉默,淡淡的悲哀环绕着这三个人,他们就这样踏上了死者往生的彼岸。 第86章 游魂去向何方 也不知道在铁灰色的草原上走了多久,林子月一行人才望到了几座城市。灰黑色的天空除了偶尔泛着紫光,大多数时候都是周围环境本身在散发着灰色的微光,他们踩过的地方那灰色的微光才会黯淡下去,就像是在云层中划出缝隙的飞机,缓缓将生和死的世界分离开来。在这里,天色始终是灰暗而混沌的,让人类喜光亮的本能被压抑着,下意识地感到惶恐不安。 这样违和且阴郁的感觉,让林子月有些喘不过气,身边的k和轩辕彦似乎都没受到太大影响,轩辕彦的身体却一直维持着半汽化的状态,林子月见状也挥着手杖在周身放出了一层黑雾,顿时那种压抑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但是黑雾却开始顺着林子月的口鼻往她体内缓缓汇沉淀。 k瞥了她一眼:“你这样的状态再被同化下去,可能会彻底被c的手杖神化的,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样小姑娘不就有了完全的自保之力?难道说你在怕她比你更厉害么?”轩辕彦嘲道。 “不是,只是那样子她很可能会随着获得c的力量继承c的人格甚至是思维,到时候真正变成不在六界内的状况,等着她的就是永恒的孤立,而且她是被强行改变的,到时候连自降神格能接触他人的力量都没有,她就只能在六界的虚无里流浪了。”k瞪着轩辕彦,非常嫌弃。 林子月却毫不担心:“不会有那种情况的,我现在的力量不完全是自己的力量,而是通过别的人与手杖同化,从别的人那里接受的力量。” “像无一那样?那倒是很稳妥,跟c使用手杖的方式是一样的。” 林子月点点头,但是表情却有点微妙:“如果有别的人替代无一与手杖同化……” “不会死的,只是会被夺走主动权,但如果是她自己让出主动权的就没什么问题了。” “无一……会怎么样?” “跟你们的轩辕煜现在一样,失去寄居主体的主动权。”k有些恶意地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话里隐隐带刺。 轩辕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实在是被k戳到了脊梁骨,顿时对这家伙的恨意又上了一层。倒是林子月沉思一会儿后,抬头诧异地望了眼k:“你就这么把恢复轩辕煜的方法告诉我们,真的好吗?” k冷笑两声摆摆手,却没有否定林子月的判断。 轩辕彦倒是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混蛋会这么好心说出来?怕不是有什么陷阱吧。” “你爱信不信,反正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世上又没人能把我封印,我随便打开空间裂缝就走,还有谁能拦我?” “如果我跟命运之书联手,大概就足够了吧。”林子月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k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甚至带着种孩子似的幼稚气:“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这是威胁我!亏我还一直在担心你!再怎么说也是你上辈子的男友吧!” 林子月摇摇头:“关我p事,我就说说而已,我离能困住你的程度还差得远呢,上辈子的男友那不也是前、男、友了吗?” k又是一噎,他发现自己在林子月面前真的丝毫占不到便宜,这个女人潜在的自我保护意识和攻击性比l要重多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平时跟l又那么像,总让k忘了她不像是l那样单纯好说服的个性。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但是气氛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除了k以外的两人,心情都有转晴,连带着之后的对话,似乎都没有那么刻意冷落k的感觉了,这让k的心情越发复杂,一时间十分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几人走到那些大楼的路程竟然出乎预料得短,但是等走到近前的时候,三人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身前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因为那大厦只有上半部分遥遥可见,偶尔能看到载着人群的电梯从上面降下来,但是却消失在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就像是那里有一面隐形的隔阂,把一切充满生机和喧嚣的声音都挡在了上面。 三个人站在本应该是车水马龙的空地上,都皱着眉抬头往上观察着。 “这算是……海市蜃楼?” k摇摇头:“海市蜃楼也不会是这样……我又不是没见过。” 轩辕彦又刺他:“亏你还自称六界通行无阻,连这个现象也不了解?” “我一般只在人界待着啊……” 林子月心里不禁感到好笑,懂了,这货本质还是个宅来着,虽然有遍行六界的能力哪里都能去,能轻松环游世界,但是始终只在自家门口人界那边晃悠。 k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两人鄙视的眼神,心有不甘,当即在脚下划了个圈,只见半空那大厦边上也出现了一个圈,他一脚踩进去,本来是指望着落在大楼的窗台边,结果身子踩了个空,直直地穿过那黄色石台的边缘。 轩辕彦当即弹了一道抽了大半的烟头出去,从来的路上开始他就一直在抽烟,此时那烟头飞射出去的瞬间,竟然膨胀炸开,瞬间化作了一大片浓雾挡在k的身子底下,但是k却没有出现在那里,而是再次伸手一点,凭空穿过一个空间裂缝出现在林子月的身边。 轩辕彦索性将那片浓雾再度延伸出去,那烟雾却也没有接触到那城市的景象,在空中盘旋的时候走过哪里,便会在哪里划开一圈空白,但等轩辕彦将烟雾重新召唤下来,那些空白却又自动恢复了城市的景象。三个人站在下面,就像是站在一个荒芜的镜子里,看着镜子外面热闹繁华的景象,甚至能听见车流和店铺的买卖声,却被硬生生划了一条界限,与那个虚幻的城市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触及。 着实令他们心里有种怪异的隔阂感。 “看样子这只是某种冥界的海市蜃楼了,我们走吧。”轩辕彦说着,刚想要回收那烟雾,就看见林子月摇摇头。 “k,你的空间裂缝传送我能用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 “老烟,麻烦你把烟雾停在一个地方,k,你直接在那地方上面开个传送点吧。” 轩辕彦控制着那烟雾停在一家住户的阳台边,k撇了撇嘴,用手指在林子月身前一划,林子月便毫不担忧地跨了进去,倒是让k有点小服气她的胆量。 接着两人就看到林子月周身爆发出剧烈的黑雾,其中夹杂着的绿光比她曾经召唤的更加浓郁,像是枝叶般从她身上散开去,飞快侵蚀着那虚幻的空间,下方两人都是一惊,不知道林子月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她的样子竟然像是力量失控似的。 接着令两个人骤然紧张的事情出现了,林子月坠落到烟雾上的时候,竟然像那些虚幻的城市景象一样,被那烟雾直接穿过,甚至就连她周身狂乱飞散的黑雾与绿色的光条都虚化了,烟雾在轩辕彦的控制下不断往她周身飞去,却完全接不到林子月的实体。 k脚下一点,面前随心而动出现了空间裂缝,他一瞬间出现在林子月身边,伸手想要抱住她的时候,却一把抓了个空。k能看到林子月紧闭的双眼,能看见她脸上带着痛苦、泛着青白之色,就仿佛她已经死亡一样。这瞬间她的样子,自然而然令k想起了l,心头本徘徊的担忧与情意,顿时化作了悲痛和恼怒,k怒吼着不断在林子月身下打开空间裂缝,却毫无作用。 随着林子月一起往下掉落的几秒,k拼命伸手不断想去拽住她,但是她却仿佛变成了那空无的海市蜃楼,只是在不断下坠着,最终消失在那三米高的无形平面里,k手指所触及的地方,只有仍余寒意的空气。 k一个侧身,落在轩辕彦凝聚到他下方的烟雾上,被轩辕彦稳稳地接了下来,两个人破天荒地没有再互相表现敌意,而是同样面色凝重,紧盯着林子月消失的那个地方。 “那到底是什么?” 轩辕彦倒是隐约猜到了答案:“你现在的状态算是活人吗?” k沉默了几秒,才开口:“神力会自然而然遮掩人的气息。” “我也不算是‘活人’。” “所以她是进入了……‘死’的状态吗?” 两人心里都万分沉重,现在这局面也是个死局,k是力量过盛超越了生死的概念,而轩辕彦化魔之后的生命也不被冥界所容,他们俩又怎么才能破开生死之间的距离? 林子月却是在踏过空间裂缝之后,立刻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变得极度暴虐,似乎要将她的血液都冻结一般,她立刻放出了更多的黑雾,但是黑雾透体而出的瞬间,似乎是被那冥界的寒意所吸收似的,疯狂地脱离了她的身体,甚至她连手杖都被迫收了起来,接着再度脱离她身体的,就是那绿色的枝叶般的物质,林子月甚至说不上来那究竟是生命力还是她的灵魂本身,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进了冰水,令人窒息的寒意顺着她每一根神经攀附上来,痛感先剧烈继而麻痹,就连被强行剥离生命的感觉似乎都没有那么痛苦了。隐隐约约间她也看到了身边的k,但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五感被不断抽离。 先是最不明显的嗅觉和味觉,接着耳边下落时呼啸的风声渐渐微弱,听觉消失前林子月望了k一眼,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就被黑幕笼罩,最后连那彻骨的寒意也变得温暖,再也没有任何触感。 在五感全失的瞬间,她穿过了那层三米高的无形平面。 林子月感到自己好像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她知道自己身体还在,却没有办法感觉到任何东西,除了意识本身还在运转,她听不见声音、看不到画面,就仿佛是沉入一场永恒的睡眠,再也无法醒来,却连梦也不能做,只能任由自己在黑暗中感受着煎熬。 眼前很遥远的地方似乎出现了光,林子月就像是溺水的人攀上浮木,虽然心里充满了往那边奔跑的冲动,但是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那光点缓慢地往这一侧接近。 光点渐渐扩散,越来越大,就在林子月欣喜地将要被吞没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喂,这还是个活人吧?你们这样不合规矩啊。” 对话显得很随意,仿佛就是看到别人掉了垃圾在地上,喊别人捡起来的语气,不过声音倒是个有些轻柔低沉的男声。 另一个粗糙如磨砂的声音又响起,仿佛是在回话:“冥界只有死人且只能有死人,进来的活人也总是要死的。” “但我也是活着的啊,总不能看着你们就这样粗暴地回收灵魂,要不就把她留下来吧,天天看着你们一群死人脸,我真的快烦死了。” “你属于半神的范畴,神力自然能掩盖人的气息,所以不会被冥界侵蚀,但是活着的众生,尤其是人类,就算现在不死,很快生命也会被冥界同化吸收的。”那个粗糙的声音非常不耐烦,但是林子月却不再向那光亮接近了。 “没关系吧老铁,我在冥界也学了这么久了,简单的凝汇灵魂还是绝对没问题的,我就把她带着随时看着她不就得了?。”那个男声笑了起来。 “随便你吧,但是如果她惹起了什么骚动,你必须立刻回收灵魂。她的灵魂状态并不怎么好,如果检查破损严重,直接送去里六合通道吧,会有人替你处理。” “知道了知道了,在冥界待了好一段时间了,这些事情我能不清楚嘛,”那个男声显得有点兴奋,“你们天天就知道干巴巴地回收灵魂,地心监狱又死活不让我进,我又不能走远,可算有个人能陪我打打牌了……” “你本来就应该将抱怨和娱乐的时间放在修炼上,等你脱离半神彻底进阶,就可以分离神念出来了,到时候你本人自然就不用待在冥界了。”那个粗糙的声音郁闷地道。 男声非常不屑:“劳逸结合懂不懂!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没有形体没有感情还没有娱乐精神啊!快快,现在还来得及吧?不会少了魂魄变成白痴吧?” “你真是看不起我,你在六界浪了多久,老子干这一行就有多久。” 接着林子月面前的光亮瞬间被黑暗吞没,她内心再度被恐慌和痛苦充满,但很快知觉似乎回来了,林子月感到沉重无比,仿佛有数块大石头正压在每一处皮肤上,正在拼命挤压着她,但是在那压力的渐渐刺激下,身体的感觉似乎正飞快苏醒着。 林子月的眼睛动了动,但是仍然睁不开。 “啊她眼睛动了,她这么快就要醒了吗?好像不合常理吧,是因为魂体分离没进行到底的关系吗?” “她的身体和灵魂契合素质极高,甚至有人工镶嵌的痕迹,自然恢复力极快极快。” “哦?人工痕迹,那就很有意思了……”那个比较温润的男声忽然冷酷起来,“六界居然还有人敢妄自研究灵魂力量,还拿生魂做实验……看来得给隐元会那些小辈们提个醒了,不然哪里发生连锁魂爆,直接覆灭一界都不是没可能。” “那是你们生界的事情,与冥界无关,这里是灵魂力量最容易被管制的地方。” “是啊,是啊,这是所有灵魂的故乡嘛……你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我都能背了喂。” “那你还废什么话,把这个活人搬走,我要继续工作了。” 男声咂了咂舌,不过却没有反驳,很快林子月感觉身子摇晃起来,从动作和位置感受,似乎是被人横抱着腰架在了肩头。 男声低低地念叨着,仿佛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不要起来,等我们到了说话方便的地方你再醒。” 第87章 雷邪 男子在肩上背着林子月走了很久,林子月对于方向的认知非常混乱,因为他们时而上升时而下降,甚至有几次她还感受到了明显的失重感,仿佛马上要飘起来一样。一路过来时不时都有人跟男子打招呼,男子很愉快地跟别人闲扯着,但是提到林子月的时候却总是打着哈哈,只说是“新的实验素材”之类的话,对方往往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就见怪不怪不再问了。 终于男子停了下来,林子月听到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这让她在心底里有些疑惑,居然是这么老土的地方吗?用钥匙的话称不上安全吧? 似乎是感受到她有微微皱眉,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啊,你可以睁眼了,不过等我把你放木榻上先,我觉得你的身体可能还得多活动活动才适应,抱歉让你遭罪啦。” 林子月便没有刻意活动身体,直到感觉自己的后背安稳地落在了铺着席子的地面上,她才尝试起活动手指,果然如男子所说的非常吃力,她只好一点点来,男子注意到她偶尔抽搐一下的手指,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看起书来。 不过林子月开始尝试活动后,她恢复的速度比男子预估得还要快,不过半小时后,林子月的手指便已经能自如地上抬了。 “唔……你要吃些东西吗?我可以做些汤用勺子喂你。虽然冥界没有生命力,但是能吃的东西倒是不少。” 林子月的手指静止下来。 男子又说:“需要的话敲两下。” 林子月的手指一动不动,不过她的手稍微抬了起来。 “不用勉强自己,你现在是安全的啊,怎么这么紧张呢?”男子一边说话,声音却越来越接近林子月,似乎停在了她的上方,“不过你跟她长得倒是一模一样,应该只是巧合吧,毕竟她现在跟那个冷鬼王一起执行任务呢……” 林子月心里突然惊了,刚刚好不容易抬起来的手立刻掉了下来,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人说得是谁,正是自己在传送离开之前,跟苏九九和炎鸦在一起的那个女人。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因为c的计划而被牺牲部分灵魂,就是因为她的一部分灵魂跟l的灵魂融为一体,自己才能作为林子月重生…… 面前这人又是谁?听他话里的语气,跟冷鬼王和那个女子异常熟悉,难道他也是六合的人吗?或者是六合之主z派遣到冥界的人? “你刚才在我说到冷鬼王的时候睫毛动了一下,你也认识他吗?那家伙真的好狗啊,我一直都特别嫌弃他,生生世世都在跟我抢女朋友,但是我又好喜欢他那个人的思维,总是跳脱随性却又小聪明百出,虽然时不时不靠谱得脱线,但遇到事情总能化险为夷……” 男子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念叨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倾诉对象,他对着不能动也不能反应的林子月就倾诉起来,感觉憋了太久了,以至于终于抓到一个不用顾虑的对象,他现在是放开了可劲地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似乎说累了,才离开去喝水,但是林子月却因为他不断絮叨,早就自然而然地屏蔽了他的话,而专心于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毕竟她心里还惦记着k与轩辕彦,冥界的力量着实超乎寻常,一直放任那两个彼此敌视的人相当危险,如果她不趁早赶回去的话,万一那两人跟冥界的势力起了纠纷,k倒是肯定能跑掉,但是轩辕彦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万一他有了什么危险,林子月可是极度过意不去。 “你看上去心事重重啊,也不怎么搭理我。” 男子似乎喝完水回来了,林子月感觉他似乎坐在了自己旁边,虽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但是林子月还是直觉中感到他正在看着自己。接着林子月的头便被扶了起来,男子稍微往她嘴里一点点灌着水,林子月努力地咽了两口,干涸的嗓子眼感觉确实好了很多,她才努力哼了声,表示已经足够了。 “唔,差不多到我去加持通道稳定的时间了,我要出去一会儿,你自己在屋里没事吧?没关系的话就敲两下地板。” 林子月敲了两下地板,那男子似乎显得非常高兴:“好的好的,那你慢慢感受身体的适应状况,我尽快回来,你千万别离开这间屋子,不然灵魂还会受到冥界气息的感染,这里已经是地下很深了,你现在这情况在外面走的话,很轻易就会被冥界同化的。” 林子月又敲了两下地板,表示自己清楚了,感到有个头枕被塞到了脖子底下,这才有男子起身走路的声音传来,他似乎拿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发出甩钥匙的声音,开门离开了。 林子月却一直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感觉并不好受。明明知道自己的四肢和五官都在,甚至都能明显感到自己身下坚硬的地板、屋里微凉的空气,但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睁开眼或者爬起身,就在一片黑暗里,林子月却听不到多少声音,在那絮絮叨叨的男子离开后,屋子里安静得使人压抑,而她却因为一个人处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根本没办法睡着。 林子月终于睁开眼,能自如地张嘴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说话。 “啊……啊……咳、咳咳……”嗓子仍然干得让人难受,但是房间里要命的死寂被打破,让林子月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嘴里轻声哼唱着,林子月的手一收拳又一摊掌,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姿势,只是身体能重新活动、能随着自己的大脑而受控制这件事,便让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活着”这两个字。 男子在终于结束加固空间通道的日常任务之后,这才穿过冥界那些乱七八糟的电梯与隧道,走回了自己特意用法阵隔绝掉冥界气息的小屋。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意外地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歌声。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男子一怔,接着有种隔世般的恍然油然而生,就站在门外,跟那声音一同唱了起来:“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屋里的声音仍然在继续,但是却带上了隐隐的笑意:“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男子声音变低,忍不住带着笑容赶紧打开了门,正好看到了正跪坐在木榻上的林子月。 林子月也是抬起头,看到了一位身着古式华裾的男子,黑色长发简单得绑了起来,用一条水蓝色的束带挽了两圈。男子虽然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剑眉阔额,但是那紫色的眼眸里却深邃无比,配着那有些邪魅的笑颜,使他看上去颇有分桀骜不羁的魅力,只是眉眼流转间,林子月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某些极其强大的力量在酝酿,那隐隐间压迫着她的威慑感甚至不比被k占有身体的轩辕煜差。 但林子月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真心感谢你。” 男子看着她这样郑重的态度,虽然脸上仍有笑容,但是眼神却变得寂寞起来:“你是想说你还有事情要办,对吧?” 林子月怔了怔:“我表现得是不是太明显了?看上去很急着离开吗……” 男子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我都习惯了,好像我遇到的每一个人,最后都向着各自的目标分散而去呢。” 林子月却没有动摇:“但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哼……生者来冥界还能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好死就是为了活着。” “是的,我想复活一个狐族,不过是死在过去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问问你的名字,连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太忘恩负义了。” “问这个?我叫雷邪,你想怎么喊我都行。” 林子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雷大哥?” 雷邪拍了拍胳膊,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算了吧,好雷人啊,你还是喊全名吧。” “我是林子月,你既然认识冷鬼王,想必知道六合和监察使们的事情。直白点说,我的前世是l,然后我是跟借别人躯体复活的k一起来到冥界的。” 雷邪看向林子月的目光立刻变成了惊吓,他嘴里低声念叨起来:“明明菲斯特跟我说不会变成白痴的呀?不是自称这行做了万年没出过纰漏嘛……” “我才不是开玩笑!”林子月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抬手唤出了c的手杖,手杖出现的瞬间便涌出了黑雾,不断往林子月的身上缠绕着,顺着林子月的皮肤钻入她的血肉,她瞬间感觉还不那么灵活的手脚飞快灵活起来,这对她来说算是个意外之喜,但是另一边雷邪的神色却难看很多,先是充满震惊和敬畏,接着又变成追悼般的悲痛。 “c的手杖吗?这个力量的感受我几辈子都不会忘……”雷邪的目光带着憎恨和崇敬,数种复杂的感情一一闪过却又归于平静,最后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子月,视线从她的脸上又移到那手杖上,来回看了许久。 “他连手杖都留给你了,也就是说这已经是遗物了啊……”雷邪的脸抽搐了下,强压着不想表露情绪,绷着脸色跪下冲着手杖长磕了个头,雷邪这才在受到惊吓的林子月身边坐了下来,“你这辈子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介意跟我分享吗?” 或许是之前听了太久这个人的絮絮叨叨,林子月也愿意还他一份真心,所以便将至今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将她所了解和推测出的c的计划,也完整地告诉了这个雷邪,对于雷邪展露出的尊敬,她实在难觉得那是作假。 雷邪静静地听完,眼神飘忽地落在手杖上,问:“你自己呢?你觉得c该死吗?” 林子月却犹豫了:“我不知道……我一方面感谢他,感谢他能让我重新活一次,让林子月这个人能存在,能遇上更多很棒的人,一方面却又憎恨他肆意设计、扭曲他人的生命和命运。甚至就连l,我觉得都在恼火他做的这一点,然而对她来说c这个人本身更加重要,而对我来说不是,所以我对c并没有l那种深刻交织的复杂感情。” 雷邪点点头:“c是我的师父,在我很久以前还是x的时候,他将我从人界带出来留在身边,手把手教会我六界的每一种元素的变化,教我如何去感受、应用每一种现存的力量形态,除了灵魂之力,我的所有知识都是继承于他的全知全能。后来有一天,他不再是全知全能的了,他从神座上为了迎接l而一步一步踏了下来,竭尽全力为她铺好后路,却又因为那份期望竹篮打水而绝望。” “是因为k吗?” “嗯。是不是很可笑?明明六界众生在他们一念之间便可倾覆,但是绊住他们的,却是这么狗血的家长里短。”雷邪冲林子月眨了眨眼,“刚才你说k在冥界?” “是的,还有一个算是半人类半恶魔的人吧,是……轩辕煜的哥哥。” “等等,恶魔!?”雷邪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恶魔在冥界是被通缉狩猎的禁忌生命啊!” 林子月也是一惊,随即慌张地站了起来:“我哪里知道去!情况这么严重吗!” “如果他们还在地面还好,这里的冥族从不上去地面,但是如果那个k滥用能力直入地下的话,我就怕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便感到身体剧烈摇晃起来,林子月的脸色也越来越糟糕:“喂喂!你这是什么究极g啊!” 雷邪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跟紧我!冥界只有唯一一个地方是封锁着专门关人的,他们要是了解那个情报,恐怕真的下去了!也只有那个地方受到攻击才会这么疯狂……快!快!趁现在还来得及!他们应该刚刚开始往中间去!”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子月一边跑一边跟在雷邪身后,为了不惹人注目,她还收起了手杖,还好自己在那黑雾的环绕下,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不然这时候突然跑起来,恐怕会相当吃力。 雷邪咬牙切齿:“地心监狱关着六界众多穷凶恶极恶魔的本体,是控制着所有六合逮捕的通缉犯的地方!要是那个地方被那k攻破,凭他那个随机打开空间裂缝的能力,那些身体强度能轻松承受空间乱流的家伙,只会逮着那个机会疯狂逃跑!” “简直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为什么你们要把这么一群魔鬼关在一个地方啊!”林子月顿时也感受到了事态有多紧急。 雷邪皱着眉头:“你根本不知道那四个监察使本性到底是能多胡闹,要知道就算是他们,也是有感情会犯错的,所谓的神格只是力量的体现,却不是他们本人多么崇高爱世,就算是神界那些末等神,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这监狱就是个例子!” 林子月没有说话,想到c和k做过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反驳雷邪的实据。 第88章 地心监狱(上) 冥界,地心监狱的大门外。 数个身着黑袍的骷髅正苦恼地四处奔走,一个戴着黑冠、身形魁梧的大胡子,正怒吼着让这些骷髅加固大门上的封印,他身上穿着的是底边绣着金色火焰、红线镶边的古式布袍,腰间却配着几把造型怪异的六轮手枪,显得不伦不类。在大门正对面的甬道上方,时不时传来剧烈的震动,每震动一次,那声音似乎更接近了一分, 大胡子的脸被遮在烂糟糟的胡子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神此时却满是焦虑:“趁那个诡异的入侵者和恶魔抵达前,一定要把封印完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磨蹭!给我动起来!” 大胡子气呼呼地踢在一个走得慢了些的骷髅屁股后头,结果那骷髅架子一抖,头便“骨碌碌”得在地上滚了好远,吓得他赶紧跑了起来去追头,骷髅眼中的鬼火显得非常委屈。 随着那些骷髅的忙碌,地心监狱高三米、宽两米的大门周围,立起来了长短不一、高矮不一的二十八根石柱,接着又将大门上下左右四处的烛台点上,那殷红的烛光非常瘆人,却随着四处烛台亮起,相互之间连接成一条红线,刚好形成一个四角形。 大胡子又喝令那群骷髅赶紧撤走,之后就等多来几个冥界使者,好启动这个星宿大阵了。这个阵法启动最少也要四位冥界使者,普通的骷髅那都是灵力不足,再留下去也派不上用场,他们又不能帮忙战斗,留在这里更是碍手碍脚。 就在这时,雷邪拽着林子月的手臂,从左侧一个桐木雕花的通道门走了出来,在里面的电梯里还有好几个同样穿着红线布袍、面色青灰且身体僵硬的人,虽然用警惕的目光望向林子月,但是看在雷邪拦在她身前的份上,并没有出手。 林子月在电梯门开的瞬间,耳边再度想起了那系统音,让她心里狂震:“获得任务‘地心监狱的囚徒’:降服并释放安朵斯的本体。” 这个安朵斯不就是炎鸦的本体嘛!他的本体居然是被关在冥界这里?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说之前人界接到的任务不是偶然,而是刻意引导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来到地心监狱这里,好接受这个任务么? 仿佛是为了增加解释,那系统音破天荒地加了一句:“任务‘复活东海圣族之女’目标‘古艺澜’的灵魂已下落不明,需前往地心监狱获得更多情报。” 顿时林子月手撕了这个声音的心情都有,这不是摆明了不给她退路,逼着她去一个关着众多恶魔的地方送死吗?她看不到丝毫胜算,但是如果现在退走…… 林子月看见了大胡子恼火的眼神,不,现在真的还有办法离开吗…… 大胡子的胡子登时就竖了起来:“这是活人?活人!我的天,难怪会出现入侵者!雷邪,你到底做了什么!冥界的禁忌之一你忘了嘛!” 雷邪眉毛一挑:“我要做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指摘,既然入侵者的目标是她,我这不是及时把她带过来了么?你慌什么!而且有我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大胡子吹着胡子恨不得跟雷邪打一架,但他又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一战之力,而雷邪的战力作为友方,确实是无比可靠,毕竟是现在除了监察使之外最接近成神的存在。但是林子月却有着不同的危机感,她可是深切感受过k的力量,而且从来没见他有吃力的样子,雷邪真的没问题吗? 想到这里,林子月稍微用手肘碰了下雷邪的胳膊:“雷邪,能不动手千万别跟他们动手,我跟他们走了之后,冥界应该就……” “你知道除了活人是冥界的禁忌,还有什么吗?” 林子月微愣,雷邪继续道:“你之前说过你是来‘复活’什么的,对吧?” 只是他这句话一出,场中的形式一变,那几个身着黑袍的人和大胡子,顿时面带怒容地将林子月和雷邪围在了中间,他们铁青色且僵硬的脸上出现愤怒之色,顿时显得越发可怖。 “雷邪啊雷邪,真没想到,你不仅串通了活人让她留在冥界,现在还打算帮她复活生灵?真亏我们竭尽全力教导你冥界的诸多事宜,你居然想做这种事……” “狼心狗肺!我早就看你小子不对了!就算他有上师的手令又怎样!他始终还是个活人!” “你真是让我们失望……你究竟把大家对你的好当成什么了!你现在把那个妄想破坏生死伦常的人交出来还来得及!你这样连上师都会失望的!” 大胡子的语气还带着劝说:“雷邪,你别插手这件事情,我们还一切好说,你要是再这么错下去,冥界也容不得你了。快点,把那个活人交给我们,我们自然能确保冥界秩序好好送走她,让这个活人回归轮回,不要再停留在这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地方。”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雷邪,你快点下决定吧,那侵入者来之前,我们必须得先控制她,这也是我们的筹码,不然那个操纵着空间之力的怪人真的闹起来,封印也撑不了太长时间啊!” “我说直接把他俩一起净化才好!雷邪这样不是叛徒是什么,这个白眼狼留在这里只会带来更多隐患,我早就说了拒绝他留下来,你们都不信!” “你别再瞎说了!雷邪!你清醒一点,她才来冥界多久你就变得这么愚蠢!你现在放弃帮她又没什么,不然你就真的是背信弃义了!你、你怕不是被这个活人下了什么咒——” “够了!”雷邪听着这群死顽固的话头都大了,只是分分钟他们就给他扣了一堆帽子,要不是早就相处多时,知道这些死人骨子里也是死顽固,雷邪此时也不会这么头疼,就把林子月交出去了。 正因为这群人对于冥界禁忌的死守,冥界才能这么多年维持着六界魂衡,要让他们这时候为了林子月一个人破例,那怎么可能?她又不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女主,可是就这么把林子月交出去,她也是必死的下场,失去了记忆和力量的灵魂,重入轮回后只能成为另一个人了,雷邪对于这点了解极深。 正当局面僵持,冥界几人和雷邪对峙的时候,他们因为太过集中于眼前,没有注意到那轰鸣声已然在大门甬道的一层之隔了。 又是一声带着震动的轰鸣,正对着大门的甬道上方似乎承受不住冲击,坚硬的石块分崩离析,从那不断蔓延的裂缝中灰石纷纷落下,几人同时抬头看去,下一刻,暴虐的空间裂缝飞舞着从其中蔓延开来,混乱而卷曲的乱流将那些还未落地的粉尘卷入、搅碎,然后吞噬进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裂缝中。 雷邪下意识地在眉心一点,指尖已经多了一根雷光环绕的银色细钉,大概比铅笔还细了一丝,但是其上环绕的雷光里时有龙啸传出,就连林子月都下意识感到强烈的威胁。 随着雷邪弹指而飞出的钉子,瞬间化作一条几米长的小形神龙,龙须飞舞之间电光四溢,只是须臾就将那四处飞散的空间乱流吞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后才悬浮在林子月和雷邪的头顶,神情非常人性化地望着那轰鸣阵阵的甬道,似乎也因察觉到危险而紧张。 当那些空间裂缝互相汇聚、越来越大,将整块甬道都覆盖的时候,那神龙似乎忍不住了,尾巴一甩就想扑上去,雷邪当即喊住了它:“罗塞,不要莽攻!” 下一刻,那巨大如镜面的裂缝群便崩塌了,瞬间在甬道那里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然后空间裂缝似乎被无形的手给缝合,两个人影从那砸开的大洞里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正好看到被一群冥界使者围在中间的林子月。 林子月却不是很意外地看着轩辕彦和k,刚想告诉两人多加小心,就感到肩头一紧,接着巨大的吸力从肩头传来,带着她的身体往上飞去,混乱的天旋地转之后,她跟雷邪同时落在了包围圈外面,轩辕彦和k都是警惕地看着雷邪,感受到这人身上强大的压迫力,连k都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如雷邪强盛,突然出现这么个人抓着林子月,k和轩辕彦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 那条雷龙见雷邪遁走,自然不甘落后,一个飞窜周身电光爆裂,雷龙瞬间出现在四人的头顶,但仍然用带有攻击性的眼光瞪着k。 “我们走吧。”雷邪说着,用眼神冲k和轩辕彦示意了下。 林子月却摇摇头:“我要进地心监狱。” k顿时急了:“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快走!” “我的任务目标就在地心监狱里面,雷邪,你知道打开地心监狱的方法吗?” 雷邪拽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我知道是知道,但是你去那里要做什么?那里面关押的全都是穷凶恶极的魔鬼,你去送菜吗?” 那边的大胡子却给身边其他冥界使者打了个眼色,警告他们先不要乱动手,高声冲这边喊:“那个活人!你是想进地心监狱是吗!” 雷邪闻言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能不跟冥界的人动手,他还是十分乐见的,所以当即也放开了林子月,林子月上前两步站在两拨人中间,用眼神示意轩辕彦和k不要过来,冲他俩微微摇头,这才看向那大胡子。 “是的,请问我能进去吗?” 大胡子摸了两把胡子,眼中虽然闪过一丝迟疑和悲悯,但马上又被决绝所掩盖:“你可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地方?” 林子月点点头,虽然雷邪给她介绍地心监狱时,只说了短短两句,但是听他都感到紧张的话,她很清楚里面是多么凶险,但是那任务提示既然都到这了,就说明地心监狱是她此刻的必经之路,这次要是少了勇气、临场脱逃,说不定冥界甚至不会给自己再过来这里的机会。 就仿佛冥冥中命运使然,遇上雷邪,k直接轰击至此,而雷邪又偏偏带了她过来。 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林子月下次真的不觉得有希望能再来到这扇大门前。 “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大胡子挥手,让另外几个冥界使者都退下,虽然他们满心惊疑心有不甘,但此时既然上司发话了,始终以规矩和阶级为恒的冥界众人,自然会无比服从上司的命令。 “你过来,”大胡子冲林子月说着,然后又冲k和轩辕彦一指,“你们不行,要是你们不放心,让雷邪也过来。” 林子月赶紧回头冲要发作的k说:“没事的,既然他这么说了,就让雷邪过来就好,你俩不要再攻击冥界了,要是地心监狱被攻破,到时候我们真的要成为六界罪人了。” k非常不甘地哼了声,不过没有移动脚步,而是跟轩辕彦目送着雷邪缓缓走过去,站到林子月身边,跟她眼神相会,两人才一同往大胡子那边走去。 大胡子眼神一动,落在雷邪身上:“事先说好,只有她能进去,你不行。” “我懂你的意思,虽然我觉得她人挺不错的,但是我也没把握能毫发无伤地攻破冥界……能不跟你们打我也不想跟你们打啊。”雷邪调笑着说,但是大胡子却感到了隐隐威胁的意味,雷邪只是说不能毫发无伤,也就是说他在见识过不少冥界的力量之后,还有自信能与众人一战的,就冲这点,大胡子就不得不在心里感慨几句。 林子月却接了话头:“雷邪,你毕竟还是冥界这边的人,没必要帮我,你要是进了地心监狱恐怕才更危险,到时候一群恶魔逃狱的风险谁也担不起不是吗?我自己没事的。” 其实最后那句安慰,连林子月自己都不信,虽然她身边有不少能力,但是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对上那群恶魔时还能这么淡定,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就此放弃更是不可能。 轩辕彦虽然很想上前,但却被k拦住了:“你更不能去,地心监狱本就是关押恶魔的地方,他们现在注意力都在林子月身上,还不会盯上你,但你最好不要使用能力,尽量收敛自己跌气息。不然我拿不准他们会不会向你动手,顺便将你关进去。” 轩辕彦推开他的手,冷着脸道:“不用你假惺惺地关心,我不可能放任她自己去冒险,你不能进,雷邪不能进,那我力量不足总可以,既然本来就是关押恶魔的地方,多放一个魔族进去又不打紧。” 说完轩辕彦就走上前站在林子月身后:“我跟她一起。” “老烟,你没必要……” “有必要,”轩辕彦瞪了一眼林子月,“看着你本来就是草莓给我暗中布置的任务,而现在更是为了轩辕煜,我决不能让你自己去冒险。” 林子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单纯的感谢似乎太单薄。 大胡子盯着轩辕彦看了几眼,冷哼一声:“呵,魔族?可以,那本来就是你们这些六界祸害该去的地方,你倒是有情有义不像贪生怕死之徒,可惜了,偏偏要来冥界惹事。” 林子月顿时眉毛竖了起来:“好了,你好磨叨什么,就我俩的话现在进没问题吧?” 在大胡子的暗示明示下,那些本来呈半包围站姿的几个冥界使者都退开来,只能眼看着林子月和轩辕彦一前一后走了过去,雷邪倒是刻意落后了点,并排跟大胡子走在一起,似是有了避嫌之意。 大胡子手掌一合一开,八颗浑黑的檀木珠便蹦了出去,绕着那高大木门上的烛台飞舞起来,随着珠子圈圈环绕,那烛台上鲜红色的光芒黯淡下来,维持着将灭未灭的样子,木门却自己缓缓向内打开。 一个幽深且只有黑暗的洞口露了出来,没有鬼哭狼嚎,没有阴风阵阵,只是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黑暗。这让门外的几人都皱起了眉头,什么都没有的未知,才比摆到眼前的妖魔鬼怪更恐怖。 大胡子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冲他们道:“两位,请吧。” 第89章 地心监狱(中) “等等!” 林子月听到了k的喊声,却没有停下脚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大门前的台阶,一头沉入了那看着就异常诡异的黑暗里。轩辕彦回头瞥了一眼k,不动声色地摇摇头,随即也步了林子月的后尘。 “这两个家伙……”雷邪有点诧异地回头望了眼k,接着目光落到大胡子身上,“他们进去之后会出现在一起吗?” 然后雷邪就迎上了大胡子带着恶意的目光:“我怎么会知道?” 雷邪心头暗叹,表面上却点破了大胡子的心思:“你们其实也没进去过是吧?里面究竟是什么样你们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一切只按照冥界的规章制度办,从来不逾越是吗?” 看着十二级台阶上的大门,雷邪心头虽然忧虑,却又能隐隐感觉到这会是那个人类女子的机缘。c留下的遗物……l……还有个复活的k是吗……或许自己也得尽快回六合一趟了,总得跟z当面沟通一下,还有林子月身上那个气息,恐怕命运之书也在这趟浑水里搅和着。 雷邪往后方瞥了眼,低声冲大胡子道:“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从来没有人从地心监狱出来过。” 大胡子背过双手转身往k的方向走去,却在身后用两手比划了一个三角形,雷邪明白那是冥界表达“是”的手势,心头担忧虽然又多了几分,但是脸上却越发平静。再度走到大胡子身边,与他并肩走到k身前。 两人这样的姿态,自然而然引起了k的敌意:“你们想做什么?就算是你俩一起出手也不可能拦住我,到时候我从这逃走,将冥界主世界摧毁也不过是耗费些时间的事情……” 雷邪摇摇头:“我相信他并没有此意,他要是真对付你,那等你们打起来我只会袖手旁观,最多维护下大范围的空间稳定,不会刻意偏帮谁的。” 大胡子顿时就瞪向了雷邪,再次深刻感受到了这家伙在人界“亦正亦邪”的名声,但是雷邪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反眼瞪了回去,然后冲大胡子翻了个白眼。 k没有理会这两个家伙“眉来眼去”地打哑迷,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林子月会有危险吧……” 大胡子捋了两把自己的胡子,他本来也不是个精于心计、擅长演技的人,如果不是林子月自愿踏入这场险境,他恐怕还真不会想到送她进地心监狱去,毕竟进了里面会不会被那些恶魔折磨到魂飞魄散都难说。此时k这么直白地把事情摊在明面,大胡子的脸上顿时不怎么好看,要不是还有胡子挡着脸,只怕他会更尴尬,于是大胡子目光一转,望着雷邪,眼神中隐隐有求助之色。 雷邪一边在心底指天骂地地问候着大胡子的呆样,一方面又摆了一脸诚恳的唏嘘,走到k身前郑重地说:“不是我说啊,k,要说她进去没有危险,那才是真的在骗你。不过我相信林子月有逢凶化吉的能力,我作为半神的直觉告诉我,这次危险对她来说收获可会远大于险情,你要知道,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我敢用我半神的神格起誓,她绝不会籍籍无名地死在这个鬼地方,她可是有更广阔的未来的人……” k用看推销员般的眼光看着喋喋不休的雷邪,第一次有种人外有高人、说外更能说的感受。 雷邪上前一步,拍了拍k的肩膀,因为k能感受到他没什么敌意,索性也没有闪开,任由雷邪的手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我说啊,k老兄,你看林子月对你这么冷淡,我就在琢磨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我看那个轩辕彦都跟她更加友善,她也实在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你是哪里得罪她了?她不会是你前女友吧?” k顿时信了雷邪那“半神的直觉”三分,但却是让k想揍爆雷邪的那三分,这家伙瞎吹就算了,为什么吹得那么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k渐渐变黑的脸,雷邪冲大胡子打了个眼色,留k在这里实在太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真的爆发战斗,所以雷邪便开始拉着k扯些男男女女、有缘无分之类的话,直说得k有当场翻脸的冲动,然后在雷邪“加特林式谈人生”的不断轰炸下,k终于被雷邪揽着肩膀拖走了,美其名曰“去领略冥界风土人情”,事实上冥界这个一片死地的地儿,哪里有什么风土人情,冥界使者们的工作又都是机密,怎么可能给k参观。 大胡子在雷邪身后留下了又是敬佩又是鄙夷的目光,不过既然k已经被雷邪带走,他立刻将另外几位冥界使者们喊到了一起。 之前那一直对雷邪抱有敌意的那人开口了:“雷邪跟那个外来者牵扯不清,要是他们联手,就算整个冥界也没有反击之力,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样真的好吗?” 另一个一直在帮雷邪说情的冥界使者瞪了他一眼:“你不过是因为心有嫉妒所以刻意抹黑他吧。雷邪引走k难道不正是在替我们担忧吗?” 大胡子摇摇头:“他现在是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了。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们尽快把封印加固仪式进行完吧。” “可是把仪式完成的话,那人类和魔化人族更不可能出来了吧?”顿时有人提出了疑惑,“而且那样的话十年之内我们外面都不能开门了,万一六合那边有什么新的通缉犯被逮捕了怎么办?” 大胡子恨不得把提出这堆问题的人喷个狗血淋头:“怎么办!?我告诉你!凉拌!那个用空间力量的深井冰送又送不走!难不成放任他们僵持在这里,随时准备把大门毁掉?不加封印好啊,你倒是告诉我不加封印的话万一他们里攻外和,真的把地心监狱砸穿了怎么办!那可是整个六界的罪人!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谁tm都担不起!再说她是自己要求进去的,谁敢拦!你拦得住她本身你拦得住那个深井冰!?” “对啊,是她自己要进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胡子眼睛瞪得死大:“跟我们没关系?那个人类灵魂的奇艺强度你们难道没感受到!万一她在里面跟一溜恶魔都签订了契约,那群魔头一次性全站到了同一战线上,就他们的能力难道真的没有破开封印的可能!你们一群猪脑子啊!?” 那接话的冥界使者显得特别委屈,明明我就是顺着你的话说的,怎么反过来还狠狠骂我了? 其他人再木,也知道大胡子现在心情烂透了,总归这是他们的上司阶级,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只能对被骂那人抱与同情之色,却是谁也不敢再开口触这个霉头。冥界的人们确实只埋头工作不太通人情什么的,但这不代表他们傻。 大胡子见他们一个个跟被锯了嘴的鸭子一样,顿时一边骂骂咧咧地问候着k那个深井冰,一边喝令众人尽快将地心监狱的封印仪式完成。 地心监狱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于冥界的呢? 答案是在冥界成立之初,地心监狱便是冥界最基础、中心的设施。与其说是地心监狱建立在冥界,不如说是在适合建立地心监狱的地方,三位监察使一同设计了这个监狱,然后z的冥界才在其上发展起来。 当时创建地心监狱的三人,正是以c为主,v负责结构而z负责守护,当时一心执念于平衡的z为了让监察使们能更好地控制初生的三界,便提出了将那些难以管束、罪孽过深、力量难控的众生囚禁起来,三人于是便刻意将k排除出去进行了这场计划。因为k的幼稚和胡闹,大部分时间另外三位监察使都是不肯带他参与重大项目的,不然就操纵空间的能力来说,k才是最适合建造这样监狱的人选。 这地心监狱的本源本就有c的力量,而此时进入这里的林子月,正拿着c的手杖。 正因这点,谁也不清楚她能给地心监狱带来多大的震荡。 林子月迈入那黑暗的瞬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到了她的额头上,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但那冰冷的寒意却刺激着她的大脑。 几乎是本能,林子月召唤出了之前一直没在冥界使者们眼皮底下拿出来的手杖。 手杖出现的瞬间,额前带着亲昵气息的寒流就仿佛找到了归处,瞬间涌向那手杖顶端的骷髅头,骷髅头上却延伸出一层绿色的淡光,轻柔却坚决得将黑雾推了开来,但两者并没互相排斥,而是紧紧得贴在一起,那黑雾凝成近形,像是在绿色的光环外盖了层罩子。 这是什么?难道说是…… 但是还没等林子月细想,一股暴虐的气息从正面轰上了她,她瞬间就倒飞了出去,仿佛被某种巨大的东西迎面拍了个巴掌,但接着还没等她落地,她就瞬间暂停下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攒在了掌心。 这剧烈的一动一静间,林子月先是感到这个人被拍飞,又被紧紧地挤压,身体仿佛要散架般疼痛,但她却仍死死将手杖抱在了怀里。 “这味道是人类,活着的人类啊……” “吃了她……吃了她吧……分我一口就好……这么多年我快饿死了……” “难不成她是谁的下属?还是谁的仆从?我认识她吗?我不认识她……” “掐死她真是不错,但是太快了,太快了,我应该慢慢享用的,这都多久了,不能这么快用完,对……得慢慢来……” 林子月听着那东西在黑暗里的窃窃私语,只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尽管语气和音调一直在改变,但是那些声音从始至终,都是从一个地方传出来的,只是那说话的东西一直在绕着林子月转圈,所以听起来一直在移动,才类似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一想到这么些声音都是同一个生物发出来的,林子月不禁也心生几分恐惧,但是因为身上仍然被那不明力量压迫着,她没办法放下头上的防风镜,就没有办法看到黑暗里的那东西究竟什么样。 强打着勇气,林子月在问话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请问您是谁?请问您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好像什么都不是,我也什么都可以变成……”那黑暗中的东西缓缓松开了林子月,但接着她刚想伸手戴上有夜视功能的防风镜,便又被那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甚至有带着倒刺的冰冷锐物缓缓摩擦着她的后颈。 “你又是什么?人类?半神?半魔?你的身上有令我作呕的味道,简直像是那些自诩监察使的独裁者……” 林子月的后颈似乎贴上了鳞片状的东西,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使她脚下微颤,紧接着,有股香甜腻人的热气喷在脸上,顿时林子月的脚下一软,半跪下来。 “成为我的子民,接纳我的荣光,与我共生至世界毁灭……我就放过你,人类,不拿你填满我的食欲,不强求你成为我的一部分……” 那腥甜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林子月甚至有了呕吐的反胃感,但是脖颈间的力量越发勒紧,她明白自己的命全在对方一念之间了。 那黑暗中的声音开始不耐烦了,从温言软语的劝诱变成了沙哑的嘶吼:“快……快说!效忠我!服从我!接纳我!” 林子月的牙缝里死死咬着一个“不”,虽然那腥甜的热气再度冲上她的脸,她却始终保持着一丝空明,因为怀里的手杖正散发着淡淡的凉意,不断刺醒她充满融化感的大脑,林子月的意识时而混乱时而清醒。 她看到了幻世里的包子和三千,正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酒馆吃饭,,她又看到了自己的哥哥,正问她这个清明节回不回家,给父母扫墓,她又看到了一剑和老烟,问她要不要跟草莓再谈谈,她也看到了苏九九和炎鸦,问她要不要回来,至少跟他们见一面,一面就好。 然后林子月看到了轩辕煜,她很肯定那就是轩辕煜,因为那个有点害羞却又再望向她时闪闪发光、珍重专注的眼神,除了轩辕煜不会有别人。 轩辕煜郑重地跪在她面前,虽然竭力镇定下来,耳根却红得要冒烟,他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红盒子,单膝跪在林子月面前。 轩辕煜深呼吸了下,林子月能看到他在呼吸的时候胸口都在发颤,她甚至感到自己的心跳带起了一丝耳鸣。 轩辕煜的手指缓缓掀开那个盖子,他脸上的光却比那半月形水晶戒指上的光芒,还要璀璨刺眼,让林子月几乎快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小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子月听到这句话,猛地哭了出来。 然后一巴掌拍翻了那戒指。 “我——不——!轩辕煜!你这个混蛋!你tm还没追过老娘啊!咱俩——连——情侣——都——不是——!” 第90章 地心监狱(下) 在一声怒吼中,林子月周身的幻觉瞬间烟消云散。 脖颈间的触感却重新出现,林子月甚至能感到那些倒刺因愤怒而耸立,但却在控制下,只是小心翼翼得划出道道血痕,而没有彻底捅穿她的喉咙,可是那种被撕开皮肤的感觉也不好受。那腥甜的气息再度喷了上来,林子月并没有再度陷入幻境,可是她脖颈上的伤口似乎正不断吸收着那些气体,那种怪异的感觉竟然融进她的血液里,她支撑不住,彻底倒在了地上,脖子上像是有爬虫钻过的瘙痒感,但很快那感觉随着血液扩散到全身,又痒又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就算想挠也抬不起手来。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你这样固执又有什么意义?我只要你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那黑暗中的声音又是迫切又是烦躁,林子月甚至能感到他语气带着种咬牙切齿的焦虑。 林子月怀里的手杖在跟她渐渐失去联系,那种唤醒她多次的凉意似乎是敌不过蔓延在林子月全身的毒素,正在慢慢褪去。但林子月仍然皱着眉头,强忍着心底的崩溃感还有刚才那个幻境带来的羞怒,死命抵抗着,来回重复那一个字:“不!不……不!” 黑暗中的声音退去了,连带着林子月周身的力量也消失了,手杖上蔓延一种亲切的热流,她的身体居然瞬间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她一个翻身间单手支着自己半蹲起来,另一只手却一把拽下头上的防风镜,周身的黑暗豁然开朗,林子月总算能看清这里的环境了。 一条有火车般粗细的巨蟒盘绕在她身边,黄宝石般的眼睛里是两个互相追逐的红点,随着它的呼吸节奏身子起伏而不断变动着速度,巨蟒高昂着的头再往下,是脊背上微微耸起的须鳍,一直延伸到它的某条尾部,虽然这条巨蟒的长度跟它的体型不太相符,只有近五米,所以移动非常迅速,但是它的身子底下却分了三岔,竟然共有三条尾巴,除了长着须子中间那条,还有一条遍布倒刺像是狼牙棒,另外一条肿胀了好几圈,像是个扭曲的肉瘤,上面仍然散发着丝丝气体,看来刚才那种致幻麻痹的毒气就是从这上面冒出来的了。 “何苦,何苦……” 那巨蟒说完,高昂的头微微后仰,林子月见势不对,立刻就地往旁一滚,只差毫厘,那猛然射下来的头部就轰在了她之前在的地方,那黑色的地面受到这么猛烈的撞击晃动两下,像是溅出几滩黑色的水,随即那水又再度融入地面,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林子月心里倒是透亮几分,明白了之前自己感受到的亲切感,恐怕就是从那地面传来的了。 巨蟒扭过头,嘴巴缓缓裂开,人性化地绽放出了微笑:“看样子那双怪眼罩有让你在黑暗里看清的能力,多少年了,人类的发展似乎越发奇怪了。你心无敬畏,不将我视为鬼神,你胸无情义不对幻境中的故人真情相与,你甚至狭隘阴郁,对自己至情之人都心怀不满、怨怼以待……吃了你这样充满罪孽气息的人类,我一定可以得到能破开这该死封印的力量!” 林子月听着巨蟒的话,目光越冷神色越静,她抬起头,用手杖指着它道:“我无畏惧,是因为邪魔鬼怪还不配让我屈服!我无情义,是因为我已决定让过去不再变成我停滞不前的束缚!我狭隘阴郁……那因为我是个人类,是个普通、且接纳了这个身为普通人的自己!我不需要别人来评判我的罪与错,我只要做到我所能做到的事情……不因困难而胆怯,不因欲念而加害,不因忧虑而袖手旁观……” 林子月将手杖如长剑归鞘般狠狠地插入脚下的无边黑暗里,那手杖毫无阻碍地没入地面,本来坚如磐石的地面瞬间龟裂开来,那沸腾的黑雾仿佛岩浆般疯狂地喷出。 见到这个情景,那巨蟒似乎被唤醒了什么惊恐至极的回忆,那小小的人类女子怎么可能有控制地心监狱的能力,这样的情景它从来没有见过,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是…… “你怎么可能有丑角的力量本源!”巨蟒怒吼起来,身子飞快地倒飞而去想要离开这里,却在眨眼间被那些黑雾拦住了去路,甚至被数道黑雾拖在了尾巴上,那些有如实质的黑雾在接触到他的之后,便在最内侧化成了黑水,顺着巨蟒的鳞片间的夹缝,一点点钻进去,仿若带了倒刺一样狠狠地勾住了它。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只是人类!是个该死的!愚蠢的!卑微的人类!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掌控神的力量!?”任凭巨蟒怒吼、咒骂,林子月只是呼唤着更多的黑雾牢牢地钩死在它身上,随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半插在地面的手杖像是划过水面的木桨,带起阵阵涟漪,更多的龟裂痕迹延伸开来,带着与本源重逢的欣喜,恭谨且无比忠诚得用自己的方式执行着她心里的每个念头,一步步勒紧那庞大怪异的三尾蟒蛇。 “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巨蟒剧烈地扭动着身躯,可是却对那越发汹涌的黑雾毫无作用,身上甚至有黑液顺着它的鳞片间隙在往里流淌,那黑暗不仅是在束缚它,更是在吞噬吸收他千年而成的修为,它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缩小、变细变短,一开始只是毫米,接着是厘米,随着巨蟒自己修为和精血被吸走,它越发感到自己无力对抗那黑暗。 但林子月却感到那黑暗里传来的欣喜感与兴奋的情绪,接着还未等她试着去交流,那黑暗间猛然有数道血红色的丝线缠到了她还在渗血的脖颈间,顺着她的伤口钻了进去。林子月直感到沸腾的热意从伤口瞬间融入了体内,接着很快那热意便消融在她的血液里,她的手下意识落到脖子上的伤口时,发现只剩下了一层浅而干瘪的疤痕,她轻轻一搓,那疤痕上的痂就掉了。 那黑雾也不再折磨那惊恐万分的巨蟒,而是静静地化作几段枷锁,安静地将已经缩短到两米高、大腿粗的巨蟒锁着。巨蟒此时虽然仍抬着身子,但头却微微垂了下来,眼里有郁结、有不甘,但却出乎预料没有太多恨意或者怨恨,老老实实地站在林子月面前,时不时吐吐鲜红的信子,用审视却不再高傲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子月。 “你不是人类,你是……”巨蟒充满畏惧地看了眼林子月拄着的手杖,“神的传人……” 林子月摇摇头,指尖碰了下自己扔带余痛的脖颈:“不,我是一个很任性且一意孤行的人类,不算聪明也说不上天选之人,但确实是普通的人类,有血有肉。那你呢?你是谁?” 巨蟒垂下了头,姿态恭谨:“我是博缇丝,乃知史识今、刀剑相辅的上古魔神。” 林子月又是摇头:“你这样的力量也能是上古魔神?我总觉得很难相信。” 自称“博缇丝”的巨蟒讪讪地扭过头去:“既然能吸收信仰之力当然能自诩神袛,但是我的力量本身不擅争斗,只专学识与征战运势,又被这鬼地方关了不知道多久……” 林子月看了眼手中的手杖,又看着博缇丝道:“你是跟我签订了契约?” “是的,监狱之主,是以您为主的主仆契约。” 林子月皱眉,心里想起了炎鸦,不过炎鸦似乎是平等契约,但是能跟多个恶魔签订契约……这好像有点不太科学啊。 “那博缇丝,我问你,一个人能跟不同的恶魔签订契约吗?” 博缇丝微微摇头又点头:“一般来说不可能,人类的灵魂素质无法承受,但你不算是…不完全算是人类了。” 林子月说不上来什么感受,虽然知道它的话里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她却感觉心里有点发堵。自己已经不完全算是人类了……真是让她介怀的悲哀感。突然林子月很想念苏九九,也很想念轩辕煜,所谓归属感不是因为自己是谁,而是因为跟谁在一起。 炎鸦…… “博缇丝,你听说过炎鸦,不是……安朵斯的事情吗?” 博缇丝点点头:“当然,它也在七百年前进到了这里,但是那只是我意识感受中的七百年,这里的时间被延长了数倍,往往比外面快,但是没有人出去过……也有可能这是囚徒们的错觉。” “他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在这里,我还跟他签订了共生的平等契约,这种情况你了解吗?” “那想必不是本体,而是因为召唤而现世的分身,但是本体只要见到你,必然能感知到你有契约,可是却不一定承认你在契约里的身份。不过你既然有监狱之主的身份,不论是谁,只要是在这监狱里的人,恐怕都得向你低头。要修复分身的平等契约不能直接重新跟本体缔结,毕竟要将契约保持下去,分身必须保持独立自主,那它一旦回归本体,必定要跟本体的意志争夺本体的控制权……你借着外物的力量恐怕并不能让那心高气傲的乌鸦心虚,更有可能它会趁着你还虚弱,拼尽全力也要直接杀掉你,甚至拼到身魂俱灭,让分身也一同消失,那才是更高枕无忧没有后患的解决办法……” “可是,那它自己不也会死去?” “这就是恶魔的不灭恒定了,只要我们有信徒,只要能汲取到恶念与祈求,如安朵斯和我这样的上古恶魔随时都能诞生出一抹分身,若是本体身死,那某个分身自然会被本体的意识侵蚀,作为新的本体而存活。” 林子月忽然想到了之前博缇丝话里让她在意的地方:“等等,博缇丝,你们这里的监狱是共通的吗?” “监狱里的空间和时间都是交错的。每个牢房到在黑暗里不断流浪,偶尔会撞进另一座囚牢,短暂融合后再度分开,有时甚至会遇到很可怕的怪物,我们会迫不得已一直战斗、消耗自己的精力,濒死的时候两方都会被这些黑暗袭击……所以大部分有点脑子的人都学乖了。而我有幸见过安朵斯两三次,至少那是个……能沟通的乌鸦嘴。” 林子月的心里犹豫起来,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能通过手杖来沟通掌管监狱的力量,但是她跟手杖的契合度还没到那种程度,另一方面,想要让安朵斯的本体承认契约,恐怕那是更加困难的事情。 那现在去找老烟? 想到这里,她便定了计划。 “博缇丝,如果这里有另外的人类……不,恶魔化的人类进来的话,会遭到你们的攻击吗?” 博缇丝思考一会儿,才谨慎地道:“这……得取决于……帮他进行魔化的人是谁。如果力量不够强大,大部分恶魔只会选择割裂那力量,进行自己的契约,你要知道,这地方虽然关着众多魔族,但却有一条只有人类和冥族能进去的隧道,虽然大家鲜少讨论,但都默认那是这个监狱最有可能的出口。” 林子月轻轻抬了抬手,那黑雾化成的枷锁散开来,像个孩子般轻轻攀着她的指间,对那手杖充满了孺慕之情。 “你知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人在哪吗?”林子月抱着不试白不试的心情,冲着那黑雾道。 黑雾牵在她手指间的部分加了更多的力量,拉着她就往边上去,林子月赶紧冲博缇丝喊:“你快点,变小些,那样能跟我一起走。” “可是我……” 林子月有些不耐烦:“你傻吗?我要走的话当然得带你走!不然你还打算留在这黑暗里继续发疯吗?” 博缇丝深深低着头,几秒间,身形就变小,化成一条手指粗细一米长的小蛇,飘飞到林子月脖间,鳞片熠熠生光触感清凉,三条尾巴除去衔在嘴里那条主尾,另外两条卷曲了起来,俨然就是一条黑宝石雕琢成的蛇形项链。 接着林子月不再磨蹭,跟着那黑雾快步走去,地面缓缓分开,一条螺旋状的阶梯出现,却深得看不见通往何处。 林子月没有犹豫,顺着那层层台阶,向下前行。 此时,冥界,地心监狱外的某座凉亭下,正有两个男子相对而坐。 雷邪倒了两杯大胡子遣人送来的茶水,将其中一个茶杯往k面前一推:“所以说……你只是单纯认识l,并不认识现在的林子月,是吧?” k也不客气,毫不在乎地抓过茶杯抿了一口:“我说,你好像不是单纯的半神吧?通过灵魂共鸣带来的共感,你可从我这里套了不少话了,真是学到了z对灵魂共鸣应用的精髓啊。” 雷邪打了个哈哈:“过奖过奖,我跟z那样能直接通过灵魂影响别人喜怒哀乐甚至信念的手段相比,还差得太远了,我也不算她的徒弟,只是当年在六合为了别人的事情,跟她待了不少时间而已。” “别人的事情?我看是自己的小心思吧。”k冷笑了下,不过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追究雷邪的小手段,说到底他也不算是小心眼的人,只是现在心情太过不好。 “那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k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凉亭外灰色的旷野上,时不时天空亮起几片诡异的红光。雷邪跟他简单介绍过了,那些光芒背后就是将灵魂投放各界的空间通道,因为乱流是完全随机的,所以每个灵魂会去往何方,基本是不可控的。 “是啊,我认识的只有l,认识林子月的是另外一个人,她喜欢的也是那个人,而不是k。但她跟l难道不算是同一人么?” 雷邪苦笑摇头:“所以你这思想就错得离谱了。你和c还有z这样的生命形态,是以长远的概念为主体并识别,所以只要大致上的意志相符,你们自然也就觉得是同一人,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短暂的生命来说,我们是由很多东西组成的,尤其是回忆。一个记得与你共度良宵的人,和一个与你从未相逢的人,就完全不同。这就是为什么有前世今生一说,如果两个灵魂生生世世相逢,即便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们也在机缘巧合下走到一起,这就是凡俗中的缘分,也就是林子月与轩辕煜的相逢。” “也就是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该在这一世冒出来打扰他们,是吗?” 雷邪叹了口气:“你觉得不记得与你相逢、相爱的一个人,即使她跟l再相似、灵魂再相同,她还能算是l吗?” k不甘心地梗着脖子,他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却始终无法摇头。 第91章 一个灵魂与两个人 凉亭下有微风吹拂,连带着远处河岸边漫山遍野的石蒜花微微倾倒,空中时不时亮起各色的光亮,又有新的灵魂前往彼岸,追寻全新的生命去了。这里也确实是冥界不可多得的好地方,还是当年z在这里的时候搭建的,在冥族们的年年维护下保持良好,但是那群一心只有工作和研究的狂人从来没有享受的心情,对于冥界创界者留下的休息地,只因为纪念意义保留原样,是从不来这里享受的。 两人手里的茶渐凉,要热这壶茶很简单,但是两人都没有这个心思,只是啜着温而不炙的花茶。 “你别看这个花茶很清淡,是用冥界特产的那种石蒜泡的,有疏心凝神的特别功效,虽然那群冥族不擅享受,但是对这里那些东西的钻研倒是很深呢。”雷邪有些受不了这个压抑的气氛,只好试着转开话题。 “雷邪,我记得你以前是叫x来着?或者说……是c的徒弟来着。为什么你在冥界而不在人界?” 被k一语戳出往事,雷邪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淡淡地道:“是啊,我也属于忘了过去的记忆那类人,老师当时也留下选择,问我究竟要不要那些回忆,但我……选择了拒绝。” “因为知识这些再学反而很快,而战斗搏命、接人待物、思虑天下大势、明辨是非对错这些他教过我的东西,我随时都能重新学会,但是被过去的回忆覆盖,现在的我就会不复存在,这是个自古就有争论的哲学问题。从过去那个我来看,现在的我或许不完整、愚昧且眼光狭隘,但从现在的我来看,过去的我自大、任性且不知红尘的艰辛,只是个高高在上还自以为怜悯世人的傻子罢了。” 雷邪再度帮k斟满了茶:“但是你和林子月的情况比我极端很多,你们都属于前世和今生相似而不尽相同的人。要我来说的话,更像是心理学上的人格分裂。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一对双胞胎也能长成完全不同的人,何况你们各自的经历这么大相径庭呢。” “所以说……她发现是我而不是那个轩辕煜的时候……其实是有种……感到某人死去的心情吧?” “是啊,尤其那还是她并未戳破那层窗户纸,却双方都暗藏情愫的小恋人。年轻人比较腼腆,所以要走的弯路更远,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嘛。” k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下:“可惜我看你依然单身。” “我擦!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这么有魅力的人怎么就看着单……” “而且心上人还跟别人跑了吧。” 雷邪终于在k面前显得不淡定了:“嗯!?难道说你也有半神的直觉?” “什么鬼直觉,只是你的话让我太……感同身受。让我真的觉得你的情况跟我差别不大,”k收了刚才露出的冷笑,皱起眉头,“我也参与过c那个轮回匣的设计,还在暗中观察了很久隐元会的成立,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就在我家里搞个组织出来?我说,c之前选定的那六个灵魂,与你有关系吗?”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少了谁都不行的朋友……但我,我呢?我现在却不得不待在这个鬼地方,替冥界修补空间通道,帮一群冥族维持六界魂衡。都是师父造的孽啊,但身为徒弟的我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按照他的意思给他擦屁股,总不能眼看着六界崩溃。” “你倒是很有责任心……那人界呢?” “隐元会的后辈们有很多可爱的年轻人,用不着我这个老妖怪操心了。” “你看着又不老。” “但是总不退下去,他们心里的不满会针对隐元会本身的,我可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 k静静看着亭子边垂下的木雕,四个角落的木雕不太一样。一只蝙蝠、一巨骷髅、一把钥匙和一滴带着漩涡纹路的水滴。 半晌后,雷邪开口:“你很纠结不是吗?又舍不得放手,又不甘心退出,又不愿这样一直伤她的心。” “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是林子月,而l存在过的痕迹,正在她不断成长中被抹消。” “k,你要是这么难决断,可以看看另外一人的选择。你觉得c是希望她变成什么样的人呢?从以前到现在,l身后永远都站着一个屹立不倒的影子,而现在她是林子月,他又替林子月铺好了路,任由她自己去选择……” k一怔:“c对于l的喜爱和宠溺那是马戏团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你说对林子月他为什么也策划层层阴谋……” “难怪师父总说你是四人里的小弟,你真的是个弟弟!”雷邪拼命摇头,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师父始终都对l抱有期待,他希望她能度过安宁、平静的一生,作为林子月拥有普通的幸福,却又期望新的l能体悟自己的苦心,从而作为林子月肩挑六界的因果罪缘,像我似的往更高远的地方前进。要想出世,先要入世,这句古人言是以前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而我也确实迈去了更不受牵绊的世界。” “师父始终都是一个守护者,他才是她的影子,不论是林子月还是l,师父都尽管放她去飞。l喜欢你与你在一起,导致l自己的因果崩溃,师父他却自己生闷气在六界到处作研究,想让l的灵魂力量停止消陨,而不是出面阻止你们在一起。l身陨,他便想补偿她没能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但是林子月身上的因果业却仍然将她身边的人卷入、吞噬,最终她还是聚集起了超脱常规的力量,并选择了师父所期望的黑暗之路。” “是啊,她继承了他的手杖,而且跟恶魔并肩站在了同一战线……我对她来说,真的是彻底的陌生人吧。”k看着天边几道橙红色的极光乍现,那弯弯绕绕像是在水里晕开的油墨,浓却远,不可握在掌心,只能绘在纸上,构建出新的世界,深浅不一。 “雷邪……你说,我要不要把轩辕煜还给她?我真的觉得……”k的声音哽咽了:“没有l的世界,这样活下去好没意思啊。” 雷邪捧着茶杯,眼中带着追忆:“其实我没资格跟你说教,因为我最后也推开了她,当然,是我单方面的选择让她死了心。但现在你要是选择退出,难道不会伤到她么?她也会感到内疚。” k憋了一会儿,说:“长痛不如短痛。她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但我这张脸却会时时刻刻提醒她轩辕煜这个人和我的差别。” 雷邪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打算死缠烂打到底呢。” “我有那么幼稚嘛!” 雷邪点点头,看得k牙痒痒,真恨不得跟这个贱人打一场。 “可是你知道怎么办吗?” k的眼神暗了下去:“啊,我一直都知道,但一直都抵触那么做,所以当作不知道而已。其实林子月不笨,她心里也应该明白,最直白点方法是求我,但她……” 她却跟我说,宁肯寻求别的办法,也会犹豫着,不愿意伤害我啊。 “雷邪,那我就把这身体交给你了。” “你居然这么信得过我……”雷邪好笑地撇撇嘴,“也罢……雷定乾坤,万元入空。” 随着两句口诀,雷邪的手指掐了两个手势,刹那间他面前一晃,多了那根雷灵钉。 “四象立,镇八荒。”雷邪手一转,虚抓一下后,那雷灵钉一分为四,四根钉子上各有四象的刻印虚浮着,龙走虎跃雀腾龟移,好不生动。 然后四根雷灵钉一转,没入亭子的四根柱子里消失不见。 k长吁一口气,将心中徘徊和苦闷尽数吐尽,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敛去了那肆意跳脱的样子,这一刻的k竟然与原本轩辕煜的气质有八成相似。 接着k闭上了眼睛,层层空间裂缝在他额头周围,如瓣瓣莲花缓缓开启,一道金色的光点在k的眉心变得耀眼,下一秒,一种如水银又似胶质的薄雾盖在上面,那金色的钥匙形状瞬间被黑暗侵蚀。 k的眼前也沉入一片黑暗,他趴在石桌上,就似睡着了一样,他身边刚才缓缓绽开的空间裂缝也消失不见。 雷邪却感到一阵肆虐失控的无形冲击波砸到了他的结界上,还好他提前下了结界,不然整个凉亭和方圆几百米的草皮都得被冲上天去。 k虽然漫步在无边的黑暗里,却始终有着方向感在指引。 在感到位置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在额头一拍,带出一把散发着剧烈光芒的长钥匙,那钥匙上散发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k正停在一层半透明的黑色水幕前,在对面起伏不尽的黑暗里,有一片人形阴影,有时候水幕颜色因流淌而变浅,便能露出那张眉头紧锁、在痛苦中又显坚毅的脸庞。 k伸出手去,碰到了那张跟自己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脸。 这就是c选择的……替代自己沉睡在黑暗里的灵魂吗?真的很年轻,也很微弱,没有多少灵魂力量的波动,这样的他为了寻求力量,不惜强行借黑玫瑰来破开c的封印吧。 该说他是运气好吗?没有在强烈的封印扭曲中灰飞烟灭。或者是运气不好?只因为灵魂肖似,便有了无妄之灾,要承受这样足以使任何人疯狂的折磨。 令k惊讶且佩服的是,在他将男子拽出黑色水幕的那一刻,男子立刻睁开了眼,眼中的狂乱始终被压抑在清明下,很快就恢复了神智,似乎并未受到黑色水幕多深的影响,这份坚毅的心性,恐怕是因为他心底一直有什么支持着他。 k长叹一口气,将男子平放在一边:“你好,我想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你也感受到了。” k冲那黑色水幕招了招手:“你在那里面的感觉想必很不好受,但是你在只有思维仅存的情况下没有疯,我真的很欣慰,而且我能看出来,你是一直在试图挣脱,才会在第一时间清醒。” 男子,或者说轩辕煜本人,看着与自己面貌相仿的这个陌生人,疑惑之外更是警惕:“但我也感觉到……占据了我身体的就是你吧。” k毫不避讳地点点头,不过接下来他就说了句让轩辕煜惊异的话:“现在我想回去了,你自己走吧。” “你一直都是被封印在这里……可是为什么你会这么轻易放走我?我能感受到自己跟你之间的差距,你……” “因为还有人在等你,而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在等我了。”k的微笑很和煦,语气也是轻描淡写。 轩辕煜却深深感受到那话里的悲哀:“我……和你……只能存在一个人吗?” “我们当然可以偶尔互换,但是那……真的没有意义。就像是如果你失去了那个轩辕彦再失去了林子月……即使能用别的人的身体存活于世,对于原本只有l的我来说,没有太多意义……” 轩辕煜虽然并不认同k的话,却实在不忍心反驳,说到底,他也会是受益者,他没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劝k。 “别这么伤感,其实我知道,意义什么的都是人为赋予的东西,但是一切既然已经是过去,我真的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待在现在,倒不如让我自己……也成为过去。你不用觉得我在那里面多压抑,那本来就是我最原始的存在状态,我,我们,本来就是非物质生命形态,身体的感官对我们来说不是必须的,也没有对你们来说那么不可或缺。” 轩辕煜沉默了会儿,深深地拍了拍k的肩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就是谢谢你。” “现在要谢我,还早了点呢……” k还没说完,他手上的钥匙便光芒大放,像是轮微型太阳,被他直直地嵌入了轩辕煜的前额,轩辕煜只感觉一阵热流从那里升起,似乎将他的灵魂烫到要沸腾蒸发,但随着那热流一同涌入的,竟然是k操纵空间所积攒的所有能力、学识和这短短数天见到林子月之后的记忆。 轩辕煜看到林子月对k的冷漠、轩辕彦对k不自量力的出手、她不顾一切地要前往冥界完成任务。 在看到林子月只身踏进那地心监狱的时候,轩辕煜本将在痛苦传承中溃散的灵魂,突然稳定下来,接着那热流被他的意志所平复,烧灼的痛苦缓缓减轻,他的眉心却越来越亮,连那黑色的水幕都有倾塌的迹象。 k见状,再次长叹一声,松开了握在钥匙上的手,身子却瞬间被黑色的水幕卷起,将他拖往那没有感官、只有思想的黑暗世界里。 k闭上眼,在沉入水幕前的最后一刻,轻声道:“你们一定珍重。” 不管是幸福还是悲伤、相许还是白头的结局,只要你们珍重、安心,一直安好,那我这个选择无论如何都不是错的。 在彼此相爱后,却仍说不准你们会有彼此厌烦、彼此憎恨、彼此嫌恶的时候,但是那都不要紧。 但凡珍重,不论你们是走在同一条路还是天涯海角,抬头向前,就好。 轩辕煜不知为什么,在那话里感受到了悔恨与惋惜的情绪,随着那金色的太阳融化在他的前额并熄灭,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睛里就带着照亮脚下的微光。 看着面前水幕里的那个影子,他在封印的黑色水幕中,随着水波而轻轻摇晃着,就好像在舞蹈一样。 影子舞蹈,这个怪异的名字冥冥中说的到底是谁呢?被封印在这的你?被选择诞生的我?还是那个藏在这一切背后的c呢? 轩辕煜冲着面前翩翩起舞的沉眠之影深深一鞠躬。 “谢谢。” 第92章 在黑暗中前行的人 在地心监狱里,林子月在黑暗的通道里往前走着,脚步不急不缓。 但是没有走太久,那黑暗就到了尽头,林子月却仍然感到手上的牵引力在拽着她往前,她一憋气,猛地撞向面前看着坚硬的墙壁,然后像是穿过了层层纱账般的感觉,她再一睁眼呼吸,就见自己到了一间新的牢房,长宽与刚才博缇丝的牢房相差很大,这间牢房不过两米高三米宽,要是博缇丝化作原型,恐怕会被这个大小硬挤扁。 所以林子月踏进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牢房对面角落里那个缩成一团的黑影。她还在犹豫是否要跟它打声招呼的时候,却感觉手上的牵引力骤然一弱,接着缠在林子月手指间的黑雾似乎被无形的东西掐碎了,消融在空气中。 “你能在监狱里穿梭呢。” 随着这句沙哑的话,那个蜷缩起来的黑影站了起来,林子月才发现是个人,但是身高站起却差不多刚好顶到天花板,这人的脖子上与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与腿脚不同,并不是有血有肉的,而是一个巨大干枯的倒立三角头,没有耳鼻口,只有两个巨大的黑洞在脸的两侧相对称地延伸下来,一直到下颚,里面黑白分明的眼珠却没有任何神采,直直地透过林子月的身体望着虚空,这人仅眼睛就占了整张脸四分之三的位置,剩下的地方露在外面的都是白色的骨骼,身上罩着破洞掉线的灰色披风,那巨大的黑洞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却让林子月有很明显跟人目光相对的感觉,这个人在细细打量着她。 怪人伸出手来,蒲扇般的手也比常人更大,不过似乎是碍于身份或者性别,他的手并未落在林子月脸上,而是目光下移指了指她脖子上的博缇丝。 “你怎么也在?” 博缇丝吐了吐信子,林子月能感觉到它缠着自己的脖子紧了一些,似乎是在害怕,林子月下意识伸手,稍微挡在了脖颈间,让三角头的没办法直视着博缇丝。 “您好,打扰到您了很抱歉,我现在需要到另一边的牢房去,请问可以吗……” 三角头有些迟缓地摊了摊手,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话都很慢:“这里只是我的囚牢,你要经过可以,但是我为什么要放你过去?” “我有个同伴跟我一起进到了地心监狱,我要去找他。” “把你的手杖给我,我便放你过去。” 林子月当下心生警惕,退了半步将手杖侧在身后,杖底却暗中落在了地面的黑暗里,一道道波纹从杖头往杖底滑落,融入那黑色的地面,她必须确保自己能跟监狱里的黑雾保持联系,随时准备好被袭击和反击,不然她是没有其他办法正面对抗这个三角头老人的,从之前老人一个念头就驱散掉引路的那部分黑雾和博缇丝畏惧的态度看来,老人的力量想必是可怕至极的。 “我让你将手杖给我是为了你好,你只是一个人类,但是却长久持有创始者的东西,最后伤害到的只会是你自己。这东西至今只是在你有其他圣物的情况下听命于你,还远远算不上你自己的东西,并没有认可你本身,以后等到其他圣物束缚它的力量被消耗殆尽,只怕就是你被这手杖吞噬的时候。” 林子月先是沉默了几秒,接着长鞠一躬:“还请前辈指点。” 三角头老者似乎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轻信,虽然林子月嘴上说着“指点”,但是却将手上的手杖握得更紧了。老者摇摇头:“创世者的圣物,自然由创世者传承,旁人纵是想插手也绝无可能。你留着也无妨,但总要多一分警惕之心,不要过度依赖这手杖和与其相关的力量,那力量太过……黑暗。” 说到最后两字的时候,老者还指了指上面,指了指脚下:“这些已经是过去,而你应该前往的地方,是在混沌中开辟光芒的未来。” 林子月有些出神:“您……” 老者摆手:“我只是一个懦弱的人,即使我能看见过去与未来,并不代表我愿意去改变,为了将自己的影响缩到最小,我是自己来这里寻求囚牢的。” 林子月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在混沌中开辟光芒吗……” 不知为何,在那张称不上是脸的骷髅头间,林子月能感到那注视变得慈祥:“但我并不认为让一切秩序归于未知是件坏事,就像是你的手杖,它可能顷刻间将你吞噬覆灭,但也可以给你提供便利、引你前进。就算你前进的方向是黑暗,是混乱,是与命运相悖的彼岸,但你在前进这个事实,自然会让你的选择充满价值。” 林子月再度深鞠一躬,无话。 “你看起来已经想透了。那你便将另一样东西给我吧,很快的,我马上就会还给你。” 林子月却有些不明白:“那又是什么?” “一颗妖族的内丹。” 她闻言,虽然犹豫却还是伸出手,将那复活任务要用的古艺澜的内丹递给三角头老者。老者伸出满是褶皱和青色血管的手,那内丹却没有落下来,而是悬浮在他掌心,缓缓转动着。 “时间的力量……空间的力量……命运的力量……你还真是得天独厚啊,这可能就是狐族的机缘吧……”老者说罢,将内丹还给林子月,“六界之外,六合之主,敛魂于生,塑形于死。你把那小狐狸被炼化的魂魄找到,然后再去六合寻人帮你自然就能复活她了。” 林子月的耳边立刻想起了提示音:“复活东海圣族之女”任务完成度已提升至三分之一。 再度跟老者道谢,林子月才再次用手杖召唤出那牵引的力量,横穿过老者的囚牢,博缇丝却感觉一直有道阴森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仍然不甘心让他就此跑掉似的,博缇丝只好又紧了紧身子,老老实实甚至瑟瑟发抖地垂着头贴在林子月脖子上。 目送林子月离开,老者叹了口气,身怀未来之人却深陷邪秽,这想必也是传承里的考验。只是这些始终都是外界的力量,她自己如果真要面对那些试炼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般坚定、轻松吗?自己能看到的未来就像是被人一刀斩断,没有任何方向,却充满无限可能与生机。 或许等她想做的事情成功的时候,自己这些得以窥伺命运与时空的角色,就会永远地消失在这世界上吧。 但那也是命运的选择,一直承载着命运前进的众生,自然知晓其中难行,无话可说。 不像她,是在黑暗里前进。 命运不知道她前进的方向,她自己也不知道。 接下来好长的时间,林子月不断穿越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囚牢。 有遇到过彻底狂暴的怪物,连话都没有说就冲上来,已经完全因为漫长的禁闭而丧失了自己的神智,完全是凭着生物的本能在攻击林子月,对任何活动的生物保持了攻击性与自卫心,其中也不少充满垂涎试图美餐一顿,只是站在那群怪物面前,林子月就能感受到那隐隐的血腥气,一开始她还感到作呕,但毕竟她是个非常能习惯新事物的人,在见过两次之后,她对这种血腥气的直觉竟然越发强烈,就像是有了种隐隐约约的感应般,只是第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是否要吞吃她,这好像是弱小生物本就有的本能,只是现代人在都市里大多用不上,久而久之就遗忘了。 林子月也有遇到过跟老者一般的奇怪人,嘴里说着些模糊却又带有提醒的指引,对她提问、说教的不在少数,但大多都只是安静地让开道路,让林子月自己前进,甚至还有几人如老者那样带着鼓励甚至期望等目送她离开。这让她对于地心监狱的构成再度有了新的疑问,这里究竟是关危害六界的囚犯,还是关一些单纯因为很能影响监察使统治命运、参透时间看破六界因果的人?或许与她所想的不同,这里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之辈,只是因为……与那四人的立场不同,所以才在这阴暗的囚牢里不见天日,遭受着永远不生不死被困于此的折磨,这样真的公平么?林子月甚至有了想将这些人带走的念头,但是她试着跟两人说起后,那两人却连连拒绝,在谢过她的好意后,却打定主意再不对她多道一句话,这让林子月心里也有了底,恐怕这些人是怕自己离开地心监狱后,会对现世造成太深影响,这也让她肃然起敬,能自甘受苦而维持外界稳定,他们恐怕才是真的心怀大善至圣的人。 更多的,是一些如同博缇丝那样的魔鬼,言语、幻境、乞求尽有,这些非常典型的恶魔在被拒绝后翻脸想要强行用武力制服林子月,却被林子月控制的黑雾死死压制,在博缇丝冷嘲热讽的话语里被摄取了很多修为,甚至是信仰之力,这怎么会不让这些恶魔恐慌。其中甚至有个毫无骨气之辈连连告饶,愿意以主仆契约跟随林子月终生相随,但林子月有了见到博缇丝的经历,自然打死都不会再轻信这些心计百出的魔鬼,而且将他们带出去,自己恐怕也真真要成为罪人了。不过林子月却拦住了黑雾将吸收的力量反馈给自己,而是让那黑雾自己去消化。 在吸收了好几个囚犯的力量后,那黑雾形成的通道越发华丽,通道里渐渐出现了地毯、烛台、空的画框之类的东西,甚至在林子月进出囚牢的时候,每个房间会出现门了,这让她心里惊讶,但是走廊里仍然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烛台上的蜡烛也是固定的,林子月倒是身上没有什么火种,不然还能试试点燃它,这倒是提醒了林子月,看来下次必须得准备些求生用品了,说来也是,一直都有众生行间这个大杀器,自己居然没怎么注重过这方面的储备。 在再度吸收一个极其狂暴怪物的力量后,林子月再次用手杖唤出那牵引自己的力量时,出现了一只小手,大概只有她的手一半大,看着像是个几岁孩子的巴掌。那黑雾对于她的命令实行得更加温和、贴近她的念头了,似乎在这样的吞噬里进化。 林子月更感到奇怪,明明这监狱里似乎关了数不尽的囚犯,为什么这么多年这黑雾都没有进行吞噬?而是要一直等到她出现才这样进化?难道说是因为手杖的权限问题? 随着黑雾吸收的越多,那黑雾竟然渐渐展现出一个孩子的形状,还不到林子月的肩头高,但仍然不会说话,也没有五官,如果不是手掌、肘臂、麻花辫和衬衫细节太过仔细,简直像是用橡皮泥捏出来的假人,但即使五官仍然模糊不定,林子月却时时能感受到那孩子对自己的亲昵,望着自己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些笑容,似乎非常喜欢她。但林子月也清楚,恐怕不是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有着能引导黑雾的手杖,那仍旧是c的力量在给她帮助,这一点也让林子月心中梗得慌。 再度穿过了几个囚牢,正当林子月因为没有尽头而头疼的时候,她从一个由下往上的螺旋楼梯走到了天花板上,然后她推开了天花板上那扇像是通往楼阁的门。 只是爬上去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盘膝坐在那宽阔房间正中央的人影。 林子月一把带上门跑了过去,没有几步她就看清了轩辕彦的模样,那身有点皱的西装外套此时斜斜地披在他肩头,里面的衬衫却不在,而是露着他胸口到小腹一片烧伤疤痕,看着触目惊心,轩辕彦正盘腿坐在地上,周身有怪异的烟雾在缓缓流淌,将他的脸完全覆盖在里面,时不时能看见那烟雾中有烟头般的火光闪耀又熄灭,映得这一幕分外诡异。 林子月在两米外停下脚步,高声喊着“老烟”,但是地上盘腿坐着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这让林子月心里顿时一咯噔。 第93章 轩辕兄 “轩辕彦!你醒醒!” 不论林子月怎么喊都没反应,她心下焦急,刚踏出半步,那本兀自游荡的烟雾顿时全转了过来,林子月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当下又皱着眉放下了脚。 林子月脖子上的博缇丝飘飞而出,舒展成二米长半米高的样子,阴森地盯着烟雾中心的轩辕彦,对林子月说:“这个魔化的人类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恐怕就是这里的原主人。” 林子月想到一个可能,让她更加不安:“博缇丝,七宗罪成员的头衔在这里应该不缺吗?” “岂止不缺,好几个过往带有主罪头衔的人都在这里,少不得是被七宗罪原本的创世者送进来的,魔界界主v就是七宗罪第一也是最久的老大。” 林子月一怔,那怎么七宗罪落到了c的弟子草莓手里?看样子其中还牵扯到v和c的关系啊,怕不是c在v那里用了什么诡计才收入自己麾下的吧?还是说是交易?那c又付出了什么? 定了定神,林子月也盘腿坐了下来,将手杖深深地插在面前的地面上,杖头刚好跟她的额头平行,她一睁眼,就正好面对着那骷髅头,骷髅头再对面就是笼罩在烟雾中的轩辕彦。林子月跟博缇丝说:“你看好这附近,虽然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出现,不过以防万一……我想试试我的办法,希望我的预感没错。” 林子月却明白,自己的预感一向正确,可能并不是什么运气使然,她掏出了那朵黑玫瑰,将它捧在手里,心里念叨着,希望这次你还是对的。 从花托上再度全力摘下了一朵花瓣,只是这次的感觉更为明显,摘下花瓣的一瞬间,林子月能清晰地感觉到花茎里的力量猛地被抽出来了几分,随着那花瓣一同飘往手杖上,地面的黑雾蠢蠢欲动,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品美味的孩子,正万分眼馋,渴求的情绪不断从地面传给林子月,但是她却摇摇头,登时那情绪就变成了失落与伤心。 “你要是想要,等之后吧。”林子月轻声说道,让博缇丝很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 说罢林子月也不再去关心那黑雾的情绪,而是收敛心神,将剩下的黑玫瑰揣到了怀里,收起之前她刻意数了下,还剩下十片花瓣,以前饱满的花苞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单薄,这让林子月又想起之前收到的劝告,但是她也没有别的依靠了。 将杂念从脑海里赶出去,林子月双手一合,那本来隔着几厘米慢悠悠飘着的花瓣,顿时就合在了那手杖顶端的骷髅头上。 下一刻,直冲屋顶的黑雾从林子月的身上、手掌间、坐着的地面上狂涌奔出,就像是喷发的火山一般,狂怒地填充着屋子里的每一处空隙,几个呼吸的时间,硬生生填满了整间屋子。感受到黑雾裹在自己周身,博缇丝差点没被吓得找角落缩起来,但是随即发现那黑雾并没袭击它,而是感觉自己仿佛泡在了温水中,博缇丝又是后怕又是惊喜地瞥了眼林子月,这才专心致志地守在她身边,感受着屋里一丝一毫的变化。 黑暗中,有丝丝绿线从林子月身上延伸出去,在黑雾的牵扯下渐渐变长、变粗,就像是硬生生被拉拽出来似的,直直搭上了对面轩辕彦周身的烟雾,就像是建了一座传输精神的桥。林子月感受到了如进入幻世时类似的失重感,好像在棉花组成的海水里渐渐下沉,又没有能托起她的浮力,她落了个空。 意识转醒,林子月睁开眼睛。 在林子月意识转醒的一瞬间,她就感到周身的温度骤然变得滚烫,是要活生生把人烤成炭了,要不是还有火苗已经没过她的大腿却没有疼意,林子月真的会感到与真实无差。 眼前见到的尽是熊熊烈火,烧得发黑干裂的墙皮在火苗中“扑簌簌”地往下掉,那些简单的桌椅、塑料玩具和墙上挂的黄铜相框统统都是焦黑的,散发着让人呛鼻到喘不过气的糊味,最后一幅四口之家的全家福,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母亲穿着艳红的长裙坐在皮椅上,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坐在她膝头,另一个大了好几岁的也由父亲搂着肩膀,一家四口望向镜头的笑容,只是被火舌一卷,就瞬间化成了灰烬。 轩辕煜和轩辕彦他们…… 林子月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是惋惜、是疼痛,是悲伤他们的遭遇,是揪心于他们的经历,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那时的她已经不小了,至少她的同年都是在一个美好的家庭里度过的,而这本应该同样美好的四口之家,却在这一场火灾里,给两个孩子留下了一生不会磨灭的痛苦回忆。 她的眼睛有些发红,但已经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痛到想流泪了,她强打起精神,走过那滚滚大火,踏在那些飘舞且肆虐烈焰上,烈火卷起更多的灰烬,把这个家撕得粉碎。 林子月在公寓房的二楼找到了一间关着门的屋子,她没有推门,只是穿门而入,胸口窒息的感觉越发明显了,那呛鼻的烧焦味就像是苍蝇,“嗡嗡”地在脑子里乱钻。 小卧室里有两张床,都是下面书桌、上面床铺的设计,此时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缩在靠李里侧的书桌边上,大的还将小的压在身后,但两个孩子惊慌失措,就连泪水似乎也在流出来的时候就要被蒸干,根本顾不得那火苗已经在屋外卷着浓烟,向紧闭的房门里面伸出魔爪了。 林子月在两个哭泣的孩子面前跪了下来,伸出手去想要帮助他们,却只是直直地穿透了两个男孩的身体,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受到了无法撼动的无力感与感同身受的痛楚。 林子月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在看那两个孩子,那个人在看她。 林子月呆呆地回过头去,脸上跟那两个孩子一样满是眼泪,她看到了成人面貌、更加熟悉的轩辕彦站在她身边,但是她又第一刻感觉到了不对劲,轩辕彦看着那两个孩子的眼神很冷淡,就像是在看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真可怜啊。”轩辕彦开口说着,周围的场景瞬间就褪色消融,只余那两个孩子的哭喊声仍萦绕在林子月耳边,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是泼在整个屋子里的油墨,将整个场景变成了黑白的,屋外的大火轰然闯进,一瞬间浓烟就盖过了两个孩子蜷缩的角落。 一切淹没在大火里,房屋、墙壁和那对兄弟都消失了,只剩下熊熊大火和滚滚浓烟。 林子月遏制不住地拽着轩辕彦的衣领,但是她咬得嘴唇都有模糊的血味,却也没能骂出一句话。 跟恶魔讲什么人情? “真可怜啊。”轩辕彦看着她,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音调说了这句同样的话。 林子月松开手,下一个瞬间她只是右手手指虚握,竟然递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扎向轩辕彦的面门,轩辕彦这才面色有了变化,凝重地侧身,左手手肘向林子月臂弯挡去,右手却毫不犹豫地一拳往她的腰腹击出。 林子月躲闪不及,腰腹受力过猛,她脚下一歪斜倒下去,匕首却没有在吃痛间脱手,而是就着身体下落,往下一坠,也向着轩辕彦的侧腰捅去。 轩辕彦冷笑一声,身子轻侧就闪过了匕首的走势,右脚一抬直取胸口,轻而易举地将林子月踢飞出去。 林子月在炽红的火焰里打了个滚,她压过的地方火苗明显弱了几分,但却并没有灼烧到她,她立刻又起身,再度扑向轩辕彦,手上多出一根带着骷髅头的法杖,但是她想要挥动法杖的时候,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力量,她眼红地将法杖当棍子舞,劈头盖脸地砸向轩辕彦。 轩辕彦只是继续冷笑,一下一下架着那没有太多攻击力的法杖,然后劈手一挥,那法杖给他空手劈成了两段,他又是一脚将林子月踹到了地上,脸上仍然是那样冷漠的表情:“真可怜啊。” 林子月狂乱的情绪却因为两次被踹倒而缓和下来,这一次她翻身站起的时候,手上再度出现了那个手杖,但是这一次却不再是骷髅头的形状,在法杖最上端,是一轮白色的弦月,上面有无数绿色的丝线顺着精致的花纹游走,弦月下方是黑玫瑰花托般的形状,环绕着一圈似玫瑰藤的荆棘,而杖身却仍是骷髅手杖般的黑色,就像是根一般衬托着上面盛开的月亮。 手杖入手的瞬间,林子月周身有微风吹拂开,就像是带着不堪落此间、不乐与争锋的气势,将那环绕两人的熊熊烈火压低了一头。 这个手杖跟c的手杖又不一样,林子月能感受到自己与它亲密到不分彼此,那是种如臂使指的轻松感,但与c的手杖带来的安心不同,林子月能感觉到这个新手杖上力量微弱很多。 但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 只这一点,林子月的脸就亮了起来,她将那轮弦月对准了轩辕彦。 “就是你吞噬了老烟吧?不,准确点说是复制和占有了他的一切。”这种情况林子月其实不陌生,因为她第一次见到炎鸦和思诺的时候,他们也是与面前相似的情况,宿主被恶魔所控制占据,于是那恶魔再现身的形态也会与宿主一模一样。 轩辕彦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不见了,他呲了呲牙,那目光简直像是在嘲弄猎物的野兽:“你看上去比他更好,都是我太心急,真是可惜了,不过等我解决你再带走你的身体,那也是一样的。” 林子月手杖尖端的弦月骤然亮起,一片横着的月刃飞射而出,刃尾却是泛着长长的黑焰,在空气中拖出彗星般的长尾,经过之处那火焰竟然都被刮到熄灭。轩辕彦却纵身轻飘飘地飞起,那月刃不依不饶,竟然猛地改变了方向,追着半空中的轩辕彦就飞上去了。 林子月却再度聚精会神,又是接连两道银白色的月刃从她的手杖上飞射而出,直冲飞在天上的轩辕彦。 轩辕彦不好再躲,两手一压,那三道月刃就像是被重锤砸到了一样,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偏离了位置往下坠去,虽然光亮渐弱,但是去势在林子月的心念控制下更猛了。 林子月咬咬牙,又是三道月刃从杖顶飞出,她直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也被什么东西钻过,那疼痛与一般肉体上的疼痛不一样,倒像是用脑过度要爆炸的感觉,只是来得更加尖锐深刻,一次控制六道月刃,这恐怕也是她的极限了。 轩辕彦见六道月刃再飞来,神情也有些紧张,左手打了个响指,一道冲天的火焰从下往上包住了他,接着六声脆响不分先后地响起,月刃被那火柱的力量生生冲开,然后火柱一吐,一阵浓郁的烟雾竟然从地面的阵阵火焰里升起。 林子月刚被烟雾碰到脚底的瞬间就感到了烧灼感,那是实实在在能伤害到她本身的力量,她不敢大意,赶紧将月刃统统唤回身边,左右脚各踩一道,林子月像踩着雪橇般升了起来,直到烟雾群够不到的地方,另外四道环绕在她身旁,像风扇似的不断吹开那些烟雾,。 轩辕彦却直接俯身冲下,似乎对于大肆动用这些力量充满顾忌,竟然只是探手抓向林子月的头顶。林子月控制着两道月刃弹出冲向轩辕彦,自己堪堪闪过那伸下来的手,但是却极为阴险地在自己身后藏了两道月刃,紧紧贴着后背,在自己低头弯腰躲避的瞬间便弹了出去,直抵轩辕彦的面门。 轩辕彦倒是没想到,这个看似无惧又愚蠢的人类女子,居然会藏着这一手阴险的小手段,避开了先前的两道幌子,结果林子月身后窜出的那两个月刃一道劈在肩头,一道直割大腿,但都在轩辕彦的低肩转挪下避开了要害,只是伤他不轻,但是伤口没有流血,而是冒出了更剧烈的烟雾。 林子月反手一杖,直指轩辕彦的后背,月刃上再度弹出一道剧烈的白光,其中有丝丝缕缕的绿色丝线绽放出来,像是彼岸花飞扬的花芯,林子月能感觉到那些绿色丝线正在拼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到手杖上。 一道根本避无可避、长有数米的巨型光带飘出,但却在一瞬间化作了千丝万缕的白光,在没有边际的火原上飞射开来,就像是一场光雨,浇灭了那些肆虐吃人、满是焦味的烈焰,吸尽了那些狂乱的烟雾。林子月脚下的月刃再也维持不了,化成淡淡的光晕消散不见,她感觉自己这一下不只是头,全身上下都痛到也要被撕裂成那千片万片。轩辕彦也根本无法避开这种范围式的攻击,身上多出了几十处小孔,孔里不断散发出来的浓雾变得淡了很多。 林子月和轩辕彦同时惨叫一声,跌落下去。 第94章 轩辕弟 林子月喘着气抬起头,看到对面那个身上冒着烟雾,跟被机关枪扫过似的“轩辕彦”。那人影竟然渐渐消融,化为一堆灰烬,凭空消散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林子月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却实在没办法管那么多了,她翻了个身看着仍旧灰蒙蒙的天空,死命地喘着气想让胸口的撕裂感好点,但是没什么用,她现在根本连实体都没有,谈何用喘气恢复身体的难受,阴差阳错蒙对方法把自己传送进轩辕彦的精神世界,结果好像连怎么出去的道路都拿不准。 真可怜啊,傻得可怜。林子月一边嗤笑地跟自己说,一边又将那法杖勉力举到眼前,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之前那三角头老者的话仍然在她耳边,如果说骷髅法杖不是自己的,那这个总是自己的了吧? 林子月等回复了些力气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不能再耽误了,k还在冥界,自己得尽快找到轩辕彦,然后去做那个该死的临时任务。 放眼望去,都是灰黑色的平原和远远被烟雾笼罩的灰色天空,这么平静且视线良好的地方,按理说找点个人应该很容易,至少不论地面上有什么都会很明显。但是林子月感觉自己走了很久都没见到任何事物,她甚至想数着自己的心跳估摸时间,结果遗憾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心跳,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对比的地方,时间与空间都变得毫无意义,简直成了让人备受折磨的虚无感。 林子月看着自己脚下的平原,伸出手去拍了拍,很踏实,除了带着微微烧焦的味道,似乎就是普通的土地,她想了一会儿,试着用手杖往下扎去,手杖没有事儿,地也没有事儿,林子月的手却被震得发疼,不过这个发现却让她有了猜测。 在原地又休息了一会儿,林子月才站起身,假装自己还能借着深呼吸打打气,然后将手杖直对地面,再次凝聚起那月刃。 这一次,她足足凝聚了三分钟,直到感觉自己实在无法控制,猛地将那蓄力时由白转绿的光芒放了出去,结果一道月刃波飞出的时候,跟镭射枪一般久久未完全脱离手杖,手杖上传来的剧烈反冲力将林子月掀飞到了半空,要不是她抓得紧,跟那手杖上有股相吸的引力,林子月早就飞到不知哪儿去了。 绿色的月刃没有白色的月刃那样割裂四周的风声,悄无声息地往坚实的地面上下钻,林子月能看到在月刃最底下的地面不是被割裂开的,而是被那绿色光刃直接卷入、搅碎,甚至连碎石或者土沫都没有飞出来,都没激起烟尘,任何触碰到那月刃的东西都只是纯粹得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迹,这让林子月也是极其吃惊。 接着绿色的月刃消失了,林子月一挥手杖,又是一道白色月刃飘然而出,载着她的身体,直冲那灰雾弥漫的裂缝,林子月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因为在那底下她再次看到了熊熊烈火。 这次拦在林子月站在火海中,她面前的不是轩辕彦了,而是轩辕煜。 那张有点清秀却总是臭屁地摆出冷漠表情的脸,此时正皱着眉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跟轩辕煜深思时的神态无二。林子月估摸着,这可能跟那第一个化身一样,这是第二层,而这个化身恐怕就是轩辕彦的心结所在,她没给这个假轩辕煜好脸看:“瞅什么?我一直觉得你还欠我一顿揍,想真下手揍你很久了。” “为什么?” 林子月想到之前博缇丝诱惑自己时那个该死的幻境,恨不得把牙咬碎,恶狠狠地拿手杖一指:“因为……因为什么!你喜欢我又不追我!” 轩辕煜的眉头松开了,有点腼腆地一笑,气质跟他本人一模一样:“那你也可以追我啊。” 林子月愣了下,脸瞬间红透:“我呸!你给我等着,等出去了我就追你!就算是一天恋爱也谈!用绑的也谈!谈完一天我再回去做正事!” 轩辕煜微笑的样子比平时阳光,笑起来目光总是软软的,可是跟平时看林子月的眼神大相径庭,这让林子月的心底凉了三分,知道自己还得心存警惕,这个轩辕煜跟她记忆中的并不一样,虽然语气神态极似,但毕竟只是轩辕彦心里的形象,不是真人,那个该死的k还占据着轩辕煜的身体呢。想到这里,林子月的眼神冷了下来。 轩辕煜缓声道:“那你现在舍得杀我么?” 林子月手杖连点,四道月刃瞬间再出,像是将天空中的月光裁了下来一般,出来的瞬间便浇灭了那及腰的火焰,俨然是个试探性的先手。 轩辕煜手中一扬,好几道匕首飞了出来,堪堪对上四道月刃,那四道月刃却像是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似的,径直飞了过去,林子月大惊,立刻控制着月刃回围,自己脚下连连腾挪,但是那些匕首并不是单纯地直线飞行,虽然她万分小心了,还是被其中一道割在了太阳穴边,还好只是划出了浅痕,再深一点她就真的交代了,林子月赶忙跳上了月刃,将自己升到了距离够远、匕首难抵的空中,一摸脸边,没有血,只有绿色的丝线一点点往外溢,然后消失在半空,虽然伤口愈合得很快,林子月却感到自己消耗了极大的精神力。 “你现在是灵魂体,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就算能突破一层层心魔,也不可能比我就地恢复来得快,不如你就此离开,我也不用费劲脑汁请你‘离开’,我们都皆大欢喜,我甚至可以在熟悉这身体后教你些使用灵魂力量战斗的技巧,你看怎么样?我们联手离开这个该死的地心监狱难道不是更重要?”轩辕煜笑眯眯地说了个求和的意见,似乎是觉得这么好的条件,林子月没有必要再跟她为难。 林子月却黑着脸,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过,她生气时候黑着脸的样子跟轩辕煜倒是挺像的:“从你用这张脸跟我说话的那刻开始,你就死定了。” “哈哈哈哈……你真的很可怜,口气很大,运气也不小,可惜人太蠢了。” 林子月叹了口气,突然将手杖一丢,那手杖兀自消失,她脚下的月刃也在同一时间不见了,林子月却没有掉到地面,而是身子沉了半米之后,稳稳地飘在了空中。 轩辕煜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看来你还不够蠢。” 林子月点了点她自己额头上的太阳穴,正是刚才被划开口子的地方:“其实从呼吸和心跳这两个方面我就该意识到了,可是本能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察觉异常的,还好我是个适应性强的人,所以刚才开始就尝试让月刃稍微离开脚面了。这里是意识空间也好,灵魂空间也罢,我作为一个外来者,根本不用被这里的规则完全束缚,因为这里的主人正在忙碌,没有办法更改我的权限或者将我驱逐……所以才会有你,因为那两个正主此时还在战斗吧,我可不能再拖了。” 轩辕煜再抬手,数把小刀再度飞出,这一次没有一把能落到林子月身上,她只是往边上一跨,身子竟然瞬移走,出现在三米之外的左侧,那些小刀自然也都划落到空处,消失不见。 “还差一点,移动还是得有身体的暗示,行动不够自如啊。”林子月说着,指尖轻划,两道月刃并排飞割,扑向轩辕煜。 轩辕煜一个纵身往前扑来,闪过那两道月刃,没去看那两道飞快改变方向,像是回旋镖般返回的能量:“你悟性是慢,但是不差嘛……” 林子月却还是很谨慎,又瞬移往上腾空了两米,手上再度划出两道月刃,这次虽然大小不变,但是却是青色的,里面恐怖的能量被稳稳束缚在刀刃的形状中:“谢谢夸奖啊。” 轩辕煜再抬手的时候,划破两人之间距离的便不是单单几把匕首了,而是如蚂蟥般的刀片群,如巨大的阴影罩向林子月,只是一眼就让她脊背生寒,甚至下意识想起之前她也用过的那把匕首,但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乱,林子月控制那两道青色月刃一竖,以阴阳鱼的姿态转了起来,疯狂的“叮当”声清脆不绝,那刀片与月刃相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 林子月身影狠狠地连续闪动,轩辕煜却因为仍在甩出刀片群而慢了一拍,刚想转换方向,却发现那月刃竟然也随着林子月的身形而瞬移起来,他根本不敢在这种地方大肆投入力量。 轩辕煜恨恨地瞪着林子月,在她一个瞬移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轩辕煜猛地向后撞去,林子月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自杀的举动,任由那飞速旋转的两轮青色弦月把自己的身体绞成了轻烟。 林子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段距离,看着面前消散的烟雾愣了下神。 就在青色弦月速度微微迟缓的那瞬间,一道寒光出现在她身旁,直刺林子月的颈间。 林子月下意识抬起右手挡了一下,才瞬间移动到两米外,她右手腕上再度冒出了那种丝线,还好这一次的口子没有砍在动脉上,但是裂口很长,里面流出的绿色丝线就像是血液,不,影响到的方面比血液还多,林子月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瞬移距离大大缩短了,再度瞬移了两次,最后一次只剩下了一米,她紧紧压着胳膊试图阻止那绿色丝线的溃散,但是收效甚微。 “看看,说不听呀?明明我都同意放你走了。”轩辕煜的身体从空气中慢慢现形,林子月的瞳孔骤缩,这家伙居然连轩辕煜的隐身技能都有,要不是因为他似乎还受形象本身和这个空间的规则束缚,自己恐怕早就被解决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看不到求胜的机会,光有求生的念头又没有致胜的办法…… 拼吧。 林子月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多到吓人的绿色丝线从她的手腕上淌了出来,简直就像是汹涌的水流一般,飞快地压制着地面上的烈火,比刚才那蝗虫群般的刀片还可怕,就像是溃堤之下的洪水,泄洪之时那地面上的火焰居然显得分外无力,被绿色丝线构成的草原瞬间淹没,接着那些绿色丝线就像是疯了一般,林子月能感到自己跟它们之间失去了控制,更像是那绿色的丝线在主导自己,而不是随着自己的念头缠绕在那个假轩辕煜身上。 绿色的草原猛然在被烈火烧灼的荒原上扎下了根,接着林子月感到自己的消耗力瞬间被恢复了,连带着胳膊上的伤口也愈合了,但是那绿色的丝线却没有停止,好像从她身体的每一处都蹿了出来,她因为身体不受控制而微微颤抖着,死死地看着对面的人。 假轩辕煜面如死灰地看着那些被扑灭的火苗,那些绿色丝线似乎带着嫌恶般绕开了他,而肆意地吞吃吸收那些火苗,连带着天上的烟雾都变得淡了,有隐隐的天光洒下来,滋润着一片诡异的绿色原野。 在黑光从林子月身上腾起的瞬间,她跟那些绿色丝线的连接便全断了,她身上那些奇怪的绿丝终于断了,地面上的绿色丝线失去了能量来源,飞快地枯萎,最后竟然化成了一片死灰的矮草,低而没有生气地伏在地面,跟冥界那无边无际的灰色草原一模一样。黑光又像是花瓣般自然地收拢,一切归于平静,林子月也没有任何感觉,但却能感到自己又被c救了一次。 那假轩辕煜也从双脚开始化作烟雾,就那样站在原地缓缓散开,他居然还在用怜悯的眼光注视着林子月,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你知道冥界为什么会有无尽的灰色草原吗?” 林子月没有应声,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只有听的份,那样才能让她获得更好的信息。 “在冥族净化灵魂的时候,会抽离一个灵魂上的因果,从七情到六欲从罪到缘,只有剥离干净前世才能孑然一身入轮回。你身上的灵魂之力因果太多了,根本就是到了与六界的规则相抵触。凭什么你这样背负过多因果的罪恶之人,会活到现在还没被监察使除掉呢?除了他们在庇佑你,我想不到其他答案。” 假轩辕煜的肩膀正在消失了,但是他却露出了很灿烂的笑容:“但是你活着,只会给六界带来更多灾难,这些因果能被斩断,说明你身上还背了别人的因果,不然它们应该将你抽干为止,而不是反馈给你更多的灵魂之力……” “你这样背负诅咒的怪物,总会将你身边的人吞噬殆尽的。” 他用轩辕煜的脸,说出了林子月心里最恐惧的事情。 第95章 谁无心魔 即使知道面前的轩辕煜是假的,林子月也无法对那句话无动于衷,那本来就是她不顾情谊也要抛下苏九九和炎鸦前往七宗罪寻求力量的理由。 “你这样背负诅咒的怪物,总会将你身边的人吞噬殆尽的。” 不知为什么,那些被黑气斩断的因果之力化作死寂的草原,在林子月看来除了有几分别致,并没有特殊的感伤或者悲戚,她眼神里的坚定在发光,像是在泥沙里刚刚筛出来的金子,毫不吝惜自己的光芒,骄傲且固执。或许正是因为被说破,所以林子月的心情介于一种破罐儿破摔之上,她已经不想再退缩了。 林子月扬了扬下巴:“那又怎么样?” 轩辕煜的脖子在消失,这个过程似乎被他自己拖延了,他似乎就是刻意要用轩辕煜的脸,来对林子月说这些戳她肺管子的话:“你对任何人的感情、帮助甚至可能只是在他们身边经过,都能给他们带来无尽的灾祸!你又不是能借着因果跟一样修行的种族!你是人类!你说怎么样?这是你的爱人不是吗?在我看来他迟早会是因你而死的人!” 林子月微微垂下眼睑,在刚刚假轩辕煜的话里注意到了那句因果的利用方法,她没有因为被揭穿自己曾经的胆怯而发怒,只是淡淡地笑了:“可惜了,他不会是人,他是神。既然我前面的身影都是超越因果的前辈们,我可不能放弃我的理想。” “不能摆脱的因果,去修复、去斩断、去牵引它往正确的方向前进就好了。”在林子月最后一句话中,假轩辕煜的脸猛然破灭,消散无踪。 这好像就是监察使的职责吧。林子月对自己说道。 林子月疲惫地倒了下来,那些灰色的草叶像是猫尾巴一样,轻柔地扫过她的脸和手,有点瘙痒又有点享受。她就是单纯地倒在地上,什么都不再想,这一战虽然灵魂上的消耗被那因果之力的疯狂汲取所弥补,但是心力上的消耗更让林子月心慌,可是在那最后一句话里,轩辕煜的脸破灭,但是自己的感受像是获得了重生,自己憋得太久了,不行,等到出去的时候,不能再憋了,不能等我被命运之书的任务搞疯了还没跟阿煜表白啊! 但是现在k还…… 想到这里,林子月叹了口气,从地面上坐起来,手杖瞬间落入掌心,借着手杖的支撑她才站了起来。 再往下一点,这一次还没等她多用力,地面就塌陷了,那种传送般的失重感再度传来,林子月一眨眼,又落在一片只有脚踝高的火苗上,她只是一脚落下,脚下那一大片火苗便熄灭了。 不过这一次林子月见到的,却是两个人。 一个火红长发、美艳惊人的女子翩翩起舞,草莓身上穿的不再是那身魅惑的旗袍,而是更为华贵、长袖飘飞的舞裙,但是每当她扬起宽大的袖子,里面便有肆虐的火蛇涌出,像飘带般缠向那个男子。 看到这一幕,林子月明白那个男子应该是真正的轩辕彦了,这个轩辕彦比他本人要年轻几岁,少了那有点颓废懒散的气质,正是青年意气风发的样貌,身上的烟雾被火焰烫得散开,虽然不够凝实,但却仍然在坚持。轩辕彦进退间那烟雾里都会亮起寒光,似锥子般的尘土粒随时从分辨不清的烟雾中冒出,虽然伤害不大,但其中隐藏着带有侵蚀性的烟雾颗粒,经常时不时在女子身上炸开,侵蚀着那个化身的身体,让假的草莓烦不胜烦。 轩辕彦眼角瞥到了林子月,结果这一下分神,就让他的腰间别烈火狠狠地穿透,林子月几个瞬移到了他身前,手杖一横,这次出现的不是月刃,而是清亮温柔的满月,上面没有月球那种坑坑洼洼的深谷,洁白完整地跟一块玉璧似的,挡在两人身前,草莓嘴里骂得很凶,但是正在飞落的身子却是在上面一拍即退,就这一下她的手上居然擦出了浓烟,甚至还有点点血丝瞬间消散,明显是刚刚蓄力的烈火都被月盾磨了个干净。 月盾控制起来比月刃吃力很多,林子月一边紧张地盯着草莓,让月盾跟着自己旋转,一边问身后的轩辕彦:“老烟,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你居然打不过她?” 轩辕彦咳嗽了几下,他嘴角冒出来的却不是那种烟雾,而是几缕火苗,被他很快压了下去,看着极其诡异:“心魔难破,心结难解,我有什么办法。” “你到底坏我好事做什么!我马上就要进行完传承了,到时候他才会真正成为七宗罪的头衔继承人,哪里是现在的半吊子能比的!”对面的草莓有些气急败坏地说着,明显是因为进入了轩辕彦的精神世界太久,这个魔化人族的意志力竟然坚定至此,自己的灵魂力量消耗远超她想象,此时又有林子月搅局,她已经是彻底的骑虎难下了。 “我呸!”林子月毫不客气地反骂回去,“就你这样假惺惺地传承?怕不是被你占据身体当了傀儡,你倒是借着别人的店卖自己的货,现在借着草莓的漂亮脸你自己也就是个低贱的玩意儿!吹嘘什么七宗罪我一个监察使的名头爆你六界的距离!我这种菜比都能打过你!你给我等着待会儿拆出你的魂来当汤圆炸!” 轩辕彦挑了挑眉,在他印象中林子月不是这么残暴的人啊?怎么生气了这么凶吗?炸汤圆是会爆的……那不是我被心魔侵占身体吗,那个心魔哪里招惹到她了?出于明哲保身的小心思,轩辕彦郑重地决定只看纯听不插嘴,决不能打扰这两个女人的骂架。 假草莓头上的红发气得都要炸起来了,脸上跟调色盘似的不青不红不紫,她本尊被关入地心监狱的时候,怎么也都是整个神界最恭敬的神族之一,甚至势力遍布人界和妖界,就连那些冥族和那个监察使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允许她拥有额外的大型牢房而不是凭着体积生成的特殊加固间,这个女人哪里来的脸说这些攀比的话! 林子月一顿瞎喷完了,心情爽快很多,连带着那月盾控制起来似乎都不是很费劲了,她兴高采烈地抬抬头,冲轩辕彦道:“接下来怎么办?” 轩辕彦的眼角跳了跳,后退半步,也是对林子月那态度有些余悸:“听你的?” 林子月拿起手杖,冲对面正在用听不懂的话怒骂的草莓一指,说:“把她办了!” 对这种土匪打劫般的口气很是头疼,轩辕彦已经在替轩辕煜担心了,林子月这种平时没脾气的人,怕不是都憋坏了,但是嘴上只能应着:“好的,你尽管上,我随时配合你。” 林子月收敛了心态月盾一扩,飞快绽开,直接化成了八瓣月刃,两道悬停在林子月身边,六道似白练拖曳在空中,功向那边的假草莓。 “你!”草莓凝重地双手外招,这一次并不是用火焰,而是用宽袖本身去抵挡那月刃。 那看似不堪一击绣着火焰与凤凰的宽大袖沿,竟然在轻抚过月刃后让月刃强行改变了飞行方向,林子月顿时感到她的控制一顿,接着那月刃被赤焰般的火蛇缠绕上,飞快地被绞成几段,垂落后溃散成光点。共有三道月刃被这样击散,但最后草莓的袖子在第四和第五道月刃的碰撞中中断成了几节,像是被斩断后如蝴蝶般的袖角飞出,没有变成烟雾消散,而是化为翩翩飞舞燃起火苗里,似飞蛾扑火一样撞向最后一道月刃,却只能稍微阻挡,银色的花瓣把那些火红的蝴蝶割得连沫子都没剩。 草莓一咬牙,双手拍向那月刃,烈火直接涌出,那第六道月刃竟然分外有力,久久未溃散直冲草莓眉目间,而轩辕彦随着林子月出手,也扬起两道烟雾,竟然是贴在地面上那层火焰的底下,在草莓被林子月的攻势吸引住的时候,在她不知不觉间缠在了她的脚踝上,就在这个时候一发力,一阵剧烈的烟雾从草莓的脚踝上涌起。 被分解灵魂的感觉绝不好受,草莓登时就红了眼睛,那绝美的面目扭曲起来,身形渐渐凝缩,强大的吹力从她身上扩散出来,这份转换间的力量竟然轻松压制了林子月的月刃和轩辕彦的烟雾,就连林子月身边的月刃都在这无形的冲击下被刮散,两个人同时被掀了出去,但也飞快翻了个身,都伏着身子在地上警惕地看着草莓。 此时说是草莓已经不合适了,那原地只剩下一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大茧,上面燃烧的火焰渐渐从红变蓝,由蓝渐白,最后竟然变成了灰色。 林子月再扬起手杖,一面新的月盾涌起,却在那狂乱的力量奔涌中没撑过十秒。 “这到底是什么鬼……” 身边的轩辕彦却忽然一声闷哼,林子月扭过头,却看到他的身上也散发着灰光,跟那怪异的大茧居然是相互呼应的。 轩辕彦虽然眼睛里有惊慌,但却强自镇定下来:“小月,快出去吧,帮助轩辕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如果真的不行,至少k能好好保护你完成——” “说什么傻话啊!”林子月也急了。 “我是认真的!我就是那家伙的茧!现在他拼着要毁掉我的精神世界也要孵化自己了!你再不走的话到时候你的身体也会遭殃,你快点走!离开这里也离开这个鬼牢房!是我信了他的鬼话!是我自己蠢!我不能拖累你!” 林子月的一只手落到了轩辕彦的头顶,这时候轩辕彦的灵魂本身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虽然他拼命推着林子月的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推开她。 “你……” 轩辕彦只是吐了一个字,就放弃了后面所有的话,用放下心的眼神看着林子月,如果她能学会不择手段,或许对轩辕煜来说是个好消息,那样k绝对会被她解决吧。为善为恶……又如何?反正自己也已经成了恶魔,只要轩辕煜没事…… 林子月却没有如她的个性那样露出安慰的笑,而是集中精神,一道食指长的月刃从她手上飞过,在她每个手指上都划开了口子,那绿色的丝线再度冒了头,不受控制地飞窜出来,但却像是被手掌下轩辕彦吸引了一样,顺着他的发根往里钻。 “拜托你了……对不起……”林子月的眼神愈狠,月刃在她手腕也轻轻划过,口子不深,但涌出来的绿线越来越多。 随着那绿色丝线涌出,渗透着轩辕彦,林子月的身体居然变淡了些,还好伤口自己渐渐愈合也差不多了,她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平复着那种虚弱感,眼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轩辕彦。 轩辕彦额头上的丝线是最多的,但是也有丝丝缕缕缠绕在他的全身,让轩辕彦看上去就像是个没缝好的布娃娃,到处都是窜出来的线头,在空中一边飘散,一边往他的身体里钻,异常瘆人。 轩辕彦的眼神从求死的绝望转化到惊疑与震撼,最后变成了感谢和平静。 是他小人之心了,但明明是她将自己的力量送给了他,为什么她要说对不起呢?也罢,总是应该有相应的代价。 林子月却对轩辕彦的反应叹了口气,只是抱着之前听到那魔物的话试了一试,似乎真的可行,把轩辕彦当了试验品,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一时情急,既然他没有问题,那自己似乎也可以放心了。林子月知道自己对力量的掌控连半吊子都称不上,但是轩辕彦似乎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更加熟悉,从上面两层的情况看来,他是在一层层战斗被打败后才带进这个心魔深处的,那至少目前来说他更有经验些,既然能帮助轩辕彦增强力量,那林子月暂时可以放下心了。 没有多久,那边的茧就破了,清脆的破壳声不断传来。 林子月刚才看轩辕彦在地上盘腿打坐,自己也只能学着样子休息,但是心不安、魂又竭的情况下她恢复效果很慢,后面的事情她恐怕只有看的份,没有战的事儿。这时候听到那边传来动静,林子月赶忙站远一点再仔仔细细地看,手里连手杖都收起来了,没必要,竟然换上了一副望远镜,虽然因为不知道怎么凝聚显得很简陋,但是却能观察很清楚。 “老烟,你快点哦,那东西好像出来了,咦,居然不是蝴蝶。” 轩辕彦的眼角一跳,勉强绷着脸站了起来,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吐槽或者发笑,更何况林子月刚刚给了他一份大礼。 茧破碎了一地灰色的壳,就像是一地烟灰构成的壳,在那上面踏出的是一只狼般的爪子,但是那头的形状却又没有狼的细长,脸少凶相但耳长耸立,像是狗般的样貌,身后招摇的的数条长尾又似狐狸,但是却在尾巴尖儿开了差,里面时不时亮起灼热的火光,这怪物身长有如老虎,通体虽然漆黑如煤炭,随它踏出足爪步步逼近时却又泛着油滑七彩的光亮,它眼中泛着嗜血的红光,尖牙毕露的嘴边,淌下的也不是口涎而是滚烫的岩浆,甚至散发着热气,落在地上后才飞快化作一层石块。 林子月和轩辕彦见到这东西,都是一惊,林子月因为这怪兽的威压而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度退后两步,将战场让给轩辕彦,轩辕彦用复杂的目光望了她一眼,没有指责她瞬间转移灾祸的举动,毕竟这里还是自己的精神世界,自己再不解决也没人能解决了,她也是将命交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想着,轩辕彦将目光钉死在这像狼又像狗的怪兽身上,冷笑道:“说起来,我还没请教你到底是何方鬼怪呢。” 怪兽的嘴角歪了歪,扯出一个似乎要撕碎他以果腹的恶笑:“我本神界之兽,愚民唤我祸斗。” 第96章 斩厄 祸斗为火兽,吞焱食炎粪焰,乌皮犬相,所至多火难。为神界南方神兽,族群众矣,庇其民,扬其威,燃其道,烧山倾斗覆界,故监察熄其五行气请入地狱,然其族余厄尤在,至今仍入市钻山,引祸诸多。——《六和记·神界篇》 ———————————————————————————————————————— 林子月退到一旁,看着那自称祸斗的怪兽威势越盛,也不知道轩辕彦能不能抗住。 说真的,祸斗这个样子,只是看着那怪物嘴边滴下的岩浆,就能嗅到一股硫磺味,林子月非常担心,毕竟那第一幕心魔时见到的火灾给她印象太深刻,要说是心魔,恐怕这祸斗也会是轩辕彦的恐惧之一。烟生雾,本来就是火给的引子,看现在的威势祸斗肯定是比轩辕彦更胜一筹的。 轩辕彦的手攒紧再放松,轻轻一抖,右手指间就夹上了一溜烟,看上去不像是要战斗的样子,他的样子很懒散,就像是在街边没事点了一串烟玩的无聊人士,但是轩辕彦的眼神很自信,这让林子月放心了些。 轩辕彦将其中一根烟叼在嘴上,没有这东西实在不觉得踏实啊:“祸斗我不清楚,野狗倒是有一只,在别人的地方乱吠,不太好吧兄弟?” 祸斗没有扑上来,只是尾巴一扇,便有熊熊烈焰从他尾巴尖涌出,那些火焰并不发光,反倒是在吸收光,甚至在地上投下了遮天蔽日般的黑影,炽红色奔涌着想要撕碎轩辕彦和林子月。 轩辕彦一根烟高高弹出,没入火焰被点燃的瞬间,一道如海雾般泛着微蓝的身影从中咆哮着跃起,身形像是个篮球场般宽阔,头巨如锤尾似利齿,眼睛如两轮太阳炽红,深不见底的巨口里尖锐如刀的牙齿散发着殷红色,喉咙深处竟然有点点似星的火光,下腹是一串瓦片般的刺角肿胀得跟山峦似的,这只看着像鲸鱼的巨兽冲祸斗怒吼起来,高高的脊背上喷出的灰雾如水流般澎湃,瞬间就跟那要落下的火海对冲着,一时间竟然谁都压不倒谁。 轩辕彦看着这头体型在鲸鱼中也偏小的怪兽,眼里满是兴奋和敬重,虽然这个体型决定了力量并不大,但是这可是真正的七宗罪之王,勒维亚坦在他手上的显像,他顶了这个名头这么久,也感受过这个名头带来的魔族信念之力,这时候见到自己全新的能力极限居然能召唤出勒维亚坦,怎么可能不激动。 祸斗身前的火海更甚,化作旋转翻滚的长矛飞射出来,就要往那巨鲸的身上扎进去,但是那巨鲸却是随轩辕彦的心意而受控制的,此时见到祸斗要反击,轩辕彦却又是一根烟飞出,那巨鲸一扭头就吃到了腹中,接着只见那巨鲸的下腹开始膨胀,很快有数十根带着吸盘、吸盘里散发着烟雾的触手飞速钻出,巨鲸的身体缩小了一半,但是咆哮声更响了。 那些刺向巨鲸的火焰长矛被那些章鱼般的触手缠绕住,虽然那些触手被烧灼得发红甚至一片片都是焦黑,还有不少吸盘被那火焰长矛穿透,但是却成功地拦住了这一波攻势。巨鲸猛地甩了甩身子,那些受伤极重的触手就直接从它的身上脱离,像是成熟了的果子坠下,然后在落地后化作浓烟,所到之处竟然疯狂扑灭着那些火焰,完全压过了祸斗的威势。 林子月敢用c的名义发誓,她闻到了烤鱿鱼一样的味道。 轩辕彦不打算给祸斗任何喘息的机会,手上最后剩余的那根烟头一亮,冲天的烟雾从他身边腾起,直直地冲向他头顶也漫着灰雾的天空。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精神世界,但我却一直将自己最大的倚仗丢在一旁,甚至没有注意到它是我的一部分。那份潜能一直在沉睡,但是在精神世界想要唤醒它,并不算难才对。要不是你想通过重重心魔诱惑我到深层世界去,从而毫不费力地接管我的一切,我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来到这里,更不会想到自己能去引动它。” 轩辕彦的自白响起,虽然在巨鲸的咆哮中几乎难以听清,但是却像是诅咒一般,顺着那些四处飘舞的淡淡烟雾缠绕在祸斗的耳边,祸斗第一次感到自己胸腹里有了阵阵寒意。 肉体上的毁灭只是生命的一个过程,精神的毁灭尚能通过某些手段一点点弥补或者扭转,虽然成效很小但也不算绝望,但是灵魂上的毁灭,就是彻底与六界轮回绝缘了,然而祸斗太贪,本来能成功的计划却因为林子月的横插一手而彻底毁灭,现在完全就只有灵魂力量的祸斗,如果在这里死亡,就是真正结束了它身为神界一员的漫长生命。 祸斗不甘心地大张开嘴,一道夹着虹光的岩浆流瞬间喷了出来,直直地浇在巨鲸的头上,巨鲸受到这样的攻击下,头部竟然化为烟雾凹陷下去,轩辕彦的神情不是那么轻松了,但是那升腾往上的气流还在运力,要将漫天的烟雾卷下来还得多撑一会儿。 林子月的身影飞快闪过,每次闪现都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落脚点,要是她这时候碰到巨鲸或者祸斗的岩浆流,甚至是轩辕彦放出的烟雾,都可能瞬间受到重创,但是不出手帮忙拖延一下,情势可能更危险。 祸斗喷出的岩浆流让巨鲸发出了哀鸣,那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翻滚着,它一边试图避开那些可怕的岩浆,一边甩动着带着长齿边缘的尾巴,身下的触手也胡乱地下砸着,想要将祸斗拍扁,但是祸斗跟它相比本身就很小,动作又敏捷得让巨鲸难以跟上,这时候巨大的身形成为了它的累赘。 林子月皱着眉头找了一处离祸斗够近,而且附近没有太多影响她观察或者躲避战况的地方,再度拿出那手杖,但是却将那轮弦月稍微怼进了脚下的地面,然后试探着放出了一道月刃,发现月刃在地面底下活动自如、控制依旧后,林子月当即放出了另外三道月刃,就这样她都感到吃力,刚才帮助轩辕彦的消耗还远没恢复。 那边轩辕彦的衣角在烟雾组成的龙卷风中簌簌作响,由下至上,那些天空最顶端漂浮的烟雾就像是出现了漩涡的大海,顺着那漩涡不断往下涌来,在轩辕彦的身上游走一遍后散到半空中,林子月已经快看不到他的人了,只剩下一个被烟雾笼罩的身影。 祸斗又是一个纵跃,绕过了巨鲸一条拍下的触手,那触手在地面留下了一圈巨大的裂缝,但还没等祸斗再次飞跃起来张嘴喷出岩浆,它的脚底居然一阵吃痛。结果祸斗刚刚运力想跳走便慢了半拍,被那巨鲸的尾巴带着半个身子拍飞到空中,巨鲸尾巴上的长齿竟然是带着一层骨刺的,狠狠地扎在祸斗的腰上。祸斗吃痛后下意识地侧身咬下去,它口中的红光竟然发出了爆炸声,将那巨鲸的尾巴炸光了一半,那些缺口的地方漫着烟雾久久没有散去。 但是祸斗更恼火的是脚上,它落在地面的时候感到脚底传来的疼痛变得清晰,祸斗这才意识到,它竟然在地面上不经意间糟了暗算。愤怒使祸斗的神智终于低伏在兽性之下,它放弃了远远喷吐岩浆的行为,一个起跃竟然就稳稳地落到了巨鲸的背后,像是饥饿多年抢食的鬣狗一般,贪婪而凶狠地拼命撕咬着巨鲸的后背,巨鲸在挣扎中喷吐的烟雾在祸斗嘴里爆炸的红晕中被推散,似盐入水,没有任何波澜就消失了。巨鲸背后的伤口被祸斗疯狂地扩大,祸斗眼中的红光却越来越明亮,甚至喉咙里开始不顾后果地吞咽起巨鲸,就是为了赶紧结束这边的战斗去对付那里的轩辕彦。 林子月此时正趴在地上,背着一面月盾,一点点往轩辕彦的大概位置挪去,自己待在战局中央实在太危险了,那四道月刃偷袭使祸斗的脚底受到了伤害,但是没能割断它的脚筋,让林子月心底直叹气。林子月总算清楚地认识到那个改头换面后用真身上阵的祸斗,与她之前面对的那些心魔化身相差甚远,确实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了。 天空中的浓烟被轩辕彦的龙卷风疯狂地卷下来,他人在的位置就成了风眼,但是那些烟雾却聚而不糊,林子月现在感觉自己隔了好多层烟雾组成的护罩,还能看见里面有个烟头一亮一暗的。 林子月趴在那风眼外围,实在不敢往龙卷风里进了,她可没有上天一游的打算,只好冲里面喊了一声:“老烟!你搞定了没!” 轩辕彦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还好,还好。” 林子月回过头去看战局,那巨鲸在短短数秒间,竟然被祸斗生生撕碎咬烂了小半个身子,剩下的身体部分也有化成烟雾的倾向,看样子实在撑不住了。巨鲸此时正不断在地上翻滚着,想要将死死攀在后背的祸斗甩下来,但是祸斗的身形仍然在不断移动,它锋利的爪子像是握着峭壁山岩的盘虬老根,死死嵌入巨鲸的身体里,脚下因疼痛而站不稳的时候,它就一个轻跃跳到另一个地方下口,巨鲸巨大的身体让祸斗占了极大的便宜。 “我说,你再不快点——”林子月边说边回过头,刚好看见那直达天际的龙卷风消失的一幕,轩辕彦站在原地,背后仍然直直连着那些往下灌输的烟雾,身体将那些力量全部吸入,似乎还没有结束。 “说实话,弟妹你现在趴在地上的样子有点猥琐啊。” 林子月脸红了,赶紧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有种先跟轩辕彦拼命的念头:“谁是你弟妹!少套近乎!” 几乎就在同时,那巨鲸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在祸斗的疯狂啃噬下彻底消散成大片的飞烟,就像一朵灰色的云,直直地飘向顶上那片无边际的灰色天空,与天空中的灰云融为了一体。 轩辕彦跟祸斗的目光相对的瞬间,祸斗本来往这边狂奔而来的身形就停滞了,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它脚上留着血的地方开始漫出黑气,流淌在大地上。 轩辕彦拍了拍林子月,示意她跟紧点,一步步往祸斗的身前走去,林子月也注意到了祸斗的情况不太对,明白是轩辕彦的手笔,出于信任也就落后一步,跟在了轩辕彦身边。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你们才是六界的祸害!该死!”祸斗一边骂着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它试着继续喷涂岩浆,却只有泛着黑气的泥水从他的嘴里溢出来。 祸斗的喉咙里像是被人用砂纸磨过,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这个魔化的人类怎么可能有剥夺他火元素的力量!怎么可能! 好像是猜到了祸斗的想法,轩辕彦将嘴边的烟拿下来,弹了弹烟灰:“觉得我能剥夺你的元素很不可思议?其实原理很简单,这里是我的思维空间,只要我联通了自己的思考,告诉自己这里不会有火元素的存在就可以。一开始挺难的,但是还好我人缘好,跟草莓老大学过催眠……” 林子月显得有些感兴趣:“自我催眠吗?就拼命告诉自己一件事就成真吗?” 轩辕彦冲她挤挤眼睛:“所以在这里我说你是我弟妹,你一定是。” 林子月一伸手,将身上泛着黑气的祸斗提了起来,往上轻轻一抛,然后狠狠地给祸斗的肚子来了一拳,看似报复之前挨的脚,但是却颇有泄愤的意思在里面,林子月又将祸斗摔到地上,狠狠地冲祸斗的尾巴踩了一脚,用手杖钉住到地上。 注意到林子月的狠意,轩辕彦的目光闪了闪:“好了,你别这么生气,你这样以后……” 林子月瞪了过去,轩辕彦却硬着头皮把后面的话说了:“不是轩辕煜的事情,而是七宗罪的事情,你肯定还要跟草莓老大见一面,才能拿到六和马戏团的通行证,到时候她肯定要强迫你进行试炼的。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后,我得找个地方给你进行心境的特训了,你现在杀气太重,愤怒和草莓的骄傲那关绝对都过不去。” 林子月不置可否,踹了一脚祸斗的屁股:“这家伙怎么办?” 轩辕彦重重地吸了口手上的烟,似乎这个问题也让他分外发愁:“杀了好像不太好……反正他什么也没做……但是放了也不甘心,更何况他一个灵魂,恐怕出去了也没什么好活,遇到别的恶魔没几天就也是死路一条了。” 林子月很诧异:“你对这东西还有同情心?” 轩辕彦直摇头:“不,我只是在思考它身上有什么利益可图。” “不!不!求你们了!我跟那些恶魔不一样!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我的子民们只会推选新的首领!我愿意和你们签订契约!什么都可以!” 林子月很看不起祸斗这样子,一想到祸斗用轩辕煜的脸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恶心她就恼火:“哈,你之前的傲气都是装的?嘚瑟?现在怎么这么软骨头了?” 轩辕彦看了看祸斗,又看了看林子月,然后低下身,握在祸斗的额头上,不顾祸斗的求饶和奋力却无用的挣扎,一阵赤红色的光芒渐渐从轩辕彦的手掌里透了出来,被抽离祸斗的身体,祸斗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带着无尽的痛苦张大了嘴,但是那东西还是被轩辕彦彻底抽离出来。 林子月很好奇地看着那红色水晶在轩辕彦手掌上闪闪发光,问:“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轩辕彦却将那红色水晶递给了她:“我记得孟离说你有个火属性的恶魔在身边,这是祸斗的灵魂水晶,我把它的灵魂统统凝缩成了纯粹的物质形态,草莓教给我的小技巧很多,如果这不是我的精神世界,我还做不到这个程度的转换呢。” 林子月点点头:“不过我现在要怎么带出去?” 轩辕彦一笑,然后将那水晶往林子月口袋里一塞:“我送你出去。” 接着轩辕彦推了林子月一把,林子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然被倒转了重力,直直地往那天空飞去,地面上的轩辕彦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上升,林子月穿过重重灰色烟雾笼罩的天空,似乎这样的旅程根本没有尽头。轩辕彦环视着周围的旷野,伸开手臂,任由自己的身体也化为灰色的烟雾,飞往那高高在上的天空。 随着两人的离开,空旷且毫无生机的地面上,渐渐窜出了指甲大小的尖包,像一根根绿油油的竹笋一般冒出头来,很快生长起来。 被心魔的火荒肆虐的平原上,渐渐有绿色从地面涌起,带着欣然的生机,飞快地覆盖起那光秃秃的地面,天空中的灰雾里有点点砂石落了下来,像是烟灰般的尘土落在嫩芽上,却像是瞬间给嫩芽灌注了力量,整个精神世界里飞快长出了奇形怪状的草丛,直直地抬头仰望那漫步烟雾的天空,似是在注视着这个世界的主人,盼他尽快醒来,让那灰色的滋养更加旺盛。 远处有烟云笼罩在一起,彼此融合,隐隐凝聚成一扇通往公寓的大门。 门里面是那已经不存在的四口之家。 第97章 蜕恶 林子月回到自己的身子里后,虚弱的感觉便瞬间变得清晰,即使能感受到自己正平躺在地,她却仍有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似乎灵魂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体似的,想晃一晃发昏沉重的头让自己尽快清醒,却又连脖子和胳膊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支撑自己坐起来了。 脑袋底下枕着有些冰冷的鳞片,林子月知道自己大概是昏迷后被博缇丝摆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家伙没有下死手,这让林子月松了一口气,她倒是忽略了,她要是死掉,博缇丝就只能用分神去重新修行成本体了,还不如老老实实跟着她好离开地心监狱。林子月试着睁开眼睛,眼前就像是打散了万花筒一样,五颜六色的彩片不断往下扑落,她又拼命挤了挤眼睛,那些花色才淡去,只剩下无边的黑暗,面前似乎有轻轻的吐息声,博缇丝的头轻轻在她脸边蹭了蹭。 身体的感觉恢复之后,林子月才能拉下防风镜,终于看清面前的景象了,她立刻转头去找轩辕彦的身影,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茧,茧的外围是灰色的丝线,跟祸斗生茧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看到上面一圈圈凝结有如实质的烟雾,林子月心里才踏实了些,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能听到茧里隐隐有破碎的声音。 “博缇丝,我昏迷了多久?” 博缇丝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你昏迷之后那个茧就一层层地出现了,刚刚才彻底形成。” “也是,这里没有时间的感觉。”林子月一边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茧,里面传出的破碎声越来越剧烈。 在一阵很清脆的塌陷声响起后,林子月看到茧上钻出了一只手,上面捻着一根烟,烟上面的火光缓缓缭绕,飞快地吞噬起外面的那层茧。 当茧上破开足够大的口子,轩辕彦就从里面爬了出来,身上依旧还是那身发旧脱色的西装,头发也有点乱,虽然还是那副有点颓的样子,但是眼里却有淡淡的清光闪烁。轩辕彦把手上那根烟叼在嘴里,走到林子月面前拉着她站了起来。 博缇丝又化作一条小蛇,林子月把它挂在了肩头,小小的蛇眼盯着轩辕彦似乎心有警惕,博缇丝趴在林子月耳边,夹着嘶嘶声的话语落在林子月耳中:“这家伙不是单纯的恶魔,也绝不是人类或者神…他身上多了一股我看不明白的力量,对你能造成很大的威胁,你务必小心。” 林子月却只是微微一笑:“用不着,他要是恩将仇报,那我就更没有能信任的人了。” 轩辕彦听着两人的话没有插嘴,虽然博缇丝很小心,但对于潜力尽放的他来说,只是一个小手段的传声,他当然听得非常清楚,不过这时候是林子月跟博缇丝的事情,能看出来那个突兀冒出来的恶魔似乎心怀郁结,大概林子月也不是通过正常手段降伏它的。 博缇丝有点不甘心地劝着:“信任只会招来背叛,你虽然空有力量却尽被封印,要不是……我也不会跟随你,我还希望你能早日成长起来……” “放心,我这人以前总觉得不怕死,现在有了目标,自然比谁都怕死,拼我会拼,惜命我也很惜命。如果真有人要背叛我,我肯定不会束手就擒,最多吃点亏而已。” “随你吃亏去,是我多嘴……”博缇丝恨恨地嘟囔着,但是猩红的小眼睛还是眨巴了几下,似乎并没有放弃劝说林子月,打算放到长远的计划去。 “如果你是打算通过不断地劝诱,让我成为什么魔头替你扬名宣威,我觉得还是下辈子吧,”林子月很促狭地挤兑道,“我上面的魔头们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再当一个六界祸害。” 博缇丝的小心思被戳破,有点不屑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林子月,契约里又不包含必须得回话这条。 轩辕彦看林子月的情况大概处理完了,便开口问她:“我之前就很好奇,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我来这里的时候四处检查了,那祸斗也跟我讲了监狱的情况,这里确实没有出口,我才答应继承它的力量帮它出去的。” 林子月一扬手,手杖如常地落到了她的掌心里,但是却比平时重了几分,她一观察,立刻注意到了那骷髅的颜色竟然变得淡了些,像是经过打磨之后,从黑色的大理石质感变得明亮很多,甚至散发着淡淡的玉光,跟之前在灵魂世界她召唤出来的那手杖一模一样,骷髅头的下方竟然长出了几片花托,不过现在只有指甲大小,但是下面的伸出的两道藤蔓却已经有了小指头长,软软地攀在手杖上。 林子月叹了口气,再度将手杖扎入地面的时候,那黑雾没有跟之前一样瞬间欢快地涌出,而是有些迟滞地缓缓蔓延出来,形成了那个小小的无面女孩,她站在边上绕着林子月走了两步后,试探性地摸了摸那骷髅头,这才放心地牵过林子月的手,然后拽着林子月继续往前,轩辕彦看到这景象先惊后疑,不过看到林子月冲他招手,也就紧紧跟了上去。 无面女孩虽然没有五官,却还是在轩辕彦跟上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下,拽了拽林子月的手,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轩辕彦。 林子月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无面女孩的头:“没事,他是跟我一起的,是我的朋友。” 无面女孩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林子月,歪着头看向她。见到这样,林子月只好点点头:“是的,你也是跟我一起的,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无面女孩很开心,拽着林子月就开始往前小跑,林子月甚至能感受到她雀跃到要飞起来的心情。轩辕彦听到两人的话又看到这孩子般的态度,对这个看守着监狱却灵智不成熟的奇怪生灵兴趣多了些,戒心反而少了几分。 这一次的走廊额外额外长,七转八绕令人头昏,却一路上没有穿过任何牢房,走了极远的距离,这样漫长的走廊让林子月和轩辕彦都有些压抑,一路上经过各式各样的房门,但是无面女孩却没有停下脚步,所以三人就一直往前走去,这让林子月有些惊讶。 最终等三人停在一扇看着异常沉重的铁门前时,林子月弯下腰蹲了下去,两只手搭在无面女孩的肩上,问她:“你是不是已经学到……掌握监狱构造的方法了。”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林子月虽然还有不少想问她的事情,却是因为没办法得到回答,索性就不问了,冲轩辕彦笑了笑,她这才把手放到门把手上。 那铁门的门把手居然是热的,要不是林子月的体质被强化过,这时候恐怕就要烫手了,林子月猛地推开了门,却有一道炽热的火线冲她射来,她一抬手杖,上面竟然有漆黑似炭的树藤瞬间炸开,即使遇到火也没有燃烧,而是分泌出层层油脂,坚强地抵御着那火线,林子月一步步前进,便将那火线一步步往后推去。 身后的轩辕彦不见了踪影,有烟雾顺着地面飞快往牢房深处蔓延去,无面女孩在把门关上前,林子月能感受到她担忧的情绪传来,但是却非常模糊,远没有之前那些情绪传递来得清晰,林子月明白这恐怕也是因为c的手杖开始改变的缘故。 火线熄灭了,有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牢房角落亮起,带着奇异的光芒盯着林子月,低沉的声音响起:“真是失礼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新的怪物被送进了我的牢房,吾辈且给你赔个礼,人类,你如果没事就尽快离去,你恶行太薄,我没理由杀你。” 然后一阵剑锋划过空气的声音传来,脚边的烟雾凝聚,轩辕彦闷哼了一声,滚了一圈半伏在林子月身前,紧张地盯着那角落里的生物。 “小辈,虽然你对吾辈不敬,但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人性,你虽然被魔化了,甚至带着嫉妒的恶臭,但却并不彻底,且没有大恶在身,杀你,与我的职司相悖。” 听到这个生物奇怪的理论,林子月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家伙真的是炎鸦的本体?为什么一个听着像是义正言辞的道德扞卫者,好像不是恶魔吧……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林子月还这么奇怪地思考的时候,她脖子上的博缇丝却打了个招呼:“喂,乌鸦嘴,你认识这个人类吗?” “唔……这个人类……”那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沉重的脚步拖在地上。 林子月也是愣了,那个身高一米八的家伙竟然是个长着乌鸦头的天使,虽然他背后如天鹅般的长翼上,到处都是烧焦、羽毛脱落和不同形状的伤口,但他高昂的头颅却展现着他不可一世的骄傲,他身上没有盔甲只剩下贴身的几片护鳞,但林子月猜他本来也有一身盔甲的。这个人仅有的就是他手里倒拖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宝剑,剑身似乎是因为长久泡在鲜血里,赤红得要发光。 “你身上有与吾辈的灵魂契约?这么密切的联系,是黑狼的手笔?” 林子月皱眉:“抱歉,我不知道什么黑狼,跟我缔结契约前他也是借了其他人的身体,伤害了一些人……他后来的形象大多是那个少年的模样,但是化为本体是一只漆黑的乌鸦。” “那应该是吾辈的坐骑,他自然有吾辈的力量,然兽心太重,为祸为恶,没有吾辈的驾驭,必定闯下了不少祸,谢谢你年轻人,想必替吾辈管教了那不成器的家伙很辛苦吧。” 林子月想到炎鸦的烂脾气,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获得安朵斯您的认可。” 虽然任务里说明是要降服再释放安朵斯的本体,但是看到这乌鸦头天使骄傲却不乏恭谨的神态,林子月怕用那样的字眼会直接把局势惹得更糟。 但是那乌鸦头天使似乎明白了,微微抬高了他的下颌,他上前两步,也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将充满警惕的轩辕彦用剑锋划到了一边,却又丝毫没有伤到他。然后乌鸦头又在博缇丝惊恐的目光中,跟抛一截破绳子一样将博缇丝抛向一边的地面。博缇丝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虽然知道这家伙不下死手是看在同为囚犯的份子上,但这家伙桀骜狂妄的态度实在令人不爽。 林子月全程梗着脖子,她心里明白,这时候要是低头,恐怕以后会更难降服这个狂傲家伙。他既然说了不会杀她,林子月就知道不会,这是这些奇妙生物的死守底线,绝对死死遵守契约的精神。 “是的,吾辈乃安朵斯,吾辈的职司即铲除不谐之物。你虽然恶行不足我出手,但你的正义感与善行亦不配获得吾辈的青睐,你还是尽快离去吧。” “如果我一定要呢?” 林子月敢发誓,她在安朵斯的眼里看到了激动的光芒,那满满的兴奋和狂热让这个乌鸦头第一次有了些生气,也让林子月感觉到他确实跟炎鸦有些像。炎鸦拿着林子月的便携通讯器点外卖的时候也摇头晃脑地哼着歌,眼睛里总带着这种神情,不过倒是比这乌鸦头的神情贪婪得多。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 “那你就大发慈悲地告诉我?” 轩辕彦听到林子月条件反射般的接话,差点感觉一口口水要呛到鼻腔里去,强忍着在这个场合吐槽大笑的冲动,他只能捂着嘴一阵狂咳嗽,引得林子月和安朵斯都是不明所以地瞥了一眼。轩辕彦总算知道林子月为什么跟轩辕煜那么合得来了,这两个人的脑回路都是看似正经,实则能绕出九曲十八弯的山歌。 安朵斯清了清嗓子:“既然你现在还不够资格,那么就跟随吾辈修行如何?吾辈会教导你百天,这也是吾辈给你的期限,如果不能成就你的力量与心智,吾辈自然会放弃你。” 一百天…… 林子月缓了缓神,想到外面的k有雷邪在看着,就算是一百天应该也无所谓。而且监狱里的时间被无限放长,只是百天的锻炼应该没事。 “你看上去已经决定好了,请你跪下承受这份荣光的试炼。” 林子月听着安朵斯的话,单膝跪在地上,安朵斯将那把血光盈盈的剑立在她的耳边,她能闻到淡淡的腥气,随着某种令人发毛的杀意一同吹拂在她的脸边。 “吾辈以安朵斯之名,将此身怀远志的人类,献于六界苍生的苦难。请奉上你的姓名,以启此炼,待身心磨尽、心如磐石、身如绝锋的百日蜕魔后,吾辈自将与你吾辈的力量。” “我名林子月。” “当知,天下无不可除之魔,天下无不可杀之厄,天下无不可斩之魇,天下无不可屠之过。林子月,随我起誓,我手中之剑,仅斩不和谐之事物,出鞘以血平,归鞘天下清。” 林子月听到那誓言微微皱眉,但仍然在安朵斯说完之后,老实地跟着念道:“我手中之剑……” 随着这五个字脱口,安朵斯置在林子月耳边的剑上,血光喷薄涌出,笼罩在她身上,像是在聆听她的誓言,随着那些声音而微微颤动。 “仅斩不和谐之事物。” 林子月的眼前一黑,接着又是一红,在一片殷红中,林子月的眼睛竟然淌出了血泪,那疼痛似乎将她的眼睛撕开,又重新地缝上,然后她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防风镜已经炸成了碎成小块的碎片,剧痛仍然传来,林子月却强忍着呻吟的念头,誓言还没有念完。 “出鞘……以血平……” 眼前亮了起来,眼睛的疼痛就像是恍然之间的梦,没有了防风镜的林子月却发现自己将屋里的博缇丝、轩辕彦和安朵斯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似乎看得太过清楚,她甚至能看到他们身上缭绕着诸多奇怪的黑气,但是稍微放松精神那黑气又消失不见。 还没等林子月感受完眼睛的变化,那些血光骤然凝聚,安朵斯带着崇敬地将剑往后挪了一些,然后一剑刺出。 “归……鞘……” 胸口被刺穿的感觉出乎意料,还没有刚才眼睛的疼痛,那些血光正飞快地灌进林子月的身体,剑身本身的光芒露了出来,清冽的剑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缺口,明显是已经经过千百万次战斗的嗜血宝剑,但随着红光散去,林子月清晰地看到那些缺口越来越大,剑身上竟然缓缓出现了裂缝。 “天……下……” 眼前渐渐有血色笼罩下来,胸口的疼痛变得剧烈起来,林子月咬着牙,呼吸有些急促,有黏稠的鲜血顺着胸口涌了出来,打湿了她的上衣,甚至顺着那利剑残破的边缘,一滴滴往地上流去,受到浇灌的地面上时不时泛起黑雾,马上就将那些血液吸收不见。 强忍着疼痛,林子月从嘴里一口气挤出了最后一个字。 “清!” 我手中之剑,仅斩不和谐之事物,出鞘以血平,归鞘天下清…… 脑海里这句话不断地打转,林子月轻咳一声,一口血喷在地面的黑雾上,黑雾猛地卷起,将她整个人裹在了里面,安朵斯却只是抽出了剑,长剑立刻断成了几截,上面腐朽的锈迹看着再也没有丝毫锐利的样子,他冷漠地看着林子月被黑雾推到了墙角去,远远地躲开他,也没去在意。 无视轩辕彦和博缇丝想要下杀手的目光,安朵斯冷漠地坐在墙角里,安静地等待这场蜕恶仪式的结果,等待她能否成为那力量的新主人,承载那可笑的誓言。 第98章 安朵斯的认可 八十一天,这是林子月知道应该流逝的大概时间。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感觉并不好受,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数字,是因为每一次睁眼,安朵斯都会念一次天数,林子月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晓的时间,且听且信,也就不追究详情,很快就闭上眼睛进入下一“天”。 地心监狱里没有生理需求这一说,没有战斗的时候,就没有身体机能的消退也不知饥饱,里面关的犯人只有对食物的渴望,但没有对生存的需求,它们本身就已经不属于正常生物的范畴了。林子月身上的血迹被那黑雾吸了个干净,黑雾像是个没吃饱的孩子,赖在林子月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之情,但是好像知道林子月在经历很重要的事情,也不好打扰她,只能绕着林子月一圈圈游走。 九九八十一天,虽然安朵斯说是一天,但是每一次沉睡过去,林子月经历的都是一世,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绑架了一样,仿佛被某个丧尽天良的混蛋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五感统统跟主角绑到了一起,经历了八十一个人的人生。 里面有无恶不作的歹徒、占山劫海的大盗、风流倜傥的才子、骄奢淫逸的纨绔、深宫大院的妇人、血战沙场的军人、逍遥行侠的剑客、昼伏夜出的神偷、妙手仁心的医师……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边总藏着一把覆盖血光的利器,可能是佩剑、大刀或者长枪,也可能是匕首、细针,甚至有一人是个苦读不进仕的才子,他的笔上承载了血光,因村民被人欺侮而与官府交恶。年老的母亲不堪衙役的污蔑与欺压而悬梁,最后才子带着一册声泪俱下的悼书进京,恰逢私下出门的太子于湖畔同游,那一册以笔而就的血书承了上去,让那个村子往上数十个人头纷纷落地。 心怀不平意,方存手中剑。出鞘以血平,归鞘天下清。 剑不拘于形,而矩于心。 八十一世的悲剧与八十一世的血光,险些让林子月彻底沉入进去,但每次看到那抹鲜红的血色,她的意识却又彻底清醒过来,死死踩着自己的底线,不畏惧他人,不畏惧自己,知道那些血光里承载的苦难后,林子月越发感觉到安朵斯这个职责背后的承重。天下清……那得是一个多可怕的目标?六界那么多众生,你见一个坏人杀一个,一辈子光杀坏人就是无穷无尽的事情,下辈子?下下辈子?何况你又凭什么决断何为对错善恶?自己行恶的时候又怎么办?谁来裁决自己? 看着那八十一世的故事,林子月似乎明白了更深一层的含义,在裁决别人之前,先修正自己的心境,这就是这段蜕魔仪式要做的。 用别人的故事,警醒她的同时又以免她沉溺过深,触痛五感却又是要加深林子月对这些悲伤与痛苦的印象,这是真正对心境的磨炼,即使看着主角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的,感到不忍心甚至觉得恶心,却也要硬生生去承受。 这是身心磨尽,自己不是自己,见证他人的苦难与喜怒哀乐。 当林子月度过这八十一天的八十一世后,再次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子月这时候才明白,心如磐石不是指得对一切波澜不惊,而是对错皆打磨,将她的心磨炼出来,从尘埃到天空都飞过一遍之后,让一个人可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成为真正能掌控好自己心境的人。 林子月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管换作是谁,经历了这些再骤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发疯都已经极其难得了。林子月睁眼的第一刻,环绕在她身边的黑雾就欢腾地凝聚起来,这一次那小小的女孩有了一张脸,非常精致,不过跟林子月小的时候却有几分相似,但比她美丽甜美得多,这让林子月看到的时候心里有些郁闷。 女孩看着林子月就张口笑了起来,甜得带蜜的小脸像个软乎乎的桃子:“谢谢您的恩赐!虽然您已经不完全是监狱之主了,但是我会永远对您开放!” 接着没等林子月再说一句话,女孩又化作黑雾,直接融入到监狱的地面,似乎是很担心林子月提出什么请求在刻意躲着她,只想道完谢就赶紧走人。这让林子月很是哭笑不得,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安朵斯倒是走到了林子月面前,低头看着她,林子月赶紧站了起来,给安朵斯鞠了一躬。 安朵斯点点头:“很好,八十一世没能让你失去自我,亦没能让你丢失本性,反而让你更加坚定自己的心志。剩下的任务,就是吾辈和你的事情了,好了,拔剑吧。” 林子月先是一愣,随即试探性地召唤出了平时用的手杖,这一次出现,手杖彻底得变了个样子,原本有变成灰色倾向的骷髅现在只剩下了拳头大小,此时与一轮皎洁无暇的月轮融为一体,同时拳头大的月轮就从骷髅的嘴里横穿出来,看上去仿佛被骷髅头衔着似的,骷髅头下方捧着它的是纠结在一起形成握柄的藤蔓,将整根手杖延伸了近两寸的高度,深绿的藤蔓下方是已经纹路清晰如真的淡绿色花托,跟林子月之前在精神世界见过的丝线质感如出一辙,杖体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那漆黑色相比以前,少了些灵动的神韵。 右手握着那藤蔓汇聚成的握柄处,林子月左手握住下方黑色的杖体,两手同时用力,右手手腕一提,在清脆的出鞘声中,一柄血红色的修长细剑从手杖里脱出,那作剑鞘用的杖身便往剑柄上的骷髅倒流隐去。剑身上面却没有安朵斯自己的剑那般杀意,而是中正平和的缥缈气息,没有任何锋芒感,却让人一眼看到便能感受出它里面蕴含的奇异力量。 安朵斯一怔,接着大笑起来,在林子月不解的目光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你知道吾辈为什么欣慰到放肆吗?” 林子月摇摇头,没有插话,对于这位似乎很年长的勇者来说,这只是她听的时候,林子月对他的尊重与感激让她不想随便插嘴,虽然炎鸦口头禅也老是说“吾辈”,但却不像这位安朵斯那样令她心生敬意。 “因为杀心易求,剑意难塑,但你却天生就有上好的剑意。吾辈还有十九天,你准备好了吗?” 林子月点点头,握紧了手上的剑,将剑尖垂在地面上。 安朵斯的手一招,那把断成几截的锈剑飘了起来,重新恢复成了一把长剑落到他手上,他后退三步,抬起长剑榭指上方,汹涌的血气从他身上浮起,在那长剑上凝聚成了一股,那把剑刺人肺腑的寒芒再度亮起,林子月的手又在自己的剑柄上紧了紧,心情却放松下来。 “来吧,小辈,百天之约前,你若不能击败吾辈,就是你的死期!” 博缇丝的尾巴推了推轩辕彦的手,轩辕彦这才从打坐中回过神。自从获得林子月灌输给他的因果之力后,在林子月受安朵斯教导的这些天,轩辕彦一直在消化那些因果之力带来的影响,想要把这些凭空多出来的因果之力化为自己的修为,并不是简单的力量转换,那些因果之力里面有很多东西能帮助轩辕彦参悟、领会自己的力量与从七宗罪继承到的头衔能力,所以他也在这近百天里面拼命消化着那些因果之力。 看到林子月拼命的样子,轩辕彦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就白白放空脑袋浪费时间,不找点事做人会闲到发慌,但是忙起来却又巴不得能多休息一些。 不过林子月却没有休息的心思,倒不如说,除了力竭到只能倒在地上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向安朵斯发起疯狂的进攻,然后又在安朵斯的剑下在身上多添数道伤口,虽然那黑雾随时随地会冒出来替林子月修复好被割裂的肌肤和衣服,但是林子月的狼狈相轩辕彦和博缇丝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林子月却从来没有放弃,甚至没有一次退缩过,是真的铁了心也要战胜安朵斯。 “轩辕彦,那个小姑娘好像变焦虑了。” “嗯,百天的期限应该差不多要到了,她很焦急,她不能死在这里,不可能甘心的。” 博缇丝吐了吐鲜红的信子,偏过头去看着正在点烟的轩辕彦:“你确定是差不多吗?” 轩辕彦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是指……” 博缇丝的眼光变得阴沉了些:“你可能因为一直在打坐没注意到,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差不多就是之前乌鸦嘴数天数的那个时间间隔,他就会往这边回头瞥一眼,但是林子月可能太过专注,而忘记了这一点,我数了次数,其实好久前就已经过了第十八次,刚才他回头那眼,已经是第二十三次了。” 轩辕彦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我说,林子月也一直没休息过,按理来说战斗都会有损耗的,但是为什么她看上去体力还是无穷无尽?除了每次力竭的时候休息不过片刻,她就能立刻扑上去,这好像不合常理吧……” 博缇丝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呢,我怀疑是那个黑雾,那黑雾可能不止单纯地修复她受到的损害,还在拼命给她补充体力。所以乌鸦嘴就顺应了这个过程,正暗中联合着那黑雾,想彻底塑造一个跟这监狱环境类似的身体……”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博缇丝住了口,但是看他神情明显是清楚这个答案,甚至有种说不清楚的感慨唏嘘。 轩辕彦眼角注意到了博缇丝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也沉了几分,安朵斯是打算完全让林子月继承他的力量?那林子月还能承受一个上古恶魔的头衔吗……她身上乱七八糟的力量来源已经够复杂了,再添一个真的不会压垮她? 一人一蛇都不作声,看着面前情况越来越激烈的战斗。 林子月的细剑无锋,破空亦无声,她的身形越发缥缈轻柔,但是她脚点腰曲间展现出的爆发力,却跟往常不能同日而语,简直滑溜得像是条鱼,永远是跟那细剑一样一触既走,但是永远只知道往安朵斯的剑柄上招呼。 那剑柄已经给林子月刺断过两次了,现在也被一片红色的流光覆盖,在安朵斯的手里被舞出三千繁世般的剑花,封锁着林子月的落脚处,只要她没能避开一下,必然会是一阵剑伤入骨的剧痛。 但是林子月的身影依旧飞迅,脚尖飞快在地上一踏,身影瞬间弹射到另一边,剑光再亮,刚刚好对上安朵斯的长剑,那轻灵的细剑死死压在长剑的上面,像是压着松枝的寒雪,一点点往下沉着,似乎随时会把松枝压折。曾经有不少次这样类似的情景,最初多是以林子月被劈飞、留下丈长的血口而终结,后来逐渐变成了僵局,但总是在长剑一低一出的蛟龙出洞下被打破,林子月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 直到现在,更加厚重宽大的长剑往下一垂,想要暂避细剑上一往无前的勇气,像是鞠躬般一柔,再而凶险地滑向林子月的小腹。林子月却用细剑一点长剑,竟然借着力直接跳了起来,她刚才居然一直在脚下憋着一股劲,此时借力往左上跃去,长剑却被点得往下一垂,然后林子月勉强上抬让细剑点在安朵斯的眉心,往前几寸便能取了他的性命。 林子月脚下稳稳地落在侧边,手上细剑再度一刺,那长剑在她的细剑下碎了一地,她在刚才那一下点里,倾尽了所有的力量灌注在细剑上。同源的力量彼此碰撞下,连同长剑的剑柄也碎在了安朵斯的手里,那长剑上鲜艳的红光彻底散去,回到了安朵斯的身上。 安朵斯摩挲着手中的剑柄碎片,良久才抬起头,看着林子月道:“是我输了,你已经合格了。” 林子月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再度深深鞠了一躬,她现在激动得想哭,这样的修炼在她以前的人生中从没体验过:“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安朵斯将她扶了起来:“不,你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做完。只有做完那一步,你才能继承安朵斯之名的真正力量,直起你的腰,我的后辈,你应当跟吾辈一样,为你而骄傲。” “请问我还需要做什么?” 安朵斯脸上的表情有温柔,有赞赏,也有一丝不舍,他伸出双手要握住林子月仍然把着剑的右手,林子月的脸忽然白了,连连后退了两步。 “你真的是个聪明的晚辈,吾辈很高兴,你既然明白了,那便来吧。” 林子月拼命摇着头,这一次泛红的眼眶实在锁不住眼泪了,她紧咬着嘴唇,死活没有哭出声。 “这是吾辈的使命,能有一个如此善良的晚辈,是吾辈的大运。不要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林子月。你已经历了九九归一的身心磨尽,又能谨守本心做到心如磐石,如今已击败了吾辈磨炼出身如绝锋。来吧,百日蜕魔的仪式该结束了。吾辈是魔,但任何一个后辈直至将头衔传下去的前一刻,都是为众生而持剑者,绝不负杀伐之罪。” 安朵斯伸展开翅膀,轻轻拍着自己的心口:“现在,是轮到你,吾辈的后辈,铲除吾辈这不和谐之事物的时刻了。” 林子月仍然摇着头,又后退了一步,泪水更加汹涌了。 安朵斯却再度欣慰地点点头:“大善虽美,然则只会害了更多的人。吾辈弑众生无数,这是我的罪孽,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林子月的眼前变得暗淡了些,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这个长辈温柔地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让吾辈找到了你,黑狼将你带来给吾辈,是缘,而你接受了吾辈的传承,是分。” 林子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把细剑已经穿透了安朵斯的胸口,上面挂着的血珠极艳,仿佛是一颗颗坠在黑暗里的红色流星,不断流淌着,被那细剑贪婪地吸入其中。 安朵斯的速度她根本跟不上,这不单单是她心神震荡的问题,而是安朵斯在之前的比试中,一直都留有林子月未曾见到的余力。 “林子月,告诉吾辈,你手中的剑指向的是什么?” 林子月嚎哭着,用尽全力喊出了那句誓言:“我手中之剑——仅斩、斩不和谐之事物!出鞘……出鞘——以血平——归鞘——天下——清!” 安朵斯的身躯骤然化作红光,浓烈如火焰,光芒吞吐间,那细剑被渐渐包裹起来,红色的血珠从剑尖蔓延开来,顺着剑身往剑柄的方向攀爬。 林子月大哭着,安朵斯的身体却连一点点灰烬都没有剩下,消失在她的臂弯间。 红色的剑鞘温柔地包裹起刚刚变得锋芒刺人的细剑,就像是一个长辈在替要远行的后辈整理包袱,温柔地将一切都包裹在那稳重的外壳中。 红光渐柔,黑色从剑鞘底端蔓延到顶端,林子月手中的手杖恢复成了原样。 她的眼泪只能落在那剑鞘上。 第99章 当归 “任务‘地心监狱的囚徒’已完成。获得:安朵斯之鞘。” 在那冰冷得没有波动的系统音响起后,林子月不知道捧着手杖哭了多久。 轩辕彦和博缇丝都远远地坐着,这时候让她自己发泄出来最好。轩辕彦一直等到林子月的哭声变小才坐到了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博缇丝却真的是害怕,怕得不想过去,那刀鞘就是血气和安朵斯一辈子的杀气凝聚而成的,它生怕自己沾了一下都会魂飞魄散,这时候只能离林子月越远越好。 林子月终于缓了过来,疯狂地在脸上搓着,但是红肿的眼睛却不听话,仍然泪水盈盈,看一眼怀里的手杖就又开始往下掉水珠子。 地心监狱凝聚成的那个黑雾小姑娘也出来,安安静静地坐在林子月边上,怯怯地把着林子月的衣角,好像也是想安慰她的样子,却又不愿意挨得太近,见林子月揉揉眼睛,“呼”得一声化成黑雾消失了,但是地上同时也打开了一扇像是通往地窖的门,下面不再是个楼梯,能看到最底下好像有个电梯般盒子似的空间。 林子月见到这一幕,安慰了轩辕彦几句,表明自己没什么事儿,这才收起手杖,博缇丝爬了过来,沉默地化成一条手链的样子缠在林子月手上。 三人进了电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才响起。 “你们要走了吗?” 回答她的自然是林子月:“是的,我们要走了。你能送我们出去吗?”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林子月犹豫了下,跟轩辕彦对视一眼:“我想……应该不会了。” 沉默了一会儿,小女孩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谢谢,我会想你的。” 林子月咬咬牙:“你希望我回来看你吗?” “不!不希望!我害怕你有监狱之主的力量,虽然我很喜欢你,你也很亲切,但是如果你给我与我的职责相违背的命令,我会被两种命令搞疯的。” “那你继续守护监狱,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小女孩的娇笑声传出来:“嘻嘻,这里有那么多的伙伴,我总不是一个人嘛。” 林子月越发担忧,留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被那些神神道道的家伙们祸害?跟把她送入火堆有什么区别? 小女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其实我本来不应该有神智或思维的,为的就是防止我的背叛。所以……谢谢你,真的,谢谢,请你不要收回我的自我,我会珍惜这一切的。” 然后电梯就晃荡起来,开始慢悠悠地移动。 林子月明白,这是很明显不想再听她劝说了,她干脆坐在电梯的一角,轩辕彦坐到她对面那里,虽然电梯不大,但两个人都能把腿伸开,至少不会窄得难受。 博缇丝见两人昏昏欲睡,决定开口了:“林子月,我觉得有些事你还是该知道。” “什么?”林子月的眼睛仍然因为哭太久了而肿痛,此时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淌眼泪,心里还惦记着安朵斯的事情。 “乌鸦嘴……我是说安朵斯,他其实将期限拖延了好几天。” “我知道啊,我知道……我注意到他时不时撇头了。”林子月心不在焉地说着,又有将那剑鞘召唤出来的冲动,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看摸摸都好,但那样恐怕自己又会哭得停不下来了。 “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百天的期限,他恐怕从八十一天后那一刻就决定这一切了,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曾经跟他谈过,安朵斯知道自己没有可能重见天日,所以你……给了他全新的期望。你把他所化的剑鞘带出去,出剑的时候只流恶人的血,也是继承他的遗愿了。这对于我们这样的囚犯来说,是最好的交易。” 林子月将胳膊抬起来,把博缇丝的脸掰到自己面前,博缇丝虽然没有汗腺但却好像瞬间出了身冷汗,林子月能清晰地感到它在自己手腕上紧了紧。 “博缇丝,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用这种诱导而不是建议的口气跟我讲话,我不介意也用你来达成安朵斯的‘期望’。你自己清楚,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博缇丝的头挣脱了林子月的手指,开始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真的!真真的!” 看着摇拨浪鼓似的小蛇,林子月又用手抹了一把脸:“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自然会继承安朵斯的期望,我虽然难受,但还不至于崩溃……送别人走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轩辕彦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这种事情,越说越伤神的。” 林子月“嗯”了一声,将手下意识揣到怀里,摸着怀里的黑玫瑰,感受着那花瓣的柔软,她的心却像是被荆棘环绕,到处都是刺痛感。 她又伸手抹着眼泪。 电梯似乎行进了很久,当电梯的门缓缓打开的时候,林子月的眼睛已经开始消肿了,她跟轩辕彦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外面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便是扇高耸的拱门,拱门的造型、高度和建筑风格,都跟林子月两人在外面看得一模一样,但是上面却笼罩着一层四色光芒,上下左右四个角上各写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颗树种上面带着四根枝丫,最顶上还有一个尖头,在四个小符号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符号,图案倒是一样的。 “是封印。那是封字的老式写法,”博缇丝说着,“得想点办法解决它。” 轩辕彦上前几步,仔细观察着大门:“那边的四个图案像是四象,我看看……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神兽的图案都缺了眼睛。” 林子月在四周踩了一圈,确认了下没有任何机关或者隐藏的东西,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些符号,那封印图案的最下方是隐隐发红的,既然四个神兽缺了眼睛,那么把那东西当眼睛取出来呢? 想的永远不如做的来得实在,林子月一直都挺赞同这句话,她直接召唤出了手杖,手杖上原本漆黑的骷髅头,现在已经跟那月亮一样散发着皎洁的微光了。林子月将手杖冲大门一点,四股绿色丝线纠缠而成的绳子就飞了出去,她这段时间单纯的战斗训练,反而让林子月能领悟到因果之力的简单操纵。 不过现在的林子月只知道把这东西当藤蔓用,毕竟免疫任何元素和攻击,而且无孔无入还结实,就是不知道跟有生命的众生交手效果如何。林子月这个举动看得轩辕彦和博缇丝都在心里暗呸,这是真的暴殄天物太败家了。 因果之力穿透那巨大“封”字的瞬间,就变得飘散凌乱了不少,但是仍然在林子月的控制下,努力地探向那后面更小的字体,“沙沙”的声音从封印后面传出,如春蚕食桑,就像是那封印正被因果之力啃噬着,被钻出一点点小孔。 绿色的丝线一点点绕上了字符,不断钻出一处处空洞,那字符底部跟林子月想的一样,红光越来越明朗,如石榴籽般饱满殷红的宝石露了出来,小小的一粒,看形状林子月估摸着跟墙上那四神兽图案的眼睛大小差不多。 但是还没等林子月的欣喜持续更久,那宝石上传来清脆的破裂声,接着四粒正被缓缓抽出来的宝石,在因果之力轻柔地拨弄下,很清脆地裂成了八瓣,“哗啦啦”地掉了一地。林子月的脸顿时苦成了包子,那个巨大的“封”字也变了,变成了鲜红色还闪烁起来,吞吐光芒之间,墙上的四神兽的身影却变得虚幻,然后从石门上一点点脱离开来,原本空洞的眼睛里,被那最大的“封”字照映得鲜红一片,活了过来。 “小林!把因果之力放到神兽的身上!” 林子月的优点之一就是从善如流,准确点说,听上去有道理的建议她能立刻采纳。绿色的线流扑往四神兽的身躯,成功地将那马上要脱石而出的灵魂推进去了几分,但是这个僵持的情况恐怕不能持续太久,林子月感到控制越来越吃力,那绿色的细绳正在颤抖,有绷断的趋势。 “不行!我撑不久!” 博缇丝一个拧身,从林子月的手腕上脱落,同时一阵黑烟从林子月手杖的骷髅头里飘出来,落到了博缇丝身上,博缇丝瞬间恢复了原形,甚至比当初的模样还要凶恶几分,蛇头上隐隐冒出了微凸的尖包,粗大的身体轰然砸在那石门上。一尘不染的大门并没有事,但旁边墙上就有震碎的砂石不断往下掉。林子月分明听见了朱雀和白虎两处方位传出哀嚎,青龙在怒吼,玄武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身上的光芒骤然增强了几分。 轩辕彦的手指一舞,有两根燃烧的烟头在空中划开火光,却由一道烟雾跟轩辕彦的双手相连,直直地落向青龙和玄武的方位。火星明灭的烟头在接触到青龙和玄武身上的时候,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着,大量的浓烟汇聚到那纠缠不休的绿丝中,压制着青龙和玄武方位的两个灵魂,不让它们窜出浮雕。 林子月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撑着手杖,让那些绿色的因果之力继续维持局面,一只手伸到了口袋里。 一口气拔下了四片花瓣,这次动用黑玫瑰比往常轻松了很多,恐怕也跟林子月的力量变强脱不开干系。感受着自己手掌里的花瓣形状渐渐扭曲,似乎随时都会化作液体渗出手指,林子月不敢耽搁,将那四片花瓣送了出去。 黑色的花瓣像是归巢的乌鸦,稳当当地分别落在一股因果之力上面,就像是落入碧绿潭水里的浓墨,瞬间将那些如玉丝的绿线给染得漆黑,黑色只是呼吸间就蔓延出去,直抵那挣扎的四神兽身上。 四个隐隐约约的影子立刻发出了刺耳的惨嚎,忽然掀起的冲击波将两人一蛇都震得飞了出去,落在几米开外的地面上,但是林子月和轩辕彦都是一个翻身就起来,博缇丝却更加警惕,两侧的长尾一甩,将林子月和轩辕彦都卷到了一起,盘曲地横在两人身前。 黑色的丝线失去了林子月的力量支撑,却并没有消失,而是跟虫子似的在那四个镇守的神兽身上钻着孔,连带着那雕塑都变得斑驳起来,似乎随时要从大门上崩裂脱落似的。直到最后一丝黑线也融入了大门,那用古体字写的“封”字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看上去就像是浓墨写就,但是却不断往下淌着黑水,那黑水一落到地面就被吸收了。 到这时候,变黑的已经不只是那四个神兽镇守东西南北方位的浮雕,而是整个镶嵌着大门的地方,都化作了跟地心监狱最深处那些牢房一模一样的黑暗材质,泛着浓厚的远古气息。在林子月等人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那“封”字就自顾自地融入了大门,四个神兽的眼睛亮了起来,红绿黑金四种颜色交相辉映,大门就这样缓缓开启。 林子月舒了口气,轩辕彦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不要笑得那么痴呆,而博缇丝的眼里有泪光闪动,多少年了?不知年,不知月,不知岁地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没有红尘的鬼地方啊……博缇丝化作一条小蛇,再度缠上了林子月的手腕,由于身子激动得在颤抖,它不得不紧紧攀着林子月才能不让自己掉下来。 林子月跟轩辕彦并肩,踏入了那大门对侧的黑暗,没有犹豫,就像是两人进来时的那样。 大门外,是数百名严阵以待的冥族,见到有人出来,第一刻就出了手,五颜六色的光箭纷乱如雨,其中夹杂着数把飞剑和黄符,一波攻击虽然凌乱,却因为众人的站位而隐隐形成大阵之势,更何况攻击众多,逃出来的恶魔必定承受不少监狱和大阵的消耗,稍弱点顷刻间就应该灰飞烟灭了。 但是林子月不一样,得了地心监狱的帮助,又有黑玫瑰这个杀器在手压制了封印的四神兽阵法,消耗的也以因果之力居多,此时感到灵力肆虐扑面而来,她第一时间就放出了一面月盾,两米高的弧形盾瞬间将林子月和轩辕彦裹挟在内侧,轰击声不断响起两人却巍然不动。 林子月和轩辕彦也没有反击,这个时候要是再反击彻底打起来,那撕破脸的下场最好也得是被重新关进监狱,那种地方待久了都得疯。 “诸位,可以了!” 雷邪的声音在场中响起,但是攻击只零零散散停了一部分,都是跟他交情好的人,直到有一声幽远的埙声响起,吹了个上扬的调子,所有人才停手。看着几把飞剑徐徐落回人群,林子月这才放下手杖,但是月盾并没有消失,而是延伸成了一个蛋壳,彻底将她和轩辕彦包围,刚结束那轮狂攻,林子月可不敢放松警惕。 那个大胡子上前了半步,站出人群:“解除你们的一切防卫!束手就擒!我再警告一次!束手就……” “好啦好啦,别这么紧张嘛!”雷邪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人群,甚至用胳膊肘将大胡子往边上推了推,脸上洋溢着笑容,“欢迎回来!看你俩灵魂越发凝实了,恐怕在里面收获不小吧?走吧,我有个小惊喜给你俩。” “喂,雷邪!你还没弄清楚他们……” “好了!你们又不是不会从灵魂层面观察他们!没有被其他灵魂主导的痕迹或者怪异的伪装,我都能看出来,你看不出来?别说你还不如我啊老铁!” 大胡子红着脸,气吁吁地吹着胡子:“那你带着他们快滚!越快越好!给我离地心监狱远一些!明天之前就给我滚出冥界!” 雷邪翘了翘眉毛:“知道啦!这不是没事儿嘛!你急什么嘛……” 说完,雷邪居然一步跨过那月盾,月盾瞬间化作点点光环融入空气,他一手拽着林子月的胳膊一手把着轩辕彦的肩膀,领着两人穿过那正议论纷纷的人群,人群非常自然地让开了一条道路,既然大胡子说了让他们滚,那么就肯定不会有人再阻拦了。 林子月压低声音:“我们该走了,什么惊喜你尽快说。” 雷邪脸上带着玩味,冲林子月挤眉弄眼:“我保证你会喜欢死那个小惊喜。” 然后他就打死都不开口了。 第100章 我们一起出发 雷邪带着林子月和轩辕彦把冥界众人甩在身后,进了一条甬道。 三人来到一扇青色的木门前,门上钉着一根雷光闪闪的钉子,一条小龙正无聊地趴在上面荡秋千。 “罗塞,封印的情况怎么样?他没跑出来吧?” 小龙摇摇头,见雷邪回来了,便钻入了雷灵钉里,雷邪取下钉子后,示意林子月去推门。在表达了对雷邪卖关子的鄙视后,林子月随手推开了门。 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后只是一间布置简单的竹屋。低矮的檀木茶几占了大半个房间,周围一圈的青竹板凳,只有一张上面有人,正在玩跟茶几上茶壶配套的蓝瓷茶杯。那人两只手一划空气中就出现两道细小的裂缝,他将茶杯从这个裂口里丢进去,然后从另一边的裂口下方接住,就这样来来回回地丢着茶杯。 这一幕看得雷邪心都在滴血,林子月只觉得身边微风吹过,然后玩茶杯的那个人就被踢到了墙角去,雷邪咬牙切齿得擦拭着那个茶杯,这是他当年自己亲手做的定情信物,结果连送出去的勇气都没有,拿来压箱底后一直只用来请特别稀有的贵客,居然被这个混蛋拿来当玩具试验空间通道的稳定性,真真气煞人了。 林子月强忍着笑,上前去把遭了殃的“k”扶起来,一边的轩辕彦倒是大笑起来,他觉得能看到“k”吃瘪,真的是件愉悦身心的事情,这时候的两人根本不清楚发生过的事儿,对于k仍然心存芥蒂。 被扶着的人一抬头,林子月感到了不对劲。“k”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太热切了点,那样充满感情却又毫无傲气的眼神,单是看着她的时候就让林子月心跳猛然加快。眼前的人呼吸渐渐粗重,眼里有失而复得的泪水在打转,林子月自己的心跳几乎让她窒息,她小心翼翼地缩回了手,生怕这是“k”又在趁势琢磨出的一出戏,虽然想确认,却又担心一切都是假的,这样矛盾的心情使她后退了半步。 下一刻,林子月就被面前的男子抱在了怀里,感受到了他恐惧的颤抖和兴奋的呜咽,林子月还没消肿的眼眶又一次被泪水冲垮了。 “阿煜!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林子月的指甲紧紧压进轩辕煜的衣服,生怕自己太用力抓疼他,却又将臂弯紧了又紧,生怕下一刻他又从身前消失,再也抓不到了。这次轩辕煜不见的经历,让她深刻体验到了以前自己一意孤行失踪时候他的痛苦,还有那种失去某人的恐慌与焦虑。林子月感受到了自己身前的温暖,也感受到了重逢的酸甜,她告诉自己,这一次不论去哪,都要跟他在一起,绝对不能再抛下他了,林子月绝对不想再失去他。 “我回来了,小月,这一次我能站在你身边了,别再躲我了,好么?” “嗯……嗯!嗯!是我不好……对不起,委屈你了,我不躲了……我再也不躲了……” 轩辕煜轻轻拍了拍林子月的后背,虽然林子月很不舍,但还是放开了他,看到他灿烂的笑颜,虽然林子月羞得脸上都通红,但还是挺着头,不想让目光离开他一刻。 轩辕彦看着轩辕煜迎向自己,眼睛也红了,跟轩辕煜狠狠地搂在了一起,两个人都用紧握的拳头互相锤着对方的后背。两个人红着眼睛大笑起来,没有掉眼泪,这是值得欢庆应该欣喜的时刻,他们才舍不得哭。轩辕彦狠狠地揉着轩辕煜的头发,在轩辕煜的笑骂声中好半天才移开了手,轩辕彦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拍着轩辕煜的肩头,对于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弟而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轩辕煜又转过头,对上林子月的目光。 “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是。” 林子月下意识刮了刮自己的鼻尖,也不知道是真的出汗了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脸上痒痒的,被轩辕煜盯的时候好像给蚊子蛰了一样。轩辕彦笑得有点猥琐,一把拽上捧着茶杯但是耳朵竖的老高的雷邪。在雷邪抱怨要听听两人说啥的郁闷嘟囔中,轩辕彦强行拖着他走了出去,将这间屋子留给这对男女。 轩辕煜又伸出手,想抱着林子月,林子月却抓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林子月一撸手腕,将一条盘成手镯的蛇无情地丢出了门,博缇丝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刚从门缝里游了出来,博缇丝就看到两个人正趴在门上你挤我我挤你,无声地想抢个更好的位置偷听。感慨一句后生有病,博缇丝也借着身子小的优势将半个头摊在门内侧,这样能听得更清楚。 轩辕煜替林子月理着她微翘的发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只蝴蝶:“那个家伙把这段时间的记忆都给我了,我看到你那时的态度,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阿煜,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漠?虽然我前世是那个l,但是……” “不,其实我是有些小骄傲的,至少我知道,你不是喜欢我的脸,不是喜欢多强大的力量能来保护你,而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你要是真的对k有任何恋慕之心,我是绝对不会在此刻站在这里的。” 轩辕煜反手握住林子月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人从心底暖了起来。 “我们在一起吧。”“我们在一起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都是怔了怔,轩辕煜的语气是决心,林子月的语气是勇气。随即他和她再也忍不住喜悦的心情,将所有的快乐都摆在了脸上,轩辕煜的脸也因为这样的心情而泛起红色,他将林子月搂到了怀里,像是安慰她似的轻轻摸着她的后背。 “傻子,这话本来就该我来讲。” 听到轩辕煜这么说,林子月将头埋得更深了,能闻到轩辕煜身上有点像青草的清新味道,能听到轩辕煜跟她一样“怦怦”乱跳的心脏,她的手环绕在轩辕煜的腰上,也不管轩辕煜会不会觉得气闷,林子月就是使劲儿勒着他。 轩辕煜却将她的头拔了起来,是真的用了力气拔,因为林子月好像入土扎根的萝卜似的栽到他胸口,她知道自己脸上已经跟番茄一样红透了,死活不愿意抬头。 轩辕煜低下头,吻了她。 雷邪坐在凉亭里,他觉得大概是今天风比较大的缘故,鼻子特别痒,总想流眼泪儿,可能是过敏了,不然就是鼻炎,对,肯定是鼻炎。该死的,自己多少年没病过了,半神也会得病?也不知道冷鬼王带着小零去了哪里,六合的使者天天出差能跑到天边去,那两个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唉,过两天回去六合学院看看吧,也不知道今年新招的小崽子们有没有足够出众的,拿来冥界帮帮忙历练几年折磨一下他们也不错…… 博缇丝正被雷邪的小龙压在身子底下,在真正的龙威下感应着那股力量,时不时被雷电电个通透,还不能防御或者反抗。雷邪说了这对他脱离魔族踏入新阶级有好处,博缇丝自知打不过雷邪,所以也只能被迫区服在这一句“让你做你做就得了”下面,不然雷邪真的会亲自上手揍它。博缇丝只能自认倒了血霉,看雷邪跟林子月相熟的样子,害肯定是不会害博缇丝的,但是明显一副不怀好意要折磨它的表情。博缇丝恨得心里暗骂,这分明就是以前跟某个恶魔结了梁子,现在心情又十分糟糕,找个旁人来报私仇的。 轩辕彦笑吟吟地看着博缇丝被欺负,想着那对有情人这时候肯定还在屋里唧唧我我,不过他作为兄辈,单纯得祝福他俩替他俩高兴就足矣。也不用做什么,现在的样子就挺好的,自己的小老弟回来了,自己的弟妹也确认下来了,弟妹也没有事,自己也没有事,还有什么好烦的? 美滋滋地咽下一口茶水,轩辕彦冲雷邪道:“你刚才说你来自人界,不知道六界你都走了多少地方?” “我啊?我本来就来自人界,但我师父是神界的,大概我在神界待的时间也不短。但是我这辈子的记忆是从人界开始的,所以对人界最有归属感,不过六界我基本都去过,现在只是在冥界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替我师父还债。” “六合你去过吗?尤其是里六合,林子月的情况你多少听说了吧?” “啊,她的情况我了解得应该比你还多,因为用来修补l的那个灵魂就是我在人界时候的……朋友,嗯……里六合我没去,我不太敢回去,没脸见a和b。现在里六合马戏团也就他俩在那里常驻,别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死的死藏的藏忘的忘。自从四位监察使各执一词后,马戏团就渐渐分崩离析,大家早就散了。就这些我还是从z嘴里听来的。” “马戏团一共有二十四个人?” “不是,只是代号有二十四个,但是人数永远有偏差,毕竟四位监察使的理念其实相差很大,k的自由心态造成了放任众生的一派,z的平衡派倒是总持中立意见,我师父c坚持的秩序下总是带着铁血手段,而v又神出鬼没的,就连他自己带着的虚无派都藏头露尾。我到现在没见过虚无派系里的任何人,更别谈v了。k和c陨落,z死守六合寸步不离,走过这么多地方也没找到他,我都在怀疑v也消失在六界了。”雷邪说完,一口气喝干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丝毫没有品味的心思,明显还一肚子憋屈。 轩辕彦放下手里的茶杯,替雷邪把杯子满上:“我总觉得林子月迟早也得去六合一趟,到时候可能少不得要麻烦你指指路了。” 雷邪瞪了他一眼:“少来,我看到你就想起一个牙尖嘴利的疯女人,她不就是七宗罪的首领么?你有需要就找她去,到时候你们在六合捅出了篓子,她当首领的不背锅谁背。”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听你这个苦心的建议也不好,那我到时候就跟她说有个叫‘雷邪’的让我把黑锅送给她吧。” “好哇,轩辕彦你就是给我设套呢吧!那个疯女人多小肚鸡肠我又不是不清楚!”雷邪翻了个白眼。 “草莓也就是脾气大了点,但是对于下属真的没话说,我听她讲她进了七宗罪后,基本摒除了恶魔释放本性的那些条令,反而跟隐元会一样,有把七宗罪坐大,发展成魔界幕后操盘手的趋势。” 雷邪眼神一动:“她倒是精明,想要长久发展,但是魔族的秉性注定了魔界没有和平。真是异想天开,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难怪师父总批评她当不得重任。” 轩辕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怎么也是好事,你师父那种魔头当然看事情更狠厉,哪里会有恻隐之心?不过说真的,雷邪,你看好林子月吗?” “就算是冲着她的身份,林子月怎么也算我半个师姐,当然看好,但是……六界太大,会阻拦她的东西太多了。” 轩辕彦不说话了,暗自替那对小情侣的未来担忧,见到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雷邪促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看你就是只恋爱没真爱,越是磨砺,越是发光。他俩如果只是各自走各自的路,恐怕只会千百倍坎坷,但是如果他俩能一直在一起,你尽管放心吧。信我这个半神的直觉,很准的,如果哪天他俩分手,才是你心里警钟长鸣的时候,绝对会天翻地覆。” “你这什么直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满嘴跑火车。”轩辕彦很不屑。 “当时k和l分手就是,我这叫以史为镜知兴衰,年轻人,多学着点儿!” 轩辕彦一巴掌拍掉了雷邪搭在他肩上的手,鄙夷地道:“滚吧!老子看着就是你长辈啊!” 雷邪眉毛一挑,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个人头大的坛子,都是陈旧的陶坛,上面贴着的大红纸上有个浓墨勾的“锦”字,雷邪将其中一个酒坛往轩辕彦面前一推,冷笑着说:“来啊,尽管试试,谁先倒下谁是小屁孩儿。” 个把小时后,雷邪一手提溜着被摧残到快咽气的博缇丝,一手提溜着被灌到不省人事的轩辕彦,博缇丝被虐得凄惨是雷邪给那条小龙罗塞下的指令,而丢给轩辕彦的酒坛本来就是被雷邪自己炼化过的法器,自动凝聚空气中的元素灵气成佳酿。那陶坛根本没有底,只要喝空了马上就就能再度从坛子底涌出来。这种灵气酿的酒还不是能轻易消化的,即使是轩辕彦这个样子的魔化人类,一口气喝了好几坛子,照样得睡上一天。积攒的能量对轩辕彦也是有益无害,慢慢休息去吧,他似乎在监狱里也不好过。 再次来到那间竹屋外,雷邪将手上两个废柴往地上一丢,敲了敲门才进去。 一进门他的眼珠子就四下乱转,没看到任何凌乱的痕迹,林子月跟轩辕煜只是肩并肩坐在一起说着闲话,两个人衣裳也都那么整齐,让雷邪看八卦的心思彻底冷了下去。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拘谨吗?好不容易熬过一关,结果居然一点不激动,特意把房间给你们让出来,结果就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太无趣了吧! “啊,雷邪,”林子月眼尖,先注意到了门外地上好像躺着个人,“咦,老烟怎么昏过去了!” 轩辕煜跟她不分先后,都是身形一过就到了门口。一接近,轩辕煜就闻到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酒味,嫌弃地瞪了一眼雷邪,雷邪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满脸都是笑嘻嘻得欠样。 “我们今天就要走的,他这样子走得了吗?”林子月轻轻拍了两下轩辕彦的脸,没有反应,“这得睡到什么时候啊?” 轩辕煜倒是没在操心这种事儿:“没问题,把他搬进众生行间继续睡就好了。” “放心,最多睡两天,要是吸收得够快,说不定他一天就醒了,林子月,你跟轩辕彦在地心监狱里似乎收获良多,但是那么多囚犯你们只遇到了它吗?”雷邪用手指了指瘫在一旁地上无人关怀的博缇丝。 “没有,遇到了很多恶魔。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一路缔结契约过来呢,要知道七宗罪那个首领以前就是那么做的,打到哪收到哪,不肯听话的就宰了。你现在应该很缺乏手头的力量,而且应该有不少人会很欣赏你的潜力才对吧?” 林子月揉了揉有些疼的眼睛,感觉又有种哭的冲动,她本来不应该是这么容易流泪的人啊,但是一提到这方面心里就止不住得难过:“一路过来确实很多恶魔,不过因为有c的手杖傍身,我能跟地心监狱本身沟通,而且也算是帮助她开启了神智吧……大部分牢房都是借了地心监狱的帮助击败了恶魔,我还听到了不少劝说……” “劝说?里面那些人对你说了什么?” “唔……大部分都像是告诫,提醒我自身力量和c的力量有所不同,都是些很善意的忠告。我还获得了……安朵斯本尊的传承。”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出来之后感觉变强了好多,却又不流于形……那你们确实得赶紧走了,毕竟如果博缇丝这货不是在我身边,而是被冥族抓到的话,你们的麻烦只会更多。” 轩辕煜点点头:“那小月你带上那条蛇,等会儿帮我抬下老哥,我们这就出发吧?” 林子月这才想起来:“说是要走,可是来的时候我根本记不得哪里来的,突然之间就进到了地下,找不到众生行间的位置啊。” 轩辕煜听到她这么说,不禁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将屋子的门关上,然后双手贴在上面,就像是有无形的钥匙探进了空间的锁眼中,发出了很清脆的“咔哒”声,轩辕煜再将手拿开的时候,那门上面多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他一推开绿色的木门,门后赫然就是众生行间有些杂乱的小货架,不过大门正面对着的木质柜台仍然是空的,老板娘不在。 林子月眼睛亮了起来,一边将博缇丝拎在手上一边道:“可以呀阿煜!你这是怎么做到的!雷邪教你的?” 雷邪赶忙在一旁摆手推脱,他已经感受到轩辕煜有一丝无形的杀气露出来了,连忙道:“不是不是!他没跟你说吗?你之前也看到他在玩茶杯了,是轩辕煜自己得了k的力量本源。现在他可以说得上是个人形万能钥匙,虽然使用起来还欠缺熟悉,但是基本的跨界通道是绝对没问题的。现在想要让人通行自然得借助门以确保空间的稳定性,不然直接随手一划出了空间乱流那可没法让人传过去。” 轩辕煜这才笑了笑,兜着轩辕彦的腋下,雷邪冲林子月点点头,自己抬起了轩辕彦的脚,又看着林子月也走了进去,雷邪才踏出众生行间的门框。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冥界这个鬼地方我还得待上不少时间。你们也不要太记恨冥族的心思,他们从来都是这样能得罪人,如果不是我常年照看着,说不定早就被某些心怀不轨的后辈当枪使了。” 林子月和轩辕煜都是轻笑,林子月指了指轩辕煜:“怎么说呢,反正他们得罪的都是k不是我,我还得感谢冥界的人们允许我进去地心监狱。毫不夸张得说,这一次我的收获才是三个人里最大的。雷邪,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再跟你一边喝茶一边多聊聊。” 注意到轩辕煜不善的目光,雷邪跟被电了一样狂摇头:“不了!用不着!你俩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看看k和l就知道!我可不想再牵扯到我师父的老路里面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六界路远天高,总是没有尽头的,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就好。” 轩辕煜在门框上拍了拍:“你说我能随时开启空间通道,但我知道你肯定也有办法做到这一步,如果哪一天你有难处了,尽管找我们。帮不上的我可以拉上我老哥一起,陪你喝两杯解愁闷说愁事儿,帮得上的我们必定会帮,不能白白承你的人情。” 雷邪大笑起来:“哈哈哈,空口说白话就让我承了你的人情,你还真的是个不亚于k的人精。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哪天我遇到棘手的事情,绝对会拿去烦你们!轩辕彦喝了我那么多酒总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你就给我等着吧!” 林子月笑眯眯地说:“又不怕多了你这个麻烦,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呢,怎么帮你都不算过,别听阿煜瞎说。” 雷邪点点头,郑重地望着两人:“小心我师父,c是个永远有后备计划的人。你们俩的力量在六界可以算得上一流了,但是见识得越多,反而遇到的阻力越大。如果你们有机会去六合见到命运之书,替我跟他问好。” 林子月耳边突然响起了那男孩子般的系统音:“获得任务‘我的世界’:来见我”。 林子月一个激灵:“你刚才说命运之书在六合?” “嗯,z镇守六合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维持命运之书的运转,你看上去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一定要跟他谈谈,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去的。”林子月不打算把这个任务系统的事情告诉雷邪。 轩辕煜也冲雷邪点点头:“那么我们等你带麻烦来,或者带酒来,都是一样的。我们会平安的,你也得平安才是。” 雷邪摆了摆手,微笑着关上了门,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还打算喝你们的喜酒呢,放心吧!” 林子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个该死的幻境又冒到眼前了,她瞥了一眼轩辕煜,看到他一脸沾沾自喜得意地快翘尾巴了,恨恨地踩了他一脚,刻意没控制力道,弄得轩辕煜一脸苦相。 “至于吗……” “你才跟我告白,那个不要脸的就说要喝喜酒!我当然不好意思揍他,只能鄙夷下你没出息了!亏我还跟傻子一样跟你告白……” 轩辕煜握住了她的手,又摆出了那个得意洋洋的笑容,丝毫不担心会再挨上一脚:“我不管,有出息没出息的又不会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其实我当时脑子抽了下,我应该跟你直接求婚的。” 这下好了,数不清挨了多少脚了,那个有点贱的笑容却始终挂在轩辕煜脸上。 第101章 至一切开始的地方 轩辕彦听到有笔尖在纸张上移动的声音,时急时缓,带着似音乐般的节奏,偶尔响起轻微的茶杯起落,就像是敲击在休憩小节间的鼓点。要不是睡了太久,轩辕彦不介意在这种音乐的伴奏下多眯会儿,可是他实在睡不下去了,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时间年岁,头虽然昏昏沉沉的,但却没有一般喝多断片后醒来的剧痛。 轩辕彦抬起眼皮,看到了并不熟悉的天花板,身上盖着保暖的绒毯,温柔的触感像是揉在猫身上一样,他下意识地将绒毯往脖子上提了提,发现身体的情况比想象中好很多,自己记得跟雷邪喝了好多酒的,现在的疲乏更像是睡眠带来的,而身体里的魔力比自己平时的完整状态还要充沛,甚至因为积攒太多有些迟滞。 “你醒啦?”众生行间的老板娘给轩辕彦倒了一杯红茶,茶是温热的,有淡得难观察的热气缓缓升起,随着茶香流淌在空气里。 轩辕彦起身拿起杯子,缓缓将茶送下了喉咙,暖和的感觉从内腑传到全身,他揉了揉眼睛,冲对面的老板娘举了举杯子。 老板娘全神贯注地在身前的纸张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自己倒。” “没有,我就是想说茶不错。”轩辕彦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拿过桌上的茶壶就对嘴吹。 这一次老板娘抬起头了,眼里全是嫌弃,但是似乎因为手上的东西没写完,她瞪了一会儿发现轩辕彦也没打算放下茶壶,只能无奈地将目光转回自己的纸上,笔尖像是在跳舞一样划得飞快。 轩辕彦将已经空底的茶壶放回茶几上,冲老板娘无辜地眨了眨眼:“那什么……还有吗?” 老板娘的笔一抖,在纸上戳了一个窟窿,冲后面喊了声:“小雨!上壶水!” “不要加茶吗——” “上水!凉水——!” 现在老板娘扭曲的表情彻底摆在对面,轩辕彦赶紧心虚地站了起来,注意到自己身上换了身新衣服,居然是自己在家常穿的那身跨栏背心和红裤衩,他提了提裤腰带很惊奇地看向老板娘。 “我!呸!你弟换的!”老板娘受不了轩辕彦那个目光了,气恼地将笔砸向这个沙雕的脸,“你给我滚上楼!自己找他去!” 轩辕彦大笑着往楼梯上去,小雨这时候才端着一壶子水出来,就看到老板娘烦躁地撕碎了几张空白的纸发泄羞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写好的那部分收到了茶几上。老板娘一回头,眼神凶得小雨都咂舌,他赶紧将水壶放到了桌上,一溜烟跑回了厨房,就剩下老板娘对那个装着凉水的水壶干瞪眼,瞪了半晌,也抱着壶对嘴灌了好几口,呛着了,水洒自己一身。 老板娘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上楼去自己的卧室找衣服换了。. 水滴子的卧室里,轩辕煜正在翻着一本笔记,他还没有嚣张到没经过许可就翻开水滴子的东西,这本东西仍然是老板娘的作品。里面有一些人界偏远世界的记载,轩辕煜在试着找找幻世的线索。 突然间敲门声响起,林子月应该还在小雨的卧室里睡觉,她刚刚躺下没多久就着了,最近心力损耗太多,她看上去极度缺乏休息,老板娘忙着写下新的故事,小雨在厨房想鼓捣些家常菜给林子月,这时候上来敲门又不进来,也不知道是谁。 “门半开着,你直接进来就好……”轩辕煜说着,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探头探脑的轩辕彦,“啊,老哥你醒啦。” “小弟你在看啥?那位老板娘不太好惹啊,我好像把她弄得很生气。” “她拿东西丢你了吗?”轩辕煜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笔记,在其中一页折了一下,将笔记递向轩辕彦。 “丢了啊,有什么讲究吗?”轩辕煜接过笔记,看到上面很工整的字体试图诠释着力量层次间的递减对文明的威胁,但是大部分都是模棱两可的猜测,没有太多的数据或者实地调查,但是有更秀气的小字在旁边举例注解,“这注解不是你的笔记啊,不过这人好像去过六界很多地方,替写这本书的老板娘做了很多调查,但是还不足以证明高层级的众生进入低层级的时候能力是稳定提升的,我个人就觉得这只是个相关联系,不是因果联系。” “嗯……我是在考虑小月的事情,幻世这个游戏框架是我构造的,但是里面应用的其实是c的秩序概念,甚至有一部分k的空间传输能力被独立化。根据小月给我讲的事情,那个幻世的ai,应该就是命运之书的一部分,就像是个更劣质的分裂体,而本体自然有凌驾在它上面的控制力,所以她才会在幻世内的时候就多次被传输到六界副本。她现在仍然能听到命运之书的系统音,想要切割幻世和我们那个世界的链接很难。” 轩辕彦耸耸肩,将笔记还给轩辕煜:“那你俩用武力把玩家都赶走不就得了?” 轩辕煜对他哥露出了鄙视的眼神:“我告诉你后台只要加一个补丁就能将玩家的角色资料回档,然后再送进来一批gm账号,虽然肯定杀不掉也抓不到我们,但是只要他们随时能监控到我们的存在,就能随时骚扰我们让主系统对玩家发出通缉令。要我说,最有可能的就是把我们当成流窜的彩蛋,玩家只要能击杀就有丰厚奖励,你觉得游戏里的玩家打小怪还会讲人权吗?” “那……我们联合游戏势力来清缴玩家?” 轩辕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清缴玩家始终不是合适的方法,会遭到主系统和那些部门的疯狂反噬,我想这就是六界的游戏规则。如果我们想切断六界跟命运之书的联系,阻止更上层的力量控制未来,只是清缴众生毁灭六界绝对不可行,一个道理。” “任重而道远啊,真是服了你们两个。”轩辕彦一屁股做到轩辕煜身边,伸了个懒腰,“那就这样摸着石头过河吗?” “当然,那四位监察使创造六界的时候,不也一样是摸索着道路走过来的,现在六界众生却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不如将选择权重新交给这些已经各成体系的文明。” 轩辕彦摇了摇头,下意识想点根烟,他一思考就有这个癖好,不过考虑了下还是算了,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物竞天择和丛林法则的残酷性你也清楚,对于文化差异巨大的众生来说不会太不公平了么?” “既然有人能将神界封存,那么对我们来说,将六界间的隔阂加深,尤其是在不同层级的世界间运用好空间的力量,也不是没可能的。” “你倒是充满自信。” “这些话我也就跟你说说,我还没跟小月讲,因为只要我提出一个可能,她肯定就会去做。看着那么温柔无害的一个人,她骨子里却是个认准目标就钻牛角尖的行动派,三番两次一言不发就自顾自地去做事,我都怕了她了。” 轩辕彦拍了拍轩辕煜的肩头:“要我说的话你只是没站在操心的位置上,其实你有时候也差不多,相似的人总相互吸引。但是你骨子里还不如林子月那样充满勇气和拼劲儿,而她也缺少了你的思虑周全和内在乐观,所以相补的人更能一起前进。” 轩辕煜不屑地哼唧两声,继续专注在手中的笔记上。 轩辕彦又拍了他肩膀两下:“仔细想想后放心里就好,你们以后的路还长。” 轩辕煜的嘴角露出个不怎么明显的微笑:“我知道。” 林子月睡醒的时候,博缇丝还缠在小雨的脖子上,在林子月昏睡的时候舔了她两下,吓得她猛然窜起来,手里已经凝聚出了手杖,还好没有尖叫轩辕煜也不在,不然就太丢人了。 小雨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博缇丝,博缇丝讪讪地闭上嘴,小雨又指着林子月手里的手杖,不过好像意识到自己没必要管这些事情,又扁着嘴指了指林子月床头的换洗衣服,然后出了门。 数分钟后,林子月打着哈欠走下楼梯,到了大厅明显地感觉到众生行间在晃动,非常轻微,但是老板娘放在桌上的笔正轻微地滚动着。几个人都不在大厅里,但是又一阵很诱人的香味传了出来,林子月只好去厨房看了眼,发现轩辕彦老板娘还有小雨正在围着个火锅涮羊肉,博缇丝也盘在一个碗外面,不过好像是出于特殊要求,它的碗里没有调味料,小雨给它涮的羊肉都是半生的。 林子月的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老板娘掩着嘴轻咳两下才说:“小林来吃呀,你能吃辣吧?” “嗯嗯,没事儿荻姐,我自己盛些吧。阿煜人呢?” “小煜应该在驾驶间,他现在还在熟悉操作系统,我们离回到幻世应该没有多久了。你们俩似乎都比我有天赋,就我每次操作完得缓冲一周,因为能量全都在穿梭空间的时候耗尽了……”老板娘说着,埋头啃着碗里的羊肉,上面鲜咸的海鲜酱和香菜末裹着嫩而烫的薄肉片,让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两个人身上的一堆神秘。 林子月端着一碗羊肉片和一碟子酱去了驾驶间,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轩辕煜站在屏幕前,他手上划过的地方跟林子月不一样,林子月划出的几次空间跳跃都是线型,然后将颜色搅动浑浊,最后跨越时间完成就变成了灰色。此时轩辕煜的手每次触动,都会有一圈奇怪的符号从他指尖的位置,呈圆圈状扩散出来,然后飞快融入下方的颜色,那些流动的色块就顺便变得整齐起来,像是俄罗斯方块一样层叠片刻后变作白色,然后那些分叠在上的字符便会溶解,重新变成彩色。 林子月没有说话,小心地将装着羊肉的碗放到侧边,用眼角去瞄着轩辕煜。 轩辕煜在整个屏幕上用手画了一个圆,所有的色块都凝结了,林子月清晰地感到整个众生行间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轩辕煜才对她道:“刚起吗?你先吃吧,我刚才偷吃了些老板娘的零食,你别告诉她啊,不然她又歇斯底里地发脾气了。” 想到老板娘可能会有的反应,林子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是不是……快回去了?” 轩辕煜偏偏头,地上的羊肉香味让他有点流口水:“嗯,啊差不多吧,大概就十几分钟就好了,要不是因为之前屋子储存的灵力消耗过多,其实早就该到了的,但是现在只能一点点走,让它边穿过空间层一边自己恢复。” “我们会看到苏九九和炎鸦吗?还有一剑……还有包子和其他人?” 轩辕煜坚定地点点头:“放心吧,你想见谁,就能见谁,众生行间就是我们随时随地最好的退路。”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拜托,这是荻姐的家!你招呼都不打就占为己有吗?太过分了吧。” “要说服她还不容易,多哄几句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其实老板娘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为了藏身而造的,老板娘之所以在这里待着,也是为了藏身,她和水滴子都是不被六界秩序所容忍的人,在外面待太久很容易带得到处都是灾难。水滴子其实相对来说还好,但是老板娘那个眼睛你也看到了,那根本不是我们现在能媲美的力量层次。” 林子月点点头,在她眼里,老板娘那个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好像跟命运之书很像…… “老板娘好像也提过,她的那只眼睛就是命运之书做的。” 轩辕煜咂了咂嘴,还是忍不住从碗里夹了一块羊肉出来,嚼了一会儿才享受地咽下去:“或许你也可以跟老板娘学学,你之前跟我说的什么因果之力要是用途得当,我觉得肯定不比命运之书差。”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会操纵这种力量的人啊……”林子月要走了轩辕煜手里的筷子,也给自己夹了块羊肉,酱蘸得有点多,咸得她腮帮子一紧。 “z大概知道……v肯定知道,想要跳脱在六界外却又身在六界内,脱不了用因果之力帮自己抵消孽和缘的。” “嗯,给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要做的事情挺多的。v可不能找,草莓谈到他的时候总是避重就轻,我总感觉那是个跟c一样危险的人物。” 林子月说着,一边又夹了一筷子,轩辕煜眼睛亮闪闪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林子月只好无奈地把这块给了他。 轩辕煜吃完,很是心满意足地道:“我现在倒希望到幻世越晚越好了、” 他如愿地挨了一脚。 第102章 西甘盟的公敌 林子月等人还在前往幻世的道路上,另一边有个人,已经快被幻世的玩家们追到疯了。 一切还要从几天前说起,这几天发生在林子月身上的事情很多,但对于幻世的玩家们来说也就仅仅几天罢了。 西甘盟的魔龙餐馆发出了两个悬赏任务,不只贴了张“征求线索”的海报在他们的门口,甚至在佣兵任务处也发了击杀通缉。小队领了任务之后只要任意一人能完成击杀,那么悬赏里面极其丰厚的报酬就会立刻发放给该佣兵小队,那报酬足够十几个人均分。众多玩家们实在眼红那奖励,只要提供线索或者帮忙围捕就能获得一金币,这跟天上掉馅儿饼有什么区别?幻世的金币流通控制得异常严格,平时任务想要攒钱费时费力,这时候突然出了一个寻人启事的悬赏,整个西甘盟的群众都充满了热情,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这俩人挖出来一人一刀领悬赏。 一个人id是林中月影,一个人id是一剑长梦。 因为担心这俩人有隐藏身份的装备,魔龙餐馆的老大说了,只要是长得像的人,尽管动手,打死了全算魔龙餐馆的,来帮忙的都是热心群众。那对狗男女偷了我店里孵化中的龙蛋,要是有人手眼通天能抢回那龙蛋,那这龙蛋就直接送给那人,帮魔龙公会出口恶气就好。 如果林子月或者一剑听到这话,都只会翻个白眼然后呸他一脸。但是林子月不知道这些话,整个西甘盟都知道了,没看魔龙公会的正在街边到处贴小广告吗? 一剑长梦是最惨的,林子月被传送到幻世之后,就飞快进入了众生行间,连追踪器都在小雨的帮助下被抹去了。但是一剑落地却没有地方可以去,在腹诽了草莓的胡来后,他打算先在西甘盟观察下情况,因为听到了林子月曾经现身过的消息,他便决定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结果还没等一剑把对草莓的怨气咽到自己的肚子里,就被卷入这股混乱的捉人狂潮中了。 已经是第四天了,那群人只有越来越疯狂,没有消停的时候,玩家遇到能发笔横财的机会,自然会卖力到不像样子。一剑之前在幻影公司当内应的时候,没少见有同事跟某些部门打交道,常常收到整改玩家在线比例或者控制玩家在线时长的要求。一方面玩家的热情游戏公司又怎么好不收,可是另一方面不管理又绝对不行,只能窝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现在好了,一剑深刻地感受到了玩家可怕的坚持与响应能力。整整四天啊!两天前他好不容易找个民房的厕所歇歇脚,却在离开的时候被围了七八条街。要不是一剑直接解除了力量封印,不要命地跟那群人拼了一把,然后又用飞行能力瞬间远遁后再从河里一路游回镇上,恐怕真的能被那群玩家硬生生车轮战磨死。 现在的一剑已经不是玩家了,虽然本体被传送过来,实力已经远超普通玩家,但是失去了复活这一剂不死药,他不得不惜命起来。一剑也失去了通过好友或者佣兵小队频道联系其他人的办法,包子、三千恐怕仍然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那两个呆货也帮不上什么忙,而林子月…… 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去哪了!到底去哪了!为什么就我这么惨啊!! 如果一剑知道现在林子月正在跟轩辕煜温情时刻的话,恐怕真的会手撕了这俩人。一个人在那里漂泊受苦等消息,一个人在那里跟心上人谈天说地聊人生理想,真真恨人。 “他过去了!快追!” “狗东,你确定是这边吗?这是个死巷子……” “怎么可能,我刚才看着他进来的!” “你个傻狗肯定又被坑了!人家有翅膀道具,一飞就跑了!” “靠!你赶紧喊筐子他们从那边堵上!既然我在这边看到了,肯定跑不远!” “老大也在这附近带着个小队搜索呢,我刚刚通知他了,他说马上到。” “这家伙太滑溜了,副会长连添加追踪器的时机都抓不到,你说,会不会也有那种带危机警报的道具啊?不然这飞贼怎么这么难抓,每次我们到他附近人就没影了。” “哪有危机警报,最多是直觉好点,我觉得他肯定有隐藏样貌的办法,别忘了,八角他们用鉴定术的时候都是问号,还吹什么那人有百级,我呸,难不成还是幻世的挂b啊?那gm早就应该来了!神特么百级……”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小巷子里敲敲打打,被称作“狗东”的那人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几个酒桶,看上去是附近npc店家的东西,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对视一眼后连犹豫都没有,狗东掏出了重盾,另一人拿出了法杖,一连串的火球就往那几个木桶炸去。 破裂的碎响中木片落了一地,令两人尴尬的是,木桶中间居然什么都没有。 “怪了,难道真是飞了?可是天上一直有公会的兄弟在高处监视啊,要是发现了有人在飞会在公会里发消息才对。”狗东挠了挠头,刚想放下重盾,却听到身后的法师同伴发出一声闷哼。 狗东将盾往上一提猛地一个盾击就顶了上去,一剑却将那被击昏的法师拉到自己身前挡了这一下。刚陷入昏迷的法师被这一盾砸到脸上,顿时被砸醒了哀嚎了一声后倒是没埋怨狗东,而是一阵火珠从他身前扩散开来。 现在玩家已经有经验了,只有热血笨蛋才会一边对敌一边大喊招式名字提示对手。 鸡蛋大的火珠落到狗东的盾上自然在队友保护下瞬间被扑灭,但是在法师身后的一剑却不得不瞬间退开,这种小爆裂火球距离越近威力越大。 护身火球这种技能在系统的技能工会都有长老能传授,只要是愿意加入法师联盟阵营的人都能学,没想到幻世的剧情进展推进得这么快,难道说主系统已经注意到林子月他们这些外来者了,所以在发放给玩家相应的抗衡手段吗? 电光石火间一剑的念头急转,但这并不妨碍他手上的动作,轻剑一晃将飞来的小火球击散,剑刃穿过爆炸间扩散的火焰团,几道细如蚕丝的紫光从剑尖窜出,瞬间击穿了那个法师的身子。 但是法师只是晃了晃,那紫光瞬间被抵消了,法师脸色变得惨白,冲狗东喊了起来:“我x!这家伙恐怕真的是个挂b!那一下我就红血了!” 狗东听到这话,也是到了讲究义气的时候,嘴里大喊一声“千斤坠”,就用跟他一身重甲不符的敏捷跳了起来。一剑虽然拼命往巷子口退去,但是却脱不开系统技能的锁定,眼看着那战士的大盾在脸前投下了阴影,他身后的翅膀浮现,用剑尖堪堪接了一下大盾下落的趋势后,他瞬间借着那攻势把自己反弹飞了出去。 战士的大盾因为接触到了目标,有了这一下阻碍便解除了目标锁定,重重地轰在地面上,砖石和灰尘一同迸裂开来,地面上有深得往周边扩散的裂缝,要是这一下落到一剑身上,就算是他现在有着本体的身体强度,也必定会直接手脚骨折成十几段。 这个该死的主系统也太偏心玩家了,哪有这样拼命修正数据的?这是不打算给他活路啊! 一剑恶狠狠地轻剑狂点,飚飞的剑气灵巧地绕过战士将那个法师撕成了碎片,然后一剑扭头就跑,没有了法师攻击的后顾之忧,那个战士一身重甲就不像是主修敏捷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肯定跟不上,不趁这个时候走还在这里等着魔龙公会集合吗? 但是就算一剑想跑,也晚了,一拐出巷子,就看到有个戴着斗笠的男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十人小队。一剑冲领头的男子比了个中指,然后身后双翅一展,就贴着地面低飞要走。 那戴着斗笠的男子双手一扬,挥出两道铁链,看得一剑心头一紧。又是赦魔链,这东西不应该是一次性的么!他居然还有?难道说是被幻世的系统做成了伴生武器?一剑知道自己在赦魔链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反而会因为天生属性被克制导致无法发挥剑气魔身的威力,绝不能被这家伙缠上! 一剑脚下轻点,飞跃的速度再快了几分。斗笠男子手中一紧,两道铁链去势稍缓,一扭头缠上了街边几根房梁柱子,将自己往外一弹,瞬间把那十人小队都撂在身后,飞快接近正在街道里穿梭的一剑。 一剑能听到街上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往这边涌来,垂涎任务的人太多了,他的位置虽然很少人知道,但这几天西甘盟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有大批的热心群众扑过来,一有人当街出手就会立刻淹没在热情的人潮中。所有人都贪图这个任务,更何况大不了被击杀了掉些经验值和金币,那个奖励可是好几百倍的诱惑啊。 一剑叹了口气,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抹过,那朵紫色的玫瑰绽放得越发艳丽,扩散到他大半张脸上,他身后的长尾渐渐延伸,翅膀却突然并拢,然后再度伸展的时候,竟然由两对变成了四对,呼吸间上面就长出了淡紫色的羽毛,布满让人心醉的纹理,隐隐带着魅惑心智的压迫感。 见到一剑再度改变形象,看到那对四翼天使翅膀,斗笠男子的脸也阴沉下来,要不是幻世还能复活的关系,他现在绝对扭头就跑。 虽然一剑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那翅膀改变后,他的气质越发凌冽,而且是单纯勾人魂魄、让人心惊的魅力。这种气质纯粹是从精神层面上展现出来的,虽然经过了幻世主系统的削弱,但是仍然让斗笠男子心神动摇。 狠狠地在自己脸上割了一刀,斗笠男子这才从那恍惚中回过神。一剑已经不再跑了,而是将手中的细剑往天空一指,然后自己的脚下划了一个圈,那紫色的气流在圆圈的痕迹上飞快凝聚着,吸引着一剑周身的火元素,隐隐形成一个小龙卷风。 斗笠男子将斗笠往外一丢,斗笠瞬间便变成了两米高的大圆盘,刚刚好挡在男子的身前,他这个举动太及时了,下一刻便有数道剑气就从那小龙卷风旋转着飞散出来。一旦接触到任何东西那些剑气就会爆裂开来,里面被压缩的火元素跟剑气混杂,就像是一场爆竹和刀片共舞的暴风雨。 那些刚刚赶到现场的玩家瞬间被卷入这场风暴里,只有几个身穿盔甲或者带着护身道具的人勉强支撑了片刻,但是却没有去援助伙伴的余力了,他们没能支撑多久,也步了那些死亡玩家的后尘。在没有间隙的轰鸣爆炸声里,男子发现自己的斗笠也被炸得烧了起来,这一侧已经被轰得发红,外侧恐怕早已经焦黑一片。 男子袖子一抖,里面掉出来四五个铁核桃,落在地面的瞬间就开始疯狂吸收那些肆虐的剑气,虽然对火元素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却有效地控制起那剑气形成的风暴,爆炸声变得零散了不少。 一剑见状,周身的剑气稍微散去,然后抬手便往男子的方向虚刺一剑,噬人的紫色剑气如蛟龙出水,猛地扑向男子,那几个铁核桃试图也将那蛟龙吞食,但是却只只能稍微扭曲它的爪子让它的身体虚幻了些,完全无法阻拦那剑气扑来时的狂猛势头。 男子恨恨地看着自己的斗笠被击了个粉碎,然后那剑气将他整个人都吞到了嘴里,一阵白光亮起,斗笠男子也消失不见,剑气凝聚而成的蛟龙也瞬间消散。 越来越多的人声似乎还在涌来,但是一剑却沉重地喘着气,身后的尾巴与翅膀也化作光点收回体内,他脸上的紫色玫瑰恢复成带着萎靡模样的花苞,手中的剑快因为颤抖而拿不住了。自己还是一时冲动了,这一下子连逃跑的力气都豁了出去,还怎么躲避那一大帮贪婪的人,老烟那家伙总说我成事不足,哈,多少年了自己不都是这个性子…… 似乎是因为力竭,一剑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已经在跑马了,嘴里碎碎念骂着七宗罪一群混蛋,这件事似乎让他的精神缓缓凝聚了起来,才想起现在不是自己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拖着疲惫万分的身躯努力地拉过来一架幻世居民修围墙用的梯子,一剑看也没看就往墙里一翻。 要不是想节约自己的体力,一剑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条街离魔龙餐馆很近,几乎都是被这群人包下来的商铺,他这就送上门来了。 “啪!啪!啪!” 鼓掌声响了起来,带着异常得意的笑声:“哈哈哈,欢迎欢迎!大兄弟,不是我说你,你逃了这么久,现在是想上门悔过吗?” 那个魔龙餐馆的异瞳侍者笑容耀眼,美滋滋地看着一剑,似乎正看到老大输了自己一筹的唉声叹气,这一次捡漏,老大功不可没啊!异瞳侍者这么想着,冲边上的人使了个脸色,立刻有人掏出了捕捉炮,这是西甘盟有人自己研发出的道具,小炮弹打出来就是一张大网,特别适合用来捕捉些活物,比如说……一个被通缉的人。不过既然是落到了自家手里,绝对没有放任别人来分杯羹的道理,这个恶魔老大还有更多的用处,不能让他白白死掉。 好几个捕捉炮一同响起,一剑拼着胳膊最后的力气,勉强砍断了三张网之后,只能勉力砍飞第四张和第五张了。一群人又是一轮捕捉炮一起发射出来,顿时将力竭的一剑裹了个严严实实,连头都露不出来了。 几个人将一剑的头从网洞间拽了出来,正要往他嘴里塞木棍省得他骂人的时候,边上那间草屋的门开了。 然后异瞳侍者就看到,那个之前摆脱了自己追踪器的女子,很悠哉地走了出来,看到一群人之后环视一圈,目光落到角落神情焦急的一剑身上。 然后轩辕煜和轩辕彦从她身后出来了,看到一剑狼狈的样子,两个人都是促狭地笑起来。 一剑脸上挂不住了,趁着周围几人都开始进入防御姿态没有给他绑木棍,冲着那边几人怒吼道:“笑p!还不快点帮忙!” 第103章 天翻地覆西甘盟(上) “已抵达c级附属星球,多项因果修正中……同批次传送者已确认完成,成功会合三人,剩余三人。” 踏过门槛的瞬间这个系统音就在脑海里响起。 林子月召唤出法杖握在手里,她和轩辕兄弟都是眼带笑意地看着对面那个粽子在骂人。一剑长梦这个人是真的外冷内热又好面子,这时候看到他吃瘪得破口大骂,三个人都觉得很有意思,没有立刻救他出来的意思。 这边不打算动手,但是魔龙公会的众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既然听到了这个用剑飞贼开口求援,那么这三人肯定就是一伙的,这时候还用商量什么,自己的同伴要是被五花大绑,自己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在异瞳侍者的几个手势里,有两个人将一剑往角落里踹了踹,然后一群人以半圆的站位包围了那个草屋的房门,只要异瞳侍者开口,立刻就会是各种法术剑刀往上招呼。 林子月见场面有点紧张,只好收了看笑话的心思,压低声音说:“阿煜,我们直接动手应该不会伤害到他们吧?” “放心,玩家只是精神投影,能回去复活没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是担心点我们自己吧,都是肉身,砍个口子都得花点时间恢复,幻世的回复道具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林子月笑了笑,这次用正常的声音说道:“那是你上还是我上?” 她这个目中无人的态度不光是让那个异瞳侍者有点气闷,几个在魔龙公会里跋扈惯了的战士当时就想冲上去,却被异瞳侍者的目光刮了一下,登时只能老老实实等命令。一剑都有些怪异,林子月是没懂这什么情况吗?她居然存了一战的心思?难道说她真的不单单是个普通人,跟草莓做了交易换取了异能?好奇心压过了被绑着的屈辱,一剑拼命挺着脖子往前面张望着,心里期望他们快点打起来让自己摸个底,不然自己还不晓得要被绑到什么时候去。 轩辕煜当然很有君子风度地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还没跟对面飙几句场面话,就被轩辕彦提溜着领子拽到了后面。 “没你的事!” 轩辕彦这话一说完,脚下就凭空掀起一阵卷带着浓烟的风,吹拂向场中的所有人。 异瞳侍者冲其他人大喊:“所有人戴面罩!小心有毒!” 然后就见魔龙公会的众人统统拿出了黑色的面巾罩在脸上,把口鼻挡了个严实。林子月挑着眉毛瞅了眼面带郁闷的轩辕煜,怀疑会不会就是他之前和魔龙餐馆的人打架后,这些人跟轩辕煜学的。 轩辕彦耸耸肩:“毒?真是太小看人了。” 接着对面所有人都感到脚腕一紧,仿佛被某种千斤重的脚链拷上了,那拉力还在不断收紧,好几个法术系的玩家瞬间就被拖倒了,还好站得靠前的战士见机快,用盾牌或者重剑等武器挡了一下,这才勉强止住那拉扯的势头,不然这时候好几个法师都被拖到轩辕彦前面了。 这时候轩辕彦才有点不对,轩辕煜用手肘怼了怼他,说:“老哥,好像是有极大的能力削弱,我的空间感应都被限制得厉害。” 林子月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旁观,当即一挥手杖,四道月刃弹出,原本洁白近玉的波纹现在泛着淡黄色,像是陈旧的老照片一般。月刃当即冲着那几个护着法师的战士飞去,将几个战士弹飞半米后在盔甲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却没有预想中的成效。 那四个失去平衡的战士顿时和两个法师一起被拖向草屋,异瞳侍者也不想再观察了,猛地一抬拳头往三人的方向一锤,登时五颜六色的法术统统在这狭小的空间爆炸开来。林子月立刻在三人身前竖起了月盾,让她心里松了口气的是,月盾的防御力似乎没有被削弱,削弱的仅仅是作用在其他玩家身上的力量。 有两根点燃的烟从轩辕彦的袖口掉了下来,然后化作六道更浓郁的烟雾,直扑到那几个人的脸上,然后过了好几秒才有象征着死亡的白光亮起。 林子月看到尸体和浮出来的灵魂都瞬间消失,知道他们必定是回了营地,马上说道:“不能拖,复活点肯定就在附近,一起上吧。” “再下去人只会变多,那个领头的交给我,老哥你看好一剑,小月控场。”轩辕煜压低声音说着,左右手上各多了一把匕首,脚下一突直逼那个异瞳侍者。 另外两人听到轩辕煜的话,立刻转换了相应的应对方式。轩辕彦的烟雾突然凝聚,大部分人脚腕上一轻,那股一直束缚他们的力量转移走了,化成了一条大腿粗细的烟绫,往角落里的那个粽子卷去。路上有几个人想阻拦,但是手里的武器砍下去却只是让那道烟雾微微晃荡一下,没有任何效果。就连法师的水箭雷劈都直接穿透过去,打在了自己人的身上,惹来几声抱怨。 林子月将月杖的末端微微插入地面,双手贴在手杖的握柄上,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附近的植物,向它们发出了呼唤。效果比在狐族领地的时候差不少,植物的回馈反应有些迟滞愚钝,但是林子月还是成功地发出了召唤。 地面上的草叶疯长起来,眨眼间,便用比烟雾狂猛得多的架势缠在魔龙公会众人身上,刀剑砍在上面居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甚至有草叶已经顺着护甲或者裤脚的缝隙钻了进去,正在这些人的腿上留下血痕,所有人的hp都在缓慢却稳定地下降,这是自带流血的攻击效果。 之前在小巷子里堵截一剑的那个火系法师反应迅速,草木终究还应该怕火的,所以他立刻放出一圈护身火球,火球瞬间往下扩散开炸在那片疯长的草叶上,取得了喜人的成效。这几个人刚想去再度掀起攻击打断林子月的施法,一踏步就感到脚下地面一软,然后好几个人掉进了两米深的土坑里,周围刚刚挖完坑的根须缓缓退缩到泥土里。 几人立刻想要搭起人梯,结果上面垂下来一串串风铃般的花苞,花苞一抖便是蛋黄色的花粉“扑簌”乱落,几个人倒了大霉。虽然这种小花在西甘盟街头四处可见,但是数量不多,此时一大片花苞拥挤得像是迁窝的蜂群一样密密麻麻,那花粉不仅有毒,还自带麻痹效果,就跟一盆盆面粉一样铺头盖脸地往下倒。一开始还只是中毒和麻痹的debuff,几个人明显感到身体不听使唤,很快花粉掉得太多了,开始被吸入鼻腔,几个人惊恐地发现状态栏里出现了“窒息”的状态,这一般是潜水太久才会有的啊。 地面上的众人承受的也不只是如刀似刃的草叶了,随着林子月的召唤越来越顺心,附近的树木也倾下了枝条,跟蛇一样蜿蜒盘行,将魔龙公会的众人一个个死死锁在半空中。 异瞳侍者虽然自己能用灵力控剑,切断林子月对自己身上草叶的控制力,但这是他自己跟老大修行练成的运用技巧,此时场中情况危急,他却没办法再帮助其他人。轩辕煜已经提着匕首闪到了他的背后,那随时可能被割喉的惊悚感让异瞳侍者心悸,只能优先对抗这个杀手,异瞳侍者毫不怀疑,只要他去帮助别人,等待自己的必定是破防且接近致命的一击,他当下也取出了武器。那是把只有小臂长的短刀,刀身上有七颗星钻但只有两颗在吞吐光芒,短刀出现的瞬间就架住了轩辕煜的匕首。 异瞳侍者用力一错,轩辕煜的匕首落到空处。第一颗星钻亮起,短刀猛地变长了四寸,直取轩辕煜的胸口。轩辕煜另一只手的匕首在短刀上面一击,他刻意想敲在那亮起的星钻上面。结果星钻一黯,匕首只是划过空气。 第二颗星钻一闪,短刀竟然变得弯折了。数次碰撞间轩辕煜发现那短刀居然不受力,匕首传来的触感软绵绵得像是砍在棉花上,但是那短刀的尖端曲折间,往往在他防备不及的时候留下好几道伤口。对面的异瞳侍者也挨了四五次匕首,但是位置都不算致命,而且有系统这个万能金手指,他受的伤根本不影响行动,但是轩辕煜却因为伤口传来的痛感而意识到情况不妙。 直到那个突然塌陷的大坑里传来不断咳嗽的呼救声,声音特别凄惨惊慌,才让异瞳侍者因为担忧而分了神,下意识地将轩辕煜连连压退三步,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两人力量对比并不悬殊,他怎么可能被自己就这么压着连退,有诈! 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轩辕煜身形往一道空间裂缝中一退,瞬间开启了隐身,异瞳侍者将短刀变长后直刺自己身后,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登时暗骂一声糟糕。 轩辕煜根本没有去他后背,而是等异瞳侍者转身的瞬间,又从被自己刻意隐藏得无影无踪的空间裂缝中跳了出来,登时一把匕首没入异瞳侍者背心,一把在他喉咙间轻抹,然后借着后背上那把匕首架了下自己的身体,轩辕煜两脚在异瞳侍者背后一蹬,身子轻灵地落在了一米外的地方。 没有看见复活的白光亮起,让轩辕煜失望了一瞬间,但下一刻他就又蹿了上去,一刀补不死那就多补几刀。趴在地上的异瞳侍者却堪堪翻了个身,就见匕首的寒光再度往自己的胸口刺来,他一个挺身,竟然就那么传过了轩辕煜的匕首,甚至整个人都化为虚幻得穿过了轩辕煜的身形。 轩辕煜怎么能不吃惊,这么诡异的技能他也是第一次见,准确点说这是两个技能合并一起用,一个虚化加一个幻身疾冲,前者只能确保武器不入体,后者却让他瞬间加速能冲过敌人的身形。饶是轩辕煜以为自己也对幻世足够了解了,但是这些玩家总能有各种各样的奇妙运用,这个人肯定专门做过针对精神力的特训,不然不足以一次性联合用技能,这可是同时使用,不是先后使用的效果。 轩辕煜只好无奈地收起匕首,还好现在这家伙hp已经掉得足够多了,在他四指一勾间,便有数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如风刃般飞舞,那个异瞳侍者虽然还没过虚化的持续时间,但是虚化只针对物理不针对能量,所以他终究在这堆空间裂缝的围斩下化成了一团白光。 轩辕煜稍微松了口气,立刻开始针对场中跟植物纠缠的魔龙公会等人进行补刀,匕首飞舞身形难捕,他在那些草叶间穿梭、借力,效率奇高,每每在需要的时候脚下都会探出树藤或者扬起藤蔓,助他防御或者闪避其他人落下的攻击。 战况基本接近尾声,在林子月的植物群体控制和轩辕煜的匕首飞快收割下,白光此起彼伏地亮起,很快就没有什么人还留在这里了,但是能听到稍远的巷子里传来了呼喊声,正在不断接近。 角落里,见危机基本解除,轩辕彦开始费劲地帮一剑拉扯那些层层缠绕的网,都是粗壮的麻绳,也不知道那么小的炮弹怎么打出这么大一张网,也不讲点逻辑。轩辕煜过来了,手上空间裂缝给他用得像是磨得锋利的剪刀,三下两下就将一剑放了出来。 一剑皱着眉头,整理了下自己的一身西装,眼镜已经碎得不像样子,他只能收了起来,虽然到处都是断口和尘土,可他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高冷姿态,只是轩辕兄弟看一剑的眼神总让他有种发火的冲动:“你俩看什么看?” 轩辕煜吹了个口哨,去问林子月下一步打算去了,轩辕彦叼着烟一把揽过一剑的肩头,说:“你小子总板着个脸干嘛啊?我老弟那还能算是腼腆,你一个心思火热的人不要老憋着,会把情绪憋坏的哈哈哈……” 一剑推开轩辕彦的手,用嫌恶的目光瞪着他:“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保证你今天跟人谈恋爱明天就戴绿帽子,你别忘了我的身份,这点小事情可是很轻松。” 轩辕彦也咬牙切齿得走了,这种帽子他可不想要,一剑嘴上占了上风,心里也去了不少火气,看着轩辕彦一脸恨意就舒服。 一剑走到林子月面前:“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下吧,七宗罪色欲头衔所有人,一剑长梦的名字已经没必要用了吧?阿斯蒙是我很久以前用的身体那名字,你可以喊我孟离。” 林子月笑了下,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林子月。很高兴正式认识你,孟离。” 一剑长梦,或者说,孟离的嘴唇抿了抿,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我也是。” 第104章 天翻地覆西甘盟(下) “跑了!你现在跟我说跑了!?就算你说……有人救援?是不是之前跟那恶魔在一起的那几个男女?” “老大……你先消消气,他们在西甘盟绝对走不远,整个城墙都有兄弟们在看着。只要他们冒头我们立刻就能支援,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跑掉。云波斯副会长已经带人去追查踪迹了,肯定没问题——” “你是猪脑子吗!波斯和我都打不过的几个人,你们谁拦得住!谁弄得死!不行,我立刻喊波斯回来,就算这次魔龙公会低头,也不能白白让兄弟们去送。我们自己发的通缉,我们……自、己、撤!” 最后那三个字被斗笠男子吐了出来,差点没咬碎了牙,恶狠狠地将手中的剑砍在边上的树腰上,斗笠男子眼睛都红了。 他边上那个剑客打扮的青年眼睛也红了:“不行!这绝对不行!老大,兄弟们什么都不要,大家玩个游戏争的就是一口气,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西甘盟领袖的面子往哪里搁!” 斗笠男子的眼角抽了抽:“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要是别人去送人头我乐得看热闹,但是这时候魔龙公会整个精英小队都全军覆没一遍,老子不想拿兄弟们的经验和金币去填这个无底洞!刚才流星雨那个贱人都发消息来‘道喜’,呵呵,真的是虎落平阳啊!一群贱人!” “但是老大!我们绝不可能就这么服软啊!更别说就那么几个人,我们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在我们的地盘撒野!这次放手了,以后在西甘盟魔龙还能抬头嘛!他们都开始喊我们魔虫了!兄弟们为此没少跟人打架,但又怕你生气谁都不说!” 斗笠男子脸上再抽搐:“我能怎么办?本来就是我的私事,结果弄得兴师动众的……烧酒,要不你留下来,我让马脸他们帮你镇场子。只要我们手上还有魔龙餐馆和移花草的秘方,西甘盟绝对脱不开我们的手心。等我了结了那几个混蛋再回来!” 剑客的喉头涌动了一下:“老大,你明明知道我对这个位置很动心,我是不服波斯的,但是兄弟们也不服我,除了老大你自己以外,魔龙不可能再有一个首领了!” 斗笠男子在剑客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三下,然后剑客就听到系统音响起,提示他已经成为魔龙公会会长,权限将在一天后交接。他立刻脸色惨白地打开公会界面一看,斗笠男子只留下了几句话: {公会}【龙忠馗】:公会交给你们,烧酒代理会长,因为我的私事将大家卷入,实在万分抱歉。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西甘盟也是我们的老家,但是这一次我决定把那群杀我兄弟的人追到天涯海角。我不能带着你们背井离乡,这是我的私事!与你们无关!所有人不许再跟那一行人有任何接触!悬赏从这一刻开始解除! {公会}【龙忠馗】:是的,老子就是跑路了!那群该死的王**老子要去跟他们死磕到底!你们这群二流子要是不能好好经营魔龙,到时候我就再拉一帮小弟回来揍扁你们!!! {公会}【龙忠馗】:谁要是不要脸地跟上来,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刀下收不住砍死你们!波斯,走!副会长给马脸! {公会}【大波斯猫】:是,师父 {公会}龙忠馗已退出公会。 {公会}大波斯猫已退出公会。 公会里悄无声息,所有人都怔住了,那群人最多就三个人而已,再有同伴也不会是本地人,不可能有公会那么多。老大这就退了?到底是为什么?魔龙公会频道里的权限禁言还没解除,所有人有一肚子想问的,却被生生地憋死,只能看着他们最敬爱的老大和诡计百出的副会长就此退出公会,心里甚至感受到背叛似得难过。 剑客半张着嘴看着斗笠男子龙忠馗,龙忠馗将头上这顶新的斗笠拍到了剑客头上,跟他道:“说真的,一切交给你了,我和波斯联手都不一定有胜算啊!你一定要牢牢看住兄弟们,就告诉他们我怂了我逃了都无所谓,名声哪有大家的利益来得重要。m*,一个破游戏玩得也要去降魔,恐怕都是命吧……” 说到最后几句,龙忠馗的声音基本就是讲给自己听的了,在剑客肩头又重重拍了两下,他手中一转又抓起一顶斗笠,这一次斗笠边上没有轻纱,只有两条食指长的殷红垂带,上面绣着剑纹。 魔龙公会老大惹上大敌,为不让公会遭殃,与副会长一同毅然决然地退出,与那几个祸害西甘盟和平的人不死不休! 这条消息在几小时内就借着魔龙公会众人的嘴传遍了西甘盟。 林子月、轩辕兄弟和孟离正坐在一家民宅里,听到外面街角传来几个人斗殴的怒骂,了解到这些信息。主人家还在走之前特意给他们泡了大麦茶,孟离被堵了好几天,这几小时里总算是缓了过来。在林子月成功从行囊掏出几枚金币后,去哪里躲藏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玩家们有一个劣势,他们对于非玩家名下的建筑物,没有任何搜查权,这取决于你跟npc的友好程度或者跟城主府的亲密度,然而这种东西对于大部分专注于打打杀杀玩玩乐乐的忙人来说,基本都不会理会,幻世现在也没有太多人了解到亲密度的益处,毕竟这是个隐性设定。 “那家伙有点狠啊?这算是壁虎断尾?”轩辕煜转了转手上的陶瓷茶杯,这户主人是个商贩,就冲着这个作工精细的家具,一看就是从玩家身上捞了不少油水。 “这说是断头还差不多,不过不能大意,那个赦魔链对我和老烟来说自带克制,而且我怀疑那是他的伴生武器。” 林子月将轩辕煜手上的空茶杯夺了下来,给他重新倒满:“但是我总觉得那个男子不只这么简单,根据你还有阿煜之前描述的情况,他还有那个波斯都是对于灵力的操控精细到了超人的地步。会不会跟你们的情况类似?就是他们原本就有灵力底子?” “我赞成丫头这个猜测,”轩辕彦手上的烟一点一点的,“现实中以除魔为己任的世家从来不少。他们进入幻世或者将幻世当成训练场合,也不是什么多奇怪的事情。但那两个家伙这样看,恐怕还是独行侠,没有跟自己的家族待在一起啊。” 孟离嫌弃地皱了皱眉:“在屋里你还抽烟。” 轩辕彦没好气地冲他比划了下中指:“全世界抽烟没烟味的就你爸爸我一个了好吧?自循环体系多环保啊,又没往你脸上吐烟圈,你嫌弃个毛。” 不理会这两个人现在时刻斗嘴,林子月将轩辕煜刚刚翻出来的地图摊在桌上,地图是幻世的全景缩略图,非常粗糙,基本只勾勒出了大概的国家范围和水陆分布,就这还是轩辕煜忙活好几天才勉强脑补好的。林子月点着众人所在的大致位置道:“说正经的,幻世这么大,没有提示的话我们根本没法找到其他被传送来的人。” 倒是轩辕彦神情微妙地看着她:“你要不要试试寻求提示?” “寻求提示……这要怎么个寻法啊?” “你之前怎么驾驶众生行间的,我觉得你照那个样子试试就知道,毕竟现在能沟通幻世系统和命运之书的,只剩你一个人了。”轩辕彦说着,边往椅子上一瘫,明显是一副不想管事的样子,反正他只要确认轩辕煜的死活就差不多了,现在可能还得加上个林子月的死活。 林子月尝试着在脑海里唤出任务界面,然后跟傻子似的重复了好几遍“如何找到同批次传送人员”,她等了半晌也没有回话,但是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的手,林子月只好睁开眼。 先是拍掉了轩辕煜的手,然后林子月打量起那张被改变过的地图:山川、植被和河流城镇都被标注了出来,尤其是带着红点的地方。地图上共有三个红点,其中两个在缓缓移动,还有三个绿点和一个黄点汇聚在一起,位于艾撒塔大陆东南方的位置,与另外三个红点都不在同一地点。林子月还能看到几个灰色的小点,其中一个是亮的正在移动,其他都是暗的,还有零散的四个白色光圈,是固定的。 “红色就是你的目标,这个不用怀疑。白色和灰色是什么?” “白色是我的任务……”林子月的手指在东升大陆上面点了点,“镜花山庄是一个‘遗失的宝藏’……这附近居然有一个红点。” 林子月看着那没在移动的红点,跟轩辕煜说:“你的空间隧道能构架到穿过幻世大陆吗?” “唔,可能不行吧……因为我需要知道目的地的具体位置,然而这个位置是以我的相对坐标为准的。” 轩辕彦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你直接说要去到那里才能建立传送就得了,说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 林子月手腕上的博缇丝游了下来,顺着她的手落在地图上,三条尾巴在克罗黎大陆边上拍了拍,那里标示着“绯红领地”:“这地方是上古魔族的遗失之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遗失之地?” “这本来是一个魔头所侵占的独岛,在之殇里因为刚好位于魔界一架神门前面,所以被当作死地把守,后来受到神界力量过多的侵蚀才沉入了梭罗海底。” 林子月非常郁闷地看到那里也标着个白色光圈:“就这个设定来说这就是绝对的险地啊……那魔头还活着吗?” 博缇丝扭扭头:“难说,你也知道的,上古魔族都有个特性就是不死,尤其是那些修行长久被人信仰的。” 孟离的手还是点到了东升大陆那里:“目前来说,我觉得把寻找同批次传送人员放在第一位比较合适。人手更多我们自保或者行动都会更稳妥,既然子月你说这个批次人员总共有六人,加上你就是七人。” “这刚好是七宗罪的所有名额,草莓又放弃了自己的退路吗……” 孟离冲面带凄切的轩辕彦不屑地摇摇头:“草莓不在那个b级星球,至少把我丢进幻世的是一个幻影。她知道那个人界星球因为妖界难民太多异能者开始涌现,不久前从c级晋升上去了,所以早就有了放弃那里的打算。她不是那种乐意将自己置于险地的人,所以总会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给自己留下数不清的退路。” 林子月打断了他:“在我走之前六合的人出现了,我看到他们了,苏九九还有炎鸦跟他们在一起。草莓能逃掉吧?” 轩辕彦接过了她的话头:“肯定没问题,她这么多年没有一次被六合抓住,她自己跟我炫耀过,说这一手是跟v学的。” “c跟v关系很密切啊……”林子月嘟囔着,手上却将面前的地图收了起来,“既然决定去东升那边了,我们就出发吧,西甘盟不适合再停留太久了。” “那两个尾巴怎么办?他们是玩家,而且是有灵力修为的玩家。”孟离说。 轩辕煜摇摇头:“我们没有那个精力跟他们纠缠,不然把他们杀到空号也算个不错的办法。我现在的捕快身份也不能用了,失去幻世的道具辅助也是我们的劣势。我的匕首技能全部都没办法发动,但是隐身却还能使用,这点很奇怪。” 林子月想了想,召唤了一枚金币放在桌面,又召唤出了灵魂水晶放在桌上,然后又将这些东西和地图一起成功地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在哪,但她身上肯定是有个储存空间的。林子月又尝试将面前的茶杯放了进去,可是拿出来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杯子先落到她手上,然后哗啦一下茶水洒了一桌子。 “至少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了……阿煜,你去市场采购些东西吧。带上面罩,博缇丝你恢复原型一起去。有博缇丝吸引目光,他们就很难注意到你,毕竟你之前是用匕首的刺客打扮,突然换成召唤师,就不容易被当成目标了。” “我的原型身体太大,不太方便吧?”博缇丝郁闷地说,很有自知之明。 “你变大一些就行,盘在身上也不会那么吓人。我怕它变成原型,到时候那些商人都不敢卖东西给我。”轩辕煜最后几句是对林子月说得,林子月点点头,将身上所有的银币都掏了出来,添了二十枚金币,在主人家找到个小布袋子就丢了进去。 轩辕煜打开连接着自己家的空间裂缝,拿了件衣服就去换,黑色连帽衫一戴刚好连头发都看不见了,再加上一副防毒面具,遮得像是个午夜流窜的杀人犯。 “我说……你哪来的防毒面具……”林子月眼神不善。 轩辕彦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我以前在家抽烟,他就会戴着这个在家晃荡。” “这样差不多了吧?”轩辕煜用屋里的铜盘子照了照,再把变长了的博缇丝往身上一盘,看着就让人退避三舍,邪恶反派的气质一览无余。 孟离也是点点头:“我记得后院有个柴房,我可以去削根木头给他做个法杖。” “用不着。”轩辕煜说着,手上一晃就多了根手杖,杖身的颜色跟林子月以前的骷髅法杖一模一样,但是顶端却是个透明的玻璃球,里面有一把古铜色的长钥匙正在不断打转。 轩辕彦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手杖:“我现在在想,要是我们把四位监察使的手杖都收集起来……会不会能召唤出控制六界的神龙啊。” “数量不对吧。”孟离吐了个槽。 两人都糟了林子月的白眼。 第105章 尾巴 轩辕煜去采集东西挺顺利,那一身打扮不只商人,就连路过的低级玩家都战战兢兢,生怕突然被这个召唤师莫名砍了,毕竟他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由于悬赏被撤了,热心群众们顿时作鸟兽散,大家是来玩游戏又不是来当义工的,没钱谁帮你做事? 现在魔龙公会众人的热情也被老大的退会浇灭了,都在伤心伤神地泡在酒馆里送行,结果将那两个人也缠住,实在拗不过兄弟们的热心,只能多喝了几杯,结果一喝居然耽搁了一下午,“降妖除魔扞卫正道”的事情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轩辕煜回到那间民房的时候还特意去酒馆周围溜达了一圈,然后又检查了民宅的附近,确认没有人跟着之后才从后面的茅房上头翻了进去,跟林子月等人汇合。 既然已经有了提示,几个人便立刻准备起来,之前林子月,往西直线深入要经过火山群岛亚希密才会抵达东升大陆,而且直接进入东升大陆最繁华的海岸线。正式地规划好路线之后,带着轩辕煜买回来的指南针,四个人便立刻动身离开这个有些混乱的西甘盟。 “阿煜,包子他们怎么办啊?包子和三千还有黑白仔他们还在西甘盟啊,我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林子月讪讪地道,心里有点愧疚。 孟离和轩辕煜都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轩辕彦笑着道:“丫头担心朋友是好事儿,但是我们能联系上他们吗?你现在的信息频道应该都没办法用了吧?能用存储空间已经是幻世给我们的极限优势了,而且只有你一个人有,明显我们是不受欢迎的外来者。” “找他们的事情先算了吧,六合的人既然跟草莓打了照面,我不打算开空间通道回去家里,肯定会被人围堵的,没办法回家登陆游戏系统。我们现在就像是入侵系统的木马,主系统没让npc们喊着‘打倒侵入者’什么的把你直接抓出来干掉,已经很给面子了。”轩辕煜打了个比方。 林子月摇摇头:“之前我穿越时间完成的任务就像是对六界因果的修复,我觉得这时候也是这样。我们不是木马,而是一种很简陋细小的补丁,只能一点点手动修复幻世的偏差,但是却能减缓更上层力量对于幻世的控制……正因为这样我才愿意按照命运之书的系统行事,因为我跟它的目的似乎渐渐重合了。” “我感觉你们去了趟冥界后,你俩的变化真的很大,”孟离有点唏嘘,“以前跟你俩在一起感觉就是年轻人胡混嘛,什么心态都很轻松。现在感觉一开口就是需要承担的包袱,还死沉死沉的。” 轩辕彦在他肩头推了一把:“七宗罪里最轻松的就是你,整个一文职,早就将以前的杀气与狠厉混没了,好意思说别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年,你站在那个夜总会包间的门前享受着门里的惨嚎,居然还哼着歌打拍子。身上沾着的血在昏黄的走廊里,像裹了红披风一样。更可怕的是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根本没人注意到你身上的不对劲。甚至好几个服务员讨好地给你赔笑,你还告诉他们屋里的大佬在享受私人时间,嗯,好么,整个一死人时间……” 轩辕煜瞪了孟离一眼,才望向轩辕彦:“哥,你第一次见到一剑是什么时候?” 轩辕彦沉默了几秒,才说:“说久不久,好像就在昨天。爸妈走后,你在医院里昏睡了三天,我就在崩溃边缘遇到了草莓。我那时候真以为自己疯了,所以看到了幻影和恶魔……于是我就跟恶魔做了个交易,答应成为她的手下,只要她能救醒你,让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后来草莓就带我去见了阿斯蒙,也就是孟离。” 他说得很轻巧,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脸上还是那副疲懒样子,但是眼里却一直有痛苦在黑瞳背后沉浮。 “唉……”轩辕煜叹了口气,捶了轩辕彦后背两下,“对不起,我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抵触你,就因为你有自己的秘密,可是我也有啊,这样不能交心交底的感觉真得难受。如果连最后的亲人我都不能信任,那我真的不知道可以相信什么了。老哥,谢谢。” 林子月和孟离都没有插话,最后一遍清点起现有的东西、确认前进路线,任由这对命运苦涩的兄弟享受这份满溢亲情的时光。 一行人出城的时候,特地选在夜晚。即使是身在幻世,这个世界仍然是六小时一个昼夜,为此轩辕煜和孟离又进行了一番天书般的谈话,针对于到底是星球自转转速快还是天上有四个太阳的问题,两人谁也不服谁。 林子月没理这两个一较真就满身孩子气的家伙,认真地跟轩辕彦询问起因果之力的事情。她尝试过了,在幻世仍然能驱使因果之力,但是依旧没有更加有效的运用方式。所以林子月想问问轩辕彦吸收后为什么变化那么大,决定把这些经验当成自己另一份底牌。 几个人成功地租了辆当地的马车,一路上也没有不长眼的上来问,在大部分玩家的眼里,能使用交通工具的大部分都还是npc。林子月甚至特地买了一条小船,以防有需要走水路的情况,没有黑白仔的百用三叶草还真有点麻烦。 但是出城没有多久,轩辕彦却明显心神不宁起来。 “怎么了?”轩辕煜是最先注意到自己老哥有些不对劲的。 轩辕彦的手点了点草丛里:“我一直都放着烟雾紧贴地面在警戒,现在西南面有一条警戒线在缓缓消失。注意,不是一下子被驱散了,而是紧跟着我们的方向,借着我那条警戒线的移动正随着我们前进而往前。” 坐在马车外赶车的孟离稍微拉着马头停下,探进车厢说:“要我去试探下吗?还是直接迎战?恐怕又是魔龙公会那些死缠烂打的家伙。他们表面上没有动静,但是盯着我们的人肯定不少。” 林子月很是无奈:“这些人明明知道过来会送人头,怎么还是这么锲而不舍?死亡不是也有金币和经验惩罚么?他们也不嫌费事儿,我们却得陪他们拼命,太不值了。” 轩辕煜将孟离的头推了出去,自己也出去了,匕首在手上挽了个花:“我去看看,有隐身这个技能在身,怎么也能走得脱,不像你俩还要被人属性克制,丢人啊!”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无视了轩辕彦和孟离的中指。 “老烟,他们还在往这边推进吗?” 轩辕彦摇摇头:“他们发现烟线走势变缓慢的瞬间就停下了,现在那边警戒线已经恢复完整,没有动静了。小老弟一个人没关系吗?” 林子月安慰他道:“放心,阿煜的空间裂缝别的不说,至少脱身绝对没问题。更何况他的隐身不论接近敌人还是从战局脱身都是利器,我相信他。既然他有这个自信,就交给他吧,我们继续走,你留一部分烟线在地上稍微给阿煜指引下那些人大致的位置。在这里停留久了我们反而抓不到他们在哪,只有不断移动,那些人才会因为追踪烟圈而暴露出来。” 孟离便继续回去赶车,但轩辕彦仍然有些不放心:“他们既然敢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肯定是有所依仗的,要不你去帮小老弟一把?” 林子月摇摇头:“我不想让他的自尊受挫。这些天阿煜虽然有了k的能力,但是却仍然无法运用自如,他心里一直怄着一股气,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所以才什么都想揽到自己身上。要是再不让他自己独立行动,他会老觉得我压了他一头,我不想让他感到憋屈。” “也罢……战斗也算是成长的捷径了吧。”理解了林子月的意图,轩辕彦明白她是想放任轩辕煜去尽快变强。如果两人的差距再扩大下去,那这恋爱关系也就越发难平衡,这丫头做得还真是长久打算啊。 孟离一声喝,那两匹温顺的母马便又抬蹄子缓缓向前。这条路本来只是西甘盟附近的小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夜枭刺耳的鸣叫声,前面平整的地面都是已经被轩辕彦的烟圈捋过一遍了,所以地面的沙尘碎石都被碾碎化作了那些警戒烟线的一部分,马车才能这么稳定地行驶。 就算有黑暗里有什么觅食的野兽或者玩家升级用的怪物,也在那些烟线的威慑下远远的就离开了,动物躲避危机的本能还是很强烈的。这片地区不通向练级区,没有什么玩家,就算有要来山里搜寻草药矿石或者做任务的人,也不会选在大半夜出来。幻世夜晚的怪物比白天危险很多,这早就是有经验玩家们的共识了。 日头从山的另一边升起,将云团映得时而像是樱桃,后来又变成了蛋黄。孟离往身旁无风自掀的帘子瞥了眼,就没有管了,专心地赶车。待会儿到了正午轩辕彦就会换班,等到下一次夜晚降临才是几人停车休息的时候,毕竟马匹可没有这几人的异常体质,还是要喝水嚼草的。 “怎么样?”看到身边的 轩辕煜的神色很轻松:“人不多,就两个,他们没什么勘破隐形的手段,不过确实跟得很紧,咬死了警戒线的踪迹。一个是我之前见过的斗笠男子,另一个家就是那个异色眼睛的家伙,他们都换了简装打扮。现在两个人都戴着斗笠,还背了帐篷,一看就是把别人的任务道具借来了,不然如果是自己的东西不会背在身上,肯定放进了背包。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有点麻烦,我没想到他们能搞到帐篷,这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玩家探索更远的城镇准备的道具,能让他们随时随地下线,不过复活点范围只有那两平米,使用间隔需要幻世一天的时间,大概六个小时。” “辛苦你了……两顶帐篷,一个人下线一个人监视,”林子月嘀咕着,“他俩倒是安排得严密,他们没有直接打过来的心思,恐怕在等我们消磨精力。” “那他们这算盘就敲得够响,可惜算不到我们统统只算半个玩家,我跟孟离都不需要太多吃食或者睡眠,打坐调息就够了。你和小老弟都体质特殊,要不是为了照顾这两匹马,恐怕我们日行三千里都不是问题。”轩辕彦悠哉地说着,将身后的靠枕正了正。 林子月点点头:“马车主要起个障眼法的作用,其实出了西甘盟,对我们的作用就不大了。” “那如果他们动手,我们就多拿这个障眼法挡一会儿,到时候把马车一留人远遁就好。”轩辕煜说道。 “不留下人断后也不行,现在我有地图,随时都能看到你们的位置,我留下……” “你留下太危险,我反对!”轩辕煜打断了林子月,也止住了轩辕彦想说的话,“老哥你和一剑也不行,你俩只会被牵制得更厉害。” 轩辕彦叹了口气:“放你留下我们又不放心啊,你到时候又没有地图,往前走地势只会更容易迷路,再过一条分叉口我们就得进山了。” 林子月眼睛一转:“那就干脆把马车留在岔路口吧,我觉得我们没必要顺着路走。进山的话不就是植被遍布吗?那可是杰克的地盘啊。” 轩辕煜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等等,你说杰克?他还在这里?” “是啊,一直在,不过好像没有融合好新的力量。我现在能通过手杖沟通植物就是托了他的福。如果不是有他的帮助,我早就在穿越时空的那些任务里倒了大霉。” 轩辕煜脸上有个坏笑浮现:“我现在有个很小的想法……” “知道你要让那两人倒大霉,你有什么计划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林子月无奈地摇摇头。 轩辕煜三言两语讲了自己的设计,轩辕彦听完连连点点头,林子月皱起了眉,思考了会儿才说:“算了,狠就狠一点吧,反正在这里跟玩家的斗争伤不到他们本身,应该没什么关系。” 马车渐渐停下,孟离进了车厢要跟轩辕彦换班了,他听了这份计划只是冷漠地瞥了轩辕煜一样:“虽然有些简陋,但是既然有计划总好过没有。至于这计划里的那个诱饵,我是打死不会卖自己的,希望你俩也别卖老烟。” “想多了你,我们有个现成的在这儿,看着就不是善类的家伙。”轩辕彦指了指林子月手腕上的博缇丝。 博缇丝被惊得掉了下来,落到地上就想钻到马车角落不出来,结果被孟离踩在了尾巴上。 “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个上古恶魔,怎么这么没骨气?让你当诱饵也不是让你送死,只是吸引下那两人的注意力而已,我们都在后面埋伏着呢。”孟离没好气地道。 博缇丝欲哭无泪地吼着:“你嘴皮子一碰多轻巧!你咋不去啊!骨气又不能当命数算!” “没救了,越活越怕死。”轩辕彦嘟囔着,掀开帘子去驾驶马车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离总觉得听轩辕彦的语气间有隐喻藏着。 第106章 分岔路口 龙忠馗是斗笠男子的网名,他带着他那个网名叫“大波斯猫”的徒弟已经尾随这群恶徒几个小时了,之所以说这几人是恶徒,是因为会跟恶魔混在一起的必定没有什么好人。 龙忠馗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老祖宗虽有来自仙界的龙族血统,但是从来都把自家当成人类的一份子,龙忠馗自己的师祖就是为了守护和平,在剿灭恶魔的大战之后不治而终的。龙忠馗的家族传承就是这一行的人士,龙忠馗小时候甚至因为暴露自己的力量而引来垂涎,在他的身体甚至灵魂上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 祖父被那些利益熏心的人所陷害,那些人被恶魔诱惑之后便丢了本心和人性。龙忠馗的祖父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铁面英雄,甚至让龙忠馗害怕。但是这样一个值得敬重的老人却被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活活折磨死,维安员将他救出来的时候老祖父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皮剩下,但却硬挺着没有将龙忠馗本姓谷家的藏匿地点讲出来,直到被送进病房交代好后事才咽气,龙忠馗的父亲和母亲在病房里差点没哭瞎了眼。 父亲没有继承家传的灵力血统一直是祖父心头最大的遗憾,但是当时年龄还小的龙忠馗却显出了不凡的天赋。龙忠馗至今记得祖父在病床上,还抬手给自己抹去了眼泪,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将龙家“诛邪魔以宁天下”的祖训发扬光大。龙忠馗在受过家里的训练后便出外打拼,成功加入了那个奇怪的组织维安员,但是由于生活中的维安员多是处理移民权利与纠纷还有人身损害的问题,他觉得自己更像个杂役而不是侠者心肠的驱魔人。 幻世是龙忠馗的意外之喜,他本来也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来玩,结果发现这个世界用于自我修行非常有益,而且在这里修行获取的灵力或者领悟的大道,在现实中仍然会留存下来,这让他感到捡到了奇宝,立刻喊了大波斯猫一起来玩。 大波斯猫是龙忠馗的徒弟,话是这么说,但两人最开始只是玩得很好的同城网友,也不是在幻世认识的。龙忠馗在现实中请他吃了饭后,意外地发现这居然是个天生阴阳眼的人。既然开眼必然有灵力能修行,在龙忠馗多次检验大波斯猫的人品后,才确定这是个真正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便露了一手。而对于仙侠一直充满向往的大波斯猫,作为一个热血青年,既然是自己好兄弟提出来要带自己修行,当即抱着玩笑的心情学了起来。虽然嘴上“师父徒弟”彼此叫着,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是死铁的朋友,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只是大波斯猫人比较温顺没什么主见,所以对龙忠馗要做的事情从无二话。 现在这样一个二人转,啊不,二人组,正一边啃着道具面包补充消耗的行动力,一边跟着一道细微的烟线往群山深处走,夕阳西沉近黄昏。 地上的烟线总在下沉,当它想要贴回地面隐藏痕迹的时候,大波斯猫手里就会弹出一点金光,要很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是个小篆写成的“吒”字。金字一落到烟线上,立刻就会在烟线上烧起一丝黑雾,随即立刻湮灭,但那烟线却不得不浮起来重新凝聚,痕迹又变得清晰起来。 “师父,这个恶魔好像很强大啊。这只是一道警戒线而已,‘吒’字符却只有这么一丁点效果。”大波斯猫抬起头郁闷地道,修行了一年半,这已经是他目前领悟到最强大的灵术技能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斗法的对手,却给人感觉力量差距太过悬殊,这让大波斯猫心里有些受挫。 “是我之前太轻敌了,那几个恶魔对我们的攻击力量似乎被莫名削弱,我怀疑是游戏设定的特殊npc,但是又跟那两个玩家似的家伙关系太密切。敌情不明,我们现在务必以追踪为主。那两个玩家你交过手,一个群控系一个刺客系,都是藏在暗中偷袭无所不利的类型。我们现在是暴露在明面上的,除了复活没有任何优势,将灵力留到给面对那两个恶魔的时候。我们还有幻世的道具和武器,一定要活用啊。” 大波斯猫连连点头,手里也将自己的伴生武器取了出来:“不过要我说,师父你打得过他们吗?我们要不要跟师叔求援?” 听到这话,龙忠馗的脑袋耷拉下去了:“我倒是想啊,东升东升……也不知道那片大陆隔了多远。现在幻世的大地图官网都没人能放出来,全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怎么就咱俩这么倒霉分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要不是你在漂流城,我一个人哪可能在西甘盟混得这么舒服。” “要是师叔他们也在就好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听说师叔在游戏里收了个徒弟诶,好像还是个妹子,前两天还在聊天群里发语音来着,挺可爱的。” 龙忠馗瞪了他一眼:“我觉得给猫做绝育挺有必要的。” 大波斯猫撇着嘴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眼尖得看到地上的烟线忽然向内收紧,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没几下就蹿到了灌木丛里。大波斯猫在藏起来前还丢了个小小片的贴纸出去,那贴纸被烟雾一卷就带走了。 趴在草丛间,大波斯猫手上掏出了那块液晶屏幕,屏幕上的小点显示出的就是那小贴纸,正在不断移动。龙忠馗手上动作飞快地支起一个简易帐篷,两人飞快地设置了复活点,这个帐篷时效只有二十四小时,一天的时间内没有回来把它收起来的话,就会自动消失。大波斯猫又在帐篷的位置贴了个小贴纸般的定位器,两人这才赶紧去追赶那忽然退走的烟雾。 分岔路口,博缇丝恢复了原型盘在马车上,将两米长的粗壮尾巴甩得老高,那两匹马只剩下一匹倒在了路边,看似是被甩飞摔晕过去了。车梁已经在被压垮的边缘,博缇丝的尾巴在地上拍得震天响,掀起阵阵尘土,附近的山上都有碎石滚落下来。 龙忠馗和大波斯猫接近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手持紫剑的人影被远远地拍飞出去,却又在空中稳定了身形,身后紫色的蝙蝠翅膀又只剩下了一对,轻扇之间灵敏得掉了个头,又重新扑向那盘着车厢的巨蛇,不过他胸口还沾着血迹,似乎是刚才被拍飞时候嘴角洒落的。 看到巨蛇的瞬间龙忠馗就能确定,这肯定也是个恶魔,那种冲天的邪气隔着老远就让他起了鸡皮疙瘩,更不要说那看着就不是善类的三条尾巴,幻世里的怪物虽然他也没啥打,但是这样凶恶的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 跟大波斯猫充满忧虑得交换了眼神,是啊,这种恶魔他俩更是谁也打不过,这怎么办好? 将目光投往场中,似乎是因为马车被劫持,那个使剑的恶魔非常焦急,他似乎也拿这巨蛇没有任何办法。剑光急转飞舞,剑气扬扬倾落,却只能在那巨蛇的鳞片上炸出火花,巨蛇重锤般的尾巴一甩,能远远看到那使剑的恶魔又被拍到了地上,生死不明。 大波斯猫看到了机会,如果能趁这个时候解决那个使剑的家伙那就是占了大便宜,反正之后被那大蛇袭击也是必死的下场,但是马上他就被龙忠馗拉着肩膀往下压住了。龙忠馗将食指压在唇上,低声说:“嘘,没这么简单,既然还有人没出手,我们看着就行。最好他们能拼个两败俱伤……” 大波斯猫只好老实地继续趴在地上啃土,静静观察着战况的进展。 那恶魔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巨蛇的尾巴竟然被缓缓抬起,那使剑的恶魔身后又伸展出一对翅膀,身上的气势也随之一变,越发凌厉的剑光像是长舌般喷吐出来,将那巨锤的尾巴狠狠地弹飞到一旁。 巨蛇似乎更加恼怒了,身子一绞,将那马车挤压在巨大的蛇腹下面,压了个粉碎,里面隐隐有血色从蛇身间喷洒出来,在草地上鲜红可见。 那持剑的恶魔长天悲啸一声,竟然扭头就往山里头也不回地飞去。 龙忠馗冷哼一声,看着那耀武扬威的巨蛇对大波斯猫说:“你记住这就是恶魔,他自知没有一战之力伙伴死了就马上退走,永远贪生怕死又奸诈恶毒的种族,他们就是这样无情无义……” 一个慵懒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我还无理取闹呢。” 龙忠馗想都没想,手上立刻多了一把铁链,且无穷无尽地延伸着,带着破空声似有生命般便往他身后那个叼着烟的男子身上缠绕去。男子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龙忠馗立刻明白是自己大意了。 那巨蛇跟持剑男子的打斗恐怕都是一场戏,而旁观的他们还当自己是渔翁,殊不知自己早就是自以为是的螳螂了,黄雀在后啊! 铁链没有缠在轩辕彦身上,而是与空气中冒出来的几把匕首碰撞不断,轩辕煜的身形显现出来。铁链被敲到一旁后还不断试着突击,轩辕彦的烟雾丝毫无法阻拦那铁链,却不断被铁链吸走了力量,这让轩辕彦心生警惕,难怪之前孟离会说他在交手的时候倒了霉。这东西确实是专门克制恶魔的属性,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要是使用者的数量再多一些,哪怕就是草莓在这里都会吃大亏。 旁边的林子月抱着手杖神态悠闲,大波斯猫已经在花粉的强烈作用下昏睡过去,一时半会儿都醒不过来,正被几根藤蔓紧紧缠着,安静地躺在她脚边。 龙忠馗发现拿轩辕煜毫无办法,索性收束了两条铁链,一脸壮烈地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这些恶魔总有一天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就算我没办法替天行……呸!呸呸!” 龙忠馗的话还没说完,一朵从地面扬起的大红花便喷了他一嘴的花粉,他感到舌头上满是苦涩,甚至有些痒痒,以为这几人是下了毒,当即疯狂地呕着嗓子想要催吐。没过多久,龙忠馗的脑袋一晃荡,人也趴在了地上,意识虽然还清醒,但是却感觉身上越来越疲软了。 轩辕煜咂咂舌:“不是我说,你这个沟通植物的力量太好用了吧?金手指也没有这么开的啊。” “我在仙界用的时候还比这厉害多了,”林子月还嫌现在控制起来不够顺手,“如果不是因为杰克是幻世的本土居民,恐怕我这能力还会打个对折,到时候能让植物多长几寸都不错了,哪有这么好使的效果。” 轩辕彦耸肩道:“管他能力大小,好用就行了。要我说如果人数要是过百,你操纵植物也肯定会力不从心。还好我们从西甘盟跑路走得快,人海战术都能把孟离压垮,更别说我们了。” “嘁,我们跑路是因为不想太惹眼,不然到时候主系统派gm来镇压就惨了,越早走越好。不过我说你俩真的闲的,放着好好的游戏不玩来玩走路模拟器啊?”轩辕煜最后一句话是冲龙忠馗说得。 林子月也是好奇地俯下身来,将动弹不得的龙忠馗翻了个身,看着他到处转的细长眼瞳说:“我说,你这个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纯粹人类,幻世可以选种族了吗?” 孟离也收了翅膀走了回来,肩头趴着眨巴眼睛有些郁闷的博缇丝:“你要说有玩家能自己做美瞳我还信。这家伙八成是天生有灵力,这样带着仙界妖界混血的家族,每个人界文明或者星球上都多如牛毛。维安员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家族里出来的,也有些是退隐的能人异士,没什么好奇怪的。” 龙忠馗虽然还想咒骂这几个被恶魔为伴自甘堕落的家伙,但是舌头和胸腔都已经麻得不利索了,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像条被丢在岸上的鱼。看着这样滑稽的样子林子月摇摇头,干脆地用树藤将他紧紧捆了起来,然后再让轩辕煜把他敲晕。 “我们就把他们丢在这里么?”林子月有点拿不准。 轩辕煜点点头:“如果现在杀了他们,他们肯定会在帐篷那边复活,到时候八成又要追上来。这样没完没了太烦了,既然抓到他们就让他们多睡会儿,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赶路。” 孟离指了指轩辕彦:“没事儿,附近的活物基本都被老烟吓走了。我们要的就是他们不能自由活动的时间,只要我们之后收敛踪迹,他们就没办法这么快找上门了。” 林子月想起来之前的事情:“眼睛颜色不一样的这位好像有追踪人的办法,老烟你看看你的烟雾里那个贴纸,赶紧把那一段烟线切断。” 轩辕彦笑了起来:“早就切断了,我刚刚就把那阵烟放上高空去了,切断联系后就一直往上走了,这时候大概正跟着那云从飘呢。我特意把它弄得实称了些,至少还能凝聚好几个小时,足够他们跟着云朵屁股转悠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将龙忠馗和大波斯猫丢在草丛里,林子月一行人有说有笑地重新踏上了路程。他们身前所有的青叶棕枝都自觉得让开道路,后来索性坐着不断蔓延的藤蔓前进,四人走过的地方草木渐长,将那些有人经过的痕迹都掩盖住,就这样飞快穿梭在重山群林里。 第107章 去往大海的彼岸吧(上) 林子月从街边那个小贩手里接过满满一袋子面包和一袋子的油盐,随手收到了游戏的存储空间里,然后才递给那小贩一筐上好的迷迭香鲜叶,乐得那个小贩嘴根都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在林子月不断催促声中,才恋恋不舍地又找了林子月两枚银币。这个杂货摊子的小贩开始跟林子月套近乎,想问问她在山澜城停留多久,只要还有这么好成色的迷迭香,他下次还能多给她些自家晾的肉干或者果脯。林子月当即又拿出了一些肉桂,虽然只有一把的分量,但还是成功换来了两小包牛肉条与梅干。 一个月下来,之前升级、副本和任务时的钱币花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商量了下这样下去不行。只出不进的话过得太苦了,虽然轩辕彦和孟离去抓些野生动物很简单,但是必要的油盐和日用品甚至换洗衣服,只有在幻世买是最方便的。 几个人吃了几天野菜后,还是林子月提出来可以通过她的感应,去找些特殊的植物拿到镇上交换东西。以物易物在幻世的城镇间是很常见的行为,几个人之前还是被玩家的身份束缚了,在发现这个方法还能赚钱之后,林子月现在成了四个人里最大的苦力。虽然每次都会埋怨其他三个人对自己的压榨,但是林子月也就口头上说说,毕竟让每个人都过得舒服些,她心里拖着几人上路的内疚也就小一些。 一开始林子月拎着好几袋子胳膊长的野山参进了药铺,成功地换了几枚金币就美滋滋地走了,结果扭头要出城在约定好的地点跟其他人汇合时,居然在城门被二十几个混混打扮的人拦住了。要不是怕伤到无辜的路人或者引起卫兵的注意,林子月恐怕会回去直接拆了那家药铺。他们居然还派人来打劫自己!明显是给她的金币太少了!把她当成软柿子蠢货想去贪那什么从不存在的山参谷! 于是那一群倒霉的地头蛇就遭了秧,被木藤抽完屁股后,给捆在城门上晒了一下午的人干。 之后林子月进城必定会把博缇丝放在脖子上,一看她这样跟三尾奇蛇亲密的样子,至少别人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好招惹的愣头青。虽然后来也有少给银钱的情况发生,但是林子月也不在意,反正需要这些东西,只要找到一块地拼命催生就好了,对她自己来说又不值钱,哪有多储备些东西重要。反正他们一直都在赶路,哪里都不停留,有再大的麻烦再贪的人也跟不上他们,要知道林子月都是看哪更荒僻顺着哪走的,毕竟这些地方植物更多。 在山林里飞快穿梭一个月,但是在地图上他们仅仅是接近了海岸线而已。还要穿过大海,穿过那片叫亚希密的火山群岛,然后才能勉强抵达东升大陆最东边的城市。要想去到那固定红点在的地方,就得继续转向去北,穿过小半个东升大陆的天阳山脉后才能抵达那里。就目前这种旅程的速度来说他们已经极其快了,但是路途看着仍然那么遥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既然食物买得差不多了,离约定好在西城门集合的时间还有些剩余,林子月一边啃着梅干一边在街上溜达。路过一家小店的时候,边上坐了两个玩家一直在嘀嘀咕咕,神情兴奋,林子月干脆跟老板要了碗凉粉坐到了隔壁桌,侧耳细听。 “你真的不打算走吗?金角他们全都去了诶!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漂流城!大家心心念念的传送阵终于开放了,反正只要加了金角他们的公会或者佣兵小队随时都能传送过去啊!多方便!” 另一个人灌了一口麦酒,很嫌弃地摇头:“去哪儿我无所谓,反正传送阵什么时候用都行,我打算回去出生地看看,还好当时没有退我亲友的佣兵小队。漂流城再好玩也就是个城市,我听说那里最近出了厄灾,黑色的怪物到处乱窜,不少本地玩家都换主城了。” “废话!漂流城那个城主不知道谁触发了剧情,它居然联通了一个浮空岛!那个浮空岛也不知道废弃多久了,上面的怪物远超玩家等级当然不好解决,但是有人打败几次掉出来的东西都超级好!浮空岛现在跟漂流城一上一下,就跟放风筝似的,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多壮观啊!” “壮观也要有命看啊!天天被怪物追杀累死个人,我还是想单纯点享受休闲,玩个游戏还弄那么累烦不烦哦。你也别太犯傻脑子一热就被金角他们糊弄过去了,到时候被人卖了还要倒数钱。” “但是随时可以传送回来嘛!只要登记过的主城随时都可以再回来啊,去玩腻了再回来休闲也不错啊?要是能捡两个漏就发达了!” “醒醒!你当你主角光环啊还捡漏!你去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走嘛!大不了少待几天!我们就当去参观了!我都答应银角把你带过去了!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帮个忙啊,我还想追她呢!” “哇靠!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要跟他们去那里!你又卖我!!” “去不去!给一句话!兄弟的爱情全靠你了!你想啊,到时候美人我泡,有怪你打,装备咱分……”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打得过金角吗就想追他妹妹?金角知道你这主意?不行,我要给他发个消息去……” “别!别!兄弟!亲兄弟!亲爹!你可千万别!” 林子月将吃空的凉粉碗放在桌上,随手丢下几枚铜币,她转身就离开了店铺。 传送阵开了可是一件大事儿,不去跟轩辕煜他们分享下可不行。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她们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旅行了?甚至随时跟包子她们会合也不是不行……不,还是别把她和三千黑白仔牵扯到自己的麻烦里了,现在让林子月头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幻世对别人来说,终究是个游戏罢了。 恐怕大梦一场。 几小时后,林子月才跟轩辕煜他们从佣兵小队的大厅出来。 之前在城门跟几人会合后,她没有急着出城,而是把传送阵的事情给几人讲了一下。轩辕煜在思考之后提议去佣兵小队查看下,毕竟他们现在没有了游戏系统的辅助,但是能否通过幻世本地居民,也就是幻世npc的角度来跟系统进行交涉?就像是林子月一直在卖草药香料以换取幻世的通用币一样,说不定可以从这些中立存在的身份上,再度借用系统的联系和便利。 最后几人成功地通过填报手续,真的让轩辕彦加入了“天外来客”的佣兵小队,不过这个手续必须身为队长的轩辕煜本人签名通过。这一个经历让几人被迫在镇上的旅店包下了两间房间,然后针对幻世的各个“系统建筑”进行了深入探索,这种事情没有好几天是调查不完的。 当天几个人就成功地在当地城主府进行了旅行登记,如果这时候他们还是玩家就会将这个地方设为复活主城,但是现在几人都已经没了复活这个免死金牌,这个登记更像是一个象征意义,不过林子月却发现自己的地图上面多了一个黑点,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点上去之后地图变换,竟然会出现整个城市的大地图,这对他们来说又是一个极其方便的功能。 隔天,林子月跟轩辕煜一起去传送阵附近看看情况,毕竟传送阵属于刚刚出现的东西,这会儿新鲜劲儿还没过,不少人在边上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偶尔传送阵亮起或者有人交了钱走上去的时候,大家就会直勾勾地望着下一步的发展,跟看笼里的猴子一样伸长了脖子,让传送阵里面的人脸色发黑,不少人手里都拿着扇子面罩甚至斗篷,专门用来挡脸。 正当两人觉得差不多了,想要去跟看护传送阵的法师问问自己有没有传送资格时,传送阵又亮了起来,在旁边围观群众无聊到起哄的鼓掌声里,三个人出现在传送阵的中央。 一笼肉包子下意识地笑起来,冲附近的围观群众们挥了挥手,有看到是妹子的人立刻喊着“欢迎欢迎”,包子马上抱拳冲人道谢,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黑白仔用三叶草挡着脸,特地站在包子后面,实在丢不起这种人,那一脸郁闷的样子倒是格外可爱,有好事儿的人吹了口哨,惹得她赶紧拉着包子要走。三千烦恼风打了个哈欠,左右看了两眼,吃惊地看到了站在人群外侧的两人,一手一个,赶紧将在那边耍宝的包子和羞得要发火的黑白仔拖走了。引得人群“啧”声一片。 “包子!” 林子月高喊了一声,然后感觉好像有个铁饼撞到了怀里,哦,是包子,她倒是想把林子月直接扑到地上。 不过林子月现在战斗技巧经过安朵斯的磨炼,脚下只是一勾,包子自己就倒下来了。林子月没事儿,包子差点没撞得趴倒在她怀里,她赶紧调整平衡站了起来,兴奋地抱着林子月乱嚎。林子月的身体素质早就不是刚进幻世那时候的小法师样子了,不过这时候被包子狂搂着,林子月仍然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黑白仔拉开了包子,也委屈地拉住了林子月的手,就差当场哭出来了:“月姐姐!我受够了!这俩笨蛋真是能烦死人了!” 三千刚刚还想跟轩辕煜打听下情况,结果就听到有人告了一状还说自己是笨蛋,立刻就不干了:“说什么呢!说包子笨蛋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扯上我干嘛?不是我说,我们这个月上线一次没见到你们,发了消息系统居然提示对方无法接受。直到刚才听到有人加入,我才去佣兵大厅查了下。结果那几个npc居然给了我地图,我赶紧喊了她俩上线传送过来的。到底什么情况?” 轩辕煜看到林子月的内疚神色,立刻上前半步,接过三千的话头解释起来:“还不是为了些乱七八糟的任务链流程?我们这段时间就是在赶路,都已经路过好多个主城了,不然你以为传送阵怎么突然开的?就是因为我们走的主城够多了!” 林子月狐疑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没打算揭穿这些话,接着说:“其实是我有几个任务的问题,任务地点在对岸的东升大陆,不是一两天就能过去的。阿煜……影子是在陪我来着。啊,一剑也在我们这边!还有那个新加入的人也在,那家伙是影子的哥哥,你们可以喊他老烟。” 三千点点头,接受了这样的解释,毕竟越麻烦的任务奖励越好,跨越了两个大陆的任务链,恐怕对整个幻世的结局都可能有影响,确实值得玩家耗费更多精力来完成。 黑白仔倒是眼睛一转:“阿煜?嗯嗯?这么说你俩……修成正果啦?” 林子月白了她一眼:“好了你!鬼心思那么多!难怪两个笨蛋就会让你哭天喊地的。我们这个任务纯粹是为了我,我还得去很远的地方跟人会合。你们来了我倒是好当面跟你们谈谈了,因为路途还很遥远。因为要去东升大陆,大概会在海上漂很久,挺危险的。路上大部分都是没有人接触过的荒凉地方,恐怕也不好玩,你们真的要一起来吗?”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不寂寞都好啊。我觉得月姐姐影子哥跟傻乎乎的包子都是挺好的人,三千和一剑虽然直男了点也不是不能忍受嘛,”黑白仔笑嘻嘻地说着,“要我说的话,能跟大家到处去冒险探索没有人的地方,不也是幻世很清闲的玩法嘛。升级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做,我本来就是休闲玩家啦。” 三千挑着眉毛,拆了黑白仔的台:“一天刷好几小时怪的人现在突然对升级没兴趣了?你没兴趣你还天天拉着包子和我给你当劳力让你蹭经验啊?你那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别看我,队友有攻击保护,你打不了我的我警告你!你也打不过我我告诉你,我可不让着你!我又不傻!” 轩辕煜嘴角撇了撇,在三千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少自己拆自己的台了,看你这样没少跟黑白切磋吧?还是结果输得很惨的那种,就会嘴硬。” 黑白仔也笑了:“看看,还是队长大人明察秋毫~话题都给你转移到天边去了,所以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去啊?海上可没人给你pk或者接单,到时候我就好好教月姐姐怎么吊打你!” 三千不屑地摇摇头:“哼!好男才不跟女斗,怎么都是我不对呗!去肯定得去,那可是大海上的远航!是男人的浪漫之一啊!怎么放过这么棒的机会不去,更何况咱们一整个佣兵小队,说不定能击杀个海怪烤着吃呢!到时候海上肯定也有怪物,又不会耽误我练级,说不定掉些大陆上没有的珍贵材料,那不比接单子杀人赚钱?” 林子月看着三个人笑闹,也是不知不觉间才发现笑容挂在了自己的嘴角。 包子又将黑白仔推开,她撒娇地抱着林子月的胳膊不放,头点得跟啄米一样:“去去去!当然得去啊!我好想你啊小月!就这么定了!去哪都去!你去哪我去哪!” 轩辕煜胸口一噎,这个三万瓦的电灯泡就要长在林子月身上了吗!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第108章 去往大海的彼岸吧(中) 孟离跟轩辕彦回到旅店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多了额外几个人。一笼肉包子跟黑白仔正跟林子月还有轩辕煜坐在小方桌上打扑克,包子时不时偏头偷看一下林子月的牌然后又装无辜,轩辕煜神情不太自然地瞪着包子,三千烦恼风在边上绕来绕去跟巡视一样,时不时鄙视几下黑白仔的一手烂牌,惹得这个总喜欢耍心机的小姑娘恨不得将他直接踢出窗户去。 孟离将三千往边上一提溜,然后又劝说黑白仔现在揍人比较重要,接着自己就在空着的位置上熟练地坐了下来。轩辕煜笑眯眯地抬头冲自己哥哥挥挥手,接着飞快上手将要自己快输的牌局搅了个乱,然后才把轩辕彦按在桌前。 “好了黑白,三千就那个欠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天外来客的新成员,我老哥,你们喊他老烟就行。” “嗯?老烟呀,你id是什么诶?系统提示有人加入的时候就没显示名字,你们四个的id我们现在都看不到,是不是有什么隐藏道具呀?”黑白仔眨眨眼,不想放过能蹭到隐藏道具的东西,传送阵开了,玩家躲避仇敌就换主城,能不被人鉴定出来甚至连npc或者玩家都不提示,弄得像是没有剧情的路人背景板一样,这种道具以后肯定大有市场。 “仇家太多啊……可不能把id告诉你们,”轩辕彦狡黠地一笑,“毕竟叔魅力太大,桃花债这种东西能躲一点就躲一点嘛,不能讲不能讲!” 孟离一口水差点没吐牌桌对面的包子身上,被林子月和包子一起指责了一通,孟离冲轩辕彦竖了个大拇指。三千皱皱眉头,不过也拉住了黑白仔让她不要再问,趴到黑白仔耳边嘀咕着:“说不定是因为用了老网名,以前玩的游戏渣的人太多,怕在幻世遇到前cp之类的挨打。你小心着点,别被占便宜了。” 黑白仔抬手就是一巴掌糊到三千后脑勺:“我看你才占我便宜,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不会用系统私聊啊!**!” 轩辕彦乐呵呵地看着这两人说:“放心,我对野蛮女友这套没兴趣。” 黑白仔翻了个白眼,拖个椅子坐到林子月身边看牌局去了,三千又转到孟离身后,开始对着孟离的一手烂牌大呼小叫,孟离瞬间理解了黑白仔打人的强烈冲动。 过了十几分钟牌局实在进行不下去了,孟离被烦得将三千的头按在桌子上逼着他往下吃,包子和黑白仔正在努力劝架。轩辕彦仍然笑呵呵地看着眼前几个年轻人,刚才孟离的爆发就是他挑拨的。林子月摇头叹气走出了房间,看到隔壁房间门口轩辕煜正冲着她招手,便快步走了过去。 “小月,我还是很犹豫,就这样把他们扯进这趟浑水真的好吗?” 林子月听他这么说,当即扭头看了看,那几人还在闹腾没有跟过来,所以她赶紧进了房间关上门,才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很犹豫,但是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我觉得就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他们现在只是投影,终归是虚幻的,关了游戏就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威胁了。那个世界有六合的人看着,总归不会出什么大灾大难。” “我是担心你,你的目标如果真有那么一刻,肯定是与他们对幻世的感情完全相悖的。你觉得他们会希望无法再登陆幻世这个‘游戏’?那时候可就真的是一群天南地北的朋友再也无法相见了。” 林子月怔了怔,她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你先把这件事情压在心里,至少给自己多些考虑的时间,不需要下决定。我们怎么也得先找到同批次的传送人员再说。要真跟咱们讨论的一样,那几个家伙是七宗罪的头衔持有者,那放任他们在幻世游荡也很容易造成未知的破坏,找到再说。”轩辕煜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们,毕竟一剑和你哥都是熟人,但是那些人……怎么说都是恶魔啊,除了你哥,一剑其实也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地方,但对他我还能信任,可是另外那几人……” “别担心,大不了打晕绑走也算是会合了。” 林子月有些哭笑不得:“这不合适吧!怎么说我都觉得之后的任务会跟他们有关,你用这种手段不怕后面被报复吗……”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了,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在见到那三人前这都是无解的事情。 包子正站在门口兴致高昂:“小月!走不走!我们去附近找地方练级!听说这里的芒果特别大!感觉会很好吃啊!” 林子月看到包子的瞬间,感觉自己那些烦恼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哈哈说好练级呢!咱们走,吃芒果去!” 说完她便挽上了轩辕煜的臂弯,将他也一起拖了出门,轩辕煜轻轻一笑,虽然在黑白仔促狭的目光里有点耳根热,但还是任由林子月牵着自己,很享受她这无意间表现出来的亲密感。 包子逛了一圈小吃之后就下线了,三千被黑白仔拉去城外练级,林子月和轩辕煜带走了轩辕彦和孟离,毕竟对于系统建筑的功能还没探查完呢。不过那三个货真价实的“玩家”一撤走,四人心头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孟离立刻提出来了不妥的地方:“不是我说,这样下去我们跟玩家一起走,说不上得磨蹭到什么时候……那个东升大陆固定不动的除了懒惰头衔那位大小姐我想不到别人了。” 毕竟是更加熟悉的“同事”,轩辕彦察觉到了孟离话里的隐意:“你是担心她出事儿?贝拉虽然从来不作实事,但是说到保全自身的话,她认真起来反而是我们之间最强大的。” 林子月保持了沉默,她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打探“贝拉”的事情,反正总是要见到本人的。 孟离点点头:“但是她那个性格你也知道,连话都懒得说的人啊。” “也是,越早去越好吧。虽然魔族不需要太多能量摄入,但是万一她连活着都感到懒惰,那我们这个同批次传送人员的任务就惨了。” 轩辕煜忍不住了:“我说不至于吧!真的会有人懒到那个地步吗?魔族都不太应该吧?” “一般都是贪婪头衔的允负责看护他,但是既然那边只有一个红点,说明只有单独一人在那里……” 林子月也注意到了:“这么说有些不对劲,除了草莓还有人没有传送过来吧?我和阿煜一人一个名额,剩下应该只有五个人的名额,少了一个人啊。” “这……也要集合后才知道了,下决心吧,丫头。到底……带不带这几位幻世玩家。”轩辕彦最后几个字念得格外清晰,要不是轩辕煜甩了个眼色给他,恐怕轩辕彦还想说些别的事情来劝说林子月。 林子月点点头:“我们确实没必要一起走,我跟轩辕煜去城外跟黑白仔他俩说一声。如果想要一起玩的话,等我们经过下一个城市的时候继续进行旅行登记就行了。到时候如果他们想一起走,随时都可以传送到我们在的主城,这不是比现在这样拖着时间痛快很多?既不会耽误他们日常练级刷本,也不会耽误我们赶路去找人。” 轩辕煜当即点头,前脚跃走刚迈出去没几步,又闷着头走了回来。他没有地图,跑出去也找不到那两人啊,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有地图的林子月当跟班了。 在跟黑白仔和三千讲了这个消息后,这两人都是让林子月尽管放心,反正有传送阵这东西,什么时候大家都能一起玩的。听到这样的回复,林子月也是放心了,但是想想那个一根筋的包子,她决定就趁这个时候赶紧上路。不然等包子上线谁知道她会不会闹起来,能对这几个朋友隐瞒就多隐瞒些,不过到时候对他们影响太深,真的出现了将玩家也强行拖入幻世这个世界的情况,那林子月可真的要头大了。 林子月四人出城没多久,就又坐到了藤蔓卷成的波浪上。现在林子月已经能控制得非常稳当了,甚至用树枝架了几把长椅出来,除了有点硬没什么不方便,安全带都有,要不是因为树叶做靠垫的沙发容易黏一身叶子,还会更舒服。 随着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风中隐隐能闻到海水的盐碱味了。孟离时时刻刻都将地图拿在手上,瞪着个眼睛校对了很多遍。 林子月敏感得感受到孟离的情绪不太稳定:“怎么了?一剑你看着好紧张啊。” 轩辕煜不屑地瞟了两眼:“有吗?我看他一直都是绷着那张扑克脸啊,你到底是怎么看出紧张的。” “你看指甲都用力到发白了,我怕他把地图捏坏……” “我没事!别乱想了!”孟离没好气地说完,就将地图还给林子月了,她这个小气劲儿啊! 轩辕彦笑眯眯地指了指地图上的海岸线:“我们马上就要到海边了。有个小事情啊他小子肯定没跟你们讲过,他恐水。” “我不是恐水!我只是因为属性被克制!你现在掏出瓶水我立马就喝掉!”孟离很罕见得脸红了,有些气急败坏。 “那你敢下水游一圈吗?”轩辕彦淡定地道。 孟离不说话了,缩缩着脖子,似乎打算把自己埋到藤蔓里。 一直装手环安静很久的博缇丝这才抬起头,正因为感受到了林子月的疑惑,给她解释起来:“这恐怕是头衔的问题。七宗罪的每一任继承人在获得相应的力量以及对人性的掌控时,都会继承相应的弱点和劣势。那是七宗罪建立之初几个魔王被迫留下的因果业,是监察使用来束缚他们能力的锁链,以免他们无休止地扰乱其他世界的安宁。就跟你一样,继承了安朵斯的力量,但也继承了那一旦力量被解放,就会不受控制一心消灭邪秽的诅咒。要不是你的手杖和安朵斯的血祭塑造了剑鞘,那个什么孟离现在根本不可能在你面前好好活着。” 孟离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等等!安朵斯的传承?安朵斯怎么跟林子月有传承?林子月不是就一个契约关系吗?他不是……不对!是了!照你这么说我算明白了!那分神是黑狼,不是鸦羽!” 轩辕煜一脸看疯子的表情:“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黑狼鸦子的,解释清楚点!” “我就说那小子怎么给我感觉那么混呢……”孟离瞪了轩辕煜一眼,“就是炎鸦,林子月那个召唤生物加上她家那只黑乌鸦。不过既然安朵斯的本体被传承消耗殆尽了,施加在炎鸦身上的封印肯定也解放了。那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子月你真的不把他召唤过来吗?好歹也算是个额外的打手啊!” “有六合的人看着,我倒希望他不会被抓了关进冥界监狱……苏九九也在,应该没什么事儿。” 孟离一摆手:“你不懂,那个小狐狸在摆脱封印的黑狼面前绝对没什么一战之力。你的契约现在还在吗?如果还在的话说不定也能对黑狼起到禁锢作用,才能让他继续维持人身和乌鸦形态。” 林子月点点头:“这个联系是有的,不过我还是不太想把他召唤过来。” “你是心软了吧?”轩辕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孟离也严肃地望着林子月:“你不会打算让别的人借着炎鸦的契约联系,跟苏九九一起来到幻世吧?这么冒险又是为了什么?” 林子月却只是笑笑,没有给出具体的回应。轩辕煜看到她这表情,叹了口气:“唉,这样真行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传送之前看到了六合来的人,你想从他们身上借势对吧?你真的确定来的人肯跟我们打交道吗?” 林子月眼前闪过冷鬼王和那个陌生却又亲切的女子,女子的容貌跟她如出一辙,林子月微微往后躺了躺,椅子硌得人不太舒服:“这点我能肯定,他们绝对会愿意跟我们进行交易的。更何况我也很想跟他们做个交易。” 孟离眉头紧锁:“你不会是打算加入六合小队吧?我警告你,那可是跟七宗罪结怨很深的组织,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在六界肆无忌惮地穿梭,但是却相当于z的猎犬。我们是绝对不想跟他们打照面的,前几个七宗罪的头衔持有者就是被他们抓走的。” 林子月胡乱“嗯”了两声,不过似乎没打算把心里的念头讲出来。轩辕彦冲孟离轻轻摇头:“不用怕,地心监狱我们去过,安朵斯的传承和我的力量进化,都是在那里发生的。如果你真的被六合的人抓进去了,放心,怎么都能救你出来。” 孟离没再说话了,不过神情有些低沉,轩辕煜拍了拍他的肩膀:“六合小队的人我不敢说,但是林子月确实跟他们有点渊源。更何况六合我们之后都得去,要是能搭上他们的便车,去六和马戏团也会方便很多。” “知道啦,反正少数服从多数,我只是个队员,用不着在乎我的知情权。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六合的人要是真来了,是福是祸可不一定。” “一剑。”林子月望着他。 “干嘛?”孟离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 “你还是先想想我们航海的时候你怎么办吧。” 孟离眉头又锁上了,脸白了。 第109章 去往大海的彼岸吧(下) 夏洛特海湾,艾撒塔大陆之西,遥远的对岸便是东升大陆,但是想要过去便要往西南去,抵达亚希密火山群岛后,往南继续深入会抵达德德露大陆,往西穿过火山群岛才能接近东升大陆的海岸线。镜花山庄在东升大陆偏东北的地区,任务地点跟要寻找的人都在那附近,但是由于对东升大陆不太了解,等到了那边,林子月几人商量过了,行程恐怕会很更慢,但是对东升大陆进行适当的探索是必要的。 作为幻世第一群进行跨大陆旅行的人,孟离甚至特意买了不少本子和铅笔,让林子月存起来,他计划将沿途的事情写下来,把幻世的剧情扩展好好整理一下。因为几人没有办法使用传送阵,所以孟离打算等到航行的时候彻底窝在船舱里,专心致志完成他的游记。这个念头似乎有效降低了孟离对水的恐惧感,所以另外三个人只能祈祷他不会在盯着书本过久后产生剧烈的晕船问题。 林子月趁着出海之前,特意采购了近三个月的日用品、食品,选了不少容易储存的东西,又在空间里存了大量的水果与蔬菜,只有收到存储空间里的东西才不会腐坏,也多亏存储空间足够装这些东西。 夏洛特海湾自然不缺船,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老先生,您刚才说这艘船可以转到我们佣兵小队的名下,对吧?”林子月有些兴奋,这说明什么?说明整个佣兵小队都对这艘船拥有使用权,说不定都可以借着这种通用道具直接上船下船,不过现实并没有如她想的那么好,接下来那柜台后面的老人就是一顿口水下来了。 “是的,船呢你们谁都可以用,这种事儿还用问我吗?但是看你的神情,恐怕有同伴不在身边吧?传送阵那种东西船上是可以装的,但是你们这个船不行!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各个异想天开!这什么船!这就是艘中等体积的海燕级商船!撑死到火山群岛,在里面不翻船都是你们命好!往对岸开?你知道东升大陆多远你就口出狂言要往对岸开!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去亚希密运些火山矿和血钻回来,不比什么都强!东升是你们能去到的地方吗?你们要准备的物资、海图、人力哪一项都没保障,你们还差得远啊!” 林子月被说得脸上发红,连连点头,趁着老人喝水的间隙赶忙问:“谢谢老先生的指点,那如果我们现在去换巨鲸级的大船能装传送阵吗?” 老人摸了摸下巴卷曲的胡子,清了清嗓子,说:“不行!” “为、为什么?” 老人的目光有些闪躲,但是头仍旧扬得老高:“因为我们夏洛特的船匠不屑装!只要东升的败家子才做这种浪费魔力水晶的蠢事儿!” 在孟离阴沉的脸色彻底爆发把这个老头撕碎之前,他被轩辕彦连拖带抱拼命拽出了这个破旧的小木屋。林子月的脸上也不是很好看,感觉像是被这个老头子摆了一道,刚刚升起的一点期待都没了,她叹了口气:“唉,那就这样吧,您趁早把那船交接给我们就好了。” “不成!” “这又是为什么?”轩辕煜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他感觉这个老头子就是在故意刁难他们,他都这样欺负林子月了,轩辕煜要不是看在他满脸皱纹的份上,早就出了这口恶气了,才不会在这继续看他喷口水。 老人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似乎察觉到自己太过分了:“嗯咳,抱歉,我刚才是有些失态。不过不是我说,艾撒塔大陆没几个地方有魔法水晶的产出,但是东升那边都拿来当钱币可以交换,自然有富余的能拿来在船上架设传送阵,但是那都是他们的国理工程,这边哪有城主会愿意分配给我们魔法水晶啊?阁下几位看打扮都是身怀奇技的冒险者,你们要想出海为什么不跟商船一起?只要护卫他们不受海怪侵扰就可以了,反正你们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 林子月顿时懂了老人的意思,感到有点好笑,刚才受的气顿时就消了,于是直接对这个厚脸皮的老人说:“老人家呀?您家的商号叫什么?我们怎么联系呀?” “嗨呀还是女娃子懂事儿!”老人瞪了一眼黑着脸无声骂人的轩辕煜,笑眯眯地摸着胡子,看向林子月,“你们直接去宝来商会,乖孩子,这个令牌你拿好。到时候你们去港口打听下,过去出示令牌告诉他们你们的来意就好!记得,跟他们讲是钱长老带你们过去的,到时候如果完好地抵达东升大陆那边,自然有你们的提成哈哈!” 林子月强忍着笑接过那大理石制的令牌,上面有一颗散发着温热感的火红宝石,四周刻着一圈正圆的铜币形状,铜币上刻了“鉴洋通海”四个繁体小字,纹路古朴。林子月冲老人道了谢,然后老人瞥了眼轩辕煜,又哼了一声,坐回柜台后面闭眼养神去了。在轩辕煜忍不住拆房子前,林子月赶紧拉着他出了门,叫上门口的轩辕彦和孟离,赶紧一刻不停地去码头了。 几个人没有看到,在他们出门之后,那个钱长老脸上立即露出了侥幸的贼笑,用手指点着桌面自言自语:“这下小绍的安全算是有着落了,回家之路肯定能更顺利。那孩子打小就机灵,肯定能理解我拿出这个令牌的意义。” 林子月几人一路走一路打听,知道了那个宝来商会确实是个大商会,而且起源还是来自于东升迁往艾撒塔的移民,那航路本来就是他们几家移民联手,为了认祖归宗而摸索出来的。更具体一些,根据轩辕煜和孟离的推测,这种大型航线和跨大陆旅程绝对还没对玩家开放,传送阵只是幻世的冰山一角而已,他们是蹭到了这个世界发展本身的大门。那大理石令牌倒是很好用,在给码头的船员看过之后,他们立刻很高兴地将宝来商会的管事喊了过来。 “就你们几个?”那个四十来岁的管事打量了下几个人,“虽说你们这样的冒险者不能用容貌判断年龄,不过看你们连肉都没几斤几两的,这可是远航,你们能吃得了这个苦吗?谁介绍你们来的?” 林子月知道有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不耐烦的性格,当即上前一步说:“是船只交易中心那位钱长老介绍我们过来的,因为我们要去东升大陆拜访朋友,本来打算包船的,但他给我们推荐跟商船走最为稳妥。” 看到是个女子为首,那中年管事更是用鼻孔看人了:“你们想蹭商船也不看看是个人就有那个资格吗?就你这样的上了船做什么?还不是浪费我们的资源养几个野猫野狗?你连一个货箱都抬不起来的样儿,遇到海怪了去送菜?钱长老给你们的令牌怕不是你们偷出来的!拿来!” 说完那个中年管事还想上手抢,林子月也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发毛,她手腕上的博缇丝已经张开了嘴,准备在她拿出手杖攻击起手的第一刻就化为原型,好久没有吞噬生魂了,趁着林子月不愿阻拦开次荤也不错。 轩辕煜拽住了林子月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那个管事冷漠地道:“你不要把人看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门没关好留了缝儿,有个狗头露出来了呢,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我呸!哪里来的混小子!这令牌就是我宝来商会的信物!你们偷了还有理了是吧?给我等着!” “我们不是偷的——”轩辕煜眉头越来越紧,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谁信你啊!不就是想伪装着过来偷货物的嘛!我们这些年见的贼人还少?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巡逻兵来逮捕你们——” 一个清脆到有点稚嫩的声音插入了对话:“老易,怎么了?” 那个被喊作“老易”的中年男人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见了,马上堆起了讨好的笑脸,看得林子月直恶心。老易冲那个十七岁左右胖胖的少年连连点头哈腰,说:“钱少爷,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几个想上船的骗子,我马上就去找卫兵来把他们带走……” 小胖子拍了拍男人肩头:“好了好了,老易你先去看着那些水手装货吧,别让他们漏了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被打发走了,这个小胖子才转向林子月他们:“早就有人看事情不对去喊我了,我刚才就站在那边的木桶后面,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这个傻瓜还想独吞长老的令牌给自己谋利,也不想想被发现了之后的后果,真是蠢死了。把钱爷爷的令牌给我看一下吧?” 林子月闻言,这一次将那令牌递了出去,小胖子从怀里有点费劲地掏出一柄拇指大小的锤子,在那火红的钻石上面敲了敲,那钻石在碰撞间竟然冒出来了蓝光,只是在表面晃荡一圈,它又恢复成鲜艳的红色了。 “谢啦!”小胖子将令牌还给了林子月,“这个你先拿着保存好,等到我们抵达东升之后交易才算完成,那时候再还给我就行。必要的时候这东西可以拿来照明哦。” “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跟我来,我带你们上船看一看,给你们分个房间聊聊任务之后你们就自由活动呗……”小胖子边说着,走到前面给四人带路,“去东升我这次也是回家祭祖的,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出海。这条商路本来就要走很远,经常有意外发生,所以我们每次都会雇佣一些冒险者来帮忙。先说明哦,到时候基本就是天灾一起扛人祸你们上,如果货物保存情况良好的话,那么你们可以根据损失统计分成,一般是千成抽三到五不等吧。” 林子月点点头,将手上的令牌收到了存储空间里,见到她这一手,小胖子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真好啊,空间储物……要是我也能修行就好了,这样一次可以送多少货啊!谁还需要冒着生死的大危险过海,你们别看海湾的风景多甜美,等你走到深水你就知道了,大海就是生命的远古巨坑,坑死人不偿命却让人总想着往里填……” 听到小胖子说得这么悲观,林子月安慰起他:“没事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七分人事三分天。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保持坚定的信心很重要。” 小胖子吐了吐舌头,像是条喘不上气的哈巴狗:“你一定运气很好。只有运气巨好的人才会说这种话。你一定没见过天灾,只有不知道自然威力的人才会这么悠闲地相信自己有能抗衡的力量。” 林子月讪讪地别过头去,她不好意思说这四个人合力的话,其实也能引起某种程度上的天灾。不过对于这个有些悲观却又很碎嘴的小胖子,轩辕煜和轩辕彦好感都不少。孟离却有些冷漠得不耐烦,他不断往木桥外的水面望去,又面带嫌恶地缩回脖子。 “对哦,我叫钱丘,山丘的丘。” “林子月,轩辕彦,轩辕煜,孟离。”轩辕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点过每个人,“关于那个护卫商队的任务,我们这四个人其实足够了。你们还有其他的护卫吗?” 小胖子钱丘点点头,脖子上的肉抖了抖:“当然有。就你们四个怎么可能够,我自己家里也塞了不少护卫给我。当然,各位的主要职责就是保证货物的完整性,人的话我们自己会负责,遇到威胁性大的生物也麻烦你们处理就是了。不过……你们的能力足够吗?要真的可以我就不用继续招揽人了,毕竟这年头的冒险者都很嫩,担不起跨海的大任啊!” 轩辕煜敏锐地察觉到那话里的侧面含义,也就是说大部分玩家的实力不够,所以还没达到跨海的能力需求。换句话说,他们即将面对的绝对不止幻世本地居民所面对的东西,这种委托恐怕是佣兵小队或者公会制式的任务,玩家的加入自然会有特殊的剧情或者冒险发生。轩辕煜现在就是在担忧他们的加入,会不会让这个商队迎来灭顶之灾,偷眼看了看正专注听小胖子磨嘴皮子的林子月,轩辕煜决定将自己的推测压在心里。 运气够好,就秉承着这份运气前进吧,要是你的运气不好,那就加上我的…… 轩辕煜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放眼远方,白帆点点缀天海。 轩辕彦在轩辕煜身边走过,拉着在沉思的他赶紧跟上前面几人,低声对轩辕煜说:“你不用担忧,有句话我一直没跟你们讲。嫉妒的原罪力量就包含对水的控制,因为头衔创建者利维坦就是水属性。只是我跟水的相性不合所以几乎从来不用,但详细点说,我的烟本来就是水汽和热流混合而成的东西。如果大海上真的遇到个突发状况,保下一条船的自信心我是有的。” 轩辕煜应了声,加紧脚步跟上前面几人。 第110章 行船 一行人此时已经站到了见头不见尾的巨轮上,船的跨度足有两个体育场那么大,锚如长枪直入海面,将大船稳稳钉在港口。踏过坚硬的木板时,能看到脚下缝隙间有海浪拍击在厚重的船身上,像是在捶打沙袋般一波波的撞击力穿过稳当的船身,仍会让人感到脚下微荡。宽阔的甲板上有三层小楼,下面的货舱和水手舱更是数不过来,水手们欢声路过的时候会跟钱丘调笑几句,跟几个人点头大笑就当作打招呼了。第一次乘坐巨轮的林子月非常兴奋,轩辕煜见她高兴也跟着愉快起来,倒是轩辕彦一脸苦闷地扶着脚下发软的孟离,海水对孟离的压制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看到孟离脸色惨白脚下直抖还强撑着的样子,钱丘都觉得有些不忍了:“这位大哥是不是晕船啊?没上过海的人,很正常啦。走吧,我先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让这位大哥休息下……” 好像是想到了这群人怎么也算是雇佣的护卫,钱丘又加了句:“就当让你免费搭船了!分成我会扣的!” 好像也是察觉到自己现在说这个不太厚道,钱丘跟之前那个无耻的老者一样,也是下意识清咳了几声,然后去另一边搀扶脚下飘忽的孟离,告诉几个人就顺着楼梯往船下面的底舱走。期间路过了厨房的时候,钱丘还从那走廊一侧的窗户探进头去,呼和着让那厨子盛些姜汤等下送来看守舱。 终于进了船舱,这里居然是连着好几个的空房间,有客厅和独立的卧室,不过卧室都是两张床一间的。据钱丘介绍,这些房间都是给雇佣来的冒险者备用的,既然只有他们那他们就自己分,厨房和餐厅都统一在上面,四间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倒是不分男女,淋浴间也一样。 孟离躺在那床上,腿终于不抖了,虽然脸色还是惨白,但似乎因为闻不到海的味道没那么焦虑了。轩辕彦见他这样,当即把舷窗的挡板也放下来了,指尖一抖有跟点燃的烟飘到烛灯里面,居然散发出来微腻却又安神的甜香。 孟离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不少,至少呼吸没那么紊乱了,冲林子月几人摆摆手,他就索性闭上了眼睛。倒是钱丘还呆呆得看着那烟头,随即有些欣喜得望着轩辕彦,轩辕彦确实是故意的,就是需要露一手才能让这个船队的领头人认可他们。 “我、我说!大哥啊!亲哥啊!刚才那个能教我吗!” 听到钱丘这个话,轩辕煜不满地扭过头:“你喊谁亲哥呢?那是你哥吗你就乱喊?没大没小的。” 钱丘脸涨得通红:“我真的好想学啊!好羡慕你们啊!我要是这次回去祭拜祖祠能拜入哪座仙观跟你们一样多好啊……” “艾撒塔不也有法师吗?至少夏洛特海湾就有法师工会,你怎么不去试试?”林子月问着,手上多了块抹布,递给坐在床边看护孟离的轩辕彦。 结果轩辕彦看都没看在孟离脸上抹两把就不管了,细细打量着钱丘,但接下来的话就一点不留情面了:“你身子骨太虚,时运淡薄灵力舒浅气息不匀。不要说学习法术,你这样子连剑术都没有可能。勤奋达不成,天赋也没有,真的没办法的。除非遇到什么洗髓换命的极大转机才可能有奇迹发生,不然你还是老老实实经商吧。这方面我觉得你应该还可以,看你这么能跟我们侃天说地,至少交际方面没什么大问题。” 钱丘听到这话,苦着脸一屁股坐在床边,差点没压到孟离的腿。钱丘望着轩辕彦:“你这话跟钱爷爷说的意思居然都差不多。他还让我别抱太大希望,可能我这辈子就没有一个冒险家的梦了吧……” 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为了填补精神的空虚,不能放过美食呀……说真的,我挺羡慕你们,甚至有些嫉妒啊。” 这两个字落在屋子里的时候,林子月分明看到轩辕彦眼中划过一点光点,虽然很细微,但她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孟离从床上稍微坐了起来,也仔细打量了小胖子两眼,摇了摇头才躺下。 钱丘感觉十分委屈:“这位小哥怎么也要看我两眼啊?他都虚成这样子了还要来补刀吗!” 轩辕彦闭上眼睛遮掩着自己的收获,嘴边带着有些快意的笑:“不,他刚才是在观察能不能把他的痛苦分给你一些……不过看样子不行,你吃得太多,他无法跟你产生共鸣。” 林子月垂下头,好像明白刚才轩辕彦是做了什么了,等厨子送来姜汤后,又喊钱丘去选择晚饭的菜品了,小胖子让几人先在这里休息着安顿好,等到晚餐饭点的时候再上去,他会给大家做个统一介绍。 钱丘一走,林子月立刻就转向了孟离:“是不是一定要有七宗罪你那一罪在身的人才能帮你转移力量或者给你吸收力量?” 孟离和轩辕彦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轩辕煜听到这话不出三秒,立刻将林子月从床边的椅子上拉开了,恶狠狠地盯着孟离。 孟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郁结之气溢于言表:“放心,利用你们的事情我还干不出来。就算我不怕被c啊k啊这种巨头级别的残魂吞噬……老烟也不会允许我诱出你们色欲原罪的,他会把我直接丢海里去。” 轩辕彦真的点点头:“是,我真的干得出来。” 轩辕煜这才放开了林子月,并且暗自决定少让孟离跟她单独在一起。以前只是游戏内的情况,还没有现在这样复杂,但是考虑到七宗罪这个头衔…… 见轩辕煜询问的目光转向自己,轩辕彦耸耸肩:“当然了,每个头衔都能诱发众生内心的原罪……魔界这个组织的根源,就是为了对抗善恶和生死的界限而出现的。” “不过是个邪恶的组织罢了,说的好听……”轩辕煜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回身时却看到林子月若有所思,“你也多注意点,万一着了另外那几个恶魔的道就不好了。” 林子月摇摇头:“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线的,我只会考虑如何保留所有人的战力,而不是怀疑。阿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真的不成。” 见她目光坚决,轩辕煜只好退了步:“我只是提个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轩辕彦看着孟离的身子绷紧了,知道他是因为被质疑而心生迷惘,轩辕彦转向轩辕煜:“孟离确实可以信任,至少在集齐所有人之前,他是我们的同伴。我可以用你对我的信任做担保。” “集齐所有人之前?”轩辕煜眉头挑了起来。 轩辕彦却没有帮他解惑:“我总觉得这之后的任务不是我们的,而是丫头的。你觉得凑齐七个七宗罪的头衔会发生什么?既然不是大姐头要开会,那么肯定就是有人要倒霉。” 林子月不置可否:“没事,我相信自己倒不了什么霉。连地心监狱那么恶劣的地方我都能碰上自己的机缘,不管等着我的是神龙还是灾厄,我都不打算再逃避了。” 就在她这句话里,这个话题被终结了。 接着林子月又拜托钱丘传达消息给剩下的黑白仔等人留个讯息,这种事情对于幻世本地居民来说,只要简单发封信给城主府转交到另一边就能处理了,然后玩家就能收到邮件来着。林子月他们因为身份有问题,无法与城主府进行交涉,但是钱丘家里的生意本就跟海岸线这边的几个城市特别密切,所以这点小事根本就是举手之劳。既然留下了消息,那么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至少林子月在信里保证,等她到了有主城能登记的地方,她会第一时间去登记的。至于包子会不会生气……到时候再说吧。 晚饭的时候,钱丘将三人都介绍给了船上的另外三位管事、船长和其他船员们,孟离还是没能爬上甲班,一出房间就发虚,只好老老实实待在船舱里。虽然对于孟离执意不肯使用能力感到疑惑,但是林子月顾及到他现在低沉的心情,便没有追究。轩辕彦倒是知道为什么孟离不肯使用头衔能力,因为跟他吸收嫉妒之心不同,孟离在这个职位上待的太久,一旦发动那就是范围性的灾难了。 当然,轩辕彦也不会多嘴戳穿孟离这种小秘密,既然孟离不乐意说轩辕彦更不会去说了。与其让所有人都尴尬,还是让轩辕煜误会着吧。 隔天清晨,林子月早早就洗漱起来,站在船头了望大海。比昨天还要剧烈的海风吹过林子月的发梢,海洋水产特有的腥味,倒是没有让她不适,反而觉得越发神清气爽,甚至有种天然的舒适感。今天早上船就要开了,借着季风正好往南方前进,几人上船的时间都刚刚好。运气?太多的巧合好像就不是运气了……林子月看着那些水手们在晨光里开始进行最后的收尾,船锚渐渐往上收了起来,船头和码头同时响起了高昂的号角声。 “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钱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第一次出海吗?” 林子月点点头,看向已经换了短褂的钱丘,问:“我们到亚希密大概要多久?” “二十天吧,运气差点二十五天。如果季风足够强烈的话,再有五十天左右就能抵达东升。但是通常来说都会遇到事故,所以往往需要两个月。” “这样啊,那还真是够漫长的,放心,我们绝对会尽量帮你的,争取没有损失啊。” “你倒说得轻巧!到时候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还是以自保为主吧。货物值钱又没有人命重要,如果出了事故,也麻烦你以救人优先。” 林子月微微怔了怔:“好,我会把话带到的……” 没想到钱丘却否定了她这个念头:“不用!不用把这话带给另外那几个小哥,我总觉得他们很危险,我不敢信任他们。” 林子月看着这个少年,有心逗逗他:“那你就信任我啊?不怕我让他们揍你?” “我觉得……你还是个好人吧……就是这么感觉而已。” 林子月忍住捏捏这少年圆脸的冲动,将目光投向海天交汇的一线,有云从那边行来:“但这只是你的感觉,我只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把身边的人拖下水啊……” 钱丘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蚌里夹着两颗黑珍珠似的,看着就和气得讨喜又金贵。 林子月好像感觉到某种隐隐约约的丝线从钱丘身上缠到了她并没召唤出来的手杖上,那是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像是一片未及瞥见便消融的雪花落在肩头,能隐约感到它存在过,却又说不清那连水迹都没留下的朦胧感。 “自私的人总知道如何保全更多力量啊!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我也是很自私的!”钱丘昂起头,深深地呼吸着有些刮脸的海风,“大家的性命交给你了,那也是你的东西,你一定要好自私才行,不然怎么能保护好船上的人们。他们都是很简单纯粹的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好多老水手拼了命把那些年轻的娃娃往我这里塞,就图一份更好的收获……” 钱丘回头望着岸边:“但是出海哪有不死人的?我这些天跟他们在一起,真的喜欢这些糙汉子们唱的渔歌,比家里那些什么歌剧艳舞不知道好听到哪儿去。” 林子月没有嘲笑他明明自己也不大,但是却把那些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喊成娃娃。她点点头,手上已经多出了手杖,一根绿色的丝线从玉石般的弦月上面抽离出来,缓缓融入钱丘的脑门,钱丘根本看不到那东西,只是赞叹地围着那手杖看个不停,他却仍然下意识感到痒痒,挠了挠额头。 “好漂亮啊!这是什么做的!不对,这东西一看就不是用普通翡翠或者美玉能打造的!看看这个光晕,这个线条,这个骷髅头的设计太违和了,要是两个独立的手杖肯定棒极了!一个阴森一个圣洁,往那拍卖会上一摆——” 林子月手一抖,一道很柔软的月刃蹦了出来,在钱丘的头上顶了他一下。 “哇!这就是法术!好棒啊!看着比那些法师的火球漂亮多了!我家那几位自称多厉害的就会吹牛!” 林子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见得多了呢,冒险者不是不少么?” 钱丘的脸恍惚了一瞬间:“现在的冒险者都好弱啊,不愿意搭理我们这些人。”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林子月能感到钱丘和自己之间的联系几近要被切断,她上手晃了晃神情迷惘的钱丘几下。 钱丘回过神来,仿佛刚才没有说过那句自相矛盾的话一样:“不是我说!你这个法术这么漂亮,要不姐你来我家的拍卖场吧!不说当拍卖师,做个专职特效都能捧红你!” 林子月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两下,将这个臭小子赶去做正事儿了,船才刚刚离开码头,那边的管事儿还要跟大少爷最后通报一遍统计的货物和航程预估呢,结果他就跑这里来偷懒,被林子月说教了好几句。 弄走了钱丘,林子月心里的沉重才展现在脸上,看着自己手里的月杖,她闭着眼将月杖抬起来,指向那蔚蓝天空上的浮云,感应着之前那抹细微的联系与钱丘突然露出的违和感。那种联系林子月心里有了猜测,那就像是某种类似因果之力的细线,从属性上来说一模一样,但却是无色且透明的,而且只有感应却无法实体化,就仿佛它非常虚弱似的。 林子月甚至在那细线刚刚搭上的一刻,感觉到了某些无形的牵引力,她决定稍后问问轩辕彦七宗罪的头衔是怎么吸收相应的情绪增强自身的,说不定会对她研究这种灵力进行启发。钱丘是林子月回到幻世后,第一个获得某种“信任”的幻世居民,这样的隐性桥梁是不是跟每个幻世的人都能构建?包子他们身上却没有这种感觉产生过…… 还有那种违和感……那究竟是主系统的修正还是幻世自身的意志?命运之书连让她穿越时空都能做到,不会用这么简陋的手笔来施加影响,只会在潜移默化中推进每一件事情的进程。 npc、玩家,还有她这样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病毒?木马?补丁?外来程序?并行程序? 好像都不是。 林子月睁开了眼,海风刮得人脸疼,嘴唇上有盐津的感觉,舔着发咸。 这里是幻世的世界,介于真实和虚幻的交错之间,而我跟这个世界是平行的。我存在于这个世界,却不属于这个世界,并且与主系统的意志形成了敌对却的关系。但是这个世界本身呢?这个世界本身的意志,希望我替它作出斩断主系统的选择吗? 林子月在心底质问起自己,越想却越迷茫。 有海鸥从码头飞起,像是从书架上飘起的纸张,杂乱却自由地飞向更广阔的世界。 第111章 海上风波(上) 大海像是个任性的孩子,它可以温顺得牵着你的手去看遥远广阔的世界,也可能暴躁得撕碎漂泊经过的船只,只因为你来的时机不太对。 宝来商会的船只出行,必定会勘测好天气,以保证安全地将货物遛一圈,但是季风每年就这么一趟,不论前方会遇到什么,那亚西密的特产水晶宝石和跨两大陆的丰厚利益,都让商人们无法割舍。 如果这个任性的孩子饿了,就用一艘艘船去填吧。即使知道喂不饱那千万年的深沟渊涧,也没有商人会放弃。宝来商会的立身根本,就是他们几家人老祖宗跨大陆航行的珍贵海图与经验。 但是,不论是谁,在海上待久了之后,看那波光粼粼闻着海风涩涩,都只有无聊之意,再也没了欣赏海景的心思。除了林子月,她每天早晨仍然会在船头站上半小时一小时的,船上的几个年轻水手甚至给她起了个外号“船首像”,结果被轩辕煜揍了好几次,但这个外号却在全船都传开了,连钱丘都喜欢喊她“首像姐”,当然,也挨了揍。 但是林子月却听出这里面别的意思了,毕竟船首像可是有祈福保护和标志性的物品,她一个人哪里算得上是船的灵魂所在。林子月知道钱丘是在刻意讨好自己,提醒自己多多庇佑这艘船上的人们,说不定这个外号还是一开始他取得呢。这让林子月也不得不在心里笑骂这少年的古怪心思,但是也对他的良苦用心不解。 至于这样子替她造势吗? 轩辕煜三人跟船上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但是林子月却在钱丘的小心思推动下,跟船员们关系越来越好,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林子月也刻意结交着这些人。也不需要什么讨好,只是每天送出去些水果或者给厨子那里送几块牛羊肉,便能让这些单纯又热情的人们欢呼。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感度或者信任不太足,她虽然能感到无形的线在变多,但是却更加纷乱,只要有些拉扯就能断裂。 根据钱丘和船长的话,离抵达亚希密还有三天,今年的季风更加剧烈,海浪的推速也更快。每天对着一样的风景埋头前进使人很容易失去日期的概念,要不是他们提起,林子月也想不起来天数的问题,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船上待了两周了。亚希密火山群岛和夏洛特海湾之间,还是有负责通讯的一种海鸟的,林子月甚至收到了黑白仔写得回信,字体清秀工整,但大部分都是转达包子的抱怨与三千打听商队货物的事情,让林子月觉得莫名好笑又很温馨,三千恐怕会跟钱丘很有共同语言吧。 这天早晨,林子月来到船头的时候,发现轩辕煜先自己一步坐在那上面了,手上把玩着他的那把钥匙,上下甩动之间有淡淡的空间波动从上面卷起,却又老老实实地收敛在他的掌心里。 “小月,早上好。” “嗯……早。” “你这些天到底在做什么?跟那些水手们走这么近,你不担心影响到他们原本的命运吗?” 听到那两个字,林子月感觉自己似乎隐约触碰到了一层窗户纸,但是那种一瞬间的明悟又飞快消失了,她有些失落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相处的时间还久,打好关系总没错。” 轩辕煜看着她的目光让她心里发虚,过了几秒,他才将手上的钥匙收了起来:“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很真实的梦境,我见到了c。虽然我不知道他本人什么样子,但我有种感觉那就是他。” 林子月没有说话,走得更近了些,将身子半靠在护栏上,安静地听着。 “他说,让我警惕世界之间的层级。我们可以穿越世界之间的隔阂,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我哥和孟离都是七宗罪的成员,而我继承了k的力量,相当于有了监察使层次的部分权限,但是你不太一样。你诞生在b层的世界,但是却天生就有主世界之上的权限,却没有真正经历过跨越层次所需的蜕变,你是被草莓强行架构的空间通道传送过来的。他说……你就像是在一片死湖中徘徊的鱼苗,你的每一次游动都会不断掀起涟漪,都会让周围的世界以几何倍数改变,产生更加沉重、混乱的可能性。如果幻世在你的潜移默化中变成了b层的世界,那么我们的世界里用于抓取这个模型的主系统就会崩溃。” 林子月觉得胸口有些闷:“那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要么是我们的世界发生能量倒流,被幻世吸收,玩家们被幻世反向捕捉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要么是幻世的环境逐渐崩溃,从星球的异常发展到生物的变异等等都有可能发生,而我们的世界则及时脱离这种联系止损。” 海平面上有脊背粗糙如岩石的大鱼露出水面,在发出阵阵嗡鸣声后,它绕开了往前行驶的巨大商船,翻了个身子再次没入水底,荡开的波浪掀得船身上下颠簸。林子月抓在护栏上的手变紧了,她盯着那大鱼消失的地方:“为什么是跟你说呢?他应该来找我的……”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我的猜测是因为你的力量开始变强,c已经难以附在你身上传达自己的意念了。小月,好好想想吧。” “他应该不只跟你说了这些,”林子月抬头望着轩辕煜,目光慑人,“c是不是提到了有关他自己的事情?” 轩辕煜没有看她,也盯着那条大鱼消失的地方,那骤然泛起的涟漪稍微平静了些,在海浪的大势中被吞没:“他说他自己就是最经典的例子,甚至监察使们的下场,都是你最直白的参照物。” 林子月沉默了,监察使们的下场? c自解神格徒留分魂,为了一场至今仍带着谜的计划而舍弃了曾经拥有的所有力量,但六界仍然有像草莓那样追忆或者像小雨那样渴望追随他的人;k被抹去神格打入轮回成为轩辕煜,虽然仍有力量和记忆,却化成了两个分裂开来的人格甚至灵魂,甚至本人的那个人格要永远沉睡在潜意识里;z被六合这个六界的交汇之地所困,为了维持六界的平衡而自愿成为囚徒,替这个不断迈向倾覆的世界留下更多喘息的时间,却看不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而v更像是对这样的一切心灰意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他如今又在哪里?v真的是自由的吗?还是像另外三位监察使一样,被六界这个相对于他们来说更低层次的世界所束缚? “我懂你的意思了,阿煜。但是我不愿意变成v那样。他从不露头恐怕就是想将那种动荡的涟漪压缩到最低,然后默不作声地当一个完好的旁观者……那不可恨吗?” “我以为你会用可悲来形容他。”轩辕煜从护栏上跳了下来,学着林子月的样子靠在那里,他的眼里都是担忧,这让林子月的心里的寒意消退了些。 “他明明有改变灾难的力量,却袖手旁观,不要觉得我太圣母,但是魔界本来也是他创造的不是吗?就像是一位父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毁灭,看到他正在崩溃,看见了他无法控制自己走向灭亡的命运,却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己选择了躲避……可悲吗?或许吧。”林子月忍不住冷笑了下。 轩辕煜的目光黯淡下来:“可能……他也不想吧,但是事情确实不断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可是阿煜,他有责任啊。c想将这个世界的命运从监察使们手中拿出来,交给一个合适的人并为之努力,虽然计划一直出现意外,可是他仍然希望用严格的秩序把世界固定在稳定的轨道上。k放开了他世界里一切发展的自由,所以我接触到了各种生命,在人界所有的众生都能有一席之地,最终k自己都有了一个融入这世界的身份。z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但是雷邪给我讲过六合的繁盛与那些众生往来的美好景象,那是z所相信的平衡与大同,她打理出冥界、维护六合的平衡,这些都让六界得以繁荣至今。所以我不想成为v那样的存在……” “你就这样不愿意接受他人应有的命运?” “不是的,阿煜,我想的是割裂那种命运。”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子月微微一笑:“命运之书和幻世游戏的主系统其实是非常相似的东西,都是更上层的力量在下一层次的具象化。四位监察使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更像是拥有巨大能力的程序员或者管理账户。我之前就有怀疑了,或者他们创造了六界……本身就是个谎言。” 轩辕煜抬起头,看向云卷云舒的高空:“你是说……我所构建的主系统,其实就是模拟他们所创建的框架,他们就是这样捕捉到六界文明的?”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被流放下来……六界不就是这些更高层次生命形态的游乐场吗?我们……不就是幻世玩家眼中的npc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扎根了,所以我根本无法淡漠地对待幻世的居民们,我是真的实实在在能感受到他们鲜活的言行,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没错,他们是活在一个被我们的世界所掌控的世界里,但他们确实……活着。” 轩辕煜沉默了片刻,狠狠地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靠!我现在真的后悔给你传话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啊!根本就是个无解的死结!怎么解决都不合适!” “哈哈,这些事情憋了我好多天了,所以我才这么郁闷。看着这样辽阔的大海,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壮阔的生命力与无限的可能性啊,我既然能这么喜欢幻世,那么如果走到更高的层次,我一定也会喜欢六界的。所以我想从现在就开始考虑怎么打破这种死循环……幻世需要主系统来调节玩家对幻世的影响,却又需要幻世本身的居民们来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抱歉啊,让你也头疼了。” “唉……没事,以后不用再憋了。下次再有这种愁人的事情,你直接跟我分享下啊。” “谢谢。” “你又不欠我,谢什么谢。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帮你分享烦恼……” 林子月踮起脚尖,将脸凑近了些,轩辕煜的心跳快了起来,然后脑门上就挨了弹。 “喂!” 林子月大笑着跑走了,结果没两步就撞上了轩辕煜。 “咦?你作弊!你开了空间通道是不是!”林子月直接撞到他怀里弄得自己有些脸红。 轩辕煜很得意:“你现在有了点能力就总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当然不能放下对于能力的修炼了。k留给我的东西足够我追上你的了,现在瞬间开启短距离的传送通道对我来说已经非常轻松了。” 正当林子月想踹他的时候,忽然船身猛烈地摇晃了下。 了望台上面传来了刺耳的哨声,顿时整个船的巡逻岗位都响起了相同的哨声。也就过了十几秒,林子月就看到钱丘手忙脚乱地从船舱跑了出来,他上半身胡乱套了个外套扣子都是乱的,一看就是没睡醒。 钱丘冲上面的水手喊了起来,话里满是被吵醒的怒火。 然后那些拿着哨子的岗位全噤了声,了望台上面那个小伙子喊了起来:“火岩鲸!火岩鲸!是火岩鲸流!” 船身又猛烈地摇晃起来,钱丘本来正慌张地往林子月两人这边跑,结果这么一晃荡,直接摔了个大马趴,林子月和轩辕煜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搞什么!搞什么!我没事儿!我能站起来!” 轩辕煜看着钱丘的腿在打摆子,不仅腹诽了几句,但是却对林子月道:“我记得你有那个能飞的月刃,你去高处看眼!” 孟离和轩辕彦也从船舱赶紧跑了上来,孟离的腿打摆子比钱丘还严重,而且海风夹带的气味一冲入他鼻腔,他立刻干呕一声,差点没摔下楼梯,还好轩辕彦是在后面的,赶紧扶了孟离一把。 林子月手杖一甩,一道月刃在空中划出弧线,她轻轻一跃,刚好落在那绕回来的白色弯刃上,飞快地升了起来。 从高空往下望的景象,让她心里也是一顿。 远处的海面底下正有阴影正不断从水里浮起,就像是一座座红灰色的火山山底从蔚蓝的汪洋里探出了顶峰,阴影展露出它的真面目,那是一大片红色脊背、嘴里发出无声嗡鸣的鲸鱼,那些大嘴中的牙齿就有磨盘般厚重了,但是跟它们庞大的身躯比起来又显得微不足道,成片巨大的鲸鱼在游动的时候却毫不纷乱,就像是一整片移动的红色山峦,正在往商船这边倾轧过来,小小的商船被海浪不断冲击着,摇摇晃晃间虽然不至于直接翻船,却随时都可能被这群海域的主人给吞下肚子去。 林子月突然理解钱丘为什么那么焦虑,这些天老是在跟她念叨出海有多危险了。 她怎么就忘了幻世不是她熟知的现实世界,有这样的魔兽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啊! 第112章 海上风波(下) 那群火岩鲸群的嗡鸣落在林子月的耳中,就是很低沉的长啸,甚至说不上多宏伟。下方的轩辕彦却隐隐理解了那些吼声的含义,鲸群这是在大规模地迁移,他能听到那些鲸群在发愁,甚至因为注意到商船而有些慌张,在鲸群首领的喝令下才微微偏移了游向。 林子月也注意到了这点,但是前方的鲸群不断穿过大海,正飞快接近商船这边,它们厚重的掀起层层波浪,拍打在船身上的浪花已经越来越高,宝来商会的船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受损,但是被海浪这样不断夹击,已经难以维持平衡了。 林子月脚踩月刃悬空,手杖向下方一指,勉强将情绪压制下来后,一道绿色的光幕从她身上往手杖上收拢,瞬间有数道极其粗壮的藤蔓从手杖上窜了出来,像是章鱼的触手蔓延出去,稳稳把住了商船的四周,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架起了一座滑稽的绿色大棚,但是却稳稳地让商船在水面平缓下来。任由海浪越来越剧烈,最底层藤蔓包裹住了船身,轻晃摇曳间就把海浪的冲击力给卸掉了。 但是远方的鲸群还在接近,林子月的眉头皱了起来,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试着用月刃之力把整艘船都拖入空中的时候,一道轻烟飘过了她的耳边,轩辕彦的声音凭空响起:“不用动,维持现在的状态,交给我。” 轩辕彦脚下一踏,身形便有些恍惚,从甲板上飘了出去,就仿佛是一缕烟一样,不溶于空气却又不沉于重力,连剧烈的海风都丝毫不能改变他的去向。轩辕彦带着点飘然地飞了出去,看得下方正抱着条绳索往身上绑的人们眼睛都直了,钱丘更是嘴巴张得老大,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仙人啊仙人”。 轩辕彦自然不知道下方船上的人多惊讶,他也不在乎。此时脱离了商船,轩辕彦发现自己跟大海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只是这一瞬间,船只前面的海浪冲势就变弱了。飘在海浪上方的轩辕彦身子开始下沉,接近了波涛汹涌的海面,那些浪花仿佛被磁铁吸引的铁沫,拼命扬起到最高处,想要触碰轩辕彦。被吸引的水柱像是由下而上地捧着轩辕彦的身形,海水却又在接近他的瞬间脱离海面,化作淡淡的海雾,环绕在轩辕彦的周身,在空中留下一道长痕,他像是被托起的一艘孤船,引浪而破护在商船前方。 孟离趴在护栏上,拼命拽着边上轩辕煜的胳膊才能撑着自己不倒下去:“老烟……他要干嘛……欧!他不会太逞强吗……” 钱丘身上绑好了绳索,正在帮孟离绑绳子,这些防护绳都是为了防止有人被大浪中被甩飞出去落海而准备的。听到孟离这么说,钱丘兴奋地大喊起来:“你别逞强才对!那位大哥会飞!他可是飞起来了啊!他简直不是人!” 孟离又干呕了几声,才重重地捶了捶胸口,喘匀了气,低声自言自语道:“他本来就不是人……” 轩辕煜望着那往前飘飞、卷起海浪化雾背影,背影有些远了,在水花四溅的海面上显得很渺小,再对面就是那山峦般的鲸群,重重叠叠涌来,那独自一人的背影似乎在这瞬间挑开了天海与鲸群。 那猛然涌出的巨大海浪前一刻还要将轩辕彦也拖下汪洋,下一刻却像是拍在了山壁上,白色的浪沫倒飞出去,一大蓬水雾疯狂扩散将那些浪沫通通卷入、同化,那片突然变浓的海雾一震荡,从内而外地扩散开来,仿佛是涌向猎物的食人鱼,疯狂地钻入了下方的海面。海雾在这样的剧烈变化下,顿时淡薄起来,轩辕彦刚刚被笼罩的身形再一次变得清晰,他的指尖有根被点燃的烟跌落,落入海平面的瞬间,发出了炸药般的轰响。 海浪暴起,骤分。 巨大的洋流以轩辕彦为点,像是有无形的定海神针立在海天之间,轩辕彦身后海浪被辟开,那立着巨大绿色顶棚的商船渐渐平稳下来,林子月的藤蔓稍微松开了船只,船身下方的海浪平静得像是湖面,水波轻抚着稳稳地跟藤蔓一起架住了商船。水手们早就飞快地收起了船帆,风力也不再强迫船往前走去。此时船上除了孟离和轩辕煜,其他人都用敬畏的目光望着那个飘在前方的背影,甚至可以见到崇拜与隐隐的畏惧。 轩辕彦的身前,是在剧烈往两侧涌动的洋流,这凭空出现的洋流将那些鲸群分成了两半。巨鲸们在哀鸣中不断扭动着身体,却根本无力摆脱这骤然出现的乱象,只能任由突然沸腾的海水将自己卷到一旁。 轩辕彦面无表情,仍然不断吸引着海浪冲击自身,再被他同化转变成海雾,然后这些淡而凝团的海雾又涌入海水底下,入水后骤然狂暴,掀起那两股洋流。轩辕彦的脸色渐渐涨红,这样大范围地控制海水消耗比想象中大太多,但是如果不能坚持下去,商船根本难以面对这样的危险。 这里是海洋,即使海底有植物也太遥远,丫头也没办法控制,小老弟的空间能力又不稳定,开启巨大的传送通道只怕会将整艘船绞碎。飞快在脑内理了一遍局势,轩辕彦发现除了自己硬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轩辕彦就像是一把刀的刀尖,将前方涌来的群山劈成了两半。鲸群已经被卷走了一大半,水中有不少体型小很多的鲸鱼在突然混乱的水流中哀嚎着,试图寻找的父母。虽然鲸群受了惊吓,但却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发现鲸群仅仅只是被水流分开后,那火岩鲸的首领一直在嘶喊,喝令自己的子民们尽快集结到一起。 轩辕彦的脚是最先淡化的,身体崩溃的感觉糟透了,他感觉像是腿脚被压进了磨盘,身体正在力量透支的情况下被反噬磨碎。轩辕彦的双脚已经全部溃散成血红色的雾气,而且正不断从小腿往大腿蔓延,虽然凝而不散,但是精神已经处在了忍耐的边缘。 还有一会儿了……再忍一会儿…… 轩辕彦的眼睛因为极度疲惫和强行凝聚精神力已经变得通红,他压榨着自己身体里每一丝灵力,海浪转换成水流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多的海雾就像是被冰冻了似的,停滞在半空中不再往海水里倒灌。 鲸群已经渐渐散去,在商船尾部发出阵阵嗡鸣声,似乎充满怨怼之意和迷惑,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在鲸群首领的催促整顿下,很快火山岩鲸群又一次踏上了迁徙的旅程,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令他们烦躁疑惑,但是却远远比不上前往新家园重要。鲸群的速度不算慢了,但是由于它们的体积太过庞大,这被水流卷走的过程也持续了将进十分钟,随着鲸群的情绪稳定下来,它们游走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船上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海浪总算从那群庞然大物的挤压下脱身了,虽然仍有波涛不断翻腾着拍打着船身,但是却远不及能将船推翻的程度。林子月这才将那重重藤蔓收回手杖,阳光再一次完全洒落在甲板上,现在海上没有其他东西,不能太浪费这些杰克的本体力量。 踏着月刃飞了下来,林子月眼尖地发现那片海雾没有散去的迹象,里面殷红的血色渐渐飘了出来,染红了不断往下滴落的水珠,林子月顿时心里一惊。 脚下一压,月刃登时就飞往海雾中心的轩辕彦,但是林子月的身体刚一进入那海雾就立刻感到呼吸困难,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和脸颊像是被人用砂纸磨过了一样,甚至出现道道白痕。随着林子月离海雾中间的人影越近,她感到那摩擦感更加剧烈,她的皮肤上居然开始出现了小小的口子。 “喂!老烟!你清醒点!咳咳……老烟!”林子月突然发现那海雾和血雾统统飞散开来,就像是正常的水汽那样缓缓往天空升腾,然后雾里那个人影一晃,直直地往海面坠了下去。 林子月的手杖一点,一面月盾飞了出去,堪堪在那身影落入海面前接住了他,林子月赶紧将轩辕彦捞了上来,只是看到他伤势的瞬间,林子月就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 轩辕彦的双手已经只剩下了手掌,手指整齐的断口处仍然蔓延着淡淡的血雾,他的左腿还剩下了膝盖的部分,右腿已经完全被血雾环绕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碰就要化成云似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本能得蜷缩着,又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昏迷不醒。 林子月根本不敢碰他,赶紧将轩辕彦带回了船上,她几乎是从月刃上跌落下来的,但是轩辕彦却仍然被她留在月盾上,她根本不敢再挪动他的身体了。林子月的脚踏上甲板那一刻,她就冲到了孟离面前,揪着他的领子大喊:“告诉我怎么救他!快点告诉我怎么办!我知道你们能吸收某种力量!快点啊!他等不了了啊!” 孟离晃了晃林子月的肩膀:“你冷静点!魂魄未销的话灵力凝聚的血肉都是可以修复的!” 林子月松开了孟离,任由孟离赶去那边检查轩辕彦的伤势。林子月一把拽住了旁边要往前走到轩辕煜,嘴唇颤抖着说:“你先别过去,等一会儿过去……等一会儿……” “多久?”轩辕煜的声音很干涩。 孟离回答了他:“十分钟……先给我们十分钟,子月过来。” 轩辕煜的手抬了起来,林子月分明看到他死寂的眼神里亮起了黄铜色的微光,但接着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轩辕煜抓着自己的手,艰难地拖着脚步往船尾走去。林子月这才回到轩辕彦的身旁,看着孟离的手在轩辕彦的各个漫着血雾的身体部位抹了一圈,孟离的手每经过一处,那血雾都会激荡一下,像是互相排斥一般。 钱丘过来了,他本来还因劫后逢生和这个英雄辟水的神奇力量而激动不已,现在看到轩辕彦一身可怖的断肢伤口,那血雾散发的铁锈味正不断往钱丘鼻子里钻,但是钱丘却知道他绝对不能转身跑走:“船、船上有船医……要不、要不要我去请……请他来看看?” 孟离摆了摆手:“不用,他的情况普通人看了也不会医治。林子月,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听好了。” 林子月全神贯注地望向孟离,试着不让自己去想轩辕彦的状况和轩辕煜此时的心情。 “钱丘,麻烦你回避一下。”孟离看着钱丘一步一回头地走到了船舱那边,钱丘还特意告诉其他人不要接近林子月,他们要动用秘法疗伤。 “七宗罪的来源,就是汲取人类的能量。灵魂只是其中一种,灵力、精神力、魔力甚至从光影元素都是能量的表现形态。而七宗罪所针对的,是罪恶的滋生根源,尤其是大罪,其中最密切的两点就是情绪和欲望。” 孟离活动了下手腕,最后一次在轩辕彦身上每一处断口又捻了一下,每经过一处就带出一缕血丝,最终凝聚成一条血虫,像是蚯蚓般蠕动着。“你过来一点,放轻松,接下来的过程会很消耗心神。你要是想以最快的方法唤醒他,就把你自己的理智摒弃吧。” 孟离将那条血虫抬了起来:“张嘴。” 林子月闭上眼睛张开嘴,任由那道血虫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下去。热流从喉咙往下蔓延,触碰到心脏的时候剧痛传来,但转瞬就消失了,反而是那种灼热感经过全身后,统统往头部转移。 无数的负面情绪猛然爆发开来,怨怼、愤恨、痛苦、悲伤……其中越来越占据主体的,是让人有抽骨凿髓般冲动感的嫉妒。 凭什么?为什么? 这两个字不断重复地想起,跟其他的词语随机组合着、碰撞着,组成各种鞭笞她内心,乃至歇斯底里的质问。饶是林子月曾经接受过安朵斯的八十一世炼心,此刻也只剩下疯狂的眩晕感在脑海里乱窜,而那些冒出来的“嫉妒”念头,让林子月被逼退的理智都感到恐慌与恶寒,就像是被人从骨子里掏出了一只恶魔,而这些恶念早就在她从未意识到的时候,便深深隐藏在她的心底。 对于苏九九的嫉妒……对于自己哥哥的嫉妒……对于他人的嫉妒……对于过去的自己的嫉妒……对于轩辕煜的嫉妒……甚至对于l、c和k的嫉妒…… 林子月想吐,想尖叫嚎哭,但是她却做不到,她甚至有了一瞬间渴求解脱的念头,但那个念头也被淹没在飞快崩塌的理智城墙底下,嫉妒开始发酵,无休止地泛出对他人的仇恨,善良却又像是面镜子,照映着这一切发生。 林子月不知道这样痛苦的精神酷刑持续了多久,她的呼吸变得平缓,汗水打湿了两鬓,双手颤抖着盖在脸上,流着泪的同时嘴里却又发出轻声冷笑。 她的意识终于回来了,林子月这才感觉到,有一只手掌正覆在她的头上,正将那一切混沌丑恶的嫉妒给吸走,重新把她的理智和思考余地还给她。林子月抹着自己的脸,感觉头跟进水了似的,晃一晃就开始耳鸣,她挣扎着脱开了那只手,带着被人窥视到内心的极大恐惧感。 轩辕彦伸出来的掌心有灰蓝色的光芒隐去:“你不用担心,你的秘密是属于你自己的。你经历的那些东西,都是只属于你自己的内心。很多时候我们意识不到自己的想法,但却会被这些潜在的念头分化我们的言行。至少你现在知道了,你就能自己构筑心防了……总比把那些黑暗的东西埋起来等它化成毒素要好得多。” 林子月用自己的手杖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脚步踉跄了几下才站稳,她眼中的空洞低沉让人生悸。林子月冲孟离和能坐起身的轩辕彦摇摇头,看了两眼轩辕彦恢复如常的身体后,她一步步往楼梯那边挪去。 孟离看向轩辕彦:“要不我去安慰……” “不,你最好别过去,你现在去找她只会产生反效果,要是你的恶魔力量激活她那剧烈的情绪就麻烦了,你也看到了。林子月啊林子月……她到底哪来那么多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简直太可怕了。” “那我去喊轩辕煜吧。”孟离说着,扶着轩辕彦站了起来,看他自己行动似乎没有太大的毛病了,立刻松手去找在船尾的轩辕煜。此时只过去了八分钟而已,轩辕彦的恢复状态远远超出了孟离的预料,全都是因为林子月平静外表下所隐藏的东西太过炽热。 轩辕彦本来不打算让她经历这种事情的,但是没想到,孟离是想都没想甚至没有详细解释,就直接这么做了。 轩辕彦活动了下自己重新凝聚成的双手,重重叹了口气。 丫头,你可别迷失在自己的心魔里啊。 第113章 心作樊笼 林子月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船舱的了。她的脸色吓跑了不少想要上来搀扶她的人,钱丘也被她强压着情绪喊走了,脚步虚浮地跌进那间不大的屋子里,将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后,林子月便坐在了门边,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门上。 虽然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剧烈的,但是那些恶劣的念头被翻了出来,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好像被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我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林子月有些想哭,但又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委屈,那一瞬间展现的所有嫉妒,统统都是她自己意识里的东西,是她自己的想法。船舱外有海浪的声音,似乎将她的心割裂成两个世界。林子月双手环在肩上,将头埋了下去,不断叩问着自己,第一次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产生了极大的恐慌与质疑。 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响起来,落在这间被孤独和自我否决淹没的屋子间,将林子月惊醒。 “小月。”轩辕煜的声音传了进来,因为隔着门板听上去更加沉闷。隔着门坐下,轩辕煜不知道林子月也坐在门边,却无意识地造成了跟她隔着门背靠背的情况。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很不好。我哥醒了,但是你却受了重伤……不要忙着否决,你这时候本来应该一边听着我哥的感谢一边跟他说没关系才对,有来有往待人以诚才是你的性格。所以我知道,肯定有特别难忍受的状况发生了,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选择……缩到壳里去。” 林子月没有说话,只希望自己现在消失掉,轩辕煜的话更像是对她进一步的捶打,虽然明知道他是来安慰来陪伴自己的,但是那些因嫉妒而诞生的恨意此时仍在抓挠着林子月的神经,折磨着她。 “我们俩这方面真的很像,都是各自有壳、壳里带刺的人,就像是蜗牛。用最柔软的角去触碰别人,在看似坚硬的壳里修复伤口,隐藏自己。其实就算是对我哥,我也不愿意彻底敞开心扉,他为此还抱怨过我,觉得我自己的心思太多。” “但是小月啊,这样确实会累。我们自己给自己画了条界线,不允许别人踏足,可是我们自己也被困在了里面。” “我们自己给自己戴上枷锁,心作樊笼情成锁。你一时半会儿就想要去解,解不开的,这本来就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每个人心底都有不为人知的东西,甚至不为己知,这不是什么值得痛苦或者绝望的事情。” “我知道……那些本来就是……我的想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林子月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微弱而沙哑,每一句都在颤抖。 “我曾经跟我哥的关系很不好。我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要我穿他的旧衣服用他的旧本子做点错事都要被一个只大我几岁的人指责……那时候的我心底真的埋着怨恨,我自己却从来不肯承认。直到那场大火之后,维持我心中理智的纽带被疯狂地烧毁了,我刚醒过来就跟他吵了一架,差点没又昏死过去。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自然不知道他连人类的身份、众生的道德和自己的灵魂都放弃了。” “你跟他……道歉了么?” “我没有。我缓了口气后,我哥问我要不要跟他断绝关系,那样他就不会再成为我的阴影。我果断地拒绝了,抓着他的手哭到昏睡过去,攒着我那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哥等我出院的那天告诉我,他其实一直也在嫉妒我甚至是恨我,在我们那次吵架爆发之后,他反而如释负重。我们谁也没有跟谁抱歉,即使彼此最阴暗的想法暴露给对方,但是那并不能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我们是兄弟……这也算是我希望你能看懂的一种选择吧……”轩辕煜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林子月明知道轩辕煜看不见,却还是拼命摇着头,声音越发大声起来:“但我的情况不一样!我怎么会去嫉妒他们!我甚至会那么嫉妒你!这跟你和轩辕彦之间的感情不一样——” “一样的!你是在害怕而已!你害怕自己的阴暗面会使你跟他人的联系崩溃,你害怕自己的嫉妒使自己伤害到他人,但你根本没有考虑到别人会如何看待这些事情。你是觉得你跟苏九九之间的情谊脆弱到不能容忍这些嫉妒?你是觉得包子会小心眼到在意这些嫉妒?你是认为我哥或者孟离这样的存在从来看不见你内心的那些罪孽?” 林子月的泪水很不争气地向下坠去,在船身微微的晃动中,像是椭圆的镜子,眼前蔓延开的水帘,却揭开了她心底的浓雾。 轩辕煜坐在地上反手敲了敲门。 “还是说,你觉得我喜欢你只是个肥皂泡,会因为你有难以诉说的阴郁心思而被戳破?我没那么脆弱,同样的,有些人与你的感情也没那么脆弱。” 林子月拼命用手抹着眼睛,她不应该哭的,明明心里那些黑暗正在被光明所取代,正在被某个人坚定不移的话语所感动,为什么自己的眼泪越来越多呢? 门外的轩辕煜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一次敲了敲门,简短的三下,不急不缓的指节落下,与木板发出了碰撞声。 “小月,你愿意开门吗?” 直到这一刻,他才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来到门前这么久,讲了这么多话,直到解开了林子月的心防,听到门里传出的低声抽泣,轩辕煜才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的追击感,轩辕煜不怕自己把她逼得有些紧,他怕她的旧心重现,他更怕她突然又消失,一个人离开生死不顾下落不明。他踩进了她心里的阴影,在里面点亮了一盏微弱而渺小的灯,传达给她一个信念,想要让其长明。 于是,门开了。 林子月垂着头站在门里,脸上仍然有泪水在往下掉,轩辕煜伸手替她擦着眼泪,那些细小的泪珠一接触到他的指腹,就落进了另一层空间里,往遥远的未知流浪而走。 “抱歉,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我不乐意因为你而担心,那是因为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心快乐地走下去。但是如果你遇到事情就开始逃避我怯于面对、讲明,那我反而会因为我们的信任有裂痕而异常心痛。要是让我选择,担心比痛心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林子月就是下意识地笑了起来,抓住了轩辕煜替她擦眼泪的手:“你……你真的是……咳,这些眼泪被你弄去哪儿了?” “它们从现在消失去了过去吧。或者去了未来的某一天等着你再度喜极而泣?” 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给轩辕煜,林子月的心结解开了。 傍晚吃过晚饭,林子月跟轩辕煜坐在船头看夕阳。 在听完他问要不要借她肩膀依靠的提议后,轩辕煜挨了一脚,但是也收获了一只被他捂着的手。孟离跟轩辕彦都爬上来看了三四次,每次都摇着头走回了船舱,实在不好去打扰这一对人,只怕过去烦到了他们要遭遇情侣混合双打的。虽然心里仍然对林子月有不少的事情要问,也有对林子月后遗症的担忧,但是轩辕彦知道这个机会对他家小老弟来说来之不易,而孟离则是被他强行拖走的。 其实博缇丝现在还在林子月的手腕上装死,但是由于它的刻意低调和不方便现身人前,到现在这个半隐形的电灯泡还没被轩辕煜安排上剔除的日程,恐怕也跟某对情侣甜蜜中不知不觉就忽略了其他事情有关。 但是有个人实在是憋不住了。 钱丘一屁股坐到了林子月边上,轩辕煜的眼光比匕首还锋利,几乎要生生将这个小胖子拆成千八百块儿似的,毫不掩饰凶狠地瞪着他。可惜钱丘脂肪多皮又厚,感觉有点痒便在脸上挠了几下,然后傻笑着望向林子月,却一直不说话,让轩辕煜更加恨得牙痒痒,你倒是有话说完赶紧滚蛋啊! 林子月察觉到了轩辕煜的烦闷,笑了好半天才冲钱丘说:“钱丘你也别笑了,怎么了吗?船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钱丘傻笑着摇摇头。 “那你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钱丘还是摇头,傻笑越发灿烂了些。 轩辕煜强忍着揍人的冲动,黑着脸问:“那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只要钱丘敢再摇头,轩辕煜就决定把他一脚踹出船,泡一圈海水他再打开空间缝隙把钱丘送回甲班上。这段时间不断将k的能力理解贯通,轩辕煜已经可以在方圆百米的范围内随时打开传送通道了,虽然只够一个人通过,而且只是短程的距离,但是他相信自己能越来越上手的。 钱丘没有摇头,兴奋地指着自己的双眼:“我看到你踩着那月亮飞了上去!就像是家里传说中东升大陆修仙者们的御剑飞行一样!还有轩辕彦大哥!那个纵身一飞!简直一朝扶摇九万里!不化大鹏就成鲲啊!” 林子月连连摇头:“打住打住,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钱丘眼里兴奋的光看着简直吓人:“法术啊!灵术啊!仙术啊!简直帅气得没边儿啦!轩辕彦大哥,不!大仙!简直太厉害了!我好崇拜他啊!你、月大仙你看看我!我到底——” 轩辕煜脸色没那么黑了,但是仍然没什么好脸色,斩钉截铁地道:“做梦!不行!没得商量!小月和我哥都不收徒弟,你死了这条心吧。” “一招!就教我一招!不,半式就好啊!” 轩辕煜手指一点,一道空间裂缝突兀地出现在钱丘屁股底下,钱丘一栽倒进去的瞬间,出现在甲板上方半米的位置,在甲板上摔了个屁墩。他爬起来后愣了半晌,然后怪叫着冲到轩辕煜的身边,神情狂热地坐到了他边上:“轩辕煜大哥!好煜哥!煜哥哥!你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教教小的!教教我吧!” 钱丘已经语无伦次了,轩辕煜手指在一点,一拨海水凭空出现,落在了钱丘的脸上,这才勉强冷却了点他的热情。轩辕煜冷着脸:“我都说了好多次了!不行就是不行!” “钱小少爷,这可不是努力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天赋呀。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这些法术啊灵力呀之类的东西,难道说就算跟恶魔做交易也要获得吗?” 这句话似乎让钱丘没那么有勇气了,犹犹豫豫地说:“出卖自己的灵魂?这好像那什么了点……话本里面都写得是绝世高人传承哎……我真没有捷径可以走了么……” 林子月跟轩辕煜对视一眼,对于这个孩子气却又心思多的小少爷没辙了,虽说话本里的东西当不得真,但是幻世的话本本来就是历史也不是没可能的……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林子月和轩辕彦有如今的能力,那也是在各种磨难面前走过来的,一次次选择一次次经历困境,最终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力量,虽说c和k是他和她的力量来源,但是两人本来就可以不选择这种命运的。 轩辕煜拍了拍钱丘的肩膀:“省省吧,要想修行,可没有捷径啊!虽然你可能看我们现在很轻松,但你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哪有那么简单?” 林子月突然想起自己埋在钱丘身体里那一缕因果之线,跟轩辕煜相反,说了句带有鼓励意味的话:“不过你要是努努力,先有了立身之本,说不定会有大机缘在等你。所以绝对不能急于一时啊。” 钱丘的脸皱得像个包子:“啊啊!那还要等多久啊……立身之本又算什么啊?” 林子月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钱……吧?” 结果,不只轩辕煜用鄙视的眼光瞪着他,就连钱丘都流露出几分鄙夷了:“如果那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我现在还会没有嘛!”这话倒是满满的败家子语气,不过也从侧面证明了钱家真的不差钱。 “我们不是要去东升了吗?你可以捐献给某个小修行门派一些东西或者帮他们维修建筑啊,尤其挑那种洁身自好、重视修心静的小地方,然后以高额的劳务费来交换他们的修炼功法……这不就有立身之本了吗?”林子月想了想后,为了不让自己被鄙视做出了如上发言,结果迎来了两人更加鄙夷她的目光。 轩辕煜想板着脸但又觉得好笑,嘴角上下来回抽着:“喂,这算敲诈了吧……” 钱丘也是很抗拒地狂摇头:“清修之地都是多么高尚的世外高人!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情!我怎么做得出来!我还没那么不要脸啊!能捐献物资给他们该是我的荣幸才对吧!要别人用功法来换不是太过分了嘛!” 林子月顿了顿,又说:“那你可以把送给他们的东西包装好。像是大米,等你回到了艾撒塔大陆就说是‘东升仙家特供品牌’,像是替他们建造房屋用的装饰或者石砖,都可以打出这样的牌子……我说,你俩的眼神为什么越来越古怪了?” 钱丘走了,来的时候满腔兴奋,走的时候脚下散乱,摇头晃脑念叨着“可惜了什么人啊”之类的话。轩辕煜仍然用看奇葩的眼光看林子月,被她瞪了一眼。 “你是故意的吧?” “不然呢……”林子月嘟囔着,“不过我倒觉得他真的有机会。” “怎么说?” “我在钱丘这小子身上埋了因果之线,”林子月笑得很狡猾,“那可是六界的因果线,绝对会将他吸引至更高层次的世界。” 轩辕煜很快捕捉到了她的深层目的:“你是想试验命运的潜在力量?看看能产生什么影响?这可行吗?” “如果死水里只有我这一条鱼,那必然只有一个地方会泛起涟漪。但是如果我在这水里播下种子,让它长出海草、等到浮游生物出现,然后让这些有生力量遍布整片死水……那时候它就不再是死水了。这是c那个马戏团和寻找继承人的另一种作法。” “但是你怎么保证这些人的心性能配得上那些力量?一旦这种情况进行下去,他们跟玩家的对立会变成必然的事情,”轩辕煜并不赞同林子月的想法。“而这些幻世居民之间也自然会有纷争,力量层次过于强大的内战只会加剧缩短这个世界在主系统控制下的寿命吧?” “主系统没有直接抹杀这个权限,这个权限是属于多维的,然而他们却又在六界内命运之书的影响下……如果不是要耍赖,没有棋手会直接拿斧头劈烂身前的棋盘吧。” 轩辕煜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自信,弄得好像自己的对手是命运一样。” 林子月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话里有些幽怨:“被强加的未来本身就是命运的一种……我只是想有自己的选择权,然后自己做出选择而已。” “命运之书真的会是书吗?” “可能书只是它的一种形态吧。它应该是更接近c他们的概念化生命。”林子月说着,伸了个懒腰。 “我既然看着你选择去面对命运了,我现在当然也会陪你去选择命运。” “不……不是选择或者改变。是创造啊。” 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相扣。 第114章 亚希密之变(上) 抵达亚希密火山群岛的时间比预估的还要快了半天,话虽然这么说,但也仅仅是清晨的时候能从船头看到几座零零散散的红色火山口,真正安全的地方还要走一段,钱丘说了至少要中午才能抵达港口。亚希密只有一座主城,建立在火山群岛边缘的一片死火山的山峦上,占地面积甚至没有云端城大。大部分生活在这附近的,除了劳工和商人,只有数量寥寥的本土居民。正是因为离另一边盛产宝石的活火山有足够的安全距离,这座被命名为“亚瑟”的城市才能长久地留存下来,并在越来越多不要命的商贾往来间逐渐兴盛,亚瑟城的港口总是白帆林立、摊贩成群,除了玩家大多没有开放这边的行程,附近其他火山岛上的本土居民出于安全和贸易便利也大多迁移到了这里。 “钱丘,明明火山岛附近的居民们也知道这里很危险吧,为什么没有尽快迁往夏洛特海湾?”轩辕彦正瘫在躺椅上晒太阳,结果天气太好,现在被光晃得睁不开眼睛,非常思念墨镜这种东西。 钱丘笑嘻嘻地从果盘里拿了两块甜瓜递到轩辕彦的手上:“毕竟是他们的故乡,据说在很久以前这里的火山基本都没有活动迹象,那时候这里还是东升和艾撒塔之间异常繁华的交通枢纽。某天,有一座极其宏伟的天空之城从这里飞过,那天空之城环绕在漆黑的乌云当中,所经过的地方便引起一阵阵的电闪雷鸣,它来到了亚希密群岛最高也是最繁华的火山岛上。有自称‘神使’长着翅膀的人从上面翩翩而落,他们穿着晶丝压成线而编就的衣服,戴着透明璀璨如琉璃的冠冕,踏着不落地也不沾尘的云履,要将高洁的福音传达给世间。” 林子月总觉得天空之城这个说法有些耳熟,边上坐着的轩辕煜低声提醒了她一下:“就是斯凯比亚,那座天空流浪之城就是漂流城的原型。” 钱丘没有听到有人打了个岔,继续给轩辕彦讲着亚希密的历史故事:“当时火山岛上的住民们都很兴奋,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神的使者,毕竟天上下来的这些看上去温和美丽又缭绕神光的人们看上去简直就是神的样子。人们磕着头不断祈福,对这些神使们有求必应,听从神使们的每一条命令,完美地执行着神使们的要求。那时候的居民们不知道,他们挖出的一条条宽阔的隧道将是他们自己的陵墓,他们搬走填海的火山石,是在亲手推倒自己生存之地的基石。神使们是来给天空之城寻找新能源的,而那由地上人们架起的天梯,就是输送地火的管道。” 林子月一怔:“你是说天上那群人跑下来蛊惑了亚希密的人们,然后通过原本稳定的火山口输送岩浆,之后火山就喷发了,最后导致了巨大的天灾?” “这应该是人祸吧?”轩辕煜补充道,“别人或许会信,但是我们都清楚天空之城斯凯比亚上面的人就是人,不是什么神使,只是力量极其强大而已,就跟我们在钱丘面前差不多。” 钱丘立刻就不干了:“说什么呢!我那就是把你们当比较厉害的冒险者看,想要学几招鲜吃遍天而已!跟那些没见识的土着能一样嘛!” 因为知道钱丘再斗嘴说下去肯定会吃亏,林子月赶紧打住了滑头:“不用理他,你说你的,先把这个故事说完我们再回来讨论这些问题。” “后来就跟林姐说的一样啊,那山火被硬生生从地下挖了出来,顺着四通八达住着人的甬道一路往上喷涌,天空城一开启天梯,它就在这巨大的喷发力中直入天梯了。但是天梯终究是个耗费三年的粗糙工程,天空城虽然获得了足够的动力能源,但同时也高估了天梯的承载能力,恐怕神使们也没料到,亚希密附近海底是一大片连绵不尽的火山群,远比海面上看到的那几座大岛要危险得多。神使们随着神岛离去了,天梯崩塌了,山火流就跟鲸鱼喷出的水柱一样,从天上高高地仿佛要喷向云端另一个世界,然后又化为亚希密最炽热的诅咒,将那些山石间的众生焚烧个干净……植物、动物、人,没有什么东西逃脱了毁灭的命运,直到现在亚瑟城的港口还摆着几具从那旧城遗址里挖掘出来的火岩像,都保持着生前痛苦的神情。”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是想到那个场景都为那些人感到悲伤。 “亚瑟就是那时亚希密一个小族群的首领的儿子,那时候的他本来是从工作的地方翘了班,跟族里另外几个相熟的朋友一起去海外捕鱼,他们看到了山火爆发的瞬间就疯狂地往外划着船。可能真的是上天庇佑,他们的小船被掀起的海浪卷到了亚瑟城如今所在的那座岛上,甚至没有人掉下去或者受伤,成为了亚希密的幸存者。远远地望着家园的末日,这些人在那座岛上活了下来,每天出去找寻幸存者,就这样,亚希密的文明坚强地活了下来,就好像是上天也要给他们留下一丝生机似的。” 轩辕彦揉了揉被阳光刺得有些恍惚的眼睛,对钱丘的说法表示了不屑:“这跟上天没半毛钱关系,这是他们自己的努力。人本来就是很坚强的动物,越是濒死越是能拼命活下去……” 商船终于抵达了亚瑟城,这座属于亚希密群岛的幸存者之地。 林子月跟钱丘打了招呼,他们需要先到城里转一圈。钱丘虽然极其想跟着林子月他们,但是作为宝来商会这次航程的负责人,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走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人离开了商船。钱丘跟林子月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船就停五天,简直就是生怕这几人跑路不再回来了一样。直到他的磨叨弄得轩辕煜不耐烦了,钱丘才泪眼婆娑地回去船上交接货物和清点补给,放过了这几个他心心念念的“仙人师父”。 轩辕彦扛着昏昏欲睡浑身无力的孟离下了船,脚一落到踏实的地面,孟离就像是在水底憋气太久的人终于能喘气了一样,整个人靠在一棵椰树上拼命搓着脸,孟离嘴里发出扭曲的笑声,神态兴奋得让路人侧目,已经完全放弃形象了。 轩辕煜一脸嫌弃:“我们装作不认识他好不好?”林子月嘟囔着:“人设崩了呀……老烟,快、快,赶紧把他拖走,别在这里丢人了……”轩辕彦摇着头:“要去你自己上去拖他,我这张老脸还要呢,我还嫌丢人啊。” 最后还是轩辕煜用一句话让孟离缓过了劲儿,瞬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别在这儿傻乐磨蹭了!我们去东升还有俩月的船要坐呢!” 如糟雷击、面色阴郁的孟离走了过来,恍惚地跟在林子月三人身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魔遇到天生克制,也会有这样的效果啊,让林子月颇为感慨。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林子月虽然问了轩辕彦,却没有收到具体的回答,轩辕彦告诉她这种事情因人而异,只是孟离惯于压抑头衔力量,所以很容易就会被头衔力量反噬,弱点变剧烈就是这种反噬的现象之一。 亚瑟城的港口比夏洛特海湾的还要繁华,环绕整个岛屿的港口几乎占据了城市的三分之一,宝来商会的船有私人船位,停在公共港口的贸易市场边上。而那些小点的船只几乎都是彼此挤着进公共港口的,号子声和各种腔调的咒骂与笑语连绵不绝,叫卖声穿杂其中混乱得难以分辨。上了岛温度一下子就高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多还是岛的环境本身就这么热。 鱼腥味和甜腻的水果味混杂在一起,飘荡在人头攒动的交易区。时不时有带着护卫的商贾成群结队地经过,对着码头上的船只指指点点,两边的小贩手上捧着开了壳的椰子和成串的香蕉,不断对那些汗流浃背的水手们吆喝着。有胆子大的年轻姑娘,会提溜着一串香蕉或者怀抱两三个插着细茅管的椰子,娇笑着走向那些比较英俊的护卫,然后在拿到好几枚铜板后冲人比个飞吻,惹来边上其他护卫的笑骂。 成片摊贩头上的顶棚遮住了晌午的烈日,投下的阴影却没有挡住太多那灼人的热量,也没能挡住那些馋嘴的海鸥与麻雀,时不时就能看到有小小的翅膀从货架底下扑腾起来,在路人头顶掉落几根羽毛,匆匆忙忙地逃离拿着枝条扫地的摊主。每户摊子上放的东西都很杂,除了一些作工粗制滥造的彩色宝石制品,大多以当地特有的风味水果和新鲜的海鲜为主,当然也有些风干的鱼片或者简单的小食,偶尔飘起炸鱼圆的味道让人口水直流,除此之外也有不少简单的日用品,棕榈树或者芭蕉叶做成的家具、器具、衣帽等等,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成分不明的药膏和药油,据那个黄牙老婆婆的说法,对晕船和晕海有奇效。 买了两条药膏硬塞在孟离的口袋里,林子月和轩辕煜一人捧着一个椰子,轩辕彦手里抱着袋用芭蕉叶包着的水蒲果,咯吱咯吱地啃得非常自在,无视了孟离瞪他的眼神,递了一颗水蒲果过去给他。孟离接过那红里透白拳头大小的果子,擦了擦便咬了口下去,没有特别浓的味道,清香里带着一丝甜,倒是很好地缓解了他仍然不适的肺腑。 几人在市场里逛了许久,在几个小摊前填了填肚子,这才往城里走去。穿过纷扰繁忙的市场,踏上那幻世主城常见的石砖路,顿时让人觉得心里也舒缓起来,将市场里的人群留在身后,林子月几人往更加宁静的城市中心走去。在绕了半天又问了路后,他们才发现一件异常尴尬的事情。 亚希密群岛唯一的亚瑟城,没有幻世系统的配套设施在这里!也就是说没有城主府没有佣兵小队的登记处更没有传送阵! “不是吧!这下可怎么办?真的又要放包子他们的鸽子?可是我都答应她了的!”林子月焦急得来回转悠,像是绕着尾巴跑的小狗一样呆。 孟离显得很无所谓:“他们来了也帮不上什么,现在的玩家等级太低,算不上多大的助力。” 轩辕煜也点点头:“我是不赞成他们过来的。而且他们来了天天跟我们在船上打混又没有经验升级,反而是在拖累他们自己。海上旅行一天是舍不得,三五天是享受,一周是度假,但是两个月……对于来玩游戏的玩家们来说,会烦死了吧?” 轩辕彦耸耸肩,表达了自己的中立态度,不在乎多人少人的。 街道上的人很少,几乎快看不见什么人影了,此时海风从空旷的街道里吹过,孟离和轩辕彦都有了某种莫名的不踏实感觉,轩辕煜来回看着声音越来越寂静的街道,直感觉背后发毛,这是种下意识的危机感。明明还时不时有行人从身边有说有笑地经过,但是这种微妙的隔绝感却挥之不去。 就在林子月还因为包子那边的事情感到头疼,而没有注意到异状的时候,几个人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拼命大喊,扭头看去,居然是钱丘。这个平时总是故作成熟的小胖子,此时跑过来居然慌不择路,日常抹得整整齐齐的背头此时因为狂流汗而散落下来,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来的时候,他的嘴一张一合,一直在大喊。他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惊慌地本跑起来的人,越来越多的人慌张地四处奔走,恐慌的氛围在大街上猛地爆发开来。 钱丘离得越来越近,所以他嘴里喊得话是最清晰的:“走!上船——快走!我们马上离开——” 轩辕彦跟轩辕煜对视一眼,轩辕彦当即双手一虚化作浓雾,往身边一卷就带上了发怔的林子月,轩辕彦自己腾空而起的时候便将她带在了下方。孟离身后一亮,紫色的淡光中蝠翼凝成,一个闪身便飞了出去,直接兜在奔跑中的钱丘腋下位置,稍一用力就把钱丘抬了起来。轩辕煜只是手指微动,面前立刻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他身影微晃间便穿了过去。 轩辕煜身形再出现时直接落在了附近一栋较高的民宅上,四下观望了局势后,立刻冲下面大喊:“街道上人全乱了!立刻起飞!从上面走!” 闻言,轩辕彦和孟离的身体瞬间都拔高了几米,带着林子月和大呼小叫手脚打颤的钱丘也猛然飞了起来,这一下子亚瑟城的全貌就展露在几人的眼前,但是他们却没心思去欣赏这座老城的景色。因为就在不远的海面上,一道浓郁而充满爆裂气息的烟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与轩辕彦总是使用的那种淡雾不同,那边的浓烟黑得就像是夜空被倒灌下来浇进了海底。只有外围一抹渐淡的浓灰向人们进行着警示,那里的地底正在流淌着星球的血液,沸腾的岩浆正抬起头,嗅着地面生物的气息,充满出来一探地表的冲动。 孟离的嘴里骂了好几句,但是动作却飞快,翅膀一扇动便往码头的方向疾飞而去,快两百斤的钱丘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轩辕彦的烟飘动稍微慢了几米落在孟离身后,轩辕煜的身影则从各个房顶、小巷飞快闪过,他所经过的地方,那些慌乱地奔跑着的人或者因为推搡而跌落在地面的人,往往会消失不见。轩辕煜在心底还默数着数量,发现自己不能这样无止境地救下去了,才不得已转换了这些人的传送目的地,从宝来商会那艘大船上转移到了几人来时经过的码头,至少有船的话他们能尽快离开,现在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只是短短几分钟,几人就跃过了来时走的近三个小时的路程。宝来商会的船已经近在眼前了,那火山口的烟也越来越浓了,黑色的帷幕里面露出了璀璨的红光,那些红色的飞絮就像是正在啃噬着外面的帘子,逐渐挣脱那黑烟的笼罩。即使隔了百里,几个人因为灵魂素质特异,能灵敏得感觉到那边火山口的变化正在不断加剧……这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变化! 虽然隔了有一段距离,明明感受不到火山附近的温度,但是轩辕彦和轩辕煜仿佛又闻到了烧焦的味道,那是种被他俩深藏在灵魂多年的恐惧,那是几乎已经融入了他们灵魂的痛苦回忆,轩辕煜下意识地一抬手,一抔海水浇在他头上,冰凉的海水让他的脑袋冷静了下来。轩辕彦嘴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枝烟,但是烟头却始终没有火光亮起,他想点,却不敢点。 林子月被轩辕彦放到了船头的甲板上,此时那里已经有好多人了,正大呼小叫催促着船长和水手们开船,他们要马上离开。这群被轩辕煜救下的人要不是看到那些护卫手里明晃晃的刀剑,恐怕早就在恐惧的驱使下动手夺取商船的控制权了。一位管事见到孟离和钱丘一起栽倒在甲板上,赶紧松了口气去,立刻冲船长疯狂地喊了起来,既然大少爷回来了他就立刻下令让那些水手们马上开船。 孟离栽倒在船上,是因为海洋的压制力量再一次落在了他身上,轩辕彦将他扶了起来,林子月和轩辕煜把钱丘扶了起来。 钱丘完全没有因为飞行而露出一丝兴奋,小小的眼睛在圆圆的脸上很锐利,带着跟平时不一样的肃杀,冲自己面前那些吵闹的人群吼了起来:“都给我闭嘴!这是老子的船!你们再敢多嘴我就把你们全赶下去!既然你们上了船就得听老子的!想活的就闭嘴!想死的我不介意你立刻滚下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吵!” 场中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有人缩在人群中,不满地起哄:“哪来的死胖子,你以为你谁啊就大呼小叫的!凭什么我们就要听你的!” 钱丘回过头,眼睛里的狠厉没有任何余地:“轩辕煜,拜托了,给他们个教训。一条船上两个声音是大忌。” 轩辕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伸手一指,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只是瞬间那惊呼就变得微弱,伴随着入水的声音在船外响起。然后轩辕煜手指一勾,钱丘面前多了一个人,就是刚才出言挑衅的那名男子。看他衣着光鲜,明显不是亚瑟城的贵人就是身价不低的商人,不过此时他全身上下都被海水泡得湿透,甚至还有几根海草挂在他的领口上,极其狼狈。 轩辕煜扫视了那边的人群一眼,一群人顿时没了声音,缓缓往后面退开。 “我既然能救你们把你们送上船,就能把你们丢回去。一切都听这个人的指挥,那么一切就没有问题。” 轩辕煜拍了拍钱丘的肩膀,钱丘对于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递了个感激的眼神给他。 林子月没去看那些慌张的群众,她的视线从越来越吵闹的港口移到那黑烟之上,皱紧了眉头。 命运之书没有给予她任何任务,也就是说没有提示,她不需要去借此去修补六界的进程。可是……幻世呢? 亚希密群岛现在对玩家并不开放,所以它的存在与否就无关紧要么?所以这些居民们就变成了你的牺牲品,你就想要借着这么突然的巧合来抹消我们?多么粗劣不堪的手笔,这样的做法跟命运之书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不是单纯的幼稚,而是刻意到掀翻了自己原本的世界线与逻辑轨道。 那些水手、小贩、居民在一格格摊子间的笑脸,突然闪过她眼前。不应该这样,这应该也是以后来到这里的玩家们,也能享受到的景象,他们在幻世是真正存在的人们。即使是船上这些心怀不轨的人……也不该因为一个太过刻意被强行修饰的“巧合”而消失。 他们是npc,我们不是,他们无力面对这种状况……但我们可以! 第115章 亚希密之变(中) “我们有办法吗?” 林子月这句话飘落在她身边,孟离听到了皱眉苦思,轩辕彦听到了眼神苍茫地摇头,钱丘正在指挥水手们维持秩序,轩辕煜看着林子月,低声道:“你想做什么。”他的语气不是疑问或者反问,而是肯定,但是他却无法给出任何建议,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足够改天换地,又谈何做些什么呢? 林子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能做什么?她回过头去,看到码头越来越多的人跑了出来,尖叫着、推搡着,有不少人掉下了水,拼命往低矮的渔船上面爬,有两辆小渔船甚至被他们弄翻了。月杖落在手中,成片的树干从手杖上蔓延出去,那宽大的叶子上两个人坐上去绰绰有余,树干越来越长,轻柔地托起那些落水的人,就像是一艘正在生长的木筏。 最先这木筏的出现引起了一阵混乱,但是很快发现这就是座凭空出现、不断扩大的船后,人们开始争先往那些被枝叶覆盖的水面跳下去。 码头上的人群竟然安静了不少,他们渐渐分着先后乘上树干和巨叶,妇孺在前青壮在后,在恐慌中乍然见到了救援,他们的理智稍微占据上风后,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方才体现出来。水面下方的海草微微摆动,推着那些载了人了船不断往海里走去,紧紧跟在宝来商会的商船后面,宝来商会的船就像是条巨大的龙头,后面生长成一大片的简陋树筏上人越来越多,岸上的人越来越少,不少渔船也自觉地簇拥到这长龙的两侧,遇到不小心跌到水里的人船夫就伸出长杆,将人挑起或者拽过自己的船上。 慌乱的那瞬间过去,人们求生和自救的念头便飞快感染着彼此。 林子月好像听到了祷告声,如蚊细微,却毫不停歇。她手上未停,一直在往手杖里加注精神力,虽然头渐疼,但是却不敢有丝毫迟疑。直到码头上最后一位青年流着泪,冲身后一片狼藉的市场发出一声长啸,他的父亲在某座海岛的矿山那里,跟往常一样为了多凿些宝石出来,没有赶上回家吃饭的摆渡船,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办法逃走,但是他只能选择自己走。 随着这声长啸,原本低沉的哭泣声洪亮起来,有着几分力气的,不论是大人小孩,都从树筏的树枝上掰了枝条下来,拼命划着水,想要用每一丝力气确保自己能安全地离开。 同样变清晰的,还有那缥缈而不存在的祷告声,林子月的头疼被缓解了不少,她的眼睛亮得像是星辰,手杖上的月亮光芒大放,将最后一些枝条吐了出去,化成好几段篙杆,滚落在那些树筏上面。祷告声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异常多的线,无形细小,像是茧一样缠在林子月身上,又像是输送血液的导管,将莫名的力量和其中渴求生机、憎恨这种绝境的意念统统也传达给她。林子月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些东西应该跟因果之线一样,但却是只属于幻世的。 于是,林子月明白了这些人们的心意,所以她望着天空,望着那直抵天空的黑柱,望着在其中酝酿灾难的那股无形力量,抬起了自己的月杖。 她似乎在那没有形态的虚空看见了命运。 杖尖月亮上的光芒越盛,不再拘于船头,那柔和的光芒像是抬起头舒展翅膀的群鸟般飞了起来,飞越人们的头顶,几乎要替代那渐渐西沉的太阳。每个人都将目光落在那上面,心里想的是同样的事情,即使念头稍有区别,但是他们的意志汇聚在同一点。 林子月侧头瞥了一眼亚瑟城。 你看啊,我,他们,都不希望这里毁灭。 林子月转回来,看着那红色愈盛将要怒吼的山口。 所以你不能将这里毁灭。 这不是我的请求,是他们的。 当林子月闭上眼睛抬高月杖的瞬间,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从月杖上扩散,包围了她,笼罩了宝来商会的商船,遮在那些絮絮低语的上面,落在那些不安的人群身上。孟离感觉海水压制他的不适被缓解,有柔软的羽毛托着他让他站得越来越稳,轩辕煜感觉自己身体骤轻似乎无处不可去,几近要解开一切有形的束缚。哭泣的人们开始停止哭泣,悲伤的人们却被抚慰了悲伤,都呆呆地望着商船船尾那轮照在脸上的月亮,看着月亮上如纱般轻柔,将他们覆盖的月光。 轩辕彦却感觉林子月不再存在,她的双脚明明立在船上,却好像是一步步踏向了天空,轩辕彦的意识没有被那月光的力量所撼动,他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是对场中发生的异象观察最仔细:天空渐渐分裂成虚幻的色块,色块之间竟然变得倾斜,在扭曲交错中往下方压低。太阳已经黯淡得像是随时会被扑灭的烛光,林子月手持月杖站在船边,被所有人无声地仰望,就像是在仰望一轮冉冉升起的月亮。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起的头,人群开始歌唱。 “亚瑟失去了他的家乡~漂流到美好的新岛上~他其实从没有走远~仍住在能望见家乡的地方~亚瑟建立了新的城市~却依旧怀念他的家乡~当天空开始变红~当大地被山火烧僵~亚瑟失去了他的家乡~却有了名为亚瑟的城邦!” 这是亚瑟城的一首民歌,亚瑟城的人们从稚童唱到暮老,歌里讲的事就是亚瑟城的历史,此时听来却越发可悲,这些人正如亚瑟一般面对着失去家乡的命运。只要是亚瑟城的居民,都在随着那第一个开口的人歌唱。跨海行船而来到亚瑟城的商人们面色苍白,却也轻轻哼着调子,似乎是怕惊醒了那些高声歌唱的人们。 “这里有银鱼群般的船只~美丽的宝石镶嵌在心上~有最热情的姑娘雀跃起舞~有最坚强的少年扬帆远航~在荒芜中建立起希望~亚瑟失去了他的家乡~却有了名为亚瑟的城邦~随着日升我们辛勤劳作~随着月光我们尽情歌唱!” 远处的火山口开始发出咆哮,似乎是不满于人群的歌嗓,林子月的喉头有淡淡的铁锈味涌出,但是月杖光芒更盛,月光升腾不断,要将那歌声也送到天上。 这不是我的意志,是他们的。 你听听啊! 他们是你的人!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居民!你杀不掉我们!那又凭什么要牺牲他们!你给我好好听着! 她在心底呐喊着。 “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是名为亚瑟的城邦!我们怀抱晴朗的蓝天和蔚蓝的海洋!我们生在这片美丽之下!我们长在这片泪水之上!在万里绵延的海岛间!火焰烧不尽亚瑟的悲伤!也不能烧尽清晨的阳光!亚瑟失去了他的家乡!却有了名为亚瑟的城邦!” 月光由地面升腾,最终抵达了天空,像一根细针穿过因果织就的网,妄想要编出不一样的花纹与色彩,去改变既定的一切。 火山口的光芒凝滞了,那些红色的烟尘、黑色的烟柱,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甚至可以说是很滑稽地就那样硬生生停在了原地,僵持在半空中,似乎在与那月光角力。有鲜血从林子月的嘴角渗了出来,她眼前有些发花,但是却死死将手中的手杖稳稳地抬高,一切还没有结束。 人群传出的声音停歇了,因为歌已经唱完了,他们的眼中、袖口、脸颊都是泪水,像是透明清澈的水钻,毫无杂质。 但是歌声还在,而且越来越响亮,就像是回声似的,一遍遍回荡在月光所及的任何地方,像是一声声充满怨恨和悲伤的控诉,从船上,随着月光飞过海面,随着上升而穿过云层,去到更无形的地方,化作坚定而执着的力量,卡在了命运的齿轮里。 人们不愿意向命运低头,这时候火山喷发,毁灭了亚希密,他们会承受那样的后果,但是绝对不会低头,在发生灾难后,他们将在灰烬中重拾新生。在亚瑟城之外,还会有新的城市出现,还会有梦见“亚瑟城”的新城邦,这就是文明,这就是人们在命运面前展现出的力量。 你听到了吗? 他们的歌声多美啊。 林子月嘴唇一张,她的嘴角就有血沫洒落,但是她的眼神却很温和,她丝毫不觉得痛苦,只是感动,无比纯粹的感动。 海面的波浪都凝滞了,商船也凝滞了,后面跟随的船只都凝滞了,人们的恐慌只是诞生的瞬间,就被那月光的轻抚平息了。空中蔓延开来的大合唱越来越远,挣脱了月光的范围,只是顺着空气、顺着苍穹、顺着阳光与海,往整个幻世飘去。 林子月不知道,这时候整个幻世的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玩家都听到了这首歌,甚至就连身处各种小副本里的玩家们都不例外,他们听到了“亚瑟的城邦”,可是这个城市在哪?根本没人能说上来。虽然夏洛特海湾的玩家们隐隐耳熟,却从没接触到这个地方。他们本来是没有可能在这个时间段知道的,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疯狂地讨论、打听起来这个地名。 幻世沸腾了,主系统沉寂了,这样的改变出乎了任何存在的预料。主系统背后的公司管理们,目瞪口呆地发现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只剩下了“亚瑟”两个字,此时再允许主系统就此让火山爆发?恐怕会被失落的玩家们喷成筛子,以为是他们在过度营销做出糊弄玩家的手段,但他们本来就一无所知的,甚至根本不知道林子月这几人的存在!一切都是在主系统自顾自的控制之下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一刻由于主系统与命运之书的联手,他们在无意间便忽略了幻世主系统的异常,可是这件事不能不管。 亚瑟城从对玩家们隐形,变成了他们的热门话题,一个就这样从天空洒下歌声的城邦,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前一刻,这个将近毁灭的地方,就这样在破坏了主系统秩序的歌声里,搏得了自己幸存的余地。林子月通过告诉整个世界“亚瑟城”的存在,竟然硬生生将第三方的管理部门拖下了水,这本来应该是她和主系统之间的交锋,也是她和命运之书间的彼此试探,却被她用曝光这所城市的奇异手段而化解。 亚瑟城也因此,从幻世里一座可有可无的城市,变成了幻世里必须存在、等待玩家们抵达的地方。 火山口凝滞的黑烟开始变淡,红色的火星摇晃着往下坠,就像是喝醉了一般往出来的地方飘回去,那直达天空的烟柱居然发出了不甘的悲鸣。 林子月知道,那是主系统的憎恨,这一次是她用的手段过激了些,但是…… 林子月回头看去,人们正因为火山口的异象而大声欢呼,有亲人还没回家的人此时手舞足蹈,老人紧紧抱着孙辈喜极而泣。 但是很值得。 他们不用失去家乡了。你不觉得这一切很有意义吗? 林子月看着那不断消退、被吸回山口的浓烟,在心里问道。 主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是那个有些久违的清冷女声,林子月、轩辕煜轩辕彦和孟离都听到了,这很不可思议,因为之前仅仅林子月还能使用系统的部分功能。 虽然这只是一条给玩家们的通知信息:“艾撒塔大陆通告:夏洛特海湾港口已开放,玩家可自行乘船或搭乘商船出海。全体玩家通告:跨大陆交通工具即将开放,由于将要进行系统调整,请玩家于一小时内下线或离开副本,未登出的玩家将被强制登出,本次更新详情请前往官网查看。” 接着,林子月收到了一条只有她能听见的信息:“东升大陆即将更新魔族入侵事件,请自便。” “请自便?” 此时林子月躺在床上,刚刚睡醒没有多久,她的身体虽然因为心力憔悴到呕血而虚弱,但是她的眼神却极其精神,那些由人群经由月杖飞往天空的信念之力,终究有一部分融进了她的身体里,在灾难过后那些临时链接的线便断了,只剩下钱丘那一丝越发紧密。 隔壁屋里就是同样躺床上的孟离,这边屋里,轩辕彦和轩辕煜一人一把椅子坐在她床边,都因为她说的这句话而皱眉。屋外的走廊上仍然有仓促的脚步声传来,钱丘又兴奋又骄傲的声音隔着门板也特别大:“抱歉抱歉!她已经睡下了,真的没办法见客了!啊不用不用!太客气了!这些礼物放那边就好!我?嗨!我就只是个船上的商人!哪里能跟那月神说得上话!” 月神?是说……我?别了吧…… 林子月心里叹息了几声,那异象的本源其实是这些人的信念,是他们对于家乡即将毁灭的愤怒与悲怆,才有了那样伟大的力量。神?这可算了吧……自己哪里算神……自己不过是借着他们的力量,帮他们免去了本来不该有的灾祸而已。 “这个请自便……颇有种请君入瓮的意思啊。”轩辕彦手里转着一个喝干净的椰子,这也是来感谢林子月的群众送的礼物,特地请镇上最漂亮的小姑娘和最帅气的小伙子给送过来的,但是依旧没能成功见到“月神”一面,让亚瑟城受救的居民们都有些担心。不过钱丘的口才倒是很好地安慰了这些人,成功地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是阳谋,即使知道危险重重,但是你不能不去东升,主系统决定跟你光明正大地对抗了。”轩辕煜拿起一条打湿的毛巾,想要替林子月擦脸,结果毛巾被林子月自己接了过去,他只好看她自己动手。 轩辕彦将椰子丢在一边,指了指自己:“这个魔族入侵……不会是说的我们吧?” “有可能啊……”林子月的脸在毛巾底下,声音闷闷不乐,“这下真的要成为玩家公敌了。我好想骂人啊!好想把那个什么主系统抽出来揍一顿……” “魔族入侵……我记得之前钱丘说过东升大陆是以修道居多的地方?” 轩辕煜解答了他哥的疑问,毕竟孟离不在,这里就他对于幻世的设定最熟悉:“嗯,仙侠武道基本就能概括东升大陆的玩家类型,所以那边的文化也是以东方古典为背景,玩家们可以通过拜入大山门走修炼捷径,也可以自己快意江湖体验武侠生活……” 林子月摇摇头:“只会更麻烦吧?有大山门有宗派的话,恐怕我们会面对的将是系统而广泛的围剿,我们现在可就四个人啊。” “更何况你不乐意杀人,不然我们走一路过去反而很轻松。”轩辕煜将她脸上的毛巾拿了下来。 “这不是我的问题吧!本来就不应该到处结仇啊!”林子月对此表达了强烈相反的意见。 轩辕彦不怎么赞成她的话:“你生活的环境摆在那里,我不会指责你什么。但是幻世更多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所以轩辕煜的话也有道理。” 林子月过了半天,抬起手揉着眼睛,轻声道:“但我不想杀人。” 门外钱丘的大笑声都传进来盖过了她的话语。 “主系统要发挥自己的主场优势利用玩家和幻世的居民,我们就不能再手软了。东升大陆只会更加危险,不会再像艾撒塔这边的旅程这么顺利了,说不定西甘盟那样的情形还会再出现。”轩辕彦低声道。 “我知道啊……”林子月撑着身体想从床铺上坐起来,结果被轩辕煜按了回去。 “你先好好休息,我们这些事情稍后再说。我们在亚希密还要待一段时间呢。” “嗯?不直接走吗?” “钱丘那家伙要打着‘月神’的名头低价采购一笔上号的宝石。” 林子月一愣,接着立刻气恼得要从床上爬起来:“那个混小子!我要跟他拼了!” “这不是你之前给他提的建议吗?”轩辕煜突然补了一句。 林子月又是一愣,然后裹着毯子重重地一个翻身,将自己又羞又气通红的脸埋到了枕头里:“你俩都给我滚出去!出去!让钱丘也滚!” 第116章 亚希密之变(下) 幻世进行维护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变化的只是玩家们“冒险者”的事情,与林子月几人无关。但是那更新后系统透露给玩家的内容,由于林子月几人不知道内情,林子月又遭到了主系统的威胁挑衅,所以才会对额外上心。让钱丘送了新的信回去艾撒塔后,钱丘告诉林子月,之后的航程都没有办法送信回去了,他家的信鸥飞不了那么远,所以这一次她信中写的内容也额外长,并且林子月叮嘱黑白仔把更新的内容概括下都发给她,尤其注意东升大陆那边的活动,毕竟包子实在做不好这种事情。林子月虽然将信送了出去,但是要想收到信,恐怕只有等到东升那边才行了,宝来商会在那边有分行,自然也有通讯用的简单传送阵,送信到船上可能来不及,到时候商船漂在茫茫大海上,信鸥都飞不到,送信到对岸反而更方便。 商船为了修整、购货,在亚希密多停留了些天,让林子月很不得劲儿,因为一旦下船被人看到样貌,她就会被人争相围观引起骚动,实在是受不了那种场面。这些天她都被轩辕彦笑话了,说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丫头就是丫头,还会因为粉丝追星的场面害臊,结果被钱丘打了几拳,说是不允许他亵渎月神的名义,然后钱丘就被轩辕彦用烟雾吊在船头挂了一下午当船首像。 其实林子月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死盯着那个用月神的名义开始疯狂低价收购顶级宝石的钱丘,说是要运到家乡去给月神盖个宫殿,所以想用这些极其美丽的亚希密特产作为装饰。这下子很多单纯的亚希密居民听说了这件事情,又听说了“月神”传歌息山火天怒的事迹,顿时都将家里最好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从最好的水果、最美的宝石到最新鲜的鱼虾,都不要钱地往船上送。要不是林子月强行看着让他们一定要收钱,这些白捡的便宜就给钱丘占光了,毕竟林子月他们拿着太多东西根本没有用。 本来打着名头做买卖的营销方法还是林子月跟钱丘随口一提,结果这小子太鬼机灵了,居然打出了“月神”这种吹嘘她的鬼话,林子月感觉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然恨得牙痒痒,却实在拉不下脸将那些想要送东西传达心意给她的居民们赶跑,就只能受着了。 林子月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快到异常,她似乎理解些那种力量对自己的影响了。 “信仰之力?那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一线,所以你才有了那次撼动系统的力量。是吧孟离?”轩辕彦坐在摇椅上,这里是宝来商会名下的一栋小别墅,空出来给孟离休养几天,他要等出发的时候才上船。 孟离正坐在桌边写着他的游记,更多是用日记的口吻将那天发生在亚希密的事情整理一遍,而且加了不少贬低钱丘的私货进去。听到轩辕彦喊他,他回过头对林子月道:“别想得太美,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不可能被复制。” 林子月有些不满:“如果奇迹能发生很多次,那就不是奇迹,而是我与幻世主系统还有命运之书相对的资本。不然我为什呢这么正经得来问你俩?弄得像是我是个傻子一样。” 轩辕煜挑了挑眉,没有把“你本来就是”这句话说出口,这段时间他跟林子月相处的时间越多,求生欲也变得越强烈。 “不要想着利用信仰之力,它只能在特定的场合起作用,大部分时候基本没有作用……因为人心太散,众志成城是没错,但是众口难调你肯定也懂。” “老烟我就不问了,孟离你呢?难道没有使用过信仰之力?” 孟离的神色顿时阴冷下来,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但是却看着让人发寒:“信徒跟信仰之力是两回事,我只要想,任何有情欲念头的人都可以被我变成信徒。信仰之力是由发自内心的信念转化而成,与那些跟我交易的信徒无关,我知道你不是在挑衅我,但是别再问我关于我头衔的问题了。” 轩辕彦大笑起来,冲淡了屋里有些冷场的气氛:“哈哈哈!别管他!他一直对自己的头衔感到厌恶,但是继承了就没办法换嘛……准确点说,那些信徒祈求的信念之力最终回馈给了孟离的头衔,而不是他本人,这就是七宗罪的特殊之处。持有者会死但是头衔不会消失,而越是动用头衔力量的人,就越容易被那头衔所反噬,如果拼命使用信念之力,对我们来说就是人格被侵蚀,彻底转化成某项大罪恶魔的下场。所以草莓对这方面看得非常严格,除非生死危机不然不允许我们滥用头衔的相关能力,她不希望辛辛苦苦找到一群符合条件能使唤的手下,一转眼又得全处理了。” 轩辕煜顿时紧张起来:“那你之前在海上……” “那种情况没事儿,毕竟不是通过嫉妒的情绪直接操纵别人,那种程度只是用来加强自身能力,算是最稳妥的使用方法啦。” 林子月突然抓着轩辕煜的手,满脸认真地盯着他,她那迫人的目光让轩辕煜脸都红了,尤其是边上轩辕彦和孟离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反应。林子月也什么都不说,就是紧紧盯着轩辕煜。 “你要干嘛……”轩辕煜实在是憋不住了,但是林子月依然不说话,紧紧盯着他。 “你到底在看什么……” “线。”林子月松开了轩辕煜的手,目光也从他脸上收了回来,她摊开掌心的时候里面有透明如丝的线头飞速消融在空气里。 孟离和轩辕彦都是一惊,轩辕彦抓住了林子月的手腕:“这是无属性的因果之线!这东西怎么可能被你具象化!” 轩辕彦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松开了林子月的手,严肃地道:“以后绝对不要轻易把这东西展露给别人,这样未经炼化的因果之线是谁都可以吸收的力量,要是有人贪图你这能力就麻烦了。” “那绿色的那种是不是算是被炼化的?就是我之前用的那种。”林子月说着,手上一捻,多了一根绿色的线,似乎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像是花园鳗一样没有规律地摆动着。 轩辕彦指了指轩辕煜:“你放他身上试试。” 轩辕煜挪开了一点:“我拒绝,给一剑吧。” 林子月很听话地将那绿线往空气里抛去,它摇摇晃晃地飘向孟离的位置。孟离轻巧地接触到了线,随即精神一振,然后瞪眼瞅着轩辕彦:“你是不是知道她炼化的因果之线极其有增加灵魂凝实程度的效果?” “嘛……我知道吗?”轩辕彦含糊地说着,“但是这样炼化过的呢,只有在炼化人同意的情况下才能给别人使用。” “我之前在钱丘身上放了一丝。” “那说不定他以后真的可以修炼去了。”孟离耸耸肩。 说钱丘钱丘到,他推门进来看到四个人都在,顿时冲他们兴奋地扬着手里的小袋子:“我拿到了好东西!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个小岛上居然有灵石!还是天然的火系灵石!” “灵石?”林子月接过袋子倒在孟离的书桌上,里面滚落出一些不规则的半透明石卵,石卵中间红光流动像是包着火水似的,握在手上温热微烫,一看就很奇异。 孟离眉眼间的愁闷不见了,捧着好几块灵石思索着:“这东西确实能成为我们去东升的敲门砖,火属性运用起来也是非常方便,那些宗门大概会抢破了头。不过这些……归我了。” 说完他好不要脸地将袋子从林子月手里夺了下来,飞快地将那些灵石收了起来,连林子月手上把玩的那颗都没放过。见到他这样,轩辕彦好奇起来:“你怎么跟允一个德行……” “我不是贪婪!这对你们又没用,但是有灵石的话我终于不用在海上被压制得半死不活了,等到了东升再给你们不就得了……”孟离一边说的一边将那个灵石袋塞到了最贴身的口袋里,脸上难得出现了舒缓的笑容,看来这段时间航海的事情真把他恶心得够呛。 钱丘才反应过来,顿时急了,伸手想掏袋子结果被孟离一个眼神吓退了退了几步,钱丘站到林子月身后,气呼呼地冲孟离喊起来:“那是我的!” “这肯定是他们给子月的,你的?难道不算你骗来的?”孟离字字出口如起锤砸钉,敲得钱丘脸上都红了。 “那也是我拿来的!哪有就被你这么独吞的道理!总共就这么一点啊!” 林子月转身将钱丘拽到了屋中间:“说吧,你拿这东西给我们看应该有别的用意吧?我可不认为你就这么简单来送个东西的。” 钱丘抓着腮帮子,瞅着孟离不说话,脸憋得发红。 孟离嘴角抽搐了几下:“那你说事儿,说完我还你。” “能不能,麻烦几位,陪我去那岛上……嘿、嘿嘿,那一家人说这都是家传的宝贝,他们说一定要带上‘月神’保佑他们,怎么都不肯单独带我过去发现熔晶的那个岛。” 轩辕彦问:“既然某个岛上有条矿脉怎么会只有那家人知道?还家传……这种东西一看就很珍贵,钱少你家里的商会居然从没听过?” 钱丘扁扁嘴:“所以我更想知道了啊!这不,跟他们按照宝石十倍的价格买了这些,立刻就拿来给林姐过目了嘛……林姐咱们走不走啊?”说到最后,钱丘讨好地看着林子月,脸上笑得快开出钱花儿了。 “我觉得去看看也无妨。既然能让孟离减少恐海的症状又能在东升大陆用来交易,去看看也没什么,反正现在也没事儿。” 轩辕煜也点点头:“不过也得小心,能盛产这种火元素水晶的地方,恐怕离岩浆流道很近,甚至矿脉就长在火山里面。” “他们胆子真大,那种地方也往里钻……小老弟,咱俩就不去了,那种地方咱们去不得。” 轩辕煜很犹豫,明显是不放心林子月,望着她的目光里带着询问,见林子月微微摇头,轩辕煜只好“嗯”了声,对孟离道:“那你负责好她和钱丘的安全,我俩还是……回避下。” 孟离点点头,跟轩辕彦相处也有段时候了,他自然知道这是两兄弟的心理阴影,自然不会多加提及,钱丘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不过只要林子月愿意去,他倒是不在乎别人走不走的。 “孟离哥,我讲完事情了,你可以把那袋子还我了吧?到时候真的挖出矿脉你给钱我给货,要多少有多少……” 孟离从怀里掏了指甲盖大小的一颗红色石卵出来,丢给钱丘,然后毫不客气地道:“带路吧,我们这就去看看到底哪儿来的。”孟离彻底无视了正在骂他不讲诚信精神的钱丘,林子月只好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催促钱丘带路,毕竟不能耽搁太久,季风季就那么长,过两天他们就要离开亚希密群岛了,这种事儿自然越快确定越好。 那带路的是一个很精神的青年,皮肤因为常年在海上被晒成了古铜色,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身后缠着用芭蕉叶编的背囊,腰间挂着简易的凿子、匕首和鱼线。青年看到林子月的时候,立刻恭敬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顶,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地低下头在自己左右肩头各锤了两下。钱丘小声给林子月讲解了下,这是亚希密最诚挚的见面礼,一般他们只对自己眼里的英雄做这样的动作,以表达自己赞天顺心的尊敬以及对人肩头重担的敬佩。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带着一种略显僵硬的口音:“欢迎您,敬爱的月神!感谢您拯救了亚瑟城的生命!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是我的祖先发现的宝岛,先祖相信那是一处被诅咒的神岛,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待一位知道如何平息海山怒火的人。” 林子月没有解释之前火山熄灭另有原因的事情,只是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谢谢你愿意给我们带路,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们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月神您多虑了,我家先祖想的只是能进神庙一趟,但是因为海山的怒火太旺盛,一直在流火,所以我们只能在每年暴雨季节的几天走近一些,捡到一些看上去极其美丽的卵石。进入神庙是我的荣幸,是我家先祖长久以来的梦想,也是我从小就期待的一天,这个梦想对我来说比任何财富都宝贵,不需要您的任何付出了。” “不,绝对不行,因为你从那里拿到的那种石头就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了。我们不能白白收你的东西,那会破坏交易上的规则,给你们带来困扰的。该付的钱这个人都会付,绝不能少。”林子月指了指钱丘,就当没看见钱丘在冲她挤眉弄眼。 青年笑了笑:“谢谢您,您可以称呼我‘布鲁’。您的心灵真的有月光那般纯净,因为曾经被天空的神背叛,所以神在亚希密不是一个多么高贵的词。但是您的举动让我们想起远古的亚希密,那时候这里充斥着的神都是英雄,也和您一样拯救过亚希密的文明。” 林子月被吹捧得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默默跟在青年布鲁身后,几人走到了一处很偏僻的海口,一艘上了年头小渔船在栓子边飘飘荡荡。孟离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火灵石含在嘴里,上船的时候就再也没有那种被克制的状态出现了,虽然他脸上还冒了些虚汗,但是海风一吹舌底一暖,孟离很快就摆脱了那种虚弱的感受,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死都不肯开口了,因为说话的时候口齿不清。 钱丘看了几眼这艘船就失去了兴趣,太破了,他身上这长衫撕几块下来都能换上七八条这种船。敲了敲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横板,钱丘问道:“你平时就开这个过去?不怕那山火爆发给烧光了?” 布鲁很灿烂地笑着:“这倒不用担心,船是属于大海的,只要不爬上陆地,大海就会保护它。” “算了吧,大海吃的人还少吗……保护可说不上。” “我们是海的子女,当然会受到大海的保护。月神是天的子女,所以她能让歌声直达天听。而你和这位兄弟都是大地的子女,这点差别你们看不出来,我们感觉很明显的。”布鲁说着,话里总是用月神两个字指代林子月。 “你不用喊我月神,喊我林子月就行。” 布鲁很开心地点点头:“您既然这么说了,我便不忌讳称呼您的名字了。” “布鲁,那地方是只有你家里人发现了吗?我家不知道在亚希密走了多少年船,怎么从没听过什么神庙或者那种灵石的事情?” “因为那海峡里的溶洞洞口有星星鲳群落,一般人从不过去。” “星星鲳?”林子月有点迷茫。 “一种食肉的鲳鱼,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永远成群结队,数量多得像星星,人要是身上带血掉下水里,很快就会被他们啃干净,骨头上都会遍布咬痕……我说布鲁,你带我们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想必有应对的手段吧?不然我现在让月神把你丢下海算了……”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这种贝壳粉你们拿好,”布鲁大笑了几声,拿出一小袋扎好的淡红色粉末,“这是用咕噜贝磨出来的,星星鲳对这种东西过敏,闻到后就会跑了,待会儿我们要经过一段低洼地,以防万一你们提前抹上,免得吸引到星星鲳跳进船。” 孟离的手比较快,在林子月之前接下了那包粉末,接过后看了看才塞到自己怀里,但是却没有给林子月和钱丘。布鲁只是怔了怔,随即笑着摇摇头。 钱丘不满地瞪向孟离:“你这人干嘛啊?现在就撒上呗。” 孟离冷笑一下,因为嘴里还有那火灵石,只能含糊地道:“哽会儿啊。”(等会儿吧) 林子月隐约察觉到孟离的用意,她冲布鲁抱歉地笑笑:“他这人就这个样子,怪里怪气的,你不用在意。” 钱丘听林子月这么说,也不说话了,挠了挠头默默记起渔船的行驶路线。 布鲁摇着船,嘴里轻哼着那首“亚瑟失去了他的家乡”。 第117章 神庙与神使 渔船随着入海越深,有些摇动,晃得孟离想吐,他看了眼那在船尾站得极稳的布鲁,只能闭目养神。看不见海也算一种心理安慰,至少孟离觉得嘴里的火灵石挺好的,让他心里安定不少。只有品质极佳的灵石才有这样圆融如意、自成元素小世界在内流转的品相,虽然轩辕彦也能感到这里面蕴含的能量极强,但他毕竟比孟离少活了不少年,又被草莓一直留在原生世界,对这些非本土世界的力量体系没什么了解。 就这个亚希密的居民,怎么可能有技术把这种上好的灵石开采出来?还家传神秘岛和神庙地址?恐怕是那天空岛斯凯比亚的遗址吧,那个粉末的味道也不像贝类,反而像是晾干的血沫,别人闻不到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不就趁着那两个人一个年轻贪财一个心软好说话处处设计,他把我们引过去能安什么好心?我——不对,不能呸,呸了灵石就要掉出去了。 布鲁哼着调子,他的声音在海浪声中却特别稳定,就像是一截礁石,任由海浪不断冲刷想要将其淹没,却始终传达着布鲁情绪上的自由和坚定,也让林子月和孟离各有所思。 船虽不缓,也不算稳,但今天的海浪似乎格外温柔,像是在簇拥着这艘微不足道的小船,知道它要去往何方。 林子月忽然神情一肃,有某种压迫感出现,来自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某座海岛。她顿时知道那就是目的地了,恐怕海岛上确实有某种禁制,所以虽然她感受到那产生压迫感的力量极强,却只有走到临近的地方才有感觉。想到这里,林子月探出头往水里看了几眼,又飞快收回脑袋:“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些跟着渔船的东西,扁平的黑色身子,但是鱼鳍和头尾都是红斑,大概有七八条。” 钱丘的脸瞬间就白了,他知道星星鲳的咬合力很猛,甚至见过那种牙齿跟锯子差不多的鱼尸,活鱼甚至可以通过不断撕咬将厘米厚的木板拆碎。钱丘冲孟离喊了起来:“快、快!把那东西的粉末拿出来撒下去!那就是星星鲳!一会儿就要疯狂聚集起来了!到时候鱼群发起疯来连船都会被啃穿的!” 孟离也感受到了那禁制,便不再旁观,很平静地看着钱丘,眼里有些嘲讽。将嘴里的灵石直接咽下了肚子里,孟离才淡定地道:“你要是不想死得更快,最好就别用那粉末。” “不是吧……”钱丘虽然有点少年热血幼稚又爱财,但他不蠢,能从一帮兄弟间脱颖而出成为钱家今年祭祖远航的代表,足够说明他的才华。钱丘本来就是个很机灵的人,听到孟离这么一说,看着布鲁的眼光顿时变得不善。 “钱少爷,我本来就只打算请某位月神来的,是你一定要跟来而已。你一个人我还能接受,你现在又后悔没带护卫是不是晚了些?” 钱丘往边上挪了挪,抱住了孟离的手臂,眼神凶恶:“你别以为我会怕你!威武不能屈!我这一辈子只向钱低头!你还不配让我害怕!”这话由他抱着别人的胳膊说出来,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 孟离一脸嫌恶地将钱丘从自己手臂上“摘”了下去:“就你这样没现在跳海已经很有勇气了,难不成你对我和子月这么没信心?” 钱丘很委屈:“下面全是星星鲳!你要我下去干嘛!减肥嘛!?” “那肯定能减掉不少肉呀……”林子月打趣道,但是她同样平静的目光却让钱丘心下安定了许多,林子月不是个特别爱开玩笑的人,钱丘知道她的个性挺较真的,不过既然这种时候她还能开玩笑,也就是说她一定心里有数,或者她觉得根本没什么好挣扎的希望。既然知道要么是最好要么是最坏的情况,钱丘顿时光棍起来,也不再害怕了,重新踏实地坐在木板上,只是望着布鲁的小眼睛跟在磨刀一样。 “钱少爷真是有勇气,佩服!”布鲁虽然还是在笑,但是他眼里原有的热情消退,那双白牙上去就有些瘆人了,“月神和这位……想必你也是神使吧?” 孟离眉毛一竖就想喷人,结果看到林子月一个带有深意的眼光,顿时闭紧了嘴,打算听听这青年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林子月却在听到那个“也”字后,在心底唏嘘了下,看样子这家伙已经无心隐瞒自己神使身世的事情了。 也对,这人或许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将林子月推到能与她对话的人面前,他从始至终的尊敬都是真诚的。 林子月又往船外看了眼,很快收回了视线,那些紧紧贴着船身聚集的星星鲳太多了,就像是趴在蜂巢上的蜂群,密密麻麻使人看着直恶心,船的颠簸变厉害了,她好不怀疑下面有星星鲳在拱着这条船,这青年肯定会做手脚不让他们轻松离开。 林子月冲布鲁微笑道:“既然你就是神使,那表明你的来意吧。” 布鲁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但是渔船却仍在缓缓前行。 “我的来意就是想请您到神庙与斯凯比亚的神灵一叙。您的力量,一定能让神灵大人恢复往日的荣光。” “先不说你到底为什么信仰一个信口雌黄自称‘神’的骗子,你又肯定子月能帮到那玩意儿?” “神在注视着我,通过我而知晓这个世界,自然能传达他的旨意给我。” 孟离回头,他的口型无声地冲林子月比划了下“附身”两字,林子月却摇摇头,她感觉这里面有隐情:“你的目的既然被我们拆穿了,你现在又打算怎么做?” 船下被啃噬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布鲁面带微笑地看着三人严峻的脸色。孟离将那包粉末掏了出来,远远地往外丢了出去。只是瞬间船下的啃噬声就消失了,那包粉末掉下海面的位置疯狂地翻起浪花,布鲁很是好笑地摇摇头,重新摇起了船。 “月神信任我,这是我的荣幸。这位神使一眼看穿我的把戏,却毫无一点月神的大度——”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喊我一遍神使,我就把你刺成筛子。”孟离冷着脸,右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 “布鲁,还请你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布鲁的神情也不再那么随意了:“既然您认真得想知道,我作为神使当然不能违背您这样的存在。我的先祖确实发现了神庙,但是神庙从那时候直到现在都是属于神的。那是极其美丽而圣洁的生命,正因为您跟神一样,所以您一定也能感受到的。” 林子月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你说的一样是指什么?” “当您拯救南码头的时候,我也在人群里,我和神都感受到了您伟大的力量。所以神无论如何都想见您一面,为此不惜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可惜,被毫不合格的神使所贪……” 孟离没什么反应,虽然布鲁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了,话里也指的是他,孟离反而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布鲁,手始终在剑鞘上来回抚摸。 船接近了那艘充满禁制的海岛,有一处崖洞在海水起伏中亮着微光,而且很明显不是天光。渔船进入崖洞的那瞬间,林子月的耳边响起了那个清冷的女声系统音: “已触发任务:斯凯比亚的守护神。” 但是跟之前那个男童声音宣布的任务不一样,林子月飞快过了一遍脑内任务列表,却没有任何这个任务的提示或者介绍,只有单纯八个字的任务名称。林子月顿时皱起眉头,这不是命运之书,是来自主系统的任务,可是连提示都没有,自己要怎么做? 走一步看一步? 刚才涌出的不安更浓了,明知道这可能是主系统的陷阱,林子月却不愿意退缩。她看着布鲁,这个青年眼里还满是虔诚和真挚地回看着她,让林子月越发不舒服:“布鲁,如果待会儿发生了某些事情,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能感受出来,所以……” “谢谢您的称赞,这是我的荣幸。” 林子月苦恼地拍了两下前额,也不知道待会儿把那个神庙里的神制服,能否让布鲁看清这一切。就现在这种怪异来说,林子月虽然不觉得布鲁是被那神庙生物附身了,但也觉得他是受到了某种极端的蛊惑,而且很可能是他先祖开始就被那生物所控制了。 渔船穿过崖洞,身后的海天渐窄,就像是被缓缓合起的蚌壳,而林子月觉得自己正被那山石的蚌呑入,身前那种异常的亮光变得越来越旺盛,直直地盯久了就会双眼发酸。崖洞的尽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光芒,什么都看不见,渔船就往那一片空白缓缓行进,林子月听见钱丘的呼吸变急促了,看到布鲁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孟离的眼神开始变得温和恍惚了。 渔船驶进了白色的柔光,林子月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月光里似的,那种温柔如襁褓,又像是春天的暖风搔着柳枝头,又像是在冬天里捧着的热茶。她情不自禁地想歌唱,想拥抱那光芒,想永远跟那光芒在一起,让那温暖的光与自己融为一体。 “成为我的神使吧,与我共存吧。” 林子月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想要答应那和煦似暖阳的声音,但是她的手腕上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她,一声痛呼脱口而出,代替了那刚刚滑到嘴边的应承。 博缇丝的牙下有鲜红的血液淌了出来,他咬得非常用力,因为那个迷惑林子月的对象能力太诡异,他生怕咬得太轻没有办法唤醒林子月。林子月的意识恢复过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手中立刻想召唤出月杖,但是却毫无动静,她心里的不安彻底落在了实处。 博缇丝在她手腕上紧了紧,提醒她说:“这里有禁制,不只是你被削弱,我的身体也无法转换形态离开你手腕了。孟离和那个小胖子还有那个青年都被传送走了,那个青年不说,孟离和小胖子的情况不一定比你现在好到哪里去。” 林子月从沙滩上爬了起来,打量起环境:“孟离应该没事……你既然没有受到蛊惑那他应该也很快就能转醒,但肯定会被困起来的……” 沙滩很柔软,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些碎沫子散发着微光,这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不少,林子月身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但是那些草木传来的感觉却隐隐在抵触她,仿佛对她的存在抱有敌意。林子月身后就是轻柔的波浪,她全身都是湿的,毕竟刚从水里被波浪捞出来,白色的海沫还在舔着她的腿脚,将裤脚挤出一把水,林子月至少能确认这就是普通的海水,没有腐蚀性之类的危险。海水在这里像是归巢的倦鸟般沉静,一切事物似乎都沉浸在那种温柔抚慰生命的感受中。波浪尽头是高耸坚硬的石壁,石壁最上方居然高到没入了云层,石壁上面笼罩着那诡异而温和的一层白光,这座岛这么高、又怪异,就算是外面星星鲳多了些,可是怎么可能这么久没人来过?其中玄机恐怕就在那道冒着白光的石壁里。在外面的时候这座岛看着并不高,外面山崖看着很险峻,但远远没有直上云端那么高,没想到进来之后却另有一番景象。 但是进来了就进来了,那个“神庙”总得是个建筑物吧?在哪儿呢?林子月这样想着,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迈步就踏进了森林里。 林子月从存储空间里拿了一把备用的细剑出来,在身旁最高的椰子树上留下一个月形的剑痕。存储空间还能用的事情令林子月心里踏实不少,这说明这个禁制只是针对她的手杖,可能是更倾向于封锁灵魂力量,存储空间能用就说明这里没有跟主系统那样或者类似监察使们操纵的因果力量,所以她目前只能说是身处困境而不是绝境,至少自保能力和日常储备都是不用担心的。 起身进入树林十几分钟后,林子月就从树林边缘转了出来,看到了她留在沙滩上一颗椰树上的剑痕。林子月疑惑地摇摇头,扭头又一头钻了进去,果然没有多久她又一次绕了出来,简直就像是这片树林在告诉她主人家闭门不见客一样。 林子月望着树林,这一次她闭着眼睛仔细感应了片刻才走了进去,每经过一棵树就在树干上留下轻微的痕迹,在心里默数着经过的树,林子月在数到第一百棵的时候发现本应空白的树干上有道剑痕,但是这一次她数了四十多棵树便走出了树林。 站在海岸上,林子月有些发愁,望着对面平静的海水,她用剑在沙滩上比划了几下,才开口问博缇丝:“有没有什么能在水下呼吸的方法?” “如果我能变大还能把你吞到肚子里,但现在我也没辙啊。” 林子月没有抱怨,而是冲博缇丝说:“紧紧缠好了,别掉下去。” 接着林子月连一点犹豫的时间都没留下,大踏步地从水里往那山壁走去,水越来越深,那种浮力的阻碍感越来越强,很快就变得不正常了,林子月再度感受到跟那些植物类似的排斥气息,而且比岸上那些植物更加强烈。她知道自己的思路对了,想要进岛的那片森林纯粹是障眼法,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困住她,而往这边水下面的方向探索,才隐藏了真正的道路。这是个心理盲点,看透的人很简单能看透,但是要是因为害怕星星鲳、害怕海水或者山壁有古怪,钻了牛角尖在那森林的交错道路中不断往里走,人就只剩下力竭身衰的后果,若不是死,就是被那声音再一次诱惑。就算带了再多的补给,也经不住在这里没有尽头得消耗,无法求援、没有人烟甚至没有任何生物,植物也没有任何果实,正常人突然进入这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要么会在体力疲劳上被磨死,要么会在心理防线上被磨死。 林子月脚下的海水渐渐触不到底了,她不得不取出了一整袋的米,米袋入水的瞬间,重量就带着林子月往下沉去。林子月在水下睁开眼睛,水里只有轻微的刺痛,就跟普通的海水一样。给自己定了定心,林子月取出条绳子,将米袋绑在了胳膊上,用一把匕首替代了手里的长剑,然后借着米袋下沉的力量往下游去。 水底的情况跟岸上不太一样,水的蓝色就像是浓雾,像是被人倒进了大桶的蓝色染料,林子月的视线只能看清自己的指尖和脚尖,有时因为划水而伸长手臂的时候,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手指都不见了,像是被沙子埋起来一样,有种诡异的触感。 林子月不知道自己能憋多久,她打算一旦感到窒息,就立刻割断绑着米袋的绳子往上面游去。 但是大概又下沉了十秒后,林子月发现不太对劲,那一大袋米竟然开始缓缓上浮,居然维持在跟她持平的高度,她伸手往下捞了两下,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啊。 念头飞转,林子月当即下了决定,一刀割断了绳子,当她继续往下面游去的时候,还在那漂漂悠悠的袋子上踢了一脚借力。林子月的身子越发变快了几分,划水的频率也加快了,直接从横着往下游渐渐变成直起了身子,原本阻碍她的重重浮力,此时竟然在推着她在走似的。 憋气将近极限了,林子月能感觉到因为缺氧而胸口发沉,她虽然越发努力地划着水,但是手脚却开始变软,因为长时间睁眼潜水,她的双眼此时因海水的刺激而变得通红,她索性闭上了眼睛,拼着最后也是唯一的念头往上游去。 眼前骤然变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海面上的空气,林子月不断吐着嘴里咸酸的海水,疯狂地抹着脸想擦净海水,让眼睛好受些,也好尽快找到自己的方向。 林子月看到沙滩的瞬间,自然也看到了躺在沙滩上肚子滚圆的那个人,她顿时手脚并作往那边飞快地游过去。 是钱丘! 第118章 颠倒 钱丘躺在沙滩上,身上却没有被海水打湿,只是晒得满头是汗。林子月蹲到他身边的时候好歹松了口气,幸好小命还在,只是昏迷了而已。林子月将钱丘拖到沙滩边的树荫底下,用叶子裹了两块大些的石头垫在他脖子底下,又取出清水给钱丘稍微灌了几口。这里的温度比刚才林子月所在的沙滩还要高,明明没有太阳却炽热得令人出汗,要是再在明晃晃的沙滩上躺下去,她担心钱丘会中暑,那就更加醒不过来了。 林子月也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理了理这里的环境。海浪仍然那样波浪温柔、延绵不绝,没有任何的不同,远处圈住海浪尽头的山壁仍然一样坚硬,白光弥漫。不过这边的树林显得稀疏了些,但仍然非常平整浓密,一眼望不到尽头,或许是心理作用,林子月现在看着那重重叠叠的大树,就颇有些刻意修饰的感觉。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感,天空也没有光暗的改变,让人失去了对于时间的判断,之前在树林里转了不少圈,游到足够深能下潜的地方又花了远超想象的力气,此时的林子月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休息下,恐怕之后面对更多状况的时候会很容易出现太莽撞的判断,这样燥热的环境本就很容易使人降低理智思考的能力,月杖不能用,必须得更加谨慎才行。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空间似乎没有重力,没有天地之分就没有层次的差别,往上可以是往下,往左往右可能走出一段就变成往前甚至往后,真的令人头痛。 博缇丝抬起头四处看了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里的空气比刚才那里更热是因为火元素变多了,越往下按理来说会越接近火山口。就之前那些火灵石来看,神庙本体的位置大概不会太远离火山口。” 林子月点点头:“你应该不会怕火元素吧?” “不怕。但是这里的那个存在比较让我担忧,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用到这种颠倒空间的巨型阵法。这个阵法的能量明显是由火山提供的,也不知道多少年,到现在才有了松动,里面关着的东西居然还活着,那很可能超脱了正常生物的范畴。” “反正不是恶魔就是造物,我们总不能陪它在这里吃牢饭。先找到孟离然后再去找出口就好了。” 博缇丝看了眼地上的钱丘:“这个小胖子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也是啊,那个引诱我的幻境可比你的幻境厉害多了。” 博缇丝有些不满,但是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林子月多言,反正都是他吃亏:“要不要把他绑起来?如果那个意识体侵入了他的灵魂,恐怕会对你不利。” 林子月勾了勾手指,仍然能感觉到有根隐形的线搭在她和钱丘之间,虽然钱丘那边在不断颤抖,但是却没有割断的迹象。 “不用了,他快醒了。”林子月说着,自顾自地也躺在一棵大树下,闭上了眼睛,“帮我看着点,我也眯会儿。” 博缇丝顺着林子月的胳膊爬到她肩头,不然视线总是会被草丛挡上,他并没有等待多久,钱丘的眼皮就抖动起来,他感觉像是作了一场美梦,然后越来越奇怪,最后就彻底惊醒了。钱丘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后才注意到自己不在夏洛特海湾家中的床上,摸着手掌下面的草苗,他迷茫地坐起来,就看到林子月刚刚好睁眼望向自己。 “你醒了?” “呃……发生什么了吗?” “你觉得呢?” “唔,我好像就做了一个梦,”钱丘的神智也开始清晰起来,“梦到特别温暖、特别温柔的感觉,有点像是你那天月杖的光芒,不过比那强烈好多。那个梦真的好舒服啊,简直就像是泡完澡回家了似的,我还以为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在睡觉呢。” “然后呢?” “然后有个声音……”钱丘努力地思索着梦里朦胧的情况,“问我要不要与它成为一体?我……我好像没答应。” 林子月眼里仍然有着警惕:“为什么呢?” 钱丘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将自己袖子上黏着的草叶都捋了下去:“因为我问他……有什么好处,有没有钱拿。” 林子月和博缇丝都很无语,到底是多财迷才能在那样沉浸身心的情况下,还要问对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啊! “然后那个声音就没了,过了会儿又问了一遍,我说没有钱的事情我不干,这是商人的契约精神,很宝贵的。” “不,这跟商人什么精神无关,这跟你的个性……你姓钱真是名副其实啊!”林子月有点感慨,起身将钱丘从地上扶了起来,“既然你都醒了,我们就走吧。” “啊哦哦,好的。” 林子月最后又打量了一眼钱丘,她肩头的博缇丝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看恐怕是看不出来的。”林子月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话,钱丘说的话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她却放不下心,正因为知道钱丘本人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憨,所以她才拿不准。 钱丘打量了下树林,指着树林的方向问:“我们要去找那什么神庙的话,应该往树林里边走吧?” 林子月抬起头,望着那飘着几缕云雾的白色天空,与蓝色的天空不同,这里的天空就是那种石壁上纯白的光芒,晃得人眼睛发酸。 “正常来说我们应该往上走,但是我飞不上去。” “那去森林里看看?还是咋,林姐是怎么上来的?” 林子月指了指森林相反的方向:“我是游过来的,而且是往下游之后出现在这边的。” “往下……?”钱丘越发迷茫了,不过林子月没打算给他解释,拿出好几截绳索连成一条长绳,在钱丘身上绑了一端之后又在自己手臂上绑了末尾一端。 钱丘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嘴上却不肯闲着:“这是要做啥?” “你拿着这头绳索自己往森林里面走,唔,博缇丝,你跟着钱丘吧,看好他。” “可是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攻击力,就跟蚯蚓差不多……”博缇丝一边抱怨着,一边老老实实从林子月肩头爬走,被林子月丢到了钱丘的衣领那儿,缠在钱丘的脖子边上。 “哇!哇!这是蛇还是魔兽?居然有三条尾巴还会说话!好厉害啊林姐!不!月神!我又一次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看我骨骼这么清奇!啥时候能收我做徒弟!我也想要这样的宠物啊!”钱丘一边说着,一边想去摸博缇丝的身子,被博缇丝用尾巴狠狠地抽开了他的手。 “不是宠物,是博缇丝。钱丘你就跟他一起进树林,可以吧?” “那你呢?你一个人要是再陷入那家伙的幻境怎么办?” 林子月手上握住了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背轻轻一划,无视了钱丘惊讶的目光:“这么办,你们快点去,我不想到时候划一手的疤。” 钱丘匆匆忙忙就往树林里赶,差点没被灌木丛拌个跟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林子月看着地上不断减少的绳圈,手上的伤疤恢复速度快得十分诡异,她不得不又一次划开一小道血口,用疼痛确保自己不会睡着。等到差不多绳子被拉紧的时候,林子月便用刚好能跟上,却又没有完全拉紧绳子的速度往前走,捂着带着血痕的左手。但是她手上始终没有血珠滴落,那些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留下疤痕,几乎是在被划开的时候就在自动修复,没有片刻就结痂了,林子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意识与手杖融合后,究竟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但是等林子月出发了几分钟后,绳子忽然一顿,然后掉落在地上,林子月冲前面高喊了几声,却没收到任何回应,她再往前走了几分钟,看到了那截断掉的绳子,也就是说那段空间截层就在这附近了,所以钱丘会直接被传送走。但是既然钱丘没有给自己回应,表明他不在附近,不然再怎么说博缇丝也会回复林子月的呼唤的,说明这一次的传送不再是循环空间。 虽然刚找到钱丘就又走散,不过林子月并没有担忧,她抽出了那把备用的剑,绿色的细丝从她手掌中探出,紧紧裹挟住这把剑,然后林子月意念控制下将那些因果之线一压缩,竟然让它们直接融入了剑身里。 这是在轩辕彦跟孟离钻研了好几次后,指点林子月让她勉强能使用的一种方法,这种情况下因果之线融入武器,便能产生接触到任何无形物质的锋利。虽然物理性质上仍然受到钢材本身的影响,但是却能直接接触到任何阵法或者元素壁垒,专门针对防御法术或者非物理攻击,有超乎想象的成效。所以林子月才会在亚瑟城里特意采购了一批铁器放在她的存储空间里,虽然那些刀剑的成色都没有那么好,被轩辕煜嫌弃了很久,但对林子月来说作用却极大。 剑尖一抬刺出,正常来说空气的阻力是不会跟剑锋有特殊反应的,但是这一次刺在空气里,林子月看到剑尖划出了白色的火星,跟那种恍惚的白光一模一样,就像是这一剑砍在了某种无形的墙壁上,她知道自己找对了。之前在林子月醒来时的那个沙滩上,她正是用这把剑感应到了沙滩底下有所阻碍,所以才要往海水底下游去的。 林子月让钱丘单独走,一方面是用博缇丝做个试探,看着钱丘看看他究竟是否被控制,另一方面则是她需要找准这个空间间隙的位置,但是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移动,这个迷林没有参照物,位置却是相对的,但是留下的痕迹却是交错的,所以只能由两个人分头前进,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那么一旦空间出现断裂的迹象,后面的人就立刻能发现。 而这个断裂的位置,就在林子月面前,她知道,时间不会太久,这个断裂的位置很快就会移动,所以她之前在林子里面转出去的时候每次的时间都不相等。 用剑尖一点点往身前刺进,剑上传来的手感跟刺入树干的感觉很像,但是林子月眼前能清晰地看到剑身周围的空气中有裂缝出现,甚至时不时蹦碎出浅白的碎屑,仿佛被剥离的墙皮一样往下掉。 当剑没入及柄的时候,这道空间交错的裂缝终于彻底崩裂开来,露出了两米高的狭缝,林子月将剑横在身前,试着在里面挥了挥,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她这才放心地往里走了进去。 里面也是个海岛,四周的青草和灌木因为空间蹦碎而被绞成了一地残渣,周围温度又高了一点,但是差距不大,这里头顶的白光却更浓郁了些。 穿过一模一样的树林,林子月走了没有多久就到了沙滩,她确实发现了钱丘,但是令林子月意外的是,钱丘正倒在沙滩边上,跟刚才林子月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昏迷不醒,甚至就连姿势、位置都一样,就连身上也一样是干的,没有被海水沾湿却满脸汗水,嘴唇干裂发青,但是之前林子月喂水的时候洒在他前襟上的痕迹不见了。 林子月站在这个昏迷的钱丘身边,低头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又抬头四处张望着,没有看到博缇丝。 真假钱丘? 林子月下意识感到没那么简单,因为她分明能感应到,那链接在她跟钱丘之间的因果线仍然存在,而且就指向面前这个人,跟之前她唤醒的那个钱丘一样,所以两个恐怕……都是真的。 林子月叹了口气,去林子里砍了些比较宽大的树叶和坚固的树枝,然后用绳子捆成了板将钱丘绑在上面,拖着他往之前打开的空间裂缝走去,结果林子月走到那一片狼藉的位置后,赫然发现那处空间间隙不见了。 她看了眼地上的钱丘,将他从板子上解了下来,一把清水洒下去,钱丘顿时睁开了眼,不解地望着林子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免得有水淌进鼻子。 “你搞什么啊!”钱丘抹着自己脸上的水,发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沙子和草叶,环绕四周才想起来之前一行人乘船进入了白光的事情,“孟离呢?那个坑我们的骗子呢?为什么我满身沙子……你拖我过来干嘛?” 林子月沉默了,明显钱丘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或者说那个钱丘不是这个钱丘。不行,再想下去就要被自己绕进去了。林子月索性拽着这个家伙往森林里走,边走边说:“你刚才应该也沉入了那个东西的幻境,不过没事,现在醒了我们就得赶快找出口了。这里的幻境特别炎热,你之前躺在沙滩上我怕你中暑,所以把你拖进来了。” 钱丘回头看着那片碎成渣的草叶,讪讪地道:“那什么,刚才是不是发生战斗啦?我看那里一片乱……我睡得这么死吗居然都没醒?” 林子月撇了撇嘴,但是却不再直走,而是将剑来回地在身前一百八十度划着:“没有,我在那边试验新剑术来着,待会儿演示下给你看。” 钱丘砸了咂嘴:“不过……说真的啊,虽然这话不太好,但你这个剑术的姿势有点蠢啊林姐。” 林子月顿时在心里埋怨起自己,让钱丘昏着就得了,她又不是拖不动这个小胖子,这不是弄醒了给自己添堵么。 看到林子月脸色不太好看,钱丘“嘿嘿”干笑了两声,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没有走太远,林子月的剑尖又出现了那种白色的火星,明显是划到了某种空间夹层,她脸上却没有明显的高兴,反而因为这种坚实、稳定的触感而感到沉重,这说明小空间不只一处,而且同层空间也不只一处。林子月的好运气可能在最开始那里用完了,一游下去就是上层的空间,但现在钱丘在这里…… 林子月再度用融进了因果之线的长剑蹦碎了这处空间夹层,露出一个跟刚才类似的通道,钱丘在她眼神的威逼下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林子月却眼看着他迈过去的脚逐渐消失,然后是腿、躯干、手和头,但是钱丘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最后回头的那个眼神,还很平和地想要跟林子月说“跟上”。 然后钱丘就消失了,在跨越了那道缝隙后消失不见了。 林子月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她再次踏入了这道空间裂缝,周围一样因为空间力量的崩坏而有不少植物遭了秧,头顶依然没有太阳或者天空,穿过树林的阴影走上沙滩,白色的光温柔地落在肩头,只能让林子月越发煎熬。 这里也有一个钱丘,昏迷倒地趴在沙滩上,脸上都是晒出来的汗,看着油呼呼的却又非常憔悴,没有要清醒的样子。林子月身上那种链接的线仍然在,这说明这个钱丘也是真的,不然因果线不会这样指向他。可是之前的钱丘呢?每一个居然都是真的钱丘,这让林子月直感觉头要炸了。 看着钱丘还在梦里流口水,林子月真的羡慕起他来了,她也想直接倒在沙滩上两眼一闭,睡到孟离或者博缇丝找到自己为止,虽然那两个恶魔现在的情况大概不会比她好多少。 这里又是一个小空间,但是却并不独立,虽然每一个小空间都有各自的痕迹,彼此都不影响,但是…… 每一个小空间里恐怕都该死的有一个人!都有一个钱丘! 那这里到底有多少个小空间?有多少个真钱丘需要她带出去? 不应该的,想要穿过这里肯定还有别的方法…… 林子月叹了口气,将这个钱丘也拖到边上的树荫底下,用指尖点着剑身,因为多次劈开空间,这把剑上面已经出现好几处缺口了。 缺口…… 林子月将剑身抬到眼前,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划过,但是却看不真切,她闭上了眼睛,细细思索着。 第119章 两个钱丘,因果破界 林子月坐在树下,她身旁这个钱丘因为没有清水的刺激,转醒得慢了很多。直到林子月思索完,一脸严峻地在周围用剑比比划划的时候,这个钱丘才醒了过来,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迷茫地揉了会儿睡眼,然后他才看向旁边林子月,眼中很明显带着“求解释”三个字。 “你有双胞胎兄弟吗?当然,也可能是百胞胎兄弟。”林子月说了一个让她自己心里滴血的冷笑话。 钱丘更加迷茫了:“兄弟有啊,不过都是表亲,我家就我一个独苗……咋了?你问这个干啥。” 林子月摇摇头,没打算跟钱丘在这上面扯皮,很快带着这个钱丘又找到了森林里的一处空间夹层。 “我去对面看一眼,嗯……你在这里等着我,千万别跟过来。” 林子月说完,顾不上钱丘忧虑的神情,自己便踏进了那处裂缝,进去了就放开脚步狂奔向海边,这一次她果然又看到了一个钱丘,上前去将这个钱丘翻了过来,给他泼了捧水,这个钱丘马上就醒了过来。 林子月三言两语催促着他,两人再度进了森林里,而这一次走到那处裂缝位置的时候,裂缝还在,里面的钱丘正在往这边张望,但是却没有太多反应。林子月让这一侧的钱丘在这儿等着,然后她自顾自地穿过了裂缝。 “你能看到那边有什么吗?”当林子月这么问的时候,她能看到对面的钱丘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望着她。 但是林子月身边的那个钱丘迷茫地摇着头:“我就看你走过来了啊。” “只有我自己是吧?” “嗯,没看有别人。” 林子月从边上捡了根很长的树枝,让钱丘在这一头握住,然后让她让树枝的另一头刚好伸过裂缝,林子月走到对面,让另一个钱丘握住树枝的另一头,顿时这个钱丘的手上开始有内陷的螺形纹出现,尤其是握着树枝的手指扭得跟瓜藤一样,但是他自己毫无察觉,只是对这凭空传来拉力的树枝感到奇怪。 林子月看向空间对面,那边的钱丘手上也在扭曲,甚至连扭曲的程度都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两个钱丘在照镜子,但是他们谁也看不到彼此,却又都存在,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用打破空间壁垒的方法,是不是这时候自己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不对……或许自己已经陷入到这种情况里了,如果上一个林子月消失在森林里的空间裂缝中,然后新空间里这一个自己选择从海水里穿过,所以没有受到影响。所以无限的并不是空间和里面的钱丘,而是自己打破空间夹层的举动,才会导致产生镜像般的空间,让这些事情不断重复,又多复制出一个被重置到沙滩上的钱丘,想要打破这种怪圈,应该怎么做呢?采取别的路径离开?可是现在不能放着这两个钱丘不管,因为就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俩都是钱丘,却是因为自己的选择不同而同时存在啊,让其中一个消失? 林子月看着面前的空间裂缝,两侧的两个钱丘都在看着满脸严肃冷峻的她,手上很无助地端着那根树枝,林子月不发话他也不敢放下来,生怕打扰到她的思路。 不妥,当其中一个消失,那空间夹层仍然存在,而博缇丝却不在了,说明博缇丝从最开始那个钱丘离开的时候,就被传送走了,但是那时候明明没有自己打开空间夹层的裂缝,博缇丝去哪儿了?因为钱丘的关系被直接送出去了?但是为什么钱丘会被传送走,但是林子月最初在森林里寻找神庙的时候只是走出来去到了沙滩…… 是了,恐怕是自己来到钱丘所在的这一层,才是这种无限循环被触发的关键,这一层的力量因为接近核心,本身的封印就更加混乱,而在林子月来这里之前,钱丘没有醒过,所以当林子月过来之后,是她改变了钱丘原有的状态。造成的结果就是钱丘不能被传送,因为一旦经历传送就会被重置到新的空间里去,现在两个钱丘面对面却看不到彼此,因为他们都处在并行的时间上,只有林子月自己是能跨越这种状态的。 接着林子月又试验了几次,当她用自己带的绳索时,绳索本身不能穿过空间裂缝,会直接化成光点消失。当她用剑穿过的时候,没有遇到阻碍,但是空间裂缝却会变得极其不稳定,上面会笼罩着白色的光雾。然后林子月直接放了一抹因果之线出去,绿色的线穿过空间裂缝时毫无反应,就像是普通的线一样,林子月让对面的钱丘握住这根线,钱丘听话得照做了。 结果这一次反应异常剧烈,整个空间裂缝往外扩散了好几米,就像是一面被震碎的镜子,不断有碎片脱落。钱丘被吓得赶紧松开了手,但林子月的眼前一亮,立刻走到对面,拍了拍钱丘的肩头:“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钱丘疯狂地摇头,虽然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是他一点好的预感都没有! “那可由不得你。”林子月很开心地道,说完她摊开掌心,密密麻麻的绿色丝线将钱丘裹了起来,无视了钱丘悲惨的挣扎,林子月虽然心底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难得有办法打通这里的空间,她只能委屈下这里最关键的人物了。 拖着一个绿色的人形绿茧,林子月这一次穿过空间裂缝的时候,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阻碍,那些绿色的因果之线将空间不断震碎的同时,本身也在不断摩擦与割裂中破碎,但是那个巨茧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林子月咬着牙往另一边拖,但是她做的这一切,效果却并不怎么好。空间裂缝这一侧的钱丘傻眼了,看着那个层层绿色的大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直发怵,里面传出来的惨叫甚至很耳熟。 但是见到林子月这么吃力的样子,这个钱丘也硬着头皮冲上来帮忙了,他的手落在因果之线上面的瞬间,整层的空间都动荡了一下,林子月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地面都在颤抖,简直就像是地震一样。钱丘却来不及再多想,拼命帮着林子月把那绿色的因果线茧拽了过来,两个人都因为用力过猛而跌坐在一旁,在绿茧被拖出之后,那片空间裂缝瞬间塌缩,形成了一道黑色的蜗形陷口,飞快地收缩、消失不见了。 林子月这时候才将那些绿色的因果线收了起来,里面的钱丘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刚想委屈地控诉她的暴行顺便挤些眼泪出来骗好处,结果目光却落在了那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身上。两个钱丘,头发、眼睛、样貌、衣服,甚至就连圆乎乎的肚子都一模一样,两个钱丘就连瞪着彼此的姿势和眼神,甚至连下巴上因为激动和困惑而微颤的肉层都一个样儿,这场景不得不说非常滑稽。 “我靠!”“我擦!” 两个钱丘同时骂了一句,语气虽然神似但其中一个因为被林子月拖过来此时还有些怒气,骂得更恨一些。林子月看着他们沉默了很久,只是这短短十几秒,她已经开始分不清了,因为他们真的一模一样……两个钱丘开始打招呼,交谈起来,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没有多久,林子月就看他俩背对着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探讨什么,根据这种情况来看,他们八成是在校对自己的黑历史和小九九…… 钱丘可能真是个挺自恋的人啊。林子月看着两个勾肩搭背的钱丘,这样想着。 “你俩聊完了没?聊完了我们就出发。” 两个钱丘同样怔怔地扭过头,异口同声地道:“去哪啊?”然后两个人指着对方爆发出大笑,似乎这样照镜子般的反应非常滑稽。 林子月受不了了,果断地一人脑后来了一巴掌,她不敢用手刀,毕竟那种专业的东西不是她一个正常人有学过的,就算跟安朵斯学了剑术,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不太敢把两个钱丘打晕,毕竟最后还是得她拖着走,累人。这下两个钱丘终于老实些了,为了区分他们,林子月让被拖过空间裂缝那位在额头上绑了块布,这个叫小钱,那个叫小丘。 “所以我们到底去哪儿啊?”小钱问的,还把自己头顶的布带子往上揪了揪,这东西在头上戴着有些闷热。 小丘倒是对这状况挺兴奋的:“我们难道还要找别的我出来嘛!” “那我们不是双胞胎,就是三胞胎了!” “不!我们可以凑一只船队,到时候直接回家!咱们一个人就可以轻松打理整个钱家了!看那些人还拿什么来挤兑我!” 小钱脸上带着对前景的憧憬:“不不不!我们应该凑一个城市!到时候就叫钱丘城!咱们把那里当成贸易中心,然后一个我带领一个船队,咱们可以把生意开遍东升和艾撒塔,到时候咱们能赚多少钱啊……” “不愧是我,这主意真妙!账房必须我们自己当,管事最好也是我们自己当,就按现在宝来商会的规模来计划,我算算大概多少个我才够……” “我算了!至少要两千八百九——” 小钱的话没说下去,被林子月用要吃人的目光瞪着,他只能把最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俩真的搞懂了状况吗?”林子月一边说着,手上的剑却没有停,一直在身前的空气中探路,希望能找到空间夹层的痕迹。 两个钱丘一起摇头,小丘问她:“他不就是另一个我吗?这里难道有什么不一样?我俩验证过了,连小时候尿钱爷爷床的事情都一样,这种事儿怎么可能还有别人知道。” “你怎么就说出来了!”小钱气汹汹地怼了小丘一下,“你不就是我嘛!怎么会把这种糗事挂嘴边上!” 小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时嘴快,不好意思哈。” “不愧是我,嘴快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小钱摇头晃脑地说着,刚才的凶意不见了,很是得意。 “那是那是!” 林子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拿剑指着两个钱丘:“你俩要么闭嘴!要么我就轮流打晕你俩让你背着自己走!” 两个钱丘的反应也一样,讪笑着低下头,没一会儿又堆着笑走到林子月身边,一边一个说着些讨好的赖皮话。 林子月继续探路去了,但是一直到走出了树林,回到沙滩上,也没有再遇到空间夹层,她在沙滩上划了几下,沙子里并没有夹杂白色光点,这让她有些失望,看来水下的路行不通的,岸上的路也不行……林子月抬起头,看着头顶那层白光组成的天空,深浅难判。 能上去吗? 林子月冲两个钱丘说:“你俩退到树林边上去吧,我担心待会儿动静会比较大。” “咋啦?天会塌吗?”小钱没好气地道,还在因为林子月冒险拽他过那个奇怪的通道而郁闷。 小丘倒是很直白:“林姐都能给我凭空拽出一个双胞胎兄弟出来,说她做什么我都信!” 那个被拽出来的小钱有些不高兴,嘴里嘟囔了几句抱怨,不过却跟小丘一起坐到了树林边的树荫底下,这里的环境真的很热,在沙滩上站久了两个钱丘都觉得头晕。 林子月见他俩离得够远了,便将手中的剑抬了起来,收敛了分散的心神,她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汇聚在剑里。融合在剑身中的因果之线像是被微风唤醒的蒲公英,一点点绿色的光芒飘然亮起,原本线状的光线因为被碾压进剑里,此时再脱离剑身,便如同从夜晚河滩升起的萤火虫一样,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绿色光点,看着不太起眼,甚至与天空中的白芒相比起来,就像是飞往太阳的星星。 绿色的萤星一点点脱离林子月手上的剑,剑身上飞快出现锈迹和裂痕,剑刃分崩离析从剑尖开始化成灰烬般的铁沫落下。而每一道光点都乘着一丝剑气,直指那露出沸腾之状的天空,毫无畏惧地飘摇而上,一开始只是十几粒,而后越来越多的光点脱离剑身。当林子月的手中只剩下剑柄的时候,她的面前多了一道绿色的萤海,正不断往上升起,似是渔家晚归的炊烟,又似是山涧林间的云雾,似乎随时都要散去,与天空合为一体。 但是那样的景象并没有发生,绿色的萤海从沙滩上顺着空气,在林子月的凝聚下,直直地往天空攀爬,终于接触到了那片白色的物质。那白色本就隐隐沸腾,而这时彻底爆炸开来!绿色的光点就像是火星,不断在白色的结界上面轰击着,整层的空间都剧烈摇晃起来,甚至发出了不堪的悲鸣。有巨大的裂痕从萤海周围卷起,像是无形的海浪,一圈圈推开涟漪,砸向那高挂在天空上的结界层。 那白色的光芒被逼退了,如同受伤后被驱赶的野兽,疯狂地往两侧散去,融合在石壁里消失不见,似乎是直接遁走了。天空终于露了出来,但是那上面并不是天空,而是另外一层被海水环绕的岛屿,沙滩上有个人影正跟林子月一样“抬着头”,往这塌陷并溃散的结界处看过来。 那是一个完全颠倒的世界,一上一下,像是位于镜子的两端。 对面沙滩上的那个人影脚下一蹬,直直地从他那边飞了起来,伸展开背后的紫色蝠翼翅膀,他从那些因果之线化成的光点旁飞过,然后稳稳地落在林子月身前一段距离,但是脸上却带着警惕和惊诧。 林子月见到他这副样子,猜到可能上面那层空间的情况也不太妙,说不定是用更加古怪的阵法困住了他,不禁问道:“孟离?你还好吗?你到底遇到什么了这么惊慌……” 孟离手里的剑寒芒毕露,他的声音也充满寒意:“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林子月立刻又取出一把备用的长剑,她这个动作让孟离恍惚了一下,但是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钱丘高喊着孟离的名字,他虽然听到了,但却连瞥一眼都没有看过去,明显是根本不相信。 林子月也很苦恼,不过脸上却刻意表现得很淡然,问:“要我自己来证明我是自己……这还真是很难办啊?怎样你会相信我是真的林子月?” “我不知道,我见了好多个你,好多个钱丘,甚至还有自己……”孟离说着,用右手挤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追杀我,暗杀我,混到我身边想要等我卸下防备来杀掉我……我又怎么可能相信你就是真的林子月?” 林子月也头疼起来,看样子上一层的孟离经历的事情比她要麻烦很多:“但是他们都被你反杀了,对吧?” “是,如果你是假的,你也不会例外。那些假的人一样会流血,但是在受了致命伤后,脸就会消失,最后血流干了就只剩下白色的空壳子。你怎么给我证明?用死亡来证明没有任何意义。”孟离将剑抬了抬,剑身上面燃起了紫色的火焰,看着分外诡异。 林子月不太想跟孟离真得打一场,只能试图劝说他:“那就说些只有我和你知道的事情?” “你不懂,他们的语气都跟你一样,甚至连说得话都一模一样,他们也知道很多事情……赦魔链里的幻境,幻世里我们如何相遇,曾经在荒原上我喝了那杯激发恶魔力量的茶水……那都是只有你我才应该知道的事情才对。” “不,孟离,你漏了一点,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幻世里的事情。” 听到林子月这句话,孟离眼神里的躁动感稍微平复了些,飞快地梳理、思考起来:“你说得对,但是这也是问题所在……我们就是在幻世里解除到彼此的,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试图让我放下警戒?” “不是什么魔术,电梯里也是你搞的鬼想要吓唬我,不让我见草莓,这些话那个假的我应该没对你说吧?”林子月一边说着,手中释放出一小簇绿色的因果之线,“还有这个,总能证明我的力量与那些冒牌货不一样了吧?” 孟离盯着林子月手上飞舞的绿色线头看了半晌,才说:“你送一些过来。” 林子月便送了两缕出去,孟离一把抓住那在空气中晃晃悠悠的绿线,绿光在他手里飞快黯淡,很快就被他吸收了,还好,这个林子月是真的,终于是真的了。 孟离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但是其中却饱含痛苦的意味,终于能放松下来,孟离脚下一软,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往沙滩上倒去。 第120章 煎熬 孟离昏了过去,林子月赶紧招呼那两个钱丘过来搭把手,三人将孟离拖到了林子里。天上时不时有白色的絮状物落下来,林子月将那些白雪般的絮绒捏碎,里面是已经失去光芒、缩成灰色的因果之线,还没有在冲击中毁灭的那部分已经被她收了回来,林子月刚才一时心焦,没有在意究竟放了多少点因果线出去,现在她竟然感觉到因果线的数量有所减少,看样子这东西还不是无尽的。之前林子月并没有怎么直接应用因果线,只是当作牵引或者藤蔓似的辅助工具,所以她从来没发现因果之线的总量有限。 林子月看到孟离脸上的疲惫和睡梦中还时不时皱紧的眉头,知道他那一层恐怕更加麻烦,一定也更加接近“神庙”的核心部分。 现在林子月对那个“神”越来越有兴趣了,不说别的,就说这里面的各种能力,那颠倒的镜像空间能力不说,还能复制孟离认识的人,说明这里关着的东西要么影响太过强烈,要么本身能力特殊,所以才会需要用这么繁复的禁制,一边隔绝进来的人,一边隔绝那东西逃跑…… 林子月稍微检查了一下,孟离身上没有多少伤痕,甚至没有任何血迹,只有不少剐蹭的痕迹和衣服被割裂的小口子,身上都是灰扑扑的。孟离之前说自己曾经被假的林子月偷袭,但是现在林子月看了一圈,发现他并没有受伤,难道说是单纯的幻境?可是看他这副劳累过度的样子和身上的脏乱,分明是真的跟某些东西打过了很久,不然他这么在意形象的人,不至于在岛上待了会儿就滚了一身土,更是在卸下心防后直接昏迷。 孟离并没有睡很久,睡眠对他来说其实更多是修补精神力的自我保护机制,这时候醒过来,是因为那恍惚中的警惕仍然没有消去,他总觉得只要一睁眼,就会又看见林子月拿起匕首向他捅过来。 林子月没有,她正坐在钱丘边上,似乎正在给钱丘讲着些什么,手中拿着一把剑在地上画图,另一手时不时指着……指着她身旁另一个钱丘,两个钱丘都在点头,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 不对,怎么会有两个钱丘! 孟离回过神来,立刻下意识往身边摸去,但是却没摸到自己的剑,这让他又惊出了一身冷汗,结果就在下一刻,什么东西从空中一晃,砸了下来。孟离接过这东西一看正是自己的长剑,才松了口气,然后一抬头就望见林子月似笑非笑的样子。 “别憋着了,不好笑。”孟离活动着微酸的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发现三人正在树林的边缘,两个岛屿之间的隔阂被林子月用因果之线震碎了,那层原本遮在天上的白色结界也已经消失,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那座倒立着的岛屿,那正是他飞下来的地方。 林子月又丢了一壶清水还有半块面包给孟离,对他道:“说说吧,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追杀……假的你,假的钱丘,也有那个叫布鲁的小子,不过现在看来也是假的。” “我猜让你这么狼狈的除了一开始有假的我和钱丘趁你毫无防备……后来是不是出现了你自己?” 孟离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猛地给自己灌了好几口水,才缓了口气:“要不是因为你的因果之线没有可能被复制,我真怀疑你也是个随时准备要来偷袭我的冒牌货,不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子月的神情凝重:“钱丘不算,他没有任何能力,那个林子月和你自己的复制体,是不是有不少我们的能力?” “后来出现的人身体素质上来说几乎跟本体是一模一样,尤其是我自己,但每次被击败后,下一次出现的那个人灵魂力量就会逐步增强……至少那个冒牌的我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有一点让我非常不舒服,我见到的每一个冒牌货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真的。”说到这里,孟离抬头看了眼那两个双胞胎般的钱丘,他身上因多次战斗留下的煞气仍存,眼光似剑光,孟离这样简直想要将那两个钱丘都剖开探查清楚,吓得他俩瑟瑟发抖都快抱在一起了。 林子月口头安慰了下他:“这点你不用担心,每一层的规则似乎都不太一样。这两个都是真的钱丘,我可以确认。” 孟离静了静心,才从头讲起他自己的经历:“我一开始从沙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你在我边上……” …… 孟离从沙滩上支起身体的时候,刚好有另一个人被海水托了上来,就躺在他不远处的地方。黑色的头发被海水打湿,身上的衣服黏了不少沙子,但她手里仍紧握着散发出白色光芒的月亮手杖。 孟离检查了下身上的剑还在,没有异样,腰间藏着的小刀和怀里的火灵石也都还在。周围热得令人心烦意乱,孟离抬头望着遍布白色光芒的天空,不敢在毫无遮蔽的沙滩上多做停留,便将林子月半抱半背得扛了起来,走到那更为阴凉林子里去了。 走了几十分钟也没见到什么东西,没有野兽就算了,但是连虫鸟都没有,这让孟离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而且森林里没有河流,甚至连一条小溪都看不到,就连下雨时形成的水洼都没有,看样子只能靠林子月存储空间里的东西过活了,得尽快找到出口才行。 正当孟离打算唤醒林子月的时候,她先一步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眼才冲他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孟离总觉得她的眼神不太对,但是只当她又梦到了什么在犯傻:“别笑了,现在我们的情况不太好,这个岛好像很大。我的脚程十几分钟都没走完,要不是得带着你又怕打草惊蛇,我就飞上去看眼了。” “感觉好热啊,你也一起歇会儿吧。”对面的林子月说道,声音格外温柔动人,她走到孟离身边坐得很近,笑吟吟地望着他。 孟离眉头微皱:“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被热傻了……” “你走了好久了吧?我帮你看着环境,放心吧。这种地方不太适合剧烈的运动,你怎么不早点喊醒我,还让你背我走了这么久……” 林子月的声音带着很能抚慰人的感觉,像是催眠般的呓语,又像是使人打瞌睡的絮絮叨叨,孟离恍惚之间身上越来越疲惫,眼皮也越来越沉,他的手在剑鞘上一紧一松,哈欠打个不停。林子月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近,像是风摸过海浪,泛开睡意的涟漪,让孟离感觉特别温暖又特别舒适。 但紧接着,一种被狩猎者盯上的本能反应,让孟离感到脚下一蹬,如同踩空了楼梯般下坠带来的骤然紧张与清醒,让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道寒光! 孟离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剑刃,手掌自然被划开,但是那剑尖却是被抵住了,一寸难进。孟离看到了林子月阴冷的神情,心里极寒,随着那剑身被鲜血浸透,一道紫色的火舌顺着剑身攀延而上,直往林子月握着剑柄的手烧去,林子月吃痛的瞬间下意识送开了手,孟离一个侧翻滚到旁边,已经将剑重握到了自己手里。孟离的血上燃烧着紫色的火苗,鲜血从他的手掌和剑尖滴下,落在地上、落在草上,却没有产生剧烈的燃烧,而是缓缓腐蚀着植物与地面。 这是他的剑,所以孟离才会睡眼朦胧间产生对它的感应,这本来就是他的伴生武器。但是为什么林子月要用他的剑?她要是想杀他的话需要这么麻烦?尤其刚才那瞬间自己毫无防备又无比困倦地闭上了眼…… 她不是林子月。 这个判断出来的瞬间,孟离的眼神就变得狠厉起来,剑光长扬,紫色的火舌暴涨将它彻底包围,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痕迹,果断地砍向林子月的身前,她却没有闪避,甚至眼神里没有惊慌,而是异常淡漠地盯着孟离,那种神态仿佛是在观察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当剑身划开林子月肩头的时候,飞出来的不是血花而是白色的雾气,她的身影很快便全部化作了雾气,消失在半空中。 孟离却再度将剑身的紫炎扩散开来,细碎的火苗从空气中飘散出去,却没有捕捉到任何痕迹,他身前的那些白雾很快被紫焰烧了个干净,似乎一切都结束了。孟离拿着剑,一步步往森林更深处走去,既然这只是个假的,那么他还是得去找到别人才行。 没有走多久,孟离来到了一个祭台般的梯形石台前面,两米高的石台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石棺,孟离一个纵跃就跳到了上边。他将剑搭在石棺的边缘下方,眼中亮起淡紫色的微光,伴随一阵巨大的“砰——”,石棺的棺盖飞了出去,在山坡上滚了两下砸倒了好几颗树。 石棺里面躺着一个昏睡的人,因为这声巨响而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孟离,顿时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林子月?” “你……怎么找到我的?”林子月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孟离的剑却抵到了她的眉心。 孟离的声音也非常寒冷:“你总得证明下你就是林子月。” 林子月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什么话啊?让我证明自己是自己,怎么可能嘛。” 这样说着,她手上召唤出了月杖,月杖上确实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带着非常抚慰人心的光芒,林子月一抬手,她眼中有绿色的光芒亮起,地面的草丛和藤蔓都飞快生长起来,盘旋着形成了阶梯搭在石棺旁边,她不再看一脸警惕的孟离,自顾自地坐在了那植物形成的阶梯上,然后再挥了挥手杖,让那些植物把自己放到地面上去。 刚才那个林子月……似乎确实只拿着月杖,没有这些能力,不然何必还需要用自己的剑来攻击自己? 想到这一节,孟离也松了口气,这次的林子月不可能再是冒牌货了,他也纵身跳了下去,跟在那个林子月的身边,她正在打量着石棺附近的景象。 林子月望着他,眼神非常诚挚:“你要是再晚来会儿……可能我会被憋死的,谢谢。”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孟离嘟囔着,眼神却在四周的森林乱瞟,想到刚才差点被一个冒牌货弄得直接睡着甚至被刺死,他就觉得很难面对现在林子月的目光。 “也对,我们得赶紧找到钱丘还有布鲁,布鲁怎么说也应该知道个出口,不然他家先祖不可能把这里的秘密带出去。”林子月说完,牵住了孟离右手的手腕,那是他握着剑的手,孟离瞬间皱起眉头,他本来下意识想躲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下他顿了顿,就比她慢了一拍。 林子月的头垂低了些,孟离看不真切她的脸,只听她低声道:“我的能力好像被压制了,但是我怕他们正在看着我们,我不能表现出来……借我扶一下。” 孟离有些担心,下意识想要用另一手拽住她的手腕,替她感受下身体的状况:“你不要太勉强,我们不着……” 孟离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林子月的手上就有藤蔓飞快地顺着他的胳膊卷了上来,藤蔓上遍布细小的倒钩,上面甚至散发着刺鼻的怪味,明显是带有毒,孟离瞬间用侧过来的左手兜住了下落的剑,然后一道剑光夹着血色,孟离这才劈断了缠在手臂上的藤蔓,但是手臂上已经被扎了好几处小孔,断成好几截的染血藤蔓掉在地上,上面也燃起了紫色的火苗,被腐蚀得渐渐枯萎。孟离的伤口还在淌血,没有合拢的迹象,血液渗出的地方都飘落出淡紫色的火屑,他皱着眉头用剑尖挑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有一道血流溅出,里面的倒钩被他直接挑了出来,伤口才飞快地愈合,没有流下任何痕迹。 孟离飞快跟林子月拉开了十几个身位的距离,他身上伤口附近的血液都化作点点紫色的星芒,环绕在他周身,却很快坠落到地面,在腐蚀他周身环境的同时,也被直接消耗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林子月的脸上却是悲悯,好像她正在看着某种受伤的可怜动物:“你根本就不是孟离,我知道你是个冒牌货……但是我还是不想跟你拼死手,只是想让你多消耗些力量,最好能多睡会儿……那样一切就能在睡梦中结束了。” 孟离狠狠地啐了一口,眼中的冷意渐渐被恼火所取代,这个冒牌货直到现在还来说他是假的?到底要不要脸了?那种悲悯的眼神更是让孟离恶心,他本来就不太喜欢林子月总是心软的样子,虽然不喜欢但不能不尊重,只是这种悲悯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孟离着实感到阵阵恶寒。 没有跟这个假林子月多废话的欲望,孟离手中的剑倒转一圈,剑势愈凝杀气更甚,他脚下一点,便飞身而出。 但是有个身影跟他一样快,从林间蹿了出来,同样的剑、同样的剑意和同样冰冷又充满凶厉杀气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孟离虽然心头惊愕,但是出剑却没停,一时间场中只余剑身相交的声音。 又是一次出剑被格挡,孟离眼中一凝,剑身上泛起紫色的妖异火焰,火焰与剑气同时刺出,剑身被挡下了,但是剑气却如短弩,刺穿了对方的肩膀才消散。对方似乎颇为忌惮,瞬间退后了好几步,站到了那个假林子月身旁,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那里正不断渗出白色的雾气。 孟离看着自己。 对面那个也是孟离,站在假林子月的身边,剑光护着她。假林子月手上的月杖往上抬了抬,一阵温和的白光落在了那个孟离身上,他原本被刺穿的肩头重新又凝聚起来,对面那个孟离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她停手,不用消耗太多精力给他修复伤口。 孟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现在……到底,谁是冒牌货,你不觉得很明显了么?” 那个假林子月见他这样,很是悲悯地摇摇头,似乎是因为见到一个嘴硬的复制体而感到可悲,又似乎只是单纯否定他的话,里面蕴藏的情绪太多,孟离读不出来。 所以他不再交流,握紧了手中的剑,蝙蝠般的翅膀从身后伸展开,在他身边投下了一片阴影,在那阴影中紫色的火苗越来越旺盛,缭绕在孟离的双手、长剑和脚腕上,他刚才因为那个孟离出现而迷惘了瞬间的心,正在化成一片死寂的湖。 湖面上只剩下剑光流转,不论真假,只是充满傲意,蓄势待发,等着那力量被倾泻挥洒的一刻。孟离的眼睑下方有紫色的玫瑰花纹绽放开,他告诉自己,只有会流血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若不能辨真假,就以生死之分明言。 他的气势也随着这分决绝提升到了顶点,远超对面那个假孟离,对面的两人脸上都极其沉重。 假林子月和假孟离对望一眼后,一个人向后一个人向前,瞬间往相反的方向冲出!假林子月头也不回地踏往森林深处,身旁的树木不自然地生长起来,形成了重重植物构成的墙壁。假孟离却始终没有召唤出翅膀或者紫色火焰,只是提着手中的剑冲了上来,他的脸色变得淡漠,就像是刚才那个想要刺杀孟离的林子月。 孟离没有留手,意图速战速决,他的手扬起,火花扬起,剑光后发而先至,竟然比那个假孟离还要快了半步,直落向他的颈间。 假孟离脚下一转,身体用一个诡异的角度偏折下去,躲过了那横来的一剑,但他手里的剑却是毫不退让,竟然直接脱手而出,宁肯拼上自己的命也要给孟离重创。 孟离眼中紫色的光芒温和起来,脚步往后掠了半步,身后的翅膀横在身侧,他手中的剑退了,但是剑上光芒大放,一道凝聚许久的剑气脱剑而出乘着紫色的火焰,扑向了那假孟离的胸口。 假孟离的剑刺穿了那不够坚硬的翅膀,但是也仅止于此。孟离的剑顺势而收,那剑气已经穿透了假孟离的胸口,没有血花,只有白雾在空气中喷涌,像是烧开的壶嘴。 “你看,你是假的。” 孟离说着,手仍在微微颤抖,这一剑看似轻松,但是汇聚了他的精气神和不少的魔力,将剑气的锋芒都压缩变质,才有了这样突然的爆发力。但是之前他的迷惘尽数融在这一剑中,化作了狂暴和抒发本心的剑意。 那个假孟离眼神渐渐涣散起来,模样越发得不堪,他的手捂在胸口上面,恨恨地瞪着孟离说:“我明明在流血,真是可笑,我才是真的……我本来想的就是以战辨真,难道你不是么?” 孟离望着面前这个人胸口的白雾皱眉,那哪里有在流血?明明从他胸口不断喷涌的是跟山壁上一样的白色光流。孟离抬手将刺穿自己翅膀的剑拔了出来,丢在地上,伤口渗出的血液很快化作淡淡的紫雾消散在空中,他凝聚了不少魔力在上面,很快那伤口便恢复了,但是孟离的脸色也变白了不少,这个假货的一剑里居然也带着决绝,充满拼死证明自己的精气神,要不是他用不出剑气和魔焰,恐怕胜负还难说。 假孟离注意到了孟离的眼神,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微笑:“你真的以为你自己是真的?看看我,多可悲啊,一个为人而死的恶魔……这眼神真可笑,难道你在怜悯我?” 孟离的神情很不屑:“假货怎么可能打得过我,我确实觉得你挺可怜的,是因为我跟……” 跟他们相处久了,习惯了。 孟离打住了话头,这个假货在临死前仍然没有放弃扰乱他的心神,想要动摇他对“自我”的认知。早知道“自己”这么磨叽,刚才应该直接让剑气刺穿他的喉咙而不是胸口。 “你知道吗……我看你的伤口都是往外飘散出白光……知道了这点,你还觉得自己是真的吗?” 那个假的孟离说完这句话就倒了下去,终于闭上了嘴。 看着“自己”的尸体渐渐化作白色的光点融入了地面,孟离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白。 他也是假的? 不,不可能…… 孟离又是一剑横出,上面紫色的火焰爆裂开来,顺着剑气拉开长而深的一道沟壑,沟壑便隔在他和对面的那个孟离倒下的位置之间。 “我相信我是真的,你恐怕也是那么相信的。可惜真假存一,只有生死一道而已。所以我是真的,而你不是。” 孟离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第121章 我自然是我 孟离坐在树下,虽然闭眼歇息,却没有彻底放下警惕,他知道那个假林子月必定还在附近,以那个假孟离展现出来的性格跟他本人一模一样,那么那个假林子月必然也跟她本人一样,而林子月从来不是一个会抛下同伴就跑远的人……不,也许也不一定?孟离细想了下,似乎林子月以前确实是个很擅长逃避的人,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不知怎么,孟离想起了草莓的任性与专制,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思念和忧虑的神色,虽然知道草莓绝对不会把自己放入险境,但是看到林子月的改变,孟离心里对于“保护林子月”这条命令,仍有许多的疑问没来得及跟草莓讲。 天还是那样亮,这样燥热的温度虽然很耗体力却让孟离觉得比大海的味道舒适了太多倍。就在这时,孟离听到有隐约的爆裂声传来,像是有人在战斗,他翅膀一扇便落到了树上,不远处的树冠间有洁白的月刃冲天而起,继而像是回旋镖那样折返下去,而树干与灌木不断被割裂的声音,正越来越接近孟离所在的位置。 孟离没有起身去查探,而是带着戏谑的神情,安静地等待着那边越来越接近他的位置,这么拙劣的陷阱,简直就像是在大张旗鼓地告诉他有鬼一样。但是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场景,还是让躲在树上的孟离心生疑惑,强忍住出手的心思,他还是决定多看看再说。 从树林间跑出来的两个都是林子月,都拿着月杖,一个手杖上散发出绿光,使身后的植物疯长、狂舞,想要拦住追在她后面的那人,一个手杖上不断飞出洁白无瑕的月刃,疯狂地砍断斩碎震飞那些从地面层层拱起的植物群。这样同一个人追杀和被追杀的场景确实挺诡异的,尤其是孟离刚刚跟另一个自己打过一场,所以那个追杀的林子月更加可信——更何况她在使用月刃,而且身上被树枝猛抽的地方有红色的血痕。 信与不信,孟离根据自己所遇见的事情选择了相信,那么自然就要出手帮忙,不然那个假林子月真的要借着森林的掩护逃走了。 孟离在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完全收敛了气息,剑身上的紫焰凝而不发,像是结了一层薄霜似的,但是里面孕育的力量却在他的控制下不断汇聚。 等到那个林子月跑过三米外的那棵大树下的时候,孟离脚下在树干上猛然一蹬,身形便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剑光似匹练,暴起间竟带出螺旋状燃烧着的紫色火焰,直落而下! 孟离的剑破了重重坍塌下来的树干,破开了突然升起的厚重藤蔓墙,假林子月的反应很快,但是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明显是已经在逃跑中便后继乏力,此时这样的爆发对她来说更加难以承受。与之相对,孟离的后继力在穿过阻碍后减弱了不少,但他剑光稍缓,剑气却起!他之前一直酝酿的,本来就不是这一剑的锋锐,而是这一道无所不噬、真假两清的剑气! 这道剑气没入了林子月的锁骨下方,却从她上半身散射而出紫色的火星,那些火星粘稠入骨,飞快腐蚀着她的身体。没有血液,这一幕也没有任何血腥的意味,只有白色的烟雾从她身上一处处燃着紫焰的小洞里冒出。 假林子月趴在地上,孟离能听见她痛苦的喘息声,他挑了挑眉头,那个应该是本人的林子月走了过来,一道月刃落下,地上那个林子月顿时没了生息,彻底化作白色的雾气消失,两人脸上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孟离冲这个林子月摇摇头:“我以为你会帮她治疗下呢……啧啧啧,对自己也这么狠啊。” “如果是我……肯定不想多承受这种痛苦,所以我愿意直接给自己一个痛快。”林子月的表情很悲伤,看着附近一片狼藉的树木,又看着地上白雾消散的地方黯然,这种充满罪恶感又悲情的表现,让孟离嗤之以鼻。 “走吧,一个假货而已。我们得尽快探查这里的出口了,这地方待得越久我总觉得心理越发不踏实。” 林子月点点头,收起了那种表情,转换有些太快并不符合她平时的表现,但是孟离却没有注意到,而是拿着剑走在前面探路,因为顾忌着林子月在之前战斗中的消耗和自己的回复速度,以及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复制体来偷袭,孟离的脚步并不快,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像是很随意地在街上散步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林子月先停了下来,孟离的脚迈出去了两步才停下,林子月脸色有些寒冷,盯着孟离剑上光芒流转的紫霜,面露心痛地望着他:“孟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离微笑着转了过来,不过他脸上这个笑容非常僵硬:“她会喊我一剑的。” 林子月沉默了几秒,才说:“但我就是林子月,你就是孟离啊。” “样貌、情感、记忆,甚至能力都能被复制,这一次新的冒牌货还有红血,可谓是很精致了,给你鼓鼓掌吧?”孟离一边说着,手上却更握紧了自己的剑,那火焰汇聚的寒霜甚至出现在他的翅膀、手腕和双脚上,“你自己当然觉得你是真的,但我知道你不是,所以你不是。” 林子月也握紧自己的手杖,神情越发凝重:“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解决了那个冒着白雾的冒牌货,那我本来就是真的那个。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最好更正下自己的说辞,解决她的是我,你只是抢了个人头而已。”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林子月问道。 孟离细细打量着她的脸,叹了口气才说:“因为刚才的她跟你连神情都一样,但你们始终没有更有效地证明自己啊。” 几道月刃飞向孟离,虽然并没有冲致命的部位落去,而是往他周身划过,但是仍被孟离随手斩没,他一道都没有放过,故意借此表达自己的态度,孟离面无表情地望着突然出手的林子月。 林子月的眼眶有点红,但是却没有露出委屈:“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你看上去确实有她的机灵,但不够聪明。因为如果是她,一定不会说这些蠢话,她不久之前开始就再也不质疑自己了。” 孟离的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就从树林里跑了出来,一把抱在林子月的腿边号啕大哭起来,不过没有眼泪,但是嘴里的嚎叫可称得上是那个情真意切。 “姑奶奶!祖奶奶!亲奶奶!月神啊月神!我总算找到你们了呜呜呜呜……你们不知道!我遇到了一个疯子!拿着剑就乱砍,我好不容易才逃了过来!根本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儿,就顾着逃命了,真的吓死本少爷了呜呜呜……我这么大哪里吃过这钟亏啊!我好恨啊!都怪那个鬼里鬼气的臭小子!我们赶紧走!本少爷要出去揍死他!我跟他没完啊!!” 钱丘在林子月身前跪着,嚎得极其凄惨,他身上的铜纹锦袍已经到处都是破口,而且那些缺口的形状分明就是剑气划出来的,跟孟离的剑气一模一样,但是却根本没有血痕,分明就是没有皮肉伤,只是纯粹衣服到处都是口子。孟离非常不屑,这样的把戏简直幼稚,要是真的孟离对钱丘动手,能让他跑掉?还能让他活下来?如果孟离真的要钱丘好看,那他的百斤肥肉直接熬成油都不是问题,根本没可能让钱丘跑过来,还能跪到林子月面前哭诉…… 这是针对他的陷阱还是针对林子月的? 孟离下意识将林子月是本人这件事思考了下,但是没等他来得及细想,钱丘的身体从林子月身旁猛地弹开了,敏捷得像是个弹性极好的皮球,根本就不是钱丘本人富家子弟那个身体素质。这个假钱丘的脸上挤满了憨笑,像是刚刚做了恶作剧偷到糖果的孩子,但是他手中却握着匕首,匕首上满是血迹,在他和林子月身前点点洒下,像是条红色的银河。 林子月捂着腿上不断涌血的伤口,唇边因为失血和紧张而发白,她的身体也因为震惊而颤抖着,刚刚还想安慰钱丘而拍向他头顶的手,此时只能放在自己大腿那里的血口上,林子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她痛心地望着钱丘,眼睛里却另有深意,又绝望地看了一眼孟离,虽然有求救之意,但却也有一抹愧疚被他瞥见。 孟离的心头巨震,他将刚才的怀疑全部抛到了脑后,他臂肘快到在空中只能留下虚影,重复了数次单纯而笔直的突刺动作,每一剑都将空气划开,剑气群出像是一阵紫色的蝙蝠翩翩起舞,冲着那个刚得手还在憨笑的假钱丘扑去。假钱丘脸上瞬间就白了,怪叫一声就想扭头跑走,结果被脚下一根断裂的树根绊倒,根本没有逃过被蝙蝠般的剑气吞食的命运,顿时化成了一阵白光消失不见。 孟离虽然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是他更加焦急林子月的状况,林子月却只是自己扶着块石头坐下,从她身上的裤腿拽了几根布条下来,沉默地将伤口包裹起来,看到孟离冲她走来,一道月刃落了过来,刚刚好悬停在她跟他之间。 “我……怕你也是假的,”林子月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飞快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她的眼神越发黯淡,像是被云翳遮去星芒的夜空,“所以别再过来了。” “之前是我太过疑心了,对不起。” 安静在两人间游荡了半晌,似乎觉得太无趣,又在林子月的话语声中走了:“没关系……我……挺高兴你会道歉的。谢谢。” “说什么谢谢……”孟离苦恼地握着剑又放下,将之前一直拿在手里从没松开的剑收回了剑鞘,伸手想要扶起林子月,“我们去海边吧,我总觉得这森林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林子月却揽住了孟离的手,温柔地冲他眨眨眼:“陪我坐会儿好吗?” 孟离觉得喉头有些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坐了下来。 “我觉得能遇到你……真的挺好的。”林子月看着眼前的树林,望着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影子也好轩辕煜也好老烟也好,都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没什么不同。”孟离很冷漠想打断她的话头,这种遗言般抒情的发言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林子月笑吟吟地侧过头,她的嘴唇因为失血越来越苍白,但是眼睛却越来越亮:“但是将死的时候只有你在这,所以我对你说什么话都没有压力啊。” 孟离终于看到有白色的烟雾从她腿上升起,他越发冷漠,眼里满是嘲讽:“但这些都是你自以为是的话——你只是个被设计出来用于牺牲的复制品。” 林子月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挣扎,但是那抹奇异的亮光仍然耀眼:“不瞒你,其实我这时候还有发动月光海的力量,失血并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情,你知道的,我确实不是她。我也被告知该这么做,该想办法杀掉你,但我就是不太想这么做……为什么呢?是因为她也会这样吗?你的那个朋友?” 孟离的眼神终于不再淡漠,他震惊地站了起来,跟林子月保持了距离,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个月刃汇聚而成的月光海招式,而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复制体,居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而且正在抗拒复制出她来的那个东西,甚至背叛了她本身存在的意义。孟离刚才还在嘲笑她不够聪明,实在是他小看了林子月甚至是她复制体本身具有的智慧,参透自我的智慧。 “你看起来很惊讶?但是我也很惊讶,因为你明明应该守护我的,这是它的命令,然而你没有,所以你才是不属于这里的那个人吧……但你似乎很愿意去守护她?我能看到你有私心,甚至觉得我自认为她极其可笑。” 这个林子月顿了顿,虽然说着可笑,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而是带着疲惫和羡慕:“轩辕煜也好,你也好,她真好啊。” “我不是备胎。”孟离这句话不再那么冷漠了,很平和,就像是他平时跟林子月聊天时,指出她某种观点有错的语气。 这个林子月缩了缩手臂,似乎是感到有些冷,孟离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前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覆在她的身上。 “我这句话是替你问的……替那个假孟离问的,你喜欢她吗?”这个林子月眼中的光芒在变暗,她的双脚已经开始化作白雾大片大片飞散了,孟离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山涧的浓雾中,看不到脚下的路,雾里有一双想要参透他自身的眼睛。 “我已经不会喜欢人了,所以朋友这个词是极限。有人拿走了我的心,我不知道你的记忆里有没有草莓的事情,但是她拿走了七宗罪每一个人的心,至少我和轩辕彦是这样的,那里面是我们的灵魂刻印、生死契约和某种极端的感情。” “真可怜……”这个林子月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悲悯,但是孟离这一次没有恼火,他不知道他自己的眼中,其实也在倒映着这样怜悯和悲伤的情绪。 “我们成为恶魔,成为七宗罪便获得了很多东西,”孟离嘴角的笑容非常真挚自然,这对他来说极其罕见,他冲面前这个假林子月点点头,“但我们就是我们自己,只是改变后的自己而已。” “也不坏,只要是自己就好,但是我连自己都不是……”林子月望着自己的双腿,眼中有水雾蔓延在光芒上方,给所有的情绪遮上忧郁的帘子,“她真好啊,她一定是个比我还聪明的人,所以才能总吸引很多同样奇妙的人在身边。我有她的回忆,却没有她的身份啊,真的好让人羡慕啊。” 孟离弯腰下来,看着她的身体渐渐虚化,知道失血恐怕不是原因,而真正的原因是……她违背了那个创造者的意志,所以她就这样悲哀得将要被迫消失。孟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是触碰到某种柔软的胶体般:“没关系啊,你就是你,你可以不把自己当别人。” 林子月的胸口下方都化作了白雾,她冲孟离抬起手,孟离接过了她的手,在她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瞬间,她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了一句话。 “那我现在是真的了吗?” 孟离对着空气中未散尽的白雾微微一笑,不灿烂,但有怜悯:“在你追寻自身意志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是了。是我不好,让你对此充满了困惑。” 空气中自然无人回话,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连风吹在树梢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孟离一个人站在树林里。 “对不起,你只是不是她,是我弄错了,你是你,那自然是真的。” 第122章 再破一界(上) 孟离仍然穿行在森林中间,遭遇了数不清的伏击,假钱丘比较好对付,即使他的身体素质有了极大的加强,与他球形的身材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仍然没有超出正常人的范畴。让孟离受创的多是他自己,那个复制体每次被他击杀后,居然越来越强。最危险的一次是假孟离和假林子月联手对他做的一次伏击,如果不是孟离反应够快,险些就要丧命在这里,如果不是假林子月没有动用因果之力,假林子月的威胁可能很大,孟离便意识到是那个操纵这些复制体的存在没有办法复制那种东西。但有时假林子月也往往会成为孟离的直接助力,孟离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那个存在似乎总是没办法控制好林子月的复制体,仿佛她本身就有着踏破常理的力量。 可能因为林子月就是骨子里带着执拗,充满自由意志? 谁知道呢。孟离已经不知道自己突破了多少个假林子月和假孟离的封锁了。布鲁也出现了,但都只是远远地看着,甚至有几次林子月和孟离的复制体都守护在他身边,就像是个看表演的贵客一样,他脸上总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让身边守护他的那个复制体上前拼命。等到孟离摆脱纠缠获得战斗的胜利,布鲁却早就已经从他附近离开了,他竟然始终没有能接近布鲁身边二十米,仿佛布鲁很笃定孟离已经没有精力发动能波及到他的攻击。 虽然疲惫,孟离却始终没有再将剑收起,而是郑重地打起精神迎战,他最终停在了沙滩上,这里地势开阔,虽然近水但是却不会有太大压制他的力量,他腹中的那颗火灵石已经因为多次战斗早被消化得一干二净,孟离打算节约着用剩下的那些,不到紧要关头就不动用这份补给。 又击溃了几个复制体后,然后便是天空的异象。 …… “然后我就在这儿了。因果之力真是好东西啊,不能被复制,还能拿来恢复。”孟离这话说着,语气里不乏羡慕之意。 林子月撇撇嘴,抬手又是两根细线飘到了孟离面前:“那你准备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孟离接过那两根线,毫不客气地吸收了,却没有道谢的意思:“你想做什么?” 林子月指了指天上,或者说是那个相对在天空上面、上下颠倒着的岛屿:“去见见我自己。” 孟离指了指两个钱丘:“他怎么回事儿?又怎么办?” 两个钱丘一起摇摇头,小钱嘴里含糊地嘟囔着:“我们真的不是刺客啊!我根本没有那个体力拿着匕首乱跑!我的小肚子不允许的!” 小丘也是嚷了起来:“就是就是!身体能被复制能被改造,哪里会弄成像我俩这样啊!孟离大神你不要乱指,我们真的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们也确实不是单纯的复制体,而是某种叠加的镜像,我觉得其实要恢复也很简单,不过怎么都得上去再说,你能带着他飞吧?” 孟离脸色不太好看:“我只能说大概吧……一个还成,两个我都觉得沉。” 林子月好笑地摇摇头:“那就一个一个来,你先带我过去,然后一次带着他俩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那个空间的重力只要过了分界点就倒转了,你怕突然起飞吗?”孟离的神情有些不怀好意。 林子月注意到他的神情,沉默了几秒才犹豫着说:“大概不怕吧?游乐园坐项目就没怕过,筋斗云我也坐过嘛……” 孟离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做好准备把剑收起来吧。你俩,那俩钱丘给我站到一起去,越近越好。过来点啊,我又不吃人,至少你这样的不会吃的。” 听到这个话,两个钱丘的脚有些软,但还是老老实实走到了孟离边上,被他用从林子月那里要来的麻绳困到了一起,结果下一刻,孟离问都没问,抬手便将林子月甩飞到了空中,林子月连尖叫都没有,实在是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已经离地十几米了。孟离拽住两个被捆好的钱丘,脚下猛地一蹬地面,弹出的时候沙子都因为反震力飞溅了几米高。 孟离的翅膀一展便到了林子月身边,林子月刚刚开始要往下落,孟离的膝盖便在她的后背顶了一下,冲力并不算重,但是在空中被突然改变方向,林子月竟然第一次有了类似晕机的恶心感,接着孟离的脚在她后背一踹,林子月又再度飞往更高的位置,这一次没等她再往下落,孟离的膝盖又一次撞了上来。 就这样经过那两层空间原本有白雾隔断的位置时,林子月明显感到自己下落的方向掉了个个儿,但是她的整个身体的重心也翻了过来。那种整个身子都被翻倒旋转带来的诡异恶心感,顿时让她胃里一阵翻涌,要不是她为了节省补给没怎么吃东西或者喝水,恐怕她这时候早就吐出来了。林子月这时候真的无比怀念小雨的筋斗云,这分明就是孟离在宣泄自己被不断追杀的怨气吧!! 林子月往沙滩上坠去,但是从她出发的位置来看,她正在不断往上飞着,孟离在林子月下落的时候时不时用脚尖挑一下林子月,这样在不断减缓她的冲势下,林子月最后虽然摔在了沙滩上,却没有受多少物理层面的伤,至于心理受到的伤害……看她面对孟离时幽怨的眼光就可得知一二了。 但很快,两个人都被钱丘吸引了注意力,林子月勉强站起来稳定身体后,三两下便将那绑着两个钱丘的绳子割断了,这时候两个钱丘也注意到了不对劲,都在惊慌得尖叫,但是在孟离不耐烦的冰块脸下,他们却又赶紧收敛了尖叫声,憋得满脸通红,用眼神跟林子月求救。 林子月也看到钱丘之间的怪状,他俩正在融合,两个钱丘的身体似乎充满磁力像是被彼此吸引一样,紧紧贴在一起的地方正在融化扭曲,跟烧化的奶油一样,但又被虚无的力量搅拌在一起,仿佛他俩身体接触的位置有一个小洞,正在不断将两人往里面吸收似的。两个钱丘现在已经被吸收到了肩膀,看上去就像是两边各自长了身子的连体婴,他们自己已经吓到不再害怕,反而是麻木了。 林子月刚想用灌注因果之力的剑去试探下那小洞,却被孟离拦住了,他无视了两个钱丘接近崩溃的眼神:“我觉得应该没事儿,我们毕竟换了层数,所以这大概是正常的……” 小钱彻底哭嚎起来,虽然手脚并作地想挣扎,但却始终没能从那股无形的吸力边离开寸步,他声嘶力竭地冲孟离吼着:“这哪里正常了!你是疯了嘛!!月神!林子月!林姐姐!求求你帮帮我!” 另一边的小丘却安静了一些,他虽然脸上仍然有掩不住的恐慌,但是却恨恨地往另一个钱丘那边挤了挤,似乎是想要加快融合的进程,小钱见他这样,更加难受地喊了起来:“你干嘛!你在做什么!你也疯了嘛!” 小丘似乎也在忍受痛苦,眼里也害怕得有泪水在打转,但是却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冷静下来就明白了!别让我骂自己蠢!” “我不蠢!我就是怕!难道你不怕嘛!” 两个钱丘的身子渐渐被扭曲压缩,中间那里的漩涡形状越来越明显了,从无形到有形地出现在了空气里,林子月跟孟离互望一眼,大概预估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两人都用带着安慰的复杂眼光看向两个钱丘。两个钱丘似乎也发现了这个过程根本挣不脱,小钱也冷静了许多,有些感慨又有些依恋地扭头,想看自己身边的小丘最后一眼,其实他已经看不到了,因为两个人的脖子都贴到了一起,马上就要合到一块儿了。 两个钱丘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不太敢面对这融合结束的时候,这种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去,却又不算是死去的微妙感,弄得两个人脸上一片惨淡,虽然眼眶红了很久,但都咬着牙不肯哭出来。 最终当两个孟离都被那无形的洞口卷进去的时候,那抹不属于钱丘的布带子从空中飘落,一声清脆的“啵”从洞口传了出来,林子月跟孟离同时往后闪开了一段距离,下一刻,一个胖子就被吐了出来,像是个炮弹般在沙滩上滚了好远才停下,林子月赶紧上去将钱丘扶住了,看着钱丘趴在沙滩上干呕的样子,连连摇头。 “我感觉我精神分裂了。”钱丘说完又是趴下一阵干呕,然后抬起头又说了句:“我感觉我差点就死了。” 林子月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好贴心地递过清水:“至少你总算恢复过来了……” “我没有!我的双胞胎兄弟死了!我们称霸宝来商会的计划没了呜哇哇!”钱丘哀嚎了几声,从地上翻起身,大口呼吸着海边有些腥咸的空气,眼里又漫起了泪水,“我会想念他的!我一定会记得我曾经有个一模一样的兄弟!” 孟离嘴角抽了一下:“那就是你自己,精分是真的,兄弟就算了吧。” “不!那就是我的兄弟!我们长得一样想得一样喜欢的东西都一样!但是他是他!我是我!” 孟离似乎对他现在这种亢奋很难理解,所以直接泼了盆冷水在钱丘头上:“那你现在是小钱还是小丘?” 钱丘沉默了,半晌后用鄙夷的眼光瞪着孟离:“我当然是钱丘!你这不是废话嘛!” 林子月苦笑着摇摇头,用水瓶堵住了钱丘的嘴,然后横剑在身前,跟孟离并肩站到了更靠近树林的那侧沙滩,她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接近,虽然只有一些隐约的感觉,但是正随着对方靠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孟离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感觉到了?你的感知力似乎又进步了啊。” 林子月没有搭腔,想着之前孟离说过的话、描述的追杀与交手,她很好奇待会儿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说实在的,她确实因为钱丘的反应而隐隐对于要面对自己有些期待,而跟自己交手,林子月知道自己肯定会有更多的收获,甚至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见自己的不足,这甚至让她有点兴奋。 树林里的东西穿过灌木丛时,没有发出明显的脚步声,反而像是某种东西在地面上被拖行似的,那黑影离开草丛的瞬间,林子月就看到了那黑色蛇头和后面三条怪形怪状非常有特色的尾巴,从树林里钻出来的居然是博缇丝,林子月只是一瞬间就想通了,恐怕是钱丘这一层的传送将博缇丝直接带了上来,而她因为因果之力在身,所以只能破界不能越过结界,恐怕博缇丝也是刚刚感应到她在这里,就赶紧赶了过来。 博缇丝现在也就普通的蟒蛇那么大,见到林子月,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灵魂波动无比真实,它立刻就从躲藏的树洞里往这个方向赶来。爬过沙滩后博缇丝便绕着林子月的身体爬了上去,沉甸甸地盘在她肩头:“之前森林里动静很大,我一直没出来,因为我能感受到那个林子月跟你不一样,是假的,还有孟离……” 博缇丝说着,边往孟离的方向瞄了一眼:“我看到他在跟自己打架,我又不能分辨他,所以自己躲起来在旁边观察情况,后来打斗挪到了沙滩附近,我不方便隐藏自己的身形,就进树林里面寻找出口来着。刚才出现天空的异象后,感应到你的气息后我就过来了,但是我的身体没办法再变化,被那处空间传送出来之后,我就只能维持这个样子了。” “你有没有看到布鲁?布鲁是几个人?”林子月总觉得布鲁的出现是疑点最多的事情,既然现在有了一位观众,那么她自然要问个清楚。 博缇丝点点黑色的蛇头,眼光沉凝:“布鲁应该只有一个,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虽然我不能直接分辨真假,但是我跟随了他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觉得他可能知道离开的方法。直到他消失的时候,我都只见过那一个布鲁。” 孟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是在哪里消失的?消失的位置一样吗?因为我看到他出现了好几次。” 博缇丝点点头:“虽然每次消失的位置都不一样,但是基本都在一座石棺附近。” 林子月他们的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穿过树林走来,坦荡地站到林子月他们面前。 布鲁面带笑意,身后却是神情紧张的另外一个林子月、钱丘和孟离。 第123章 再破一界(下) 布鲁没有走过来停在树林边缘,但是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三个人走了出来,将他护在了身后。 林子月偏着头,上下打量着那个跟她一样的人,确实从外貌来说就是在照镜子,但是对面那个假林子月眼中却带着警惕和恶毒,这让林子月觉得很古怪,于是她低声问孟离:“为什么她看上去情绪不太对?我……我生气的时候没那么歇斯底里吧?有吗?看着怪吓人的啊。” “这很明显是脾气或者情绪被强行修改过,以免她总是脱离控制啊。不过子月啊,要我说你生气起来脸色比她难看多了,都一样挺吓人的。”孟离这话出口就被瞪了好几眼,而且他还刻意抬高了声音,对面的假林子月都能听到,所以瞪他的人其实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林子月看到对面那个假林子月手里的月杖,因为羡慕和郁闷而皱起眉头:“为什么她可以用我却不能?这个结界里的设置真烦人。” 孟离对她幼稚的小脾气做了很正经的回答:“因为这里是人家的主场,这叫主场优势。布鲁,为什么你们非要让那些冒牌货坚信自己才是真的?” 布鲁笑容愈发有深意:“只要他们能战胜你们,你们就是假的,而他们……会承载你们的记忆、力量,用与神相符的神使身份离开这里。你们拒绝了神抛出的橄榄枝,但是神又很喜欢你们,只能勉为其难用这种方法了。” 孟离的眼神微眯:“我现在对你究竟是否还是人类都有了不少疑惑……如果不是我身上有禁制,又怎么会被这种宵小之辈困住……” 布鲁摇着头,轻轻拍着他身边那个假孟离的肩膀,声音非常温柔:“你看,只要他消失,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悲的地方,拥有你自己的人生去了,你也听到了,他的力量并不完全,只要你能接替他离开这儿,你就自由了,甚至能拥有仅次于主体的力量呢。” 布鲁的话就是个引子,对面的三个复制体一瞬间战意就变得更高昂,看着林子月他们就像是看着一盘剧毒的美食,虽然充满迫切吃下嘴的欲望,却又因为可能面临的死亡而愤恨或者心生怨气。 林子月手上多了两块红布条,递给身边的孟离和钱丘,两个人会意接过绑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这样一来至少三人之间不会彼此误伤。不过钱丘的腿正在抖,整个人缩在林子月后面,看到对面那个假钱丘将手上的匕首玩出了花来,正目光贪婪地望向这边,真钱丘都快哭出来了。即使林子月塞了把匕首给他,他也只是垮着嘴拼命摇头,钱丘从没想过,刚刚失去了双胞胎兄弟,现在就要开始跟另一个双胞胎兄弟打架,看着还是一个很厉害凶狠的人。 钱丘第一次发自内心充满了没跟钱长老好好练武的悔意,自己为什么这么菜! 对面假林子月眼中的恨意越深,她手上的月杖光芒大放,那几个复制体脚下的草地开始蔓延起来,竟然缓缓往沙滩上覆盖,她这是想打造一个彻底的主场。林子月手中的剑身飘出来了一些绿光,像是萤火虫般飞舞,落在她的衣服上,犹如点缀上一圈圈的小电灯,有几点像是支撑不住落到了地面和她的鞋子上,不起眼的米粒之光,竟然让那些疯长过来的绿色植物势头都变缓半分。 交锋早已开始,对面的假林子月手中再划,白色的月盾落出,白色的月刃越聚越多,像是游曳的星星鲳,似乎随时都能扑上来将林子月三人撕碎,明明是淡白色的能量波纹,但是林子月却看出一股子嗜血的味道。 布鲁向后退去,这里不是他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了,跟那几个复制体的强大力量不同,待会儿几个人打起来的能量波动要是把他卷进去,他只有送命的份儿。 林子月的脚一勾,数道绿色的丝线从她空着的左手中飞扬起来,如群针一样将那越来越近的绿意统统刺穿!除了林子月身边的孟离,没人注意到有一道黑影随着那些绿线蹿出,飞快钻入植物群中跟随布鲁而去。 因果之线形成了一条冒着白色烟雾的分界线,那些植物不论怎么疯长,却始终不敢越过细线所固定住的位置。对面的假林子月面色更加沉重,月刃已经在天空中汇聚成投下阴影的一大片云朵,她跟假孟离对视一眼后,高喊道:“钱丘拦下她!先解决那个假孟离!” 孟离听到这话心里非常别扭,想想身后怂得没边儿的钱丘,他心里叹了口气,对方居然把自己当软柿子了吗?不,他们还是看出来自己消耗太多,恐怕想要先击杀自己。 于是孟离又解开了一部分自己身上的禁制,他干瘪的蝠翼瞬间被淡紫色的羽毛覆盖住,他原本只是比较冷酷的脸开始露出绝美的诱惑力和邪魅,只是遥看就让人心跳加速,那种带着压迫感和吸引力的奇特魅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头顶尖角微旋钻了出来,身后的长尾也拖了下来,像是猫尾般上挑着,孟离的整体形象介于天使和恶魔之间,十分诡异。 林子月没有看孟离的方向,但是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气势的变化:“不要着急!别勉强自己!我们之后还要面对——” 孟离没有听她说完,身子只是一跃就飞了出去,身后的翅膀将他身体的阻力减到了极轻,拖着他半飞半滑翔,眼里杀意沸腾,他燃着紫焰的长剑直指那个发号施令的假林子月。 假林子月的月杖点了下来,堪堪在孟离逼到自己身前的瞬间,在那长剑的剑身上敲了一下,竟然发出了如敲钟般的嗡鸣巨响! 孟离的身影瞬间往空中退折数米,手腕微晃间就卸掉了剑身上的震动之力,由于翅膀的辅助他根本不需要在乎重力或者惯性,剑尖上刚刚被敲散的火焰再度燃起。孟离又是一剑出,带着破山破水破长梦的架势,要冲破假林子月的所有防御,将她彻底击碎成白雾! 假钱丘居然是第二个在场中动起来的,在孟离剑光破空落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一根向前蔓延的树干上,随着植物群来到了那泾渭分明的绿色线丛前,他的身体高高跃起,像是安了弹簧般蹦起近两米,远远地避开那些绿色的线栏,然后重如流星地砸到了地面上,脚下的沙子被他砸得四散。 钱丘看到自己的复制体这么神勇,一面露出了神往,一面又吓得圆脸煞白,嘴里“嗬嗬”怪叫着在提醒林子月。林子月当然注意到了假钱丘的突击,毕竟分量摆在那里,她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让林子月最在意的是,假钱丘手上的匕首上浸着深黑色的汁液,分明是从某种植物上取出的毒物,林子月左手又取了一把匕首出来作防,绝对不能让自己被碰到分毫,她可没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对面假孟离身后竟然也亮出了蝠翼,手持长剑加入了对面对孟离的夹击,林子月知道自己不能拖太久,孟离之前本来就没有休息多久,战局拖得越久他越吃力。 脚下急转,林子月的身形变得飘忽起来,离开冥界地心监狱后她再也没有跟人近身拼命过,可是她一直都会跟轩辕彦和孟离过招联系,身体经过打磨的本能不会消失,她身上的气息敛起,眉目中平和之意下泛起杀意的波澜,她虽然很想谨慎,但是身后还有钱丘,如果不能抢先把对手拉入自己的节奏,钱丘会很容易被波及的。 剑比心意快,招式需要思索,但是平刺这个动作不需要,安朵斯没有教给林子月多少剑招,只是教她用剑,如何运力、发力、出剑,那对敌的时候怎么办?林子月也问过安朵斯这个问题,而安朵斯只是让她听从剑的意志。 林子月手杖中的剑是安朵斯之名的意志,但现在她的剑里是因果之线。 是无比接近命运形态的力量。 假钱丘的脚步变向,试图躲过这一剑,但是不论他往那个方向倾斜,那剑尖都越来越近逼向他的胸口,他高喝一声,整个人竟然往后对半折了下去,想要闪避这平和却又一往无前的剑锋,想要躲开这莫名压抑的一击。 但是因果一起,便无所挣脱。 林子月脚下轻快地在地面一点,身子便微微弹了起来,她的剑没入不深,只是剑尖一落,她便借力弹起了,重新点地优雅地回到了真钱丘的身前,护好他。 假钱丘的胸口没有血花,只有白色的水汽,他像是个被刺穿的水囊,水囊里没有液体,只有很凝实的气体升腾起来,竟然在一瞬间就将林子月的剑腐蚀得生出了锈迹。 林子月看得更深刻些,这些东西是用白雾凝聚出来的,所以她的剑杀伤力更甚,但是这些复制体对她的剑也造成了远超她想象的杀伤力。林子月的手在发痛,上面渐渐浮现被烫伤似的红斑,那些白雾居然对她本人有着极大的腐蚀性。 那个假钱丘也没有死,而是无声地憨笑着,在自己胸口抹过,那道被林子月划破的口子居然就生生愈合了,他脚下暴起又一次冲了过来,居然是绕过了林子月的方向,想要直接击杀林子月护着的那个钱丘! 林子月怎么会让他如意,反应极快地强行往假钱丘的匕首上拦去,下一刻彻底出乎她预料的情况发生了,假钱丘整个人居然都化作人形白雾,直接被林子月撞散后才重新凝聚成人形。 中计了!林子月心里大惊,下意识地将剑往身后递出,林子月剑与假钱丘的匕首相互交错,剑刺进他的身体,顿时锈得更加厉害了,甚至有随时断裂的趋势,但是假钱丘却不顾身体被拉开的口子越来越大,因为伤口处的白雾流失过多,他的身体甚至变得虚幻,但他仿佛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假钱丘的匕首,也落在林子月的后心,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改变过,林子月却因为对钱丘关心太过心切,又因为假钱丘的雾化而产生了意外,背后的疼痛蔓延开来,却很快被麻木所替代。 林子月的身体晃了晃,站稳了,假钱丘的身体却先一刻撑不住了,在白雾中他又得意地憨笑起来,林子月扭头看着他消失的时候,自然也瞥到了他眼中的恶毒和嘲讽。 假钱丘化成的白雾还在林子月周身走了一圈才散开,其中的恶意让林子月从心到身都发寒,背后的伤口处渗出了血,有种莫名的温热感蔓延开来,似乎是因为那剧毒的原因并不疼,但林子月不知道的是,那圈白雾有不少顺着涌血的创口钻进了她的体内,而这正是那温热舒缓感觉的来源。 剑碎了,其中蕴含的因果之力化作点点萤光重新落进林子月的身体消失不见。 钱丘刚想上来扶住林子月,却被她用另一手还握着的匕首挡了下来,林子月用眼神警告着他:“不要过来……别接近我,有些不对劲。” “对不起!我、我太笨了,什么都帮不上……”钱丘急得快哭了,他能看到林子月身后的渗出的血都在变黑,从她衣角滴落的时候还未触及地面便化作黑雾飞散。 “你、你的伤……”钱丘还想再说什么,林子月却只是摇摇头,脚下往前迈了一步。 只是一步,她周身就泛起了蒸腾的黑雾,黑雾里有扭曲的白光被卷起,如鱼入水,怡然自得地在黑暗间穿梭着,黑暗在她周身缓缓绽开,就像是黑色的花瓣,她原本平和中正的温柔气质不断改变着,随着黑意涌出越多,那黑意中交织的白光居然越盛,却又始终没有跟黑暗融合在一起,两者交织光影不分。 那假钱丘匕首上的黑水从来都不是剧毒,而是某种充满激发性的物质。 这是非常近似林子月手中那朵黑玫瑰的力量,但却跟黑玫瑰似水的柔和与沉凝不同,显得更加肆虐、狂暴,甚至可以说是邪恶。 林子月的心静不下来,她的眼睛因为血丝变多而一片血红,有淡淡的黑气遮挡住她的脸,那种白色的雾气欢快地穿行在其中,就像是绿叶中的细管,竟然在浓郁的黑气中越长越多。 从一开始林子月就大意了,她没想到真正被拖住的是孟离,假林子月那句命令根本是刻意给她听的,真正踏入陷阱局里的是她自己。 林子月感觉灵魂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冲天的黑气从她身上散出,直接将离得最近的钱丘掀飞老远,林子月的的黑发像是群蛇乱舞,黑色的眼眸中的血色渐渐被压制,但是令人望之生寒的邪意骤然爆发。 “搞毛啊!!”孟离的剑跟假的自己相交后分开,林子月这边的动静太大,他高高后退飞起时看了一眼,就感到身上居然有强烈的属性压制出现。那种剧烈魔气的中间就是林子月所处的位置,这让他极度不安。 假孟离却追了上来,不肯给孟离任何喘息的机会,兜剑便斩:“战斗的时候东张西望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别让我看不起你!” 孟离的剑迅点疾挡,三两下逼退身前的假孟离便想往林子月那边飞去,结果空气中两道无形的波纹冲来,他知道如果再不躲闪翅膀会有被削断的危险,当即只能往下落去,那两道波纹在空中爆开,才露出了白色月刃的形状。孟离的眼角瞥到那些月刃在扭曲,不规则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脱离控制,正被林子月那边的异状所吸引。 林子月周身的黑气与白雾交织,像是水与鱼共生、相滋、同朽,那种温和的白光开始蜕变,变得更加耀眼圣洁,而黑色部分却邪意凛然。 林子月的嘴边有血淌下,漆黑如墨,却又混杂着白色的丝丝缕缕,那些白雾竟然飞快地被她身上的黑气同化,彻底不顾她的意念强行要与她融为一体,连她的血液里都被这两种交汇的力量所覆盖,竟然再无一丝殷红。 “林子月——”孟离的高喊声响彻天空,落下的时候仿佛凿穿了那片黑雾,将站在其中的人惊醒了。 林子月睁开眼睛,眼里是相互追逐而流转的黑与白,她的手抬了起来。 整个岛在颤抖,结界也在颤抖,山壁上的白光就像是被撕裂一样,一块块剥落,然后在无形的抓力下凝聚到林子月的手掌中,不甘地成为她手里光芒的一部分。林子月合上了手掌,然后再摊开的时候,一把月杖从她手上延伸开来。 上面的那轮弦月圆中有缺余,通体漆黑像是用黑曜石雕刻出来的,上面遍布漩涡状的魔纹,散发出令钱丘几乎窒息、令孟离都心悸的可怕气息。 假林子月和假孟离眼中满是恐惧,似乎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噩梦,突然扭头就往森林跑去。 但是没有任何意义,林子月身上的黑白色统统敛进她的体内,而月杖上却散发出黑色的光芒,那颜色跟骷髅头的力量极其相似。 就像是两抹夜色从月亮上飞出,然后只是瞬间就闪现至森林中,将那两个疯狂往森林深处退走的复制体割成两段,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些白雾居然尽数被黑色的弦月月刃吸收。月刃倒飞而回,先后闪过两道白光便溶于月杖。 林子月眼中的混沌也渐渐收去,她抬起头,用恢复沉静的眼眸望着虚空。 看向那注视着这一切的某人。 力量改变的那瞬间开始,她就感觉到了他。 第124章 幕后之人 一个青年男子站在巨大的荧幕前,荧幕上是林子月侧头望天的脸,仿佛正穿过虚空正跟他对视。 男子外貌看上去原本三十岁左右,但是因为絮着八字小胡子所以显得更老成,不过他眼里的沧桑和逍遥却又像是个游戏红尘许久的浪子,这个许久甚至要以千年计。男子的外貌并不出挑,脸色略微苍白,只要看了一眼过后人就会很快忘记他的模样,在人海中看百八十个人就要那么多人跟他长得有些相像,要不是那对红色的眼睛极邪异,甚至根本没有任何会给人留下印象的地方,这才是他身上真正的诡异之处。 他穿着漆黑的燕尾服,胸口别着一朵玫瑰花的花苞,那花苞白得像是月光皎洁,却在男子与林子月视线对上的瞬间,微微颤抖下,伸开了几片花瓣想要绽放自己。 于是男子的手抬了起来,将那片花瓣压了下去,然后他的手又落回那通体洁白的手杖上。手杖顶端是一只如乌云般阴黑的蝙蝠,獠牙外露、似乎随时要脱杖飞出,两只小眼睛散发着嗜血的红光。 “她成长得太快了,我不喜欢,所以她当死,你听到了吗?”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听到了男子的话,轻轻涌动着,散发出因恐惧而讨好的情绪,却根本不敢接近男子半步,极为忌惮身上毫无任何波动,甚至除了手杖和瞳色没有任何异常地方的男子。 男子的指腹刮着杖顶蝙蝠的牙尖,声音也跟他的外貌一样平凡,稍显磁性却没有任何特色,却又显得很有信服力,只是听着就有能说服他人、博得好感的魔力:“无一已经易主,新的无二半步临神,无三死在我的手上,无四竟然被强行过渡给了愚昧的野兽,无五、无六、无七下落不明……大哥你真是无聊,连一丁点你真正的力量都不肯放下来,至神格陨落粉碎都要把自己的部下全部打散……小弟被你拖入人间,小妹终究太过心软,自愿被这个可笑的世界囚禁……” 男子闭上了眼睛,面前的林子月看得他心烦,总会让男子想起那个人深邃如星海的眼神:“大哥……没你的六界更无聊啊,都没人陪我下棋了。” 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林子月的脸:“她只适合当棋子,却不是个好的棋手,这样的棋局太简单了。你始终都站在她的背后,她当然走什么路都能一帆风顺。” 男子顿了顿,拿起手杖在眼前的荧幕上点了一下,一切形状色彩都归于黑暗。 “我不喜欢这样的棋局,所以她会死。” 男子转头看向边上黑暗里那个东西,或者说那群东西,轻柔地道:“你随便就好,我无所谓,因为你甚至你们根本杀不死她了。我千里迢迢用分神带来一抹自己的血,让你想方设法送入她的体内,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用相冲的属性毁掉大哥塑造的躯体。但是现在产生了反效果,居然让她善恶相谐彻底融合吸收了大哥和我的力量,我终究还是被算进了大哥的棋局里,看来这方面我还是不如大哥啊……我的这抹分神要回去了,我得让本体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要亲自过来抹掉这个棋子,看着她爬上棋盘,看着她在命运之书上留下痕迹改变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再看着她被无情的六界抛弃,在我的引诱下死在我的棋盅里……这一定会很有趣的。” 男子想到这里非常愉快,嘴角的笑容很甜:“七宗罪……那本来就就是我的东西,那个晚辈搅风搅雨这么久,是时候把利息从这些孩子身上收回来了。真是迫不及待看到那一天啊……” 男子身前的荧幕碎了,他只是一个眼神,那无比坚固、处在神庙内部,专门用于监控岛上结界内情况的显示屏就碎开来,仿佛是被空气压坏得一样,但是空气又怎么可能有重量?男子只是一个眼神,他的力量甚至连空气都没有惊动,他甚至没有任何凝结灵力的动作或者气势,就彻底将这处荧幕给撕烂了。 “如果你真的成神了,那还有坐上棋盘的资格。但是你只是人……而且,c曾经告诉过我,不论你怎么努力,你也只会是个非常特殊的人,无法摒弃人的特异性改变你的种族。” 男子转身,缓缓往这座破旧古老的神庙外面走去。 “所以你太无趣,不配与我解局,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 男子眼神有些黯淡,充满追忆。 “毕竟人心难测,但人性如一。” 这句话……似乎也是大哥以前对自己说的。 …… 林子月站在沙滩上,她感觉到那注视她的目光消失了,那种令她汗毛倒竖的压迫感离开了,但是被盯上的危机感却许久未散。 孟离落了下来,身上那种压迫性的魅力、身后的尾巴和头上的尖角都消失了,翅膀也恢复了蝠翼的样子,刚才那片刻林子月的神情太过凝重,他不知该不该走上去。直到林子月不再仰望天空,收回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孟离才走近了些,但仍然停在三米的距离上:“你到底怎么了?之前那一瞬间我以为……” 孟离以为林子月是被对方下了什么毒手,能力突然失控爆发,甚至可以说是被因果之力或者手杖反噬,结果入魔了。他作为最早接触到林子月的几人之一,知道林子月跟c有着很密切的关系,也见过黑玫瑰和曾经的黑色骷髅头手杖,那种黑白交织的情景,确实很像是c的力量突然爆发导致的暴走。 “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是没有,那就无所谓了。”林子月的语气有些僵硬,甚至很不耐烦,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态度非常不对劲。 孟离也感受到了她情绪和性格上的巨变,看着那黑色的月杖满是担忧:“你真的是能力失控了吗?” “我没有!”林子月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脸色也因为自己的情绪变白了,疯狂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脸:“我没有,我也不是在发脾气,就是感觉很奇怪……所有的负面感觉都压不下去……” “你能把黑色的月杖收起来吗?” “我不想收,你这什么指手画脚的……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到底怎么……” “林子月。” 林子月的声音因为强压情绪而显得僵硬冷漠,但是却终于平复下了话里那些戾气:“我是想说我不能收,这是目前最能克制结界的东西,因果之线不是无限的,我没办法将它全填在这里,月杖是最保险的。” 林子月没注意到,她这时候的态度和情绪,跟平时冷漠的孟离极其相似,孟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直觉得自己胸口一阵空虚,他上前两步站在林子月身前,郑重地对她说:“不要乱动。” 孟离的手指落在林子月的前额上,林子月眼中抵触的杀意和冷淡的疏远交错很久,但始终强压着自己的身体没有闪开,也没有作出任何防御的反应。孟离的手指放了下来,他的神情却松了口气,再一次重复道:“把那根手杖收起来吧,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禁制只是暂时的,只要解除应该就没关系了。” 林子月恶狠狠地瞪着他,但是手上却颤抖着,将月杖猛然往地上一砸,黑色的月杖脱离她手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便化为一股白色的烟雾被卷入林子月的左手中,她沉默地盯了一会儿自己的左手掌心,脸上却时白时红得转变了好几下。 孟离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想笑但却压了下去:“没关系的,毕竟只是暂时性的。以后用的时候小心点,我觉得这东西跟你平时用的月杖不太一样。” “嗯,是很不一样吧……对不起啊,刚才我态度那么恶劣。” 林子月不好意思地说着,为了转移话题,她赶紧去查看钱丘的状况:“刚才有某个人在看着我们,是个极其危险的人,我可能是因为害怕所以心烦的。钱丘?钱丘,醒醒!” 钱丘被林子月从地上拽了起来,摇头晃脑地哀嚎了几句,发现是林子月后才平静下来,眼里都是委屈的泪水,只差扑到她身上大喊亲人了。 “来,我扶你站起来。别闹了,我们赶紧走,你还没受够罪呀?” 钱丘拼命摇头,耷拉着头跟在林子月身后,林子月开路,孟离便走在最后面压阵,三人赶紧往森林深处进发。走了一段时间后,林子月听到了博缇丝的呼唤声,她循声拨开边上一处极茂密的草丛,在里面看见可昏迷不醒的布鲁和缠绕在他身上的博缇丝。 “辛苦啦!你这边没什么问题吧?” 博缇丝点点头:“这小子虽然很警惕,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只是个普通人。我现在唤醒他?” “好,我们有挺多事情想问他的。” 林子月的话音还没落,博缇丝就用那个带锤形的尾巴重重地在布鲁脸上连甩了好几下,扇得他双颊一片通红,传出清脆的“啪啪”声。 林子月赶紧制止了这种虐待人的举动:“好了好了,你把人打坏了我们还怎么问!” 博缇丝没有说话,被林子月重新放到了自己的肩头,他的眼睛在她的左手上转了一圈:“我感觉你好像有些变化。” “怎么?你也感觉到了?”孟离一边探着布鲁的鼻息,一边接过林子月递给他的水囊,然后将里面的水洒在布鲁的脸上。 博缇丝缩了缩脖子:“很可怕的变化,像是那个魔界之王的压制感。” 林子月没有问魔界之王到底是谁,因为钱丘还在场,不适合谈论过多六界的事情,而且下一秒布鲁的眼皮抖了抖,便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呵,我又被摆了一道吗……”布鲁这样说着,盯在林子月肩头的那条黑蛇身上,“你们记住,我不是落在你们的手里,而是落在了本体的反复无常、背信弃义里,要不是他彻底无视了我的安危,你又怎么可能偷袭得到我……” 孟离揪着他的衣领,将布鲁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你到这时候就不念叨那什么神使的问题了?可以啊,死到临头开始嚣张了是吧?” “省省吧,你是个很崇尚优雅的人,逼供这种事情让那条黑蛇干就够了。现在说神使还有意义吗?” 博缇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很乖巧地趴在林子月的肩头,看都不看布鲁一眼。 “你到底是什么?” 布鲁的眼神落在钱丘身上,目光微嘲:“普通人。我曾经也是本体的一部分,就跟你们的那些复制体一样——就跟我之前说得,只要你们死亡,那么复制体就可以离开这里,顶替你们的身份,去过你们的人生,就是这么简单。可惜啊,那几个白痴不争气,不然能复制你俩的力量后再出去,绝对能过上极度美好的生活。” 这话说完,布鲁还恨恨地朝地上“呸”了一下,然后又望向林子月,知道她才是这三人中最有话语权的人:“求你们不要杀我,因为只有我和本体知道这里出去的路,只要你们帮我杀掉本体,我用神角的名义向你们起誓终生不会再害人,神庙的财富都是你们的……甚至是效忠你都可以,但也只有你,我信不过别人。” 林子月沉默了会儿,总觉得神角这种称呼跟丑角很相近,她示意孟离将布鲁放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两种力量跟两位神角的本源都很相似。我虽然没有本体的任何力量,但是我们的感应力是远超常人的,即使成为个体,这种感觉也不会消失,最多会退化些。” 孟离跟林子月彼此对视了眼,同时摇摇头,信不过。 “那么简单点,我带你们离开,你们帮我杀掉本体,别的东西都是你们的,我会回去将我自己的这一生安静过完。” 林子月却看了眼博缇丝:“你们是恶魔吗?如果你的本体是,恐怕不行。”她忘不了博缇丝跟她说过那个死亡与永生的恶魔概念,杀掉本体后分神就会重新成为本体。 布鲁的语气很消沉:“我之前跟你们说我是神使,这不是忽悠你们。我不是天空之城那群愚昧的崇拜者,而是真正由某位大能创造出来的生物。我的本体是共生体,相当于很多个灵魂凝汇成的一个集合意志,但是一旦离开本体,我就是自己而已。也只有离开本体……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这个囚牢就是针对灵魂的啊,难怪我的月杖无法使用。”林子月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中的部分内容。 “你同意我的提议吗?” “嗯,带路吧。” 布鲁恭谨地鞠了一躬,那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让他似乎重新变回了那个热情亲切的渔家青年:“谢谢您的善意,毕竟如果不杀掉本体,我也没有权限让我们离开这里。” 孟离寒霜般的眼神刮过布鲁的脸:“如果你真的有异动,后果你自己清楚。” 第125章 遍布尘埃 林子月三人在布鲁的带领下,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结界,只是越过去的瞬间,一座古朴的小庙就出现在崇林掩映之下,格外幽远宁静,很像是疲劳的旅人讨水时,能听到古老故事的地方。 但林子月几人不是来讨水的,甚至更倾向于是来拆庙的,庙前居然还有一个大鼎,里面居然是满满的香灰,林子月诧异地瞥了布鲁一眼。 “这不是我烧的,是本体烧的,虽然神抛弃了它很久,但是它仍然在给神奉上信仰之力。” “香火就有那种作用?”林子月用手指捻起一抹香灰,有些呛鼻。 布鲁没有回答,神情有些黯然:“但是神抛弃了我和它们,又怎么会再回来呢?” 林子月没有再说什么,率先踏入了神庙,那里面正有某种东西不断散发出绝望的气息,似乎是要恐吓她离开,又似乎想向她求救,非常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林子月脚下变快了不少。她本就是个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的人,这时候感受到那里面有什么在承受苦痛,她下意识得想去帮帮他。 神庙里确实有某种东西在等她,林子月借着门口和那些布满小洞的纸窗透进来的光芒,看到一团浅粉色的东西,那东西漂浮在空中,它逐渐从黑暗中挪出林子月才看清楚。这东西的身形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面积,像是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肉瘤,它下方拖着如水母般的半透明触手,圆团上面布满细密似剑痕的小缝,不知其数,正中央面对林子月的是一只人头大的眼睛,正充满灵性地盯着她,警告的意味就是它传达出来的。 “我们的神回来了,我们的神已死去。我们的归神心不在焉,我们的旧神无人匹敌。欢迎您再度君临我们的贡堂,感谢您重新抹杀我们的希望。” 这个东西说话的时候,它身上闭合的那些小缝微微颤动都发出了声音,就像是有数百个人同时在吟诵这些话,甚至就连他们的语调都像是在念着诗词祈福而不是对林子月抱怨,但是这四句话却各有深意。 林子月能感受到那些繁杂的情绪,所以她从那话里听出了抱怨的含义。这个死去的神大可以确定是c,但是那个“归神心不在焉”的形容却很奇怪,而且它说林子月重新抹杀了他们的希望,究竟是给他们带来了什么灾厄?林子月想不通,因为被卷入这里身陷困境的明明是她和孟离还有钱丘。 所以林子月反问道:“你的神是谁?” 圆球再度发出声音,开口咏颂的调子变得有些凄切:“他们的名讳我们不能提,他们的事迹我们不能语,一者将我们从神界带离,一者使我们被人间抛弃。神角之角即双神界主,裁决我等头顶诸神的命运。” 他们自然是指两个人,这是林子月从这个圆球话里得到最重要的信息。回想了下四个监察使的身份和关系,这个人并不难猜,v的名字浮出水面,林子月却有些吃惊。她一度以为v是个不想对六界负责的懦夫,所以永远隐姓埋名地逃避,却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相关消息,这让她很意外。 林子月静静看着这个圆球,虽然中间的那个眼睛越来越惊慌、憎恨,但是它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有越来越多的死意和求救心情占了上风,它再一次开口时,中间巨大的眼球眼皮半垂挡住了它的愤恼之色,似乎肉球有些不受它自己的控制。 “天空之城堕落于此,我们才是神界古老的遗民。斯凯比亚消失在桃源梦中,徒留魔物在光明间纵横。请您抽出圣洁之剑,裁决我们的善恶于泯灭。让该离开的前往远方,让该凋零的归于尘土!” 这句话就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林子月身前“嗡”得一声,出现了她最熟悉的那根月杖,绿色的花托、白玉般的骷髅头和上面那轮洁白的弦月,让林子月竟然有种看到久违故人的感受,她很自然地握住了月杖,却始终没有将剑抽出来。 那个圆球往后倒着飘了几下,似乎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软软地垂到了地上,正中央的那只眼睛缓缓合上了,然后周围那些细密的小缝在一瞬间竟然统统张开!那些眼球颜色各异、大小不一,大多都布满血丝,数不清的眼球一起转动盯着这边,看得林子月脊背发麻,她分明听到身后的钱丘发出了半声尖叫,然后他又硬生生把尖叫憋回了自己的肚子里,像是被人卡住脖子的鹅。 布鲁看着那些眼球,哭着上前走了好几步,跪到在地上,重重地将头伏了下去:“各位!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了!我背叛了神角的意志……我带着她来送大家上路了!” “林子月没有答应杀它。” 孟离冷漠的声音让场中顿时冷了起来,布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过头时却已经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孟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鲁,你希望我给你的族人……这个本体某种解脱,是吧?”林子月上前两步,那种初见时的恶心感已经消退了,她能从每只眼睛中都感觉到一种目光,每只眼睛都有独立的自我意识,拥有自己复杂的情绪,这种感觉跟站在舞台上有些相似,让林子月觉得脸上发热。 那些目光真切无声地恳求着她,恳求着死亡。 林子月有些不解:“为什么呢?” “因为苦闷。其实我们彼此并不能说是多么互尊互爱,但是所有人的意志都会被迫彼此共享,然后由主体统一调节控制,这是很痛苦的事情。因为我们没有分歧,没有选择,没有未来,永远都只能留在这神庙里,当一个永生的囚徒……你们见到的那些复制体就是从主体分离出去的眼珠,在结界里被你们消灭后,它们只能重新回到主体里。离开意味着自由,意味着重获新生,意味着真正活着……不论是什么样子的人生。” 布鲁重新跪坐在那圆团面前,刚好在林子月间隔一个身位的后方,他对着林子月和圆团一起拜了下去,身体沾满古庙里从未消散的尘埃,铺在地面的尘埃和香灰,在他身上铺了一层,布鲁的前额和鼻尖灰蒙一片。 林子月几人自然不会知道,之前也有某位从这里走过,却没有惊起任何尘埃,也没有带动任何空气的流动使庙里出现改变。 林子月回过身,却没有如平时应有的态度那样,闪过布鲁的这一拜:“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然后她的手上多出了一块水晶,水晶里还有一点极其细小的光点,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它在游走。 布鲁认出来了那东西,本体拥有远超千年数百代人积累的知识,而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自然知道的东西极多,但他的声音仍然因为激动和惊疑而颤抖:“灵魂水晶?” 林子月回过头,看到那圆球上面的眼珠开始变得躁动、急切,似乎正在飞快地交换着信息,最终他们的眼神变成了一致的渴望,对生命的渴望,他们缓缓闭上眼睛,那个最巨大的眼球再度抬起了眼皮,深邃如井的眼神倒映着林子月的身影,和她手里不过两个鸡蛋大小的灵魂水晶。 “我可以送你们去冥界,重入轮回,至于往后是好是坏,那就是你们自己的命运了。但是你们现在多了一个选择,不是么?” 林子月顿了顿,才说:“你们来决定。” “灵转魂循众生芸芸,天命可逆不可弃。生死两相取舍总道难,我们何去何从?我们何去何从?谨谢新神予新生,请带着我们沉入红尘,神界的取舍我们再也不愿闻!请击碎我们恶臭的囚身,人界的正邪我们再也不愿分!” 林子月的剑出鞘了,却不是为了杀,而是为了解。 她在这座火山岛上所有的经历,尽数与这剑光下纷飞的肉沫一同消泯。随着越来越多的光点涌入她左手中的灵魂水晶,水晶变得耀眼了不少,但仍绰绰有余并未被填满。林子月感觉自己手中像是握着一盏小灯,温热且坚定地散发着光亮,似乎充满希望。 林子月收起了灵魂水晶,将月杖剑身上的血沫用月刃的力量统统震落,洒在地上肉球本体渐渐腐朽了,像是风化的橡皮泥,在干裂中不断落下粉尘。 布鲁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自己身上的灰尽量拍干净,用近乎狂热崇拜的眼神望着林子月。 “我们走吧。”林子月的情绪却不怎么高昂,这件事里还有很多她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但是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一旦脱离了生命危机,林子月对计划的焦虑感又冒了出来。几人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钱丘家的船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赶不上今年去东升大陆了,林子月他们自然更没办法搭这趟顺风车。 而且轩辕煜……会很着急吧? 想到这里,林子月紧绷的脸松了下来,她有些好笑地敲敲自己的前额,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会害相思了? 也不知究竟多久不见,但就是会想念啊。 …… 布鲁带着三个人往神庙里面走去,长廊同样满是往昔的尘埃和香火渣,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楚,却同时透着腐朽和微熏的味道。宽阔的长廊上都是精美的浮雕,斑驳的墙面上有锈了的银和乱了的金,跟漂流城地下的壁画是类似的风格,却更加富丽堂皇,能让人瞥见一段璀璨历史的痕迹。 偶尔路过空着的底座,能看到几座雕像倒在地上,都是些形状怪异、表情狰狞的神兽,也有一些底座上的雕像非常完好,都是些衣着精美、栩栩如生的人,人们或坐或站或携手或并肩,不变的是脸上平和宁静的笑容,充满慈悲而充满希望和光明。 “这些都是斯凯比亚的居民像,那座是提出要通过天空城降福,以教化各个大陆第三任城主,是他撒下了从天空通向大地的火种。他边上挽着手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女儿,他的女儿后来便成为了天空教化的第一任教习,被艾撒塔的人们称为光明之女,克罗黎和萨摩耶大陆奉她为青鸟学士,在东升被称为仙姑娘娘。你们如果去找找,说不定还能在很偏远的地方找到供奉她的寺庙,但是更多她的痕迹却被人为得抹去了。” “那位原本是个处刑人,后来他向城主请求取消死刑,获得了大批人的支持,于是斯凯比亚开始将罪民流放至人间而不是斩杀,甚至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允许亲人们去地面的城市里探亲。我们不畏惧流血或者战火,但是我们憎恨无谓的牺牲,天空与地面是两个世界,但是自此天空的美好传入了地面的声音。” “这座雕像是斯凯比亚最博学的大士,就是他发现了灵晶可以作为更加节源纯粹的城市供给,从而专注研究此道,发明出了能自动聚集灵力给灵晶充能的装置,他执意要把被火元素烧伤的脸庞都完整得重现,我们便不再需要索求大地上的资源,让更多文明有了自己的发展空间,这个小世界迎来了百花齐放的年代。” “那边的就是斯凯比亚的十一届神使,也是第一位女性神使,并且是第一位更改了教典的神使,她大幅度削减了教典对于人们生活的负面影响,将意志交还给人们自己,让他们更自由地去思考,来自神界的天之子们,终于开始成为自己的子民。便是从那时候开始……” 布鲁停在了一座雕像前,雕像上的人是个年轻而抬头挺胸的青年,不超过四十岁,手里抬着一本教典却不是虔诚而是带着愤怒与质问,他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孩童,男孩子眉目紧锁、衣着华贵,清秀的小脸上带着泪水,嘴无声地张着像是在应和,女孩子年龄比男孩小些,身穿美丽而简洁的华裙,微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脸上同样带着泪痕,另一手跟男孩紧紧相牵。 林子月总觉得男孩子很眼熟,虽然小了很多岁。 “这是……斯凯比亚的……二十一届皇帝和他的子女。”过了好几分钟布鲁才说话,他的介绍异常简短,然后他就想迈开脚步往前走。 林子月盯着雕像的眼神闪动,一个名字跳上了她的嘴角,她指着那个小男孩:“这个皇子是不是叫弥星?” 布鲁看着她的眼神恍惚不定,吃惊于她居然会了解斯凯比亚这段最黑暗的历史:“是的,他就是天空之城最后被神抛弃的……罪魁祸首。” 第126章 尘埃之下 布鲁站在神庙的长廊上,从窗沿落进来的白光有些昏暗,在他脸上投下了阴影,就像是那段历史在每个斯凯比亚居民灵魂里的情况,一旦回忆,便像是踏过这条走廊,有无数的尘埃像倦鸟被惊起,然后发出凄厉的悲鸣,让任何一个天之子民心痛得要窒息。 “弥星是斯凯比亚最大的罪人,他偷走了天空之城引擎里四颗灵珠间的水灵珠,然后仗着自己身怀神旨,打开了神囚禁噩梦的匣子。浮空陆的诅咒,地面上的人们都是这样称呼这次事件的,甚至大部分天空城的居民们也如此肯定,这是神对某些人的不满而立下的惩罚。但我知道,这本来就是人祸,因为……” 布鲁的目光落在最前方那个男子的身上,嘴角噙着笑意,说话的时候居然很自豪:“我们的头顶从来没有什么神,命运不是神,它不会消失但会被改变,众生不是神,因为力量太过微弱且生命短暂,元素不是神,它们只是单纯存在于世间的粒子成分。但是有一种东西,它又有粒子和众生的概念而组成,力量强大无比生命漫长,于是便能控制我们的命运,又凭什么它就可以被当作神呢?” 布鲁看着林子月,仿佛是在对她讲,又仿佛目光穿透了她,看着更遥远、不可及的某些东西:“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我们曾经也很类似‘神’这个概念,但是我们自己确很清楚,我们不是,所以我们便不会是。这就是两位神角与你的区别。” “我不是神,以后也不会是。”林子月的话很轻,却好像掷地有声。 布鲁满意地收回视线,指着最前面的那个男子,男子的脸上很干净没有像很多之前见过的学士那样蓄胡子,眉目俊朗脸型极方正,但是一道横在右眼上的疤破坏了那些美感,却让那种书卷之气里夹杂着一份悍然的热血。 “他一手建立了备用计划,将一部分斯凯比亚居民们的灵魂抽了出来,都是最杰出的那些人,他借用了‘神’留下来的一些技术,但是却不完善,只能做出那样的一个怪物。不过我们确实给斯凯比亚保留了某些火种,后来斯凯比亚很快就被诅咒生物所填满,正因为他的先见之明,我们没有在噩梦中彻底魂飞魄散……” 林子月注意到布鲁的指尖在颤抖,他的话语里有压不下去的古怪情绪:“布鲁,你认识那个人?” 半晌,布鲁低下头:“那个人……就是我。” “可以说是很久以前的我,跟现在的我究竟算不算是同一个人,我说不上来,因为我这个身体的记忆是一个诞生在船上,翱翔在海天下的普通少年,所以我是布鲁,而不是那位曾经受到万人敬仰、却因为神角分裂产生教派之争而没落的皇家教习。弥星是我的弟子,他的才学和天马行空的想法本能让他成为新一代的华宫大学士,弥萤是最有望成为下一任神使也就是第二任神使的女孩儿,她杰出的演绎能力与感应力和声望让她在十四岁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贤仙’的称号,甚至神角有命令亲至给予她带走神旨的许可,他们本来都是我的骄傲。” 布鲁抬起头,眼神平静而温暖:“其实……现在他们也是,仍然是。” 林子月也很意外,没有想到隐藏在那热情笑容伪装下的,居然会是身份这样高贵的人物,即使他说自己曾经没落,但他的身份仍然是皇家教习,那座天空之城的皇室老师!他更是教出了弥星这样能单独用水灵珠建造出漂流城,知识与能力都深不可测的学生,很难想象他本人原来是何等特立独行又才学惊人的人物,更何况那个怪物集所有灵魂凝聚成整体,将所有意志梳理成共通,最后创造出那样的共生体…… “你真的很了不起。”孟离这句称赞发自真心。 “我不会向你道谢,我本来就很了不起。但是我却很对不起加入我实验的志愿者们,他们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我却辜负了他们的信任,他们也最终选择放弃我,而转向了……” 说到这里,布鲁转头望着林子月,但眼神仍然有狂热之情:“更合适的人,不更正确的人。” 林子月皱起眉头,布鲁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不,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能帮上他们不过举手之劳,又有什么不行?” “我们被神角抛弃,意识到自己被利用,只能在此腐朽……然后在这样绝望的黑暗中我看到了你,看到你在船头站出来,展现出的力量,于是我想要利用你和孟离的复制体缔造出一个新城主和天空城守卫长,但是我没想到你身上还有无法被这座结界复制的力量,更没想到你的灵魂……同时兼具了两个神角的神力。可能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擅长看人吧!不懂得审视局势所以一生不顺,两个徒弟也变成了那样。” 布鲁摇摇头,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这一处的雕像,转身前他在自己那座雕像的脸上重重揉了下,等他的手移开后,那里只剩下一片塌陷的碎片,再也看不见脸原本的样子。布鲁的脚步很稳,但是速度很慢,似乎充满留恋。 他的手指间都是尘埃,像是那些已然逝去的时间和消失的荣光。 长廊虽然很长,却都是些被推到、敲碎的石料,每个底座都是空的,似乎是对于原先的雕塑有所憎恨,刻意将这一片的雕塑全部毁掉了。 “这里曾经陈列着神典,当然,是我,或者说是主体一起砸得,因为大家都很愤怒。”布鲁的话穿过走廊,声音明明没有重量,但是林子月却觉得他的话语将那些雕塑上的尘埃擦拭了不少,就连走廊都变得明亮起来。 “神典本来就是本教科书,但是当皇族太过相信它的一切,它就被过度解读,变成了每个人肩头无形的枷锁。我费了很大力气,教导弥星和弥萤神典可信不可尊,因为世界万物终究只有变化这一点才不会改变,而神典只是最初神角的一个模板。” “等我离开这里,我希望能待在你身边一段时间。”布鲁侧过身,看着林子月,直到她轻微地点点头,他才继续道:“我希望重新将神典原样复写出来,希望你能看看,然后给这个世界留下那文明的一份遗本。” 林子月没有直接应承这件事:“我可不会你们的语言。” 布鲁停在一扇门前,在门边一块黑板上用手划出一个横过来的“8”,是一个无限符号,他没有去看林子月,但是话里却回答道:“这就是神典最奇妙的地方,原版的神典只有皇宫里那一本书,而那本书上只有形而没有字。说来很嘲讽,皇宫对神典的参解才是外面流传的书,而我在神典上看到了我们所处的世界,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故事,知道这世界有更广阔、遥远的彼方。所以我更痛恨皇宫封存神典、自我解读的举动,因为天空之城锁住了我们,我们不能离开这里,也就失去了探索其他世界的自由,一想到这点我就非常憎恨那两位神角。” 孟离觉得很可笑:“你们完全可以自行离开,何苦要听从神角的命令?更何况他们根本常年都不在这里,你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天空之城的人们被放逐时,会被斩断体内的灵源,不然离开天空之城太久这种神界特有的灵源就会枯萎,那种感觉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是……失去水的鱼一样,力量枯竭、血液干涸、生机萎靡而消散,而且是日夜都会承受着自己在腐烂的感觉,但是我们却很难死去。天之子民的生命异常长寿,没有天空之城的滋润,我们仍然能活很久,很少有力量能造成我们的直接死亡,时间也不行。” 钱丘打了个寒颤:“那你们就是半死不活?” “还是会死的,但是却会跟木头石头一样僵硬,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呼吸,死亡的过程也极其缓慢,不少人的灵源枯萎结果不是死亡,因为他们在死亡前总能被人发现,但他们往往会在被救活后发疯……然后化魔。” 林子月似乎摸到了神界跟魔界的关系,就像是这结界里颠倒的岛屿一样……镜像般的关系。“你们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是不是那种通体缭绕着黑气的东西?疯狂杀人、吞噬然后同化周围的一切?” 布鲁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领着三人走进了一间很宽阔的屋子。屋子里的大理石地面上到处都是碎片,布鲁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知道共生体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带有暴力因子的行为永远都会遭到群体意志的强烈反抗,那么这个屏幕究竟是谁弄碎的? 布鲁的喉头鼓动了下:“归神……原来是这个意思。” “有人来过?”孟离看着地上那些碎片,感受到上面没有任何残留的波动,看上去就像是年久失修结果自己分解了一样,甚至没有任何暴力破坏的痕迹,他也感受不到任何元素变动。 林子月想起自己对那个归神的猜测,没有说话。布鲁走到原先的屏幕面前,伸手在空中掠过,一道微光从他身前亮起,一道白色倒悬的三角形架子出现在空中,布鲁的手在上面敲击了两下,发出如三角铁般悦耳的声音。 然后便是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一阵熟悉的失重感传来,等林子月几人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艘小渔船上,但是布鲁手中仍然握着那个三角架,架子上的光芒黯淡下去,它看上去就像是个铁灰色的三角框,布鲁将三根棍子拆了下来,收到了怀里。 “这?我们就这么离开了?”钱丘意犹未尽:“没有财宝!没有美女!没有灵石灵矿!这算什么冒险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啊!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啊!” 布鲁指指自己的怀里:“东西都在我这,你要敢来拿我就跟你拼命。” 钱丘的脸因为失落的气恼而发红:“我呸!我是那种人嘛!我看上去像是谋财害命的小贼嘛!老子用钱都能砸死你!我是不甘心!林姐差点挂掉!我自己差点精分!你就讲了一堆破故事就完了!都是些老掉牙的土渣子事儿了!能给我带来什么鬼的利益啊!孟离大哥!你现在不打算杀了他总应该揍他一顿出气才对啊!” 孟离不耐烦地瞥了眼钱丘:“立场改变利益相关,没有必要成为死敌更何况是他早就投降了,甚至可以说是臣服在‘月神’的荣光下,那我为什么要打他?我手不疼吗?”某两个字还被他特意停顿咬字更重。 “哪有这样的!他差点把我们弄死诶!弄那么一群复制人来打你!你现在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这家伙什么都没付出就投降!哪有这样的!根本不可信吧!他什么都没交出来明明就是想独吞!那么璀璨的文明之城怎么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你俩难道不想看看嘛!” “好了,钱丘。”林子月的声音响起,让小胖子瞬间噤了声。 钱丘恨恨地瞪了眼布鲁,这才在船上坐了下来,这些胡搅蛮缠的狠话其实并不是他真的想要什么好处,而是这些天吃了太多苦、遇了太多颠覆钱丘世界观的事情,所以他有些消化不过来,此时对布鲁发的脾气,倒不如说是给自己的难受憋屈找个出口,不想把自己给憋疯。 孟离坐在林子月边上,示意她不要动,手指搭在她眉心又一次检查起来她的灵魂状况,林子月闭上眼睛面露疲惫。 很快等孟离挪开了手指,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你最好真的休息一段时间,上次在亚希密火山要爆发的时候你就消耗极大,现在我说不准……我总觉得好像有另一种力量在不断冲击你的灵魂。” “我没事。”林子月仍然闭着眼睛,将身子稍微倚靠在船边:“真的没事,让我歇会儿吧,一剑。”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只有林子月自己才知道,她身体里那种白色结界和那种黑色血液的力量是同源,虽然跟c残留下来的力量很接近,但是却非常不同,就仿佛是两种极端,她仍然能感到那黑色月杖随时有可能浮现在手上,引起她情绪的暴动。 林子月紧闭双眼,其实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遮掩自己眼中压抑不住的各种负面情绪,她不能让钱丘看到,不愿让布鲁看到,不想让孟离看到,对船上三个人的三种态度不同,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林子月对于那个失控的自己极其抵触。 孟离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船前进,时不时望一眼那个撑船的人,布鲁站在船头,就跟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小船安静地破浪向前,耳边只有涛声起伏。 那个脸上热情亲切的渔家少年不见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嘴唇抿起,眼睛掠过林子月的时候会泛起一丝笑意,其他时候却深得像是没有星月的夜空,明明布鲁的身形不算宽阔,却像是座山峰伫立在海上,抬头望着天空。 一座极其孤单的孤峰。 他肩头落满的尘埃却因海风吹拂而走,散入天地间。 第127章 行于路,问于心(上) 布鲁从怀中摸索了会儿,掏出了一颗蓝色的灵石,镶嵌在他手中船蒿的末端。船蒿再入水的时候,水流自然听令而分、随心而走,推着小船往亚瑟城的方向游去。天空晦暗,晚霞就是海鸟的舞台,天边的海鸥越来越低,羽尖偶尔划开波浪,它们炫耀着自己修长的翅膀,向太阳飞近又飞离。 渔船离亚瑟城越来越近,能看到傍晚归港的不少其他人,有人唱着悠扬的调子,那调子也像海鸥一样肆意在海上飞翔。 “我们离开多久了?” “大概两天半。”布鲁回答了林子月这个问题。 钱丘顿时差点没从船上跳下去,嘴里先是骂了一句,然后惊恐地看向林子月:“居然这么久了?船不会开走了吧!” “其实时间刚好吧,而且你是管事,宝来商会那艘钱家的船就算住在这儿半年都不可能不带你就远走东升,那几个管事会被你家里人砍了的。” 钱丘苦着脸揉着自己的脑袋:“可我现在回去恐怕也要被那几位管事叔叔砍了啊……” “布鲁,你有没有其他的灵石?不用多的,大概每个属性三枚就行,给钱丘拿回去交差吧,就说我们遇到了海盗的藏宝地,但是大部分东西受损又被机关和涨潮困了好久,今天才勉强出来。”林子月轻描淡写得就将故事编好了。 布鲁从怀里掏了个小袋子出来,直接丢到钱丘的怀里,看也没看钱丘一眼,却对林子月说:“林大人没有什么需要么?” “你这什么喊法啊……”林子月抬眼瞅着他:“什么大人的?难道还要冒出来个小人吗?喊我林子月就好。” “那绝对不行,用‘你’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让我直呼你的本名,我会非常羞惭的。” 林子月不太喜欢布鲁那颇有深意的微笑,只好转过头不再看他,而是看着远处的海鸥和渔船,有两艘渔船上相熟的人们正在打招呼,相约晚上去哪里多喝几杯,聊着昨天谁家小儿卖货嘴甜昨天又得了商人多赏的铜子,最近浪潮总是太急明天得更早点回来了。 林子月有些酸涩,见她眼里隐有羡慕地听着别人在聊生活琐事和城中八卦,孟离坐过来了些,将身子挡在她面前:“你越看越容易后悔。” “我选的路是很艰难,我只是享受别人的小幸福,而不是后悔自己的选择……”林子月这样说着,收回了目光,毕竟全都被孟离挡上了。 “林子月,你既然已经有了前进的方向,更不能迷惘,因为这样很危险。你之前的情况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如果再失控下去……至少我得承认,我是没有制服你的能力,老烟也没有。或许影子可能做些什么,但是如果真有那种局面,你俩都会心态崩坏的。” “我好有压力啊。”虽然林子月嘴上这么说着,她却笑得很轻松,眼里倒映着夕阳的余晖。 “你能一直坚定这份心意就好。”孟离也稍微露出了个笑容,但明显是强行挤出来的,他仍然很担忧。因为他之前所说的确实都是实话,如果林子月真的迷失了本心,像那天那样情绪彻底爆发,谁能拦住她?轩辕煜必定会因不舍得下手而受伤,而轩辕彦与自己的情况恐怕反而会受到林子月的压制,想要直面那种魔神般的气势,恐怕只有草莓那种层次才行…… 孟离注意到林子月思虑的神情,又开口道:“你这么一说压力,我也很有压力了。总要变得更强点,追上你的脚步才行。” “我有变强吗?”林子月有些怔怔得看着他。 钱丘顿时打岔道:“月神一直都很强!” 然后遭到了两个人的白眼,布鲁在一旁注视着他们,明明也是青年的稚嫩脸上,却出现了种长辈特有的关怀与欣慰感,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的相处,他忽然卸下了这些年表演角色所戴着的面具,回到了当初那个皇家导师的角色。 只是这样看着,便能感受到他们手中仍然没有放下过的未来和希望。 …… 林子月变成了四个人,布鲁没有去取任何东西,在林子月询问他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指指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放着那几根能组成三角形控制神庙的铁棍,林子月便明白,那东西恐怕自带储物效果,之前布鲁拿出来的灵石,都是从里面取出来的。 刻意将脚步放慢,让钱丘和孟离走在前边,孟离注意到了林子月的举动,便特地拉着钱丘说起闲话来。林子月便 趁着这个时候问布鲁:“你带走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神庙的控制中枢。既然我们都离开了那里,那么那个地方彻底废弃就好了。控制中枢被取走之后,里面就会自动封闭结界,没有里面的人控制外面的人自然无法进入,四面都会被潮水和上升的礁石丛覆盖住,直到这东西被带回去才会开启进入的通道。” “这个控制中枢有什么其他用处吗?除了存储东西。” 布鲁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跟林子月说了实话:“这东西是神器,跟你的手杖是类似的东西。” 林子月的眼睛先是亮了起来,随后却又充满疑惑:“可是这东西怎么会被留在亚希密?斯凯比亚上面应该还有幸存下来跟魔物战斗的居民们吧?他们居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走吗?” “这东西是某个很类似神的高位存在给予我的,谁都不清楚它的来历,所以我用它为基础修建了自己的实验室,然后我的整个实验室与里面准备实验的志愿者们,在实验刚结束不久就被那次火山喷发的剧烈震荡中被甩了下来,最终落到了那座山上,所以我们作为共生体就一同将山体改造了下。” “那些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筛选。第一层,生存是最基础的,那一层会有一个复制体进行干扰,但是却只是试探这个人的能力底线。第二层的镜像空间是两个复制体,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杀掉还是救助那个无辜的误入者,森林里的禁制是传送,其中规律我们会依据在里面那个人所表现出的智慧程度进行改变。” “第三层是选择?”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第三层的本意是……”布鲁眼带笑意地看着林子月,“检测那人的心性、勇气和生死之变。如果你是通过一二层,不论手段如何,你必定是合格的,因为我们也将难度提升到了极限。” “我第三层恐怕差了些……不过你们的评判对我没什么意义。要是有人能通过全部考验,你们就会让他加入共生体,是吗?” “是啊,那样的人就是合格的。可惜我们从没遇到过成功通过三层的人,因为这么些年……只有布鲁的先祖因为躲避仇家冒险将船划进了神庙的范围,最终他家的历代子女都会有一个人被送进来,这是我们这些灵魂之间最后的约定。” 林子月摇摇头:“我不会可怜你,因为你是咎由自取,但我会很可怜那些志愿者,他们会想到一切变成这种下场吗?” “实验本来是可逆的,但是我们离开了斯凯比亚,就没有任何灵珠的能源支持了,不然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你才有机会带走我们。” “你只是你,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 布鲁的眼神很坚定:“但我曾经是共生体的一员,经过这么多年的灵魂共享,我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林子月还是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布鲁却没打算放过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疑惑何尝不是你的疑惑?” 林子月的目光落在孟离的背影上,看着他正在板着钱丘的肩膀,好像在聊着回去之后怎么应对轩辕彦和轩辕煜的刨根问底。 “他人的决定终究是他人的,你看好自己脚下的路,不论身后跟着多少人,只要你不踩空,他们就没事。而且……”布鲁也看向钱丘和孟离的背影:“我觉得他们足以拉你一把。” 正当布鲁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林子月身前忽然凭空出现一道空间裂缝,布鲁下意识地拉住了她一把,将她往后拽了一点,林子月却冲他摆摆手。下一刻,空间裂缝里就钻出来一个人,黑着脸一把将林子月拽进了怀里,警惕地盯着布鲁,这人手中已经握住了匕首,只要布鲁再上前一步他就打算直接动手,布鲁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明外貌还是那个黝黑的青年,但是他的气质却像是深远的古井,眼神无波地回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林子月有点无奈:“没事的阿煜,我们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两天!这真的是耽误么?我还以为你们中了什么计被主系统想办法除掉了……要不是我哥给我定死了三天的期限,他又能感应到你没有死亡……我很担心啊!” 林子月环抱住轩辕煜的腰,明明是不想让他担忧的,但是听到他现在有点小脾气的话,她反而觉得很开心:“对不起嘛……你肯定很难受吧?不过我们真的没事儿,等到回去之后我好好给你讲,我现在想快点回去休息啦。” 轩辕煜的眼角跳了跳,一边拍着林子月的后背安抚她一边感慨:“你居然会撒娇了?我的天,到底你们遇到了什么?你没被别人取代吧?” 然后他被一把推开,小腿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林子月揣着手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许跟上,跑到前面去听钱丘被孟离说教了。布鲁强忍着笑意,自己也快走几步想跟上林子月,结果被轩辕煜拦住了。 “你就是那个带他们去找矿脉的那位吧?”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轩辕煜的眼睛锐利得像是出鞘的利剑:“你真的是亚希密人?” 布鲁仍然在微笑:“不,我是斯凯比亚人。” 说完布鲁就想往前走,结果轩辕煜这次横在他身前的就不是本人了,而是一把出鞘的匕首。 布鲁脸上客气的微笑不见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该是我说才是。” “我跟她的关系……你大可以当作神与信徒。”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那座浮空岛上发生的事情我也很清楚,所以我根本不相信还会有居民在亚希密这种地方幸存。” 布鲁叹了口气:“何必呢?她又有什么我所需求的?她能给我的我自己都能给自己,我追随她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年轻人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布鲁的口气让轩辕煜感觉更加不舒服,这样老成的口气从一个青年嘴里冒出来,却没有多少违和感,正是表明他不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让轩辕煜想起了自己被k占据身体时的回忆,那可一点都不愉快。 所以轩辕煜眯起了眼睛,似乎随时都可能出手:“这身体不是你的?” “是复制体,不过原本的主人结局也并不怎么……。”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轩辕煜的匕首反手便刺了过来,布鲁的语调和态度着实让他不安,尤其想到林子月和钱丘孟离这几天的消失,连一点音讯都没有,明明说好最迟隔天就赶回来,结果被拖住了这么久,绝对跟这个来历不明、言行特异的人有关系。轩辕煜不打算杀了他,但是怎么都要让他吃些苦头后再将他绑起来带回去,绝对不可能让这么个背景成谜的人就自由地跟林子月回去。追随者?信徒? 至少轩辕煜是信不过这些话的。 布鲁的眼神越发有深意,看轩辕煜的神情像是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似的,仿佛要揭开轩辕煜所有的话,瞥到他背后的不安定与恐慌感,这让轩辕煜越发不舒服。 匕首是往布鲁肩膀落下的,布鲁却只是从怀里飞快掏了一根细棍出来,轩辕煜看不出那东西的材质或者作用,但就是这么一根细棒,在布鲁的手里一格挡,就让匕首彻底无法前进,轩辕煜能看出布鲁甚至没用多大的力气,但就是很轻松地架住了他的攻击。那细棍上面传来的不是力量,而是某种超越幻世的空间属性,让对于空间能量最熟悉的轩辕煜也是大吃一惊。 布鲁眼里的调笑神色渐浓:“所以说你何必呢?” 匕首与细棍相交的声音很清脆悠扬,就像是有人敲响了三角铁,林子月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她没好气走上来,一把就挽过轩辕煜的胳膊,然后冲着布鲁埋怨地道:“你就不能别玩他!阿煜在某些方面很较真的!你都几百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让让……” 布鲁立刻恭谨地鞠了一躬:“好的,林大人。对不起了,阁下,是我有不太周到的地方。” 见到这个场景,轩辕煜又挑了挑眉:“这算什么?” 孟离和钱丘也走了过来,钱丘茫然得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会打起来,但是看到布鲁似乎要跟轩辕煜开打,显得很兴奋。 孟离倒是拍了拍轩辕煜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去见到老烟一起给你们解释。这家伙目前是安全的,他好几百个同族的灵魂还在林子月手上呢。” 听到这句话,轩辕煜的杀意散去了,但是警醒和嫌恶却没有降低,他觉得布鲁身上那种故作深邃的气质很讨厌,可能是因为跟c太过相似了。 布鲁没有说话,安静地跟在林子月后面,如果不是眼神太过明亮、衣着太过简陋,他看上去更像是个陪侍富家小姐的随从,林子月说了他好几次,他坚决不肯改变态度,所以林子月只能由他去。 到了宝来商会落脚的那所小楼,轩辕彦看到几人平安无事也明显松了口气,又看到了轩辕煜盯着布鲁的眼神以及布鲁跟随的样子,他促狭地冲林子月挤了挤眼睛,赚了一个鄙夷的白眼。 在将那座结界岛上发生的事全部叙述一遍后,轩辕煜和轩辕彦沉默了很久,都是望着布鲁不说话,布鲁很自然地微垂着头,刚才林子月和孟离在叙述的过程中,他也是这样一言不发,似乎真的就只是个侍者,但是那种充满智慧的深沉气质,却从来没消失过,他再也没有摆出最开始热情渔家少年的模样了。 “我不建议……或者说我不赞成他留下。”轩辕煜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轩辕彦拍了拍自己这个弟弟:“你不要太带着个人情绪看他,对我们来说他的加入只会让事情变得顺利,既然那个天空城实验室的资源都在他手里,他的族人又在林子月手上,我觉得这种平衡已经足够了。他如果想离开,大可以不必跟着我们翻山跨海吃苦,不是吗?” 虽然知道轩辕彦的话在理,但是轩辕煜仍然梗着脖子:“不行就是不行,就算他能让我们战力加倍也不行!” 布鲁似乎跟轩辕煜天生犯冲:“我从来都只听林大人一个人的建议,你愿不愿意让我跟着本来就与我无关,那纯粹是你自己的想法。” “不行就是不行!” “阿煜,为什么不行?” 轩辕煜被林子月的话堵住了,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他走出了屋子:“随你吧。” 林子月追了出来,在走廊上拽住轩辕煜,布鲁识相得没有追出来。因为不希望谈话被屋里的人听到,所以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允许他跟着是因为我还要去斯凯比亚,而且我对他的族民作了承诺,我希望他能作为这一切的见证人。” “你去那座天空城做什么?现在上面除了怪物什么都没有。” 林子月的眼神很严肃,远超轩辕煜的想象:“我要给自己留个备选,我不在乎天空城的资源,那些灵珠诱惑力虽然大,但是我去那里是想追究某种痕迹。” “什么意思?” “v,天空城是c和v联手之下的城市,但是生命悠长、性格高尚的天之子在灵源枯萎后就会化成魔族……我的月杖出了些问题,我想去那里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他们变成怪物的,说不定我能尝试着规避自己这些问题,所以我需要布鲁留下当这个向导。” 轩辕煜过了半晌,才艰难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不会再反对。” 然后他又立刻挑了挑眉:“但你让他离你远点!” “你至于吗……” “我吃醋!” 第128章 行于路,问于心(中) 终于回到了船上,宝来商会的几个管事又是感天谢地,又是将钱丘骂了个狗血淋头,钱丘心知几个叔辈是在替他担心,但也是生怕自己回不来然后他们被家主一怒之下抄家,不过都老老实实得受着了,毕竟他作为一条船上除了船长之外最大的主事人,突然一下子消失给大家伙都带来了不少麻烦。 这下钱丘回来了,商船也该出发了,这两天几个管事将需要的补给准备得很充足,而且在抵达东升大陆前边还有几个小海岛可以作为补给点,只要没有错过季风季,骂完了他们也不想再跟钱丘计较,毕竟这个小胖子以后还要在钱家占一席之地呢,真得罪了就不划算了。 倒是布鲁又在镇上转了一大圈,根据随他同行的轩辕彦描述,他买了很多东西,然后直接收到了一根看上去锈了的棍子里。 轩辕彦似乎跟布鲁很合得来,或许也是因为年龄更大两人更成熟的缘故,又没有过直接敌对的经历。布鲁跟轩辕彦交流了很多他自己过去对魔化的研究,轩辕彦居然从中收获良多,甚至渐渐有开悟的迹象,所以作为回报,轩辕煜也讲了一部分布鲁很感兴趣的六界资料,让布鲁连连充满向往地感叹。 “你跟他走那么近干嘛!”轩辕煜这样不满地跟他哥抱怨道,轩辕彦却只是打两个哈哈就将这问题绕了过去。 孟离有些看不起这两兄弟,明明都知道对方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但硬是要在嘴上走个过场,给谁看呢?轩辕煜难道看不出来轩辕彦打探的心思?蒙谁呢? 布鲁现在只要不是有事情或者不方便的时候,都会在林子月身边落后一步跟着,确实很像是个低调且恭谨的仆侍。但他只有面对林子月的时候显得很卑微,一旦在别人面前,他就很自然有种高傲的尊贵气质显露出来。 轩辕煜更不喜欢他了。 林子月这一次在亚瑟城里买了个比较宽大的玻璃缸,然后在询问过博缇丝后,给它在里面摆上了不少装饰用的树枝与香料,还有些新鲜瓜果。玻璃缸被安置在船上林子月房间隔壁的空屋,她彻底将这条蛇丢到里面养着去了。博缇丝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告诉林子月有意外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带上它,钱丘自告奋勇提出了包养博缇丝的任务,每天负责帮蛇大爷换水送饭,博缇丝见林子月点了头,也就心安理得接受这个人类的献殷勤了。 不过钱丘大概不知道他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博缇丝根本没打算教他任何东西,纯粹是逗逗他好玩而已。 在离开亚瑟城的前一晚,林子月跟布鲁进行了长谈后,好说歹说从他那里要来了一样东西,是用斯凯比亚的特殊技术做成的远程通讯仪,但是只有两个,是最基础的那种一对一的通讯器。 “你拿这东西做什么?虽然这东西跨度确实很大,基本从这颗星球的这端到那端都能借助星球磁场力量产生信号,不过只能一对儿这样使用。你要是想多人联系的话其实并不靠谱,我还有更好用的,只是因为斯凯比亚没有信号,目前都无法启动。” 林子月掂了掂手里跟传呼机一个造型的小通讯器,上下一滑就能露出下面那个小键盘,两层拆开看比手机屏幕大不了多少,便于携带轻巧易隐藏还不引人注目,合上的时候像是块黑色的鹅卵石,这些设计倒是让她觉得很满意:“我要的就是这种东西,这样不论能不能收到别人的存储空间里,都更方便那人带着,不容易引起别人询问。要是有人问,就说是老家捡到的东西做个留念。” “你还是没解释你要这东西干嘛。”布鲁的眼神另有深意:“你是想跟什么人培养私密关系?” 林子月有些无奈:“这件事真的没办法跟你说,但是别的事情你要是听了,可能就懂了一些……” 接着林子月将自己和四位四位监察使的故事统统讲给了布鲁听。 这对布鲁来说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概念集合体、创造生命、灵魂平衡等等话题,都让他思考了很久,才勉强接受这些他曾经接触过表面的东西。然后林子月也讲了自己和命运之书还有主系统间的矛盾,这样理出来听上去非常简单,像是竞争对手又像是随时能联手的同伴,在这方面三方的行动都是出于各自目的,但是布鲁也随之了解为何林子月会需要跟具有“玩家”身份的人保持联系。 她需要一个类似于间谍的己方角色,要是她信得过的人,而且就是普通的玩家,并不需要其他特殊身份。 这个通讯仪就是为了更长远的事情所准备的。 林子月写了一封长信,信是给三个人的,包子、三千和黑白仔,信里详细介绍了亚瑟城的事情,并告诉他们可以找宝来商会的人搭船,现在跨大陆交通工具已经开放,等到他们再上线的时候应该就能亲自来这边了。由于接下来的航程至少还得一个多月,所以林子月叮嘱黑白仔好好看着包子,不要让她因为太郁闷去惹事,也让她好好看着三千,有必要的话跟包子一起揍到他老实点也没关系。信写得很琐碎,让林子月有种写家书的奇怪感觉,但是她很享受这个分享与关怀的过程,对自己的朋友们表示出深切的担忧……毕竟除了黑白仔,另外那两人都是随时智商会掉线的性格,要是他俩一时冲动在夏洛特海湾跟人闹起来的话,那只会让黑白仔更头疼,毕竟她在这个佣兵小队里,还没有林子月或者轩辕煜那样强烈的信服力。 但是通讯仪不同,林子月将这东西好好做了包装,免得路程太远被磕碰,然后写了张只有六个字的便签:“私下保持联系”。这件事她不打算跟人说,除了安静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的布鲁,没有任何人知道。 或许这个通讯仪只会传递些日常琐事,当作两个人的闲聊。但或许某天也能给林子月带来优势,让她再一次用出其不意的手段,胜过主系统一局。 隔天一大早商船便离开了亚希密的海岸,乘着季风和洋流前往那个开启了新事件的东升大陆,前方仍然有一片朦胧的海雾并未在太阳的光辉下散去,使人看不真切。 林子月站在船边看着亚瑟城渐渐变小,码头边上来挥别“月神”的人们也渐渐散去,她叹了口气,希望玩家们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也能喜欢上这里有些热闹又非常生活化的环境吧。既然现在很多人的目光落在这里,那这里只会越变越繁华,而不会再轻易遭受灭顶之灾。不知道为什么,林子月突然很思念云归城,很思念自己原本居住的那个现代城市。 她又开始思念炎鸦和苏九九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好不好,六合来的人会欺负他们么?会不会刁难他们?毕竟炎鸦也是恶魔啊…… 轩辕煜走到林子月身边,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林子月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像是烧化的,惹得轩辕煜下意识低下头去。 还没等他亲下去,一声轻咳在两人身后响起,轩辕煜立刻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警惕得往身后看去,迎上了布鲁平静的眼神。 布鲁也没有看轩辕煜,而是望向林子月:“海风这个时候还有些凉,林大人是否要回船舱里歇息下?” “不用了……布鲁你不用一直跟着我的。”林子月没有轩辕煜那样被打扰到的感觉,只是对于布鲁这种作风感到非常郁闷:“你真的不是我的管家,我也不要信徒!你在船上随意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啊。” “除了复写神典,我唯一看重的事情就是能不能照顾好你,自然会多话些。”布鲁这话说着,还用眼角瞥了眼轩辕煜,挑衅和嫌弃的意味十足。 轩辕煜知道林子月不喜欢看到他生气,所以压下了心里的恼火,“哼”了一声后还是拉过林子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才带着她回去了船舱里面。 布鲁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海天之间的一个点,那是亚瑟城。再往那边过去的海洋线外,就是共生体被困了许多年的结界,是他的实验室,似乎也是他的故事结束的地方。 神庙还在怀里,上面冰冷坚硬的触感却让布鲁胸口发烫,他看着船下的海浪,觉得有鲜活的热血在胸腔里重新燃烧起来,自然律动带起海浪的力量,脚底下传来的震动,空气中发凉的湿气,这些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在这具身躯里活着。 放下了过去的名字,以布鲁的身份重新踏上旅程。 如果能有一天再现那个将博爱大地的天空之城,或许很不错,但是布鲁却感到自己这个梦想正在被淡化,天空始终离地面太远,不论怎么滋养大地上的众生,那都像是施舍而不是交流。 他往前望,是看不到边际的海洋与天空。 布鲁深吸一口气,向过去的尘埃做了告别,他的呐喊声穿透云层,似乎要落往千万里之外的那座云上城邦。 斯凯比亚从未消失,他还在。 …… 离开了亚希密,船上的生活照旧是那样单调且漫长,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只是林子月的队伍里多了个布鲁。 布鲁倒是挺淡然的,每天该跟着她就跟着,不跟着她的时候大多在自己的屋子里复写那本神典,等到林子月回房休息他自然会结束这一天的陪侍。不论林子月怎么劝,他死活不肯改,让林子月头疼了很久,钱丘骂过布鲁好几次,但是在布鲁淡漠且微笑的表情下很快就退却了,孟离和轩辕彦倒是一直在旁看笑话,似乎觉得这种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轩辕煜很不爽,已经快到了要爆发的阶段了。 又是新的一天,林子月如往常习惯性站在船头,呼吸海风拥抱清晨的阳光,身边却一左一右多了两个人,跟门神似的。她不满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轩辕煜在用犀利的目光死死瞪着布鲁,似乎是打算随时将他丢进海里,以解心头之恨。 布鲁目不斜视,权当没有看到轩辕煜这个人,见林子月回头,立刻露出恭谨的笑容:“如果你欣赏好了海景,也到了该用早餐时间了,林大人这边请。” “喂——你无视我啊?现在是,私!人!时!间!你到底懂不懂啊!就不能去一边儿找个地方凉快去!” “谢谢阁下的关心,这里挺凉快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又不需要你在这儿!你就不能下去待着!”轩辕煜感觉心都堵得慌,他已经好几天没享受到任何跟林子月的私人时间了。 每次觉得气氛正好,轩辕煜一在林子月身边坐下来,就会立刻看到她多了个“背后灵”。林子月虽然开始习惯了,但是轩辕煜知道,自己几辈子都不会习惯这种事情,对布鲁更没有好脸了。轩辕煜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将布鲁丢下船,但是布鲁贴身收着的那些细棍来历太神秘,居然在布鲁周身构成了磁场,不只元素力量,就连空间都会变得难以撼动,让轩辕煜更加看不透他了。 林子月知道再这样下去轩辕煜真的会受不了,她只好开口:“好了布鲁,你先去吃饭吧,我待会儿再去。” 等布鲁真的走进船舱,林子月便很自然地挽住了轩辕煜的手,将头靠在他肩上,轩辕煜的情绪就这样被安抚下来了。 “那家伙太烦人了。”某人不满地抱怨着。 “委屈你啦,不过这个电灯泡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明明几百岁的人了,怎么会这么任性,他大概还要这样磨很久……” “装得像个贴身管家一样,他真把你当神看么?”轩辕煜握住了林子月的手。 林子月的目光落在海平面上,今天的风特别大,她觉得眼睛被海风吹得有些涩:“不会的。布鲁本来就是个无神论者,他之所以跟着我,似乎看护和教导的心思更多些,但是出于对我的尊敬,他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样啊……他想当你的老师?” 林子月的眼中穿过海天蔚蓝,仿佛看到一朵黑玫瑰和一把破旧的剑:“我应该有了老师,而且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他们两位更让我认可的人了。” “c真的有那么好吗?” “不,他是个恶名在外的可怕之徒,我虽然一直对他心有抵触,但随着我接触到六界和命运之书,这种情况却改变了很多。我厌恶他做的很多事情,却不得不佩服他,甚至不得不感激他。” “也是啊,可能在这方面我俩的心情还挺相似的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海风吹过他们的发梢,像是要拭去两人眼底最黑暗的阴影,那里面倒映着什么,却只有两个人自己才知道。 第129章 行于路,问于心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足以抹消轩辕煜对于布鲁的大部分警惕,但是丝毫没能减少他的敌意,而布鲁似乎也没有修复关系或者跟轩辕煜友好相处的意思,倒不如说是更喜欢找茬,而且很享受打断轩辕煜跟林子月的暧昧时光。这两个人本来脸皮就不够厚,边上有人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俩的时候,林子月和轩辕煜都格外矜持,哪里还有心情你侬我侬。 林子月知道布鲁对轩辕煜平静的表情下,其实隐藏着很大的意见,所以决定私下找他谈谈。 一个无云的夜晚,林子月吃完晚饭登上甲板,身后和这些天一样仍然跟着布鲁,布鲁自从上了船,穿的都是让钱丘拿来的宝来商会管事服,看着更加像是个贴身管家了,之前那种傲然的书生气也淡了不少,现在眉眼间更多的是平易近人的朴实。 林子月让轩辕煜先回船舱拿些吃的下去去看看孟离和博缇丝,最近这两个家伙总喜欢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晚饭都不肯上来吃。 抬头仰望着漫漫星河,这里的宇宙自然不是林子月熟知的宇宙,她试着去找了找印象中的星座,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北斗七星也不存在于此,那些天空的眼睛非常遥远,让林子月忽然感觉很不可思议,这里离她熟悉的地球又有多远呢?要一直跨越可见的宇宙甚至是宇宙边缘吗?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远离那个真正的故乡。 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林子月在看星星,布鲁却在看着她,目光总是那么淡然,却带着种长辈对晚辈特有的关怀,让她感到一丝尴尬。林子月只好收回仰望星河的目光,先行问道:“你似乎很看不起轩辕煜?” “我不知道,或许是老年人对年轻人特有的嫌弃吧。他不够稳重、不够强大、不够博学,甚至手段也不够狠辣。” “但是他一直都支持着我,站在我身边,他的立场总是取决于我的心意,即使他不喜欢我的决定,也会尊重我的想法。这样的人也不算合格么?” 布鲁轻描淡写地道:“我觉得他还差得很远。”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更加明显了,就是觉得轩辕煜配不上林子月,这让林子月有些黯然,因为她从来不觉得感情是谁配得上谁这种事情,论资格的话,那就更像是交易而不是恋爱。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究竟能成为什么吗?” “我不想当神,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成为什么世界的主人这种东西,因为太幼稚可笑了。” 布鲁的意见却截然相反:“林子月,你如果继续成长下去,足以拥有那样的能力。你要是想救更多的人,只有获得更强的力量,走上更高的层次。” 林子月不再说话,这些观点没有办法反驳,就算她有心否认,但是也没办法改变布鲁话里的强硬……毕竟他就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自由也是要足够强大才能拥有的东西,更何况是一界甚至六界的自由。” 布鲁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回了船舱,将剩余的思考留给林子月自己,他在林子月身上看到最深刻的潜力不是她的魔力灵力,也不是那根手杖的传承或者神角的力量波动,而是她的思维,总能让林子月在合理与疯狂的线上来回摇摆,然后采取最符合她心意的行动。 并且在里面总有余地留下善意。 但布鲁并不希望她一直善良下去,因为林子月的善良始终还是种小善,他更不希望看到她成为圣人实践大善,因为那样的人物往往落不得好下场,而她绝对舍不得让身边的人给自己的行为陪葬。 想要跳出命运,首先要看清命运。 原本这是林子月找布鲁进行的一场谈话,却变成了布鲁给林子月出的一道题。 你究竟想成为什么? 让林子月再一次确认自己的路——人?还是神? 是在红尘里与众生共度喜怒哀乐,还是登上高坛在万人追随时救济众生? 林子月发现自己选不出答案,这样一看,好像哪个都不是她自己想要的,都不能让她觉得心安,她想要六界不再被束缚、众生的命运获得自由,但从来没想过要自己成为新的规则制定人。 她抬起头,这里不像是地球上,没有灯光污染,没有城市上空的雾霾,又是在茫茫大海上,今夜没有云彩在闲晃。 林子月仰望着茫茫星海,好像看到了众生在天空里的倒影。 但总有一点不变。 星光背后,是深渊般的黑暗。 …… 有人走到林子月的身边,停在她边上,林子月隐约感觉这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后,便跟自己一样在仰望星空。 她以为是送完晚餐的轩辕煜或者折返的布鲁,但都不是。 等林子月望了天空许久,才不舍得移开目光后,她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那是船上的厨娘,微胖的身材被围裙裹得紧紧的,上面还撒着不少油水,她的手里甚至还拿着锅铲,上面还在冒热气,散发出炒鱿鱼的鲜香。林子月看向她的同时,她也侧过头看向林子月,而不是漫天的星光,这不是默契,而是种无形间的感知。 林子月经常见到这位厨娘,因为她经常送些蔬果去厨房,给水手们加餐。在航海中坏血病是大事,尽管宝来商会准备了一些盆栽的柑橘,但是新鲜种类丰富的蔬菜水果才是是最好的解药,更何况林子月存储空间里的东西从不会腐坏。厨娘的脾气很好,总是笑眯眯的,总喜欢给林子月的那份菜里多切些肉,多放些调料,每次林子月跟她打招呼闲聊,她都要打听几句她更爱吃什么东西,她好给船上这位好好小姐多准备些,就连平时没人吩咐的时候,她也时不时会送去孟离房间里一些姜汤,往往也带着给林子月的一份或者切好的果盘。 但是现在站在林子月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平时喊她多吃点,别老在船头吹风,容易吹感冒的那个热心肠大妈。 林子月看着那张发圆得很喜庆的脸,很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会见到你。” 厨娘歪了歪头,平时热切真诚的眼神,此时里面只有一片黑暗,看上去无比类似那星光背后的夜幕:“我也不应该来,他并不喜欢我来,但我觉得有必要亲眼看看。尤其是在刚才那个天之子的提问后,我有必要用具体的对话来跟你交流下。” “你想谈什么?”林子月望着主系统,问道。 主系统此时就借用着厨娘的身体,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只是从无形到有形这个变化,让她不能很好地适应“身体”带来的各种感受,所以她直接坐了下来,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自己对面也招了招手,就像是一个欢迎客人落座的主人。 于是林子月也照着她的样子坐了下来,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会被弄脏,甚至连擦都没有擦。 “这里是不是不合适坐下?我觉得裤子底下有些湿了……如果这就是冷的感觉的话,这里似乎也太冷了些,你平时坐哪里?” “船头,我会擦一擦。但是一般我更倾向于坐在椅子或者床上,柔软温暖的触感会让人更加放松。如果你的概念里有沙发这种东西的资料,那才是最舒服的位置。” “真抱歉不能好好招待你,不过我已经给了你很多优待了。” “对你来说我们算什么?” “原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交流生,但你现在不是玩家,是能将主人房子拆毁的访客。” 林子月叹了口气:“不请自来真是抱歉啊。” 厨娘皱起眉头,她似乎还在熟悉人类的面部表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抱歉,因为是我邀请你们进来的。” “你……也对,世界之书跟你是什么关系?” “同类,子嗣,上下级。” 林子月很诧异:“你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不然呢?这不是需要权限才解明的问题。” 一时无言,林子月是无语,而那个附着在厨娘身上的主系统,是在观察她,近距离感应着林子月身上传出来的情绪和能量。 林子月只能自己开口打破这沉默:“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就在你们进入的那处结界里,我感应到了足以毁灭我的力量。” 林子月一惊:“是我们几个人触发了什么封印吗?” 主系统摇摇头,很艰难地作出困扰的表情,耷拉的眼角和嘴角让厨娘的脸看上去有些痴呆:“那是我无法进行运算和观测的力量,如果不是他自己因为不明原因突然显露出来,我本来是根本感受不到的。但是当时我的注意力很大一部分都放在了你们身上,而那力量的来源跟你们几乎就在同一个地方。” 林子月眼前闪过那被击碎一地的显示屏,还有空中隐隐传来的监视感。 “虽然让你们待在幻世风险极大,但是并不是不可控的。如果你不打算走上成神那条路,不打算夺走我的小世界,那我不会再动用毁灭一地那样极端的手段。我们之间的较量只属于你和我,你之前说得对,我不应该剥夺自家子民的生存权力,文明与文化才是我存在的基础。” “我好像没说过这些。”林子月愣了下。 “你想传达给我的东西,我听到了。” “这样啊……那你今天只是来做通告的吗?” “不,我想请你跟我联手。” 这样突然的转变让林子月很不适应,前一刻刚摆明了互有敌意的立场,下一刻主系统就提起联手?但随即,林子月就理解了主系统的心思。 “是因为你感应到的那股力量?” “是的。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我一直在看,甚至是在命运之书的引导下解读你,所以我对你并无此类担心。但是那股力量的持有人不同,他是与命运之书同层次的存在。” “换句话说,那位是神?” “是的。你与布鲁之间的对话,已经表明了你自己的立场,虽然他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惑,但并未改变你的选择。而你所希望做的事情更加符合我的利益准则,我这才经过判断来见你。” 林子月没有接话,又抬头去看夜空,星河好像压近了些,似乎也想听一听这场夜空下的谈话,冲船上的林子月眨着眼睛。 “我想请你联手对付那种层次的力量。” “不,你想让我当炮灰,去消耗那些可能威胁到幻世的有生力量,然后再站我身后打扫战场。” “但你不想幻世毁灭,因为你的理想是寻找我、幻世和幻影公司之间的平衡,然后将三方都能接受的这种处理方式放到命运之书面前,彻底改变六界世界的有限,使更高等的生命亦无法对平衡独立的它进行窥视。” “你很擅长总结啊。”林子月有些漫不经心,她在自己试着给星空编造星座出来,因为主系统的话太戳心了,甚至让她生出了回避的心思,想这些事情是一回事,但想的东西被别人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你需要幻世,而我也需要幻世,这里不能被毁灭,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人。”主系统没有那些复杂的情绪,它能感受到林子月的情绪很不稳定,不知道原因便不在乎,因为这对两人之间的事情没有任何实际影响。 林子月看着厨娘的眼睛,主系统真的没有情绪感受,有的只是条理分明的利益关系。命运之书也是这样吗? 主系统又一次开口:“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即使只是口头答案,以你的诚信来说也足够。” “你居然这么相信我?我们可是对手,你看了这么久的幻世,也应该知道人变得很快的。”林子月许久未觉的头疼又回来了。 “谢谢你的答案。” 林子月愣住了:“什么?我还什么都没答应呢……” 主系统艰难地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但是由于肌肉没控制好,胖厨娘的脸上露出了狞笑,看着有些膈应人:“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你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看着灾难降临幻世的。” 林子月愕然地看着主系统,盯着胖厨娘转身挪进船舱楼梯,林子月知道,一切回到了原本应该去的地方,只有她满心苦水,连找人倾诉都提不起兴致。 林子月望着星空,自言自语:“幻世会毁灭?真是不得了的消息啊……可是你真的不知道v是冲我来的吗?以你这样全知的存在,怎么可能推算不出来?你分明是故意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子月对着夜空问道。 还是说,你认可了我的目标么?你不敢用系统渠道传话,不就是害怕幻影公司的人或者命运之书发现你自己的选择吗? 真没想到……我的对手居然会转变成我的战友啊。 林子月感觉身上发冷,她搓了搓手,转身走进船舱。 徒留大海与夜空相互遥望,浪花与星河彼此低唱。 第130章 海角 数天后的夜晚起了一场暴风雨,商船的运气差到了极点,雨云狂卷来到头顶的时候,船下偏偏还是一片暗礁区。 要不是轩辕彦跟轩辕煜冒险下海去绞碎了下方几块最高的石头,恐怕商船早就在跟礁石的碰撞中粉身碎骨了,直到两人透支的时候仍然没能完整清出一条容纳商船安全通过的航道。最终还是林子月用星群般的月刃拖着藤蔓,带着整艘商船斜飞起来,勉强拖出了那片区域。但仍然有十来个人落了水,虽然孟离眼疾手快抢救了六七个水手,但是后面轩辕彦挣扎着回到海底的时候终究晚了一步,还是有两个人失踪下落不明,被狂暴的海水不知道冲到了哪里,一个人被淹死。 离开了暴风雨和暗礁区的死亡威胁,林子月沉默地看着钱丘将他金线绣纹的外套披在那个水手身上,叮嘱几个管家,等抵达东升大陆给商会里钱家说一声,这几个人的抚慰金一定要给足,从钱丘自己的账户里多拿两倍出去私下给这三个水手的家人。 然后所有人都默哀了片刻,才在这种寂静里无声地回去了自己的岗位上。还有事情要做,明天的太阳还要升起,他们的航程还在继续,这本来也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知道总会有这一天要落到某些人的头上。 只是总有很粗犷的歌声从船里传来,不断打破这份死寂,唱着“大海的孩子你何时回家”,声声凄切。 “我们离东升更近了。” 仍有震耳的雷声在海面上回荡,像是在驱赶或者唾弃这艘幸存的船,耻于它临阵脱逃不肯粉碎的懦弱,又像是在宣告着海洋的霸权地位,警告众生不得挑衅它的权威。 钱丘坐在林子月的身边,见她兴致低沉,出言安慰道:“出海死人是很正常的,我虽然是第一次走东升大陆的航线,但是以前在前往亚希密的时候我们还遇到过漩涡流和迁徙的乌兽群,那时候死去的人不知道多少。要不是有你们,说不定我今夜就会交代在这里,还谈什么去东升入祖祠归籍。” “不用你安慰,我知道的。但是明白是一码事,感到难受是另一码事。” 钱丘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就走了,他还要去处理船上的事务,带人检查船体有没有受损的地方,没时间在这里陪林子月消沉。 布鲁怀里抱着两个开了壳的椰子,递给了林子月一个,她道了声谢,却始终没有下嘴去咬那根细长的芦管。 “自寻烦恼又是何必?你已经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是命吗?” 林子月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想着的却不是主系统或者命运之书,而是那个年轻水手昨天在吃饭时跟人猜拳赢了,脸上露出极其兴奋的笑容,然后从她这里拿到了胜利者的奖励——一串青葡萄。 “是,也不是。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是他这种蠢话,我会很失望。但你问的是命,这个字可以说生死,可以说吉衰,可以说注定却又不可测。” 林子月摇摇头,将椰子还给了布鲁:“我不是在质疑生死轮回,而是在感叹生死无常。但是悲伤过后并不会因此改变,你不用这样试探我的。” 布鲁的眼睛眯了起来,像只狐狸:“我太刻意了么?” “不,只是你说教的口气太重了。我这个人比较固执,除了轩辕煜的话以外都很难听进去,所以你的话外之意就特别显眼。” 林子月脸上那种郁郁的神态渐渐消散,她进船舱前最后看了眼那具盖着锦袍的尸体,夏洛特海湾的传统是让淹死的水手在星空下多待一天,那样他的灵魂能顺着星座方向往家的地方离开,不会永远迷失在遥远寒冷的海上。 “祝你一路走好。” 林子月这样说道。 离东升大陆的海岸线确实近了,这天早上林子月来到船头的时候,在清朗的海天间看到了久违的海鸥,虽然还只是美艳女子泪痣般的一个小点,但总归要窥见那片大陆的真面目了。与艾撒塔不同,东升大陆是以东方文化气息为主的,这点从钱家商会的衣着设计跟剪裁可见一斑,但是在亲眼见到之前,林子月还是很难想象那种古香古色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孟离对她的浪漫情怀不置可否,告诉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很典型的东方古代文明形象的模板,穿古装人也一样吃蔬果蛋肉,执扇吟诗也一样多是故作风雅拼风流,没有多了不起。结果他被轩辕煜和林子月一同鄙视了,说他没有文化,气得这位幻影公司的前文案一直到入港前都没再出来,说是不想看到这两个傻不愣登的愣头青。 轩辕彦对这种歧视链也没有任何看法,因为他跟布鲁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这三个年轻人就是喜欢争论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然后在这种争论中加深感情和对彼此的了解。 “小孩子脾气。”布鲁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码头上早就有人摆好了迎接的阵势,钱家自然也派了人在等着这艘商船,亚瑟城的异象整个幻世都听到了,但是由于林子月特意对钱丘交待过保密,没有人知道会跟这艘船上的一些人有关。 林子月五人甚至都不是跟钱丘一起走的,但是钱丘派了个信得过的水手带着几人去镇上找个落脚的地方,说是镇上最好的客栈,钱丘虽然要赶紧去跟宝来商会的管事们接班,但是却不忘尽自己的地主之谊。 这个小镇名为“海角”,因为这里就是东升大陆最东南处凸出来的一个小犄角,来往最多的就是客商,尤其是那些对艾撒塔大陆心存惦念极不要命的商人们。经过的人多,镇上的客栈自然也多,占地面积自然大不了,但这家叫“海角渔乡”的客栈却占地极广,听这位来过东升四五次的老水手介绍,这百米长的街区居然都是这客栈外围的一部分。 沿着长街缓缓前进,林子月几个人的衣着偶尔会惹得街边的人多看几眼,不过却没有指指点点,人们虽然好奇他们的身份,但并没有多加关注,想来也是这里离艾撒塔大陆比较近的关系。街上三三两两的铺子和酒楼,让林子月感觉有些像是某座断桥湖边城市的步行街,但是要更加粗糙杂乱。 时不时能看到板凳和方桌摆在路两旁,有两三个人坐在门口,一边闲话一边从小壶里斟凉茶。这里不像是亚希密,摆在外面的货摊很少,也没有太多叫卖的声音,但是时不时就能看到店家门口挂的竹帘子,上面的竹牌一串串高挂起来,走近了就能看到写着的菜名或者货品,看到有人接近,小二也会从边上的窗沿冒出头,吆喝着问客官要不要来点什么。 一路走来什么样的铺子都有,从酱肉铺子到海鲜专营,从干果零嘴到珠宝美玉,这条街上几乎囊括了所有你能想象到的商品,从这间出来又进那间看看,林子月带着五个人几乎将能买的东西都买了一个遍,还好金币银币在东升也是能用的,毕竟千变万变金银不变。 等几个人真的走到巷子深处的客栈大门前,已经彻底换上了东升大陆的装束。 林子月穿着白底淡蓝云纹的短曲裾,走路之间下摆微扬轻飘飘的,虽然真要跟人打起来肯定不方便,但是因为这家店的设计太漂亮,她实在舍不得换成短褐那样单调的布衫。轩辕煜穿了身跟她纹路相近的直裾长衫,但是配色确实红云纹黑底,男款的设计要更加便于活动,他试的时候就特地注意了这方面。 孟离穿的居然是道袍,让林子月跟轩辕煜又是疯狂鄙视了他一番,嫌弃他太不要脸,一个好好的恶魔装什么学者啊,被孟离冷漠地反驳了,入乡随俗就是他的准则。而且他本来身上书生气质就不轻,深蓝色的道袍衬得他气质更孤冷,再给西洋式的剑鞘上加一个麒麟绣的剑套,他这一身居然像模像样的。 轩辕彦和布鲁选的都是儒袍,只是布鲁的是深灰色的,材料只是简单的麻布,不像轩辕彦那件白底黑边的一看就作工更精细,手感摸着也舒爽很多,似乎布鲁就是刻意保持自己低调的身份。此时布鲁也走在林子月身后稍垂着头,两手兜在袖口里,看上去确实没那么像穷苦杂役了,更像是一个有些黝黑的穷酸教习。轩辕彦倒是很精神,手上打了把扇子给自己摇着风,更夸张的是他居然特意把头发变长了,挑了簪子后竟然让店家给自己扎了个混元髻。 “你怎么不拿拂尘?” “我好歹也是个恶魔呀。” “你还知道啊!” 这几句对话出自鄙视链里的孟离和毫不在意的轩辕彦。 从艾撒塔到了东升,这段旅程结束,船上发生的许多事情似乎都淡了,但是所有人都各有心思,林子月每次看到布鲁恭谨的神态,都在心底摇头。 头上高挂着一个“无忧栈”的匾额,几人踏过门槛走进了客栈的大门,穿过优雅别致却很整洁的小院,自然有那个水手拿着钱家的信物到前台去。没过多久,负责接待的小二热情地将几人请到楼上去,而那个水手就此完成任务,在跟林子月打了个招呼后,就赶紧回去跟自家少爷报道了。 “小哥,我们也是外地人,海角城这里有没有什么别致的地方呀?难得来这么一回,我们想多逛逛。” 那个看着很机灵的小二把林子月几人飞快打量了番,态度很殷勤得道:“看各位这口音是外地人吧?咱们这里就是全东升最好的海鲜原产地,那些个大山门的弟子来这里,必定有好几家要去的老店啊!您看……” 林子月丢了两枚银币过去,那个小二眼里的光芒亮得发白,跟那银币的成色似的:“嗨呀您看您!何必呢!还给这么多!” 然后他飞快将两个币子塞到了裤腰带的夹层里,似乎是生怕林子月反悔,才姿态更低地说:“我待会儿给您几份地图,都是我家娘子亲手对着海角每家店画出来的,保证详细至极,里面从介绍到老板都有资料来着!你跟他们报我娄大头的名号都可以给您折扣!到时候呀您要是有需要,直接喊我一声,我就让小女过去给您当向导,不贵!一天就一枚银币!这可是看在您人心善的份上打了对折了!” 孟离照旧在外人面前冷着脸:“地图和导游可不值这两枚银币吧?” “这话说得,您要打听什么?看几位脚下生风不似凡人,难道说是想从海角去大山门求道?您有什么要了解的尽管问呀,只要是小的知道的都给您说来听听!” 轩辕彦顿时来了兴趣:“哦?这里经常有人来求道?我们确实是在山里隐修多年了,不清楚现在这些门门道道,你能给我们介绍下吗?” “那您可问对人了嘿!就冲咱们海角处在最东南,貌似不大的地方,往来行船那个多啊!一百个人里一半都是路过这儿去北方的,这五十个人里都得有二十个都是去求道的!山中人得道成仙,那可是无上的大荣耀!但是现在哪有那么多有灵根的人?最后二十个人里有十个能被那些修道山门收下就不错了!” “我记得东升也有不少武修吧?”孟离提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有不少玩家也会选择走武侠这条分支,但是听这小二的话,似乎只有那些修仙法的才有知名度。 “您说得也没错,但是呢武修这些人往往没有什么山门,都是些散漫的侠客,自然没有山门那些奇迹与济世的名望。说句心里话,我不怎么喜欢那些侠客,他们自由惯了太任性,一言不合就到处打打杀杀,哪有山门弟子那样心慈,总是帮助我们这些讨生活的人哟……”然后小二的眼光在孟离的佩剑上转了一圈,突然后悔自己有些多嘴:“哎呀!我看几位本就是身手不凡的人,小的说几句碎嘴,要是得罪您哪儿您别往心里去啊!” 轩辕彦很温和地拍了拍小二的肩膀,自来熟和散漫的气质让他显得很无害:“你不用怕,这家伙总是这幅凶样,但不会乱欺负人的。这附近有那种小些的山门吗?我们太久没出来走动了,想去拜访下同道,多交流些修道心得。” “哦哦,也对也对。这附近的山门其实不多,来海角的人大多都是从这边坐船往北去的,不过还是有两个,一个南淮山居,一个花朝派,都是没什么人的小山门,不过门下几个弟子经常在海角走动,人都是挺不错的,没做过什么祸害人的和私情。虽然背地里老有人说他们态度太高傲了点,但我觉得很正常嘛……他们都是修道要修仙的人!哪儿会跟我们小老百姓一个样儿啊!” 林子月笑了起来:“那也不是这个道理,只能说是他们自恃高人一等而已。这两个山门有什么特色吗?我们到时候当然要跟人打听怎么过去的,要是能在街上偶然遇见门下弟子跟他们聊聊拜访的事情,那自然方便很多。” “哦哦,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们换谁都能打听到啊。南淮成立的时间更久远些,倒是没什么人知道这山门怎么来的了,似乎历史比海角城还要早些呢!传说最初这只是个贵人在南边看中的别庄,后来转手给了交好的道人,那道人喜清净乐赏枳实花又爱吃南橘,因为精于医道救了不少人,后来也是有人去求他收徒才打开山居大门的,所以他收的弟子为了讨好师傅,就自发地将枳实花与南橘作为山门标志。南淮山居的弟子们基本都是背后绣着枳实花的淡青色道袍,往往头上会别着橘色簪子或者青色的枳实叶,大多都是两男两女那四人一起出行到镇上来,不然就是另外有两个年轻男孩单独下山采购。” “花朝派比较特别,是个只收女弟子的山门,唉,传说以前兵荒马乱的年代,也是老有人造孽,生了女娃子就往山里丢。后来有位仙姑不忍再见到弃婴的惨事,才在海角这里定居建了花朝派,专门收养那些孤苦的女婴和流离的少女。现在海角那三四个青楼里的女子怀了身子,生下女儿不忍心受苦,也会送去花朝派,最差也不过是个杂役,总比跟着娘没有爹得受苦好。花朝派也是个道武兼修的地方,所以倒不在乎灵根的问题,不过男女有别,你们这几位男士大概是连山楼都不能靠近的。花朝派的弟子基本都是很讨喜的小娘子,没什么架子也非常和善,经常在镇上的胭脂铺和干花店里闲逛,她们穿得都是粉底襦裙,山茶花就是她们的山门特色了,或者戴在头上别在胸口,或者在袖口绣上大片盛放的山茶花枝,嗨,她们也确实跟山茶花一样清新天真呀!” 小二说了许久,嘴巴都发干了,不过几位客人明显对他非常满意,轩辕煜催了他早些把地图送过来,就让他先离开了,临走林子月又多给了他一枚银币,小二开心得眉毛都要翘到头顶去了,说是待会儿再给几位贵客送些店里的点心过来,都是海角城有名老店出来的徒弟,手艺极好,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一定让几人满意。 客栈里的房间很宽敞,比外面看着的感觉还要大不少,一般都是一间屋子两张床,屋里有简单的洗漱盆和铜镜,精致的红木桌可以做书台也可以用边上的小镜子当梳妆台,屋里的桌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成套的茶具,里面已经灌上了热茶,倒出来的时候还在冒着白汽。衣柜也没有任何异味,整个房间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床和枕头有些硬,但是并不影响休息,至少不像在船上那样始终睡不安稳了。 门后有几个小铃铛,下方各自标着通往招待、厨房和盥洗室的字样。后来小二上来送点心和地图的时候,便跟几人解释了下,招待的话就是房间有问题或者住宿有麻烦的时候摇铃,厨房有热水、好菜和各种茶水点心,都随叫随到,然而无忧栈这里是不提供洗浴的,但是盥洗室可以帮各位客人清洗衣物、送上洗漱用品,三个铃铛随时都有人会听着,如果想要洗浴的话,可以去海角城里的沐浴堂,那也是这里服务最好、沐浴最私密的地方。 一行人总共要了三间客房,便拿到了三把钥匙,小二知道他们一起还特意给他们选了相邻的房间。几人简单分了下房间,轩辕煜跟孟离一个屋,轩辕彦委屈下跟布鲁一个屋顺便带着博缇丝,还好某蛇不占地方,而林子月则是自己一个屋子。 虽然轩辕煜再三询问要不要林子月跟自己一个屋,但是在林子月的疯狂反对和布鲁与孟离的冰冷眼神下,轩辕煜最后自己就放弃了这个建议。 可能是注意到几人的目光非常怪异,轩辕煜不得不站出来澄清一下:“我没有那种念头!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睡会不会太危险!我们刚到东升,马上就要接触这边的玩家和修仙山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啊!” “换句话说是趁人之危吧。”博缇丝淡淡地吐槽道。 轩辕彦拍了拍轩辕煜的肩膀:“小老弟,这么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看看,丫头对你的好感直线下降了吧?”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轩辕煜快抓狂了。 孟离下意识推了推眼镜,却发现眼镜早就被自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好像还是之前去救人的时候掉海里了,也罢,反正他也没有近视,那是个平底眼镜。孟离冲着轩辕煜冷笑道:“不不,你能瞒得过别人你又瞒不过我,你忘了我在七宗罪的头衔了?我对这种想法可是非常敏感的,刚刚明明你有一瞬间……” 轩辕煜的脸顿时由白转红:“我!好吧!我承认就有那么一丁点!但不是那样!我就想了一下一起睡觉而已!你不要瞎给我泼脏水!” “你们的世界对这种事情很开放吗?”布鲁这句话是问林子月的。 林子月拉着脸瞪了布鲁一眼,看到轩辕煜跟孟离依旧在闹腾,虽然轩辕煜的表情很好笑,但是她却只能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轩辕彦很好心地回答了布鲁的问题:“年轻人,总是比较羞涩的嘛,自由恋爱算不上什么吧?” 但是这次轩辕彦没有成功跟布鲁达成观念一致,布鲁也瞪了他一眼:“呸!他配不上林大人就算了,还心存邪念,真是有伤风化!” 然后布鲁也“砰”一声关上了门,轩辕彦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觉得脑袋上头发长了是有些沉:“至于吗?喂,小老弟啊,有人说你配不上丫头哦?你得加油了哦?” 轩辕煜冲他竖了个中指,然后还把手势冲布鲁关上的那扇门扬了扬,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林子月的门开了,她将博缇丝一把丢到轩辕彦的怀里,然后又猛地关上了门,看都没看轩辕煜一眼。 孟离指着轩辕煜低声道:“看她这个脸色啊,你是不是完了?” “乱说什么呢你!”轩辕煜在他后脑勺上糊了一巴掌。 第131章 眼见是遗书 隔天清晨,林子月在洗漱完之后,今天换了一身打扮,这身衣服是淡蓝色的男式短裳,她把头发用青色发带一竖,温婉却不失英气。在镜子前来回溜达了几圈,虽然总觉得少了把佩剑或者羽扇,但是林子月已经很满意了,这才出去到隔壁敲门。 开门的是孟离,他还没开口,就听更里面传来轩辕煜慌张的声音:“你别!别开门!我还没换好呢!一剑你死过来帮我看看这到底要怎么系啊!” 孟离冲林子月耸耸肩:“你先下去吧,跟前台的小二说一声你的房间,他们有预留用餐地方给客人的。老烟和布鲁早就下去了。” 然后孟离就进屋里帮轩辕煜整理衣服去了,时不时还能听到两个人斗嘴的声音。 林子月无奈地笑了笑,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餐厅,这里与其说是餐厅倒不如说是一栋单独的酒楼,小二将她引到酒楼的二楼,这里跟下面的大堂小方桌不一样,各个大桌子都用屏风隔开,起到很好的隔断效果。 轩辕彦坐在桌边,身前是几碟小菜,除了花生米没有别的动过,他手上把着酒盅,里面装的是店家自酿的桂花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味太淡发甜,轩辕彦的脸色不太好看,时不时瞥一眼布鲁。 布鲁神情很自然,正在喝着让店家送上来的南瓜粥,但他捧着的似乎是个巨大的汤盆,布鲁时不时用筷子挑几块韭菜炒蛋,仿佛没注意到轩辕彦复杂的目光,他旁边的位置上放着本黑色封皮的书。 见林子月过来了,布鲁立刻放下碗,冲她招招手,示意林子月坐到自己边上去,顺手将那本书拿了起来递给她。 “这就写完了?” “是,你要看看么?” 林子月没注意到布鲁眼中诡异的神情,坐到木椅上便将书横在自己身前,像是拿着个菜单一样随意。封皮漆黑看不出材质,摸着很像是皮革,上面有红色的凹槽刻了一个字,“谪”,单就这一个笔下生劲、龙蛇曲走的字,便胜有形而生千意,让林子月的心里忽然没了底。 她诧异地看了眼布鲁:“这是原本的神典?” “不,是我复写的神典,封皮用的跟原本神典是同样的材质,但是那个字的力量,是用各种上品晶石磨碎后蘸我自己的血写出来的。” 孟离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酒盅:“难怪你这两天脸色不好,太狠了吧?至于吗?” 然后他看向林子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不要别在这里看了?” 林子月没有回复他,而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坚持,她翻开了封皮,然后看到了第一页。这是一段序或者感言,那是种她从未见过、从不认识的文字,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到文字上面,这些文字便自己交织成了详细的概念,从她的眼睛直接落进她的脑海里,让她直接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当你在阅读这段话的时候,我,作为那个不可知的丑角、神界之主与c的我,本质为概念的生命形态,应该已经死去。尽管有残魂留在世间,但那并不足以支持六界运转如常,我将这份权力与责任一同放下,等待你做出选择,愿意解开六界枷锁的那刻。” “我在很久之前看到了这一切,但不论我做多少推演,都没能回避我自己的毁灭,那不如让我自己选择退场的方式。而我选择了你,所以k会成为你左右的翅膀,z会无法脱离她的岗位,你只需要在阳光和黑暗下一同成长,直至可背负起六界的那天。” “我为你留下幻世,但仍有一双眼睛在窥视这一切。书中是我给你留下的遗产,虽然我认为你并不一定动用这些,但是多学无碍,更何况过去的l本来就是个喜欢学得很杂的人,你也不例外。善用无一至无七,你心可以软,但他们对世间无需此间怜悯或犹豫。” “——c” 林子月下一刻“啪”一声合上了书,顾不上拿来菜牌的那个小二,疯狂地一路蹿了出去,嘴里还高喊着:“你们先吃!你们先出去!不用管我——” 布鲁和轩辕彦面面相觑,轩辕彦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到底给了她什么?那书里写的什么?” 布鲁也是非常迷茫:“那本书里没写什么,我是用图形记忆法还原了神典里的文字,最初一代天之帝解读的神典被用作皇家法典,但是那本来就是一本因人而异的书。我看书的时候受到的精神冲击也不小,但我看到的更多是对于神权赋和诸神真相的解析,可是那也不至于让她这么夸张……除非她看到的东西有太过具体的指向,让她悟到了什么……” 轩辕彦若有所思:“难说,不过给你一说,我对这书也有了不少兴趣,等她没那么激动了我再要过来瞅瞅……” “她以前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候吗?”布鲁看到林子月那样心神不宁,很是担心。 “我跟她认识的时间本来就没有小老弟他俩久,反正我是没见过的。” 轩辕彦指了指林子月跑走的方向:“你要跟去看一下吗?” 布鲁随即端起自己巨大的粥碗:“算了,我好几天都在给那本书进行收尾工作,现在看到那书都觉得身子发虚。” “嗯……要是这时候有手机多好呀?直接给小老弟发个短信,让他去看眼什么情况,想来丫头也不会抵触啊。” 布鲁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意思?” 轩辕彦笑得很灿烂:“随口感慨一下而已嘛。” 布鲁知道轩辕彦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这时候他选择保持沉默,轩辕彦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继续喝那淡出鸟来的甜桂花酒。 林子月紧赶着跑回住宿区那边,脚下连蹬楼梯上了二楼时,刚好遇到往下走的轩辕煜和孟离,见到她这慌张的样子,他们下意识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结果林子月就招了招手,连话也没说就要往走廊里钻,被轩辕煜伸手拽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么急?出事了?” “不是!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先下去吃饭吧,我要回房再歇会儿!” 林子月在轩辕煜的手上安慰似的拍了两下,看她似乎不像是因为出事而担忧的样子,轩辕煜松了口气,结果他一松手,林子月就用更加飞快的速度跑没影了,孟离跟轩辕煜望着她紧闭的房门愣了半晌。 “下去问问老哥他们吧,他们可能知道些内情。” 孟离耸耸肩:“无所谓,既然没有要动手的事情那就不算事情……好不容易脱离了大海,我总算能透口气了,可不想又被麻烦的东西缠上。” “你以前不应该很习惯这种生活吗?奔波和打架什么的才更符合恶魔的角色定位吧?” 孟离用看土鳖的眼神瞪着轩辕煜:“拜托!你搞懂魔族跟恶魔的差距多大了吗?我们是精英阶级!别把我跟那种野蛮生物混为一谈!k给你的记忆里怎么就没些实在的玩意儿……”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找小二带路去了餐厅。 而林子月进了房间,却没有立刻坐下来打开书读,她将书放在那张小桌上,又跑到铜镜前的脸盆洗了洗脸,平复了下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 c的遗书就在她身边,布鲁是怎么还原这本书的?林子月拿不准,但她知道布鲁眼里这本书的意思绝对不是自己看见的这些东西。这东西是幻世里的文明开始成长、斯凯比亚的文化被两个神角带过来时候就存在并传下来的,也就是说c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去? 林子月感觉自己的大脑因为使用过度正在发热,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导致手脚冰凉的关系,摸上去略烫。 “现在就看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问道,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终于将震荡的精神给安定下来。 现在就看吧。 于是林子月坐在了桌前,再一次翻开了书页,但是第一面上的那些前言,已经消失了,虽然图形和字符仍然在纸上,倒映在她的眼中,但是其中的含义居然无法再被她阅读出来。林子月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她明白这本书的含义可能只是一次性的,但是她没有取出纸笔来复写一份的打算,而是不为所动,手指坚定地又翻开了一张书页。 “这个故事虽然遥远,却与你和六界众生息息相关。我不论遥望多少次,你始终会走上这条路,所以你不论经历多少事情,终究会有来到幻世,与这里的小世界意志相对、相联、相辅的一天。” 林子月顿了顿,她刻意放慢速度,好让自己能多理解和体会一下这些话里的信息,并将里面的内容牢牢记在脑海里,记在纸上始终都不牢靠,因为会被其他人窥视到,而这些信息是c仅仅想传给她的。但是c说林子月跟幻世的意志相辅,让林子月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夜跟幻世主系统的长谈,以及她俩探讨过的……v可能带来的威胁。 “天地不是因我们而生,但却是因我们而变。监察使本来就是我们自己定下的角色,所以我们将这个角色扮演了很久,并自以为扮演得很好,因为我们希望看着这个世界长大。那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当我们发现这世界本身的意志开始凝聚的时候,我们非常欣喜,因为这似乎证明我们的生命形态确实可以从有形中脱颖而出,并变成我们中的一员,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异乡抚养出一个跟自己血缘相近、语言文化天然相通的孩子,怎能不让我们欣喜?” “命运之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那时候他还不是有形的物体,只有我们四个监察使能与之交流,他的概念便是‘命运’。当我们开始成立马戏团,想要加强对六界监察力量的时候,他拒绝了,并允许在最极端偶然的情况下六合的诞生,六界开始面对诞生以来最可怕的灾难。我们一天天看着六界走向倾覆的结局,却因为力量性质上的差异毫无办法,直到那一刻我们才意识到,这个孩子不仅长大了,还因为接受了太多我们四人的教育,成长到了我们无人能制止的地步,甚至只能眼看着六界被迫接受他安排的……命运。” “于是我们四个开始对他的存在产生分歧:k因为人界能量流失惨重而发怒,也间接导致了人界被两界长期侵袭,甚至妖界也从中占了诸多便宜,他提议摧毁命运的意识将他作为纯粹的工具,希望我们能尽快进行对六合的处理工作。v希望直接毁灭命运,让一切回归虚无和混沌的状态,他始终觉得只要我们四个继续作为监察使而管理六界,有马戏团作为帮手足矣,将六界交给‘命运’这个行为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用他的话来说,这孩子就是个无法被教化的野种。z则本身是个更温和的人,她始终觉得我们应该对‘命运’抱有更多信心,让他自然而然地成长下去,即使六界灭亡,那也是他自己所选择的未来,我们既然将六界的一切交给他,就不应再多加干涉。” “而我与他们不同,我是个行动派,所以我在他们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之前,便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进行了一些实验。我直接给予了‘命运’这个强大却又无知无情无爱无感的孩子,一个真实存在、可以感受到七情六欲和五感的实体,他被我强行从无形剥离出来,放进了有形的驱壳中。我仍然没办法忘记他不会喘气时的无助,还有感受到光芒与黑暗时那些没来由的兴奋之情,他与我们四人的生长环境不同,不论他的力量多么强大、运转六界的一切,他的心智始终都不成熟,所以我希望给予他一个成长的机会。是的,如你所想,之所以我对你的实验充满信心,就是因为我曾经进行过无数次类似的尝试,才终于获得了成功,命运之书便是以人类作为模子的实体。” 林子月心底有些发怔,她微微闭上眼睛,思虑更深,眉头上挂着疑惑,却始终自己无法理解为什么c会对人类这么执着?他不是神界的主人?像天之子那样博爱众生且天性温和的种族,或者说林子月见识过的,地心监狱中魔界恶魔那样强大的力量与身体……甚至就是林子月见过的狐族作为妖族的衍生种族,也一样都有无以伦比的优势,为什么会是人类? 于是林子月又翻过一页,这一页上面只有两句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珍爱人类身上无限的可能性。” “这便是命运之书全新的力量,你也如此。” 第132章 山茶与枳实(上) 轩辕煜跟孟离坐到圆桌边,点完菜顿时跟另外两人问起林子月的情况。 轩辕彦冲布鲁扬了扬下巴:“说是一本书,但是具体写的什么我没看到。” 布鲁见轩辕煜眼里出现凶意,只好给自己解释了两句:“其实那本书没什么特别的,真的就是书。你要是好奇她从里面看到了什么,你大可以直接去问她,因为我也不知道。” 孟离倒是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儿:“就是你之前说的那本神典?” “嗯,不过她在看的时候你们最好别上去。虽然每个人看到的内容不同,但那本书只有第一遍看会有其意,第二次就只剩其形了。要是打扰到她参悟反而不好。”布鲁的话看似是友善的提醒口吻,但实际上却隐含警告,这让刚想离开桌边的轩辕煜心生无奈,只能又坐了下来。 轩辕彦揉了揉轩辕煜的肩膀:“我们呢就吃点东西,上街去溜达溜达,找找那两个山门的玩家吧。” “你怎么就肯定那其中有异界人了?”布鲁很好奇。 “那个花朝派我说不好,但那个小二既然说那个山居的人老一起出来,在镇上闲晃又傲气,除了玩家我想不到为什么他们那么有优越感。” 孟离接过了话头:“是南淮山居。我也觉得会是玩家,因为修道门派的设定包括修心,而骄纵之情是很妨碍修道的,一般的山门弟子,尤其是比较小的山门都非常讲究修身养性。” “小月一个人真的没问题?”轩辕煜不太赞成这个建议 孟离的嘴角抽了抽:“你尽管放心吧……你哥和我都不敢说能在对上的时候打过她,我也实在想不到谁能威胁到她了,这小镇上没有太强的气息,不然我们早就感应到了。” 轩辕彦很不客气:“我们既然要出去打听,自然是两个人结伴比较好,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小老弟你就别再宅着了。” “我没有!我就是担心她。”轩辕煜瞪了他哥一眼:“博缇丝呢?” 博缇丝听到有人喊自己,顿时从轩辕彦的衣领里探出头,望向边上的轩辕煜。 “要是小月有什么大事或者遇险,你能感应到吧?” “嗯,也能感应到她的位置,要是她离开客栈了我就跟你们讲。”说完博缇丝看也不看轩辕煜,又将头缩回去了,似乎是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 布鲁的眼睛眯了起来,隐约可见一丝怪异:“脾气很大啊,恶魔是魔界的原生产物吗?我看老烟不像。” “我是人类——孟离这傻小子不是,他是货真价实的高等魔族。” 孟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让轩辕煜拿出地图摆在桌上,自顾自分了两组人,仍然是按照房间安排分的,然后大致比划了下两边要走的地方,着重标明了一些镇上比较有名的店铺,都是很可能吸引玩家的东西,这方面他确实比较有发言权,其他人也自然没什么异议。 既然决定要出发,时间也不早了,孟离跟轩辕煜随便吃了些东西后,几个人便两头出发分别前往海角城的西区和南区。 这栋无忧客栈所在的位置是西南城区的交界处,只要顺着小巷子拐几个弯,自然就走到了紧挨着的西边商业区,孟离跟轩辕煜走在街上,这里的铺子跟昨天在无忧巷中看到的还不大一样,要更加杂乱些,到处都是店家或者小二的吆喝声。街上的人流也多了不少,熙熙攘攘很是热闹,街边也有拖着个毯子就在地上摆摊的,不过东西的成色跟店铺相比就差得远了。 轩辕煜在一个小店门口停下了,店门边的木桌上摆了很多手工绣的布老虎,也有几只是猫和狐狸的样子,他掂量了下,里面垫的是荞麦皮所以有点沉,但是摸上去的料子很光滑,闻着有股子荞麦香。 “你想给她带吗?” “嗯……看着挺可爱的。”轩辕煜说着,揪了揪一只黑色布猫的尾巴,来回翻看了会儿,拿了两只布猫和一只布狐狸,将这些塞给孟离让他先进屋结账,轩辕煜自己又在布老虎那一堆中翻找了下,毕竟这个布老虎看上去才是特色,总得挑个别致点的带走。 一只淡青色的小布老虎从里面掉了出来,身上绣着的是白色的大朵山茶花簇,而且脸部嘴角带笑,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两只小爪子堆在脸旁,看上去憨态可掬。 轩辕煜弯腰去捡那只小老虎,结果另一只纤细的手快了他一步,他的手落到了别人的手背上,轩辕煜当即宽大的袍袖一落,遮住了他收回的手,也遮住了那凭空出现、落在他掌心的匕首。 那只洁白如玉的手臂轻柔地挽起小老虎,仔细地拍着它身上沾到的灰尘,然后这人似乎才注意到轩辕煜也直起身,冲他温婉一笑:“公子也喜欢布偶?我还以为只有妾身这样的小女子对这种可爱东西感兴趣呢。” 轩辕煜沉默着没有接话,这个女人确实很美,娥眉媚眼瓜子脸,眼角的泪痣却让她温柔的气质中又平添忧郁,女人黑瀑般的秀发只是简单绑了个发髻就披在脑后,上面的簪子上挂着一小朵纸质的山茶花,她身上穿着齐胸的粉色襦裙,手臂间环着雪白的飘带。 在看到这女子的第一眼,轩辕煜确实感到了惊艳,甚至有种恍遇谪仙的飘忽感,但随即便意识到即使她再怎么美丽也不至于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冲击感,他心里顿时有了概念,看女子的眼光也变冷了几分。 这女人是一个玩家,货真价实的玩家,刚刚居然还在对他用技能!还是魅惑技能! 女子见轩辕煜神色愈发冷淡,眼中也露出了茫然,赶紧上前两步,借着将布老虎放回桌上的动作,离轩辕煜站得更加近了些,一阵似有似无的花香飘了过来,女子软糯的声音里满是歉意:“抱歉啊,我只是觉得您身上有种出尘脱俗的气质,一时间起了结交之心,所以想跟您开个的玩笑,您别生气呀。” “你刚才问我喜不喜欢,我是觉得我家良人会喜欢这个,所以特地给她挑的。”轩辕煜的话冷冰冰的,让他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快赶上被孟离附体了。 女子细长的睫毛眨了眨,眼波流转却荡起笑意,这笑意中还有份额外的自信:“那不知……我跟您家良人相比,谁更适合这只可爱的小老虎呢?妾身自觉姿色不差,公子难道真会那么铁石心肠跟人家说不适合吗?” 说罢,女子还捧起了那只小老虎,自下而上地往胸口前抬了抬,刻意舒展了下她引以为傲的身材,用小鸟依人的目光望向比她高半个头的轩辕煜,神情有些委屈可怜,似乎只要轩辕煜说不适合,她就会扑倒在他怀里哭诉他多负心一样。 尽管两人只是刚刚见面。 除了魅惑技能,这个女人的演技或者说恋爱脑也是一流的吧! 轩辕煜有种抽自己巴掌的冲动,那不是自信大概是自恋吧,他真的没想到,居然有人到幻世里来玩游戏,不是正经体验异世界的仙侠魔法生活,是来玩攻略游戏!来这里撩人谈恋爱!她这是把这里当乙女世界吗!这人到底要多玛丽苏才觉得一个人见她就一见倾心啊! 随即轩辕煜又想起这个女子的魅惑技能,顿时更加无奈了,确实,有这种技能傍身,见一个爱一个那是她自己的本事,想让别人,尤其是幻世的本土居民飞快喜欢上她似乎也不那么难了。 其实在这个时候满脑子转悠的都是这些事情,已经很难说到底是轩辕煜太过钢铁直男,还是他的求生欲已经变成了本能。 所以轩辕煜很坚决地做了一件事情,祸水东引。 他转身冲店里面喊了一声:“孟离你干嘛呢!快点死出来!” “催毛催!你是赶着去约会啊你——”孟离一边还嘴一边气汹汹地从店铺里走了出来,他刚才跟那个小二讲了半天价钱,五个银币一只也太贵了,分明就是坐地起价! 虽然孟离并不吝啬,但他表面上确实是个精打细算的性格,怎么可能被这么明摆着被坑,最后才被他讲到了十个银币买这三个布偶的价钱,刚交完钱让掌柜的给打包好,就听到轩辕煜在外面催,他肚子里自然有气。 那个女人却是一侧身,就看到另一个剑眉高挑、一身剑客打扮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这个走出来的剑客五官更加俊逸坚毅,虽然脸上乍一看有些不起眼,但是女人却瞥到了某种被掩盖的痕迹,她下意识用了个自己破解幻术的技能,虽然没有窥到全貌,但隐隐瞥见男子容貌底下更加邪魅的一面,让她彻底痴了。 要说轩辕煜之前给她的感觉像是清风无痕,那这个剑客的气质却像是藏着烈火的冰山,冰山的一角却又是百花尽绽的魅惑力,更何况此时冰山正满带怒气,年轻人意气风发的感觉让他锋芒微露,更是令女人心折。 她觉得她又一次遇到了真爱——当然,刚才的轩辕煜不算,他不是说他有良人了吗?要他何用……不对,让他帮我介绍下吧!这个小哥哥怎么可以这么有气质!冰山?我看到你冰山只是面具了,一个冰山男子面具底下却是那样魅力四射、再对自己温柔似水…… 看着面前那双闪耀不已的桃花眼里似乎有爱心要冒出来,孟离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在继承头衔后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疯狂爱慕,才特意隐藏了容貌的魅力至今的,可是这女人的目光怎么看上去……想要活扒了他一样。 孟离不是感受不到这个女人的情绪,那种情绪对一般人来说都太过强烈了,基本只要他一句话下去这个女子就会出卖灵魂给他——她的欲望确实已经到了能直接被他吸纳为信徒的地步。可是孟离毫无兴趣,在草莓的影响下,七宗罪里的主要成员基本是从来不自己吸纳信徒的,为了规避业力,他们都尽量隐藏在幕后。 孟离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女人的灵魂资质不错,就改变自己的行事信条,他又不想让林子月的寻人之旅增添新的麻烦。 所以他很冷漠地望着喊他出来的轩辕煜:“这人谁啊?” “不认识,我只是想催你快点走而已。” 女子听着孟离的嗓音还在沉醉,结果下一刻立刻回过神来,然后笑吟吟地锤了锤轩辕煜的胳膊,仿佛跟他很亲密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轩辕煜的袖子在发抖,已经准备好随时捅出匕首了。女子冲孟离道:“我跟这一位书生倒是颇有眼缘,但没想到,见到您的那一刻真是……一眼误佳人呀,能允小女子失礼么?不知公子贵姓?” 孟离虽然很想让她有种先报上名来,但总觉得这么匪气的口吻对自己的半个信徒不太妥当,于是脱口而出:“你是白痴么?他刚才都喊我孟离了。” 好了,这下匪人变成骂人了。 女子脸色先是煞白,接着又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得可通透:“您怎么能称呼我小白痴呢?这可是多亲昵的称呼才会这样……我们才是第一次见,孟先生怎么能如此唐突……” 这次换孟离的脸白了,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子是多奇葩,当下狠狠地瞪了一眼轩辕煜,发现轩辕煜居然已经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四五步,马上就要回到街上的人流里去了,完全没有讲任何义气的念头。 孟离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飞快上前几步拽着轩辕煜就跑,两人跟撞了鬼一样溜得飞快,才几个呼吸的瞬间居然就彻底没影了。 女子用手捧着脸,眼中仍然是漫天飞舞的桃花,以及孟离远去的身影:“啊,没想到孟公子您身手如此矫健,难不成也是我们修道中人?必定是了,您这样摄人心魂的魅力,让妾身多为之倾倒啊!就连您走得都如此潇洒……” 然后女子的瞳孔突然放大,她瞪眼瞅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再也没看到那个道袍带剑魅力奇异的青年:“嗯?孟公子走了……” “靠!他xx居然跑了!”女子猛地爆了粗口站在原地干跺脚,恨恨地将怀里还捧着的那个布老虎摔在地上,引得店里的掌柜探头出来看了眼,掌柜见状刚想开骂,结果看仔细了女子的打扮与长相,只能暗叹晦气然后转身回去店里继续算账。 隔壁的绸缎庄门帘里有人听见女子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只见那也是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系着两个带山茶花簪的包子头,眉眼间轻快得像只停不下来的小百灵。 汤灵灵本来这次下山采购就是为了商量进新缎子的事情,听说有一艘来自艾撒塔的新商船昨天刚抵达,所以她特别想看看有没有新款式传到东升这边宝来商会的商坊里,这才死皮赖脸缠着师姐陪自己一同下山的,那个采购本来就是个幌子,师傅也不介意她耍小性子胡闹。 但是汤灵灵刚刚居然听到了一向最是在乎仪表言行的师姐破口大骂?这可太稀奇了!是自己听错了么?那声音就是师姐啊! “师姐?发生什么事情啦……”汤灵灵走过来时见到师姐确实被人“气得”满脸通红,眼中满是“泪光”,不禁吓了一跳,赶忙对师姐说:“谁欺负你了!又是南淮那群坏人么!师姐你别哭呀!” 单纯的少女左右看了看,没见着平时师姐那几个看不对眼的死对头,要真是他们把师姐弄哭她绝不轻饶,就算打不过人总得讲道理才是。可是看了一圈下来都没找到罪魁祸首,汤灵灵越发迷茫:“师姐,到底是谁给你气成这样子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女子一把抱住了单纯得替自己着想的少女,气哼哼地道:“是冤家!是你师姐这辈子死要命的冤家哟!灵灵!师姐怎么这么命苦呀!——以后我还怎么看得上别的凡夫俗子呀!” 汤灵灵被这个矫情师姐弄得头都大了,她的眼圈也给女子吓得发红,倒不是因为委屈受气,而是因为师姐突然这么失态,汤灵灵觉得害臊:“不哭呀师姐,咱们不哭!什么冤家的让师傅去解决就好了!你别当街这样嚎,好丢人呀……” 女子虽然嘴里仍然说得凄切,抱着汤灵灵仿佛在哭诉,但是她正面埋在汤灵灵肩头的脸上,却仍然有对孟离的思忆神色,明显还是在回味破除伪装那瞬间感应到的奇怪魅力,虽然回忆起来那种魅力淡了不少,但是那样动人心魄甚至可以说是带来压迫感的邪魅,仍然让女子心心念念不断回味着。 汤灵灵却越发害臊,只能不断轻拍着师姐的后背,希望能尽快将师姐的情绪安抚下来,她听见师姐话里没有哭腔多是埋怨,刚才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了些——就有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又让汤灵灵紧张起来。 “唉哟?这是啥?鱼花魁终于当街痛哭负心人了吗?泡不到男人太寂寞了?”说这话的也是个女子,但是话里话外无不透着鄙夷与恶毒,甚至就差直接骂汤灵灵的师姐是青楼牌坊了。 汤灵灵的火气顿时上来了,却感觉到师姐环绕着自己的胳膊紧了紧,然后她拍了拍汤灵灵的后背,将汤灵灵放开了,入眼的便是师姐脸上高贵优雅的表情,要不是师姐发髻还有点歪,汤灵灵准以为自己刚才听她哑着嗓子哀诉是错觉。 女子转过头,正对着那几个缓缓走来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人,女子将自己的发髻正了正,把自己几缕散落的刘海轻柔地别到耳后,又端上了那副有些楚楚可怜的神情,可是嘴里却是一点也不饶人:“哪有慕容女侠说得那般不堪?可惜小女子当花魁那也是天下第一,不像有些人当老鸨都会恶心走客人呢!要不是你嘴皮子够利索,去洗茅厕都没人要!” “鱼倾蓉你个臭不要脸的除了男人就不能想点正事儿!不就长了个破脸嘛!你嘚瑟个什么玩意儿!”那位穿着青色道袍、头顶戴着枳实花镂空珠钗的慕容女侠登时骂了起来,刚才出言嘲讽的也是她,此时看着鱼倾蓉仍作端庄,甚至将技能用到极限魅力四射的样子,她就越发来气,真恨不得直接撕烂了鱼倾蓉那张小三脸。 人群稍微围了过来,虽然两个山门这俩泼辣女子当街对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是各个街上的人们总是百看不厌,谁的生活不得要些调剂啊? 不过此时人群中有两个人对望一眼,很是惊奇。 轩辕彦与布鲁本来应该前往的是相反的城区,但是走了没多久,他们就见到了这几个南淮山居的弟子。既然目标出现,那么再在街上闲逛便失去了意义,于是两人遥遥跟在了后面,准备看看这几个南淮山居的人打算做什么,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上前交谈。 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 轩辕彦感受到那位慕容女侠身上发酸的嫉妒之意,试探了下自己可能对她情绪上动的手脚,顿时嘴角翘了起来。 “怎么样,布鲁,想不想玩一出英雄救美?” 布鲁没有说话,用嫌弃的眼神瞥了眼轩辕彦。 轩辕彦顿感无趣:“好吧,那我自己去……你看好戏就成。” 第133章 山茶与枳实(中) 133.山茶与枳实(中) 轩辕彦带着有些暧昧的笑容,紧盯着场中那位慕容女侠。布鲁虽然也在观察着那边两个女子的争吵,但是留了一分注意力在轩辕彦身上,当轩辕彦指尖有一抹蓝光融化成一缕白烟的时候,他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意。 而那缕白烟随风散开,消失不见。 “你觉得自己搔首弄姿很美啊。装什么美艳无双女神就你也配?就是张网红碧池脸!就你这样谁知道整容多少次了,真当别人眼瞎啊!” 慕容女侠本名其实就叫慕容,女侠多是鱼倾蓉嘲讽她自诩侠义心肠的称呼,最初只是因为名字里都有容字的读音,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而鱼倾蓉又看不起慕容娇惯的大小姐脾气,可偏生长得比慕容好看但是花痴得要死。另一方面,鱼倾蓉到处用魅惑技能撩人的举动,更让慕容一直心怀恶感,鱼倾蓉却又总是将一个绿茶的姿态演绎到了精髓,两个人都在海角城这个小主城长期待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次见面必定斗嘴吵骂,梁子自然越结越深。 此时慕容叉着腰,四人里最年长的那个男子正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直接冲上去。他不希望在这里跟那个花朝派的npc对上,得罪玩家那叫私事,得罪npc的话就是门派声望的问题了。今天跟鱼倾蓉一起出来的不是平时那个玩家,不好直接动手打架,但慕容根本不可能放过这个打击鱼倾蓉的机会。 鱼倾蓉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随时都会病弱得晕倒在旁:“我的天哪!你到底是整过多少次才会这样恶意揣测别人都跟你一样?可是要是有哪个医生给顾客整容成你这水平,早被告上法庭了吧?” “你!你这个贱人!范樊你拉着我干什么!今天笔下兰那个臭女人不在,你们倒是别管我让我好好揍她一通啊!”慕容试图挣脱范樊的手,但是等级差距摆在那里,她根本没有办法做什么。 虽然鱼倾蓉口口声声说慕容丑,但是慕容其实只是没有那么艳丽,也算是个小家碧玉的样貌,平时也是几个玩家中的核心人物,即使在南淮山居都是师傅师叔们捧在手心里的。此时慕容受了委屈眼中气得泪水涟涟,看得范樊也是心里有愧,他暗恋慕容本来就是几人都清楚的事情,除了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两人感情本来也比较亲密。 此时听慕容这样一说,范樊的手也不自主松了几分:“我就是想让你冷静点,你跟这个贱人置气又何苦呢?我当然是在站在你这边心疼你的。” 没人注意到一阵微风突然吹至场间,拂过慕容的鼻息和双眼,范樊也没注意到慕容眼底划过的蓝色微光以及泛着杀气的狠意,见慕容的脸色平静了些,便彻底放开了慕容的胳膊,回过身去想跟鱼倾蓉好好说说,看看能不能打消些两人的恩怨,玩个游戏何至于这样搞得谁都不愉快呢? 就在这时,慕容先动了。 她脚下瞬间绣鞋腾挪踩了个七星阵法,一道气机出现在慕容和鱼倾蓉之间,瞬时将两人牵引起来,慕容手上一亮,她化成碧玉扳指的那把伴生武器便现了形,一把清冽无暇的长剑发出愉快的嗡鸣,瞬间便破空而出,其上漫出的杀气让范樊大吃一惊,慕容师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随着人群中的轩辕彦指尖微颤,慕容脸上的狠厉更甚,在某些情绪的刺激下,她的灵力与控制道剑的水平上升了一大截,而且其中灌注着饱含情绪的剑意,怎么可能跟平时一样? 鱼倾蓉本来不怎么在意的,要知道慕容等级比她差了一丝,但是这个小妮子悟性差,师门传授的技能学得特别慢,打架从来都只会那么几招,两个人单打独斗从来都是慕容吃亏,被鱼倾蓉耍得团团转。 可是当那把长剑及至面前的时候,鱼倾蓉感受到了那上面凌冽的杀气,脸色立刻变了,她居然感到上面传来玉石俱焚的寂灭剑意,慕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诡异的技能! 融心于剑磨炼出自己的专属剑意,那都是名门山门里的大佬才能踏入的境界,慕容现在怎么可能做到!她要是有什么奇遇怎么可能等到今天骂街才发难?早就打上花朝派找自己单挑了! 鱼倾蓉面色一肃,掌间多了一只带着长柄的铃铛,她来不及直接摇动,只堪堪将铃铛护在自己心口,甚至一步上前好将汤灵灵完全挡在了自己后面,顾不上做再多余的动作了。这是玩家间的纷争,鱼倾蓉没必要让这个跟自己关系特别好的花朝小师妹遭殃,毕竟玩家不会彻底死亡,濒死重伤总能在山门或者医馆醒来恢复,但是npc不同。 剑与铃铛相碰,清脆的铃声响起,飞剑被弹开了半寸,剑身上发出不甘甚至带着恨意的清啸,鱼倾蓉面色紧张,手上传来的剑意居然让她心生恐慌,她用另一只手在铃铛上又连弹数次。 悦耳的铃声密集得像是在邀客,可是那飞剑却在声声震荡中被强行震退,只得在慕容捻诀勾手的召唤下,倒飞入半空,紧接着,一阵孔雀开屏般的虚像从剑锋上延展开来。剑身上蔓延出五颜六色的薄雾,虽然跟孔雀羽毛颜色相近,但那都是慕容在某个副本中偶然得到的传承,剧毒的浓雾在半空缓缓飘散,边上围观的人群却在因这漂亮的景象而赞叹不已。 “慕容你疯了!”鱼倾蓉和范樊异口同声地道,两个人的脸色因震惊而惨白,以慕容现在的能力极限,这种剧毒要是真的完全扩散开来,足以清空小半个海角城,是会彻底消灭任何生物的剧毒啊! 布鲁在人群中推了轩辕彦一把:“你玩够了没?该出头了。” 轩辕彦却看着鱼倾蓉的脸色摇摇头,她虽然神情焦急,但并不是绝望之色,所以现在出去的效果不够好,没有达到轩辕彦心中的理想方案,他决意再等等。 但是另一边的情况是绝对不等人的,鱼倾蓉见到慕容竟然想不顾杀伤力后果,动用这么恶毒的手段,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她俩虽然总是对骂瞧不起彼此,但总归是一个城里的玩家,彼此知根知底也没少跟海角城里的别人打交道,这个女人今天怎么这么疯? 心里念头疑虑虽多,但是鱼倾蓉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她将自己的飘带一把抽了出来,像是挥鞭子一样抽向空中的长剑,这跟飘带是鱼倾蓉的师傅传给她的,取的就是“收束”之意而打造成的封印法器,本来是让鱼倾蓉多收收花痴心思来着。现在这根飘带一甩一缠,竟然刚刚好裹在那要开屏的剑身外侧,竟然一点点将剑影压制下去收拢起来。 慕容眼中凶意越盛,反手掏出匕首在自己胸口一划,因为技能有特殊的献祭要求,她顺势引导强行逼出一滴心血,手指一点,那滴心血便落往空中的飞剑上去。 “师妹!住手!”范樊这下真的站不住了,他身后另外那对男女也是脸色阴沉,手中各自有把小巧的飞剑脱手而出,却远远不及那滴心血的落势来得快,还是范樊双手一合一开,一面小巧的镜子凭空出现,打个转就横到了那滴心血的面前,慕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滴心血就被小镜子收到了里面,失去目标和控制后在镜子里无助地徘徊。 慕容的嘴角却有不少鲜血滴落,与心血骤然失去联系,让她遭到了技能反噬,只是一瞬间就血线掉到了危急范围。范樊见到她虚弱的样子,顿时上前两步想扶着,结果被慕容反手一把推开了。 慕容的手从胸口又是一点,这一次却不是心血,而是带起了一道红色的血光,没有人注意到那里面夹杂着一抹诡异违和的蓝色,但是慕容却仿佛听到了一个凭空出现的声音,指引着她的手指律动起来,那抹血液在空气中自如游走,飞快构成了一串字符。 首当其冲的鱼倾蓉是第一个感觉到异常的,因为她是那道符咒的攻击对象,她立刻感觉到这个技能里暗藏的邪恶气息,不禁心里大惊,慕容难道是弃了南淮山居的修行,彻底拜入了什么流窜魔修的手下?不然她怎么会这样古怪的邪法,根本说不通! 那串字符一成,空气中的湿度突然变浓,甚至有明显的寒意从街道上升起,让另一侧的围观群众都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空中与飘带僵持不下的飞剑忽然一震,仿佛是被那寒意所恐吓,竟然颤抖着收拢所有的毒雾,直接化为一片流光,倒飞回慕容手上重新化作了扳指的外形。慕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加上她嘴角和胸口的殷红以及眼中的恨意,她看上去简直就是个来索命的女鬼,哪还有平日里娇蛮的小女生模样。 飞剑退走的瞬间,飘带便落回鱼倾蓉的手中,变宽后像是重重峦嶂一样被她挡在身前,这已经是鱼倾蓉身上最厉害的法器了,但是这仍然让她没有丝毫安全感,那符咒上传来的气息居然还在变强,上面的邪异居然让鱼倾蓉觉得身体迟滞。 慕容的手掌在符咒上拍下去的瞬间,她的眼睛翻白便晕了过去。可是慕容失去了意识,并没有让那符咒消失,反而上面震荡一下,直接飘散出一圈黑色的光环缭绕其上,接着整道符咒仍然拼命从慕容的身上吸收着力量,每一次都会多出现一道光环。 范樊感觉不对劲,扑上去想要将慕容带走,却被无形的空间结界给挡在了外面。结果还是他身后另外一个南淮山居的女弟子多了个心,习惯性得对慕容身上用了个鉴定术,结果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范大哥!慕容姐在掉等级!” 范樊冲那边的鱼倾蓉喊了起来:“是你在搞鬼嘛!” 鱼倾蓉的脸色也十分难看,那符咒的气机越来越强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也是气急败坏顾不上摆样子了:“我哪有那本事啊!” 范樊高喊着慕容的名字,也召唤出飞剑不断劈砍着这层泛着黑光的结界,但是慕容趴在地上丝毫没有回应,这层隔阂早就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畴。随着慕容身下的血蔓延开来,她身上居然有淡淡的黑气随之渗出,溶入到那道符咒里,似乎在滋养其中蕴含的诡异魔气。 人群已经因为惊恐而后退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终于让他们心生畏惧了,毕竟那道符咒看上去就非常可怕,似乎随时可能会爆开,上面的黑气只是望着就让他们手脚发凉,自然引起了骚动,前面的人拼命往后面退去,后面却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挤到前面看个究竟。 场面似乎陷入了僵局,但是当那符咒上环绕出第十道黑色光圈的时候,它自主切断了跟慕容之间的连接。 下一刻,场间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那符咒兀自凝缩,化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刀片,那静静漂浮着的刀片漆黑中却近乎半透明,看上去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粉碎,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围观群众在见到那刀片出现的瞬间,都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似乎只要发出声音,那刀片就会转过头将他们撕碎。 上面刻骨的恨意与杀意,即使是周围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都觉得恐惧,更何况是被刀片一直盯住的鱼倾蓉? 鱼倾蓉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发抖,她不是没有战斗过,但是这只是个游戏,她也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游戏,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为什么这抹柳叶长短的刀片,会让她生出极度恐惧的情绪,甚至濒临崩溃? 要是被这刀片划过,一定会死的。 鱼倾蓉竟然生出了这样荒谬的感觉,明明幻世也是有感知保护,玩家偶尔作死出了意外,哪有没在游戏里挂过的玩家?大不了闭眼睁眼就回到了花朝派自己的洞府里…… 可是看着那抹刀片,鱼倾蓉却清楚地感觉到,它足以摧毁自己,不是平时游戏里那种隐约中对死亡的小小焦虑,而是真正会伤害到她的某些东西,是真正的危机感。 但是自己却完全避不开,鱼倾蓉面前的飘带虽然仍在舞动,随时准备迎接下一秒的冲击,但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僵硬,被那抹符咒锁定后,鱼倾蓉的手脚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她疯狂试图挪动着手指,但自己伴生武器的铃铛却可怜得发出了哑音,丝毫不能对那符咒起一丁点作用,被压制得毫无反击能力。不论鱼倾蓉试图召唤出什么都没有反应,系统似乎也凝滞了,她试图强退居然也没回应,就像是卡死了一样。 不,不是卡死,是被那抹刀片的气机给锁死了。 要么是刀片被毁掉,要么是自己被毁掉。 鱼倾蓉感到深深的绝望,却什么也不能做。 她眼睁睁看着那刀片微微抬了起来,像是昂起头的秃鹫,凭空出现一道黑色的飘带,那是它在空中留下的残影。 刀片直指鱼倾蓉眉心,在她的双眼中夺走了所有其他色彩。 只余那一片黑暗,浓如墨。 人群突然分开,一个身穿白色儒袍、衣摆飞扬的男子跃了出来,他眉间虽然有种挥不去的慵懒感,但是神情却异常专注,鱼倾蓉看到了他一丝不苟的发髻,看到了他手上翻转打开的折扇,看到了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虽然那一眼间瞥到男子的样貌只能说方正尚好,虽然说不上多俊美,但是却天生有种随和,让人觉得亲切,尤其那双成熟而深邃的桃花眼确实极吸引人。 要不是之前遇到了孟离,鱼倾蓉此时应该已经在大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让妾身以身相许”了。 男子折扇轻扇,竟然就将那刀片拦了下来,仿佛是在逗弄水里的游鱼。 只是这一手,就显得他的功力多么深不可测啊!鱼倾蓉下意识捧着自己的脸,感觉耳根都因为兴奋而发烫了,痴痴地看着这个白衣公子的背影,在心里长恨—— 您怎么就出现得晚了这么几分钟呢! 人群里的布鲁看着轩辕彦自导自演这一幕英雄救美,有种找个没人的地方狂吐轩辕彦口水的冲动,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佩服还是骚! 然后布鲁注意到轩辕彦身后那个花朝派的小美女,正一脸崇拜迷妹又纠结的表情,不得不承认…… 轩辕彦这方法应该会挺有效的。 第134章 山茶与枳实(下) 轩辕彦立在鱼倾蓉身前,举手之间便挥动了那邪气四溢的危险刀片,轻描淡写便化解了危机,解救了她的性命,鱼倾蓉本来就是个花痴,这种童话般英雄救美的情节,本来就是她玩游戏最想要的事件之一。要不是之前见到了孟离,恐怕现在跟轩辕彦步入婚姻殿堂的桥段都要在她脑内剧场上演了。 不过现在…… 虽然佳人一见倾心的剧本打了水漂轩辕彦也不知道,但是对他感谢的戏码总归是少不了的。不过此时那在轩辕彦控制之下的刀片仍然还僵持在空中,似乎在与他扇出的微风角力,刀片上不时冒出阵阵血红的薄雾,仿佛力量极其不稳定,随时会炸裂开来。 轩辕彦将扇子收回胸口前,轻轻摆了两下,端得无比潇洒风流的做派,他苦着脸冲那刀片摇摇头:“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动用这么可怕的力量,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怜你修行不易,便让这邪念散去吧!” 说罢,轩辕彦手中一指,一阵如云的白烟从他指尖飞掠而出,将那刀片紧紧地裹在了里面,众人隐约能看到云烟里有黑气被不断蒸腾出来,然后被那白烟搅碎。刀片挣扎了许久,里面甚至传出夜枭般凄厉的嘶鸣声,让围观的群众啧啧称奇。没有多久,那黑气消散的刀片便溃散了,化成点点泛着血光的珠子,被那白烟卷起落回慕容的身上,彻底消失不见。 白烟又顺着轩辕彦的指尖消失,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范樊将慕容抱了起来,发现虽然她还昏迷着,但是脸色好了很多,范樊赶紧用鉴定术再查看了下,刚才慕容掉下去的等级居然重新恢复上来,他这才真的放下心,用极其诧异的眼光看了眼轩辕彦,不过想到这可能是对方刻意留面子、帮了慕容一把,不然那些被刀片吸纳的等级修为要是真的凭空散去,等慕容醒来以后恐怕会难受到直接a掉幻世,再也不登录这个游戏。 这时候场边围观的人群吆喝了几声“好”后才散去,既然没有人受伤,那个小女子也是自己作的,他们就权当看了一场戏。在这儿耽搁也不少时间了,自然还要去该干嘛的干嘛,不过倒是有热心人喊了就近几所医馆里的先生,可是苦于人群太密无法进来。那几位老先生见人群稀疏了些,终于能挤进来看看情况了,立刻围拢到慕容身边给她把起脉,范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冲那边的轩辕彦投去感激的眼神。 轩辕彦也是冲范樊点头微笑,扇子轻摇,世外高人的派头十足。但接着当他转身的时候,便顺手收起了扇子,切换回那有点怠惰却又亲切的暖男嘴脸:“姑娘,没事吧?今天可能也是缘分使然……咦?” 轩辕彦意外感应到了一些略熟的气息,好像是小老弟的,他们来过这里?这也说得通,毕竟这边的西城区本来就就是那两人负责探索的,但是他们却不在这里跟这个玩家好好打听花朝派的消息,究竟跑哪儿去了? 见到轩辕彦转身轻咦,鱼倾蓉立刻回过神来,她轻轻抹了抹自己的脸:“公子看上去有些讶异,可是在哪里见过妾身么?” “啊呀,是我唐突了!”轩辕彦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堆着暖笑,这时候的他跟轩辕煜看上去确实有了八分相似,他点头道:“实在是在下见识浅薄,曾经在梦里恍惚听教于九天玄女,我因为贪心大道心无敬意,所以抬头望了眼,却怎么也看不清脸。如今这一面见到姑娘,那张脸立刻清晰起来,直觉得是梦中人到了现实啊!” 鱼倾蓉看着面前似暖雾的笑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什么时候见到的,但是这时候该走的场面还是要走的,眼前的熟鸭子总不能跑了。她当即行了揖礼:“嗨,公子您可真会说话,妾身花朝派三转弟子鱼倾蓉,见过公子。听公子口音不似海角城的居民呀,敢问公子姓名?” 轩辕彦其实并不太擅长这些,要不是以前追的女生多,他也半点不会这样咬文嚼字学古人说话的,真心觉得古今不通就是个四不像,于是他只能一拱手:“姑娘喊在下轩辕便好。” “公子说笑了,有姓无名哪是个事儿?难道您姓轩吗?” 轩辕彦很自然地点点头,丝毫不尴尬:“对,我姓轩。” 于是鱼倾蓉尴尬了。 她心中连道奇怪,之前那个孟公子一点不吃她这套魅惑技能就算了,怎么轩辕彦也毫无反应?之前那句还在捧她貌美气质如九天玄女,让她美滋滋的,怎么现在就一下子直白了好多,刚才表现也不像个死脑筋的呆愣直男啊? 于是鱼倾蓉回过头,将仍然惊魂未定的师妹汤灵灵拉到自己面前,把着她的肩膀问:“灵灵,我美么?” 汤灵灵呆呆地点头,鱼倾蓉又将魅惑技能开到最大,汤灵灵直觉得师姐的脸庞带着微光,那魅力都有种要让人融化跪拜的冲动了,鱼倾蓉又问:“你见过比我更美的人么?” 汤灵灵疯狂摇头,她自己的脸颊都红了起来,直觉得师姐太好看了,根本就不是人,像是那些话本里奇奇怪怪的妖精,漂亮得要摄人心魄。 鱼倾蓉满意地冲汤灵灵扬了扬下巴:“去吧,赶紧到隔壁绸缎庄做你的事情去,我们明天还要回山门去呢。” 汤灵灵听了这话,仍然被师姐的“魅力”弄得脑子晕乎乎的,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回去,老实地听了师姐的吩咐。 鱼倾蓉这才眼带委屈地回过头,结果正好迎上轩辕彦笑意盈盈的目光,其中居然不乏看戏的神情。还没等鱼倾蓉开口哀诉,轩辕彦抢先一步低声道:“你这个魅惑技能怎么来的啊?感觉跟npc交涉的时候会有奇效啊。” 得了,是玩家,难怪她的魅惑技能大打折扣,不过有这么大佬的玩家?那个刀片看上去可不是普通玩家能打消的东西啊,难道是个大腿? 想到这里,鱼倾蓉还没来得及黯然的心情就越发灿烂起来,换下了那种小家子的委屈感,她取消了魅惑技能恢复到普通状态,脸上焕发出不一样的精神面貌,充满自信与爽朗:“你居然也是个玩家?我倒是在海角城第一次见到你呀,你是要去北边大山门的么?这个季度要举行东升大比,不少隐修的人都出山了呢。” 轩辕彦眼神一亮:“姑娘是本地山门的弟子?那正好,我们一行人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实不相瞒,我们昨天才坐船到海角的。” 另一边的范樊也走了过来,让另外一对男女和几个老医生把慕容送去医治后,走过来时他正好听到轩辕彦两人的谈话,对轩辕彦作了一揖:“见过同道,不知同道出自哪个山门?” 轩辕彦眼睛也不眨地就打好了腹稿,脱口而出:“歧宗,歧路的那个歧,我们这个山门也算是个与世隔绝的怪地方了,远在外海毛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个出生地该死的运气怎么随机到的,前段时间这不开启了大型交通么?我们好说歹说遇到一艘商船,搭了顺风车回来的。” 鱼倾蓉面露思索:“歧宗……这名字是倒是有点意思,歧路难行自有真人啊,轩辕兄身手极其不一般,难道你们那里资源真这么好么?” “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当然天地灵药特别多。”轩辕彦苦笑道:“可是我们算是被师门驱逐的,掌门说我们心思不静,既然待不住就永远别回去了。这不,我们现在还在海角城犹豫怎么办呢。” 范樊越发热情了些,笑容虽然真挚,但是轩辕彦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嫉妒的味道,倒是觉得这个年轻人跟那被利用的慕容小姑娘有些配,而鱼倾蓉也猜到了范樊的心思,出于自己的小算盘便没有作声。 范樊对轩辕彦打趣了几句两人越发熟络,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后又聊了不少海角城的风土人情,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范樊才笑着道:“我看轩辕大哥也是挺有眼缘的,你们要是打算留下来,别的不说,就算只是想找个歇脚的地方作为安全区上下线,完全可以来我们南淮山居啊。轩辕大哥身手了得,想必修为极高深,我师祖一向特别欣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你再多说两句好话,被他收为关门弟子都不是问题。” “我哪里算年轻,大你们好几岁了都。不过我看这位她的衣着打扮好像是其他山门的?你们似乎也都认识对方呢,刚才那小姑娘怎么闹得那么凶?为了争口气居然都要献祭了。” 范樊早就想跟鱼倾蓉拉近关系了,当然,她长得好看只是一部分原因,这时听到轩辕彦的话,范樊当即冲鱼倾蓉也笑了起来:“是啊,鱼姑娘,咱们在这海角城也算低头不见抬头见了,何苦非要做意气之争呢?你和慕容本来并无大仇怨,这次她吃了这么大的亏险些掉级,你退一步道个歉不成吗?” 鱼倾蓉被气得要死,眉毛一竖:“凭什么要我让步?难道不是她先当街恶心人的?她吃了亏那我吃的亏又怎么算?伴生武器虽然不会受损自己能恢复,但是我师傅送我的法器依然被腐蚀了不少,等回去之后我师傅肯定又要说教!我又不能不听不然还怎么在花朝待下去!她吃亏了我就没有吗?你这什么和事佬啊满嘴歪理!” 范樊在口舌之争上怎么可能是是鱼倾蓉的对手,被说得脸上羞红,讪讪地张嘴却又完全插不上话。 轩辕彦冲鱼倾蓉摆摆手:“好了鱼姑娘,你们大家也是一个城里的,弄得太尴尬也不好,今天的事情各有损失就算了,以前的帐之后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只是在大街上就别再这样了,对两个人不太体面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今天也就揭过这件事,留个心善仙女的名头不也挺好?” 鱼倾蓉白了一眼范樊:“看看别人家多会说话,轩辕兄,你多考虑考虑在城里留下来嘛,进南淮山居也无所谓。要不是花朝派只收女弟子,我倒是也想多个师弟啊!” 轩辕彦嘴角抽了抽,虽说确实山门只在乎入门先后,但是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喊自己师弟……想想他就浑身发酸,绝对不行! “不了不了,我们这几个人都是散修,受不了山门那么些琐碎事儿,不过倒是有心去上门拜访下,请教些内陆门派的礼数和规矩,不然到时候去参加那什么……” “东升大比吗?”范樊神色一动:“那为何不加入我们南淮山居?到时候大家都是同门自然好联系,一起过去东升大比的举行场所不是更方便?” 鱼倾蓉很瞧不起他:“我们花朝派也去啊,而且都是可爱的女孩子,轩辕兄你们一起走不会更好?” 范樊在肚子里连骂这个花痴,真真受不了她搅局,明明也想轩辕彦留在海角城,现在一听他们不打算进山门,又存了抢人好感的心思,又不是人人都想跟npc谈恋爱! 轩辕彦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布鲁走了过来:“两位好。我是布鲁,是某个不在场人的随从。两位都是海角城山门里的人吧?” 布鲁这个话的口音稍有些别扭,听得鱼倾蓉和范樊心里没底,但是看他样貌又不太像东升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说话方式,像是……npc。 轩辕彦见救场的来了,当即冲两人说:“我们确实需要去东升大比,而且要带着这个人去……有任务,见谅见谅,帮忙跟你们山门长老带个话,我们到时候去拜访。” 鱼倾蓉微微侧头,忽然拽住了轩辕彦的袖口,冲他不安地道:“哎呀,轩辕兄,你们同行的人里面有女子么?” “有,花朝派真的只有女子能进?” 鱼倾蓉这才松了口气,放开轩辕彦的袖子,拍了拍自己胸口:“是的,我刚刚还在担心呢。既然有女子的话那便没关系了。你们明天来饮闲居门口等我,我和师妹上山的时候,一起将那位女子带去便好。” “轩辕大哥要来南淮山居拜访的话随时欢迎,我们不像某些小气巴拉的门派,是谁都欢迎的。你们上山的时候让看门弟子给我通报一声,到时候如果我在,我就带着恢复过来的慕容亲自跟你道谢。” “那就先谢过二位了。”轩辕彦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自己演了这么久的独角戏没白忙活,直接获得了两波玩家的友善,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于是借着气氛刚好,就此跟鱼倾蓉和范樊别过,带着布鲁直接往客栈的方向回去了。 鱼倾蓉放下挥别的手,小声道:“你搜了么?” “嗯,轩辕这个id,至少我这里添加不到好友。”范樊凑近了些,借着这个机会多瞅了几眼鱼倾蓉,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慕容好看很多,身材也更好。 “会不会是开了好友认证呢……最近新添了不少功能,尤其是论坛上那个东升大陆新版本的小道消息出来后,大家都开始隐藏玩家身份了,生怕被那些魔族的npc给盯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传言。” “我觉得……不像。”范樊想着之前慕容的样子,眉头紧蹙:“慕容师妹今天似乎真的不正常,而且她能动用献祭等级的能力……” 鱼倾蓉嘴角有抹玩味的笑容,手上拿出一张面具:“是啊,那可远远超出我们玩家能力范畴了啊。” 看到这张面具,范樊也是苦笑了下:“你这就打算去追踪?不再观察观察?” “谁跟你似的总惦记隔岸观火,呵,伪君子。到时候斩妖除魔的奖励,你一根毛都拿不着。老娘到嘴的宝贝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不管是物……还是人。”鱼倾蓉整理面具系带的手有些僵硬,她又想起了孟公子那异样的魅力,真心有怨气。 “那随你吧,我且看着就好。到时候南淮山居的大阵一落,管他是玩家是npc还是伪装的魔族,照样跑不出去。”范樊冷笑两声,径自往医馆的方向走了。 鱼倾蓉又瞪了眼范樊的背影,这才戴上面具,只见一层淡淡的轻纱从那水银般的面具上延展出来,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她莲步轻移经过人群,却没有任何人在她身上投下目光,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形无影的幽灵。 顺着小巷子,鱼倾蓉手里多了一只小小的蜜蜂,她看着蜜蜂触角的指向,微微一笑。刚才她抓住轩辕彦袖口的时候,就将指甲里的追踪蜜揉碎了点蹭上去,要不是这追踪道具的距离不能太远,她不会这么冒险现在就跟上的。 最后鱼倾蓉看着蜜蜂的触角指向一条街尽头的大客栈,也是一惊,无忧客栈可是海角城最奢华的客栈了,不是真正有名望或者身份的人根本不可能住进去的。 那几个人真的这么有来头? 鱼倾蓉嘴角笑了笑,改了主意,决定明天借故反悔,不带他们去山门参观了。 既然范樊对自家山门大阵那个自信,就将这个硬茬子留给他呗。 第135章 缘字读作冤家的冤(上) 鱼倾蓉的算盘打得响,打算反悔拖延。范樊的心思藏得深,打算借势囚人。 而轩辕彦此时惦记着自己英雄救美的威风,扇子扇得更是欢快,也不嫌凉得慌,虽然布鲁总觉得有些太过顺利,但是却不觉得有什么人能对林子月和孟离造成威胁,虽然没怎么见过轩辕煜出手,但是就刚才轩辕彦那出好戏,能看出来他的能力一样不可以常人论,轩辕煜跟这几人走在一起,能力总不会太差。 布鲁和轩辕彦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孟离已经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了,听到走廊有人走来便出屋打了个招呼:“影子在隔壁,林子月刚刚把他喊进去了。” “所以你刚才真没有趴墙壁上……”轩辕彦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孟离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布鲁倒是猜到林子月什么心思:“她是想让轩辕煜也看下神典。” “我也想看啊,啥时候能让我看看呗……”轩辕彦特别好奇地抱怨着,难得有东西这么能勾引他的胃口。 结果似乎是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林子月那间屋子的门下一刻就开了,轩辕煜抱着本书从里面走了出来,随手丢进轩辕彦的怀里:“给你,爱看就看,不过在那之前先讲讲你们有打听到什么情报没?” 林子月跟在轩辕煜身后也走了出来,几个人都进到孟离的房间里,听轩辕彦复述了一遍街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南淮山居和花朝派几个玩家间的矛盾,还顺便吹了一波他自己的计策多么天衣无缝表现多么英明神勇。 “你们运气倒是挺好的,居然就这样赢得了双方的信任……不过你对那个什么叫慕容的女孩子下黑手的时候,没有留什么痕迹吧?” “反正我不觉得有人能看出来。他们最多有些疑心我出现的时机,但是考虑到我展现出来的能力,他们也没有证据,应该只会以交好为主,没理由跟我动手。” 轩辕煜看了眼站在林子月身后的布鲁,见他没有要补漏的地方,轩辕煜便说:“老哥你又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多注意点,应该没什么关系。” “对对设定吧,歧宗我觉得还可以,而且我已经这样跟人做过自我介绍了。” “这是弄了个七宗罪的谐音吗?”孟离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倒是挺喜欢的。” “我无所谓。”林子月接道。 轩辕煜点了点自己:“但是我们的个人身份呢?单纯歧宗的弟子?” “歧宗的——关门弟子,但是因为要离开所以被师门放逐,目前是流浪状态,打算去参加东升大比,去见识下北方那个镜花水月山庄,没什么问题吧?”轩辕彦将目前的情况大致整理了一遍。 众人摇摇头表示没问题,林子月问:“那我们明天去花朝派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事实上可能只有你会去,她们不允许男的进山门,不过我总觉得那个叫鱼倾蓉的小姑娘有些做作,性格和举止都有些……奇怪。就算她临时反悔我都不惊讶。”轩辕彦想到鱼倾蓉随时切换的各种姿态,又一次深切感受到女人的深不可测。 “听上去只是个绿茶而已。”轩辕煜淡定地评价道。 轩辕彦一挑眉:“不过那女孩子身上有你的气息哦?你俩肯定在哪有接触,你居然没印象?” 轩辕煜皱了皱眉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目光转了过来。林子月瞪着轩辕煜,轩辕煜立刻想起来之前从那家店铺买的小布猫和那个女子,赶紧让孟离把那些布偶取了出来,成功在林子月询问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轩辕彦一脸唏嘘:“啧啧啧!小老弟你以后要不是妻管严,我把头拧下来当球踢。你说我这么风流一个人……” 在两个人的情侣双杀眼神下,轩辕彦的嘴皮子一抖:“怎么就养出一个这么忠心不二深情如一的弟弟呢。” 这场小会议草草结束后,轩辕彦还是跟轩辕煜过了好几招,最后被轩辕煜传送了一个床头的软垫砸在脑袋上,趁势告饶认输后,又特不要脸地反过来埋怨轩辕煜“谋杀亲兄”。 没人搭理他,毕竟轩辕彦的皮实性子这一路下来就连布鲁都看透了。 …… 隔天林子月换上了一身比较素净的白色长衫,虽然还是做得男装打扮,头发也简单得绑了高马尾,但她却特地用根桃色簪子挽了两圈脸上化了淡妆,总要给花朝派的人留一个无害的印象,不然别人连山门都不给进,还上哪里打探消息去? 轩辕煜来敲门了,她应了声赶紧去开门,见到林子月的打扮,他侧了侧头:“有这个必要吗?” “怎么没有?第一印象很重要啊。”两个人一边往酒楼那边走,一边聊着。 “挺好的,很好看。” 林子月对这句特别耿直的夸赞感到无奈:“这就没了?” 轩辕煜有点吞吞吐吐:“嗯……不想让别人看的那种好看。” 恋爱中的人,总是喜欢做各种蠢事说各种蠢话,但是林子月却很受用,跟轩辕煜牵着手一脸甜蜜,却不知道轩辕煜心底也在暗自感叹,深深懊悔只继承了k的空间能力,没有继承k那种夸人粘人毫不要脸的厚脸皮性格。 布鲁和孟离已经在餐厅里了,但是轩辕彦还没有下来,似乎是因为昨晚熬夜看那本神典精神不佳。 “孟离你没兴趣么?那本书我觉得你看看也能有不少收获,虽然小月看的时候……”轩辕煜顿了顿,“是一些秘法和讲义,但是我看的时候却有不少涉及元素的概念性知识,收获很大。” “怎么说?” 轩辕煜打了个响指,孟离跟布鲁坐的位置就凭空交换了,而且两人毫无异常感觉,直到回了下头,才发现座位居然改变了。这样的调换以前怎么都要空间裂缝作为衔接,而且本人必定得穿过去,但现在轩辕煜露的一手,跟直接传送没什么两样了,可见他对于k留下的力量又领悟了极大一部分。 轩辕煜又打了一个响指,数十道空间裂缝在他身前立起,飞入桌面后消失不见,又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轩辕煜从桌上拿了个苹果丢起来,空间裂缝轻巧舞动,瞬间便削好了。布鲁用手在桌面上拍了拍,那削苹果极快的裂缝穿过去,桌子居然毫发无损,甚至连一块儿木茬子都没起。 孟离的眼睛顿时也亮了起来:“看,怎么不看,当然得看!今晚我也参读一晚上,就不信收获会比你少。” 布鲁的脸有些阴沉:“你得到的好处居然这么大?” 林子月微笑着说:“他就是嘚瑟下,其实有一部分是我跟他分享的内容啦。” 然后布鲁嘀咕了个“原来如此”,接着对轩辕煜又摆出了那副略带嫌弃的挑剔脸色,将轩辕煜烦得没辙。 等到轩辕彦下来后,几个人随便塞了三四个包子给他当早饭,让他在路上边走边吃,就赶紧夹着轩辕彦去找那个花朝派留宿海角城的小女子了,毕竟他们是客人,总不能到时候让主人在门口等半天等不来,人家说不定还急着回山门去呢,毕竟到城里只是来办事的。 隐闲居并没有多难打听,这也算是个海角城小有名气的酒店,离无忧客栈也就二十分钟的脚程。这条街上就不像通往无忧客栈那边都是商家,街边除了两三间装潢典雅的酒楼,都是当地富户人家住的小院门,显得非常清净。 隐闲居乍一看也像是个茶楼或者书斋多一些,倒不似是个客栈地方,楼层比较高,雕着镂空百花的窗户特别风雅,檐角挂着铜铃,时不时有早起的麻雀掠过,摇出阵阵铃声,被风一吹远远得散在街上,却又很快融入那干净的青石板街,不扰人清梦,像是被春风夹落的桃花瓣,闻之观之都令人愉悦。 跟柜子后面看台的人一说与花朝派弟子有约,这个眼力见极好的前台便应下了,赶忙喊了跑腿的侍女去给楼上传话,又喊人将这些客官领去茶区歇息。毕竟不知道那两位花朝派姑娘要多久才好,总不能让这几位看着就不凡的客人干站着等,茶区清净又有座位,待会儿这些奇人们在那边议事也正好,总不能招待不周得罪了人家。 没有多久,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绑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就到了茶区,正好看到林子月挑着块江米凉糕在往嘴里放,一口一个特别享受,红豆馅儿的香甜和外皮的软糯落到一处,虽然粘牙却自有清香滋味,但是师门对于吃穿用度看得特别严,平时在山门里根本吃不到,出来了也没钱在这些上好的地方点一份…… 见到那个小姑娘的粉裙和头顶的山茶花簪,林子月知道这大概就是花朝派的门人了,看这小姑娘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天真烂漫的脸上此时只有馋猫样,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绝不是轩辕彦口中那个用魅惑技能的玩家。 “你好,你就是花朝派门下的弟子吧?”虽然对方年纪小,但是林子月知道越是对于年纪不大的人,越是要用看重对方的恭谨态度,这样对方才会照样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所以她站起身,带着身边几个人也不得不站了起来,五人一同向小姑娘作揖见礼。 小姑娘也赶紧回礼,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不习惯,也可能是因为太馋了,她咽了口口水才说话,声音也有点发颤:“你、你们好,我是花朝派的汤灵灵。那个,不知你们来找我是,啊,来找我和师姐是要做什么来着?” 轩辕彦冲她笑了笑:“我们作为海外一个小岛的山门弟子,刚刚走进东升内陆,想要就近拜访些山门请教规矩和修道心得,不知道花朝派允许我们参观么?” 汤灵灵连连摆手,她昨天虽然见过轩辕彦,但此时仍有些慌乱:“男子不可以的!山门不允许男子接近,你会被看门的师姐们教训得很惨的!” 布鲁将桌上的江米凉糕往汤灵灵面前推了推,说:“你也刚起,没用过早饭吧?正好吃两口垫垫肚子,这事儿我们不着急,慢慢谈就好。” 汤灵灵看着桌上那白里透红的糕点,下意识用袖子抹了抹嘴角:“不用!我没事儿,这件事儿你们只能自己去找山门,师姐说……不是,我们没有那个权限随便带人回去的!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见你们了……” 孟离更直接,用牙签挑一块江米凉糕直接送到了汤灵灵面前:“拿着吧,不然掉地上就要浪费了,那不是很可惜?” 汤灵灵实在忍不住了,将这块凉糕塞到了嘴里,心满意足地嚼了起来,包子脸上露出了异常雀跃的笑容,没想到这个面冷的小哥居然这么善良,真的给了她一块儿吃,人真好啊。 看到她这样,林子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跟她说:“如果这几个男人不行,那我也不能跟你去花朝派么?我们要找山门不知道得花费多少时间,当然没有你们帮忙指路方便呀。” 汤灵灵嘴里塞着东西,出于平时师门教养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糊糊地摇两下头,但是将嘴里的红豆馅儿和粘牙的糯米咽下去后,她看着桌上盘子里的那些,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伸手去拿,只能应下林子月刚才的问题:“那个,我们是能带人进去啦,你是个女子当然没关系……但是师姐说,啊不是,师父是不让我们随便带生人进山门的,怕惊到了师妹们。” “其实是你拿不了主意,对吧?”孟离一边说着,又拿牙签挑了一块凉糕递给汤灵灵。 轩辕煜用疑问的目光冲轩辕彦打了个眼色,轩辕彦轻轻摇了下头,然后问:“那我们能见见你师姐么?” “唔……”汤灵灵赶紧将嘴里的凉糕嚼了嚼咽下去,“师姐病了。” 林子月有些惊讶,玩家也会病?这明显就是托辞:“她病了?很严重吗?病情怎么样了?” 轩辕煜也冷笑一下:“要不要帮她请大夫啊?” “师姐说是什么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我没学过医道,不知道重不重……” 这个托辞也太假了吧!到底是糊弄来客还是糊弄这个单纯的师妹啊!这根本就不是一夜能得上的疾病喂! 除了有些茫然的布鲁觉得这病名闻所未闻很是奇怪,其他几人都在心底疯狂吐槽了一番,这位鱼姑娘还真是有够敷衍的,说是感冒伤风都比这靠谱吧。 “汤灵灵,你师姐这个说辞太烂了,她分明没病。”轩辕煜仍然在冷笑,冲汤灵灵一挑眉,其中威胁之意毕露:“不想见我们是一码事儿,但是她昨天跟我哥哥约好要带我们上山,这是另一码事儿……” 林子月也很是关切地冲汤灵灵说:“她这样言而无信有些过了,至少该当面跟我们说清楚,我们自然也不会让她为难,而不是这样避而不见弄个怪病来忽悠我们啊,这病又不是想得就能得的。” 汤灵灵给两人说得越发下不来台,她确实觉得这个病名古怪,但是她也不知道对方似乎对这个病还有几分了解,此时左右发难,将小姑娘急的额头上都出汗了,讪讪地道:“师姐就算是真的推脱,不想见你们,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有跟我解释呀!” “我觉得你既然没有个说法,为什么不上楼再问问你师姐呢?这毕竟是她的事儿,她总是要大方表明态度的,不然我们在城里再遇见她,说不得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结仇啊。你应该也知道你师姐人缘不怎么好吧?跟那几个南淮山居的弟子当街打生打死,要是别人有帮手她却没有,那以后只有挨欺负的份。”布鲁虽然冲汤灵灵做了个安抚的笑容,但是他的话里怎么都透着威胁之意。 不过汤灵灵也觉得有些道理,这都是师姐跟人答应的事情,本来就该师姐解释清楚的,自己在这里待了半天受夹板气,一时想到这儿,脸上都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林子月有点看不下去:“好了,你上去跟你师姐转达一下我们的意思吧,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见我们,那我们也不在这儿烦人了。你放心,不至于就此结仇的,我们还没这么小心眼。”言罢,她还瞪了眼布鲁,让他别再吓唬人家。 汤灵灵觉得这个帮自己讲话的也是个好人,于是点点头,转身就往客房那边走,结果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喊声。 “等一下!”孟离喊住了汤灵灵,汤灵灵回头看到是那个给自己凉糕的男子,犹豫了下,还是老实走了回来。 孟离看着汤灵灵,想起鱼倾蓉那个花痴到极点的样子,最终手上默默将自己那麒麟剑套摘下来,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咬咬牙,孟离把剑套递给了这个花朝派的小姑娘。 “你把这个给你师姐,如果她还是不肯见,那我们就告辞,也不在这儿磨蹭了。” 虽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要真不做点什么,到时候就放跑了这个进入花朝派的机会了。万一那个小姑娘回去后跟掌门或者师傅师祖什么人一通添油加醋,恐怕他们一行人更难进去打探消息,甚至可能被多方警惕处处碰壁,到时候对上更多名门山门,恐怕会吃大亏。那还不如就干脆点,反正只要见到面…… 但孟离也是真心不想跟那个花痴见到面啊! 第136章 缘字读作冤家的冤(下) 孟离让汤灵灵把剑套送上楼,结果汤灵灵一离开,他就迎上了其他人询问的目光。 “影子,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花痴白痴吗?” 轩辕煜经孟离这么一提,脸色白了一瞬,没有逃过林子月的眼睛。 可能是女人天生的敏感,让林子月忍不住问:“你们也认识那个花朝派的玩家?” 轩辕煜下意识把腰板挺得笔直,本来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来:“没有,不认识,就是见了一面。那家伙脑子有问题。” 林子月有些无语:“喂喂,别瞎说,就见过一面,那玩家可能把你们当npc了,所以态度奇怪而已。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么评价人家?” 轩辕彦倒是立刻了然了:“对哦……她怕不是把你当npc撩你了吧?怎么说我家小老弟色相也不算差,这一身精神的打扮被搭讪很正常嘛。” “老哥!她纯粹就是用自己的魅惑技能拿来游戏里恋爱来着,也不知道是哪个缺根筋的,弄这种奇葩技能给玩家……” 林子月听了个大概,对轩辕煜的担忧感到几分好笑:“你至于吗?就跟女孩子聊几句而已,我又不会吃醋到翻脸。有奇葩玩家自然有更奇葩的技能,谁玩游戏不是为了找刺激找娱乐?各有各的玩法罢了。” “要是身份互换一下,有人那样撩你,我绝对会当场把人丢出去的。”轩辕煜严肃地道:“我会吃醋!很醋!” 孟离做了个干呕的表情:“快别说了,我都给你醋到要吐了,也不嫌酸死人。” 林子月好笑地说:“但是你用剑套传话,恐怕跟那个女玩家有纠缠吧?看你刚才的神情,可是笃定她见到你的剑套后一定会下来见我们。” 孟离的脸垮了:“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她会不会改主意带我们去!只是不想白跑这一趟而已……” 林子月和轩辕煜也不再调笑孟离,几个人安静地等着,林子月仍有些困不断打哈欠,轩辕煜用眼神示意她靠自己肩头,碍于桌边人多,林子月权当没看到他的眼神。 其实也就过了几分钟,一连串仓促的脚步声就来了,似乎生怕几人跑了一样,光是听那杂乱的声音,就知道来人已经急得要死了。 茶区的大门本来是开一半掩一半的,就是起个格挡作用清净,结果那半掩着的一半差点没被来人直接撞塌,动静极大。 鱼倾蓉奔到桌边,脚步居然没停,眼看着就要扑过桌子直接投向孟离怀里了,见到孟离神情居然暗含惊慌,轩辕彦好心地在桌下弹了道白烟,在鱼倾蓉鞋尖上勾了一下,结果鱼倾蓉脚一崴,直接扑向了桌面。 还好在主系统的加成下,玩家的反应速度一向不错,鱼倾蓉手快地用飘带一抽桌面,一阵缓和的反弹力便让她后退两步,完整地落在地上,还转了一圈,裙角飞扬的样子甚是优雅,终于没有在孟公子眼前丢了体面。 “鱼倾蓉见过各位了。孟公子!妾身!想您想得好苦啊——” “打住打住!我们就见了一面,你想我干嘛?” “想。” 顿时一桌子都静了下来,然后好几人反应过来,轩辕两兄弟传来压抑的嗤笑声,布鲁神色如常,倒是林子雨突然感到轩辕煜那个评价确实有点道理,孟离感觉自己的牙快被咬碎了。 “你能带我们去花朝派的山门吗?” 鱼倾蓉瞥了眼林子月,相貌平平,气质温和没有攻击性,跟之前那个温良小哥坐得极尽,几乎是肩并肩,立刻就排除了情敌的可能性,鱼倾蓉冲孟离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孟公子瞒得妾身这么苦,没想到你也是玩家……你们去花朝派做什么?” 轩辕彦笑着接话:“这不刚到东升大陆,想要就近这些陆上的门派学习学习,你就当做是跨山门的友好交流嘛。你昨天跟我说男子不能去,那这丫头跟着你总可以去了吧?” 鱼倾蓉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孟离:“你也要跟我去,不然不行。万一她跟我去完结果你们直接跑了怎么办?我上哪里找人去?你们的好友申请也不开!我绝对不会让孟公子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林子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吃惊于这位鱼姑娘的胆大包天,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孟离。 “不是!我一个男的怎么跟你去花朝派!”孟离被林子月和鱼倾蓉盯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升起了凉意,下意识感到了不妙。 轩辕彦也转得极快,笑得倒是猥琐,起身离开桌边时他没忘记拍拍孟离的肩头:“孟离啊,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好好体验,体验完了回来跟我们分享心路历程。” 布鲁随即也起身:“那你们准备着吧,林大人,有什么需要随时回无忧客栈来跟我联系,遇到意外情况了不用束手束脚,我会静候你的消息。” 轩辕煜还没反应过来,结果被自己老哥直接捞了一把,将他从椅子上兜了起来,轩辕彦很不解:“不是,就这样走了,我们不跟他们去?” 轩辕彦鄙视了下自己的小老弟:“说了多少遍花朝派不准男子靠近,让孟离看护丫头的安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接下来的事情跟咱们无关,少看一眼是一眼,别到时候提起黑历史,有人要气到杀人灭口喽!” 轩辕煜这才反应过来,用幸灾乐祸又充满安慰的眼神看了下孟离,一句话没说,倒是拉了拉林子月的手,眼神相交无需多言,然后轩辕煜才放心地跟老哥和布鲁一同离开。 鱼倾蓉进一步确认了轩辕煜和林子月的关系,越发感到满意,随即又用冒着粉红泡泡的眼神紧盯住孟离:“走吧,我们上楼去做做准备。” “做准备?等等!你是想让我穿女装!?” 孟离的脸一片惨白,他多少年没遇到这么可怕的局面了?对他来说生死关口都因为有封印的力量在身,从来没这么痛苦过,但是现在……要他穿女装? 他宁愿回去魔界的火焰山里被研磨身魂一辈子不出来! 孟离难得露出了求助的眼光,望着林子月:“这个不行,真的不行。” “我觉得一个人上山是挺不放心的,你也听到了……鱼姑娘实在不肯放你离开视线,人家都说到那个地步了,不带上你的话她肯定更不会带我进花朝派的。” 鱼倾蓉连连点头,对林子月的好感又加了一分,觉得这妹子挺识相。 “我已经几百年没做过这种鬼事情了!凭什么现在要为了这个……”孟离恨恨地指着鱼倾蓉,但是看着那双满是倾慕的眼睛,只能将后面一长串骂街全部咽到了肚子里。 “没做过?那你以前不是也做过吗?”林子月敏锐地抓到了这句话里的信息。 糟了,一时说漏嘴了,孟离的脸色又是一白。 “嘻嘻……”鱼倾蓉看着孟离的眼神越发迷离,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她在幻想些什么,她倒没有对那个“几百年”的用词多想,只以为是个夸张修辞。 “拜托了,孟离。”林子月强忍着爆笑的冲动,脸上严肃。 孟离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无声地骂了很多句,不过看嘴型那两个人都看不出来他在骂什么,恐怕又是某种魔族语言了。 “行,不过有代价。想跟恶魔做交易,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鱼倾蓉的笑容很温柔,很明媚:“只要是你,什么都行。” 孟离的神情变得温柔许多,原本冰山般的脸庞柔和起来,那份令人窒息的魅惑力被他自己解除了封印。他站起身,轻轻将手覆盖在鱼倾蓉的前额上,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孟离尽情释放出的魅力,让鱼倾蓉觉得脑浆都要被自己胸口滚烫的血液烧沸了。 林子月也是第一次正眼近距离看到孟离解除头衔封印的样子,平时虽然觉得他容貌俊逸自带锋锐,但是从没有这样摄人心魄的诡异感,不过很快左手心传来一种寒意,惊醒了林子月,她感觉到了那把黑月杖的躁动,这种情绪波动使林子月立刻收了心,黑月杖仿佛是对疯狂散发荷尔蒙的某人异常鄙夷,充满不屑一顾的傲气。 鱼倾蓉没有办法抵挡,也没有办法抗拒,只能任由孟离的手心紧紧贴在自己前额,眼中越发沉醉,打捞不起一点念头了。 孟离的声音依旧清冷,跟他有些温柔的表情不同:“你愿意把你的灵魂交给我,任由死亡也不能夺走你对我的忠诚吗?” “我……”鱼倾蓉的嘴唇微颤,但似乎因为太过沉醉于孟离的美貌,她没能完整吐出那一整句话。 “来吧,回答我,你愿意对我奉上你的灵魂吗?” 鱼倾蓉从耳根脖颈一直红到双颊,这一次她大声回答道: “我愿意!当然愿意嫁给你!” 一片死寂。 在死寂间,孟离的手掌底下冒出了一圈白光,那是从鱼倾蓉身上被剥离出来的灵魂烙印,白光漂浮在两人中间,最终汇聚成一个小小的黑色符号,然后落入孟离的眉间。 契约成立,从这一刻起,鱼倾蓉生死不论,都永远会是孟离的直属信徒了,将彻底被掌控。 但孟离总有种扇自己耳光的冲动。 这个花痴真的是个白痴!那什么奇葩的契约结成发言啊!嫁个毛线啊!谁要娶你你倒是听听别人说话啊,真的满脑子只剩下荷尔蒙了嘛! 但是孟离感受到了从鱼倾蓉身上传来的信仰之力,虔诚无比,稳定地增长并滋润着两人之间的契约,不断将力量反馈给双方。 鱼倾蓉的耳边也听到了系统的语音提示:“契约缔结成功,已加入阵营:七宗罪。契约头衔已加入技能列表。” 鱼倾蓉顿时愣了:“你居然是阵营?契约头衔是……哇!好适合你啊!” “不用说,我自己什么头衔我知道,”孟离松开了鱼倾蓉,不客气地回到了那副扑克脸:“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 “妻子太快了吧!你这人看着冷淡怎么这么心急……我觉得应该从女朋友开始!” 孟离想吐血:“是仆人!仆人!你能不能长点心!我命令你带林子月进花朝派!带她逛一圈然后再出来!下一次见面时花朝派和东升所有你知道的情报都给我如数报上来!别再这装白痴了!” 鱼倾蓉眼波媚媚,目光还是不肯离开孟离的脸,虽然孟离立刻将那份魅力收敛了,但是那份契约却起到了更深刻的作用,她无时无刻都会感觉到孟离对她的压迫力,但是对于鱼倾蓉来说…… “好的亲爱的,你不必总喊我小白痴,私下喊喊就可以了~”鱼倾蓉拿袖子遮了遮脸,显得娇羞无限。 孟离走了。 准确点说是慌不择路,顺着二楼茶区的窗户跳了下去,直接展翅飞进了某条小巷子,也顾不上分辨哪个方向才是回无忧客栈的路了,隐去翅膀狂奔而去,倒是丢下了林子月一个人在这地方,将之前几人托付给他林子月人身安全的任务彻底放弃。 他不要穿女装! 更不要面对这个死心眼花痴! 林子月手里捧着茶水,将嘴里的江米凉糕咽了下去:“咦?你们这就结束啦?我还没看够呢。” 要是孟离在这里,肯定又要疯狂指责一番她的狼心狗肺,但是现在屋中只剩下了鱼倾蓉,正捧着胸口对那扇大敞的窗户哀叹,连连感慨心上人的决绝无情。 此时孟离一走,没过多久鱼倾蓉就恢复过来,她感应到契约传来的力量,脸上的神色正了正,她望向林子月:“你,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子月笑眯眯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乍一看是阵营组织,不过气氛又很诡异,那个布鲁对你的态度更像是随从,而孟公子……帅得不像是人类的地步,不,是他那种魅惑力的气质,我的技能最高境界大概也就是他那样了,甚至他要自我封印来隐藏自己的魅力,这很……” 鱼倾蓉眉头皱了皱,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词能形容这种怪异的举动:“变态。” “我觉得你也挺那啥的,不过现在我们算是半只脚一个阵营的人了。” 林子月站起身,正经地冲鱼倾蓉伸出了右手,鱼倾蓉便下意识握住了,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与林子月之间居然没有任何不协调感。即使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师妹汤灵灵的时候,汤灵灵也对自己这个师姐颇为抵触,后来还多亏了魅惑技能和鱼倾蓉的手腕,她才能在花朝派间吃开的。或许是女子大多都对感情的真伪有种惊人的直觉,要不是自己的魅惑技能极其强悍,她又擅长察言观色,以鱼倾蓉的个性早就把师门上下得罪个遍了。 所以这个念头一处来,鱼倾蓉立刻意识到林子月也不简单,干脆收敛了些脸上的面具,表情诚恳许多:“谢谢你的直白,如果方便的话我确实想听听你的说法,因为我刚才收到了系统提示。这个七宗罪到底是什么阵营?” 林子月左手紧握成拳,里面的黑色光流飞快隐没,她点点头:“你坐下吧,这个阵营还牵扯到幻世小世界之外的大世界,是魔界的专属阵营……” 两人之间费了不少口水,鱼倾蓉想磨出几个人身上的问题,却始终没有察觉到林子月答案里有什么不正常,林子月的托辞大多都是幻世和六界的设定,这种设定放在一个虚拟宇宙间,乍一看并没有任何问题。林子月表现得很坦诚,仿佛彻底将鱼倾蓉当成了自己人,甚至跟鱼倾蓉说了自己的任务,几个人的目标也是为了完成任务链去找流落在各地的七宗罪成员,这对于这样的阵营设定来说,似乎也非常合情理。 鱼倾蓉当然怎么也想不到……问题出自幻世,这本不是个单纯的游戏。 而林子月自然不会提及这点。 鱼倾蓉是玩家,没人会想改变这个身份,要是她真被传送进幻世,孟离恐怕会更加崩溃吧,还好她是个玩家。 鱼倾蓉既然没发现林子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自然便替之后的行程做起了打算:“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去楼上喊汤灵灵,我们现在就出发。回去晚了如果师祖起床了,你很可能会被留在山门口盘查,到时候我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那也麻烦你了,我们稍后客栈门口见吧。” 待鱼倾蓉上楼去收拾行装,林子月喊来小二结账,桌上还剩了不少糕点没动过,她让小二用干净的油纸包起来,顺便多要了份江米凉糕,林子月把纸包捧在手上,就那样站到了隐闲居门口。 日头稍稍溜达了会儿,鱼倾蓉和汤灵灵就走下来了。只有汤灵灵提着一个小包袱,冲林子月友善地笑了笑,待林子月将手里的糕点都递给她,这个单纯小姑娘喜得眉眼都透尽欢快,像只得了顿美餐在午后眯着眼的可爱小猫。 汤灵灵边走边吃,这个塞到嘴里,那个细细品味,一路高兴得脚下在飘,林子月和鱼倾蓉稍微落后两步,在后面走着。 鱼倾蓉声音很低,将谈话留到了两个人之间:“这里吃饭又不便宜,你们七宗罪……歧宗这么富裕的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灵灵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吧。” 鱼倾蓉懂了些,林子月是个看心情行事的人,不过鱼倾蓉仍然觉得奇怪:“原来你们就是这样买通我师妹的啊……不过你又不打算加入花朝派,这样讨好npc做什么?” 林子月的眼神有点恍惚:“你不觉得幻世里的npc们本来就是幻世的人么?” “虽然他们是显得太过自然真实了些,不过……” “蓉蓉,说不定我们也是其他游戏里的npc呢。” 鱼倾蓉愣了下,才意识到“蓉蓉”是在喊自己,有些肉麻但却并不反感,还是第一次有年龄相近的女性朋友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己,她有点不习惯。 随即鱼倾蓉才反应过来林子月话里的意思,背后有种莫名恶寒。 “说什么傻话,哪有知道自己是npc的npc!你网游小说看多了吧?”鱼倾蓉翻了个白眼,她娇嗔的样子确实很有媚态:“我算是知道你的意思啦!能对人好点就对人好点嘛。” 林子月看到有柳絮飘到了汤灵灵的嘴里,那个小姑娘正在“噼哩噗噜”地抹着自己的嘴,满脸郁闷。 林子月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世界的人们。” 鱼倾蓉挑了挑眉:“即使这只是个虚幻的世界?” 林子月冲她颇有深意地眨眨眼:“我也很喜欢这个世界的玩家们。” 但鱼倾蓉永远不会懂林子月这两句弦外之音了,只觉得这个宅女大概是游戏玩傻了,痴呆得无药可救。 第137章 花朝派,百花着(上) 林子月是真心喜欢花朝派这个小女孩的,虽然汤灵灵才十六七岁,但是对于跨了半圈生肖的人来说,这个年龄差的人就是小孩子来着,而且林子月对鱼倾蓉没有什么抵触感,更多是因为…… 她见识到了鱼倾蓉花痴到极点的样子,太过毁三观,以至于林子月无法生出任何恶感,只是觉得这个女子可能是缺爱缺疯了,有点神经质。殊不知,鱼倾蓉对林子月也很难生出恶感,因为这个女人似乎对男女关系挺淡漠的,不会跟她抢孟离,眼色也还凑合,而且是个玩游戏玩到脑子痴呆的宅女,想必没有任何杀伤力,威胁不到鱼倾蓉自己的各种人设。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林子月也不算多美艳,刚好当那丛衬花别样红的绿叶。 花朝派在海角城外的山林里,虽然说不上与世隔绝,但是轻易很难找到山里的踪迹,是因为那位建立花朝派的宗祖栽下了许多花树,几百年前就盘成了扰人五感的迷阵。这么多年之后这些花树经过花朝派弟子的细心照料,又长久感悟那位宗祖的一丝气息,甚至隐隐有修为花精的趋势,再过几十年,说不定就能给花朝派的山门大阵再加一道保险杠了。 虽然山门口有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通往里面,但是没往前走多久,便是散向十几个方向的羊肠小道。大部分人在花香和花影里兜兜转转,最后只能转回山门那条青石板路,只有心底纯净又被看守弟子认可的女子,才有可能走到山门前,得见花朝派的真颜。 当然,这样的迷宫对于有杰克在手的林子月来说并不算很难,她只要跟边上那些花树“问问路”,就足以直接破解迷宫,找到通往山门的真路,但那必然会惊动门口的看守弟子,然后惹来一大堆麻烦。 此时自然用不着采取这些特殊手段,林子月老老实实跟在汤灵灵身后,身旁是鱼倾蓉,两人时不时聊些闲话,省得一路上无聊,前面的汤灵灵偶尔回头插嘴,但大多数时候都在抱着糕点狂啃,显得很是欢快,够好几人份喝茶时的糕点,她居然在进山门前全吃完了。 “花朝派不看进门先后,只看年龄认师姐妹的,汤灵灵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山门对衣食看管得很严格,所以养出了她这样贪嘴的性子。” “我哪有!我只是真的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就是个小馋猫,没有点自知之明呀?”鱼倾蓉打趣地逗着汤灵灵,任由汤灵灵羞得红着脸还嘴,但又怎么可能说得过心机百变的鱼倾蓉,当然落了下风,林子月不忍心见她被这样玩弄,只好帮两个人打圆场。 就在这样说说笑笑的气氛里,三个人走出了花树迷阵,真正来到了花朝派的大门。 跟林子月想的一样,这个只有女孩子的花朝派并没有什么山门,立了一个三米高的宽大拱门,上面趴满了爬山虎,用扭弯的小针挂着许多各式各样的花枝,从常见的玫瑰百合薰衣草到认不出名字来、人头大唢呐一样垂下来的大花,少说也有几百朵,将那个拱门上深绿色的爬山虎丛点缀得极惊艳。 林子月能感受到那些花枝上面传来的能量反应,甚至有种在询问她的情绪在其中,似乎对这个闯进来的陌生人颇为好奇。 “山门的花都是有宗祖加持过,不朽不腐,一开始只有十几朵,后来花朝派每年都会在掌门的带领下进行祈花节,一起用特地采购的新奇鲜花献祭宗祖,然后举全花朝派的灵力,将这些新花保存下来,加进这个山门法阵中。” “这也算是法阵的一部分?” “嗯,这个是法阵中枢来的,你看边上那两个侧门,轮值的看守弟子就在那边静修,遇到情况了,山门百花会自动发出警示通知她们。” 经过山门的时候,三人没有注意到,所有的花枝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想下来寻找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只是那些花朵都垂着,像是被露水压沉了一般,往下探头探脑。 经过百花山门,汤灵灵显得非常自豪,冲着上面那些盛放的花指指点点:“林姐姐要不是跟我们一起来,肯定会被这些花儿们拦下来的!我还记得小时候被父母丢在山里了,走了好久脚都磨破了,然后就那一串,看到没,最左边那串白色的小花,就是它带我过来的!” 那花枝只有一小簇,上面有六朵白色的小花,七瓣细小如画眉,中间的黄色花芯倒是一大蓬,跟炸开的烟花一样,显得特别灿烂。 鱼倾蓉多嘴了几句:“我们师傅说那叫威灵花,所以给汤灵灵取了灵叠字这个名儿,她只记得家姓是汤。但是那家人穷得连名字都没找个先生起好,舍不得卖女儿就送到这附近的山林里,让她自生自灭……灵灵小名就喊囡儿,总不好以后一直用这个名,所以师傅给她去了这个名字。” 说到过去的伤心事了,汤灵灵的神情不复之前那种雀跃,眉毛垂下来像是被大雪压弯的柳梢,压得很低,透着落寞:“我不怪爹娘,他们养不起女儿了,把我送上山只是希望我能过好日子……我只是很感谢师傅愿意收留我……” 林子月揉了揉她的头,没有说什么。 鱼倾蓉也在她之后揉了揉汤灵灵的头,将这个小女孩揽在自己脸边上嚼了几句耳朵,结果汤灵灵的神情立刻欢快起来,连连点头,跟两人道了个别就赶紧走了。 见林子月好奇,鱼倾蓉道:“我打发她去厨房请些酒菜,有客人来,让厨娘从我的月给里算,弄些好菜。厨娘也很喜欢这个傻孩子,到时候少不了她一份莲子羹或者姜汁蛋奶。” 林子月笑得连连摇头,这孩子真的很天真,这让她有些疑惑:“花朝派里都是这样可爱的小孩子吗?那岂不是很危险?被人盯上了怎么办……比如你这样的?” 鱼倾蓉撇撇嘴,选择性耳聋无视了林子月的调侃:“天真的只有这些小姑娘,等到二十岁后,年轻的弟子都是要出去游历的,不然哪有那么多闲钱养山里的人?花朝派在东升也有几间产业,收养的弟子到时候修行不足三转,都是要被送走去管事的。拜入山门的弟子五年内修不到三转,也是一辈子算个外门,要去外面打理事物,毕竟花朝派没那么资源养人。” “我就说呢,这样倒也好,山门始终只是这么大的地方。”不然真的一辈子与世隔绝,这些可爱的人都要朽在这里了,听着都让人生郁。 随即鱼倾蓉带着林子月在花朝派里走了半个时辰,花朝派里面大多是碎石小路,很多地方甚至是直接用藤条编着枝叶搭了两条横栏,然后把土地清干净就算是条路了,不过这样的偏路大部分是通往各处洞府。 “这里的洞府感觉就像是我上高中住的军训宿舍,一堆人一个石窟,还好花朝派的人没那么多,只有到三转才能有独立的洞府来着,其实也就是树屋啦,当然你也可以自己选择凿一个新石屋出来,要不是这里没有冬天,大概天冷了那石屋能把人冻傻,虽然阴凉,但不像树屋通风更好些。” “花朝派的心法跟其他门派差很多么?”林子月问。 “花朝派的心法共九转,九转归一才能修至大成,不过除了宗祖以外,我听说天赋最好的掌门也就修到了八转。每个门派心法都不同,没有统一的分级,顶多门派有个总评。花朝派算是乙等门派,所以功法不管怎么说都有其独到之处吧,我跟南淮山居那个碧池交手也不少了,她那个山门就是修飞剑,典型仙侠小说设定,一点新意都没有!” 两人顺着一条平整的碎石路,走到一处极宽阔的半山腰平台边,山腰附近搭了不少凉棚,此时日头偏高,但山腰广场居然也有不少穿着灰色劲装的女子三三两两地过招,从十岁到十六七不等,她们手里都拿着普通木剑,劈砍挑刺架挡往来,脸上神情都极为认真。 凉棚下还有几个二十多岁的花朝弟子在乘凉,身上穿的却是白色的劲装,偶尔会走到场间指点那些过招的弟子,手把手教到步法和手臂到手腕的用力,在小女孩们甜甜的的道谢声中,这些“师姐们”也会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表演几招剑法,引来阵阵掌声和赞叹,然后小姑娘们练得就会更卖力。 林子月和鱼倾蓉站在最靠边这个凉棚底下,鱼倾蓉递给了一杯薄荷柠檬泡的水,虽然被烘得有些温,但味道不坏,两人在这里歇脚。 林子月接着刚才鱼倾蓉那话问:“那照你说的花朝派有什么新意?” 鱼倾蓉指着场间:“你乍一看她们是在练剑,但是这里练剑打的却是步法和身法的基础,剑法则是顺手,因为现在大部分门派和江湖人士都是用剑来着,所以大家需要知道怎么应对。花朝派七步三身,说得不只是七步之内三侧攻击落下的迅捷稳准,而是七种步法三种身法,我到现在也就勉强被师傅认可了三步一身,都在我技能栏里……这就不跟你说了,我是没办法教给别人的。” “嗯,轩辕彦跟我们讲了些遇到你们的事情,你当时是用铃铛来着?” “是的,我跟师傅修得道法是乐道,走的音通万物的路子,但其实说白了我觉得就像是超声波攻击啦……不过铃铛是我的伴生武器,因为成长这属性很好我才一直用着,只是太难修炼了,但是特别坚固,我都当护身武器用。” “你在花朝派待着不会无聊吗?” “才不会!偷偷告诉你,我们有一个专门的迷境室,说是用幻境来磨砺门下弟子的身心,会遇到各种险境和怪物,让我们自己去应对但没有生命危险。其实对玩家来说哪有什么幻境,那就是个副本传送间,我经常去排。哦对,花朝派还有个玩家,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她?” “那倒用不着,我们再转转就走,你把情报整理好交给孟离,不然我待久了肯定会给你惹麻烦的。”林子月又倒了杯柠檬水,虽然山里并不算热,但是她总觉得有些燥意。 “随你……啊,孟公子,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绝情呢?” 林子月还没来得及调侃鱼倾蓉两句,边上有个能酸出水来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鱼师妹吗?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插花坪来啦?” 插花坪就是这个练武广场的名字,不过来人的语气充满敌意,让林子月下意识站起了身,转过去望着对方。 来的人有好几个,为首的是个面容精致的女子,脸上的粉擦得几乎可以说是惨白,大红的唇彩看着像是含血,本来靓丽的容貌被她这么一夸大,反而显得很庸俗,像是打了蜡的纸玫瑰,艳而假。 为首女子看着林子月挑挑眉,在发现她身上没有多少灵力波动后,毫不掩饰眼中闪过的嫌恶:“你果真带了外人进山?我还以为汤灵灵诓我想推脱罪过呢!好个不要脸的,等你们师傅今晚出关了我就让她好好教训你!” 林子月却很恭谨地冲来人行礼道:“见过花朝派的贵人,在下无意叨扰,只是花朝派闻名已久,我结识了鱼同道之后便心生仰慕,想来这里参观下各位贵人修道的地方,打扰到你们实在很抱歉。” 为首的那个女子脖子又昂了几分,都快用鼻孔看人了,不过可能是因为林子月的态度够低,她对林子月的语气却缓和了点:“这里哪是你们凡夫俗子能窥伺的地方?该离开就离开,难道还要等我们请你吃饭不成?汤灵灵!给我过来!” 汤灵灵打着摆子从女子身后的人群里走了出来,头低得快要窝到地上去了,结果被女子毫不客气地拽着马尾提溜了一把,汤灵灵在痛呼中抬头,她脸上本就泪痕未干,这样一下又添了新的两道。 鱼倾蓉的脸瞬间就冷了,上前两步想将汤灵灵救过来,没想到女子松开了汤灵灵的头发,却将汤灵灵往自己身后一拖,冷笑着望向鱼倾蓉:“听说有人拿自己的月钱,要山门的厨娘给山外的客人做饭?这小妮子在后厨偷口,要不是我今天带着人去清点这个月山门进货,恐怕少不了被你们偷吃多拿得贪山门便宜!掌门怎么教导你们的,你们都忘光了是吧?” 鱼倾蓉面色越来越黑:“你现在还不是副掌门,只是个五转管事,还是在我师傅下面的二管事,凭什么来教训我这派的弟子?灵灵,你——” “我凭什么?就凭我比你先进山门高你一头修为比你高,你又有什么资格顶嘴?我早看你这个妖精不爽了,要不是大管事心善,怎么会被你骗得虎头虎脑就收了这么个贼人进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书阁偷学了多少不该你学的东西?” 女子身后有个眉眼温丽秀气的女孩子大着胆子将汤灵灵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拽了拽为首女子的袖子,怯怯道:“师姐,书阁对大家都是开放的……没有说能不能学……” 鱼倾蓉见到汤灵灵有人护着,神色越傲:“哈!你自己没天赋没毅力德行不佳悟性不慧,现在来怪我能领悟书中的内容?我告诉你,这事儿你不占理!你别想胡搅蛮缠,灵灵吃了什么都算我的月钱里!你来指手画脚做什么?不怕手伸得太长我还怕看你多了长鸡眼!” 为首女子脸上挂不住了,她涂着艳红指甲的手指头伸出来指向对面,恨不得在鱼倾蓉脸上戳出几个窟窿:“好啊!你私贪后厨供给,任由师妹管教无方还带她下山奢侈,这些都说是山门内的事情你师傅当然不怪罪你。但你带外人上山!这样重大的罪责我已经禀报掌门了,你给我等着!” 场间一时间只有汤灵灵低声啜泣的声音,鱼倾蓉眼神微眯,在飞快地思考对策和托辞,林子月侧身走了两步,看到汤灵灵正拼命用袖子抹眼泪,脸上有些红肿的痕迹。 真是的,一个山门的弟子本来应该互相扶持,大家参仙解道览书说梦多好,怎么弄得跟那些深宫大院一样勾心斗角呢? 女人的天性?不,那太可笑了,这只是人性,本来自己就应该看得透彻了。 林子月这样想着。 她看到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哭得跟遭了霜的花儿一样憔悴。 这样是不是会惹麻烦?林子月心中划过这样一句话。 汤灵灵连哭泣的声音都强自压抑着,原本扎得整齐的头发丝丝缕缕散乱下来。 她哭得极其委屈,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很委屈,也确实该感到委屈,但是不应该这样一直委屈下去,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就应该吃吃喝喝,笑的时候尽情大笑像是绽放的春花。 这样哪里适合她? 麻烦?去他的麻烦!林子月对自己说道。 林子月手中多了一把月杖,身上一直收敛的气息骤然放开,那种光暗相谐的灵力并没有多强大的威压,却让人感之而觉深不见底。 为首的女子脸色大变,口中立刻高喊道:“立刻喊人!撤离所以插花坪三转以下的弟子!开启山门百花阵将这个贼人拿下!” 林子月却望着汤灵灵,目光穿透了其他所有人:“灵灵,就是因为我执意要来这里,让你受委屈了。” 汤灵灵迷茫而胆怯地回望着林子月。 林子月冲她亲切地一笑,伸出手:“对不起。” 汤灵灵下意识从为首女子这群人里走了出来,走到林子月的身前,她感受不到一种极其可怖如雷云暗涌般的震慑,所以她的脚步很轻,甚至有点踉跄。 汤灵灵握住了林子月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眼泪刚才竟然不知不觉止住了。 她看到了林子月眼里的怜惜和悲伤,于是努力堆出一个笑容:“没……没关系。” 鱼倾蓉上前两步,将汤灵灵拉到了自己怀里,拍着这个傻乎乎小师妹的后背,直觉得心里撕裂得难受和后悔,她突然理解了一些林子月之前说过的那番话……“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世界的人们。” 场中有刃出鞘的声音,一道白练直飞而来。 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那把飞剑刺向汤灵灵的后背。 要将鱼倾蓉和她一同捅穿。 第138章 花朝派,百花着(下) 那道飞剑直逼汤灵灵后背,准备让她与鱼倾蓉一同赴死。 出手的人自然不明白,鱼倾蓉是有主系统看护的存在,作为玩家是绝对不会死的。 但是汤灵灵会。 于是林子月很生气。 其实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怕惹麻烦,也怕麻烦别人。但是当她不论麻烦的时候,就是她绷紧理智的弦断裂的那一刻,她会极度情绪化,也会变得极度危险。 比如现在,她不计后果地拔出了自己的那把杖里剑,安朵斯之剑。 心怀不平意,方存手中剑。 所以这一刻林子月的剑意是侠义,是对于为首女子偷袭的痛恨,对于这人向同门妄动杀心的憎恶,世间事本无对错,但是人有是非荣辱,所以有了道德与自己的评判。 林子月剑意更盛,只是剑刃出鞘的那刻,她似乎便成了无尽的锋芒,但仅是横在汤灵灵和鱼倾蓉身前,守势稳如山岳。 不能出鞘,这把剑出鞘以血平,林子月并不想见血,不愿跟这么一个出发点是善良的门派结成死仇,这应该只能算私怨,她只是要给汤灵灵讨个公道,最后一丝权衡利弊的思维仍然没有被挤出脑海。 但是花朝派的看守弟子飞快注意到了这异样的剑气,与这祥和温柔的山谷格格不入,所以各个传讯岗位彻底运作起来,有悠长的警示笛声在连绵的山头间响起,回荡在山门上空,里面的急促笛声宣告着插花坪有异动,甚至是几十年未闻的入侵者警告。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虽然林子月做得只是守势,那把没有加注灵力的飞剑只能在她露出的那截剑刃上撞出清鸣,无功而坠,但是她流露出的剑意却太强悍,旺盛到令整个山门大阵都发出了预警,笛声焦虑地呼唤着花朝派最高层的人们。 事情确实变得很麻烦。 那把飞剑落在地面,发出的却是石块落地般的钝音,剑身上面竟然全是磨痕,本来清亮能映人的两面,此时竟然在林子月的剑意里被磨钝了,剑锋更是被磨得跟融化了一样。 鱼倾蓉已经将汤灵灵护到了自己身后,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一方面是对那个妄自出手的二管事的疯狂行径震惊,不论以前再怎么互相看不起,对方再怎么给自己使绊子,那都是两人间的事情,可是她居然不顾旁人在看着,想要直接刺死自己……就算那把飞刀没有灌注灵力加以控制,可是汤灵灵连二转都没有!哪有什么护身之力!刚刚还正好挡住了鱼倾蓉的视线,是在鱼倾蓉将汤灵灵拉过来那瞬间,对方看好时机出的手! 另一方面,鱼倾蓉是对于林子月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感到震惊,这个其貌不扬宅女气场的家伙真的是玩家?现在的玩家什么时候这么强悍了?这都得满级了吧?自己不会是遇到什么外挂或者制作组的亲戚了吧? 二管事也是很震惊,但随即往后退了两步,招呼身后的人也赶紧后退:“都退!退下!等着师傅和掌门来收拾她们!一群什么玩意儿也敢来花朝派撒野!” 然后她还没忘冲鱼倾蓉和汤灵灵点了两下:“好啊你们!跟邪魔外道勾结带人上山!这可不能算是我有错了,我就是为山门除害来着!你们这样跟叛逃出花朝有什么差别!等到掌门来了肯定会要你们这两个叛徒好看!自然有山门法规伺候!那确实轮不到我在这里决定你们三人的生死!” 林子月周身的剑意却散去,剑鞘合拢,重新化为黑色黯淡的手杖下端。 但是手杖顶端的那轮白色皎月,却不断有墨色在上面涌出,然后又被她强行压制回去,虽然心底对这个女人的怒火越来越旺盛,但是林子月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她如果不能控制好情绪,保不准那黑色月杖会突然现身,然后点燃她的理智大开杀戒……那样的话对她来说才是真的麻烦大了,林子月没有屠人山门的打算。 插花坪上空升起了丹红色的光罩,缓缓合拢,将这一片广场彻底包围起来。这本来是花朝派切磋比武专用的广场结界,但是此时用来困人,也不知道是无奈之举还是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数道淡青色的流光在光罩彻底合拢前飞了进来,正好落在二管事等一群人的身前,此时二管事身后的那些弟子神色有些慌乱,但在二管事回头几个恶狠狠的眼神中,骚动很快变成了压抑的沉默,虽然有两个女孩子脸上露出了不忍和屈辱,但仍然只能紧闭着嘴垂下头,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林子月打量着面前五位来人,她们身上传来的危机感让林子月背后发麻,不禁脚跟往后画了半步,做足了警惕姿态,以防自己出现被人一招偷袭重创的情况。 站在中间的是个两手各捻着桃树枝的女子,宫装凤簪金步摇,她的气质同样极为奢华端庄,看外貌年岁竟然极其年轻,脸上一丝皱纹都无,甚至给人感觉比林子月还要小点,但是这个女子眼里的沧桑与冷寂却像是千年未见阳光的雪山,幽远而深寒。她毫不掩饰眼底的疑惑,也在打量着林子月,因为这个闯入者身上的灵力波动太稀疏了,虽然能看出林子月手上的手杖法器不凡,但这修为撑死也就是个二转弟子,甚至还不如后面那个三转鱼倾蓉,为何能引动使山门大阵都警醒的剑意? 站在宫装女子左侧的居然是一对双胞胎,穿着同样的淡青色华服,头上戴着粉色的薄纱巾,两人除了眉间的花痔颜色不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一模一样,手里都握着小小的香炉,里面正有青烟袅袅升起,但是流而不散,环绕在两人身边。 站在宫装女子右侧首位的是一个老妇人,她脸上罩着一层薄纱,下面隐约能瞥见层层叠叠的皱纹,老妇人枯槁的白发束在道冠里,一身低调的道姑打扮,手里拿着洁净的拂尘。但是从那半敛的眼皮底下,林子月却感觉到了最强烈的危机感,这个老人反而是花朝派五位之间最危险的。 最右边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大约四十来岁,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未彻底擦净的血迹,怀中抱着一把琵琶,纤细洁白的手指正搭在弦上,但是她望向林子月这边的目光里,却在警惕之余还有担忧与关切之意。 随即林子月便意识到,这位大概就是听到山门大阵召集后,强行结束闭关出来的那位鱼倾蓉与汤灵灵的师傅了。此时见到自己两个心爱弟子正与山门的闯入者站在一处,与其他人相隔甚远,自然惊讶中充满忧虑,尤其是汤灵灵头发有些散乱,脸上还有泪痕和挨过打的红肿,让她格外心疼,再望向林子月的眼神也越发惊疑不定。 正中央的女子开口了:“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还未请教师从何方?来者姓名?” “师门歧宗,家师尊号……”林子月顿了一下,“丑角,剑从安朵斯,在下林子月,见过花朝派掌门。” 说罢,林子月将月杖轻放身边,作揖鞠躬弯腰,神态亦是严肃恭敬,挑不出毛病。但是注意到那月杖即使脱手也没有倾倒的时候,对面花朝派的五位尊者神色越发不善,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 “敢问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小徒会与您一道?”那个抱着琵琶的女子关切至极,不情愿跟另外几个尊者再打“眼剧”,先问了出来。 林子月又冲这位女子作了一揖,毕竟对于这个汤灵灵和鱼倾蓉的师傅,她还是抱有些尊重与好感,然后林子月却将身子站得笔直,那月杖重新紧握掌间,她才开口:“我本来只是受邀,跟随鱼同道和汤同道上山参观,结果被人恶意辱骂。我原本以为这是鱼同道的私怨,只是殃及我这个外人,但是为了不给鱼同道添麻烦,我本无意追究。但是有人对汤同道和鱼同道动了杀心,我当然只能把剑出鞘阻拦一下。” 抱琵琶的女子脸即刻就黑了,她回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低眉顺眼的艳妆女子,就站在一群晚辈弟子的最前头。 但是没等鱼倾蓉的师傅开口,掌门就先喊过了二管事:“姝梧,怎么回事?你来说说。” 那个叫“姝梧”的二管事立刻上前几步,躬身站在掌门身后,絮絮道来:“禀掌门,弟子当时正在后厨仓库进行本月的例行巡查,却发现汤灵灵在偷嘴,从厨娘的汤煲私自盛莲子粥出来。那可是专门给老师祖准备的药膳,怎么可以随意经他人手?当时我气极,失态间便打了汤师妹,又招来厨娘询问情况,结果得知居然有人想用山门珍贵药材做的药膳招待客人!” “我一问哪来的客人,才知道有弟子不经禀报就私自带外人入山门!我花朝派又不是客栈,难道什么鸡鸣狗盗之辈想参观就来参观?所以我便带了汤灵灵来与鱼倾蓉参观,谁能里料想到此人竟隐瞒了修为,直至刚才为了震慑我们才出手,她所图必定极大!与这样的人同行,我自然信不过鱼倾蓉,想要先将这个叛徒制服!” 掌门眉头挑了挑,但眼中望着林子月的寒意更甚:“姝梧,我知你对鱼师侄一直心存芥蒂,如你之前私下禀报给我的那样,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们也都听到了。这两个孩子带心怀歹意的外人进山门也确实是罪过,但是你擅自对同门师妹动手,稍后去自领花朝门规责罚,就罚一周闭关,三个月的供给和一年的管事权,二管事暂由茯苓师妹顶替。” 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个笑得淡漠,但以她们花朝供奉的身份是不需要行礼的,所以她只是转过去点头示意:“谢过掌门。” 而那个美艳女子恶狠狠地瞪着林子月和鱼倾蓉,却不甘地咬牙行了个礼,也跟着说:“谢过掌门,弟子知错。” “她知错了,你们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出来。” 花朝掌门的眼睛穿透林子月,仿佛她只是空气,落在鱼倾蓉和汤灵灵身上,尤其是汤灵灵,这个小女孩怎么都是在这些长辈眼皮底下看着长到这么大的,鱼倾蓉有问题并不让她意外,外人始终都是外人,即使是掌门自己也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这个师侄,但是汤灵灵不同。 所以掌门在等汤灵灵的回话,但是汤灵灵只是缩在自己师姐的怀里哭哭啼啼。 鱼倾蓉觉得掌门目光压迫力太大,实在忍不下去了,只能自己开口道:“我们带林同道上山,本来就是我的主意,而汤灵灵跟厨娘讨些莲子羹也是我让她去的,我跟林同道一见如故,她本来就是想与花朝派交流修道心得,花朝派不是号称天下女子胜花好?那我带一个交好的姐妹参观自己家想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她,有什么问题?花的都是我自己的月钱,钱菜两清,不知为何到二管事口中就成了过错?她口口声声说我们叛徒,但是林同道是为了不让我们受伤才出手的,此间弟子自然都是人证。” 于是掌门转身,看向其他在场的弟子:“有谁可证?” 但是人群讪讪,没人敢开口,既回避着掌门的视线,也躲开了鱼倾蓉的目光,让鱼倾蓉感觉很不可思议。 “你们明明看到了那把剑!你们——” 对面没有人抬头,倒是鱼倾蓉刚才一直在安抚的汤灵灵抬起头,揉着哭红的眼睛,望向对面,看着那个平时跟自己最交好的师妹,但是那位曾经护着汤灵灵的师妹也低着头,甚至还揉了揉眼角,就是嘴上跟缝了线一样,扁着不发一声。 “萝萝……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那个跟汤灵灵年龄相近的小师妹也低着头,瞄了眼前面二管事的背影,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汤灵灵感觉心里冷了下来,连带着手脚都一片冰凉,要不是鱼倾蓉还扶着她,恐怕汤灵灵会直接脚软得坐到地上。她的手脚在抖,脸上惨白,但仍然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悲伤,她很不懂,很迷茫,更多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心痛,几乎将汤灵灵击昏。 “萝萝?穆媛师姐?小兰花?柳师姐……你、你们……” 对面被喊到名字的人没有抬头的,就像是根本听不见这个往日的小师妹在喊她们的名字,喊她们的昵称或者外号。 直到汤灵灵把所有人都喊了一遍,也没人站出来。 她们不希望被二管家穿小鞋,作为老道姑亲外孙女的二管家,不论做什么,终归还是要在花朝派里占有一席之地,而之前掌门的话里明显已经偏袒二管家了,对同门出手不过就罚了几天禁闭取消了些特权……她们不希望站到对面去,顶撞花朝派的五位尊者,自然根本不敢开口回应这一声声的呼唤。 汤灵灵原本闪着泪光的眼睛黯淡下去,像是有人掐灭了里面的烛火,残忍地捻碎了盛开的花朵。 “你们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作证啊!” 汤灵灵的声音像是濒死的百灵鸟,她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这句话,整个人瘫在鱼倾蓉怀里,无声地流着泪。 鱼倾蓉也绷不住了,她眼底的恨意再也遮掩不住:“亏你们一个个好姐妹!感情深?我可去你们一群绿茶婊!青楼的女人都比你们有情有义得多!不就是一个裙带关系你们至于怕那个只知道告状污蔑人的婆娘嘛!” 鱼倾蓉的师傅脸都绿了:“孽徒!你说些什么!怎么能在掌门面前如此失礼!” 鱼倾蓉是玩家,见识与三观自然与这些生长在古代环境般的人们相差极大,对她来说山门就是个落脚点、存档点和技能库之类的地方,此时与这些npc有分歧,她怎么可能会嘴下留情?打虽然打不过,但是骂人气人这种事情鱼倾蓉自认能怕几个游戏人物? “师父!跟您无关!这些人天天跟灵灵姐妹来姐妹去,这算什么好姐妹?这算什么花朝派的相亲相爱同门相依?我呸!这样一群只知道顺风倒的墙头草,要是有一天真有人来攻打花朝派,怕不是都会被这样没骨气没见识的弟子给卖掉!她们连见到的事情都不敢作证,还能指望什么?与花朝派同生共死嘛!” 掌门看着鱼倾蓉的目光有些玩味,这样叛逆的态度并没有触怒她,但是却让那些被骂的弟子又羞又恼,一个个憋红了脸。 二管家冷笑一声,顾不上在掌门面前维持形象,带头开始回嘴:“你好意思说我们?成天就知道去海角城放浪,山门谁不知道你那个花蝴蝶的外号?说白了就是到处勾引人!” “我勾引人但我坑蒙拐骗了吗?我仗势欺人了吗?我对自己朝夕相处、认识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同门痛下杀手了吗?你指着别人就看我看不到你的品行多烂?我告诉你!那是没人敢说!谁没在背后偷偷骂过你!你就是坏了一锅汤的那只恶心苍蝇!” “浪蹄子你有脸皮?花朝派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就你进来这几个月,你知道城里传些什么?你听过那些人说得东西没!说我们是那种卑贱祸乱的双修门派!山门多少年的清誉让你一个人就毁了!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早就该自请离开花朝了!现在又在这儿不要脸地说什么别人的事情!” 那个老道姑叹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这场恶心人的对骂了,她清了清嗓子,众人都望向她,作为山门最老的前辈,她的威望当然足以对这件事进行任何处置。 只见老道姑用拂尘点了点林子月:“后生,你要是自卸法器,让我们封印修为,再送进炼心窟验证心性……若你心中午愧,自然不会有事,那便足以证明你的清白。” 林子月看了她半晌,虽然眼神浑浊如凡人,但是老道姑的眼神却很真诚。 “鱼倾蓉,别乱动。” 林子月说道,鱼倾蓉下意识将握着铃铛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没想到林子月这么敏锐,察觉到自己想进行的小动作。 “谢过您的好意,如果我同意,真的可以让今天这件事……就此揭过吗?” 一道清冷的传音落入林子月耳中,赫然是掌门的声音,话只说给林子月听的:“我自有让众人忘记这些小事的办法。” 然后掌门才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道:“可以。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封印好你的能力,你还能通过炼心窟的考验,那今天发生的一切,对鱼师侄和汤师侄在花朝派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林子月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两人,更多是看那个无声抽泣的汤灵灵。 汤灵灵要是忘掉这一切,忘掉这种被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姐妹们背叛的经历,那灿烂而天真的心应该能回到她身上吧?虽然……不知道这样对她好不好,是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想起数分钟之前的汤灵灵,那个单纯地笑着、贪吃时极可爱的小姑娘,在这里长大至今,似乎没有更好的归处了。这里是她的家,她会舍得离开吗?忘掉这里的事情,让她回到过去无忧无虑的样子,应该没错吧? 林子月手上的月杖消失了,走上前几步,站在花朝派掌门面前。 她点了头:“我知道了,我同意,希望您不要为难她们。” 掌门脸上的笑容有欣赏,但也有遗憾甚至是怜悯:“那取决于你。” 第139章 无字碑 汤灵灵听到林子月要进炼心窟,本来憔悴的脸越发悲伤,上前想把林子月拽回来,却被鱼倾蓉稳住了,汤灵灵的修为不高力气又不大,怎么可能挣扎开。 林子月回头,用眼神安慰着汤灵灵:“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怕。” “林姐姐!你不知道那里有多恐怖!鱼师姐你拦下她啊!咱们被逐出师门我、我都不怕……但我不要林姐姐去送死!封了修为她进去哪里还能有活路!鱼师姐!你跟师傅求求情!我们走!我们下山!我不要林姐姐因为我们死!” 鱼倾蓉死死拽着汤灵灵,她知道林子月大概是个玩家,所以炼心窟对她来说只是副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汤灵灵焦虑的情绪仍然感染了她。 林子月有些欣慰,有些感动,这个孩子对于别人的好还真是回馈得不遗余力……自己只是出于道义随手相助而已,但是她却宁愿为了自己离开每每提及便无比自豪的花朝派,真的是个傻得没边的孩子。 所以林子月希望这一切没发生过,任由掌门的手落在她头上,花朝派掌门的大拇指和小指落在太阳穴,掌心贴在额前,只要她一用力,就能轻易杀死林子月。 但林子月知道掌门不敢,因为那个样做的话,掌门修道的道心将留下无法磨灭的创口,道心不满,终生再无存进,她那样冷傲的人更不会为了一时之快断自己前程。 所以林子月很放心,也感应到了自己身上能量在层层包裹中停滞,她甚至连因果之线都无法放出来了,月杖自然更不可能,甚至连主系统的存储空间都被切断了。 花朝派掌门放开了手:“师傅,那就拜托您带她过去吧。” 老道姑又咳嗽了会儿,冲林子月招招手,林子月听话地跟在她后面,两人一步步离开场中,去往花朝派弟子们心中最敬畏害怕的地方。 汤灵灵的哭声伴着两人的脚步离开,终是低下去,听不见了。 鱼倾蓉仍然一下一下轻拍着师妹的后背,汤灵灵不再哭了,从她怀里轻轻站起来,小小的身子里似乎又生出新的力气,汤灵灵决然地冲着师傅的方向跪了下去。 “徐师父,徒儿不孝,自请师父将徒儿驱逐出花朝派。” 汤灵灵语毕抬头,眼中的死寂里不断泛出火花,越来越亮,心里的话说出口,让她所有动摇的意志坚定起来,像是有只从灰烬中生出雏形的凤凰怯怯抬头,发出一声哀泣,躲在她娇小的灵魂深处。 那个抱着琵琶的女子手上的琵琶消失,赶紧走上前想把汤灵灵扶起来:“傻灵灵!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把你逐出去!就连你鱼师姐都不会因此被驱逐的!我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你们都是我的徒弟!我当然会护着你们!” 可是那位徐师父没能将汤灵灵拉起来,因为汤灵灵又一次重重地将头磕在地面,实实得磕出了声响,她再抬头的时候,额角的血迹与尘土粘在一起,泪痕却越发清晰。 汤灵灵的话里没有哭腔,很平静,但是泪水不断将她的脸冲得更花:“谢师门收养之恩,灵灵无以为报。但是汤灵灵有过,自认此生修道再无为,愿师父废我修为,将灵灵逐出花朝派。” 鱼倾蓉没有跪,她皮下终究是个现代人,没有那些以跪见心诚的习惯,但是她也没有上前将灵灵扶起来,这是小师妹自己的决心,她只能陪伴。于是鱼倾蓉也对徐师父鞠了一躬:“徐师父,徒儿不孝,此事终究因徒儿而起。鱼倾蓉自请将徒儿逐出花朝派,有些人要清誉,那便借此还之清誉吧。” 掌门看徐师父左右为难,这个师妹一向心善,此时自己两个徒儿跪求离开师门,她心里恐怕跟刀绞一样吧?掌门叹了口气:“你们可知我许了那位外来姑娘一个条件。” 鱼倾蓉和汤灵灵都抬起头望向她。 掌门指了指她俩:“她之所以同意去炼心窟,就是因为我答应她,此事可以不再追究,你们仍旧是花朝派的弟子,而一切只当未发生过。” 汤灵灵的身体一颤,却是更加坚定离开花朝派的决心:“弟子不愿就此揭过,自请驱逐出山门!请掌门允!” 鱼倾蓉没有再鞠躬,她只是表情冷漠地瞥过那些惊异望着她们的其他弟子,感觉游戏就是游戏,自己真是一场梦一般当了这些月头的花朝派弟子。她淡淡地冲掌门道:“请掌门允。” 话里和姿态已然毫无敬意,唯有冷漠,反而让她的气质跟掌门如出一辙。 见到鱼倾蓉的姿态,掌门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允……但是要林子月允才行,由她毁约自然不会对我道心有损。待她出来,你们自然可以随她离开。” 但如果她出不来,你们没有资格请离逐出山门,那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事情。 这话没有说出来,场中的人却心知肚明。 鱼倾蓉将嘴边那些“假做作”的骂人话咽了下去,走到汤灵灵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汤灵灵很听话地任由师姐牵着自己的手,回头看了师父一眼。 汤灵灵努力对徐师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对不起,师父,灵灵让您伤心了。” 徐师父只是站着,看着两个女徒儿互相搀扶,走往洞府的方向,要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很心痛,很苦闷,在那必须维持的师父架子下,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再开口挽留什么。 却也有欣慰,汤灵灵在这一瞬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傻孩子了。 还冲她安慰地笑了笑呢。 …… 林子月跟在那个老道姑后面,很快两人就从碎石路走进了一条羊肠小道,两边都是各种盛放的花丛,不论季节地展示着自己的娇色,有蝴蝶在其中翩翩而过,微风卷起花香。 要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生死难说,林子月倒是很想在这里慢些前进,多在这样的美景间停留会儿。 老道姑虽然面相极老,但是步伐矫健,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一路上林子月都很安静,倒是老道姑偶尔会咳嗽,然后稍微走慢些,于是林子月也跟在她身后放缓脚步,她并不着急,有那位师父护着鱼倾蓉她们,怎么都不至于真的出事。 走过一块一人高的无字巨碑的时候,老道姑停了下来,指了指那碑石:“你在上面能看到什么?” 林子月便仔细地盯着巨碑很久,上面一片光滑像镜面一样,但是却没有倒映出她的身形,只有灰白色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看到。” 老道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跟着走。 过了一会儿,老道姑才开口:“那面无字碑,是宗祖留下来的遗物之一,也可以说是花朝派招选弟子的奇物。身正德方的人见到自己,像是徐师孙便见自己正襟危坐;心思单纯的人见到心中所想,像是汤师外孙见到的居然是一盘江米凉糕;心有所图的人见愿有所成,像是鱼师外孙曾经在碑前沉醉叹息许久,而我那个不争气的外孙女小时候曾说漏嘴,告诉我见到她成为花朝掌门,扬名东升……” “但你这个小辈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自己,说明你身不正德有缺,但是一无所见,则是心思不单纯,可你却又无所图亦无所求,这么矛盾,让老身都摸不着头脑啊。要不是老身擅识人心思,观察你许久,确实什么都没看到,甚至没有任何异样……” “老身说不得刚才便动手替天行道了。” 老人的语气很平和,没有杀意,仿佛只是在说今早吃多了,现在还有些积食的郁气。 林子月皱眉,不过语气仍然保持着恭谨:“老前辈,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什么都看不到……有什么不对么?” “无字碑鉴心,但是无心的人要么力量胜过宗祖将真意隐瞒,要么就是真正至情至性的人。”似乎是注意到林子月仍有疑惑,老人又开口道:“至情至性在这里不是称赞那些侠情的褒义词,而是指这个人要么至圣,要么……至邪。但你都不像。即使再怎么至圣至邪的人都是有所求的,天下苍生富贵荣华,总要有欲望,但你眼里没有。在看着无字碑的时候,你就只是看着它而已。” 林子月只能暗自苦笑,什么都看不到,当然只能看着无字碑发了会儿呆:“虽然我不信这些,但还是谢谢老前辈替我解疑。” 老道姑摇着头,带领林子月穿过一片树荫浓密的深林:“可能在你眼里这是我们对宗祖的盲目依赖……但是无字碑确实鉴过四位东升的大圣人和两位祸及外海的魔修,看了这么多年的世间,它自有对尘世的看法,这甚至不是我们所左右的。” 林子月没说什么,虽然默认这样的说法,但她确实不相信那无字碑能鉴所有人。 它又不是主系统…… 虽然在心里这么嘀咕着,不过一个隐约的概念却冒了出来,或许这也是主系统干涉幻世历史进程的方法之一?从这样小方面给予暗示,从而保护更多的人不被伤害? 将这些念头压下去,老道姑终于带着林子月走到了树林尽头。 迎面的是一整块十几米高、数十米宽长的山石,几乎就是一座独立的小山,山石外壁光滑,一看就是人为打磨出来的,正对着小路的地方是一道拱门,看作工跟那山门是同样的设计,甚至都用花装点这,不过这里的拱门上都是纸花,虽然艳丽却毫无生气。 “我们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嗯,谢谢老前辈,辛苦您了。” 在林子月踏进去之前,那老道姑拽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老身的姝梧孙女得罪过多,老身替她对姑娘道个歉。” 林子月回过头,知道老道姑还有话说。 老道姑的眼神里有暖光,跟从那些树冠间泻下来的流光一样温暖,她郑重地道:“恪守本心,万事自可为,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但你不属于这里,而对我们花朝派弟子的磨炼与对你不一样,这也是掌门隐瞒下的心计,那些晚辈们根本不知情。你作为外人,炼心窟不是磨砺你而是会试图永远留下你,你停留越长久、离开越痛苦,越容易迷失而身魂俱消,切记。” 感受到老人话里毫不作假的善意,林子月也认真地点点头。 “谢谢老前辈,那我就出发了。若是我出来了,看在您这样的善意提醒上,我不会再追究二管事的事情。只是……您没办法护着她一辈子,您再好好教导下她的性子吧,不然以后还是会撞上铁板的。” “老身知道,老身也只是投桃报李,想谢谢姑娘你的……不杀之恩。” 两人互相作了一揖。 接着林子月才踏进那扇拱门,穿过去的瞬间,她感到身上一凉,像是突然浸入了寒潭水中,然后传来的竟然是遥远又熟悉的失重感。 仿佛是登陆或者登出幻世的那种感觉。 …… 林子月躺在游戏舱里,幽暗的灯线在她睁眼后才开始缓缓发光。 她的手指往边上一按,舱盖打开了,她活动了下有些酸疼的胳膊,才从里面爬了出来。 客厅很安静,厨房却有杯子相碰的声音,林子月打了个哈欠,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晃了晃发沉的脑袋,一边活动着脖子和后背的骨骼,一边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苏九九手上正拿着咖啡壶,里面的咖啡还冒着热气,顺着弧度从壶嘴落到那卡通狐狸的咖啡杯中,一股温热而苦涩的味道在空中蔓延开来。 “早呀,你今天醒好早哦。” 林子月撒娇地抱在苏九九没拿咖啡壶的那只手臂上,脸贴在她边上,感到让人放心的温暖和那种熟悉的软香:“嗯……感觉好累啊,好像做了很长的梦。”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老在游戏舱里睡觉嘛!对脊椎不好啊。” “我知道啦……”林子月下意识傻笑起来,苏九九总是这样,她俩总是这样,互相磨叽互相嫌弃,又谁都死性不改。 苏九九放下咖啡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舒畅地叹口气:“啊,舒服多了,你今天不用去值班吗?” “今天我休假啊,你个二货……” “也是哦,你看起来好困,要不要我给你倒一杯提提神?” 林子月的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她轻轻放开了苏九九的手臂,后退了两步。 苏九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林子月感觉记忆有些混乱,好像忘了些什么,明明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忘了呀,今天又不去值班,自己应该休假,跟苏九九一去出去玩也好,自己宅一宅泡泡剧翻翻小说漫画也好…… 但是不对劲。 林子月神情恍惚:“你……不是苏九九,她知道我最讨厌咖啡的苦味,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苏九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就问你一下而已,你什么恍如隔世的表情,玩游戏玩傻啦?跟你说了好好睡觉,少玩会儿剑侠录,你都不肯听!” 林子月摇了摇头,那种突然冒出来的违和感越来越重了:“剑侠录?” 苏九九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汁,倒了一杯递给林子月:“对啊,你不是在玩那个仙侠游戏吗?前两天还跟我抱怨山门规矩太烦人,你要出去找个玩家门派过闲散日子了。我的游戏头盔后天就到啦,到时候就能陪你玩啦?” “谢谢九九,我好像是有点神经质了,嗯……果然游戏还是得少玩点。”林子月苦笑着抿了一口苹果汁,甜甜的口感顺着嗓子滑了下去,凉意使她精神一振,脑子清醒了几分。 那种违和感便消失了。 “你行不行啊,那咱们今天去书城画画?那边新开了家油画店,我上次去买书看到觉得挺好玩的。还是去宠物世界?你宅好久啦,咱们去猫咖看看?要不是我跟动物都处不来,其实你在家养个猫也不错……” 林子月笑着一昂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苏九九拍着她的肩膀接了下半句:“大人我全都要!” 窗外初夏清晨阳光璀璨,却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刚刚好。 有鸟儿飞过厨房的小窗口,叽叽喳喳地吵着嘴。 不知为什么,听上去像是乌鸦叫。 林子月下意识的问道:“炎鸦呢?” 苏九九迷茫地看着她:“你是说盐水鸭吗?你要是馋的话我们中午去那个大排档吃呀。” “不是,是……” 林子月的眼底有黑白相错的漩涡亮了一瞬,但很快便沉寂下去,而苏九九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眼中的异样。 “不知道,我有点忘了刚才想说啥了,那中午就去吃那家的盐水鸭吧!还要点狮子头!” 苏九九掐了掐林子月的脸:“你呀,也不嫌腻得慌!”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林子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冲着蔚蓝如洗的天空眯了眯眼睛。 少了些什么。 她心里始终有种悬浮般的不踏实感。 第140章 炼心窟与来者 林子月跟苏九九在市区走了很久。 趁着上午人比较少,两人跑去猫咖撸猫,不过准确点说是林子月开心地撸猫,而苏九九只能远远地坐着,倒不是她对猫过敏,而是她一过去那些猫都吓得四处躲,两人根本不能坐到一块儿。 于是一个人在这头喝着奶茶撸猫给猫拍照,另一人坐得远远地翻着店里的时尚杂志。 然后两个人去逛了很久的街,各自提着两三个袋子的衣服,有说有笑地进了说好要吃的那家大排档。 服务员领着两人坐下后,苏九九喊人过来点单。 林子月抬起头,很惊讶地看着对面的人:“阿煜?” “嗯?你在哪里见过我吗?”穿着店内服务员唐装的男子更惊讶,原本在给苏九九介绍会员卡优惠的他抬起柔和的眉眼,很迷茫地看着林子月。 是很熟悉,一定见过,但是在哪里见过? 林子月感觉心里有种被抽干的空洞痛楚:“唔,抱歉,可能是……认错人了。” 那个服务员小哥笑了笑,干净而温暖的眸子真的很熟悉,熟悉到让林子月的心跳加速:“不过我确实叫轩辕煜,可能没认错人呢?” 苏九九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个有些暧昧的笑容:“要不你们交换下通讯?” 两个人都脸红了,小哥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问两人要点什么,不过嘴角总有压不下去的笑意,苏九九又调笑了两人几句,这才下了单,要了盐水鸭和狮子头,还有酸辣笋尖和拌三丝。 小哥后来又过来的时候,多带了一小碗醪糟,冲林子月眨眨眼,碗底下垫着张纸巾,上面写着通讯号。 他走了之后,苏九九很不屑:“小气!就知道给你带!这么小气的人我才不会把小月让给他!做他的美梦去吧!” 林子月没说话,正忙着用便携腕带搜索添加通讯号呢。 下午去画画的时候,苏九九选了一副对照图,那是一副风景画,在被森林环绕的湖水旁,有几只狐狸在饮水嬉戏。 林子月有些恍然,来回看了几遍,没有找到称心的底图。 直到她在地上发现一张倒过来的照片,上面很干净,没有被人偶然蹭上的颜料,她翻过那张照片,正面是皎洁无暇的弦月,在月光下一朵黑玫瑰尽情绽放着,有一只手握着黑玫瑰的底端,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黄铜色的大钥匙,三者呈三角形分布在照片上,显得意味不明。 “我就画这个吧,麻烦了。”林子月冲教导油画的那位老师说道。 苏九九凑过来看了两眼:“这什么啊?好奇怪诶,你居然喜欢这种风格吗?好抽象……” 林子月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这个图觉得亲切,又非常悲伤,令她缅怀。 但是缅怀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一下午林子月都泡在画室里,听着边上的大妈跟老板拉家常,看小孩子不情不愿地被母亲拖到椅子上,听着透明隔窗外人流往来,看苏九九认真而专注地听着画室老师的讲解。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惬意,很柔缓,如此安逸,令人慵懒地享受着每一刻被消磨掉的时间。 但是哪里就是不太对。 晚上,林子月坐在沙发上,破天荒地没有钻游戏舱睡觉,而是陪着苏九九看什么水火之歌的最后一季。林子月一边听着苏九九狂骂编剧脑子被猪拱了,一边在通讯器上跟轩辕煜发着短消息。 林子月:嗯?你也看过那个动画啊,剧场版你看过没!我超喜欢男主双胞胎兄弟的,还有那个恶魔校长! 林子月: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都喷女主圣母,弹幕吵得烦人!!! 轩辕煜:没办法啊,谁让她总是做些让人受牵连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蠢事。 轩辕煜:但我觉得每个人观念不同,善良本身不算一种错,只要结果没有大碍,都能接受嘛。 林子月:我还是高中看的这个漫画,没想到出了动画之后还会出剧场版 林子月:不过果然还是那位恶魔校长和他弟弟最甜! 轩辕煜:哈哈,小月你是独生女吗?听上去很羡慕兄弟情诶 林子月:没有啦,我有个老哥,超烦人 林子月:我跟他不在一个城市,他跟我爸妈住得更近些 林子月:你呢?你不是有个哥哥么? 轩辕煜:? 轩辕煜:嗯…… 林子月等了将近十分钟也没消息,直到她拿起咖啡桌上的水果刀削了一个橙子,跟苏九九一人吃了一半之后,轩辕煜才再度发了消息过来。 轩辕煜:我很小的时候,家里起了火灾。 轩辕煜:我那个大我好几岁的哥哥,为了救我,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轩辕煜:你为什么会知道? 林子月一时间没有回复,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她为什么会知道?她甚至好像连那个人的名字都知道,过了会儿,林子月点了两下屏幕,敲了个字发出去。 林子月:彦 轩辕煜:嗯,他就叫轩辕彦。 两个人的谈话就停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再怎么聊下去了,林子月觉得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困了吧?她这样想着,跟苏九九道了晚安,冲凉后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擦干你的头发啦小月!不然明早又偏头痛啦!”苏九九一边喝着手里的冰啤酒,一边冲屋里喊了声。 林子月没有回应,她在那个从画室带回来的大纸袋中,抽出来了今天下午花费几个小时完成的那副画。 弦月淡淡,月光打在黑玫瑰与长钥匙上。 林子月的嘴唇微动,几个字母呼之欲出,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感到很难受,却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把这副一笔一笔亲手描绘出的图画,看了一遍又一遍。月色很温柔地填满画布,黑玫瑰傲然却孤单地独立一角,长钥匙与两者相比显得沉寂很多,却专注地倒映着月亮的模样。 林子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有眼泪落了下来,这让她更加迷茫。 这只是一幅画而已?为什么自己这么怅然? 林子月盯着那朵黑玫瑰,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有些恐怖的事情,那黑玫瑰的花瓣竟然越来越盛放,然后最外缘的部分竟然渐渐枯萎、最后凋落。 就在林子月愣神的数十秒间,那朵黑玫瑰彻底枯萎,掉光了花瓣,蜷缩的花托看起来分外凄凉,再也没有之前在画布上展现高傲身姿的模样。 林子月吓得将画往身前一抛,转身就想往客厅跑去。 可是她卧室的门却被堵住了,上面突然之间长满了绿色的藤蔓。 这是她自己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藤蔓冒出来!前一秒坐到椅子上之前还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这是什么鬼啊! 林子月奋力地将那些藤蔓从门上拽开,指甲都因为撕扯过多而渗出了鲜血,但是她只是咬着牙强忍着心里的害怕,拼命将重重藤蔓挖松动,才将门勉强掰开来挤了出去。 走廊到客厅铺满了黄色符咒。 林子月瞬间有种极度的错乱感,感到自己像是穿越到了什么异时空,正走在玄幻小说里。 但是意外的,她的恐惧却飞快平静下来,一旦接受了这样的变化,林子月坚强的心理素质便让理智占了上风,她一步步小心地踏过去,走到了客厅。 苏九九还在,但是眼前的画面却让林子月绷紧了神经,她没有尖叫,而是下意识从餐桌旁拎起一把椅子,就往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上砸去。 男人正攒着苏九九的喉咙,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苏九九身后拖着狐尾头上顶着狐耳,两腿的膝盖和肩头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软软垂下,明显四肢关节已经被打断了。被击穿的电视倒扣在地上还冒着黑烟,沙发上尽是撕裂与边缘发黑的窟窿,客厅四处都是炸裂开的黄符和被压塌的咖啡桌碎末,明显发生过一场超乎常理的战斗。 男人在餐椅落下前,用种异常快速却又很清晰的速度转过头,只是一眼,林子月手中的餐椅还没落到他身上,便已经四分五裂,她的手上只剩下了两截断口利落的铁杆子。 男子的外貌不是特别显眼,但是他脸色很苍白,絮着浅浅的八字胡,身上黑色的燕尾服一丝不苟,甚至连一点被攻击的痕迹都没有,他那双红色的眼睛转动时,就像是掀起狂澜的血海。 至少林子月从里面看到了血海,令人厌恶、恐惧,甚至生出无从抵抗的绝望。 苏九九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丝喘息:“逃……小月……快……逃……” “该说是糟糕还是幸运呢,我还以为我居然走错地方了。”男人眼睛微眯:“不过这么看来,却没有错。” 男子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居然露出难以言喻的魅力,露出他尖利似刀尖的虎牙:“你说巧不巧啊,l?哦不,你现在是个凡人,林子月。” 男子回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苏九九,看着那双满溢痛恨,因为他的到来而即将死亡的双眼,男子有些唏嘘:“看看我,做了什么蠢事,居然被那祸害绕进了一个平行的小世界。早知道是这样,我倒不如什么都不做的好,让你随这个濒临崩溃的幻影小世界一同死亡就得了。” 男子又看向林子月:“可惜我闯进来了,那祸害真是多管闲事。不过这样也不错……我帮你换个地方待如何?” 他的笑容充满令人发毛的恶意:“保证让你满、意。” 男子的手上传来清脆的折断声,苏九九的头往旁边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在惨痛的哭嚎中,林子月心底剧烈的撕痛唤醒了某些东西,她的眼眶红得要滴血,但是却没有流泪。 “v……对吧……” 男子挑了挑眉,笑容变得温和许多:“哟?醒啦?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沉睡在美梦里呢,哈哈哈……” 林子月的手中始终没有月杖的触感。 她摸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刀,一个小时前,她还用这把刀削了个橙子。 林子月一半,苏九九一半。 男子仍然在笑:“哈哈我说你不会打算用这把水果刀,就——” 林子月挥手划出,一道白得刺眼的剑光居然从水果刀上流淌出来,直接将男子的后半句话斩落! 男子脸色一惊,手中多了一把白色手杖,手杖顶端那黑色的蝙蝠似乎随时可能飞起来,大嘴中的尖牙分外瘆人,鲜红的眼瞳很男子一模一样。 随着手杖出现,一道黑色的护身屏障出现在男子身前,轻松就吸收了那飞来的剑光。 “要不是为了挤进这个小世界……我也不至于自我压缩到这个程度。”仿佛是被迫使出手段自卫让男子很掉面子,他冷冷地解释了下,然后在林子月再一次汇聚剑光前抬起了手杖。 那只蝙蝠的眼睛亮了起来,林子月感到身上一滞,然后无数疯狂的情绪涌了起来,她的皮肤底下的血管越来越黑,像是从一处处蔓延开来的花纹。那些黑色和白色的光穿透她的身体,随着血液不断循环流淌,那些黑白相间的花纹开始在她全身散开,像是滚烫的烙铁,不断在林子月身体里沸腾。 最多的是痛苦,还有因苏九九而产生的悲伤欲绝,愤怒、憎恨像是在脑袋里撞钟。 男子挥散了身前的屏障,看着因血液里两种力量暴动,而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林子月,走到她身前,她挥舞的手脚根本无法阻拦他,男子俯身拽住林子月的头发,将林子月的头掰了起来,用手杖末端对着她的额头刺了下去。 黑色的花瓣很柔软,却足以托住那无比强大的手杖。 但是那花瓣飞速枯萎、腐烂,从花托上凋谢下来,却化作黑雾融入了林子月的身体里,飞快镇压着那白色光芒的躁动。 一片、两片、三片…… 不论男子多汇聚能量想要将手杖刺下去,却始终无法穿透那柔弱而优雅的黑玫瑰。 林子月身上的异动就在这个过程中平息下来,但直到那朵黑玫瑰凋零到最后一瓣的时候,她的身体才勉强能活动了。 她立刻伸手,将那朵黑玫瑰揽到了怀中。 最后一丝飘扬的黑雾却在她身上发出光芒,林子月赫然消失在原地。 男子神情一窒,恨恨地咆哮了一声,风度不再。 这一声怒吼中,他原本的力量被释放出来,瞬间震碎了周围的一切物体,整个客厅化为粉尘,半栋楼轰然倾斜,往大街上倒塌坠落。 男子也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声冷笑。 而这个虚构出来的平行世界却开始不断崩塌,一切都从有形的物质溃散成构不成形状的散乱分子,化为一片散乱的虚无,原本明月高悬的夜空,彻底变得浑浊不堪。 一切都是假的。 …… 林子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她坠到地面摔成肉泥之前,几处宽阔的树冠托住了她,但她也被那些枝叶茂盛的树枝抽得遍体生疼。 一时半会儿她瘫在树上,感觉身体里是一丝力气都没了。 林子月伸手摸着怀里的花托,上面还有最后一片花瓣,让她心疼得想哭:“我没事……你……就不能早点唤醒我!” 但是那黑玫瑰毫无回应,也对,怎么可能会回应她的抱怨。 记忆已经统统回到了脑海里,林子月想起了幻世,想起了孟离和轩辕彦,想起了k和轩辕煜,还有花朝派山门里的纷争,自己踏入了那块巨石。 然后走出了游戏舱,幻世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但是v……出现了。 “那是个假世界对吧……我虽然一直觉得违和,但是……那还是苏九九啊,那也是九九啊……”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林子月就觉得胸口快被痛死,明明大脑才是存储记忆和用来思考的地方,为什么心脏会这么痛呢? 似乎一切都是假的,身上的痛感也是假的,只有手指间那玫瑰花瓣的柔软触感是真实的。 林子月不知道这里究竟安不安全,在无声地流了会儿泪后,她飞快地擦干眼角从树枝上爬了起来,月杖那些能力虽然被掌门封印了,但是她的身体能力经过月杖和因果之线的长久影响,仍然还是远超常人的玩家水平。 从树上蹬着树干,林子月打量了下附近环境才落到地面。 有个巨大的惊喜,是林子月发现她的存储空间可以使用了,可能是因为黑玫瑰强行突破封印,结果打通了林子月和那存储空间的联系,她当即从里面拎了把剑出来,总要有些护身武器她才能安心。 存储空间里从淡水到食物应有尽有,至少不用害怕在这里长期被困…… 不过这里又是哪里? 周围几米高的大树彼此拥挤着,茂盛得看不到外面,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却也有被人踩出来的土黄色小道,似乎也不是那么荒无人烟。 林子月当下顺着那条小路随便选了个方向往外面走去,总要见到人她才好确定自己在哪。 当林子月走出密林后,她看到了一所木屋。 非常简陋的小屋子,孤零零地架在一道小溪边上。 木屋旁还有露天的阔板,上面有些干涸的血迹,边上架着好几把剔骨刀和大砍刀,边上的菜地还围着圈作工粗糙的木栏,看样子主人有些懒得打理,不过里面的蔬菜长势却很好,西红柿甚至结了青果子,都在变红了。 成堆的柴火劈了一半,有点凌乱地堆在一旁,似乎有人孤独地在这生活着,但是那些粗糙的刀口和木头看着非常新,可能砍下来还不超过三年。 林子月试探地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她正探头往里看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居然有些熟,语气非常惊喜。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41章 故人和剑 林子月回头的瞬间,下意识以为自己看到了炎鸦。 但是很快她回过神来,那样清澈而坚毅的眼睛,跟炎鸦的傲然完全不同,只是面容一模一样而已。 她差点没叫上来他的名字:“思……思诺!?” 思诺很温和地点点头,那头红发仍然像是燃烧的烈火杂乱,回忆中的杀气和痛楚似乎被这森林里的独居生活洗净,至少最初被炎鸦附体时冰冷疯狂的神情不见了,他倒背着两只翅膀带血的山鸡还有弓箭箭囊,腰间带着匕首水囊挎着斧头,一副山林猎人的打扮。 少年的笑容暖洋洋的:“我记得你是叫林中月影?那是……假名吧?林小姐。” 林子月悬着的心却没有放下来:“林子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问题吧?我和你从村子里落河后,我在这座山山脚那个小镇的河边被人捞了上来,然后自己回到了山里。还是这里比较适合我,镇上人太多,打交道很累。” “落河?对了,当时炎鸦那混蛋踢得我好惨……还好你命大,运气好……”林子月揉着脑袋,努力回想着那时候的危急情景。 “你别穿着这一身奇怪的衣服去镇上,会引起注意的。这是什么?歌剧服么?这种设计很不方便啊,别人抓着你的下摆你重心就斜了,爬个树都得挂枝头上,你平时都穿这个?” 思诺拽着她的袖子,林子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居然不再是幻境中的家居服,而是拜访花朝派那身素净的古装长衫。 “啊……有没有房间,我去换一下!” 思诺的脸不自然地红了下,指了指木屋,结果被林子月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别胡思乱想!” 思诺还没来得及辩解,林子月已经一头钻进木屋了,气得他在外面吼道:“我没有乱想!就换个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林子月虽然笑话了思诺一下,但是动作却很快,一股脑将长衫捋了下来后,她从存储空间拿了套中世纪化的袍子套上。 换衣服的时候,林子月随便打量了下木屋内部,除了床和餐桌还有悬挂的几件换洗衣服,就是简单的石灶,边上还堆着个烤架,边上有几个筐,放着些易存储的蔬菜或者粮食。角落里有个紧闭的柜子,林子月猜测大概是武器之类的,妥善保存自保要用的东西,还真是符合思诺曾经给她的印象。 能看出来他身上虽然褪去了炎鸦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仍然维持了那种孤独的习惯。 林子月叹了口气,屋外传来思诺的催促声:“好了吗!” “好啦!我马上就出来!” 林子月的话音刚落,思诺就走了进来,然后径直走到柜子边上:“说起来,当时好不容易离开变成法阵的村子,我还从你那里拿了一样东西呢。” “咦?什么东西。”林子月却是想不起来了。 直到她看到思诺从柜子里抽出了一把没有剑鞘的剑,剑身的形状,从流线到弧度和锋锐感,都跟她传承自安朵斯的剑一样,但不同的是……这是她的剑。 是最初手杖里那把剑。 思诺倒转剑柄,递给林子月:“喏,还给你。虽然挺好用的,但是既然见到你了,我不还你也说不过去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打算要是一辈子见不到你……就去收个小鬼当徒弟,把这东西传给谁呢。” 林子月伸出手,但就在她接过那把细剑的时候,细剑一声嗡鸣。 刺眼的白光从剑上倾流而出,将整个木屋都瞬间淹没。 等白光消散,两人再度睁眼的时候,细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月杖,月杖上面托着月亮的骷髅头彻底消失,只剩下绿色的花托捧着那轮月亮。原本纯黑色的杖身兼剑鞘,此时染上了白色螺纹,一圈圈跟那细线剑光相似的光芒盘旋着在黑色上面流动,弦月的形状没有变化,但是却变成了一面黑一面白。 林子月握住了月杖,这一次改变似乎已经完全了,她心意流转间,不过巴掌大的月刃月盾像是飞鸟般出现,黑色似墨白色如云,在整个木屋里肆意盘旋,然后又如群鸟归林回到手杖顶端的弦月里。 林子月用空着的左手试探了下月亮黑色的那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那种情绪的燥乱与异样,似乎随着细剑回归、剑鞘变完整而彻底被平息了。 “你要走了吗?”思诺淡淡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林子月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迫不及待要送客的感觉,那个冷漠而又孤僻的少年依旧有个影子站在这里。 林子月沉默了几秒:“你……留在这里安心吗?” 思诺没有看她,往窗外看去,午后的阳光有些灼人,但始终没有让他的心底变暖些:“我觉得挺安心的。” 林子月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片刻后,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思诺冲她笑了笑,虽然温和,但却有种疏远:“我不会陪你去镇上,他们不喜欢看到我。红头发……太惹眼了,但我不想易容什么的,我只想当我自己。至少我现在是我自己。” 林子月懂了,虽然仍觉得思诺这样会很孤独,但是她愿意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思诺送她出了木屋:“还是得说一句谢谢你,毕竟是你帮我离开了那场噩梦……但是离开的人永远回不来了。” 林子月听他这么说,也有些黯然:“对不起,我没能帮上更多的……” “不不,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不论你帮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思诺指了指林子月手中的月杖:“现在我们都两清了。我帮你保管了它,而现在你拿走了它,就足够了。” 林子月想起了之前困住自己的那个小世界,说是幻境但也不算,而是一个复制出来的平行世界,所以她试着跟思诺提了一下:“你如果真的思念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见到……” 思诺却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需要,让死人复活或者重生都是极度愚蠢的行为。他们不是他们,而我不再是我……那对我来说,再次见到她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芙兰,才是为了我这样没用的弟弟……牺牲的她。” “我……很抱歉。” 思诺转过身,将木屋的门关上,他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不关你的事,我会慢慢放下的。你得快点走了,真的。” 林子月深深得看了一眼虚掩的门,里面的思诺声音很轻地对门外的她说:“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林子月听到这句话,释然一笑,转身离去,没有再多道一句话。 两个人没有互道珍重,因为彼此前方的路,很难说谁更加迷茫无助,思诺的骄傲不允许他在林子月面前流露软弱,而林子月更加不愿意揭露他的伤疤。 可能对思诺来说,林子月本身就是那场噩梦的一部分吧,即使她是噩梦的终结,也仍然会让思诺想起村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和逝去的人们。 所以就此…… 林子月顺着来时的那条小路,往对面的方向走去。 看思诺的打扮,似乎这里跟艾撒塔大陆很相像,但是林子月想起来之前那些到处穿梭的小副本,知道这里大概是六界的某个地方,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界。 头疼得不行,一下子被抛到这么远,等一下找个地方去众生行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穿过空间回到幻世去,不然阿煜和一剑他们肯定会很焦急,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万一他们打上了花朝派……想到那个老道姑和掌门的深不可测,还有另外三个花朝派圣者的威压感,林子月都觉得棘手,实在不希望那几人太冲动,跟她们真的正面对上。 要不是月杖与细剑的融合让它强行突破了封印,林子月只会更加苦恼。 现在至少有些底气面对任何情况了。 但是这个情况不包括…… 见到某些让林子月没有底气的人。 小路尽头通往一条整齐多的大路,那里站着一个艳丽的红发女子,旗袍妩媚长发如焰,在发现不是v的时候,林子月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草莓看到她这样,眉头高挑:“怎么了?你居然看到我有些开心?我可不是带来好消息的。” “看到你总比看到v好,他在追杀我。” “什么!那个混蛋找到你了?”草莓的脸色变了,林子月能感到两人周身的场景一静,接着草莓身影一晃就隔了几米站在她身边:“不过你居然活下来了!” 林子月的嘴角撇了撇:“又是被c救了而已。” “那你来做什么?还人情?看你没那么焦急,v不在这里啊,吓人一跳。”草莓白了一眼林子月,挥手又将两人周身的结界取消。 “不是你来这里的么?” 草莓冷笑两下,不甘心地道:“我……是命运之书突然联系我,让我帮忙找你的踪迹,我哪里知道要找你……等下,他联系我了。” 然后草莓似乎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神情变得很严肃,一扫那种媚色与慵懒。 林子月好奇地问:“跟我有关么?” “废话,你是事件中心的主角,不跟你有关跟谁有关……”草莓拽住了林子月的手:“我们得赶紧走,命运之书说魔界起了异动,你只有在人界和k还有我那几个手下在一起才踏实……不论你在幻界那个小地方做什么,最好不要来六界的主世界,最近很危险。” “魔界异动?会跟v……” 草莓直接打断了她:“不,不是v,是一个新诞生的魔王,无比接近监察使层次的新魔王,v从来不管事情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手下,只知道用血液传人弄了一群不死的……唔,反正你知道不是v就行,那个新魔王整合了一大批魔界各个分界的低等魔族以及主世界的高等魔族,竟然开始攻打其他主世界了。但是!你的主要任务就变化了,尽量阻止幻世接触六界主世界,最好能牵引住主系统和玩家们对幻世本身的注意力,不过这点不用太担忧,因为肯定也会有魔族边缘世界落到你们那附近袭击幻世,不会安宁多久了……主要是如果你频繁联系主世界,不仅你会有危险被v抓到,更重要的是幻世也会有危险。” 林子月有些不解:“为什么幻世这么特殊?它并没有主世界的能量也没有极度特殊的资源啊。” “你接触过‘系统’这个存在了吧?” 林子月点点头。 草莓微微一笑:“那你还想不明白?那就是另一个幼生态的命运之书,要是被力量足够强大的有心人掌握,后果你明白吧?” “命运之书有了对手,很可能六界因果会被颠覆,众生为了追求更好的生存环境,一定会产生倾向,所以……六界自然而然就会分裂,然后就是……” “战争、混沌甚至六界崩塌,世界与世界之间因立场矛盾而彼此排斥,最终断绝联系,所有的文明为了自保都归于孤寂再也无法彼此接触——大概就会是这样的下场吧。” 林子月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回幻世么?” 草莓看了她两眼:“我还没想好。” 林子月有点懵:“喂喂!刚才说回幻世比较安全的人也是你吧……” “那也不是说回去就回去的!” “我可以找扇门,召唤众生行间出来吧……” 草莓的神情愣了下,随即变得很担忧:“众生行间?等等,你不会跟那个写记录写到痴狂的疯女人有联系吧?” 林子月想了下,虽然跟老板娘算不上亲密,但也是互帮互助的熟人了,于是点点头。 她没注意到草莓眼里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收敛了神情:“你还真是八面威风,或许这就是你的特质,好像跟谁都能有根线呢。我劝你不要太经常去众生行间,那个地方的空间和时间并不稳定,能穿越时空的代价就是里面的人也不稳定。” 林子月稍微沉默了会儿:“他们在躲避的……究竟是监察使,还是六界和命运之书?” 草莓冷笑起来:“你真是天真得可爱,那是一间囚牢又是一间逃生舱和命运之书的备份。老板娘的眼睛跟命运之书同源,小雨的力量来源不明,而水滴子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为了追求力量可曾经做过v的走狗。” 林子月怔住了:“等等!水滴子?” “详细的关系我不清楚,就这些消息都是我本人亲自打听到的,你爱信不信。但是该劝你我还是得劝……少跟众生行间那三个不在六界内的人往来。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必定得进入众生行间稳定自己的时空轴,就是因为在里面待习惯了,再长久离开那里就会被六界所排斥。那地方本来就不是给众生准备的,是给神准备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提醒。”林子月淡淡地应下了,她总觉得草莓这些话有别的情绪在里面,不能尽信,但是最少也是七分真,她不能无视。 草莓不耐烦地搓着自己的指甲,这样的淡红色不太适合自己,回头染个黑色试试吧:“我们还是走吧,我本来想要不要趁着大战彻底打响前把你带去六合马戏团跟ab打个招呼的。现在看来还早了点,你可能并不适合加入马戏团。” 林子月却没有因为草莓的话而不满,反而点点头:“不用你带,到了时机,我自然会去马戏团的。首先要解决的是主系统的问题,还有v和即将到来的魔界入侵。” 草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取出来一个小瓶子,看上去像是玻璃的,里面却装满了水银般的流质。 草莓在两人周边倒了一圈那种银白色的液体,然后又拿出更多的小瓶子,洒得位置和分量各有不同,等到她弄好的时候,天色居然已经暗了下来,林子月就干站在小圈里,安静地围观着草莓布阵,时不时活动一下脚腕,看一看天色,实在是闲到发慌了。 还好没有人路过,不然两人戳在这儿真的像神经病。 “你好有耐心啊,我都烦了。”草莓嘟囔着,倒空了最后一个瓶子。 林子月嘴角抽了抽:“你倒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取自各个小世界某文明星球上的粉末,相当于是个定位作用,然后一直定位到幻世。你有什么幻世里的东西吧?玩家都有存储空间来着我记得。” 林子月便一把摘下自己头上发簪递给了草莓,草莓只是双掌一合,再摊开的时候她手里就只剩下一片枯黄的粉末,这些粉末被她细细地洒了一整圈后,她看向林子月。 林子月点点头。 草莓亲昵地挽住她的手,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下一刻,林子月感觉自己就坐到了火箭上。 眼前的景象用极其可怕的速度变换着,林子月觉得自己错得太离谱了,这不是火箭,这丫是过山车,还是时速百里的过山车。每转换一个世界都会剧烈颠簸一下,仿佛那辆狂奔的过山车碾过了巨大的石头将她甩飞,然后往不同的地方掉去,接着在那种离心力还没消退的时候,下一波的极速冲刺又已经开始了。 当传送停下的时候,林子月即使经过筋斗云的摧残也没受伤的胃,终于撑不住了。 天空与大海没能击败她的决心,草莓让她吐了个昏天地暗。 林子月吐到胃还在抽搐,嘴边却只剩下透明无色的胃液,已经连一丁点残食都吐不出来了。 她抬头想算账的时候,身边却早就没了人,她瘫在一个石窟里。 石窟里到处都是石碑,跟外面那个无字碑的材质一样,但是上面却写得满满的簪花小篆。 这里就是炼心窟的阵法? 自己……总算回来了。 只是稍微回想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林子月就又干呕起来。 第142章 心意无定 终于不反胃了,林子月在用清水漱干净口后,又换回了那身符合东升氛围的长衫,突然庆幸之前换了衣服,不然顶着这一身酸水出去,真心没办法见人了。 身上花朝派掌门下的封印,居然在跟草莓一起传送的时候被消除了,大概是因为多次进行空间跳跃,导致林子月周身的能量变化剧烈,导致封印动荡直至消失,所以她的能力统统解除了限制。 这时候林子月才打量起石窟这里面,除去跟外壁一样光滑的石壁,这里最惹眼的就是一块块石碑,碑林不算大,但是看着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 林子月弯下腰细细查看起上面的文字。 让她惊讶的是,她居然能看懂,虽然分隔开来不能理解意思,但是一个一个古朴的字形排列下来,却自动有理解之后的意思涌入她的脑海。 这让林子月想起神典。 不过这一次上面写的内容自然不是c的遗书,而是花朝派的发源史。 准确点说,好像是那位宗祖的日记…… 还是恋爱日记。 林子月感觉天雷滚滚,虽然她在石窟里面,但总觉得要有雷云突然钻进来,劈断这一大片……花朝派宗祖的恋爱日记。 林子月从这块石碑前面抬起头,上面写的是一位俊逸书生,对扮作芙蓉花妖的宗祖吟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情景,写下日记的人字里行间都泛着粉红色的桃花味儿,但是记录的故事倒像是个变异版的聊斋,“花妖”通读百家助书生成就功名利禄,但始终无后,结果书生负心要娶妾进门,宗祖便穿着自己的嫁衣凄凄切切在后院哭了一夜,隔天只留下一株破败的芙蓉枝,上面还披着一身大红艳艳的古老嫁衣,满是尘土。 最后书生那个红楼知己的小妾没进门,不过百日便郁郁而终。 用仙人手段做这些事情……这个宗祖有点牛。 林子月在怀疑,花朝派的创始人不会姓鱼名倾蓉吧? 她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一路看过去,结果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什么红颜披甲伴将军百战同死,到宅斗宫斗皇后垂帘听政,花朝派宗祖的日记看得林子月哭笑不得,难怪这些碑石上刻这么多字,居然一块碑石就是一个身份,这就是那位宗祖给自己的身份立的墓,一段爱情一段传奇就是一座石碑上面刻着的故事。 直到最里面一面石碑,上面所写少了很多,更像是宗祖对自己人生的总结,她的感慨让林子月呆立许久才回过神来。 “心怀千千结,寻至万万解,未得白发满,知有无尽春秋待。枯老徒心哀,花容岂道衰,轮回不堪破,卸身息梦归尘埃。凡心总羡长生境远,鸳鸯只恋朝暮花开。” “于此顿笔,鱼游海阔,愿花朝夕不谢,故名花朝派。就此离别,生魂与世间万代。” “身归尘埃。” 这位宗祖虽然跟花朝派传说的圣人大相径庭,但却是是个奇人,可以说是奇葩,也可以说是一代传奇人物,几乎贯穿了东升大陆的各种大事件历史,不能不叫人佩服。 林子月发现这个石碑的背面居然还有字,但是刻得极小,她只能蹲到最下面眯着眼睛去看,结果她这次真的大吃一惊,这居然是她熟知的中文!不用那种意念理解就能直接看懂! “修成仙有毛用!我想吃小龙虾!这个该死的星球怎么就是没有小龙虾!到底要怎么踏破虚空啊!老娘也想飞升出去啊!为毛人界进不去神界还进不去啊!早知道就不修这个破仙道了!这什么破烂设定!” 后面还有长篇骂娘的脏话,不外乎臭骂老天爷、狠呸神界诸神等等……字眼不堪入目,疯狂吐槽着力量强大后却因为形态不兼容,结果不能回去原来的星球,但是人界主世界却又离幻世太远了隔阂太多,偏偏她后来修道修烦了无法精进,而神界又被封闭,她想飞升都没地儿去了…… 林子月又被雷了个彻底。 原来如此,这位……还是个穿越者。 而且很喜欢吃小龙虾。 林子月打定主意,离开这里以后就要去问问鱼倾蓉爱不爱吃小龙虾。毕竟鱼倾蓉这个花痴的怪性子进到这么一个宗祖的山门里,说不得是种缘分,甚至可能是本人呢? 世间奇迹少,但是巧合多啊。 不过要怎么离开这里,就是林子月的一个大问题了,她犹豫了下,还是顺手收拾了下边上那片狼藉,这里可是别人家藏日记的地方,正因如此,门口才会有那么险恶的守门阵法,让弟子们对那个充满幻境的小世界怕得要死。 而玩家们进去的时候,就会在主系统的控制下被传送进副本,而林子月的副本一直都是在六界里面…… 那也说不通啊,为什么自己会进去一个平行世界一样的地方? 有苏九九和轩辕煜,但是却没有炎鸦孟离或者轩辕彦他们……那是个没有被六界影响的平行时间线?这么解释似乎也说不通。 于是林子月将自己摆到玩家位置上的时候,突然理解了,那个小世界就是个副本,恐怕还是主系统的“私有物”,所以主系统会根据林子月的记忆来操纵,但是由于林子月并不完全是玩家,是介于玩家和本土居民间的存在,所以她进去后并没有收到任务,甚至被那个副本的处理进程给同化了。 最终还是外界力量v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同化的过程,不然自己或许真的会迷失在那里。那样就会彻底被主系统所吸纳,变成那个小世界的本土居民…… 想到这里,林子月头皮都炸了,虽然不知道猜中了多少,但八九不离十,她心里对这个毒计疯狂咒骂了一番。这个算盘真的厉害,她也差点就被坑了进去,亏林子月之前还相信主系统愿意与她联手保护幻世,没想到主系统会起这种念头,这个“同盟”还没见到什么好的效果,就此恐怕得散了,她可不想背后被那个无处不在的主系统戳刀子。 也是,如果林子月被捆在那样的小世界过回安详和平的日子,v自然会放弃杀她,也不会再对主系统有关注,一切问题看上去都能完美解决了。 这算是因祸得福吧?明明是被人追杀,结果却被人救了,这结果也是让林子月哭笑不得。 她这时候也跟那位宗祖一样,想指天划地骂脏话,这都什么事儿啊。 林子月索性坐在这最后一块石碑上,好好地静下心来试图把这些事情理清楚。 但只是几分钟后,她就叹了口气,环顾起这个四面没有窗户、没有出入口的石窟,其实这里本来应该是黑暗的,但是所有的石碑自己就在发光,把这里照得极亮堂。 “虽然外面有阵法,不过这么私密的日记,不可能就随便放在里面……” 林子月不再看那些石碑上面的故事,而是四处敲敲打打,寻找起暗藏的机关,但是一圈下来并无所获。 于是林子月取出月杖,开始详细感应起每块石碑,她猜测就是这些石头本身构成了法阵,但是除了能发光和异常坚硬平滑,这些石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这东西别是带辐射啊……”林子月暗暗嘀咕着,既然石碑不是关键,出口应该在哪呢?总不至于进来刻了日记那位宗祖就直接传送出去吧? 别说,这么烧包的举动似乎很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林子月最后还是回到了那最里侧的石碑前,她试探性地拍了两下,没有反应,她一边拍着手下的石碑,一边观察着附近的石碑。 有一些反应,周围的石碑似乎暗了一些,林子月又伸出手,堪堪碰到一个最近的石碑,两个石碑一起下压的时候,两座石碑发出的光芒更暗了一些。 林子月取出了一袋子面粉,沉重的袋子压在石碑上,但是这次光却没有减弱。 林子月收回了面粉,试着用月杖伸出一根藤蔓,这次效果跟她用手压下去是一样的。 这其实纯粹是误打误撞了,因为花朝派的宗祖就是木系精修,所以她给自己设计这间藏日记的地方,离开的时候是直接从地面召唤花团将石碑包裹,然后出去了等灵力自然消散,这里就会回归空无,只要是活物触碰到这些石碑,相应的开关就会有反应,但是对于植物的感应是最敏感的。 于是林子月再次撑起了一大蓬藤蔓伞,要是那位宗祖在这,肯定超级嫌弃地鄙视她,有这种能力遍地开花多好啊,一点美学都不讲究。 不过林子月的实用派藤蔓很快就覆盖了这一片石碑,整个屋子暗了下来,但是上方天花板却亮了起来。 林子月抬头看去,见到头顶的石壁居然跟开花一样一点点向外伸展开,最后露出一个小口,刚好能供一人飞出去,她当即踩上一段月刃,平稳地升了上去,收回藤蔓后猛地一加速,从那又缓缓合拢的小口子里钻了出来。 林子月发现自己正在那平滑巨石的上方,她落往石块的拱门入口,却没看到什么人。 她心底一寒,不会已经过去很久了吧?由于到处穿梭空间的缘故,她拿不准幻世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既然老道姑已经不在这里了,那必定超过好几个小时了。 汤灵灵鱼倾蓉还在花朝派么?还有轩辕煜他们…… 心里一急,林子月脚下的月刃便飞快地掠过山林,顺着下方的小径往建筑更密集的地方飞去。 然而她看到的景象让她心里越来越凉: 前方有大股黑烟缓缓升起,两侧不少树木像是被一群体型巨大的野兽给撞翻了,上面还留下了跟斧砍一样抓挠过的痕迹以及各种刀剑的划痕。越接近那处练剑的插花坪,战况就越激烈,地面上的痕迹中开始出现血迹,甚至有大泼黑色的液体散发着腥甜味,但始终没有任何尸体。 远远望去,插花坪上空那种淡红色的结界又展开了,但是下面似乎围着一圈不断涌动的黑雾。 林子月将月刃落了下来,飞在空中太过惹眼,她小心地在植物中前进,借着各种植物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不断接近插花坪。 走到了距离,她才看清了那黑雾的真面目,那居然是一群群面目狰狞的黑色巨狼,那么密集的狼群少说也有几百只。每一匹黑狼都两米多高,却浑身长着如同狮子般的鬃毛,一跑动围聚起来,自然就跟一团涌动的黑雾一样。 不少黑狼身上带着伤口,时不时会洒出些黑色的血印落在地面,林子月眼睁睁看着一头黑狼似乎体力不支而晃悠着倒下了,发出了一声哀嚎,结果其他的黑狼一拥而上,不超过一分钟,那只倒下的黑狼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大滩未干的黑色血迹。 最高的那头巨狼接近三米,却没有随着狼群而抓挠撕咬那结界,而是冷静而高傲地走在外围,猩红的眼睛来回巡视着,然而它嘴里滴落的却是红色的鲜血,它还时不时舔一口牙尖,仿佛在回味那些味道。 对它来说,这可真是久违的盛宴,新鲜而包含灵力的佳肴,上好猎物的味道。 林子月的瞳孔微微放大,但是神情却越发冰冷,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月杖顶端的弦月光芒流动,黑色的那一面不断散发出光芒,因为她心底喷薄的杀气而兴奋起来。 那只巨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偏头,盯住林子月的方向。 它确实感受到了某种存在,不像是猎物,倒像是势均力敌的猎人,甚至隐隐散发出让它想要退缩的恐惧。 但它是头狼,怎么会感到害怕?这是屈辱! 所以这种恐惧自然而然转变成了恼怒。 但是头狼能一直当头狼,除了那些必要的伤疤与被它撕碎的公狼,它最高于其他枭狼的优势是智慧,而智慧使它意外地冷静,只是被恼怒唤起了杀意,并没有一股脑地直接扑往躲藏着的林子月,它甚至看不到林子月的身形,只能隐隐感知到某种存在。 不过这也足够了。 头狼的喉咙里发出低鸣,离它最近的十几只枭狼立刻扭过头,恭敬地走到它边上听从吩咐,接着这一小拨枭狼立刻往树林里散开,分两头呈一列进入森林。 林子月一看这架势,直觉得头大,这群黑狼居然还有战术懂得包抄她?那些黑狼的架势一看就是冲她来的,自己暴露了?不对,看那个样子好像是头狼有所感应,虽然它们看上去像是魔化的野狼,但是智慧可不是一般野兽的程度。 于是林子月抛弃了所有的犹豫和思虑。 不再计较得失,不再观察,甚至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 她的左手握住了月杖下半部分,右手腕一抖。 月杖发出“锵”鸣,仗尖上的弦月化作流光,融入到那脱离剑鞘而展露锋芒的细剑里,本来轻盈秀气的长剑上多出了一圈圈的螺纹,黑白相间的光芒瞬间敛没,但是那细剑周围却生出了钻子般的剑气,虽然看着并不锋利,但是林子月却能听到那些剑气发出的细响。 她心念一静,那剑气立刻收敛于无形,但是随着她心念一动,立刻又传出细碎的气息声。 林子月甚至感觉到剑身传出了兴奋的情绪,因为即将面对的敌人而激动。 身后的枭狼分队已经将所有退路完全封锁,它们大张的血口中唾液飞溅,冒着热气,同样兴奋至极,越近越能闻到林子月身上蕴含的强大能量,它们血红的眼睛因垂涎而泛起绿光。 她默念着那句安朵斯传给她的剑诀。 心怀不平意,方存手中剑。 出鞘以血平,归鞘天下清。 战意愈盛,已有枭狼扑到林子月的身前,她眼光愈淡,平静得像是湖水,又像是远山。 细剑一挑,一只枭狼的脸上多了道伤口,从下颌切割开大半个头颅,那些剑气交割的地方统统迸出血沫,林子月手中的剑没有锋锐,只有无尽的剑气生生把它的脸钻成了两半。 细剑一刺,剑气如钻头,冲破一只枭狼的侧腑才渐渐消散,伤口黑血如瀑渐满林子月的衣角,她原本白色的利落长衫叠了一层又一层的黑水。 细剑一划,又一只枭狼受了重创,拍向林子月的爪子被瞬间割断,它发出一声哀嚎,滚落到一旁,其他的枭狼却立马涌上填补了包围圈露出的松懈。 林子月虽然也是极吃惊,吃惊于细剑剑气的威力和这些枭狼的悍不畏死,但是她根本不敢有任何停滞,动作流畅得在群狼间起舞,只能拼命集中剑气汇在剑上,想要分神去控制植物都不行。 林子月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面对面的强硬战斗,一时有些吃不消,完全是借着安朵斯教给她用剑的本能在出招。 结果头狼又发出了一声狠厉的咆哮,围攻结界的那群枭狼又分了一波过来,竟然是打着用车轮战把林子月磨死的心思。 在林子月手下伤残的枭狼越来越多,可是跟狼群比起来,仍然只是微末的十几只,甚至没有让围攻结界的狼群减少些。 林子月决定不再磨了,她不想当磨盘,这样击溃狼群的效率太慢,她也不想当豆子被狼群硬生生磨碎。 所以她脚下急转一阵轻旋,让剑气散步在周身将最近的几只枭狼逼退,然后在空中用细剑的剑尖抹了一个符号出来,剑尖还有那些枭狼的黑血,但是却随着她划出那个符号,那些黑色的液体留在了符号上面。 这是c在遗书里留给她的招式,虽然神典看着很长,但是除了对于六界以及元素的各种概念与理论详解,真正留给林子月的只有三种招式。 一者是听元,大大加强了林子月对于元素和能量的感应与共鸣,但更多只是辅助她找到能提升自己的方向,却没有任何战斗上的帮助。 一部分是神戍,但是这一招林子月目前并没有学会,仍然还在领悟阶段,是一个守招。 还有一招是无字诀。 是一种不随字而随心唤动天地灵力的招式,本来以林子月的层次来说,用这个招式非常勉强,但她不知道的是,无一至无七和手杖的存在,会大大加强这种元素聚合的成功率,这本来就是c自己为了沟通手杖和无字使们发明的招数。 所以她才能勉勉强强使用这一招。 取意而不取形,不论画出的是什么,都会是当时施术者本心的体现。 自然万物随心而动。 所以令那些黑狼鬃毛倒竖的冰冷杀意,瞬间从那符号上弥漫出来。 这就是林子月的心意。 第143章 无字诀,援手 林子月最后剑尖走势停止,那鬼画符般的符号彻底成形,却跟刚才有如实质的感觉大有不同,仿佛随时会溃散开。她没有停留,一剑刺穿了那悬在半空的符号,随着她这一剑穿透,某种无形的号令回荡在天地间。 空气中,四处飘散游走的元素颗粒一颤,便被那无形的力量圈到了一起,空气中无形的元素化作一团团细小的光点,像是星海一样在林子月四周绽放光芒,但是其中的元素颗粒却彼此碰撞起来,相同的元素不断融合,相辅的元素酝酿着爆发力,而互相排斥的元素之间则擦出了火花,虽然还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却随时可能爆炸。 感应到了空气中元素的暴动,头狼发出一声狂怒的长啸,内含警告的意味,围攻结界的群狼立刻回头冲林子月这边奔来,一时尘土飞扬,像是大片的黑河将她卷到了里面。 但是林子月在刺穿那无字诀的瞬间,就感受到自己的头也同时被那细剑刺穿了一样,这一招所消耗的灵力与精神力远超她预估,但她仍然硬扛着要裂开的头痛,强行召唤了四面月盾如花苞把自己包裹起来,作为最后的防护。 这样留下余地的额外手段,让头狼呼唤狼群、转移攻击目标的打算落了空,它终究晚了半步。 于是那些元素洋流飞舞起来,在阵风轻拂下,它们便如同被吹散的蒲公英,轻缓优雅地扬起、落下。 然后发出轰响,就像是大片大片的炸药被一起点燃,只要触碰到任意枭狼的一根毛发,那些由杀意凝聚在一起的元素,就会发生剧变,在一瞬间释放出压缩的所有能量。 大片大片飞扬的微型炸弹扩散开来,随之而扩散的自然是那疯狂屠杀枭狼群的连环爆炸。 轰鸣声似乎无处不在,但是由于元素的通融性和无字诀只解心意的性质,那种爆炸居然只会影响到针对对象的枭狼群,就连地面飞扬的尘土,都是因为枭狼群的恐慌而被他们的爪子掀飞的沙石,并不是因为爆炸本身带来的影响。 元素本就如此,是万物,而融于万物,但是由于林子月心中对枭狼群的杀意,所以这些元素产生共鸣后,只会对那些枭狼群产生暴虐的杀伤力,然后再飘飘然散去归于万物里。 林子月却始终没有平复那道无字诀带给她自己的损伤,头疼始终没有消退的感觉,甚至她眼前开始出现黑白相间的小点,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林子月的眼睛,恐怕会被她眼中交替流转的黑白光芒给吓到。 还好场间没有人,有的只是在爆炸声中不断发出惨嚎的枭狼群,林子月还是将身体倚在剑上,才撑着自己没有直接瘫下去,她都有种真的给自己脑袋来一剑的冲动,好将那些剧痛的部分切出去,实在是太难受了。 除了护身的那几面月盾,她几乎分不出心做任何事情。 但是她现在所施展出的无字诀,威力还是有限,虽然起初声势浩大,但是当最开始那阵爆炸弥漫开,狼群便在头狼的号令下分散躲避,甚至头狼的命令细致到了哪几匹狼往哪个方向躲闪,另外几匹顺着爆炸余波突进,这样精密的程度。 于是有数十只枭狼借着同伴的尸体与狼群被轰炸处哄乱的掩护,成功接近了林子月,并且再度将她密密麻麻包围起来。 是的,虽然无字诀爆炸范围不小,但是狼群的数量比林子月能控制的元素要高出几倍,头狼很冷漠,对它来说这些同族死不足惜,因为总有更多的枭狼会填补死亡产生的空缺,虽然爆炸开始的时候头狼确实感受到了威胁,但是在狼群以死亡换优势的情况下,它无所畏惧。 狼群消耗得起,林子月消耗不起了,但是她不能放弃。 v都没杀死我,就凭你? 林子月冷笑一声,脑海里的疼痛仍在,甚至无法变得麻木,所以她索性不再理会,她要将那份逼人发疯的痛苦尽数爆发出来,把那种撕裂的疼痛从自己脑袋里转移到狼群的身上。 她将剑拔出地面,四面月盾外的黑狼正不断用身体和利爪攻击着月盾,林子月四周的月盾在她断开精神力控制的瞬间,立刻被那些野兽撕了个粉碎。 而林子月踏前,舞剑,招招简单利落,挑刺斩收,四个动作互相交叉,一遍又一遍重复起来,不断收割着扑上来的狼群性命。 在抛开理智后,她内心所压抑的那个黑暗面,开始肆无忌惮地在杀戮间显现,绽放出那充满压迫性的魔力与杀意。 林子月不知道,此时v埋在她身体里的那抹血液,正彻底跟c所塑造的这个身体融合到一起,原本一直被排斥的魔意,在她这样不管不顾的战斗中,彻底与她的精神所契合。 但她不清楚,也没有给自己任何再去思考的余地。 她的眼睛始终落在那些枭狼身上,脚步轻盈地踏过倒地的狼尸,然后再度沐浴着那些枭狼的血花。 不是不知疲惫,而是忘记自己,忘却自己在做什么,林子月任由杀意掌管了自己的所有念头,但下意识地却一直往头狼的方向突进,那也是枭狼聚集最多的方向。 如一把笔直刚强的绝命长枪,出,便无所退,亦无心退。 不知畏惧的狼群终于开始畏惧了,之前造成哄乱的元素爆炸虽歇,但是这个人类此时身上流露出来的阴寒与狂乱,比它们更像是枭狼。明明是以嗜血凶狠肆虐的枭狼群,此时却被一个人类身上的气势稳稳压了一头,要不是头狼一直在压阵,甚至拍飞了两头倒退的枭狼,恐怕它们此时会更加慌乱。 林子月原本素白的长衫染得越来越黑,彻底变成了黑衫,她灿灿的眸子里两种光芒都隐去了,却因为杀气过盛而泛着猩红,与那些枭狼倒是有分相似。 剑气有些乏了,但是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将那些剑气割不开的伤口刺得更深、挑得更宽,沐血而行,她的眼里终于出现了头狼的身影。 头狼不能再等了,再磨下去,真的要溃散的就是枭狼群了,它本以为那波爆炸里牺牲的枭狼足矣,没想到林子月发起狂后,爆发出了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击杀速度,这样下去真的会伤到枭狼群的根本。 若是头狼再等,那么枭狼群恐怕会自己就退却,到时候枭狼群四散溃逃,头狼便只能无功而返。 于是头狼一声长啸,枭狼群又反身去攻击插花坪上方的结界,只留下了最精壮的十几匹青壮枭狼,随着头狼将林子月包围,却没有上去攻击,而是不断用尾巴甩起枭狼尸体或者大树巨尸,砸向林子月。 近了那些枭狼只能送头,自然头狼不会让它们上来送菜,而是远程骚扰起林子月,继续消磨她的体能,这倒是个极恶毒的主意。 林子月不论躲避还是反击,都必须得解决那接二连三飞来的障碍物,那些狼群退开后,她还没喘上几口气,就陷入了被远程各种物体拦截的局面。 枭狼群退走,她的疲惫反而冒了出来,刚才杀得太出神,此时空了一下,只觉得胳膊越来越沉,但是那些枭狼却在头狼的指挥下,一波不停地丢着东西,林子月挡了又挡,击飞不知多少具尸体,又砍断了多少树干,胸口里也直觉得沉闷起来,似乎下一口气就要喘不动了一样。 但是林子月努力地往前踏去,她眼里只剩下那匹头狼讥讽阴冷的眼睛。 头狼在等着她倒下,她不会等,等下去对她来说就是死亡,所以她拼尽所有力气往前进。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巨大的碎裂声响起,落在林子月耳中,那声音何等刺耳而揪心。 对于头狼来说,却是无比欣喜,插花坪的结界终于被那群废物撕开了一个口子了,只要枭狼群有了“口粮”补来充战力和数量,这个灵力强大的人类只有落到自己肚子里的下场! 林子月原本一直坚定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灰暗。 但是还没等绝望涌上心头,从插花坪的方向传出来幽幽箫声,饱含悲痛与愤怒,里面夹杂着点点铃音,像是在询问那血战者是否还在。 然后又是古筝悠扬奏出战歌,埙声凄切如泣如诉,鼓点不沉却声声擂在点上,浑厚的编钟像是给所有的乐声多蒙了层纱,然后由琵琶在其间穿针引线,将所有的乐器音调织到了一起。 明明是极度不协调的诸多乐器,却在那琵琶的串引下构成了一首壮观的曲子。 林子月不知道这是花朝派徐门乐阵,是以那位徐师父为主,她和门下弟子一同构成的音波大阵。 但是她很熟悉那铃声,甚至隐约感觉那吹箫的不是别人,正是汤灵灵。 知道她们还在,这让她心底滑过滚烫的暖流。 她的细剑有坚定起来,不再沉重,不再颤抖,甚至剑气清啸,与那乐阵相和,彼此互道壮志,迎向敌人。 在这种时候,知道花朝派反守为功可能是迫不得已,但是林子月更清楚,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人的求生欲望就会比什么都强烈,正是这样的局面才有可能搏得生机,正因为无路可退,要么死,要么拼,所以人才会一往无前。 花朝派既然有这个心,那么林子月必定要尽自己的力。 自己的目标只剩下一个。 林子月的眼睛紧盯着枭狼群边的那匹高大头狼,就像是盯死了猎物的野狼。 头狼发现结界边的战况并没有如自己所想,反而是那些猎物在不断地反抗,折腾着枭狼群,枭狼群对于那乐阵的声音极难忍耐,已经有四五匹狼被声波摧脑而死了。 但是狼群仍然没办法攻进去,因为结界里面赫然是一片片圆盾般的巨大花瓣,极其柔韧却又根本撕咬不断,将欺近的枭狼全部都推开。里面的人却控制着各种法器,以飞剑为主的法器拼命将攻击宣泄出来,疯狂给枭狼群造成损伤。 头狼发出阵阵怒吼,指挥起枭狼群好抵御那些法器的攻击,让它们赶紧散开些,命令狼群一批批上去攻击那花瓣盾。 局势混乱间,林子月的身形骤然加速,用之前从未出现的速度飞扑向那匹头狼,实则是刚才乐阵吸引了狼群的注意了,她趁机召唤出了两道月刃贴在鞋底,此时暴起贴地平飞,就是为了趁头狼这阵恍神和分心间突袭。 不过头狼更不是吃素的,一直都分了注意力在林子月身上,但此刻林子月的异动,就是连它都有了强烈的危机感,让林子月逼到身前,它也没有把握面对那诡异的螺旋剑气。可是林子月的速度太快,头狼被逼得没有其他选择了。 头狼倒竖起尾巴上的长毛,它的毛发瞬时变得坚硬如铁针,巨大的狼尾横向猛甩,若不是林子月脚下月刃一低整个人往后倒下贴在了地上,恐怕这一个照面就会被甩飞出去。 然后林子月做了个更大胆的举动,她手中突然多了另一把普通的剑,她用这把剑狠狠插在面前的针毛间,竟然攀到了头狼的尾巴上。 头狼更是大怒,高高抬起尾巴狠狠地砸到地面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结果林子月却借着头狼甩尾这个瞬间,顺着头狼的尾巴根,在月刃的灵巧控制下,贴地钻到了头狼的腹部下方,她手中的细剑只来得及在头狼脚脚掌与腿骨的连接处留下了一处血洞,紧接着林子月就不得不往旁边飞掠滑了出去,因为头狼的爪子已经落向了她的头顶。 林子月的剑斜斜格挡了一下,头狼的脚心出现了一道磨痕,但是居然没有黑血洒落,说明根本没能突破他爪心皮肉的防御,这让林子月对刚才那一击收到的成效暗叹侥幸,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倒可以看看头狼腹部能不能挡住她的剑气。 头狼脚跟受伤、前爪吃痛,却又一次甩起了尾巴狠狠地抽向林子月,林子月就地一翻,身形连滚看上去虽然狼狈,但成功躲开了这次猛砸。她从地上又跳了起来,月刃的爆发力用到极致,她仿佛脚底装了弹簧一样,从半空划过弧线落往头狼的后背。 但是头狼的反应速度超出了林子月的预估,她始终对这些魔物的了解不深刻,魔界的动物根本不能以普通动物的常理推算,所以在林子月猛然跳起的瞬间,那头狼居然也跟她刚才一样,就地一滚,然后对着林子月的就从头狼的脖颈变成了头狼的血口。 它是打算直接用牙齿把林子月撕碎,直接吞下去! 也不得不说这头狼的胆子极大。 林子月一声冷笑,不打算给这魔物一口气吃成胖子的机会。 她手中剑走,凭空画了一个叉,血色的字形只有巴掌大,但是却红得像是要滴血般。 这个叉字落下,瞬间没入了头狼的口中。 但是林子月也在下落,头狼察觉到不对,没有等待她整个落到嘴里的时候,就提前合上了嘴,牙齿骤然聚拢,但是林子月脚底的月刃一抬,她身子就陷而又陷地滑到了一边,甚至都清晰闻到了头狼嘴中腥臭的血气。 那个叉号落到它的喉咙里,在那一合嘴之下,被引爆了。 就好像是吃了一嗓子的跳跳糖,但是这个跳跳糖每一粒是手雷的威力,“噼里啪啦”得在头狼的嗓子里炸裂开来。 头狼的嘴边开始冒出黑烟,开始咳出黑血,甚至咳出来了许多碎肉沫。 更让头狼惊恐的是,那个爆炸的源头还在往里头钻,不论它怎么呕,都无法把那异物给吐出来,再下面就是胸腹,那可只有死的下场了。 所以头狼发狂了,在意识到自己面临死期后,它的智慧彻底被愤怒烧了干净,恶狠狠地扑向林子月,林子月这时候却仍然处在使用这小无字诀的虚弱中,她只能勉强控制着月刃不让自己立刻丧命,却越来越跟不上发狂头狼的速度。 但是叉字诀仍然没有深到能让头狼瞬间毙命的程度,只能一点点往里面钻,而头狼一边咳血,一边用利爪和巨尾攻击林子月,想要拍扁撕烂这个卑鄙下作的猎物。 林子月一个反应迟缓,被那巨尾狠狠地砸飞了几米,重重地落在一处草丛中,她也剧烈地咳了起来,鲜血在胸口洒开,原本被枭狼血染黑的衣服,又添了一抹艳梅。 巨狼几步便狂奔来,巨大的爪子拍下,它眼里甚至充满喜悦和激动,只要能吃了这个上好的补品,就算是脏腑受伤,修养个十天半月就能恢复,还需要害怕什么? 它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彻底弄死她! 林子月看着面前的巨爪落下,脸上还是透出了黯然的死灰。 但是她没有放弃,强撑着自己挺直了身子,将那细剑往上递了一递,挤出自己最后一丝灵力汇聚起剑气。 就算要死,也绝对不会让你活下去! 林子月的细剑脱手而出,直飞往巨狼的前额,她不知道自己死后那些灵力与自己的剑还会不会有效果。 但是总要试一试。 可惜细剑偏了,林子月又不会御剑,她眼看着那剑锋歪歪地落往巨狼的耳朵边上,而巨狼的爪子已经到了她的眼前。 她手中其实早已握住了黑玫瑰的最后一片花瓣,但是那花瓣却始终没有发动,仿佛跟她失去了联系。 你都放弃了吗? 林子月自嘲一笑。 恍神间,她好像看到身前多了一个人,背对着她。 林子月只能看到那个女人秀气的肩头,身材说不上好,绑着短马尾的黑发,穿着很现代化的短袖与牛仔短裤,但是那人肩膀上却坐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乌鸦是正面对着林子月的,所以林子月能看到乌鸦眼里委屈和幽远的神情。 而那个女人背对着林子月,正面对着那落下来的狼爪,抬起了手。 空气中的水汽浓到可见,接着密密麻麻的冰雹从下而上击穿了那只拍往林子月的狼爪,就像是一轮齐射,那些细小的冰子弹如天女散花般掀飞了那巨狼的爪子,接着扑向那巨狼的身体。 没有片刻,枭狼群的头狼便成了筛子。 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落在地上,掀起一阵乱飞的尘土,还没等飞多高,就被那些重新化成水滴的冰雹统统敲回了地面。 然后那个女人回过头,林子月看到了自己。 咦?她自己? 第144章 来人 林子月确实是跟一张与自己无比相似的脸打了照面。 她有种照镜子的感觉,第一个念头是有人做了跟神庙共生体类似的事情,用某种手段创造了个复制体,因为相貌能模仿,但是这个女子恬静里带着点疏远冷淡的气质,跟林子月心情不好一个人思虑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又很不一样,林子月至少自认算是个情绪较多的人,但是女子眼眸里的沉静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像是一潭死湖。即使林子月能一眼看到女子略微波动的心情,可里面根本没有情绪,仿佛是一块石头掉进死水中,一圈涟漪泛开,但很快又归于死寂。 第二个念头出现,再加上女子肩头站着的那只委屈乌鸦,林子月瞬间知晓了女子的身份。 虽然很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突然看到援手,林子月最后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了。她只觉得连根手指都提不动了,更别说起来打理自己,现在身上到处都是刮伤和战斗中留下的痕迹,一身黑色的污血,狼狈得不像样子。 结果就这么见到了六合小队的人……好像之后谈什么自己都没底气了。 毕竟给人家救了呢。 林子月与头狼的战斗被这刚刚出现的女子划下了句号,她这时候才感觉身上的伤痛疲惫一股脑冒了出来,很难说究竟是精神透支的脑海还是被震坏的内脏更疼,林子月连连咳嗽,胸襟的艳梅越染越多,她觉得嗓子好受些,才勉强自己冲女子笑了笑。 然后林子月往后一倒,闭上了眼睛。 很干脆地晕死过去。 女子没有什么反应,眼里的波动平息了,看着林子月身上的污血不是很想靠近,总觉得林子月身上有些让她又亲近又畏惧的力量,索性问自己肩膀上的那只乌鸦:“她死了吗?” “死x!心体两劳,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睡死过去一天就能醒,之后休养一周就得了,真是蠢死了!拼什么不好跟魔物拼命!” 女子挠挠头,这个表达困惑的动作还是她跟冷鬼王学来的:“用人情道义的标准来说……这不应该是义吗?至少也是情?” 炎鸦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这个与林子月一模一样的女子只好当了会儿聋子,不应这些让她无语的粗口,主要是她不能理解炎鸦那些情绪,所以她用了这些尴尬情况最常用的应对——沉默。 炎鸦骂得舒爽不少,才对女子道:“苏九九和冷鬼王还要多久?” 女子看了看手腕上的那个表,虽然上面有六根颜色不同的指针,但却没有任何刻度,只是一圈上面有六个奇怪的图形。 女子拨了两下那根最长的绿色指针,确认了这里是人界,知道冷鬼王很快就能抵达,才回复道:“我们能直接来这里,是因为z能感应到她的所在了。我和你都有目标定位,所以直接采用大方向传送没有问题,而汤圆能感应到我,应该很快就能打开更稳定的传送门,不用着急。” “是、是!着急没用!急躁的情绪只会拖累任务——但本爷现在很烦!很烦!” 炎鸦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那边开始溃逃的枭狼群。 枭狼作为魔界低等魔兽,本身智慧不高。魔界起战乱、四处打通空间通道的这些事,炎鸦跟在六合小队里也是第一时间听到了,但没想到居然情形会紧张成这样,即使有个智慧如高等魔族的头狼带领,枭狼群也就能在这种边缘人界的小世界捡捡漏。 此时头狼被灭,连丝毫反抗都聚集不起来狼群就开始哄乱退走,战志一泻立刻大批大批地往山里跑去,再也顾不上那些躲在花瓣盾立的花朝派弟子。 反而是花朝派的人们见到狼群掉头,里面立刻有人指挥趁势反击,大大收割了一波枭狼的性命。但是那些死去弟子的仇是没得报了,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被枭狼啃食得骨头都没剩,随着狼群奔入山里越来越远,场中乐阵停歇,花朝派这场战斗就此也结束了。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还在一地枭狼尸体与黑血溪流的上方回荡,甚是悲痛。 那跟林子月长相一样的女子确始终没有动,不论是之前看到枭狼群袭击那些花朝派弟子,还是现在看到花朝派弟子追击逃往的狼群,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连看见林子月时那种眼底的波动都没有。 炎鸦也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些魔物被飞剑或法器贯穿后无力地倒地,时不时发出一声冷笑。 女子低声问道:“你不是魔族么?” “魔族又没有怜悯之心,z大人没教过你这点?” 女子细细想了想,才回:“但我在六合也跟魔族共事过。” “想要在魔界活下来,只有‘弱肉强食’,没人会给你留一口残渣,就算是资源,不争就是被当成猎物的份……谈什么怜悯,怜悯不是自己死,就是连带着别人一起被害死。魔界之外的魔族,不是自诩开化的高等魔族,就是没有见过魔界炼狱的傻鸟。” “你也是鸟。” “你可闭嘴吧!本爷不想跟你说话!”炎鸦气鼓鼓地从女子肩头飞了起来,落到林子月的胸口:“她伤势还是挺重的,我们赶紧走吧,那边好像来人了。” 但是女子却摇摇头:“不行,我现在不能动,因为汤圆需要我稳定位置才好定位。” 炎鸦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忍不住咳了起来,憋笑憋得:“嗯咳,为什么冷鬼王……会有这么个外号啊?” “他说自己叫唐远,说我是林月尧,是他女朋友。” “你信吗?”炎鸦觉得自己忍笑快忍出内伤了。 女子很冷漠地挑挑眉,这动作是跟苏九九学的,苏九九总是用这个表情挑衅冷鬼王,所以女子现在有样学样地面对炎鸦道:“信你x。” 炎鸦在林子月的胸口笑得死去活来,女子不知道哪里好笑,只能回过头看向花朝派弟子……因为正如炎鸦刚才所说,那边有人过来了。 汤灵灵一路小跑,冲着头狼巨大的尸体这个方向跑来,刚才左护法在结界里面用悬英镜一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自然所有人都看到了林子月跟枭狼群战斗的身姿。 一开始还以为这个送她点心的林姐姐会葬身狼口,要不是鱼倾蓉和交好的许萝拼命拉着汤灵灵,恐怕在看到林子月以身犯险的时候,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就要直接冲出结界陪林子月死战了。 根本顾不上自己够不够给枭狼填牙缝。 但是后来林子月剑出神威又死命拖住头狼的注意力,让结界里花朝派的弟子都是大吃一惊,本来节节败退损失不少姐妹的花朝派弟子们,顿时燃起了希望。 之所以花朝派受损这么严重,是因为今天掌门正好带着老师祖和右护法和一些高阶弟子去南淮山居议事,正是因为在离花朝派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奇怪的空间异象,所以想去询问下对于这些更加有研究的南淮掌门。 谁能想到,她们前脚离开不久,那本来并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居然稳定下来,彻底变成了空间隧道,然后那些魔狼就飞快地钻了出来。 最初那些防备不足的一转弟子和外门弟子,就是这样突然间牺牲的,随后花朝派才聚集起修为更高的弟子们,彼此照应、共同抵抗那些狼群散乱的攻击,才勉强在插花坪上汇集。 但是仍然有不少的弟子落到了那群怪狼的嘴里,见到那些鲜血淋漓的惨象,不少弟子吓得几乎崩溃,但勉强在左护法和徐宗主的呼喝下,提起了精神反抗。这些连杀鸡杀牛都没见过的女孩子们,为了不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从骨子里抽出一股狠意,加上对于师姐妹们的悲痛,齐出剑光法器拼命,才没有被这群枭狼直接把师门全吃干净。 但是后来徐宗主在与头狼的战斗中受了伤,而左护法擅守难功,众人只能退守到插花坪的结界,被枭狼群不断围攻消磨,等候掌门收到求救信号赶紧赶回,一直到林子月出现,才有了转机。 本来花朝派是有山门大阵的,但是那大阵居然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怪狼毫无反应,只针对人族的阵法自动将这些魔狼归入了兽类,居然把它们当成了自然环境的一部分。如果是真的狼群自然不会有任何损失,但现在情况大有不同,这些魔狼就是来吃人的! 掌门又不在,大阵无人操控阵眼,徐宗主和左护法都没有阵枢没办法启动,只能在发出求救信号后,尽快将弟子们疏散到插花坪的结界中。 在看到头狼受伤被林子月拖住后,有心灵活泛的弟子注意到狼群攻势的章法有些凌乱,于是左护法当机立断,跟徐宗主三言两语谈妥,便主动减弱了结界的供应,特意让结界被攻破了几处裂缝,然后命令花朝派的弟子们针对裂缝处的枭狼进行了集火。 由于林子月之前那极其勇猛的表现,花朝派的女孩子们仿佛找到了某种主心骨,这一次的反击透出一股惨烈的味道,又有左护法的莲花法器立成盾,将群狼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了最小,失去了数量优势的枭狼,在花朝派三转以上弟子的手里,几乎过不了几招就会身受重伤。 没有多久便是头狼倒毙,枭狼群退走,然后花朝派弟子们才缓了一口气,“幸存”的感觉在那些年轻少女们的心头浮现,好多人这时候才害怕得发抖,才脚软,才开始为自己的姐妹哭泣。 放眼望去每张脸上都充满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对死者的痛苦哀悼。 汤灵灵却仍惦念着林子月,等到确认狼群真的散开,左护法才收回自己的莲花法器,还没等徐宗主拦住她,汤灵灵已经跟鱼倾蓉一起跑了出来。 但是当汤灵灵绕过那匹头狼的尸体,却意外地发现有个打扮奇怪的人,明明长得跟林子月一模一样,却让汤灵灵很难生出亲近感,反而觉得隐生畏惧,而林子月胸口则蹲着一只看上去就不像善类的乌鸦,正用黑色的眼珠子冷漠地盯着汤灵灵,让汤灵灵下意识觉得厌恶。 而鱼倾蓉则不一样,她更多的精力放在那个女子身上。 林子月是双胞胎? 但是看女子的打扮放在现代很普通,可是出现在东升就异常违和了,更何况之前左护法的悬英镜里并没有这个人,也就是说她是刚才结界破碎后短短时间内出现的。 花朝派根基的大阵还在,所以她应该不是来自山外,而是直接出现在花朝派内部。 汤灵灵见到林子月正躺在地上,没有声息,情急之下就想直接跑过去,结果被鱼倾蓉下意识地拉住了。 虽然汤灵灵的直觉更准,但是鱼倾蓉更擅长察言观色地看人。 而对面那个女子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时候那女子才做出一种困惑的表情,很不自然地道:“这时候……应该说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炎鸦冷笑:“干嘛不等她们过来?直接动手就得了,废什么话。” “汤圆说了,我得学学人情世故,要学着更和谐地与人交流。”女子想也没想地回复道。 见到乌鸦说话,虽然汤灵灵和鱼倾蓉都有些吃惊,但不算太过惊诧,汤灵灵知道有些修道者会有伴生的灵兽,通人性只是基本,口吐人言才是修道有成。而鱼倾蓉作为玩家,什么样的设定都能接受,但是……不包括林子月现在这种诡异的状况。 “你们是谁?” 女子回头看了眼:“那是林……什么?” “林子月的契约对象。” “对,我跟林子月没什么关系,硬要说的话,是债主。” 女子这句话还没落下,一道鬼字符凭空出现在她的背后,由黑转红,泛着让人心悸的血光,然后猛然扩散,形成一道门扉,从另一边走出来了两个人。 “没错,我们!是来讨债的!” 冷鬼王又现舔狗本色,连女子说得是什么都不知上下文,就立刻这么接上了一句。 弄得苏九九翻了个白眼,现在她对这对男女,尤其是其中非常狗的冷鬼王,早就有了清楚的认识,已经做到天雷前淡定如斯了,不论冷鬼王说什么,只要是跟女子有关的事情,苏九九就会当他在放尾气。 苏九九瞄了眼对面两个古装人类,觉得这种装扮倒是跟狐族老家有点像,就是异常华贵,但是很眼熟。 接着她一扭头,看到了林子月与坐在她身上的炎鸦。 苏九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狐尾与狐耳缓缓展开,布满杀气的眼神望向那两个面带警惕的古装人类。 炎鸦知道如果林子月醒着,肯定不愿意他们跟人起冲突,所以开口阻拦道:“不是她们干的,没事儿。” 一把将林子月身上的炎鸦甩飞老远,苏九九却不敢直接抱走林子月,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手落在林子月的身上,检查起她的伤势。 炎鸦很气恼地吼了起来:“你搞毛!亏本爷还好心告诉你她没大碍!” 苏九九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以为她是什么恶魔啊!她躺这里睡就能养好伤嘛!” 鱼倾蓉上前半步,将汤灵灵挡在自己身后,硬着头皮道:“我们必须得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然林姑娘不能交给你们,怎么说她也是我们花朝派的恩人,而这里是花朝派!要是让她就这么离开,她还有自己的同伴,我怎么通知他们这件事情?” “同伴?”苏九九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个看似温和实则腹黑的刺客男?” 炎鸦也是加了句:“或者一个冰块脸端架子的小白脸恶魔?” 鱼倾蓉压下自己出剑的冲动,也对着那乌鸦吼了起来:“不许你侮辱孟公子!” 炎鸦嫌恶地瞪了她一眼,没打算跟这个蠢女人斗嘴,自己被人订了灵魂契约都不知道,这么傻的人说话说多了他都怕自己掉智商,还什么它侮辱孟公子,这女人被人卖了还倒贴啊! 自己被一只乌鸦用极其鄙夷的眼神瞪了,这种玄幻场景让鱼倾蓉有种诡异的恍惚感。 苏九九在试探林子月的伤势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后,小心翼翼用狐尾将她托起来,搂在自己的怀里,对炎鸦道:“是靠谱的人吗?” “不算靠谱,但是认识。轩辕煜和他那个恶魔哥哥恐怕也在,但是……”炎鸦犹豫了下。 冷鬼王有点不耐烦:“要是不能信任,我们直接就走,回六合不就好了。” 但是那个跟林子月相貌一样的女子却开口说:“可是,那个漂亮女人说得话也有道理,她也说了这里是花朝派。入乡随俗不是你教我的么?” 冷鬼王感觉又被戳了肺管子:“不是!这成语又不是这么用的啊!” 女子挠了挠头,不是很能理解冷鬼王天天变卦,索性对鱼倾蓉道:“你们帮我们找个能待的地方,然后去通知她的同伴吧,等他们来了我们再离开。” 当然,这个“离开”有很多种,可能直接挟持林子月就跑,也可能把对方绑了再跑……对于这些举动的定义,女子觉得都算是离开,但她可不会直接说出来。 她只是情绪淡漠,有时候跟人相处显得很别扭,又不是真的傻。 鱼倾蓉跟汤灵灵对视一眼,低声劝汤灵灵去那间客栈传讯,汤灵灵头也不回地就去跟师傅请辞下山去了,还顺便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徐宗主只是点点头,在摸了摸汤灵灵的头后就没有任何表示了,倒是左护法给了汤灵灵一块护身玉牌,让她路上小心,那些枭狼可能还在游荡。 汤灵灵往下山的路上离开了,然后鱼倾蓉才将几人引领到她自己在花朝派的独立洞府。 屋子并不算大,但是很整洁,泛着淡淡的花香。 这里没有多舒适的床或者奢华的环境,毕竟洞府对玩家来说就是上下线和安全区之类的功能,鱼倾蓉也没有能在这儿培养的东西,花朝派又是讲究节俭的门风,自然不会给她开什么特例,除了装点得好看些,没有特别实用的地方。 毕竟玩家也不会真“住”这里,又不是玩模拟游戏,至少鱼倾蓉只喜欢恋爱游戏,对于搬家具弄摆设没什么兴趣。 苏九九将林子月放在床上,冲鱼倾蓉郑重地道了谢。 “不客气是不客气啦,不过你们到现在也没说过你们的身份。” 汤灵灵不在这里了,所以鱼倾蓉便直接问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九九的眼光很复杂,她把手背贴在林子月的额头上,手上的触感有些凉,苏九九很心痛,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变成今天这样?为了获得这些力量,你难道真的向七宗罪低头了么? “我……是她的朋友。” 在压抑的沉默片刻后,苏九九又加了一句。 “很好的朋友。” 第145章 你好,我是洛零 苏九九还是借着看护林子月的借口,送走了鱼倾蓉。 但是鱼倾蓉除去花痴这点,在别的地方都超乎常人得聪敏,这次终于能确定林子月的来历有问题,似玩家却不是玩家,不然不至于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么苏九九的来历就更有问题了,狐狸精在这里不算贬义,但是这明显是属于幻世的设定才对。 鱼倾蓉稍微一思考,给这些人打下一个“知道自己是npc的npc们”这样的标签。 但是苏九九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女人想些什么,把鱼倾蓉赶走是因为她在场会很碍手碍脚。 鱼倾蓉一走,冷鬼王就凑了过来,有些惆怅地望着林子月:“还是她更像二木一点。” “林子月也姓林,但不是你的二木,是轩辕煜那个傻叉的小月。”苏九九很不客气,她相处这段时间,对于冷鬼王一边二皮脸,一边不要脸的本性算是看透了。 炎鸦也凑热闹补了一刀:“洛零啊,冷鬼王垂涎别人妹子哦?这时候以人类情绪来说,你应该——” 还没等炎鸦把话说完,冷鬼王的手杖上就亮起一道蓝芒,将炎鸦掀飞到地上,那层蓝芒就在炎鸦嘴上忽闪忽闪得把他的喙绑死了,气得炎鸦脖子里干骂却只能发出呜咽声。 那与林子月长得极其相似的女子就是洛零了,听到炎鸦的话,这时候便转过头去,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冷鬼王。 那毫无情绪的目光看得冷鬼王心头直颤,赶紧道:“不不不是!我只是感慨!她怎么都不是你!只是夺了你的部分灵魂而已!等她把那部分灵魂还回来你才是二木本人啊!我爱的真的是你!不管你是二木还是洛零我都忠贞无二心的我保证!” 苏九九冷哼一声:“满嘴花花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种。” “苏!九!九!”冷鬼王感觉这个狐妖太逾越了,她有没有半点身为六合小队囚徒的自觉啊! 怎么说也是他们帮忙找到了林子月,虽说林子月受伤不轻吧,但这个气怎么能冲他撒!他是来帮忙的!老拆他台子算什么! 结果没想到洛零一个眼神瞟过来,居然暗含警告让冷鬼王不许对苏九九发作,冷鬼王瞬间蔫了下去,然后洛零才说:“汤圆,别吵,让她好好休息。九九在给林子月疗伤。” 冷鬼王别着嘴,委屈地去外面看门了,这副小媳妇做派让炎鸦狠狠地想呸他两口,但是碍于嘴还被束缚着,根本张不开,结果炎鸦也被苏九九客气得请了出去。 在洛零的搭手下,苏九九帮林子月换了衣服,仔细地擦了遍身子,清理了林子月身上不多创口,让苏九九吃惊的是,明明衣服都被黑血染了个通透,但是林子月身上连一道入骨的重创都没有,唯一受损最严重的还是林子月的精神力,所以林子月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与之相比,她胸腹间的震伤正在飞速自我修复着,反而没有致命危险。 屋里安静下来,苏九九贴在林子月胸腹或者前额的手上时不时亮起白色的光芒,但很快又消散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直到洞府窗口透出的光芒渐昏黄,苏九九才长叹一声,放弃了这种无用的治疗。 炎鸦从外面进来了,总算磨着冷鬼王把嘴上的封印给解掉了,见到苏九九这样,他问了句:“效果不好?” “虽然有效果,但是还没她自己恢复得快……甚至可以说我的灵力被她的身体排斥了。小月她……不会真的入魔了吧?” 还没等炎鸦回话,倒是洛零先回答了:“不是,至少我感觉不是,因为我的身体是z给的,所以感觉对我来说没有错。” 炎鸦对这个观点不抱信任,但也说道:“我也确实没觉得林子月有什么异常。安朵斯本体死去了,但剑是她的,头衔是我的,所以她依旧没有转化为魔族,除非还有额外的状况。” 苏九九捧着林子月的手,却一点力气都不敢用,生怕惊醒她:“或许只能等她醒了亲口问吧。” 事实上,林子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有一抹微光探出重重云层,钻进鱼倾蓉洞府的窗口,把这间小屋子照亮。 林子月的眼皮动了动,睁开后便看到了趴在自己边上的那个人,黑发微卷散乱,其中却立着白色柔软的狐耳,身后的尾巴被她自己坐在屁股底下垫着,半裹在身上,似乎因为夜里睡着了感到些凉意,苏九九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紧紧靠在床边。 林子月轻轻伸手,揉了揉苏九九的头。 苏九九嘴里含糊地嘤咛两声,才恍惚地睁眼抬头,刚好迎上林子月泛着泪花的双眸。 苏九九没忍住,抱着林子月哭了一场,林子月也低声抽泣着,小声地念着“对不起”和“傻九九”,但是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 吃了多少苦,自己知道就够了,何必再搬出来算个分明呢? 说到底,她们都是自愿选择自己前进的路,林子月不想拖累苏九九,但是苏九九想要陪着她,所以一人拼命回避,一人拼命追寻。 现在见了面,躲的人躲不掉了,而找的人终于找到了想要的。 本来以为两人再会时会有巨大的隔阂甚至是怨恨,却被这样一场抱头痛哭彻底化解了。 林子月内心的软弱与隐藏起来的情绪,都在流泪间尽情传达给了苏九九,而苏九九的谅解、忧虑和从未放弃,也就此让林子月明白了她的心意。 炎鸦别过头去,快被场间这姐妹情的氛围给恶心死了,然后就注意到神情黯然的洛零。 这很罕见,洛零居然会流露出有情绪的样子。 等到苏九九跟林子月的旧叙得差不多了,苏九九才将洛零拉了过来,郑重地做了介绍。 “这位是洛零,六合小队的副队长,z名下的义女。” 林子月跟洛零很默契地相互点点头,洛零怔了怔,但是林子月会心地笑了起来:“洛零你好,我是林子月。” 洛零也试着用林子月那样温和的口吻说:“你好,我是洛零。” “你好像缺了些什么。” “是的,感情,所以我来找你了。”洛零犹豫了下:“找你要回我被人剥离的那部分灵魂,那些感情。” 林子月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能还给你。” “跟我去六合,z可以帮我……也帮你。” 林子月攒着被角的手因为用力过度骨节泛白:“如果我拒绝呢?” “我是债主,汤圆教过我,债主讨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我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你打不过我们。加上苏九九和炎鸦也不行。” 感受到了洛零别扭且不拐弯的思维,林子月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毫无情绪波动了,没有感情的洛零几乎没有同理心或者体贴这种念头,所以说话都直白得有一是一,怪得像是根倒刺。但是洛零同时又有自己的逻辑和观念,但失去了替别人着想的温柔感,她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理智的自我主义者。 所以林子月也不再绕,她知道只有把所有话都摊开,才能获得洛零这样的信任,而且归根结底……两个人太像。林子月要不是感情丰富,也不会总做些损己为人的圣母举动,变成理想主义者。看到洛零,林子月仿佛看到自己骨子里那个略显偏激的自我主义者,这就像是另一种情景下的她自己似的。 林子月说:“可是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之后一定去。” 借此表达自己暂时无法跟她去六合修复灵魂的现状,但是也表达了在解决事情后能赶去的诚心。 洛零瞬间就明白了:“魔界起战乱也影响到了六界平衡。” 话外音:时间确实是个问题,我们六合小队也会很忙,没时间一直跟着你等你有空。 “分头行事?我之后一定会找你的。” 洛零很简短地道:“行。” 这样看似神游的对话,让苏九九跟炎鸦都感到没头没尾,先不说这两人对话中那奇怪的默契,就这样很自然地就信任了对方? 当然,只有当事人的林子月和洛零知道,这完全是一种对自己的信任,出于对自己的自信,她们敢于只用口头交易来跟对方做约定。 “怎么联系?”林子月问。 “等下。” 然后洛零探头到屋外,把冷鬼王喊了进来,冷鬼王的目光总是不敢落在林子月脸上,林子月那种平静温和的目光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冷鬼王替洛零心痛。 冷鬼王最后还是把一张薄纸交给了苏九九,而不是给林子月。 洛零倒是很有默契得对林子月道:“传送门,我们随时能来。你自己来最好不过。” 这句话就让林子月思索了下,还是冷鬼王解惑道:“其实灵魂修复也要一定灵魂强度的,你还差了些,其实让z给你进行些特训还好。不然到时候洛零的灵魂修复好了结果你……” 苏九九和炎鸦的眼里都有警告的意味,像是钉子般扎在冷鬼王脸上,冷鬼王的嘴角抽了抽:“那肯定好多人找我们拼命,我们六合小队的招牌又不是拿来砸的。” “谢谢你,洛零。”林子月很郑重地道谢。 洛零脸上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但是她的神情没之前那么冷漠了,似乎只是待在林子月身边,就能被林子月的情绪感染不少,洛零回道:“该说谢谢的是我,不然到时候伤了你,我会被z说教的。” 然后洛零又加了句:“她好磨叨,我学不来,不然我也想磨叨你。” 别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林子月却懂了,不顾苏九九的抱怨,她挣扎着下了床,给了洛零一个友好的拥抱。 “如果冷鬼王欺负你,姐姐陪你去跟z告状。”林子月低声跟洛零咬着耳朵。 洛零的脸居然红了,吓得冷鬼王感觉自己要魂飞魄散了,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句话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很清楚,但是为毛洛零反应这么大!他日夜嘘寒问暖、真情实意地表达爱意的时候洛零都没这种反应啊! 洛零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这一次真的露出了人性化的自然微笑,冲林子月点点头。 冷鬼王的眼珠子没有直接滚到地上已经是他心态好了,而且洛零绝情的状态有了起色,他觉得自己的春天应该也不远了…… 可惜他不知道,这只是林子月跟洛零在一起的时候灵魂间相辅的气场自动补足,所以洛零才会被林子月的情绪所感染,也变得人性化,等到之后回了六合,冷鬼王继续面对的就是那座耿直而理智到极点的冰山坨坨了。 所以匆匆而来的洛零,又带着冷鬼王走了,他们还在幻世留下了一个定位坐标。穿过那扇传送门之前,洛零深深地看了眼林子月,眼中的意义很明显: 万事小心,不要在我们再相见前出事啊。 林子月用眼神安慰了洛零:你也是。 不过洛零倒是留给林子月两个人,具体说是一狐一鸦。 苏九九牵着林子月的手,絮絮叨叨地问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讲了自己和炎鸦在六合的事情,见到z了,是个很亲切温柔的人,跟林子月的气质有点像,但是更加端庄严肃,但是却没有苛责她或者炎鸦,而是一视同仁让他们待在六合小队的居住地,也没有真得囚禁他们,还真的帮他们找到了林子月。 准确点说,是z突然发现了林子月原本不可追寻的踪迹,然后才能用大范围的传送把跟林子月有灵魂感应的洛零和炎鸦送过来。 炎鸦听着林子月说得事情,疑问很多:“你说阿斯……孟离跟那个七宗罪的同僚都在这?别人也被草莓传送过来了?” “目前推测是这样的,但是我也不知道草莓要做什么。她前两天还来了幻世,但是没等我找她麻烦就先一步跑路了。” “哼,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提起草莓,苏九九就有些咬牙切齿:“不是那个天打雷劈的恶魔渣宰,你哪里会吃这么多苦!幻世背后藏着这么多陷阱,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拦着你不让你玩就好了,直接把那个该死的游戏舱丢出去……” 林子月讪讪地笑了笑:“也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怪不得人家嘛。” 苏九九尾巴有点炸:“我不管!她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绝对要她好看!” “话说,你们见到花朝派的弟子了么?我们最好赶紧下山……虽然山门受损严重,但是不让男子上山的规矩应该不会轻易被破,要是轩辕煜急了可能会因为进不来跟她们起冲突,我想要跟她们说声就离开。” “冷鬼王之前不是也在这?”苏九九很疑惑。 炎鸦摇摇头:“当时没人注意吧,毕竟战况刚停,我们又是直接传送进来的。但是如果有人要上山,肯定会被拦下来。” “嗯,所以还是早点走吧……” 林子月的话音还没落,外面来人了,敲门声很不耐烦。 “请进!” 鱼倾蓉当先进来了,面色通红气息不匀,眼里也有些燥郁,手握得紧紧的,似乎刚刚跟人争吵过,她身边就是汤灵灵,汤灵灵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正擦着眼角的泪水。 两人进了屋一左一右立在门边,身后那个宫装凤簪的女子走了进来,冲床边的林子月鞠了一躬,林子月吓得赶紧拉着苏九九闪到边上去了。 “掌门使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林同道对花朝派的救命之恩,您的同伴已经到山脚了,要不是他们来,我还不知道你……还好左护法已经一五一十跟我讲了林同道的恩情,不然真的不敢想象花朝派会如何。要不是我大意,为了撑门面带了最好的一群弟子走,也不至于如此……”掌门的表情仍然很淡漠,但是林子月能感受到那份平静下滔天的怒火、愧疚和悲痛。 所以林子月下意识安慰起来:“不是的,这不是掌门的错,毕竟这种事情谁都算不到。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掌门你……节哀。” 掌门摇摇头:“谢谢林同道的好意,还有我这两位师侄……她们是打定主意要随你一同离开,不知林同道可否照拂一二?” 林子月愣了下:“鱼倾蓉和灵灵?你俩要跟我走?花朝派现在正是受创最严重的时候,正需要人手帮忙,也得花些时间走出这场惨剧,你们跟我走真的好么?” 汤灵灵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我走过那些树林都会想起……林姐姐,师傅说了我们永远是她名下的弟子,掌门也说了,愿意让我们一直用花朝派的名头出去,不算逐出山门而是外出历练。不论我们以后过得好坏,花朝派都是……我们随时可以回来的地方。如果我们想要加入别的山门,让那个山门传信给花朝通知一声就行。” 鱼倾蓉的声音也很疲惫:“你还不知道吧?甚至有弟子直接趁乱跑下山的……我们这些留在山上没走的人倒是成了忠义之人,但是患难共完了,那些跑的人现在又要回来,正闹得很凶,我看到她们的嘴脸真怕自己忍不住杀人啊,那些师妹们哭着吐着跟狼群作战的时候她们躲得老远,现在回来请功说‘替花朝派留一丝火种’?真是xx的有脸……” “好了,鱼师侄。”掌门淡淡地打断了鱼倾蓉的絮叨,话里的怒气再也掩不住,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三个人的表情都那么愤慨,林子月心里了然,本来就是这样,人心易散。 这才是花朝派目前面临的最大危机……所以林子月的事情反而被迫搁置了,忙得焦头烂额,要不是汤灵灵带着轩辕煜几人找上门,恐怕掌门根本想不到见一直被人引走的鱼倾蓉,自然更不会有人主动提起这个外人的事情了。 林子月拢了拢衣服,感到有些冷。 “林同道,那我就先行一步,还有诸多事情要我亲自去处理,就不送了。” “掌门,花朝派此难过后必定人心离散,但又何尝不是个重生的机遇呢?” 掌门冷峻的脸上露出很淡的笑意:“有理,妾身再次谢过林同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花朝派掌门离去的背影,林子月总觉得格外萧索。 第146章 乱与绝 林子月是被苏九九用狐尾卷着下山的,倒不是她一点路都不能走,而是没走几步眼前就发花。虽然汤灵灵再三嘟囔自己也能背,但是不论林子月还是苏九九都觉得没必要劳烦一个小孩子,结果弄得汤灵灵开始嘟囔自己不小了、明年就能说亲之类的傻话。 维持乌鸦形态的炎鸦安静地蹲在苏九九肩头,眼光却时不时瞟过鱼倾蓉,鱼倾蓉也记得这只乌鸦会说人话,但是光看着人又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她很摸不着头脑。不过鱼倾蓉能感觉出来炎鸦不待见自己,也就不详问了,省得自讨没趣。 山门确实有异样,花朝派那座拱门上的花朵全都飘了起来,上面蕴含的敌意显而易见,它们统统颤抖着花瓣,随时可能向对面那几个男子发起攻击。 轩辕煜看到了苏九九,自然看到了她背后的林子月,刚想飞奔上去就被自己老哥把住了肩头,轩辕彦说:“都等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时,那花阵挺危险的。” 轩辕煜因为忧虑一早上,此时眼睛被心焦熬得通红,本来熬夜对他们的身体素质来说不是问题,但是心中思虑太甚,自然会让人精神憔悴的一面显露出来。 可是轩辕彦都这么说了,轩辕煜深呼吸了下,无比郁闷地瞄了眼那些颇为警惕的花枝。 苏九九看到了轩辕煜,但是神情并不怎么热切,只是淡淡地点头,就用带着警惕的目光望向轩辕彦和孟离。 轩辕彦为了以后降低这种敌意,赶紧摆手说:“我虽然是七宗罪的但可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我只是轩辕煜他哥!不信你问孟离!” 炎鸦适时地加了句:“孟离倒是很传统的恶魔,还是魔界出来的,可惜在人界待多了,还搞了自我封印,我们一群人打他一个肯定打得过。” 孟离林子月也提过好几次,虽然是恶魔,但是苏九九知道林子月看人极准,所以对于林子月的朋友,她即使心存警惕也不会当面刁难给人难看……反正炎鸦都鄙视了一番嘛,现在孟离正在跟炎鸦用某种魔族语言斗嘴,场间别人谁都听不懂,但肯定是非常难听的话。 几人走过了拱门,轩辕煜冲了上来,他指尖直接一晃,林子月就落到了他的怀里,苏九九差点被吓得炸毛,但是看到轩辕煜眼里闪着泪花,林子月搂着他的头低声劝慰,苏九九没好气地用眼睛在轩辕煜身上刮了几下,完了,这臭男人装什么可怜呢!这傻姑娘要彻底搭进去了! 苏九九又望向布鲁,这个看着穷酸书生气质和朴实青年样貌极其不协调的人,好像没什么印象,林子月也从来没提过,看上去有些怪异,但并没有特别让她抵触的妖异气息,所以苏九九眼神并不温和,但语气比较客气:“请问你是?” “我是林子月的侍从,布鲁,很高兴认识你,想必你就是林子月偶尔会思念的人里……其中某位了。” 这话更怪,林子月还因此从轩辕煜怀中抬起头,不满地瞪了布鲁一眼,而布鲁的话更像是某种叔辈关爱晚辈的语气,并不像是他自称的侍从,苏九九不显眼得皱了下眉。 林子月被轩辕煜背到了他背上,才有气无力地道:“布鲁是那座天空之城的居民,就我以前跟你提过的漂流城原型,我们也受过他的帮助,他既然要跟着也没关系。” “嗯……没什么印象,不过你既然觉得他没什么问题,那我相信你。”苏九九说道。 布鲁的眼皮垂下,敛去了一丝笑意:“那么那两位是什么情况?鱼姑娘和汤姑娘?” “她们跟我们走,没事的,没事……”林子月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埋在了轩辕煜背后,她这段时间勉强撑着送走洛零、会见花朝派掌门,到现在终于让轩辕煜放心,虽然并没有什么体力负担,但是心力又消耗不少。与苏九九重逢痛哭,又劝走了洛零与冷鬼王,与花朝派掌门见面的时候林子月更是强打了十二分精神,此时见到轩辕煜几人一放宽心,早就疲惫不堪了。 所以林子月闭上眼睛,可能是趴在轩辕煜背后让她心安,她很快就睡着了。 鱼倾蓉复杂地瞥了林子月几眼,冲几人说:“我要跟你们下山去……游历东升更有趣,我想通了,当个游侠也比在这里当金丝雀好,花朝派待得我心烦。” 汤灵灵没有说话,垂头绞着自己的袖子。 鱼倾蓉只好替她解释了下:“我们俩会一起,不然我不放心灵灵。你们觉得烦的话,我不会强求跟你们一起走,跟着你们就行,我们会自己跟上你们的。” 孟离冲她点点头:“没事,你跟着我们就行。” 鱼倾蓉那疯狂花痴的一面回来了,之前那些郁结和悲戚一扫而空,她两眼放光满眼含春地望着孟离,深情款款:“天呐,孟公子您怎么这样,这可是私奔,是要跟我私定终生了嘛!没关系的,即使没有名义上的领证,只要您跟现在这样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 “疯了疯了……这个蠢女人真的疯了……”炎鸦目瞪口呆地念叨着,这个女人似乎不仅对灵魂契约没有感觉,甚至还存了这种念头?看到孟离板着的脸几乎崩溃,炎鸦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憋笑憋炸了,这可太搞笑了! 不得不说,真是一物降一物,虽然没见过被自己的灵魂仆从又吓又恶心成这样的。 炎鸦甚是欣慰,孟离这恶魔这辈子都有洗不掉的污点了,这种事儿可以笑话他到天荒地老了。 “我说,孟离你怎么不直接用契约约束她?” 孟离恶狠狠地瞪了炎鸦一眼:“自我封印有什么办法!解开的话我那些能力多麻烦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炎鸦终于忍不住了,笑得直接从苏九九肩头滚了下来,落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一丝形象都没了。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孟离的冰块脸已经红黑变换过好几次,也没人打算问了,那不是冲在他气头上找不自在,纯讨打吗? 只有鱼倾蓉,仍然一脸沉醉地盯着孟离,觉得心上人连生气憋着都这么好看,真是人间绝色啊。 对孟离来说,是绝望。 因为鱼倾蓉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以后这样的日子只会多不会少了! 孟离不是那种会大发雷霆的人,除了跟炎鸦这个老朋友拌嘴,大部分时间大家听到他说话,要么是正经分析要么是一针见血的嘲讽,偶尔就算碎碎念,骂人也会刻意用没人懂的古式魔族语言,这个人很讲究,从不轻易失风度。 所以他没法跟鱼倾蓉生气大骂,拉不下来那个脸。 只能把脸拉得有多长拉多长,脸色差得都快能冻死人了。 也就鱼倾蓉满眼赞叹跟在他边上发花痴,没看布鲁和轩辕彦都离孟离五步远了吗,还在往边上不动声色地挪着脚。 鱼倾蓉缠着孟离,汤灵灵就落了单,苏九九对这个小姑娘印象挺好的,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在那绞袖子,怕她把自己那身好看合体的襦裙扯烂了,所以拉着汤灵灵聊起天来。 知道了汤灵灵的过往,苏九九更是母性大发,她本来就是个挺爱照顾人的性格,当然心疼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没多久苏九九就拉过汤灵灵的手,絮絮叨叨讲起她跟林子月来的那个世界,让汤灵灵听得好一阵神往,两个人倒是亲热起来。 轩辕煜背着林子月沉默地走着,脸上时而温柔时而阴郁,除了轩辕彦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轩辕彦因为了解所以清楚,轩辕煜一边很享受这样被林子月依赖,又因为自己没帮上她让她遇险而极度自责。这种负面情绪轩辕彦作为哥哥还真的不好劝,毕竟两个人的感情里他也插不上话,也就林子月才能抚慰轩辕煜这种别扭的情绪。 炎鸦却飞到轩辕彦肩头,布鲁跟他们走到了一块儿,偶尔说着两句,大都是六合一些见闻和轩辕彦讲述幻世的经历,炎鸦这才知道七宗罪不仅有关,还跟林子月关系这么深刻,他不仅多留了一个心眼。 然后一个蛇头从轩辕彦的口袋里探了出来,满是警戒地瞪着炎鸦。 炎鸦瞬间就炸了,要不是轩辕煜反应极快,直接将炎鸦传送到了十几米外,恐怕炎鸦就直接扑到林子月脸上扇她巴掌,弄醒她讨一个解释了。 “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炎鸦用爪子冲轩辕彦的方向虚点着,一脸被抛弃的表情:“明明是我先来的!这条破麻绳是从哪儿捡的!哪有这么抢人的!” “没事没事!我说炎鸦,博缇丝是丫头主仆契约对象,跟你不是一个级别嘛,火气不至于这么大……”轩辕彦打着圆场。 炎鸦听了这话,确实没刚才那么气了,也对,林子月跟他签订的不是普通的灵魂契约,是共生的,但这条破麻绳……还是看着来气! 炎鸦冷哼一声,重新蹲到了苏九九肩上,是绝对不想靠近那条“麻绳”了。 博缇丝有些懵,看了看轩辕彦又看了看炎鸦,只好又把头缩回了口袋里,这好像不是一个出来的好时机,反正林子月没有生命之忧,它自然没什么好关心的。 一群人并没有回去无忧栈,本来会对此有疑问的林子月正睡得香甜,鱼倾蓉忙着发花痴智商不在线,而汤灵灵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她始终是个心大的性格,被苏九九拉着闲聊,也就抛到了脑后。 在上山接林子月的时候,轩辕彦几人商量了下,感觉不能继续待在无忧栈,毕竟这次跟花朝有所牵扯,总不好到时候让钱丘也扯上关系,所以他们果断地搬了出来,在城西找了个偏僻的一片小院子,本来院子里住着三四户人家,但是听到要借住七八天就有十个银币,立刻欢天喜地地搬了出来,拿了钱去亲戚家串门去了。 此时一行人去的就是这个小院子。 还好院子够大,凭空多了这么些人也能分出屋子来,只要等林子月缓口气,就能继续赶路了。 苏九九拉着汤灵灵和轩辕煜到厨房里准备饭菜,虽然厨房不大但是油盐酱醋菜米要什么都有,那几户人家什么都没拿走还让轩辕彦他们随便用。 孟离出去采购了,结果有个尾巴黏在身上,他只好拉着脸把布鲁也带上了,不然要跟鱼倾蓉一对一上街……孟离真怕自己被气死在街上。 “给她煲个粥……好消化……”轩辕煜检查着米缸和锅碗瓢盆,嘴里这样嘀咕着:“早知道应该喊孟离买些排骨的。” 苏九九挑了一些菜出来,应该是早上刚买的,还挺新鲜,嫩绿的菠菜苗和韭叶看着就舒服。汤灵灵很自觉地搬着水盆到边上洗菜去了,但总是时不时偷偷瞥两眼,看别人在做什么。 毕竟轩辕煜一直没出去,汤灵灵还以为他是来烧水泡茶什么的。 结果等到真的起锅做菜的时候,汤灵灵才知道“主厨”不是那个看着特别温婉的大姐姐,而是那个老爱碎嘴的大哥哥。 不过这种安逸没有持续多久。 等到午饭时间,孟离三人倒是踩着时间回来了,就连鱼倾蓉都没有了发花痴的心思,急急跟刚醒过来的林子月道了别,又往花朝派山上去了,说是认识的玩家上线了,刚刚给她说了官网新发布的消息。 还没等林子月细问,鱼倾蓉就跑了,不过离开前没忘冲孟离抛个媚眼,孟离已经看开了,权当自己眼瞎。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孟离看了眼布鲁,还是布鲁先注意到街边有商贩闲聊,他们才去到当地府衙门口看到了公告,居然是由东升大陆最大的几个山门联名发出的警告通知,用东升官府法阵传书才即刻传到了各个有声望山门附近的城市。 是的,东升还是有官府的,但更多只是象征意义上监管下民生,表面上跟各大山门互相恭谨和睦,其实背地里东升的官府就是各大山门手下的资源而已,只是大家总要安心修道,不好天天出面打理国事,索性推出一个皇帝和一个官戏台子,让有意向的人自己去争去。 但是这样紧急不顾情面地动用东升国的官府,就是因为那通知上面的消息太过紧急。 消息分两部分,一部分寥寥几句,声称东升大比一个月后就要提前举行,请各位同道尽快前往镜花山庄旁的京城议事。 而第二部分就是这个“议事”的核心内容了。 花朝派被袭击不是个例,许多山门附近都出现了空间裂缝,各种魔气冲天的妖物正在东升大陆四处冒出来,有几个偏远的小山门甚至没能撑到别人去援助,就遭受了灭顶之灾。 这对于和平几百年的东升大陆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所有出名的不出名的山门都必须正视这个问题,因为那些魔物的目的很明显,越是灵力饱满的修道者,越是让它们垂涎。之所以大部分民间城市无恙,就是因为这些魔物专门攻击那些修道山门,以修道者为食! 通知上详细介绍了这些魔物的危害性与事态的严重性,更明确点明这些魔物“以人为食,尸骨无存”的可怖,警告各地民众一定要警惕这些魔物的踪迹,一旦发现,请立刻禀报官府或最近的修道山门。 而巧的是,鱼倾蓉刚好收到了花朝派另一位玩家的消息,她刚告诉那位玩家自己已经离开了花朝派,却收到了那位玩家的提醒,官网更新了魔界入侵的事件,现在东升到处都不安全了,离开山门保护的玩家将要面临魔物的威胁,即使是那些修武道的游侠们也不例外,即使在山门里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一旦山门被攻陷,玩家们就会被强制传送进入待定区域。 这个待定区域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据官方解释,会在死亡惩罚的三小时后进行角色排队,重新将玩家传送至随机的安全地点,更多是作为流亡山门的弟子,前往还存在的山门进行援助,当然这个等待时间是可以下线的,过一会儿重新上线就自动进入新的山门范围了。 论坛上已经被东升大陆的玩家们炸翻了。 鱼倾蓉此时跑回花朝,一方面是当面询问自己在意的细节,另一方面则是想把那个玩家也拉来,自己一个人混在这群“npc玩家”中间,她还是觉得不踏实。 但是随着孟离和布鲁将那张公告的内容跟众人复述了遍,屋子里沉静了好一会儿。 “咳咳!情况可能更严峻……他们都贴了公告出来,是因为事情已经兜不住了。只有灾害难以被掩盖的时候,人们才会拼命联合起来。我不信东升这些山门之间没有仇家,但是那几大山门都能放下过往恩怨和斗争,联手发通告……” 孟离很赞成林子月这话:“是的,几大山门的设定,或者说主系统展示出来的背景,是他们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不论是山门本身还是世俗,都拥有最稳定且强大的底蕴。他们都被迫联手,说不定被灭门的山门远远不只通告里所说的那些,但是为了不引起慌乱,他们只能将实情对民众隐瞒。” 苏九九看着炎鸦问:“你对于那些低等魔族有什么好办法么?” 炎鸦摇头:“杀光是唯一的办法。离开魔界这些低等魔族适应环境会有难度,所以繁殖力会大幅降低,但是除了剿灭没有别的好办法。” 轩辕彦担忧的却是其他方面:“万一有真正的魔族呢?我是指那些有智慧、有指挥的魔族大军。之前那六合的人不是也说了么?魔界既然起了战乱,肯定不只这些低等魔族出动。” “那倒不用担心,幻世太小,根本不会有高等魔族盯上这里,毕竟这里的能量跟上层世界相比差得太远了。” 轩辕煜正给林子月倒水,看着她一点点咽下去:“我们尽快出发。” 林子月点点头:“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就是有些胸闷而已。” “林姐姐身体不适,我们可以租马车走。要是、要是搭商队的顺风车,到京城也就二十天而已……”汤灵灵大着胆子加了句,结果别人一扭头看她,她的声音就自然而然得低了下去,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小小声地念着,又开始绞自己的袖角。 苏九九拍了拍汤灵灵的头:“灵灵这个提议靠谱。” 布鲁当下就在床边跟林子月交待了几句话,然后从林子月那里拿了一袋子的银币出门了,林子月顺便让孟离跟他同行,找钱升说一下几人的情况,怎么说也要谢谢这个小胖子,马上就就要走了,不能当面道别也是因为事情紧急。 林子月虽然暗叹自己的伤势,但是一边走一边养,没几天也就缓过来了,早点出发早点放心啊。 其他人各自准备去了,一个接一个出了屋子,倒是苏九九又犹豫了下,不过话没出口,被炎鸦催着一起吃饭去了。 轩辕煜又给林子月的茶杯里倒满了清水,目光忧虑。 林子月有点撒娇地将茶壶拦到茶几上,握着轩辕煜的手,感到他的手指发寒,居然比她手上还冷:“怎么了?” “你一直没说……没跟他们说那件事情。” “什么呀?”林子月揉着轩辕煜的手,想捂热些。 轩辕煜觉得喉咙有些干涩:“v。” 林子月一怔,然后温柔地勾弯了眼睛:“我只敢告诉你啊……我不能再让他们也……其实我也不该告诉你的,是我自私,但是一想到要把这件事情憋在心里,我都觉得痛苦,沉重得想要一觉睡过去,再也不醒过来。” 她将手里的茶杯塞到了轩辕煜的手里,捧起来:“但是有你在,我觉得我还能面对他。就算是死,也能无惧无畏无憾地面对他。” 林子月抬头,眼睛从轩辕煜的额头勾勒到他的唇角:“如果真有那时候,答应我把所有人送走。你的能力应该足够,不用送回我们原来的世界,只要远远地丢到他们赶不过来的地方就行……那毕竟只是我和v的事情。” 轩辕煜觉得嗓子不是干涩,而是哑得难受:“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个要求。” “别傻了,我不要你跟我去死。殉情太无聊了。” 明明说得是自己的绝命路,为什么林子月眼里还这么淡然、温和?轩辕煜都觉得自己胸闷得快无法呼吸了,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抛下他去死的话? 林子月掏出一块水晶,里面无数光芒流动。 是那块灵魂水晶。 她把茶杯拿了回来,郑重地将水晶放到了轩辕煜手中。 “到时候你抓紧机会,我的灵魂也能存在这里。逃走的话,k的能力足以甩开v,我虽然拿不准v的能力是什么,但绝对不包括随意穿越空间。所以你要完成我和洛零的约定,把我带去六合,z会有办法,她既然能帮洛零,那么我用生命完成约定,洛零就一定会帮我。” 林子月眼中没有泪光,倒像是倒映着炽热太阳的月亮:“所以你一定要活下来。” 轩辕煜觉得胸口的沉闷变为沉痛,他闭上眼睛,在林子月的嘴边啄了下。 “我答应你,如果真的面对那一天,我一定会活下来。” 他再睁开眼睛,眼中没有泪光,只是炽热如太阳。 “一定。” 两个人对彼此说道。 第147章 行路者们(上) 因为消息来得比想象中还要紧急,所以隔天林子月便强撑着精神,不顾苏九九和布鲁的建议,坚持踏上了路程。 “我主要想的是赶在那大会之前去镜花山庄……我总有很糟糕的直觉,那个不动的坐标可能真的是因为被囚禁了,如果真的有议事大会……” “那个囚徒很可能被当作象征性的祭品是吧?然后借着人们情绪激动,彻底掀起剿魔战争,甚至东升向其他大陆伸出手?”孟离总是很快能跟上林子月对最坏情况的猜想,将她不太想说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 出于这两人极度消极的猜测,其他人的精神都有点绷紧,尤其是轩辕彦,跟孟离不同,他虽然说不上关心其他同事,但确实有份同僚的情谊在里面,并不赞成孟离观念里的“独善其身”。 总归还是认识的人,虽然是恶魔,但也是认识的恶魔。 不过轩辕彦就没林子月或者孟离对人性那么消极的观念了,但是一行人确实急着赶路。 鱼倾蓉加入了“天外来客”的佣兵小队,还是轩辕煜带着她去海角城的府衙登记的,这些官方组织倒是跟艾撒塔大陆上那些技能行会之类的建筑类似,只是规模小了很多。 东升大陆的传送阵还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传书阵法虽然普遍,但是传送阵只有大城市才有,所以包子三人还没办法过来会合,让林子月松了口气。 “现在人都够多了!” 轩辕煜在这样跟林子月抗议过。 结果他没注意到炎鸦正窝在窗缝那里,炎鸦一开口轩辕煜还吓了一跳:“林子月受欢迎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你好意思赶谁走?” “你懂我意思了吧!”轩辕煜有点委屈地冲林子月喊道。 炎鸦转了一圈,用尾羽对着这个热恋白痴,懒得搭理他。 前前后后算上炎鸦加起来都九个人了,要不是博缇丝被列入了动物行列,就十个人了。 一群人租了三辆马车,就直接上路了。 林子月被列入伤残人员和补给仓库,所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了一辆马车,轩辕煜死都不给假于人手自己替她驾车,汤灵灵和鱼倾蓉一辆,苏九九便很自然地承了一份差事,最后布鲁赶了一辆里面坐着孟离和轩辕彦,当然偶尔一群人也会换班,还好有炎鸦、苏九九和博缇丝的天然威压在,他们倒不用担心马匹难驯的问题。 说来神奇,鱼倾蓉的上下线……居然就是睡觉。 有时候一睡睡很久,汤灵灵很自然地说这是师姐的老毛病了,结果鱼倾蓉再次上线的时候,迎接了炎鸦和轩辕煜微妙又嘲笑的眼神,让鱼倾蓉满头雾水。 前几天非常顺利,林子月也终于恢复过来,将轩辕煜强行踹进了马车里,这几天她快被憋死了,好不容易能驾车玩,这对她来说当然得试试。还好炎鸦一直蹲在那马儿的头上,指东往东指西往西,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然整个行程速度可能都会被拖慢几分。 一开始汤灵灵还没从离开花朝派的郁郁中走出来,但是三天后一行人在一个大城市里停了一天做休整,于是汤灵灵就被苏九九和林子月拉着去逛街了。 鱼倾蓉?还在孟离那儿要死要活得磨人呢。 这个大城市跟海角城相比虽然没有海运,但是本身的底蕴却不知比海角城富裕繁华多少倍,汤灵灵瞬间就被晃花了眼睛,要不是苏九九看得紧,这个小姑娘肯定就走丢了。 车马喧嚣的街头上,大酒楼和商家比比皆是,青衫华袍的人们进进出出,反而不像是海角那样小屋门一家接一家的摆摊子出来。偶尔才会遇到挑着担子的小贩坐在街边歇脚,汤灵灵买零嘴的时候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们都住在城外,每天走好远挑着东西进城卖。 那天在城里逛了很久,走到脚都没了知觉,汤灵灵才被林子月和苏九九半拖半扶带回了落脚的客栈。 汤灵灵一人一边揽着两位“姐姐”,大笑着撞开了房门,却又哭着扑在那绣花枕头和大红的锦被上,嘴里不断嚷着乱七八糟的胡话,汤灵灵的声音穿过枕头变得很闷,但是一声声“为什么”和“谢谢”都重得要刮人眼眶,凄切得听了都难过。 苏九九坐在床边,将汤灵灵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林子月却叹了口气,能把憋了这么些天的心结哭出来,才是汤灵灵真正走出花朝派阴影的开始。 她还是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拖累了她,而不是这个傻孩子像现在这样对林子月心怀感激,但是这些话又不好说出口。 所以林子月望向苏九九,苏九九动作细微地点头,林子月这才走了出去。 至于苏九九和汤灵灵说了什么……林子月不担忧,苏九九要是不可靠,那林子月觉得自己身边就真没人可靠了。 隔天再次出发的时候,汤灵灵的神情很平静,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又回来了,只是偶尔望着路边树林发呆的时候,她的眼里总倒映出一抹忧郁。 林子月驾着马车,好不容易将轩辕煜赶了进去,一偏头,注意到汤灵灵正坐在车厢外靠在苏九九肩头,只能一声长叹。结果林子月还被看透她心思的炎鸦翻白眼嘲笑,毕竟都听过了事情前后,炎鸦对于林子月这样替别人烦恼的行为一向很不耐烦。 “你活这么大难道也是别人替你活的吗?你替她悲伤什么又不能让她少难过些,那你为何还要让自己难受?” 林子月哑口无言。 炎鸦眼里有责备:“你想做的事情不能心软,你又不是个看不透的人。” “可能是因为人一多,我就……有些退缩,想把自己藏起来吧。”林子月笑得有些惨白。 炎鸦用喙间在林子月脸颊点了点:“我们支持你,与你同在,会因你而荣,自然也明白……有可能因你而陨。” “不知不觉中我还是拖累了好多人。”林子月摸着自己刚被碰过的脸庞说。 炎鸦的眼睛闪闪发亮:“你做了你的选择,而我们做了我们的。只是我们做的选择是支持你而已。” “……谢谢。” “谢毛!还不是因为灵魂契约的锅!我又没得选择,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 炎鸦的话还没落,突然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某种东西断裂了,他跟林子月之间那层无形的连线被强行切断了。 林子月却神色如常:“分开的这段时间,我学了很多东西,但是总能发掘出更多惊喜呢。因果之线真的是种好用的东西……” 她微笑着侧头,眼眸里的温柔底下藏了一口井:“你不觉得么?” 炎鸦的毛却瞬间炸了,但是他一反常态,虽然气得暴跳如雷,但是却一言不发地飞离了林子月肩头,黑色的羽毛穿过鲜绿的树冠,似乎透着缝隙往天空展翅而去。 林子月眼帘下有泪光隐没,她捏了捏鼻子,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轩辕煜从车厢探出了头,对话他统统听到了,而这件事是林子月昨天晚上下定决心后,就告诉过他的。林子月对轩辕煜不做隐瞒,他也不愿对她做任何阻拦,此时知道她神伤,他便钻出车厢,接过林子月手上的缰绳。 林子月刚想钻回马车,却被轩辕煜拽住了手:“小月,陪我坐会儿好么?” “嗯……好。” 明明需要陪伴的人是她,但是轩辕煜却问林子月说陪他坐会儿。 林子月将脸埋在轩辕煜肩头,无比心安。 正在驾车的孟离是看到炎鸦飞走的,极其诧异,不过注意到林子月跟轩辕煜的脸色都不好,他只是转了很多个念头,但都没有问。 不过林子月不知道的是……那天深夜孟离听到林间有声音,在用魔族语言低声骂着,夹杂在“簌簌”摇曳的树丛里,几不可闻,要是不懂那语言的人,大概会当成老鼠在吵嘴吧。 所以孟离很安心,所有担忧都被他自己扫空了,那个沙雕乐意闹别扭,那就让他别扭去吧,一路上这么无聊,正好看乐子。 林子月最大的特质就在这里……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吧? 她那种无形间的感染力与亲和力,使她身边的人难以割舍,所以总是处处逢缘……那都是她自己的因果之线啊。 孟离不打算点明林子月,反正点明了也无法改变。 他听着外面的低声咒骂和风声混在一起,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居然都对这种生活起了贪恋。 这一夜平安过去了,或许是因为外面风声树声有点大,林子月总是睡得不安稳,老梦到炎鸦当面委屈巴巴地喷她,让她早上起床的时候也一肚子气结。 都放你走了,为什么还那么怨我! 这一天,在经过一片人迹罕至的湖边歇脚时,一行人的旅途开始不安稳了。 一开始是林子里传来怪异的嘶吼声,但很快那嘶吼就冲出树林,惊到了边上的马匹,要不是苏九九反应快,立刻放出本体的威压强行让三匹马镇定下来,恐怕马车就要被掀翻了。 黄白条纹的兽影直扑向坐在湖边石头上的林子月,林子月的月杖都还没落进手里,数十道空间裂缝就凭空出现在她身前,轩辕煜神情淡然地坐在她边上,只是挑着眉竖着手,只要他合下手掌,那些空间裂缝中的乱流便会听命而出。 那似虎似豹的灰色魔兽转了个头,巨大的尾巴在地上一甩,呛鼻的红烟被它的尾巴扬起,结果在轩辕彦的冷笑中,这阵毒雾还没扩散就被白烟吸了个干净。 这只魔兽炸毛了,能独行的扮豹大多是被角逐首领失败后被驱逐的,智商与人无异。刚才在树林里,它跟那只乌鸦站得太专注,没发现这边居然有这么难啃的骨头,本来想随便叼走一个看上去好吃些的人类,结果这群人里不仅有妖族,居然还藏着远超自己的高等魔族。 这只斑豹身上满是烧伤的痕迹,只是一眼林子月就能看明白,知道炎鸦想要解决或者赶走这魔兽只是瞬息的事情,不过炎鸦似乎拿它当沙包撒气来着,没有下死手,所以这个斑豹狡猾得瞅了个空子,立刻扑近了这边休息的人。 但是,这边等着它的却不是饱餐的盛宴,而是一群更加可怕的敌人。 几十秒后,这只斑豹就在孟离的剑下断了气,毕竟这些天憋得发慌的可不只那个闹别扭躲起来的炎鸦。还好鱼倾蓉下线了,“投影”正在车厢里安睡,不然孟离可受不了她那种接近“捧杀”的无脑夸,太膈应人了。 林子月望着树林大喊起来:“你出来吧!是我不对!我做那件事情本来应该问你的!” 没有回应,其他几人都不傻,一整天炎鸦没出现,他们也都猜到了些什么,静静看着林子月冲林子里傻喊。 “你要是愿意跟着就出来吧!何必这么为难自己!你要是想要一起走,我们就一起走嘛!对不起自作主张了!你别这么跟自己置气啊!” 还是没有动静,林子月喊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太傻气了。 不过那天晚上,几人在车厢里休息,或者在临时搭的棚子下守夜时,孟离又听到了外面絮絮叨叨的骂声。 他听得很是心烦,索性就钻出了马车,将守夜的轩辕煜和轩辕彦赶去睡觉了。 轩辕彦有点郁闷:“我又不算人类,睡不睡觉坐这儿冥想都一样……” “让你进去你就进去,罗里吧嗦。”孟离很不耐烦。 轩辕彦闭嘴了,狐疑地瞪了孟离一眼,才钻进了马车,不过却贴着窗角高高竖起耳朵。 但是让轩辕彦郁闷的是,他听到了那个有些哑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听出来那是炎鸦,但是两人说得什么,轩辕彦是半个字都没听懂。 他暗自呸了两声,果断冥想休息。 孟离往篝火里添了点柴,几点火星蹦到了炎鸦的身上,炎鸦眼皮都没抬,闭着眼睛打理自己身上的羽毛。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耗下去?” “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脸面问题?说真的,没人知道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就算闹别扭也没人晓得,你有什么拉不下脸的?人家一个监察使传人都不要面子得冲着树林傻叫唤了。”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她就能乱做决定,弄得好像没了契约我就头也不回就走似的!我是因为契约才跟着她的嘛!苏九九跑了六合苦苦追寻她的痕迹搞得自己水深火热,难道我就没有嘛!” “那我问你,如果一开始没有契约,你会多看她一眼吗?” 炎鸦不说话了,想到最初在那个村子里,林子月拖着思诺逃跑的样子,很无能,但是却竭尽全力挣扎,还能鬼精得想起水的克制效果,最后那么恰好就让她成功结束副本,还是她运气好的缘故吧? 孟离又道:“也就是说没有契约,你根本不会对这个人类有兴趣,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她当成自己人跟她置气,不是吗?” 炎鸦盯着火光摇曳的木枝堆,眼里是掩不住的迷茫,因为孟离说得确实是实话,但是炎鸦还是倔着脾气:“但是她凭什么就决定?契约是双向的!她一句话之间就断了——” 孟离实在忍不住,冰块脸上露出微笑:“你明明是舍不得这个契约吧。” 炎鸦怔住了,喙夹到了舌头。 “没了契约,你连留在她身边的由头都没了,但是你又不甘心,因为你早就跟苏九九一样,习惯了林子月的存在。” 孟离的眼睛微眯起来,被火光晃得像是星光浮现:“我觉得林子月……不太正常。” “她哪里正常?”炎鸦闷闷地道。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她那种亲和力太过吸引人,但是跟耀眼的领导式魅力又不一样,是种更加细微温和的黏合感,我怀疑这就是l的能力本质。” “因果之线。” “是啊,一丝丝地落在身上,便自然而然越缠越多。所以你还头疼什么呢?我们都是这样被她牵在身边的。”孟离虽然语气冷淡,但是眼神却很平和。 炎鸦垂下头:“嫌弃她!” “随你。”孟离收起脸上神游般的微笑,看着炎鸦:“但是她给你自由,就是想给你选择。既然她有这个心,你应该更加动动脑子才是……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解开博缇丝的契约么?” 炎鸦瞪着孟离:“这也是我烦的一点,凭什么只把我踢开把那个死麻绳留着?” 孟离干瞪着炎鸦半晌,才说:“你是不是当太久乌鸦,脑子都变沙雕了。她给你选择正是因为重视你!希望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一起前进,而不是因为封印的关系被迫跟着她到处受累……她以后指不定遇到更多危险,到时候她死了,你怎么办?她舍不得你殉命才给你解开灵魂封印,你在这儿钻什么牛角尖呢!” “我就是不爽!她为什么弄得好像我就那么怕死一样!我又不会背叛她!” “你现在这么说,以后呢?你说得准?” 炎鸦的眼里倒映着篝火:“我绝不会背弃林子月,不论契约与否生死不论,我不会继承安朵斯的头衔,我只会是炎鸦,以后也一直是。” 因为这是她赋予我的名字。 “那个乌鸦头的老头子冥下有知……恐怕会被你生生气活吧?”孟离好笑地摇摇头。 炎鸦的火气散了,孟离说得话对他确实有很好的安慰效果,要不是钻了牛角尖,他其实早该想到这些东西的。 一人一鸟都没注意到,随着炎鸦说出刚才那句话,有一抹黑色的丝线顺着夜晚荡漾开来,飘进了林子月的车厢,她手中月色一闪而逝,将那抹黑色的丝线收了起来。 直到经历更多事情之后,林子月才知道,炎鸦居然不声不响就承了无四的头衔。 而起因,只是这个晚上月下言愁,他表露出的绝对诚心。 至少现在林子月和炎鸦都不清楚,其实嫉恶如仇专司诛邪的安朵斯,本来就是c麾下在魔界当卧底的无四。 第148章 行路者们(下) 第二天清晨,林子月早早就醒了,昨晚没了那种怪异的风声,虽然不再做梦,但是睡得还是不太安稳。 她打着哈欠钻出车厢,就感到肩头一沉。 “早。” 炎鸦闭着眼睛,好像这声不是他说的一样。 林子月笑着将它抱进车厢:“早什么早,我去洗漱,你跟着干嘛。” 炎鸦的眼睛翻得几乎整个成了白的,林子月忍着笑,跟揉狗头一样在炎鸦头上顺了两把,被炎鸦气恼地用喙啄了手。 她低声笑着跑了。 炎鸦突然很懊恼,自己昨晚是不是被孟离灌了迷魂汤啊?信那个家伙干嘛!自己回来不还是在林子月身边当苦力……他又不是宠物啊! 但是炎鸦不想变成人身,由于本体的死亡,所以他现在变成人形就会是乌鸦头人身的样子,肯定会被苏九九和孟离嘲笑得死去活来。 不过自从斑豹出现之后,林子月一行人路上遇到的魔物就变多了,出现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解决了数只长牙似象牙、在低空到处飞行的蝠翼怪鱼,前方就是几人之前打听好的歇脚村庄。 至少从那大城市买的地图上来说,这里是有个以枇杷果出名的农家村子,但是这村子附近出现了这么多魔物,那么村子恐怕逃不过被袭击的命运。 林子月没有说话,不打算改变既定的行程,而是催着更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树林间很寂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但却时时有野兽经过的痕迹。 一群人经过的地方,树藤灌木自动避让,马车从林间驶出,来到了官路上。 两侧有不少倒塌的树木,官道上也有明显的血迹,黑色的血液和红色的血液都有,要不是空气里的腥味根本散不去,铺在地面的色块倒像是大片大片倾倒的染料,这条血液编成的长毯,一路蔓延向那个素有“小枇杷园”之称的芦枝村。 但是看到眼前的那些翻倒的凌乱货车,还有各种碎成几截的板车或者马车,林子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其他人更多是警觉而不是悲悯,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魔物。 汤灵灵从车厢里探头出来,被苏九九赶紧塞了回去,但就算这样,汤灵灵仍然被那腥味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苏九九也是神情极痛,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狐族家乡被人入侵时的惨状。 虽然大有不同,但是这种悲凉却相差无多。 是不知多少人的流离失所,是城镇乡县的家破人亡。 一路走来都是血潭,但却没有任何尸体,人的动物的魔物的尸体统统没有,最多就是血沫,连残肢都被吞了个干净。 林子月第一次正视起魔界的存在,问炎鸦:“魔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炎鸦只回了她八个字:“极尽黑暗,混沌无光。” 等能瞄到村子的时候,几个人前进的路上多了些东西。 椭圆形的白卵,大小跟拳头差不多,十几个一串地被红色的线缠在一起,大部分都挂在某些物体上,像是倒塌的树干或者被啃坏的马车,偶尔能看到那些卵在颤抖。 刚刚上线的鱼倾蓉从车厢探头出来,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吐出来,小时候家里人骗她吃蚕蛹后,她就对虫卵有心理阴影,本来只是好奇一群人在做什么,看到这个场景又闻到空气里那种血腥味,鱼倾蓉果断回去睡觉,直接下线了。 林子月跟炎鸦互望一眼。炎鸦虽然没有了灵魂契约,但是却感觉这次闹矛盾之后,两人的默契反而更上一层,此时林子月一个眼神他便会意地点头,从林子月肩头飞了起来。 黑色的羽毛纷纷飞射飘落,却在触及到那些卵的时候瞬间燃起了火光,那些火焰将白卵烧干净后,又挟着一缕黑气倒灌回炎鸦身上,然后再度被炎鸦的翅膀扇飞出去。 就这样,炎鸦不断给马车开路,倒是一路过来全部烧了个干净。 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自然吸引了那些产卵的东西过来。 数百只黑甲红眼的虫子从空中飞了过来,身长有脸盆大,黑色的双翅扇动带起令空气颤抖的嗡响,乍一看体形像是纯黑的金龟子,但是口器却是遍布利齿的长鳌,身上坑坑洼洼跟蛤蟆一样,头顶也有蟑螂一样细长的触须。 脸色惨白的苏九九呻吟了一声,要不是轩辕彦手快,一阵轻烟飘过去扶住了她,恐怕苏九九能一头从车前板上栽下去。 轩辕彦跳到了苏九九身旁,接过了这辆马车的驾驶工作。轩辕彦直接劝着苏九九也进了车厢,让她看好汤灵灵,那小姑娘要是看到这一幕,说不得被直接吓昏过去。 轩辕煜早从遇到敌情开始,就并肩坐到林子月的身边了,这辆马车毕竟是行在最前面的,虽然知道林子月已经恢复过来了,但轩辕煜总是心里不踏实,早就从她手中接过了缰绳。 此时见到苏九九这样,轩辕煜也试探着问了句:“你怕吗?怕的话可以进里面去。” 林子月神色没什么变化:“以前在家蟑螂都是我抓的。” 好吧,看来他没有什么逞英雄的可能了,想跟他哥学一下暖男风采也没有机会。轩辕煜郁闷地想道。 然后林子月看向轩辕煜:“你是怕虫子吗?你要是怕的话可以躲一下呀。” 轩辕煜的脸色瞬间就有点黑,林子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我就开个玩笑啦……” 炎鸦在空中转了一圈,眼睛燃起红色的火光,但是额头上却亮着灰色的火苗,它往高处又飞了些,发现村子那边好像也有异动,过来的都是些工兵虫,居然没有母虫,工兵虫列的队伍也不够整齐,说明母虫并没有居中调控。 “喂!村子里好像有人牵制住了母虫!” 林子月听到炎鸦这话,立刻冲后面道:“速战速决!” 然后她脚下一蹬手上一亮,月杖出现的同时两道月刃飘出,她轻飘飘地踩在上面,就飞到了跟炎鸦相同的高度。 对面的虫群密密麻麻,以数量来说还没过千只,对这群人来说并不棘手。看样子这些魔物确实离开魔界后受到了不少限制,那个母虫一路产的卵也都没有孵化,不然这时要面对的虫群会更汹涌,但就这个数量,也足以洗劫规模小的村庄了。 孟离也飞了起来,身后蝠翼延展,手中的长剑却倒映着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脸。 轩辕彦在下面懒懒地喊道:“那你们去,我们看着车了啊!” 轩辕煜虽然也想上去帮忙,但是他那个空间裂缝和空间乱流的攻击方式可是敌友不分的,这种群战确实不适合他。轩辕煜虽然会传送但是又不会飞,这样到处都是虫子的情况,传送完了只会把自己丢到虫子嘴里,他犹豫半天,最终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看着马车,不上去凑热闹了。 而轩辕彦纯粹就是懒而已,布鲁没有说话,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子月的身影,不知在想看到些什么。 博缇丝从孟离的口袋里钻了出来,身子一展瞬间变得极宽大,将三辆马车圈了起来,林子月惊讶地侧头望了眼,博缇丝冲她点点头。 所以林子月也不再等待虫群接近,既然博缇丝自愿当防护线,那么林子月三人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 “走。” 话很简短,但是孟离和炎鸦的几乎是跟林子月同时而起,速度都一致。 三人冲入那黑云般的虫群,像是落入墨水的三滴沸油。 他们炸开黑暗,让昏黄的日暮从中露出一角。 落下微光。 林子月的神情很淡漠,并没有如之前面对枭狼群那样出剑,而是单纯用月盾护身,看着那些虫子扑在上面,虫群啃噬的口器擦在月盾上发出撕磨声。林子月手中的月杖却不断闪耀着清光,每次闪烁,都会有数十道纤细却修长的变形月刃飞出。那些像纸片般轻薄的月刃毫无阻碍地穿透月盾,打着旋,一去不返地在虫群中划出长长的黑色溪流,便有大片大片的虫子坠向地面。 孟离周身剑光宛若流银,剑花挽着优雅的弧度,轻而易举掠过那些虫群,剑气似梭,顺着剑光就捅进那些巨大的虫子身躯中,溅出的黑血却丝毫不沾他的衣角。孟离的双眼清亮如剑,尽情在虫群中宣泄着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这样除却杀戮无须思考的感受,让他觉得仿佛回到了当年在魔界肆意纵横的时候。 但要说杀伤力,炎鸦才是真正的主力。他整个身躯都被红色的火焰覆盖,所有黑色的羽毛仿佛都被点燃,唯有头顶那一丝灰色的混沌火始终没被泯灭。炎鸦像是艘扬帆的火船,所至的地方泛开涟漪,那些黑色的虫群被推到两边,他身上落下的火苗蔓延得极快,只是沾上一点,就能在呼吸间将整只虫子淹没,将那些魔虫直接烧成一片飞灰。他身后留下一大片空白,在虫群中掀起阵阵混乱,最有效地阻挡了那些虫群往马车的方向再前进。 短短片刻,炎鸦自己烧掉的虫群就几乎与林子月和孟离两人斩杀的虫子数量持平了。 战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半刻钟后,剩下那几十只虫子就彻底溃散,甚至逃得极其混乱、莫名其妙,被炎鸦一个爆发统统卷入火焰中,彻底消灭干净。 林子月面带忧色,跟炎鸦互望一眼,炎鸦冲她点点头:“母虫一定出事了,所以工兵虫才会乱成这样。” 林子月冲下方的轩辕煜喊道:“我们先去看看!” 然后她便带着炎鸦和孟离,直接飞往村子的方向。 轩辕煜回头也催着轩辕彦和布鲁加快驾驶马车的速度,尽快去村子间跟他们会合,博缇丝很自然地在前面开路,一路上将障碍物挤到两边去好让马车通行,它还时不时用舌头卷起挡路的虫尸,这些对它来说倒是补品,这还是得亏林子月不在,不然肯定会拦着博缇丝。 林子月飞过村口血迹最惨烈的地方,这里应该爆发过战斗,能看出有更多刀枪棍棒劈砍的痕迹,虫子的黑血比红色的血液要多了不少,看来是村里人有组织地进行了反抗。 离村子近了,林子月也注意到了村里有座甲壳山,那种黑色厚壳比之前的虫子油滑很多,但是整体也更加巨大,大概有篮球场的大小,身后一整条拖曳的痕迹,就是顺着官道到村口的路一直往里延伸过去的。此时那座甲壳山已经不动弹了,但是那边却有阵阵刺耳的尖叫声传来,不像是人类被袭击的声音,反而像是某种鸟。 炎鸦反应极快:“毕罗鸫,按理来说跟那些陀虫是天敌。” “不可能是毕罗鸫干的,哪有毕罗鸫能打过陀虫虫母?恐怕是来捡漏的,闻到这群陀虫的味道又不敢接近,感觉虫母死了就来抢吃的了。”见到林子月面带疑惑,孟离又补了两句:“毕罗鸫大小跟一般麻雀差不多,但是天生能分泌分解陀虫壳的体液,专门以陀虫群为食。” 炎鸦却提醒了林子月一句:“当然,它们也吃别的,比如人。你要明白,魔界从没有善类。” “你也是鸟啊,不能想想办法管管它们?” 炎鸦又生气地骂开了:“你是什么脑子啊你!我又不是那种菜丝一样的杂碎鸟!能相提并论嘛!你见过大象管蚂蚁的蚁穴往哪个方向开?大象有这个心蚂蚁能理解它嘛!牛头不对马嘴!” 林子月说了不少好话将炎鸦安抚下来,几人从空中往下落的时候,刚好惊飞了那一群火红翅膀的黑尾小雀,这群小雀本来正趴在那母虫身上的。每个黑红小雀头上都有个犄角一样的秃顶鼓包,上面还渗着粉色的汁水,滴落在地面的时候都发出了腐蚀的“嘶嘶”声。 “我懂了,真的不是善类。”林子月看得牙都酸了。 那些毕罗鸫见林子月和孟离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冲炎鸦叫唤几声表示这是自己的猎物,在炎鸦一声嗤笑中连连后退一圈,然后再也不管几人,继续啃食那只虫母的尸体了。虫母的尸体是侧躺横在地上的,压垮了好几扇院子的大门,在背部厚重的甲壳下方是密密麻麻的细长虫脚。此时虫母腹部那几道极长的刀口正露在外面,但是根据那伤痕看来,居然不是从外部而是从内部砍出来的,虫母的甲壳上虽然有刀痕但是却根本伤害不到它,于是有人就钻进了虫母的肚子里,一路砍了出来。 太莽了,林子月也不算没见过世面的了,但是想想也略微恶心。 但是要换成她对付这个防御力棘手的虫母,倒也用不着自己进去,她推一道无字诀进去虫母肚子里,应该能起到差不多的效果。 离得最近那个院墙后面有人声传出来,好像在低声争执,还没等林子月开口询问那些幸存者的情况,就有人大喊着从里面冲了出来,将林子月和孟离往后一拽。 结果炎鸦就从林子月的肩头上掉了下去,他迷惑地飞了起来,看着对面那个站在林子月和孟离身前的少年。 少年也就十七八岁,一身短打已经满是窟窿和黑色的污血,手里那把破剑也伤痕累累的,他的手也在颤抖,带着对准炎鸦的剑尖也在颤抖。 这个少年一边打摆子,一边对自己身后的林子月和孟离喊:“快进去!进院子去!这些魔物会喷酸水!皮烂了都没法治!你们快点进去!进去啊!我来拦着这家伙!” 林子月和孟离面面相觑,炎鸦更干脆,一口口水吐少年脸上后,又重新落回林子月的肩头。 少年在地上大喊挣扎,闭着眼睛胡乱挥了半天的破剑,结果好像并没有脸毁人亡,甚至都不疼,他下意识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那口口水只是将他满是灰尘血迹的脸蹭干净了些,他抬起头迷茫地望向落在林子月肩头的炎鸦。 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少年的脸又一下子白了:“你、你们!你们是一伙的!你们也是妖怪是不是!披着个人皮结果跟妖鸟一伙的!难怪这个大妖鸟会老老实实让那些小妖鸟——” 炎鸦实在听不下去了,恨不得再吐口口水过去:“妖你个头,哪来的小屁孩儿,你家大人呢?” 少年一翻身就跑了,怪叫着钻回那个院子,他这一跑回去,里面登时又乱了起来,炸锅般响着吵骂的声音。 那边的毕罗鸫受了惊吓,又抬头想往这边飞来看个究竟,在炎鸦一声带着威压的怒喝中,这些毕罗鸫只是打了几个转,不敢触这个大恶魔的霉头,回去老老实实啃虫母了。 林子月仍然拿不准,不过孟离先一步带头上前,只是一脚,就将那远门踹得大开。 堵在门后的几个柜子和桌椅直接散乱地砸了一地,在一阵充满惊吓的喝骂声中,林子月跟孟离走进了这间小院。 刚才那个持剑少年正趴在一张草席旁,见林子月和孟离进来,立刻指着他们道:“师父!就、就是他们!你快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那些妖怪啊——” 林子月先是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老少不一,一部分人看穿着似乎多是村民,大多面色惊恐,但是却连手里的锄头或者厨刀都握不住,拿的防身用具上面也是滴血未沾。另一部分人站在这些村民间,看打扮身份从游侠到衙役都有,身上大多伤痕累累,不少人还缠着布条或者柱着简易的拐杖,警惕得用手中刀剑对着刚刚进来的林子月等人。 “村子里就剩下你们了么?”孟离看到这样也跟林子月似的皱起眉头。 那个草席上的人被少年扶起来了,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虽然胸口的绷带下渗着血,让他看着异常虚弱,但是中年男人的眼光却很严峻,跟刀锋一样。 他眼中划过冷光,像是探照灯一样,中年男子仔仔细细打量着几人,目光在林子月身上停留最久,然后费劲地吸了口气,对其他人道:“没事,他们……应该不是魔物……” 中年男子将后面剩的半句话吞到了肚子里,就算他们是魔物,自己都看不明白,那这里也没人打得过了。 然后中年男子实在撑不住了,强开天眼让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气息一虚,又歪着头昏倒在那少年的怀里。 第149章 游侠儿(上) 见师父又昏过去了,少年又开始惨嚎。 还是一个捕头打扮的青年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去劝慰了几句,这才转向林子月,问:“请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望着炎鸦,喉头微哽:“这个……你们这只鸟跟外面的妖鸟好像不大一样?” 炎鸦冷然一笑:“仙家仙兽,岂能跟妖魔鬼怪相提并论?” 孟离用无比嫌弃地眼神瞪了他一眼:“我们一直在山中赶路要去京城议事,参加本届东升大比。本来打算在这个芦枝村歇脚,没想到远远就遇到了魔物,这才进村就被虫群围攻,所以一路顺着踪迹寻到了这里。” 听到炎鸦开口说话,孟离又推辞是修道中人,那些武者打扮的人们都松了口气。 少年哭得脸上一片花,听到孟离这番话,当即就跪了下来:“求求两位山人!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我师父!我师父他被那虫妖吞到了肚子里,好不容易破肠出来,结果被那些妖鸟围攻……求求你们想办法帮帮他!” 炎鸦本来很坏心地还想吓唬几句这个少年,结果被林子月一个眼刀戳没了话,林子月赶紧上前,将那盖在中年男子身上的草席掀了起来,看到那些溃烂得不像样子的伤口,她也是倒吸了一口气。 “孟离,你回去带九九过来。” 孟离应声就跳了起来,在周围人惊诧的眼光中直接飞走,林子月手上的月杖散发出白光,她将月杖贴在中年男子的伤口处,能看到丝丝缕缕腥臭的黑气被蒸发出来。 这还是林子月这些天跟苏九九学的皮毛,她的灵力虽然温和,但是从来没有试过这样替人治疗,看到有些效果她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几十秒,孟离就飞了回来,将怀里的苏九九放到地上,苏九九舒展狐耳和狐尾的瞬间,边上那群人顿时一阵哗然。还是那个捕头几声喝令,才让那些喧闹的人平静下来,但是看着苏九九的神色都很是紧张和厌恶,但是却拦不住他们嘴中嘀嘀咕咕对“狐妖”的议论。 苏九九仔细查看着中年男子的伤势,跟没有听到任何议论一样,让林子月继续用灵力帮忙去除魔气,炎鸦控制着火候灼过那些伤口,苏九九的手上多了两道黄符,让炎鸦一点点烧碎敷在男子伤势最严重的胸口。 随着苏九九手底白光流淌,那些黄符的灰烬消失无踪,男子被腐蚀得淌血的创口渐渐愈合,苏九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是中年男子原本微弱的气息平稳下来,因失血过多发青的嘴唇多了一丝血色。 林子月又渡了一些灵气给苏九九,让苏九九惊讶的是,林子月的身体排斥她的灵力,但是林子月的灵力却毫无阻碍地融入了苏九九的内丹,飞快补充着苏九九消耗的灵力。 等到苏九九的手终于放下来的时候,围在男子周边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少年又是哭着拼命磕头道谢,结果被苏九九提溜着耳朵拽起来了,很无奈地教训了一顿:“长了头又不是拿来磕的!多动动脑子!你师父这样的伤势没被你折腾死是他命大!你就不知道找些止血消炎的药材还有干净绷带!反正城里没人了哪里不能去搜刮!做什么磕头虫不如找地方躲好让你师父别被一群人围观!至少别用这么脏兮兮的草席盖着呀!” 苏九九又骂了好一会儿,将少年骂得头都快窝到地里去了,少年极度委屈地憋出来一句:“我、我怕他们遇险,不敢走……” 苏九九冷眼瞟过那些刚才絮絮叨叨“妖狐”的人,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林子月望着那个捕头:“你们打算怎么办?” 捕头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是在询问自己:“我们打算尽快离开芦枝村来着。” “我们的马车应该快到这里了,这位大侠我们会带走,路过这里我们也是要前往京城参加东升大比。你们想要跟着走尽管跟着,但先说好……”林子月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人:“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但并不代表我们有责任保护你们,我这么说你们懂了吗?” 那群人没吱声,只有几个侠客打扮的人稍微点了点头,面带羞愧,之前议论苏九九的人中也有他们。 林子月见大部分人没动静,又说:“也就是你们也可以随时自己离开,我们不会管,当然,我们也可以随时抛弃你们,不再关心你们的安危。” 人群哗然,林子月却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控制着月杖伸出藤蔓,将草席上的男子卷起来,她很淡然地带头走出了院子,苏九九和那个少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那个捕头犹豫了下,冲那些还在哗然的人群吼了几句,然后跟那几个侠客都跟了上去,见场中有武力的人们都跟了出去,其他人顿时一阵惶恐,虽然仍然议论纷纷,但都不敢留下来,断断续续全跟了出去。 炎鸦在林子月肩头发出了痛快的“嘎嘎”声,故意笑得跟乌鸦一样。 等轩辕煜几人驾着马车过来,人群又出现了哗然,见到林子月几人人少,居然直接起了夺车的心思! 有个带着护卫、穿着华贵的男人走了过来,当时就想将看上去最土气的布鲁拦下来,轩辕彦偏头问他要做什么,那个趾高气扬的男人瞥了眼轩辕彦,看轩辕彦不像是什么有身份的样子,又在赶车,连话都不屑回答。 林子月当即就气笑了,冲炎鸦道:“人家脑袋送过来了,不打一巴掌不合适,你怎么看?” “杀鸡儆猴?嗤。”炎鸦也不屑地笑了一声:“本爷这么尊贵的身份上去都不合适吧?” “还本爷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别扭的口癖改了呢。” “只有对你来说我是我,别人当然是本爷。”炎鸦不满地嘀咕着,飞上去的瞬间,身上冒起丈高的火焰,炎鸦将火苗抖下去,直接点燃了那男人的一身衣服和头发眉毛,但是却没有伤害那人分毫。 那位贵人一阵惨叫、打滚过后,发现自己只剩下巴掌大的遮羞布,却没有受到丝毫烧伤,脸上气得又青又紫,他指着林子月几人怒吼:“你们知道我是谁嘛!报上你们的山门来!敢这么羞辱九净门的代巡使,你们还指望参加东升大比?给老子等着!” “歧宗林子月,恭候您的指教。”林子月拱手微福,但是眼中毫无敬意,尽是冷漠。 那位贵人身边的三个护卫上前跟几个侠客打扮的人交涉了会儿,他们深深地看了林子月一眼,冲林子月抱拳后便跟着护卫们走了,护送那个什么“代巡使”的贵人离开。 孟离看着他们选择的方向道:“会惹上麻烦么?” “怎么可能!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坏种罢了。”炎鸦毫不担心。 林子月却颇有深意地笑笑:“我倒是希望会引起注意……到时候去了京城,东升大比我们要更高调,把注意力转移,才好在东升大比的时候分头行动,去镜花山庄里找找那位贪婪头衔的小姐。” 孟离挑挑眉:“嗯?你还打了这个主意啊。” “东升现在魔界受影响被入侵,日渐陷入乱局,走一步看一步行不通了,总得看远点。” 轩辕煜驾着马车过来,搭了把手将林子月拽上马车:“这么高调的处理方式不像你的性格。” 林子月很轻松:“看了花朝派的事情,还有那位侠客……” 少年和苏九九将那个身受重伤的侠客抬进了布鲁驾着的那辆马车,其他人看到那位“贵人”吃了大亏丢大人,顿时不敢再闹了,只能老老实实跟在马车边上步行。 林子月望着轩辕煜,眼中戚戚:“好人多辛劳,却不开口谋一毫,只有一直被压榨的份啊……” 她将之前院子里的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下,说道苏九九疗伤的时候尤其郁结,那些人真是围观不腰疼,抵御魔物的时候缩在后面,别人来救人帮忙却那么指指点点,还有人想夺马车…… 轩辕煜静静地听着,用温柔的笑意安抚林子月,却没有发一言。 他知道她只是难过,只是抱怨……但又累于无法改变什么。 她也只是需要个倾听者发泄下,然后再继续收拾心情出发,到时候再遇险,该救的和不想救的她都会照样伸出援手。 马车上路了,后面拖拖拉拉地跟着一群人,苏九九还在车厢里照顾那位受伤的中年侠客,那个少年偶尔会跑出来,带着苏九九的口信找林子月要些东西,然后再着急忙慌地把东西带回去。 孟离因为不想坐上鱼倾蓉在的那辆马车,索性挤到了林子月和轩辕煜的这辆马车里,好奇地看着林子月一边比对那张活动地图,一边用纸笔记些东西,他好奇地凑过去看,惊讶地发现东升大陆上面冒出不少深红色的小三角,以前可没有这些标记。 “我们刚刚经过的芦枝村大概在这里。”林子月指着代表当前方位的那个小点:“然后这里就是一个红色小三角。按照海角城的位置……大概这里,也有一个小三角。” 那么这些红三角代表的意义就呼之欲出了。 “为什么这里连魔界通道都会有?”孟离很惊讶。 “这东西不是主系统给我的,而是命运之书,而那货是监控六界的,检查到魔界的动向自然就会反映出来。” 炎鸦提醒了孟离一句:“你看看这些标记的位置。” 红三角只出现在东升大陆上面,其他大陆仍然干净整洁,并没有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怪异三角露出来。孟离将那些红三角之间用假想的线互相连接起来,没有多久就形成了一张层层紧缩的大网,而网的中间居然就是京城。 “这不是巧合吧?”孟离指着地图上那个京城问。 林子月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究竟是针对东升的局还是针对京城的网。” “有差别吗?” 炎鸦瞪了林子月一眼:“这次灾难要是针对东升,那照这个圣母的心思我们必须得救,但是如果这个网是针对京城的,那些大山门说不定知道这些空间裂缝的来源,我们要是当出头鸟可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林子月无视了那一眼中的警醒:“那也不能白白看着人受苦牺牲,没这样的道理。” “说不听的家伙。”炎鸦恨恨地感叹。 这一路带着这些人,林子月几人的马车自然不能再往深山老林钻,他们老老实实地走在官道上,幸运的是路上一波魔兽都没遇到。 不过林子月在路上分发干粮的时候,还是有人哄抢,大概是林子月除了之前那威慑话语,一直对于他们表现得非常友善,这些人似乎觉得就林子月比较好说话。 自然,也就比较好欺负。 所以当林子月递水和水果给那几个拖着孩子的女人时,有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她脚下一歪就没站稳。但是她手上的东西瞬间也消失了,全被林子月收了起来,她轻松地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吵吵嚷嚷的人。 那些人见她手里的东西没掉下来,哄一下也散开了,就剩下那带着一对儿女的女人,带着些惊惶地望着林子月,因为林子月的脸上凝了一层寒霜。 她转过头,看着那些装作无事发生的人们。 最终林子月却还是忍耐下来,重新取出水和水果递给那个妇女,并请两个孩子过去,给苏九九照顾病人打下手,或者帮自己每天给人分发东西。也不让他们白白做工,等到最近的大城城门,林子月给了这三人十枚银币,当作这两天的杂役工钱。 当然,路上经常有人半夜被没由来得呛醒……林子月发誓跟自己无关,只是拜托轩辕彦用白烟帮了些小忙而已。 等到了最近那座城市,这群人终于散了,林子月这些人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路程可以加快速度了。在城里只修整了一天,他们就再度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不过这一次就不是官道了,对于林子月来说那种繁茂的密林比官道还坦荡多了,官道上还人来车往马驰的呢。 其他人都走了,但是那对侠客师徒因为师父元气未康复,强行被苏九九按在了车厢里,倒没有就此离开。 那个剑客少年叫方固,而那个中年男子叫方择,方固虽然是他的徒弟,但却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收养的流浪儿,所以跟了男子的姓,取孤的谐音,又指望这孩子心性能执着固守本心,所以用了“固”字为名。 两人也是相依为命,一路行山踏水,为了养活这个小孩子,被放逐出原本山门的方择拉下脸皮,在大城市里卖过艺打过杂这才一路混了下来,两人城里城外得行侠仗义,不至于饿死,但也说不上是温饱,大多时候都是被那些捕头逮着一顿打骂,因为太过扰乱秩序。 方择的武义并不算很高,他看到苏九九替自己疗伤的手段,羡慕得心痛,他原本也是某个山门的外门弟子,天资还不错。但是年少气傲的方择惹了仇家,被对家山门的内门弟子废了修为,结果还被自家山门赶了出来,把这不孝外门弟子踹出去好跟对面山门和解。 方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咬着一口气撑下来了,在跟林子月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还莫名哭得惨痛,结果方固也抱着他哭成一团。 林子月很迷茫,她就是来问问他们要去哪而已,要是没地方去就到京城在把他们放下……怎么就变成了面向自己的诉苦大会了? 坐在外侧的汤灵灵和苏九九倒是跟着擦眼睛,也是被这凄惨经历和这师徒情谊感动。 “好了……你们别哭了,我们带你们走就是了。”林子月总觉得又开始犯偏头痛的老毛病。 “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方择永世难忘!您这么法力高强武艺精湛的人想必不缺追随者,在下不才但也想毛遂自荐,入赘您麾下当个面首只怕会委屈您……” “别!别跟我拽这些……”林子月赶紧摆手走人了,轩辕煜要是听到了,那就要变成方固哭一道叫手撕方择的菜了。 方择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转向苏九九:“苏姑娘,您的恩情在下也无以为报。在下身无长物,恐怕只能以身相——” 苏九九也黑着脸出去了,什么人啊这是?自己那份感动就当喂狗了吧。 方择又望向汤灵灵:“汤姑娘啊——” 这一声感天动地的惨嚎还没落下,汤灵灵已经抱着一胳膊的鸡皮疙瘩窜出了马车,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以身相许啊! 把其他人都恶心出去了,方固一脸迷茫:“师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苏姐姐就算了,林姐姐是有夫君的人啊,灵儿还那么小……” 方择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倒是眼睛一转:“方固啊,你觉得汤灵灵是不是个好姑娘?” 方固想了想,这些天相处下来,这个笑得甜美心思单纯的小姑娘确实让人很有好感,虽然每次说话都两人都红脸,但是她吃东西的样子特别让人心甜,所以方固老实得点点头。 方择也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傻徒弟的下辈子有着落了,至少能抱上这群人的大腿,怎么也能混个一生无忧,他是个游侠,有义气有情怀,敢于挥剑斩不平,但一般绝不会死皮赖脸去倒贴姑娘,可是不这样,方择着实替自己这个徒弟的未来担忧。 游侠……从不是什么好差事啊,傻徒弟,你可不要跟我一样蹉跎大半光阴,才找到了生活的寄托。 生死关我过了,所以更不希望你去体会,你以后哪天要是想通了,可不要怪师傅擅自多事……汤灵灵确实是个好姑娘啊。 方择叹着气,拍了拍方固的头。 第150章 游侠儿(下) 离京城的直线距离,只要再经过一座大城市就可以了,因为有林子月在,不必在那些弯弯绕绕的官道上费时间,不过最快也得五天才能抵达目的地,加上路上修整的时间也就一周了,不然很难说是几匹马先被累死还是林子月先累倒,她已经开始吃不消天天用精神力控制植物开路了,毕竟走的全是山道。 这些天随着方择的伤势转好,他在一行人中的声望直线下降。 之前看他舍身忘死、对那群素不相识的出手相救,虽然没说,但是即使是炎鸦都对他存着一分佩服的。但是自从方择能爬起来、开始说话之后,就连林子月看他的时候也会因为这人的油嘴滑舌而嫌弃。 方择毕竟是个老油子。这是轩辕彦对他评价时说的原话,当着方择的面说的,这两个人虽然气质有些相似,但是轩辕彦的怠惰相比之下不知靠谱了多少倍。 方择越死皮赖脸,就显得方固这个孩子越发老实憨厚,在这种对比之下,大家对于经常替自己师父道歉的方固反而越发宽容,他跟汤灵灵在日益相处中,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经常能看到这两个人并肩一起赶车,方固握着绳子,汤灵灵跟他絮絮叨叨,有时候是方固在问汤灵灵山门的故事,有时候是汤灵灵在问方固江湖的生活。 最敏锐察觉到这种粉红气泡的,还是鱼倾蓉,她刚刚冲嘴皮犯贱的方择发了脾气,惹得方固连连道歉,然后汤灵灵护着方固,也跟自己的师姐说着“不好意思”,让鱼倾蓉一时没摸到头脑。 但是恋爱脑在这方面转得还是最快的。 结果鱼倾蓉去找林子月八卦的时候,林子月只是瞪着迷茫的双眼:“他俩不就是感情好而已吗?” 鱼倾蓉仰天长叹:“轩辕煜追了你也不知道是哪辈子造的孽。” 自此鱼倾蓉看着轩辕煜的眼神总是带着可怜,让轩辕煜满心莫名其妙。 但是鱼倾蓉找方固茬的时机变多了,结果方固被她教训或者调戏得哑口无言,然后方择就气了,反过来替方固说话,字字在理、逻辑紧密,一扫之前那死皮赖脸的样子,真真一股子耿直的硬气。 鱼倾蓉更不客气了:“哟,我还以为你真的多蛮不讲理,知道别人讨厌你那套呢?现在拿来教训我?说真的,你的心思谁看不出来?我只是不屑你这样烦人,因为不论我们什么观感,跟你们都不是一路人,懂吗?你和方固本来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到了京城好聚好散就得了,收起你的心思,那是我的师妹,我会放心让她跟你们走?自然更不会允许方固跟着灵灵走!” 汤灵灵异常迷茫,结果鱼倾蓉三言两语跟她咬耳朵解释完,汤灵灵红着眼睛冲方固发了脾气,也对方择厌而远之。 结果剩下的最后两天,方固和汤灵灵神色郁郁,见到对方的时候都很尴尬,方择变得无比沉默,队里的人再也没有受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语骚扰,鱼倾蓉气消了,但是却始终没能将汤灵灵劝好。 就这样,到了京城前的最后一晚,林子月还是决定谈谈。 至少得告诉方择,接下来他们要大张旗鼓地去打擂台,不能让这个将侠义心肠藏在面具后的游侠跟着自己这些人冒险,虽然他帮着自己徒弟刷印象分的举动很假惺惺,但是林子月不认为他的出发点是坏的,恐怕还是为了给徒弟求个好未来的同时给自己求个心安。 在眼角瞥到林子月拖着方择离开篝火,进去树林昏暗深处的时候,轩辕煜将手上握着的水壶捏了个粉碎。 孟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 “走……什么?” 炎鸦落到了孟离肩膀上,眼里全是嘲讽:“你不走我们走,走吧孟离。” 然后孟离也钻进了那树林,两人周身自然而然有阴影遮挡了身形,轩辕煜咬着牙赶紧也跟上去了。 昏暗的林间时不时响起夜枭的厉声长啸,这附近林子月他们白天排查过来,没有什么魔兽,离京城近的地方也离镜花山庄那些大山门近,从裂缝跑出来的魔物自然都被清剿干净了。 今夜没有月光,只有淡淡的恒星在树荫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偶尔瞥一眼人间百态,扯过云层盖在脸上,又陷入遥远无尽的长眠。晚风像是那些夜枭的啸声,时轻时重,但始终没能将两人脚下踩过草丛的声音覆盖,林子月和方择都沉默着,任由那些夜枭宣誓自己的领土权。 虽然是林子月拖他来的,但是方择先开了口:“那什么……口头占你们便宜真的是闹着玩的。” “嗯。” 林子月没有说话,转身静静看着方择,即使是没有月亮的晚上,方择总觉得她眼里镀着一层月光,方择其实对林子月总有种潜意识的回避态度,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林子月总是淡然柔和的目光,也可能是因为林子月太过深不可测,他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开了天眼看过一次,而且专注只看了林子月一个人的命格……但方择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这个人的一点过去或者未来,而自己眼睛差点被刺瞎,所以他对林子月,一直存着警惕和疑惑。 方择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环境和林子月的态度都让他很压抑:“所以……对不起?” “为什么?” “呃,你这么问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因为我用各种臭不要脸的方式跟你们套近乎,想着要跟你们多多亲近点关系,让小徒衣食无忧什么的……其实我是真的想加入你们。那两个花朝派的小姑娘不说,歧宗的氛围真的很好,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山门都要单纯,好像更多是因为目标与志向走到一起,而不是因为什么修行功法或者利益聚集的团伙。” 林子月没有说话,方择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方固还年轻,他不应该跟着我当游侠。” “但是你年纪也不大。虽然我跟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能看出来,方固打从心眼里敬爱你这个师父。这些天他对你的维护,我不信你感受不到。” “他是他,我是我,他不能因为把我当父母看待,就走我的老路。这从来不是他应有的人生选择,如果不是被山门逐出来,差点在街头因为偷了酒楼吃剩的馒头被打死,经历这些人生顿悟,深知有一天算一天的道理,我怎么会混到今天?” “方固不一样么?他也是被你带大的。”林子月有些不解,方择将这些小智慧或者小手段传给方固不难,为什么他这样不情愿?方固明明是乐意学,一直希望能跟师父一样当个游侠的,她不信方择不知道,明明方择就是故意将这孩子保护得那么好,甚至让方固对人情世故往往显得呆愣。 方择搔了搔头,很赖皮地往数根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这能一样吗?我总不能自己吃多了秽物就教自己那个傻徒儿这多好吃!这不好吃!他却总是看到我多风光多侠情的一面,这就是他的崇拜心理在作祟!” “所以现在有别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你就想把方固推给汤灵灵,甚至推给我们这个‘歧宗’,是吧?” 方择仰着头,看那些黑成一片糊成峦嶂的树梢,看那树梢外的夜空:“歧路难行但风光多潋滟,而那个小姑娘……真的挺好的。” 两人空了很久,像是给那些夜枭一阵展现歌喉的余地,渐渐的,夜枭似乎累了,声音低了不少,仿佛在偷听这场谈话的后续。 方择非常不安:“你不打算接受方固了,是吧?我早该知道的,也对,正如那位鱼姑娘说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 “我是不会接受你的心思,因为这很白痴。” 虽然不太理解“白痴”的含义,但方择下意识感觉出来林子月在骂自己:“喂!你要是想打架的话我奉陪!我可不在乎与女人计较这种君子信条!” 林子月蹲下来,正视着方择,她这个举动让方择瞬间汗毛直立。 “方择,你这样替方固做决定,就是方固想要的吗?” 被戳到了心里的阴暗处,方择的怒火顿时上来了,瞬间压下了被林子月质问带来的奇怪悚然,他冲她怒吼道:“我知道什么是为了他好!那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当然得决定他的人生要替他做更靠谱的选择!游侠儿是什么玩意儿你作为成年人难道不清楚!这就是个说书人糊弄无知小儿的东西!根本不算职业!根本上不了台面——” “可是他喜欢。”林子月直接打断了方择:“方固不是宠物,他是个自己有思想的人。不论你如何将他保护,他还是一天天长大,终究要走自己的路,即使那条路是当个游侠,当你觉得羞耻的流浪侠客,那也是他自己渴望的选择。” 林子月目光炯炯:“你为了他好,但这样强迫他接受你安排好的生活或者命运,他有一天回头看过来,会不会怨你?” “你又知道什么!这又跟你毫无关系!我的徒儿我难道还不了解!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指责我的事情!就算不能让他加入歧宗,我也一定要让他进山门!那才是中规中矩的出路,才能有更好的未来!那才是他应该有的前进方向!” 方择的脸因为发怒而泛红,像是由青转熟的西红柿,透着里子那股熟过头的气息,酸涩且发腐。 林子月擦了擦脸边被喷上的口水,往后退了两步,直起了身体:“我当然知道,我很怨恨那替我安排我命运的人,但我也知道那是为了我好,所以我选择了更艰难的道路,想要证明给他,我自己也能找到我的方向,我的道路或许会充满险阻,甚至某天就要丢了性命,但是我很满足。” “歧宗,就是我顺着自己的道路所遇见的一切,这是歧路,可能通往光明或者黑暗,但是世间本就没有绝对黑暗或者光明,路程上却充满奇遇。方择,你不也如此认为吗?歧路难行但风光多潋滟……” “那不一样!我不想那孩子跟我一样走上歧路!这条路对他没有好处只会让他越来越堕落沉沦!他根本不懂正常人应有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这样的生活又有多可悲!如果不是、不是还有方固在,我说不定就在哪个该死的小镇成亲生子,当个走镖户——” “说谎。” 林子月的声音让林间一阵寂静,那些夜枭都怯了,缩在更远的地方窃窃私语,却不敢再发出声音,它们本来就是属于阴影的群鸟,在气势落了下风的时候怎么会露头呢? “我没有说谎。”方择的眼睛也泛红了,虽然他努力装出镇静淡然的理智语气,不想让自己在林子月面前落下风,但是他的声音颤抖得越发厉害。 林子月的眼神又出现了那种淡淡的悲悯,不是指天骂地悲号的痛楚,但却异常深刻:“你自己舍不得游侠儿的生活,你知道外面有多广阔的世界,但是你总觉得不适合方固的性格。你替他安排未来,想锁死方固,何尝不是因为想放飞自己?” 方择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他不再觉得林子月是妖怪了,她一定是怪物,不然为什么一字一句都将他最隐晦阴暗的心思都从骨头里抽了出来? 林子月还在继续:“你想自己享受海阔天空的自由,但是却将你自己的徒弟活生生别到了笼子里,你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但你自己心里根本就清楚!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顿了顿:“你只是希望方固过上另一个自己可能拥有的生活,毫不思考他自己是否想要。是的,这对方固不公平,但是也是为了方固好,可是至少你应该让方固明白你做这些的含义。” 方择的眼睛垂了下去,他艰难地开口:“我不希望他恨我,但他……还那么小,那么傻,怎么可能理解我?” “你都拒绝跟他摆明这些事情,他又怎么来理解你?如果你早些年就放开手,让方固既接触到美好也接触到事物两面性中的黑暗,他自然更加明白自己的选择,那时候的他,不论是做个‘常人’还是‘游侠’,都会是个知世故的人,能自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子月冲方择伸出手:“你不可能陪他一辈子,但我更不希望见到他恨你一辈子。” 方择搭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我只是他师父。” “他视你为亲父,所以你们也不仅仅是师徒,不是吗?” 亲人吗?方择自嘲地笑了笑,听了林子月这些话,他在自己心底那些阴暗的念头里打开一扇窗户,窗外是暴雨、是狂风、也是雨过天晴的一抹七色虹桥。放下对于方固的过度保护,方择又何尝不是放下了自己一直背着的沉重负担和担忧。 不论好坏,任他自己去吧。 方择又问林子月:“你刚才说你以前也怨恨那个给你安排命运的人……现在也是这样吗?” 林子月点点头:“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我也没办法原谅他。我能做的只有帮他完成该做的修正,让这世界少蒙一些他的阴影,弥补一些他为了我犯的错吧。” 方择苦笑着:“这难道还不算是原谅?” 林间夜枭的尖啸又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像是催促林子月赶紧回答,又像是想要盖过林子月的声音,让她彻底闭嘴。 “前人是因,后人是果,但是其中有过、有错,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啊。每个人的路都不同,去弥补那些悲剧以免未来产生更大的动荡,不比缅怀过去更重要吗?” “你就不能简单点说。”方择听得一头雾水。 “我很记仇,但我自己又不知怎么修改过去,所以我只能对未来抱有更好的心态,尽力让未来摆脱那些惨淡的日子。在这种考虑下,我还是会以大局为重的。” 方择露出笑容,被林子月手里的月光映得有些阴森,但他没有掩饰里面的嘲讽:“大局为重,还真像是君子所言啊。” “想多了吧,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林子月也笑了,非常轻松,一如她平时的温和:“我是人,有七情六欲有利益有自我,我有双重标准,有私心也有正义感,而我不会否认这些,君子是我,小人也是我。” “人无完人,但是你这样用道德评判我,跟绑票又有什么区别?”方择很刻薄地嘀咕着,他知道自己对林子月那种隐约的回避不会再出现了,但是他实在忍不住怼她的念头。 林子月手中的月光没有消散,她抬手,那道月刃轻飘飘地飞起来,浮在前方,照亮了两人回去的路。 “能说服你的就不叫道德绑架——叫劝服啊!”她笑得很肆意,掩不住的得意。 方择狠狠地瞪了她几眼:“我真的不介意跟你打一架!” “你又打不过我。” 方择脸色沉了下去,宛若苦瓜:“真小人!” “本来就是,人会变的,观点自然也会。你要是有这份闲心,好好考虑之后回去怎么教导方固吧。我们是绝对不会带你们的,之后我们要去东升大比挑事情,你们跟我们在一起肯定会很危险。” “林姑娘。” “嗯?” “谢谢。”方择的声音有些含糊,很不情愿。 “说不上,是你自己想要寻求变化,而我们的出现让你抓住了机会。但是这个变化如果落在你身上,我觉得比落在方固身上更加重要。那孩子仍然是以你为中心、为榜样的。” 方择点点头,他眼前已经能看到穿过林间的暖红色:“我们会想办法再联系你的。如果哪天你遇到了大难,还请告知方某,让方某尽这一夜的情谊。” “别傻了,我要是有不解决的麻烦还喊你们,那就是你们来被麻烦解决了。” 林子月前方白色的月刃消散,两人周身顿时只剩下黑暗,夜枭窝在看不到的枝头,还在发出怪叫,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要将这两个人吞噬。 但他们面前就是篝火透出重重树干的火光,温暖、鲜红而明亮。 第151章 歧宗奇人(上) 隔天抵达京城前,方择在进入官道前带着方固走了,汤灵灵知道两人要走,顾不上对方固闹别扭,拽着那少年的袖子哭了一场,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是舍不得。 方固也红了眼睛,但是坚信“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只是手忙脚乱地替汤灵灵擦着泪水,想说几句话安慰,嘴巴却像是含着核桃,吞吞吐吐都没几个清楚的字。 最后还是林子月又一次打劫了布鲁,布鲁郁闷地又拿出了一对通讯器,在教导两个小孩子怎么使用后,方固欢天喜地跟着方择走了。然后林子月就看汤灵灵捧着那个通讯器絮絮叨叨发了整个上午的语音,直到进了京城都没放下。 汤灵灵还美滋滋地跟刚上线的鱼倾蓉说,方固给她介绍了京城最好的打糕铺子,让鱼倾蓉差点没郁结得咬碎牙。 这个傻师妹还是被拐跑了!人还在,心飞了! 京城的城墙大约十米高,颇为宏伟,人站在下面顿感压抑,但是一进入城门,那些繁华林立的酒楼和装饰精致的牌匾,像是蜂巢般紧密相邻的一栋栋小楼,也散发着蜂巢般甜美的诱惑,浸泡着每一个闯入者的身心,使人眼花,继而沉醉享受。 这里盘踞着整个东升最繁盛的商流,大量山门的地下势力盘根错节,如同长年累月生长到一起的树根,凝聚成一股,是东升的核心与立身之本,也是东升最繁荣的风貌。 轩辕煜和其他人去找落脚的酒楼或者民家,顺便分成小队打听些消息,林子月跟苏九九倒是单独走一路,去往宝来商会在京城开的那间分行。 这间居然还是宝来商会名下的珠宝铺,门口的匾额都是用红宝石和蓝宝石点缀的,但是看那红木雕饰的磨损,恐怕也是开了不少年的老店面了。 这是宝来商会钱家的落点,在京城,宝来商会的势力小得令人扼腕,而且由于商会是由几家共同经营,京城寸土寸金的店面只能各自分担了。毕竟这里真正的地头龙是那些山门们扶持的势力或者商家,宝来商会?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要不是钱丘之前写的信里再三告诉林子月这家店的具体位置,林子月都觉得不一定找得到,虽然匾额做得很华丽,但是上面并没有写宝来商会,而是写的“望海观旗下千钻阁”,然后下面才是一行小字“宝来商会钱家分店”。 直到这时候,林子月才深深感受到了京城的复杂程度,了解到宝来商会这个跨海运营、分行开至两个大陆的大咖,在这里只能算是小虾米,还是要借着其他山门的名号,才能在京城这个水深如斯的地方混一个铺子出来。 一边感慨着,林子月一边掀开布帘走进了店铺,一进门,苏九九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既然是珠宝铺,自然做的是珠宝首饰的生意,虽然摆在明面上的往往不是最好的货品,但是那些别出心裁、混杂东西风格的奇怪设计,还是能让爱美的人眼前一亮,就比如苏九九,此时正指着几套耳坠跟看店的伙计打听。 林子月没打算管着她,递了一小袋子金币给苏九九,林子月喊另一个伙计带自己进去,她要见“甲掌柜”。 伙计立刻将她请进了里屋,奉上茶水后让林子月稍候。 林子月却感到了一丝异样,她摆出查看屋里装潢的样子,那丝异样却越来越明显。 有人在盯着她。 林子月在屋子里看了两圈,不好意思真的走动起来去探查,只能喝着茶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不知道,其实观察她的人就在楼上,东升大陆当然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但是每间商户自然都有自己的监控手段,通过灵石驱动的镜屏基本是必备的。而林子月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都被这间小楼里的镜屏捕捉,完完整整地展现在楼上那几人的眼前。 “这就是歧宗那个领头人物?” “至少看上去是,虽然不像是大弟子或者宗主管事之类更高级的身份,但是那群人确实是以她为中心的,彼此之间矛盾关系似乎很复杂,但据九净门的代巡使描述,这群与魔界魔物一同冒出来的邪门之人基本以她为首。”那个灰发老者吹着胡子,冷笑着道。 那个穿着跟钱丘同款华袍的发福男子摆摆手,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子:“嗨,宋兄,你听那个代巡使胡诌?这位林姑娘是我们钱家公子在艾撒塔大陆结实的奇人,那个歧宗想必是林姑娘在异大陆出身的名门,所以我们才闻所未闻,跟魔界裂缝又有什么干系?” 坐在中间的男子絮着长须,此时只是捋着胡须,并没有参与这谈话。 老者又冷哼一声:“呵,就算那代巡使话里有诬蔑,但是九净门摆在那里,钱家能说得上话?马上就要到东升大比了,这些异大陆的人迟早会成为祸因,我们必须清除歧宗。” 发福男子大笑起来:“但是这就是一小姑娘,能有什么威胁?那位代巡使仗着自己父亲是九净门长老,在外臭名昭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何必非要我们来得罪这群年轻人呢?要知道,年轻人火气总是特别大,不能一网打尽,到时候处理起尾巴没完没了。你了解我的,宋兄,我可不觉得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可言。” 长须男子摇摇头,但还是一言不发。 老者见状,腰板挺得更直了些:“看吧甲兄,吴长老还是希望置身事外,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不要招惹那些大山门!这可是我看在多年相交的情谊上才提醒你的。” 发福男子拍了拍肚子,愁容露了出来:“这可难办啦!钱少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帮忙照顾这行人的。要不是他们帮忙,钱少爷恐怕这次远航到东升又要死不少宝贵的人手啊!” 长须男子眼中亮起一抹精光:“不用多管,你自当不知此事,交给我们。” 老者笑着冲发福男子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你做你的事情,我们处理我们的山门纠纷,此事本该与钱家或者宝来商会无关嘛!既然吴长老发话了,甲兄还是早些下去吧,别让小姑娘久等了。” 发福男子苦笑着冲两人作了作揖:“那就麻烦两位了,至少等找到由头再动手,宝来商会也会尽量抽身,不参与这件事的。还望以后能多多跟望海观诸位合作……” 说罢他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屋子,下楼去接见林子月了。 长须男子盯着那扇被关紧的门,眼中寒意愈盛:“我们不能放弃宝来商会,但是钱家,钱家……” 老者之前那总是贼兮兮的笑意不见了,板着脸非常严谨:“看看钱家的诚意吧,这么多年的老伙计还动手,对我们声望有损。” “交与他人亦无妨,九净门等仇怨,与我等何干?” 长须男子微微一笑,但是满室都飘起让人发冷的寒风。 楼下,那个发福得跟钱丘有几分相似的甲掌柜进了房间,很热情地拉着林子月介绍起宝来商会的情况。 在林子月表明自己的身份,取出钱丘给她的信物后,甲掌柜也很恭敬地喊了人过来,带着几封钱丘前几天邮寄过来的通讯信件。 林子月拆开标着大红“急”字的那封看了片刻,便将剩下的信全部收了起来,见到林子月凭空收起信件的这一手,甲掌柜虽然神色如常,但是眼中还是亮了一下。 最后她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甚至也没有留下回信,只是谢过甲掌柜就要离开。于是甲掌柜从茶杯下递给她一张叠成拇指大小的纸条,茶迹未干,完全是刚才他在袖子里写的。 林子月不动声色地道别,她喊着苏九九一起走出店门,直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没有了,林子月才打开那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五个字:“谨慎九净门”,就连这个字都是用很奇怪的茶痕画出来的,街上泛着店铺炒栗子香气的风一吹拂,纸条就几乎干透,不过一分钟就彻底消失了。 “九九,我们去那家炒栗子店看看?好香啊。”林子月这样说着,手里却隐不可见地闪了下光芒,她再松开手的时候,那张纸条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些白色的纸沫落在她脚边的石砖缝隙间。 两人溜达了片刻,正坐在一家茶馆里乘凉的时候,林子月身边的位子突然多了个人,吓得苏九九差点连尾巴都露出来了,强忍着怒火才没当场破口大骂。 轩辕煜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空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怎么样?钱丘给你的信拿到了?” “情况不妙。我没想到他在海角城居然都听到了九净门要对付我们的风声,虽然说商会这东西本身就是极好的情报来源,但是那个山门的动作看样子不小啊,芦枝村那位代巡使可能比我预想中还要有权势。” 苏九九听到林子月这么说,倒是皱紧眉头:“虽然跟我们的计划没冲突,但是会平白增加风险啊。” 林子月点点头:“他们不来的话等到东升大比就好,要是他们真的来人,到时候还要多准备几个落脚的地方了。阿煜,你的空间通道随时能架起来了吗?” “嗯,没问题,非常稳定,只要我本人在的话,整个京城里去哪处都可以。要不是不能直接把别人远距离传送,我们基本不用担心东升大比前的任何麻烦。” “现在这样都不错了,我比较怕他们来人海战术,到时候光是临阵跑路都可能有伤亡……”林子月苦恼地揉着太阳穴:“钱丘给我带的消息里还说了其他事情,是艾撒塔的消息。漂流城跟天空之城的残骸连接到一起了,艾撒塔的空间裂缝魔族不多,但是却以那里为中心开始落脚。不过之前漂流城的前城主用某种法宝的力量切断了跟天空之城的联系,现在那座布满魔族和怪物的浮空岛重新开始漫天飞了,也就是说,我们头上随时可能掉魔物下来。” 轩辕煜下意识把玩着茶杯,用平时惯用的丢匕首的方式上下颠着,但里面的水在空间扭曲下始终没有溅出来:“那法宝肯定是水灵珠没跑了,不过弥星也真敢做。所以现在斯凯比亚相当于变成了移动的魔族基地,走到哪就相当于那些裂缝开到了哪……” 林子月看不下去了,夺下轩辕煜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我们走吧,回去我得问问布鲁有没有监控那地方的方法。我之前就在地图上看过了,一直没显示过斯凯比亚的痕迹,恐怕是因为那座城市并不属于幻界。” “这么多年了,就算有监控大概也根本无法启动了,布鲁身上就算有斯凯比亚的黑科技,但是斯凯比亚那端肯定早就无法接受或者回馈任何讯息了。” 林子月叹息着,试图给自己打气:“希望在跟镜花山庄里的那人会合前,一切能顺利。” 轩辕煜拍了拍她的肩头,将付茶钱的几枚银币甩在桌上,他随手划开了一道足够人通过的空间通道:“也就这样想想,先做好被九净门暗杀投毒夜半闯空门的准备吧。”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苏九九瞪了轩辕煜一眼,拽着林子月的胳膊一起穿过传送通道。 传送通道的对面,是一家很整洁的小院子,据轩辕煜说本来会以为很难找到,结果似乎因为这边经常有山门的人来京城,所以有不少商会都做着租借民宅的生意,而这一家作为明面上的落脚点,轩辕煜也就毫不避讳地通过商会走了租住手续。 然后孟离和布鲁轩辕彦也出去了,去找额外的落脚点,而鱼倾蓉拉着汤灵灵一如平时逛街去了。几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博缇丝从树荫下钻了出来,还没等它爬到林子月脚边,就被一只黑色的乌鸦叼回了树上。 炎鸦将闷闷不乐的博缇丝甩到树杈间:“说了咱们这几天负责看院子的,你跑什么!” 苏九九冲林子月和轩辕煜眨眨眼,指着院门道:“我去准备下房间,你俩趁现在出去溜达溜达?难得二人世界哦?” 还没等林子月反抗去看眼要住的屋子,就和轩辕煜一起被苏九九笑着推出了门。 轩辕煜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神队友啊!至今为止第一个神队友啊! 他很自然地拽着抱怨苏九九这举动的林子月,结果林子月就任由他牵着,两人穿过小巷、走过长街,落进来来往往的车流人马中。 苏九九长叹一声,炎鸦站在树上对她道:“你真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 “我只是嫌弃轩辕煜一边用眼刀刮我一边又拼命跟小月放闪光弹。你说为什么小月别的方面那么精明,对自己的感情这么迟钝?”苏九九摇着头念叨。 炎鸦的眼神充满挑衅:“你真觉得她不清楚?” 苏九九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去收拾房间了。 博缇丝爬到炎鸦身边,用头点了点围墙外侧:“好像来人了,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炎鸦抖了抖翅膀,打理起自己的羽毛:“盯梢的而已,好好歇会儿吧,晚上才是我们的主场。” 注意到博缇丝没什么精神,炎鸦很恶意地道:“你要是想,说不定也能跟那些低等魔族一样重拾吃人乐趣呢。我就算了,我可是脱离了这些幼稚行为的高等魔族。” 博缇丝吐了吐鲜红的引子,原本凶恶的眼中全是嫌弃,慢慢爬下了树:“你这张乌鸦嘴怎么恶毒起来就没个完。” 炎鸦放下刚刚梳理好的翅膀,也往墙外那个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不少人来了,偷偷摸摸潜伏在附近,说不定还自以为藏得多好,这群沙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外面传来的力量波动已经超过数十道,这就有些意思了。 九净门不需要这么多眼线,肯定还有闻风而来的其他山门,那么自然不会是一伙的,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但肯定毫无办法,总不能就在这里先自己一群人院外先动起手吧?到时候说不定就被院里的人一锅端了。 如果这里一直有这么多探子,那么九净门动手顾虑就更多了,到时候少不得要被其他家盯上,甚至趁火打劫也没有可能。 毕竟九净门才是首当其冲要解决林子月的,别人看热闹是想找这件事情有没有利益可图,如果林子月能拿出足够吸引他们的筹码,保不定他们会反过来对付九净门,然后半劫持半救援带走林子月,就足以用救命之恩和软禁来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炎鸦转了转眼睛,落到树下的博缇丝旁边:“喂,有没有兴趣搞点事情?” “什么?” “本爷记得你有幻术能力吧?今天晚上就让那些家伙自己去玩一通,到时候你就这样……” 博缇丝被炎鸦说得非常心动:“看不出来,你这个毛躁成这样的家伙居然有这些心思?” 炎鸦一抬头:“也不看看跟谁混的!” “我要跟林子月打报告你说她会不会磨叨你?” 炎鸦眼睛立刻寒意狂冒,爪子已经抓在了博缇丝的七寸上。 “我就开个玩笑!玩笑!可以可以晚上就这么办!你别再抓我了!你一飞我都想吐!” 第152章 歧宗奇人(中) 东升大陆,京城,深夜。 在林子月一行人落脚的小院子外,爆发了一场斗殴。 五个山门两个商会两个镖局的人混战成一团,但是明明手上打的人跟喊的话完全不同,而且从始至终没下杀手都是拳脚相加,尤其是九净门的人被打得极其凄惨,最惨的那个衣服被扒了给捆到了树上,不知道为什么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群人又打又喊震天响,扰到了好几条街的居民,甚至惹到了一位山门宗祖的后人。等到京城今天刚上任的那位柯巡捕赶到时,这群人已经被那宗祖后人家的护院和仆役统统捆了起来。 虽然被绑上了,但这些人不是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闹得很严重,却连带刀伤血口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人丧命,整个事件显得莫名其妙。 柯巡捕本来是芦枝村的巡捕,因为当时护卫逃离的人群有功,所以在上报过芦枝村的情况后,有熟悉的前辈便推举他到京城来,这里虽然更得罪人,但是却也更能磨炼人,作为一个普通人进到这深潭里,柯巡捕不得不听从那位前辈的叮嘱,处处小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抵达京城上任第一个晚上,就遇上了这个奇怪的案子。 柯巡捕走到那个距离现场最近的院门前,据附近围观的居民们说,不论外面闹得多响,这里始终都没有动静,甚至都没有人出来看眼,据说这是商会外租出去的配套小院,平时也都没什么人,但是白天附近的人看到这里有些年轻的男女出入,所以现在应该租出去了才对。 “总不会又是魔物作祟……”柯巡捕嘀咕着,回想起在芦枝村遇到的那些魔虫和魔鸟,他现在还心有余悸,能有一群身手莫测的修道者路过相救,不得不说那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 柯巡捕敲着院门,高声询问有没有人在,过了没多久,门就开了条小缝。 “柯巡捕先是愣了愣,但他对于认人有种天生的熟知本能,尤其那村子里这些人给他的印象深刻,他当然立刻就想了起来:你是……那位仙狐姑娘吧?” 苏九九偏了偏头,看着面前巡捕打扮的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请问你是?” 柯巡捕当即恭敬地鞠了一躬:“在下柯遥字循义,是京城北城门司第三府的巡捕小队长,刚才这附近有极其严重的扰民事件,我想询问下你们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人士或者听到什么吗?” 苏九九娇笑起来:“我说,你都喊我仙狐姑娘了,难道是在怀疑我?” 柯巡捕当即猛地摇头,还好天色黑,苏九九看不到他脸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着急地解释道:“没有!哪里能跟仙狐姑娘和那位林姑娘有关系!我当时可还承了你们一行人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们,我恐怕早就在魔物的袭击下丧命了。只是来询问下!你们这里离现场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要是没什么异常,那在下先告辞了,等到休沐日再登门拜访林姑娘,好好拜谢之前的事情。” 柯巡捕说这些话的时候,事实上脑子是有些乱的,因为他还在梳理林子月一行人的事情。 那一群身份混杂的人在这附近平白无故互相打起来,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因为那些人的打扮明显都是伪装成平民的,要不是都搜到了信物或者自报了名号,早就被那位山门宗族的后人下令打死了,怎么可能让他们吵到现在,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那么盯谁?附近这些人里面,只有这个院子里的歧宗一行人是刚搬进来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柯巡捕想起之前九净门那个代巡使,知道自己大概摸到了事情的一角,顿时感到左右为难。 帮林子月他们吧,自己恐怕落不着好,他就是个普通人,夹在这些山门纠纷里给这些修道者塞牙缝都不够,到时候得罪山门就得罪上面,最后只能自己惨得没边,但是不帮林子月他们吧,柯巡捕自己的良心和道德上又说不过去,毕竟这些人好歹还是自己的恩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遇险啊。 苏九九见这个柯巡捕说完一番话,就站在原地发愣,虽然夜色昏暗旁边的几个小捕快也提着灯笼,但是夜晚对于苏九九来说并不算什么,她把柯巡捕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因为什么而困扰。微微一笑,苏九九冲柯巡捕点点头:“谢过柯捕头的好意,我们确实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起。为了防止惹祸上身,就一直没有出来探寻个究竟。天色太晚了,我也要先回去歇息了,若是柯捕头还有事,烦请改天私下拜访。” 苏九九这么善解人意地给了个台阶,柯巡捕当即就应了下来,赶紧带着人走了,那边那群聚众斗殴的家伙们还被捆着呢,不早点处理到时候肯定也要背锅,这些人不会下狱,但是怎么都要去第三府蹲两天,等着他们自家来领人。 既然跟歧宗有关,那么柯巡捕决定公私两分明,公事公办这群人夜半聚架扰民的名头是跑不掉,但是私事恩情,还是等自己过两天来给林子月提个醒吧,九净门看样子是真的盯上她了。 那一群捕快都跟着柯巡捕走了,苏九九关上院门,替这个柯捕头有些直板的性子感慨,但她手上却对着大门连点了四下,门上贴着的四道黄符相互呼应,将这个结界重新锁定起来。 苏九九走到院子里,冷眼望着那棵高大的榕树,想要等待几句合理的解释,不过看样子她是等不到了。树上就是炎鸦和博缇丝,这两个罪魁祸首紧紧闭着眼睛,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装吧,谁信呀,那些探子会自己打起来,两个狗恶魔,迟早要把小月带坏。”苏九九不满地自言自语抱怨两句,然后她就回屋里去了。 一夜无事,隔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苏九九才跟林子月聊起来,现在两人是住在一个屋里的,不过早饭还是大家去厨房自取,想要回房或者乐意到厅里吃都可以。 苏九九将啃完的玉米棒子放了下来:“那你今天怎么办?” 林子月还没回话,孟离就走进了大厅,手里拿着好几张精美的信封。 “怎么了?”林子月注意到孟离神情古怪,不禁问了一句。 孟离扬了扬手里那些信:“门口地上放的,我打开一封瞅了眼,全是请柬。” 林子月也是一点都没有头绪:“咦?请柬?都是谁啊?我们昨天才刚到,为什么会……” “大概是昨晚有人做了手脚,展现出了超乎他们想象的能力吧。”苏九九想起外面的异状和院里安静的氛围,知道肯定跟炎鸦和博缇丝脱不了干系。 林子月没有细问,从孟离手上接过那些信封,倒是思索起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这么难得的机会,去了解下这些人,看看他们的情况……我们也顺便找个外援?” 孟离耸耸肩:“我可以陪你去,但是这种外援不靠谱,我个人持反对意见。” 林子月刚想拆开看,就被苏九九拽住了,苏九九说:“等等,说不定这上面有什么机关的呢。” 林子月冲她摇摇头:“放心啦,这点小事我还是没问题的。” 苏九九撇撇嘴:“好嘛,你现在也不是那个凡人啦,不过还是小心点……孟离,轩辕煜起床了么?” “快了,我刚刚去院外检查结界的时候,他已经在换衣服了。” 林子月点点头:“不着急,他可能还要好一会儿……” 等到轩辕煜走进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轩辕彦跟布鲁都已经带着苞米出门去了。轩辕彦说是要再去巡视下昨天选的藏匿点,在那边看看环境,确保不会有后顾之忧。 餐厅里,只剩下林子月坐在桌边了。 轩辕煜在她旁边坐下后,林子月就将装着煮玉米的大盆拿了过来,顺便盛了碗白粥和一小碟汤灵灵昨晚买的腌咸菜。 “谢谢,那些东西是什么?”轩辕煜注意到林子月面前正摊着不少金边花绣的信纸,看上去作工很华丽,而且每张各有特色,内侧带着设计精巧的印章,就算是林子月手中那张素色信纸上面都绣着繁复的水纹,似乎发来信纸的人极其重视。 轩辕煜凑到林子月的脑袋边上,也看起那张华贵信纸上面的内容,字都是东升大陆特有的花式繁体,除了山门名称,其他的地方都跟鬼画符一样,看着令轩辕煜头疼:“这个……你能看懂么?我现在没了系统翻译,这些东西完全没法理解了。” “嗯,可能是命运之书和主系统给的特权吧……这些都是请柬,我还在考虑要去哪家。”林子月细细看着手上请柬的内容,思考片刻后放在了左边那摞里面。只是这十几分钟,几乎就有两倍的请柬送了过来,她确实得好好考虑。 轩辕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放下了还没来得及入口的白粥:“请君入瓮?你真的打算去啊,会不会太冒险了?” “所以我让孟离和九九出门去打听消息了,前脚刚走。至少我们得知道这些山门大致情况和关系,你也知道他俩的,一个面冷但是心思缜密,一个亲切自带社交技能,我很放心。而且两个人同行,战力绰绰有余,现在就等那两人回来啦。” 轩辕煜安静地吃着早餐,林子月翻着请柬,最终挑出来了四副放在手边,其他的整理好放在边上,等着出去打探消息那两人回来。 “这四家怎么了?” “一家是望海观,就是钱丘合作那家。一家更有意思,是九净门的。另外两家有些奇怪,不是山门而是来自风肴商行和千里镖局的请柬。” “居然是商行和镖局?看样子想参与进来的人很多啊。” 林子月晃了晃手上那个风肴商行,上面有一个东升皇家御用印:“这家一定得去,皇家作为东升大陆各个山门的利益共同体,在他们面前造势很有必要。他们说不定能更好地把我们的目标传达出去,风声越传越大自然更好。” 轩辕煜感觉要重新正视自己的女朋友了:“我总觉得你以前的善良温和是不是都是伪装啊,现在这样勾心斗角你一点都不手软的……” 林子月瞪了他一眼:“我就当你夸我好了。情势到了这一步,见过的东西越多,我就觉得自己越来越难立足,当然得走一步看三步。” 她顿了顿,神色又缓了下来:“不然到时候有个意外,得牵连多少人啊。” “没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轩辕煜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这点小事情,我有自信应付的。” 等到苏九九跟孟离打探回来,都已经下午了。 林子月坐在院子里,正在听炎鸦一五一十讲着昨晚的事情,博缇丝也缠在她的手上,窝着脑袋很老实的样子,偶尔补充一两句,毕竟作为计划执行人,它知道的细节比炎鸦更清楚。 “我大概知道了……炎鸦,你不用那么忧心的样子,别人看不出来,我当然能感觉到你的心虚啦。” 炎鸦不屑地扭过头:“又没有灵魂契约,你知道个毛。” 林子月微笑不语,见苏九九进了院子,立刻上去询问情况。 苏九九和孟离跟林子月重新整理了一遍那些请柬,又筛选出了两家,都是与九净门有极大仇怨的那种。 “除了九净门这几家你全都要去么?”苏九九话里满是担忧。 “嗯,得我亲自去,不过我每次打算带不同的人。走吧九九、阿煜,我等下带上炎鸦和博缇丝,我们先去会会风肴商行。” 孟离皱眉:“我不用去?” “你气场太冷啦,去望海观的时候再喊你嘛。” 林子月说完,拉过苏九九和轩辕煜就出门了,院子里,炎鸦叼着博缇丝落到林子月肩头,跟着她出了门。 正是午后阳光铺落人间的时刻。 孟离从窗口看着院门合上,晃了晃头:“草莓,那边情况怎么样?” 在孟离的脑海中,草莓的回复响了起来:“唔,我找到塞洛特了,他现在情况还好,神智已经彻底恢复了。之前他在那些魔物围攻下解开了封印,差点直接堕化成暴食魔,要不是我来得时机够早,恐怕只能解决他了。” “维托联系上了么?” 草莓的声音没了往常的慵懒妖娆,有些疲惫:“嗯,他现在情况没什么问题,一直跟我保持了联系。他在萨摩耶大陆和德德露大陆之间一座小岛上,听他态度过得挺享受的,你们去找他还是我去?” “我们暂时脱不开,我私下动用能力打探到了消息,东升大陆在进行山门大比后有祭祀,而那个祭品……恐怕就是力量容易暴走的贝拉。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困住她的,但是她的封印肯定又出了问题,没有允压制,她自己一个人时场面必定很绝望。” “孟离,你的能力可比贝拉更危险,你应该知道吧?不要再动用了,甚至不要再放出六翼了!这个世界的空间隔阂非常诡异,我要穿越各个大陆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更加来不及去拯救堕化的你。” 孟离没有回话,虽然很多心思,但他却强行压着精神链接,没有传送一点成形的话语出去。 “命运之书又联系我了,告诉我你们现在在东升遇到了很强大的阻力,而且它仍然没有找到v的踪迹,让你们小心行事。你的话只要看好林子月和轩辕彦,别的事情不用太上心,能适当抽身就少参与他们冒险的计划。” 孟离轻声地应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草莓的声音最后一次传来:“丢掉你那无用的自尊心,孟离,魔界已经动荡,七宗罪甚至被那个新魔王蚕食干净了,我却因为被他下了禁锢而无法踏进魔界一步……我们有更糟糕的敌人还在路上,你要保留好自己的实力。保存好你自己,直到林子月开始试炼的那刻。” 然后还没等孟离有所反应,那灵魂通讯就被单方面切断了。 孟离望着窗外阳光灿烂的小院,盯着那棵高大榕树身下的树荫:“到底为什么林子月要经历七宗罪的试炼?你可始终没告诉我啊。” 草莓,你对命运之书的话毫无置疑、从不违背……但是你和林子月是否落入了思维的误区?命运并不是善类,从来不可信,命运之书难道就可信么? 孟离很迷茫,他再三闪过这些念头,但最终握拳的手缓缓松开,他还是决定再看看情况。不是孟离不想提醒林子月,而是他不知道从何谈起。 他不信任命运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一直很信任草莓和林子月的判断,当两方相抵的时候,孟离着实犹豫了。 窗外的阳光洒进屋里,似乎也悄悄地绕过了孟离的脸。 他脸上那层常年存在的寒霜下,却是沉重的迷茫。 第153章 歧宗奇人(下) 林子月手上拿着苏九九带回来的地图,三人走到风肴商行的门口,也不过花了两刻钟而已,距离“歧宗”一行人落脚的小院并不远。 在出示过请柬、验明印章真伪后,那个戴着金红高冠的掌柜立刻变得无比恭敬,本来还在抱怨林子月带鸟进别人商行行为的他,神态谦卑得甚至显出畏惧和害怕。 看样子这个请柬真的不一般。 林子月三人来到了里间的贵宾室,那个掌柜逃一般奔了出去,赶紧喊人联络皇家长老,这帮人他可没法做主自己招待。 短短几分钟,一个穿着素净白道袍的年长男子走了进来,头上也戴着高冠不过是纯黑金线勾边,腰间配着跟那请柬上皇家印章一模一样的玉佩。男子恭敬地冲林子月三人作揖行礼,三人回过礼他这才抬头,招呼几人都坐了下来,这人阔额方面浓眉,端得是副正气凛然的面相。 “在下皇家风肴商行记名长老,吕桑。见过歧宗各位贵客,不知哪位是主事人?”吕桑这样说着,目光却下意识飘向轩辕煜。 然后轩辕煜看向了坐在中间的林子月,林子月冲老者笑了笑:“在下歧宗林子月,勉强算个主事人吧。请问风肴商行下帖发了请柬,是想与我们谈什么?” 吕桑的目光从林子月肩头颇有人性的乌鸦上掠过,细细打量着这个年轻女子,她的语气跟她的容貌一样平淡温和,不卑不亢,同样身着素净的白色长衫,身上并没有外露的法器或者灵力波动。但是当吕桑的神识扫过林子月的时候,他分明能感受到她体内温柔澎湃的生机,甚至隐隐有内敛的煞气,倒像是收在鞘中的剑意。 不像是长生宗法,也不似常见的剑修,难道是海外那种通灵的灵术师一脉?看那只乌鸦倒像是开启神智的伴修灵兽,不然何至于如此亲密、眼神灵动……甚至暗藏不屑的傲气神情,充满挑衅地看着自己。 吕桑点点头:“见过林同道。听闻林同道一行人乃是海外歧宗人士,漂泊过海随宝来商会的船只出现在海角城。哦,林同道请不要误会,风肴商行只是与宝来商会多有交易,听闻可能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同道,当然要多打听几分。” 吕桑这话说得很谦和,而且点明了自己的消息来源,并且毫不掩饰对于林子月这些人的好奇,他这样坦荡,反倒让心中忐忑的苏九九和轩辕煜放心不少,搏了些好感。 林子月也和气地应道:“实不相瞒,歧宗确实是海外岛屿流传许久的一派,虽然宗祖出自东升大陆,但是离艾撒塔大陆更加接近,所以我们门下弟子所学颇杂。这一次到东升来,我们也是存了跟东升声望鼎盛的山门们交流学习的心思,还要多谢宝来商会出手相助,我们才能平安抵达海角城。” “哪里的话,修行殊途同归,要这样我们自然更算是同道中人。就算是宝来商会在这里,也只会说这是自己应做的,谈何出手相助?既然林同道携道友持请柬最先上门,想必也是听说了风肴商行的背景。”吕桑淡淡地道。 这话就太过直白了,甚至将风肴商行背后有人的骄傲展露无余,明显有敲打林子月的意思。但是林子月连面对v的时候都敢动手,现在只是跟这位皇家长老清谈两句话,她当然微笑着就应了下来:“风肴商行声名在外,我们打听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市井流言信不得,更何况也有小人在背后搅风搅雨呢。我们来找风肴商行,看重的自然就是您所代表的背景,东升大陆大大小小的山门三千众数,不可以一两家计,我们想要找个公正而又值得信赖的中间人,当然还是得找最官方的皇家商行。” 这话一方面是暗示九净门那些针对歧宗的流言信不得,点醒吕桑林子月也知道在外面有人在打歧宗主意,另一方面,是明着对风肴商行和其背后的皇家示好,这对皇家同样直白的一番夸赞,连消带打把刚才吕桑话中以势压人的一头跳了过去,甚至将皇家又抬高了半个台阶,反而让吕桑不好意思再在明面上占便宜了。 吕桑喝了两口茶,冲林子月道:“既然如此,林同道说要找我们做中间人,又是所为何事?” “我们希望以歧宗的名义参加东升大比,若能夺得三尊之一,便让歧宗就此回归东升。” 三尊是东升大比对前三山门的褒奖,甲乙丙三尊,这个名号会维持到下一次东升大比为止,虽然是个虚名,但是带来的声望却足以名动东升,其间蕴含的商业利益和资源占有比例,都会让其他山门心存忌惮,不会轻易与其较劲,而皇家更是会特邀这三尊山门挂名东升大陆的守护者。 吕桑连连摇头:“年轻人有热血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个打算未免太过莽撞,显得夜郎自大了些。老夫便倚着自己虚长几岁劝林同道一句,东升大陆的山门很可能远超诸位想象,三尊哪里会是这么轻松就让你们这样一个小山门夺得的?就算是老夫,都不敢说对哪个大山门有绝对的信心。此事不细说也罢,若是没能夺得三尊,歧宗又当如何?” “我们当然也会在东升大陆长期留下来,大多会加入某个大山门,那样既能帮助东升面对魔物侵害的祸乱,又能作为桥梁将艾撒塔大陆的知识传入东升,给东升大陆现有的修行之道锦上添花。” 吕桑没有再问,安静思考片刻,还是冲林子月摇摇头:“老夫知道林同道的意思了,但老夫仍不赞成歧宗一脚踏进东升大比的浑水,只怕到时候来不及抽身,歧宗诸位便就此身陨,到时候,只怕是老夫等东升山门的损失呀!” 这次便不是林子月回话,而是炎鸦抢在他前面开口:“这话未免太小瞧歧宗,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身陨,要是有人敢来招惹我们,本爷自然让他们尸骨无存……” “炎鸦,别闹。”林子月淡淡地打断了他,抱歉地冲吕桑拱了拱手:“失礼了,吕前辈,这家伙脾性如此,总是傲气得毛毛躁躁的。” 吕桑看着炎鸦的目光骤然一寒,一道冷光从他眼中射出,炎鸦冷笑中眉间晃过一抹灰色火焰,那道冷光还没近他身前,就已经消泯于无形了。 吕桑也是一惊,这灵兽不仅性格特异、神智如人,居然还如此深不可测?那道神识凝聚而成的攻击力不强,但是却自有吕桑修行心法带来的坚韧,居然没有触及这灵兽的脑海,就直接被那抹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虽然吕桑也手下留情只打算给这灵兽一个教训,但没想到却被它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吕桑脸色却没有阴沉,而是显得非常高兴,让林子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吕桑冲着林子月肩头的炎鸦道:“你说得对,着实是老夫看轻了几位,今日见几位连主事人都年纪轻轻,老夫不免低看了歧宗几分。但是老夫的话也望几位慎重考虑,即使你们加入东升的中等山门,都已经足以撑起一片新的修行之道,所以老夫实在不愿看到你们在东升大比这样争名夺利的地方折损人手。” 林子月这次也恭敬许多,用眼刀刮着炎鸦,炎鸦也只好讪讪地道了歉:“本爷刚才的话着实有些冲,还望吕前辈见谅。” 吕桑收敛了脸上笑意:“林同道,如今东升大陆面临魔物之难,本不应将精力放在内耗上,更何况歧宗的各位身份特殊。我作为皇家长老本不应多嘴,但你们在东升行走,还是需要多加小心。” 林子月很郑重地点点头:“多谢吕前辈,承前辈教诲,我们在参加过东升大比后,必定会收敛锋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们也是清楚的,自然不会做些自取灭亡的蠢事。” 吕桑见这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心思居然如此通透,越发感慨,要不是自己的山门太小,镇不住这几个来自外海的奇人,他恐怕都会因为爱才而起招揽的心思。这个小姑娘对各方立场和她自己的位置摆得如此清楚,而且对九净门的事情也话中有话得摆明态度,何尝不是摆给其他所有山门看? 吕桑有些唏嘘地点了点茶几,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在几位途径芦枝村时,有位远行镖客说你们中间有人能用仙术治病,且生狐耳狐尾,不知是否就是林姑娘?我倒是听闻西南方的克罗黎大陆有兽人一族……” 苏九九与林子月对视一眼,见到林子月轻轻点头,苏九九站了起来,瞬间现出了狐耳和狐尾,整个屋子的氛围为之一变,一种抚慰情绪的温柔力量流动在屋内。苏九九冲吕桑做了一福,然后才收回耳尾,重新坐到椅子上安静地品茶。 然后林子月才笑道:“这位苏九九是我的挚友,她的灵力确实极其适合治疗。九九也不是兽人,而是修道有为的仙狐一族,吕前辈想得太远了些,我们并没有去过克罗黎大陆,九九跟那边也没任何关系。” “唔,这位苏姑娘的灵力确实更像盈水山的功法,属性并无特别之处,但却极其实用。”吕桑望向轩辕煜:“不知这位……” 轩辕煜只是淡淡一笑,虽然笑容谦和,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极其疏远:“吕前辈,这样打听他人的能力似乎不太合适。” “哈哈哈……是老夫唐突了!这位少侠说的是,没办法,人上了年纪就对修为有成的年轻人总喜欢多看几眼,莫怪,少侠莫怪啊!” 接下来的气氛,便十分融洽了,吕桑话中也罕有劝说或是对歧宗的敲打警告,倒是跟林子月几人详细介绍了不少东升大比的流程,也询问起艾撒塔大陆是否有修道山门、风土人情如何,不过为了安这位和蔼老人的心,林子月倒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底透了出去,不过也只限于“歧宗”人员多少、她曾感受过艾撒塔哪些城市而已。 直到重上了第五壶茶水,林子月跟这个睿智又随和的老人都没聊个结尾,听到林子月提及亚希密火山喷发与亚瑟城的时候,吕桑一阵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话里充满了对遥远海洋的向往,这不禁让林子月有些疑惑。 “吕前辈难道从未出过海?其实亚希密并不算遥远,我以为东升山门也有御剑术,可以日行千里呢。” 吕桑抿了口茶,才道:“御剑术失传已久,目前也只有比较大的十几处山门将能传送生物的阵法据为己有。东升大陆山门众多,但是只知道敝帚自珍,以给自己的山门谋求更多利益……这就是为何老夫如此看重你们。你们的到来,说不定能叩开那些古老道友的大门,让他们将目光投向海外,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东升修仙者众多,但是自百年前某时段开始,便进入了封界时代,再无人能破界飞升,故而那些大能都将目光投向了红尘,不知不觉便堕落了。” “难道从没有山门整个出海过?” 吕桑哈哈一笑:“别说,有倒是有的,但多如歧宗那般,一旦离开东升便彻底失去音信,多年来又毫无传承者在东升走动,就再也无人知晓这些山门了。而修仙者在大海上又极容易吸引洪荒异兽,不少同道就葬身在海岸线上,这些在古籍中亦多有记载。” 林子月眼睛微闪:“这么说来,修道者同样会吸引魔兽被魔兽袭击,也是因为魔兽会吞食修道者,这其中或许也有共通点。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并未遇到洪荒异兽之类的东西,会不会跟我们灵力不外显有关?” “唔……林同道你们的灵力不外放的时候,确实看上去只比普通人强些许。是了,或许隐藏灵力修为会是针对那些魔兽、保护小山门的好办法。” 吕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这一次看着林子月,眼中满满赞赏,这小姑娘当真当得起一声“林同道”,自己居然还是看低她了!吕桑当即就起身冲林子月再一俯首:“多谢林同道。” 林子月哪好意思,赶紧站起侧着身体避过这一礼,将吕桑扶了起来,笑说:“哪里!诸位大多是当局者迷,且我们修行的路子不尽相同,所以这点由我想到很容易,但是对于东升大陆各个山门的功法来说,却是灯下黑罢了。” “至少这是个能解局的方法,该有的感谢还是要有的。” 最后拒绝了吕桑邀请几人共进晚餐的请求,林子月他们这才离开了风肴商行,街上已是黄昏,往来的人群虽然繁忙,但是却没有海角城那种喧嚣,显得秩序井然又充满烟火气,倒让几人回忆起现代都市。 然而思乡情又不能填报肚子,三人随便找了家路边比较冷清的小酒楼就钻了进去。 还没等三人看清里面的情况,就有人喊了起来。 “当时突然就冒出几个人……就是她!师叔,就是她还有那个男的——!他就是当时跟我交手的那个刺客!” 三人立刻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人,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坐在小酒楼的一角,穿着风雅的天蓝书生袍,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异色瞳的眼睛,跟波斯猫一样。 跟他同桌的还有一对男女,男子看上去年纪比青年大一点,絮着络腮胡,剑眉清目自带煞气,此时看向门口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惊疑,那个女孩倒是显得很腼腆,正捧着块酱骨架啃得专心,听到青年大喊抬头看了林子月两眼,甚至冲他们笑着点点头,就又专注对付自己面前的骨架了。 一时间林子月没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见那女孩儿挺友善的,也就跟那桌人点点头,轩辕煜跟小二说完找张桌子上些招牌菜,就很自然地牵起林子月的手,拉着她坐到了另一边的角落,离那几人远远的。 见到这样的互动,本来还有两桌等着看热闹的客人,顿时失去了兴趣,将头转了回去。 苏九九坐了下来,好奇地询问道:“你们认识么?” “之前孟离被他们的公会围剿过,然后被我们反杀回去了,他们就追着我们后面跟踪好几天想要‘斩妖除魔’。看样子他们是加入了东升某个大山门啊,不然哪来的传送阵能跨海过来。” 林子月好笑地摇摇头:“都隔这么久了,要不是你说我都想不起来。那家伙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反应。” 苏九九掩嘴低笑:“哈哈,要是我突然看到仇家隔了老远在恍如隔世的酒楼里吃饭,恐怕也会吓一大跳吧?” 林子月想象了一下自己在某间酒楼突然遇到v的情景,回道:“那我肯定当场就打起来,给你们争取逃跑时间……” 说到这,她便回头瞥了那桌人一眼,正好看到那个年长些的男子正死命拽着那个异瞳青年,将他往椅子上按,不让异瞳青年直接冲过来跟林子月三人大打出手,那个小姑娘一边啃酱骨架,一边好奇地在林子月和青年间来回张望。 林子月用手指了指,把声音压得很低:“大概场景就会跟那边那个傻瓜差不多。” 苏九九和炎鸦都没忍住,嗤笑一声,在这间小酒楼里清晰可闻。 于是那边的异瞳青年彻底爆发了。 第154章 风波将起(上) 那个异瞳青年翻过桌子后,手上瞬间多了他惯用的那把嵌着宝石的短剑,第三颗宝石一亮,他一瞬间出现在林子月身后。 不得不说这位id大波斯猫的青年确实很不错,至少战斗直觉极准,即使是在这样突发的情况下,他的直觉仍然让他采取了最合理的措施——优先针对最中心且防备心最低的人物,尤其林子月刚刚还是背对这边的。 林子月感受到抵在自己颈动脉上的锋锐,虽然很想侧头去看看那位青年的表情,但现在她只能面对着脸色冰冷近乎结冰的轩辕煜,和已经放出狐尾狐耳的苏九九。 炎鸦刚才就从林子月肩头落到了桌上,此时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异瞳青年,似乎是在猜测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 青年的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了,苏九九和轩辕煜给他的无形压迫力太强,强烈到他觉得腿在发颤,赶紧冲自己身后喊:“师叔!你们快走!我来断后,你们快——” 另外那个男子也走了过来,手上寒光一闪,背对着他的青年毫无警觉,正紧紧盯着轩辕煜和苏九九,但此时手腕突然吃痛,他手中的匕首一松之间,就已经被那个男子的飞钩拽走了,男子的武器居然是道锁链勾着的银钩,像有生命力一样,蛇形般凭空扭动着,甩着顶端那个异瞳青年的飞刀。 “师叔!你搞什么!”青年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林子月没了顾忌,好奇地抬头打量她,那样毫不作为的目光,简直像是小锤敲在青年紧绷的神经上。 那个男子将异瞳青年拽开,冲林子月这一桌人作了一揖:“见过各位艾撒塔远来的同道,这位是我的小师侄id大波斯猫常用名毛敬仪,这位是我的徒弟艾莉,在下北杉派古有道,这其间必定有误会,还请各位谅解下我这小师侄如此无礼,他是认错人了。” 按理来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场恶斗似乎能消泯于这番自我介绍,但是苏九九和轩辕煜神情不善,两人不乐意就这么放过那个青年。 最后还是刚刚被人拿短剑顶着脖子林子月叹了口气,站起身回礼:“见过北杉派古同道,玩家之间就不必这么入戏了。我是林子月,这位是我的亲友苏九九,这位是轩辕煜……” 轩辕煜赶紧在林子月转移话题前道:“她男朋友。” 点头示意后,古有道和艾莉拖着大波斯猫回到了自己的桌子,等大波斯猫老实坐了下来,古有道才把短剑还给他。 三人接下来谈话的声音极低,生怕给林子月三人听到,不过自然瞒不过苏九九的听力,他们每交谈一句,苏九九就在这边八卦地转述一句。 古有道拽着大波斯猫的耳朵,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你师父有闲心教你那什么破字诀居然没教你君子先谋而后行!?你们是怎么活着到东升的!这里不是艾撒塔你们那个魔龙公会不在这!这没有公会只有山门!老老实实跟着东升的玩家们学习为人处世成不成啊!你绝对是那只玩开放世界rpg会把npc失手全砍死声望全仇恨的傻愣子吧!” 大波斯猫委屈地扁着嘴,却对自己这个脾性奇怪的师叔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这个古师叔在现实里就是位苛刻的大学中文系教授,因为多次撕烂学生的抄袭论文,而被仙家微信群里众人戏称“碎纸机精”,虽然人长得像是三十岁左右,但是实际年龄很难说。 这次遇上林子月,偏偏自己那个便宜师父龙忠馗不在线,不然还能说服这个古师叔几句,让大波斯猫自己来说服这位师叔?他只会重拾自己大学时期对专业课老师的阴影。 难以言说的心累啊! 古师叔这一番口水,大波斯猫听着只能连连点头,然后就看到艾莉坐在边上继续啃卤得肉香浓郁的酱骨架,兴致勃勃地看着大波斯猫被自己的师父臭骂,平时只有她被教育的份,自从这位师兄来了之后,她可算解放了,看别人被教育果然跟自己被教育感觉就是不一样。 古有道也不知道给大波斯猫浇了多少口水,小二都给他们加过两壶茶了。 另一边,苏九九已经不再转播,开始跟林子月说:“他还在对你们那个仇人说教,虽然刚才我确实有些杀心,但现在我已经觉得那波斯猫很可怜了。” 轩辕煜也是阵阵恶寒:“这个姓古的是说书的吗?你刚才转述那么久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几乎没有一句话重样。” “能从为人处世喷到社稷兴亡……这也是个人才了。他这都是在演讲了吧!”林子月的嘴角在抽搐,打定主意以后千万不要跟这几个玩家打交道,能躲多远躲多远,嘴炮不算可怕,连珠炮就很可怕了。 三人草草吃了饭,几乎可以说是逃一般离开了这家店。 眼角瞥到几人出门的背影,古有道脸上也是一松,拍了拍大波斯猫的肩膀,这才发现这个师侄已经满眼放空在缅怀人生了,而旁边的艾莉也生无可恋,因为酱骨架都被她啃完了,然后古有道一直在“上课”,她不敢喊小二上别的菜。 “呃……辛苦你们了,咳咳,我这也是为了防止她们在偷听,我余光注意到她的嘴型几乎跟我一致,那个狐女可一直在转述我们的对话来着。”古有道尴尬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还好这不是现实世界,没有三急一说。 大波斯猫将脸埋在桌上,闷声道:“我是谁?我在哪?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比如灵魂之类的……” “下课愉快,小师兄。”艾莉捧着茶杯,双眼无神地盯着茶叶沉浮。 “谢谢师妹,我要挂了。” “好了好了,你师父刚刚上线了,我顺手给他发了消息,他正在赶过来。我跟你师父说了,路上看到这几人先别冲动,我们最好打听清楚他们的身份,作长远打算。在东升大陆没有艾撒塔那么直白的打打杀杀,这里的山门就是一张无比繁杂的大网,要不是武修们总有侠情苦熬,你不会想被人挑挑拣拣吃光抹净流落到去当游侠的,到时候连进个副本都得去大城市办手续!他们超级能磨蹭!遥想当初我刚进幻世的时候……” 大波斯猫快将头塞到桌子底下了:“完了,又开始了……” 艾莉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头缩了下去:“呜呜呜我好想换个师父……” 等龙忠馗赶到这家小酒楼,刚好看到面色苍白、近乎大脑被蒸发的徒弟辈两人,大波斯猫见到他进来的一瞬间,发出了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的惨叫。 “师父——徒儿想死你了!!” 艾莉脸色更惨白了,虽然这个师叔长得有些瘆人,据说是混杂了上古龙血,但是至少不像自己那个该死的师父一样,像个再世唐僧啊!为什么偏偏自己摊上的就是古师父! “师弟,快坐快坐,我刚才还在跟你的小徒弟普及东升的风土人情,让他以后在这边少走些弯路,省得以后得罪其他山门的玩家被人用山门势力整得死去活来。年轻人啊,少走些弯路就是少吃苦啊!可惜你这小徒弟跟我家徒弟一样,都不爱听这些话!”古有道摇头晃脑地说着,大有再开一堂课的架势。 龙忠馗一见这场景,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经跟着糟了好久摧残了,这个师兄什么都好,人也古道热肠处事周道,就是太能磨叨了点。龙忠馗当即就把话题往重点上拉:“说的总不如自己感受来得深刻,多待段时间他自然就知晓了。师兄这么着急喊我来,是看到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魔道中人?” 古有道给龙忠馗倒了杯热茶:“师弟来,现在既然你到了,我们可以好好探讨下你们那几个仇家的问题。我看过了,至少我看那桌人不仅没有魔修,那对小男女甚至隐隐有半仙的气息,那个狐女也修为小成,不过……那一桌上有只乌鸦倒是近似魔兽,但并没有魔修的人形,是另有其人么?” 龙忠馗点点头:“应当还个用剑的冷面男子,身上有蝙蝠翅膀,放开气息的时候甚至会带上魅惑力,长出犄角和长尾,这可是典型的恶魔样貌,那种冲天的魔气我绝对忘不了。” 大波斯猫插嘴道:“不过那魔兽乌鸦和狐女我们之前也没见过,应该是这段时间刚刚跟他们走到一起的。” 古有道闭着眼睛思索了会儿:“这个事情不能着急,我之前让几位道友帮忙留意艾撒塔或者海外来人的消息,于是那个点苍山的道士给我一条消息,说是有个来自海外山门的歧宗出现在京城,这个歧宗是从海角城过来的,刚好那里有家宝来商会跟艾撒塔大陆行商多年,大概一个月前乘着季风那艘新商船到了海角城……” 龙忠馗立刻反应过来:“不,东升独盛一家多少年了,这个节骨眼上艾撒塔大陆突然来人,他们几人就碰巧游玩出现在京城里?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有九成确定这个歧宗就是他们,就是跟我们一样从艾撒塔大陆来的!” “那有另一个来自风肴商行内部的消息你肯定更感兴趣,我刚刚收到这消息,他们要替歧宗做担保,让这个‘海外求道、归陆溯源’的山门参加本次东升大比。俩小时前你家小徒弟跟那几人差点起了摩擦,领头那小姑娘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用的居然是玩家的称呼,可是他们却没有直接加入大山门寻求福利,宁肯自立一派打着个幌子……”古有道说。 “这其中肯定还有猫腻,我总觉得他们不像真的玩家。”大波斯猫嘀咕着。 艾莉连连点头:“师父,他们身上的灵力味道很浓,不像你的游戏角色,闻起来虽然有味道但是很淡啊。他们更像是幻世本土的人一样,但是太浓了,快赶上山门那几位长老了,我都闻不出来他们的深浅,尤其是那个跟我微笑点头的姐姐。” 龙忠馗很惊讶:“艾莉你居然还有这种能力?师兄真是运气够好,出国旅游一趟都能捡到如此奇才的徒弟。” 艾莉腼腆地笑了笑,捧着杯子喝茶不好意思说话了,每次龙忠馗那跟龙似的双眼望过来,她就觉得吓人,即使现在见面好多次了,也还没习惯呢。 古有道摸了摸艾莉的头:“艾莉这话倒给了我们一个方向。你要是真想斩除那几人之中的邪魔,最好就是能把那魔物逼出原型,那样有目击者或者我们直接上报给山门,就有了正面对付他们的借口。他们不是要参加东升大比么?我们集结道友圈的力量,就好好‘送’他们一程吧。” 龙忠馗先是一愣:“这样真的好吗?毕竟我们需要斩除的只有那个恶魔,其他人……” 古有道拍了拍龙忠馗的肩膀:“师弟,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跟恶魔同行,还会是什么圣人吧?” 龙忠馗身子一颤:“师兄此言有理……如果他们是玩家那么我们只是结仇又不是杀人,如果他们不是玩家,对付几个有怪异处的npc,我想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大波斯猫诧异地望着他:“师父,他们不可能是npc,你见过哪个幻世npc会对‘玩家’这个词有所反应?都被系统自动过滤了啊!” 艾莉却反驳起来:“但是他们在幻世里是真的!就是npc形态!要是死亡的话跟其他npc一样会——” 古有道一抬手,艾莉立刻闭上了嘴,古有道警告般看了她一眼:“玩家又不可能成为npc一样的幻世独立数据,传送重生之类的事情也就小说里写写。” 龙忠馗点点头:“好了师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对付他们我不会有心理负担的。恶魔出世自然会引起异象,幻世大陆空间裂缝的魔物之乱又何尝不是恶魔降临的证据?毕竟他们出现在东升的时间跟这些魔界裂缝出现的时间一模一样。我不会因为针对这些看上去并非恶徒的人就内疚的,你都知道的,我不是面对邪秽会心慈手软的人。” 古有道欣慰一笑:“如此便好,这种事情道友圈诸位自然会鼎力相助,到时候我们只要逼出那个恶魔并斩除他,剩下的就让幻世这些山门自己跟他们纠缠去吧。” 大波斯猫内心打了个寒颤,第一次觉得这个师叔比看上去腹黑几十倍。 艾莉低着头,很轻地念叨着:“可是他们是真的呀……” 走在晚风渐寒的街头,林子月打了个寒颤。 轩辕煜望向她,她便顺手挽住了轩辕煜的胳膊:“没事,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九九问:“是因为刚才遇到的那几人么?” “我不知道,希望不是……”林子月忧心忡忡地说道。 轩辕煜安慰她:“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几个玩家和山门而已,我们到现在也算见过风浪的了,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我倒不是怕他们针对我,而是你们。”林子月叹了口气:“你、九九、你老哥、孟离鱼倾蓉汤灵灵等等……要是有人针对你们而不是我,那才是我最头疼的事情。” 苏九九笑着点了点林子月的头:“你呀也就瞎操心!我们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林子月也报以一笑,没有再说话。命运之书给她的任务是将七宗罪所有人集合,在那之后才会给她新的任务,但是在那之前她得做些什么,至少为未来做更多准备。 不能将一切假于命运之手,本该如此。 第155章 风波将起(下) 接下来的几天,林子月他们赶在东升大比正式举行之前,走访了好几家看中的山门。与其说看中,倒不如说是身份特别或者与九净门有仇怨,所以便于林子月作为歧宗的主事人与他们交好,而这样高调走访的举动,反而让九净门更加不敢直接暗杀——事实上,是好几个心存敌意山门里的探子,总是神智不清地折返,嘴里念叨着乱七八糟没人听得懂的东西。 这样一来,整个歧宗落脚的院子就显得深浅难测,至少对那些探子来说是如此,尽管那些发疯的探子回去后没几天就丧失了记忆,但是对那个院子的恐惧却深深烙印在他们骨子里,甚至出现为了不要回去监看那个小院而有人自缢的人手折损,弄得九净门为首的这些山门人心惶惶,又一次感觉到这个歧宗另有奇诡之处。 其实放人回去还是孟离的主意,与其让他们没完没了地来近距离死盯着这个院子,倒不如用这种异样的方式威慑下对方。经这么一吓,那些山门确实只敢远远让人盯梢,根本不敢再扒墙头在深更半夜往小院进了,人对于越未知的东西恐惧心越重。 这些天下来,原本离得较远的山门也因为看到通告,早早地来到了京城,原本就是一团浑水的地方,现在天上掉个秤砣进人群都很大概率能砸到一个修道者。 歧宗仍然是这些山门弟子嘴里的热门话题,就连那些山门里的玩家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会会这几个来自艾撒塔的玩家,更何况他们还是以“海外山门”的身份参加了东升大比,自然让东升大陆本地的玩家产生了给他们教训的心思。 当然,这背后少不了古有道和龙忠馗那个“道友圈”的推波助澜,他们并没有放出关于歧宗潜伏着恶魔邪异的消息,而是煽风点火得挑拨起针对歧宗这个外来者的排挤情绪,在这种情绪影响之下,东升大陆的玩家们自然更加迫不及待要跟歧宗几人一较高下。 东升大比的前一个晚上,夜黑风高,云浓无月,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压抑而又充满热切期待的氛围里,尤其是各个山门。 除了歧宗的小院。 这里已然变成了某些人口中的“禁地”,甚至附近的民宅开始传言这里闹鬼、不吉利,因为老有人在墙外变得疯疯癫癫的。 今夜,虽然仍有人远远地躲在暗处看着这里的外墙和大门,但是自然不敢靠近这个院子。 而院里也空空荡荡,炎鸦和博缇丝今晚并没有守夜,因为明天就是东升大比的第一天,整个大比为期近七天,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听着人员安排。 林子月面前的桌上,摊着一摞字迹工整的纸张:“我们的计划不在总决赛的时候,在半决赛,或者换东升的规则来说,在地支大比时便会决出四只参加天干的队伍,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进入八强,并且在地支大比时让某个极其强力的人横扫全场吸引足够的风头。” “在八强开始的时候,我、轩辕彦、孟离、炎鸦和博缇丝会前往镜花山庄,甩掉任何可能跟踪我们的家伙,找到滞留在那里的某人。九九跟轩辕煜会是当时那场参赛的主力,吸引注意力的人选我跟阿煜商量了,他没问题。”林子月望向轩辕煜,轩辕煜冲她微微一笑。 林子月将博缇丝递给布鲁,看着布鲁有点疑惑地接过这条蛇,这才继续道:“布鲁的话一定要尽可能跟紧他俩,至少不要在可能出现的混乱中被人偷袭挟持,你有神庙那个三角铁护身,但我不太确认你本人在突发战斗中能用出多少力量,以防万一,我就让博缇丝贴身保护你。” 布鲁将博缇丝缠在手腕上,博缇丝化作手镯的样子,布鲁的袖子一垂下来就完全挡上了,他冲林子月深深低头:“林大人,其实你要是想,我也是能提供帮助的。” 林子月冲他摆摆手:“不好意思拉你进来,毕竟这件事跟你无关,到时候被那些山门抓包了,你一个人远走也更方便脱身。” 布鲁的眼睛先是黯淡了下,继而明亮得像是点了火:“无妨,不用特地关照我,你照计划行事便好。” 林子月隐约感觉到布鲁的决心,多看了他一眼,才看向汤灵灵和鱼倾蓉两人。 “灵灵,你要额外小心,至少场间众人你是最弱的。你不要跟鱼倾蓉走散,如果出现预料之外的情况,倾蓉就带着灵灵直接躲起来,我记得你说过你有绝对安全的躲藏手段,对吧?”林子月说最后一句话时便转向了鱼倾蓉。 鱼倾蓉点点头,顺便将因为不安而红了眼睛的灵灵揽了过来,小声地做着额外的叮嘱。 计划基本就是如此了,这些天轩辕煜已经摸清了通往镜花山庄的道路,并且画了详细的地图交给林子月,虽然他很不乐意被排除在外,但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可能别人要在东升大比上出风头会难很多倍。 毕竟当前整个歧宗的一行人中,只有轩辕煜的力量才是跟林子月不相上下的,就算是轩辕彦或者孟离,在不解除封印释放魔力的情况下对上轩辕煜,也绝无胜算。由轩辕煜来当那个吸引注意力的靶子,也确实再合适不过了,而他的空间之力又极其方便自保,怎么都不至于落到绝境里。 这场小会议在细细交待后才解散,林子月注意到轩辕煜闷闷不乐的样子,拉过了他的手:“阿煜,别那副表情,你的任务也很危险,到时候根绝情况,可能还要构建空间通道带大家离开比试场地,你一定要小心。” “你也是啊。”轩辕煜反握住了林子月的手。 屋里的烛光在灯罩下稳定而昏黄,映着两个人的影子落到墙角,像是融到了一起。 林子月皱起眉头:“我总有种不安心的焦躁感,可能事情不会如计划的这样顺利。” “总会有些意外,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认准目标,然后把那些意外转换成我们的优势。”轩辕煜搂着林子月,她侧着头安心地叹了口气,却没看见他双眼里的深沉。 轩辕煜眼中有点点星光,深远似宇宙,这一刻的他身上,那种气质更类似于k或者c。轩辕煜缓缓合上眼睑,将自己眼中那些漂浮的星屑压了回去。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其他人,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不用知道我的这些变化。 你是林子月,我是轩辕煜,如此便好。 即使成为其他别的什么……我也是轩辕煜。 人也好,神也好。 灯罩下的烛光晃了晃,淌下一滴滚烫的烛泪,填满黑暗的缝隙。 …… 第二天清晨,几乎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鱼倾蓉也赶在约定好的时间上了线,因为东升大比开始的时间是现实世界的连休假期,倒是正好方便了玩家们参与,这让林子月不禁怀疑是不是主系统跟幻世公司互相协调才产生了这样的“巧合”。 东升大比作为东升大陆几年一度的活动,自然会是玩家们踊跃参与、多方讨论的热点话题,不过今天是第一天,是很漫长的海选,这个海选基本就是打擂台,只要是宗门的成员,那么事先登记好要出战的三人,跟对面三人轮流过手,最后剩下的那个宗门自然胜出,若没分出胜负自然就临时添加人员上来,只要淘汰三个其他宗门,那么就可以直接进入百位。不过每个山门有两次机会,被淘汰一次还可以申请第二次上阵。 百位里有十位是往年东升大比的第二到第十一名,无需海选便能直接进入百位阵列,海选会进行两天。这也是为了给小山门短暂修养的时间,不然一天间主力打得遍体鳞伤回复不过来,三场便会吃大亏,当然,海选登记出战的人员可以在隔天变更,但必须都是同宗门的人。 等到海选结束,整个东升大比会有一天的修养期,然后第五天开始进行百位淘汰,这边的规则就要残酷很多,每个入围的山门只有一次机会,对手当场随机抽选,淘汰便彻底退出本次东升大比。而且百位淘汰的战斗方式也不再是守擂,单对单是分别的三场,还有一场阵列战。两方山门可以选择阵列人数,甚至有大山门为了彰显自家后生弟子的实力,会选择混战,固定己方出战人士后再让对方随意选择出战者的数量,不可谓不自信。 当然,也确实有最后被对方人海战术活生生磨败阵列战的大山门,要不是单对单全胜,恐怕那大山门就要栽个跟斗了。不过,大部分山门声名在外、死要面子,自然做不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行径,比赛的胜负是一回事,但到时候对方在比赛里手重点,弄得某个杰出弟子出现死伤残废,可就要发展成山门间的大仇怨了。 在一天的阵列战之后,就会进入十四相,其中一组便是二十五强轮空的幸运队伍,还有一组便是上一届东升大比的甲尊山门。 十四相也持续一天,采取积分模式,计分的单位是成贯的废灵石串子,每胜利一场一对一计一贯,每全胜一场阵列战为三贯,会依据折损而相应削减获得的贯重。每个山门最多可以挑战三个山门,最后的八强将会依据贯数的比重用排名的形式公布出来,并予以“八铭”的荣耀,会被刻到京城的万年塔上以告后人。 最后两天仍然是淘汰制,一天是地支战,八铭取四象,然后最后一天,天干战便是四象取阴阳,最后一场阴阳争,自然就是要分出甲尊乙尊的头名了,而丙尊的名号则会考量四象中被淘汰的两个山门,通过多方面的标准评判出丙尊。 所以这个丙尊的名分其实是最容易掺水的,不过能打到最后的山门没有哪个是软柿子,所以其中牵涉些许利益关系,常年如此也就被大家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被筛选出去的那家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天天边刚露白,林子月一行人就一同出了京城。 海选的地点在京城外,由京城的风肴商行提前布置好了守护阵法,毕竟打斗中闹出的动静还是很危险的,海选和阵列往往都有大量的围观群众,都是些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谁失手伤到人就不好了。 而十四相、八铭和地支天干阴阳几战,统统都是在离京城最近的镜花山庄举行,这座山庄位于素有“道山”之称的华山雪峰山脚下,当然,跟林子月他们知道的那座华山除了名字相同,没有别的联系。 这也是为什么众人要在八铭和四象战行动,因为那人的位置显示是在华山雪峰上面,离镜花山庄极近,而轩辕煜只身前往镜花山庄探查的时候,正好发现一处极其隐蔽的暗道,直接通往山体内部。可是那处结界非常诡异,他根本无法直接穿过空间进去,这才回来跟林子月等人探讨。 贸然潜入,被发现的话代价太大,要是随着东升大比而进入镜花山庄,这次探索的成功率就会大大增强,不至于跟这些山门毫不留情得撕破脸皮,更糟的是,一行人被发现后,可能陷入歧宗与东升众多山门为敌的困窘,到时候可没人会再帮助海外来的这群人了。 于是最终就有了这样一整串计划。 虽然天色还早,太阳只露了个头,但是城外海选的地方已经非常热闹了,除去参加大比的修道者、围观这场东升盛世的群众,还有不少选了好位置的摊贩,一路走过来,一群人连早餐居然都就地解决了。 “难怪城里那么萧条,这边居然热闹成这样,这就是万人空巷吧……”苏九九走在鱼倾蓉和汤灵灵边上,拿出帕子替汤灵灵擦了擦嘴,这个傻孩子刚才吃烤面筋啃得满嘴孜然,被苏九九这样照顾,也只是傻乎乎得笑了笑。 人一多、有小吃,汤灵灵就很容易变兴奋,尤其周围走过路过的人脸上都带着过节般的喜庆,很容易感染身处其中的人。 “为什么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山门大比,像是什么娱乐秀场?你看那边,红灯笼都挂上了,还……”孟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彻底淹没,他郁闷地闭了嘴。 等到那阵鞭炮声安静下来,最里面有风肴商行的人拿着传声戒指,广播出来的声音远远地穿过整片会场,告知到场的山门们,海选正式开始,任何已经预报名的山门可以前往各个擂台登记后参战,开始守擂了。 林子月环视了众人一圈,望向最近的擂台:“走吧,我们先看看。” 站在她肩头的炎鸦有些不满:“打就是了,看有什么好看的?又不会有什么惊为天人的魔物出现在这里。这里聚集的灵力几乎到了能破界飞升的地步……” 轩辕彦对这话很赞同:“我都有些不舒服了,本来以为灵力跟魔力只是属性不同,没想到聚集到这个地步后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孟离冷笑:“看看你俩,就是两个菜鸟,这种程度的威压跟神界对我们的克制差远了。” 炎鸦毫不客气地拆了他的台子:“我呸!你不就听别人说得,别好意思说得跟你自己去过神界一样。” 轩辕煜拉着林子月的手,低声道:“我们真的不直接上台?现在那些大山门自恃身份,不会参加这么早,我们正好早些通过海选啊。” 林子月摇了摇头,指着那跟篮球场一般大小的擂台结界圈:“我们要的就是那些中型山门的对手……不然还怎么打出名头?” 轩辕煜看着里面那两个小山门的弟子,两人手上拿的都是桃木剑,那不成章法的剑招像是在唱戏一样,他们手里还拿着黄符,其中一点点燃符纸后没放出灵力,结果把自己的手给烫着了,正慌慌忙忙地认输,他的对手原地舞剑满头是汗,但是正一脸骄傲地站在台上,等着下一个打擂的弟子。 轩辕煜捂住了脸,实在没眼看了:“好吧……我也得承认,要跟他们打确实太掉价了啊!” 第156章 山门海选(上) 大部分小山门是真的拿不出能上台面的人参加东升大比,所以只留一位真正修为有成的长老压阵,前面往往有一位或者两位弟子是刻意搬出来学习经验的,美其名曰“历练一下”。不管是出丑还是成功让对方出丑,这些年轻又含蓄的弟子的心性都会有所变化,至于是好是坏那就要看个人感悟了。 也有不少小山门压阵的人是修为最高的长老甚至是当代宗祖,实在是大山门优势太大,这些小山门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得极厉害,收徒困难、大多弟子天赋也不怎么样,甚至不少弟子学道有所小成后都会跑去大山门,以享受更加优惠的修道资源。 情况如此,小山门除了无奈地扼腕长叹,也没有任何办法,最多就是借着山门特殊的心法传承来勉强留住一些道行低微的弟子,勉强凑一下撑台面了。 一直到快接近中午的时候,那些中等山门开始守擂或者打擂的人才多起来,怎么分辨?看擂台的围观人数基本就可见一斑,围观人数越多,那必然是有两方打得特别精彩,所以吸引的群众也特别多。尤其是那种连修道者都围观的擂台,基本都是极其有名的大山门。 林子月甚至听到了好几队玩家的谈话,大部分都在闲聊论坛里的山门排行榜,不少玩家在吹嘘自己看了多少山门的简介,比对着某某门派相比之下的优劣,跟朋友打赌最后输赢之类的。 也有赶去参加打擂的玩家,惦记着过把瘾就在自家山门报名了,作为新晋的杰出弟子在第一或者第二位切磋玩玩,不过这种玩家一般都是中小山门,大山门不会这么随意就允许弟子出战,大山门可丢不起输阵这种脸面,所以人选都要经过山门内部的选拔才行。 林子月看看时间,觉得这样的氛围差不多了,当即拉着轩辕煜找到在路边临时茶摊里休息的孟离、轩辕彦和布鲁,他们因为对看擂台战斗没兴趣,索性找了个用竹竿和麻布搭的茶铺,在这里喝茶歇息等待出战的时候。 鱼倾蓉倒是拉着汤灵灵逛擂台和小摊去了,也顺手强行拉走了苏九九和不情不愿的炎鸦,给那对小情侣一段小时光…… 不过让轩辕煜郁闷的是,这里人太多了,多到两人只能在人群中老实看擂台战,他倒是想做点让两人感情升温的事情,可是林子月一脸严肃地对着擂台上的战斗做点评,反而让轩辕煜越发不好意思动其他心思,只能老老实实陪林子月旁观那群沙雕山门打擂守擂,看那些小山门的新晋弟子闹笑话。 林子月等人商量后决定好海选的上阵名单,轩辕彦打头,孟离居中,轩辕煜压阵。 虽然布鲁再三强调自己也能上场,但被林子月坚定地拒绝了,不能让布鲁出面,也是为了不让他被牵扯进来,到时候改变下外貌换个身份出去,没有相关灵力招式的情报,别人更认不出他来。 “老烟你的能力也很显眼,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用我前两天买的那个烟斗,至少当成法器对敌,不会显得那么另类。” 轩辕彦郁闷地咂咂嘴:“我可抽不惯烟斗这种老古董啊……” 然后他后背就被自己那位小老弟扇了下:“让你摆摆样子,没让你真抽!” “我知道,就开个玩笑!”轩辕彦更郁闷了,这个该死的妻管严老弟,还没娶林子月进门呢,胳膊肘已经拐到六界外了,现在倒好,打都打不过了说也说不听,还是小时候那个亲弟弟好啊! 几个人走到围观人群最多的擂台,说来也巧,这个擂台上面刚刚结束战斗、获得胜利的守擂一方,正是望海观,也就是宝来商会在京城依附的那家山门。 等到林子月做了登记,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到擂台入口处,才发现带队的人很眼熟,居然还是林子月曾有一面之缘的甲掌柜。 “见过甲掌柜。”林子月率先打了招呼,没办法,这个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尤其她带着歧宗来还是打擂的,而望海观刚刚只赢下一场,还有两场要参加,既然没有提出替换,自然要继续守擂。 甲掌柜也是一脸苦笑,当初还成想让别人试试歧宗的水,结果没想到兜了一圈,居然是自己家这么倒霉,轮到了望海观头上。 甲掌柜冲林子月一抱拳:“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林姑娘!我们望海观只是个小山门,我呢只讲究和气生财,咱们打归打,千万别伤了和气!” 林子月见状,知道甲掌柜是求歧宗放过一马,不禁有些疑惑,他们看上去是那么凶残的人吗?殊不知由于那个小院几天下来逼疯了一大群探子,这些山门里对歧宗流言四起,只差说他们跟魔物一样吃人了。 不过林子月也客气地笑了笑,冲要入场的轩辕彦道:“老烟你听到啦,手下留点余地别伤到人,尽快把望海观的同道请下来吧。” “嗯?我们不用打出风头了?”轩辕彦歪着头问,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打,就别伤筋动骨,该怎么造势就怎么造势……”林子月话还没说完,轩辕彦扭头就走了,那边的登记员在催人了,所以林子月又望向甲掌柜:“你放心吧,他看上去不靠谱的样子,其实是个很通世故的人,不会让您难堪的。” 林子月左右飞快瞄了两眼,看到只有轩辕煜离两人最近,她这才轻声道:“另外多谢您那天的茶。就冲这个,我会尽量不给您添麻烦的。” 听到这话,甲掌柜心下稍安,既然是个知恩的人,总不至于让双方都下不了台,看样子那些流言听完就算了,倒不能真的拿来揣测这个歧宗的深浅。这样想着,甲掌柜在轩辕彦身上多看了几眼,并没有太强的灵力波动,说不定歧宗也就是来东升大比见识见识,说不定中看不中用呢……唔,等等,刚才这位同道好像说什么打出风头来着? 甲掌柜还是回身去望海观弟子休憩的那边,细细叮嘱起待会儿上场的第二人和第三人,到时候千万不要留后手以保全自己为主。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能望海观真的要成为歧宗在东升大比海选第一战的垫脚石了。 轩辕彦走进擂台结界的时候,场地中央已经站着一个年轻人了,水纹蓝带的发髻,浅灰色的道袍笔挺修身。这年轻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多处有焦黑或者割裂的口子,但是并没有什么见血的伤,也没有什么致命的位置有痕迹,说明之前跟那个山门的战斗他还有余力,是个稳扎稳打一挑三的修道者,不是那些小山门只会比划的软柿子。 而这一场,他还是首位,望海观很看重这个年轻人,愿意任由他放手历练,更多是因为看重这个年轻人展现出的潜力,愿意培养他,所以即使上一场损耗许多,望海观也没换人,依然希望这个年轻人能继续出战,用坚毅和忍耐、拼搏的意念打磨道心。 年轻人站在场中,神情却无傲气,淡然得像是鹅毛雪中的松柏,见有人进来,那淡然而遗世的目光才转来,他冲轩辕彦一拱手:“望海观三十六代弟子,秦时。” 轩辕彦也随着秦时的样子随手拜了拜:“歧宗……轩辕氏。” 这也是之前歧宗几人商量好的,通报的时候仅留下姓,不道出名。 秦时并没有特殊反应,这种情况在小山门间并不罕见,不过那个“歧宗”让他有点耳熟,却一时没想起来是哪座山门。其实这还是秦时平时的习惯使然,他本来就是专注于修道的人,因为觉得八卦流言有碍道心,平时从不听人谈论这些消息,所以并不清楚歧宗的事情。 “请。”秦时客气得一摊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 轩辕彦还是那副有点颓懒的表情,但是他的话音刚落,秦时就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这位专于磨炼道心的年轻人,第一次感到自己打从几年前就彻底淡漠的心境出现了一丝裂痕,这怎能不让他心生惊疑。 结果明明是秦时说的请,但轩辕彦只是一个眼神过去,就让秦时根本忍不住要出手。 这其中的猫腻,自然是因为轩辕彦动用了“嫉妒”的头衔力量,使用情感共鸣小小刺激了下这个淡然的年轻人,想摘去秦时那层孤傲的气质。不外乎其他,就因为秦时这人的气质跟孟离有些相似,让轩辕彦很不爽,他觉得孟离很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秦时手上原本晦暗的铁环亮了起来,化作一柄通体清亮的长剑,他虽然先一步动了,但仍然记得刚才让了别人一个先手,所以只是横剑作着守势,但是秦时却将空着的左手背在了身后,捻着一道白纸蓝字的符咒,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对面那个轩辕氏给他一种极度可怕的感觉,所以秦时将师父交给自己的保命符都握到了手上。 轩辕彦感觉自己腮帮子有些酸,摸着下巴看向对面那个年轻人,他真的跟孟离好像啊,那稍微忘掉林子月的叮嘱给他点小教训,报个小仇没问题吧?反正也不伤人嘛…… 于是轩辕彦笑了,跟他平时一样,很亲切又懒洋洋的笑容,他拿起别在腰上的长烟杆叼在嘴边,烟杆尽头立刻有如云似雾的白烟冒了出来,飞快往他四周蔓延着。 秦时见状不再犹豫,那些白雾看着就是超出常规的手段,他立刻驱动灵力并捻碎了左手藏着的那道符,一片蓝色的水幕瞬间就包围住秦时,接着那片水幕荡开涟漪,一颗颗蓝宝石般的透明水珠从上面脱离出来,悬浮在秦时身前。 围观的群众发出声声赞叹,热切地议论起来,也有几个玩家对这样奇妙的护身道具眼红,而望海观的甲掌柜面色却十分疑惑,大师兄将碧海珍珠咒做成符让秦时护身,他不意外,但是与那个轩辕彦打擂台战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吗? 甲掌柜望了眼林子月想看出些什么,但林子月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专注地盯着场间的情况。 轩辕彦见到那水幕,反而笑得更深了,甚至有点点嘲讽,他眼底蓝色的光瞬间亮了起来,覆盖过黑色的眼眸。 秦时却感到周身的水幕一凝滞,他本来做得只是防护的命令,但是下一刻那些水珍珠突然暴起,像是子弹般突射往轩辕彦的方向。 轩辕彦叼着烟杆,双手往上一抬,那些原本沉在地面的白烟瞬间升了起来,也像是流淌的水流一般抬起,在他这侧的场地中立起一片白色的烟林,显得异常壮观。 那些子弹般的水珍珠落入白色的烟林中,瞬间化作剧烈的水弹爆裂开来,在地面上留下被扫射过似的痕迹,原本平整的地面变得坑坑洼洼的,但是那白色的烟柱在吞没水珍珠后,却只是在扭曲盘旋中又归于平静,像是群蛇乱舞。 场上水珍珠不断爆炸,发出的轰鸣声甚至将附近的人都吸引过来,人群围在这一处擂台场边啧啧称奇,连忙询问身边更早来的人这里是哪两家山门的弟子在对战。 秦时有些惊慌,因为那些水珍珠跟他的灵力控制被强行切断后,竟然自动向对方先发起了进攻,这意料之外的杀伤力和局势都让他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神识不够稳定、刚才道心恐惧之下有损,所以导致师父留给自己的符咒出现了失控。 秦时手中划剑连点,那水幕在他的强行引导下散发出波动,停止往外吞吐水珍珠的动作,但剩下那些水珍珠仍然一股脑地钻向白色的烟林,仿佛跟轩辕彦不死不休。 发现其中把戏的,除了场上自导自演的那位,场下就只有孟离意识到轩辕彦在做什么,嘴角抽抽两下,对于这样烧包的举动难以开口给满脸忧虑的林子月解释。 倒是轩辕煜察觉到不对劲后,直接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低声说:“记得轩辕彦控制洋流的能力吗?那个秦时的水幕和水珍珠说到底都是水属性。” 林子月顿时不担心了,不过话里隐约有鄙夷:“居然这样啊,他倒真是……会造势。” 场上,轩辕彦接下了最后一波水珍珠,脸色苍白了不少,咳嗽了片刻才抬头,哑着嗓子对秦时说:“受教了。那么,也该换我了。” 轩辕彦周身的白烟汇聚到他的身边,简单得化作手套和靴子的形状,包裹住轩辕彦的手脚,轩辕彦再踏步的时候,瞬间身形飘忽起来,像是只贴地飞行的青燕,两个呼吸间居然就冲到了秦时身前。 轩辕彦一拳挥出,砸在秦时护身的水幕上。 像是有一柄重锤,击在海面的瞬间,相抵触的力量往迸发开,掀起千层浪。 秦时护身的水幕无声得碎在这一拳之下,无数细小的水丝腾空而起,画出一抹彩虹后,将场边围观的人群从头淋到脚,原本议论声越发嘈杂的人们瞬间像是被锯了嘴的鸭子,目瞪口呆地摸着自己头上、脸上、身上那些灵气蓬勃的水迹,甚至感到身上的疲惫缓解了,因为刚才议论纷纷而干涸的嗓子都被润了遍。 轩辕煜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他和林子月面前的空间裂缝便消失不见,孟离淡定地熄灭自己的剑气,收回刚刚那瞬间抽出来的长剑。 轩辕彦的拳头停在秦时的面前,身影一晃只能退开,因为在其他人发愣的瞬间,秦时却仍然反应过来,即使被轩辕彦影响过情绪,这个年轻人的心仍然无比坚毅,让他足以在这么危急的一瞬间,本能地抬起了手中的剑。 如果刚才轩辕彦再前进一丝一毫,那么秦时的剑也会刺入他的胸口,落得两败俱伤。 轩辕彦不得不承认,这样既孤且傲的人不好对付,因为这些人那冷静的表面下往往是沸水而不是冰湖。 正如他所想,刚才那一幕不仅没让秦时胆怯,反而生出了强烈的战意。 师父的咒被破了,那又如何? 那不是我的力量! 不是我的道! 所以秦时脚下直踏,逼近轩辕彦,那长剑翩翩舞过,像是另一道银白色的光幕。 秦时刚刚出现裂缝的道心被他这份气势修补完整,甚至更有进境,使得他这一手更接近“武道”的劫海剑法,变得神鬼莫测。 轩辕彦没有立刻反击,刻意让这个年轻人爆发出来,总是刚刚好在最危险的时候偏离一下,让那剑身从自己身旁划过,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沾上。 场下的群众这时候才从那“当头冷水”中回过神来,群情激昂地呐喊起来,甚至连自己喊的什么都没意识到,只是看着战况从斗法进入武斗,围观的人们只当两人消耗过度,战斗进入尾声,拼命喝起彩,想要释放自己刚才那瞬间的震撼情绪。 轩辕彦见气氛差不多了,不再躲闪,而是用仍然笼罩着白雾的手大拇指一勾中指,反手便在秦时刺来的剑尖上轻巧一弹。 清啸声响彻场间,秦时倒飞出去好几步,勉勉强强才站定,虽然感觉头昏脑涨,但是却没有受伤。 于是这个热血未冷的年轻人又冲了上来,轩辕彦早料到会如此,也不再客气,拳拳落下,却只是震荡秦时发力时动用的筋肉与关节,虽然每一拳都让秦时痛苦万分,但却真的没有“伤害”到他。 最终秦时的手腕再也无力握住剑柄,在疼痛中被轩辕彦一掌拍在肩头,秦时的身体在不断被攻击中已经半麻痹,只能任由自己的重心往后倒去。 战斗胜负已分。 不过轩辕彦还是扶了秦时一把,没让这个拼到最后的年轻人真的跌落在坑坑洼洼、遍布尘埃的地面上。 自然有望海观的人冲上来,将秦时扶下去,对轩辕彦投来不善的目光。 “喂!小子!过十几分钟就好了!”轩辕彦特地喊了声。 秦时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那个孤冷的样子又回到了他脸上。 仿佛刚才那个剑招尽出也没伤到轩辕彦,却死活不肯言败的人不是他。 轩辕彦活动了下胳膊,懒懒地叹了口气:“唉,我应该算手下留情了吧?一想着自己可以当做是在揍孟离我就有点兴奋过头啊……” 第157章 山门海选(下) 歧宗擂台第一战,斗法斗武都大胜山海观弟子,在围观人群中引起群情激昂,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然,这目光一开始是针对轩辕彦的出彩表现,但是当那些大山门听说这就是那个海外来到东升的歧宗后,纷纷派了门下眼光犀利的长老带着弟子前来观看,围观群众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老实得将前排让给这些后来者。 望海观第二个人上阵,是个面貌无奇的中年男子,除了干瘦得跟玉米杆子一样,他倒是精神奕奕,并没有因为秦时的败退而有所影响,一身干练的青色长袍,头上也带着望海观的水纹蓝发带,但他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匣子,约莫半人高,看上面露出众多剑柄,似乎是剑匣的样子。 “望海观三十五代大弟子,陆无满。” “歧宗轩辕氏,请。” 陆无满并不像秦时那样客气,既然轩辕彦说了请,那刚才看过两人比试的陆无满自然不会大意,手中掐诀一点,与他神识相牵的飞剑便从背后的剑匣中飞了出来。 但是长剑并没有止于一道,而是接二连三剑光飞扬,在陆无满面前悬空静浮,一共二十八道长剑,剑柄款式不一,但是剑身长短、宽窄近乎一样,一看就是成套打造而成的法器,在东升大陆的法器中也称得上是上品。 二十八柄飞剑,二十八星宿剑阵,没把剑对应着相应的星宿属性和位置,自成小世界剑域,不为外物所侵。当然,陆无满目前真正能动用的只有东宫苍龙和一部分西宫白虎的威力,他离将这套剑阵完全修成还差得远,但即使这样,陆无满对星宿剑阵的领悟也奠定了他在三十五代弟子中间无可撼动的领头地位,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自称大弟子,这是其他弟子不可能有的殊荣,与这份殊荣相应的,就是这套剑阵的实力。 剑阵一出,轩辕彦的神色也是凝重起来,他明显感到陆无满周身的空气里出现了强烈的灵力波动,将表层的元素统统扰乱,即使是他发动精神力的罪念,也无法再探过去影响到陆无满,这当然让轩辕彦惊讶。 轩辕彦摸了摸嘴上的烟杆,长舒一口气,白色的浓烟瞬间涌出,但是却一圈圈环绕在他周身,并没有直接攻向陆无满。 陆无满神色不变,手高抬,一把青木剑柄的长剑落到他掌心,只听陆无满一声高喊:“角木出,青龙伏!” 随着这一声喝令,那剑阵其中六把自动脱列而出,与陆无满手上的长剑同样亮起浅绿色的光芒,彼此呼应中,那六把长剑排成长龙,一条青龙虚影活灵活现得浮现出来,冲轩辕彦发出怒吼。 没有任何缓冲时间,那青龙长啸间便吸引了空气中的大量灵气和元素,身形竟然瞬间由虚转实,一扭头,便立刻在陆无满的指挥下扑向轩辕彦,根本不打算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轩辕彦将烟杆从嘴边取下,手上像是转笔一样转着烟杆,大量的白烟顺着他的手掌浮现,但是从场外看上去就像是从烟杆里面钻出来的一样,他的神情比面对秦时的时候严肃很多,擂台区外的轩辕煜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毕竟是常年同居的亲兄弟,轩辕煜知道轩辕彦紧张的时候肩膀会下意识往后耸,这种小细节可能轩辕彦自己都不清楚,但是轩辕煜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担心。 林子月感到轩辕煜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身旁的人群都目不转睛,场间的局势似乎马上就要陷入苦战,他们当然不想错过任何精彩的细节,而其他山门的人也都大为吃惊,上一届东升大比常年排在第五名左右的望海观被人从八铭挤了出来,不少人还暗中嘲笑他们大不如前、有失传承,怕是又有一个老山门要落魄了。 但是现在,看着这位去年并未出战的三十五代大弟子,还要那传说中望海观百年难得一人悟的星宿剑阵,这些人才知道望海观远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有底气。 陆无满青龙出,轩辕彦却将周身都笼罩在白雾里,朦胧间人们看不清他的身形,却听到有水声传出,仿佛有某种大鱼在水里飞快地游动,然后一跃间,那巨大的身形蹦出海面—— 一条硕大而脊背嶙峋高耸的巨鲸从环绕轩辕彦的白雾中窜了出来,当头迎上陆无满那条由剑阵凝形的青龙。 场外的人群沸腾了,不知哪个山门的年轻弟子惊声喊了起来:“鲲!那肯定是鲲啊!” “居然是远海传说中的巨兽鲲!那烟杆子的功法太厉害了!” “快看!那鲲嘴里的尖牙!好可怕!” “我的天这就是鲲么!不愧是来自外海的宗派!” 林子月身边另一侧的布鲁摇摇头,嘴里啧啧有声,见林子月望向他,解释道:“鲲跟鲸确实很类似,不过轩辕彦这个化形跟两者都相差甚远,即使隔这么远,那上面的煞气也没法完全盖住。” 林子月肩头的炎鸦吹了个口哨:“不错,这下子我们要从走歧路的变成修邪功的了。” 林子月没搭理他,转头望回场间。 青龙的嘴直冲巨鲸的侧腹咬去,身形一扭转就想盘上巨鲸,巨鲸眼中亮起血光,几乎能含下青龙头的巨嘴一张,狂烈的水流瞬间喷出,居然将青龙的身形冲得近乎散开,修长的龙身瞬间显露出了几把长剑的实体,因为那水流中夹带的灵力而阵型凌乱。 陆无满手中长剑一划:“尾火箕水疾!亢金护!” 那一串长剑中,倒数第二柄便是龙尾尾火剑的位置,此时那把长剑一横,极其灵性地引领着其他长剑,剑身嗡鸣间整条青龙的身形隐没,然后最后一把箕水剑一颤,所有的长剑上都冒出了狂乱到掀起旋风的剑气。 亢金是最前端的首位剑,处于龙头犄角的位置,此时在陆无满的牵引下光芒大放,竟然释放出青色的梭形光罩,将六把剑的剑阵笼罩在内,瞬间阻断了那水流的强烈攻击。 “青龙散!” 陆无满这一句指令脱口,那青龙盘踞虚虚实实的身形彻底消失,但是笼罩在上面的光罩也一分为六,六把飞剑青光耀耀,剑芒随着剑气大放,剑光交错间便在巨鲸身上留下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最深的甚至能看到骨头,伤口处有白色的烟流不断淌下,大片大片地落到地面上。 但是陆无满抬着头,将全心都放在对付那巨鲸上,神识专注地控制着东宫苍龙属下的六剑,他并没注意到那巨鲸伤口渗出的白色烟流正飞快蔓延开来,凝而不散地铺满了擂台场,正在将剑阵影响以外的范围统统填满。 白雾中,轩辕彦的身形重新浮现,脸色也是极不健康的苍白,但是在深呼吸一口气后,他脸上又露出带着那副慵懒的笑容,似乎胸有成竹。只有场外的轩辕煜能看出来,轩辕彦并没有上一场那样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在隐藏魔力的情况下几乎竭尽全力了。 这一场轩辕彦完全抛弃了近身战,实在是因为那剑阵的自我防御连他都没底气能击穿,在不能暴露恶魔力量属性的情况下,他绝不敢以伤换伤面对陆无满,不然到时候真的会有重伤的危险,那轩辕彦自身便会反射性地撼动头衔封印以修复他受的伤。到时候周围的围观人群被大规模得汲取罪念,什么恶劣的情况都可能出现,修道者道心坚定还能抵抗一二,但是普通人只会飞快沦为嫉妒之罪的俘虏,会将所有人置于险地,包括歧宗众人也会成为那些山门的眼中钉,进行举东升之力的追杀。 其实地面上的白雾也是轩辕彦在赌,赌那个望海观的中年弟子并没有完全精通这个剑阵,专注于攻击的时候防御便会相对迟钝,尤其他不能控制所有的剑,不然现在必定会让更多的剑加入对巨鲸的围攻中,不至于只操纵那六把。 虽说是赌,但何尝不是轩辕彦在战斗进行到现在,短短几分钟间尽己所能思考到的对方命门,他只是对此没有十成的把握而已,但是想要突破目前的僵局,必须得尽快采取其他手段。 轩辕彦无奈地看了眼那被青芒飞剑不断割出巨大伤痕的巨鲸,知道自己的消耗已经撑不了太久了,这里不是海洋,确实不是他的主场啊。 所以就由他先变招吧。 蓝色的光芒在轩辕彦眼底一闪而没,巨鲸随之发出一声咆哮,直接化作一股飞速旋转的水流,将那六把长剑统统卷入其中,彻底乱了几把飞剑的攻势,陆无满甚至隐约感到自己和飞剑之间的神识有断裂的迹象。 这一下陆无满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竭尽全力稳定着神识,争取不让那水流阻断自己跟飞剑的联系,他手上的长剑连点,想要重新列出剑阵以破开那水流的束缚,但是水流中另有一股力量干扰着他,陆无满不论再怎么喝令结阵,但是那六把长剑却始终无法凝聚成一股。 六把长剑挣扎起来水花四溢,场上的局面顿时有些混乱,但是陆无满明显能感到那水流正在的气势正在消磨中减弱,索性咬牙放弃了结青龙阵,直接让六把长剑疯狂搅碎那水流,在水流包裹间越发激烈地释放着剑气,想要直接硬拼消耗。 那个轩辕氏既然已经维持不住鲲形,自然是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那么自己只要再多加消磨他的灵力,然后重新凝聚剑阵…… 不对!那个轩辕氏人呢! 陆无满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因为当他从东宫苍龙剑上移开目光,扫过对面那团白雾的时候,赫然发现已经没了轩辕彦的身形,而整个擂台场的地面上统统都是浓郁近乎实体的白烟,陆无满直感四肢发寒,下意识像抬脚往后退一步。 他的念头冒出来,但是脚却纹丝不动。 陆无满一低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双脚已经被那白烟牢牢锁死了。 “顾此失彼了啊,陆兄。” 轩辕彦的声音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只隔着那一段护身剑阵的距离,但是他全身都笼罩在白烟内,那些飞剑上也攀着不少白烟,由于陆无满太过专注于空中的战斗,又没有完全炼化所有的星宿剑阵,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防御被拆了一角。 虽然只是几把剑受人所制,但足以让整个剑阵的防御体系被破坏了,一星陨,七宿损,北宫玄武塌陷,那么整座护身剑阵便会大失威力。 但是关乎山门门面,陆无满可不会认输,当即将左手一抬,另一把通体火红的长剑飞到他手上,陆无满又是一声高喊:“并木起!” 这一次有动静的却不是同样闪烁着火光的另外六把剑,而是陆无满手中那把南宫朱雀第一宿并木剑,一道烈火组成的巨网在陆无满身侧出现,轩辕彦见到这场景,也是忌惮下身形连退到五米开外。 结果出人预料的是,陆无满并没有控制巨网捕捉轩辕彦,而是让巨网收拢,彻底环绕在自己周身,火光间他原本瘦削的脸被照得通红,更是直接放弃了剑阵防御,采用并木剑所自含的星网护身。 但是当陆无满转身正对轩辕彦时,却震撼地发现轩辕彦手中握着一把黑光煜煜的长剑,剑柄刻着盘旋在龙头龟身上的长蛇,此时那把长剑正在轩辕彦手中发出极其刺眼的黑光,但是与这二十四星宿剑相处长久的陆无满却很惊恐,因为那把代表着北宫玄武第一宿的斗木剑,竟然跟轩辕彦起了共鸣!而且是比陆无满跟青龙七宿还要契合很多倍的共鸣! 轩辕彦再抬头的时候,本来蕴含在眼底蓝光浮现,却跟那黑光极其协调地彼此融合、互相呼应起来,他眼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那有些欠的笑意。 “看样子,有些小家伙比较想要新主人啊。” “你!”陆无满心下顿生恨意,不再留余力等待下一场擂台赛,决定豁出去将这个轩辕氏淘汰。 不然到时候真的被这人当场炼化了北宫玄武的令剑,到时候整个星宿剑阵就会变残缺,那么不说望海观会因此损失多少年传承下来的星宿剑阵,光是陆无满自己,就会因为无法炼化整个剑阵而修为受阻,可能终身都会因剑阵有损而修道之路再无存进。 更不用说此事会在他道心上留下多大的阴影了。 陆无满灵力尽出,整个人身上都冒起红色的火光,却没有一片衣角被点燃,他手上的井木剑发出尖锐的鸟鸣,其中饱含的愤怒和恼火震得外面的人们耳朵生疼。 随着这声长鸣,六把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飞剑在陆无满周身盘旋起来,一圈间落羽,一圈间现翼生尾,第三圈的时候,那火光中的红鸟睁开金红的双眼,展翅而来,像是一簇鲜红的火焰,凶恶地扑向轩辕彦。 虽然陆无满跟东宫苍龙的相性最合,能率先炼化青龙七宿,但是目前他所能施展出最强的力量,反而是司南掌火的玄鸟朱雀,南宫朱雀的剑阵,本身就具有火焰的威势,攻击力与西宫白虎不分伯仲,但是却更加迅疾狂烈。 但是用出这道剑阵,陆无满却无法像对东宫苍龙那样完美掌控,只能任由剑阵本身的灵性自动攻击,而且在剑阵收回后,陆无满自己也很容易因为神识损耗过度而昏厥。 也就是说,有很大概率会让对方伤残致死,而自己即使获得胜利,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任何再战之力。这种招数本来是绝不该用在这种擂台战的,这不是生死搏斗,但是对于陆无满来说,要是星宿剑阵在这一代他的手上被人夺剑拆碎,这个罪名他无论如何都担当不起。 便拼了。 轩辕彦见到那朱雀剑阵的架势,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嘴里狠狠地骂了声脏话,觉得这个混账是不是疯了,这是山门擂台比赛,又不是要了他的命! 随即轩辕彦看到自己手上微微颤抖散发黑芒的长剑,顿时知道了问题出在哪,恐怕就就是自己这个贸然夺剑的举动刺激到了这个剑修。 轩辕彦当即不再犹豫,一剑甩出! 黑色的长剑上荡起刚刚融入进去的蓝色水光,瞬间将刚才轩辕彦灌注进去的残余灵力统统点燃,黑剑光芒大放,一道玄武的龟蛇虚影一闪既没,化为锥子般的水钻头,迎上了冲来的朱雀。 场外不少人都捂住了耳朵,生怕下一刻爆发出巨响,但是并没有,那原本钻头般的水流一触及朱雀周身的火苗,便瞬间被蒸发成大片水汽,直接变了形状,形成一个巨大的斗勺兜头就将朱雀罩住,然后狠狠地扣在了地上。 朱雀尖啸着,身上的火苗在那斗勺的围困下也不断被浇灭,几个呼吸间就露出了那六把剑的真身。 但是控制着水流的轩辕彦和控制着朱雀剑阵的陆无满,两人身形都晃了晃,陆无满鼻腔发烫,他反射般伸手一抹,满袖殷红,轩辕彦却感觉头痛欲裂,这样透支自己却得强行忍耐不能汲取力量的感觉,实在是比单纯的脱力还要难受。 青龙六剑和朱雀六剑先后无力地跌落在地面,然后大泼的水落了下来,随着这些剑一起坠落,因为都是元素凝结而成,撞到地面的时候只稍微沾湿了黄土,就很快蒸发了。 歧宗,轩辕氏,再下一局。 因为陆无满已经满脸是血地倒在了地上,昏厥过去,是真的无力再战了,然而轩辕彦还站在对面,一边艰难地想喘匀气,一边扭头望向擂台场外侧负责作裁判的道人。 那裁判这才从极度激烈的战斗中回过神,赶紧宣布了结果:“望海观败!第二局结束!” 望海观那几个弟子又跑上来将陆无满抬了下去,也包括秦时,秦时看着这个上一代的大师兄无奈摇头,甲掌柜也是扼腕,这个陆无满什么都好,就是太死脑筋,拼成这样还不如直接认输保存自己,留到明天的战斗。 最后一人了,不过轩辕彦拍着自己的胸口,也走下了擂台,对那个裁判说:“我们换人,可以吧?” 裁判点点头,轩辕煜赶紧跑了过来,扶住了轩辕彦,轩辕彦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孟离跟他擦肩而过,往擂台上的方向走去。 轩辕彦喊住了他,还有心情调笑两句:“喂!别让我丢人啊!我好不容易打得这么精彩,你要是输给我这场面,别怪我以后天天拿这事儿笑话你!” 孟离瞪了他一眼,看在这人这场打得挺辛苦的份上,就没有用话怼回去了,几人走回场边观战的地方,那些围观群众指指点点,毫不掩饰脸上的敬意和丝丝畏惧。 炎鸦便很不客气地笑话起轩辕彦:“得了吧,看你那个装得多厉害一批,差点因为刺激到别人翻车好吧!” 轩辕彦被炎鸦戳了脊梁骨,恨恨地呸了他几下:“呵呸!不跟你个沙雕计较!我现在是伤患!伤患啊!胳膊都抬不动,总该有美女左右伺候喂饭吧?我觉得苏九九就——” 林子月的眼刀瞟了过来。 轩辕彦嘴皮子一哆嗦,改口道:“就是挺好一姑娘,天天给大家做饭挺不容易,那换个人也不错啊,弟媳你看——” 轩辕煜手一松,将自己这个还能耍嘴皮子的老哥往边上一撂,任由轩辕彦耍赖般地瘫坐到地上,屁股摔得不轻,只当没听到自己老哥在骂天骂地装出来那惨嚎。 “有了媳妇忘了哥!太过分了!哪有这么对你亲哥的!” 林子月指了指布鲁:“说实在的,咱们歧宗这群人里也就布鲁他最闲,要不让他喂你吧,反正你俩都住一个屋,多方便啊。” 轩辕彦满脸委屈:“你们倒是考虑下我刚刚为歧宗拼死拼活啊!我也是为歧宗卖过命、献过力、奉献过青春的人了——” 然后布鲁残忍地拒绝了林子月的提议:“我没有断袖之癖。” 话里满是嫌弃。 轩辕彦更加郁闷了。 第158章 惊四座(上) 轩辕彦下台,第二位的孟离便很自然地上去了,与望海观的比赛仍然没有结束。 甲掌柜虽然心有退意,觉得没必要跟歧宗争这一口气,但是望海观最后一个出战的人却不乐意,那个戴着红色轻甲、身后长马尾如鞭的女子昂着头走到台上,将甲掌柜的再三叮嘱统统抛到脑后,根本没打算和和气气地打两下就下去保留实力,一心只想给歧宗的人一些苦头尝尝。 交好的师弟和同代自己敬爱的大师兄都受了不小的伤,今天恐怕无力再战,只能等明天换人出阵了,但是等到明天海选,又去哪里找歧宗这些人? 今日有仇,当然今日报! 孟离抬眼看着对面走上台的那个女子,面无表情地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剑柄。 女子容貌倒是俏丽,小巧的五官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些,但是倒竖的柳叶眉间战意昂扬。除去她头上绑马尾用了望海观特有的蓝色发带,女子身上倒与望海观大部分弟子的打扮不太一样,袖口和裤脚都收束得较紧,露出白皙手脚腕上面系着的深蓝色珠串,腰间配着把皮套匕首,她脚下踩着双东升罕见的尖顶皮鞋,右手里握着跟那几乎拖地的马尾类似的长鞭,身上穿的是大红的护心战甲,金线绣纹,细密的甲片不知用什么做成的,随着她气势外放而升起暖意,衬得这个青春洋溢的女子像是个小太阳。 “望海观三十五代弟子,商娇。” “歧宗,孟氏,请指教。” 商娇抬了抬手中的长鞭,脸上的战意也跟太阳一样炽热:“那我可就替我师兄和师弟,好好指教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歧宗了!” 孟离见到这女子如此骄横,便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还嘴:“到时候打完了,自然知道是谁不知天高地厚,好心提醒你下,门缝里看人很容易斗鸡眼的。” 商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清孤傲跟秦时师弟有得一拼的男子,居然这么尖牙利嘴,讽刺起女生来都毫无君子风度,异常不客气,顿时怒火窜得更厉害了。 她又哪里知道,论斗嘴的话孟离可是天天跟炎鸦互相切磋,而炎鸦那张乌鸦嘴几乎可谓讽人无敌手,甚至曾经因为把汤灵灵讽哭过被鱼倾蓉、苏九九和林子月提溜着翅膀狠骂。 商娇不再多言,脚下步法灵动,手上一鞭抽出,长鞭似灵蛇划破空气,居然带出丝丝轻烟,她的法器居然威力如此另辟蹊径,跟她的性情一样走的侵略如火的路子,根本不是望海观常归的功法! 场下的轩辕彦感觉牙都酸了,如果第一场他就遇上这个女子,恐怕即使胜利也不会有再战之力,这种带爆裂性质的火焰对他的烟雾会产生侵蚀效果,到时候只会是轩辕彦吃死亏,谈何一胜二。 不过既然现在场上的是孟离,这就留给胜负极大的转机。 要知道,剑自火中炼。 而孟离本人的罪业头衔,本来就是火焰之罚的头衔。 他要是还会惧怕火焰,那就太可笑了。 所以孟离的动作很简单,只是拔剑,剑光现,与之同出的是淡紫色的火焰,从剑柄瞬间蔓延至剑尖,孟离手肘往前一送。 商娇的长鞭触到剑尖的瞬间,竟然发出了爆竹般的炸裂声,那长鞭上居然自动凝聚着不少火元素,一接触其他实物,瞬间爆出“噼啪”脆响,但是孟离这边剑气一亮,紫色的火焰大盛,一个呼吸间便将那长鞭直直抽了回来。 那长鞭甚至没能彻底卷上孟离的剑,商娇当头就吃了个小亏,却没有在意,她又没指望能在这一击之间把这人解决。 但是商娇本就不是个心细的人,自然没注意到长鞭上出现了被紫焰腐蚀的焦黑痕迹,这是长鞭在碰到紫焰的时候被属性压制得太过厉害,以至于引爆的火元素都没法护好自己。 孟离神色依然那样清冷,冰山般的人手中的剑却燃着烈焰,他见商娇越来越近,也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她出手。 商娇长鞭再出,却不是抽向孟离,而是抽向空气,那长鞭在空中竟然抽出一道道金黄色的火线,火线随着长鞭飘舞,顿时像是多了一大片金色波浪,又像是细细的金色银鱼群,在空中肆意遨游。 商娇长鞭收拢在手上,两手合拢握在上面,嘴中一声高喊:“凤舞!” 随着这两个字脱口,商娇手中那富有灵性的长鞭放出金光,一声凤鸣从她手掌间升起,只是这道凤鸣就在空气中掀起涟漪,震得那些金线疯狂摇晃起来。 孟离总觉得那些线像是被通了电的霓虹灯一样,要不是东升这里还是古代背景,手上的剑身紫焰蓬发,他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现代艺术音乐厅。 场外的林子月指着那片金线,对轩辕煜吐槽道:“这个效果太魔性了点吧?这不是凤舞……这是疯魔啊!” 轩辕彦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个扭得呀,我好像都有点密集恐惧症了。” 人群却异常兴奋,叽叽喳喳探讨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其他山门的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望海观一向是以修海观星为主的,这叫商娇的女弟子灵力修为不低,却有这么爆裂的手段,可不像是望海观往常的传承。 倒是某个山门长老细细回忆了会儿:“望海观当代的观主……好像也姓商啊。” 虽然他只是看似无心地随口一提,但是这个消息依旧飞快从一个人的嘴中落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比场面上的局势变动还要迅速得传播开来,并且迅速发酵、变味。 炎鸦一直在听着人群间的消息,听到这话后,立刻转达给了林子月:“那个女的好像是望海观观主的女儿,好像还是私生女,给望海观观主宠溺坏了,直到长大后实在瞒不住才带回望海观……” 林子月赶紧打断了炎鸦,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头大:“打住打住,后面那些真的假的?她只是自有风格而已,顶多是在望海观里身份特殊,刚才甲掌柜拦她都没用。” 轩辕煜用头点着擂台的方向:“先看吧,情况有变。” 擂台场上,那些狂舞的金线终于被商娇的神识所牵动,将所有的金色火线凝聚成一股,却没有具象化成凤凰的形象,而是化作一把通体似鎏金的长枪,火焰从枪尾开始被吸收进去,直至枪头剩下最后一点红色烈火,直接化成了金色的光芒。 孟离脸色绷不住了,剑尖在身前掠过后才横到眼前,脚下谨慎地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很慢,似乎在等待金枪落下的那刻。 商娇一声长喝! 于是长枪如坠日,金色的光芒倾泻而下,瞬间来到孟离的身前。 在这极快的一瞬间,孟离只做了一个动作,抬起手臂,翻转手腕,削。 孟离的长剑削在金枪上,顺着枪尖击在上面,彼此碰撞间剑身斜走,枪身再难往孟离身上前进任何一寸。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里面甚至传来了元素之间互相抵触的细微爆裂声,那金枪自带圣洁之意,但是却远远不及长剑上紫焰的魔力强盛,很快就被彻底压制。 长枪被击飞,没入孟离身侧半步远的地面,深埋半米,即使枪头已经沉入地下,仍然能听到下面传出隐约的爆裂声。 孟离面色不改,剑顺势而落在身前划过,人又退三步,看上去因为强行击飞长枪而有些力有不逮。 原本退开距离的商娇感应到长枪已经不听使唤,甚至濒临溃散,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追去,在七步开外的地方又是一鞭抽出,直接落在长枪上,商娇想要夺回长枪,但是那鞭子刚刚在长枪上缠稳,孟离便动了。 “你想多了。” 伴着一声冷笑,孟离第一次在场上露出了表情,很淡的笑意,尽是嘲讽。 接着一道刺眼到连擂台结界都微微颤抖的剑意,在孟离一挥剑之间洒出! 其中凝聚的心意、剑气、灵力和紫焰,统统被压缩到了极致,像是另成一道飞剑,从长剑上脱离后,直刺商娇的方向! 商娇脸色瞬间惨白,再也顾不得抽出长枪,而是脚下一跃,借着那鞭子还缠在枪柄上,直接拉着自己就往长枪的方向落去。 那道剑意与商娇擦肩而过,她的发带不堪锋芒,竟然寸寸断裂,随着几缕被削落的青丝一起飘散在商娇身后。 商娇脚下一落实,便直接用手将那长枪拔了出来。 孟离的剑尖垂下,飞出去的剑意偏了偏,竟然倒飞而回,却没有刺往商娇,而是瞬间没入她脚下的地方。 战斗开始至今,孟离一共退了六步,每次后退三步的时候,都会用剑尖在地面轻划,像是无意间手臂下垂所以扫过黄土一般。 而现在,商娇正站在那两次三步后退最中间的位置。 那道剑意没有攻击商娇,而是落在了孟离的所退的六步下。 商娇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脚下的颤抖,还有孟离脸上不屑的神态,还没等商娇远离那里,数道紫焰构成的结界由下而上轰然窜起,一直到与结界最上端齐平的位置,像是紫色的栅栏,彻底把商娇困到了里面。 商娇反手将长枪刺出,想要挑破这该死的束缚,枪尖却在一触及紫色结界的瞬间就发出了凄厉的悲鸣,瞬间蒸发了一小截枪锋,那被腐蚀的痕迹看得商娇心惊动魄。 金枪不是实体,是凤凰鞭和灵力、元素感应后凝结而成的,居然也会被摧残成这样! 孟离抬剑对着商娇:“你还是认输吧,这就是天高地厚。” 这话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恶意嘲讽,但是那冰冷的语气,不亚于在商娇紧绷情绪的情况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这个性格也如烈火似的女子眼眶顿时红了,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但是手却落在自己腰间那把小巧的匕首上。 孟离皱起眉头:“你还能做什么?现在认输也是为了你们望海观明天好继续参战,你还不如早些回去休……” 他的话还没落,就被商娇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饶是孟离也大吃一惊:“你做什么!” 商娇居然抽出匕首,对着自己身上连捅了四下,虽然伤口并不深,但是她手腕、脚腕的位置,依然血流如注,红色的鲜血飞快染红了她手脚腕上那如深海般泛着墨蓝光泽的珠串。 商娇仍然昂着头,疼痛使她眼睛更红了,里面却没有泪水淌下,只有无尽的战意在燃烧。 场外,甲掌柜见到商娇这个举动,更是发疯地喊了起来:“商大人!你做什么!你把自己的性命当什么了!商娇你马上停手——我们认输!望海观认输!快点啊判定人我们认输——快点拦住她啊!!” 那个负责裁判的道人听到甲掌柜的喊话,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淡淡地道:“甲掌柜,胜负未分,既然商同道没有开口认输,那我自然不能僭越。” “你疯了!你——”甲掌柜忽然心里一寒,语气也森冷起来:“敢问道友出身何处?” 那裁判微微一笑:“这处擂台乃九净门名下负责判诀公正。” 甲掌柜遍体生寒,这是有人要借商娇或者孟离之死,彻底把曾经对林子月有所示好的望海观甚至宝来商会与钱家,统统都推到歧宗的对立面。 不论今天擂台场上出事的是谁,两方必然都结下难以和解的仇怨,之前的秦时无事,陆无满顶多是自己受了些内伤,只当是切磋间常见的事情,并不会真的影响到两方的表面交情,说不上什么麻烦。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再无余地了。 林子月几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喧闹,毕竟那个裁判在的位置就处在两方山门观战的中间,她自然也听到甲掌柜的话和那位裁判的回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轩辕煜望向她:“需要我破界么?这种程度的结界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 林子月叹了口气:“再看看……至少绝对不能出人命,到时候即使可能暴露你的能力,也要犯规来结束战斗了。” 炎鸦用翅膀扫了扫林子月的脖子:“你总该对孟离再多一点信心。” “可是情况真的不太妙。”轩辕彦神色也很阴沉。 炎鸦摇头,话里满是自信:“孟离连真身都没有现出来,自然是另有手段。” “难道不是为了隐藏恶魔这身份?”轩辕煜问道。 “你看他的神情依旧冰冷,要说了解当然是我最了解他,要真是没有底气,他是端不住架子的。” 炎鸦这话也有些道理,但是众人的心依旧紧紧揪着,只有林子月又默念了一遍那三个字,“九净门”。 擂台场上,孟离放下了对着商娇的剑,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商娇的血落在那些深蓝色的珠串上,很快那些珠串居然被点燃了,飞快在她的血液中化为灰烬,一股难以言喻的热量从商娇身上散发出来,原本如太阳的她,像是真得在散发出光和热,那身红色的轻甲居然被烧得通红,甚至有融化的迹象。 所以商娇将那轻甲摘下,远远地丢到了一旁,深呼吸着自己身旁因为热浪而微微扭曲的空气,她双手双脚上自己捅出的刀口飞快愈合着,很快就连结的疤痕也在热量中被烤得干瘪,碎成灰渣。 即使是站在擂台下的群众,都感觉自己身边越来越热。 商娇的身后浮现一道虚影,一道赤金色的日轮中,通体漆黑的金羽乌鸦抬起头,缓缓舒展开优雅而燃着烈火的翅膀,三只细长的爪子一握,整个图腾便消散成光点,没入商娇的身体里。 即使是那个九净门的裁判,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三足金乌……三足金乌!望海观居然出了这样上古异兽的血脉弟子!”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另一边歧宗众人:“也该你们的命,自取死路!” 甲掌柜脸色灰暗:“商娇你真的太傻,怎么可以这样跟歧宗结死仇……唉,这下完了……” 另一边的林子月刚好迎上那个裁判充满恶毒快意的目光,下意识攒紧了手,替孟离捏了把冷汗:“炎鸦,孟离他……” 林子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怎么保持那份对孟离的信心了。 炎鸦翻了个白眼:“三足金乌又如何?更何况那只是血脉异变,她又不是三足金乌本身又不是灵力的传承者!你不要看轩辕彦那么菜,就觉得七宗罪每个头衔持有人都那么咸鱼。” “喂!”轩辕彦发出了抗议:“你说这些干嘛!倒是解释下孟离的底气让我们对他放点心啊!” 轩辕煜倒是先其他几人一步,注意到了孟离的变化:“我说,那家伙闭上眼睛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到底想干嘛?” 场上的孟离确实闭上了眼睛,剑身上的紫焰也收敛不见,他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微弱,身影在扭曲的空气中有些摇摆,看上去就像是那热浪中的一片枯叶,似乎随时会被商娇身上灼人的热量烤成灰烬。 商娇两拳挥出,那困住她的紫色结界便被击溃了,那些紫色的火苗倒飞而回,重新灌入孟离的长剑上。 商娇抬起头,盯着孟离:“现在,可轮到你认输,好好认清天高地厚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背后冒出巨大的火簇,缓缓伸展开金色羽翼,跟那之前日轮中的三足金乌一模一样,圣洁、炽热而燃着灼人的烈焰。 孟离闭着眼睛,脸色被热浪烤得发红,头上有汗水顺着他冷峻的五官一点点滑下。 似乎随时可能承受不住一样。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一股阴冷却又令人焦躁的热意蔓延开来。 与商娇那种酷热完全相反,孟离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意,居然带着一种无孔不入的阴冷,甚至可以说是有跗骨之疽般深入骨髓的阴寒。 刮骨刀,蚀骨毒。 场间的热浪瞬间飞成截然不同的两侧,居然谁都没能压过对方一头,一边看上去金红热浪阵阵烤得空气扭曲,一边却像是笼罩了淡淡的紫气,阴寒且极具腐蚀性的热流不断盘县。 孟离抬起剑,仍然是那般面无表情:“胜负未分。别大话放尽,硌了自己的牙。” 第159章 惊四座(中) 擂台场上,商娇周身的热浪爆发开来,她的衣角和领口都有了焦黑的痕迹。 但是孟离身上却毫无影响,他那片淡紫色的阴热气息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随着不断侵蚀空气中的火元素,有将商娇那半边渐渐压制的趋势。 孟离那句“硌了牙”的宣言一出,商娇顿时放弃压制自己的火气,一声怒吼中就飞了起来,逼近孟离的方向,但商娇只是浮空般的低飞,她身后的翅膀终究只是凝聚而出的灵体,并不是能借助扇动而完全自由飞翔的实物。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借助热流推进的喷射器,而不是单纯的羽翼。 孟离的剑上再无一丝紫焰,清冽的剑身像是刚刚被清洗过,毫无瑕疵,倒映出那飞射而来的红衣身影,孟离不慌不忙地提剑,屈膝,竖掌,横剑。 依然还是那副淡然而清冷的姿态,仿佛他周身满是阴毒的热浪与他无关。 商娇的身影穿破那泛着淡紫的空气,只感觉温度稍微降下了些,却没有任何阻碍,这让商娇心里更是对孟离看轻了些。只知道碰嘴皮子端架子,结果根本没有实际伤害,最多是紫焰属性比自己好些,所以气势不输而已。 想到这里,商娇白皙的手掌握到一起,挥拳便出,毫不顾忌地直接砸在孟离横挡的长剑上! 商娇就是想要正面击败他,彻彻底底击败他、粉碎这家伙徒有其表的虚假高冷,狠揍他一顿才能出这口恶气! 剑身上传来的不只巨大的力量,还有那爆裂而狂热的火元素,在商娇那种血脉灵力的影响下,源源不绝地把热量传导到剑身上,孟离的脸色也是不太好看,强接这一拳让他都觉得胸腹发闷,甚至握着剑柄和撑着剑尖的两只手掌间,居然传出了焦糊的味道。 商娇的眼睛越过长剑,与孟离目光相接,她脸上的笑容只傲不娇,透着野性:“想接?你尽管接!” 一拳不够,再来! 商娇一拳又一拳轰击在孟离手中长剑的剑身上,空气中的火元素随着她的举动而爆裂,所以每一下都击出了“噼啪”的火星,带起一声轰响。 像是雷霆震怒,又像是重钟在承受轰击,一声声响动,让人心跳也随之加快。 场外的人们都看呆了,甚至就连那些山门弟子和不少玩家都目瞪口呆,那个娇小的女孩子一下又一下锤在剑上,他们只觉得那剑下一刻就该碎了,孟离就该被那拳头狠狠地砸在脸上或者胸口……然后这场无比刺激的对决,便可以在这个女子的爆发中落下帷幕,给歧宗一个大大的教训。 可剑身始终没有破碎的迹象,反而是商娇的拳头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但是就连商娇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渐渐紊乱,她只觉得呼吸变急是自己捶打过多,所以气息有些疲乏的表现。 孟离觉得差不多了,商娇的身体已经被他那股热流探查了个彻底,这人还一点都没反应过来,看样子那血脉力量确实根本不是她现在能掌控的。 连自己身体的异常都观察不到,恐怕平时那血脉被压抑得从不动用,不然怎么会意识不到身体里的热流变得混沌? 两人周身的气场,已经被那怪异的阴寒热流完全填满,除了歧宗几人,所有人都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在了商娇身上,等有人注意到商娇那金红热浪完全消失,甚至场上连淡紫的热浪都开始消散的时候,顿时生出一阵哗然。 孟离手中的剑动了,商娇没注意到,但是下一拳落下的时候,她才发现面前毫无阻碍,那一拳竟然直接往孟离的门面落去,她也是愣了一瞬间。 就这一瞬间,孟离眼中的紫芒划过,他整个人用近乎半折的角度往下斜着倒去,还没等商娇的拳头转向,孟离脚下一点,背过手在背后一撑便换了方向,整个人跟游鱼一样,居然爆发出前所未现的可怕速度,直接滑到了商娇背后。 场外很多人都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一花,就看到那个用剑的孟离已经站在了商娇两双金红色的翅膀背后。 他嘴角噙着冷笑,挥剑画圈,居然硬生生斩落了那对翅膀。 商娇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口中发出了凄惨至极的惊呼,跟全身灵力和血脉想牵引的灵体翅膀被直接切断,让她的修为瞬间掉了几个层次,几乎与最初级的入门弟子沦为同等。商娇连连几步往前栽倒,狠狠地咬在自己胳膊上,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发出那种惨叫声,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如此狼狈。 但是身上的痛苦和灵魂上的割裂感不会因此而减少分毫。 场外,所有听到那声惨叫的人,都打从心底升起一种寒意,那是人类最本能的恐惧感。 没有伤口,没有血花,孟离伸手一招,那两片快要跌落在地面的灵体翅膀,便落到了他的手掌间,有紫色的火焰从他手里升腾起来,很快将那两片灵体烧得七零八落。 商娇的身体剧烈起伏着,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她胳膊上被自己咬破了,染得嘴角都是猩红,她回过头,眼中的战意终于褪去,却多了一抹灰暗的死意,以及无比憎恨的杀意。 孟离歪了歪头,将手中剩下的残骸抛给了商娇。 商娇以为是什么暗器,下意识用鞭子一抽一绕就接了下来,那东西就掉到了她面前,是一对金黄色、巴掌大的硬板,分明就是那双羽翼的简化形态,商娇甚至能感觉到其中跟自己灵魂相通的血脉能量,她下意识伸手捡了起来。 商娇心意一动,那对灵体翅膀重新出现在她身后,但是上面却布满了紫色的透明花瓣纹路,随着那对灵体翅膀微微散发出温暖的热量而明暗交替。 商娇是很暴躁的性格,但她也不蠢,立刻意识到孟离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费这么大力……” 孟离打断了她,冷漠的眉眼隐隐有不耐烦:“我只是要让你赶紧滚下台而已,我还有好几场擂台要打。” 这个该死的冷面剑客……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人? 商娇收回了背后的翅膀,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那对金色翅膀,跟大型的鳞片一样,触手也是温暖,再也没有那种不受控制的滚烫和令她焦躁的烧灼感。 自从商娇很小的时候跟随父亲修行,有了灵力后血脉便觉醒,从那之后她体内永远都有一股无从发泄的暴烈炽火,虽然她强压着性子修行了多年,但是经常一个忍不住就大发脾气,一旦发怒就极容易点燃周围的一切。后来实在带来太多麻烦,父亲才协同两个师弟一起替她做了镇海链,锁在她四肢以抚慰那种燥郁的热量。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似乎被孟离解决了,他用能克制她血脉力量的另一种紫焰,将她的血脉力量统统压制,然后将那爆发出来的能量锁定在这双翅膀里,将这个祸因从她身体上剥离开来。 商娇的身体渐渐冷却下来,微风吹过,她感到一丝寒意。 是切实的寒风,而她的身体不再烫得难受了,只剩一股暖意,那阵微风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戾气。 商娇站了起来,将那对翅膀薄片紧紧握在手中,深深冲孟离作了一揖:“谢过孟公子,此等大恩难言谢。若是望海观……若是歧宗对商娇有所求,在下有求必应,当然,只限于我个人的微薄之力。” 孟离挑了挑眉,自己虽然看着好像出了很大力气,但其实他对紫焰的操纵跟轩辕彦操纵白烟一样轻松,不过既然别人要拜,他自己当然乐得看别人低头,也就大度一下了:“略胜一筹,侥幸侥幸,修为跌落的问题养几天就得了。” 后半句虽然还像人话,但前半句还是听得商娇觉得又有些火气,顿时觉得不跟这人说话才比较好,当即头也不回地转身要下台,那个九净门的裁判才不情不愿地宣布歧宗胜出,场外的观众见这一场刺激万分的战斗虎头蛇尾,居然就在那没看清的一个瞬间结束了,不禁嘘了起来,喝着倒彩凑热闹。 在漫长嘘声中,甲掌柜赶紧迎了过来,发现商娇修为境界不对脸都青了,但是随即又注意到商娇情绪兴奋、脚步轻快,随即询问了具体情况,这才知道歧宗这个孟氏居然变相送了望海观如此一份大礼,解决了当代商观主亲女儿这个血脉暴动的问题,不禁也是连连感叹。 商娇直接走人去看自己那位师兄和师弟了,对歧宗没有其他心思,也不想看到那个伤了自家师兄弟的轩辕氏,倒是甲掌柜又凑过来,亲切地跟林子月磨了好一会儿嘴皮子,才千恩万谢地带着望海观剩下的弟子就此告辞。 东升大比山门海选,歧宗至此击败望海观,胜一局。 因为一时间没有山门来报名继续下一场,孟离索性也走下了擂台,那个九净门的裁判多看了他几眼,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现在歧宗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总还有个裁判的身份在身上,还不至于撕破脸。 炎鸦见孟离过来,当头就是恶意满满的嘲讽:“真是心慈手软大善人啊!不是我说,那么个小脆皮这样凶你,你居然还有怜香惜玉的这心思?你到底还是不是恶魔?比路人都要友好了吧?” 孟离兜头四个字就将炎鸦嘲讽的话堵了回去:“你也一样。” 然后孟离的眼光掠过林子月的脸,刚好她也望了过来:“一剑你下一场怎么样?还成么?不然我们明天再来?” 孟离的脸色柔和不少,点点头:“我没问题,大不了打一两场让影子收个尾就行,影子你没问题吧?” 轩辕煜耸耸肩:“总不会比你差。” 孟离翻了个白眼,对轩辕彦道:“你今天怎么样?明天还能出战吗?” “没什么问题吧……不过今晚得出去狩猎了,不然明天遇到这个小姑娘类似的棘手人物,我也没多少自信。” “狩猎?”轩辕煜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字眼。 轩辕彦抓了抓后脑勺:“啊……大人的事情小孩就别问了啦!” 孟离没说什么,转头看着那个裁判:“好像……有人来报名了。” “这么快?”炎鸦好奇地歪过头去看。 确实有二十来个人零零散散地走到那裁判身边,看上去没有统一的着装也不像是同一山门的人,甚至有好几个人的打扮在东升称得上奇装异服,十分惹眼。为首那名男子正在跟九净门那裁判出示参赛信物,已经开始进行参加擂台的登记,等下他们立刻要上场,歧宗也必须得迎战了。 注意到那些人的打扮,甚至里面出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林子月神色一正:“孟离,等下你千万小心点。” 孟离的眼神不比林子月差,本就心细的他立刻注意到了异常:“我看到了,他们的打扮不像是东升的普通山门,而是玩家……之前西甘盟的那两人怎么会在这?难道他们打算出战?” 围观的群众本来就没散去,见到歧宗的这几个人没走,自然兴奋地等待他们继续守擂的下一局对决,此时却看到一群不知哪个小山门冒出来的杂鱼在登记,自然议论纷纷,结果有几个大山门的年轻弟子,赫然发现自己的同门就在其中,不禁越发好奇,有相熟的就凑过去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这几位同门只是帮交好的同道助威,要参战的另有其人,叫什么群英集,是这个新成立小山门的人要来挑战歧宗,旁观的人们顿时嘘声四起,都觉得这小山门不自量力,连老牌望海观这样有底蕴的中等山门都吃了大亏,他们来能干嘛?给歧宗送菜吧?那肯定没看头啊! 战斗还没开始,围观的人们就对这参战者有些失望了。 不过群英集作为东升少有的纯玩家山门,自然对这些凡人npc的议论嗤之以鼻。 群英集的宗主,就是之前跟裁判交谈的那个男子,看上去年纪不算大,但是眼中蕴含的凌厉精光,却让他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凌驾他人之上的威严感。 宗主与长老的身份,按理来说是不能在东升大比直接出战的,这本来就是给年轻弟子准备的舞台,这位宗主自然也不会上场,但是群英集这个名字带着江湖绿林匪气的山门,目前根本没有任何长老。 所以除了宗主,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能上擂台。 这些人将目光转向歧宗,时不时交头接耳,但是却始终没有固定的目光落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歧宗中间的孟离是被注视最多的,这让孟离暗自皱眉。 只有为首的那个威压男子,目光一直盯着林子月,那目光里蕴含的情绪很怪异,有疑惑和探究,有莫名的怜惜,也有一抹藏在深处的贪婪。 林子月本就一直望着这边,看到男子那紧盯的眼神,也是下意识心里一紧,暗自警惕起来。轩辕煜注意到了男子的视线,借着找孟离说两句话的时候,走了两步,刚刚好挡住男子的视线,在催着孟离进去擂台场后,轩辕煜才望向那个男子,眼中是冰冷的警告。 男子傲然一笑,隔空冲轩辕煜拱了拱手,然而男子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而是带着警觉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轩辕煜冲走上去的孟离喊道:“一剑你别手下留情!有多狠打多狠!不然就让我来!” 孟离不明所以,诧异地抬眼看了看轩辕煜,比了个“好”的手势。 那个群英集的宗主转过头去,只觉得这些歧宗的人自讨没趣,那个恶魔他们必定要好好收拾,当然早就准备了不少手段,还轮得到被那个恶魔收拾? 到时候歧宗彻底被打散,那个为首的女子…… 群英集宗主的眼睛落到孟离身上,就先拿你开刀便是。 在经过那个九净门的裁判时,孟离注意到了他幸灾乐祸的目光,不过只当没看见,反正在他心里,九净门这家伙又不敢动手脚,再怎么想打压歧宗,到最后都是自我羞辱而已。 不过是对付一些玩家,孟离心里当然自信满满。 与他相比,那个站在擂台上的人就有些慌了,这个蓝色书生衫的少年抓着自己的剑柄,庆幸这还是在幻世,至少自己还有众多技能傍身,不然自己临场把所有的符灵言咒忘光就惨了,到时候被对方痛打不说,下去还要被各位师长教训。 孟离的身份虽然仍然是谜,但至少据他们所知是一个修为有成的恶魔,尤其众人刚才看了他与望海观的两战,知道这个恶魔的实力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容小觑。这个被群英集宗主推出来打头阵的少年玩家相当于试水的,本来他性格就比较内向,此时自然紧张得不行,看到孟离一步步上来,脸色从红到白变换了好几次。 孟离站到对面,跟之前一样冷冷地道:“歧宗,孟氏。” 那个因为紧张而红着脸的少年点点头:“群、群英集,柴俊。” 第160章 惊四座(下) 柴俊说完自我介绍,深深吸了口气,通红的脸才稍微好了些,他的手在剑柄上握紧,但从剑鞘中被抽出来的,并不是一把带锋芒的剑,而是笔直的桃木剑,木剑顶端甚至还是平整的,没有剑尖,好像是刻意削断了一截。 孟离皱起眉头,隐隐感觉到一种被克制的不适感,虽然不强烈,但的确是一种超脱常理的压制。孟离眼底的紫芒微微亮起,却立刻被他收敛起来,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对面那个有些腼腆的少年。 他们居然准备了这样能天然对罪念产生压制的人? 接着柴俊用双手将剑柄一握,将木剑底端直接敲在地面,这哪里还是桃木剑,赫然是个十字架。 孟离的嘴角抽搐了下,这群人还真是……玩够了吧,他又不是吸血鬼! 一股莫名的郁闷冒了出来,孟离真是受不了那两个西甘盟的沙雕了,追到东升还不算,居然还进了一个玩家山门拉着一帮子亲朋好友来找他茬!现在还这么郑重地削了桃木剑,摆了个十字架姿势,下一步还想怎么样,拿圣水泼他一脸吗? 连对手的深浅都看不清楚,还真是敢来。 就算没有轩辕煜那句“狠狠打”,孟离也决定不再手软了,既然这群玩家毫无顾忌,自己还留什么情? 孟离不待柴俊下一步行动,脚下一蹬便蹿了出去,手中长剑顺势而出。 只听场间一声闷响,那作十字架用的桃木剑已经断成了两半。 柴俊只觉手下一松,下一刻就感到了脖颈间的寒意,他喉头怯怯地动了动,吐出四个字:“金光速现。” 孟离感到那对自己的压制突然强盛,隐约的危机感驱使他条件反射地又退开,刚好避过柴俊身上爆发出来的护身金光。 柴俊却身子一低,捡起地上桃木剑断裂的那半截,一手木剑柄一手木剑身看着好不滑稽,但下一秒他将剑身和剑柄重叠,那整把桃木剑跟柴俊身上的金光起了反应,居然瞬间化作一把通体金光的新剑,跟柴俊身上的气息相互呼应,满是祛邪的圣洁之意。 柴俊自使用了金光护体后,似乎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脸上原本的红晕胆怯都不见了,眼中只剩下严肃而淡漠的冷静,落到孟离身上的目光充满分析判断的意味,甚至有种面对猎物的跃跃欲试。 孟离诧异地挑了挑眉,这孩子精分?也不太像,好像不是人格问题,而是…… 冥界那些家伙看样子也有偷懒耍滑的啊?这分明是转世没有净化完全灵魂,继承了部分上辈子的修为,而且看这架势还是专精此道的除魔人,得亏那什么群英集的人居然找到这么个特殊的好苗子。 可惜要不是这小子太年轻,孟离在不现出真身的情况下,还会觉得棘手。不过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孟离反而有心要反过来给群英集这些人开开眼界,他手上的长剑却没有如往常扬起紫焰,既然自己的恶魔属性被压制得这么厉害,索性就不用了。 这么说来,不如试试那一招吧,感悟这么久了始终没有用过呢。 孟离眼中的紫芒归于他黑色眼眸底,一道绿线浮出。 擂台场外的林子月心头一动,问身边的轩辕煜:“你看到了吗?那好像是……” 轩辕煜眯着眼睛,只是看到孟离身上紫焰尽敛,但是没注意到别的异常,不解地道:“怎么了?” “好像是因果之线。”轩辕彦补完了林子月的话:“毕竟我们这些恶魔的体质比较特殊,就算轩辕煜现在不算普通人,也很难直接感应到。” 炎鸦对林子月加了句:“所以你在魔界和神界就是唐僧肉,就算是其他世界的众生,但凡是能窥伺到信仰力量的人,肯定也会垂涎你身上这些具象化的因果之线。你现在只是没遇到而已。” 不知为什么,听到炎鸦这么说,林子月下意识又望向了群英集那群玩家。她的目光又一次跟那位宗主碰到了一起,她这次才读懂了其中味道。 确实是种贪婪的渴望。 唐僧肉么?林子月苦笑一声。 自己传给孟离那根因果之线,好像还是在亚希密那个神庙碰头的时候给他的,也不知道他这时候用出来,是想做什么? 场间,孟离手中的剑高高扬起,直指那日头开始偏西的骄阳。 他眼中那道细不可见的绿线越来越凝实,光芒也越来越亮,而孟离从柴俊身上感受到的克制居然大大减少,原本身为恶魔的他,直接引动了天地灵力,而不再依赖于汲取罪念获得的魔力。 似有一道太阳的光芒落下,仿佛从天空中被撕扯下来,甚至肉眼可见地转了个方向,落到了孟离的剑上。 剑光大放,即万丈阳光。 孟离站在光芒下,身上哪里还有使用紫焰时的那种邪异气质,虽然他脸上还是如冰块一般孤冷的神情,但更像是尊折射出天光的巨大冰山。 柴俊跃起,手中的金剑圣洁而无暇,掠过空气时居然洒落点点星屑,一道如漫天星河的金色剑气从上面迸发出来,不带杀意,却带着足以净化任何邪秽的正气。 孟离看着那扑面而坠的星河,反手也是一件挥起,一道如流阳白瀑的剑气刹那间划出,那光芒太过刺眼以至于连天空都黯了一丝,仿佛夺走了原本属于太阳的光辉,而压缩到这区区道剑气里,由孟离一剑而就。 场外不少人被这光芒刺激得闭上了眼睛,等他们再睁开的时候,擂台场的局面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那漫天星河铺开,对上了那道剑气,却完全没能阻拦那震惊四座的一剑天光,而是被那天光瞬间撕碎、同化,星芒飞快消融,只余那有片有如艳阳的剑光。 摄烈日光华,展天地之威,堂堂正正,无邪意无避讳,仅此一剑! 柴俊的脸色惨白得像是自己也被那道剑气所斩灭一样,但是那道剑气始终没有落下,在将柴俊那道剑气席卷一空后,就直接泯灭在空气里。 重新化作一缕阳光,归于无形。 但是柴俊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太过彻底,这个少年内心的懦弱又回到脸上,一副随时就要崩溃大哭的表情。 这个孟氏根本不是恶魔吧!哪有恶魔能有这么光明正大、磅礴浩瀚的剑意?其中那种诚心于剑和与天地呼应的灵力,哪里像是恶魔啊!那个该死的师叔居然这么不靠谱!情报假得太过分了吧! 孟离无视了柴俊哭唧唧的脸,没把这小子痛揍一顿,实在是因为这一招的威力都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要是真痛揍下去,恐怕以幻世主系统的评判标准,这小子会直接掉很多级,直接被压回空号也不是不可能的。反正怎么说也在心灵上痛打这个小子一顿了,也算是某种方面完成了轩辕煜的嘱咐嘛,那小子可是快哭了啊。 孟离对自己这新招式很满意,林子月这因果之线太奇妙了,没想到不断感悟后,他居然有超脱魔族种族束缚的趋势,刚才那一剑换成几个月前的他,不要说用出来,根本连使用的方法都摸不到门槛。 柴俊下了台,实在绷不住了,大哭着用拳头一下下捣着龙忠馗这位师叔的肩膀。龙忠馗刚才也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孟离的实力居然在这段时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跟西甘盟那时候相差得不是一点。 孟离施展出这样跟魔族能力大相径庭的浩瀚剑气,让这群道友看着擂台场的目光十分纠结,毕竟这种情况太超乎常理了。不过为首的宗主却是一脸了然于胸,但是看着林子月的目光越发炽热,这一次就连炎鸦等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不禁纷纷皱眉。 “林大人,那货好像对你很有兴趣啊。”布鲁说道。 轩辕彦戳了戳轩辕煜:“我好像闻到了情敌宿怨爱恨情仇的味道啊,小老弟你不上台揍几个人试试?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小月我知道她懒得因为这些事情生气,但你可不是会对这种事情忍气吞声的人哦。” 轩辕煜已经是咬牙切齿了:“我,当然,不是……一剑那个嗺货又不下来!” 确实,孟离还站在擂台场上,任由外面人群欢呼声和叫好声响彻这片区域,他也没有挪动脚步看一眼围观人群的意思,还在原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累,但是没打算就此结束自己的海选战斗,一副打算继续的样子。 群英集那边倒是喧哗了不少时间,然后下一个人才走进擂台场。 居然是个满头银白长发的女子,柔顺的银发披在身后,一身黑色的低调儒袍,女子正在将一个锦囊别到腰间,她手上戴着两个奇怪的铜环戒指,腰间挂着两侧各悬挂着一个小鼓和一个号角。 那两个戒指上面居然传出来隐隐的魔力波动,与其他群英集的人不同,是很近似魔族的力量,孟离不禁感到惊讶,这群玩家的来历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奇怪。 但是现在没有差别,孟离点着自己腰间的剑,脸上冰冷的线条有融化的迹象,来几个,打几个。 他不信以现在这些玩家的水准能胜过他从因果之线里感悟出来的剑气。 女子一拂袖,倾身鞠躬:“群英集,曾梳皖,还请孟某赐教。” “歧宗,孟氏,曾姑娘客气了,请。”孟离虽然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但是并没有凭白竖敌的习惯,既然别人客气,他自然也会有所表达。 谁料这个看着文文静静的曾梳皖抬头时回了句:“我不会客气的。尤其是对孟先生这样的魔修。” 曾梳皖的目光炯炯,像是想直接盯出孟离的原型一样,虽然没有暴虐的战意,却专注且严肃,倒是跟之前柴俊偶然间展露出来那种驱魔人的气质极似。 孟离好笑地摇摇头:“我说,你们群英集就这样血口喷人,不好吧?所有人都看着呢。” 曾梳皖取下自己腰间的小鼓,纤细的手掌覆盖在上面,微微一笑,十分可亲地道:“我自然会证明我的话,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包括歧宗那被你蒙蔽的几位可怜人,枉他们把你和那位轩辕氏这样的邪道当成同伴,恐怕还不清楚你们的真面目是汲取罪恶而生存的魔物呢。” 她虽然是用温软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是像是陨石落入海洋,瞬间在场外的人群中掀起了千层浪,人们议论纷纷,却对话里的消息不大买账,只觉得这也是什么群英集嘴上攻势的一部分,说不过人家就开始泼脏水,东升大比都用这么恶劣的手段,实属最下等小山门的作风了。 心生警惕的都是那些山门弟子,但是见各位长老听到这些只是微微皱眉,却没有多激烈的反应,也就安下心来。有胆大的弟子问长老的时候,长老自然就提及了九净门的代巡使跟歧宗之间曾有摩擦恩怨,而九净门的名声向来都是褒贬两端,这么一解释,便像是九净门不知从哪里拉出一个小山门,许些好处让他们在海选里对歧宗使绊子,那么泼脏水指责对方魔修这种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何况孟离上一场那惊天一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能使出那种浩然剑意的人,怎么可能是魔修? 孟离自然也不会因为曾梳皖的话有所触动,他是恶魔这是歧宗人人皆知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些西甘盟的人发了什么疯,居然纠结起一帮子除魔卫士陪他们一起发疯。 说实在,孟离感到这些人很无聊,你们不是来幻世打游戏的吗?能不能不要这么执着于老本行啊!游戏设定有恶魔不都是很常见的事嘛! 但这群玩家打又打不得,怕被东升山门围剿,骂又骂不动,一个个都是在除魔一道心志坚定、认死理的,杀又杀不死,玩家有主系统罩着,等复活这个休息时间一过,照样回来黏上你。 孟离实在是有苦难言。 不过现在,该解决的对手还是要解决。 孟离刚刚抽出了剑,对面曾梳皖的手却先他一步,拍在了那面小鼓上,而她用来拍鼓的正是那只戴着两个魔气戒指的右手。 小小的皮鼓,发出惊雷之声。 孟离只觉得脑海中有种强烈的震荡,一种源自本能的杀戮气息被瞬间唤醒,他身形一个晃动,几乎跪倒在地,为了强行将翅膀的躁动压制下来,孟离不得不调动所有的精神力维持自身稳定,但是那饱含宣战意味的一声战鼓,就让孟离身为高等魔族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这本是只有高等魔族才应该知道的宣战方式,象征着两方为尊严与领土而战,凡是避战者和战败者,终生精神力都会受损,在对方面前永远受制,而战斗胜利的那一方,会彻底拥有主导权,更有甚者会直接夺去对方的一部分精神烙印,使对方再不得翻身。 孟离惊疑不定地望着对面那个女子,她身上飘舞起淡淡的黑气,那些黑气从她袖口和裙角飞出,像是流淌的墨色。 曾梳皖还是那样温软的话语:“他们知道你是什么,他们自然也知道我是什么。” 她亲切地笑了笑:“魔族当然感应得到魔族,前辈。” 第161章 非魔 曾梳皖在台上说的话,这一次却没有落往台下,自那声如雷的鼓点后,擂台周围似乎出现了一片声音的真空,台下的人们只见到曾梳皖身上丝丝黑气浮现,看到她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炎鸦和轩辕彦的脸色都阴沉起来,还是炎鸦先下了结论:“那个女人也是魔族。” “原来真的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我的感觉出了问题……” 炎鸦白了轩辕彦一眼:“你的感觉没问题,她的力量并不纯,半魔而已。不过看血统应该是某种高等魔族的直系血亲,半人半魔的血统。” “唔,那是我见识少了啊。”轩辕彦耸耸肩:“但是孟离没事吧?刚才那鼓声让我都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肯定大有问题啊。” “是宣战鼓,用特殊的魔力方式传出声音后,相当于是对附近所有的魔族宣战。那女人已经手下留情了,在这里当然只针对了孟离,所以你我的感应并没那么强烈。” 林子月下意识问:“宣战后会怎样?” 炎鸦的眼中越发阴冷:“要么一方彻底认输,要么……一方彻底死亡。但是败者会一直受到胜利者的灵魂压制,但对那个扑克脸来说,被群英集的人压制住也不过是缓刑罢了。” “我们现在认输是不是来不及了?”轩辕煜脸色也不太好看,怎么说他跟孟离的关系也越来越像是死党而不是浅淡交情的网友,现在孟离的情况不太乐观,他也自然担心起来。 “废话!那个擂台场的结界是一方面,你看那边群英集的那群人……” 炎鸦往另一侧摆了摆头,几人顺势看去,群英集的宗主这次不是望着林子月了,而是满脸计划得逞的张扬神态,目光却落在轩辕彦的身上,仿佛在警告他,他就是下一个。 轩辕煜越发忍不了了,当即手指一动就想发作,结果被林子月直接拽住了手,握着林子月的手,他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炎鸦,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要相信孟离吗?”林子月冲轩辕煜也笑了笑,示意他安心:“那我们都对孟离多些信心吧。” 虽然孟离总是冷着脸泼人冷水,但作为这个小群体的一部分,他的人缘其实从不差,好像大家都习惯了他有时毛躁外冷内热的性格。 但林子月看见的不太一样,她始终记得在西甘盟孟离被赦魔链所困,她进入了他的心魔,见到了他的痛苦与罪业。所以林子月对于孟离面对人类的时候不放心,但是当孟离面对魔族,她反而会放心,因为孟离的自我认知放在那里,他心底始终都是那个更类似人类的灵魂。 而内心感情热切的灵魂,越是恶劣的处境,越是显得珍贵,能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力量,将局面逆转。 孟离或许曾经是个恶魔,但是现在?不完全是了。 身在人间,入世近人,最终心存人间。 擂台场上,曾梳皖又敲了一次那小巧玲珑的皮战鼓。 又是一声惊雷,但是在这声催促般的雷声里,孟离原本开始颤抖的后背稳定下来,他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挺直了腰板。 背后那双蝠翼并没有出现。 曾梳皖原本温和的眉眼出现了一丝诧异,手掌继续拍在那面小鼓上,她的裙角下飞逸出的魔气越来越浓郁,她的脸色都因此苍白不少,毕竟曾梳皖不是真正的魔族,她对这方面仅仅是了解,却没真的用魔族的路子修炼过,此时强行动用魔力敲出宣战音,却没如想象中那样直接将孟离刺激得暴走。 只能说明孟离更有手段,要么是有能自我压制的强悍外物,要么就是他本体是比曾梳皖的母亲是还要高级许多的大恶魔。想到这里,曾梳皖一甩头,脑后的银发便如银瀑般摆动起来,她开始有节奏有韵律地敲起那方小皮鼓。 皮鼓轻巧,却在曾梳皖的轻拍下,发出阵阵雷暴之声,连绵不断,轰击得场外轩辕彦和炎鸦都有些恍神,有种冲上去与之一战的念头,随即他们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宣战传音。 场边,群英集的宗主注意到龙忠馗神色不定,为了让这个同道安心,特意解释了两句:“小曾她家传本就是音攻,类似魅惑术和音波攻击的混合体。她的击打手法和节奏一直在变化,所以那鼓声连成曲子,加强了威力。” “不是,魏宗主……我感到不舒服的不是这个,她可是魔族吧?”龙忠馗眼中有化不开的纠结。 魏宗主点点头:“是啊,但谁说魔族就不能参加除魔了?放心吧,小曾家母改邪归正很多年了,为了融入人类社会平安度日,甚至跟我叔父签订了灵魂契约,以扞卫正道尊严。小曾是绝对信得过的,不过那个恶魔比我想象中还要能撑。” 龙忠馗没有说话了,站在他身边的大波斯猫诧异地看了眼自己这个“师父”,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安慰道:“没事儿,你就当作魔族打魔族,不用这么大心理负担的。”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憋屈。龙忠馗咬着牙把最后几个字憋回了肚子里,这样利用恶魔的手段来对付恶魔,似乎没有什么毛病。 但就是有些变味儿了。 魏宗主没有说什么,这个同道就是这样的性格,太古道热肠、不够圆滑,自然为人处世会吃亏……但是也真好利用,不好好借着他的存在,自己怎么向歧宗发难呢? 鼓点声时急时缓,像是天地间有愤怒的脚在狂踏,又像是山崩地裂天空要倾塌,直到围观人群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快要聋掉的时候,曾梳皖才停下了敲击皮鼓的动作。 她鬓角早已被汗水打湿,身上缭绕的黑气也消失不见,她的魔力已经不足以支持她继续敲响那面小鼓了,即使手掌再落下,也只能发出徒劳的闷响了。 孟离却也不轻松,他也是用剑支撑着身体才勉强没有重新露出狼狈的姿态,此时听到鼓声停歇便抬起头,眼中因为太过竭尽压制自己而出现了淡淡的血丝,不过他仍然是那样冷傲的神情,甚至带着睥睨众生似的怜悯,静静望着曾梳皖。 孟离这种目光对他的对手来说,永远是最容易戳伤自尊心的刺激。 曾梳皖一扬袖子,将那号角从腰间摘了下来:“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我告诉你,你不可能不应战!只要你应战,你必定——” 孟离只用一个动作就打断了她的话,他遥遥对着曾梳皖挥出一剑,没有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剑气,也没有撕裂阳光般的浩瀚光辉,只是一道纯粹由杀意凝结而成的剑气。 那上面的杀意太过纯粹,以至于传出的威慑让曾梳皖如坠冰窖,仿佛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剑气,而是寒冷如斯的冰锥。 作为半魔,曾梳皖体内同时存在着两种属性的力量,但是却都无法精于其中一种,所以她本人的手段也就分化成两部分,魔力驱动夔鼓,灵力驱动她手中的重明号。 当曾梳皖吹响手中的号角,传出的声音居然不是嗡响,而是如鸟鸣般尖锐的嘶鸣,随着号角声音传开,空气中荡漾着肉眼可见的波纹,那些波纹在扭曲之下化成了一只只雀鸟的形状,扑向那落往曾梳皖的剑气,很快就撕咬住了那道剑气,不过一时半刻谁都没法击溃谁,音波鸟和剑气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将号角吹响的同时,曾梳皖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锦囊,直接从里面掏出一串手镯款式的铃铛,虽然里面的东西不只这个,但是曾梳皖情急之中随手摸到此物,便取了出来。 这是刚才群英集宗主给她的,法器从来不是东升大比上有限定的东西,只要你有,便可以用,历年来大多都是山门前辈给晚辈用于护身或者夺胜的最终手段。 一边吹着号角消耗那道杀意纯粹的剑气,曾梳皖一边将那串铃铛在手上缠了两圈,然后才运起灵力把它摇了起来。 那清脆的铃声一瞬间就盖过了号角发出的鸟鸣。 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而悦耳的声音响彻擂台,但是孟离眼中却是一惊,只感觉双手一松,那把长剑居然直接脱手而出,落到了地上,狂暴的力量顺着那铃声落入孟离体内,并不是在削弱他,而是疯狂点燃并增强着他深深压抑的魔力! 像是在烈火上浇了捧油,孟离的身上瞬间冒出几米高的紫焰,散发出极其清晰的紫色热浪,一阵无声的爆裂便填满了整个擂台场,甚至就连用作防护的结界都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被这热浪腐蚀透彻,甚至被彻底撑爆。 他眼睛底下浮现了许久没出现过的紫色玫瑰纹,并飞快往脸上扩散着。 那道剑气崩散开来,曾梳皖停下了吹号角的举动,因为嗓子里传来的腥甜已经不允许她一心二用了,她拼命摇着手上的铃铛,自己的魔力也被带动起来,和灵力一起疯狂地灌注到那铃声里。 铃声大作,嘈杂惹人心乱,场外的炎鸦和轩辕彦却没有孟离那般强烈的反应,这个擂台场的结界阵法确实隔绝了很多东西,但是两人听着那铃声,也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的增幅与威胁,因为力量过于强盛会暴走展露真身的威胁。 炎鸦往林子月的脑袋边上缩了缩,只有这样他才能压下身子里那股魔力的躁动:“必须得赶紧认输了,不然孟离他……” 轩辕彦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但是认输了,孟离就会受制于群英集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吧?那个宣战鼓的威力并没散去。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还敢做,居然用这种卑劣的小人手段……” 轩辕煜握紧了林子月的手:“出手吗?” 林子月咬着嘴唇,轻轻摇头:“不能为了我们这个计划牺牲孟离……他要是落到群英集那些人的手里,那个宗主恐怕就足以让他被折磨死。” 接着林子月深呼吸一口气,冲台上大喊道:“孟离——解除封印——放手去战啊——” 即使那铃声急促地塞满擂台间的每一角,却无法阻挡林子月这一声呼喊落到孟离耳中。 孟离眼中的因果之线又亮了起来,他瞬间感到原本沸腾的魔力被压制许多,甚至在这种紧张万分的关头,他望着林子月的方向自言自语吐了个槽:“还解除封印?你怎么不说定下契约的钥匙?真是个傻瓜。” 台下那群人担忧的目光穿过层层阻碍,孟离看得很清楚。 真是一群傻瓜。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也变成了这样的傻瓜,跟这群人待久了吧?被影响得太深了,自己早就不像是魔族了,之前帮那个望海观的小姑娘限制血脉,后来又用因果之线施展出浩然一剑,换作过去的自己,只会不屑一顾吧? 孟离将目光从林子月身上转开,他身上原版暴烈燃烧的紫色火焰渐渐微弱,重新被收纳回他的体内,被他的意志所压了回去。 林子月,也不知道这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孟离俯身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剑,望向曾梳皖,脸上的神情不再冰冷,充斥着傲慢和自得的微笑,他缓缓道:“一剑破长梦……我就不再是阿斯蒙蒂斯一族的头衔继承人。” “我名孟离!” 随着这一声怒喝,孟离往虚空劈出一剑,剑声嗡鸣而起,像是撕裂了声波和空气。 那铃铛上传出的铃声,居然被硬生生砍顿、停滞了两秒时间,不论曾梳皖再怎么摇,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当那铃铛重新响起的时候,孟离又往空气中劈出了一剑,依旧没有剑气只闻剑声,睥睨天下清冷似冰山。 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曾梳皖只感觉绑着铃铛的那只手一痛,接着整串铃铛碎成数瓣,从她手上掉了下去。 数道血痕在曾梳皖手上浮现。 孟离神情不变,笑容那般冷而傲:“抱歉,灵力暴走,没收住。” 曾梳皖眼睛一瞪,手下却重新拍向那面皮制夔鼓,对于玩家来说痛感被削弱,手上这点伤根本不痛不痒—— 又是一剑,剑光撩过空气中无形的元素,像是游鱼穿过重重清澈的湖水。 曾梳皖的手掌落下那一刻,地上发出了“啪嗒”一声,那是半面夔鼓摔在尘土间发出的声响。 曾梳皖下意识摸向那号角,于是孟离再度挥出一剑。 号角在曾梳皖手上断成了两截。 孟离脸上傲然的微笑收敛起来,目光里却是嘲讽:“你看,正义总能战胜邪恶……多么可笑啊?” 然后他正了正神情,高声道:“我们歧宗跟你们群英集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污蔑我们是魔修!我看分明是你们仇视我们无故攀咬罢了!” 孟离这话已经算是留了情面,不然直接一口咬定曾梳皖就是魔修的话,台下的群众肯定反应更激烈,而且之前她动用魔气的时候毫无保留,想必那些大山门的长老弟子统统都看到了,恐怕只会赞成孟离的判断,而绝不会说歧宗反过来倒打一耙。 曾梳皖握着剩下的半截号角,原本一直端着的温和架子板不住了,她眼中阴狠恶毒的神情,让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 “我知道让你认输是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忍受一辈子受制于人?即使你只是个半魔,但是身为高等魔族的傲气一直都亮在你脸上。”孟离的手指从剑脊上划过,清亮的剑身倒映着他自己脸上的紫色玫瑰纹,然后他看着那玫瑰纹彻底隐去,才抬头盯住曾梳皖。 “我知道你还有别的手段,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即使身前是万丈悬崖,我知道身后有一群傻瓜会拉我一把,所以我当个傻瓜也无妨。 孟离的眼中是剑光,剑光中也倒映出他的脸庞:“尽管来吧!” 第162章 胜负 群英集一步算错,步步差池。但是到了现在这地步,即使他们想后退,也没有办法了,群英集已经是众矢之的,若想要扳回一局,只有证明自己所言是真实。 但怎么说,这粒质疑的种子也种下了,魏宗主瞥了眼那个九净门的裁判,刚好那裁判的目光也望过来,若有所思。 曾梳皖摸着自己腰间的锦囊,内心也在权衡。 魏宗主冲场上喊:“小曾!面子不是问题,这终究是个游戏世界!你不要因此而伤了心神!” 在围观的人耳中,这句话经过幻世主系统屏蔽,大致变成了类似“普通比试”的意思,以为这是长辈心疼晚辈,不想让她拼死命,倒没有人觉得异常。不过对于林子月这些人来说,自然是听到了原话,场中的两人也不例外。 曾梳皖身子一震,摸着锦囊的手指并拢,从轻抚变成了紧紧掐住,她眼中反而坚决了:“他既然不退!我哪里能退!” 是了,如魏宗主所言,这是个游戏世界。 所以更没有惧怕的道理! 曾梳皖从锦囊里夹了三根银针出来,方一取出,那银针就像是感受到了孟离的存在,因为充满战意而颤抖,颇有灵性。 曾梳皖一往里面灌注灵气,其中两根针瞬间化作一人高的银刺,只是一个摆动,便像是离弦之箭窜到了孟离身前。 只听“叮!叮!”两声,那两根巨大的银针便倒飞而回,在空中上下游弋,只能伺机而动。 孟离的剑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只是两剑格挡,就极其轻松地拦下了那对银针。 他望向曾梳皖:“你认真的么?就这样?你还不如用那皮鼓多敲几曲。” 曾梳皖笑了起来,扭曲得露出几分疯狂:“我当然是认真的。” 接着她居然将手上最后一根针直直地插入了眉心,银色的针尾像是活了过来,自己钻进了曾梳皖的脑海。 台下的魏宗主也是被这个举动惊到了:“小曾你疯了!你这样魂魄会受到侵蚀,可能变成痴呆的!我要怎么跟你父亲交代!群英集认输!认输!你放开结界!我要把我们那女孩带下来——” 九净门的裁判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跟看向歧宗时蔑视的眼光并无太多差异:“你也听到曾姑娘的话了,她自己没认输。” 魏宗主眼中狠色一闪而没:“我作为群英集的宗主难道还没有资格替她认输!” 那个裁判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道:“她自己不下来,我总不能上去干扰战局,那我作为判者可就失职了。” 这些九净门的人确实被设定得极其人渣。魏宗主心下冰凉,只能紧紧盯着场中的局势,希望那个傻姑娘不会因此真的魂魄有损,虽然这里是虚拟游戏,但是人的体感和灵魂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一旦心神有碍,那么是真的会带回到现实中产生不良影响的,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是曾经确实有几款全息游戏出过意外。 那根银针完整地没入曾梳皖的神识中,而她黑色的瞳孔却不断变白,最终化成了一抹细长的银针,曾梳皖脸上又回到了之前那温和中带着一分疏离的姿态,似乎重拾了某种信心,让孟离心下警惕起来。 曾梳皖一抬手,空气中那两根巨大的银针便发出了冰层破碎般的龟裂声,然后瞬间化为数百道细小的银色细针,但是每一根仍然有巴掌长、小指粗细,上下摆动着就像是发疯的银鱼群,似乎迫不及待想把孟离啃噬干净。 曾梳皖冲孟离偏了偏头,眼中带着耐不住的得意:“那你呢?不打算认输么?” 孟离的目光有些鄙夷:“说什么蠢话呢?真是脑子给扎漏气了?” 曾梳皖的神情顿时又恨意满满,双手一收拢一舒展,空中的细针群便随着她的动作下压,呼涌而起扑向孟离,更像是要分食的鱼群了。 孟离手中的剑光飞快流淌,不再往外递,而是周密地划出剑花,护在自己周身。 场间银针与长剑的碰撞声“叮当”如脆铃,几乎没有一刻停歇,那些刚一被弹飞的细针在空中盘旋一圈,就重新扑向了孟离,然后再度撞击上那片雪白的剑光。 孟离在防守中寸步难进,这些银针群的威力远比看上去要危险得多,也不知僵持了多久,连续的震荡冲击下孟离的虎口都开始发麻,虽然孟离竭力维持着防护,但是已经开始有银针绕过他的剑光,直接刺进孟离身体了。 要不是孟离身体内的紫焰足够强悍,能瞬间炼化并摧毁这些侵入孟离体内的银针,恐怕孟离早就因为这些刺入体内的细针而败退了。 直接被那曾梳皖控制银针,在他体内钻洞折磨得丧命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即使现在这样,孟离周身也已经洒落不少血液了,都是剑光护身不周,时有遗漏的银针钻出来的。 大约数分钟后,那些银针攻击的速度才慢下来。 因为曾梳皖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只觉得眉心一阵阵撕裂的疼痛,有种连连作呕的不适感,知道是自己的神识被那根作为媒介的银针刺激过度,身体已经出现了不良反应,她的眼里已经因为疼痛而遍布血丝,但仍然死死盯着孟离的方向,驱使着那些银针拼命刺向他。 孟离身上也淌着血,他很惊讶,遍地染出的点点红梅都是殷红色,而不是燃烧的紫焰。 他的脸上忽然笑了,冰山消融,像是初升的阳光落下。 然后他眼中那道绿芒闪过,他的身形忽然间消失在原地,那些细针发出细碎的“噗嗤”声,都是射落在地面发出来的,原本孟离站着的地方赫然一空。 曾梳皖一惊,刚想操纵那些细针往自己身旁飞回,却已经来不及了,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那阴影越来越近,曾梳皖却因为神识损耗过度而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敏捷控制,一时间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连脚步都挪不动了。 孟离从天而降的时候,剑尖迎着曾梳皖正面落下,直指她眉心。 长剑从曾梳皖双眼间上方一点穿过,从曾梳皖脑后探出一抹清凉的剑锋。 围观群众这一次真是有人瑟瑟发抖了,刚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大喊一声“杀人啦——”,结果却被边上同行的人捂住了嘴,嫌弃同伴丢人,赶紧指了指场中,让那个小伙子看清楚点。 曾梳皖没死,浑身发抖地紧紧闭着眼睛,孟离的长剑确实从她额头里穿了过去,却没有任何血液从她额前淌下,直到她迷惑地睁开眼,发现孟离那冷峻的容颜就在身前,一抬眼就能望到。 而那道剑锋也正停在她眉间,穿过她的脑袋从后面露出半截,这下曾梳皖彻底迷茫了。 接着一道轻响从曾梳皖神识中传了出来,是某种东西被斩断成两截的声音。 很清脆。 那些或悬浮或立在地面上的银针群开始不断破碎,散落一地,像是被撕得粉碎的纸屑,但是如果去细看那些切口,都像是被剑所斩断的痕迹。 一剑两断那样利落。 孟离便抽出了剑,随着他这个举动,曾梳皖轻哼一声昏迷过去。 胜负自分。 孟离挺佩服的,直接被他剑入神识当然疼得很,但是这个半魔居然到最后一刻也就哼了这么一下,也不知道是这一幕对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没反应过来还是怎样。 孟离甩了甩长剑,也往结界离开擂台场的方向走去。 那个九净门的裁判不情不愿地宣布了歧宗又获得一局胜利,实在没办法,一个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一个人悠然走出来,还整理起自己的仪容,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结果,还能怎么吹黑哨? 孟离倒是看都没看那个裁判一眼,走到轩辕彦身边后,就直接靠上了他的肩膀,显得一副亲热的样子,却压低声音对几人道:“等我缓缓马上就得回去,我快忍不住了。” “要不要用小老弟凑合将就一下?布鲁也行,反正他俩应该过会儿就冷静了。”轩辕彦出了个馊主意,对于卖弟弟和朋友毫无心理障碍。 布鲁脸色一寒:“不用了谢谢。” 孟离摇着头没有再说话,反而轩辕煜摆了摆手:“我这就上去,给我五分钟!马上就下来!” 炎鸦瞪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可别直接给我们认输啊!你这个五分男!” 轩辕煜的脚步明显顿了顿,用了很大的定力才忍住回头暴揍炎鸦现场烤鸟的冲动,林子月还看着呢! 林子月撸了撸炎鸦的头:“别乱说话,他五分钟肯定能解决的。” 炎鸦当即就更欢快了,冲轩辕煜大喊:“林子月相信你五分钟没问题!!你尽管去!” 轩辕彦挑了挑眉,将声音压到只有孟离能听见:“炎鸦说得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促狭意思吧?” “一群白痴……”孟离翻了个白眼。 轩辕煜出场,这个换人让群英集这边乱了一下,没想到孟离居然第三场打都不打就下去了,他们这是错过了一个刺激他的极好时机,但是总不可能硬要裁判把孟离拉出来再打一场,这又不合规矩。 但是出战人选又不能临时更改,群英集的魏宗主只好叮嘱那个人试探试探就行,用不着全力以赴,实在打不动直接认输也不算丢人。 毕竟歧宗的手段确实不是普通小山门,那些围观群众早就把歧宗当作今年海选的一匹黑马了,不说别的,就冲之前比赛那些浩大声势,就不知道比其他擂台上精彩了多少倍,原本大多只出现在大山门间的激烈对决,此时有幸在海选就目睹,人们当然激动不已。 要知道后面的决赛都不给普通的居民观看了!各大山门自己内部就占光了旁观群众的位置,哪里还有余地对这些普通人展出后面的比赛,让他们知道个名次,那还是因为要宣传自家山门来着。 最终轩辕煜站定的时候,与他相对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儒雅的中年道士,一身素净的灰蓝道袍,身上除了腰间那把匕首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十分低调,只是走动的时候他衣角会自然而然托起,不沾丝毫尘土。 “歧宗,轩辕氏。” “群英集,祁氏。” 对于这似乎想隐藏姓名的举动,场外的围观人群没有异议,但是轩辕煜有些惊讶,因为这对于玩家来说应该无所谓才对。 却见男子拱了拱手:“吾辈姓祁,名试,试炼的试。” 轩辕煜也客气地回礼,但是脸上却带着极疏离的冷笑:“见过祁同道,我想就这样结束吧?” 语气也很淡漠,与面对林子月或者跟歧宗的人在一起时不一样,话里的敌意若隐若现。 感受到了轩辕煜的态度,祁试摇头扼腕:“你们两个灵力远胜凡人,奈何与魔为伍呢?轩辕道友,我们群英集虽说名气不大,但是那两位后辈的手段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也是能给你们一席之地的。邪道能允你们的,明明有更合适的手段获得啊!” 轩辕煜听了这话,也是一脸无奈:“我觉得你们一直有很大的误会,一是觉得我们会对东升山门有所忌惮,二是以为我们的力量来自邪魔。你们群英集再好,也不过是个玩家山门,真论资源跟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千年的大山门有何可比性?我们只是路数汲取了艾撒塔的风格,歧宗讲究因材施教又怎能因为区区不同而以邪门歪道论?” 祁试眉头一皱:“你们果然不是普通npc,能说出玩家这样的字眼……你们到底是什么?” 轩辕煜没有再回话,他觉得自己刚才那些话有点多余了,对方明显没有听进去的意思。也对,这些人只认死理,从他们对孟离穷追不舍的行径就可见一斑了。 轩辕煜的手缓缓抬起。 对面的祁试见他有了动作,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随着那把匕首出鞘,一声如龙吟般的剑鸣声响彻晴空,瞬间挥散了漫天云雾。祁试脚下出现了一道龙鳞纹,绕着他盘旋而起,接着那龙鳞一展一鼓瞬间化作了五条首位相衔的小龙,每一条都有小臂粗细,彼此松开后,都用各色的眼睛盯住了轩辕煜,满身跃跃欲试的杀意,倒像是五条由纯元素凝结而出的龙。 轩辕煜吹了个口哨:“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了,还没等祁试用神识锁定轩辕煜的方位,却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后发现自己正隔了半个擂台场,对面就是那五只盘旋的小龙,站在最中间的人却变成了轩辕煜,而祁试发现自己竟然站在轩辕煜刚刚的位置上。 祁试心里顿时震惊无比,能做到这样无视对方意愿的位置置换,这是什么功法?不论是npc还是玩家都根本没出现过类似的招式!硬要说的话,这简直就像是凭空传送! 这么逆天的力量……可能存在吗? 祁试眼睛微眯,打定主意这一切结束后就去找客服提交这种逆天的问题。 轩辕煜身处那五条元素龙之间,但是脸上还是那样泰然自若,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头顶。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祁试对那些元素的控制仍在,他心念一动,双手虚按,那些元素龙立刻扭头往下,咆哮着冲向站在下方的轩辕煜。 轩辕煜只做了一个动作。 他将抬起的那根食指,竖着晃了一个圈,幅度不大,甚至神情还是那样随意和轻松。 然后那些元素凝结的神龙便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绞成了碎屑,瞬间恢复了肉眼不可见的元素粒子形态,在仅余的悲鸣中回归自然的寂静,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遭到反噬的祁试咳出一大片鲜血,却完全不能舒缓他内心那份震惊中隐隐的恐惧感,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轩辕煜的路数他这次隐隐摸到了大概。 居然是空间能力…… 祁试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擂台场结界的出口:“吾辈认输!是群英集输了!” 群英集对歧宗的计划,必须得有所变动了,这群人中居然有能控制空间之力的人,这样的威慑太大了! 他们随时能逃走,也能对群英集乃至任何山门进行追杀,这其中倒是大有文章可作。 那九净门裁判恨恨的目光刮过,却迎上了群英集魏宗主同样冰冷的双眼,他还是高声地宣布歧宗的胜利。 歧宗,东升大比海选,胜二局。 确实不超过五分钟,即使两人说了几句话,整场战斗的时间也就三分钟,让场外的围观群众都没回过神。 就这么结束了?发生了什么? 他们完全看不明白,只知道那五颜六色的几条神龙被人甩了甩手指就摆平了。 群英集的人走了,歧宗的一行人也走了,既然打完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早些送轩辕彦和孟离回去休息,最后一场等明天再来,省得老看着那个九净门裁判的臭脸。 孟离拍了拍轩辕煜的肩膀,轩辕煜冲他撇嘴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去拉住了林子月的手。 林子月低声道:“别做傻事。” 轩辕煜微微一笑,眼中还是那样含蓄又温暖地回望着她:“那可不行,我绝对不能放任别人对你有不轨之心……别担心了,我有分寸。” 第163章 歧宗林氏(上) 在人群中找到苏九九、鱼倾蓉和汤灵灵的时候,她们正聚在一个大山门边上看热闹,主要还是汤灵灵产生了兴趣,另外两人都迁就这个小姑娘陪着她看擂台场里的比赛,这附近人也挺多,似乎也是某个中等山门在上面打擂,而且居然也是修音攻的路子,那同样以萧为武器的汤灵灵会有兴趣也不奇怪了。 看到林子月一行人过来,苏九九有些惊讶:“看那俩人脚下虚浮的样子,你们是已经打完了?” 鱼倾蓉当即回过神来,冲孟离尖叫道:“我滴个神呐!我错过了孟公子的帅气战斗身姿!!” 接着鱼倾蓉就想扑孟离身上借口扶着他吃豆腐,结果被苏九九手快拽到了边上,苏九九还好笑地道:“倾蓉你可别添乱了,你们似乎遇上了苦战?对手很棘手么?” 孟离摇着头,对苏九九投了感激的眼神:“算不上棘手,只是被针对了,出现了一些想要杀我的玩家群体。” 轩辕彦拍了拍自己前额:“早知如此就该让林丫头上的嘛……她又不怕那些玩家的降魔手段。” 轩辕煜咬牙切齿地瞪了自己这老哥一眼,他还真是能出馊主意啊! 一行人开始往回程出发,林子月却道:“我也觉得明天由我出战好一些,我打头,然后是阿煜和孟离,防止那些玩家再动手脚。” 轩辕彦先轩辕煜一步嘟囔起来:“喂喂丫头你这是瞧不起我吗!我也很能打啊!明明今天打得最惨的是孟离嘛!为啥把我一脚踹开了!” 轩辕煜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踹这个老哥屁股的冲动,说:“她怕你也被人盯上,孟离早就暴露了也无所谓,但是那群玩家……是真的有点毛病,对于魔族的存在忌讳到了极点。” 轩辕彦郁闷地耸耸肩不说话了,轩辕煜又跟林子月道:“你还跟我说不要冒险?” 语气中尽是责备,对于林子月把自己安排打头阵很不满,别人一听这话题有变成情感纠纷的趋势,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做评价,让这两人自己商讨去。不过一个个也竖着耳朵,默默旁听两人的言语。 林子月倒是没太大反应:“阿煜你们被针对了,我也不放心……我心里也会窝火啊。明天由我出战,其实也是为了歧宗之后的名头,毕竟作为歧宗的领头人我不露两手,你们只会被越发针对。” 轩辕煜并不赞成:“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好被针对的,东升大比在日程上,有风肴商行作中间者,他们又不能对我们怎么样!那只会让东升大比成为彻底的笑话,没有哪家山门会如此短视自断声名……当然,那群纠缠不清的玩家算是个例外。” 林子月叹了口气:“你呀,大概也没往我看到的这方面想……这个针对又不是说他们要对付你们,而是可能对你们疯狂地抛出橄榄枝。尤其现在我看上去还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弱女子,他们只会觉得我好说话好欺负,而不会掂量我的实力来跟我商量。到时候我们一进去百位战,那些大山们自恃身份恐怕不会有动作,但是中小山门一定会疯了一样想拉你们走的,开什么条件都不无可能。” 轩辕煜一惊,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即使我哥跟一剑身为魔族,就算那些玩家想抹黑,那些急需这种人才镇场子的山门也会装瞎装聋,然后对他们百般拉拢?” 林子月点点头,苦着脸指了指前方。不知不觉间,几人早就从城外擂台场间走到了城门口,看到一群管事打扮的人正毕恭毕敬等候在城门边,一见林子月一行人,立刻有人奔了上来围住他们,好像生怕晚了一步他们就要飞走了一般。不过这些人也很忌惮,生怕凑太近惹恼了那几位大能,所以还是隔着好几步开外地喊话,没有一拥而上淹没他们。 “孟氏孟大侠!在下是火麒山的管家!火麒山的大长老想请您务必来我们落脚的客栈一叙!您那神鬼莫测的紫焰想必能从我们这里找到贴身打造的功法,我们火麒山可一直专修此道啊——”这是看中了孟离的火属性的。 “放尼玛的鬼修什么辣鸡火法!孟大侠这样的剑道宗师来我们正剑阁才是最合适的!孟大侠!您千万不要误入歧途!您要是舍弃剑道转去修炼那些杂七杂八的垃圾那会是全东升剑修界的大损失啊!”这是看中了孟离那惊天一剑的。 “二流子你说谁辣鸡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烧你屁股!” “来啊!你去年欠我的半两银子现在还没还!老子自己抢回来!让你尝尝正宗剑修的厉害!”好嘛,已经开始有借着旧仇要打架的了。 “孟大侠!轩辕大侠!我们银杏居的宗主发话了,只要你们来就立刻许以长老之位!宗门资源你们予取予求我们绝对不含糊!银杏居可是真正的老牌山门!你们千万多多考虑啊!”这是许以直接利益的,就差把宗主之位拱手相让了。 “别听他的,银杏居成立了也就两百年哪来的老牌山门!我们点露山庄才是八百年的真正老牌传承!我们还是禅让制!只要各位来,等老宗主退位的时候各位想必就能直接竞选山门宗主了啊!”好嘛,真有敢把宗主之位拿出来当筹码的。 “轩辕氏!两位轩辕圣子!两位想必都是上古轩辕一族流离在外的族弟!可是苦了你们一系了,居然流落到海外的宗门去!我们当代轩辕门的宗主还盼两位能赏脸来鉴个血源呐——” 居然还有要认亲的,不可谓不奇葩,先不说歧宗自称海外山门这件事,几人本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连幻世的初生地都是在艾撒塔大陆……跟你一个东升大陆传承许久的上古轩辕氏还能有个毛关系啊! 轩辕彦的脸色还好,只是五味陈杂,但是轩辕煜的脸色却平静得能冻死苍蝇了,林子月知道他已经彻底濒临爆发,于是赶紧趁着轩辕煜上去大开杀戒前抱住了他的胳膊。 “冷静!你冷静点!”林子月也是头大,没想到上一秒担忧的事情,下一秒就彻底爆发出来,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比较冷静的布鲁站出来,提议让轩辕煜直接开个空间通道,一群人连应付都不打算应付,全体跑路了,圈内最里侧的几个人根本不敢上去拦,没看那个甩甩手指就切神龙的年轻轩辕氏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吗?谁敢真的上前去啊? 那些管事们吵吵嚷嚷,结果一回头,人跑光了,一个个无比悔恨,马上自己驾着马或者马车,回去堵歧宗落脚明面上的那个小院子去了。 然而轩辕煜这么有心思的人,怎么可能还回去那个地方,等着被一群管事上门拉拢找不自在吗?他当然是把空间通道架设到了另一个小院子里面。 这当然就是一行人事先多租的小院子之一,此时没人知道,自然也不会有人找上门,不过苏九九还是拉着轩辕煜回了之前那个地方一趟,有不少日常用品还得搬过来呢。 以防行踪暴露,一行人今天也不打算再出门了,鱼倾蓉果断下线,苏九九拉着汤灵灵和布鲁陪她整理这个新院子。 刚入夜的时候,孟离跟轩辕彦出门去了,京城里还是有几处地方夜不熄灯的,那就是他俩的目标,至于他俩去做什么,他们谁也不会说。 所以林子月也默契得没有问,不过在两人出门的时候,她注意到炎鸦冲她这间屋子的窗口望了几眼,然后落到了孟离肩膀上,跟两人一起出去了。 他们走进深夜,漫步在大红灯笼的柔光里。 林子月只是叹了口气,将窗户阖上。 轩辕煜还赖在她的屋子里,让她有些无奈地道:“我说你都不打算回去睡觉吗?我也要睡觉啊!” 轩辕煜撇了撇嘴,不说话。 林子月瞪着眼睛:“你不会打算在我这儿睡吧!?” 轩辕煜偏过头去:“你是在我这糊弄汤灵灵呢?我们哪里还需要睡觉?我已经问过孟离了,我的身体早就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睡觉修复的精神力还不如我跟他学着的打坐调息来得快速。” 林子月走到他面前,在轩辕煜反应过来就捧住了他的脸,盯了半天。 “干……干嘛……”轩辕煜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刚才话中的戾气都消散了,看着林子月认真的眼神,他便觉得无所遁形。 林子月严肃地点点头:“嗯,还是阿煜。” 虽然林子月放开了轩辕煜,但是轩辕煜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所以说你干嘛啊?” “只要你还是阿煜,我还是林子月,就没关系嘛。睡觉不睡觉的就是那回事儿,但是我明天确实必须得上台。你也看到今天那些人的样子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当着你们的面就无视我的存在,甚至比我想象中还恶劣,根本不打算与我交涉。” 轩辕煜还想说什么,林子月摆摆手打断了他:“我也是有自尊的,也有自知之明。没有把握的话我也不会把自己放在计划的一环呀,你尽管放心。” “知道啦!既然你这么坚持……”轩辕煜还有些不情愿。 林子月踮脚在他脸上碰了一下唇,然后轩辕煜就被推出了房门。 败得很彻底。 隔天早晨孟离和轩辕彦才神采奕奕地回到院子,跟着两人的炎鸦也是很畅快的样子。 不过在看到林子月询问眼神的时候,轩辕彦还能淡然自若,孟离和炎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炎鸦绷不住了,直接就落到林子月肩头,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林子月听完也只是点点头:“没伤人性命就好啦。我知道你们三个肯定有自己的充电方法,用不着这么顾忌我的看法呀。” 说到这里,她又加了句:“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就是啊,上次在海上,还是丫头帮了我一把嘛。”轩辕彦赶紧附和,话里说的倒是上次他消耗过度,然后林子月被孟离汲取过一抹嫉妒的精神力量以帮他的事情。 林子月耸耸肩,几人也就此揭过这个话题。 出发前往擂台场,还是让轩辕煜帮忙传送,不过今天几人动身就晚了些,依然还是林子月执意要打那些较大山门的主意。 擂台场间人就比较多了,他们一行人就没那么起眼,走过不少人群围拢的擂台,在轩辕煜的连番磨叨下,林子月最终只好选定了人较多却又不特别多的一处,跟围观的群众打听了下,上面的两个宗门一个是碧云苑,一个是镇远坊,都算是有些底蕴但没什么大名气的中等山门。 最终等镇远坊被击败后,林子月赶紧上前,因为她并不算歧宗宗主,一行人都属于“弟子”身份,所以她顺利地报了名,第一个准备上场。 结果对面那个碧云苑一听说下一场的对手是歧宗,立刻连道天色已晚要去用午膳,接着就全部撤走了,留着林子月哭笑不得,只好等待下一个宗门过来报名。 周边的围观群众本来三三两两要散了,结果有人眼尖注意到了歧宗的孟离和轩辕彦,立刻就挪不动脚步,很快,歧宗今天再度参战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九净门的人隐藏在围观人群里最先来了,望海观的人来了,群英集的魏宗主和龙忠馗几人也来了,风肴商行居然也来了。 但就是林子月的对手…… 虽然那些山门见到出场的不是轩辕氏也不是孟氏,心里都有些瞧不起,看着那个样貌无奇灵力平平的女子站在擂台场上,都觉得是个拿来送菜的敲门砖,虽然有不少人听说过歧宗一行人的领头者是个女子,但是都下意识以为应该是个惊为天人的人,根本很难联系到这个参赛者身上。 倒是有一小部分人心里清楚,这就应该是歧宗那位领头人,林子月。 但是现在见到这本人站出来,他们反而觉得那些传言有所不实,那么几个惊才绝艳的绝顶好手,搁在这人的带领下难道不是太屈才了?必须得尽快招揽才是,别被那些只会嘴上吹牛皮的不入流小山门捡了便宜。 看着林子月站在台上发呆,轩辕煜心下有些烦躁,蹲在他肩头的炎鸦开口安慰起来:“你乱动个毛线,她现在连打你都没问题,你等着看吧,要是她今天不直接打到一挑三我就让孟离把我毛剃光。” 轩辕煜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似的。” 炎鸦用翅膀扇了他后脑一下:“省点心吧你,有山门来人了。” 负责裁判的那位灰衣老人身边站着一群人,看他们衣服款式虽然各有不同,但是类似的火焰纹应该出自同个山门,不过具体什么来头众人就不清楚了。 没有多久,林子月对面终于站出来了一人。 这是个穿着火焰纹短打衫的男子,半边脸上绑着绷带,手上也裹着层层绷带,这个男子与东升常人不同,一头深棕色短发很干练精神,冲林子月很客气地抱拳,声音如鸣钟低沉却宏厚:“在下熊勇,来自克罗黎山门。” 林子月微微皱眉:“克罗黎不是个大陆么?” 熊勇抬起头,眼中带着自豪的笑意:“克罗黎山门,就是在东升大陆上的克罗黎一族遗民。你能听过,我很骄傲,也很高兴,但我不会手软的。” 林子月也笑了笑:“我也很荣幸能与你交手。我是林氏。” 她一抬手,一人高的月杖瞬间出现在手中,绿色的藤蔓与花托捧着其上的明亮弦月,那种澄澈而宁静温和的光芒遍布整个擂台场,就像是一盏只明无暗的夜灯,瞬间照亮任何人心底的阴影,不留一丝晦色。 “歧宗林氏,请赐教。” 第164章 歧宗林氏(中) 林子月走进擂台场的时候,场外围观的人群和那些山门来人都指指点点,并没有人将她放在心上,花朝派的事情自然不会外传,而又没有人见过林子月本人出手,大部分人只当她是歧宗一行人不愿意出面,推出来挡事的代言人,但是并不看好林子月。 更何况她的对手是克罗黎山门,以各种兽人和异族为主的克罗黎大陆在东升大陆西边,其实说起来要比艾撒塔大陆更近,但是由于中间的海岛结界重重,所以一直很难越过去,两方也没有多少接触。 但是东升确实有一脉人是从克罗黎渡海而来,他们在东升大陆上用克罗黎的名字自立山门,一边接济自己后到的同伴,一边在东升这里凭借血脉特殊而站稳了脚跟。兽人族天赋本就与自然灵力格外亲近,在通过私底与各方的交易与牵扯后,克罗黎山门也终于创造出适合他们特殊血脉的修炼法门,最近这些年也在东升大陆声名鹊起,多有侠名。 上一次东升大比后,克罗黎山门的宗主与另一家千年传承却接近没落的小山门宗主之女一见钟情,居然将两家通过姻亲联合到了一起。也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那家东升大陆的山门直接被克罗黎山门兼并,所以克罗黎山门已经壮大到有了自己的底蕴。 由克罗黎山门对上歧宗,在某些人看来,真是再棒不错的巧合了。 然而这又根本不是巧合,克罗黎山门虽然一直自诩是东升大陆的山门,但是他们也清楚,作为兽人一族血脉的后人,他们其实一直在背地里被其他山门恶毒地形容为“茹毛饮血”、“蛮荒劣兽”等等,虽然在民间声望还算不错,却一直无法得到东升大陆修道圈子真正的认可。 而歧宗同样是“外来者”,此时风头正盛却没有山门愿意当出头鸟,克罗黎山门便站了出来,他们想要用这样一战表明自己对东升大陆心存归属感,若是能胜了歧宗,更是在东升大陆各大山门的圈子中借此正名,并好好展现出克罗黎山门的实力与威慑力。 这些考量,林子月是不知道的,她只是站在擂台场上,望着对面那个叫熊勇的青年,他很魁梧,至少两米高,满身都是虬结盘踞的肌肉,将那身火焰纹路的短打衫撑得满满的。 熊勇冲她抱了抱拳:“那我就不按什么君子之道来了,那不是我们的讲究。” 克罗黎大陆是个为生存而流血的地方,战斗就是战斗,能自己抢到先手当然不会跟对手讲礼仪,不够果断的众生大多都死得极快。 林子月倒是无所谓,手中的月杖光芒渐敛,从整个擂台收拢,变得平凡起来,就像是林子月本人一样,她冲熊勇点点头:“请便。” 熊勇见她这样,当即以为歧宗的人是在蔑视自己,向来习惯直来直往的他脸上立刻因为愤恼而泛红,当下两手一合一开,那些绑在双手上的绷带立刻被他隆起的双手绷碎,下面居然露出了一双巨大的熊掌,几乎跟人脸差不多大,即使是连在熊勇较为健硕的小臂上,也显得极其怪异。 林子月挑了挑眉毛,却没有动作,任由熊勇怒吼着迈开脚步,他整个人身上都浮现出棕毛巨熊的虚像,脚步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就这样直白地向林子月扑来。 林子月没有放出月刃,而是横过手中月杖挡在身前。 当熊勇的熊掌落下时,好几个人心里都暗自期盼着看到林子月被拍扁的一幕。 一面银色的纤薄月盾凭空出现在熊勇的兽掌下,仿佛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两者相碰,看上去不堪一击的月盾却稳如山岳,在浑厚的熊掌狠拍下只发出了钝钝的闷响。 “那我也不客气了。” 在那声闷响中,林子月如此说道,她不算高昂的声音却落在所有人耳朵里,盖过了那巨大的闷响声。 林子月将月杖转了一圈,原本圆滑的月盾顿时随着她的动作而萎缩了,像是被拧紧一般鼓起层层褶皱,上面生出一片片似花瓣的小凸起。 熊勇根本没有理会林子月的举动,仍然疯狂地拍击在那面小小的月盾上,他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逐渐泛红,狂乱不见理智,确实像极了野兽。 林子月将月杖底端在地上轻轻一落,磕碰的声音轻巧地从熊勇接连的拍击声中钻出。 那面月盾上像是终于承受不住熊勇的力量了,边缘渐渐出现裂痕,裂痕蔓延的地方那些花瓣状的凸起便如鳞片般脱落,受到震击的地方还会因为碰撞而飞起,然后跟羽毛似的轻到难以着力地慢慢下坠,散落一地微微发光的薄片。 熊勇的攻势越发凶猛,心里只道这歧宗的人撑不住了,马上就要被他破防,以她那个小身板根本撑不住自己这兽人血脉力量的一次挥击,自己随手一下她大概就会直接断上七八根肋骨吧? 这样的念头刺激下,本就因为兽化而理智有亏的熊勇,越发忽略了那些飘落开来的月盾碎片。 月盾摇摇欲坠,熊勇一掌猛拍:“破——” 月盾应声而破,化作数百片碎屑。 林子月的声音却淡淡地压下了熊勇那声怒吼。 “起。” 于是所有从月盾上脱落的碎屑应声而起,原本铺在地上如银帛的薄片,统统飞了起来。 熊勇原本已经高高抬起熊掌,想要用下一击直接拍飞林子月。 但是还没等他的兽掌落下,那些飘起的碎片便瞬间弹出,每一片都像是刚刚出膛的子弹,飞射地撞在熊勇高大的身躯上,发出细小却密集的闷响。 熊勇一开始还想凭着自豪的肉体力量抵抗,但是不过几秒,他被那些碎屑轰击得往后退去。 最初只是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那些碎屑跟月盾一样,都是圆如满月的形状,大多只有半个指甲盖的大小,正不断从林子月身边和地面上飞起,像是无穷无尽般射到熊勇身上。 当林子月身前的碎屑彻底散尽,熊勇也在最后一波连射轰击中退到了结界边缘,那些银色的小薄片一全部消失,他就脱力地瘫倒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全是皮肉伤。 对于围观的人来说不清楚情况,只看见歧宗这个林氏全程碾压了熊勇,但熊勇知道对方展现出的控制力有多精妙,那样密集而强烈的散射下,她居然还有心思手下留情,注意不要太彻底伤到他。 熊勇却实在提不起劲爬起来了,身上的酸疼不说,肌肉迸裂间也渗出来不少血液,他知道自己肯定狼狈得不行。 林子月走到熊勇身前,扬了扬月杖,一道白色的月盾从地面浮了出来,将身体脱力的熊勇托在里面,林子月将他送到擂台场边。 在克罗黎山门的人来接自己时,熊勇努力提起一口气转向林子月:“谢谢。” 林子月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刚好对应的就是熊勇用绷带藏起来的那只眼睛:“如果你不把自己藏起来,就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而不会因为变个熊掌就丢了心智。” 然后她转过身,一句细语越过其他人,单单飘进了熊勇的耳中:“你当自己是人,便不会因为像熊而不是人。” 熊勇的身子一震,感激地望着林子月的背影,目送她回到擂台场的中央,却在心里把她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熊勇被几个克罗黎山门的人抬走了,而在裁判点头下,另一个人便走进了擂台场。 这个男子虽然身上也是火焰纹的衣服,但却是很类似巫师袍的长衫,腰间没有跟穿直裾时一样围腰带,就那样宽松地罩在身上,他头上戴着一圈荆棘花环,脸色在阳光下显得非常有神采。 男人高挺的鼻梁和俊美的长脸都有种别致的美感,但是那淡绿色的长发和那双墨绿的眼珠,让林子月有些恍神,她抬头望向天空,喃喃自语地念叨起来:“你俩不会真的在给我送福利吧?” 男人见林子月嘴唇微动,有些奇怪,不过仍然优雅地行了鞠躬礼,直起身子才道:“在下是克罗黎山门的维因,不过在东升大陆,我名叶蔓。” 林子月也望着对方点点头:“歧宗林氏。” 叶蔓脸上带着那种谦和的微笑,倒是很让林子月想起杰克。 下一刻,叶蔓毫无征兆地出手了,他虽然人没有动,但是红袍的衣角却微微涌动,林子月笑着轻轻一点地,人就瞬间腾挪到了三步之外,而就在同时,她刚刚站着的地面已经碎裂,几根扭曲的绿色藤蔓在空气中抓了个空,这些大约小臂粗细的藤蔓只能飞快缩回地面下,但足以让场外的人看到发生什么事了。 好几个大山门的人神情凝重,兽化的能力不可怕,但是这还是克罗黎山门第一次展现这样纯自然系的植物控制能力,看来这些年他们确实隐忍得厉害,直到这一刻想要立威才展现出来,看来东升的山门必须得严肃些正视克罗黎山门了,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小山门,这样超乎寻常的手段着实远超普通修道者。 “这手段真眼熟啊。”林子月轻松地道,仿佛在跟许久未见的老友打着招呼。 叶蔓也报以优雅的微笑,冲她抬了抬下巴:“那你大可以试试多熟。” 林子月又感觉到地下传来的震动,但是这次她没有躲,任由七八根藤蔓猛然钻开地面,死死缠绕在她的腿上,像是锁链一样绑得极紧,还好这些藤蔓上面没有尖刺,不然林子月恐怕都不好这么做。 接着叶蔓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他眼中惊疑不定地望着林子月。 林子月脸上笑容不变,月杖下方的花托与藤蔓上有淡淡的绿色光芒洒落,缠在她小腿上的藤蔓温顺地松开,簇拥着聚在林子月脚下,在她脚边轻轻地蹭着,倒是像想表达亲昵的小猫抬起尾巴似的。 “你看,我跟它们是真的很熟啊?” 叶蔓眼中的绿芒渐盛,衬得他原本俊美的脸有些妖艳:“这不可能!你只是个人类,怎么——” 林子月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而是用手中的月杖冲叶蔓遥遥一点。 瞬间,同样小臂般粗壮的绿色藤蔓从叶蔓脚下的地面窜了出来,像是狂舞的蛇群瞬间捆住了叶蔓的身体,层层叠叠至少有数十根。 还在吃惊中的叶蔓没有挣扎,而是试图用精神力产生共鸣,好呼唤这些大自然的子民们使这些藤蔓清醒过来听从自己的指令,但是却毫无回应,叶蔓只能感受到这些粗壮藤蔓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抵触和敌意,仿佛它们从来就不是从自己身上脱离的一部分。 林子月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脚步悠闲得像是在花园中散步,但是她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叶蔓的神经上。 叶蔓一咬牙,整个人居然瞬间钻入了地面,然后在数米之外的另一处破土而出,不过他那一身黑袍已经被扯烂了,露出了他胳膊和腿上如同树皮般的皮肤,以及他身上单由树叶自行构成的简衣,贴合在他全身挡住了他大部分身体。 叶蔓身上的树叶虽然飞快生长重新化为带着火焰纹的红色长袍,但是那短短几秒足够林子月注意到那些细节,所以她决定再等等看,便停在原地。 叶蔓手上在怀里摸了数片叶子出来,洒在空中,那些叶子没有下坠而是悬浮起来,接着叶蔓将手掌中的那片叶子放到嘴边,吹出类似哨声的轻响。 那五片悬浮的叶子一扭曲,瞬间卷成五粒种子,直接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林子月再度感到脚下传来震动,月杖反馈给她一丝危险感,于是她再度点地想要退开,结果脚下一麻,居然往侧边跌去,还是一直跟随在她脚边的藤蔓先一步反应过来,直接托着林子月就往边上爬去。 林子月眯眼望着空气中,在月杖光芒一晃下,那些淡淡的孢子才散发出绿光,飘远了她所在的位置,叶蔓这个种子居然瞬间就爆发出威力,实在是连林子月都大为意外。 但是还没等林子月挪开多远,一朵花瓣上遍布细小利齿的巨大花朵便从地面涌了出来,三米内的所有土和藤蔓都被含住,这朵巨花狠狠地在林子月的头顶合上了花苞。 叶蔓面色淡漠,静静盯着那食人花。 第165章 歧宗林氏(下) 林子月被食人花整个吞了进去,脚下立刻有棕褐色的混浊液体涌了出来,散发出腥臭的气味,明显就是这花朵的消化液,她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这种东西明明更像是动物嘛,真正优雅点的就该跟猪笼草那样,淡定等着对方上钩啊。”林子月一边念叨,手上的月杖轻轻一晃,绿色的光芒环绕着她周身散开,融进了那食人花内部。 于是那些混浊的液体刚刚沾到林子雨的鞋子,就自发散开了,被食人花自己飞快地吸了回去。在一阵近似呕吐的“咕哝”声中,林子月周身厚实得跟墙壁一样的巨大花苞变软了,没有几秒就萎靡得散开,老老实实地将林子月放到地面上,接着就跟耗尽了生命力一样飞速枯萎了。 见到林子月毫发无伤,叶蔓也一声冷哼,随即再度吹响唇边的树叶。 这一次就不是细小到肉眼都看不见的半透明麻痹孢子了,而是一大蓬一大蓬的红色花枝从地下探出头,瞬间浓密得让人窒息的花香从地上飘了起来,红色的雾气飞快布满了整个擂台场的范围。 林子月虽然在看到红雾的第一刻屏住了呼吸,但还是吸进了少许花香,一种带着瘙痒的烧灼感顺着她的鼻腔往胸口的肺部蔓延,她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强行逼住了那蔓延的毒素,月杖上光芒荡漾,几支喇叭花从花托上面挤了出来,轻轻将花粉洒在林子月身上,中和了那些蔓延的毒素。 林子月一挥手,两道裹着那喇叭花的月刃飞了出去,将花粉洒在擂台场上,那些红雾居然就被那小小的喇叭花给渐渐吸收,最终只剩下地面那左一丛右一丛的红色花藤,不过看上去异常委顿,像是因为被吸收过度而露出枯萎的败象。 林子月望着叶蔓,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示意他拿出最后的手段。 叶蔓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树叶发出的尖啸声远胜之前,随着声音传开叶蔓的脸色却变得极其苍白,当他嘴唇松开的那一刻,那绿色的树叶竟然直接化成了飞灰,彻底被榨干了全部的生命力和灵力。 场外普通人没注意到,但是轩辕煜这些人眼力不以凡人论,自然看得很清楚,都在担心林子月是不是太托大了。 当然,林子月不这么想,她手中的月杖一轮,居然被她硬生生戳进了地下半米,要知道,现在杖里剑还在剑鞘中,那尖端也就是个椭圆,上面根本没有锋芒。 但她也不轻松,埋怨地冲叶蔓喊起来:“你是想毁掉这个擂台场嘛!?” 随着她这声怒吼,林子月将本来已经插入地下的月杖猛地往上一拔—— 月杖底端是一大丛藤蔓,下面不知道扯着什么,林子月一下子居然没能拽出来,她脚下立刻浮现两道月刃,载着她的身体就往空中飞去,林子月又放出了好几层藤蔓,硬生生地把那东西往外拽,整个擂台场的地面都在剧烈震动下产生了龟裂。 重重藤蔓下面里面卷着的东西终于被林子月完全拔了出来,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萝卜,上面长着婴儿似的人脸,人参似的四肢有小汽车那么长,整个身子有两个篮球场的大小,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根孔,上面的根须都跟成年人小腿差不多粗细。 这样一个怪物看得围观人群一阵惶恐,此时被拽出来半悬在空中投下一大片阴影,心里承受能力差的都已经晕过去了三四个。但是林子月却用藤蔓卷着它头上那些船帆大的叶子,硬生生把它从地下拔了出来。 这个胖乎乎的萝卜似乎被阳光刺痛了眼睛,婴儿般的眉头和小脸一皱,嘴巴就张大想要发出尖叫。 林子月的声音幽幽地从它头顶传了下来:“小点声哦,我今天没打算吃炖曼陀罗。” 那个本来要放声尖叫的巨型曼陀罗婴孩打了个嗝,硬生生把哭声憋回去了,紧紧闭着眼睛扁着嘴,似乎是因为察觉到林子月情绪上的怒火而瑟瑟发抖,跟刚才在地下挣扎的时候不一样,老实得像是睡着了似的。 这个巨型曼陀罗身上颤抖的根须表明了它还清醒,但是它也巴不得自己真的睡过去,林子月身上传来的感觉亲昵至极又充满可怕的威压,吓得它从出生至今第一次真的想哭,而不是尖叫。 林子月偏了偏头,月杖便随心而动将她的意思传达出去,那曼陀罗的身形也听话地渐渐缩小。 叶蔓一咬牙,扬起袖子往巨婴曼陀罗的方向一甩,接着一道绿叶组成的风旋便飞了出去,直接没入了曼陀罗的身体里。 那曼陀罗打了个寒颤,猛地张开了嘴。 林子月眼疾手快,用月杖飞快画了个圆,里面斜斜画了一杠,时间紧急她脑中也没有更顺手的字符能用了,一成形,林子月就用月杖将这道无字诀拍了下去。 这个静音符号一闪而没,落进了那个巨婴曼陀罗的嘴里,刚刚好赶在那声尖叫爆发出来之前。 那声足以让在场众人被震碎五脏六腑、身魂俱灭的尖叫万幸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气球被戳了个小洞般的漏气声,随着曼陀罗嘴里传出来这样的漏气声,它的身形也飞快缩小着。 大概一分钟后,这个曼陀罗便瘪了下来,缩到了成年人小臂的体形。林子月将藤蔓收回来的时候往上一兜,这个比普通婴儿还要小好几圈的曼陀罗,就安静地落在了她的怀里。 趴在林子月的胳膊上,这株极富灵性的曼陀罗还时不时发出难受极了的抽泣声,身子一抖一抖的,小须子还揪着林子月的衣袖,显得可怜又委屈。林子月注意到它的身子变得干瘪了,没有一开始那样圆滑饱满的感觉了,甚至不少地方的皮都枯萎腐朽,那些起皮的木屑一蹭到林子月身上,就纷纷脱落开来,甚至就连这曼陀罗头顶的叶子都发黄了,看样子刚才叶蔓手下真的丝毫没有留情,是打定主意想彻底杀死林子月。 甚至都没有考虑任何后果,没有考虑在场那么多人有可能牵连无辜,导致普通群众死伤惨重,然后克罗黎山门和歧宗会结下死仇,甚至其他大山门会以此为借口将克罗黎山门彻底覆灭,然后再借着援手之功要挟吞并歧宗和克罗黎山门剩下的人。 要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叶蔓刚刚冲动的表现,又是何其可悲逞一时之快。 林子月打量起这个精神萎靡的小曼陀罗,手中下意识导了一丝因果之线出来,绿色的因果之线没入曼陀罗体内,它只是迷茫地抬起头看向林子月的脸,却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自己原本被抽干的生命力正在用远超寻常的速度回复。 抱着小曼陀罗,林子月还是那样闲庭信步地走到叶蔓身前,叶蔓脸色因为消耗大量的生命力而变得惨白,虚弱得摇摇欲坠。那些绿叶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所炼化而成的生命力实体,但是即使用那么多绿叶刺激曼陀罗,林子月居然还是另有手段,直接封禁了曼陀罗尖叫的威力。这场对战,从头到尾,林子月都将他死死地压了一头,叶蔓心里怎能不苦,苦得近乎疯狂,所以刚才他才会那样不顾一切。 作为树人一族,叶蔓不能容忍一个人类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超过自己,究竟为什么她对于植物的亲和力比自己还厉害? 他想不通。 林子月站到他身前,她不想再给叶蔓留任何情面,但现在没有痛揍他,是因为叶蔓已经支撑不住任何强力打击了。 所以林子月扬起月杖,叶蔓咬着牙闭上眼睛,他看到了林子月眼里的怒气,以为她是要给自己一个痛快。 绿色的光芒从月杖上流淌下来,像是薄纱笼罩在叶蔓的身上。 叶蔓震惊地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感受着那绿意中的力量,那生命力浑厚像是大地,亲和感温暖如同阳光,他甚至感到自己植物本源生出一股服从之情。 叶蔓忽然想起自己在克罗黎大陆诞生的那一刻,一丝绿色的光亮唤醒了他的意识,于是他从漫无边际的茫茫森林中睁开眼睛,那时候的他,微弱到只有藤蔓组成的身躯,但却扶着其他的树干缓缓爬起,在树人族同伴们的欢迎声和其他植物欣喜的信息素中,他摆脱了植物时那朦胧的混沌神智,获得了身为树人的新生。 这一刻,那绿色的光亮重新出现在他身前,落到他身上,像是一场洗礼般抚平他内心所有的阴暗、痛苦、挫折感与不安,叶蔓垂下头,身上的红色长袍像是秋叶片片凋零,露出了他绿色的树叶内衫和树皮般的皮肤,让擂台场外的普通人们都吓得不清。 叶蔓恭敬地半跪在地,仿佛一个从战场回到故乡,正在拜谒那至高无上国王陛下的骑士。 “我认输。”叶蔓大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失败者的语气,反而无比自豪,好像他才是胜利者一般。 他抬起头,先望向林子月手中那月杖,才把目光转到林子月身上:“我不是败给你,是败给他,对吗?” 林子月眼中原本的怒意也平息下来:“是啊,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不该这么莽撞,差点牵连了在场的其他人。” 叶蔓垂下头,但是神情异常平和:“对不起,是我不自量力,冒犯了他。” 林子月一噎,也就不跟这种死脑筋的种族较这个劲了,她想将怀里的曼陀罗还给叶蔓,谁晓得这个小家伙抱着林子月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看向叶蔓的眼中满是疏离委屈,甚至有隐隐的怨恨,林子月只好多花了几分力气才将这个小曼陀罗从自己胳膊上拽了下来,她提溜着它的叶子,递到叶蔓身前。 “它既然有了灵智,也算你半个同族,不要惦记着牺牲它了。” 叶蔓接过小曼陀罗,手上从自己心口掐下一片叶子,那叶子边缘瞬间在他手上化成了刀片般锋利,接着叶蔓一划,就将小曼陀罗身子中间竖着切了个口子,小曼陀罗却发出了奶猫被踩了尾巴般的尖叫。 还没等林子月阻拦,叶蔓就从最里面的位置挑出一片血红细长的叶子,上面布满了如血管般的叶脉,还在缓缓跳动。 叶蔓手一搓,那片鲜红的细叶便化成了血水,接着叶蔓将那片当作刀片的叶子贴到了小曼陀罗身上,没一会儿就跟那个伤口融为一体,在填满切口后就被吸收掉了。小曼陀罗给吓得不轻,有气无力地甩动着那些小根须,尖叫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 “你这又是……” 叶蔓将小曼陀罗递向林子月,直到林子月无奈接过把它抱在怀里,叶蔓才开口道:“它愿意随你走,那便不再是我控制的意志……所以我认可你的说法,它是我的同族,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树人族没有父母亲属一说,每一棵植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放弃与它之间的从属权,那么我们除去同族便毫无干系。” 林子月有些惊愕,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等她回过神来,叶蔓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擂台场的范围,林子月轻轻安抚着怀里抽泣的小曼陀罗,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月杖上又有绿色的光芒洒下,很快让曼陀罗停下了哭声,它窝在林子月怀里,时不时抬头偷偷打量林子月的脸色。 林子月倒是转过头去,看着克罗黎山门又走上来的这个人。 这是第三场了,所以这个人应该会是克罗黎山门出战者中最强的那个,至少对于林子月来说,熊勇和叶蔓甚至都说不上是什么对手。 不过此时擂台场一片狼藉,为了将巨婴状的曼陀罗从藏身的地下拔出来,大半个擂台场都遍布蛛网般的裂缝,凹凸不平的地块龟裂得一塌糊涂,但是对面克罗黎出战的那人和林子月一样,都没有换个擂台场的意思。 “歧宗林氏。” 这个穿着黑底色火焰纹路儒袍的男子,看上去只是个容貌温雅的中年人,既没有其他人那样明显长毛或皮肤异样的外貌特征,身上也不像是有什么特别的灵力波动,他腰间挂着一串锦囊,脖子上戴着一个铁环,黑色的长发用青色的发带束了起来。 但是林子月注意到了他的眼睛,跟博缇丝很像,是一对蛇眼。 “克罗黎山门大长老,杜里艾。” 这个叫杜里艾的男人笑了笑,那双丹凤眼里的蛇眸微微收缩,盯在林子月脸上:“说动我们的,是群英集。群英集那位魏宗主,果然没有骗我。” “其他人也明白你这心思?” 杜里艾的笑容很谦和,他那恭谨的姿态,确实有东升推崇的君子之风:“即使是克罗黎山门的宗主,也不了解克罗黎山门的每一个人,人各有志。” 林子月冷笑一声,知道了这人的主意。 第166章 无惧之人 克罗黎山门第三个人上了台,当杜里艾明着介绍自己是大长老的时候,声音传得极远,场外的人们都咬起耳朵,着实是没怎么了解过克罗黎的山门成员,而这个大长老更加没听说过,但是既然能是大长老,怎么都应该比之前那两个出战的弟子厉害多了吧? 不少人感慨克罗黎山门真是舍得下血本,不顾脸面连大长老都拿出来压人家,也不知道是想干嘛?即使这大长老把歧宗那些人都击败,那也是胜之不武欺压人家小辈啊。 而杜里艾后面两句话,只限于他和林子月之间,不过轩辕煜等人因为全神贯注观察着场内情况,倒是听得很清楚。 轩辕煜的反应最强烈,脸色冷得快赶上孟离了:“这下不好办了,他明显跟那个群英集的混蛋一样都是冲小月来的。我们要不……就认输吧?换我来还好点。” 炎鸦蹲在他肩头,用喙点了点那个裁判的方向:“我觉得那边可不会允许换人,而且林子月打死都不会同意的,她本来就要拿这三场战斗立威,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临阵脱逃?” “但是……” 孟离拍了拍轩辕煜空着的另一侧肩膀:“我觉得先看看情况就好,对林子月有点信心,之前路上我们练手的时候,她连我都隐隐能压制一头。” 轩辕彦却也皱起眉头:“那个杜里艾的灵力不强,但我总觉得他另有手段,小老弟你保持点警惕,大不了我们直接作弊把林子月带出擂台场,这局就算我们输好了,下午再进行一场。” 炎鸦冷笑一声:“哈!看着吧!林子月要是打不过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我把毛全拔下来给你!” 孟离耸耸肩:“省省吧你,别到时候一整个乌鸦嘴。” 炎鸦没好气地瞪向他:“我就是乌鸦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嘴?跟你一样狗嘴吐不出象牙吗?” 不理会这两个人日常斗嘴,轩辕煜也试着探查起杜里艾身上的波动,但除了那比苏九九还弱一点点的灵力,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站在杜里艾对面的林子月,很快就感受到了某种异常,不是来自正常五感的感受,而是直接投射到她心里的恐惧感,正不断从杜里艾身上散发出来。 林子月曾亲眼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威势,那就是仍然力量远超六界范围、四位监察使之一的v,但是v的威势来源于他周身的力量本身,与杜里艾这样刻意发动的心灵攻击又相差甚远。硬要说的话,就像是飞龙和巨蟒的相差之大。 但是仍然还是影响到了林子月,这样的恐惧直接投射在她灵魂里,无从防备却如影随形,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种恐惧将会不断消磨林子月的理智和情绪,直到她精神崩溃,作用在她的思维上,大大影响她的反应速度和应对方法。 杜里艾居然有这样超乎寻常的手段,林子月都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手上的月杖颜色渐渐变深。 由白色无暇的温柔弦月变成了一轮黑色的钩月,就像是月蚀一般,虽然还透出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但是那些流转的黑暗却无比沉静,散发出截然相反的狂乱力量。 林子月的瞳孔里似乎也亮起了细小的白芒,但跟以前刚出现就开始混沌盘旋不一样,现在几乎是静止不动的,在她的压制下并不会太引人注目。 杜里艾抬了抬眼,有些诧异地发现自己施加的恐惧正在被吞噬,林子月的心灵就像是瞬间从明月化作了黑洞,居然将他投射过去的恐惧统统绞碎,无声无息地收纳了,他当然相当吃惊,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杜里艾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镜子,镜面都有人头那么大,不像是之前就揣在胳膊下面的东西。林子月心下有数,看样子杜里艾身上除了腰间那些锦囊,袖夹里面大概也有能储物的空间道具,那么他战斗的路子也能窥见一二了,应该跟自己想的一样,通过恐惧投射来消磨对方的精神力或神识道心什么的,再在占上风的时候用额外手段出击。 不过要让他失望了。 林子月脸上绽放一个微笑,却让刚刚拿出镜子想要困住她的杜里艾遍体生寒。 这个笑容跟林子月之前的气质截然不同,倒像是那黑色的弯月一般,狂乱而不可一世,将所有情绪都混杂到一起,然后化作令人窒息的黑暗。 “害怕?” 林子月将月杖往下压低,冲着杜里艾远远地一挥,姿势倒是跟挥剑很类似。 杜里艾神情大变,疯狂地往后退去,手在腰间的锦囊一摸,顿时两面巴掌大的小盾出现在他身前,迎上了空气中一阵无形的波动,诡异的闷响在场中爆开,把场外不明状况的人们吓得一个哆嗦,却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恐惧?” 林子月眼中白芒愈盛,她又是隔空一杖虚斩。 黑月杖没有锋芒的底端再度挥出一道无形的剑气,那剑气只能让人感觉到力量所在,却根本无法直接看到它的形态,与孟离刺眼的剑光不同,这样无声无息的剑气反而显得更像是刺客手段。 这一次攻击仍然被杜里艾身前的小盾挡下了,那声闷响居然比刚才还要剧烈,杜里艾不敢托大,再次从锦囊里掏出了两面,四面盾牌上面彼此呼应,亮起互相缠绕的金光,化成一面更加巨大的金色盾牌虚影,将杜里艾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那些晃动的金光映得杜里艾的蛇眸越发诡异,但也照亮了他因紧张而绷紧的面部肌肉。 林子月往前踏出一步,再度扬起手中的月杖。 “惊慌?胆怯?” 这一次随着林子月的话语落下,她手中的月杖飞快舞动起来,这一次擂台场外的人们能看到空气在波动了,颤动的波纹像是水面上荡开的涟漪,但那仅仅是空气而已,就算是那些山门中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子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剑光不可隐藏,因为正常的力量但凡发出必定会引动相应的灵力或者元素,怎么都应该有显性,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出威力如斯的一斩,听那个动静已经足以劈烂厚重的石城墙了。 下一刻,跟大炮轰击一样的闷声响起,连成一片,震荡太过剧烈,原本四处布满裂纹的土块都晃动起来,在那四面盾牌上掀起阵阵飞灰。 林子月此时情绪爆发,由于杜里艾的恐惧投射,她又陷入了被黑月杖影响的状态,一反常态地高声嘲讽着:“你以为你能侵蚀我的情绪让我心生恐惧,我就会老老实实任你们折腾嘛!” 这样嚣张无比的发言落在杜里艾的耳朵里,只是让他冷冷地挑眉,见那些无形的剑气被四方盾拦截了下来,虽然声势浩大,却根本无法再进,心想这林氏也不过如此,她嘴上这么说,大概也是被恐惧折磨得强弩之末了。 杜里艾扬起最初掏出来的那面镜子,镜子上面没有倒映出任何影像,杜里艾一咬大拇指,渗出红色血液的指腹在镜面上划过,一个蛇形符号便溶解了进去,原本空白的镜面开始便透明。 杜里艾一抛,镜子瞬间飞上了半空,然后对着太阳一晃间,这镜子就将一束太阳光从中折射出来,有灵性般地打在林子月的身上。 林子月身形顿时一窒。 一直被她塞到领子里的小曼陀罗紧张起来,但是这个局面紧张到它根本不知怎么反应,感受到林子月身体被禁锢,小曼陀罗下意识地趴在林子月耳边,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就像是在积攒洪水的堤坝上开了个小洞。 林子月的衣角、袖口和领口都被掀得狂舞,那些似流墨的黑气从她身上钻出来,像是打翻在水缸里的浓墨,在空气中不断升腾,其中蕴含的邪意与煞气太过强盛,只是远远看着,都让那些观战的人觉得心神不宁。 这些黑气似乎被这束将它引出的阳光挑衅了权威,疯狂地扑向那面镜子。 林子月却因为小曼陀罗这一声尖叫的刺激,使月杖所蕴含的黑气爆发,借此挣脱了镜光的束缚,此时见到那黑气马上就要吞噬那镜子,她赶紧抬起月杖。 “月蚀,收——” 随着这三个字响彻擂台场,那些黑气不情不愿地伏低,重新回到了月杖里,林子月眼中又出现了那黑白相转的异象。那镜子忽然颤抖起来,承受不住林子月身上神圣与疯魔两种力量共同交错,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几道裂缝顿时出现在镜面上。 镜子从空中坠下,杜里艾赶紧重新用血在空中划了两道虚符,两掌下隔空拍进了那镜子里,在他的强行控制下,那镜子转了个角度又重新照向林子月。 这一次,就不再是借阳光而发难,那镜子直接照出了一道虚影,把那虚影缓缓抽离林子月的身体。 那是一道弦月,跟林子月一般高,它上半部分皎洁如玉,在白色的丝缕云雾间半遮半露,散发出温和而圣洁的光芒,下半部分漆黑似墨,周围缭绕着阴郁的黑雾,其中甚至有血河之色缓缓流淌。 这样半圣半邪的极端感受融合在一起,让场外的人都迷茫得不知如何评价,刚刚跟人说歧宗林氏确实是魔修的人,只觉得自己被打脸了,但是刚才觉得这姑娘是被对方控制的那人,又感觉她好像并不是真的普通修道者。 其他山门的人也是异常吃惊,这场景饶是他们自诩见多识广,也是从来没遇到过。 轩辕煜的手刚刚一抬,就被孟离按了下去:“不用,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更不会希望别人插手了。” “那群混蛋……群英集的那个混蛋也是……”轩辕煜恨得咬牙,心里默念着林子月的名字。 布鲁见到这个展开,脸上顿时露出了沉醉与崇敬,目光落在林子月身上就像是狂信徒,但很快他便收敛了神情,低下头,好遮掩自己眼中的那种狂热之情。 林子月当然不知道场外这些事情,她的情况不是很妙,随着那月亮的虚影被镜子照出来、拽上去,她能感觉自己跟月杖之间的联系正在飞快变淡薄,甚至有种要灵魂出窍的虚浮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子月借着月杖最后一抹能动用的力量,抬起它,画出了一道。 就只是一道,横着的一条杠,甚至都不是清晰可见的黑色而是半透明的,很难说它是字符,毕竟看上去就像是谁家的幼童拿木棍随手在地上划了一横而已。 一个呼吸之间,这道横变得跟长矛一般长,就跟它本身一样笔直地飞上半空,直直地穿过那镜子,割断了那抽离林子月灵魂力量的镜光,直接割破了擂台场顶端的结界,飞往天空中,甚至在云层中留下了一大片缝隙。 似剑而非剑,这般的一符之威破天而出。 那面镜子碎成了两半,但是那道断痕却并不突兀,仿佛它本就如此,甚至镜子仿佛根本没有受到那莫大一横的影响,仍然在杜里艾的控制下照向林子月,但是却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威力,已经不完整了。 林子月背后的虚影消失不见,她眼中沸腾的力量也回归灵魂深处的沉静,月杖重新与她心意相通,她却丝毫没有停歇,脚下一踏便落在两道月刃上,直接逼向退得极远的杜里艾。 杜里艾见林子月居然丝毫不受影响,原本心下只是无比震惊,现在却真真变得恐惧起来,由于镜子被破,杜里艾受到强烈的反噬,他嘴边已经淌下了心血,但手下却没停,直往腰间的锦囊摸去,虽然肯定都没有那面珍贵的本命镜的威力,但是林子月不可能就这样平安无事才对! 这个歧宗林氏……似乎真得没有极限,那样直接摄人灵魂的手段她居然都能强行收纳回魂,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样跳出常理的事情,她真的还是人吗? 看着杜里艾的表情和他眼中的惊恐,仿佛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林子月提着月杖飞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温和地摆出一个笑容。 “非圣非魔,众生非我。这样的生命,当然只有人类啊。” 这话只在两人中间响起,林子月为此稍微停顿了一瞬,任由杜里艾从锦囊里掏出了一把细长的刀片。 林子月将月杖贴在那面巨盾的虚影上,只听清脆如铃的轻响,那巨大的金色虚盾和四面小盾同时碎成了两半,那道无字诀并没有完全发散出去,居然还留了一部分被她困在月杖里,此时拿来破防是再痛快不过了。 杜里艾反手将那刀片甩出,瞬间如蝗虫群般的刀片流蔓延开来,一个眨眼就把林子月吞了进去,但是还没等杜里艾再度拉开距离,那些刀片就四散开来,被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黑色月刃死死追在后头,但凡是被追上,那些飞刀就立刻被黑月刃腐蚀成了废铁,“叮啷”声中就砸在地面上。 林子月又用类似拿剑的姿势拿着月杖,狠狠地用杖身抽在杜里艾胸口。 “既然都到了我的回合了,你还放什么招啊!” 说得好像自己在打回合制战斗游戏似的。 第167章 名动东升 林子月将月杖舞得跟长剑一样,但是没有剑锋,所以她仅仅是用钝处抽在杜里艾的身上。 她身后就是大片大片飞刀构成的刀流,不过正在被黑色的月刃尽情吞噬、腐蚀,刀片零落地掉到地上,很快就叠了厚厚一层,像是腐朽的铁片铺成的地毯。 法器再度被破,杜里艾嘴角鲜红的血液淌了下来,他的面色越发苍白,他还想伸手摸向腰间的锦囊。林子月眉头一皱,手上的月杖走势越发刁钻,每每杜里艾想再拿出什么,她的月杖必然跟毒蛇一样窜过来,敲在杜里艾的手上或者挑过他的臂弯,这样密集的近身战本来就不是杜里艾的长项,此时更是被打得额外凄惨。 林子月手上不放松,嘴上却低声念了起来:“我知道你必定还有手段,但你不敢用。” 杜里艾眼中一狠:“啰嗦!” 随即他手上瞬间加快,直接扯下了一个锦囊,林子月看到他的手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鳞片,但不过那加速的瞬间过去,就被杜里艾自己收了起来,看样子为了维持人身他也限制了自己的体能。 “何必呢?”林子月说话温和但手上极狠,抽在杜里艾身上的月杖留下了一道道抽破皮肤的血痕。 杜里艾直接捏碎了那个锦囊,里面居然爆发开一团白色的粉末,林子月手中的月杖再度转黑,她脚下往后一腾,攻势一止,身前出现护身的却不再是白色的月盾,而是黑色的月旋。 空气中冒出来黑色的漩涡,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只是两个呼吸之间就把那些粉末统统吸了个干净。粉尘被吸尽后月旋便被林子月挥散,她再度逼上时,杜里艾却趁着刚才那个空隙,居然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来一把短弩,见林子月瞬间突破也不再犹豫,当头对着林子月就按下了机关。 空无一物的短弩居然瞬间凝聚一股火元素,化成了小巧却不稳定的弩箭,离开短弩的瞬间便爆发出红色的虚影。林子月手中月杖一瞬转白,白色的月盾浮现在她身前,那元素弩箭落在上面发出了射入木头般的钝响,却没有如正常碰撞间爆炸开来,那些红色的火元素居然在停滞后飞快黯淡,直接被月盾消化吸收了。 杜里艾不信邪,连着又是按下三次机关,在他神识和灵力双重催动下,短弩飞速凝聚元素,这次射出的三把弩箭是蓝金黄三色,水箭上覆着薄冰,金色弩箭跟飞剑类似,黄色的上面布满土状倒刺。 林子月却挥散了月盾,只是月杖几个突刺,竟然直接将这三把弩箭拍进了土里,那些元素在碎裂的土块缝隙间发出闷响,好像引起了爆炸,但是却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威力,但是月杖上缭绕着一层淡光,很快又隐没在杖身里。 这倒是个意外发现,林子月也没料到那安朵斯之剑的剑鞘还有削弱元素甚至同化元素的效果。 杜里艾却又一次陷入近身战的苦境,被林子月兜头又用月杖狠抽了一顿,他那一身考究贴合身型的儒袍变得破烂起来,到处都是被月杖抽出的口子,露出里面皮肤被抽破的青紫血痕,看着分外狼狈。 林子月心里的郁气倒是消得差不多了,所以不再拖延,月杖一扬,居然莫名带上了一股吸力,挑起杜里艾的腰带,林子月一个拧身,将杜里艾狠狠地砸在土里。 “呼……” 林子月舒了口气,杜里艾没有动静了,看样子也不知道是没力气爬不起来,还是觉得脸上无光不好意思再撑下去,不过要是他真的站起来,迎接他的还会是林子月的近身月杖痛抽,那只会更加丢脸而已。 林子月转头望向场边,明明她的神情很温和,看上去亲切无害,但那裁判还是莫名打了个寒颤,赶紧高声宣布起这一战的结果,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战斗也结束了。 “克罗黎山门败!第三局结束!歧宗守擂成功!获得百胜进阶资格——” 裁判的声音落到围观群众里,顿时让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们反应过来。 “我的上仙啊……她是不是一挑三了?我不适在做梦吧!” “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刺激的战斗了,这已经超过海选的范围了吧……” “我呸!你难道没看到那擂台场都被弄成那样了?这都远超普通山门的仙师啦!” “那林氏可是一个人打穿擂台守擂成功!这也忒厉害了!” “歧宗什么来头?真的这么强吗?我看有这仙师坐镇,这一届东升大比的八铭他们能抢一个位置了……” “拜托,那是克罗黎山门太垃圾了吧?要是真的大山门出手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松?” “喂喂,你到底看没看比赛,前面那些仙家手段哪个不要命?你觉得你能比那擂台场还头铁?” “擂台场的结界都破了,这、这以前出现过类似的场面么?我回去绝对要跟老李吹上十天半拉月的。” “昨天歧宗的比赛我也看了两场,这些人确实很诡异,不会真的是魔修吧?” “怎么可能,要是魔修之类的哪儿敢来京城?还这样大大咧咧跑到海选来?会被那些大山门撕成渣子的!我看那克罗黎山门才像是邪门歪道……” 林子月从擂台场走了出来,那些群众的热切讨论没有影响到她分毫,她收起了月杖,身上的力量波动也瞬间敛没,又回到了那副温和亲切的普通模样。但是其他山门可没有人再敢小觑她,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林子月之所以是歧宗的领头人,可能真的是实力使然。 不过林子月也有些疲惫,窝在她领口的小曼陀罗探出头来,亲昵地用叶子扫着她的脸,试图安慰她,这让林子月有些意外,随即将这小家伙从新抱到了怀里。 克罗黎山门的人走了,神情都难看得想吃人,但是歧宗这边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没有。 林子月是乏了,其他人则是真的不太在意,要说歧宗这群人凑到一起,普通山门的话,确实没有几个能跟他们对上还不落下风。 实力当然就是他们的资本,歧宗本来就是个名头,他们没几天救完人就要走了,现在送林子月回去休息还更重要点。她可是要在后面的战斗里都出场的,跟轩辕彦与孟离不一样,她没有那么直白的恢复手段,所以几人心里都没什么底。 炎鸦飞到林子月肩膀上站定,嫌弃地瞪着她怀里的小曼陀罗:“你留着这玩意儿干嘛?那木桩子给你你就收下?要不是得护着它,你刚才早就解决那个伪君子了。” 小曼陀罗趴在林子月怀里,因为炎鸦身上充满敌意的魔气而瑟瑟发抖,它作为开启灵智自由活动的植物一属,对于属性的感受比大多众生更加敏感,更何况此时炎鸦的不满正是针对它的。 林子月在炎鸦头上轻拍了下:“别闹,吓着这孩子了。” 轩辕煜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你别孩子孩子得叫,既然想带着,总得有个名字吧?” 轩辕彦嘴欠,跟了一句:“姓轩辕?” 轩辕煜用眼睛刮着他,觉得自己这老哥有时候真是坏事狂:“起个小名就得了,炎鸦也没跟林子月姓啊。” “哇靠你个臭小子叽歪什么呢!本爷再怎么说可是安朵斯之狼!现在还是安朵斯本尊!你怎么能拿这破玩意儿跟本爷比!” “就叫曼曼?”林子月望着那个小曼陀罗问,见它摇头,又问:“萝萝?” 小曼陀罗还是摇头。 “你怎么老跟叠字过不去。”孟离嘀咕道。 “那叫林曼呀?平时喊小曼就好了。” 这次那个小曼陀罗点点头,高兴地蹭着林子月的胳膊,撒娇之余还离炎鸦蹲的那侧肩膀远了些。轩辕煜倒是郁闷地念叨了几句,不过谁也没听清他磨叽的是什么,倒是轩辕彦猜到了些苗头,好笑地揽着自己小老弟的肩膀开始说东言西,很快就扯开了这个话题。 林子月这边找到苏九九三人的时候,还是在一家凉粉店外面,也不知道鱼倾蓉从哪里摸出来的扑克,看那个华丽的牌面风格应该是她从哪个副本里淘出来的东西,上面还有灵力波动,要是让东升这些修道者知道这样奇妙的法器被鱼倾蓉拿来当娱乐道具,恐怕会气得吐血三升。 鱼倾蓉见林子月来了,拉着她问要不要来几把缓解疲劳,结果看到走在后面的孟离之后,鱼倾蓉直接抛下牌桌化身无脑迷妹,跟在孟离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明明出战的是我喂!结果你就问我要不要打牌问孟离累不累渴不渴,啊?”林子月在鱼倾蓉脑门上点了两下,但跟这个迷妹又没法真去计较,因为孟离的身份和鱼倾蓉的身份都十分微妙,孟离跟她有信徒契约的事情没有瞒着别的人,当然,汤灵灵是不知道的,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师姐跟“孟公子”死缠烂打。 虽然汤灵灵现在还是天天捧着通讯器跟方固谈天说地,但她还是没有打开恋爱这个新世界的大门。 海选的事情到这里顺利结束,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林子月有些懒得回去,他们索性就坐在凉粉摊上打牌放松,让掌柜拼了好几个桌子过来,又拿了些散碎银子叫了凉粉和凉茶上来,掌柜见这些人出手阔绰,当即高兴得多送了两个果盘到这边。 不过歧宗众人没有安生多久。 来的是之前跟群英集走在一起的两位老熟人,那对师徒,从西甘盟开始就跟孟离结仇牵扯不清的龙忠馗和大波斯猫,但是最可疑的是,他们毫不掩饰地走到这边,却没有带任何其他玩家或者群英集的道友。 远处确实还有盯梢的各山门人手,毕竟歧宗的动态怎么都要留意的,但是现在两人这样大咧咧地走过来,明显是有不同打算了,所以林子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没想到两人却是直接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林氏,林小姐是吧?”大波斯猫先开了口,打了个招呼,确实与他相比,满脸黑气就差把除魔卫道写在胡子上的龙忠馗开口恐怕会更加尴尬,毕竟之前魔龙公会跟孟离要死要活,也是这家伙带的头,他的赦魔链还一度让孟离灵魂受困。 现在两人和气得过来,尤其大波斯猫态度非常谦和,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过歧宗没人吃这套,当即炎鸦就鄙夷道:“说什么呢?骂人呢?会不会聊天?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龙忠馗听不下去了,当即打断他:“我们不是来求你们做什么的,是求你们……尽快退出东升大比吧,你们的风头太过了,很可能吸引到不该有的注意。” 其他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林子月却想起了群英集的魏宗主和克罗黎山门那个杜里艾说的话,倒是先一步理解了龙忠馗的意思,虽然以前打生打死,但是其实除了孟离被骚扰得太严重,林子月本人对这些人并没有多大的恶感,毕竟他们所接触的环境就是如此,恶魔放在普世价值观中,确实是很邪恶的存在…… 所以林子月只是点点头,淡淡地道了个谢:“你们的好意我领了,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不过歧宗不欢迎你们,我想你俩应该明白。这样来报信也不会打消我们对你们那个群英集一群人的敌意,尤其是你俩之前在西甘盟的时候下手那么狠,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林子月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孟离一眼,发现孟离神色如常摆着扑克脸,倒没有特殊的表示,跟林子月目光相对的时候微微摇头,但是也没开口替林子月圆场。 龙忠馗本来发黑的脸色又难看了些:“我们没有想用这消息要挟你们做什么的意思,只是这事情因我们而起,总归要堂堂正正给你们提个醒——” “不用,我们本来也是打算堂堂正正在东升大比上夺得一席之地,与你们无关。”林子月眼中变得明亮锐利起来:“那位魏宗主,在谋划什么对吧?因为我跟孟离不一样,歧宗是一群人,各有不同,但你俩的目标只有恶魔,而不是我,可是魏宗主却把一切计划都针对我这个人,让你俩心生愧疚了吧?” 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林子月只是通过他俩这来报信的举动,居然就能直接推测到魏宗主的头上,而且句句属实。 龙忠馗叹了口气:“是我们做得过了,如果只是私仇,说不定还不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地步。” 炎鸦不屑地冷笑起来:“哈,两个临阵犹豫的反水二五仔就不要假好人了吧?托你们手下留情的福,我们还挂不了。。” “好了炎鸦……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了。我的建议呢,你们现在就走,当作没有来报信过就好。”林子月抬了抬手中的茶杯:“就不要指望我们留你们喝茶吃凉粉了。” 龙忠馗望着林子月,神情非常诚恳:“到时候……真的会很危险。” 林子月微微一笑:“我们都知道。” 第168章 百强 龙忠馗和大波斯猫走了,留下一个对魏宗主和群英集可能采取行动的警告,对他们的立场来说,这样来通知林子月有些破坏道义,但是却是符合他们本心正义感的选择。 歧宗众人也没有了再待下去的兴致,谁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不长眼的过来烦他们,所以众人又分散成了小队,各自去城里溜达了。 不过出于安全着想,苏九九还是跟着鱼倾蓉和汤灵灵了,将二人世界留给林子月和轩辕煜,炎鸦被孟离夹在胳膊底下带走了,那只乌鸦不干不净地骂了一路,引起路人频频侧目。 “我们也去走走吧。”轩辕煜拉住了林子月的手。 两个人并肩而行,仿佛很久以前便该是如此,众生芸芸,转头却能看到彼此。 最终她和他被往来的人群淹没了背影。 那些心怀不轨的探子见到几人散开,也分了队伍分别跟了上去,结果没有多久,居然三组都跟丢了,这让他们无比郁闷。 那天傍晚,一群人才各自晃回落脚的小院。休息两天后才是百强的战斗,海选便如此不轻松,那之后更会是接连的苦战了。 百强的前一天晚上,林子月捧着小林曼在院子里乘凉,这个小院子里修了个凉亭,环境比之前那个一直暴露的住所还要好,院里种了不少灌木,但是没有什么大树,一抬头就能看到幻世的星空耀耀。 轩辕煜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递给林子月一杯,是苏九九熬的冰糖雪梨水,已经给轩辕煜晾温了,甜而暖的味道滑下喉咙,让人格外舒畅。 林子月用手指从杯中点了一些,给林曼喂着。 林曼作为曼陀罗,身上并没有动物完整的消化系统,但是简单的素食和糖分它还是能吸收的,对它而言就相当于额外的肥料,林子月今天试过不少东西,发现林曼对于甜食格外偏好,此时正跟小奶猫一样,一边吸着林子月手上的糖水,一边发出“咕哝”的撒娇声。 “明天就是百位淘汰赛了。” “嗯……其实我也很紧张呢。”林子月揉了揉林曼的头,神态轻松,跟她话里说的一点都不符。 轩辕煜学着林子月的样子揉了揉林子月的头,林子月没有如平时那样拍开他的手,而是安静着没有说话。 “其实你只是因为计划而紧张吧。”轩辕煜自己收回了手:“我能感觉得出来。”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还是把九九拖下水了,还有灵灵和布鲁,倾蓉倒是随时都能抽身,对于炎鸦我更多是感激,至于你哥跟孟离本来就是策划者这一方的,我倒不会有歉疚。” 轩辕煜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糖水,却觉得有些涩:“大家都是自愿的,你不要自责,因为我们选择陪你一起走,就知道你在前往哪里了。” “未来本来应该是混沌的,但我总有种越走越深的感觉,像是在步入陷阱,掉到某种东西的计划中。” 轩辕煜望着林子月的目光严肃了很多:“就像是蛛网?命运这东西跟蛛网也差不了多少,沾上一点因果,当然就数倍产生联系和改变……所以你更要坚定自己的选择,我们可以有遗憾,但不能后悔。” 林子月望着星空,好像看到了极度遥远的诸多世界:“命运之书和主系统之间肯定有猫腻,不过七宗罪另外几人还是得找到……这个任务必须得进行下去。” 轩辕煜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小疑惑:“为什么你会执着于命运之书给你的这个任务呢?” “因为七宗罪的身份和v有关,而c给我留下来的遗书里,讲到无字使,也有七个人。”林子月的眼中倒映着漫天星辰:“想要面对v,我需要跟无字使们构成紧密的关系,才能完全发挥无字诀的力量,甚至使用那一招一直没领悟的神戍。” 轩辕煜神情凝重起来:“你之前在战斗里转换两色月杖似乎已经很流利了。” “嗯,两种效果月刃效果不同,月盾防御和月旋吞噬都很顺手,不过还是差了更稳定的防护手段,月盾还是会破损。不过月刃和月盾的转换我现在很熟练啦。”林子月有些得意地昂起头,在轩辕煜面前她便不用再掩饰自己任何微小的情绪,尽情放松地表达自己。 轩辕煜神色也轻松起来:“没事,到时候我就拖着你们跑,能跑到哪就跑到哪。” “你的情况怎么样?” “唔,虽然还做不到像众生行间那样随时随地能开启门,但是能直接进行大距离跳跃,从这里到海角城转两站都可以,而且消耗不算大,但是到艾撒塔那边就不行,好像幻世上有空间断层。要去的地方还是得我去过的地方,不然没有定位。” “厉害了我的阿煜!”林子月笑了起来,越发得意了。 见她这样,轩辕煜点了点林子月的额头,望着她怀里的林曼抱怨起来:“为啥不姓轩辕嘛。” 林子月翻了个白眼:“醒醒!你想得够美的!” 林曼看看林子月,又抬头望了望轩辕煜,最后还是窝在林子月臂弯里不动弹了,这时候好像没有它多插足的余地啊,怕被对面那个有些怨气的大佬给教训。 隔天早上,一行人又早早前往城外,今天百强的对手上午要结束战斗,下午进行二十五强和十四相的角逐,都有规定好相应的抵达时间。 歧宗百强的战斗倒是很顺利,似乎是因为见识过了林子月的实力,那些东升的山门没有在对手上动手脚。 而林子月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好,抽到的对手是个很普通的小山门,也偶然看到过歧宗第一天的比赛,就算排在百强中也属于比较末尾的那种,跟歧宗这边异常诚恳地打招呼,求林子月这些人一定手下留情,千万不要下狠手,他们只是友好切磋。 所以那些来看歧宗擂台的人不免有些失望,因为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看点,甚至歧宗的人连几次“大招”都没放,反而像是普通的武道切磋,都是歧宗这边噼里啪啦几下就把人打下去了,对面还感恩戴德一脸侥幸,无比开心地下了场。 单对单最后一局孟离上场的时候,对面的弟子都快被孟离的冰块脸吓哭了。 林子月一声长叹,郁闷自己为什么没有让苏九九上去,至少场面不会这么难看。对面那个弟子就差抱着孟离的腿求饶了,要不是他师父严厉怒斥他不允许认输,恐怕这人根本连擂台场都死皮赖脸不要进去了。 结果两方打完,歧宗获胜,要走的时候那个弟子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居然凑过来歧宗这边跟孟离和轩辕彦要签名,说是要拿回去送师妹。 一整个活宝。 后面第二场就是晋级二十五强的抽选对战了,歧宗依旧顺风顺水,似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慑于他们前几天的表现,心生顾忌,不打算再在东升大比上使绊子了。 这让林子月稍微松了口气,接下来抽到的对手也不算很强,她的运气真的很不错,居然跳过了上一届东升大比百强晋级选手,抽到了一个比望海观还要逊色一些的中等山门。 对方见是歧宗,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可没有之前那个小山门那样走个过场的意思,还是竭尽全力想争取胜利。 不过这一次歧宗单对单的时候,轩辕彦那一场居然败下阵来,对方那个葫芦法器收起他的白烟毫不含糊,让他吃了个大亏,为了止损,他索性直接认输了,被炎鸦狠狠嘲笑了一番,但是轩辕彦却用“战略性撤退”这种说法鄙视了炎鸦的浅薄。 毕竟只要其他比试都赢下来,确实没必要让一个人在上面死磕。即使对面占了单人战首场的优势,最终后面都是歧宗拿下了胜利,终于进入了二十五强。 等中午过后,好不容易东升大比的裁判组分出了对决名次,歧宗一行人还在商讨出战顺序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歧宗没有对手,居然成为了二十五强中轮空的那只队伍,直接晋级十四相。 这就有意思了,运气好是一码事,但是运气好过头,那就很容易有问题了。 林子月往那些裁判组的人打量着,不过他们神色如常,也对,就算其中真有人动手脚,他们也不一定知道,毕竟他们没有那个身份接触真正核心圈子那些大山门…… 或者还不只是九净门,群英集那些玩家说不定也有所推波助澜,林子月记得里面确实有来自不同山门的几个人,说不定也有他们在那些山门里游说来着。 分散成两个小队,歧宗众人散在人群中看擂台场上面的比试,想趁着十四相开始之前再收集些对手的情报。 今天的战斗就比海选激烈了很多倍,基本每一个擂台场上都拼出了狠意,飞剑奇法并出,五花八门,跟之前歧宗遇到的那些对手们不相上下。东升大陆这个修道氛围也确实很别致,更多像是在对仙道的诉求中,挖掘各个方向感悟天道、寻找自我潜能的上限,也难怪大山门不少苛刻的规矩,但还有不少玩家抢着往里面钻,林子月单是往这方面思考,都觉得很有趣了。 几人站在一个擂台场旁,上面还是他们的老朋友,望海观的人,那个身背剑匣的中年男子陆无满正在与人战得火热,飞剑化形间,对面却用一把青色软剑铺出巨网般的剑光,两者相斗声势浩大间,一时陷入了胶着。 轩辕彦看着擂台场,心思却不在上面:“看样子有些人很期待我们进去镜花山庄啊?” “大概吧。”见没有人搭理轩辕彦,轩辕煜只好给他老哥一个台阶:“不过我们的目的本来也是进去……” 炎鸦扭头打量着周围的人群:“不过说真的,到时候没了这些吃瓜的,那些山门对我们的敌意就没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林子月点点头:“这也是我在意的一点,他们想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或者他们想获得你。”轩辕煜的神情又凝重起来:“要是那个群英集的魏宗主跟他们说了什么……我毫不怀疑他们对修道的狂热,会让他们做出很愚昧的事情。” 孟离对东升的理解比几人更加全面:“不至于吧……对东升这些修道者来说,道心有碍很可能寸步难进的,他们哪会做这种自我毁灭的事情?” 轩辕煜挑了挑眉:“居然还有这种设定吗?” “你明明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制作人诶!倒是给我好好想想啊!” 轩辕煜还是那样有些不着调的语气:“我又不是文案!只是个架构!” 两人的拌嘴放到一边,林子月低声问炎鸦:“你跟孟离对恶意探测特别敏感,这附近是不是还有尾巴吊在我们后面?” “废话,你是想问群英集的人吧?” “嗯,有我们见过的玩家吗?” 炎鸦闭上眼睛,细细感应了一番,因为玩家身上的力量波动跟普通东升大陆的修道者不同,带有分明的层次感,所以单纯从灵力辨认还是很准确的。 “没有,跟着我们这么久的尾巴里我没感应到玩家。” 林子月心下便有了主意:“既然他们想搞事情,那我就陪陪他们好了……” 轩辕煜本来跟孟离在争论“程序员了解文案有毛用”这个话题,结果耳朵听到林子月这话,立刻扭过头来,眼神中不乏警告:“你要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说再遇到他们别留情了嘛!”林子月半真半假地道:“我又不打算去跟人单挑!只是说等之后遇到他们……” 她神情有些恼火:“统统打掉级!” 孟离嘴角抽搐了下:“那你还真是挺不留情啊。” 轩辕彦倒是跟着点点头:“没事儿,打成空号就行……我不信他们一个个都空号还能维持战斗力,毕竟他们的灵力跟玩家等级直接挂钩的。” 轩辕煜还是半信半疑地瞪了林子月和炎鸦两眼:“说真的,这计划已经够冒险了,你不要再把自己丢出去当饵,我不会允许的!” 林子月的心思被戳出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那你也别这么凶嘛,我肯定有保全自己的方法才会去冒险啦……” 然后她戳了戳轩辕煜的脸:“你就是我的保全方案啊。” 轩辕煜刚才的凶样瞬间消失了,换他红着脸移开了目光,不过他眼中很明显写了几个脏字。 被吃得太死了,没辙啊…… 孟离和轩辕彦稍微站得离这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远了两步,狗粮又腻歪又噎人,实在吃不下去。炎鸦都被怄得飞到了孟离肩头,鄙夷地看着林子月跟轩辕煜黏在一起,就差开始喷人了。 不过很快,两人一鸦就不用看着那对情侣泛酸水了,因为有人来了。 望海观那位身上有三足金乌血脉的商娇就走了过来,明显是有弟子注意到了这边的歧宗几人,然后通知了为首的甲掌柜一群人,她是过来跟孟离一叙的。毕竟商娇之前承了孟离那么大的淬炼血脉、封印火气的恩情,这时候看到几人来观战,当然惦记着过来打个招呼。 “孟公子,你们能过来看望海观的对决,真是让我都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会在乎对手是谁呢。”商娇一开口就有些冒犯人的傲气,不过这也是她脾气如此,歧宗这边孟离之前场上与她交过手,所以众人都对她这个跟火药似的性格有所了解,要知道即使孟离有恩于她,但当时商娇可是被孟离那张嘴气得不清,现在还能这样和气爽快地打招呼,也是修养很好了。 孟离点点头,没有说话,于是轩辕彦跟人唠了起来:“我记得你也是一员主力啊,还特地跑过来跟小孟打招呼,待会儿你用不出场吗?” “上啊,当然要打,瞧你这废话,我们望海观跟这个蹈火宗也算是有些渊源了,我要留到阵列战跟他们四对四,所以单人战就不上啦。” 当然,说是渊源,其实大概就是彼此山门纠纷,有种世仇般的氛围,互相排斥而已。 林子月倒是凑了过来,将那个撩妹架势的轩辕彦挤到了另一边,她问商娇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跟钱家是什么关系啊?” 商娇当然直截了当就回答她了:“钱家本来就是从望海观出去的啊,这么多年留在艾撒塔的一脉,我们当时也没想到他们跟别人合伙弄那个商行会打出名声。” “这样啊,那钱升你有听说吗?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借了他的光呢。” 商娇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像听我父亲提起过,似乎是下一任钱家家主候选?不过我不记人,倒是不认识他。” “这样啊,本来还想让你替我道谢的呢。” 轩辕煜倒是知道林子月一直跟钱升有联系,却不懂她为何要提这么一句,不过接下来商娇的回复,让另外几人心中明了不少。 商娇很痛快地笑起来:“哈哈这有什么,放心,我回去就让我父亲多提点那个小子一下,反正他回来东升不会走那么快,钱家每一任家主都要经过望海观主的教导才能回去东升的。” 唔,这人上套真痛快。其他人在心里嘀咕着。 第169章 镜花山庄(上) 商娇没有停留太久,闲聊了一会儿后,又风风火火跑回去准备参赛了。 歧宗几人也乐得清净,但是轩辕煜时不时还瞥几眼林子月,可是林子月没有任何反常之处,他只好把自己的忧虑放在了肚子里。 阵列战两方各自出战五人,望海观居然还是以商娇为首,不得不说在血脉力量被压制后,原本暴躁难耐的商娇居然一改之前大开大阖的狂暴路子,跟同门配合起来周到得天衣无缝,居然成为队里穿针引线的主心骨。按理来说,以她的个性和之前展露的突击手段,当作攻坚手或者吸引火力的更合适,但是现在性格渐和,反而收敛锋芒,变得缜密起来。 战局难解难分,异常激烈。 打到二十多分钟的时候,还是商娇一个爆发将对手用火环统统推出去,才保存下受到集火的陆无满,陆无满一个朱雀化形后,居然直接将剑阵阵眼落到了商娇身上,那朱雀瞬间与商娇化为一体,这般炽热的力量才击溃了对面凝聚出的熔岩护卫,使望海观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对面蹈火宗的人是万分郁闷,本来对于火焰的控制是他们的看家本事,谁想到这一届望海观把观主这个奇葩的宝贝女儿拿了出来,结果那个三足金乌的血脉占了太大优势,让场上任何其他火焰都被压制得厉害,让蹈火宗在他们最擅长的地方被狠狠地击败了,他们当然怄气得要死。 不过看完比赛,林子月也是暗道侥幸,这些有底蕴的山门确实在单对单很吃亏,因为他们同门弟子之间的配合才是最难得,不说望海观那个陆无满的剑阵居然可以扩大到护卫并增幅整个队伍,光是对面蹈火宗三人结阵便能召唤仙灵,就会让歧宗众人有些棘手了,更别说这些山门弟子间常年相处、配合默契,而且他们的灵力与功法都属性相契合,经常互相辅助间法术的威力倍增。 不过歧宗倒没有如此费心再考虑阵列战,他们只是等待着明日前往镜花山庄。 隔天清早,一行人出发的时候天色方明,晨时的阳光洒落,却将几缕薄云的阴影投在地上。 京城的早上比夜晚宁静很多,今天没有公开的比赛,人们也不再起个大早去城外的擂台场了。不少人因为前两天追着东升大比的各个比赛,今天都歇息睡了懒觉,这时候根本没起来,街上静悄悄的,卖早点的摊贩也显得无精打采,懒洋洋地跟边上的小贩拉着家常,不怎么爱吆喝了。 镜花山庄自然也在京城外,不过风肴商行非常大度地包下了京城最好的几家马车行,雇了不少专职马夫,就是为了给要去城外的弟子们一个便利,倒是很懂得在这样的小细节上收拢人心。 毕竟现在进入十四相的山门实力大都不以常论,也当得起这份优待了,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风凉话。即使今年有歧宗如此特殊的山门,但是人家进入十四相也展露了不少实力,至少没人还敢在明面上扫歧宗的面子。 这群人又不是吃素的,是实打实有能力的修道者,不过山门间关于歧宗的身份流言却越来越多。 坐上风肴商行给十四相山门准备的马车,林子月伸了个懒腰,心下很难说是不安还是兴奋,只是觉得心脏蹦得比平时快了不少,带着脸上都微微发红。 “小月呀……你还好么?你要是太紧张要不单人战还是我来吧。”苏九九说着,还用手贴了贴林子月的额头,还好,不算烫手,应该不是发烧。 “我没事啦。” 林子月跟苏九九和鱼倾蓉闲扯起来,汤灵灵正在捧着通讯器跟方固聊天,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让鱼倾蓉好一阵调笑。车内软垫搭得非常舒适,柔软的填充物像是云朵般拖得人发懒,还备了几壶果饮和酒水,甚至还有果盘和坚果,几个女生磕着瓜子闲聊起来。 林子月掀开马车竹帘的一角,看着外面街道匆匆过去,车内却异常平稳,看样子这马车底盘还另有玄机,不像是之前歧宗一行人来的时候自己租的马车,还要轩辕彦用白烟加持才没有那么颠簸。 窗外的景象从京城楼阁林立渐渐换到商业区的店铺如云,然后又穿过安静的长巷,巷子两边大多是宽大的宅门,一看就是京城里某些贵人的居所。 马车也经过了一座极高大的高塔,跟一座矗立在京城的巨大黑剑一样,这就是要刻录历届东升大比“八铭”的那座高塔,虽然官方名称是万年塔,但是京城的居民们还是习惯称呼它通天塔。 因为上面每一个山门留下的名字,无一不代表着东升千年变迁留下的痕迹,东升也不是没有过战火,但是这座万年塔却一直伫立在此,像是一根指针、一个信仰标记,刻在每一个东升修道者的心底。 那些往年的修道者们,就是一层层下面的基石,通天塔即是对他们的崇敬与爱戴。 正是他们一步步叠起了这样一座高塔,竖起了东升修道的信念,建立起手眼通天的各大山门并心怀苍生,所以东升大陆不论遇到什么灾难,始终都要那主心骨和笔直的脊梁,如这座万年塔一样。 “万年传承,大道我执,与天地同。” 这便是最早建立这座高塔的时候,那位不知名的大能留下来的话,是通天塔下一座石碑上的十二字,至今仍在。 正是出于这些方面的观念,民间才会有通天塔这样的称呼。 等到马车驶出那厚重而沧桑的城门,视线所及才豁然开朗,从大大小小的街巷变成了远山近舍小农家。金黄的油菜花像是一簇簇舞池中的莲蓬裙,彼此推搡着,随着暖风晃动摇摆,冲着宽阔官道上面的马车招手。 原本徘徊在太阳下的几缕薄云走了,骄阳耀而不烈地俯瞰着大地,碧蓝色的晴朗天空,就是这片农家田园风景的底色。 马车在路上拐了个弯,直冲着最高大的那座山峰而去,山脊高耸入云,连绵一片,使人看不清重山的边界,其间云雾缭绕,雄峰雪顶如盖,确实有仙山之感。 汤灵灵吐出嘴里腌话梅的核,脸上也带着敬仰:“以前也听师父说过她那一届东升大比,那时候她比我年纪还小,记不得多少事情,但是这座仙山的雄伟她一直没忘记过。现在一看,真的好漂亮呀……” 鱼倾蓉今天有些事情,之前上来跟大家打了招呼就下了,化身此时被苏九九收了起来,苏九九身上带着一个从六合带过来的锦囊,可以收纳活物,倒是很好地解决了鱼倾蓉跟她们同行的问题。 此时,苏九九望着那些雪峰的目光倒是有些追忆:“为什么我觉得有些眼熟……啊!” 苏九九趴在林子月耳边低声道:“我之前进幻世游戏的时候,初生地就在这片山的对侧来着!不过这附近山门巨多,希望不要碰到当时的同门吧……” 林子月摇摇头:“但他们总会来看比赛吧?不过玩家的身份有变化,这种矛盾主系统会处理么?” “大概吧……” 苏九九的话音还没落,汤灵灵的动作就一停滞,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但还没等她的头低下去,她的人就坐了起来,坐姿瞬间变得端正笔直,还皱着眉头将嘴里那粒话梅用手指拎了出来,动作稍微僵硬得用袖口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和手。 苏九九马上意识到汤灵灵的身体被别的东西侵占了,瞬间炸了毛,狐耳狐尾一展而现,身子在座位上绷紧,手中握住了一整把黄符,似乎下一刻就打算大打出手。 “能解答我们疑惑的人来啦,好久不见啊,或者该说天天见?”林子月话里满是冷嘲热讽的意思,望着直接占用了汤灵灵身体的主系统,不过手上却拍了拍苏九九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主系统偏了偏头:“为什么你们这个同行者……胃部有了饱腹感但是还在吃?” 林子月唏嘘地摇头,脸上带着冷笑:“你呀你呀,零食和甜食的诱惑当然不是你能理解的啦。如果不是立场问题,我还真会劝你当个人吧。” 然后也不等主系统回话,林子月赶着道:“上次v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同盟关系总该破裂了吧,你现在来又想做什么?别以为你附在汤灵灵身上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林子月手中的因果之线像是藤蔓一样蔓延开来,又像是水草一样来回晃荡着,似乎感应到了主系统的存在,想往对面的方向靠近。 林子月确实看到汤灵灵的身子稍微往后瑟缩了下,主系统并不是毫无情绪的存在,或者说生物渴求生存与回避死亡的本能,在它身上也有所体现,这让林子月心里踏实了不少。 主系统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不得不说跟上次在海上附身那厨娘相比,它有了不少进步,至少这个笑容看上去不那么别扭了:“这些因果之线确实能束缚甚至吞食我,但你不是那样罔顾大局的人。我是来道歉的,之前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林子月皱起眉头:“你是学会撒谎了?” 主系统抬起手,在自己的眉心点了点:“命运之书在我这里,也在你这里。” 林子月瞬间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你们虽然是同族,但是它也对你的一切有绝对控制?” “命运从来不控制什么,它只是让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它也会有意识地加大某种可能性的概率……比如将你进入的随机副本选为离v最近的小世界,并且摒除你的本体记忆和应有的任务明示。” 真是被摆了一遭啊……林子月郁闷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又在心里诅咒了许多遍那个该死的命运之书,才看向主系统:“你还没说为什么而来?难不成真是为了解答九九的问题?” 主系统摇摇头:“玩家的合理化当然会在玩家身份被撤离后,对你们周围受到影响的人进行梳理,要么遗忘,要么重新放入新的人取而代之,不用担心,你们在幻世是受到了我的认可。不然制作组早就采取极端手段处理你们了。” 林子月没好气地道:“那还真是谢谢你替我们打掩护了,不过你来这里……是因为东升大比?” “我知道你的计划,我是来劝你们尽快实施的,我可以帮助你。” 林子月和苏九九听主系统这么说,都是挺吃惊的,苏九九直接问道:“他们打算动用的献祭难道还会影响到你?” 主系统的事情苏九九也听说过了,所以对主系统和命运之书这样玄妙的存在,她的理解比起林子月更加深刻,毕竟狐族也是六界传承许久的一族,对这样控制秩序和规则的隐性生命倒是有不少传说。 主系统神情居然紧张起来了:“那个献祭极大概率会稳定环绕幻世的空间断层,彻底让这颗星球稳定下来。到时候它就不再是私密世界,而会打通与其他世界的联系,暴露在更高层级的星球之下。尤其是七宗罪之一的堕亡,极大可能产生能量共鸣,把幻世直接吸进魔界,甚至幻世无法再从v的感应中隐藏自己。” 林子月也随着这些话紧张起来,v要是真的找过来,林子月和她身边的人必定都会遭难。 主系统继续道:“到时候你和我的结局都一样是灭亡,所以希望你接受我的帮助。” 林子月半晌没有说话,眼中思索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她突然叹了口气:“哈……其实是命运之书让你来的吧?” 良久沉默。 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苏九九有些茫然,林子月老神在在,问出这句话后,她似乎轻松了很多。 最终居然是主系统熬不住了,缓声道:“是的。” 林子月摆了摆手:“你还真是不能撒谎呢,即使是沉默的默认都不行。不用担心,我不会因此取消行动,到时候你尽管提供你觉得我需要的帮助,我也会询问你,斟酌形势再采取行动,总之先谢过你了。” 主系统面露挣扎:“这一切都是为了幻世。” 林子月亲切地拍了拍主系统的头,就像是平时拍汤灵灵的头一样温柔:“别说的那么好听,我们都是为了生存下去达成我们的愿望而已。” 明明话里是毫不掩饰的残酷,但是她这样的发言,却让主系统露出的迷茫消失不见了:“我与幻世本就是互相依存的,它存在,我存在,或许……” 林子月打断了它:“或许幻世并不需要你,但是你的存在,却让幻世能继续延续,不至于被其他世界侵吞,也不至于陷入死寂的规则或者彻底的混沌嘛。” 林子月冲主系统笑了笑。 “所以我们不是敌人,放心吧。” 这句话更多是对她自己说的。 主系统撤走了,汤灵灵陷入昏睡,苏九九搂着林子月的胳膊,但是两个人眼中都能瞥见她们心情之沉重。 “好像到了。” 随着苏九九这句话,马车停下了,林子月又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那宽大而朴素的白色拱门,门上刻着奇形怪状的众多仙兽,或伏或立,身姿活灵活现。 该走了。 第170章 镜花山庄(下) 穿过那高大而充满奇妙灵气的拱门时,林子月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异常,与那拱门无关,而是来自于她存储空间里的灵魂水晶。当时林子月接到过一个任务,那名叫许柯的灵魂给了她“前往水月湖郊”的委托,而这个水月湖林子月在京城听到过,就连她的地图上都有标示,就是在镜花山庄里面的一座雪山湖。 本来这山门名取自镜花水月之意,还是因为镜花山庄后来建立在这湖畔边,这雪山湖才更名水月湖的。 林子月没有立刻取出那水晶,现在是不能露出任何异样的,万一被人注意到那就惨了。 也有不少山门陆陆续续抵达,在那白色拱门的另一侧,便有镜花山庄的接待弟子在,他们都穿着白梅青底的直裾,乍一看很是朴实素雅,但是走近了便能清楚看见那些绣工与材质的精致。 一个弟子见到林子月为首的歧宗众人时,赶紧上前两步迎了上来,恭敬地引领起歧宗一行人。 “不知各位歧宗的贵客是想先前往会场,还是于镜花山庄内参观?” 轩辕彦顿时来了兴趣:“你们这里谁都可以参观吗?” “是的,轩辕氏前辈,因为离十四相开始还有些时间,镜花山庄又是只有每届东升大比才会解除戒备,允许外人参观,所以机会难得。” 带路的弟子神色虔诚语气诚恳,不过这个允许外人参观,其实也不过是让这些大山门在弟子们的领路下散散步罢了,当然不会让人在这里胡乱走,就像花朝派的炼心窟似的,每个山门都有自己的机密之地。 轩辕彦越发有兴致了:“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啊?” 那镜花山庄的弟子笑起来耳根发红,可见他心里还有些紧张,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随意温和,不过碍于礼数尽量保持着笑容:“我们负责各个十四相山门的接待,是要背下各位出战人士和领路者资料的。” 林子月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看样子这镜花山庄背后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他们一家还是多个山门联合起来弄得资料库,就这一句话足以透露出这些个大山门对于情报与人才的关注之密切了。 歧宗一行人在这不过是十五六岁小道士的带领下,在镜花山庄里兜兜转转了不少时间。其间轩辕煜很刻意地暗示明示领着他们往深处去,都被小道士阻拦下来,但是并没作什么遮掩,倒是明明白白讲了这些都是山门重地,大概用作什么事情云云。 小道士确实算是个很周到耐心的导游了,虽然歧宗众人有心撬他的嘴,但是他只要能回答的居然都坦荡回答了,要说他没有受过专门的问题培训,其他人是不信的。 “时间差不多了,各位。” 用这一句话,小道士给歧宗众人结束了游览镜花山庄的时间,不过记性好如孟离、林子月等人,都已经把地图大概印到了脑子里,对于自己要前往的区域也有了概念,在轩辕煜各种打眼色和打手势下,几人也知道了通往华山内部的密道大致在哪个方位了。 但现在这些都不再是重点。 因为,十四相,马上就要开始了。 歧宗再一次站到各个山门的眼前,这一次是真正的大山们齐聚一堂,再无海选那样喧嚣的围观群众和贩夫走卒,只有专于道、精于修的山门中人,或者百道殊途,但同归东升,互有所属,乃是这片大陆繁盛许久的独有文化绽放光芒的一刻。 在一阵不知何处来的悠远钟声里,那位负责主持的“净水祭祀”走上了擂台中央,用仙法加持过的声音,沉稳而庄重地念起祷告词和赛制的介绍,然后会是一段对东升大比的致辞,大多都默认是各大山门的共同致辞。 各个参赛山门都有专门的坐席,分布在七座擂台场边,到时候十四相会在司仪的抽签盒里面抽选攻擂或者守擂,然后挑选对手进行对战,在结束后再进行下一轮抽签。 其余没有参加的山门,大多分到的是那些高处的观战席,那些凉台倚着山坡,都用大腿粗的竹杆搭在下面,没处擂台场上方都有投影结界,可以清楚看到场中的情况。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这些坐在远处的山门能更好观战,不至于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比赛,只能干坐着熬时间。 等到明天的八铭之战,就会拆到只剩下一个擂台场结界,然后分成四场进行对战。 赛前的演讲还在继续,那祭祀话里有对各大山门的感谢和历年大比的赞颂,也有对这一次东升大比各个山门的期待以及对未来的美好祝福。 都是些公式化的唠叨稿子,但最后一段时,那个看上去年轻英俊的青年一抬手,他手中的演讲稿居然瞬间被他指尖燃起的火苗烧成了飞灰,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作出了拥抱的动作去,对着各个山门挥舞着手臂,嘴里高声喊了起来: “东升一脉,远古长存,我们的文明乃这世界之最!如今有一行远洋而来的外海一脉,向亘古恒远之地求道,让我们欢迎歧宗弟子们的到来!本次东升大比的十四相之战,想必由他们先占一筹来展现远海风采,再合适不过!” 各个山门的坐席上先是一愣,继而起了不少喧哗声,明显是这太不合规矩。往届东升大比的十四相首战都是为了宣扬上一届的首甲,所以由他们来担任第一场战斗的守擂方,然后他人来挑战。 但是这一次,这个含有特殊意义的首选守擂山门居然是歧宗,当然引起了大批负面的议论! 林子月皱起眉头,看来有人是不打算让歧宗安静下去了,本来二十五强那个幸运轮空名额落到歧宗头上,就引起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议论,让很多人对歧宗异常不满……他们把歧宗推到风浪尖上,究竟是想做什么? 也罢,既然他们想让歧宗被舆论和敌意淹没,那么我索性做得更过分些吧,你们想要烈火烹油,到时候可别烧了你们自己的眉毛。 林子月跟轩辕煜互望一眼,也不需任何言语,两人便互通心意。于是轩辕煜并肩跟林子月一起往前走去,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彼此相携。 管他的,来什么,我们便接着什么。 林子月走到擂台场中央,注意到了那祭祀腰间玉牌的花纹,跟之前那位九净门的裁判一样。她心里冷笑一声,不过面上不显,她身旁的轩辕煜倒是多看了那位净水祭祀几眼,让那本来志得意满的家伙背后一寒。不过这是东升大比,所有人都在看着,谅这些歧宗的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那祭祀这样暗自嘀咕起来。 林子月很客气地抱拳作揖,然后也运起灵力,把自己的声音远远送了出去: “我们来到东升,便是为了与各位修道的前辈友好交流,希望能共同有所进步!既然东升大比幕后的各位希望见一见我们的实力,让我们证明自己,那我们便走上这里——” “来者当战!” 场中原本的喧哗寂静了数秒,随即爆发了更大的喧闹声,那些心高气傲的山门弟子们再也沉不住气,把修养抛到脑后,放声指责着歧宗口出狂言的举动,本来看不起歧宗的人那些话语刻薄得跟破口大骂只差一线,有些冲动的弟子恨不得自己现在亲自跳进擂台场跟歧宗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拼一场。 这话简直太不把东升大陆各个山门放在眼里。 轩辕煜拉住了林子月的手,两人身上同时浮现出虚影,接着两人上空发出晴空平地一声惊雷般的震响,几个大山门的长老都被惊得从藤编太师椅上站起身来。 那分明是直接撕破空间发出的巨大碎响! 林子月身上的虚影渐长,与那空中的裂缝相互呼应,一轮圆月便挂上了那空间裂缝,仿佛是从林子月身上升起似的,那淡黄近银的清亮光芒一出现,居然就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情绪缓和了不少。 不论修为高低,那来自灵魂的抚慰与舒适感都回荡在镜花山庄里,连那些修为高深的长老甚至宗主也不例外,怎能不让他们心惊。 现在还是大白天,但是却有一轮巨大的月亮悬在群山间,与幻世真正的月亮并无差别,温和、明亮且非人能及。 那月亮挂到空间裂缝上之后,两者互相呼应,月色变得无比凝实,而不再是淡而透明的虚影。 原本那些躁动的喧哗声渐渐小了,所有人沉默地望着那轮明月,有的人捂着嘴心里惶恐,有的人心里充满向往,有的人难以理解何种仙法会威力如斯,诸多山门的人都各有所思。 那原本还觉得无所谓的净水祭祀脚下有些虚浮,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离场中那两人远了些。 孟离和轩辕彦却一左一右走到了林子月和轩辕煜的身旁,炎鸦一个纵身飞向上空,额前的混沌火一闪而没,但他的身形在那轮月亮周边留下一大圈烧灼过的火痕,经久不散。 最后炎鸦落在林子月肩头,不像是只单纯的灵兽,倒像是睥睨天下的神兽,眼中的桀骜和身上的战意毫无顾忌地散发出来。 要不是苏九九拽住了汤灵灵和布鲁,恐怕这两人也会顺势站上去,傻乎乎地把自己摆在众目之下,林子月可没打算把这两个人也拖下水的,所以之前叮嘱过苏九九,不论有什么事情她都要看好这两个家伙。 但现在也已经足够了。 歧宗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些东升山门的面前,敌友不论,善谋无分,歧宗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当战,便战。 我们在这里待你们来战! 第171章 当战(上) 歧宗的宣言,明确而直白地告诉东升大陆,他们不畏战、不怯战,要是有人质疑他们,大可直接上台来,与他们一战。 这就是歧宗的态度。 那轮明月渐渐散去,却跟林子月的发言一样,留在了各大山门的心里。 林子月与轩辕煜手牵手,站在最前面,却觉得不论前方是什么惊涛骇浪,身边都有着能支撑自己的力量。 满场寂静,片刻后,一声异常突兀的掌声响了起来。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身体在宽袍中显得有些古朽,相击的双掌上凸着青色血管,却没有任何老人斑,每一声都清晰有力。 半晌后,老人放下手掌,摸了摸白色及胸的长须:“勇气可嘉,那么我们化至山,便荣幸点成为你们的挑战者吧。” 老者的话也用灵力扩散了声音,回荡在山间,让其他因为掌声而窃窃私语的人立刻紧紧闭上了嘴。 化至山是哪个山门? 上一届东升大比,他们是排名第二乙尊山门,仅次于甲尊山门的道清门。 歧宗众人暗自皱眉,唯独林子月笑得异常灿烂,冲那位老者的方向恭敬一鞠躬:“谢谢老前辈愿意让门下弟子来与我们歧宗交流,我们自然欢迎!” 说罢,她真的拉着轩辕煜转身,往擂台场边上的裁判席走去,要对接下来出战的人员进行登记了。看上去林子月毫不在乎对面的是整个东升最着名的山门之一,观众席上的山门弟子们又咬起耳朵,大多是觉得歧宗不自量力,而不愿意承认自己刚刚那瞬间内心的怯懦,所以言论中对林子月的评价越发不堪。 登记的时候,依旧是三场单人战和一场阵列战,林子月又一次将自己放到了第一位。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擂台场,今天林子月将头发用发带绑了一下,一小缕垂在脑后,随着她坚定的脚步而微微摇摆。 然后她抬起了头,目光温和似月光,仿佛在环视那些坐在高处观众席的人们。 虽然林子月仍旧看着那么平静,甚至没有太多威严之色,但是那些观众席上议论声却渐渐变少、变低,最终人们只是无声地望着她。 就像她无声地环视着他们一样。 化至山的山主,之前发声的那位老者却暗暗摇头,年轻人如璞玉,打磨方露光华,但是这样令人心折的光芒,恐怕会引来诸多纷争……直至玉碎。 老者冲身边那个青年道人吩咐道:“让灰珏第一个上,然后是温哲和岑争皓。团体赛要是可以,也由他们三个上,备选添上赵铅和肖维桉。” 道人拱了拱手,立刻去安排登记打擂了,老者摸着胡子闭目养神,但是他偶尔颤动一下的手指,表明他内心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老者点名的这些人,都是化至山年轻一代和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但是却没有真正修为有成之辈,甚至都没有上一届东升大比镇场子的那群英杰,让几个收到出场要求的弟子都受宠若惊,因为按照原定的门内议会,已经经历过海选的他们是没有资格在十四相出战的,现在山主随侍却让他们上场,他们兴奋激动之余,也满是紧张和光荣。 毕竟这可是在东升那么多的山门前替自家山门出战啊! 而作为化至山的山主,老者这样的举动,除了想暂避歧宗的锋芒、历练年轻弟子,也是因为他额外欣赏歧宗这样的年轻人,爱才心切又追忆当年,所以老者才站出来替歧宗挡了一挡。 林子月便恭敬地承了这一战,作为首发第一战单对单的出战人员,她站到了擂台场的中间。 虽然她那样安静平和,却像是漫长黑夜中的一抹月色,摄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论喜恶。 轩辕煜微微皱眉:“我总觉得她好像以前并没有这样奇特的存在感。” 轩辕彦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不,她一直有。不信你看看炎鸦和孟……不是,我是说你看看苏九九。” 在某几人诡异的目光注视下,轩辕彦的求生欲让他改了口,不过苏九九却摇摇头:“小月并不起眼,只是一旦她站出来,所有人才会突然意识到她存在于此,并且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所触动。” 布鲁的眼神闪烁了下:“就像是违背命运的奇迹。” 炎鸦嗤笑一声:“呵,毛奇迹,本爷认为那就是她前身l的能力,亲和与同化。” 孟离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只是因果之线罢了。” 林子月在场中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到这些对话。 直到对面化至山的第一个选手登台的时候,林子月才收回了环视那些山门的目光,望向对面那个因为激动而脸色泛红的年轻人。 这个二十来岁的道士身穿灰色道袍,袖口和领口都有用金线绣的龙游云中纹,他头上配着乌黑的高冠,配着他刚毅的面容非常精神,道士腰间挂着一串板子,有点像是快板的材质与造型,在他走动的时候发出轻微碰撞声,他同样绣着龙纹的腰带上还挂着一个小巧的铜色汤勺,显得有些违和。 这个高额长身的青年一拂袖,用化至山独有的手势跟林子月打了招呼,非常正式。 林子月也回以躬身作揖:“歧宗,林氏。” 青年也回道:“化至山七十一代首席大弟子,青魁洞府代管事,灰珏。” 青魁洞府是化至山的分洞府,整个化至山共有三十六洞府,由各个洞府区域最杰出的弟子或最有权威却修为难进的前辈任职管事。这个管事职责,要么是锻炼弟子的心性与才能,要么锻炼他们适当的经营能力,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不是简单之辈,更何况这个灰珏还是首席大弟子。 互报姓名之后,林子月便召唤出了月杖,静待灰珏出手。 灰珏当然也不客气,他的表现毕竟关系着最后化至山的积分排名,见林子月等他出手,就取下了腰间那串板子的其中一个。 这个板子上面刻着三道横墨痕,像是个三字,但是却没有笔画走向,整个板子透出一种古朴的力量。 林子月扬起月杖,带着浅色光晕的一面月盾瞬间出现在她身前。 灰珏将手中的板片一丢,在神识牵引下,那木板的本体变得透明,但是那字符却从上面脱落,瞬间落到灰珏脚下的方位。 林子月眼神一肃,将月杖提起横在身前,无字诀这样的招式随心而现,他们只会当她用的是不同的符而已。 “乾阵金戈起。” 随着灵力灌注在言咒中,灰珏踩在脚下的那三道横杠一亮,他身上立刻有剑光亮起,那冲天的杀意展现出来后,瞬间化为暗金色的飞刀,蜂拥着飞向林子月。 对面一上来便摆出金戈阵势相对,让林子月稍微意外,不过月盾在前,那些刀片触到阻碍的瞬间便撞了个粉碎,接连不断的刀片在碰撞间便化成大蓬的金色粉末。 不须多时,那漂浮却不散开的金粉便彻底环绕在林子月周身,遮挡了她的视线。 灰珏已经停止放出更多飞刀,脚下往那木板化作的阵眼上一跺,那些本来只是飘着的金粉骤然凝聚,化作一个巨茧将林子月包裹在内,外壳上散发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异常坚硬。 接着灰珏再度取下两个木板,一个上方那一道横杠中断,一个三道横杠都中间有断口,赫然是兑卦与坤卦。 灰珏将两个木板甩上半空,嘴中又是两声低吟:“兑泽陷!坤地沉!” 念着这两句话语,灰珏手中往地上一虚捞,将原本的乾卦卜牌收了回来,接着那兑坤两个符号便取而代之,重新浮现在灰珏脚下,一左一右。 虽然林子月被困在金属质地的圆茧中,但是她依然能感应到灰珏周身元素为之牵引,她脚下亮起光芒,那月盾便出现在她脚下,林子月的身体就被托离了地面。 下一个瞬间,林子月原本站着的地方便陷了下去,土块转换成泥沼的时候,甚至还往上探长了不少,像是泥巴构成的触手一样卷向林子月的脚腕,结果都被月盾稳稳挡在了下方。 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被逼困得更难受,于是林子月月杖一转,点向那罩在她身上的巨茧,一道巨大的黑色月刃飞出,似陀螺般飞快旋转着,直接在林子月头顶借着腐蚀性钻出一米多宽的大洞。 脚下月盾悬浮往上飞起,林子月却窝下身体尽量伏低,手中月杖光芒越来越耀眼,在她飞出巨茧的那一刻,绚烂到使观众席上众人都不得不闭眼的光芒爆发出来。 轩辕煜倒是不害怕这光芒,因为他跟林子月的力量彼此相似,甚至因为两人心意相通而有着互相呼应的感受,此时看着那绚烂的光芒,轩辕煜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她还真是以牙还牙。”炎鸦嘟囔了一句,由于跟林子月之间再无灵魂契约,他也受到那刺眼光芒的影响,眼睛酸疼,所以语气有些埋怨。 轩辕彦闭着眼睛,靠在自己小老弟的肩头:“这光芒有些怪异,我感觉我像是个被拖到阳光下的吸血鬼。” 孟离的手在眼前一晃,他鼻梁上居然多了一副墨镜:“这月光彻底爆发之后,好像有影响元素感应的效果。你本来就选择了本体烟雾化的力量发展方向,当然受到克制更深。” 苏九九晃了晃头:“太刺眼了……这样我们都看不见场中情况了。” 轩辕煜回了她的话,语气轻松:“放心吧,她马上就要赢了。” 第172章 当战(中) 林子月破开那金属茧,爆发出刺目光亮的瞬间,灰珏脚下的兑字阵与坤字阵便光芒又起,他周身瞬间竖起林立的土墙,里面都藏着灰珏用神识互相牵引的元素,林子月一旦有所接触,灰珏立刻就能感应到她的方位。 林子月却在月杖那跟太阳一样挥洒的光芒中飞向前方,脚下的月盾上落下片片飞屑,细看的话,那些碎屑都是半月形。 然后随着林子月接近到那片土墙附近,她手中月杖上那刺眼的光芒忽然一扩,化成光晕冲刷过整个擂台场。 顿时灰珏感到四面八方都传来巨大的压力,他的神识方与之接触,便像是落入江流的雨滴,瞬间再无反应,像是被那环绕住他的无形力量给锁死了一般。 灰珏脸色苍白想要收回神识,还没等他的念头落到实处,林子月一路洒下的月刃都飞了起来,上面的光芒转换成绿色,接着就像是一道绿意盎然的绸缎,借着那光圈把自身托起后,直接从那些土墙上面覆盖下来。 灰珏所有的神识都像是被冻住了,在那过于绿色的光芒中被不断同化、吸走,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像是泡在了温水中,渐渐下沉。 当林子月的月杖收拢所有的光芒时,那些刚才无法直视擂台场的人们才看清楚状况,那个被他们厌恶的嚣张女人还是那样站在那里,神态温和,不过她脚下的月盾却在渐渐隐去。 因为战斗结束了。 就在另一侧,由化至山出战的弟子灰珏,正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呼吸安稳居然陷入了沉睡,他身周都是碎裂一地的土墙,风一吹就有土粒四散飞扬,两块沾满土灰的木牌安静倒在他手边,一兑一坤。 胜负明了。 轩辕彦吹了个口哨,看向轩辕煜:“可以啊,那你这就上?” 轩辕煜点点头,走向裁判台的方向,那边刚刚向整个会场宣布了结果,歧宗获得胜利得一分,既然首战已经结束,那么各山门的比赛将要正式开始,希望已经抽选出来的守擂山门尽快登上各自的擂台。 林子月走下擂台,跟轩辕煜痛快地击掌,轩辕煜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下一场看我的。” 林子月轻轻一笑:“当然了。” 两人虽然往相反的方向迈步,却同时斜身侧头,往回看去,正好对上彼此的目光。 等轩辕煜走到擂台场中的时候,睡得极深的灰珏早被人搬下去了。擂台场在结界的影响下,恢复了平整坚固的空旷地面,刚才那些涌出的巨石与塌陷下去的泥沼没留下任何痕迹。 化至山的下一位出战人员也走了出来,是一个特别俊美的少年人,同样高冠素袍,不过他这一身灰色色调要淡上很多,明显身份是不如灰珏的。 这个少年虽然神态恭敬,见到轩辕煜后却只是抱拳,并未鞠躬见礼,少年明显是看不上歧宗的身份,不愿以正经礼仪相见。 轩辕煜也不至于跟这个么小鬼怄气:“歧宗,轩辕氏。” “化至山,七十二代弟子,温哲!”接着那少年毫不压低音量,就那样大咧咧地道:“哼,连名字都不敢通报,就知道藏头露尾的家伙能有什么能耐!” 温哲话里话外皆是不满,敌意浮于言表,引得化至山山主一阵皱眉。这个孩子道心还是太轻浮,没有定性,现在还这么年轻心性就如此骄傲,再大些遇见挫折,只会栽得更狠。希望被这位轩辕氏一次痛打,能让温哲好好改改吧。 轩辕煜不是个脾气很差的人,但是温哲这句话相当于暗中骂了整个歧宗,所以也让他觉得厌烦,便不再客气,手一扬,一把匕首落到了他掌心。 这把匕首看上去并没有多锋利,刃的两侧都纹着充满机械感的奇怪锁孔,握柄横侧微微上挑,落手处是纯黑底色的磨砂手感,上面浮现着颜色各异的星芒,看上去就像是宇宙,匕首最顶端是一处古铜色的圆环,正如k力量具象化产生的那把钥匙。 看到轩辕煜拿出这样不似凡物的武器,那叫温哲的少年更不会让什么先手出去了。他虽然心高气傲,但还不是真那么眼中无人的白痴,上台前也跟自己师兄师姐打听过这个歧宗之前的战斗情况,知道对方似乎是对某种“气”特别有研究的,毕竟空间能力并不显着,而东升对这方面的研究没有深度进展,罕有人能理解轩辕煜的力量本质,而看透的那部分人却因为质疑并没有下结论。 温哲两只手上各带着一只扳指,此时他摸向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灵力方一触动,便从里面取出了一把一米长的巨剑。 轩辕煜背手一刺,一道带着呼啸的金色流光便瞬间飞出,温哲也提起重剑一挡,只听一声“当”!那金色流光便瞬间破灭,居然没有人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这声势不小的一击如此轻易被温哲挡下,他当即一声冷笑:“呵呵!我还当你多厉害呢!笑死人!” 轩辕煜也是嘴角微翘:“呵呵。” 接着他脚下一动,整个身影便在场中掠动起来,变得越发飘忽难捉摸,要不是隐形的手段不好暴露给其他山门,轩辕煜并不介意直接隐身后摸到温哲背后抽这臭小子一顿。 温哲发现以自己的动态视力都跟不上轩辕煜了,就连自己的神识都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形,当即变得谨慎不少。温哲在左手的戒指上一抹,空气中的火元素为之所引,一扇亮着火光的小盾便出现在他四周,让观众席上一阵惊讶,这个戒指居然是用于储存仙术而不是法器!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金色流光便飞舞起来,就像是条湍急的河流,众多尖啸声混合在一起,杂乱得像是在咆哮。 轩辕煜跃动的步伐使他整个人只剩下了影子。 这把匕首他很久没动用过了,还是他在幻世里面的伴生武器,此时强行取出来后,那与心意相通的感觉着实畅快,难怪林子月总喜欢用月杖做媒介,那些金色流光也都是轩辕煜通过这把“寸阳”释放出来的空间乱流。 温哲身前那面散发火光的火元素护盾在金色的洋流中,没有多久便被悄无声息地撕扯得干干净净,他横着巨剑疯狂劈砍起来,但是那升腾的锋锐剑气却丝毫不能辟开那金色流光构成的海洋,反而悄无声息就被扯碎,不断消失在空气中。 温哲不断挥舞着巨剑,深深感到突围无力,那种绝望感让他感到自己之前的发言仿佛是在打自己耳光,但是那些金色流光冲击到巨剑上便溃散,又让温哲心里安定了不少。 但是没过多久,当温哲再一次想引动巨剑掀起剑光拦截那金流的时候,他却发现巨剑发出了悲鸣,他从那接连不断的心理动荡中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巨剑上面已经再无任何灵力波动的光芒。 由于不断给巨剑提供灵力,温哲惊慌得发现,自己的灵力几乎都已经被卷空了。 明明平时跟门内师兄们切磋,自己的灵力灌注到剑中可以支撑一整个时辰的! 那些金色乱流不再冲刷巨剑,直接冲向温哲身上,温哲慌乱间巨剑脱手,他赶紧摸上右手的戒指想要取出更多法器,却意外得发现毫无反应,自己跟戒指上留下的那抹神识联系居然都被切断了! 金色乱流飞快卷走着温哲的灵力,被掏空灵力的虚弱感使温哲心神更乱,接着那些金色乱流继而他的神识与部分生命力。 每一次轻微触碰,那金色光流便随意得散开,但是带起来的痛感就像是细小的针,不断穿过温哲的毛孔。 听到蕴含痛意的惊慌尖叫从金色光流中传出,轩辕煜的身影立刻在擂台场中站定,用手指套在那匕首顶端的圆环里,很无聊地转着圈,把玩起自己的匕首。 没有轩辕煜的再度维持,那金色乱流很快就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个少年,哭得满脸都是泪痕,无力地趴在地上,断断续续还发出吃痛的闷哼,他虽然努力了好几次,但是由于识海被刺激得太痛苦,根本没法再控制虚弱的身体站起来。 裁判虽惊讶于歧宗弟子的强势,但立刻称职地宣布歧宗再度获得一场战斗,依旧是压倒性的一场完胜。 化至山的人们赶紧上来将这个小师弟抬下去给山主看看,生怕耽误了替小师弟疗伤的时机,跟上一场灰珏师兄道法被破时不一样,那只是沉睡,现在小师弟看着这么凄惨,刚才的尖叫又做不得假,几人生怕再晚几秒就会让小师弟修为受损。要知道,这可是七十二代最受宠爱的小师弟,虽然平时嘴冲了些,但是跟人交往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人缘一向很好。 化至山的山主看着被抬到自己面前的温哲,温哲哭丧着脸,泪水还在一直往下掉:“山主爷爷……呜呜,对不起……我给化至山丢人了……” 山主用食指放到温哲额前探查着他的识海,过了几秒后,就没好气地在温哲脑袋上糊了一巴掌:“得了!别哭了!你这可算是因祸得福了!到时候好好谢谢人家歧宗的前辈去吧!” 旁边另一个深灰长衫的中年男子顿时急了:“山主!他们把小哲伤成了这样——” 化至山山主吹得胡子都起来了:“你不会自己探查下?小哲的识海被硬生生拓宽了三分之一!这孩子原本就天赋异禀,这一次刺激至少让他十年内的修为都能飞速成长、水到渠成!这么大的手笔难道连我们一句道谢都不值得嘛!” 中年男子赶紧自己也伸手探查了一番,发现温哲只是识海空空,但是识海却异常宽阔稳定,这让他也是大为意外。 温哲红着脸,气恼地拽着自己袖口:“我不去!我才不要给那个混蛋道歉!” 化至山山主本来正把脉,给这小子检查身体状况,往温哲身体里面渡些灵气助他恢复,听到这话,山主又没好气地在温哲后脑带上拍了一巴掌:“闭嘴!” 温哲老实地闭上了嘴,委屈地被几个师姐抬下去休养了,正好路过刚醒过来的灰珏大师兄。 灰珏走到化至山山主身旁,恭敬地见礼后才坐下。 “山主,小师弟情况如何?” 山主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跟歧宗示好,没想到被人送了一份大礼啊……你师弟好着呢,明天就能继续抱着那破剑转圈去了。你的情况怎么样?” 灰珏眼中也有些兴奋,不过在山主面前,他努力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我的元素感应比以前更加亲和了,原本无法自如使用的震卦与离卦也通了!” 山主却只是叹了口气,望向场中:“对方这样还礼……我们反而欠了好大的人情啊……看看吧,岑争皓是下一场出战的人选。” 灰珏点点头,将目光放到擂台场中,但是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看得老者心中宽慰不少,这孩子确实很有化至山的亲和之风,识大体又有度,说不得以后化至山的未来要担负在他肩上了。 年月不过一代又一代。 歧宗这边,第三场出战的人却是苏九九,在跟轩辕煜路过的时候,两人互相点点头,苏九九还冲轩辕煜比了个大拇指。 结果轩辕煜走到歧宗几人身边,林子月也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轩辕煜顿时笑得很温暖,他刚想搂住她,就看见炎鸦蹲在林子月肩头,跟林曼一人一边,没给他留落手的地方。 轩辕煜顿觉觉得牙根恨得发痒。 炎鸦毫不客气:“看什么看?没你的位置啦哇哈哈哈!” 孟离无语地伸手,将炎鸦从林子月肩头扒拉下来,他都看不下去了,炎鸦瞪着他没办法,只好老实地蹲在了孟离肩头。 轩辕煜这才有些委屈地搭上林子月的手:“我真的手下留情了啊。” 林子月好笑地说:“我当然知道啊,不过你也把人家那小弟子欺负得太惨了,那个惨叫都直播给全场听,他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这样丢人的经历,以后怎么出去跟人打交道呀?” 轩辕煜听林子月这么说,不太服气:“但我也送了他大礼啊!不然我这么费劲儿干嘛,他该吃的苦头怎么可能不吃!” 孟离问道:“你刚才用的伴生武器?我记得以前幻世里没见你用过啊。” 轩辕煜笑得有些狡黠:“那是,随着我融合k的力量,它的外形改变了不少,我当初还担心它直接变成钥匙我该怎么办呢。” 轩辕彦指了指擂台场中:“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对面那妹子也跟九九一样像个贤妻良母啊?这场真的能打起来吗?” 苏九九走上擂台场的时候,另一侧也走上来一个女子,两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这女子一身化至山同款的灰色长衫,细腰高个,不过头上却别了好几个蝴蝶簪子,腰间束带却不是黑色而是花色的,上面别着更多的小簪子,看上去倒像是围了一圈蝴蝶或者绣花。 她的容貌也是小家碧玉的那种,气质跟苏九九倒是有三分相似,看到登台的是这样两个美貌端庄大方的女孩子,不少关注着歧宗的人都有些心里犯嘀咕。 苏九九他们没见过,但这个岑争皓倒是去年也出战过,可是当时那比赛可是阵列战,好几个人一起上台,她也是个辅助作用的阵修啊。 这样两人的比试,看上去就像是要给歧宗送分啊,化至山这水也放得太厉害了。 场外的议论满天飞,场上的两人温和地见礼,都盈盈带笑。 “化至山第七十一代弟子,岑争皓,见过歧宗的同道。” “歧宗弟子苏氏,见过化至山的同道姐妹,还请多指教。” 接着苏九九便放出了狐耳与狐尾,那天生的温婉和变身带出来的妩媚,立刻在观众席间掀起一阵惊呼。 “那特征难道是兽人吗?歧宗不是来自艾撒塔嘛!” “没见识就别开口,那分明是上古仙说记载中的狐族啊!” “难道狐族现世了!?那么仙界的传说都是真的了!” “歧宗这群人里居然有狐族!他们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九净门的门主听着门下弟子也在低声议论,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冲坐在身旁那个群英集的魏宗主问道:“狐族出仙家……你们事先知道此事?” 魏宗主还是那样威严一笑:“我们各取所需,你们想用这小狐狸做什么都行,我只要那为首的林氏和她的灵宠乌鸦,还有那个孟氏和轩辕氏兄。” “我们也要那轩辕氏弟,那力量性质确实如你所言,很接近远古遗留下来的空间阵法,说不定我们能借助对他的研究重新打开仙界……不,神界的大门。” 魏宗主微微颔首:“当然,合作愉快。” 九净门的门主哼了一声,闭目养神,不再搭理魏宗主,但是魏宗主并没有因为这个老人的态度而失望,反而心中一阵狂喜。 歧宗……且让你们再得瑟吧,林氏,林氏…… 魏宗主内心冷笑,呵,有能让自己直接成神的东西在,还何苦去追寻什么仙界神界?一群愚人! 第173章 当战(下) 苏九九跟岑争皓都静静站立在两侧,不过岑争皓纤细如白玉的手微微颤抖着,尤其是在苏九九放出了狐形之后,向来痴迷于各种仙家传说故事的岑争皓,更是有拉住苏九九好好询问的冲动,那些仙家幻想、化成人形的飞禽走兽、感人肺腑的缠绵故事,都是山门枯燥修道生活中的消遣,对岑争皓来说她更是因为这些东西憧憬其他世界而努力走上修道之路的。 但是现在可不是拉着对手问东问西的时候。 苏九九能感觉到对面的善意,她本来对他人情绪就非常敏感,此时岑争皓因为激动兴奋而没有立刻出手,苏九九也不愿意占这个便宜。 等到岑争皓回过神,便冲苏九九点点头:“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苏同道你要小心了,我是主修的是阵法。” 苏九九也笑着回道:“妹妹尽管放手一战,我们在这里各有所执,我可是不会退让分毫的。你也不要留手,别让长辈的期待落空呀。” 这样没有任何火药气息的对话,让观众席上的那些中小山门不禁有些看不起,心道果然都是小女子,也就那林氏是个奇人别具一格,场上这两人打起来大概也都是绣花功夫吧。 岑争皓从腰间取了簪子下来,这样的动作让她露出了袖子底下成对儿的细手链,那对手链散发出黑金色的光晕,笼罩了岑争皓的双手,只见她手腕一甩,指间夹住的簪子就深深没入土里,在她身侧落了一圈。 下一刻灵力相牵,那些凤雕花镂的纤细簪子便绽放出和谐的嗡鸣,就像是乐曲一样越来越大声,回荡在擂台场上,岑争皓轻轻拍了拍手掌,数道黑金的细丝从她双手上飞出,紧紧缠在那些簪子上。 在东升大陆山门的传统观念中,阵法永远是用于辅助、防御和困敌这三种用途,想要解决阵修的最好方法,就是远远站着看他们自我消耗,只要等到负责布阵、控阵的阵修灵力不济,那么阵法自然而然威力大打折扣,甚至在随便的交手间就会被击垮。阵修并不适合这样的单人对战,因为大部分人明知阵修的缺陷,更加会选择回避阵法的范围,让阵修自己在一边玩去。 甚至是团队赛,阵修因为消耗较多或者能力效果,大多被对方首先盯上拖住,然后阵修在对方集合围攻,往往最容易第一个出局。而且因为阵法大多有属性单一的缺陷,并不能做好防护和辅助同时启用,因为会让阵修分心从而减弱阵法效用,所以阵修并不像剑修那样直接布剑阵来得攻守兼备,尤其阵修布阵的时候很容易画地为牢,一旦对方退走,那场面就变得十分尴尬,但是阵修却还得继续维持布阵,没办法轻易挪动大阵的位置。 更何况这样擂台场的位置也并不大,不像是各个山门那些修行大阵或者山门大阵,可以通过阵眼法器带动大量的灵力迎敌,自然很难做到收放自如,所以单打独斗的情况下,阵修总是被钉在原地,难以追上对手。 但接下来,岑争皓的举动却让关注着这处擂台场的传统修道者们,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那些彼此牵引、用作构建法阵的阵枢簪子,同时被拔到半空,数根簪子在那金线的拉扯下互相之间留空的距离,不至于产生碰撞影响到阵法本身,彼此间却又回荡着那共鸣声,形成了一道透明的蛋黄色圆壳。 岑争皓往后退了数步,将自己跟苏九九的距离拉开更远,以免苏九九暴起突然窜到她身前,毕竟阵修本人要是受到太剧烈的伤害,阵法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在岑争皓一声疾喝中,其中一道簪子上面爆发出光芒,居然瞬间成为了法阵的中枢,整个法阵的光芒一转,瞬间化为红色,数道火线从上面喷射出来,直直飞往苏九九的方向。 苏九九手腕一转,三道黄符顿时出现在她手上,她反手一点,三道符咒便脱手而出,也直接冲入那火线中,黄符被火线点燃的瞬间,便爆炸出蓝色的水弹四下飞射,那其中蕴含的灵力带着隐隐的压制,只是一个交错间便把那火线都扑灭了。 岑争皓又是舞动手中的金线,见苏九九纵身朝自己奔来,只得再度往后退去,但是同时岑争皓也将阵眼一换,阵眼顿时又一次变换,落到了一处青色竹簪上。 当即场中地面微颤,苏九九一个飞身高高跳起,下一秒,她原本立足的地面已经被青色的竹丛淹没,那些青翠欲滴的竹子仿佛地刺一样,密密麻麻地绽放开来,苏九九从空中下坠,却连落脚的地方都被绿色所填满。 而岑争皓的战斗方式又是让观众席上一阵议论,这样随走随战的方式,以前从来没有阵修做到过!对他们来说这也是极其不可思议,看样子化至山对于阵法又有了新的研究心得,所以门下这个阵修弟子才能用如此奇异的控制自己的阵,要知道,这可是历年从来没出现过的阵修战斗方式,原本苦于自己画地为牢的阵修们,见到岑争皓控制法阵的方法,不亚于看到了一条崭新的发展路线,顿时兴奋得探讨起来。 更多人都想到了今天这场战斗的意义,这样新颖的战斗方式,必然会成为被载入阵修变革的浓浓一笔,更何况这也是个打击歧宗气焰的好机会啊!一时间不少人心里都替岑争皓祈祷起来,希望她能获得这一场比试的胜利。 苏九九的狐尾一卷,整个人便缩成一团,接着她手中一道黄符无火自燃,她的身体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趁着岑争皓没有发动进一步攻势,苏九九的手藏在狐尾中不显眼地掐了一道手诀,又是一道黄符化作一道流光,上面蕴含的元素呼应使它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从苏九九的手中自动脱出,仿佛有生命一样。 岑争皓更不会眼睁睁看着那黄符落下,那青色的竹簪闪烁起来,原本竖在地面上的竹丛随之而动,颤抖着挣开坚固的地面,上面的泥土簌簌掉下来,竹枝飞扑向空中的苏九九,但却错开了那些致命部位,只是构成了牢笼想要困住她。 结果那些青竹还没能靠近苏九九一米,就遇上了那道落下的黄符,那黄符本来按下落方向是与这些青竹擦过的,但是它在苏九九的牵引下转了个方向,直接在那些青竹中被自动点燃。 瞬间蓬发的元素乱流从青竹中爆开,风浪卷出将那些元素召唤出的青竹统统溶解,瞬间让它们恢复了游离在空气中的无序状态,岑争皓更是忧虑得发现自己的阵法出现了空隙,那绿色的青竹簪光芒隐去,因为仙术被破,所以法器受到了损伤。 苏九九本来就心思聪敏,当然清晰地看到了下面的情况,既然岑争皓通过金线链接而成的阵法有了漏洞,苏九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取消悬浮术后,身子任由重力拖着往下沉去,但是在接近对面的瞬间,苏九九脚尖一点地,身体便疾走而过,轻盈得像是蜻蜓一样。 狐族原本就是善于控制肌肉细节力量的一族,幼年狐族都会经受对身体力量的传统训练,以免不懂使用灵术的他们落入坏人手中没有自保之力,在狐族领地长大的苏九九也不例外。由于幼年时还遇到过狐族大典被人杀进村子的事情,苏九九从来都不放过任何一点提高自己能力的机会,所以这些天也虚心跟着孟离和炎鸦学了技巧,整合了战斗中对自己灵术与身法的应用。 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让林子月安心,苏九九不愿意让她因为自己没有自保之力而为难。 这一场战斗,岑争皓想要证明阵修的前途远远超过传统定义,苏九九又何尝不是想证明给林子月一些东西? 人各有志,或如苏九九所言,人各有执。 苏九九脚下飞转,她原本轻盈的步伐在加上狐族别具灵动的身法,两个呼吸间居然飘出数十米,出现在岑争皓身前。 岑争皓一咬牙,周身的阵法居然猛地一转,方位一变,将原本露出漏洞的竹簪挪到了自己身后,让苏九九迎上自己正面那化作阵枢的一把扇形小夹子。 苏九九却没有转向,而是正面迎了上来,手中出现的不再是黄符,而是她自己的手,此时苏九九的手上裹着一层白光,反而就像是之前她替人疗伤时常用的灵力外放,但是那光芒统统凝缩在苏九九手掌上,没有外露,倒将苏九九的手变得如同玉石般。 在苏九九双掌下压的时候,岑争皓身前那扇形顿时放大,像是一面扇形大盾护在的岑争皓身前,上面凝聚起风元素,像是铺了一层流动的风刃在上面,不断传出细密的风声。 苏九九却不为所动,她裹着灵力的双手直接往下压去,在岑争皓看不到的情况下,居然直直融入了那些风刃,甚至像是探入水中一般,居然直接穿过了扇盾的巨大虚影,苏九九双手上的灵力居然将那些元素统统排斥在外! 不论那些风刃怎么疯狂地游走,却对苏九九化作白玉色的双手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岑争皓也是惊得额头满是冷汗,想要连连后退拉开距离,但是苏九九怎么可能放过这近身的好机会,还没等岑争皓迈动脚步,苏九九的手就一把握在阵眼处的扇子发夹上。 那原本凝缩的灵力顿时被苏九九释放出来,如同水波荡漾,岑争皓用各种小法器构成的大阵瞬间晃动起来,眨眼之间,上面由金线构出的稳定连接便泛起惊涛,原本平静的圆壳外侧晃动得像是滚水,没有多久便碎成了点点淡光,消散不见。 那些小法器“噼啪”地掉落在地面,苏九九手掌上的光芒统统爆发出去,她也没有再进一步攻击,反手摊开掌心,那小巧的扇子发夹安静地躺在她手掌上,但是上面由灵力呼应带出来的光芒正飞快褪去,没多久便恢复成普通发夹的样子了。 岑争皓知道自己还是输了,手上的那些金线统统断裂,她也就收回灵力,那原本金光灿灿的丝线便化为几缕飞灰沉到土中了。 阵修的阵一破,自然就输得无话可说,她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她却并没有看出苏九九释放的究竟是什么属性的灵力,这些功法又是个人隐秘,岑争皓觉得问了苏九九也不会告诉自己,看来只能自己回去之后再想办法改进这个阵了。 谁知道,苏九九却将那扇子发夹递到了岑争皓的眼前,冲她晃了晃:“你这个想法很好,实践却还不够。首先是一者有损整个阵法会有所疏漏,建议你减少法器彼此间的牵动,然后尽量锻炼精神力……我是指你的神识,将阵眼散成两个或者三个,那样可以随时弃换有损伤的法器,不至于因为阵眼有损而产生整体的迟滞。” 岑争皓有些茫然,听到苏九九这样说,下意识地跟着点点头。 苏九九又继续道:“我的灵力本来就有一点共鸣的特质,所以可以免疫元素伤害,而一旦你的阵眼受控,就很难再发力,这也是为什么你需要多个阵眼的原因,你这个移动法阵的想法就算在我的见识中,也算是很天才的设计了。当然,阵师最好的剑和盾……永远都是自己可靠的伙伴。” “谢谢……”岑争皓的眼睛有点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欣喜还是感伤,但很感激苏九九帮她指出不足,给她一个改进这样便携法阵的方向。 岑争皓挥了挥手,地上那些法器重新亮起光芒,却自顾自地回到了岑争皓的腰带上,她又冲苏九九深深一礼,苏九九笑意温和,但是在场外的观战者看来,这个看上去温婉美丽的仙狐族女子虽然实力比不上林氏和轩辕氏弟,但居然跟歧宗之前出战的轩辕氏兄相差不大,歧宗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人物,海选都没让她出战,实在是不可小觑。 两人并肩走下台,裁判才宣布了歧宗的胜利。 接下来,就是团队战了。 林子月笑了笑:“我们走吧。” 孟离和轩辕煜跟上了她,炎鸦重新飞到了林子月的肩膀上,冲着走回来的苏九九挤了挤眼睛:“苏氏狐仙仙你这样不行啊!一点都没造势!可跟我们要的不符喂!” 苏九九听出炎鸦话里的挤兑意思,都懒得搭理他,倒是拍了拍林子月的手背:“我看这化至山的人都是良善之辈。你带着炎鸦上去,接下来打算下狠手吗?” 林子月也学着炎鸦的样子,冲苏九九挤了挤眼睛:“安啦,我当然有分寸啊!” 第174章 同战 林子月跟苏九九表示自己有分寸,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让炎鸦下狠手,这话引起了炎鸦的不满。他本来出战的目的,就是希望能痛快将那些目中无人的山门弟子扫得一片狼藉,好好舒一口恶气,毕竟这些天各种流言林子月不在意,但是他对那些恶意都感受得一清二楚,待会儿可不打算留手的。一听林子月这个态度,炎鸦立刻抱怨起来:“我说!你打算让本爷出力又不打算让本爷尽兴,太扫兴了点吧!” 林子月敷衍地撸了撸炎鸦脖子上的毛以作抚慰:“闹什么别扭啊?太过暴露你对我们又没有好处,到时候潜入的时候你才要用人形的。” 炎鸦被她一句话怼得接不下去,他之后的人身形态就是个靶子,因为安朵斯的力量直接传承到他身上,他现在变成人身就是纯粹的乌鸦头了,肯定要被孟离和轩辕煜笑话死,指不定苏九九都会不留情面地笑话他一顿。 还不如维持乌鸦形态呢! 林子月将肩头的林曼抱在了怀里,让它窝到自己领口内侧,不然待会儿打起来它肯定要掉下去,林曼张嘴无声地叫唤了几声,但是林子月却听懂了它的意思,点了点小曼陀罗露在外面的叶子:“没事,用不上你,如果你觉得我会有危险喊我就好啦?” 林曼将头埋了下去,皱巴巴的小脸不是很高兴,它的身体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比以前更加白润了,原本粗糙似白萝卜的表皮,现在看上去像是用玉石雕出来的,摸上去渐渐有了如皮肤般柔软的触感,让林子月怀疑林曼在因果之线的催动下有所进化。 对面化至山的人也走上了台,除了之前苏醒的灰珏,还有上一场刚刚下去跟师父更换了部分法器的岑争皓,以及之前没有出战过的另外两人,一者高瘦似竹竿,长手长脚腰间挎着两把长剑,面相方正凌厉,另一人身材修长十分俊逸,高冠上绣着梅花纹,他腰间挂着一排小瓶子和几个小葫芦,这两人正是化至山作为阵列战候补的赵铅和肖维桉,衣服同样是深灰而不是之前用重剑的温哲那样浅灰。 首席裁判见歧宗就过来了轩辕煜、孟离和林子月,不禁微微皱眉:“你们当时报的是四人对战,为何现在只来了三人?是要放弃一人的位置么?” 林子月指了指自己肩头的炎鸦:“谢谢前辈的提醒,他也算是歧宗出战的一员。” 那个裁判眉毛上挑,打量完炎鸦又摇摇头:“仙兽跟法器的范畴一样,只要是你自己驯服的仙兽都不用算在人员中。不过现在也不能更改了。” 林子月点点头,又冲这位心好提醒的裁判作了一揖,然后带着其他人走到了擂台场中。 炎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总不好让林子月太尴尬。 两方见过,化至山以灰珏为首,歧宗以林子月为首,这样微妙的巧合让两人都觉得有趣,虽然笑容大多是礼节性的,但是这一刻却都有几分真心了。 互相通报姓名后,化至山的四人顺序一改,变成了四角阵,灰珏为首,赵铅和肖维桉在两侧,岑争皓居后。 而歧宗三人看上去就是一字排开,林子月在前,孟离和轩辕煜落在左右各退一步,呈犄角状,林子月手中月杖放出光芒,落到轩辕煜和孟离身上,长剑与匕首同时出鞘,在那层淡淡月光的笼罩下锋芒毕露。 化至山的阵型后方,岑争皓手上的金线亮起,游走间便缠在她腰带上的各个法器上,那些簪子或发夹飞散开来形成一尊远远大于之前的法阵,岑争皓又从自己头上摘下了另外三根簪子,手指飞弹,灰珏和另外两人的发髻间便多了根簪子,将四个人彼此连接,化成一个整体。 见到这样的场景,林子月不由得也是暗暗叹息,果然阵修还是要在阵列战中最有作用,歧宗,不,自己身边的人也没有辅助系的力量,大多都是敌友不分的狂暴攻击力量,苏九九其实更倾向于治愈或者解析其他力量,她本身并不擅长战斗。 不过炎鸦高声笑了起来,身上扬起红色的火焰,他一个纵身就飞到了上空,再一个旋身,一道炽热的火环便从他身上炸开,往整个擂台场扩散。 那热浪将地面烤出一阵焦味,化至山的肖维桉脸色顿时一变:“那仙兽发现我刚才埋下的毒雾了,这阵火圈将我的虚血粉都烧尽了。” 灰珏立刻道:“岑师妹,你协助肖师弟布毒,注意防守,赵铅你起剑控制那仙兽,你们拖延好其他人,我需要时间起卦。” 赵铅甩手抽出腰间两把长剑,往上空一投,那两把长剑瞬间延伸开来,变成了四米长的巨剑,像是两条钢铁材质的大鱼悬挂在四人头顶,剑尖直指炎鸦。炎鸦一声狂笑就想往前飞去,却听到了林子月用作呼应他的口号,顿时只好不甘心地压下战意,烦躁地看着对面那两把光芒大放的巨剑。 下一刻林子月踩在月盾上腾空而起,炎鸦顺势而落,刚还飞至她的月杖前方,月杖一亮,纤细如柳叶的月刃其出,看上去没什么威力,轻飘飘地飞起来,倒像是蝴蝶群。 就在月刃群往前飞去的时候,炎鸦轻盈地转到了那一片月刃上空,双翅一收一展,丝丝缕缕赤红色的火线便从他的羽毛间脱落,转瞬间覆盖在那一大片月刃上,被火线雨所浇过的月刃光芒也转为红色,倒像是普通的火刃一般。 赵铅双手一点,两把巨剑便摆出阵势,一把斜对,一把横挡,迎上了对面飞来的诸多月刃。 横剑似江,将浩浩荡荡的月刃群拦在了外侧,虽然压力大,但一时半会儿月刃还无法突破它的封锁,即使有月刃从边缘绕开,也会被这横剑上莫名的吸力引过去,落在那剑身上,落在上面不断激起一圈圈的光晕。斜剑化影,在空中留下连绵的白色虚像,颇有万剑齐出的架势,疯狂地砍碎那些月刃,却不断被月刃上面爆出的红色火光震开。 林子月也没打算把胜负手放在这一招之间,不过这样胶着下去对己方无益,于是她冲炎鸦使了个颜色。炎鸦顿时兴奋得高声大喝,整个身子直接窜出,像一道黑色利刃,居然毫不在乎被战斗波及,就那样冲向月刃与巨剑交汇的中心处。 化至山这一侧,灰珏没有跟单对单那场一样分别动用将腰间的卜牌,而是将它们一次性就投入了脚下,割据了他身侧各个方位,那一道道虚幻的横条亮起,彼此力量的牵引却需要相应的时间,只有等所有卦牌稳定,灰珏才能动用自己作为中位的汤匙来操纵这份力量进攻。 那个擅用毒的肖维桉却飞快打开了腰间小瓶中的四个,其中两个飘出了轻盈的红色颗粒,另外两个冒出甜腻的灰色气流,在肖维桉对法器百纳瓶的操纵下,彼此碰撞间居然消融在空气中。接着岑争皓手上的阵眼一变,那个扇形发夹瞬间浮现出扇子的虚影,一个扇动间,那些溶于空气中、颜色消失的物质,就被数道狂乱的风刃卷到了里面,从地面上刮向还站在原地的轩辕煜和孟离,刚好跟上面飞向巨剑的众多月刃形成了对比。 虽然不显声势,但是孟离还是上前两步,紫色的火焰缭绕在身,他抽出长剑后,脚底一错,身形一转,数道裹挟着紫色火焰的剑气便从他的长剑上飞舞而起,迎上了那片藏着毒素的风刃。 轩辕煜眉头微挑,不过手掌却微微前置,随时准备帮孟离做好防护。 林子月呢?那倒不用他担心了。 飘在上空的林子月本来就处在风刃的范围外,此时见到这样的场景,看孟离和轩辕煜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她再度凝神静气,催动手中的月杖。 黑色的月亮浮现出来,像是一道有形状的深渊,隐隐搅动着林子月周身无形的元素。她接着一点月杖,数道黑色月刃零零散散、杂乱无章地落了下来,就像是秋叶凋零,跟之前白色月刃整齐进发的景象完全不同。 那些黑色月刃一落到里面就突然加速,像是锯齿一样拖曳出极长的痕迹,割裂出道道裂缝,跟移动电锯似的割向岑争皓法阵的外侧。 岑争皓也是一惊,即使隔得很远,她通过法阵加持对环境中的元素极为敏感,当然清晰感受到了那些黑色月刃上面自带的腐蚀性和湮灭力量。此时这些月刃明显就是冲着毁掉她的大阵而来,岑争皓一咬牙,手中金线拽过一道金色的龙纹发簪,阵眼瞬间转到上面。 跟岑争皓共同联手的肖维桉本来就是她师兄,两人也认识了近十年了,而且就是师出同门,肖维桉只是单看阵眼所在就知道岑争皓心中所想,所以立刻配合起她的举动,直接拍碎了腰间的一个葫芦。 数颗细小如砂、质感似金箔的粉末飘了出来,在肖维桉手指间灵力波动牵引下,一股脑地落到了那龙纹发簪上面。 龙吟响彻,让林子月有些头疼。 这些东升的山门不愧是修道一脉的文明,嗯……好吧,她得承认,其实她也对龙凤这类生物抱有莫名的浪漫。 但你不能总是一放大招就搬出来吧! 第175章 阵,刃,无形之人 金色的长龙通体散发着光芒,不是圣洁而是充满狂暴的威压,似乎随时要爆炸成一片烟火,散发出足以毁灭一切元素的诡异力量。岑争皓这个招式并不是很稳定,而且威力远远超出了她的灵力范围,看样子是那个肖维桉的金末产生了催化反应,促使这道凝结而成的金龙更加暴虐,也更加不稳定。 但是金龙盘旋着贴地飞行,直接迎上了那些接近的黑色月刃,它看着无比结实的身躯往下一沉,居然毫无阻碍地没入地面半截,这金龙居然是纯粹的虚化身体,不受任何元素的阻碍,在阵阵龙吟中,那些割裂地面的黑色月刃不断撞击在金龙的身体上,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虽然还在金龙的身体里散发出丝丝黑气,却始终无法再前进,甚至在被金龙那虚化的身体所溶解。 林子月这一次进攻被岑争皓和肖维桉联手化解了,不过还是争取到了一些优势,原本上一场下来,岑争皓的灵力就没回复到最佳状态,现在还因为召唤金龙而加大了损耗,如果再来几次大范围的拦截或者这种强度的攻击,恐怕岑争皓也只能提前退场了,这就是阵修的无奈。 林子月也有些可惜,月刃释放太大的话,她的精神力支撑不住多少次攻击,这样微小的月刃都是她平时不断静心召唤出来,直接储存在月杖里的,所以才能一次性释放这么多,但如果想要动用大型的月刃,不说威力可能致死,光是林子月本人就会消耗过度,对歧宗明天的计划不利,所以她只能这样交替动用小个体大范围的攻击。 另一边,孟离的剑气将那些夹着毒素的风刃都挡了下来,但是原本无色的风刃在被剑气劈散后,却在场中散出阵阵淡红色的烟雾,要不是几人的视力都远超凡人,恐怕都很难察觉那些淡红色小颗粒的存在。 轩辕煜手指一牵,那些贴近孟离的红色淡雾微微扭曲起来,然后飞快消失在他控制下产生的细小震荡中,被轩辕煜放出的空间裂缝所卷入。另一边的肖维桉察觉到毒素的消失,也是暗自皱眉,但是他仍然没有探查出轩辕煜的力量性质,只能感应到细小的颗粒被某种无形的缝隙吞噬后,就彻底消失在他的神识呼应中。 那个叫赵铅的男子仍然控制着空中的巨剑迎挡飞来的月刃,但是一道黑影夹着火光沉了进去,被那些月刃组成的溪流所淹没。 林子月见炎鸦的距离差不多了,不再管地面上的黑色月刃,而是将月杖冲着空中的白色月刃遥遥牵引,下一刻,所有的月刃都化为白色的碎屑在空中飘散,就像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月刃瞬间溃散,露出里面一道只余烈火,再无黑色羽翼的身影。 炎鸦的前额没有再外露混沌火的形状,但是他的眼底却有一抹泛着亘古气息的灰意,他周身的火焰随着那抹灰意而越发炽烈,但又与空气中的普通火元素显得极为疏离,随着炎鸦再度展开羽翼,一道乌鸦头、长着白色翅膀的虚影出现在他背后,仿佛正手持长剑,正往那巨剑的上方刺下去。 横着的巨剑与虚影碰撞那刻,一道巨响迸发,掀起一阵炽红的光晕,震得整个擂台场结界都在随之晃动,要不是结界足够稳定,恐怕这个震荡会直接影响到观众席的稳固。 炎鸦身后的虚影消散,他一个纵身往后倒飞出一段距离,那巨剑发出悲鸣摇摇欲坠。 赵铅也是咳出一口脏血,他手上飞快捏了几个法诀,一掌拍在自己胸口。顿时那下坠的巨剑势头一转,重新光芒大放,反而从之前的守势变为攻势,接着两道巨剑竟然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宽大无比的剑刃扑向炎鸦,仿佛一道白色车流要将挡在前方的螳螂碾碎。 炎鸦深吸一口气,刚想要再冲上去以安朵斯的虚影想抗,却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林子月脚下踏着月盾,将月杖斜斜冲向炎鸦的方向:“试试?” 炎鸦没有回答,却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直接扑向了林子月手上的月杖,却没有产生任何碰撞,而是接近月杖的一瞬间,他的身形便被扭曲、吸收,像是一团夹着火焰的黑雾融进了那轮弦月中。 弦月里面缭绕起一抹灰色,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林子月感觉到月杖内部掀起巨大的波澜,她没时间去体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紧紧握着几乎要挣脱她掌心的月杖,艰难地画起一个符。 但是似乎要赶不上了。 还没等林子月压稳躁动的月杖,将那道无字诀画成,下方的灰珏已经将所有的卜牌间安定下来,化至山其他人给他拖延的时间差不多了,原本分散成一处处圆块、方位混杂的八卜牌,此时已经融合在了一处,内外交错分布成罗盘似的形状,灰珏所踏的位置位居中间,并没有卦象所现,却在他脚下隐隐旋转着一个汤勺的虚像,与灰珏手中摊着的那个汤勺相互呼应。 罗盘一稳定,灰珏身上的气势便为之一变,瞬间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他眼中隐隐浮现一个八卦的虚影,随着两手一合,一起,一道灰色的蒙蒙光影从他身上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场间。 场外的观众席上,不少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倒是有些年长点的长老神色郁郁,仿佛想起了什么。 九净门的门主眼睛微眯,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倒是有趣了,我还以为化至山这么多年传承断层,这道卜天地卦早就没人能参透了,真没想到……那些愚蠢的人妄想解卦通天,却被天道所厌恶、抛弃,乃至被天道吞噬,居然还有化至山的弟子蠢到修习这玩意儿。” 群英集的魏宗主听到此话,知道是自己不了解的东升老事,既然这位门主有讲述的心思,魏宗主不介意给他个由头:“哦?不知道门主可愿意详细说说?” 这位门主点点头,摸着长须,神态有些恨恨:“呵,那可说是化至山最威风的年代,人才济济,英杰辈出,借着卜天地卦而知吉凶,本就传承悠远的他们可谓是东升第一大山门,哪像今天这样屈居人下。那时候东升大陆所有的山门,无不对化至山为首是从,但是那个该死的山门却抛弃了东升的传统!将对仙界和神界的追求统统抛到了脑后!就知道盯着世界万物众生芸芸,直至那一届一个天才弟子打造成了这副卜天地牌,大肆宣扬起命运论,开始推崇什么众生平等,呼吁什么放弃无妄的仙途……出现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大弟子,化至山却无条件鼓励门下弟子解读天道,他们是想让东升所有的山门堕落嘛!” 魏宗主没有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温和地安慰着门主,但是心里面却在冷笑,他没有问那个弟子的下场,不过提倡众生平等放弃仙界神界,恐怕触及到了这些大山门的核心利益,而这样的人物最终会怎么样,不说出来大家也心知肚明,除了被陷害、谋杀的身陨,几乎不会有别的可能了。 九净门的门主又恨恨地望向场间:“歧宗也是来历诡异,但是这化至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门下践规踏矩不成体统,尽是叛逆之徒……当年那天才弟子招致天罚后陨落,不过是自取其辱!现在居然还有人修这一道,不过是自求死路!” 魏宗主若有所思地盯着灰珏,那层灰蒙蒙的光芒在他眼中,却让他注意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门主说的极是,不知道这卜天地卦和卜天地牌到底探索的是什么?” 门主眼中闪过一抹憎恨,又隐约有些渴望:“因果。” 玄而又玄,不可捉摸,万物为因,有因生果。 魏宗主微微皱眉,这个探究方向不能说是有误,但是却会推翻大山门高居人上的地位,所以自然会引得那些相信天道的人发自内心反感,不过修道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但是看这个情况,恐怕东升这些大山门另存心思。 不过神界确实存在,但是不知道封闭了多少年了……幻世的设定也有这些内容,是制作组有人是圈内人么?魏宗主某些念头一闪而过,不过脸上却很恭敬地道:“九净门门主愿意跟魏某说这些,替魏某解惑,魏某着实感激。” 九净门的门主脸上的阴沉褪去,又是那副藏而不露的深沉,但是他的目光却十分冰冷,其中蕴含的意思很明显,隐秘随你知道,毕竟死人知道的隐秘就不算隐秘了。 魏宗主当然看懂这延伸了,在肚子里暗骂好几句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老东西,不过还好自己现在是玩家身份,不然要现实中遇到这种情况,真的有些棘手…… 但是歧宗林氏那身上的因果力量,可是完全超越游戏局限的,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就知道盯着破界晋升,绝不知道自己才是走上歪路的人! 场中灰珏身上散发的光芒荡漾开之后,轩辕煜反应极快得在自己和孟离身侧布下一层空间裂缝,告诫孟离不要乱动后,轩辕煜立刻传声给林子月:“你能行吗?好像玩大了,这种力量有些不对劲,我的空间能力已经受到削弱了。” 林子月的声音也即刻传到了轩辕煜耳中:“这道无字诀太繁琐!我也需要时间!这是要画出什么鬼啊!清明上河图嘛!?” 清明上河图?什么意思?她的无字诀不都是简单的字形吗?轩辕煜郁闷地嘀咕着,不过也赶紧告诉身边的孟离:“换我们拖延时间,没问题吧?” 孟离挑了挑眉:“废话。” 两人严阵以待,空中的林子月却头疼起来,仍在努力画出这道有些不受控制无字诀,炎鸦融入月杖之后,月杖内部似乎就涌起了额外一股力量,炎鸦正在飞快与之交汇,这道无字诀更多是炎鸦引导林子月画出来的,但是其复杂程度几乎让林子月吐血,现在明明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啊! “炎鸦!!” 炎鸦的声音从月杖上面传了出来,跟林子月一样焦虑:“继续画!现在停下你我都会受反噬的!” 林子月越发无奈,但是强行压下脑海中的眩晕感,月杖继续在空气中游走着。 下方灰珏身上的灰色光幕扩散开后,他脚下的卦象也飞速散开,那些由三道横杠组成的不同卦象在地面上飞快延伸,将化至山四人统统都包含在里面,还在继续向整个擂台场扩散。 轩辕煜跟孟离互望一眼,轩辕煜打了个响指,忽然撤销了两人周身作保护用的空间缝隙,任由那灰色光幕不受阻碍地落下,孟离身后延伸开紫色羽翼,脚下一踏就从地面飞了起来,与那光幕擦肩而过。 轩辕煜的手上又出现了他那把名叫寸阳的匕首,他一俯身,将整把匕首直接插进自己面前的地面里,直没到柄,然后居然在那灰色光幕前闭上眼睛。 灰色落到身上的瞬间,轩辕煜甚至能感到自己的思维都变得迟滞,但是跟林子月使用的那种安抚灵魂直至人昏睡的迟钝感不同,轩辕煜隐隐感到某种虚浮感,近似于登陆幻世进行的那种灵魂传送。 接着一道耀眼出金阳的流光从轩辕煜手中的匕首爆发出来,在轩辕煜身前和身后冲刷出一道十米长的巨大鸿沟,不断有细碎的空间乱流撕出裂缝,汇聚成一道披风飞扬在轩辕煜肩后,白色的兜帽从他的脖颈往上延伸,最终笼罩了他的前额,下垂的帽檐带着绿色橄榄枝般的花纹装点,稍微盖住了那个从轩辕煜额前展露的古铜色钥匙印记。 披风后面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锁孔,明明是一个图案却充满立体感,像是道没有尽头的深渊睁开了眼睛,正在俯瞰人间。 孟离飞在上方也是吓了一跳,他能清晰看见轩辕煜的身形,自然看到那些灰色光幕上一刻覆过轩辕煜的身体,下一刻轩辕煜身上就汇聚了那么多空间能量,然后那件带着兜帽的披风凝聚成形,轩辕煜人明明还在原地,孟离却感应不到他身上任何情绪,他似乎完全跳出了人类的“罪业”。 林子月感应到这边轩辕煜有异动,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她一度感应不到轩辕煜本身的存在了,不只是单纯隐形时肉眼看不到,更像是轩辕煜彻底跳出了某种束缚一样。 那些灰色光幕再度扫过轩辕煜,却无法再造成任何影响,灰珏也感受不到他了,他甚至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到轩辕煜从地上缓缓起身,却好像是在隔雾看花,雾里明明有东西,却无法被任何外因所触碰。 轩辕煜的眼神很淡,像是飘在远天的云,不被凡尘所侵。 他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兜帽,这个动作放在这个场面,显得他有些傻气,但是观众席上,正在关注这场战斗的人们却一片震惊,不少人都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还以为是不是结界阵法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歧宗与化至山对战的擂台场上方,那放大战斗情况的投影里,轩辕煜的身形消失了! 就连擂台场的结界都已经捕捉不到他的存在了。 第176章 不入因果 灰珏的卜牌传自他的小师叔,当年化至山参因果而拒绝修大道的观念冒出来,为首那位特立独行的天才弟子,就是灰珏上了年纪亲传师父的师弟。这卜牌取自八卦,来自远古一部奇经,虽然书早已遗失,但是使用方法仍然被那位师叔刻印在卜牌内部,一旦有人与之相契合,便能参悟这卜牌内藏的心法。 卜天地卦,卜天地牌,策算因果,为天地裁。 那位师叔的观念对灰珏来说仍然有些懵懂,但是他与这心法有缘,所以灰珏的师父犹豫再三后还是把卜牌送给了他,让灰珏自己顺着其中参悟,继承那位天才弟子的衣钵。 灰珏不是第一次动用这一整套“八门天地卦”,之前在门内曾在师父的指点下开启很多次,跟他对战的同门弟子,无不是在这灰色光幕的影响下被牢牢锁定,一举一动都在卦象推演与反馈中。甚至往往对方眼睛一转,灰珏就能先一步采取抵挡对方攻击或变招的行动,隐隐有事事先知的效果,灰珏对所有元素的感应会变得异常灵敏,只是需要驱动八门天地卦的中门,便能随心而起任何自己所会的法术。 而对于灰珏自己来说,卦象内的己方人员心意完全相通,即使彼此不熟悉,配合也能默契到如同一心。 本来灰珏第一场单对单登上擂台场的时候,知道山主是想锻炼自己这几个晚辈,还没打算之后阵列战暴露自己这压箱底的手段,谁知林子月解决战斗的速度太快,给了灰珏强烈的危机感和内疚感,他知道是自己大意轻敌,阵列战想替化至山扳回一局。刚才灰珏也是在取得山主的同意后,才决定阵列战里使用这样超乎常理的八门天地卦。 但是……现在出现了无法被卦象锁定的人。 真有人能跳出天地外、不在五行中?太难以置信了。 灰珏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这些歧宗的人,不会真的是……海中仙什么的吧? 岑争皓的阵还在,所以对周身变化更为清晰,察觉到了灰珏不太对劲,赶紧低声喊了两句,灰珏的道心这才稳定下来,不论对方什么身份,他们现在都是自己的对手,对方越强悍,自己就必须越努力才能战胜对方。 不可以自己动摇自己! 这样想着,灰珏手中的汤匙转动起来,他的双手一合一开,那汤匙就虚浮在他两手中间,他脚下的八个卦象变得明暗不一起来,瞬间也让有些失神的肖维桉回过神来,赵铅一直在试图将踩在月盾上的林子月击飞,但是那月盾载着林子月在半空飞翔绕着圈子,总能灵活地闪避开所有攻击,巨剑的攻势始终慢了一线。 孟离飞在轩辕煜上方,看着整个擂台场被覆盖,里面传来的因果之力几乎让他的魔力都要沸腾了,要不是林子月之前给过他一丝她独有的因果之线做压底,孟离知道自己只能直接飞出结界认输了。 下方的轩辕煜身边虽然也是卜天地卦带来的范围影响,但是轩辕煜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灰光的束缚,他抬起头的时候,黑色的瞳仁里面仿佛藏着浩瀚宇宙,星光缭绕又深不见底。 随着轩辕煜往前踏步,那灰色光芒像是被恐吓了一般,往两边自然而然地退散开,却又在灰珏的驱使下努力填满空隙。 轩辕煜知道自己这样的化身状态维持不了太久,虽然灰珏这个卜天地卦也不可能维持太久,但轩辕煜不打算拼消耗,他要给林子月拖延时间争取完成那道复杂的无字诀,最好的办法就是吸引化至山四人的全部注意力。 攻! 轩辕煜的身形瞬间消失在空气中,眨眼间又出现,却已经到了数十米外,直接扑到了那金龙身前,金龙早就将黑色月刃都蚕食殆尽,但并未远走,而是留在岑争皓的阵法外缘守护着,此时轩辕煜甫一贴近,那金龙就咆哮着扭过头来,想用身躯将他卷到其中。 轩辕煜手上的匕首一划,明明他手上的寸阳跟龙头对比起来,就像是落在大卡车上面的篮球,看着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匕首的锋芒接触到金龙的瞬间,那金龙就疯狂地惨嚎起来,发出了极具灵性的伤害反馈,接着又是一眨眼间,那金色长龙便在那把匕首划开的一道小口子下,直接溃散成点点金箔碎末,所有的灵力顺着那小口子流淌出去,融进轩辕煜那把寸阳之中。 轩辕煜的身形只是顿了一顿,接着又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逼到了岑争皓的大阵边上,隔着一层灰色光幕,灰珏能清晰地看见兜帽下方,轩辕煜那双眼睛。 不染喜怒哀乐,像是俯瞰众生的太阳,高高在上。 灰珏知道自己不能再留手了,脚下的卦象全部亮了起来,数道灰色光束从各个卦象的方位弹出,肖维桉又掐碎了一个葫芦,里面冒出来的是深棕色的碎屑,直接落到了灰珏的身上,那些碎屑瞬间化为大量灵力,疯狂填满了灰珏的身体,在神识带动下,统统注入了灰珏手中的汤匙。 那些灰色光束在这样的刺激下,变得透明起来,但在接近轩辕煜的瞬间,终于成功触碰到了他,轩辕煜微微皱眉,手中匕首翻动,瞬间将落在他脖颈间那道透明光束割裂开,摆脱了那束缚,接下来的光束他也如此斩断,虽然看不见,但是空间感却让轩辕煜能感受到光束所在。 以有形断无形……灰珏虽然心中再度惊讶,但是手上的汤匙却轻轻一偏,随即又是一波光束亮起,颜色各异,依五行之数而席卷了不同的元素,金戈水箭木藤火球,被数道半人高的巨大风刃托着,一同飞向轩辕煜的方向,然后同时在轩辕煜身前碰撞到一起,发出了剧烈的轰响! 灰珏的眼中也多了一层灰色的光晕,手中汤匙再次转动起来,他没有打算就此放弃攻击的意思,因为轩辕煜所在的位置没有亮起被强行传送出结界的白光,说明观战的裁判并不打算救援,也就是说…… 爆炸掀起的尘雾里,忽然亮起光芒,像是有一轮太阳从中升起,吸纳了所有的元素,辟开混沌而使一切重新清晰。 轩辕煜还是那样站在原地,手中的匕首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之前爆发的所有元素,居然都没有对他造成分毫伤害,只是短暂阻拦了他,轩辕煜的匕首挥下,像是一道流星,狠狠撞击在岑争皓阵法产生的光罩上。 岑争皓当即一口鲜血从喉间涌起,阵法瞬间破碎,接着她身上白光一闪,便被裁判判诀撑不住后续战斗,直接传到了结界外,一脱离战场,没有了阵法和灰珏的卦象加持,她再也压不住神识和反噬受到的伤,瞬间陷入了昏迷。 场外的苏九九咬了咬牙,看着那几个裁判的方向犹豫着,对于上一场跟她对上的这个女子,苏九九还是有不少好感的,此时看到这样不禁有些担心。 站在一旁的布鲁注意到了,于是拍了拍苏九九:“你去看看吧,汤灵灵交给我。” 苏九九瞥了汤灵灵一眼,冲布鲁点点头:“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立刻奔向裁判席,去协助化至山的人给岑争皓疗伤了。汤灵灵一直盯着场间,紧张得搓着手,根本没注意到身旁两人的谈话,生怕轩辕哥哥或者孟哥哥有什么闪失……林姐姐到底在做什么?画画? 林子月也快被这场面弄疯了,轩辕煜因为贴到了化至山的这一侧,所以她终于能看清下方他的变化,但是却无法阻拦轩辕煜继续使用这样的化身。林子月不禁越发焦急起来,炎鸦到底想干嘛,用月杖画画也不要挑这种时候吧! 但是林子月从炎鸦画的形状里看见了某些痕迹,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线条渐渐连接、重合,居然在她绘制的同时也在移动改变,最终竟然构成了一个人影,赫然是乌鸦头的安朵斯,身后羽翼大开,坐在一匹威风凛凛的黑狼上,手中长剑正挥砍而下。 林子月从来没想过,无字诀居然还能用画图施展出来! 她更不晓得的是,这样绘图而成的无字诀,只有在无字使与月杖融合的时候,由无字使占主导权,才能绘制出来。 因为这一招,本就是该由无字使来使用的。 无字诀终于成了,林子月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发现这一整副图几乎吸尽了她所有的精神力和月杖里的灵力。 无字诀飘飞而出,从虚到实又由实变虚,然后爆发出黑色的光芒,林子月控制着自己脚下的月盾一个拧身,将那道无字诀从月杖上面甩飞出去,直接迎上对她穷追不舍的巨剑。 下方的灰珏原本凝聚了更多道元素散弹,想要通过拖延轩辕煜前进的脚步,拖过他这种莫名虚化状态的时间,结果还没等轩辕煜跟他有人先一步撑不住,就听到上方天空里传来一声剑鸣。 那声音异常悠扬,贯穿了整个镜花山庄,桀骜不羁、睥睨天下却又正气凛然的剑鸣,仿佛一把绝世宝剑刚刚苏醒,正在对天地宣告它的存在。 但这样不可一世的宝剑,却只是被一道虚影握在手中,那虚形安朵斯的影响在空中赫然扩大,这下好了,即使不用上方的放大投影,观众席也能直接看见擂台场里那景象了,那样奇形怪状的人形虚像,实在是超乎了所有东升山门的知识范围。 倒是让他们想起那些从空间裂缝里出现的魔物…… 那半透明的宝剑虚影划过空气,居然重重将那把飞在空中的巨剑压在了下方,巨剑发出了不堪负重的悲鸣,只是一个瞬间就被击碎,恢复成两把普通长剑,上面的白光飞快溃散,无力地落往地面的方向。 下方的赵铅也是受了巨大的内伤,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了,两把长剑坠落在他身前,面露不甘地望了肖维桉和灰珏一眼,瞬间身上亮起白光,被裁判传出了结界,判定他已经无力再战,连带着赵铅的两把本命剑都被一同传出了擂台。 安朵斯的虚像环视着观众席,他的眼里战意极盛,其中挑衅的意味远比之前林子月的话还要让人恼火,看得各个山门弟子也好、长老也好,都是皱起眉头。接着那虚像身下的巨狼一声长啸,踏在空中也如履平地,转了个身带着整个虚影都往下方的灰珏扑来,惊得灰珏赶紧将整个擂台场的灰色卦象收缩,那灰色光幕冲天而起,直直地笼罩向那扑下来的古怪虚影。 轩辕煜见到林子月的无字诀成形,退开数十米后随即解除了化身,白色的兜帽和披风散成点点空间乱流归于寂静,他眉心的钥匙印记完全隐没。轩辕煜却仍然将寸阳紧握掌间,那个鸦头人身、跨坐黑狼的身影也让他大为吃惊,毕竟他没见过安朵斯,只是听林子月描述过一些在地心监狱里的所见所历。 孟离倒是在见到那虚影后,心里满是感慨,想到了过去跟炎鸦在魔界的时候,虽然不怎么愉快但却都是,他从空中飞下来,落到轩辕煜身边后,已经将长剑收回了剑鞘中,既然从上面同时传出来炎鸦和林子月的思维波动,孟离就对这情况很有信心了。 灰珏将手中的汤匙高高捧起,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已经趋近紊乱,衣角被气流掀得“簌簌”作响。他扬着头,像是位在侍奉天地的祭司,高抬着双手与掌心的汤勺,将那灰色的光幕托得更高,看着那些捕捉命运、控制所有元素的灰暗迎上了那空中飞下的身影。 而从空中下落的安朵斯,就像是一尊要撕碎天地的魔神,狠狠地冲入那片灰色光幕构成的海洋。 没有想象中的任何碰撞声,就像是一滴落入水里的水银,安朵斯的虚像就那样沉了下去,让灰珏再一次感到了不可思议。 这样的虚像居然都不是元素凝结而成?那它到底是什么!? 灰色光幕仍然在往上扩散,似乎想要去触摸擂台场的结界边缘,想要成为天空。转眼之间,那灰色光幕就将林子月包含在内,林子月却没有感到滞碍,反而如鱼得水地深深呼吸了一下,伸出手去。 然后灰珏的身体一震,他的识海因为这份感觉而剧烈动荡起来,他的神色比刚才看着轩辕煜虚化、无法被因果捕捉的时候,还要更加困惑迷茫。 因为林子月的手正抓在灰色光幕里。 她一手紧握着散发淡淡暖亮的月杖,一手紧握充斥混沌的灰暗因果。 林子月握住了灰珏用卜天地卦所引出的因果。 灰珏很想大喊这怎么可能,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林子月对自己一招制胜,或许并不是自己的大意。 而是她的能力早就已经超乎灰珏的常识了。 第177章 枕于虚无 林子月很难形容手上握着那片灰色光幕的感觉,虽然知道这就是灰珏所能操纵的因果力量,但还是让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碰到泥鳅时候的经历,有些像果冻,但是更加柔滑,只要心念一放松,它就会立刻从指间溜走。 林子月微微握紧了点,但是掌心里那种黏糊的感觉让她起了鸡皮疙瘩,有些泛恶心,顿时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臂,连带着那灰色光幕整个颤抖起来,发出了古怪的气泡声。下方与之牵动的灰珏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阵阵剧痛,无数的影像交错、重叠、汇聚,最后像是烟花般炸成一片绚烂的色彩,然后又像是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舞起来,化成了一场灵魂深处的风暴。 林子月察觉到下方灰珏情况有异,却不愿意直接放开这灰色光幕,在心里抉择了几秒后,她冲下方安朵斯的虚像高喊起来:“收——” 那安朵斯的虚像长剑堪落,已经快到灰珏的头顶了,灰珏还捂着头痛苦地呻吟,但在林子月这一声长喝中,安朵斯的虚像直接溃散成了虚无,化成一个个黑白相间的小点,倒飞往空中,直接钻回了林子月的月杖里。 不然这时候的灰珏恐怕已经负伤,甚至被无字诀对灵魂力量的针对性给撕碎,刚才那瞬间,被安朵斯虚像锁定的时候,他身上擂台场的结界传送功效就已经失效了,不然早就应该被裁判们给传走的。 毕竟林子月释放出的那道身影,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力量,即使是东升山门作裁判的这些人,也是根本没有底气与之抗衡的,看到林子月收招,灰珏没有受到摧毁式的打击,他们也是松了口气。 场面已定,是林子月主动收招,裁判席赶紧宣布阵列战结束,希望各位选手赶紧退场,生怕接下来再有变化,不管是歧宗还是化至山在他们眼皮底下出事,他们都明白自己恐怕讨不了好,必定会被追究责任的。 林子月松开了那灰色光幕,任由它涌动着流淌起来,返回灰珏脚下的卦象盘,最终八个卜天地牌依次飞起,自己回到了灰珏的手上,环绕着那小汤匙缓缓转动。 灰珏望着那些卜牌,脸上的灰色光芒也隐没了,神识终于稳定下来,从林子月松开手开始,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是灵力亏空,识海也一片空荡,没有再战下去的倚仗。 灰珏叹了口气。 林子月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跟苏九九说好手下留情的,结果这下我好像真的玩脱了……”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晃了晃月杖,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里面掉了出来,炎鸦呼扇了几下翅膀,在灰珏脑袋上怪笑着转了一圈后才落下来,停在林子月肩头。 炎鸦冲着对面的灰珏喊道:“怎么样!知道本爷的厉害了吧臭小鬼!” 灰珏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搭理炎鸦的挑衅,林子月脸上有些挂不住,也在炎鸦嘴上糊了两下,冲灰珏客套了两句后,林子月跟他互相见礼,才各自往擂台场离开的方向走下去。 灰珏一走出擂台场,最后硬撑着的一口骨气也散了,直接瘫倒在来接他的化至山师兄怀中,只觉得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坠着铁坨子,根本提不起来,脑海中像是针扎般的穿刺痛感接连不断,让他连昏过去都做不到。 轩辕煜却没有收起寸阳,而是走到林子月身边,小心翼翼又不太明显地扶住她,让她能安心靠在自己身上,两人看上去是彼此甜蜜相依的背影。边上的孟离倒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作为歧宗的一员,他自然不打算挑明情况,只是坠在两人身后,路过裁判席的时候,往对面看了两眼,刚好望见走回来跟几人会合的苏九九。 孟离愣了愣:“嗯?你怎么从化至山那边过来的……帮忙去了?”他思维敏锐,更是早就察觉到苏九九跟岑争皓之间很客气友好的态度,而刚才岑争皓受伤不小,所以基本看到她走回来就能猜到大致发生的事情。 苏九九点点头:“还好,化至山那边自家的疗伤手段尚可,让我能放心回来。” 林子月冲苏九九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本来没想……” 苏九九打断了她:“不怪你,都是炎鸦这个憨批!” 说完她还恶狠狠瞪了炎鸦一眼,让炎鸦莫名其妙:“本爷做什么了就骂本爷!” 苏九九没理他,有些担忧地望向林子月,但是还没开口,就迎上了林子月别有深意的眼神,所以苏九九也是叹了口气,然后跟着几人往歧宗的观战区走去,轩辕彦面色严峻地冲几人摇摇头,他之前一直操纵着一些烟雾去观众席探听各种情况,而布鲁一直在这里看着汤灵灵,汤灵灵见到几人回来,立刻扑上来抓着林子月左看右看。 “好了好了……我没事啦。”好不容易挣脱汤灵灵的魔爪,林子月几乎是软倒在了这里准备的椅子上,轩辕煜也拖着椅子坐到了她身边,又握住了林子月的手,跟苏九九一人一边给她输送起灵力,但是没多久,两人同时停下了这个举动。 因为林子月的身体里似乎一片空白,不吸收任何灵力,也没有任何灵力,甚至就连生命力和她的身体显得极为虚无,虽然两人能摸到她的手,但林子月本身根本不受任何外力的影响或者帮助,反而更像是刚才轩辕煜使用虚化时产生的效果。 轩辕煜的感觉更加糟糕,林子月的灵魂似乎被刚才那月杖画出的虚影点燃了,此时剩下的部分正在陷入不断纠缠的混沌,就像是个被打碎后重新黏在一起的花瓶,此时那些碎片有了重新脱落的趋势。 轩辕煜扳过林子月的头,注意到她有些涣散的目光,不过在他的脸凑近时,林子月就立刻回过神,露出跟平常一样温和的微笑:“怎么了,阿煜?对哦,我还没说你呢。你那个是动用了k的本源力量然后跟自己的灵魂融合后展现出的神化吧?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你下次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方法了,这种手段要保留好,没有必要露在这里……” 说着说着,林子月的眼皮渐沉,头往前微倾,似乎随时要栽倒一样。 “小月,醒醒。” 轩辕煜用手贴在林子月的额头上,自己的眉心却又浮现了钥匙印记,他试图用k残存的力量唤起林子月精神力的共鸣,他很怕,怕她一旦睡过去,就不会再睁开眼睛。 炎鸦落在一旁孟离的肩膀上,跟孟离对望一眼,看着林子月的情况也有些心虚,他之前强行夺下月杖无字诀的控制权召唤虚影,也就是为了满足一时之快,但是没想到对林子月影响居然这么重…… 林子月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恢复了些精神,抓住了轩辕煜贴在自己前额的手:“不行,我的情况没有那么糟,你用不着拿自己没能融合的力量搁我这儿冒险,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 “困”字还没说出口,林子月眼里亮起黑白交错的光芒,像是一团骤风,瞬间扫了出去,那一瞬间,她周身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色彩,但只是下一刻,那景象就统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变化只是错觉。 轩辕煜察觉到除了他,根本没有人感受到那莫名的黑白世界出现过,这让他心里万分疑惑,但是还没等他仔细感受,那小世界的映像已经消散,林子月的头斜倾着往前靠去,轩辕煜本来就是坐在林子月身前侧一点的,她刚好倒在了他肩头的位置。 苏九九脸色惊慌起来,差点没尖叫出声,她赶紧去摸林子月的脉搏和呼吸,发现林子月一切正常,恢复到了平时那样灵力不外显的收敛状态,似乎那种奇怪的变化彻底消失了,苏九九终于松了口气。 轩辕煜神情复杂:“就是……普通得睡着了?” 他仍然忘不了那一瞬间扩散开来的黑白世界,所以用了疑问句,想确认下苏九九跟自己感受到的林子月状态是不是一样。 苏九九点点头:“是的,一切正常,心跳呼吸都很平稳,好像一下子进入了深度睡眠。” 炎鸦仍然很心虚,所以低声趴到孟离耳边嘀咕起来,没念叨两句,被孟离没好气地拽着脖子往前一丢:“你自己说去。” 炎鸦讪讪地飞到苏九九的肩头,迎着轩辕煜幽静似井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缓和心情,才开口说:“她应该是在做梦。” “梦?”轩辕彦原本紧皱的眉头更紧了,但是此时众人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倒是他的话让轩辕煜想起了什么。 轩辕煜望着炎鸦,神情愈发冷淡:“刚才她召唤无字诀的时候,你跟她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你居然融入了月杖,接着才是你们联手使用的无字诀……你在月杖里究竟见到了什么?” “我进入月杖的时候,见到了一个黑白的世界……我不觉得那是简单的阴阳日月,那里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容不下……”炎鸦的表情挣扎了下:“但我进入的瞬间,那里就多了一种混沌火一样的灰色,开始燃烧起来。” 轩辕煜轻轻拍了两下林子月:“她现在正在一个黑白世界里,我能隐约感觉到……一个只有灰色火焰在燃烧的梦。” 孟离眼神一怔,倒是想起了自己之前被赦魔链困住的经历:“她的灵魂被卷进了月杖里?” 轩辕煜点点头,一时无人说话。 第178章 眠于黑白 轩辕煜感受到的内容仅仅是部分碎片,并不能完整传递给他林子月的认知,但林子月确实是进入了月杖中,像是困于沟壑的溪流,无从往上飞起,自然没办法脱离这里。 林子月周身是一片布满灰色火焰的荒原,天白地黑,这个世界除了这两种颜色,就是中间不断摇摆变化的灰色火丛,时而卷起泛起如海洋的波浪,时而平息像是微风吹拂下的草原,她就站在这样的世界里面,触目所及黑白灰,没有方向,也没有任何路径可以指引她前进。 林子月握紧双手,又放开,感觉无比迷茫。 前方没有路,但是后方也没有,所以她迈开脚步,缓缓往前。 林子月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在警告轩辕煜,让他不要过于依赖神化的力量,因为她担心他会渐渐失去人性,从而变得与世隔绝,但是下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太困,困到只能合上眼皮,再睁开双眼,自己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像是睡着了似的,突然掉进了一个梦境,但是要怎么醒来? 这里又是哪里? 没有答案,只有那无边无际的灰色火焰轻轻撩过她的发梢,像是在询问她从何而来。 林子月轻轻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虽然没有触感,但又不像是幻境,她的身体都是半透明的,甚至就连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她也从未见过,这款式倒有一些女式西服的味道,硬要说的话,很像是c和v那身监察使的类似制服,但却是奶白色的。 胸前的小口袋上,别着一把类似细剑的别针,林子月能感受到那就是安朵斯之剑,但是却没有办法召唤出来,月杖也不在她掌控中,让她隐隐摸到了些概念,这里可能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某种灵魂空间,是月杖内的空间。 转身环顾,林子月注意到一片异常浓郁的火焰,不像是其他混沌火那样发散,而是近乎凝结在一起,构成了一处鸟巢般的漩涡,那巢被高高托起,一直延伸到半空中。 思虑渐明,林子月不再停留,选了个方向穿过灰色的燎原火焰,走到了一面无形墙壁前方,她试探着伸出手去,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面无形的墙壁,让原本以为会遇到限制的她愣了愣。 观察几秒便下了决定,林子月习惯性得深吸一口气,一头将自己埋进那透明墙壁里,结果她发现自己整个人直接穿了过来,透明隔阂的这一侧,依然是天白地黑的世界,但是这里比刚才那片充斥混沌火的世界还要诡异,之前好歹还有些火星劈啪作响的声音,那些火焰也是具体且凝实的,不像是现在。 这个世界里是漫无边际的雨,雨水落在地面时泛起湖面般的涟漪,但是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这里好像只有跟这雨水一样没有结束的死寂,显得无比空虚,仿佛缺少了某种让它焕发活力的东西,失去了一切生机的来源。 就好像是没有主人的领土。 林子月伸出手的时候,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那雨水仿佛无视她似的,自顾自地从没有云翳的白色天空垂落,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砸在黑色地面上消失不见。 跟之前的灰色火焰又不一样,林子月也试过触碰那些灰色火焰,至少还能感觉到温度,虽然没有想象中那样滚烫的烧灼感,却让她感到充满活力的温暖。 而这些雨水……就像是这个世界一样,死寂一片。 林子月皱起眉头,继续往前挪动脚步,来到了这个地方中心点的位置,看到了一朵云彩,洁白得像是新棉,看上去虽然飘渺但又很柔软的样子,仿佛是一个豆袋沙发,很随意地摆在这里。 不过上面没有人,林子月看着这游戏眼熟的云座位,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掌还是穿了过去。 雨下得很大,似乎永远不会变化,但是没有积水,只有无尽重复的雨幕遮在视线前方。 漫步过这片淋漓而无声的大雨,林子月触碰到另一层透明的隔阂,她不再试探,直接一头钻了进去。 又是一个相似的小空间,但是这一次看到的场景,让林子月下意识提起了警惕。 白色的天空中漂浮着面容枯槁的幽魂与只剩骨架的死亡生物,小到飞禽大到骨龙,甚至穿砸着很多林子月难以形容的东西,但是看那模样都能猜到是某种死灵生物。地面上也有各种只余骨架的怪物,除去人形和类人形,也有各种各样的野兽甚至是林子月从没想象过的奇怪生物,但是它们异常安静地分散开,匍匐在地上,正朝向这个空间最中间的地方。 它们朝拜的地方,是一座用各种奇形怪状头骨堆叠的高塔,仿佛是一座祭坛,最上方也是一座用骨头交叠堆起的王座,王座最上方有一颗人形头骨,并不像是那些死灵生物那样空洞的眼孔中散发着红光,头骨的两只眼睛处空空荡荡的,仿佛这个世界缺少了它应有的主宰,没有能掌控这一切的力量,只能冷冷清清地接受朝拜,而无法自如地“活过来”。 林子月总觉得这世界散发着一种隐隐约约的灵魂力量波动,让她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跟谁类似。 小心地绕过这些死灵生物,林子月本以为自己很可能惹上麻烦,却意外发现自己并不能接触到它们,跟之前的混沌火和无根雨一样,林子月不小心碰到了一处犀牛骨架的脚趾时,发现自己的脚竟然直接穿透过去了。 林子月这才加快脚步,赶紧往对面的空间隔阂奔去,想早点离开这个充满活动“生物”却又一片死寂的世界。 又一次抵达空间隔阂,又一次穿过这层无形的墙壁,这一次林子月再放眼望去,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小世界。 只余天白地黑,再无其他,她行走在空旷的地面上,觉得心里有些虚。 如果说之前那两个死寂的世界是因为有主人但是主人不在,那这里……就是完全没有主人了吧? 林子月往前奔跑起来,一头撞入空间隔阂,穿过那层墙壁,进到了下一个小世界。 她抬头的时候,感到了一阵恍惚。 这里就跟她在艾撒塔大路上不知穿过的多少座森林没有区别! 浓郁的青草铺满了所有黑色的地面,几乎埋没了林子月的小腿,白色的天空被密集的树冠所遮挡,所有的枝叶都尽情舒展着身姿,虬枝盘根的大树上绕着一圈圈青翠的藤蔓,林间垂下的绿意像是窗帘一般,四处都有野花争相绽放,开在任何一处它们能栖身的角落,被那一丛又一丛的灌木簇拥着。 “这……”林子月脑海里瞬间有了猜测划过,她伸出手去,依然没办法触碰那些花草树木,但是却才靠近它们的时候,感受到了亲切的饱满生命力,就像是她平时借由月杖去感受植物时的回馈,而且比现实中的植物要更加有生机。 这个世界不再是无主之地。 是杰克吧?那这里应该是月杖内小世界的模样? 林子月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她身前的树木就摇动起来,像是欢送她似的往两旁退开,就连那些小草都从土里连根拔起,掂着小脚般的根须往边上挪走,甚至有不少灌木丛移开的时候还会用枝叶兜它们一下。 很快,这些植物自动退开一条小路,黑色的地面往森林深处延伸,周边的植物都微微倾斜着,似乎是在对将要走上这条路的人十分感兴趣,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一样。 林子月毫不怀疑,要是它们会说话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现在仅仅是传来草叶和树叶晃动的“沙沙”声,但这里又没风,自然不是风吹的,那就是这些植物也在彼此交流。 受到了邀请,林子月心中大定,顺着这条黑色的小路往前走去。 沿途的植物也渐渐变化,从最外围的普通植物变得复杂起来,出现了很多看上去就很危险的植物,从比林子月还巨大的猪笼草到布满倒刺材质似铁的血色荆棘都有,她甚至看到一株孤零零的柳树,边上的植物都离得老远,那柳树在原地挥动着枝条,像是在发脾气一样。 最后,林子月走到了一片植物稍微稀疏点的地方,看到了一座古怪的“木屋”。那是一棵五米高的大树,直接长成了球形,中间是空的,但上面开着用树叶遮挡的窗户与门扉,门边挂着一串细碎的越桃花,正是杰克城常见的一种小白花,散发淡淡的清香。 有种思乡的温情在里面。 林子月走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有个青年的声音传了出来。 “请进。” 门里更加简陋,除去地上铺了一张宽大的阔叶,天花板上用树藤垂下的六面镜子,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杰克就坐在那叶子中间,抬起头冲林子月笑着,眉目平和得像是春天的暖风,他整个人却又充满蓬勃的生机,虽然样貌没有太大变化,但杰克一头微卷的绿色长发垂在脑后铺开来,有些滑稽,像是顶了一头的空气吊兰。 他盘腿坐着,手中是一副泛着浓郁生命力的面具,整个面具都呈现鲜嫩的绿色,像是用树汁染成的,但是上面却布满黑色的纹路,一圈又一圈,在上面刻出一个绝美女子的脸部轮廓。 “好久不见。”林子月感慨着说道。 杰克冲她点点头:“其实我们一直都会见面。每次你动用月杖,我都能感应到你眼前的世界。” 林子月指着那从上面垂下来的六面黑色镜子:“这些是……” “是的,是无一留给我的……”杰克顿了顿,才继续道:“遗物。手杖的无字使之位。” 他望着林子月,笑容有些苦涩:“我现在,就是无一。” 林子月恍惚了一瞬间,她想起了安朵斯,这样的传承跟那时候何其相似。 无一……也这样消散了? 似乎是猜到林子月在想什么,杰克冲她晃了晃手中的面具:“上一届的无一……在这里。她告诉我,她可以入轮回去了,只要你把她送去冥界就好。” 林子月苦笑着摇摇头:“可是你……” 杰克打断了她:“我很好,真的,你尽管放心。诅咒已经被传承所破,而我获得的东西不只是这一个小世界,而是脱离外面世界的因果……脱离你口中的幻世,脱离那个更大的六界,所以我现在虽然留在月杖里,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随时都可以走的。” 林子月指了指门外:“我看到了那些小花……所以我猜你很想家,为什么你没有离开?” 杰克垂下头,盯着自己手中的面具:“我还拿着它,就不能放下。” 他又抬头看向林子月:“你不也是一样?” 林子月不知怎么回应,心里满是怅然,只好又望向那些镜面,没等她再说话,杰克打了个响指,那些黑暗的镜子上泛起波澜,很快展现出了不同的景象。有之前林子月见过的混沌火原那座托在半空的巢,有那片无边雨景下孤零零的云朵,有那死灵生物朝拜的骷髅王座,也有那空着的黑白世界。 还有两个小空间林子月没有经过,一处遍布狂啸的雷霆,在那天地不断咆哮闪烁的电光中间,却立着一座非常雅致的东方凉亭,另一处小空间也很奇怪,从上往下垂着数不尽的书页,上面的文字不断流动,组成了各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语句,看上去就像是重重帷幔一样,在最中间放着一尊方凳和一张书台。 这两个世界看上去同样也是无主之地,但是却充满了“事物”,而不是单纯空旷一片。 加上站在自己面前的杰克和他的世界,这就是七个小世界。 应该各有七个人才对。 一个念头像是火花在林子月脑海里亮起。 与七宗罪相对应!这是c给自己留下的底牌,与v相抗的真正力量! 林子月激动得望向杰克,还没等她说话,杰克先她一步开口了:“你还差六个人,尽快找到他们。你也看到了,其中五个不是没有主人,而是没有归入到月杖里,所以那些空间虽然有东西,但却失去主人带来的活力,没有生机、没有灵气,总是死气沉沉。另外还有一处空着的地方,你最好尽快找到继承人。” “虽然这里是月杖内部,但是我并不知道怎么进行无字使的传承……”林子月很为难地道。 杰克指了指她:“命运之书或许会指引你,但它不可信。v跟你的关系不行,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了,不是吗?” “z……也不知道洛零那边怎么样了,魔界的事情稳定没。”林子月细细回想着,似乎自从自己这行人抵达东升,就没再听说过魔界裂缝的消息,这么看来洛零那边应该是有了成效,他们成功拖住了那个魔界新魔王? 思维发散得有点远,林子月赶紧将自己的思路转了回来:“你对另外五个人知道什么吗?” 杰克点点头:“之前雨世界有人进来过,就是那个世界的主人。” 林子月回想了下,突然想到众生行间的时候,她曾经将小雨收到过月杖里,而那云朵跟自己坐过的筋斗云不是一模一样!可是……小雨居然是无字使?虽然以前林子月就觉得小雨的态度确实有问题,但是那个一直待在众生行间的孩子居然是无字使?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令林子月难以置信,老板娘知道吗?水滴子知道吗?他们收留小雨的时候是知道了小雨的身份,还是从始至终也不了解小雨背后的内幕? 说实在的,林子月怀疑就连小雨自己都不清楚,因为她对于小雨的存在根本也没有任何感应,无字使似乎是种独立于月杖的存在,但是却又在月杖里面拥有着自己的小世界,他们又算是什么?无字使的传承,c在那《神典》里面都没有提及,他怎么还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啊! 林子月深深叹了口气,看样子从镜花山庄救完人,还得去众生行间问个究竟。她的目光又落向那些镜面,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小世界,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好像有一根又一根的因果之线,将所有的人都串联起来,让c从很久以前策划过的东西浮出水面,他难道一直都为这一天做过准备,不然为什么会有七位无字使这样刻意针对魔界七宗罪的力量,根本就是刻意针对v而计划的。 林子月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按理来说自己现在是灵体,没有痛感才对,这肯定只是心理作用了,不过自己沉睡这么久,恐怕外面的人该担心了。 想到这里,林子月赶紧问杰克:“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杰克望着林子月,笑容越深:“虽然是我趁着那位无字使脱离之后通过共鸣叫你进来的,但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只要你想,其实随时都能离开,不是么?” 林子月自嘲地笑了笑:“我想也是,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 然后林子月闭上眼睛,身形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在杰克眼前。 杰克低下头,轻抚过手中的面具,上面那张女子面容始终挂着欣慰的浅笑,非常安详。 “谁又不是作茧自缚呢?” 杰克的声音落在只余他自己的房间里,周围所有垂挂的镜面重新归于黑暗,仿佛从没倒映出其他的小世界。 窗外的植物仍然繁盛,那话中淡淡的寂寥只存在于在这间树屋里。 第179章 八铭(上) 林子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对上擂台场上对战的两人。她将头抬起来,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一直靠在轩辕煜的肩头,轩辕煜却轻轻拢了拢她的头。 温柔的声音响起:“你要是灵魂不稳,再睡会儿会更好。” “第几场了?” “第三场,下一场就是阵列战,你睡得不算很久,但也半个小时了。输一赢一,汤灵灵上去试了一场所以败下阵来,不过那个小姑娘真的很努力,再也不是那个在山门姐妹面前哭嚎着求公道的小孩子……这把轩辕彦应该也能轻松拿下。之前跟化至山那一场称得上完胜,我们已经甩开其他山门一大截了,只要再一场我们就达到最多跟三个山门交手的限定了所以不用担心,晋级八铭没有问题。” 轩辕煜的讲解絮絮叨叨的,让林子月大大得打了个哈欠,她揉着眼睛望向擂台场间,看到里面轩辕彦正在跟一个锦袍少年打得火热,轩辕彦还是用了凝实身体的办法跟人近战,没有直接展露出他烟雾化的效果,那个少年看上去并不怎么厉害,拿着两把短剑左挡右架,已经落了下风,看他满头大汗似乎已经扛了很久轩辕彦的攻势了。 但是林子月注意到了那少年头上淡蓝色的发带,上面是她很眼熟的水波纹。 “望海观?怎么又是他们……”林子月十分惊讶。 轩辕煜替她理了理刘海:“友谊赛。” “友谊赛?这也太……”林子月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轩辕煜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他们今天是打擂一方,战斗一结束就找过来了,见到你睡觉后就主动提出要进行‘友好切磋’,商娇说让我转达给你她的意思,她个人可不欠歧宗或者孟离什么人情了,孟离跟我商量后都同意了。不过她在望海观的地位可能真的比我们想象中还高,即使是这么任性地决定出战的都是小辈弟子,那个长老和甲掌柜也没说什么,甚至都放弃阻拦她,只是跟我们打个招呼就垂头丧气地走了。” 林子月只觉得心窝都有点暖:“这人真的是……” 轩辕煜嘴角也挑了挑:“傲娇是吧?” “哈哈,你倒是会找词。”林子月忍俊不禁,又将头靠在轩辕煜的肩膀上,再度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指,身体似乎没有刚醒来时那种不协调感了。 “你的情况怎么样?” “嗯……还好。” 轩辕煜点了点她眉心:“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啊。” “月杖里是七个空位,跟七宗罪一样是七人,不觉得这巧合极度有趣么?” “哦?c居然留了这么一手要对付v?他一直在提防v啊。” 林子月点点头:“对了,炎鸦呢?” 轩辕煜指了指另一边更接近裁判席的地方,孟离正等待上场,身边是苏九九,肩头站着炎鸦,他们三个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苏九九似乎察觉到了目光,转过头望向林子月,见她醒了就挥了挥手,顿时炎鸦和孟离都扭头看过来。 林子月也挥了挥手,孟离冲她点点头,倒是炎鸦有些心虚地转走了目光。 不过林子月知道不急于一时,反正待会儿阵列战结束,那货也只能跟着回来这边,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抓住他问个清楚……炎鸦到底什么时候成为无字使的!为什么自己一直不晓得这件事,他却很自如就钻进了月杖啊! “炎鸦也有问题?” “对,他也成为无字使了,但我不知道是无几……” 轩辕煜愣了愣:“你居然没有任何感应?” 林子月点点头,对于这点,她也是异常郁闷,自己的武器自己居然都无法完全参透,甚至伴生这么久了,月杖却像是c这个人一样,只有越挖越多的秘密,仿佛没有界限一样。 或许是自己总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又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 林子月微微皱眉,回想着杰克的话,尤其是那句命运之书不可信的部分,所以他才希望自己去找v,是杰克注意到了什么自己遗漏的地方?跟主系统有关吗?主系统也确实说过类似的事情…… 看到林子月又陷入了沉思,轩辕煜轻轻揽过她的手,将她从神游中惊醒,轩辕煜才说:“你先别再想了,对你这样灵魂归体的状态不好。” 林子月的眉头舒展开来:“阿煜。” “我在。” 林子月却没有再说话,这两个字让她原本又开始作痛的头脑冷静不少,她将思绪放到了明天的潜入计划上,想确保自己没有任何遗漏。 所有的意外因素,在自身实力有保证的情况下,都可以被克服,这是之前孟离和炎鸦用来劝服林子月的观点,但是她仍然觉得有些忧虑。 “明天也没事的。”轩辕煜揉了揉林子月的手。 林子月撇了撇嘴,伸手掐了掐轩辕煜的脸:“我说你是不是拿了剧本啊,为什么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轩辕煜歪着头作思考状:“恋人的直觉?” “你就吹吧你——” 擂台场上的战斗结束了,轩辕彦一个过肩摔,那个少年直觉得身子骨被掂得散了架,半天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道过别后,那个望海观少年走出了擂台场,而孟离带着炎鸦和苏九九走了上去,这场歧宗出战的依旧是四对四。 望海观走上来的却是歧宗的熟人,除了商娇,还有秦时和陆无满,以及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面色冷峻得跟孟离有得一拼,留着络腮胡,腰间挂着几个很古旧的小布包,倒不是东升常见的储物锦囊,但是几个人走进来后,林子月下意识就掠过存在感最强的商娇,目光随着这个有些古怪的男子移动。 男子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林子月听得很仔细,他连第几代都没有报。 “望海观,郭续。”总共就五个字,也不知道男子是不是很少与人交谈,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有些生硬。 轩辕煜也微微蹙眉:“这个人之前似乎从没见过……唔?” 林子月点点头:“你也察觉到了?他更像是某种借身而行的灵魂,是吧?” “这就很有意思了,望海观知道么?”轩辕煜挑起眉头,脸上浮现笑意:“你看到没,虽然望海观这四人带头的好像是商娇,但这个郭续的落脚甚至比商娇还要靠前半步,隐隐有地位更尊崇的感觉在里面。” 林子月顺着他这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望海观自己不可能不注意到,我觉得更像是他们观内某个长辈投影到自己的弟子身上,然后来参加东升大比,这样本人还能继续镇守在望海观内,又不算是让长老出战堕了自家风头。” “能做到这一步的长老地位和道法应该都极高,但是这个长老也没阻拦商娇,反而默许了她给自家丢分安排友谊赛的举动……”轩辕煜笑意更浓了:“是不是觉得那位商娇的老父亲很符合这样的形象?” 被轩辕煜温柔的笑脸感染,林子月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是挺符合的,商娇也给他惯得那么骄纵,这倒是很像这位望海观观主会干的事情。” 但随即她又收敛了冒着傻气的笑容:“看来商娇做这件事……很可能有这位‘前辈’在身后的授意了,难怪她会强调我们之间的人情,看来是在暗示我们她做这件事情另有隐情,不然以她的性格怎么会讲究这个。” 擂台场上的比赛渐趋白热化,但是那个郭续仍然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在其他人陷入险境的时候出手援助一下,大多时候都是作为陆无满的贴身护卫,保护他开启星宿剑阵,辅助商娇首当其冲的强攻,秦时则作为副攻,铁环化成的长剑被他舞得滴水不漏,担任起援护商娇的任务。 阵阵火光爆裂开来,商娇火焰般的翅膀延伸开来,扇飞了炎鸦吐落的火球,也格挡住了孟离落下的剑光,然后商娇一个纵身,手化拳为爪,紧紧扣上了轩辕彦的肩头,学着上一场轩辕彦的姿态,居然来了个极其凶狠的过肩摔。 她主攻的对象居然是轩辕彦,让这个平时吊儿郎当大叔样的家伙异常吃不消,本来他近身战靠得就是烟雾化凝实,结果属性与商娇相冲,本来就被商娇的阳火属性所克制。要不是炎鸦和孟离不断帮轩辕彦挡招,恐怕轩辕彦都要被商娇轰得逼出全身烟雾化了,但是这一记过肩摔下来,轩辕彦知道自己没必要死撑,因为商娇接下来汇聚着火焰的拳头已经快要抡到他脸上了,口中高喊起“我认输”,轩辕彦直接化成一道白光,被裁判直接传送出来了。 轩辕彦充满后怕地揉着脸,不知道是不是被属性克制太厉害,或者是心理阴影的作用,刚才那一记炽热的拳头几乎将他的脸都烤糊了,轩辕彦总觉得自己身上都一股糊味儿,他本来就对火焰有心理阴影,那个辣妹子揍人也是真的疼啊! 看到轩辕彦揉着脸走过来,他的小老弟轩辕煜拍了拍肩膀,拽着他坐到了边上的椅子上:“辛苦辛苦,看你被揍得够惨,让我想起以前的时光了。” 轩辕彦很嘚瑟地昂起头:“哦?什么?想到你哥我当年威风凛凛从那群小混混手里救你一命吗?” 轩辕煜毫不客气地揭露了一段黑历史:“不是,想起你被大姑抓到跟那群混混一起抽烟的时候,虽然不是过肩摔,但是也有这样凄惨的风采。” 轩辕彦的脸垮了下来,委屈地转向林子月想让她帮忙维护下颜面,结果正好看到林子月将目光转开,憋笑憋得腮帮子都在抖。轩辕彦只能在心里暗骂,这个小老弟的嘴现在怎么这么损,到底像谁啊!被炎鸦和孟离带坏了吧! 该死的恶魔! 轩辕彦大概没考虑到,这句话连他自己都骂进去了。 擂台场上的局面一变再变,商娇支撑不住孟离和炎鸦的攻势,这两个人联手的时候远近攻守随时切换,默契得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让林子月暗叹不愧是一对“老朋友”,虽然平时互相损得要死,但是并肩作战的时候大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而且两人明显游刃有余,只是为了不那么快解决战斗,一直在拖延而已。 不过这样的拖延中,陆无满虽然仍然能维持住星宿剑阵,但是秦时却逐渐跟不上商娇的战斗节奏了,产生巨大脱节的瞬间便被炎鸦一个横撞撞飞出去,秦时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灵力也已经支撑不住飞剑的控制了,但是他还想咬牙再坚持会儿。 就在这时耳中传来一个声音,秦时立刻毫不犹豫地高喊认输,也让裁判将自己传了出去,一出擂台场,他脚步踉跄地往旁连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一脱擂台场离激烈的战斗,秦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消耗远比自己感觉到的严重,他的目光落到场中的郭续身上,叹了口气。 秦时受创让商娇也分了一刻的心,结果就这稍微走神的时候,孟离抓住机会,用一波强攻引开商娇的注意力,让商娇回护不及,炎鸦直接欺身接近了陆无满,身边火光骤然爆发。 其中夹杂着一道不引人注目的灰意,陆无满没有察觉,但是郭续却察觉到了那莫名的危机感,一抖腰间的布包,瞬间一个泛着蓝光的水碗打着旋飞了出来,却没有往炎鸦笼罩,而是兜头将那些火焰统统拦截下来。 接着在郭续震惊的目光里,那水碗只是承载了四五秒,就不堪负重地裂了个口子,他赶紧唤动灵力,将这荡着琉璃蓝光的法器收了回来。炎鸦也察觉到不对,居然有人能困住他的混沌火?即使只是这短短几秒,但是也是彻底被困住了,这让他大为警惕,可紧接着对方又放出混沌火保留法器的举动,让炎鸦有些疑惑,拿不准这郭续到底想做什么。 商娇和陆无满同时收到传声,陆无满当即也收回星宿剑阵,高喊认输后被白光传出擂台场,商娇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迎上了郭续严厉的目光,只好嘟囔着嘴,不情不愿地喊了认输,也被传送开擂台场。 郭续转向对面:“让那个小姑娘也下去,我来会会你们两个。” 孟离跟炎鸦同时退后,护在苏九九身前,见郭续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真的在等待苏九九退场,虽说刚才的局面很快就能解决商娇和陆无满,但是郭续这个突然站出来掌控一切的态度,转折得太过莫名其妙。 “可信吗?”孟离低声道。 炎鸦瞥了苏九九一眼:“你来决定吧。” 苏九九点点头:“我的辅助作用对你们两个效果不大,你们两个联手一拼,如果遇到问题了赶紧认输下场就行。我们现在的积分已经奠定进入前十的基础了,输一场也没关系,就当卖对方一个面子……这个人的身份有隐情,就照他说的办吧。” 说完,苏九九也果断高喊认输,然后被传送出了擂台场,场中便只剩下炎鸦和孟离。 对面就是那个高深难测的郭续,见到两人虽然极度警惕神情却毫无畏惧的样子,也是欣赏得点点头。 本来还以为商娇闯了不少祸,跟歧宗这些来头有问题的人牵扯在一起,甲掌柜还特地用加急渠道传书给自己,提醒自己歧宗的事情……现在来看,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 商娇虽然被自己惯坏了点,但是这次离开山门这么远,似乎也遇到了几个不错的年轻人嘛。 第180章 八铭(下) 孟离和炎鸦都不清楚其中隐情,但也感觉出这个望海观的人太过怪异,还好他们不可能知道“郭续”刚刚对他们作出了“不错”这样的评价,不然肯定更加困惑,这人谁啊就用长辈口吻看待我们? 跟你很熟吗? 炎鸦本来就是个毛躁性格,感受到郭续身上的灵力波动节节拔高,顿时只想冲上前去尽快结束战斗,却被孟离用一个眼神示意了下,孟离虽然也是略有热血的人,但是大多数时候他的缜密思维才是他的倚仗,此时情况不对,他反而选择先等郭续稳定好修为境界。 炎鸦虽然“呸”了一声,但还是老老实实落在孟离的肩头,跟他一起望着对面垂着头解开身上多重封印的对手,直到“郭续”的身体不能再承受更多修为了,他才放弃继续展露境界,将自身灵力稳定在一个令炎鸦和孟离都感到压力的地步,望过来的眼神笑意温和,却宽阔似海,让孟离和炎鸦仿佛瞬间站在了无边的大海上。 孟离抬起的长剑上紫焰窜起,炎鸦放出眉心那点混沌火,他们同时对这样高深修为的投射作出反应,将刚才那一刻自己体内怯战的情绪压下去,回过神来都觉得有点恼火。 自己居然因为别人一个境界投射就被唬住了! 两个平时互相往死里损的家伙,都是自尊心很强的,此时越发不能忍。 孟离身后的翅膀也舒展开,炎鸦先一步消失在他肩头,用炮弹般的速度飞了出去,他眉心绽放一朵火花,炎鸦穿梭过去后,他身旁缭绕的红色火焰也统统染上了那抹并不张扬的灰色,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色彩。 但是郭续感受更加深刻,那一瞬间所有的火元素发自内部被引爆,但是这种爆炸却又引而不发,不断交叠重合再一起,才构成了这样全新的可怕灰色火焰,即使是他也必须万分慎重,与之相比,那个青年的紫色火焰虽然属性差了几个档次,但是却有着火毒似的侵蚀特质,沾到就很难处理。 不过那个青年的火焰怎么跟他的剑气路数完全相反? 念头一闪即逝,郭续还是将应付重点放到了炎鸦身上,两张黄符脱手而出,无火自燃,化成了两条红白花色的锦鲤,一大一小,大的那条迎向炎鸦,小的那条飞向孟离。 炎鸦身前突然多了一道一人高的锦鲤虚像,当即在空中轻巧地骤停,翅膀一呼便有树根燃着灰色的黑羽跟弩箭般刺出,在落到锦鲤身上的瞬间陷入迟缓,上面的混沌火却只能缓缓燃烧,并没有起到炸裂和湮灭的应有效果。 同时,孟离也缓步出剑,飞扬的剑锋上吐出道道剑气,因为注意到了那锦鲤的异常,所以孟离多留了个心,没有直接使用紫焰,而是单纯用它来凝缩剑光的威力,但是孟离的剑光落进那锦鲤的身体时,也出现了同样凝滞的停顿,像是被那锦鲤含到腹中一般。 场外,林子月跟轩辕煜同时皱眉,都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后,两人又放缓了脸色,刚才的推测看样子就是真实了。现在这样的对战不像是要一对二,更像是在“考察”炎鸦和孟离的能力,甚至不乏探究的含义,这样困住对方的力量却不急于消灭或者反击,说明这个郭续对自己的力量充满自信。 林子月眉头舒缓开来,但是眼中仍有思索:“看来他的身份差不多能坐实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轩辕煜眉间仍有忧色:“打算针对歧宗做什么?也受到群英集那黑心东西的蛊惑要跟九净门联手对付我们?” 林子月摇摇头:“不用将事情想得那么坏,他目前确实没有流露出敌意,而且特意找上我们切磋友谊赛,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很多心思了。” “你有点太轻信了吧……”轩辕煜并不放心。 刚刚回来的苏九九却赞成林子月的话:“他既然能使用这样的力量,之前却一直不出场,出场了也一直没动用全力,明显是不打算跟我们正面对上。现在他突然想试探炎鸦和孟离的能力,好像还是因为刚才炎鸦先动用了混沌火,引起了他的兴趣。” 轩辕煜听了这说法也能接受,不过还是耸耸肩,表明自己并没那么信任望海观,结果他一扭头,正好撞上有三个人从望海观那边走过来,正是刚刚也被传出来的几人。商娇还冲林子月和轩辕煜挤眉弄眼的,目光促狭,明显是带着调戏两人关系的态度,一点都没有东升山门那种含蓄的风格,惹得苏九九好一阵偷笑。 林子月现在脸皮也没有刚和轩辕煜在一起时那么薄了,毕竟跟炎鸦待久了,什么尴尬或者嘲弄都能免疫的,她大大方方跟商娇打了招呼,两人很自然地聊了起来,对场上的局势交换着看法,不过她们都默契得回避了郭续身份的话题。 擂台场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又接下了数次攻击后,郭续居然主动开口认输,然后就被裁判传送出来,判定是歧宗获得了胜利,让炎鸦和孟离满头雾水。 郭续也没有回到望海观那边,而是往歧宗这边走过来,目光和煦地冲商娇点点头,才转向林子月和轩辕煜。 林子月没有开口,而是躬身先一步见了礼。 郭续见到她这态度,只是眼神闪动,便知道这姑娘已经大致参透了前因后果,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也就以长辈的身份受了这一礼,然后也稍微回礼了下,才开口:“很荣幸能见到你这样特殊的人。” 林子月注意到他的措辞,“你”和“特殊”,说明这位望海观观主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见自己一面?但是特殊又是什么?除去群英集那个玩家的魏宗主,他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因果之力? 郭续却刻意不提及自己的身份,但也没多加掩饰得继续道:“我本以为商娇闯了祸冲撞了各位会给望海观惹上不小的麻烦,但是现在看来,她是因祸得福才对。林同道,对吧?” “是的。”林子月应了声,有种怪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正站在中学的班主任身前一样。 郭续听到她有点恭敬地应声,对于林子月这样充满礼数又添了些好感,想想商娇给自己宠得那么蛮横,他不禁在心里暗叹,对林子月道:“歧宗确实很特殊,但是你更加特殊,我是在见到你的时候确认的。很高兴商娇能遇见你们,但是马上我们就要离开了。” 轩辕煜微微蹙眉,总觉得这话有些言外之意,这个观主绝对知道什么,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些大山门针对歧宗的设计,他说马上要离开,就表明他不打算等八铭的结果,望海观就要直接退出东升大比了?他们居然连后面的观战都不打算看,就要直接抽身离开,那说明这个动作绝对不小,还是说跟之后这些大山门在荣誉大典上面要进行的“魔物祭祀”有关? 接着还没等林子月回话,她耳边就响起了郭续的声音,是郭续用传音直接转达给她的:“警惕正邪,你的能量存在即诱惑本身。” 然后郭续冲林子月颔首,接着就带着其他人走了,跟望海观其他的弟子和管事或长老会合后,他们居然直接就往整片擂台区出口的方向走去,商娇频频回头,向着林子月轩辕煜挥着手,冲刚刚走回歧宗这边的孟离与炎鸦比了个中指,挑衅得那两人直跳脚,恨不得把商娇拖回擂台场再打上几场,给这人多点教训。 林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出触须碰了碰林子月的脸,让林子月变得凝重的神情立刻缓和下来,她拍了拍这个敏感的小曼陀罗,但是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位望海观观主的话。 我的能量存在即诱惑……是指因果之线对于他人的影响吧? 望海观走了,在跟镜花山庄的人交谈几句后,便有管事引领他们离开了擂台区,彻底退出这场东升大比,惊掉了观众席上一地眼珠,许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而那些还在十四相排名内的山门们,一方面是暗自庆幸,一方面却又决定吩咐人手下去,好好打探下望海观究竟什么情况,为何在跟歧宗对战后会做出这样的莫名其妙的决定。 只留下来歧宗还站在擂台场边,几人一时无话。 轩辕煜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望海观似乎自有打算,不想跟东升这些山门掺和到一起。” 林子月也点点头,但是并没说出他传音的事情,:“相比于从东升大比分杯羹,这位观主似乎更想明哲保身。” 孟离这才想通了:“你说那个态度怪怪的家伙是……” 轩辕煜用眼神让他打住:“人家明显不打算公开身份,大概是来看女儿的。” 轩辕彦懒洋洋地道:“谁知道是来看女儿还是……看女婿,他可一脸觉得你很不错的样子哦,小孟离。” 孟离伸手比了个中指:“醒醒,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单身成疾,你刚才被痛打得一定不够痛。” 轩辕彦回了一个中指,不说话了,倒是轩辕煜指着望海观离开的出口位置:“他们就这样放弃东升大比,来年不会损失很多?这态度是给我们看的还是给其他山门看的?” “应该是其他山门,不然他们不必跟我们打过才离开,我觉得他也有想要提醒我们的意思。”苏九九道。 轩辕彦摇着头,手里习惯性得捻了一根烟:“至于想提醒我们什么,我就很难推测了,是跟之后那个祭祀有关?还是跟东升大比之后的事情有关?” “或许都有关。”孟离沉着脸瞪了轩辕彦一眼:“我们得抓紧了。” 最后那句是冲着林子月说得,她轻轻点头:“明天就是时候,但是必须万事小心。” 在这之后,始终没有山门来挑战歧宗这一处擂台,所以这群人也乐得清闲,但是也没有去观众席上观看其他山门的念头,因为他们现在的位置看投影更加清晰,没必要跑那么远。镜花山庄倒是吩咐几个小弟子送来些果盘和茶水,将东道主的架势作得备足,看上去周道又体贴,可是让林子月隐隐觉得不太自在。 “镜花山庄为什么不参与东升大比呢?” “因为他们要负责最后的裁判?”苏九九提出了个可能的答案。 孟离挑了挑眉:“也不完全是这个理由。镜花山庄本来是个封闭的山门,他们不求名利自然不需要东升大比的名次,但是在东升大陆,别人说东升甲尊乙尊多厉害没问题,但是在山门间,只有镜花山庄是历史最悠久的一个山门,别的山门根本没法跟它比。一个没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地方,自然没人知道它到底隐藏着多古老的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林子月下意识看了布鲁一眼,不过布鲁毫无反应,只捧着杯茶润喉,没有回望她。 一直等到下午的时候,歧宗转化为攻擂山门,才终于有了自由的选择权。 上午统计的各大山门比分已经出来了,歧宗排名在第五,两场阵列战的胜利和仅有的一场单人对战失利,让歧宗的比分可称得上是仅仅低于上一届的四个前三山门和一个九净门。 然后林子月带着歧宗一群人,就冲着目前分数最低的那个山门的擂台走去了,看到他们确实往这个擂台走过来的时候,那个中等山门的长老脸色白得像是见鬼了一样,让歧宗几人颇为郁闷,我们有那么吓人吗? 这个山门的长老白着脸跟林子月打完招呼,立刻去安排弟子参战,接下来林子月上场的时候,对面那个小弟子看上去比长老还悠哉,在原地晃荡着,但是却连名字都忘了报,林子月一站稳他就拔剑攻了过来,让林子月哭笑不得。 在林子月顺利拿下一局后,接下来出战的苏九九也是顺利拿下另一局,就连第三场出战的汤灵灵都拿下了一个对手,虽然对面的弟子比她年纪还要小,但还是把汤灵灵高兴坏了,一跑下擂台就抱住林子月和苏九九尖叫起来。 阵列战也没有多大的意外,对面几乎是几个交手下,压力太大就直接认输了,他们自认绝对打不过这个诡异的歧宗,所以也没有多作纠缠的心思,反正本来积分就是十四相垫底的。让那个山门长老松了一口气的是,还好歧宗有分寸没有下重手,不然这些山门的下一代哪个受了重伤,他都不好回去跟宗主交代啊!十四就十四吧,好歹也是十四相,本来就没指望进八铭,有这成绩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似乎有好几个中等山门今年都没有来?不然自家山门早就在二十五对战就该被刷出去了,怎么会留到现在。 裁判宣布了结果,歧宗的挑战次数也算是达到了上限,既然不打算在擂台区多作停留,林子月一行人便被镜花山庄的几个弟子迎到了门口,询问他们是要留宿在镜花山庄还是回到城里,他们可以帮忙准备马车。 林子月跟轩辕煜对望一下,压下了自己眼中的喜色,只是淡淡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就留宿在镜花山庄吧。难得来一趟,我们还打算在这里多感受下呢。” 小弟子恭敬地应了声,便引着一行人往镜花山庄深处走去。 第181章 计划提前 镜花山庄,二庄主洞府。 听了下面几个晚辈的禀报,镜花山庄的二庄主只是点点头,就将这几个后生都赶了出去。 现在正是晌午,窗外一派鸟语花香,就像是风景画一般,不远处便是云雾缭绕的华山,分外素净。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坐在那红木茶桌边上,除去镜花山庄的二庄主,还有一个白眉短须的老者,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自己掌中的折扇,最后一个人是九净门那个个性跋扈的代巡使,但他现在哪还有骄横的样子,老老实实坐得端正,大气都不敢喘,目光偶尔飞快从老者脸上掠过,然后又垂下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不论他再怎么掩饰眼底的畏惧,额头珠子般成串的冷汗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二庄主的眼神忽然动了动,收到了分派下去那位巡查长老的传信,确认消息后,才望向那个白眉老者:“大庄主,同样提前离开的还有另外三家,不过他们都不是十四相,所以没像望海观这样不留余地,只是在看到望海观退场不久也离开了观众席。像是闻山水阁和罄竹楼那样根本没来的,也有大概十多家山门。” 大庄主眉间抖了一下:“何去何从,由他们去,此乃道不同。” 却不知道为什么,他隐去了后半句的“不相为谋”,这让原本就过度紧张的九净门代巡使越发不安,只觉得如坐针毡。 二庄主看着这代巡使的样子,不禁在心底暗自摇了摇头,开口安抚道:“丁巡使,镜花山庄这么多年的名声了,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杀人灭口……你们九净门之前裁判有失公正、甚至你想作弊没成被抓是一回事儿,但是现在歧宗来头跟魔界很可能有关,是另一回事儿,我们分得清轻重。” “当然当然,各位都是东升大陆修道界的前辈,哈哈哈……”丁巡使连连点头,但是手指却不经意得颤抖起来,他不得不使劲用手掌贴近茶杯才让自己别露怵,要不是没有修过任何武力或者灵力,本身身体素质也不行,恐怕他早就把杯子握碎了。 大庄主温和的眼里闪过一抹极淡的冷光:“除魔务尽,但不应牵连无辜人者。若是他们没有来,那也罢了。若是他们来了……必须还东升大陆一个清静!” 二庄主颔首:“谨遵大庄主教诲,我会密切监督门下弟子,督促他们加强巡逻的。华山锁那边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若是囚牢有异变,阵法自然会立刻启动,轮值的弟子会立刻通知我,到时候就是我们瓮中捉鳖的时机,大庄主尽管放心交给我。” 大庄主点点头,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冷意不是来自他身上,他仍然是那样亲和而又仙风道骨得眯眼微笑:“不过这些人,都是些不错的研究素材,要是他们知悔改,我们就留他们在镜花山庄内休养好了再说,可不能错杀了好人,听你的情报,我看那为首的那对鸳鸯男女都颇有潜质,能不杀生便不杀生,但是那些魔种必须清除。这方面,你再跟九净门多聊聊,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说罢,大庄主佝偻着背缓缓走出了石屋,丁巡使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敢抬起袖子擦拭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这样一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魔头居然还说什么“不杀生”?当年因为利益纠纷,他几乎屠尽京城周边的五个山门,如今这么仙风道骨的样子,谁知道他底下蕴藏着什么样的可怕念头? 丁巡使是真的害怕自己一个动作或者眼神不对,就要被这位老前辈直接斩掉头颅,他可没有赴死的勇气,要是早知道这些事情会惊动这位,还偏偏他今天出来,自己打死都不亲自过来跟镜花山庄交涉! 二庄主见他这样,忍不住打趣道:“丁巡使,大庄主并不吃人。” 丁巡使连连摇头:“不不,东升那些凡人当然没听过他的大名,但是我自然听过,他跟我重重祖父可是同一辈的老人了,但我没想到居然会有跟他面对面交流的一天……那可是‘斩圣’前辈啊!当年在京城变里面一口气斩落几十位圣级修为的大修士,据说他嗜血如……唔!抱歉!万分抱歉!晚辈失言了!” 情绪激动之下,丁巡使一口气把心里怕的东西全讲了出来,结果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面前还坐着镜花山庄的二庄主,他立刻又吓得快丢了魂一样。 镜花山庄二庄主这次是直接摇起头来,九净门这一届的代巡使真是……果然应了传闻中那句“烂泥扶不上墙”,难怪丁门主一直不肯带他见一见自己这帮老相识,换了二庄主有这么一个血缘晚辈,恐怕也会能藏多深藏多深。 “没事,这点小事我没打算禀报他老人家,师父忙于修道。” 大庄主不在,二庄主在别人身前就直呼他为自己师父了,知道师父好面子更喜欢庄主的称呼,所以在他本人面前,二庄主从来都恭恭敬敬称呼他“大庄主”的。 二庄主又接着道:“不过还希望你转达给你祖父,让他尽快决定好后续事宜,那个群英集还不配让我们放进眼里,能趁早解决剔除他们,也未尝不可。省得到时候解决了歧宗的事情,他们又出来惹麻烦,坏了我们这些东升老牌山门的名声。” 丁巡使连声应是,小心翼翼地道:“叔爷,是否还需要其他措施?还有别的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吗?” 二庄主想了想,才说:“他们最早落脚的第一个院子看好,还有第二个刻意清场的院子,都盯紧了,一旦发现有人回去活动的迹象,就算是陌生人进门,都立刻传达给我。虽然我们是中途加进来的,但你们九净门准备了这么久,万一真的让他们跑了就太扫兴了。” “好,我知道了,我喊他们多加人手去看好那两个院子。” “我记得还有另外几处,你也派人手下去留心,要是你们的探子不够多,就喊小侯去安排,我们镜花山庄分几个人帮衬。” “好的,劳叔爷费心了,那我立刻去安排。” 二庄主点点头,挥退了丁巡使,望着桌上三个茶杯发了会儿呆,下意识倒出自己杯中的茶水,晃荡片刻后,双指在杯中的碎茶叶渣上面一点。 茶渣乱而不散,呈重重乌云掩阳之象。 “居然不得卜命,前途难测?这计划难道还会有变数?这歧宗还真是……” 二庄主苦笑一声,倒有些拿不准这次帮助那位老兄弟,会不会反而让镜花山庄蒙受损失了。 下午的阳光从木窗外落进来,照在杯中的阴影里,随着余茶微微荡漾。 二庄主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冲走了他道心上的一丝尘埃,他的眼神中却仿佛漫起重重云翳。 杯角无声地落在茶桌上,二庄主的自言自语在屋中飘起。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有什么变数。” 另一面,歧宗众人分到了一处宽阔整洁的院落,设计大方简洁,却有许多精致的花草装点在细节处。据那引路的弟子说,这是镜花山庄长老级的配置,每个八铭的山门都有一套可以在镜花山庄落脚,此时只是提前让歧宗使用而已,毕竟他们的成绩,肯定能稳稳留在八铭中了。 等这个弟子离开,林子月立刻将所有人都喊到了院落房间中最大的厅堂里,然后宣布了她的计划。歧宗所有人都聚在厅里,脸色都是异常凝重,唯独轩辕煜神态比较缓和,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 苏九九焦虑地开口,率先打破了这份压在大家胸口的沉寂:“小月,你认真的吗?” “是的,我们不等了,今夜就执行救援计划。”林子月手里是摊开的地图,上面那个就在他们隔壁的红点虽然还在,但是光芒越来越微弱了,像是被人擦拭过一样。 孟离没有说话,给轩辕彦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别插嘴,转头看向轩辕煜:“影子,看你神情似乎早知道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轩辕煜眼神微动:“我赞成。” “你赞——可是这么大的计划突然改变,会不会太冒险了!”苏九九依旧觉得很不舒服,有种直觉上的不安。 “我们不能再等了,望海观的离开就是一个信号。” 孟离也走到桌边,看向林子月手中的地图:“其实当时也有其他几个山门离开,炎鸦先注意到的,都是几个在东升名气不小的大山门。” 轩辕煜的神情更加笃定了什么似的:“看来把潜入计划提前很有必要了,就今夜吧,人员变更,除了布鲁和汤灵灵,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等着跟林子月一起去。我送完她俩出城上路就回来。” “林姐姐,我……”汤灵灵还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出口,她就自己咬住了嘴唇,把后面的念头憋了回去。 布鲁往前站了半步,将自己立于众人前面:“让苏姑娘护送汤灵灵吧,我跟你们去。” 最后那句“我跟你们去”倒是之前汤灵灵想说的话,结果被布鲁抢着说了出来,让汤灵灵尴尬得小脸通红,虽然不甘心,但她却明白自己实力太差,跟其他人没办法比,去了也会拖累林子月,所以只能把这句话憋在心底。 孟离很诧异:“你?你确定你比汤灵灵还靠谱?” 轩辕煜也是挑眉,神情自然而然显得傲气:“你该知道,我信不过你,一直都是,现在也依然信不过,我不放心你跟着我们行动。” 布鲁却直接望向林子月,脸色难得严峻,一改平时和颜悦色的样子:“你应该知道只有我跟你去,才能发挥我的最大价值吧?不用担心我的实力,我自有解决方法。” 然后布鲁又把头转向轩辕煜:“你信不过我,我更加信不过你,如果有天她陷入险境,感情会成为林大人最大的阻碍,尤其是……” 林子月不希望看到因为这种事情发生争执,只好打断了他:“好了布鲁,我们带你去,人员安排就这样吧。阿煜,别再多想了,我们的计划本来就是冒险,本来就没有事事周全的可能。” 林子月拍了拍轩辕煜的肩膀:“你先把汤灵灵和苏九九送出京城,布鲁,让博缇丝跟着九九她们。” 布鲁闻言,便从手腕上摘下了博缇丝化成的手环,博缇丝一声未吭,任由苏九九把自己放到了手上,老实地缠在她手腕间。轩辕煜虽然脸上还是别扭,但是却伸手召唤出了空间通道,冲苏九九和汤灵灵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林子月又拍了拍他:“你们路上也小心,不要经过我们之前登记过的那几座院子,要是能遇到望海观的人,想必他们不介意队伍里多两个人搭乘顺风车。” 轩辕煜顿了顿:“难道你早就打算这么办?” 林子月笑了起来,她的轻松感染着其他人:“当然不是,见过之后我才觉得他可信的。” 虽然说不上百分百可以依赖,但仅仅是带两个人出城,肯定比轩辕煜自己更加方便,不容易引起怀疑,毕竟苏九九和汤灵灵可没有百分百隐身的能力,不像轩辕煜直接神化后,可以屏蔽任何探测和禁锢,完全跳出六界或五行。 林子月未了又补了一句:“对了阿煜,你送完她俩不用急着回来,跟着她俩确保安全了再返回,以你的传送能力应该没有问题。我们要等到凌晨两点才开始行动,时间倒是挺充裕的,你午夜整点赶回来足够。” 苏九九给了林子月一个紧紧的拥抱,低声在她耳边道:“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你需要,尽管让我赶过来。” 林子月拍着苏九九的后背:“放心,博缇丝能感应到我的,我这次不会再弄丢你了。” 汤灵灵也扑上来给了林子月一个拥抱,眼眶红通通的:“林姐姐,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们一定别被那些坏人欺负了!狠狠地揍他们!” 孟离跟炎鸦互望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更像反派一方好像就是自己这群人才对,汤灵灵这话有点混淆黑白了啊。 林子月也拍着汤灵灵的后背,笑个不停,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目送轩辕煜带着两个女孩子离开了。 然后她转过身,神情变得比刚才严肃了数倍:“阿煜既然送走了她俩,现在说正经事,老烟。” “嗯?啊?叫我干嘛?”轩辕彦突然被点名,这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林子月不满地瞪着他:“接下来说的话,我希望你不要私下转达给阿煜。” 轩辕彦撇撇嘴:“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听不到?在我的印象里,小老弟可是那种会在自己家装监控和摄像头以确保事事有底的人。” 一片难言的沉默。 尴尬片刻后,轩辕彦只好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我不告诉他,但是他要是自己知道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吧?” 林子月叹了口气:“嗯,我自然会想办法说服他,但不是跟你们这样直接说……计划确实要提前到今晚,但是我需要你们的额外配合。炎鸦、一剑、布鲁还有老烟,你们四个留在外面,远远坠在我们后方,一旦出现阵法立刻从外面进行攻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样我要突破的防御能松懈很多。” 孟离的眼光渐冷:“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布阵将你困住?” “嗯,由我当饵,阿煜也跟你们一起,在外面协助我,一旦我发出信号给炎鸦,就让他立刻开启空间通道来找我。” 轩辕彦拍了拍脑门,难怪林子月说要他别告诉轩辕煜,她要自己去当饵,小老弟怎么可能同意! 孟离摇摇头:“你这样冒险是不是不太靠谱,要不我跟你去?” “不行,你要负责攻坚手的位置……炎鸦和你加起来的默契,足以在结界外面拖住大多数人。” 炎鸦不耐烦地扇了扇翅膀:“你的语气为什么就这么笃定他们有结界?” 林子月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既然该说的都说了,就先这样吧。你们早点休息,等阿煜回来到了凌晨一点我会提前去喊你们准备好,有什么别的事情,到时候再告诉我吧。” 这话就是颇有“解散”的语气了,孟离跟轩辕彦倒是无所谓,炎鸦和布鲁却都似有所感,深深得看了林子月一眼后,也都离开了厅堂。 林子月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头疼,自己果然不太适合这种场合,不过至少事情有了个规划。 “真是多谢你的情报。”她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说道。 一个有些机械化的冰冷女声在林子月耳中响起:“这是命运之书的意思。” 两个人都很默契得没提起那个双方私底下的协议,林子月倒是真切感到十分有趣,命运之书说不定真的知道幻世主系统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造成主系统有这样直白的表达方式。 “我知道,所以……”林子月将后半句话留在了自己脑袋里。 这就更有意思了。 第182章 潜入 当轩辕煜确保了苏九九与汤灵灵的安全,如约在午夜十二点返回的时候,他发现林子月一个人坐在厅堂里,眼神深邃,跟平时的温和不太一样。 就像是挂在九天之外的月亮,被云翳遮挡,似乎随时要隐去,等云雾散开,就彻底消失不见。 这让轩辕煜不禁感到心底涌现出不安。 “怎么样?”林子月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却感觉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即使不猜她也知道这样凭空多出来的会是谁。 轩辕煜叹了口气:“唉,确实如你所料,望海观那个观主看到我丝毫不意外,不过话里倒是说了不少对你的赞赏,然后他主动提出跟我用道心定下契约,宣誓绝对不会透露消息,也绝对不会囚禁或者伤害苏九九或者汤灵灵。苏九九很感动,所以也答应下来,给他们尽可能提供狐族不算隐秘的那些资料,她倒是跟之前擂台战那个阵修聊得挺投机的。” 林子月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也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有望海观挡在前面,至少她们的安全有保障了。” “你怎么一个人留在这里,没跟他们继续探讨下计划?到时候我们不用再分头行动,可以一起……” 林子月飞快得将轩辕煜后面的话堵了回去:“不,我们还是分头行动的,我一个人,你跟他们一起。” 轩辕煜怔了怔,闭口不言,默默等着林子月的解释,但是他的双手却缓缓握成了拳头,将他心中的不安展露无遗。 “命运之书和主系统给我提供了情报,镜花山庄跟九净门联手设下了埋伏,正等着我们去救人。” 轩辕煜当即就注意到了这问题里的关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救人的?” “镜花山庄这边也不确定真相,一直都是猜测,但是望海观那些山门的离开让镜花山庄产生了危机感,尤其我们身为来路不明的歧宗,队伍里还有几个很容易引起怀疑的人。但是本来那边就严密监管,所以只是加多了许多控制结界,到时候不管出现什么事情都直接开启结界法阵,把所有生物都困在里面,防止……那位贝拉小姐有异动。” 轩辕煜点点头:“所以你就想把自己丢出去当诱饵?” “我怕你不同意。” “我……”轩辕煜长长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道:“倒是想不同意,但是我不同意你就会取消这个计划吗?” 林子月走到他跟前,轻轻抓住了轩辕煜的手:“谢谢。” 轩辕煜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先说好,不要冒险!一旦有异动立刻、立刻通知我们!如果我在外面感受到了异常,我就直接进去找你,不论你找没找到我们要援救出来的贝拉,你听到没!” 林子月觉得心头越暖,伸手抱住了他,感受到轩辕煜身体因为紧张和恼火而绷紧,她轻声道:“我当然知道,一切以保全我自己的性命为最优先,其次才是援救贝拉,可以吧?” 轩辕煜闭上眼睛,将手放在林子月背后,环绕着她:“我也知道……你就是说说而已,真的到了紧要关头,你还不是……” 他的话就此打住,剩下的就没必要讲开了。 这两个人谁还不知道谁呢? 轩辕煜在心里叹气,手上却将林子月搂得更紧了些,生怕一个恍神她就会消失在自己怀里,林子月默默感受着轩辕煜身上的温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却无话可以安慰。 窗户突然被打开了,炎鸦飞了进来,刚想问问林子月是不是提前叫醒别人再商量商量,就看到了那对拥在一起的男女。 然后他就蹲在窗沿饶有兴趣地看着,也不打算走,也不打算开口出声,就蹲在那儿,黑色的眼珠子眨都不眨,望着林子月和轩辕煜。 轩辕煜右手从林子月后背上抬起,微微一弹。 一道悄无声息的空间乱流飞速卷过,由于力量被实化,像是根鞭子一样抽飞了蹲在窗口看戏的炎鸦,并顺便拉紧窗户带上了闩锁。 屋外传来炎鸦骂骂咧咧的声音,惹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数分钟后,早早休息的布鲁和静坐冥想的轩辕彦和孟离都起来了,因为炎鸦的骂声实在是太惊天动地了,本来就没有睡死的他们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忍受不下去这样的噪音,只好出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看到是轩辕煜回来了,几人又坐在厅堂里最后回顾了一下待会儿的救援计划,不过炎鸦口中臭骂的“一对狗男女”都被其他人下意识忽略,前因后果他们差不多都从炎鸦的抱怨中听明白了。 别人秀恩爱你自己非要围观,完了自己被扇到了窗户外面,还能赖谁。 凌晨两点,黑暗就是舞台的帷幕。 白天看着清秀喜人的山包,此时寂静得像是一座座坟墓,枝头的飞虫都不再扇动翅膀,几只老鼠飞快地钻进灌木,将阴影盖在身上以祈求平安。林中鸟雀不是在巢中失眠,就是在郁郁葱葱的树梢遮掩下让树影缝上了自己的喉咙,沉寂是它们所剩不多的安全感。 黑暗里有一双双眼睛,不安地等待着,或许是在等候今夜的演出,又或许是在等待天边亮起那一刻的安详。 夜空里没有光源,今夜的月亮和星海都被笼罩在重重浓云后面,让人担忧是不是有一场将落未落的大雨。 华山脚下,三个女弟子提着橙红色的灯笼,脚步匆匆地穿过这条羊肠小道。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道袍少女,眼波灵动,怀里抱着拂尘,毫不畏惧地往前迈着脚步,脸色有些不耐烦,她身边另一个青衣娃娃脸的少女提着灯笼,紧紧地贴在道袍少女身边,恨不得趴在她身上,眼中有泪光在打转。道袍少女另一侧的女孩子绑着包子头,秀气的瓜子脸上也是一片惨白,虽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些,但是手上却死死拽着道袍少女的袖口,脚尖绷得特别紧,似乎随时准备逃跑一样。 “我说你俩别贴得这么近啊,都走不了路啦。” 道袍少女一开口说话,吓得另外两个女孩都蹦了起来,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深更半夜,古山老林,偏远小路,怎么看都是种聊斋的氛围,今夜的气氛又这么诡异,连虫鸣夜枭的声音都没有,让本来就胆小的青衣少女觉得都快窒息了。 那个包子头少女还好一些,但是一开口,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碎、碎星霜你你……你没事来、来后山……到底要干嘛……都这个点了……” 青衣少女要不是得提着灯,恐怕早就直接把脸埋在碎星霜臂弯里了,似乎是觉得说话能驱散黑暗里的威胁,她也抖着嘴皮子开口道:“这这、这么晚了……要是被我妈抓到……我、我又得一一、一周不能上线了……” 三个玩家其实现实中原本并不认识,只是都偶然进入了镜花山庄,从新手开始就在华山一起活动,习惯了到哪都一起聚一聚,现实中也就见过面,彼此还感叹过居然能在游戏里遇到这样投缘的朋友,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三个少女都还是高中生,虽然碎星霜年龄小几个月,却是三人里最果断爽快的,性格比较大方,所以也一直都算是这小队伍里的主心骨,另外两个女孩子基本就在后面跟着她乱跑。 虽然三人在镜花山庄里也没少惹祸,但感情一直很好,平时一起下本一起闲侃一起逛京城,早就是网上闺蜜网下异地亲友了。 只见为首的那个道袍少女碎星霜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大有什么东西来就揍什么的拼命架势:“你俩至于吗?都说了我要自己来寻宝,是你俩非得跟上的诶!” 包子头少女因为臊得脸上由白变红,声音大了些:“但是那可是宝藏!这样的特殊任务真找到道具的话,可就是绑定的了!傻子才不跟你一起来!” 碎星霜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道:“嘘——布扶桑你来都来了就别怂呀!怕什么,咱们死了就在自己的洞府复活了嘛。好了凉夏,你别拽了,真的胳膊都动弹不了了……” 被喊作凉夏的青衣少女却死活不肯松开:“万、万一……突然冒出来个怪物……打、打不过我不怕,但是万一他长得跟生物室那个人、人体模型一样……” 就在这时,包子头的布扶桑惊叫一声,吓得凉夏也跟着尖叫起来,夹在中间的碎星霜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她强忍着才没有跟这两人一样尖叫出声。 “有——有什么东西!”布扶桑拼命往碎星霜这边挤着:“什么东西碰了我——” 凉夏直接哭了出来,抱着碎星霜的胳膊边哭边惨叫:“救、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呀!——” 碎星霜感觉自己的神经绷断了,一声极其震撼的怒吼响起:“你俩都给老娘闭嘴!——” 山谷的小道上终于清净了。 没有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这让碎星霜从之前边走边查看任务说明的走神中反应过来,意识到了周身环境的不正常。 不对,这里真的没有任何虫鸣和野兽走动的声音,按理来说三个人这么吵闹应该会惊动这些动物啊?怎么今天晚上华山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到这里,碎星霜背后的寒毛也渐渐立了起来:“刚、刚才碰你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布扶桑才从碎星霜那声怒吼里面回过神来,又开始拼命往她边上挤,不断回头乱看:“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好像是什么毛茸茸的……” 碎星霜将凉夏推到了布扶桑怀里,让这两人互相抱着在一边瑟瑟发抖去,碎星霜自己倒是一手拿着拂尘,另一手一伸,就从边上掰下来一截长树枝,小心地挑开那片茂盛到足以淹人脚面的草丛。 “凉夏,灯笼提高点,手别抖了,这样更看不清。”碎星霜小声地说着。 凉夏惨兮兮地应了一声,努力将胳膊抬高了点,但是还是害怕得手抖个不停。这个灯笼就是她的伴生武器,虽然没有什么物理伤害,但是法术伤害还不错,而且非常善于照映出幻象或者隐藏的道具之类的,所以之前一直都由凉夏来提灯笼,就是因为她这个伴生武器比较方便。 要知道,之前发现有类似“宝藏”线索的时候,也是凉夏提着灯笼陪碎星霜走夜路发现的,所以碎星霜就认准了这个灯笼的妙用,让凉夏一路负责照明。 树枝拨开草丛,碎星霜瞥到里面一抹黑色,她打着胆子用树枝把那东西扒拉了出来。 就是一根巴掌长的黑色羽毛。 碎星霜气呼呼地冲布扶桑吐了吐舌头:“你看你,就一根毛而已就把你吓成那样!” 碎星霜话音还没落,布扶桑和凉夏突然紧紧抱在一起抖得更厉害了,两人颤得跟被电了一样,脸色惨白地望着碎星霜背后,然后同时发出了急促而恐惧的尖叫—— 接着她俩就在白光中被切断了链接,直接重置角色被主系统踢掉线了,原因是惊吓过度心律不齐,出于健康原因考虑将两人游戏账号锁定,让她们下去冷静一下。 碎星霜的胆子是真的大,虽然周围的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但她丝毫不畏惧地甩起佛尘就往身后挥去,虽然挥了个空,但她紧接着手中就多了一道黄符,甩手就是一阵爆炸火光,在轰击到一片树干的同时也照亮了碎星霜身后的景象。 一个面目冷峻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跟夜色同样漆黑的短打简装,那张死人脸在火光之下显得格外阴森,往树边一戳,他像是个怨灵一样可怕,正冷冷地盯着碎星霜。 但是碎星霜既然敢凌晨两点在黑暗的山林里面寻宝,自然不会怕这种“小场面”,她骨子里那莽到极点的性格冒了出来,碎星霜张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赫然是把面前这个冰山男当成有任务线索的npc了。 孟离听到这个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回什么,不过既然是玩家,那对镜花山庄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归属感,可以利用一下吧…… 还没等他回应,他背后更黑暗的地方有人发出一声轻“咦”。 林子月钻出灌木丛,上下打量着碎星霜,这个玩家她是真的眼熟,以前绝对在游戏里见过,可是她是东升的…… 等等,华山?华山雪峰! “你是妖界我们一起被关笼子里那个……碎星霜吗?” 碎星霜原本看到有其他人还在,都开始感到心慌了,结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居然喊出了她的游戏名? 林子月拼命回想,让脑海中的回忆更清晰了些:“对,你真名我记得当时也说了,是叫……夏茶对吧!” 碎星霜顿时愣了:“啊!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奇葩副本里的那位林中月影!就是有个100级怪人npc的那个副本!我见过你的!” 孟离咂了咂舌,看来用不着他绞尽脑汁编造什么隐藏任务把这道袍少女糊弄走了。树上暗藏着的轩辕煜也稍微放松了神经,狠狠地瞪了一眼刚才不小心掉羽毛下去的炎鸦,不过他仍然惊讶于林子月会认识这个玩家。他们本来聚过来是想将这几人“清场”的,因为这三个少女离华山那个洞口的位置太近了,孟离担心被她们打扰到所以想把她们打晕弄走,但没人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轩辕彦正跟轩辕煜一样趴在同一棵树杈上,看着林子月跟那少女相认,不禁摇了摇头,跟小老弟说:“什么人啊这是……我都要怀疑这世上有没有林子月不认识人的地方了。” 第183章 请君入瓮 碎星霜一开始见到林子月的时候,还有些见到老朋友般的兴奋,但是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间跟地点,她带着这个“冷面鬼”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在这里野营的吧? 所以碎星霜在跟林子月寒暄两句后,直率地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你之前我记得是什么云归城的?我之前去查了,是座艾撒塔的主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东升离你那边可好远的,你是加入哪个亲友的山门了么?” “不,我们是漂洋过海来看你!”林子月狡黠地冲碎星霜眨眨眼:“事实上,我们有一个针对华山内部大秘密的计划,我接到了任务,要去救援一个人,所以千里万里赶来了这边,趁着东升大比潜入进来了。” “东升大……哇!日期不是下周嘛!?我都忘光了!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活动!”碎星霜忽然惊叫起来,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脸颊。 林子月拍了拍她的头:“你赶紧走,不然到时候被我们牵扯到了,你镜花山庄的声望肯定会变仇恨的。” 碎星霜的眼睛渐渐冒出金光:“这么危险的任务,奖励应该——” 林子月好笑地打断了她:“醒醒,是独享任务,我个人的任务链而已,不然我为啥不找一整个公会的人来帮忙呀?” 碎星霜看了看林子月又看了看那个冷面男子:“那你们这是盟组吗?哦,就是指佣兵小队,东升这边叫盟组。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机灵的,你带着我绝对事半功倍!不说别的,我总应该跟这小哥差不多厉害——” 孟离没说话,脚下发力,身形敏捷得消失在上方的树冠中,跟阴影重新融为一体了,看得碎星霜眼睛都直了,这位大兄弟这么厉害?真的跟鬼一样来去无踪啊!难怪刚才扶桑她俩都被吓掉线了,大概这大兄弟恐怕也是这样突然冒出来的吧……看他身手这么敏捷,肯定是超级高玩了吧?难道是在等级排行榜上的大佬吗? 想着想着,碎星霜不仅没有因为被事实打脸而感到尴尬,反而看着林子月的眼睛越来越亮,结果她还没开口,林子月就面带警告:“说真的,接下来的事情跟你无关,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掺和,如果你被抓到跟我们在一起,即使有……大概也免不了被驱逐的下场。” 林子月将“系统保护”四个字咽了回去,赶紧冲碎星霜摆手:“没有任何奖励!是我专属任务用来提升伴生武器的!我可没办法分杯羹给你啊!抱歉啦,真的不能带你——” 隐藏在树梢上的几人面面相觑,林子月居然对这样解释这任务早就有了底稿,大概不是一天两天背好的模板了,她一直考虑着要怎么告诉其他玩家吧?不对,听她这么熟练的样子,恐怕早就跟人解释过好几遍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过这事儿虽然是命运之书发布的,但用“任务”来解释也没什么不对。 碎星霜仍然不死心:“但我对这里怎么都比你们熟悉……” 碎星霜的话还没说完,林子月打断了她:“没办法,这是等级差距啊!你能做到不出声地飞在林间吗?” 碎星霜愣了下,接着下一秒她就看到一旁的树弯腰,无声地将林子月托了起来,然后浓密的树冠一合,林子月的身形和她手中散发出的光亮就彻底消失在那茂盛的叶子间,不留一丝痕迹。碎星霜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还是冲着那大树的方向喊了起来:“那要是有别的东西一定要带上我啊!你别这么绝情啊!我虽然不能飞檐走壁但也能帮上你的!” 接着碎星霜回过神来,林子月这一走,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自己的提灯,一边用小火苗点燃里面的蜡烛,一边撇嘴抱怨:“你们做你们的任务,我去寻找我的宝藏,谁也碍不着谁嘛,哼,难道你说了我就得走,真是——” 在碎星霜反应过来之前,一道火光从她背后相反方向的树梢落下,她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彻底消失在原地,这是被秒杀之后直接死亡,回到自己作为复活点的洞府去了。 “炎鸦你——!”林子月低声骂了起来。 炎鸦跟夜色几乎难以分清,他蹲在树枝上面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复林子月,倒是孟离替炎鸦解释了两句:“你也听到她不打算离开了,我们直接动手更快,省得她惊动那些暗卫岗哨给我们的计划惹麻烦,反正玩家不会受到致命伤害,回去复活而已。” 轩辕彦摇摇头:“但是这样的话她很容易去通知别人吧?” 炎鸦晃了晃尾羽,没有应声。 林子月叹了口气,将这件事放在脑后:“她深夜潜伏到这里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来,她要是真带人来的时候我们肯定早就惊动大阵了,不用管这件事情。我们继续出发,阿煜导航。” “嗯,前方一公里和四公里处有另外两处暗卫,依旧是炎鸦和孟离你们两个过去,轩辕彦从旁辅助,清除掉他们!” 树丛微动,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歧宗一群人在夜幕的环绕下,不声不响地往山谷深处前进着。 不知道在经过了多少处在暗处的侍卫或者埋伏,也不知偷袭了几座在明的守夜岗位,总算是接近了轩辕煜之前探查好的那处洞口,林子月借着手中冒出的月光,照亮了地图,再三确认了位置,几乎就在隔壁了。 孟离也有些激动:“我能感应到里面确实有贝拉的魔力波动!”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啊……”轩辕煜望向林子月,脸孔被她手里的月光映得半明半暗,眼里写满了不安。 林子月捧着轩辕煜的后脑,将他稍微扳过来一点,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小声地在她耳边道:“别慌,你就是我的安全带,你要是慌的话,我还怎么依赖你?” 轩辕煜深呼吸了一下,回吻在林子月唇间,呼吸声停滞了一瞬间,轩辕煜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要死撑,记得我在你身后。” 林子月手中的月光变明亮了些,月杖落入她掌中,照亮了前方落脚的碎石与沙土,草木自动回避,给她让开一条路,遮掩着她的身形。 林子月转身往前走去的时候,背影却黑得比那夜幕还要阴沉。 路上没有遇到更多障碍,之前轩辕煜就探测过了,这附近魔力波动极强,一般人从不接近这里,所以外部虽然防御层层,但是到了这边就已经没有岗哨了,刚才一群人也没感应到任何生物存在的痕迹,所以林子月就让他们藏在这圈“空白地带”的外围,由她一个人深入进去那个山洞。 虽然他们并不放心,但是林子月却非常清楚前方没有威胁,按照主系统刚刚路上传递给她的讯息,前方就是那处洞穴,镜花山庄就连最后的人手都撤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监控设施,纯粹将整个地方的警戒空了出来,但是里面的阵法却加固了很多层,几乎赶得上套娃了,只要被触动一处,全部都会开启,将里面的人任何一点逃跑可能性都给抹杀。 “请君入瓮……真是够果断呢。”林子月摇着头,就这样走出了树林,来到那处山洞口。 林子月身前再往里十几米,就是那暗到不能视物的通道,即使是月杖拿在手上,居然都无法完全挥散那山洞隧道里的黑暗,让她微微皱眉。 林子月原本的夜视防风镜装备已经毁了,要不是跟有月杖照明,在跟月杖契合后林子月也大大提升了她的平衡力与身体素质,恐怕她没走几步就会被绊倒,因为这个山洞外面,就已经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小范围深坑,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锤击过,能感觉出来这里有过一场极其激烈的大战。 从这个蔓延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人停留在洞口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追来的那人也是个中好手,而想要躲藏那人受了重伤,不然不至于有一方总是间断在爆发,将某处的痕迹弄得更加剧烈,然而战斗的痕迹也不断从激烈到缓和,说明那拼命爆发的人撑不住追击者的攻势,甚至是无意中被驱赶了,一直退往山洞更深处。 追击的人似乎也是在刻意将人引进去,然后发动了华山内部以前遗留下来的阵法,将那个不经意间退进去的人彻底困住了。 即使是现在,地面上还有各种诡异的能量波动,不断冲击着林子月的情绪,要不是她有月杖镇压自己的情绪,恐怕也会被这残留的战斗能量给影响,严重点从精神影响上致人发疯也不是没可能的,更别说那些魔力本身就会产生侵蚀伤害,林子月能感到有种异常的能量刮擦在她脸上,要不是月杖能驱散这些力量,恐怕她身上早就出现道道腐蚀出的血口了。 幸好林子月知道今夜危险性极大,所以将林曼都一起留给了苏九九,让她和汤灵灵离开时帮忙带走照顾,不然这样的能量侵蚀,恐怕都会给林曼带来很大的负担。 林子月脚下小心谨慎,心里却飞快思考着:战况居然这么激烈?贝拉也跟一剑和老烟一样,将自己的能力和头衔信仰等都封印压制了,但是这么激烈的战斗,可见那个跟她打得不分胜负的人也相当厉害,附近只有两种脚印,明显根本没有其他人接近,那这样的战斗过后贝拉的封印会不会出问题?这里散发的魔力波动很诡异,倒像是之前我经历的那种极端嫉妒…… “喂,主系统,能听见吗?”林子月在心底默念起来。 很快,一个有些清冷的女系统音在她耳中响起:“前方无威胁,力量波动都在承受范围内,可以继续前进。” “我想问下将贝拉关在这里的人是谁。” 主系统接下来的话让林子月有些恼火:“无需该情报。” 林子月握着月杖的骨节都发白了:“好,那我从现在开始——” “武安常,出自上一届东升大比丙尊乾龙观二观主,当时于镜花山庄会友。” 反应倒是真快,知道我想把某些消息暴露给命运之书,这么快就给了我答案。林子月冷笑着,走向山洞深处。 越往深处走,隧道里黑暗的阴影便浓得犹如实质,里面到处都是混沌的能量乱流,在隧道中留下一处处刮痕,将之前有人逃跑的痕迹所覆盖,但是并没有更多交手的痕迹,看样子是追击的人觉得差不多了,已经退往山洞外面启动阵法,然后放任那个逃跑的人自己往里走。 那个阵法现在也被取消了吧,所以自己进来的时候毫无阻碍。林子月这样想着,手上抬起月杖,温柔的月光从她整个人身上亮起,让这些四处飞舞的魔气退避飞远,不至于影响到往里前进的她。 这些魔气还残余着疯狂的气息,林子月不敢让它们落到自己身上,生怕影响到自己的理智,但是又过了数分钟,在林子月想继续前进时,她意外地发现前面的隧道豁然开阔起来,可是里面黑色的魔气几乎填满了所有的角落,像是面果冻般的墙,堵住了通往外面的路,刚好拦在林子月身前。 林子月只是犹豫了几秒,然后她手里的月杖便由白转黑,那些散乱的魔气像是遇到了个发泄的口子,疯狂地互相拥挤着涌来,那轮黑色的弦月像是漩涡般,微微扭曲着把这些魔气全部吸了进去。 让林子月松了一口气的是,反馈到她本人身上的情绪不是特别明显,只是有些疲懒的乏味感,孟离给她讲过,贝拉的头衔是怠惰,相对来说还是七宗罪里比较温和的一种,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不是遭受了直接的攻击,单纯的魔力残留或者外溢,林子月还是能承受的。 抬起黑色的月杖,身前的黑气不断涌动着灌进里面,林子月默数着时间,大概接近一分钟后,那些黑气才终于稀薄起来,林子月抬着月杖,依旧让它不断吞噬着那些魔气,自己脚下一步步谨慎地往前继续推进。 大概又过了好几分钟,那些浓郁的黑气终于消散到只剩下丝丝缕缕,漫无目的地飘散在空中,林子月的视线也豁然开朗,她一眼就发现了在这个巨大山洞角落,有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 月杖又由黑转白,林子月挥舞两下月杖,驱散想要黏在她身上的魔气,快步往那边走了过去,却停在一米开外,细细打量、感应着地上那个人的情况。 地上枕着胳膊的那个女子,林子月有些疑惑,她好像就是单纯在沉睡,要是忽略那些不断从她身上溢出的一丝丝魔气,她身体呼吸的起伏都非常稳定,脸上挂着黑色的面纱似乎也是魔气幻化而成的,让人无法窥见她的样貌,只露出了清秀的眉眼,一头小麦色的微卷长发散在身下。 不过不只那面纱,女子身上的幻化出来的长纱裙也到处都是割裂的痕迹,明显都是之前在战斗中留下的。这女子现在还直接睡在地面上,以至于全身都沾满尘土,看着更加可怜了。 按照孟离和轩辕彦的描述,这个女子应该就是贝拉没错了,更何况还有那些充满怠惰情绪的魔气,至少这边是找对人了,这让林子月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命运之书的任务提示也在她脑海中响起:“同批次传送者已确认完成,成功会合四人,剩余二人。” “怎么?还有延迟啊?刚才就应该报了吧?”林子月毫不忌讳地在脑海中嘲笑了几句,但是命运之书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林子月不打算直接上前,一道月盾从她身前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扩展开来,飞到贝拉身前转了一圈,似乎真的没有异常,没有任何东西被引动的迹象。 于是林子月不再耽搁,让那月盾扩展开来,形成一个蛋壳般的椭圆形,将贝拉包裹在里面,小心地收回月盾,让贝拉停在自己身前。 让林子月疑惑的是,这个过程中贝拉一直没醒。 镜花山庄用了什么办法强迫她沉睡? 林子月伸出手去,手掌堪堪要贴在贝拉前额的时候,贝拉的眼皮剧烈抖动起来,极为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诈……” 她只是吐出这么一个字,又重新陷入了极其安稳的睡眠。 但是林子月毫不犹豫,立刻用月杖发出了召集无字使的喝令,这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等外面的炎鸦感应到后,就立刻让轩辕煜直接穿过空间传送进来。 但下一刻,林子月的心渐渐凉了。 距离太远,她根本感应不到炎鸦的存在! 不用说了,外面的镜花山庄和九净门,恐怕已经被围了百八十层人在等着里面的她! “好一个请君入瓮,居然是传送阵……主系统!”林子月恶狠狠地吼了起来。 系统女声响起,不过语速异常快,隐隐显露了她的异常:“已经通知轩辕煜你的方位与距离。” 林子月的声音也很冷:“你为什么隐瞒?” 半晌,主系统的声音才在林子月耳中响起:“权限不足。” 林子月冷冷得笑着,好嘛,又是命运之书! 第184章 破瓮 身在别人的局中,林子月着实感受到了镜花山庄与九净门“瓮中捉鳖”的美好愿望,不过她一点绝望都没有,只是对于命运之书的恶感又上升了好几个层次,也对主系统这个“盟友”越发不信任。 但是目前仍然得先解决眼前被一群人围攻的问题,林子月相信只要轩辕煜尽快赶来,一旦他的距离近到一定程度,自己就能有所感应,毕竟轩辕煜跟她的力量彼此隐隐呼应。只要拖延到那个时候就行。 怎么弄得跟需要人营救一样?林子月掂了掂手里的月杖,还是让轩辕煜的到来去“救”那些人吧。既然离镜花山庄其他山门更远,说明他们也不想跟其他人“分享”歧宗,但是这样正好方便林子月,她不用再束手束脚怕引人注意,可以尽情发挥了。 好一个瓮中捉鳖啊!可惜入瓮的是龙凤可不是鳖,这些人想要设计……你们又不是命运之书,总能坑到我! 想到这里,林子月甚至有点兴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炎鸦相处久了,心里隐隐燃起了战意。事实上,她只是单纯想把对命运之书的怨气转移下,借着镜花山庄和九净门好好发泄罢了。 林子月看着面前沉睡不醒的贝拉,又加了两层月盾在她外面,然后月盾漂浮着跟在她身后,林子月这才往山洞的出口重新走去。 不出她所料,山洞口已经走进了一群人,将出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就是那位群英集的魏宗主,还有一个九净门同款长袍的老人,在看到林子月只身一人的瞬间,他们都异常惊讶,脸色不怎么好看。 林子月更是心下大安,她没有在这群人中感觉到她打不过的力量,既然没有化至山山主那种层次的高手,那么她的底气又多了几分。 林子月率先点点头,打了个招呼:“魏宗主,又见面了。”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外面散步时两人相遇了似的,这态度让魏宗主越发警醒,但是他没说话,往后退了半步,将局面的主导权主动交给了站在他一旁的那个老人。 这个老人便是九净门的门主,事实上这事儿本来不应该他亲自出手,但是他内心的贪婪作祟,要不是自己在这里,这个群英集的宗主恐怕会将主导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作为威慑和压阵的人,九净门的门主只能自行前来了,不管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老人也是很客气得抱拳:“在下九净门丁早,歧宗林氏年少有为,修道前途无量,我们特来……请、教。” 最后两个字他单独拎了出来,重重地从嘴里吐出,话里满是恶意的嘲讽。 “这样啊,只要你们待会儿别哭天喊地求饶就好。”林子月说这话的时候,不看内容纯听语气,都没有什么火药味,神色还是那样温和。 魏宗主眼睛微眯,低声冲老人道:“慎行。” 老人“哼”了一声,手一挥,身后的那些弟子便一同召唤起飞剑,酝酿已久的剑阵瞬间便显露出来,他本来就没打算接近林子月太近,林子月本身就很可疑不说,那个恶魔万一醒了后释放出来那些奇怪的情绪影响,根本不是一般弟子能抵抗的,但是飞剑这种无生命的物体就不怕了。 林子月之前并未表现出能切断他人神识链接的能力,这是九净门研究多时的判断,因为歧宗几人路数都不太一样,所以对于飞剑他们坚信林子月毫无办法。 事实上,林子月只要动用因果之线就能轻易剥夺那些飞剑上的神识,但是那样对她来说太小题大做了,因果之线用在这地方纯属浪费,即使放出去再收回,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流失许多,根本划不来。 所以林子月将月杖一横,清鸣声起,弦月消散,细剑出鞘! 以剑对剑! “那法杖居然是剑鞘?”魏宗主率先感到事情有些出乎预料,林子月的态度和她采取的手段,都让他心里对这个计划的完备性产生了动摇感。 老者没有再说话,但是脸色一肃长袖间飞出三道剑光,上面散发着爆裂的红晕,随着他的手势握拳下压,那三道飞剑率先冲向林子月,无形中散发出一片红色光幕牵进了所有的飞剑,那些弟子们的飞剑仿佛都找到了引子,随之动了起来,牵动着整个剑阵扑向林子月。 林子月的手腕转了转,将细剑斜斜垂下,她眼中浮现两个光点,像是有黑白两色的星辰在彼此角逐,形成一个汇聚她所有意志的漩涡。 细剑飞扬虚刺,剑尖不断递出光点,在空中划出一道星河,那些黑白两色的碎点微微发亮,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飞剑剑阵构成的匹练所卷走,随时都可能被彻底淹没。 老者心中危机感突现,他握拳的双手骤然散开,捏了两个法诀,自己的本命飞剑上的红光越发耀眼,所有的飞剑上面似乎都裹了层鲜艳的红纱,这是老者给剑阵加了一道集体防御。 然后那些黑白光点,便坠入了重重飞剑汇成的剑光中。 最初两秒传出的都是让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红色的剑阵悬停在空中,像是遇到了无形的阻碍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然后林子月将把手的月亮收到自己胸前,剑身自然下垂着,她眼中的黑白光芒骤然一合,握柄处隐隐浮现弦月的虚影,她嘴角挑了起来。 “斩——” 那些原本只是摩擦在剑身上的所有光点,瞬间化作光线,红光洋溢的剑阵瞬间被割得七零八落,老者身后的弟子好几个人都传来尖叫声,随着他们的惨叫,被砍成了半截的飞剑从空中无力地坠落,再加上剑阵被割裂得不像样子,瞬间失去了刚才包围林子月的攻势。 不过那些光点也虚弱了很多,缓缓隐没在空气里,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老者一声冷哼:“呵,邪魔歪道……火炼如一!” 他放出来的三把本命飞剑合而为一,那原本艳红的光芒更加旺盛起来,摇曳不定就像是燃起了火焰,原本破碎不堪的剑阵仿佛又燃起一股灵力,粗暴地将那些弟子们心神牵引的飞剑全部拢到了一处,一道巨大似蛇的火焰虚影浮现其上,头部有两个尖角,明显是条未蜕变的蛟。 林子月细剑一压,一弹,虽然只是往前递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是随着她与月杖彼此呼应、意识调动,一道如流星般的月光从细剑尖端刺出,瞬间驱散了所有蜷缩在山洞里的黑暗。 那刺眼的光芒迸发的瞬间,林子月身后的贝拉睫毛颤抖起来,又睁开了眼睛,仿佛是望着太阳的向日葵,面纱底下绽放一道灿烂的微笑。她丝毫不觉得光芒刺眼,反而感到身上的魔力在那光芒炸裂的瞬间被引动,飞快汲取着空气中某种力量得到了补充。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那光芒迎上了火蛟虚影,那火蛟就仿佛真的是扑向了太阳的飞蛾,飞快湮灭在这道光的照射下,三把飞剑先后发出悲鸣,无力地从空中坠落,后面的飞剑失去了引领的中心,剑阵顿时少了最前端的锋芒,在耀眼月光的冲击中,它们纷纷扬扬得从空中跌落,倒在地面上轻轻颤抖着,不论那些弟子怎么用神识呼唤,他们的本命飞剑都无法挣扎着爬起来。 林子月一时兴起,将细剑一转,在半空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从”字,随着她一踏前、左手一拍,这个字立刻飞了出去,瞬间没入那老者的三把飞剑上方。 老者只觉得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下一刻,他便目眦尽裂地瞪着林子月怒吼:“宵小耳敢!?” 林子月毫不客气地回道:“有何不敢!” 接着那三把剑上的火光就被碾碎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柔而没有威胁感的清亮月光,从剑身上蔓延开来,三把飞剑摇摇晃晃地浮起来,剑锋一转,对准了老者。 本命飞剑突然被切断联系,老者只觉得一口心血狂涌,从他快咬碎了的齿间溢出。满口血红的老者没了那仙风道骨的样子,眼睛都染上了几缕血丝,贪婪与狂怒混合在一起,酝酿着深刻的恨意,丁早他脸上的皱纹却渐渐软化、铺平,飞快从老年人的样子转成了中年人。 魏宗主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得还想再往后一步。结果偏偏在这时候,丁早扭过头看向魏宗主:“魏宗主,你可是说好有针对歧宗的手段啊?” 魏宗主心里又骂,看你这个凶悍样子还以为你要血拼,结果居然转头就来求外援?真是老狐狸成精! 不过魏宗主知道再不出手,事情可能生变,当即也果断一扬袖子,他袖口竟然甩出一把钢珠,明显是之前就握在手心的。每粒钢珠都只有指甲盖大小,灰色而光滑的表面让它们看着就像是普通的工业零件,但是在那些钢珠飞往林子月头顶的时候,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些正在变弱的月光,居然没受到丝毫影响。 林子月再次扬起细剑,一片剑光交织而成月色柔柔的大网,就要将那些钢珠都收拢,结果让林子月越发吃惊的是,那些钢珠居然扭曲了下,毫无阻碍得再次穿过这些实体化的能量,她虽然惊讶,但是脚下一点地,月盾作为载具浮现,林子月竟然直接迎了上去,挥剑便刺向那细小的钢珠。 她不能退,她身后就是贝拉! 剑尖在那些钢珠上居然击出了铃铛般的悦耳声音,但是那些钢珠只是微微一滞,便继续往林子月周身围拢,仍然不受到任何影响,林子月心念一动,刚刚从老者丁早那里抢来控制权的三把飞剑立刻调转过来,飞往林子月身边,疯狂劈砍着空气中的这些钢珠,但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不对,这不是单纯的能量免疫!构成这东西的到底是什么?林子月心念极快,见细剑不顶用,左手在剑身上一握一顺,上面便重新出现了剑鞘,然后月杖顶端的弦月再次浮现,林子月身边浮现数道月盾,像是花苞般聚拢,将她牢牢护在里面,层层包裹之中,林子月飞快思索着对策,但是杰克的植物系技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剑芒都无法触及的话,或许只有从那个魏宗主身上想想办法了。 想到这里,林子月转头看向魏宗主,两人的目光隔着一片散乱在地的飞剑相会。 林子月再次驱动月杖,贝拉那边的月盾也变得浓郁了几分,几乎凝结出了实质,将贝拉整个人都挡在了里面,但是两个月盾间的频率却达成了一致,光暗同步地闪烁起来,只是一时场间没人注意到这情况。 魏宗主冷笑一声,双手一合。 所有的钢珠像是刚出枪膛的子弹一样,用肉眼难追的速度射往林子月的方向,在月盾上面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钢珠飞快旋转着,正在不断钻开月盾的防御,月盾这样也撑不了多久,林子月能感觉到,只要再过一分钟,那些钢珠恐怕就会直接打入她的身体里了。 林子月却闭上了眼睛,直接传音给之前醒来的某人。 “贝拉,把怠惰头衔借我。” 林子月也收到了回应,那个沙哑的女声带着慵懒的妩媚,极轻:“嗯。” 下一刻,林子月身上散发出诡异的魔气,让丁早身后随他同来的九净门精英弟子们,都感受到了精神上的折磨,那是种无比懈怠和疲乏的感觉,仿佛看着林子月展现出来的力量,他们失去了与之抗衡的意念和决心,只想着退缩回避这场战斗,什么都不想再参与、再考虑。 丁早虽然也感到神情恍惚,但是由于道心修为远胜那些弟子,自然没有受到这么严重的影响,可是他却失去了对那些弟子的掌控——丁早感觉到有人开始往后退了。 有一个人,自然有第二个,很快,那些如潮水般涌进来的弟子们,现在踩着踉跄昏沉的脚步,开始有气无力地往外挪动,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向后蹭,但是不出几秒,他们的软弱就被这样消极的情绪牵扯出来,很快他们开始推搡、埋怨,每个人都垂着眼睛,仿佛跟梦游一样萎靡,每个人都精神恍惚,对于丁早那些怒吼与呵斥充耳不闻,仿佛他们根本不认识自己的门主一样。 魏宗主受的影响只比丁早多一点,他本来以为自己玩家的身份,根本不该受到影响才对,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又出现了极大的纰漏……魏宗主的精神仍然集中在那些钢珠上。 他很清楚,现在的关键就是林子月这个人,那个什么恶魔已经没有自己的力量了,所以她们肯定直接做了某种交易,这些影响人情绪和感知的魔气都是从林子月身上散发出来的! 只有解决林子月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有控制她才行! 第185章 援助 林子月释放出来的魔力,本身是经由黑月杖转化而成的,加上月盾的同频在她和贝拉之间构成了桥梁,所以在贝拉允许之后,林子月才能借由共鸣使用贝拉的力量,但仅限于这样释放产生头衔力量的魔力,并没有其他功能,这十分鸡肋的能力是林子月和轩辕彦还有孟离一起试出来的,此时用出来的效果远超她自己的预料。 贝拉缩在月盾构成的“蛋壳”里,也是非常震惊,她虽然觉得林子月让她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但是却没想到林子月对于头衔力量的认知都这么熟悉,甚至还能通过共鸣借用,但是又没有对自己产生过多负面影响,还维持着理智。 贝拉下意识猜测起林子月是不是跟其他七宗罪有关系,所以才会来这里救她,贝拉虽然因为怠惰的关系不爱言语显得很迟钝,但是能成为七宗罪头衔持有者,她本身并不愚钝。 局面虽然僵持起来,但是那些钢珠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了,林子月狠狠地瞪着对面的魏宗主,但是她能动用的怠惰魔力基本有限,已经无法再给对面两人施压了,至少确保不会出现被堵死的情况,早点离开山洞去到开阔点的地方,林子月斩破结界直接用月盾飞走都没有问题。 那些弟子浑浑噩噩地散了,神情委顿地离开了山洞,让外面的人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将这些精神有异常的人统统控制起来,用绳索捆住分出人手都带走。但是山洞里面也久久没有传来九净门门主要他们进来增援的传音,让外面的人一时间不敢妄动,因为边上镜花山庄的人正泰然自若地待在一旁。 本来九净门门主带队先行进去把他们排挤在外,就让镜花山庄带队的宋长老很不满了。此时感应到里面有能量波动,宋长老知道是发生了战斗,当然乐得看着这些弟子不让他们立刻增援,让里面九净门门主自己倒霉去。于是九净门门下的人只能焦虑得盯着那像是深井般幽深的隧道口,虽然心里烦躁,却无法擅自进去探查个究竟。 山洞里面,魏宗主努力用精神操纵那些钢珠,但是加快速度的同时,他自己也因为使用灵力道具而透支着游戏统计下的hp,这样骤然让攻击势头变猛烈,他自己的血皮也掉得飞快,但是为了让自己的神识不透支,只能采取这样转嫁消耗的手段。 林子月一瞬间就收回了那外放的魔力,既然对这两人没有太大的效果,那么她自然要改变手段,林子月在切断跟贝拉之间的共鸣连接前,将那些通过头衔摄取到的魔力全部反转到了贝拉身上。贝拉有些诧异,不过仍然抓紧这份被回馈的力量,不断修复着自己身体受到的伤害,以免自己再陷入被动的沉睡。 然后林子月竖起的一只手,没有去看从混沌中收敛神智的丁早,而是望向魏宗主,嘴角渐渐扬起弧度,让丁早和魏宗主都是警惕丛生。 两人几乎同时向前,魏宗主手中居然又扬起了一把珠子,但是这一次统统都是木头质感,只是上面不知用了什么材质的红色涂料,让整个珠子透着股诡异的红艳,而丁早的四肢膨胀起来,手上的汗毛都透着火红色,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像是某种野兽般,让他的速度先魏宗主一步,握着拳头就要砸下来。 因为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月盾马上就要破了!那些钢珠只差一点压迫就能钻开最里层的防护了! 林子月脸上那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微笑消失了,她抬起月杖架在头顶,准备好迎接丁早的攻击! 丁早率先冲到林子月近身,双拳重重锤在月盾外侧,他用着这样近似于克罗黎山门兽人般狂化的攻击手段,明显是东升这些年在接纳克罗黎山门的存在后,有不少人在暗地里进行了探查,而也展示了九净门的“不凡之处”……因为至今没有哪个山门在明面上会宣称自己对兽人有了研究成果,因为这种研究,必定会以牺牲某些兽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月盾在这样的锤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负重的破碎声,随之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狂暴锤击,仿佛丁早在感受到那月盾的坚硬程度后,更要直接这样把林子月锤碎,才能让他心里各种沸腾的负面情绪平稳下来。 魏宗主那些红色的珠子却只能随他本人移动,似乎没法离开他太远,所以他才必须得自己靠近林子月,这就是他刚才留下神识的原因,就是为了动用这些艳红的木珠!丁早在前方攻击,魏宗主只能偏转一些角度,从侧面贴近林子月,那些红色的珠子都在颤抖,似乎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兴奋。 钢珠钻碎了最后一层的月盾,纷纷扬扬的细碎光片像是礼花般洒落一地,丁早面露狂喜,双手化拳为掌拍了下来,想要直接落到林子月肩上,丁早勉强用理智给自己脑中那些暴乱的情绪加了层枷锁,他还是想要抓住林子月而不是直接杀掉她,毕竟不管是作为人质还是筹码,一个活的“歧宗林氏”那价值,自然远远比死去的大。 林子月脚下一滑,用之前从没展现出的敏捷速度滑向一旁,不说丁早那更加缓慢的拳头,就是那些在魏宗主全力施为下的钢珠,都因为魏宗主分神去动用那红色木珠而慢了半拍,居然都没能直接打穿林子月的身体,只是在她扭身中堪堪在她身上擦出了血痕,其中一粒更是在林子月脸上刮出一道细缝,上面立刻开始渗血。 林子月的身体几乎就是贴着地面,违反物理规则般飘飞出去,不过在这里,物理法则从来都是用来限定人们想象力的,所以这种场面虽然让丁早和魏宗主不耐烦,但却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毕竟林子月神态一直都胜券在握的样子,她身上看不到丝毫绝望,作出挣扎当然是正常的。 “都是徒劳!” 魏宗主脸上终于也出现了他一直压抑的狂热,自从林子月借用贝拉的怠惰头衔之后,魏宗主和丁早内心的黑暗都拼命涌起,浑浑噩噩地跟他们的理智纠缠着,但是魏宗主却强自压抑许久,居然没有表现出来,直到现在看着林子月闪避的方向居然朝向在侧面的自己,他当然喜不自禁地狞笑起来。 林子月的眼中一点波动都没有,月杖轻响,弦月隐匿,褪鞘展剑芒! 那细剑看着又脆又软,来得却极快,魏宗主不敢冒险,那所有的木珠往剑尖一聚拢,就那样被细剑挑碎的瞬间,魏宗主脚下一点,身子也倒滑出老远的距离,直到撞到山体才停下,在灰尘中咳嗽起来,游戏面板受到的伤害反馈到他的表现上,让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神识”也被吸空了,魏宗主直到自己已经没力气再参与后续的战局,但是林子月……应该没有对付这招的办法吧? 木珠破碎,细剑剑锋上便随之缠上了数道红色的丝线,其中透着血淋淋的怨念,仿佛是用冤死之人的灵魂炼制而成的,那些怨念爆发开来的瞬间便让林子月感到毛骨悚然,她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悲惨尖叫。 林子月不再考虑损耗,数道因果之线拧成的细绳从她掌间弹出,瞬间跟那些红色的怨灵丝线纠缠在一起,但是当林子月从那些红线的纠缠中抽回安朵斯之剑的时候,她发现上面居然都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而且没办法自我修复,所以林子月在第一时间又召唤出月杖,将剑身藏回了剑鞘内。 还没等林子月对自己这个轻敌感到懊恼,一股巨力便击中了她的腰腹,丁早的狞笑也出现在林子月视野内,但是林子月脚下一折,不仅没有受到重伤的样子,还借着这股冲力往后退开,本来偏转想对魏宗主出手的她,又重新回到了贝拉身前。 还没等丁早再度转来追上林子月,他脚下的地面就颤抖起来,瞬间有数道流光般的月色涌起,跟尖刺一样刺穿了丁早的双腿,伤口却没有任何血液流淌出来,仿佛那些月刃根本不存在一样。 可是丁早却觉得痛彻心扉,那根本不是生理上的伤害,而是直接作用在他灵魂上的攻击!他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号,望着林子月的眼睛猩红一片,却根本无法前进一步。 “虽然我很想问问你们还有什么后招……”林子月擦了擦自己脸上那道伤痕,上面淌着血让她觉得发痒,她任由自己袖口染上红意,像是晕开的口红,但是那道伤口却在她的手掌抚过后渐渐愈合,飞快得结了痂。 林子月站起身,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丁早脸上疯狂的神情收敛起来,但是他被那些诡异的月刃死死穿透灵魂,根本动弹不得,无法往前,也无法往后。 林子月面带惊恐看着那些红色的丝线,偏头望向魏宗主:“其实差一点你们就得逞了。” 紧接着,她又得意地笑了,刚才那些略带惊慌的紧张神情通通不见了:“当然,这话也是逗你们的。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拜拜!” 这个话撂在这场面里,突兀,极其不真实,像是失了智,一般你的敌人会觉得你是在发疯撒泼了。 但是林子月笑得那么自信,她说出这话的同时,身上所有的战斗痕迹,从尘沙到裂痕,统统都消失了个干净,灰烬自己沉到地面上,衣服的线头自己织成了一片。仿佛她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停在贝拉身前护着那月盾组成的防护蛋,从来没有跟人交过手,也没有被魏宗主或者丁早逼得异常狼狈。 就在这时,整个山洞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林子月头顶多了一张月盾挡住了那些崩落的石块。一道一人高两人宽的空间裂缝出现在她身侧,像是有人在空气中拉开了拉链一样,不出十几秒,那道裂缝就彻底扩大,一个人从里面挤了出来,看到林子月的瞬间松了口气。 轩辕煜冲林子月伸出手,虽然注意到她的笑容太过灿烂,但没心思在这个关头多加询问:“快走,他们这里那个空间结界被我摧毁,闹得动静太大山洞要塌了。” “我找到贝拉了!”林子月只来得及匆匆说这么一句,就立刻挥散了用来保护贝拉的层层月盾,还没等贝拉有何反应,林子月就一把挽住了贝拉的臂弯,然后月杖一收就用右手拽住了轩辕煜。 轩辕煜手上轻轻一带,两个人便随着他一起进入了空间裂缝,彻底消失在丁早和魏宗主的眼皮底下。 随着林子月离开,困住丁早的月刃自然消散不见。 丁早瘸着腿冷冷地往出口走去,身上兽化的痕迹消隐,本来恢复到中年的精壮外貌又变得垂垂老矣,丁早离开的时候头也没回,根本没有看边上的魏宗主一眼。 魏宗主呵呵一笑,看着头顶一块巨石砸下来,闭上眼睛化为一道白光。 回到自己设为“复活点”的酒楼里,魏宗主在山门频道里发了个“计划失败,解散”的消息之后,他就直接登出幻世下了线,让群英集的人想问他什么情况都没办法问。 魏宗主睁开眼睛,自己还坐在家里别墅的书桌前,他摘下头顶的游戏头盔,但是让他越发不安的是,那种黑暗情绪被搅动的感觉居然没有消散,还在他脑内纠缠着,甚至就连游戏内动用的“神识”,都让他的太阳穴跳动般发出阵阵痛楚。 “搞什么,这个垃圾游戏……” 魏宗主头疼地扶着额头,感觉背后有些寒意,自己好像登录的时候确实没有关窗户…… 他回过头的时候,却感觉自己背后冒出了冷汗。 以自己这栋市中心顶楼双层公寓的安保和门口的警报器,加上他自小入门修气超乎常人的感应,居然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这个拄着蝙蝠手杖的男人乍一看面目平凡,似乎与任何人都有种相似感,但是在看到这男子的那一刻开始,魏宗主只觉得男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他本就剧痛的思维彻底被冻结。 似乎一切都变得混沌一片,仿佛世界在不断地崩坏,但事实上,崩溃的只有魏宗主的感知。 男人踏前一步。 “很好,我感受到了,你确实见过她。如此充满憎恨和怨念,甚至这样贪婪……怎么,你很想长生不老享受人世间的生活?”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磁性,却让人难以留下太深刻的记忆。 魏宗主只觉得自己脑海里的东西翻涌得更厉害了,像是在被人翻找似的。 男人又开口了,话里有些嘲讽:“本来我还想跟你做个交易就算了,但是看你自己的记忆,你这人信誉可不好……也罢,直接控制你来得自然更方便。” 接着男人松开了手里的手杖,那手杖下方的白色长杆突然溃散成黑色的丝线消失不见,然而上面的蝙蝠却活了过来,红宝石般的眼睛血红而邪恶,扑向了浑身僵硬的魏宗主。 魏宗主却连一声惨号都无法发出,只能任由一对尖牙刺进了自己的脖颈。 男子看着地上被蝙蝠吸成干尸却还活着的魏宗主,感受着这人身上传来的剧烈恐惧和痛苦,笑着招手,唤回了那只蝙蝠。 手杖重新出现,男子用手杖冲魏宗主轻轻一点,一道黑气钻进了魏宗主的前额,然后他干瘪的身体便像是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在略微膨胀几秒后就恢复了原本的体型。 魏宗主感到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前所未见的魔意所化的力量,他深吸了几口气,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静静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那是种……不朽的黑暗力量。 “你是……吸血鬼?”魏宗主下意识将脑海里的混乱猜测说出了口。 男子摇摇头,眼神戏谑:“你不配知道我的名讳。” 魏宗主的身体不由自主得颤抖着,在男子的无形威亚下表达着自己的臣服,由不得他心里万般悲愤。 自诩除魔卫正道的人,因为贪图长生与行之不义,居然变成了魔。 魏宗主的眼眶渐热,却滴泪未流。 第186章 脱险?遇敌! 林子月一手挽着贝拉,一手紧紧跟轩辕煜相牵,这个轩辕煜临时强行构建的一次性空间通道并不稳定,所以延长了通过时的夹层距离,为了防止被卷走,林子月不得不两边都拽紧两个人,还好轩辕煜能驱散带有伤害性的空间能量,所以他们不至于承受大量空间乱流的袭击。 “贝拉,你还好吧?” 沉默地任由林子月挽住自己的贝拉仿佛一直在神游,此时被林子月一喊,似乎回过神来,垂下眼睛回避跟林子月视线相交,她嘴上道:“恢复,很好。” 林子月试着让贝拉放心些:“唔,那就好!你别怕,我是和孟离还有轩辕彦一起的,你应该认识他们吧?” 贝拉还是垂着头,但是看上去并不像是单纯害羞,而是不想面对林子月:“同事……” 轩辕煜轻轻捏了捏林子月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留着贝拉之后自己跟孟离和轩辕彦交流,比林子月现在这样尬聊好得多。林子月当即也明白了轩辕煜的意思,叹了口气,随着轩辕煜一同走出了空间隧道后,她就立刻放开了挽着贝拉的手。 三人出现在一座森林的边缘,林子月正拉着轩辕煜的手,要往里走去。贝拉这时候却出人预料得反手拽住了林子月的手腕:“你,不好。” “咦?”虽然林子月之前听孟离讲过贝拉的状况,但是林子月跟贝拉之间没有跟洛零那样奇怪的灵魂感应默契,所以听到这么奇怪的说话方式,她还是会感到没头没尾,理解不了其中意思。 “魔……不一样。” 林子月很耐心地继续询问着:“不一样是指什么?” 贝拉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又指了指林子月:“情绪……变,负面。” 林子月似乎懂了些:“你是说跟你们在一起,我们的情绪很容易被魔力影响,恶化成负面情绪,所以你担心我跟你们牵扯太多?” 贝拉指着轩辕煜:“类神,可以。” 然后她又指向林子月:“你,人,因果,不该。” “我的因果力量有异常,所以不应该跟你们有牵扯,以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贝拉点着头,但是她就连点头的动作都慢吞吞的,让人想起某种叫树懒的生物:“危险,很危险,不祥。” 林子月沉默了几秒没有回应,然后冲贝拉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跟他们汇合,你说的话我会记住的。你也放心,虽然呢我是人呢,但是我可没那么简单就被你们影响到嘛,你不用太不安,我们现在在东升走到哪里都是有危险的啦!” 林子月到现在,稍微了解到些贝拉的性格,虽然她一举一动和说话都温吞迟缓,但是这个女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淡疏远,而是跟不上别人正常的节奏。虽说自己是贝拉的救命恩人,但是她会替自己考虑受到七宗罪的罪业影响这件事,并且特意在见到孟离和轩辕彦之前提出来,还是显得极为体贴,让林子月在心里暗暗感叹。 贝拉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的黑色面纱,脸色有点红:“我能……坐球?” “坐球……啊,当然可以!我用月盾带着你。”林子月说着便召唤出月杖,一个月盾瞬间从贝拉脚下浮现,贝拉小心地坐下后,长舒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林子月又将那月盾扩散开,延伸成一个半圆蛋壳形,让贝拉可以安心靠在里面睡觉,然后林子月就控制着这个“月球”漂浮在自己身侧,随着轩辕煜一同往树林里走去。 “你们怎么样?”林子月问了起来。 轩辕煜却摇摇头:“该说我们运气好到极点还是镜花山庄那些蠢货蠢到极点呢……他们留在镜花山庄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多少,连有效的拦截都没布置起来,我们顺着这个方向跑出镜花山庄的时候,不少人还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呢。不过也是多亏了我哥他的能力,那群巡查的在他的影响下自己内讧起来……这大概也就是这位之前说的那种影响吧?” “是啊,不过我觉得贝拉的意思是指其他的事情。他们都在这边?” 轩辕煜却摇摇头:“没有,他们在下一个据点藏身,这里太过接近你们被传送的那个山洞了,所以我是在另一侧自己潜入进来的,人多不好隐藏行踪。等我们往树林里再进去一些,我再开启空间通道,那样就不容易引起注意……他们现在肯定要开始地毯式搜索了。” 林子月点点头:“这样稳妥点也好,你来的时候没有遇……”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人便走到了林中一片比较空旷的地方,林子月看到那里躺了一地的镜花山庄弟子,虽然不少人身上带血迹,但是伤得不重,只是全员昏迷而已。 嗯,看来刚才想问的那个问题可以无视了呢,看样子这些人被轩辕煜欺负得够惨。 轩辕煜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知道你不喜欢杀人,我就手下留情了点。要是做绝了把镜花山庄往死里得罪,对我们之后的离开计划也不好,容易牵连望海观和钱升吧?你肯定会说我的。” 林子月“嘁”了一声,有些嫌弃:“我有那么磨叨嘛!” 在这样的闲话里,两人心中紧张的焦虑感终于褪去了不少,他们再度穿过一道更加稳定的空间裂缝,这一次不用走长路,只是穿过去就抵达了对面。孟离跟轩辕彦坐在树下,布鲁靠在旁边那棵小树边,炎鸦蹲在孟离肩头,发现有人出来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第一时间转头。 看到了身上平安无事的两人,以及林子月身后漂浮的“蛋壳床”,轩辕彦不禁露出微笑:“都没事就好,现在我们能赶紧走人了。” 孟离虽然脸上也是一松,但还是那样有些冰冷的神态和语气:“去接苏九九她们?” 轩辕煜解除了自己身后这道空间裂缝,然后又开始操纵空间力量,搭建另一个新的空间通道。贝拉睁眼看向林子月,林子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月盾解除放了她下来,然后贝拉指了指孟离又指了指边上的树林,示意两个人去单独谈话。 炎鸦不屑地“哼”了声,飞到了林子月肩头,开始跟她分享那些“镜花山庄一群白痴的傻样”,告诉林子月在她进入那个山洞被传送阵挪走后,他们是如何解决那些赶来的弟子的,说得天花乱坠,但是林子月却没有静下心听,她还是十分在意孟离跟贝拉去聊了什么。 布鲁仍然靠在树边,目光偶尔会掠过林子月,但是一言不发神态自若,跟平时没有多大区别。 炎鸦小心地贴到林子月耳边,低声道:“你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林子月眼神一动,却没有转头,依然作着发呆的样子看轩辕煜布置空间通道,小声回炎鸦:“你能听到?” “不能,他们用了特殊的感应传音,我知道他们在交流,我能感觉到孟离的魔力有些凝滞,说明他心里很纠结……嘿,这些小细节都是魔族不成文的探查手段,你呢就别想着学了。”炎鸦小声说着,话里尽是得意。 林子月扯了扯嘴角:“那还真是……了不起啊,知道你厉害了。不过听不清就算了,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炎鸦很惊讶:“你确定?” “猜测而已,当然不确定。” 轩辕煜准备好了空间隧道,转头望过来,刚好碰上林子月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没多久,孟离和贝拉也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轩辕彦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原本轻松的样子不见了,皱着眉头看向林子月,但也是没说什么,见林子月也看向他,轩辕彦只是胡乱点点头转开了视线。 林子月心中郁闷,却没有表现出来,怕让轩辕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以她心一横决定把这种怪异感抛到脑后。 一行人再度穿过传送门,结果又是一片他们没有印象的地方,昏黑的夜色下,从这里看去只有大片的原野农田,远处几户平房都熄了灯,偶尔有些黑影从边上的山间穿行过去,不是沁凉的晚风,就是趁着夜晚寻食的鸟兽,平静得享受着夜幕。 轩辕彦开口了,他实在不是那种能憋住的人,倒不如说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那这就出来啦,东升没必要也没法子待,下一步我们继续找人去?” “是啊,下一步我们去找——” 还没等林子月掏出地图来确认,一阵诡异的惊悚感爬上了她的后背。 随之响起的,是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声。 “找到了。” 林子月和轩辕煜是反应最快的,因为那声音就在两人身后,而且两人对这个声音印象特别深刻,林子月是因为交过手,而轩辕煜是因为没机会痛打这个人。 站在他俩身后的,赫然就是魏宗主,他穿着黑色的长衫,仿佛批了夜色的一角在身,天空浓厚的云层遮住了任何一抹星光月色,所以魏宗主整个人像是与黑暗融合在一起似的,即使几人能勉强看到他的身形,也没人注意到他异常苍白的脸色,不然林子月和贝拉肯定会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这一幕让另外几人都是大为吃惊,贝拉是见过魏宗主当时伤势的,即使玩家可以复活,但是现在根本不可能过去他的虚弱时间,要是魏宗主有这么大的神通,在他们一离开后就追踪到轩辕煜的传送又跟上他们,怎么可能还要跟九净门联手?甚至当时还被林子月打得那么惨? 魏宗主仿佛根本没看到几人的警惕一样,与之前相比沙哑了很多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抬起头,仿佛他是在对着半空中喊话:“找到了!我找到她了!” 然后虚空中飞出来一只蝙蝠,红色的眼睛在夜里发着血光,照亮了它狰狞的面容和露在外侧的獠牙。 林子月的那种惊悚感落到了实处,她将灵魂水晶往轩辕煜手中一塞:“带所有人走!立刻!马上——” 轩辕煜感受到了林子月话里的恐慌,当即手一挥,在孟离和轩辕彦开口前,就将他自己和林子月之外的所有“人”都传送走了,落点倒是跟这里相差很长一段距离,在京城那附近几人歇过脚的城外茶摊,之所以不用架设空间隧道,因为那里是轩辕煜曾经“去过”的地方,这原野里又没有镜花山庄那边诸多结界,轩辕煜自然不怕惊动什么,直接动用空间乱流将几人传送走,这种事情他消耗些精神力也是能做到的。 林子月看到轩辕煜没走,先是焦急,继而明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她见过v一次,明白自己加上轩辕煜,也根本没有可能与v有一战之力:“阿煜你——那我们走!” 轩辕煜再度抬起手,但是却感到所有的空间感都从自己身上溃散,那种任意穿行的能力被压缩到了极致,让轩辕煜感到一股精神上的窒息,仿佛水中的鱼被丢到了岸上。 那蝙蝠咧开嘴嘲笑起来,发出另一个带磁性却没甚特色的男声:“走?你们还想去哪?” 然后那蝙蝠一收翅膀,化为一道黑烟,这黑烟转眼间便膨胀起来,化为一道漆黑的斗篷,一个穿着同样漆黑燕尾服的男子将斗篷撂到身后,居高临下地漂浮在半空,眼神戏谑得看着林子月。 男人的相貌看上去很平凡,似乎能映照在任何人的脸上,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吸引着他人的目光,他手里握着白色的细长手杖,手杖顶端便是刚才那只血眼蝙蝠。 轩辕煜的神情极其凝重,下意识想护在林子月身前,却根本挪不动脚步,这让他无比惊惧,自己明明已经尽可能消化了k留下来的力量,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男人面前被牢牢地压制到死?居然连动都动弹不得! 像是听见了轩辕煜心中的呐喊,男人的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微微挑眉道:“我可悲的弟弟,为了一个凡人自己也成了凡人,就算你融合了残余的力量,再怎么挣扎也都是半神或者类神,而不是自己通过感悟晋升上来的通达者,当然无法与我的力量抗衡……” 然后男子又望向林子月:“至于你嘛……” 林子月强行扯起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得够快的啊,v。” v听清了话里的嘲讽,但是神色不变,只是从空中飞落下来。 他静静地站在林子月身前。 第187章 死亡 v打量着林子月笑了起来:“原来你单纯借着融合c的手杖就到了这一步……你怎么不逃?刚才明明都说要跑呢。” 林子月能感觉到轩辕煜身上的禁锢,虽然轩辕煜在拼命调动力量挣扎,但是仍然被镇压得毫无办法,另一边的魏宗主眼神复杂,在林子月望过去的时候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v往侧边走了一步,身后的黑色披风随着他的步伐而摆动,像是摇曳的蝠翼,v自己挡在林子月的视线前方,强迫她看向自己:“对待前辈这样可不好,跟你说话的时候至少得看着人吧?哈,眼神不错,比以前的l有气势多了,不愧是小l。” 轩辕煜往前踏了一步就要强行把两人一起传送走,但还没等他的念头落到实处,v的眼睛就转了过来,嘲讽地盯住了他,顿时轩辕煜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被缠上了铁索,不要说再动一根手指,他就连转头都根本做不到了。 v又转过头,好笑地用下巴点了点轩辕煜的方向,冲林子月说:“看样子你们是打算玩苦命鸳鸯的戏码?那可不行,我可不会杀他,怎么说也算是不知多少年的同族兄弟了,就算k还是沉睡,我也不能这么绝情……” 然后v跨过林子月,一把握住了轩辕煜的脖颈,就那样将他从地面上托了起来,一道极其混乱的魔气顺着他手心钻进了轩辕煜的身体里,轩辕煜这下是里外都被压制住了,那道魔气就像是带着麻痹感的电流,在真真剧痛中使轩辕煜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v戏谑地看着轩辕煜那涌动憎恨的双眼,声音里都是笑意:“不错啊,你还是这么有活力。不过……” v转向林子月,发现她身上之前那种恐慌和绝望的情绪正不断变淡,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我不打算杀他,你倒是放心了。是啊,我既然会把这话说出口,当然不会杀他。” v一甩手,将轩辕煜远远地抛到了夜色下一片黑暗的田野里,缓缓走到林子月身前,反正他也被那道魔气和自己的威压彻底禁锢住,不会再来搅局了。 看着面前的林子月,v有点恍惚,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前那个在c身旁笑起来温柔灿烂的女人。 “但我肯定要杀你。” 这话刚出口,v的眼中便浮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像是一座寂静了千年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一粒石子,泛起波澜。 于是v微微怔了怔。 就在他走神的这个瞬间,林子月手中月杖一直都握着,此时她却突然挣脱了v的束缚,月杖上面弦月隐没、剑芒毕露,刺眼的光亮在两人中间爆发。 v毫无防御,手甚至都没抬,脸上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就像是看着一只在炸毛的小猫一样,感到很有趣,但他眼中却因为那阵情绪复杂映出了星辰般的光点,表明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淡然。 光满渐歇后,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林子月单膝着地,抬头紧紧盯着v,她的胸口却多了一片殷红,嘴角淌下鲜血,眼神黯淡许多,像是埋在云翳中的明月,不复清亮。 月杖横在林子月胸前,细长的剑尖穿过了林子月的心脏,因为染着她的血而刺眼,一滴滴血液像是宝石在剑身上滚落。月杖在空气中无形的束缚下颤抖着,上面亮起一道绿光徒劳地挣扎,杰克想要挣脱出来回护林子月,却根本撼动不了那种力量的束缚。 “这是神器,你懂那个含义吗?我们本来就是比你们更高维度的存在,而这种专属于我们的东西,你就算能融合,又能用出几分力量?” v很不屑地笑着,然后他伸出手,落在了月杖的握柄上,然后一把将月杖拔了出来,v掌心冒出的黑色雾气化成了一把白色细长剑套,刚好把月杖捆死。弦月立刻又浮现,虽然变成了完全的黑色,在不断颤抖扭曲,却始终是那轮月亮的形状,见到这幕,v冷笑着将月杖随手丢在一旁的地面,只觉得可笑,这神器居然到了这一步都不肯放弃认林子月为主,那就随她一起消亡吧。 v的眉头微微挑起,看着自己身前强忍着伤势,开始咳血的林子月,按理来说林子月的身体素质本不应该如此脆弱,至少这样的伤势还不至于让她身体的修复技能失效,但是她胸口的伤痕却只有渐渐扩散的迹象,而没有任何缓和。 一点点白雾从月杖的剑身上蒸腾出来,林子月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岛上……那是你的……血?” v的笑容更灿烂了,像是在欣赏自己准备了好久的杰作:“安朵斯之剑,呵,大哥真以为我不知道他准备的小手段?这本来就是驱邪之魔的圣剑,专门为屠魔预备的,我怎么可能不清楚?既然你当时融合了我的血液,当然也要融合魔界本源的力量,那整座浮空岛遗迹上都是魔界散落的结界,你却一直没意识到,真是有趣啊……看看,你还想用这破剑来对付我?看看是谁终于自己吃下自己的苦果?” v的神情终于趋于平淡,之前出现过让他动摇的情绪终于不见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但是林子月死了,自然万事皆休。而现在她身体的自我修复被安朵斯之剑所吞噬克制,她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即使月杖的灵力保护着她的生机,她也没有可能活下去了。只是剩下的几分钟会更加漫长,将死未死的感觉啊,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彻底崩溃。 不过自己就没必要留在这里观赏了,那边的次代k似乎快爬起来了。再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即使自己并不喜欢k或者l……也就把这个时间留给他们吧。 v冲林子月眨眨眼:“你的灵魂本身就是修补起来的,不会入轮回,只会去流离坠进深渊万劫不复,所以……再也不见了,充满妄想的,人、类。” v的身影渐渐升起离开地面,他卷起自己的披风裹在身上,化为一道黑烟,与那夜色再也不分彼此。 v就这样离开了。 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人来追究他的责任一样,任由濒死的林子月留下最后一点喘息的时间。 魏宗主拖着步子来到林子月面前,他身后同样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像是朵扬在他身后的乌云,魏宗主弯下腰,眼中再无阴暗算计,只有翻滚不歇的歉疚与自我憎恨。 “对不起。” 他沙哑的声音像是从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一样,极不真切,散在夜幕下的田野中,像是个笑话。 魏宗主的身后的披风散开,展开了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接着他腾空而起,身形也消失在那片树林的黑暗中。 空气中只剩下林子月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胸口的痛楚让她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清泪从她逐渐失去光彩的眼中流下,滴在她胸口,融在被血浸染的衣领上。 自己……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随着眼泪一起冒出来,让林子月感到越发窒息,她抬起头,看着无月无星、没有缝隙的浓云。 然后她放眼望去,看到了一眼不及边际的原野,应当是绿得要出油一样等候丰收的田园吧?田垄上的野草丛里有野花的花苞探出头来,等到一场新雨应该就会绽放了吧?远处的山岭像是跟天空中的云翳牵着手,连成一片天地难分的黑暗,那几间农户还安眠在梦里,等着明天的骤雨或者太阳照亮屋檐时清醒,树林间重新响起了蛐蛐们嘈杂的乐章,树叶在风吹间“沙沙”作响,露出里面猫头鹰出去狩猎还未归的巢穴。 林子月目光所及,最多的就是黑暗,那让她心有恐惧却又充满安全感的黑暗,她的眼泪汇成溪流,却不能稀释丝毫她胸口的血迹。 我就要死了吗? 轩辕煜挣扎着从田野里爬了起来,v一离开,他身上那种被锁死的感觉也消失了,但是刚才v那一丢之下随手引了一股魔力进到轩辕煜脑中,引起了持续的麻痹,轩辕煜因为揪心林子月的情况,只能暂时把那些魔力暂时压下去,挣扎着撑起身体,踉跄着走了过来。 然后轩辕煜就看到林子月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被夜色笼罩的一切,原本总明亮的温和眼眸正一点点失去焦点,在跟她遥望的一切割裂开来。林子月艰难地抬起左手,颤抖着想要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胸口,但是那些红色却像是爬上她指间的蜘蛛,拉出越来越多的丝线编织着一场噩梦。 “阿煜……我……不想死……” 轩辕煜感觉自己脑海中所有的弦都绷断了,他扑到林子月身前,将她紧紧搂到怀里:“不……不是的!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林子月的手无力地落在轩辕煜背后,留下一个血掌印:“我没有救……没人能……救的了……阿煜,别动……就这样……” 轩辕煜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感受着林子月胸口的血液不断涌出,贴在他的胸口,将他的衣服也打湿,轩辕煜能感受到那温热正在不断变凉,被晚风夺走了所有的热度,也夺走了他的呼吸。 但是林子月却直了直身子,努力用最后一点力气抱住轩辕煜,她的声音散在夜里:“对不起……让你伤心……我们……都没时间……当普、咳!普通的……情侣……” 轩辕煜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放烟花,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我们能去的所有地方啊小月……” “我也想……跟你一起……回我们的……世界……一起和幻世……共存……大家……一起回去……” 林子月的眼皮越来越沉,就像是在打瞌睡一样,一张一合,她能看见的却只余漫无边际的黑暗。 “嗯!我们一起解决那些烂摊子!一起回我们的世界!跟大家一起!你别……你别闭上眼睛,小月,我们还有好多要做的事情,我……我们都还没结婚啊!!” 听到这句话,林子月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时看过的幻境,嘴角上挑,扯出一个难看却温柔的笑容:“对啊……到时候……我的室友……孟离他们……包子她们……大家一起……你别哭……没事……” 轩辕煜觉得自己都快因为心痛活活疯了:“哪里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你要死了还说什么蠢话呢!v那浑蛋觉得你死定了我又不这么觉得!我现在!现在就带你去找人救援一定还来得及——” “阿煜!”林子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别慌……记得我们……预备计划吗……” 轩辕煜手里一沉,紧紧握住了灵魂水晶,咬碎了牙让自己不哭出声,但是他脸上的泪水落在林子月的后脖颈里,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别怕……只是短暂的……分别……不用……去找……任何人……” 林子月感觉周围越来越冷,黑暗里像是有谁在唱着催眠曲,她只想尽快闭眼,好好睡一觉。 但林子月还是强打着精神,生怕轩辕煜因为悲痛而无法维持理智,怕他冲动之下不是去六界而是去找v复仇,林子月努力让自己清醒着,把最后几句话讲出来:“你……努力去六界……找洛零……我就可以……回来……别冲动……我们……都没法战胜……v……” 轩辕煜感受到林子月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只能在她耳边一遍遍答应着,告诉她自己知道计划,记得该怎么做,一定不会做傻事。 “我们……都会……好好的……好么?”林子月的手从轩辕煜的后背滑落,无力再拥抱她心爱的人。 “我会活下去,我不会去找他找死,我会复活你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轩辕煜不敢将林子月抱得更紧,她的生机马上就要断绝了,,他只能拼命用精神力刺激着那灵魂水晶,生怕错过引导她灵魂进入水晶那一刻。 “阿煜……”林子月的眼皮合拢,目光从她不舍的世界离开。 轩辕煜将头贴在她的头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我在……我在!” 林子月像是在梦呓,她唇间每一个字都飘在夜风中,化为一抹夜色。 “我……” “爱……” 声音骤歇。 只余夜风抚过她几缕散落的刘海。 仿佛她从没喊着他的名字,要说出那三个字。 轩辕煜没有回应,没有回答我爱你,全力激发着灵魂水晶,捕捉着林子月身上的任何能量反应。 但是没有回馈,灵魂水晶什么都没有检测到。 这水晶就像是坏了,上一刻林子月还在喘息,但是现在,刚刚还能牵引着她气息的灵魂水晶,此时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一片虚无。 只剩下轩辕煜自己的灵魂,在似太阳般燃烧,散发着悲痛。 轩辕煜将林子月紧紧抱住,一遍遍激活那灵魂水晶的力量,试图寻找她灵魂的踪迹。 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她的灵魂怎么可能不在这里!? 林子月安静得躺在轩辕煜怀中,仿佛在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里沉睡,面容温柔而安详。 轩辕煜将那块灵魂水晶贴在林子月胸口上,感到一切都在崩塌。 随着他这念头,他周围的空间也开始旋转扭曲,不断出现一处处起伏的波纹,像是随时都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在轩辕煜被绝望彻底淹没之前,月杖上突然亮起一道光芒。 第188章 龙神的恩赐 林子月以为自己的濒死体验也就是传统概念中的那样:沉入黑暗、走向白光。 对于v离开之前那句话,“不会入轮回,只会去流离坠进深渊万劫不复”,林子月一直都有模糊的感应。 虽然林子月在听过v那句话之后,就猜到了灵魂水晶无效这样的结果,但是真实发生的时候,一切脱离了计划还是让她非常压抑,这一切仍然让她觉得心痛……轩辕煜一定会绝望得崩溃的。 为什么自己还会感到悲痛和难过?难道我并没有完全死亡么?不,我应该是……确实是死去了的,至少从生理上来说,自己身体的生机断绝,灵魂离开,自己应该已经死去。 但林子月的思维仍然在运作,一点都没有变得混沌的迹象,反而没有了重伤的虚弱,让她的感知变得鲜活起来。 所以她凝神静气,集中自己的精神,睁开了眼睛。 眼前出现的,是大片大片浓得化不开的云雾,看着白净得像是堆叠在一起的棉花簇,放眼望去没有边际都是白色,在这些洁白凝聚成实质的云雾中,有窄小的溪流缓缓越过那些云层的沟壑,带出细碎而舒缓的水流声,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雅致,不知道从哪里透出来的光照亮了林子月眼前这片云乡,深处隐隐能望见云雾中有座不高的山峰,跟重重巍峨的云层比起来,这座小山简直就是个娃娃屋。 林子月再次环绕四周,确实没有其他东西了,于是她抬腿往那座山峰的地方前进。 自己的身上穿着还是之前的衣服,月杖无法沟通上,也无法感应到轩辕煜,唔,也没有任何元素的感应?这件直裾胸口没有破损的痕迹…… 林子月稍微回忆了下以前在家常穿的那件兜帽衫,她身上的古装顿时消失不见,变成了那件衣服的模样,林子月将手揣在兜帽衫的口袋里,在衣服上摩挲着手,触感真实得没有差别。 “这算什么,虚拟现实吗?哈……”林子月自嘲了一句,将注意力放回周边的环境上,一路走来除了水声变清晰很多,没有太大的变化,自己离那座山峰越来越近了。 但是距离山峰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林子月险些撞上了一座空气墙,她往前面伸出手,那座空气墙坚硬得根本过不去,林子月试着往边上绕行,但是走了很久都没能拉近与山峰的距离。 林子月不禁皱起眉头:“这墙能破坏么?” 她还没将这个念头付与行动,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听着还有些耳熟,但是林子月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忆起对方的身份。 “那可不成,即使你是纯意念体,也不能做这种想要破坏别人家的事情吧。” 紧接着,一道光从那座山峰顶端飘飞出来,落在林子月面前,看着这个高大老人的虚影,林子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龙、龙神前辈?为什么您会——” 龙神摸着自己的胡子大笑起来:“我就料到会有重逢这一天,不过时间居然隔了这么久啊!看样子你果然是穿越时间计量而去往过去的……我当然不是在这里等你,如你所见,这空间就是我的家,具体点说,是我的遗骸。” 林子月被龙神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您是说……” 龙神没有打开空气墙的意思,但却走到离林子月极尽的地方,跟她面对面:“没错,我早就离开了六界轮回,你不用隐藏眼底的悲伤,不至于,因为我是自愿选择这条路的。我选择踏出了那一步的执念,成为超出这个世界观测范围的概念体,从运行者转化为了观测者。” 林子月默念着那三个字“观测者”,她几乎瞬间将这个词跟监察使联系到了一起,龙神只是微笑着望向她,似乎是想给林子月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等着她自己开口。 龙神却没料到,从林子月口中说出的却是其他问题“是您之前给我的那个木雕引我过来的吗?” 林子月的眼神很坚定,诉说着她的决心,让龙神欣慰地大笑起来。 他明白了,林子月从来都不打算走跟他一样的道路。 龙神停住了笑声,欣赏得看着林子月:“是的,是我给你的木雕。既然它被激发了,那么自然会给你第二条命,那是我解离自己身体的时候汇聚出来的东西。” “解离……”林子月的瞳孔骤缩,这难道不是自杀? “不,物质世界走到尽头便会转入下一个阶段……不过既然你选择了自己的方向,想要以世人之身去守护世人,便无需思考我的道路。但你会接任监察使的道路,成为‘干扰者’,那样才能使你目前忧虑的问题得到解决。” “干扰者……谢谢您,龙神前辈。” 龙神用指节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空气墙:“记住,你没有绝对的敌人,所有的生命意识到非生物意识,都各自有其立场。” 林子月点点头:“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龙神颔首:“那么一路走好,我作为观测者的一员,会等待着自己看不见六界的那天。” 然后林子月便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空气墙对侧,龙神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山峰顶端,只留下溪流“叮咚”,在云山间蔓延,唱着没有生命聆听的歌。 无来处,无归处。 幻世夜幕下的原野上,亮起了一道月光。 这道清亮温和的月光由下而上,几近穿透那阴暗浓厚的云层,从地面升起,像是黑暗里的一盏明灯,向着天空抬起头,呼唤着那躲在乌云后面的星空。 轩辕煜盯着散发着月光的月杖出神,这温柔的月光掠过他的双眼,驱散了他心底的黑暗,粉碎了所有的绝望,甚至引来一阵晚风吹干了他眼角垂下的泪珠。 他很快回过神,将林子月轻轻抱在怀里,走到那发光的月杖前方,凭着直觉将林子月放在那月光中。 林子月的身体悬浮在月杖散发的光芒上方,顿时将那温柔的光芒遮去一部分,环绕着她多出了一片黑暗,月杖上方钻出黑白相交的细丝,一点点爬起来,像是生长的植物一样,触碰到林子月的后背,然后从她胸口那里融合进去。 接着一根小指长的木雕从林子月眉心一点点浮现,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拔出来一样,那是一把小小的骷髅手杖,上面环绕着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龙,此时那小龙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轩辕煜后,叼着那骷髅手杖,一头钻进了林子月胸口受伤的位置。 黑色的光流涌起又沉落,它变成白色翻滚,然后又化为黑色,这样的变化持续了十几秒后,黑白同舞,像是两条长袖彼此纠缠追逐,最终一同涌回林子月体内。 月杖的光芒歇了,收回了那些搭在林子月身上的丝线,林子月缓缓从空中飘落,像是被它轻轻放下,她胸口的血迹已经不见了,衣服也完好无损,就仿佛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时间回溯?轩辕煜敏锐得察觉到一丝奇妙的力量残留,但是还没等他有所感悟,那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无踪。 轩辕煜强压下自己的激动,跪到林子月身边,探查着她与平时一样强盛的生命气息和灵魂水晶传来的正常感应,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轩辕煜抱起林子月的身子,将她的头捧在自己胸口,脸上渐渐展露笑容。 结果下一秒,林子月的眼睛突然一睁开,一个起身,她的额头就狠狠地磕在了轩辕煜下巴上,力度不可谓不重。两个人一个捂着额头一个捂着下巴,都酸疼得不行,但是却仍然望着对方傻笑,脸上又皱眉头又笑得极开心。 轩辕煜活动了下下巴,确定没有毛病后,才说:“我还以为真的失去你了……” “你没做傻事就好。”林子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高兴地抱住了轩辕煜。 轩辕煜将下巴往外侧别了别:“快了,差几秒我就要去做傻事儿了,怎么都要让v那个混蛋付出代价……” “没事啦,我这不好好的嘛……是龙神救了我一命,趁着这个过程他也叮嘱了些事情。” “嗯,没事比什么都好。” 林子月试探地道:“你不想问问龙神跟我说了什么?” 轩辕煜松开了林子月:“不想,因为我不在乎。对我来说……你活过来就足够了。” 林子月越发不好意思了,替轩辕煜揉了揉下巴:“那什么……啊对!其他人怎么样了?v在我死后应该也不会去找他们麻烦了,你把他们传送到哪去了?” “在京城外面某个小茶铺,你的身体都恢复好了?” “嗯,我们赶紧出发吧……” 轩辕煜将林子月搀扶起来,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林子月也紧紧握着他的手,这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 两人穿过空间裂缝,消失在这片黑色的原野里。 天边重云再浓厚,也掩不住那升起的太阳。 天亮了。 在失重感停下的瞬间,林子月跟轩辕煜看到了正吵作一团的孟离和布鲁,贝拉面色为难,轩辕彦神情凝重肩头站着炎鸦,炎鸦扭头看到林子月的瞬间立刻发出了哑叫,吸引了布鲁和孟离的注意力。 “他俩都回来了,你俩可以消停了。”轩辕彦一边说着,快步走到两人身前,将两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虽然林子月和轩辕煜身上都沾了不少尘土,但是没有太多受伤的迹象,这让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就这样一声不响得把我们抛开!?”孟离反而比炎鸦还没耐心地率先问道,他的脸还因为刚才吵架上头微微发红。 “没什么。”“是v。” 轩辕煜和林子月异口同声地道,两人诧异地互相望了眼,意识到对方都是在替自己打圆场,林子月担心轩辕煜被几人埋怨,直白说出了“v”的身份难以对付,而轩辕煜知道林子月害怕拖累其他人让别人跟着担忧,所以下意识想替她隐瞒这件被追杀的事情。 轩辕彦瞪着轩辕煜,表情恶狠狠得像是要吃人,比孟离受的刺激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就差没直接骂人了:“v?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想瞒着我?” 轩辕煜有些慌了,明显是被轩辕彦的神情吓到了:“不是,哥,我没有瞒着你的意思——” 轩辕彦狠狠地等着轩辕煜,那个眼神差点没从轩辕煜身上刮下一层肉:“别,别喊我哥,真特么长能耐了,还不如林子月一个姑娘识大体!” 轩辕煜有点委屈,林子月握紧他的手,无奈地道:“不怪他,他也是考虑到我在场的关系。v是来追杀我的,现在你们都懂了。” 贝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真的懂了什么,孟离若有所思,神情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只是看着林子月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炎鸦冷冷地盯着林子月,明显因为林子月没让他留下而在置气,布鲁别过头去,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林子月刚才说了什么。 只有轩辕彦长叹了口气,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反正没事就好,我们先走吧,去北面望海观,接上苏九九和汤灵灵,确保她们的安全再考虑下一步……” 孟离打断了他:“下一步去冰封岛,处在萨摩耶和德德露中间的北境,维托……也就是七宗罪的愤怒头衔持有者就在那里。” 说完,孟离才转头望向林子月:“可以么?” “嗯,当然没问题,既然我们要去北边,那就出发早点去吧。”林子月微笑着回答道。 轩辕煜的目光从贝拉身上落到孟离身上:“一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尤其是因为七宗罪内部的关系瞒着我和林子月?” 轩辕彦忍不住了,一把拽住轩辕煜的领子:“你还好意思说!被v追杀的事情你们俩都藏着掖着,这么大的事啊你把我们全赶走两个人去送死!?我们这样到底还有多少信任可言!” 轩辕煜的火气也上来了:“我告诉你们难道我们就能打过v嘛!就算让你们担心难道就有用!来多少人都是送死!刚才要不是——” 林子月打断了他:“是我诈死才骗走v的,所以我们暂时安全了,我才想着跟你们坦白。” 她嘴里这个谎言轻描淡写,仿佛就是真的一样,但是被杀掉的那瞬间,连林子月自己都感到了痛苦到难以言喻的绝望。 炎鸦冷哼一声:“你俩都冷静点吧,身为兄弟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会丢了信任?别让我不齿你们。” 轩辕彦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样暴躁而锋锐的轩辕彦还,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炎鸦道:“生死面前无小事。” 轩辕彦从轩辕煜身前退开了,走到布鲁身边,布鲁叹口气拍了拍轩辕彦的肩膀,但是也没有开口安慰。 孟离望着林子月,斟酌了下决定告诉她一部分事情:“草莓也在幻世,还联系上了我。” “她果然来了,事情跟我有关对吧?” “是的……她希望你找到所有七宗罪的成员,然后我们进行试炼仪式,具体的你不用问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林子月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知道了,我们走吧。” 顿了顿,她又加了句:“谢谢一剑你的消息,不过找齐七宗罪剩下几位本来就是我的目标嘛,所以你不用觉得心里有负担。” 阳光穿过云层,从空间洒落,却只有晨风夹带的阵阵寒意。 不觉温暖。 第189章 往北 一行人行进在山林间,往北面出发。 得亏之前京城搜罗了不少地图,至少这些比较着名的老派山门的位置,地图上都略有标注,只要往这个大概的方向前进,应该用不了太久就能追上望海观的队伍,毕竟他们是车队,行程会更加缓慢,而京城又没有望海观的双向传送阵,所以他们只能这样不急不缓地往回走。 事实上,京城里除了几座最老的山门,几乎没有可用的双向大型传送阵,东升大陆山门间的纸鸢传书倒是极多,但也限于跟自己有交情的宗门才会有这样的往来,大部分山门都是保守的态度,恶劣点说就是惯于封闭,与世隔绝得旁观一切。 林子月这几个人脚程都不慢,而且经过深山老林的地方,林子月又发挥了她的长项,直接借杰克的力量召唤植物出来。 不过杰克似乎是因为之前被v压制过的关系,一直没有再回复过林子月消息,似乎又陷入了沉睡,本来林子月还想问问他某些事情,但是杰克这样一休眠,让林子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打消了对“无字使”加深探究的念头。 她对于布鲁心里存疑。对了,这么一说回来,当时自己跟阿煜回来的时候,布鲁跟孟离为什么吵架来着? 想到这里,林子月边走边低声问蹲在自己肩头的炎鸦:“炎鸦,之前孟离他俩为什么会吵起来?” 虽然炎鸦仍然别着身子用尾巴对着林子月的脖子,尾羽扫在她脖颈里有点痒,但是林子月知道他一向闹完别扭就好了,表面上总是对人冷嘲热讽甚至看上去好战冲动,但是身为“安朵斯”的炎鸦,内心倒是非常善于斟酌利弊和对错,所以林子月并不担心炎鸦会真的死活不搭理她。 跟林子月所想一样,炎鸦虽然极不情愿,但也一句两句给她说清了孟离和布鲁起纠纷的原因,被传送开来的瞬间,孟离就反应过来那边出现了敌情,想回去找林子月两人援助他们,但是布鲁却强烈反对这个提议,同样反对的还有贝拉,而轩辕彦因为揪心轩辕煜的情况也赞成孟离的想法,想返回那里援助林子月两人,但是却被贝拉拦了下来,她虽然焦急又不善言辞,但是却用眼神暗暗警告着他们。 林子月摸了摸下巴,小声道:“唔,那不能怪布鲁,那个情况下他作出的决定其实最理智,但是贝拉……恐怕就是因为草莓跟他们联系过的关系了。炎鸦你倒是精明,没有直白表明自己的立场。” 炎鸦咂了咂舌:“其实我是赞同布鲁的,你俩能打过的我们去不去都差不多,你俩打不过的我们去了基本也打不过,毕竟你跟轩辕煜本来就……” “好啦不用说了,我懂你意思了。” 林子月撇了撇嘴,知道炎鸦是想吐槽自己跟轩辕煜“非人”的能力,不过他的措辞肯定就很嘲讽了,林子月不用想都能猜到,所以赶紧截住了炎鸦的话头。 “但是布鲁的态度很微妙,他的倾向虽然是不去援助你们,但是却急得不太理智,跟他平时的作风相反……他真的很关心你哦?”炎鸦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恶意满满在挤兑林子月了,林子月权当没听着,就知道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是这么看来,布鲁也成为“无字使”的身份没跑了,不过无字使之间除了杰克身为无一比较特殊,其他人似乎也毫无感应,不然同为无字使的炎鸦不可能猜不到布鲁因何而焦急。 算了,目前都只是推测,就不给这嘴欠的乌鸦嘴解释了。 还没走到晌午,一行人远远就看到了前进车队,马车上望海观的徽记清晰可见,林子月心里悬着的不安终于落下了,在最后一辆装着货物的马车边,她看到正坐在货箱上的苏九九跟汤灵灵,两人的脸色也都是忧虑,不过苏九九的嘴唇时不时动几下,然后拍拍汤灵灵的后背,应该是在安慰她。 “我们这就过去吗?”轩辕煜问道。 林子月却摇摇头:“再等等,我们先不要现身,既然她俩没事就好,炎鸦你去给她们报个信免得她们担心,其他人跟我退开三百米到刚才那处小河边上等炎鸦回来。等他们安全抵达了望海观我们再接走她们两个,以免路上……又出现什么情况。” 布鲁点点头:“与跟我们走在一起相比,她们反而是跟望海观同行更加安全,不引人注目。” 孟离挑了挑嘴角,皮笑肉不笑:“呵呵。” 布鲁没说话,垂着眼睛跟在林子月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想再跟孟离起争执,孟离看他没有反应,自然也就暗自“嘁”了一声,不声不响地跟在几米远的地方,身边就是轩辕彦和贝拉。 一行人仿佛无形中分成了两拨,泾渭分明得隔开几步路的距离。 轩辕煜用手肘碰了碰林子月,眼神带着询问,林子月却回了他一个“安心”的安抚笑容,然后两眼微微放空,静静体会着一种隐约的危机感。 危机感并不强烈,但是应该跟望海观有关,随着林子月带着别人远离那车队,她心里的危机感稍微减小,却始终没有消失,出于隐约的预感,林子月知道这危机又不是冲着苏九九她们去的,也不知是望海观本身要出问题,还是有别人要赶过来下黑手了? 这种预感危机的感觉,不能说是完全预测未来,但是却让林子月隐隐摸到了什么。 这也是龙神赋予我的么?林子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样想着。 没有多久,炎鸦便回来了,习惯性得落在林子月肩头,对着所有人道:“她们没什么问题,两个人都做了伪装,九九那个手艺真不愧是以魅惑闻名的狐族,看着完全就是不同的人,也就远处咱们比较特殊才能认出她俩哎……这边的情况我跟九九讲了,望海观对她俩也很恭敬,不过在九九执意之下才没有挤在已经满员的马车里。” “好,那这段时间就麻烦炎鸦你去九九那里当当信鸽了?” “混蛋!那等有状况别指望我出手帮你!”炎鸦骂骂咧咧地飞了起来,消失在绿色的树荫间,去往苏九九那边继续观察情况。 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几乎都是平安无事,车队进城林子月一行人便跟着进城,但是始终没有直接跟苏九九碰面,在炎鸦带着林子月的口信过去后,苏九九也认同了林子月这样“避免引人注目”的念头,毕竟歧宗从东升大比上出完风头、刚刚消失的消息,这两天刚刚开始往外扩散,他们要是走在一起,再一群人突然出现,恐怕又会被有心人第一时间盯上,那样恐怕免不了九净门和镜花山庄的追杀。 趁着现在消息还没太多人知道,林子月想随着望海观一同往北去,毕竟从地图上来说,望海观是东升大陆比较靠北的,借个“顺风车”的行踪没有太大问题,不然自己一行人又得兜兜转转在那些城镇里打听。 林子月知道,自己越少露脸越安全。 她始终记得,还有一个身份很特别的人。 魏宗主。 虽然到现在为止,林子月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多少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魏宗主多留一份心。因为当时v离开后,魏宗主并没有被v带走,魏宗主自己身上也并没有亮起玩家上下线或死亡复活时带起的淡淡白光,而是选择了用蝠翼飞行这样并不算便捷的方式离开。 最重要的是,当时魏宗主给林子月留下的感觉,是实体,跟自己这几人一样,他是真实存在于幻世里,而不再是由主系统居中调节创造出的投影。 尤其魏宗主并未跟v一起离开,让林子月猜测他们达成了某种口头协议。 或者单纯是v忘了这个人?看v流露出来的恶劣性格,这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在找到林子月后那个魏宗主就没什么用了。 林子月晃了晃脑袋,却没能将这些杂念成功从脑中驱赶出去,她继续盯着篝火出神,心里的危机感变得浮动起来,让她心不在焉。 篝火堆上面的火苗渐渐弱了,似乎是不堪晚风的吹拂,摇曳的阴影四下舞动拖出长长的影子落在树林间,仿佛一条条潜行在暗中的蛇,从这棵树的枝头摇摆到另一丛灌木的深处,然后又与黑夜融为一体。 林子月扬起月杖,挥灭了身前最后一点火焰散发的橘红色,有个人摸着黑坐到了她对面的草地上。 “你不再睡会儿么?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有软垫怎么也应该比白天睡在月盾里舒服。”林子月的声音不高,怕扰到里面休息或者冥想的几人。 贝拉就坐在地毯般的草地上,那双翠色的眼睛盯着林子月,她黑色的面纱被林间冷风掀起一角,又很快落下,似乎将她想说的话也拦在了喉咙里。 林子月不再看贝拉,而是继续盯着已经熄灭的篝火:“我曾经以为遇到孟离是很偶然的事情,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网友,有些较真、外冷内热的臭脾气。” 贝拉犹豫着接了林子月的话头:“但他……不是。” “是的,他不是。”林子月顿了顿,又讲起来:“我第一次遇见老烟的时候,他还是以幻影公司某个策划身份出现的吧?具体的我都记不清了,结果第二次见到他,我整个人生天翻地覆,怎么也没想到会进到游戏里面,而游戏居然就是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那时候我真的很迷茫,虚幻和真实的界限一次又一次突破我的想象,直到我在事实面前认清自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寻找自己的位置……” 贝拉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本来就嘴拙,此时林子月这么一通没头没脑的,贝拉也是很懵。 林子月看向贝拉,指了指她:“你呢?你会出来,会想接近我,难道不是因为对你的位置有所疑问么?” 这话像是一道霹雳,瞬间击穿了贝拉内心所有的思维:“你能,看出来?” 林子月想了想后才给出回复:“可能是因为跟我当时的表情与情绪都很相似,所以我能感应到一些?然后加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基本能感受到你的纠结。” “恶魔,大多……很糟糕。人类,差不多,但是……有的人,很好。”贝拉断断续续组织着语言。 一道月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个女子身上。 “有的恶魔,也很好。但是我所见到的那一面,只是你们展现给我的形象,我知道你们大都有自己行恶的过去,但是那是你们的事情。”林子月微微仰头,看向天空中开始散去的乌云,她知道后面一定有无尽的星光。 “贝拉,你不要因为自己的位置而左右为难,因为我们在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位置。” 贝拉的瞳孔微微收缩,因为听到林子月这句话,而感到心里莫名生出了恐惧感:“不……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该做的,该去的,之类的……” 林子月的眼睛因为笑容而眯起来,像是一对散发着柔光的弦月:“并没有!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运转中没有位置,因为世界本身就与我们息息相关,它会因为我们的选择而改变,但是不需要我们永远站在山脚下托着柱子,幻想更辽阔的风景。” 林子月的声音变得低沉:“贝拉,你不需要害怕,你想怎么选择,就尽管去选择吧。” 贝拉刚才泛起波澜的情绪平息下来,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林子月确实有一种很能安抚他人的力量,她也学着林子月的样子抬起头,刚好看到乌云淡去,露出一轮满月的身姿。 沉默也是种无形的交流,两个人各自思考着自己的事情,林子月知道命运之书一定在看着这一切,说不定还会对她嗤之以鼻。 林子月在心底默默冷笑:我会让你知道并不是世界需要命运的,等到你的概念出现崩散的时候,你是否还能如现在这样高高在上,自觉胜券在握? 许久,贝拉才打破了沉默。 “谢谢……我会,试试的,为我自己。”贝拉冲林子月笑了笑,然后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林子月看到贝拉鼻翼两侧延伸到嘴角那里遍布黑色的斑纹,长满了蛇鳞,在月光和黑夜的帷幕下,就像是发着光的片片宝石。 贝拉垂着眼帘,眼中泪光浮现,她多久没有在别人面前摘下面纱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是不是……很可怕?” 林子月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刚才那瞬间的感受:“不……很美,就像是用黑钻石雕琢的一样。” 第190章 望海之危 林子月就这样跟贝拉来来去去闲聊着,大多都是幻世的内容,她很谨慎没有提及贝拉的过去,贝拉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林子月说,然后缓缓给出自己的回应。 这场恬静的夜话没有持续很久。 羽翼扇动的声音忽然从黑暗的林间响起,飞速接近了林子月一行人落脚的地方,炎鸦从枝头飘飞而下稳稳地站在林子月肩膀上,语速很快:“昨天望海观附近就有人在聚集,直到刚刚已经布阵已经包围了马车在一同收缩包围圈了,随时可能动手!” “也不知道会是谁,到时候我们看看情况再出手……你们都听到啦,走吧。” 林子月后半句是对那个帐篷捉的,轩辕煜带头面不改色地走了出来,神色非常温柔地挽过林子月的手。他后面,另外几人依次也走出来了,都没有刚醒过来的样子,不过既然林子月没问,自然没人会主动说出他们偷听了谈话多久…… 嗯咳,也不能叫偷听嘛,毕竟帐篷又没什么隔音效果。 炎鸦冲孟离吐了吐舌头,毫不掩饰对几个人的鄙夷,听了就听了呗,又不算什么事儿,当事人都不介意的。 “炎鸦,你真的不能直接跟我用心灵沟通吗?明明杰克就可以。” “沙雕,杰克在月杖里面当然直接联系你,我又不在里面。你长得很美吗?想什么美事儿呢。”炎鸦毫不客气得嘲讽了两句。 林子月恨恨地戳了戳炎鸦的嘴:“会不会说点好话!早晚有一天会得把你这个乌鸦嘴缝上的!” 炎鸦高傲地扬着头:“呸!我看谁敢!” 轩辕煜的眼神瞄了过来:“我来缝的话肯定没问题。不过先说好,我没什么针线活的经验。” 炎鸦的毛有点炸:“呸呸!你休想!我不会跟林子月告状嘛!” 孟离瞪了眼炎鸦:“你小点声,我们很接近那边的包围圈了。” 一行人沉默地分散在树林间,虽然还能大致感应到彼此之间的身形,不过确实不方便开口,沉默地等待起来。 跟林子月他们有精神力感应不同,布鲁直接戴了一副带热感应的扫描式防风镜在脸上,虽然那厚重的镜框有些滑稽,但是却通过远距离的热量扫描,让他能清楚地看见针对望海观包围圈的数量与位置。 在林子月的感应中,这群来路不明的人数量其实说不上多,尤其她经过魏宗主和九净门那近百人的围堵剑阵,此时再看这大概才六十多个刺客,虽然这些人个个身手矫捷,但是很难让林子月产生危机感。 所以让她感到不安的东西应该是别的才对。 这些人一边收缩包围圈,一边警惕着望海观的情况。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包围圈已经收缩到了最里侧,刚刚浓云散去露出月光,让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行动,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终于确认望海观没有埋伏,下定决心进攻了。 “啊!啊——” 一声响彻夜空的嘶哑鸦鸣响起,这些刚刚踏出脚步的刺客差点没被吓得直接缩回树丛里。 望海观守夜的三个弟子本来有些打瞌睡,结果这一下他们也被这声突兀的鸦鸣惊醒,立刻往那个方向望去。其中一个眼尖的弟子看到了树林中隐隐约约的人影,本来就犯困下大脑恍惚的他,只觉得那声鸦鸣像是活脱脱的噩梦,现在那树林里的影子就像是噩梦要扑过来一样,他立刻发出了惨无人道的尖叫。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这个年轻弟子的高音活像是哨子成精。 这声尖叫,尖锐得简直自成一派音攻,不仅将望海观的人统统从睡梦里惊醒,让他们一个个发出同样高昂的臭骂声,甚至就连歧宗这边几人都觉得耳朵痛,惊讶得咂舌。林子月赶紧往孟离的方向瞅了两眼,可惜的是孟离今晚为了行动方便,没用魔力凝聚出那副常戴的眼镜,不然林子月倒是能期盼下见到孟离眼镜被震碎的一幕。 那些刺客好像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即使被发现,也丝毫没有撤走的打算。领头那个黑衣人一个猛冲,手上的短刀便夹着寒风,往离他最近的守夜弟子颈间掠去,刚好就是刚才发出尖叫的那位哨子精。 “九转符,着!” 一道很柔和却坚定的女声穿过夜幕,在场中响起,于是那三个守夜弟子身上同时冒出了金色的光圈,那道光圈无比坚定地将黑衣首领的刀锋推开,两者相碰的瞬间发出了金戈相交般的声音。 黑衣首领不信邪地再度抡起手臂劈了上去,那光圈黯淡了些,却仍然没有消失。 他当机立断将腰间带着的一串瓶子拽下两个圆形的,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同时冲身后高声喊道:“碎圆罐子!全部都碎圆罐!” 地面摔碎的小罐子碎片里冒出一股浅黄色的雾气,然后黑衣首领头也不回地扑向离他最近的帐篷,看也不看那几名守夜弟子一眼。倒是另外来了两个刺客,他们手上的铜环一延展,变成了两把长枪,将三个还处在惊慌中的守夜弟子拦着,狠狠地挑在那碍事的金色光圈上面,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强迫他们留在原地。 随着那浅黄色雾气将三个守夜弟子包围,他们的脚步很快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那个“哨子精”咬着牙想挣扎起来,但要不是那光圈还护着,他们三个恐怕早就彻底丧命了。 另一边,那些黑衣人从黑暗间不断窜入望海观扎营的营地,那些帐篷之间统统都冒起了黄色烟雾,不少刚刚因为“哨子警报”跑出帐篷的人都在疏忽之下,直接撞进那黄色雾气里,修为高的虽然无碍,但是修为低一些的很快手脚发软,脖颈发麻,只觉得身体不听使唤了。 整个营地乱成一团,喊声此起彼伏。 “敌袭!是敌袭——” “望海观警戒!有刺客——唔!” 飞剑穿行在夜里,随着越来越多的火把亮起,照应出那些黑衣人穿梭在帐篷间的身形,但凡是有些力气还能站直的望海观成员,都遭到了他们猛烈的攻击。望海观因为轻车上路一切从简,并没有太多的普通随从,整个队伍其实总共就四十几人,所以黑衣人那边六十多人已经足足压他们一头了,而且他们奔进营地后到处钻帐篷,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而不是单纯要对望海观动手杀人。 躲在小树丛里的歧宗几人也察觉到了异常,林子月摸到轩辕煜身边,低声喊上他和孟离后,她让布鲁、轩辕彦和炎鸦在外面观察,要是注意到这些人要撤离了就跟紧,轩辕煜一个传送,拉着林子月和孟离就直接进入了望海观营地的中心帐篷。 帐篷里面倒是配备齐全,类似于空间搭建成了一处扩大面积的小阁楼,分上下两层。 三人落点倒是在一层的客厅,正好看到五个年龄不一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几个高等弟子里就有商娇、郭续,也有另外一个望海观的长老,生死不知,但是其中两个人面色发黑气息已断,明显是活不成了,包括那另外一位望海观长老。不过其他人也脸色通红,不正常得像是醉了酒,可是意识却还在,眼中的怒火和仇恨清楚得表明他们是遭人暗算的。 陆无满还强撑着自己护在几个人身前,但是他连星宿剑阵都无法调动,体内的灵力像是煮开了的水一样沸腾,一旦他想调动,那些灵力便跟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脑袋里,这种诡异的毒他真的前所未见。 但是陆无满仍然用双手握着苍龙首剑,带着宁死不退的决绝。 察觉到有人走进来,那个站在陆无满对面的人缓缓转过头,看到林子月的时候无比吃惊。 林子月淡淡地望着这个长老,东升大比的时候她见过他,这人正是望海观本次带队过来京城的那个山门长老。 不过……现在他的身份就很让人怀疑了。 “你、你们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林子月的目光像是穿透了他的身体:“你能在这里,我们为什么不能……” 她嫌恶地皱起眉头:“真没想到啊,望海观居然会有叛徒,我就说这些黑衣人为什么来得这么迅速准确!” 与此同时,在帐篷外,还是剩下大概十几个能抗住毒雾的望海观弟子,他们正在努力与那些四处乱闯的黑衣人进行抗衡。 “两转及以上的弟子随我全力抵抗!修为低的弟子赶紧去中心帐篷躲避!郑长老和陆师兄都在那边!” “不行!秦师兄!那黄雾有毒!他们动不了了!” 秦时咬了咬牙,一剑荡开剑光,居然一次性挥退了三个围攻他的黑衣人,新的命令还没转上秦时心头,他先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了之前那个温婉的女声。 “小秦需要帮忙吗?”苏九九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说完后没等秦时回复,就直接出手,四道风符以她为中心飞了出去,带起四道旋风散在场间,瞬间将营地内到处弥漫的黄色烟雾都卷上了高空。 顿时那些被点燃的火把照亮了营地,能看到地面上到处都是难以活动身体、修为较低的弟子,少说也有二十几人了,见到黄雾被驱散,那些黑衣人似乎也有自己的备用方案,一个两个凑到一起,就地抓起一个身体麻痹的低级弟子当人质和肉盾,一点点继续收缩包围圈,逼迫着望海观的人们只能退后,他们只能缓缓往中心帐篷那里聚集。 秦时随即也反应过来情况不太对,这么大的动静,望海观扎营的范围本来就不大,怎么郑长老和根本没有反应? 秦时脚下随着众人围成圈子,但是对方又挟持着那些低级弟子在手,秦时不在这里当主事人,恐怕他身旁的其他弟子会更加慌乱,秦时只好焦急得冲身后喊:“苏前辈,麻烦您快去中心帐篷里看眼,这里交给我们!” 对面的黑衣首领却突然开口了:“不行!不准让那女人走!” 这样说着,他还刻意晃了晃自己手上被当作人质的那个小弟子,用来要挟秦时和苏九九。 那是个不超过十四岁的小女孩,是商娇在望海观结下的义妹,这次本来是跟自己的娇姐姐出来见见京城繁华,但谁料到平静的夜晚一下子就被击碎,此时甚至被人捏在手里用匕首对着脸颊,这个圆脸女孩儿就连尖叫都发不出了,浑身颤个不停,无声地哭泣着。 “你别碰她!”“我跟你走!” 秦时跟苏九九同时喊出声,然后秦时立刻反应过来:“不行,苏前辈,你们是望海观的贵客!这是我们望海观遇袭,哪来的道理牵扯你,我不能让你赴险!” 苏九九一甩身后的长发,从那块垫脚的石头上跳了下来,拍了拍秦时的肩膀后,她自己就走到了那黑衣人面前。 “放开所有人,我跟你走!” 黑衣首领“哼”了一声:“当我蠢?还有一个女的呢!” 苏九九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灵兽袋:“既然我都告诉你了,就别惦记着自己检查了,我还能配合你们一些。” 黑衣首领冷笑起来,但是没等他接下来的话出口,场中的情况发生了巨变。 因为一轮巨大的弦月冲天而起,直接撕碎了最中间那座大的帐篷式微缩阁楼顶端,弦月上端挂着一个人影,身上到处都是衣服空间乱流割碎的痕迹,上面渗着鲜红的血色。 那轮巨大的弦月,就像是黑衣首领心中的倚仗一样,溃散了。 因为他看到那在半空的人影,赫然就是望海观内部给他们留下记号的联络人,代号关耳氏的郑长老! 弦月消失,郑长老的身体失去了托力,顿时从空中坠下,接着,他就被一道腾空飞起的身影一把扼住了喉咙,高高得举在手上。 孟离的蝠翼在清凉的月光下拍动着,从他身后延伸出去,在地上投下一片阴暗。 这里不是在京城,他自然无所顾忌。不过刚才陆无满说了,要他们手下留情,这个叛徒还得带回望海观交由观主发落,毕竟不知道这叛徒到底把望海观的事情泄露了多少出去,这样在山门内身居高位的家伙给别人做内应,是件极其恶劣的重大事件,望海观这群人还真没有办法私自决定他的死活。 不然商娇肯定先带头将这货千刀万剐了,她现在还是抬头死死瞪着那位长老,恨不得直接活撕了他。 黑衣首领因为紧张,将手中的那个女孩儿掐得更紧了。 孟离低下头,望着地面上的那群呈包围圈的黑衣人,嘴角挑起:“怎么?想交换人质吗?” 孟离恶意地晃了晃手上的郑长老:“一个换一群,怎么样?” 第191章 突现魔兽 听到飞在空中的孟离,提出用郑长老交换那些年轻弟子的交易后,说实在的,不只是黑衣首领在严肃考虑这个交换里的价值,就连秦时和注意到那些被擒弟子的商娇和陆无满,都觉得这个交易有些门道。 相比一个叛徒,重视自家人的望海观没有那种大山门苛刻的上下尊卑,所以这些弟子虽然实力低下,但在这交易里却是以少换多,至少秦时他们焦急关切心情影响下,是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的。 而对黑衣首领来说,用一群没有什么能力的拖累,换一个知道望海观诸多秘幸的郑长老,当然是个对他们极其有利的买卖,但是……黑衣首领当然一眼看穿了这个计划背后隐藏的东西,望海观的人在乎郑长老的生死,但是歧宗这些人会在乎?恐怕会巴不得将郑长老跟他们这些刺客一同撕碎才对! 于是黑衣首领对空中的孟离回话道:“还是不行!我们要带上那个狐女!” 这种条件怎么可能同意?林子月会抓狂的。 孟离耸了耸肩:“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黑衣首领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他顿觉手上忽然一空,刚才被他当作人质的那个女孩儿已经不见了。 缠在苏九九手腕上的博缇丝本来已经准备化为原型、加入战斗了,但是感应到林子月就在不远处,轩辕煜这样出手,知道他们决定加入事情有了转机 林子月的声音响起,冷淡中藏着点怒火:“是啊,没得谈了。阿煜,人质交给你了。” 随着这声话语,林子月乘着月盾升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细小月刃在她周身亮起,像是蜂群般簇拥着她,又像是流动的星河在空中缓缓移动,随时可能飞弹而出,袭击场中那些黑衣人,他们都对歧宗了解深刻,自然知道林子月的厉害,不少黑衣人都下意识将手中的人质往身前抬起来,生怕林子月突然发难,将那些看似微弱实则诡异的月刃散下来。 然后一个人随着林子月一样,脚下踩着她的月盾腾到了半空中,刚好中心帐篷的位置处在整个营地里地势最高的地方,视野非常好,轩辕煜站在这里只是用精神力一感应,就将下方的情景与人数认了个清楚。 然后一个响指下去。 当然,不是半数,而是所有的黑衣人都觉得手上一轻,刚刚还死死遏制住的人质突然消失不见了,就那样凭空离开了他们的钳制,让这些黑衣人出现了片刻慌乱。 而那个黑衣首领,堪堪从林子月和轩辕煜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场中局势已经这样了,当机立断:“撤!统统撤!碎方瓶!” 所有的黑衣人立刻将腰间那个方正的小玻璃瓶丢了出来,摔碎在地面或者帐篷上,里面瞬间冒出了黑色的臭油,触碰到草木的瞬间便自燃起来,带着整个望海观的营地里到处都窜起火光。 一部分人随着那黑衣首领断后,其他的黑衣人开始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狂奔,他们本就是死士,但是不畏死是一回事,在明知不敌的强者面前送死,那就是极其不划算的另一码事了,黑衣首领又不蠢。 林子月愠怒而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让你们走了吗?想对歧宗动手,说走就能走?” 随着她的声音远远传出,响彻林间,阵阵白烟铺满了那些黑衣人冲进的树林里,借着夜色昏暗的掩护,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异常。 下一刻月刃如流星,向着四面八方冲出,落向地面上,但是最先头的几个黑衣人已经踏进了树林,但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只觉得脚下一顿,就被某种绳子一样的东西给绊倒了! 然后那东西就拖着他们直直地往望海观的营地拉去,这样的变动瞬间让这些黑衣人明白了情况,冲还没完全退走,留在后面掩护的那群人大喊起来:“林中有埋伏!” 黑衣首领压下怒骂的冲动:“撤!赶紧的散开!我不信他们每个方向都有埋伏!” 随着黑衣首领这声命令,所有的黑衣人都往树林散开去,结果另一面突然响起惨叫,结果那些黑衣人就被某些东西狠狠抛了出来,摔在了望海观的营地里,不少人直接摔断了骨头,腿上还有小洞在淌血,他们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还有一面则是亮起了大蓬的火光,接着那几个黑衣人被烧得焦黑给丢回了场中,只留了一口气而已。 居然真的每个方向都有埋伏!那些奇怪的白烟把人丢回来还算是最温和的了! 黑衣首领只觉得自己的牙快咬碎了,为什么这群人在这里,那个郑长老居然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他脑子被门夹了?就这样还让他们动手,是让他们送死吧! 林子月看到营地里火焰越烧越旺的趋势,赶紧冲林子里喊了起来:“炎鸦别玩了!过来收火!” 炎鸦本来烧人屁股烧得正开心,结果听到林子月的叫喊,又不好意思装作没听到,只好将自己这侧的防线也交给绰绰有余的轩辕彦,自己飞进望海观的营地,在上方发出一声充满威慑的鸦鸣。 这声音那几个守夜弟子直觉得耳熟,他们倒是都见过林子月肩膀上这只通人言的玄色仙鸟,没想到之前警示自己几人的鸦叫,居然就是歧宗的这只乌鸦。 随着炎鸦的声音扩散,那些火焰听到了某种号令,都腾空飘飞起来,被炎鸦统统吸纳到身上,一阵阵红光从炎鸦的翅根荡到羽毛尖,随着那些火焰统统被他吸走,一遍遍洗刷着炎鸦的身体,他高高昂着头,无比傲然地将营地间的火焰都席卷一空。 轩辕煜疑惑地冲孟离道:“看这架势,说不定炎鸦某天还能变成凤凰?” 孟离摇摇头:“怎么可能,混沌火比凤凰火还要特殊,但是跟他的血脉又没关系。难道你能想象一只满身花哨金羽红毛的炎鸦吗?” “嗯……反正我不能。”林子月附和道。 炎鸦应该是没听到三人小声的吐槽,将最后一点火苗也吸尽后,他舒爽地叹了口气,精神奕奕地又盘旋而下,一头扎进黑暗的林子里,嘴里还喊着:“老烟给我剩几个——” 好像是生怕晚了抢不到玩具一样的口吻。 营地内,林子月掀起的月刃就像是流星群从她身边落下,将那些手上没了人质、留在场中断后的黑衣人轰得四散,这样一波月刃跟蝗虫群般席卷下来,他们已经人人带伤了,而且林子月虽然没有直接杀尽的意思,但是伤的部位几乎都集中在腰腹、腿部和手脚腕,不能说是不狠。 黑衣首领感觉自己喉咙苦涩,这一次的行动彻彻底底是栽了,那索性就拼个两败俱伤! 还没等他下令让一群人自爆护送人出去送消息,场中忽然所有人心头都升起诡异的感觉,地面在微微颤动,但很快这颤抖的幅度就变得剧烈起来,那些帐篷都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从地面蹦起来,原本点燃的火把像是在跳舞,一个接一个得不断倒塌下来,散落一地火星,但那些火星也在地上滚来滚去,将散落的枯叶或者木枝点燃。 所有人身上都生出一种惊恐,那是在面对异常情况时候,人类发自内心深处产生的本能,是恐惧的本能,是促使人类在面对绝境前求生求活的危机感。 黑衣首领立刻动用了腰间的竹简法器,这东西只能用一次,进行短时间的传音,但是他刚刚说完“林子月”几人出现的情况,还没等他询问地震的起因和为何没有任何警示,这传音居然就在对面轻飘飘一句“可悲”中被切断了。顿时一股被遗弃的巨大恐慌从黑衣首领心底冒了出来,他放下竹简,眼角掠过队员们等待他开口的面容,黑衣首领咬咬牙没有说话。 他能怎么办? 这时,炎鸦从树林里飞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兽潮!魔兽潮——林子月轩辕煜!全力抵抗!是魔兽潮!那些该死的垃圾魔兽跟疯了一样冲过来了——” 跟林子月和轩辕煜一样飞在半空的孟离脸色骤变:“兽潮!?这里可是幻世又不是魔界!怎么可能有魔兽潮!” 炎鸦飞了过来,喷了孟离一脸口水:“说个匹呢!我哪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那就是魔兽潮啊——你自己不会感应嘛!” 轩辕彦跟布鲁同时从树林里跑出,轩辕彦还呈现半烟雾化的状态飘飞着,还托着布鲁好让他跟上前进速度,两人一起掠过某个帐篷顶端,直接落在了包围圈的最里面,停在苏九九和秦时的身旁,同样仰头望着林子月。 林子月深吸一口气:“不要管那些刺客,所有人收缩圈子,扶起不能动弹的那些弟子,统统聚集到中心帐篷边上!我们先抵御魔兽潮!” 她又挥起月杖,那些原本四处散乱攻击的月刃忽然收拢,像是群蜂一般聚集起来,环绕在最外围弟子的身边,让那些还有战力的黑衣人心生顾忌,不敢再乱动,不过林子月既然停手不攻击了,他们也只能渐渐往树林边后退,等着黑衣首领的新命令。 见自己的同门们还有所犹豫,秦时立刻冲身边的人喊起来:“你们听到林前辈的话了!立刻收缩人手!往里去!快点!不要管他们!这里交给林前辈!” 闻言,那些望海观修为较高的弟子才放下心,开始不断扶起修为较低、仍处在毒雾影响下的弟子,带着他们一同聚拢到中心帐篷周围,随着他们退后,那些月刃群也一点点收缩,就像是绕着整个营地形成了一圈光环,光环外面就是那些刺客们。黑衣首领却还没有下定决心,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由不得他再犹豫,他不得不一抬手:“撤!继续撤离!全部人跟我进入树林找好隐蔽的位置!” 但是他内心却另有打算。 看着那些黑衣人一同退入树林,飞在上空的炎鸦发出一声冷笑。 孟离也是摇摇头:“他们完了,魔兽潮还想着躲,那只有被淹没的份。” “怎么说?”林子月抬眼望向他们。 “魔兽潮是真的跟浪潮一样的东西,汹涌的魔兽连成一片时,它们发狂的魔气和意识都会互相感染,如果不与之抵抗而想着躲避,很快就会被它们吞没,没有合适的防御手段,人类处在其中很容易被魔气同化变得疯狂。” 孟离说完飞了下去,将手中那个昏迷多时的郑长老交给望海观的人,当然,他也顺手帮着那些行动不便的弟子们,给郑长老绑了很多圈系着死结的绳子,甚至在上面加了些魔力封印,还喊过来苏九九,贴了好几张能限制神识感应的符咒。 半空中,炎鸦在孟离飞下去后,又跟林子月两人补充说明道:“魔界的魔兽大多是吃人的,它们并不介意在半路多探个头捕捉点补充的口粮,你懂吗?毕竟饿极了他们连身边弱小的魔物都一样子逮来塞牙缝。” 轩辕煜紧皱的眉头下,他眼中带着寒光:“看来情况真的很危急,现在就先不考虑为什么会有魔兽潮了。我们两个试试那招?” “好,那一式似乎最合适。”林子月感到紧张,不过这片刻过去,她和轩辕煜已经能望见那魔兽潮了,地面的震动在加剧。 在不过千米距离之外,是如黑云般涌动的一群群魔兽,从天上到地下,无处不在,他们像是黑泥汇聚成的汹涌山洪,又像是一阵无边无际、魔气四溢的泥石流。那些魔兽脚步奔腾,杂乱无章地践踏着扎根在地面的草木,翻起滚滚尘烟,他们混杂在一起的魔气本身,就带着一种邪恶狂暴的气息,将这些魔兽潮经过的地方搅得一片混乱,不断汲取着周围一切生物的生命力。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猛烈,它们正狂奔着接近,虽然目标并不是望海观的营地,但是不幸的是,这里刚刚好处在它们行进的路线之上。 即使隔了很远,林子月和轩辕煜因为站在月盾上,两人飘在半空,只觉得背后发凉,虽然两人都各有力量在身,但是乍一看见这样的景象,仍然在震惊中隐有惊惧。 这样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魔兽,比林子月想象中那种存在于“动物世界”里面的兽群奔逃不知可怕了多少倍,那个数量看过去都让人头皮发麻,加上那让人不适的魔气,让人觉得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只是望着都有世界末日的可怖感。 “居然……这么多……” 饶是轩辕煜和林子月听过孟离与炎鸦的几句解说,此时亲眼看到那魔兽潮变得清晰,仍然觉得胸口发闷,两人互望一眼,都伸出手去握住对方,一同压下心里的所有情绪,集中精神与彼此的意念呼应。 心中的惊惧淡了,一种莫名的圣洁感同时从两人身上散发开来,环绕着望海观的营地,铺开了一层光幕。 夜空上的星空与明月,同时被吸引着垂下眼,俯瞰着这片森林里还漫着火与烟的望海观营地,它们散发出的光芒似乎比平时更明亮了些,照耀在山间。 兽潮奔腾着,像是海啸般涌来。 第192章 魔兽潮 林子月跟轩辕煜踩着月盾,也不用放眼望了,只要面对着那个传来震动的方向,就没有人能忽略那些拥挤如乌云的魔界禽鸟与外貌各异的魔兽们,即使是这样的深夜,在月光和星照下,也能清晰得看到它们狂奔而来的身影。 那种慑人的魔气与不断震动的大地,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不过又过了十几秒,下方的望海观弟子们也能看到天边被黑色所填满,与夜晚的深邃不同,那种黑色像是不断翻滚的浓墨,不断扩散,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尽头,然后用超乎人们预料的速度飞快接近。 大概不到两分钟,那可怕的黑色魔兽就要将望海观扎营这地方全部淹没。 那是真正如浪潮般的魔兽。 望海观的弟子本来险些陷入慌乱,但是在秦时和陆无满的安抚下,他们终究只是拿着剑,将防卫圈收缩得很紧。不少人在自己的身边用纸笔写下草草几句话,或者用法器或飞剑找块石头刻下扭曲的几个字,然后他们陷入了沉默,没有哭泣,没有彼此安慰,有人说话都轻得仿佛怕吵醒什么,他们静静数着自己的心跳,望着天空里的阴影延伸而来。 他们真的只是望海观的普通弟子而已,他们没有力量,看着那散发着可怕气息的魔兽潮,他们感到恐惧,却又在光幕下感到希望,所以他们只是持剑而立,等着需要他们抬剑的时刻到来。 苏九九动作极快地布下了多处防护阵法,但是看清那些魔兽数量的一刻,她知道自己这些阵法根本撑不过三秒,但是苏九九没有放弃,而是越发拼命得将黄符塞在每个她见到的人身上,在那光幕周围一圈圈加固那些结界,即使她的努力可能只让结界再多维持一两秒。 苏九九顺便在那些帐篷里飞快瞟了几眼,担心有没有人被落下。在一座离中心帐篷最远的帐篷里,她一掀帘子,看到里面正坐着十几个黑衣人,各个都带伤,正在神情黯然得互相处理伤口,那个黑衣首领身上到处都是月刃割出来的血痕,好多都是在掩护别人的时候留下的。 黑衣首领最先意识到情况不对,将林子月几人出现的消息通过竹简传音发回宗门,结果那边果断切断了通讯,明显是要跟他们划清关系。黑衣首领一直试图联系宗门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知道自己等人被彻底遗弃,他身边这几个交情过硬的心腹兄弟一直在他左右,所以在黑衣首领感受到那兽潮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几人绕了一圈又飞快喊起人摸回了望海观营地,刚好在林子月与轩辕煜竖起光幕前钻了进来,听到林子月对望海观众人的安排后,他们便顺势躲在了外侧的空帐篷里面,还好这些帐篷都是空间法器,不然还真没办法塞下这么多人。 这群黑衣人想趁着这短短的空隙处理自己受的伤,为之后可能发生的战斗争取更大的存活几率。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心细到在这么紧张的大战前,跑来检查这些空帐篷! 苏九九跟那个摘了蒙面黑布的黑衣首领对视了几秒,他紧张呆愣的样子,摆在不超过三十的俊秀娃娃脸上,显得傻里傻气的,可能是因为被苏九九平静的目光盯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居然脸上开始泛红。 苏九九叹了口气,一大把黄符洒了进来,结果那些被她惊呆的黑衣人刚刚拿起身边的匕首,慌乱得跳起来要抗敌,却发现苏九九已经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苏九九冲林子月的高喊声:“所有人都在中心帐篷那里了!你俩一定要撑住啊!” 然后就没了声音。 所有的黑衣刺客都望着他们那位首领,那个黑衣首领望着地上那些灵力饱满却没有激活的黄符,发现居然跟之前那几个守夜弟子身上的护身光圈有着类似的灵力波动,他瞬间明白了苏九九的意思。 黑衣首领脑子里一时间有点恍惚,只觉得苏九九真的善良,她……难道是观世狐仙吗?不,或许是因为自己严格限制了队员们,从头到尾严禁他们肆意杀人的缘故? 毕竟望海观那些弟子虽然中了麻痹毒,但是这些黑衣刺客从头到尾,除了挟持人质,其实没有杀死任何一名弟子,所以现在苏九九也放了他们一马,当做是对他们手下留情的小感谢。 毕竟如果不能撑过魔兽潮,恐怕迎接自己这些人的就统统是死亡了。 黑衣首领自嘲地拍了拍自己脑门,也是,这狐女也不会跟一群死人计较,不愧是以魅惑闻名仙简的狐族啊,自己怎么就这么突然着了道,还观世狐仙?怕不是刚才被月刃抽到了脑袋。 不过黑衣首领没注意到自己队员们有点怪异的目光,因为他们队长从刚才苏九九离开开始,就一直在冒傻笑…… 但他们很默契得保持了沉默,不过黑衣刺客们也主动分出两个人,去地上试探着捡起了那些黄符,确认安全后,才分发给众人塞在各自的袖袋中,准备在魔兽潮涌来的时候再激活救命。 帐篷里也陷入了沉默,帐篷外的苏九九等到他们分发了护身的九转符,才摇摇头走向中心帐篷,准备去那边看看能否帮那些中毒的弟子做些什么。 她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身后那帐篷口就传来了声音。 “喂!观世狐——狐姑娘!” 那个青年的黑衣首领说了一半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把心里想的那个称呼直接说出来了,怪丢人的。 苏九九回过头,站在几米开外,用那样温婉平和的眼光看着他,不过脚下明显不打算过来,说明她心里仍然是不信任这些人的。 黑衣首领从腰间拽下了两个小的油纸包,从其中一个里面摸出了一小粒绿豆大的黑丸子,然后一口吞到了嘴里,然后他将纸包重新包好,又贴着地面把它们甩了出去,他的暗器手法应该也不错,那两个小纸包刚好落在苏九九身前一步的位置。 “这是?”苏九九有点诧异。 黑衣首领咽下嘴里的那粒药丸,含糊不清地道:“就那解药,我都吃了没毒的,你拿着回去……” 苏九九捡起油纸包,直接摸出一粒,闻了闻便丢到自己的嘴里,咬碎后满嘴酸涩,她尝了尝味道确认完整其中成分,这才咽下去,冲黑衣首领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黑衣首领也不知怎么,突然就鼓起勇气:“狐姑娘,敢问你的名字是!” 苏九九回头,虽然笑容温婉,但是那天生妩媚的气质总是令她显得格外艳丽:“苏九九。” 黑衣首领看着苏九九的身影飞快穿过几个遮挡视线的空帐篷,知道她必然是回去中心帐篷那里备战了,不由得又是失落又是担忧。 一个跟他交好的队员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来将这个傻站在这里的首领拖回帐篷里,一身伤都还没包扎好呢,待会儿怎么抵御魔兽潮,即使希望再微弱,他们也不会白白送死,能争取活下来当然要拼命争取! 即使只是一厢情愿的希望,也不可能放弃,即使他们被宗门放弃,从此就是黑夜里的一抹影子,但他们本来就是夜色,又何必担忧消失在世上。 “苏九九……我叫张巳。”虽然苏九九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但是这个黑衣首领还是望着中心帐篷的方向,对着空气这样说道。 拽着他那个黑衣人整个脸都皱得跟包子一样,都什么时候了首领你还惦记着这些事情,马上就是生死关头说不定都要丧命了,你是突然被宗门遗弃,在这个狐女身上找到了归属感嘛?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头儿你清醒点,你要真想追她,等我们活下来再说也不迟。” 黑衣首领眼睛一凝。 是啊,首先得从魔兽潮里活下来。 他身上忽然燃起了战意,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小队,心中忽然冒出了让他感到脚踏实地的灼热感:“既然宗门不要我们了,放任我们自生自灭,那我们也不要他们!你们知道吗,这样巨大的变动他们不仅没有警示甚至切断了我的通讯,这是他们背叛我们在先!所以我现在宣布……巳队解散!” 还没等自己的队员们有何回应,黑衣首领昂着头,眼中绽放出希望:“而我们!我们从这一刻起走出黑暗,不再为宗门效死,我们为自己而战!但凡能从这魔兽潮活下来的,就是另一个人,就是新生!” 就是新生。 这四个字落在这群为宗门藏匿多年、行于黑暗的人们耳中,仿佛敲响了晨钟。 黑衣首领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为了新生!不愿意随我去战斗的,自认为宗门还有指望的,尽管留下!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你们的首领,也不再是宗门的影枭!” 这话说得无比果决,反而让那些黑衣人刚刚燃起的热血冷静了不少,最终,黑衣首领,不,张巳走出帐篷的时候,身后只跟着三个与他关系最好的队员,虽然这里都是他们出生入死的心腹兄弟,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跟张巳一样,能如此果决得宣布自己脱离山门,立刻找到立场。 毕竟这些人作为死士被培育出来,他们的宗门荣誉感和归属感是极其强盛的。即使张巳的话有些道理,但他们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接受? 张巳看着随自己走出来的几个队员,冲他们点点头:“这份人情我认了,你们愿意跟我出来,那就是我张巳的兄弟。” 三人中最高大的那人皱着眉头:“得了吧,什么人情的,我是为了活命而已,跟着那群没了头绪的家伙肯定死得更快。” 另外一个棕色眼睛的也是点点头:“我也觉得……虽然望海观的人肯定不会接纳我们,但是歧宗的态度很暧昧。” 还有一个依旧蒙着脸的,也是轻声道:“情报交换下,我们总比死人有价值,反正宗门也没舍得在我们这些人身上下灵魂禁制。” 灵魂禁制在东升大陆上,其实算是很难施展的手段,修道之人注重藏私,而针对灵魂的研究又与普世价值观所违背,必定被当作邪魔外道,所以没有人对这方面做过大肆研究,这样的禁制基本只要修为大成者才能施展,且必须耗费大量神识与灵力,并不适合用在这些黑衣人身上。 这些黑衣刺客都是山门搜罗的孤儿,虽然有些修道天赋,但他都大都被山门用会伤寿命或底蕴的药材催养起来,以便培养出便于掌控的私藏战力,所以这样的影枭都是“速成的”。大山门里,除了几个特别洁身自好的,基本都暗中存在这样专门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虽然不是明面上的规矩,但是所有的山门管理层自己心里都有数,真正的机密也不会告诉影枭,只是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老实去做就得了。 但就现在这个状况来说,他们能给歧宗和望海观提供的信息,基本就是自己所在的山门,和这次计划有哪几个山门同样感兴趣了。 那个棕色眼睛的黑衣人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们的投名状刚刚被人拿去追妹子了,明明拿那个解药过去帮忙才更有说服力吧!” 张巳清了清嗓子:“我们赶紧走,趁现在还能追上狐姑娘……我是说苏姑娘。” 他也是平时在队伍里就有点威压不足,虽然大家认这个首领,但不少人并不服气他,所以此时张巳有点后悔,要是自己威严足够的话,这几个前一秒的手下这一秒哪里还敢这样鄙夷得瞪着自己! 他才不承认是自己心虚。 望海观营地中心,最大的帐篷法器因为被毁已经容不下人了,所以临近那个比较大的帐篷便被用来安置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们,他们还没从麻痹中回复过来,但是商娇几人在轩辕彦和贝拉的救助下,已经能恢复自由活动了。 当苏九九带了解药回来的时候,忙碌得照料那些低阶弟子们的几人都松了口气,赶紧一个又一个喂下药,这时候不指望这些弟子们能多贡献一份力量,但是能自由活动的话,总让人心里少一分绝望感,多一个人帮忙总让人觉得多了一丝希望。 一分钟后,离魔兽潮淹没这个营地不到几十秒了,苏九九正在帮助商娇几人调理余毒,希望能帮助他们在魔兽潮彻底抵达前恢复些战斗力。 这时候突然有弟子跑进来:“苏前辈!那、那些刺客又来了!” 苏九九当即跟着这弟子赶了出去,正好看到那四个黑衣人被望海观剩下的数个弟子堵在外面,不允许他们通过。 都这个时候了,这些家伙还来添什么乱?苏九九纳闷得想着,不过脚下飞快便掠到几人身前,目光径直望向没有再戴黑布遮脸的青年黑衣首领。 “你们还来做什么?”苏九九眉头紧皱,给她柔媚的五官添上了一分凌冽的美感。 一撞上苏九九的目光,黑衣首领张巳立刻低下头:“帮……帮忙。” 苏九九不再看他,转而望向天边的魔兽潮,像是夜幕冲刷过大地似的,天塌般的威压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冲到望海观的营地了。 张巳几人,也随着苏九九的目光望去,之前在帐篷里也就有震动感,此时这样直观地望见那魔兽潮,饶是几人自觉见多识广,此时也感到脊背发寒。 苏九九叹了口气,感慨得到:“你们也看到了,就这谁能帮得上忙啊……” 如果林子月和轩辕煜抵不住,那么真的就要各安天命了。 第193章 齐心 黑色的魔兽潮占据视线的每一处,直至淹没眼前的一切,它们践踏过森林,草木皆枯,黑暗覆盖过溪流,水竭鱼尽,它们是一体,是同一只肆无忌惮掠夺生命并摧毁任何一切的野兽,它们又是上万只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填满了天地的缝隙,滚滚而来。 林子月感觉周围的树林越来越安静,但是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却越跳越有力,这是种微妙的超脱感,轩辕煜就在她身边,同样脸上带着紧张,两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不能走,他们走了,望海观这些人怎么办? 那些魔兽铺天盖地,从他们看见魔兽潮接近的时候开始,望海观这些人就已经没有了退路,轩辕煜可以带人传送,那只限于几个人,必须得是轩辕煜去过的地方,而且还不能保证传送落点是安全的,因为他们来的那一个方向已经被魔兽群彻底淹没,根本无法估量距离,但是如果要架设供一群人离开的大型空间通道,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小型空间通道的话经过的人一多就会溃散,那样里面的人反而必死无疑。 轩辕煜的能力还不可能同时构建多个通道并维持稳定,即使是搭建大型空间通道,他最起码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稳定下来。而林子月也知道,如果由她自己来撑起光幕,她并没有把握护住所有人撑到轩辕煜打开通道,所以只能由两人联手支撑这光幕。 那些黑衣刺客的出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所以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魔兽潮的异常,但是等魔兽潮已经进入视线的时候,便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歧宗的他们,也可以抛下望海观。 但是这些黑衣刺客之所以会出现在这袭击望海观,本来就是被歧宗吸引而来的。 林子月做不到放弃这些帮助过自己的人。 所以,她留下了,歧宗便也留下了。 很快,兽潮越来越接近,距离不过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轩辕煜和林子月一人握着匕首寸阳,一人握着月杖,他们携手放出的那道光幕越来越浓,环绕着望海观整个营地,盖过了天上凝望人间的星月之光。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营地里的人们已经能清晰看到那些魔兽散发出猩红光芒的眼睛,在营地遥遥散发出的火光映照下,无比狰狞,它们像是会自主活动的危险黑暗,散发着恐惧和嗜血的味道。 “来了。” 轩辕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的瞬间,一种令人心悸的黑暗无端笼罩了一切,在场所有人,包括林子月和轩辕煜,都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片海洋里,灵魂像是变成了一粒碎石,被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浪花卷起、吞噬,然后在这黑暗中不断下沉。 上一刻,营地里的火光还在摇摇欲坠,努力照亮人们的视线,下一刻,那些火把便被这令人窒息的魔气吹灭,除了最外层的光幕上还漫着光芒,整个营地都陷入黑暗,仿佛被同化成了这魔兽潮的一部分。 随之降下的,是寒意,是狂乱到激起每个人杀意与恶念的可怕感情共鸣,那些魔兽在光幕上撞了个头昏脑胀,正在疯狂攻击发泄着它们的狂躁,但是光幕并不能阻拦那些无形的能量。 轩辕彦和孟离互望一眼,同时展开了自己的防护手段:轩辕彦整个人化作白烟飘在一群人头顶上,竭力吸收着空中传来的负面情绪,而孟离以剑为笔,长剑燃起紫色火焰,他在最外围划出了一道火圈,紫色的火帘又一次削弱了那些接近中心帐篷处的魔气,虽然众人仍然觉得心神不宁,但好歹理智没有受到影响,还能克制住自己。 张巳脸上一黑,下意识往自己之前带着队员们藏身的帐篷那里望去,隐隐听到了那边的惨叫与狂笑,不用过去都能感受到一股疯狂在蔓延,即使在各种魔兽的吼叫中也清晰可闻,他闭上眼睛,知道留在帐篷里的那些人已经完了…… 张巳又睁开眼睛,看了苏九九一眼,然后才再度望向前方,那一只只魔兽铺在光幕上,因为不能前进而变得越来越拥挤,它们用爪子和利齿撕咬着光幕,甚至是撕咬着周身的其他魔物,将一切能咬碎的东西吞下腹中,想要清除前方的任何阻碍。 光幕在最初的震荡过后,在林子月和轩辕煜的同心努力下,总算是稳定下来,牢牢地顶着那些疯狂挤上来的魔兽潮。让两人庆幸的是,这些魔兽并没有统一的思维,单纯是跟着那些魔气的吸引从众行动,也不打算停下来一直围攻这处营地,而是受了刺激仓促得想往另一边狂奔。 不然这样的魔兽潮要是停在这里,对着光幕围攻一天一夜,两人恐怕真的会撑不住,被活生生磨得精疲力尽。即使现在撑住了,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魔兽疯狂涌来,林子月和轩辕煜都感觉到压力在变大。 两人紧紧握着手,寸阳与月杖的光芒呼应,散发出带着韵律的波动,不断冲刷着那些撞在光幕外发起脾气的魔兽,将它们推往两侧,努力想把它们驱赶走。 虽然收效不快,但确实让光幕承受的压力小了那么些。 下方的人们看着那些形状各异却同样令人心生恐惧的魔兽,第一次感到自己的世界观被摔得粉碎。东升很多年没有战火了,而这样魔兽潮的情景,即使是在东升的历史与上古典籍里,都没有过相应的记载,这场面足以让他们铭记一辈子,并且恐惧一辈子。 所有人手里仍然拿着各自的法器,但是却觉得手臂僵硬得无法动弹,不由得对林子月和轩辕煜越发敬佩起来。能与这样天灾般的场景相抗衡……这就是修道一途的未来吗? 他们在心底一遍遍追问,却自己都无法给出答案,只能望着那魔兽潮一层层叠起,尽管黑暗蔓延,却始终有层光亮坚韧得立在外面,挡住那些狰狞可怖的魔物,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悬着的,只觉得下一秒那些魔兽说不定就要钻进来,然后将自己这些尘埃般的存在统统淹没。 但是这样的情形始终没有发生,所以给了众人从初时的恐慌与惊愕中喘息的时间,他们冰凉的四肢渐渐回暖,绝望的心情慢慢被那光幕点亮。 我们没死,我们还没死。 这个念头无声地感染着每个人,最终让他们握紧自己的法器,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让他们更有力地站直身体,不论修为高低,不论望海观还是歧宗甚至是那几个黑衣刺客,都抬头仰望着那汹涌的魔兽潮。 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我们还没死!所以我们要活下去! 这样的念头像是产生了某种无形的波纹,汇聚到林子月的月杖上,转化后又落到那层光幕上面,使它原本淡黄色的光芒里夹杂了一丝如太阳般刺眼的橙金。林子月和轩辕煜先是一惊,接着感受到光幕上的压力又小了不少,很多小型魔兽一触碰到光幕,身上就就开始散发出丝丝黑烟,像是被电伤了一样,那些小型魔兽立刻开始四散奔走,主动绕开有障碍的这片营地。 “这么多的魔物……或许是整个东升魔界裂缝冒出来的魔兽都被驱赶到一起了?”轩辕煜叹了口气。 林子月神色忧虑:“也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伤亡,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是突然而成的,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但是又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把这些东西……等等,难道说是v?这样大规模驱动魔物似乎以他魔界之主的身份很可能做得出来。” 轩辕煜挥了挥手上的寸阳,一道炽热的烈光从上面飞出融进了光幕,在魔兽聚集最多的地方化为数百道细小的空间乱流,瞬间洒下了大片的黑血,迫使那些魔兽挤着身边的其他魔物想绕行。 轩辕煜这才冲林子月摇摇头:“不,那混蛋应该没有这么无聊,会在幻世耽搁这么久。” 接着一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两人心头。 “魏宗主?”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吸血鬼还是恶魔。” 林子月不确定得到,手上的月杖光芒强盛起来,替那光幕又增添了一份力量:“我看过些西方玄幻小说,吸血鬼本身似乎就有统御邪恶生物的能力,更何况v还是魔界之主吧?那也是吸血鬼先祖咯?” 轩辕煜挑了挑眉:“吸血鬼的先祖不是该隐吗?亚当和夏娃的儿子……” “并不是!那是纯虚构的,一款老旧rpg的设定而已,根本不是真的。” 然后两人打住了话头,因为觉得继续对这个问题较真下去,似乎有点二。不说别的,就是现在发生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的魔兽潮……给人的感觉也不像真的啊! 不过林子月的思绪又转了回去:“不论是不是魏宗主做的,但是这么多魔兽这样不断奔跑下去……” 轩辕煜打断了她:“我们来的路上应该已经有好几个村子遭殃了,但是我们能怎么办?我可没有把握把这些魔物全杀光,我知道你也没有。” 林子月沉默了,确实如此,他们现在要保护这个营地,都只能画地为牢撑起结界,根本无法自由来去,这么多数量的魔兽,就算想要清干净都没有可能。 “想个办法把他们转移走?” 轩辕煜斩钉截铁地道:“除非我现在直接晋神,不然绝对没可能。” 林子月拿不定主意,顿时冲下面喊了起来:“炎鸦!上来下!” 炎鸦本来就挺紧张的,尤其受到那魔兽潮的影响,时刻都有种要冲出去汇入进去的冲动,不得不强自压抑着自己,此时炎鸦一听有人喊自己,差点没直接吓得炸毛,直接冲着半空就窜了出去,然后飞出去几米才回过神来,赶紧扭头飞向林子月身边。 “炎鸦你过来。” 林子月注意到了炎鸦的异样,示意他停在自己肩膀上,几道绿色丝线从林子月眉心飞出,轻飘飘落在炎鸦眉间,那抹灰色的混沌火一闪而逝吸收了这几根因果之线,炎鸦身上被魔兽潮引起的魔力波动顿时平复下来。 炎鸦舒了口气:“喊我干嘛?” “你和孟离在魔界待过,对这些魔兽的了解最深,你知不知道有可能停下这种魔兽潮的方法?或者说能拖慢它们的前进速度,好给前面路上的人安全撤离的时间?” “魔界之主都可以,足够强大能震慑它们的魔神都可以,但是这里有那样的存在吗?除非你愿意直接暴露自己,让v再回来——” 轩辕煜恶狠狠地瞪着炎鸦,让炎鸦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本来开口这么说,就是存着点儿挤兑林子月的心思,谁让她之前在那么重要的生死关头把自己抛开的?乌鸦可是很记仇的,即使他是炎鸦也一样记仇! “镇压这些魔兽……”林子月心头一个计划瞬间成形。 轩辕煜条件反射得脱口而出:“不行!看你那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又在琢磨冒险!小月,我们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便不要管了,你能救望海观这几十人,但是想救东升真的不可能,不要这么天真!” “v说了,我的身体是人类,灵魂诞生自c的神力,怎么说l也是特殊的,现在还含有v的血液……我觉得这不是冒险,我很有把握。” 轩辕煜看着林子月的眼睛,忽然扭过头,反手用寸阳狠狠往虚空一刺,数道金光跟舒展开来的枝叶般飞散,穿过同源的光幕,落到了那些魔兽群身上,带出了极其剧烈的惨嚎,里面借着怒气而凝聚的空间力量不断流淌,条条光带不过几秒便被染成黑色血河般。 轩辕煜的语气冷了不少:“我知道了。” 林子月咬了咬牙,没有出口安慰,在莫大的是非面前,她还是抵不过自己内心的那一份…… “该死的圣母心!你就蠢死算了!天天惦记着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的,你只会被人换死我告诉你!你才刚刚死里逃生又要去找死,谁拦得住啊!” 炎鸦的怒吼响彻整个营地,将轩辕煜没说出口的东西全部说出来了。 林子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轩辕煜的手。 光幕变淡了些,不再发出月光的柔和亮色,而是变得像是透明的无色水母一样,上面的力量被空间波动所填满。 轩辕煜开口的时候,他的嗓子沙哑得像是刚刚漫步出沙漠的旅人:“我告诉你,你死了,我也会死。” 他没有用“陪她去死”这样的字眼,只是淡淡地抛出这句话,仿佛是在陈述着必然发生的事实。 林子月瞳孔骤然缩紧了一瞬,然后她将刚刚放开轩辕煜的手也落在了月杖上。 “别怕,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我有预感我不会有事的,所以我们都不会死。” 林子月抬起头,月杖在她手中由清亮转变成黝黑,另一种与魔兽潮不同的负面情绪波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然后她往上飞去。 她身上那种邪魔般的气质不断膨胀又收缩,像是要绽放的烟花,蓄势待发。 第194章 镇魔 林子月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漆黑的月刃,像是一道从远古开启的缝隙,里面是充斥着杀意、混沌、纷争的深渊,随着她升高,那股魔气越来越浓郁,化作有如实质的黑白烟雾环绕在月刃上,但是却又没有实体。 在光幕的最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口子,但是还没等上面那群飞行魔兽拥挤着钻进来,它们就被一阵充满残酷和暴虐杀意的能量所惊动,魔兽潮的魔气夹带的是无休止的吞噬欲念,而这道魔气更像是从鞘中探出一刹锋芒的血剑。 林子月闭上眼睛,任由那些混乱而充斥着杀戮气息的魔气不断从心底涌出,她从光幕的那道小出口里飞了出去,然后轩辕煜飞快得合上了那道防护罩的裂缝,看着她的身影几乎与那些魔兽融为一体,他心里焦虑得像是被钝刀子磨过。 光幕上方的飞行魔兽们纷纷绕开那个口子,低下头惶恐得退开,魔界的魔兽不像是开化并拥有理智的高等魔族,作为从弱肉强食生态链下的一员,它们对于更可怕的力量,有着难以逾越服从性,高等魔物散发出来的威压和低等魔物骨子里的臣服,都是魔界众生的天性,虽然其他各界的在外来种族流入后,这些天性在魔族中不再占有强大的分量,但是在魔兽中依然长久存在。 所以林子月一脱离光幕,她身上酝酿片刻的魔气便立刻发散出来,毫无顾忌像是烟花般炸开,黑白交错的浓雾仿佛是从林子月周身浮现的触手,方一接触到飞在边上的魔兽,那些魔兽便发出了古怪的鸣叫,接着它们猩红的眼中便被黑白两色填满,它们从魔兽潮统一的秩序中脱离出来,疯狂地攻击起那些眼中猩红的家伙,仿佛是宿敌见面一般要拼个死活。 这让其他魔兽很摸不着头脑,但是魔兽本来就不算多有智慧,出现了这种状况,顿时引发了一场混战,就在这样的混战间,那些黑白两色的魔气不断扩散,感染着更多的魔兽,像是在一扇无比完整的玻璃层上凿出了一个个口子,混战的战场也随着魔气而动荡,不断往外扩散着。 林子月睁开眼睛,黑白两个光点在她眼底缓缓转动,她扬起手中的月杖,然后挥落。 那原本扩散有些缓慢的黑白魔气,像是被引爆了一般,在林子月这样的释放后,真的跟烟花一样炸开,化为数以万计的小小光点,迸裂在魔兽潮的黑影之间,那些小小的光点里都有黑白在角逐,散发出奇异的光芒,混沌却又充满秩序,从下方望海观的营地里抬头看去,就仿佛是在黑夜里绽放的烟花。 孟离和轩辕彦都感受到了那光点里附带的威压,不是圣洁而充满混沌的意味,却又不是单纯邪恶的魔气,而更像是糅合了绝望和希望等等复杂情绪为一体的灵力。 即使是孟离,也不禁神情恍惚:“这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是某种前所未见的东西。”炎鸦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身上的羽毛因为那种难以言喻的威压而微微颤抖,他毕竟前身还是魔兽,又不愿完全继承安朵斯的身份以人形出现,所以这样冲击魔兽本能的力量,还是会让它感到不适,如果不是林子月在光幕外面,而炎鸦又跟她有些联系,恐怕炎鸦也会跟那些魔兽潮里的魔物一样,被这种诡异的情绪所感染。 “这绝对不是魔力,七宗罪这一系按理来说是魔界本土众生的巅峰,不可能有让我们也这样感到威压的魔力。”孟离皱起眉头:“反而近似于不再现世的……神力?” 布鲁却突然加入了讨论:“不是神力,这绝对不是神力,神力是充满秩序、光明和神圣感的力量,是使人感动并敬仰后所诞生的神袛的力量,那是信仰之力的变种,与来自灵魂本身的力量不同,更多是借于外物而进阶的。” 轩辕彦砸了咂嘴:“啧啧,难不成这算是力?” 炎鸦神情复杂地望着上方林子月的身影:“你觉得如果是她会怎么称呼这样的力量?神力魔力力都好,根本不能解释其中复杂的内涵,那种自灵魂往外散发,又从世界的真实与虚假中接受反馈的奇怪感觉……” 贝拉的眼睛闪了闪,吐出了两个字:“人类。” 众人默然,认可了这个说法。 那样混沌而又充满秩序的感觉,确实是,只有人类与之相似。 还是苏九九叹了口气:“她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不能成神,不会入魔,只踩着她自认为对的道路走下去。” 固执到钻牛角尖,自我到无法真正当个圣人,却又充满理解他人的共情心,所以她才能用自己的温柔感化自己身边的其他人。 正因为是人类,是能因感情而爆发出无限潜力的种族。 轩辕煜跟下方的众人一样,也抬着头看向林子月。 像是在仰望挂在黑洞边缘的一轮明月。 林子月的身影越来越淡,在那黑白两色的烟雾里,几乎看不真切,可是轩辕煜知道她就在那里,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隔着那些魔兽厮杀的声音和怒吼,他仿佛仍然听见她心脏的声音,有力而坚定地跳动着,告诉轩辕煜她还活着,而且状况稳定。 轩辕煜笑了起来,但是那抹笑容怎么看都满是苦涩:“那便随你吧……” 魔兽潮内部越来越躁动不安,随着那些被林子月的魔气所感染的魔兽越来越多,整个魔兽潮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始不断往内收缩——准确点说,是往内部涌来,跟这些突然发难的魔兽哄闹着彼此撕咬,想要摆脱这些疯了一样的家伙。 魔兽潮的脚步一停歇,原本一同奔跑时凝聚起来的共同概念,便开始不断溃散。弱小的魔兽回过神来,惊恐得发现身旁都是大型魔兽,顿时四处逃窜,而那些强盛的魔兽恢复了狩猎的本性,顿时开始跟边上的其它魔兽打了起来,甚至那些胃口大的,直接开始追在那些弱小魔兽的后头,各种追逐吞食。 控制着魔兽潮的那股魔气开始杂乱起来,魔兽群的状况越来越混乱,不复开始时齐心奔跑吸食一切生命力的样子。 这样的混乱不断蔓延,没有多久,整片魔兽潮彻底停滞下来,不再往前进,甚至就连跑到前面的魔兽,都在某种古怪的直觉驱使下,开始往后侧掉头折返,它们闻到了血液的味道,所以兽性被勾引起来,它们噬血的情绪反而与林子月散发出来的魔气产生了共鸣,所以这些魔兽反而对那另一种形式的“魔气”收到了吸引。 越来越多的魔兽扭过头,开始往战斗最混乱的地方前进,然后受到了攻击或者被刺激了血性,也开始互相撕咬,天空中到地面,无数形状各异、大大小小的魔兽斗争着,有的眼中猩红光芒几乎要滴血,有的眼底黑白两色追逐,将它们的意识从魔兽潮的魔气中剥离开来,混乱着它们的心智,促使它们对眼前的“异类”们进行着攻击。 就这样,从内部开始溃散的魔兽潮,就被自己内部混杂在一起的各种魔兽所拖累,原本笼罩在它们周身,将这些魔兽凝成一股的那道魔气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混乱,彻底消散开来,让这些汇聚起来的魔兽恢复了原样,但是却更加嘈杂得战到一起。 这样的景象,让望海观营地里的人们舒了口气,虽然他们仍然不安,但是这魔兽潮转变为单纯的战场后,他们就变得没那么显眼了。不再受到魔兽潮那样疯狂冲击的话,轩辕煜一个人支撑的光幕想必还能维持很久,暂时看上去没有了性命之忧,众人心底那份焦躁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本来魔兽潮那个架势,都让望海观这些弟子感到绝望,以为自己必定是战死后被魔兽分食的下场,没想到现在又变成了这样。不过他们仍然没有办法离开营地,外面从魔兽潮转变成了魔兽战场,只是让他们暂时不用担忧死亡,但是一直被困在这里…… 林子月低下头,她飞得几乎贴到了云层,由于她散发出来的威压使魔兽们感到极度可怕,根本没有飞行魔兽敢接近她所在的高度,所以林子月的视线所及,终于能看到魔兽潮的边缘了,让她暗叹侥幸的是,这股魔兽潮正不断往她这边汇聚,又不断填在这一处的战场里面,正在不断缩小,看样子是不会再殃及任何东升的普通村落或城市了,这样的结果让她也是松了口气。 林子月稍微收回视线,目光冰冷得望着下方那些互相撕咬的魔兽,它们现在的表现与野兽无异,而且由于之前的魔兽潮将空气中的元素都搅和得一片混乱,大多数魔兽甚至没办法施展与生俱来的天赋法术,所以此时此刻,越是弱小的魔兽反而被吞食得越快,很快就变成了那些更强大魔兽的腹中魔力。 原本引起魔兽潮的力量已经消退,只剩下诸多被林子月的魔气所影响的魔兽,疯狂地对那些其他魔兽进行着攻击,虽然它们散落在整片战场上,彼此间甚至隐隐配合,开始呈压倒性的 林子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一次挥落月杖,她眼中原本缓缓旋转的黑白两色,骤然加快了速度。 那些没有跟林子月产生联系、被光点侵蚀的魔兽被这突然降下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不少都直接瘫倒在地,浑身抽搐,甚至直接失禁,而天空中那些眼中猩红的普通魔物,正因为身体产生僵直而不断坠落,仿佛断线的风筝一样七零八落得掉到了地上,有不少会飞行的魔物就这样摔废了,直接就断了气。 不论是再强大的魔兽,都没能挣扎着站起来重新战斗,在林子月的威慑下,它们只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这威压活活吓死。 而那些与林子月有共鸣的魔兽不论大小强弱,同时转身仰起头,望向她。 林子月眼中的白光最后闪耀了一下,然后彻底隐没,只余那仿佛深渊般的黑暗。 然后这些魔兽眼中的黑白色忽然扭曲起来,融为彻底的黑暗,他们身上的魔力猛然强盛,魔兽大多是漆黑如焦炭的颜色,但是现在不少魔兽身上的颜色开始转变成杂色,随着他们散发出的魔力逐渐变质,它们身上出现了白色或者棕色,最明显的要数天空中那些飞翔的禽类魔物,它们黑色羽毛不断飘落,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瞬间就成熟的新羽毛,那缤纷的色彩让它们如同蝴蝶般艳丽。 飞翔的魔兽抛下了它们的敌人,开始朝着林子月聚拢,绕着她盘旋飞舞,原本她身上黑色的晦暗不见了,属于魔兽特有的血腥气息也淡了。 而地面上那些魔兽则冲着林子月方向跪伏在地,虔诚得感谢着她的施舍。 林子月的意识却已经在渐渐变模糊了。 “让它们进来吧。”杰克的声音在林子月心里响起,唤回了她处在放空边缘的意识。 她咬了咬下唇,血味从唇上漫开后,疼痛才让她的意识重新汇聚起来,她将手中的月杖忽然抛了下去,落在那层光幕的外边,月杖没有入土,而是漂浮在距离地面半米的位置,下方蔓延开一层层藤蔓,搭起了一道拱门,而月杖就处在那拱门的正中间,不断散发出带着波纹的绿色光晕。 林子月顺着自己给那些魔兽间的感应,指引它们统统进去。 天空中五颜六色的魔物和地面上颜色相对单调的魔兽,都先后不一得聚到了那藤蔓构成的拱门前,有序得不断往里进。 还好林子月控制的魔兽数量并不是整个魔兽潮,不然这样进入月杖的过程大概都要持续数天,足以让一个人等到崩溃。 但饶是这样,这个过程也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在最后一只老鼠模样的魔兽也钻进月杖后,月杖缓缓飞起,回到了林子月身前。 林子月伸出手握住了它。 然后她的身影从空中直直得坠下。 轩辕煜一个闪现便接住了林子月,她的心跳依然稳定,气息沉稳得像是因为太过疲惫而陷入了沉睡。 但是轩辕煜心底却有种莫名的恐慌冒了出来。 第195章 望海 东升之北,与冰封岛北境南边的冰岛遥遥相对的地方。 午后天空晴朗无云,时而有海鸟掠过海面,衔鱼而飞,带起一溜水珠,让在海岸边嬉戏的渔家孩童们大声吆喝起来。他们刚刚也在试着捕鱼,但却一无所获,只好在岸边挖些指头大的蟹仔带回家过油吃,有时候运气好潮大,他们也能捡到一些海潮卷上来的海蛎子,这附近礁石很多,所以这些黏在礁石上的家伙便时常被贪嘴的孩子们惦记。 在陆地和白色冰岛交界之间,大片蔚蓝荡漾着水波,养育着这里的人们,到底是多少代人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但是“大海的儿女靠海吃饭”,是这里很久以前就留下的老话,至今人们也在借着这句话而过活。 在这片蔚蓝边上,离那些整齐的小渔庄不过几公里远的地方,就立着一栋栋红瓦飞檐、悬着橙黄色纸灯笼的庙宇。 最中间的,反而是一座风格十分粗犷的塔楼,少了那些矮庙的精致设计,倒是多了种沉淀多年的沧桑,像是株屹立许久的山,在诸多庙宇的环绕下饱览世间风霜,任由时间给它留下痕迹,然后又被一遍遍修修补补整理好。 塔楼下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灵药园,里面能看见扎着蓝色发巾的年轻弟子们来回忙碌,翻土除草间他们的笑声时不时随着海风飞扬。塔楼上方的褐色瓦片上停着许多海燕,叽叽喳喳非常喧嚣,但是在海浪声的衬托下,又有种生机勃勃的祥和。 塔楼最上面那层八面大开着窗,海风毫无阻碍得穿过,敲响了一串挂在檐下的红色铃铛,带着一丝咸味散在空气中,吹淡了那使人凝神静气的檀香味,就像是在盏浓茶里添了几滴蜂蜜一样,既没有盖过原本的味道,也让屋里那人在静坐中感到格外心旷神怡。 屋里那个男子睁开眼睛,眼底深处一片无际的蔚蓝,跟他从窗口望出去的大海一样,宽阔、烂漫,看似平和波涛缓缓,却又暗藏能酝酿出无尽风暴的力量,与天近,与地齐。 这个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容貌俊朗没有太多凌冽之气,只是有些与世难同的疏离感,一身海蓝色的长袍,怠于打理束起的乌黑长发就那样垂下来,散落在他绣着海纹的衣领上,长至腰腹,衬得他的气质越发柔美。实际上,这个男子的年龄已经近两百岁,对于东升大陆的修道者来说,这个年纪一般都是些老人,仍然维持这样“年轻”样貌的,要么是修为特异的老妖怪,要么是道心与神识都远胜他人,以至于越修炼越能跳出时间的真天才。 修道是累积,但是在中年便能得道而开悟的人,整个东升的历史上都屈指可数,大部分人可能在老年后再选择秘法将自己变年轻,以更精神的面貌示人,但是这个男子并不是。 不过就在这时候,有人匆匆上楼的脚步声惊动了男子。 “观、观主师父!呼……我!刚刚我收到了商师妹传来的消息!您、您看看啊!”一个二十来岁,用蓝纹发带束着头发的青年跌跌撞撞跑了进了,结果脚步太凌乱重心没踩稳,青年脚腕一扭,他就自己一头撞在了门框上,顿时疼得蹲在地上低声哀嚎起来。 男子皱着眉,不满地瞪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早知道他就收个沉稳点的晚辈了,比如秦时那样的老实孩子,不像这孩子成天毛毛躁躁的,根本不适合看门!哪里适合当自己的关门弟子……不过按理来说娇儿应该早就回来了,这已经耽搁两天多了,这时候来了消息,是因为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难道跟前几天突然涨潮落潮,海里鱼群突然惊慌窜上海岸有关? 但是这阵哀嚎也让男子没有了继续静坐的兴致,当即从指尖上弹了一抹水珠出去,那滴水珠落入青年的额头上,瞬间将那痛感安抚下去,青年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又一次在观主师父面前失态而脸红。 不过不论是观主还是他,都已经习惯了。 男子温和地道:“孙阑你喘口气,慢慢说,商娇发来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这个……我觉得师父您最好自己看看……里面师妹说的那个消息应该就是前两天海鱼大量莫名暴死的原因。”这样说着,这个叫孙阑的望海观弟子摊开手掌,将里面的细小竹筒呈了上来。 男子脸色一肃,结果竹筒倒出书信,沉默得看了数遍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不顾虑被人发现,一直将意识附身在郭续那孩子身上了。没想到啊,居然错过了这么大的事情,魔兽潮、歧宗、桫椤门……最后一个倒是用不着担心,他们也不动动脑子就敢对我们宗门的人下手,不过也是个被那几大宗门利用了的蠢货……不过歧宗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孙阑有点疑惑:“师父,我们就这样让他们随商娇师妹一起过来么?这样会不会给观里带来更大的麻烦?” 男子的目光又一次扫过手中的书信,但却不是在分辨利弊,而是着重落在了几个重复的细节上,那是商娇复述的魔兽潮景象,以及那些魔兽被那个歧宗林氏所改变的场景,虽然隔着一层纸墨,但是男子却从中嗅到了更加高层次力量的雏形。 当今东升山门的观点,基本到了修道发展的瓶颈,大多数修道至极致的人,都以修出小世界为目标,既然不能飞升,他们总想着自成一界,而根本不去考虑那么做的后果,那些人要么走火入魔灵力与神识的平衡联系被破坏,要么最后被小世界和空间的力量扭曲识海爆体而亡。这些人的不得善终,却又让后继者越发钻牛角尖一头铺在这条路上,总自恃更加杰出,能做到前人不能之事…… 对于望海观观主来说,世人不外乎天才、庸才和蠢才,而每个人做出的决定也不过是在成为其中一种的道路上摇摆。现如今,似乎有一个汇聚“三才”于一身的人出现了,而这个人身上有谜团重重,自然让观主难以放弃对她的探索。 望海观观主从踏上修道这条路开始,目的就跟别人不太一样,他不是为了长生不老,甚至都不是为了追寻大道真意,而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血脉,强大到凌驾于众生之上,避免了可能被人抓去研究折磨死的命运,才好在这个世上活下来。虽然长在东升大陆,但这位望海观观主并不是出生在这里,甚至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 他原本就是从妖界这样的异界跌落东升大陆的,幸运的是,前一任的望海观观主收留了他,并且亲手将一无所知的他抚养大,并且很好得从那些大山门手中将他保护下来。 所以观主的观点很多时候都是站在更加疏远的旁观者角度,看待这大陆上发生的一切,而望海观在他治下,也就显得极其与世无争、岁月静好。 但即使他在修道途中多有波折,但能走到如今这样也足以说明他的出众,但纵使如此,观主也瞥见了自己所能抵达的修道尽头,那极其突兀的终点,就像是他在大海里看见了透明的一层瓷鱼缸,明明知道对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却无法迈过去一步。 然而在观主很年幼时的记忆里,世上是没有这种禁锢的,至少他很小的时候所在的“妖界”没有这样可悲的限制,所有的修道者走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好像站在一个圆球上回到了出发点,哪里都去不得。 观主修道多年产生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歧宗这些人,尤其是林氏,恐怕就会是自己开悟的关键。至少给他们留下一个人情,交好这些人,都能让望海观从中获得远超他人的好处,反正对自己来说,其他的山门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 观主刚才因为思考而微皱的眉头松开了:“孙阑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当然不能拦着你师妹,这些都是客人……而且再怎么说,他们也解决了我这娇纵女儿的燃眉之急,等到她修道的进程稳定下来,再自发融合好那金乌血脉,她的前途更是一片坦荡。这样的恩情不是望海观的事情,但总归是我个人的。” 孙阑扁了扁嘴:“那我就直接这么回复师妹吗?就说迎客进观?真是的!以师妹的性子,肯定又要掏空粮仓和药园来给这几个朋友充场面,到时候亏损的都是望海观呀!” 观主笑了起来,这个徒弟除了平时笨拙了点,别的都很好,尤其是在经营山门杂务上面,要不是有几位长老和管事在,恐怕他早就成了望海观的一把手了,老甲跟自己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自己始终不肯把他外派出去,就是怕这亲传徒弟被红尘迷了眼睛,不过现在看来,孙阑这小子有往守财奴发展的趋势啊。 观主摆摆手:“不用计较亏损,也不许摆什么牌面,就当做是我的老朋友来访那样,普通的好酒好菜且奉上,但不必弄什么大补灵膳了,歧宗这些人恐怕不会讲究这些。你尽管放心接待,到时候他们有什么不满直接来告诉我就行,要是商娇闹起来也不怕,等她回来自然会先见我,我到时候会好好说教她的。” 孙阑的嘴扁得更难看了:“骗人,您什么时候说交过师妹啊!这已经是全望海观公认的事情了!您从来没训过师妹!” 观主尴尬得清了清嗓子:“咳咳!先等她这次回来嘛,这次外出这么多事儿,娇儿肯定也很累了,等她休息好我再……” 在孙阑已经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中,观主只好扳起了脸,作出严肃正经的样子看向他:“所以海边渔村的救助事宜如何了?在海潮中受损的人都安置好了?” 孙阑一听观主转移的话题太过严肃,也只好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老老实实将海边救助的情况通报了一遍,末了又问了一句:“那我现在就去给商娇师妹回信?” 望海观观主摇摇头:“不用,就让他们直接回来吧,我觉得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了。这些从艾撒塔弄过来的信鸟真的不好用,这一次培育又活了多少?” “大概百数存七……而且孵化后存活下来的幼崽,基本都体弱得很,根本无法支持长途飞行,想要跟艾撒塔那样建立起平民化的联络驿站,还是不可能。”孙阑老老实实得回道。 观主摆摆手,示意孙阑下去,孙阑行了个鞠躬礼后,又着急忙慌风风火火得跑下了塔楼,观主清晰得听到下面传来的声音,知道孙阑在出大门的时候又摔了一跤。 观主往塔楼外面望去,海天一线,两种蓝和谐得让人心神安宁,想到前几天那海潮的暴动,观主又摸了摸手中的那个小竹简,时间倒是跟魔兽潮对得上,似乎就是答案了。 但是他们解决魔兽潮的方式,即使是他也感到惊奇。 同化……不是追求我的世界,而是达成世界即我? 好像很奇妙啊。 望海观观主笑了笑,看着太阳渐渐西沉,接近海面。 它在碧波上投下无数细碎的光芒,照亮了两片蔚蓝,使海天染上颜色。 一直到太阳落下,再度升起,复而西沉的时候,商娇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望海观。 商娇却坐在马车里,又一次问轩辕煜:“轩辕同道你真的不用把林同道交给我吗?至少交给苏九九也好……你已经四天没休息了,甚至没有吃过东西合过眼,这样下去……” 轩辕煜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林子月:“不用,不需要把我当……我不用那些东西维持生命。” 苏九九叹了口气,冲商娇摇摇头:“你还是先出去跟同门们吩咐下吧,不用太大的铺张,找个地方能安置我们就好。我们大概不会停留太久。” “那就听你的,我先去找人啦,对了,等你们安顿好后我就让我父亲来看看!他说不定能有办法的!”说完,商娇也跟一阵风一样出了马车,去做她要办的事情了,这次出了趟远门,少不了又要跟那几个长老一番报告,商娇想到这个就烦躁,也只能先将林子月的事情交给歧宗自己去头疼了。 林子月已经昏迷数天了,从那天在空中直接坠落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虽然呼吸和心跳都很稳定,但却是陷入了极深的深眠……仿佛再也不会醒来一样。 第196章 观之 苏九九走出氛围压抑的马车,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风里裹着大海独有的咸腥味,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让苏九九有种打喷嚏的冲动,她郁闷地揉了揉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晾咸鱼干的味道,要是不习惯的人乍然到了这儿,大概都会像她一样觉得有些熏人。 坐在另一辆马车车尾闭目养神的孟离感觉到有人下了马车,立刻看了过来,发现不是林子月和轩辕煜后,他的神色明显一黯,冲苏九九点点头:“他还不打算休息?” 苏九九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是啊,明明知道这样看着也不是办法,但是……以前我没有觉得轩辕煜是个这么执拗的人,现在发现都是林子月在劝着他,所以他显得那么随和,没想到他骨子里是这么……特立独行。” 孟离摇摇头:“他要是不够有格调,我怎么会愿意跟他交朋友……咳,他其实一直都这样,只是很少表现出来内心那种桀骜不驯的一面而已。” 蹲在孟离肩头的炎鸦也睁开眼睛,白了苏九九一眼:“能喜欢上林子月又能让林子月喜欢,两个人腻歪得死心塌地还不觉得对方麻烦有毛病的货色……你以为能是什么老实人!” 一道空间裂缝突然无声无息得划过,削掉了炎鸦头上两根最翘的黑羽毛。 炎鸦缩着头闭上了嘴,但是苏九九只是看向他那双豆大的黑眼睛,就知道炎鸦正在指天画地得咒骂着轩辕煜,于是,她很衬时候得往火上浇了泼油:“其实你那双乌鸦眼睛翻白的时候,还挺好笑的。” 然后苏九九听也不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咆哮,只当自己没长耳朵,哼着小曲儿就去找望海观商量后续的事情了。 很快,即使是布鲁也被炎鸦的臭骂惊动,皱着眉头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你骂什么呢?” 炎鸦狠狠地冲轩辕煜和林子月所在的马车那方向唾了一口,狠狠地道:“没谁!本爷啥都没骂!” 布鲁看向苏九九那边,她正在跟秦时交谈,希望不要准备太多繁琐的仪式或者宴席,直接给歧宗这些人一个简单的小院子落脚就足够了,毕竟林子月现在还没苏醒,她不希望弄些这样的活动,给大家心里添堵。 炎鸦晃了晃喙:“准备个宴席也不错啊,至少吃点好的,我还想看看望海观有什么特产呢,就听商娇天天跟你吹。” 孟离没搭理他,倒是布鲁看向了炎鸦:“林子月还没醒,我们真的不……” “不行,绝对不行。”炎鸦听到这个话题,眼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不要再考虑强行融进月杖,用月杖反馈来唤醒她的意识了!我是魔物,你是灵魂有过错位转移的人类,我们两个都不属于稳定体,如果是轩辕煜的话还有点希望,但是月杖不会接纳一个抢夺自己主导权的类神!” 孟离面色不改:“为什么不行?能让林子月早点苏醒不是对谁都……” “你说要是她醒来,发现有人因为救她而失了智,就她那个拖累死自己的圣母心,会不会想着以死谢罪啊?”炎鸦异常不屑。 孟离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炎鸦真的很了解林子月,这确实很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本来他是习惯性想反驳炎鸦抬杠的,现在却不得不默认了他这话。 布鲁在怀里摸索了片刻,又掏出那本神典,他从头开始翻看着仿佛在找什么东西,嘴上却是对炎鸦说:“我的生命本来就无足轻重,如果能唤醒她,不是对所有人都好?” 孟离接过了他的反问:“真的没有必要,我都说了,草莓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她也是类神,但是跟轩辕煜那种半斤八两的空间能力不同,她原本就是经过时间历练而成为魔界巨头之一的,而且她擅长的也是封印与抽取精神的力量。” 炎鸦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才道:“其实你早就联络过她了是吧?不然以你的性格,这样没有保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说得这么肯定。” 孟离静默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布鲁没有作声,望向远处的海岸线,这里地势比较高,能看到海上在船只上收网的渔民和驱赶着海鸟的少年。海风带来的味道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这里比亚希密寒冷不少,让他觉得心底都冒起凉意,傍晚的太阳没入海平线,像是在挥别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跟那些忙碌的人们道“晚安”。 布鲁有点恍惚,突然对自己站在这里感到很不真切,以“布鲁”身份活了这么久,自己却始终没有办法忘记……忘记浮空城那令自己自豪又牵挂的一切。 但是回忆却像是泡沫,被一阵有些凌冽的海风一吹拂,就碎在了他眼底深潭里。 “布鲁,别惦念了,你回不去的。”孟离也看着那轮浸染在海面上的红日,淡淡地道。 炎鸦叹了口气:“谁不怀念?但是谁都不能回去。这点上我也不得不学学那个圣母白莲花,必须往前。” “我知道,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们身后也没有地方可以将自我留存,我只是有点想念亚希密群岛的椰子树。” 孟离的脸黑了大半,他想起了自己刚刚下船的时候,丢死人地趴在椰子树上黏糊了半天,被轩辕两兄弟狠狠地鄙视了很久。虽然知道布鲁不是有意的,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加入自己这行人的队伍,但是孟离还是瞪了他两眼,弄得布鲁一头雾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望海观那边便正式来人了,给歧宗一行人安排了个在观里范围却又比较偏僻的院子,按照这位孙阑的话说,是望海观最清净适合静养的地方,虽然没什么人气但也没有人会打扰而且极其富有简朴的望海观风情,特别老派有韵味,保证不会怠慢各位贵客,不过望海观用膳的地方有些远,他们人手不多,恐怕得歧宗众人自己在院子里生火之类的云云。 苏九九耐着性子一一应和着,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让孙阑松了口气。 结果帮忙驾驶着马车的孙阑,将一行人引到了这个偏远小院子,几乎离望海观最近的一所用于静修的药观都快一公里远了。 结果还没停车,孙阑就看到那边门口站了一个中年男子,散着头发无聊地倚在门柱旁,等马车近一点了,这个中年男子一眼瞪在孙阑的脸上,差点没把孙阑吓得尖叫。 “师、师师……师父……”孙阑的脸皱成了一团,像个酸掉牙的包子。 望海观观主瞪着这个抠门徒弟,说教也不好说教,边上苏九九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呢。观主只好摆了摆手:“带他们去听涛小院!你说你,办的什么事儿……还好我分了一抹神念来看着……” 话说完,他整个人便化作一滩海水,直接泼在了地上,化为一滩水迹,人影一点都没留下。苏九九憋着笑,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孙阑脸色从红到紫惨得不行,跟调色盘一样,精彩得很,让她觉得肚子都憋痛了。 这下马车又启程,后面负责另一辆马车的孟离和秦时看着路线有变动,孟离只是觉得纳闷,不过秦时因为落在后方,倒是没有看到守在门边的观主神念,但是秦时对望海观熟悉,对自己那个抠门师兄更加熟悉,自然注意到了这座破落的老院子,不由替自己这个抠门师兄的小九九感到寒酸……他不怕被商师姐直接痛揍啊!头真铁! 这句话还是这两天跟苏九九学来的,炎鸦给他解释,是用来表示“某些人不知死活”的意思。虽然商娇总是嘀咕,自己这个师弟好像跟着歧宗的玄鸦学坏了,但是秦时自己并不觉得,只是感到歧宗这乌鸦怪话连篇,十分风趣。 可想而知,这个老实的好孩子是已经被带坏了。 过了数分钟,车队终于停下来了,这座院子明显就比之前那座阔派不少,虽然说不上富丽堂皇,但是装修和设计都明显要精细,高墙宽门,外面望进去能看到分了前后院的七八间小屋,而且院子里甚至有假山鱼塘,里面红白花花的锦鲤追逐嬉戏着穿行在水草间,中庭甚至还打了井供人取用清澈的淡水,不可谓不周全。 之前见过的那中年男子抱臂站在边上,见到车队到了,立刻对着大敞的红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郭续就跟在他身后,见到苏九九的时候,还行了个抱拳礼,冲她客气得笑了笑。 见状,苏九九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冲马车里面喊道:“轩辕,走吧,你先把小月放床上再说,你这样老抱着她也不是个事儿啊。” 于是轩辕煜抱着林子月走出了马车,令他意外的是,马车旁边居然站着一个他之前没有感应到的人,此时这个温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自己视线内,自己居然才意识到了他的存在,这怎能不让自视颇高的轩辕煜吃惊。 吃惊之余,他也看到了对方披头散发海纹蓝衫的打扮,不过轩辕煜仍然先问了一句:“敢为阁下就是望海观观主?” 男子双手一鞠,很没正经的拜了两下权当见过礼:“在下望海观,观主商凉。” 一旁的炎鸦没忍住,嗤笑了声,在孟离耳边念叨着:“好商量?” 以商观主的修为,当然听得很清楚,但他甚至懒得转头去看炎鸦,而是一直望着轩辕煜:“不是,是天凉好个秋的凉。敢问阁下就是轩辕氏?” 轩辕煜挑了挑眉:“我们不是在擂台场下边见过么?虽然当时你是借他人身。” 商观主苦笑着摇起头,指了指跟在他身后随行左右的郭续:“我附身在小郭身上的神念并不能彻底感受他的五感,只能勉强认出比较特别的人。但是像轩辕氏这样超出烦人范围的,我只能知你存在,不能通你存在。” 轩辕煜被这个马屁拍得有点舒服,但是这并没让他放下警惕:“虽然商观主说得如此玄乎,但是阁下的境界似乎也不差,至少在我离开马车前,可连你的存在都未感应到。” 商观主笑得爽朗:“那是我自小修道走的路子便是隐匿,但要是轩辕氏全力警戒,那要发现我辈不还是随心所行的事情?这说明歧宗对我望海观的信任足以让你对我们放心,这是商娇的面子,也是我这个父亲的荣幸啊!” 他扯出了父女关系这个大旗,又给了轩辕煜一通马屁和台阶,倒是话里话外对歧宗充满交好的意味,虽然轩辕煜有些疑惑摸不着原因,但听到“商娇的面子”这种话,他也是叹了口气。虽然不能尽信,但是现在似乎也只能接受一下望海观的帮助了,毕竟自己一行人还要去北面…… 还没等轩辕煜再理清,他就听到了一道传音。 “我本来就不是东升中人,我知道六界,知道你们算是异界之人,所以我想要询问些其他世界的事情,好决定我自己以后的方向。你看,我是有求于你们的,而且我把自己的需求告诉你了。” 其实就是这个道理,轩辕煜并不怕别人有所求,他知道以东升甚至整个幻世存在的力量来说,即使有让他觉得棘手的角色,也没什么能真正威胁到他生命的家伙,他更担心别人的心思难以言明,因为自己身边还有林子月和歧宗这些人,虽然以孟离和老哥的能力来说,应该也没有能伤害到他们的东西,尤其几个人还聚在一起,更不会给别人威胁他们性命的机会。 但是轩辕煜总归还是比较谨慎的性格,跟林子月经常一时冲动去冒险相反,他本来就是心思更多但却不动声色的人。 既然望海观观主摆出了他的执念,轩辕煜也回应了他,当然还是两人私下传声,没有给任何人知晓:“我可以告诉你六界的事情,不过一切都要在之后细谈。” 然后轩辕煜没有再用传音,直接说道:“小月……这位,林氏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很难办。” 商观主点点头:“我表示遗憾……也祝愿你们能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第197章 夜话 歧宗来到望海观作客,对于观里来说是件大事情了,要知道因为现任商观主的性格,望海观可以称得上是闭门静修几十年了,虽然偶尔有客人来拜访商观主,但是几乎都跟这些弟子没有任何关系。 哪里像是现在,一路随行共同经历魔兽潮的望海观弟子们一回来,就将歧宗这些人吹上了天,又是将商娇陆无满几人擂台赛吃瘪说得天花乱坠,又是吹嘘那极其可怕的魔兽潮里自己等人英勇面对,然后歧宗这些人身怀神通,在东升大比上出尽了风头等等,弄得其他弟子心痒痒,总想到听涛小院这里来见见真人。 结果当天晚上的晚膳晚了一炷香才送过来,还是熟人送来的,秦时一脸委屈,那几个师姐师兄为了抢送饭过来别院名额,居然打起来掀了灶台!要不是商娇师姐刚好在食堂吃饭,把一群人臭骂了一顿让秦时过来送饭,恐怕还得再晚会儿。 这样不正经又非常宽松的生活氛围,都是从商凉当上望海观观主之后,给这些门下弟子们培养的,虽然几个老派长老们抱怨了很多次,但是商观主一点都不当回事儿,依旧是剔除了那些繁琐的礼节和令他头疼的规矩讲究,将望海观里弄得一派随和气氛。 这点跟注重“随心随性不拘于矩”的化至山有些像,但是望海观可比化至山散漫多了,毕竟这样的风气还是由上到下传出来的,有一个连头发都懒得扎起来的闲懒观主,望海观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比较悠哉。 晚餐也是分了好几份,分别送到几人房里的,这个别院没有餐厅,只有一间稍微大些的客厅,甚至连大一点的桌子都没有,那方只有膝盖高的茶桌还是商观主遣人刚搬过来的,用完晚膳后,他跟轩辕煜便席地而坐一人一边,在茶桌旁捧着茶水,两人就这样静默着,互相看了很久。 最后还是蹲在窗外树杈上面的炎鸦,擅自飞进了屋,用眼神示意轩辕煜给自己也倒杯茶,结果直接被无视了。 不过商观主似乎对嘴里骂骂叨叨的炎鸦产生了兴趣:“其实这一位好像也是魔物啊?但是看上去又跟那些魔兽非常不同。” 炎鸦扭过头瞪着他:“当然不同!别把本爷跟那些杂碎相提并论!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你会拿自己跟那些在山里用果子丢人的猴子相比较嘛!”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炎鸦的时候商观主似乎额外有耐心,细细地道:“你看嘛,猴子的哲学就是不骄不躁,随心而过活,虽然我们看它们觉得它们没有开化、愚昧不堪,但是猴子自由自在的生活,不也是我们渴求不来的吗?你见过猴子强行被塞进一个山门,或者因为要救其他人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吗?从来不会啊,对吧?所以说,你又不是猴子,你怎么知道猴子就不快乐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它比很多人都——” “靠!”炎鸦高声骂了一句,茶也不要喝了,扭头就飞出了窗户,留下轩辕煜用怪异的眼神瞪着商观主,让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商观主清了清嗓子:“唉,真是,也不让人安静喝会儿茶……这位乌鸦是林氏契约的玄兽么?” 轩辕煜没有回答,因为刚才商观主那个乱七八糟的话里有些内容让他不满,所以他用沉默当作回应,自顾自地喝了口普洱,热茶入腹,让窗口吹进来的海风不再寒冷,十分舒畅。 商观主替轩辕煜满上新一杯茶:“既然轩辕氏如此介意,那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我来自六界里的妖界,但我几乎没什么印象了……而且准确点用东升的说法讲,我应该算是夺舍吧?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因为某些残疾问题,被父母抛弃险些饿死在海峡石缝里的,我醒来的时候还是个婴儿。” 轩辕煜挺惊讶的:“在我们那里,这种情况一般叫穿越。” 商观主无奈地耸耸肩,这个动作让他垂在肩头的青丝被抖落了几缕,让他整个人带着种慵懒的美感:“我哪知道是什么,我到现在的身体上还有残疾,我现在背后也都是长满羽毛似的斑纹,可是却让我天生就能感应到各种灵力……反正我就是出现在这里了,而且还有一点点以前的记忆,所以在修道之后我就非常惊讶,这里明明也是在六界内,灵力也不算匮乏,甚至文明也达到了可以接触更高层次的程度,但是却始终没有其他星球或者说小世界的人出现。别说妖界,就连这里其他同属人界却不同小世界的众生,我也从来没见过,甚至他们都没有在东升留下多少痕迹。” 听到这里,轩辕煜突然笑了起来:“不,其实也是有痕迹的,只是因为这颗星球的独立性和这个世界的‘掌控者’出了问题,所以这里被六界孤立出来了。” “你笑什么……” 轩辕煜收敛了笑容:“因为我们队里其实就有你想找的痕迹,天之子的事情你听过么?” “唔,天之子没有,但是东升这边确实有红袖观音的传说,你的意思是……” 轩辕煜点点头,却转开了话题:“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不瞒你,我们不能完全算是艾撒塔人,是穿越空间来到幻世的,我们原本的世界跟这里截然不同。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虽然望海观没有,但是东升大陆各个山门里,都有些充满违和感和巧妙天命的人,以你的修为,即使是附身在郭续身上也不可能一点感应都没有。” 商观主立刻意识到了轩辕煜话中的关键:“确实有些异样的人,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印象深刻……这是世界意志的影响吗?也就是它阻拦了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的沟通?” 轩辕煜点点头:“但我们不同。如果你真想去其他世界,你可以等着我们完成林子月的任务,或者你也可以接受我的帮助。如果你想,我能拜托别人送你去妖界,据说六合更不错,人类会更加安全。” 商观主沉默了片刻,只余海风落在窗边,越来越温和,最后它似乎察觉的气氛茫然,便不再往这间小屋子里凑,缓缓吹过庭院里几颗白杨树,将树枝上面的炎鸦吹醒,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天上那轮清亮的月亮。 轩辕煜小口抿着微烫的茶水,却觉得心里发疼,现在一看到月光,他心情就不太好,可是跟商观主谈话不方便继续抱着林子月,他只能让苏九九在里面照顾她。 片刻安静,商观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在东升这里有望海观,可是我在妖界还有什么?甚至连回忆都是片段。托人之事终究不是自己达成的,那对于我这般的修道者来说,反而是自毁道心的选择,将自己修道的未来彻底破坏了。” “你倒是看得通透。”轩辕煜又替自己把茶满上。 “不,我只是选择对我更重要的东西,即使明知道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触及‘飞升’这条路,我也想用东升的方式渡过这一生。” 轩辕煜眼神闪动,他打了个响指,两人周身瞬间被无形的空间力量所隔断,商观主先是一惊,继而发现那些力量并没有攻击的架势,瞬间理解了轩辕煜的举动。 轩辕煜这才对着商观主道:“其实如果我的计划能达成,说不定东升,不,这整个世界都可以被打开,重新跟六界融合,到时候你们这样修为能达到这世界尽头的人,自然能去往更广阔的世界,进一步走向更高的层次。” 商观主的笑容有些苦涩:“你居然要用这种空间来隔断观测,防止被人听到谈话?你怕不是想对我们这里的世界意志动手。” 轩辕煜很严肃地点点头:“除掉它,这个小世界自然就不再有限制。你们自由了,而我们则会安全很多。” 商观主的笑容堆不住了,渐渐消失:“不是我说,轩辕氏你这样的计划可就是要直接毁掉这里的……天道。” “那又怎么样?” 商观主被这句话噎住了,他算是明白了,这个轩辕氏根本不在乎会怎样,跟那林氏之前以己身挡魔兽潮完全相反,他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无所顾忌的人,恐怕要不是有林氏在,只怕这样的人要么默默无闻,要么就是一出世便成了祸害! 似乎是大概猜到商观主在想什么,轩辕煜不经意间皱了皱眉:“我没那么冷漠残酷,因为这世界上本来就要大小天道,只是这里的天道与六合那边的被割裂了而已,所以独自形成了小循环,反过来限制了这个小世界的扩展和融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天道毁了就世界毁灭……即使这世上真的没有天道,众生依旧会安然生活、心怀信念并迎来新秩序,并不会因此就世界崩溃让人流离失所的。” “不会吗?”商观主先是因为轩辕煜的话而惊愕,继而陷入了沉思,过了大概一分钟,他才叹了口气:“不,我还是拒绝你这个计划……不过歧宗要是有什么计划我倒是能支持。我不放心你,但我放心林氏的为人。” 轩辕煜又一挥手,两人外面的空间隔阂便散去了:“我们只是需要一艘船而已,不用太大,水手也不用配置,我们自己有办法。” 说实在的,轩辕煜打算将布鲁拉过来当苦工,让布鲁用一些斯凯比亚的黑科技把船改造下,弄成类似于现代那样引擎驱动的船,自然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人力,不然总是拖着一群没有关联的人到处走,歧宗这些人不怕,但那些没有特殊力量在身的人就很容易出事了。 以后林子月要做的事情必定很危险,自己得替她铺路……怎么觉得自己似乎继承了c的角色? 轩辕煜放下手里呆呆捧了十几秒的茶杯,等待着望海观商观主的回话。 最终商观主咬咬牙,点头道:“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一艘船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儿,不过我要跟你定个契约。” 轩辕煜一挑眉:“什么?” “如果望海观某天遇到了灭绝的危机,你们要出手相助。” “要签订契约么?” 商观主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杯底的残渣细碎不成片:“不,不用……我需要的是一份心意,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心思来得重要。” 商观主又说道:“还有,我希望能放一抹神念跟随你们去看看。” 轩辕煜的眼神一动:“你要跟着我们去看什么?” “去感受你们走的路,究竟是什么样的,那样我才能决定自己究竟要不要更进一步。” 轩辕煜没说话了,点点头,商观主拂袖起身,微笑着离开了听涛小院。 轩辕煜看着桌上渐凉的茶水,又望出窗外,明月仍清,照亮了院子,今夜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能看见星河之辽阔,使人感到脚下一切那么渺小。 也不知道林子月什么时候能醒,虽然孟离说草莓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一想到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候,老哥就是被那女人诱惑从而魔化的,轩辕煜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冒火,窜出憋屈的心痛。 草莓可信吗? 这个答案对轩辕煜来说无比嘲讽,但是他觉得不可信,因为相比林子月一开始就跟炎鸦相处,他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反而是对恶魔的本质看得最清楚的人,即使自己的亲哥哥被揭露了身份,也不会让轩辕煜的认知有所动摇,他看得非常明白。 恶魔就是恶魔,不会因为恶魔行善而让他们有所不同,终究是存在本质上的区别,以汲取罪业为生的恶魔,始终不能像人类一样,一日三餐早睡早起就能维持身体机能。所以轩辕煜对于轩辕彦跟孟离出去狩猎的行为并不像林子月那样介怀,但是……他始终感到自己跟轩辕彦之间的隔阂越来越远。 对于自己的亲哥哥成为恶魔这件事,轩辕煜心底当然有愧疚。 老哥他……终归是为了救自己…… 想到这里,轩辕煜深深叹了口气,曲指一弹,窗户自己轻轻合上了,将窗外的月光与海风,统统隔在了屋外。 就像是他试图把自己从那些思绪中隔离开一样。 不去想,便不在。 第198章 待启程(上) 歧宗的到来可是望海观的大事情,但是让望海观八卦的小弟子们郁闷的是,歧宗这些人马上要走的消息传了出来。商观主精挑细选给他们弄来一艘附近这片海域质量最好的中型船,说是等歧宗自己的人手把船改造好,这些客人们就要离开了。 这一下子,原本无聊生活有了新鲜事儿的望海观弟子们顿时变得闷闷不乐,倒是几个长老头一次对这个观主有了点赞誉,他总算有点观主的样子,知道这些来头不明的人不适合待在望海观里,要趁早送走人家了。不过对于商观主来说,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些,其实从他个人的角度,还希望多留歧宗诸人一段时间的,但是轩辕煜的焦躁一向都摆在脸上,商观主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去劝他们多待些日子……这人的相好儿林氏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不过,歧宗要改装船的事情,仍然吸引了一大波弟子,自告奋勇要来当义工,之前与歧宗认识并一起回到望海观的,自然想着人家都要走了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而还没好好接触这些人的,自然兴奋得更想要这么个跟几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用苏九九吐槽的话说,自己这些人的受欢迎程度,都快赶上去参加漫展的小网红了。 毕竟她去厨房借个水壶,都能被当天负责热水的小姑娘追了半个时辰,就想要看看苏九九的耳朵和尾巴,弄得苏九九哭笑不得。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遭受了某种程度上的“骚扰”,当然,都是善意的好奇,而且这些望海观的弟子大多只是在发现歧宗有人离开院子的时候,会凑过来嬉笑几句,倒是从来不会去打扰他们居住的小院子。说起来,炎鸦被追问的反而是最少的,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飞来飞去,根本抓不着鸟。 相比之下,布鲁几乎是成天跟这些望海观的弟子们泡在一起,不为别的,这么多免费劳力他当然心动,所以也毫不介意得拖着一帮子义工帮他改装那艘船,为之后的出行做好准备。当然,这些专属于斯凯比亚的黑科技,这些弟子看得再多也没有可能学会,不过布鲁也并不吝啬,反而因为曾经当过皇家导师,布鲁对于点拨这些年轻人很有一套,几眼之间就能看出他们修道的困窘或不足,而以布鲁的眼界来看东升的修道之路,经常几句话之间,就让这些修道的孩子们开悟,道心日益通透起来,修为增长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快了点。 直到十几年后,这样被布鲁教导过的效果才展现出来,这些被他指引修行的苗子们长大后,便让望海观瞬间多了一大批人才,更是一跃成为东升前几的大山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这些年轻人呢,正顶着海风和太阳,在船上四处奔走,时不时敲敲打打将一些东西按照布鲁的吩咐装在船身上。 也亏望海观这附近也曾经有商船航线,还是十几年前有人异想天开,想要勘察对面的极北之地投资后弄出来的,后来当然消失了好几艘船,再也没有了音讯,这计划便被彻底抛弃,不过船坞倒是低价转手给了望海观,由望海观运营偶尔借给当地的渔民或者路过的商船,让他们停泊或者修理船只。 毕竟现在船坞里工具多,也方便一群人工作,不然这些弟子的水性可能还没有布鲁这个设计师兼监工来得好,船下方还有许多需要添加驱动器的地方呢。 另一方面,以张巳为首,这几个来自桫椤门的黑衣人现在已经是改头换面,不再穿着那一眼就让人知道他们有鬼的夜行装,反而在商观主的恶趣味下,他们被强塞了几身望海观弟子的衣服,让几人哭笑不得。 但是这些人也接受了商观主的好意,算是没有经过任何“入门仪式”,便成了望海观的外门弟子,这里面的人情可不小——这就是给了他们一个能正大光明活在人前的身份,让他们不必从此隐姓埋名,还能在自己比较熟悉的山门中继续待着,不用回到俗世打拼。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落在实处,似乎只要等船改装好,歧宗就能出发去找草莓,解开使林子月沉睡的谜团,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计划还是没有变化来得快。 三天后,一条召集令发到了望海观,这条召集令是发往整个东升大陆的,所有在京城参加过本届东升大比的山门,都收到了这样的召集令。而送来召集令的,是一种羽翼微翘的猫头鹰,但是它却长着四只眼睛和狐狸般的尖耳朵,以及一张僵硬狰狞带喙的人脸。 还是在塔顶无聊得欺负那些海燕的炎鸦最先察觉到不对的,可能因为本身也是乌鸦形态,它对于魔兽的感应反而比孟离他们强上很多倍,所以在看到那只魔鸟的瞬间,炎鸦直接冲了上去,一把将它扑住。 那魔鸟本来就没什么战力,只是发出了“喁——喁”的惨叫,很快被炎鸦扯断了一只翅膀的骨节,无力地在炎鸦的爪子里呜咽着,任由炎鸦将无力挣扎的它拖回了听涛小院。 轩辕煜坐在床边,正拿着打湿的毛巾替林子月擦脸,动作非常轻柔。苏九九坐在一旁的茶桌边上,捧着商娇遣人送给她的东升传记和一些老旧的仙家传说手抄本,虽然说是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的,但是里面却隐隐有着不少关于幻世的情报,所以苏九九看得非常认真。 “咚”一声,一个东西破窗而入,轩辕煜面无表情扭头一看,炎鸦蹲在窗口,地上瘫着一只长着人脸的魔禽。 苏九九有些惊讶:“这是魔兽潮里残余的魔物?居然飞到了望海观这么远?” 炎鸦摇摇头,用爪子往地上点了点:“你自己看看,这杂碎腿上绑着竹简,而且它身上那道控制行为的魔气让我有种熟悉感。” 轩辕煜瞳孔一缩:“确实有种熟悉感……这是魏宗主的气息!” 炎鸦立刻回想起来:“魏宗主?就是之前一直对小月……可是他怎么会跟这些魔界渣子有关系?” 轩辕煜和林子月之前遇到v的事情,并没有跟别人详说,没人知道找到两人的人,其实还不是v,而是魏宗主,v甚至就是借着附在魏宗主身上的神念,直接将本体转移过来的。 此时又出现了魏宗主留下的气息,忽然让轩辕煜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反而先苏九九一步反应过来,招手一摇,一道空间裂缝割断了将竹简绑在魔兽脚上的绳子,顺便吞进了那条竹简,然后那竹简就直接落进了轩辕煜的手中,他将里面的书信倒了出来,细细看了一遍。 苏九九察觉到轩辕煜神情变得凝重,不禁问道:“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轩辕煜没有回答她,而是吩咐起来:“等晚上所有人回来后,在大厅集合我们一起谈一下。这封书信是送给商观主的,我现在就去转交给他,毕竟这关乎望海观……甚至整个东升大陆的格局。” 炎鸦也有点疑惑:“这么严重?那我去通知下大家,九九你帮忙处理下地上这杂碎哦。” “嗯,你俩都小心点。轩辕煜,要是商观主有异动的话你先应下来……” 轩辕煜冲她点点头:“没事,他是明白人。” 商观主那边肯定没什么问题,对于魔物的立场他应该很清楚,但是这封信是从京城统一发出来的,那么收到的山门肯定不只望海观……最让轩辕煜在意的一点,是京城是否有山门沦陷后被魏宗主控制了。 或者更甚,魏宗主找到了愿意跟他合作的人,尤其是镜花山庄或者九净门这样跟他打过交道的山门,更可能接受魏宗主的帮助,然后借用他的力量,开始在东升追寻歧宗一行人的踪迹。 轩辕煜走出听涛小院,他抬头看了看方位,几个闪身间,双脚就踏在了最高那座塔楼顶上,大清早的天色刚亮起,所以塔楼的窗户还是关上的,轩辕煜探查了下确认商观主在里面,才敲响了紧闭着的门。 “请进。” 轩辕煜刚推开门踏入一步,就看到商观主缩在柔软的毯子里,根本连床都懒得起的样子,顿时噎了一下:“我是不是该晚点来……” 商观主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道:“不用,我只是懒得起床,一起床又要被几位长老催着打理观内事务了。有什么事儿?直说吧,对了,赶紧把门关上,别让外面有人看到。” 轩辕煜的嘴角扯了扯,对于商观主的散漫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虽然赖床无罪,但是为了推诿山门事务而赖床的山门宗主,肯定只有望海观独一家这位了,简直是望海观特产观主,懒到能写进东升轶事的那种。 轩辕煜一扬手,那个竹简就被甩了出去,砸在商观主的脸上。 “我有起床气,你就不能给念念!” 轩辕煜强忍下撕破脸的冲动,怎么说现在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不好意思对人家观主发作……不过轩辕煜还是狠狠地瞪着商观主:“念、匹!” 商观主皱着眉头,不过倒是收敛了几分孩子气的玩闹,伸出手去一点那个竹简,里面的信件就飞了出来,然后在他脸前飘飘悠悠。 商观主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眼中像是泛起了滔天巨浪,轩辕煜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海浪声越来越大,不过却没有任何水元素的波动,他便知道这只是商观主修道接近法则边缘,所以情绪外显时展露出对环境的影响。 商观主用手指在脸前划了一个圈,那整张信纸直接被拧成了碎片,然后随着他指尖冒出的几个泡沫,把那些纸片全部卷起,从这间屋子上方的通风口吹走了。 但是里面“通缉歧宗众人”的白纸黑字,一直在商观主眼前盘旋不去。 “你出去吧,我要再眯会儿。”商观主说完,将毯子往上拉了拉,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轩辕煜怒吼起来:“不要逃避现实啊!有用嘛!?” 商观主的声音也隔着一层毯子吼了起来:“那你要我怎样嘛!去京城送死还是送你们去死啊!” 两个人这样一吼,好像彼此都把话说开了,轩辕煜反而冷静了不少:“你大可以在我们走了之后给他们通风报信,那样望海观可以把自己撇出去,我们也不会有真正的危险。望海观这么一路过来,总会留下些人见过你们,自然会怀疑你们队伍里突然多出来的人……虽然我们有苏九九的幻术做伪装,但是终究不可能方方面面周全到让他们不注意疑点。更何况望海观这么多人,除了你自己,你能说别人知道这些消息后没有异心?” “好麻烦啊……”商观主将脸上的毛毯扒拉开,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怒冲冲地看向轩辕煜:“那些大山门天天弄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毛病啊!刚刚回来又叫人去京城,吃饱了撑的啊?他们想找你们自己满东升找去,关我们匹事!” 轩辕煜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但是望海观在外的人不算,就观里少说也有两三百人吧,真的没有其他门派安插的人?我是不信的。” 商观主呲了呲牙,一脸酸样:“长老有一个,弟子有六个,杂役有五个,那边渔村我知道的就有四户人家是外地来的。不是我说,这么个破地方,正常人谁会从京城搬来这里住?那群人卧底也不带点脑子。” 轩辕煜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好像是在说,“跟你这样的人卧底当然也用不着带什么脑子”。 商观主懂了轩辕煜的眼神,又凶巴巴地吼起来,但是放在他那副儒雅中年人的脸上,却又没有多少威慑力:“你要嘲笑也嘲笑我的礼节有缺啊!我脑子比他们好了八百倍好吧!” 轩辕煜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商观主好像是在自黑啊,不过轩辕煜还是回他:“既然你脑子那么好,就做好,唔,背叛盟友的准备?” 商观主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轩辕煜笑得温和,他自己没意识到,这一刻他的神情和语气都跟林子月平时很相似:“我们总不能让望海观因为我们而遇到危险,要是你们真的被盯上了,对你们很不利。而没有多久他们自然会找上门,倒不如让你们先一步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商观主,你放心,既然我们这样敞开谈了,那这就不是背叛盟友,而是歧宗也希望能收获你们的友谊。” 然后,商观主打了个哈欠。 轩辕煜摔门而出,对于望海观这位观主的下限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商观主看着门口,阴笑起来:“年轻人还是嫩了点,这么一激就跑了,想感动我这种老姜可没用啊。真是的……” 不过事情也确实这么办最好,听最近经常去帮忙造船的秦时说,大概后天,布鲁那人的改造计划就能完成了,那么干脆明天晚上放出消息去吧。 头一次,商观主有些感谢东升这样迟缓的交通运输,他决定就用正常的方法,跑马去,还是慢途给马修养时间的那种。 其实那只魔鸟抵达这里其实只花了一天,当然,正常来说这些山门都是用魔鸟送还消息的,也就望海观这边,魔物直接被拦截下来,甚至连观主的面都没见到。 等望海观的消息抵达京城那些大山门手里,最快都得三天后了。 第199章 待启程(下) 两天后,中型船的改装终于告一段落。 布鲁喊住了最后几个望海观的弟子,吩咐他们把几个小型的磁场防震仪器装到侧面,最后提供了一层稳定船体运行的保护,才让他们把船放到水里。 等几个弟子嬉笑着走了,几个人影才从船后面钻了出来,尤其是为首的张巳,正面带难色地望着布鲁。布鲁见状摇摇头:“我们是真的要走了,明天清晨太阳一升起来就会出发,不会再留在东升的。” 见张巳犹豫着想说些什么,布鲁先一步道:“虽然很感谢你们这几天竭尽全力帮忙改装这艘海船,但是我是真的没什么能提供给你的,苏九九的事情能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因为我跟她本来也不算熟悉。剩下你想知道的,都是她的隐私,我不知道,也不会去问。我们要走这个决定不会更改,苏九九更不可能留在这里,到时候别的山门找上门来要带走她,别说你们这些桫椤门的弃子,又有谁能拦得住?就算是商观主,大概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跟别的山门大打出手吧?” 布鲁最后深深看了张巳一眼:“要跟我们走还是留下安静生活,是你自己的决定而已。你与其在这里听我分析事情利弊,倒不如憋着这口气,自己亲自去找苏九九。” 结果布鲁走了,那几个跟在张巳身边的现役“望海观弟子”,各自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一个接一个走了。 张巳看着那船,有些迷茫地站了很久,直到日头偏西,金红色的太阳趴在海面上,懒洋洋得染红一片海水,拉长了船杆在张巳脸上投下的一道阴影。 “啊,请问下布鲁还在吗?” 苏九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是来找布鲁询问改装进程的,不过她环顾了下船坞里面,居然一个人都不在了:“这是弄好了人都走光了吗?真是,他也不知道留几个人下来看着点……” 苏九九转向张巳,看他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哎呀,他不会是麻烦你帮忙看着船吧?这怎么好意思……” 张巳的脸涨红了,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是我的荣幸!” 苏九九有点迷茫,是自己听错了么,还是这是什么暗语?看着一艘船有什么好荣幸的。 张巳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心脏似乎跳得没那么疯狂了,刚才那瞬间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心动,可能只是被苏姑娘吓到了,对,突然出现被她吓到也没什么的,自己干嘛这么紧张啊! “苏苏、苏姑娘……他们都、都走了!”张巳一开口,就又开始结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苏九九冲他温柔地笑了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吃人的。既然他们走了,那我就先……” “等等!”张巳忽然心中一定,不就是一句话而已嘛! “怎么了?”苏九九站定了,看着张巳。 “苏九九!敢问你可有婚约在身!” 话刚说完,张巳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为什么他脑子一热,出口的居然是这种话啊!这哪里是在询问人家是否有心上人,自己满心追求佳人的念头,为什么一出口居然跟下战书一样啊! 简直就像是在大喊“敢问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一样啊! 苏九九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像是被这句话崩了牙,她虽然表面上一贯是温柔贤惠,但是从她能跟族里闹得很僵这点,就足以看出她个性里要强又尖锐的一面了,但是现在…… 苏九九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喊话而恼火,但是听那个意思又不是挑衅她,而是想追求她?一整个莫名其妙,苏九九觉得自己都懵了,根本不知道拿什么表情面对张巳才好。 张巳的脸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苏九九只是呆愣这片刻,他已经脑补了一出人狐相恋、先来后到、爱恨两难、生死相许的大戏,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被狠狠拒绝,告诉他人狐两相隔,此生不可能了。 张巳的脸色越来越糟糕,苏九九实在看不下去了,刚开口:“我……” 结果张巳太紧张,一听苏九九说话,他居然条件反射般转身就跑了! 他跑了! 他头也没回地跑出了船坞,顺着沙滩一路狂奔直接没了人影! 留下苏九九一个人站在原地,艰难地吐出了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 “单……身……” 算了,反正他一个东升的人,单身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苏九九郁闷地嘀咕着,决心把这种二愣子抛到脑后,她又不是没有人追! 只是……人狐疏途,她从大学开始就小心得隐瞒着自己的身份,连林子月都不清楚,当然没办法在人类社会谈对象,男朋友也有,但是因为过得太累没多久一般也就分了,苏九九又不是很缺爱的人,也不是那种吸取精气增强修为的狐媚子,自然不在乎有没有男朋友这种事儿。 但是第一个知道她狐族身份还这么喜欢她的…… 呸,谁知道这人是不是那种猎奇的心思,就知道惦记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苏九九不再想了,觉得不能跟奇葩计较,都说了自己不吃人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嘛!这种口吻的告白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要不是自己修养够好,而且当事人已经跑了,苏九九绝对会跟他吵起来。 隔天清晨,轩辕煜连望海观给歧宗准备的马车都没上,直接抱着林子月瞬移,几个闪现之间,他就到了船坞里面,然后又在那几个早起弟子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吓得几个人“嗷嗷”直叫唤,都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一直到歧宗其它人坐的马车到了,那几个弟子还没出来,委屈地缩在船坞角落的一堆木板条后面,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帮忙驾车引路的秦时见状,不由得捂住了脸,觉得这几个师兄也太丢人了,你们自己就是修道者,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啊! 另一边,汤灵灵拽着苏九九和鱼倾蓉,走到了船坞的边上,神情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汤灵灵身上,此刻穿的也是望海观的长衫,是几个热心的望海观女弟子帮她剪裁的。汤灵灵的长发不再挽成包子头,而是换成了垂挂髻,用一条海纹发带扎着,虽然看着仍然清秀可人,但却少了那分灵动的稚气,多了分温婉。 鱼倾蓉叹了口气,摸了摸汤灵灵的小脸:“你已经决定啦?” “嗯……鱼师姐,苏姐姐,我果然还是不想离开东升。”汤灵灵绞着袖子,虽然看上去很紧张,但是并没有跟以前一样一激动就发抖。 苏九九轻轻拽下了汤灵灵的手,救下了这身新衣服,说:“你要想好了,或许……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 汤灵灵重重地点着头:“我知道!我都懂的!所以我……我更没办法离开……东升……” 鱼倾蓉粲然一笑:“是因为那个臭小子吧?” 汤灵灵的脸顿时红得像玲珑红豆一样,没有急于否认,而是害羞地咬着唇点头。 苏九九和鱼倾蓉同时在心中暗叹一声,苏九九揉了揉汤灵灵的头:“灵灵有了自己的心思,就是大孩子啦……你知道自己留在东升可能面临很多麻烦吧?” 汤灵灵还是点头,神色却轻松了很多,能将这些事情说出口,对她来说也是巨大的解脱:“商观主告诉过我,只要我留在望海观,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他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 汤灵灵顿了顿:“而且方固说了,他和师父也、也要来望海观这里。” 苏九九将汤灵灵揽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了抱这个孩子:“希望你在望海观一切都安好,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这一次你要好好面对啊。” 汤灵灵的眼圈红了,但是她没有哭,只是话里带上了哭腔:“我知道的苏姐姐……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谢谢你,谢谢林姐姐,还有歧宗的大家……” 然后汤灵灵放开了苏姐姐,抱住了一脸又有点感伤又有些郁闷的鱼倾蓉,鱼倾蓉所有的纠结顿时化为了无奈,也拍着自己这个小师妹的后背,眼眶也红了起来。 真是的,明明是个游戏npc而已,告别也就告别了,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种想哭的感觉这么真实呢? “鱼师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坏男人骗了……”汤灵灵这样说道。 鱼倾蓉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了:“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还不是……我知道啦!我会矜持一点的,反正你有你的小方固,我也有孟公子了嘛!” 正在船上做起航前检查的孟离打了个喷嚏,觉得一阵恶寒爬上了后背。 汤灵灵将头埋在鱼倾蓉的肩上:“能跟师姐一起出来,一起参加东升大比,真的是很值得的事情,我会一直记得大家的。” 鱼倾蓉不是很擅长应付这样抒情的场面,只能扁着嘴装锯嘴鸭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汤灵灵松开了身体僵硬不知所措的鱼倾蓉,苏九九替汤灵灵理了理刘海,轻声说:“你的通讯器也能联络上布鲁,在望海观万事小心,我们走了,你就没办法任性了,跟同门们……好好相处。” 汤灵灵笑得很灿烂,像是在暴雨后才抬起头的绽放开的花朵:“我会的!所以你们如果完成了任务,记得回来望海观看看我呀!” 鱼倾蓉捏了捏汤灵灵的小脸:“我们一定会的!” 苏九九看向她:“你真的要跟我们走吗?你应该知道留在东升更适合你吧。” 鱼倾蓉一昂头:“孟公子在哪!我就在哪!我总不能对他不负责啊!” 正在船舱里跟轩辕煜商量一干出发事宜的孟离又打了个喷嚏,他很纳闷,恶魔也不会过敏或者犯鼻炎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在船上下面是海水属性又被克制了? 满心郁闷的孟离摸了摸贴身的小包裹,里面的火灵石很充足,还有他跟商娇多要的一些望海观库存,孟离对当时那个孙阑一脸天塌的表情记忆犹新,不就是几块上品火灵石而已?真够小气的。 对于船只的检查基本没问题,轩辕煜之前那晚开小会的时候就说了,将领导权全部交给孟离,布鲁也说随时可以启程,那边望海观的弟子们已经帮忙将船坞的水门打开了,秦时他们也过来送人了,带了不少吃食给歧宗诸人,让他们留着路上用。 也是歧宗该离开的时候了,孟离让布鲁负责船只的驾驶,毕竟那些仪表盘也就这个改装船只的人自己能看懂了,虽然有火灵石护体,但是孟离仍然因为克制而开始感到眩晕,只能将船只的指挥权又交到了轩辕彦手上,在轩辕彦的抱怨声中,自己下去船舱休息了。 孟离本来就是不太轻易交心的那种人,对他来说,跟望海观这些人也算不上什么交情,自然不会跑到甲板上去进行什么道别。既然没有再见的时候,何必说“再见”呢。如果会再见,又何必担忧今天的别离呢。 布鲁点亮了仪表盘,水下引擎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推出波浪,载着这艘船一点点往前,探进了船坞外的阳光,像是掀开了那层阴影的帘子。 炎鸦盘旋在船上面,最终落在了最高那处桅杆上,遥望着船坞外面的海天一线。 苏九九站在船头,冲那些在望海观结识的朋友们挥着手,她看到了用袖子不断擦眼角的汤灵灵,握着两手拳头冲她挥舞的商娇,温和淡笑的秦时和仍然没太多表情的陆无满,都是熟悉而亲切的面孔,望海观真的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山门,很轻易就产生令人亲切的归属感。 苏九九突然想到,如果小月这时候在自己身边,或许她会红着眼睛大喊“我还会回来”吧? 鱼倾蓉抱着胳膊,倚在苏九九旁边的围栏上,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又在出神。她对于汤灵灵的不舍,让她又一次有些惊异于幻世与真实世界中的界限,开始思考对于虚拟人物来说,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否也算虚拟,这样的哲学问题。 当然,没有答案,尤其是在幻世这里,这条问题只会走到死路上。 就在这时,站在边上送别的人群中忽然引起一阵骚动,接着一道身影从人群中飞奔出来,冲着海面就跳了下去! 直到游到船边十米以内,他才一弹手上的钩爪,那道铁爪搭在了船边的围栏底部,这个人立刻顺着这道钩爪利落地爬上了船。 苏九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搭了把手帮这个人越过了围栏,他落在了甲板上,浑身都湿透了,咸的发苦的海水“滴答”着往下淌。 张巳看着苏九九,红着脸道:“我跟你走!我愿意以我的生命效忠你!请允许我留下来!” 苏九九没忍住,拍着围栏大笑起来。 成吧!这家伙从宣战宣言,转型变成忠犬发言了! 鱼倾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苏九九,又用看傻币的眼神看了看张巳。 异常嫌弃。 第120章 冰封 海上航行三天了。 船上,基本就是布鲁和轩辕彦交换着掌舵,这时候,布鲁不禁稍微羡慕起这些恶魔不用睡眠的体质,可以通过静修或者汲取其他众生的欲念而补充力量。用林子月以前说过的话来说,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充电宝,即使布鲁不太了解充电宝是什么,但是这个概念很容易理解。 但是在离开望海观后,鱼倾蓉也不太爱上线了,总显得神情恍惚,海景看多了也就失去了一开始时候那种令人享受的魅力,一听坐船要坐半个月,鱼倾蓉都想吐,但是她又惦记着同样虚弱的孟离,担心自己倒下了没人照顾同样不舒服的他…… 当然,孟离是不承这个情的,于他而言,很难说是鱼倾蓉殷勤的“体贴”还是海水的属性压制更让他难受。 船上的气氛始终有些压抑,林子月始终没有醒过来,轩辕煜虽然并没有消瘦下去,但是精神一直不怎么好,眼底偶尔窜过流星般的星芒,似乎在酝酿着某种力量,却又让瞥见的人觉得是自己眼花。 孟离问过轩辕彦一次,结果轩辕彦摇着头,根本不打算去问,这让孟离也很无奈,看来这两兄弟……是真的开始离心了。 本来以为这样无聊又压抑的海上航行,还会再安静进行一段时间,直到船行过这一片渐渐出现散碎冰块的海域,几人安然抵达北境中心的冰封岛。 但是这天鱼倾蓉上线之后,立刻将所有人喊到了船舱里,在林子月待着的那间屋子集合,就连布鲁也被她拖了下来,他无奈之下只好把船停在了海面上。 “到底做什么啊,为什么小鱼你突然这么紧张?”苏九九问道。 这样的鱼倾蓉实在是很罕见,她平时为了保持优雅和淑女的风度,总是不急不缓很高傲的样子,虽然她在只有歧宗自己人的时候就显得散漫很多,但是可从来没这么风风火火过。 “是通告,一个没有在游戏内广播的通告,但是在东升大陆的官网界面却贴出来了!你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才能这么安稳!那些策划脑子进水了吧……”鱼倾蓉比平时要紧张毛躁许多,看样子事情非常严重。 孟离催促起来:“你倒是解释一下。” 鱼倾蓉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然后详细说了起来。 “东升出了一个通告,讲述的是魔界裂缝四处崩坏,导致东升出现了魔族首领的入侵。如果有玩家能战胜魔族,斩除带来祸害的魔女,就能获得拯救东升的奖励。而且他们特意标明,本次活动不限东升大陆,因为魔女在四处游荡,任何玩家都可以狩猎她。” 鱼倾蓉顿了顿:“然后魔女的通缉令头像就是林子月,名字是问号,称号是‘六界毁灭者’,上面写的特征:咒术、恶魔召唤物、月亮手杖等。介绍这么说的:‘魔女与几个魔头穿过世界的夹缝,来到东升,酝酿着他们毁灭世界的计划。为了守护我们生活的世界,在此号召各位将其击杀!危险等级是未知,建议玩家谨慎选择与其交战。’但是那张通缉上面却很明白地写了我们的位置在极北冰封岛边缘,写着这艘船现在的大致坐标提示!!” 轩辕煜的神情冷了下来:“不是通缉我们,而是单单通缉……主系统!!” 他最后一句话是咆哮着吼出来的。 一个低微的女声在船舱里响起,跟平时僵硬的样子不太一样,似乎很虚弱,断断续续中还带着种电波受到干扰般的杂音:“命运……并非共同体……林子……是我的选择……压制下……定要小心……他会回……” 最后在一阵沙沙声中,这个女声彻底消失不见。 轩辕煜的嘴里念了另外四个字,似乎恨不得将这个称呼吃下去:“命、运、之、书!” 如果林子月醒着,会说什么? “那些不自量力玩家要来便来,我不会逃避,不犹豫也不怯战!命运之书要给我设局,那我就掀翻这一局,让他输得彻彻底底。” 这句话在屋子里响起,是布鲁说得,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林大人她……大概会这么说吧。” 炎鸦“嘿嘿”冷笑了几句,说:“这想法我喜欢,林子月气上头的时候肯定会这么说的。” 贝拉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鳞片:“她,不会怕。” “是啊,她不会怕……”轩辕煜也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轩辕彦没有作声,苏九九摇摇头,角落里的张巳习惯性把隐藏在黑暗间,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主要是这几人说的话里……他大半都没有听懂。 轩辕煜转过头,望着躺在床上的林子月。 是啊,这确实很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命运拦在自己的面前,你也乐观温和得笑着,然后一把掀翻这个牌桌吗? 躺在床上的林子月,眉头不经意间皱起,像是遇到了什么让她反感的东西似的,让轩辕煜本来凝重的神情温和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了林子月的额头。这不是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面部表情,偶尔像是做了梦似的就会这样,但是她一次都没清醒过,所以轩辕煜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淡。 我拿不准到底是什么困住了你……但我只希望你能醒过来。 你会梦见什么吗? 在黑暗的梦境里,你会梦到我吗? 会议很快就散去了。 虽然鱼倾蓉一开始很紧张,但是等她反应过来,看着众人并不是特别激动的反应,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小题大做了。不说东升那么多山门在歧宗面前吃瘪,镜花山庄和九净门都吃了大亏,面对魔兽的时候林子月展现出来的超群战力和东升大比的时候,歧宗每个人都显示出来远超常人的能力。 也对,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玩家能应付的,不,就算是目前的精英玩家,大概也根本应付不来这样的对手吧。 鱼倾蓉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去甲板上吹吹风,还好幻世里虽然有冷热,但不至于到冻人的程度,所以自己能这样毫无负重地饱览冰洋美景……不过天气毕竟还是有影响,鱼倾蓉发现自己吹久了冷风会开始掉血。 但是离要抵达的地方还有些距离,歧宗真正的目的地,其实是冰封岛再往另一侧,那里是稍微暖和些的北境群岛,处在德德露大陆和萨摩耶大陆之间,他们要找的愤怒头衔维托就在那边。然后等一群人抵达那里,草莓也应该能带着暴食头衔的塞洛特过去会合了。 孟离给所有人讲过了这计划,没有任何人反对,而轩辕煜又无心提出异议,林子月陷入沉睡,自然没有人会再发问。 但是一船的人却各怀心事,那种压抑的气氛始终笼罩在这艘船上,渐渐与周围越来越冷的温度融合在一起。 这个清晨,苏九九走到船头的时候,呼吸间眼前都是飘起的雾气。隔着这样的白雾,她远远瞥见了一抹凝实的白色,清晰且纯净,跟海面上到处都散落着的冰板不一样,那是巨大而宽阔的一块整体,像是一座山峰,随着脚下的船身往前破开波浪,它正在一点点爬出远处的海平线,跟太阳一样升高,占据起天空的画布。 那样纯净而冷峻的白色,让苏九九下意识回头,瞥了通往船舱的那道楼梯一眼。 不,她不是在想孟离跟这冰山有多像,而是在想要是林子月也能见见这一幕有多好。这样壮丽而又充满梦幻的景象,不是在都市里的电视前看纪录片就能感受到的,幻世不是他们的世界,所以也充满更加绚烂的风景…… 但是这里也越来越冷了,即使以苏九九妖族的身体素质,都觉得难以承受起来,她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下去船舱将这个消息转告给其他人。 船只已经行驶到能看见冰封岛的距离了,没有多久,其他人都来到了甲板上,一是为了看看这样的景象,离开陆地许久,人都会有种对岛屿的亲切感,二则是为了防范和警惕,万一冰封岛上有什么充满敌意的存在,一行人在外面,才能更好地联手作出相对的防护,争取第一时间排除任何危险。 毕竟他们还得靠这艘船继续前行。 离那座白色的冰山越近,才能看清楚那不只是冰山,更像是一大片连绵的冰原上伫立着一座冰寒彻骨的巨碑,天地凿成,在寒风中屹立着,又与天地同岁。 这片冰原比众人想象中大很多,一眼望不到边际,比亚瑟城所在的岛屿还要大上好几圈,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周围的海面上飘着很多小块的冰板,它们从宽大冰原的边缘脱落,随着海水底下涌动的暗流而缓缓移动,被浪花驮着背往远方。 太阳的光芒在这里都不能投下多少热量,这里只有风与海的声音,时而放声咆哮,时而窃窃私语。头顶上的天空里没有云朵,只漂浮着淡淡的薄雾,里面包裹着细细的冰晶,因为反射着阳光而像是点点宝石,风一吹它们就四散开来,只飘舞在这座冰山岛上空。 苏九九将尾巴延展出来,裹在了自己身上,她不是鱼倾蓉那样的玩家状态,没办法无视这里的温度,这里实在是冷得让人觉得呼吸都会被冻结,所以苏九九都不得不放出妖力在周身护体,不然这样热量不断流失,只要是个生物就会被冻成冰块的。 布鲁身上套上了一层带头盔的及脚踝的外套,脚上套着同款保暖雪地靴,这种带着科技气息和现代时尚风格的产品出现在歧宗几人中,让其他人都有种隐约的穿越感,毕竟大家都是奇幻风就他突然展现出科技树的路线,也就布鲁本人毫不在意了。 但是未免出现同伴被冻死的情况,布鲁也提议过给每人发一套,但最后只有张巳接受了。孟离、贝拉和轩辕彦怎么说也是顶着七大罪头衔的恶魔,三人的体质反而对极端环境的承受能力强悍很多,虽然孟离受到海水的压制,但是腹中含着火灵石消化的时候,他也就是活动迟缓些,并没有因温度过低而出现多少困难。 轩辕煜还是将林子月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颈窝中,周身环绕着一层常温的暖意,身后浮着一道炽热的空间裂缝,驱散了他身边的冰冷。炎鸦倒是有些扛不住这种极寒,经常下意识放出火焰让自己暖和些,差一点没把船帆给点着,被布鲁不留情面地骂了一顿,所以现在它总是蹲在轩辕煜另一侧肩头上,借着那道空间裂缝传出的热度让自己好受点。 炎鸦吐出一道火苗,但是那道火苗没有飞出几十厘米,就已经化为了淡淡的白烟,居然直接被冻熄了。 “这里的温度虽然冷,但是也很诡异啊。”炎鸦抱怨起来。 可能是因为同样对寒冷和水的厌恶感,孟离很难得的赞成了炎鸦的话:“是啊,这种感觉更像是压制人的封印力量……” 苏九九瞥了他一眼:“你好说歹说也是半个文案策划,难道不清楚相应的设定么?” 孟离轻轻咳了两下,才说:“一个连生物都没有的地方,能有什么文案……其实设定就是极北之地昼夜寒有极光,总共这十个字啊。” 轩辕煜突然开口:“这里确实是封印之地,不过因为里面封印的东西已经破开空间跑到了其它地方,所以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还存在了。” 贝拉的眼神一动:“封印……火?” 轩辕煜只是点点头,但没有再给几人细说其间的事情,让人难以捉摸他突然解释的本意。不过孟离似乎隐约想起了些什么,可是又无法完全联系起来,只能隐约触碰到某种直觉滑过意识里。 张巳看着那座冰山,神情呆愣愣的,这是他就连做梦都没梦见过的景象,他突然觉得,这就是真正的世界尽头,这样的兴奋激动和一丝丝自觉渺小的惶恐混杂在一起,让他因为寒冷冻得青白的脸上泛起潮红,他的睫毛似乎都因为这样洁白而没有边际的世界而颤抖起来,让他没有来由得红了眼眶。 张巳往苏九九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轻声道:“苏姑娘,你们是不是真的谪仙?我竟然也能安全地抵达这样的地方,这样世界的边缘,就像是在发梦,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 苏九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跟平时一样温柔:“欢迎来到世界观尽情消失的世界,这就是真实存在的一切啊。” 远处高耸的冰山倒映着阳光,下方是连绵无边的纯净颜色,像是镶嵌在海天之间的重重宝石,白光熠熠,十分刺眼。 连带着那寒意都不真实起来。 第201章 岛 “我们没有必要上岛吧。”孟离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趴在船边往下方看去。 大小不一的冰块层层叠叠,像是散落的积木一样横在海浪上,让布鲁不得不用手头的简易控制器把船只的行进速度放得很慢,小心地拐着弯,让这艘不算大的海船能顺利避过水面下大片的冰坨。炎鸦本来是该担任巡查任务的,但是由于这里的环境压制,他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轩辕煜三步以内,无奈地伸长了脖子,试图观察远处的动静。 “别伸了,你这样能看到个毛线。”孟离恶意地说道。 炎鸦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孟离望向轩辕煜,但是轩辕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压抑得让人感到疏远:“影子,你似乎很想登岛?” 轩辕煜的眼神闪动,不过给的回答却很含糊:“嗯……我有种隐约的直觉,应该去一趟。” 轩辕彦也探身往对面的冰原上眺望着,除了那座似乎贯穿天地的高耸冰山,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东西的存在,没有一丝鲜活的生机。即使是他能感应到的水面下,也只有空余死寂的海水,居然连任何海鱼或者浮游生物都没有。这情况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让轩辕彦猜测这里或许不是天然形成的,可是那座冰山又没有任何外物雕琢的痕迹,这样自相矛盾非常说不通。 或者是这里曾经封印的东西把此地的生机吸走了,根据草莓和孟离有时的谈话来看,魔界那些众生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大恶魔不少,但是这里的范围似乎大了些,普通的恶魔肯定没这个能力。 远古恶魔吗? 轩辕彦刚开口:“小老弟,这里封印的……” 结果他一回头,轩辕煜已经不在甲板上了,马上苏九九就对着下面的冰原喊起来:“你要去就自己去!别带着小月啊——” 轩辕彦一扭头往下看,就发现轩辕煜已经抱着林子月,身影在那片洁白而厚实的冰地上走过,像是朝拜一样一步又一步节奏平稳,他脚步踏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即使是他周身被烤化成水的冰块,也在他走过后又飞快冻了起来。 炎鸦冲着后面船上的众人挥了挥翅膀:“你们去对面等我们就行!布鲁你看着点方向绕岛一周过去!” 轩辕煜没有赶炎鸦,毕竟这样把炎鸦一起传送过来,就是默认要带着他一起进去了,不过轩辕煜的态度很让歧宗其他人摸不着头脑,虽然炎鸦倒是说得很明白了…… “他们没事,让他们去吧。”布鲁这样说着:“毕竟也没人能伤害到轩辕煜了。要是出现了什么危险或者敌人,对他也是好事。” 轩辕彦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老弟确实需要一个发泄口,他可能是为了不在自己这些人面前失态吧。 这些天船上这种低气压的来源,就是轩辕煜那憋闷到极点的心情,虽然所有人都很担心林子月,但是只有轩辕煜……他的反应本来应该很激烈,可是却丝毫不显露,而是用异常的沉默来扼制他自己,跟其他人隔离开来。 其实那天林子月从天而坠之后,剩下的魔兽潮都是轩辕煜一人之力解决的,很多没有死于混乱和林子月威压恐吓的魔兽,最后是死在了一场比魔兽潮还要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里面,真的尸骨无存。 几个山谷都只剩下了纯粹的坑洞,任何物质都被那股强横到野蛮的空间乱流所粉碎,地面只余一层灰烬般的薄沙。 片刻间,一切统统被化为了沙漠,那力量太过狂暴,歧宗和望海观一群人踩过那地面上的粉末时,都觉得脚会发软。 而轩辕煜周身的空间乱流隔了好几个时辰才彻底收起。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抱着林子月,除了某些必要的时候,不然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半步。轩辕煜被炎鸦鄙夷得骂了很多句变x,不过这只乌鸦都是在背后悄悄嚼舌头,他可不敢当着轩辕煜的脸这样说。 但是现在,歧宗剩余的人看着轩辕煜渐渐往前,望着他似乎随时会没入那些白色的背影,总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布鲁咬着牙,不断劝说自己还要开船,不能单单因为感到不安就突然冲出去,不然这小破船要交给谁啊?轩辕彦三天下来都能把中枢不小心搞坏,张巳不适应这些苏九九又学得太慢,别人就更不靠谱了。 孟离则是因为看着炎鸦跟去了,所以将那种不安放了下来,他还是很信任炎鸦的。轩辕彦更坚决,转身就钻回了船舱,明显还是心底怄着一口气,不想跟轩辕煜掰扯。见没人跟着,炎鸦又说了没事,贝拉和苏九九自然就停在了船上,张巳搓着越来越冷的手,冻得实在不行了,忍耐不住的他便问两人要不要也下去,于是他们也一起跟在轩辕彦后面下到船舱里了。 倒是鱼倾蓉又在甲板上停留了不少时间,望着那座冰山和轩辕煜离去的背影发着呆,最近她总是这样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没多久,孟离往船舱的休息室走下去了,鱼倾蓉顿时起了感应瞬间回过神,赶忙上前两步跟在孟离的身后。 布鲁改造了一间原本用于装货的屋子,在里面添加了额外的温度调节装置,所以这儿一直维持着二十度左右。这间舱房比较大,几张铺着软垫的沙发摆开来也不会太拥挤,这几天下来,几位男性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这里休息的,贝拉和苏九九倒是有额外的房间,但是整条船空间就这么大,也不好挑剔住宿环境,所以大家都将就着。 现在轩辕煜下了船,气氛乍一看轻松很多,但是轩辕彦臭着脸,整个人脸朝下直接埋进了几张软垫里面。 苏九九收拾了几个随手挂在扶手上的毛毯,才给自己和贝拉弄出来一片方便坐下的地方,张巳倒是坐到了靠角落的一张摇椅上,习惯性地从摇椅后面的书架上摸了本书下来,这也是布鲁准备出来给大家打发时间的,多是一些东升大陆的仙家话本。不过张巳的注意力明显并没集中在书本上,时不时就抬头瞥两眼苏九九,但是苏九九目光一转,张巳总是飞快地收回视线,摆出专心看书的样子。 苏九九懒得搭理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梳子,替贝拉梳着那头鎏金似的长头发,贝拉也是懒得打理,但是由于恶魔体质的关系,她魔力充裕的情况下几乎不会脏,但是也不会扎起来,于是苏九九有兴致的时候便会替贝拉试试各种发型。 也不知过了多久,轩辕彦才从那堆垫子里抬起头,哭着脸冲苏九九说:“你就不觉得,那臭小子现在,太不近兄弟情……不!太不近人情了!真是有了对象忘了亲哥!什么玩意儿啊!” 苏九九眉毛跳了跳:“不是我说,就算你想找他好好谈谈,以轩辕煜现在那个状态,恐怕什么都听不进去。” 轩辕彦恨恨地捶打着自己脑袋边上那些软垫:“我现在都巴不得丫头赶紧醒,她简直就是小老弟心结的唯一解药,我都成过期药了!我过期了!” 孟离一进屋,就听到轩辕彦在喊什么自己过期了,登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过去:“过期?难不成还易腐败?那你这湿垃圾可以回收了啊。” 轩辕彦往空中竖起中指,但没有多久手又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看着船舱上方的木板,眼前却都是轩辕煜那个行走在冰原上的背影:“小老弟他,让我有些看不透了。” “你现在的魔力跟他那操纵空间的能力比起来就是个弟弟,看不透不是很正常?”孟离直白地道,颇有炎鸦讽人的风范。 结果下一刻,回话的居然不是要回喷垃圾话的轩辕彦,而是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贝拉:“煜,心底,情绪,很恶劣。” 苏九九替贝拉梳头的手突然僵住了:“情绪反常……不对,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即使轩辕煜是内心执拗的人,但是这一段时间他的表现确实太过奇怪了。” 轩辕彦眼神黯淡了些:“或许是因为林子月在眼前被v杀死过一次,所以他内心的理智决堤过……而且又是在没过多久的时候,林子月她便陷入了沉睡,无法再给予他任何回应,大概让小老弟的内心很崩溃啊。” 听到苏九九的话,孟离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向提出这一点的贝拉:“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虽然我们的力量形式相似,但是我趋向于攻击而老烟趋向隐匿……但你却是观测的力量本质。” 贝拉点点头,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他,很像是……被魔,侵染。或许,有人,动手脚。” 轩辕彦和孟离同时反应过来,毕竟刚才轩辕彦还念了那名字一遍:“是v!?” 要真是v做了什么小动作,那这事儿也就说得通了。除了比七宗罪几人还要更精通这种手段的“魔界之主”,似乎也没有其他人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用感情扰乱思维干扰一个人的心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本来就已经达到类神层次的轩辕煜。 苏九九突然站了起来:“不行,小月还跟他在一起,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她却被刚刚进屋的布鲁拦住了:“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这个可能性很大,正因如此苏九九你更加不能跟着去!” “你果然在每个屋子都装了窃听器。”轩辕彦嘀咕了句,不过明显没有继续追究布鲁这行为的意思:“九九,我也觉得你不能去,越是那样的情况就越发不能刺激小老弟,丫头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危险,毕竟他现在的行为都是以她为中心……” “炎鸦也在,但要真是这情况,也没办法指望他。”孟离说道。 布鲁摇摇头:“不,绝对不能去。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炎鸦可以直接进入月杖里,从月杖反向唤醒林子月,但是如果我们去,就只有被轩辕煜一并控制起来的份……” 轩辕彦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炎鸦能在月杖不现形的情况下进去?那这点先不说,你刚才话里的意思……” 布鲁点头,扬了扬自己手上的显示器,按下一个侧边的按钮后,释放出了一道投影屏。一个红点和带着波纹的蓝点显示出来,轩辕彦一个翻身就从软垫上爬了起来,紧紧盯住那个在移动的红点,红点正在离蓝点的位置越来越远,而且速度在不断加快。 孟离有些惊讶:“轩辕煜居然没有察觉你在他身上放了……不对,是炎鸦吗?” 布鲁嘴角翘了起来:“这么说吧,我跟炎鸦的关系比你们想的要密切很多。” 孟离有点不服气地挑起眉毛:“哦?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约好了,有异状的话炎鸦会直接躲入月杖,那么追踪器信号也会直接消失。如果轩辕煜有异心,自然也会毁掉这个追踪器,以免被我们探查到什么,这是有录音功……” 布鲁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红点突然停顿,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炎鸦难以听清的怒吼,然后这红点就“啪”一声彻底消失 房间里一时间静默下来,每个人都不由得感到了紧张,下意识希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两人吵架中的力量波动引起了信号的中断。 但红点始终没有再亮起。 那么这就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布鲁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该做好准备计划了。” 轩辕彦瘫倒在身下的长沙发上,随手扯过一个垫子捂在脸上,孟离看不过眼,过去想把那垫子扯下来,结果遭到了极大的阻力。 孟离也是很郁闷地吼了起来:“你这样逃避现实算什么啊!你弟弟只是不正常又不是被掉包了!你这个当哥哥的更该打起精神想办法帮他恢复吧!” “你别管我!让我憋死吧!我这种过期药治不好他啊啊——”垫子底下的轩辕彦发出了惨叫,话里满是憋闷。 “反向,呢?”贝拉突然开口。 布鲁愣了愣:“你是指跟炎鸦反向唤醒林子月一样?可是我们怎么影响轩辕煜?” 倒是孟离脸上一亮:“她的意思是用我们的头衔能力试试。” 轩辕彦将手中捂在脸上的软垫往边上一丢,战意高昂、咬牙切齿::“试试就试试!” 第202章 冰封之地 极北之地的冰封岛上,原本只有冰寒的地带,忽然亮起一簇火光,但是还未尽情燃烧,就在下一秒被人掐灭。 轩辕煜的手虚握成拳,炎鸦周身的空间扭曲得像是绳索般,不仅束缚着他的身体,还不断汲取着他身上释放出来的火焰和热量。不过十几秒,炎鸦身上的火焰被吸收得干干净净,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冷,他怒吼着试图挣脱束缚,但都是徒劳的挣扎,反而让那些热量流失得更快。 就连炎鸦接近林子月好进入月杖的空隙,轩辕煜都没有留给他,在将林子月放在面前暗红色的冰块上后,他的手指一弹,忽然就将炎鸦传送到了半空,拉开了他跟林子月之间的距离,炎鸦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毕竟之前的路上轩辕煜还跟他聊了些过去的事情,尤其是他突然跑到林子月公寓里的时候。 这些絮絮叨叨的回忆麻痹了炎鸦的警惕,让他没有发觉轩辕煜眼中时不时涌起的阴郁。 一发现周身环境变换,下一刻炎鸦就反身想要飞回来,并在同时启动了身上的通讯器,想把这边的情况转告给船上的众人,但是轩辕煜却直接引动了空间力量在他周围压缩,所以才会有炎鸦突然爆发的挣扎,在这样突发的冲突中,他身上的通讯器自然被烧得一干二净。 轩辕煜的神情很淡漠,比平时还要高傲疏离,现在的他,是真的有种“刺客”般的杀气缭绕在全身上下,虽然他还是那张温和容颜的脸,但是炎鸦能感觉出,里面那个“人”似乎已经变质了。 是因为类神的转变吗?林子月对于他变得完全理智、失去感情的担忧成真了吗? 炎鸦一边挣扎着,一边飞快思考着脱身的办法,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似乎连好的说辞都没有,炎鸦说到底是个武斗派,要他随机应变发嘴炮说服轩辕煜,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然后轩辕煜也没给炎鸦这种机会。 待到炎鸦周身的火焰彻底消失,轩辕煜原本无波的眼神中,飘出一抹晦暗的灰色,近似透明的薄雾,直接飞入了炎鸦眉心,落到那抹混沌火中。 炎鸦发出了惨叫,直接从空中跌落,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轩辕煜的眼神还是那么淡,淡得空洞,仿佛穿过炎鸦因为温度太低而不断凝霜的翅膀,落到了不存在空间里。 很快,炎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凝结的冰碴,黏在他的羽尖和爪子上,几乎快将他整个冻成了冰雕。 轩辕煜转过身,看向安静躺在那块暗红冰块上面,仿佛睡着了的林子月。 他伸出手,食指穿过她的发丝,拇指抹过她的额头,小指掠过她的眉梢,中指刮过她的鼻梁,无名指蹭过她的唇角。 轩辕煜的掌心抚过林子月的脸颊,就像是在替一件蒙尘的稀世珍宝拂去积灰。 然后他俯下身,像是在诀别一样,落下一吻。 轩辕煜心里却自嘲地想:别人家睡美人的故事可都是吻醒,不像我啊,是打算让你一直睡下去……直到我觉得你可以醒来的那一刻。 “你要听话点,别再让我难受了,别醒得太早,好吗?”轩辕煜贴在林子月的耳边低语着,像是在讲情话一般轻柔的语气。 然后他直起身,两手往这颜色奇怪的冰块上方一下压,一股空间波动油然而生,那块冰块震动起来,作为整座冰封岛的核心,它带动着整个岛屿都开始微微颤抖,很快,林子月的身体就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沉入了这块红色冰块,很快就被埋在里面。 红色冰块的颜色变得透彻了许多,颜色也转黄,变得像是块巨大的琥珀一般,里面却横躺着一个沉睡的人,林子月的眉毛轻轻颤抖了两下,却仍旧没有醒过来。 轩辕煜用手掌摸了摸这块琥珀色的冰块,仿佛在触摸她的脸颊,这冰块已经变得温热,散发出柔和的微光。 轩辕煜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冲着地上那块包裹着炎鸦的冰坨子轻踢了一脚。 “噼啪”声中,那些冰渣都化为了粉末,露出了里面的一片深灰色,原本跟夜色一样漆黑的羽毛,此时变得淡了很多,一抹灰白色指甲长的竖缝出现在炎鸦额头上,里面像是有灰色的漩涡在绕着中心的一道火苗转动似的,仿佛是他的第三只眼睛。 炎鸦紧紧闭着双眼,轩辕煜忽然一抬手,一道古铜色的手杖落在了他的掌心,手杖顶端形状近似于圆球,外侧遍布星空与黑洞的扭曲。却在内侧互相融合、扭曲,塌缩成了漏斗般的中心形状,里面隐约能瞥到一把微小匕首的缩影,被一道黑气所裹挟。 轩辕煜用手杖在炎鸦前额的那个灰漩涡上面点了一下。 炎鸦睁开了眼睛,里面纠缠着太多负面情绪,有不甘、愤怒、恼火,有羞愧憎恶,甚至是恶毒的恨意。 但是它一抬头,便迎上了轩辕煜那双淡漠的眼睛,那道俯瞰众生的眼神。 炎鸦眼中的所有情绪都渐渐变淡、散去,直至他的眼神也冷寂起来,他拍了拍翅膀,从地上站起来,冲轩辕煜微微躬身。 表达出了自己的臣服。 轩辕煜原本无甚表情,只在面对林子月时无比温柔的脸,这时候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高高在上,充满藐视世间众生气质的微笑。 如果林子月还醒着,看到这微笑的瞬间,想必会立刻想到v。 但是她依旧沉睡着,被轩辕煜放在冰封岛这块封印核心里,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更加没有可能从中醒过来。 轩辕煜一扬手杖:“我们走,不用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还有其他人需要像你一样……确认好自己的立场呢。” 事实上,他在害怕。 轩辕煜怕林子月突然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他做了这样的事情,竟然强行与炎鸦订下了灵魂主仆契约,怕她看到炎鸦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打算要做的事情。 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透呢? 转变炎鸦,只是一个开始。 在轩辕煜的眼底,一道黑芒若隐若现。 “小月,晚安。” 炎鸦飞了起来,轻巧地落在轩辕煜的肩头,他黄色的喙往后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回头,直至轩辕煜走出了这座冰山,炎鸦心底对于回头看一眼的渴望才烟消云散。 林子月沉睡在琥珀里面,直到轩辕煜走出百米、千米,她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一直到轩辕煜的视线望见了那艘海船。 船上的人们面色冷肃,看到了神情有异的炎鸦,和淡漠地持着手杖,一步步行来的轩辕煜。 歧宗剩下的数人严阵以待,这样的场景不知为何,让轩辕煜轻声笑了起来。 “布鲁啊布鲁,真是好算计,可惜了。你明明应该很了解才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轩辕煜的声音回荡在整条船上,让所有人肩头都是一沉,他们的身体瞬间被无形的空间力量禁锢起来,轩辕煜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的眼神与轩辕彦相交,看到了轩辕彦眼底的心悸和心痛。 “何必呢?我亲爱的……哥哥。”最后两个字几乎就是呓语,很艰难得从轩辕煜的齿缝间滑了出来。 炎鸦仰头高声嘶喊着,发出了刺耳的乌鸦叫声。 宛若报丧的丧钟。 数十分钟后,这艘海船就开始驶离冰封岛,挂了满帆,风力和引擎的推力同时作用下,它的速度很快,像是想要抛下一切逃离这里一般,显示出某人迫不及待的心情,离开了这座冰封起一切,没有任何生机或者希望的岛屿。 只有冰块与偶尔飘散的冰晶,沉睡在幻世此处的极北之地。 在冰封岛的封印核心里,林子月安静地合着眼,但是睫毛又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她正在做着梦,甚至很难说是美梦还是噩梦。 可是她并没有入梦,她一直都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林子月处在一种被外界的真实所割裂的状态,她有隐约的感知,却不能真切地去感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是她知道轩辕煜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的举动,原本让她无比安心。 但是现在,林子月感受到了炎鸦的变化,感受到了轩辕煜的离开,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包裹住林子月那块冰块核心里,忽然冒起了一个微小的气泡,从林子月的手腕上漂浮起来。 一条细长的小黑蛇从林子月的手腕下方钻了出来,扭动着那分了三岔的尾巴尖儿,努力地在胶质般的封印核心里面游起来,爬向林子月的头部。 博缇丝真的很庆幸,庆幸自己可以借由幻术使存在感变薄弱,庆幸炎鸦一直吸引走了轩辕煜的注意力,所以自己从头到尾没有被发现。就连炎鸦都不知道他在这里,博缇丝是在布鲁暗中的指引下,趁着苏九九看护林子月的时候,小心地从苏九九身上转移到林子月的衣服里的。 能瞒过轩辕煜已经是极度侥幸了。 但是在冰封岛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完全出乎了博缇丝和布鲁之前的猜测,炎鸦就那样被直接强行缔结契约,甚至受了控制,差点没将博缇丝惊得露出自己的气息。 直到此刻,确认附近真的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了,博缇丝才敢出来。 他钻过内部如泥沼般的封印核心,终于爬到了林子月的额头上。 “那个黑心的家伙说什么让我唤醒你,真是说得简单……” 博缇丝抱怨着,将身子拱起来,忽然一抽搐,从嘴里吐出了一粒极其细小的碎片,那像是块水滴般的晶体,上面因为沾了胃液而带着种酸甜的怪味,晶体里面仿佛有黑色的影子在流转,散发出浓郁的魔气。 也就是因为博缇丝之前一直把这个吞在肚子里,它才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不论它问了多少次,布鲁一直都没有告诉它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甚至博缇丝自己都没办法消化这东西,只好老老实实按照布鲁的吩咐一直藏在肚子里。 博缇丝用尾巴卷住那晶体,一点点将它塞到林子月的额头上,说来也古怪,这东西一接触到林子月的皮肤,就在封印核心内带起了阵阵水纹,仿佛是融化一般,顺着林子月的额头就被吸收进去。 但是这个融化的过程有些缓慢,大概过了将近一分钟,整块晶体才与林子月完全融合,还没等博缇丝缓一缓,冲天的魔气便从林子月身上散发出来。 这样的变化,让整块封印核心都散发出诡异的波动,似乎是因为刺激而起了反应,竟然开始变得炽热起来,吓得博缇丝赶紧往林子月的脖子上一挂,先找个地方固定好自己,还好林子月的身体不受冷热的侵扰,让它也能借着缓和自己的体温。 封印核心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内部的温度虽然只是热到了三十度,但是外部的温度却上升得越发快,很快就变得滚烫。随着林子月身上的魔力越来越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暗,这块琥珀色的冰块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不出多久甚至超过了百度,几近将周边空气的寒气烘烤一空。 琥珀色进而转红,像是块烧红了的炭一样,散发出远超这座冰封岛能承受的热量。这里的封印原本就是损坏的,此时被触动,只会造成更大的破坏,而没法产生相应的封印作用。 核心下方开始渗水,越来越多的冰被这样不断升高的热量烤化,最后只剩下不断蒸腾的水蒸气,像是在逃离那块封印核心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飘起。 博缇丝只觉得自己被布鲁坑惨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即使是它自诩见多识广,也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核心变得滚烫,整座冰封岛开始发出嗡鸣声,不是那种震荡引起的,而是仿佛被触发了某种机关一样,发出充满科技感的电子音。在这种声音中,一道半透明的薄雾笼罩了不断变灼热的封印核心。 这里是人造的?不,不对!好像只有这个封印是人为构建的!布鲁那家伙居然知道这里的情况,却瞒着所有人!博缇丝缠在林子月的手腕上,受到林子月那种魔气的影响,觉得自己居然有 下一刻,一层蛋壳般的蓝光罩住了封印核心,然后猛地拖着它一路往下! 就像是化作虚无一般,这层蓝光裹住了核心,居然一路在冰块里通行无阻往下坠! 从冰封岛不断下陷,博缇丝眼睁睁看着下面渐渐接近冰山底部,然后直接落入了冰冷的海水里,但是那层蓝光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往海底深处沉落,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穿过洋流,冲向下方。 周围越来越黑暗,寂静得使人心悸。 然后蓝色光罩一头扎进了海底,只是激起了一小层不知沉淀多少年的细碎砂石。 它们被海底不断涌动的水流卷起。 随意地飘往远方,不声不响。 林子月躺在封印核心里,一直向下坠去。 第203章 绯红领地的遗族 冰封岛的封印核心载着林子月,一直往下沉去,博缇丝只能紧紧缠在林子月的手腕上,腹诽布鲁的不靠谱,担心自己随时就要死在这里。 外面已经不再是海底,而是因为告诉移动而层层渐变的石层,也不知道到底沉入了地壳的哪一部分,然后猛得停下,又转了一个方向,开始以难以估算的速度平移。 这样的变向出现了七八次,比过山车刺激八百倍。 博缇丝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脆弱,这样令它想作呕的疯狂转向,让它对于自己千年人生感到了质疑。 当这个发疯的核心停下来的时候,博缇丝觉得自己在内心淌下了泪水,有种大吼着感谢魔界之主的冲动。 但是下一刻,博缇丝竭尽所能得收敛起自己的气息,但是它还是在林子月的手腕上发起抖来。 因为它感受到了某个魔物……那最起码也是个上古魔物,即使被关在这里许久,它濒临死亡边缘的威压依然令博缇丝心生畏惧。 羊身狮头蛇尾,如果林子月还醒着,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西方神话中常见的那只怪物喀迈拉。 不过现在这只体型跟普通狮子差不多大的喀迈拉垂着头,一动不动,刚才有动静的时候,它也只是抬了抬眼皮。那麻木的眼神随意地扫过这块被蓝色防护罩包裹着的封印核心,又无力地放下眼帘,里面是一片灰暗的死寂。 这里是个死地,多年不能离开的它已经彻底绝望,即使那浓烈的魔气正在补充着自己虚弱的身体,但是恐怕不要多久,这些魔气又会被这个诡异的地方抽取干净。更何况,它被关了不知多少年,出现幻觉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东西之后就会消失,留下自己在这儿…… 过了数分钟,这只喀迈拉突然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包裹着某两个生物的蓝色蛋壳正在一点点褪去,它强撑着自己的身躯往前挪动,拖出一道长痕,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自己灼热的吐息喷在这块封印核心上。 虽然已经过去漫长的岁月,但它还记得,自己当时就是因为在这块封印之石里苏醒,所以被送到此地来的,这里这样灼热,虽然是喀迈拉喜欢的环境,却在不断吸收它身上的任何魔力,使得它根本无法积攒多余的力量逃跑,就是一个设计出来专门针对它的另一处囚牢。 但是现在这块封印之石送进来的,却不是自己同族的另一只喀迈拉,而是一个人类和一个不知为何变羸弱的远古恶魔…… 或许是因为被困了太久的关系,喀迈拉早就没有了那种残虐的杀气,现在的它虚弱且孤独,迫切得希望能离开这里。像这个远古恶魔一样与人类订下主仆契约?喀迈拉的骄傲不会允许这种事情,但自己可以将这个人类收为信徒,她若是不同意,吃了补充体力也好。 可是吃了她那恶魔也会死亡吧?到时候又要陷入无边的孤寂之中…… 喀迈拉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张开嘴,用狮口中锋利的牙齿撕扯着那层封印之石,然后把它咀嚼两下就胡乱吞下腹中,这东西吃起来就跟胶皮的感觉差不多,至少能填一下肚子,虽然补充的魔力没有多久就会被周围吸走,但是聊胜于无。 不一会儿,喀迈拉就伸出蹄子,小心翼翼咬着林子月的胳膊,将她从封印里面拖拽出来,喀迈拉用尾巴一扫,就把她甩到了一边去,然后将剩下的封印之石一点不留得吃了个干净。 博缇丝只觉得“要死要死”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自己早就不是上古时期恐惧信仰众多、力量强大的时候了,更何况跟林子月签订契约之后它的魔力也就受到了林子月的灵魂限制。而此时林子月又沉睡着,博缇丝在这种因为种族而强悍的远古恶魔面前,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它之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也会被啃干净,当然又郁结又恐慌。 虽然恶魔仍然能从新的恐惧中重生,但是那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如果恐惧或者相信那个概念的人不够多,那么恶魔也可能会彻底消失,不再从信仰中诞生出来。 所以即使是远古恶魔,也不敢冒这个陷,活得越久的众生对于生命越有一种发自本能的贪恋。 不过很快博缇丝也没法装死了,因为喀迈拉将林子月翻倒,把她的的手臂扒拉出来,冲着博缇丝身上重重地吐了口气。 那滚烫的感觉加上魔物本能的威压,令博缇丝身子都僵硬了。 “起来。”这两个字,是喀迈拉用远古魔语说出来的,带着浓厚的后鼻音,又是一阵滚烫似火的气流喷在博缇丝身上。 博缇丝都没怎么权衡,就直接松开了林子月的手腕,鼓起勇气贴着地面,缓缓挪到了喀迈拉的眼睛底下,它脸前就是那沾满泥土的干瘦羊蹄,可是博缇丝却在这双羊蹄下方不断发抖。 喀迈拉微微垂下头,凑近了这条根本不敢现出原型身体的小蛇:“名号?” “‘幻毒蛇影’博缇丝……我、我是在喀迈拉一族那、那之后才诞生的……您要是没有听过在下的名号很正常!”博缇丝的嘴一秃噜,差点没把“没落”两个字说出来,那恐怕要触这位的霉头了。 这只喀迈拉只是挑了挑眉毛,但是看上去并不生气,没有为难博缇丝的意思:“诸神凌界,魔境式微,我族溃散不足为奇……博缇丝,时今魔界历何以为计?” 博缇丝颤颤巍巍地回答着他知道的内容,大多数还是平时听林子月跟其他人聊天了解到的:“神界已绝门户,仙魔固步自封,人妖局势大定,冥界似有动荡。新生六合及深渊,不明其所以然。魔界历……早已不复存在,如今仅余六合历,我也是先前从冥界监狱被这人类带出的,对于世代交替的详情并不清楚。” 喀迈拉看着林子月,很久没有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博缇丝也不敢打断它,只能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等着,这只喀迈拉耐着性子与自己交流,怎么都让博缇丝心里悬着的恐惧感降低了不少。 大概数分钟后,喀迈拉用羊蹄点了点躺在地上昏睡的林子月:“何故?” “大体是魔力锁魂,两象相抵触所致,她曾借先神神器同化大量魔兽。” “哦?先神神器?” 博缇丝点点头:“是c大人……也就是神界之主的遗物。” 喀迈拉的瞳孔瞬间缩小了下,语气都紧张起来,不复刚才的庄重:“遗物!?那另外三位界主呢?” 一听这问题,博缇丝又想起害自己跟林子月掉到这里的轩辕煜和布鲁,语气不禁有些埋怨:“魔界之主与冥界之主尚在,冥界之主居于六合镇守深渊,人界之主已被神界之主毁灭神格,以人魂存。” 喀迈拉愕然地呆愣许久,才唏嘘地叹了口气:“唉,不复存,不复存……我等已是前尘遗话……” 博缇丝没有说话,它似乎察觉到喀迈拉的语气越来越黯然,甚至……带着一抹死意。 仿佛是穿过尘埃的古老历史,在一个过去遥远的梦里沉眠,忽然在现在睁开眼睛,发现一切已然改变模样,熟知的东西不复存在,自己也被时代所抛弃,朽木将坏,这样已然与过去割裂的世界里,没有它再重拾信念的余地。 喀迈拉忽然起身,用毛茸茸的额头顶了顶林子月,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即使那些浓郁的魔气不断散发出来,也不能遮掩林子月身上那种因果纠缠的沉重感。 “天命之人?” 博缇丝吐了吐舌头,没有回答这句话,显得很犹豫。喀迈拉似乎也没指望它的回答,因为博缇丝受制于契约,它很清楚这条小蛇不能透露关于契约对象的太多隐秘。 喀迈拉绕着林子月缓缓拖动,爬了大概半圈,博缇丝这才注意到,它的后腿和蛇尾已经只剩下骨骼了,上面遍布被侵蚀过的痕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喀迈拉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才看着林子月茫然地道:“我等无所归矣,何去何从?神之劣劣,界主休矣,不复盛世……天命之人,汝又知命否?”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个沉睡着的人类,喀迈拉仿佛正在看向自己。 林子月身上的魔气一动,忽然猛地窜向喀迈拉的身体,喀迈拉毫无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如丝如缕的黑烟,融进自己的皮肤,钻进血管和骨骼。 然后喀迈拉闭上眼睛,发出一声震得博缇丝几乎翻白眼的嘶吼。 痛苦,愤怒,不尽悲凉。 所有的情绪悉数被那魔气汲取,反馈到林子月身上。 林子月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了。 她用一种混杂着同情、感慨和抚慰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喀迈拉。 仔细看的话,林子月眼底的情绪,就是喀迈拉眼中的不甘。 难以置信自己被遗弃的感伤,对于整个世界的怀念,却又充满痛苦和悲伤的不甘心,对于发生过的事情的恼火控诉…… 相似却又不相同。 喀迈拉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去,林子月想要回到冰封岛去。 林子月坐起来,那个跟她相比有些巨大的狮子头就在脸前,但是两者相视的时候,却是平等的。喀迈拉眼中的神采在渐渐消散,它最后的力量都被林子月身上的魔气榨取干净,但是从头到尾它都没有挣扎,却又不像是认命一样,因为它的眼睛里亮起了一点星火般的希望。 “我等……亦有坠落此地的故乡。” 林子月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能听懂喀迈拉的上古魔语,她伸出手,手掌轻轻落在喀迈拉的额头上,触碰到那带着浓烈热度的绒毛:“它在哪里?” “它在这里……可闻,可听,可感……我等知晓它在此世间……”喀迈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等生于绯红,应葬于绯红……我等遗族,应诞于绯红……” “可是绯红领地?” 喀迈拉又发出一声嘶吼,但是比刚才微弱很多,它的头缓缓沉了下去:“生于斯……长于斯……奔腾于斯……葬于斯!” 喀迈拉最后的话,如同梦呓:“绯红的彼岸……生于……我族之死地……” 然后它骤然化作重重黑雾,直接融合进林子月的身体。 只剩下几粒白里透红的羊骨节,安静地躺在地面,沾了不少尘土。 随着人变清醒,林子月身上浓郁的魔气不再躁动,她看着地上的羊骨节,渐渐红了眼眶。 好一会儿,林子月才做了几次深呼吸,没有让自己真得哭出来,冲一旁的小蛇伸出手:“博缇丝……我们该走了。” 于是博缇丝爬上了林子月的手腕:“你真的没事了?” 林子月捡起地上的几块骨节,小心地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大概吧……我其实并没有陷入昏睡,外界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到。” 所以她才会感到愤怒、不甘,由此与喀迈拉的情绪产生共鸣,才能彻底吸收了它的魔力。 林子月陷入昏睡的原因,说到底就是当时侵染那些魔物的时候,她体内分别来源c的神力与v的魔力产生了剧烈的不平衡,所以陷入了自我保护一般的锁定状态,仿佛魂魄被分隔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是她一直都能感应到外界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轩辕煜在冰封岛上所做的一切,更是令她难以置信。 自己就这样被轩辕煜背叛了,没有任何解释,他自己都心知肚明这些行径就是背叛! 就连一心护着自己的炎鸦都变成了那样的下场,其他人会怎样,林子月根本想都不敢想。 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能拦住轩辕煜。 林子月轻轻搓着手上喀迈拉的骨节,在心底起誓,待找到轩辕煜见完草莓,自己一定会把“它”送回绯红领地。 林子月抬起头,周围的墙壁上有一些苔藓,散发着红色的萤光,替这处山洞提供了些许亮光,但是随着林子月身上的气息扩散开来,一层淡淡的蓝色光片在四周浮现,开始聚集在林子月周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子月的眼神有些飘忽,落在上方一片黑暗而又空荡的墙壁上,倏忽间里面掠过一道寒芒,那道杀意竟然泛起光芒,像是月光撕裂黑夜的一角,倾泻出淡淡的柔光,牵引着那些蓝色光片统统合拢,重新化为了一个传送电流舱。 林子月一抬手,月杖落入掌间,但是此时的月杖上方不再是弦月,而是化成了圆盘似的满月,一半光明一半阴影,两者和谐得共存着,似乎终于化为了一个整体。若是盯着久了些,能看到黑白相接的地方,有淡淡的光点盘旋着,在两色之间不断互相转换。 林子月看着发生变化的月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接近了世界的某种本质,离所谓的“干扰者”只差一层淡淡的隔阂了,自己也不再受制于v。 她的笑容里充满挑衅。 v也好,命运之书也好。 都给我等着! 等我去痛揍完那个负心汉……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第204章 归者 蓝色的运输舱不断穿过地下岩层间的预定轨道。 似乎是因为核心被毁灭,这段路程花费了近八个小时,虽然说下降的时候就耗费了一个多小时,但是这样漫长的行程,反而让这段路程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林子月之前也没想到,冰封岛那处遗弃的封印核心,居然也是斯凯比亚的残留物。 那个封印核心明显也是针对魔气而做的备用措施,一旦出现了魔气大量外泄的情况,就会直接启动运输装置,然后将里面的生物抛弃至深在地底不知方位的囚禁设施里,所以喀迈拉才会出现在那里,而自己又被运送了过去。 这么说像奇美拉这样来自魔界的生物其实不是最近才出现在幻世,而是很久远之前就有魔界缝隙出现过,原因恐怕很难追查了,但是林子月想起斯凯比亚的居民自称“天之子”的说法,以及对于“神”们的崇拜,她猜测他们本就是通过神界的空间裂缝抵达这里的。 林子月记得很清楚,在地图上确实有绯红领地,既然这里整个都掉到幻世了,说明幻世跟魔界之间在小世界层面上,应该有过很紧密的接触,才会导致一整座岛的位移,还是被喀迈拉一族当作生死之地的这样一座重要的岛屿。 不过博缇丝塞到自己脑袋里的到底是什么?一想到那块黑水晶似的碎片居然引得自己体内神力和魔力同时暴动,就让林子月感到疑惑,可是博缇丝也不知道个所以然,只能稍后面对面问问布鲁了。 当蓝色蛋壳钻出海底,再一次进入那座冻人的冰山时,林子月才从这些思索中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在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她的双脚踏在冰面上,本来身后那块封印核心应该被运送回来的,但是它已经被喀迈拉吃光了,所以林子月身后那处凹陷的坑洞上空荡荡的,白色的天光透过重重冰块落下,仍然变得有些昏暗,在林子月脸上投下了阴影,仿佛在吻着她的发梢。 林子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出去,因为周围的极度寒冷,白色的烟气从她唇间升起,像是某种信号一样。 重新来到这座冰封岛,林子月望着身前已经没有任何痕迹留下的冰块表面,感应片刻后,才往轩辕煜离开的方向踏出去。 或许只是巧合,也可能两个人习惯了彼此的步调、总走在一起导致太过相似,林子月的每一步,都走在轩辕煜曾经踏过的冰面之上。就仿佛她是在顺着他的痕迹,而前往他的方向。 但其实林子月只是按着自己的步伐去找他罢了。 随着林子月的步伐远离,这座冰封岛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从冰块踏上水面,依然如履平地,仿佛是在花园里散步般淡然的步调,海浪在她的鞋底下喷着白沫,跃起重重浪花,却只是吹起林子月的衣角,但连她的鞋子都没有打湿。她身上是那身英气的白色长袍,微微打卷的黑发散在脑后,宽大的两袖时不时随风飞舞。 先是一步半米,继而她的身影在海面上飞快地掠过,十米到百米,就像是不断在大海上方闪烁一样,一个踏前间,身影变换间,她的前进速度只比轩辕煜那种空间置换达成的瞬移慢一些。 月杖在林子月手里散发着光芒,使天地垂首细听,然后保持沉默。 风不及发,海不沾身,云不同道。 林子月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前,踏浪而去。 在她前进的方向上,有一条中型海船,正慢悠悠地晃荡在海面上。 轩辕煜坐在船头,毫不在意自己可能会掉下去,毕竟对他来说,掉下去也是眨眼间的功夫就能回到上面,根本不用替这样的问题担心。 炎鸦正蹲在旁边的围栏上,黑色的眼睛像是洞穴般,没有流露任何光彩,也没有任何表情,跟在林子月身边时,那种无时无刻不准备嘲讽人的刻薄神情大相径庭,原本一转就是毒舌吐槽的他,现在安静得像是块深灰色的木雕。 轩辕煜也不在意,他从头到尾就不觉得自己能像林子月那样,单纯借着莫名其妙的人格魅力就折服别人。 他也拿不准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眼前就是宽阔的海面,可是轩辕煜却总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那种令他焦虑的感觉虽然在离开冰封岛那场“争执”后缓解了不少,但是现在却在不断重新涌起,像是砂纸一样不断刮擦着他的神经。 炎鸦突然往后扭过头去,眼神带着明显的责备。 孟离的声音在轩辕煜背后响了起来:“布鲁说他没办法,那些望海观的小弟子还是手糙,好几条能源供应线路都出了问题。他还跟我说,除非你放出你……放了轩辕彦,让他下去直接用海浪推进,不然我们只能继续用这个速度航行。” 孟离将那个“你哥”两个字在牙齿间咬碎,没有说出口。 轩辕煜头都没有转:“没事,反正契约摆在那里,他想拖延就拖延,又不能真正玩什么阴我的花招。敢伤害主导方?灵魂被契约反噬的下场布鲁又不是不清楚。” 孟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原本下方的脸上隐藏着一朵紫色玫瑰纹,但是此时上面却另有一道锁孔般的纹路镇压着,甚至都没有办法隐藏,就直接露在他的眼睛下,像是一道伤疤一样,让孟离分外不自在,所以他又凝聚出了一副黑框眼镜,稍微遮挡一下这让自己厌恶的“烙印”。 轩辕煜突然开口道:“你让张巳再给苏九九和那谁送些食物和水下去,从昨天我们启程,他们就一点没动,这样可不合适。我封印了那谁的恢复能力,可没打算让他用绝食饿死自己。” 孟离冷笑一声:“呵,反正你也可以直接控制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道锁孔的痕迹骤然产生剧痛,那种痛感直接来自灵魂,像是脑海里不断被割裂一样,孟离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痛苦地捂着脸颊,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音。 几秒钟后,这样的痛楚才散去,孟离已经出了一头冷汗,炎鸦望着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关切,最后却又变回冷漠和疏远。 轩辕煜声音仍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去吧,别再犯傻了。我已经警告你们很多次了,自然不会再手软。” 炎鸦也附和到:“快点滚吧,叫你做什么老实点去做就得了。” 孟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狠狠地瞪了一眼炎鸦,这才转身去喊张巳了。 轩辕煜忽然转头看向炎鸦:“你应该知道的,我其实挺讨厌你这样逢迎我。因为我知道,你还是发自心底憎恶我这样的举动,所以你根本不是真心顺从我,而是带着恶意的嘲讽奉承我的话。” 炎鸦恭敬地伏低身子,微微展开翅膀:“不敢。您是我的主人,那么听从您的吩咐即是我的本分。” 轩辕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看看,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只剩下满满的嘲讽了。” 炎鸦连连摇头:“我绝无此心。” “哈,‘我’吗……你连‘本爷’这种自称都不敢在我面前用呢。算了,我看得很明白,你们终究不是真心的,不过也无所谓。”轩辕煜的眼神一冷,他本来灵动的双眼里像是多了一座黑洞,挡住了他眼底原本存在的星空:“反正于我而言,你们只要不干扰我也足够了……” 炎鸦的眼神闪动:“您要是不喜欢我说话,大可命令我不要说。” 轩辕煜的眼神有些涣散,虽然还看着炎鸦,但是却仿佛盯着虚空的某处:“不,我很希望跟你多聊聊,有时候我觉得你活着苏九九,甚至是孟离,都比我更加了解林子月……你说,她要是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会怎么看我呢?” 炎鸦眼中的恨意与恶毒一闪而没,将头埋得更低了:“我不知道,您的意志高于一切,您的观点即是我的看法。” 轩辕煜的嘴角逐渐上扬,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残酷:“那你说她会下手杀了我吗?” 炎鸦抬起头,迎上了轩辕煜的目光,仍然重复着那句话:“我不知道……毕竟不论您现在……您终究是她的爱人,而她是很心软的人。” 可是炎鸦看向轩辕煜的眼神里却写满了涌动的杀意,化作匕首,狠狠划在轩辕煜的脸上。 轩辕煜突然大笑起来,但是那笑声里却蔓延着令炎鸦几乎炸毛的寒意。 片刻后,他停下了笑容,沉默地望着远方的海面,船只航行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但是海风依旧吹得人脸上生疼。虽然这对他并没有影响,但轩辕煜发现自己始终没办法静下心,跟他以前坐在船头、望着海面时的安宁心情完全不同。 啊,或许是因为,以前她在自己身旁吧。 过了很久,轩辕煜突然问:“炎鸦,你们要是能击败我,会杀了我吗?” 炎鸦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轩辕煜轻轻闭上眼,试图从海风中感受一份慰藉。 轩辕煜的声音很低,被那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打碎:“是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啊。” 炎鸦还是没有说话,甚至索性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蹲在边上的栏杆上,仿佛一座深灰色的乌鸦雕像。 突然,轩辕煜落在这片海域上的精神力被触动了,有某种他无法检测到的东西在接近,虽然在触碰到他精神力的瞬间,那东西的前进速度就变得极度缓慢,但是离船只的距离已经不到三公里了,还在不断缩减。 能掩盖住自己扫描的东西,还是某种生命体……轩辕煜的身体巨震,他的眼中黑洞黯淡了一个瞬间,后面的星光仿佛都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所点亮。 然后那黑暗蔓延开来,遮盖住了轩辕煜眼底亮起的光芒,覆盖在那充满希望的心情上。 是她吗?是她吗! 这个问题像是撞钟一样,一下又一下回荡在他的脑海里,然后又被另一个问题所淹没。 那些细碎的希望与激动褪去,恐惧感取而代之,攒住了轩辕煜的心脏,让他有种窒息般的沉重压迫感。 他似乎能看见她的脸,她黑色的发丝垂在肩头,那双清澈而温和的眼睛被怒火所填满,穿过想象的虚幻,在直视着他。 轩辕煜感觉身上一寒。 她会恨我吗?她会怨我吧。 轩辕煜从船头站起,炎鸦注意到他的手指在颤抖,而那个屏蔽了轩辕煜精神探查的存在,已经足够接近了,近到了炎鸦都能因为与那存在有所联系,而能清楚感应到的地方。 炎鸦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原本寂静晦暗的眼底,忽然涌出了种种复杂的情绪,就像是不断有火苗从他眼底窜出,点燃了炎鸦原本归于死寂的生气。 他也拼命在心底呐喊着那个问题。 是她吗? 船只的驾驶舱,或者说是主控室里,布鲁懒洋洋地坐在那个仪表盘前面,看着一个充满混沌力量、黑白混杂的奇怪小点,正在不断接近扫描中心的范围,因为传来的能量太过诡异,它不断扭曲着仪表盘边上各项监测数据。 布鲁抬手敲了敲那个仪表盘的透明玻璃罩,然后飞快地将边上的制停装置往下一拉,各项动力数值瞬间归零,红色的字符在所有的界面上跳出,原本还在缓慢前进的船只很快就停下了。 那串代表着距离的橙色代码正在不断变化,速度虽然放慢,却一直在往这里靠近。 他的笑容十分亲切:“来得真快……欢迎回来,林大人。” 将船的驱动系统全部紧急制停后,布鲁起身顺着往最底下的船舱走去,在相隔的两间舱房前他停下了脚步,冲着其中一间敲了敲门。 没有回音,布鲁推门进去,在早就被搬空的房间里,他看到苏九九正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额头上也是跟孟离一样的锁孔形状,她脸色阴沉苍白,一天多没有吃饭,即使她身为妖族比较耐饿,此时也显得很没精神,正用尾巴紧紧裹着自己。 门边就放着一个宽大的托盘,上面都是张巳端来的食物,水杯虽然空了,但是那份水果沙拉、面包和杂菜汤一点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觉得你最好吃点东西。” 苏九九将头埋在膝间,似乎没有听到布鲁的话。 “因为你这样的状态,有人回来看到,肯定会非常伤心的。” “有人……回来?”苏九九念着这两字,眼中忽然亮起暖光,仿佛是突然敞开一扇面对朝阳的窗户,她猛地从角落站起来,胡乱掰开小半块干巴巴的面包,就着那已经变凉的汤塞进嘴里。然后苏九九用手一虚掩,那些面包的渣子和刚刚沾上的汤汁都消失不见了,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大步踏出房间。 苏九九踏出这屋的同时,隔壁的门也开了,轩辕彦啃着手上的面包,一边艰难地撕咬着,因为难以下咽所以他一直紧皱着眉:“那臭小子也不知道把这破面包烤热乎些,亏他当了那么多年什么蹩脚刺客,这点生活技能都没有……” 他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身上到处都有被割裂过的痕迹,不过伤口已经复原了,但是在轩辕彦的太阳穴两端,各有两个黑色锁孔般的封印。 现在的轩辕彦因为无法入睡、无法通过静坐恢复,身体虚弱反馈在外表上,他的眼睛底下居然有了黑眼圈,尽管轩辕彦双眼都泛着血丝,但是此时里面却亮着火焰般炽烈的情绪。 轩辕彦看着苏九九,露出了慵懒的笑脸,苏九九突然感到这样的笑容如此久违,似乎自从跟轩辕煜出现隔阂后,轩辕彦就一直没有这样展露出放松的一面。 而现在,他的神情似乎又回到曾经那散漫的模样。 “我们走吧!” 布鲁冲着走廊尽头喊了一声,孟离发出轻笑从拐角站了出来,走到三人的身边,不过他的笑声里再无嘲讽,而是充满快意。张巳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冲苏九九点点头后,沉默地跟在几人身后,心里对于这种突然的变化感到忐忑不安。 歧宗一行人,往甲板上走去。 去迎接那人的归来。 轩辕煜感受到了那个不断接近的人,却因为犹豫不决,而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离开船头去见一见对方。当然,他也感受到了船里众人的变化,知道他们纷纷踏出了房间,来到甲板上。 但是这件事情,只会在两个人中间解决,他们的立场不重要……轩辕煜是这样想的。 有人踏海而来,浪花像是簇拥着她的脚步,她踩在海面仿佛落脚于平地,却没有在那些泡沫上留下丝毫的涟漪。 独立于天地间,她白色长衫的衣角轻轻摇曳,像是要抚平大海的喧嚣。 手中的月杖缭绕着黑白两色的光点,那些光点细碎而微小,在一个晃动间便没入周围的世界,仿若虚幻,却又承载着充满毁灭的力量。 林子月的眼底黑白两色的光点也在相逐,像是远在九天之外的星系,隔着一层水帘,落在轩辕煜的脸上。 轩辕煜看着她,目光闪动,却一言不发。他眼底的星海被那黑色的漩涡所侵蚀、掩盖。 林子月的眼神出乎他意料,非常平静,甚至跟平时一样温和。 只是随着两人隔着海面相望,渐渐溢满伤痛,这让轩辕煜的心也揪了起来。 即使隔着蔚蓝的海浪,她的眼睛里面也倒映出了他。 第205章 你的影子,我的影子 “我回来了。” 林子月轻声说着,声音微微颤抖,重新往前迈开脚步,她黑色的头发被海风轻轻扫过,午后带着暖意的阳光笼罩在她身边,仿佛给她打了一层光晕。 林子月一步又一步,离船头的轩辕煜越来越近。 轩辕煜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开始打鼓,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密集,每一下都带动着他情绪的剧烈起伏。或许不是在跳动,而是在抽痛,但轩辕煜早就无法分辨了。 林子月距离船头已经只剩十几米远了,她又一次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轩辕煜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宽袖似墨,像是一团乌云垂在船头,像是被扭曲的一团船首像。 他的脸,跟两人初见时没有太多差别,没有太多分明的棱角,清秀的五官,温和且没有攻击性的眉眼。 但是那双眼睛却改变了,里面像是沉淀着愁云惨雾,那些闪烁而明亮的星芒消失,只剩下无底的黑洞,仿佛是另一个吞噬着任何光芒的世界,将林子月身上的热度也一点点吸入进去,使寒意爬上她的脊梁。 林子月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在云归城,他将罩在脸上的黑布拉下来时,那个让他显得腼腆的笑容。 自己当时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有点脸红? 那一天的我们,能想象出现在这样的事情吗? 不该是这样的啊…… 这样的走神并没有影响现在对峙的局面,林子月的脚微微抬起,想继续往船只的方向前进时,一道空间裂缝兀地出现在她身前。 瞬间,一道充斥着乱流奔腾的沟壑立在林子月面前,甚至将海水都分成了两半,仿佛一堵墙壁,隔在林子月与轩辕煜相会的视线间,把两个人割裂开。 怒气稍微涌上来,冲淡了林子月眼中的悲伤,她隔着这样的空间裂缝冲他怒吼:“这就是你的回答嘛!?” 轩辕煜没有说话,轻轻垂下眼皮,让林子月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他发现,最终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看到林子月的悲伤使自己也悲伤起来,而看到林子月的怒火,自己就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轩辕煜的声音远远地飘出去,像是海风的叹息:“你为什么就不能听一次我的话呢?要是你现在好好睡着,我们谁都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了。” 林子月的怒气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这是尴尬两个字能描述的情况吗?我告诉你,轩辕煜!这就是背叛!” 轩辕煜的手上亮起古铜色的光芒,那片颜色延伸开来,化作那把手杖,上方托着的圆球内部呈现塌陷状态,匕首的形状与黑色的细线纠缠在一起,处在中间不断酝酿黑暗的沙漏状交接处,周边的星河与黑洞不断转动,在彼此毁灭中又诞生出新的星系,呈现出毫无规律的混乱状态。 林子月见状微微愣神:“你……你连曾经的匕首都抛弃了是吗?” 轩辕煜仍然紧闭着眼睛,他怕自己一睁眼,就会忍不住逃到其他地方去,他想强迫自己面对林子月:“匕首本来就是刺客形象的附属品……林子月,我不再是那个影子舞蹈了。” 林子月觉得眼眶变得滚烫,手中的细剑瞬间出鞘,便往身前那道裂缝挑去:“你要是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给我直接说清楚啊!” 细剑像是剪刀,清光泄下,轻巧地将林子月身前那道空间裂缝裁断。轩辕煜的脸又一次毫无阻碍得落入了林子月眼中,尽管轩辕煜还紧闭着双眼,但是却仍旧能感受到她的视线。 令他脸上窜红的灼热,究竟是发自自己心中的羞愧,还是对她如此气恼的欣喜呢?即使我做出了这样的事,你对我似乎也没有刻骨的恨意。 确实像炎鸦所说,你心软啊,小月…… 但我不同!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不会继续再跟在你身边!我不会继续当你的影子!” 对不起,但我不愿意接受你作出的选择,我没法再继续陪伴你下去,我不能看着你在命运之书的摆弄下继续让自己落在险地!它在逼迫你跟v对抗,让你去付出生命的代价啊! 轩辕煜晃动自己掌上的手杖,数道空间裂缝化成卷曲的长龙,浑身流淌着暴虐的空间乱流,它们飞向林子月的方向。 林子月脚下一蹬海面,飞身而起,鞋底带起一串浪花,在阳光的照映下如点点水钻洒在空气里:“所以我一直很不懂啊!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用龙的形象凝形啊!” 轩辕煜原本阴沉的脸色,突然习惯性得绽开一抹微笑,平时林子月吐槽的时候,他就这样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她话里的“槽点”,然后因此而默契地与她相视一笑。 在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轩辕煜这抹笑容立刻消失了,他握在手杖上的左手,因为太用力以至于骨节发白。 林子月脚下亮起的不再是月盾,而是数不清的细碎白色构成的光点群,传来温和但稳定的推力,让她不再需要像在月刃上那样稳定重心。林子月手中的细剑划破空气,居然也隐隐散发出可怖的空间波动,她正面迎上了那数条空间裂缝汇聚而成的长龙,身影在眨眼间便被淹没。 但是紧接着,几乎要撕破船上众人视线的璀璨剑光爆发开来,并没有往四面八方散开席卷那些龙形裂缝,而是单单从一个方向亮起,那道饱含力量的剑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指向轩辕煜的方向。 然后一道黑色的缝隙在那剑锋划过的地方出现,仿佛林子月挥舞的不再是剑,而是墨笔,她在空中绘制出的形状,居然是一把钥匙。 跟轩辕煜和k的力量具象化后,形成的那把钥匙一样。 然后那把黑色的钥匙一动,只是呼吸之间就将那些马上要把林子月卷入其中的空间裂缝吸了个干净。 同样跟轩辕煜立在船头的炎鸦的眼神变了,它感受到了林子月的变化,因为曾经进入过月杖,它对于林子月的能力感应是最直白的,此时看到她已经能用无字诀触摸到世界运转的本质,炎鸦明白她似乎踏入了更深的境界。 随着用细剑画出那道漆黑的钥匙,撕裂开充满湮灭力量的吞噬裂缝,林子月眼中的怒火退去了不少,她的目光又变得温和起来,泪水像是碧波一样在眼睛里回荡着。 她的声音随着那些溃散的空间乱流一起,飘散在海面上:“阿煜,求求你告诉我吧,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你要是有别的想法,你伤害我那还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你伤害我们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做啊!?” 她的泪水始终没有淌下,她无法接受轩辕煜做出这样的事情,明明那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为什么转眼间他似乎就要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了呢? 林子月想不通,这样的发展怎么都说不通啊。 轩辕煜握在手杖上的手缓缓放松,但是在他稳定好情绪开口回答前,站在甲板上的布鲁先一步喊了出来:“他的情绪被影响了!肯定是之前v留——” 还没等布鲁说完,一阵剧痛穿透了他的头颅,他额头上那个锁孔般的烙印变得通红,灼烧着他的意识。 轩辕煜虽然闭着眼,但是头却转向甲板上的众人,冰冷的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与那边布鲁的惨叫声简直就像是最直白的呼应。 林子月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僵硬,充满寒意:“轩辕煜,难道说布鲁戳到了你的痛处么?” 紧接着,林子月手中的月杖上弹出一道白色的光刃,虽然与原先的月刃很相似,但是那种颜色却更加纯净,更像是初雪而不再像是月光。 那道白光落入布鲁身体的瞬间,布鲁身上就泛起同色的波纹,他额头上的锁眼烙印发出了破碎声,瞬间消散不见。 轩辕煜赋予布鲁的痛苦立刻消失了。 在轩辕煜的感应里,布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又欣慰又兴奋,然后下一刻,远超轩辕煜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布鲁身上的白光并未散去,而是化成了更刺眼的白色光流,将他整个人都扭曲着卷走,瞬间又回去林子月身前,直接落入她的月杖里。 林子月挑了挑眉:“要又是v搞的鬼,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昏睡的时候你告诉大家都好啊!?” 轩辕煜很清楚,她冰冷的口吻里,那怒气和恨意甚至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针对v。轩辕煜感觉自己的意志在颤抖,从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有过错的他,隐约产生了一丝悔意,只因为林子月到现在还在试图维护他,试图将自己的行为归到v的身上。 轩辕煜被布鲁激起的怒气一瞬间又收敛,只剩下平静,仿佛是一口无波的深井,他缓缓开口:“谁说我是因为受到v的影响才这么做的?” 林子月脸上的寒意也褪去了,此时的她跟轩辕煜一样平静,像是镜子对立的两端,各自站着表情相同的人:“你这话是想说……这都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 小月,我不希望看到你被命运之书再迷惑……但是我太了解你,以至于我知道,你肯定会选择继续走这条它窥伺你设计你的道路…… 轩辕煜咬了咬牙:“对!v确实影响了我,但是他给我的那丝魔气使我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可能性!你一直走的道路只会让你自己也送命!” 林子月的眼帘垂下了,她望着自己身前波浪不息的海面,这还是两人见面后,她第一次主动移开自己的视线:“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能选择退一步,或者更进一步?你就一定要去当个殉道者?这很光荣?很骄傲?”轩辕煜的声音微微颤抖。 林子月眼中的泪水还是落下了,但是她的声音非常平静,甚至没有哭腔,仿佛流泪的并不是自己:“这并不光荣或者骄傲,但这是正确的事情,能最大程度上减少六界遭受的损害。这世界需要一个隐形的监护者,而命运之书早已熟悉这一切,它是最好的选择。” “它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甚至就是它推动着六合想引导出六界的覆灭!你清楚c交给你的道路就是取代他成为新的监察使!只有监察使才能承担起监护命运之书的重任!就是因为命运之书无法承担监护者的任务!” 林子月抿着嘴,听着轩辕煜近乎疯狂的咆哮,眼角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下滑。 “你看看!你明明都懂——为什么你还要信任那样虚无可笑的命运!明明该被粉碎的就是它,而不是被一次又一次设伏卷入灾难的你!” 林子月开口反驳起来:“你想让这个世界脱离常理的命运规划,但结果你考虑过嘛!会有多少众生死去这种事,你根本不在乎吧!” “对,我就是不在乎!我无法将你的性命放在任何人的后面!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林子月的泪水却越流越多,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迷茫,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明明你也说会支持我,但是你现在一厢情愿觉得对我好,就非要这样做……跟c那个擅自安排他人人生的魂淡又有什么区别啊!” 轩辕煜的怒气一窒,一股凉意将他从头冻到脚。 林子月的话没错,自己确实忽视了她的意志。 她以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但是那却将她自己的生命都放在了众生之后,她却没有考虑过自己也会伤心会绝望,甚至她明知如此,也不愿意为了自己而在这条死路上退让。 那她不也是忽视了我的意志么? 你这样一路走来,不都是一意孤行……为何我就不行? 轩辕煜冷静下来了:“我不能让你去送死,这是我唯一该给你的……回复。” 林子月的身形忽然模糊,下一个瞬间已经停在了轩辕煜身前,她激动之下拽住了他的领口,浑身都因为心情的剧烈波动而打颤,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异常飘忽:“我不需要这样的回复!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能一直坚持下来的啊,是因为你——” “不,这一切只是因为你自己想这样做,是你想要拯救世界,不要把这种理由推到我身上。”轩辕煜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先前跟林子月对吼的人不是他:“你说我不顾你的意志,你呢?你问过世上这些众生需要你可笑的拯救?甚至你明明知道我不希望你走下去……” 林子月的眼泪渐渐停了,她的眼里有火焰在燃烧,像是连绵成片的祈愿:“是啊,我很可能会死在这条路上,但我对于生命没有贪恋!这个存在那么多美好事物的世界啊……我不忍心看到它的任何一角被毁灭!幻世只是这万千星辰中的一粒细灰,但是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尘埃叠成了通天塔,汇聚成了六界!我不可能放弃替这样的世界寻找出路啊!我希望它能一直一直存在下去,而命运之书就是目前已经被证明可以维持稳定的办法!” 林子月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这样……对不起,但是在目前这个阶段,我必须得小心地维持跟命运之书的关系,即使要付出我的性命参加这场局,也绝不可能允许v毁掉它。” 轩辕煜的喉结动了动,艰难地道:“我想,这个话题没办法说清了,我们的观点相差太远,远比我们之前预想的差别要大。” 林子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轩辕煜的痛苦,不安攀爬上她的舌尖,让她的双唇凉得发麻,她下意识松开了轩辕煜的领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煜轻轻低头,在林子月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顿了顿,他稍微后退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轩辕煜始终都闭着眼睛,单纯用精神力感应着周围的一切:“或许,这句话由你说出来比较好。” 林子月怔怔地看着轩辕煜,她身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连带着因为怒气而泛红的脸庞都变得苍白。沉默了几秒后,林子月一把捧住轩辕煜的脸,她发冷的双手表明她并不像是表面上那般平静:“阿煜,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轩辕煜的睫毛颤抖片刻,最终他还是睁开了眼睛,看着林子月那双满溢悲痛、爬满血丝的双眸,看到她近在咫尺自己却不能拭去的泪痕,看见她苍白却又扯起微笑的嘴角。 他看着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开口的时候,轩辕煜感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不再属于自己:“小月,我意已决。以我们的默契,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我觉得应该由你来说。” 林子月的眼神黯淡下去,像是被熄灭的篝火,只剩下不断变冷的灰烬:“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吗?” 轩辕煜感觉自己胸膛那颗剧烈搏动的心脏被掏空了,他望进她的眼睛,看着里面的光芒消散,那些炽烈纠缠的情绪变得冰凉,那爱意徘徊许久,却一寸寸化为飞烟。 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要跟着她枯萎的感情一起,被那双眼睛里闪动的泪水淹没。 林子月轻声笑了笑,眼底的黑暗膨胀起来,像是被吹胀的气球,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轩辕煜落在她身上的一切感应,瞬间被割裂开来。 她身后无边波涛的大海和天空中随风飘荡的云层,突然静止了一瞬间。 然后林子月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分手吧,轩辕煜。” 轩辕煜没有再闭上眼睛,他看着她的爱情死去,他的灵魂似乎也随着这八个字而泯灭。 这也是他的爱情,从上辈子的k与l,走到这一生的轩辕煜与林子月。 却依然没有逃过一场崩塌。 我不再是你的影子……我只是将要离开你的轩辕煜。 小月,对不起。 轩辕煜的眼神很坚定,像是要将林子月的样貌拓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望着她,一切只需一个字。 “好。” 轩辕煜的声音落在两人中间,画下一道休止符。 云丝飘走,海浪声声。 只有那个字回荡在林子月的脑海里。 好。 第206章 分道 “我们分手吧,轩辕煜。” “好。” 这场对话一直回荡在林子月脑海里,不论她怎么想忘掉,这八个小时都没法从耳中挥散,仿佛时间总是滞留在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在回溯,然后在她说出那句话与他给予的回应间反复。 是的,自那场分手风波后,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 由于离开了位于极点从不变暗的冰封岛,在航行的途中,这艘船已经迎来了黑夜,但是却没有晴朗的星空来拥抱它。浓浓的乌云聚集起来,天空中云翳低垂,空气中的水汽浓厚得几乎黏在人的皮肤上了,这样的天气随时可能降下暴雨,那云层很快就要用雷电与狂风粉碎这艘船只的平静旅途。 但林子月还是呆呆地坐在船头,在轩辕煜离开后,她就没从这里下来过。 炎鸦已经恢复了那身黑色羽毛,眉间那里灰色的第三只眼已经不见了,混沌火内敛,此时正安静地蹲在林子月肩头,非常为难得皱着眉。苏九九并肩靠在林子月身边,担忧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林子月的脸,林子月只好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但是,偶尔会有林子月的叹息声飘落在海面上,随着浪花一起,撞在船身上碎成泡沫。 轩辕煜走的时候很坚决,他踏着那古铜色的手杖,跟踩着飞剑一样飘然离开,黑衣彻底化为远去的乌云一角,缥缈不入人间。他没有回头,毕竟只要多望林子月一眼,他都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吐出“不好”两个字,害怕林子月会开口祈求他留下来。 但是她没有,正如他没有回头,林子月也只是目送他离开,然后在第一时间替船上所有人解除了轩辕煜留下的封印。 其实除了炎鸦和布鲁的封印比较特殊,林子月必须直接用召唤无字使的方式切断轩辕煜那种力量残留的联系,其他人的封印只要用杖里剑一挑便被刺散,只是因为船上众人的境界远不如轩辕煜,才会很轻易被他所限制。 不过在封印解除之后,轩辕彦只是道了个谢,瞬间化为一道白烟窜入高空,追着轩辕煜离开的方向而去。虽然孟离没说什么,但是看他表情明显有些不满,不过见到林子月也面带忧愁地望着那个方向,他赶紧出声提醒她尽快上路,毕竟轩辕彦也能收到草莓的传音,知道去哪里会合。 这句话瞬间让林子月哭得稀里哗啦的状态好了不少,不过在那之后,她就一直坐在船头,再也没有去别的地方了。 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她等的人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 她回来了,但是她想见的人走了。 两个人分手时说的那些话,沉甸甸地压在这艘船上,虽然那种压抑的气氛舒缓了很多,但是骤然离开的轩辕两兄弟,还是使大家心里蒙上了一层影子,每个人各有所思,除了张巳没有那么融入这个小群体,其他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林子月看着海浪前仆后继地冲来,又在自己脚下的船身上破灭,目光落在虚空里。 她没有放出精神力去感应或者警戒,轩辕煜的力量跟自己不相上下,他即使离开又折返,想必也不可能让自己探查到…… 说到底,你根本不会回来吧?那样决绝,那样坚定的回答,甚至可以说是半强迫自己说出那句“分手”,你真的好样的,轩辕煜。 林子月盯着海浪,感觉自己的眼前又因为泪水而模糊了。 用精神力扫描保持警戒?倒不如说她现在巴不得有什么东西来袭击这艘船,好让她抒发出胸中这份痛楚。 眼泪感觉都快要流干了,但是想着想着,它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下来,明明那只是单纯的咸味,但是淌进嘴里,却是又苦又涩。 苏九九心疼地替林子月擦着眼泪,小声安慰起来:“没事的,小月,你不用自责,他强行让你说分手本来就没安好心!你俩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对谁都好,这次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 林子月拽着苏九九的手,感受到一丝踏实的暖意:“呜呜,九九……我就是想不通啊!v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东西他突然就……” 炎鸦粗暴地打断了林子月的话:“或许真的跟v无关,只是那一瞬间他被v影响,之后v的力量就消失了,但是轩辕煜的观念也就此改变。你要知道,其实你跟他最相似的一点就是固执得要死。” “可是我……” 今天的炎鸦格外暴躁:“可是什么可是!你们两个都固执得无药可救!看你们俩两个蠢样我就恨不得各扇几巴掌后吊起来风干!你俩这修为发生什么都能照样活下去!命运之书毁灭那也不过是这世界的命运自取灭亡而已!关你们个破事啊!” 苏九九忍不住了:“好了炎鸦!小月刚失恋你就少说两句吧!” 炎鸦吼得更大声了:“失恋就不能说嘛!在大是大非面前恋爱到底是重是轻还不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不想分你就不会丢掉自尊丢掉面子把他留下来!想分的话那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哭哭啼啼想不开!把我们这些无关人员卷进去算什么啊!” 苏九九的声音也因为高喊而变尖了:“炎鸦你闭嘴!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 炎鸦更是直接无视了苏九九:“林!子!月!我和布鲁还有杰克在你身边就是为了支持你走你自己的道路!我们跟轩辕煜不一样!你不能因为对轩辕煜失望就让我们对你也失望!你可以痛苦可以哭诉甚至随便你怎么恨轩辕煜!但是不要将责任推给v或者命运之书!这是你们之间的矛盾!你一定要正视它!” 苏九九静默了,因为炎鸦这些话并不是空口胡骂,跟他平时的嘲讽不一样,是说到了点子上。 林子月自己选择背负了很多东西,从幻世的命运到六界的监察使职责。所以她现在这样消极下去,也无法弥补这段感情的裂痕,只会让她身边的一切都随之被拖累,让她对于自己的选择心生茫然,这是不可取的,只会让她在面对命运之书的设计时越发危险。 这些道理苏九九也懂,但是她根本无法说出口,她不忍心啊。 林子月的泪水停歇了,炎鸦的话像是在她眼底重新点起了一丝火焰,冰冷且坚毅的火苗不断扩散,最终与她眼底的黑暗化为一体。 她握紧了苏九九的手,冲她摇摇头:“没事,炎鸦说的……对。” 这个字像是掷地有声,与那声“好”一样,带有足以割断一切的力量。 林子月松开了苏九九的手,脸上未落下的泪珠瞬间化作淡淡的水汽蒸发,那些透明的水汽上升着,无法在林子月下意识伸出捕捉的手掌里停留。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刻,真像是一场与影子起舞的梦境啊。 林子月这样想着,望着那丝汽化的泪水飘得越来越高,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但林子月知道,它会一直飞向云层,然后随着暴雨倾盆洒下,落往更广阔的世界。 苏九九轻轻拍着林子月的肩膀:“小月……” “我……真的没事的,九九。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回去船舱吧。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 炎鸦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 有冰冷的雨滴落在脸颊上。 仿若那已经消失的泪痕,但是很快它又被林子月用灵力蒸发干净。 分手这种事情,本就没有留下更多的余地。 三人进了船舱,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这艘船从水色中抹去一样,不断冲刷着它,“唰唰”的雨声连绵不绝,与汹涌的波涛汇合在一起,经久不散。 休息室里,孟离正在盘膝静坐,这两天他也被封印了通过静坐恢复魔力的能力,现在终于恢复过来,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从轩辕兄弟离开后就一直待在这里没有挪过地方。 感应到林子月进来了,孟离才睁开眼睛,望向她的时候,他惊讶得发现林子月的眼睛虽然还发红,但是里面已经不再有泪水泛光了。 炎鸦从林子月肩头落下,飞到旁边的一个用毯子掖的巢里,打个哈欠后他闭上了眼睛,这还是上船后布鲁就给他堆的。 “你不休息会儿?”林子月轻声问道,声音平稳得能让人感受到她沉静的情绪。 孟离看了炎鸦一眼,才对林子月说:“对我来说静坐就是休息的方法,毕竟我的力量跟魔力挂钩。” “你联系过草莓了吗?” 孟离挑起了眉毛,或许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轩辕煜传染的小习惯,他又赶紧恢复了扑克脸:“联系了,她已经带着塞洛特跟维托会合了,我们到时候过去就行。” “她那边没事吧?” 孟离顿了顿:“应该没吧?能有什么事?幻世应该没有能让她困扰的……” 林子月的眼神闪动,孟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影、轩辕煜?” “是啊,如果他想阻止我的计划,要么去干掉命运之书,要么去剔除关键的联络人员,比如跟命运之书关系密切的草莓。” 孟离扯了扯嘴角:“不是我说,你就这么自信都分手了他还会阻拦你?” 林子月耸耸肩,不置可否:“多预备点后手总没错……” 炎鸦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嘲讽又现:“别了,你俩这样一闹,恐怕那家伙不仅不会收敛,还会彻底爆发跟踪狂的病娇潜质,指不定这时候就在哪里看着——” 炎鸦收声了,实在是林子月瞪着他的眼神杀意太重,他一介火属性的魔物都觉得有些发寒:“好嘛好嘛,不说就不说,嗨呀!我睡觉行了吧!” 苏九九也瞪着炎鸦:“你什么时候能学会闭嘴的话,一定是天要塌了。” 炎鸦哼唧了两声,不过确实没有再说话了,林子月还恨恨地瞪着他呢。 孟离赶紧替他接过话题:“那等草莓之后联络我的时候,我跟她提个醒吧,不过都是她单向联络我,我不能保证她那边的情况。” “没关系……虽然炎鸦很,欠,打,但是他说的话也不是……哼。”林子月没有把话说全,不过意思很清楚了。 就在这时,张巳进到了休息室:“啊,布鲁让我给林什么,林大人?给她带句话。” 林子月连连摆手:“你不用跟着他乱喊,你喊我林子月或者林同道都行!他说什么?” “他让你去驾驶舱帮个小忙,至于做什么他没说。” 林子月起身,用眼神拦住了苏九九的动作:“你也多歇息会儿,让你跟炎鸦陪我傻坐了那么久,怪不好意思啦!你这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吧?待会儿我去煮点汤给你俩!” 孟离抬头看着她:“那……” 林子月无奈地点点头:“我当然会多做点嘛,这两天挺对不住你们的……” 说完,她跟张巳出了休息室,一起走下楼梯,驾驶舱在底下那层。 张巳神情很焦虑:“那个,喊你林同道就可以吧?” “对啊,你不用太拘谨。虽然我这些天不在,不过我倒是能感应到发生了不少事情……其实在望海观营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跟九九呀。” 林子月对于恋爱这事情说不上多有心得,但是因为当时这群黑衣人潜入营地,她刻意分了一抹精神力过去监视,结果没想到发现了那样的一幕,当然把这小子的心思看得很清楚,只是林子月也没想到,张巳居然有勇气只身跳海直接爬上了船,跟着苏九九就随歧宗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离开了望海观。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有勇气,还是太鲁莽。 张巳被林子月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本来他接受的教育相对于林子月和苏九九的文化认知,就属于极度保守的了,更何况张巳根本没有多少感情经验,此时被林子月这样直白地戳穿心思,当然闹了个红脸,一时间大着舌头都没法回答。 “唔,我是觉得你要喜欢就去追她……就是直白点表白对她的好感。”林子月注意到了张巳脸色不太对劲,突然反应过来他跟自己这样的现代人不太一样:“啊!我们是对感情的讨论比较直白了点!不过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拘谨,坦率一些,给苏九九一个答应你的余地,说不定也可能有机会吧……我能感觉出来,她对你是有些好感的。” 张巳听到林子月这么说,脸色好看了很多,不过出于羞耻心,他还是试图扯开话题:“他们跟我解释说你今天那个行为叫分手,真是惊天动地啊……那也是你们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 林子月忽然有种把这人踢下船的冲动。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九九对你这种魂淡绝对一点好感都没有啊! 炎鸦都没你这么欠揍啊! 第207章 讯息 驾驶舱里,布鲁神色悠哉地坐在那极富科技感的宽大屏幕面前,时不时对于个别字符串进行调动,手指灵巧地划过显示屏或者数量巨大的按钮,上面带着红色波纹或者绿色光点的扫描仪将检测到的信息反馈回来,不断在汇总屏幕上添加新的内容,让人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某种宇宙飞船的驾驶舱中,而不是一艘海船。 毕竟这里连船舵都没有。 林子月觉得这时候的布鲁最好在脸上戴一副墨镜,很适合他现在那种幕后大佬的风范。 布鲁坐着的转椅直接转了个身,看见林子月的时候,他又露出了那类似长辈的温和微笑:“因为察觉到你们的生命体态特征离开了船头,我就让张巳去喊你了……不过本来也该去喊你们的,因为当时还有几分钟的偏差值就要下暴雨了。谢谢你啊张巳,你先出去吧。” 张巳冲两人点点头,顺手将驾驶舱的门带上了。 林子月没有看布鲁,而是走到屏幕前,细细打量着那些字符串,数字和代码本身还是很好分辨的,数字的重复率高很多,但是代码的表达符号要繁复很多,能看出不同的分区和整合部分的报告,但是具体的表达意思林子月就完全看不懂了…… 布鲁注意到林子月的眼神在屏幕上来回注视着,便好心提醒她:“这是斯凯比亚的文字,你就算想学我也不会教的,不过你可以拿出那把手杖试试。” 林子月有些惊讶,立刻取出月杖,一道白色的淡光跳上布鲁扬起的食指尖,再落回林子月的眼睛里,她再转头看向屏幕的时候,那些文字的意识就跟当时阅读神典的时候一样,自然而然地传入她的脑海里。 布鲁的话语响起:“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理解我们的话语的。” 林子月愣住了:“这也没有什么难的吧,毕竟我们听幻世的人说话都有……” 主系统在调节? 林子月摇了摇头,拿不准布鲁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了,你之前跟张巳说要我帮个小忙是做什么?” 布鲁笑了笑,将主屏幕上的资料往边上稍微缩小了些,用触控打开了一个标注着“观察者日记”的文档。 “这是我刚刚整理出来的,内容还很混乱,不过我想给你看看重点。” 不过布鲁似乎没打算给林子月细看,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过去,停在了被划了横线的一小点,这样对于重点内容的标注方法,倒是跟林子月认知中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过那段文字的内容让林子月沉思起来。 “六界层次的存在为文化程度分等而适应环境的必然,然而六合的存在却在极大程度上强迫各界产生共同的交集,以监察使的明智不可能做出如此不智之举,众生相会却无沟通障碍,反而六合通用语大行其道,将为分化而诞生的各层文明汇聚一处。看似前程大好,然则沟通中造成越多魔界及神界对其他四界的窥伺,从而引发六界主世界的资源倾斜,终至六界乱象频生……” 林子月细细地看着那句“无沟通障碍”,品味片刻后看向布鲁:“你是想告诉我,主系统这样沟通所有玩家的举动,最终将造成各个大陆上的文化融合与纷争?但是幻世凝聚成一处,难道不是……” 不,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至少目前来说,东升山门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对歧宗这样外来者的态度,就已经隐隐展现出了凌驾于上的傲然与野心,如果给了他们一个走出东升大陆的机会,大概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战争。 林子月却产生了疑问:“布鲁,你关于六界的资料是哪里来的?斯凯比亚有这么详细的资料?” “当然没有。就我们所处的‘幻世’和六界主世界及六合的日历进程来说,斯凯比亚的……陨落,几乎跟六合诞生是同一个时间段。即使我们没有位于主世界,主世界的动荡也会回馈给它同属性的众多小世界文明,导致我们所处的世界发生剧烈的变化。” “虽然有些道理,不过你给我看这个是希望改变我的想法?”林子月指着屏幕上那段标注的重点:“我确实也有考虑过彻底驱逐可能造成几个大陆突然产生密集交流的因素,也就是‘玩家’们,但是这个做法太过激进,甚至可能对主系统造成过大的损害,毕竟现在它的一切因果都纠缠在玩家和幻世原住民的身上。突然将玩家这个群体从中抽离出去,恐怕会直接摧毁幻世的生命力。” 布鲁的语气很淡漠,冷静得极度客观,仿佛是一个完全的局外观察者一样:“我觉得情况没有这么严重,轩辕煜和v的想法我也考虑了不少,虽然说是激进,但并非不可取或绝对不可行的道路。你不能因为你俩的感情关系破裂就全盘否认他计划中的正确性,因为命运之书和主系统这样的生命存在形式,太过近似于监察使原本的概念化生命,造成的影响随时可能产生恶劣结果,对我们这样物质化生命形态群体的危害太大。” 林子月默然了,虽然情感上很不想承认,但是理智上,她也清楚轩辕煜的做法……不只是为了她好,他也是有考虑过让六界展现新生面貌的,只是这样残酷得将秩序完全否定、破坏,先带来的必定会是无尽的苦难,让六界的众生饱受折磨。 就拿幻世来举例,将所有的玩家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切断,那么从艾撒塔大陆资源、运输交通、公共建筑物的使用效率,到东升大陆各个山门突然之间失去了大批行走在山门外的弟子,其他大陆必定也有相对应的巨大损失,这样的损失太过突然,一定会让原住民失去日常的秩序。 这不是主系统凭它自己的调节就能修复好的东西,这种结果必然会产生强烈的违和感,除去玩家流通带来的各种直接经济损失,这个世界已经形成的系统化灵力循环必定会崩坏,之后肯定会形成充满混乱动荡的环境。 战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跟玩家逐渐减少再退出幻世不太一样,那样微小的变化还可以被掩盖在主系统的各种暗示与指引下,但是就目前而言,玩家已经在这里有了自己所代表的群体,占据了幻世的一部分,且暂时无从取代。 将这样的小格局换到六界,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一方变为了在命运之书注视下下,那些有能力穿梭并沟通六界的众生而已。 不论是将他们猛然从六界的联系中割裂,还是将不断促使六合诞生、六界融合的命运之书消灭,都只会带来无尽的负面影响,所有大小世界都会失去这些引领着世界变化的精英人才,甚至灵气式微,极其容易被近距离的高层级文明直接奴役甚至毁灭。 这样的未来都是可预期的。 但是轩辕煜也好,v也好,甚至现在提出这条道路可行的布鲁也好,他们看重的,就是那样重归自由、孤寂和独立的个体宇宙。 不再结合成一处,而是放任各个小世界的文明自生自灭…… 或许那真的能让一切变得不同。 但是那样的文明又是多么孤寂啊? 在永恒的黑暗里漂流,仰望着星空却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同类,被永远隔绝在其他文明的可能性之外。只能不断进行内耗竭力回避自我消亡,众生在有限的空间里怀抱渺茫而又充满纷争的希望,然后在这样无从借鉴发展方向的世界里挣扎求活。 那样孤独的世界并不是林子月想看到的答案。 察觉到林子月神态的变化,布鲁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让她深入思考这些的念头,林子月始终太心软,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成为“帝王”般的角色。 布鲁开口道:“当然,我也就是说说,你自己做的决定都是要你自己判断的。不说这个了,我确实有需要你来帮忙的事情。” 林子月立刻回过神:“怎么了?” 布鲁从贴身的衣袖内层,翻出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通讯器:“在你昏迷的期间呢,我从你身上收回了一件东西。你似乎一直跟自己的‘玩家’朋友保持了良好的关系,所以我在这段时间也试图给她留下了好印象,知道了些情报。” 林子月的神情很自然,毕竟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隐瞒的:“哦?是她呀……你们聊什么了?” “那个通缉令的事情你知道吗?” “唔,当时鱼倾蓉大喊的时候我确实知道……”林子月心底有一丝疑虑冒了出来。 不过说实在的,自从接近过冰封岛之后,鱼倾蓉一直都没有上线,所以她也就完美避开了林子月和轩辕煜之间的矛盾风波,没有受到任何波及。但是以鱼倾蓉的生活规律一直没有上线,按理来说也就是现世有些事情,没时间玩游戏而已,林子月并没将这件事跟主系统发布给玩家们的通缉令相关联。 但是如果细想一下,这个通缉令九成是命运之书的手笔,那么鱼倾蓉的现实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想到这方面,林子月就暗自咬牙,命运之书似乎很急于针对自己啊,不打算按照原先的方法一步步下棋了,是因为什么? 是自己的成长超乎它的预料,还是因为v的出现给了它极大的压迫感? 甚至是……它预料到了v和自己之间有联手的可能? 这个想法刚进入脑海的时候,即使是林子月这样勤于思考的人,都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林子月在心底连连摇起头,跟v联手?自己不是因为跟阿煜分手把自己搞疯了吧?不行,没这个可能,那家伙是自己的仇人!要不是龙神留下来的机会,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魂飞魄散了。 布鲁看林子月稍微断了思绪,又继续道:“东升那边呢,也有人联系我了,汤灵灵留在了望海观,已经跟方固那对师徒会合,不过那对师徒带来了京城很糟糕的消息……几个大山门要么被屠戮要么被收归,现在已经完全被群英集那个魏宗主以一己之力统一了。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他身边那群玩家正在飞快晋升,用你们的概念来讲,就像是开了外挂。” “当然,他们的目的我想你也知道。” 林子月冷笑一声:“哈!除了针对我那个通缉令以外,我都想不到他们有什么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事情!” 布鲁愣了愣,随即也笑起来,不过这个笑容就带着点玩味了:“这确实是他们的目标之一,不过还有一件事就是……备战。” 这下子换林子月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自己没听清,一时间没有接着话题回应布鲁。 布鲁又重复了一遍:“而且我要是猜的没错,那位魏宗主不可谓不毒,他应该是惦记着你,看你走到哪打到哪里的……全面战争。” 林子月感觉胸口突然被塞了块石头,一口气停滞了:“全——谁给他的勇气搞什么各个板块的全面战争啊!?东升的战力也根本没有——” 林子月忽然灵光一闪:“等等,之前的魔兽潮?v是魔界之主,要是魏宗主继承了一部分v的力量特质,能控制那些低阶魔兽也不是没可能。而那边的京城……京城可是东升大陆整个魔界交汇网络最密集的地方!” 布鲁紧盯着林子月:“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炎鸦虽然很凶,但是他说的话我很赞成,你要走好你的路,这与轩辕煜无关。” 林子月深深叹了口气,说:“即使他会挡在我这条路上……” “对,即使他会成为你的阻碍,你也要坚定自己的意志,因为你不是一个人。而现在,我们跟随你就代表了一种立场。东升将乱,但是会有人不断联合起来阻挡战火的扩张……那些人,跟我们的立场一样。” 布鲁看着林子月,脸上满是坚定,他的信念隐藏在那双冷静旁观世间流转的眼底:“我们不愿意放弃任何生命,那便奋力为它去拼搏。” 他的眼神里突然涌起苦涩:“亚瑟失去了他的家乡,却有了名为亚瑟的城邦……这是个极端的悲剧,我不希望它再度发生在这里的海陆之上。” 林子月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感受到,身前布鲁展现出来的痛苦,来自一个……失去家乡之人的痛苦。 所以他总是期待着自己的成长,比谁都希望林子月能不断往前。因为他在等着她变强大,强大到足以阻止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这片天空下,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种族,与月杖共鸣并被吸纳为无字使的一员。 “等我见完草莓,去绯红领地埋下一位恩人的遗骨,我们就回去斯凯比亚看看吧。” 布鲁眼中的苦涩收敛起来:“不……没有那个必要,东升的情况比较紧急,你倒不用在乎我的思乡之情……” 他笑了笑,但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毕竟斯凯比亚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夹缝中,那里只有过去那腐朽的阴影,但是东升还没有走到末路。林大人,活着的众生永远要更重要啊。” 林子月默然。 是的……本该如此。 她的眼前闪过轩辕煜的身影,脑海里掠过太多人的面孔。 还活着的人们本应如此重要。 “唉,如果v再出现,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有多远跑多远吧。” 林子月拍了拍布鲁的肩膀,转身出了驾驶舱。 自己的生命自己可以无所谓,但是他们与自己相连,要是自己突然间离开了这个世界,迎来他们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林子月不敢想。 但却又一次体会到轩辕煜想传达给她的心意。 有时候,她的性命不单单属于她自己。 船舱外的大雨,依旧在海面上与怒浪共舞着,像是要宣泄尽自己最后一滴汗水或泪水。 然后迎来天晴。 第208章 魔女讨伐联盟 远远了望海面,已经能看到白色的陆地,上面雪丘林立,其间似乎有隐约的暗绿色松柏,它们将自己裹在素净的白袄中,不肯站在人前,远远望去,这块陆地虽然冰冷,却显得非常祥和,这里平静得仿佛一切都在雪白下沉睡,它并不像冰封岛那样全无生机,只有死寂的冰沫飘舞在高空。 但是林子月却嗅到了一丝异样,她这两天每个清晨都会坐在船头上,温度虽然仍是严寒,但是对于她并没有多少影响。 倒不如说这样能感觉到温度的时候,相比之前只能感应却不能活动那些天,让林子月额外有种对“活着”的感知,在寒风里伸个懒腰搓搓手,都能让她心里的焦躁被平复不少。 此时望着对岸能瞥见轮廓的北境一角,她对照了下手上的地图,那边就是萨摩耶大陆的海岸线,顺着这里往西偏转一些,有不少散落的海岛,其实就是比较稳定停留在此处的零散小冰山。 草莓和另外两人就在那边,就该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了。 不过这丝异样…… 林子月摸了摸怀里的通讯器,昨天晚上她跟对面的人联络过来着,所以知道了一些论坛里的议论,已经有人在召集网友们一起“集结正义的信徒、共同讨伐祸害幻世的魔女”。说来有些可笑,但就是这样中二到显得幼稚的口号,其实在游戏中反而让人颇有热血沸腾的感觉,不少人自发地参与其中,不断更新着魔女移动的坐标,然后拼命拉帮结伙想要喊上熟悉的人一起去围剿…… 但是在注意到林子月的坐标位置是世界范围后,这些人安静了不少。 尤其前两天林子月处在封印核心里的时候,那个坐标几乎是飞快乱变,让很多人一脸懵,在论坛更新坐标的人更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骂战,后来直到林子月的坐标重新稳定下来,大家才接受了“这魔女行踪太过诡异,不愧是世界boss”的说法。 不过这几天,鱼倾蓉还是一直没有上线,她的身体至今还睡在船舱里。林子月看得出来苏九九有些担心,甚至孟离也嘟囔过“这两天太过清净有点奇怪”之类的话,但是林子月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讲出来。 命运之书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世界上的事情运转,但是私下里,林子月问过孟离,既然孟离能感应到契约还在而且灵魂传导虽然遥远,但是非常稳定,说明鱼倾蓉绝对没有重大危险,想来也就是被生活里的琐事缠住了。 林子月还是觉得有点愧疚,不过想想鱼倾蓉对孟离的那种狂热依恋,她决定还是把这份愧疚抛到脑后吧。 鱼倾蓉不傻,只是被“爱情”冲昏了脑袋,在别的事情上她一贯精明得跟妖精一样。 毕竟被当成全民公敌的,也不是鱼倾蓉啊。 想到这,林子月叹了口气,对面那洁白的陆地看上去也没那么赏心悦目了。 由于一直乘船行驶在海面上,林子月还没体会到被玩家疯狂围攻的感受,孟离倒是体验过,因此前几天还刻意给她提了醒,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这次林子月是作为“世界boss”被推到了众人眼前,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基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节奏,肯定会比他当时遭受魔龙公会众人围攻还要可怕很多。 说没有忧虑,那也都是假的。 林子月召唤出了手杖,一直盘旋在天空中了望四周的炎鸦见状,顺势扇动着那双黑色顺滑的羽翼飞了下来,落在她肩头。 “有看到什么吗?” “啊,应该跟你感应到的差不多。我们还是离得远了些,本爷看不清楚什么,不过很远处的水面下似乎已经有阴影在接近了。” 林子月微笑起来,毫不担心:“看样子对方是打算攻我们个出其不意啊?” 炎鸦嗤笑着:“嘻嘻,那些家伙倒是自信,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也不怕硌碎他们的大牙!” 林子月苦笑着摇摇头:“去吧,跟九九他们讲一声,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敌人了。” 炎鸦尽情高声尖笑起来。 林子月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心生好奇。 会不会跟炎鸦说得那样,你真的躲在我不能触及的地方……默默看着我? 萨摩耶大陆常年冰雪飘扬,但是这里因为地带特殊、面积相比其他大陆狭窄不少,并且文化传承独特,是以奇怪的黑科技路线为主,所以被强制送到这里作为出生地的玩家并没有那么少,只是相对其他大陆来说数量没那么多而已,毕竟这块大陆也是幻世最小的一处。 而且萨摩耶大陆与德德露大陆相距极近,中间只隔着零散的一片冰山岛,坐一艘只有木板的小破船都行,只要方向不出问题,两天一夜怎么都能漂到对岸的大陆上。 另一方面,德德露大陆又是以各种奇怪生活技能发展为主的,距离相近加上文化共通,这让两片大陆原住民的往来极其密切,自然而然玩家们也特别熟络。 林子月的坐标是全游戏公布的,这两个大陆的玩家,自然能察觉到最近两天,这个魔女的坐标正不断往两个大陆之间的冰山岛群移动,他们自然而然得聚集起来,准备成为第一波“尝尝螃蟹的人”。 当然,这毕竟是幻世公布了“世界boss”击杀保护,被歧宗这些人击杀后玩家不会受到任何损失,但是一小时内三次死亡的话,就会被限定在复活点内一小时,其中可以下线,下线的时候限定时间依然会流逝,这点倒是被玩家们评为很贴心。 直到…… 他们真正跟林子月交手之后。 此时,德德露大陆和萨摩耶大陆的“魔女讨伐联盟”,正从水下缓缓接近这艘载着魔女的中型海船,运作着这些潜水艇的玩家们,正不断将信息反馈给公会的各位会长。 是的,萨摩耶大陆的科技树就是科技,虽然也有不少用灵石驱动的魔法系科技物品,但是他们发展出的科技物品加上隔壁大陆生产的奇异材料,可以说两个大陆有并肩发展高等科技武器的架势。 虽然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这样水下探测的小型潜水艇,但是其实它对玩家们并没有多少功用,毕竟入水的程度不深,拿来做做勘察还可以,但是当成攻击手段的话并没有多少重型武器可以装载上面,只能附带少量导弹。也发生过由于重量无法调节,玩家在潜水艇里面一路坠到海底,最后好几人数个小时无法脱出,只能向在线gm进行求助。 虽然玩家是五个大陆最少……但是萨摩耶大陆却是每日在线gm处理事件最多的。 没办法,这些对于黑科技充满热情的玩家,实在是太容易引发科研事故了。 林子月站在船头,非常好奇地感应着这些水下的潜水艇,它们体积不大,只能容2到3个人共同乘坐一架,但是却是林子月第一次在幻世里看到斯凯比亚遗迹以外的科技产品,感受到那些玩家娴熟驾驶这些长筒状的潜水艇,说明他们平时都有过自发训练来着,让林子月实在感到有趣。 炎鸦从船舱里飞出来,扑腾着翅膀落在林子月肩头,在他之后,孟离几人也依次而出。 不过张巳却没来,反而是布鲁走上来了,见到林子月询问的目光,微笑着回她:“他的实力并不适合与玩家在海面上应战吧?我这些天教导了他不少基本的驾驶模式,他现在临时看管一下驾驶舱没有问题。” “也好。”林子月促狭地冲苏九九眨眨眼,苏九九冲她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打量那些越来越近的机械产物。 由于这些潜水艇并不能下潜太深,而林子月等人乘坐的海船又在水面,所以等玩家们开得近了,林子月他们自然而然就能看见那些沉在海面下的阴影。 看清那些潜水艇的外貌之后,苏九九的眼神立刻失望很多:“我还以为会跟现代那些充满流线型浪漫的铁皮艇一样呢!” 孟离倒是很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评论:“是啊,好丑啊。” 布鲁也加了一句:“毕竟是没有专业体系的科技发展,缺少统一规制,自然而然就会这样……” 林子月因为觉得几人发言有点无聊,便不予评论了,再怎么说也是玩家们的心血…… 那几个潜水艇都是圆筒状的,虽然看出来有努力打制流线型的想法,但是并没有落到实践,就像是用笔直的钢版强行嵌到了一起,下面坠着长方形的发射器,后面不断转动的螺旋驱动器露在外面,应该都是手打的。所有的潜水艇都是如此,每一架都丑得各有特色,从钢板混合不匀的色调,到那些边角料多余部分的大小不一,给人以简陋粗糙的感觉。 林子月现在非常怀疑,是不是主系统给这些玩家有相对的技能加成,所以这么简陋的潜水艇也能下水,还不会直接沉底。 炎鸦用爪子踩了踩林子月:“走不走走不走?本爷真忍不住了!这回总不用再手下留情了吧?反正他们都是回复活点去而已!” 林子月犹豫了下:“那你……别给他们留下太多心理阴影啊。” 炎鸦狂笑着瞬间离开她的肩头,他黑色的翅膀越过林子月头顶的瞬间,便燃起了一片鲜红的赤焰,热浪翱翔穿过空气,像是一片疾飞的云霞,只在中间藏着一抹泛着亘古气息的灰色,敛而不放。 布鲁有些惊讶:“炎鸦那个火属性的家伙真没问题吗?人家都在水下呢。” 林子月耸耸肩:“谁知道,他要出去我就放他出去了。” 接着,几人看着那道火球在身后留下发光的红线,直接轰入水中,竟然丝毫不在乎海水会飞快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海水蒸腾而起,始终无法浇息炎鸦身上沸腾的红焱,他彷如炮弹般扎入水中后,笔直地借着火焰爆发的推力,往最近那艘筒水艇直冲而去。 里面的几个玩家哪里见过这种水下攻势?因为各个公会对于资源珍惜得很,他们平时没有真跟别人打过水下战,此时手忙脚乱打死了方向盘转向,期望着节省净元素鱼雷好给船身一击。结果他们根本没能避开多少,就被炎鸦一头撞在了筒水艇的外层,炎鸦身上的红色突然一收敛,但是还没等那几人从监控器里看清楚他的模样,只隐约觉得是什么鸟,下一秒,无所不燃的灰色就从炎鸦羽翼间旋转着爆发出来。 水下没有传出爆鸣声,但是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巨大的波浪掀开,水面下一团筒水艇被引爆亮起的火红色,还没等这爆炸的威力彻底绽放,它就向内塌缩,仿佛被什么吸收了。 炎鸦的身影从海面下掠出,带起一溜水花,上面的灰色倒卷回他的身上,他身后是大片大片被他吸引的红色爆炸火焰,随着他盘旋升起,就像是给炎鸦披了一层火红的焰羽一般。 将那些爆炸残留吸收干净,炎鸦深吸一口气,享受了几秒后发出狂傲的大笑,又一头往海水下面扎了个猛子,冲向了第二艘筒水艇。 “炎鸦好像又变强了。”林子月微微蹙眉。 布鲁嘴角扬起:“无字使跟无字主当然是相连的,不过我们只接受正面反馈,你提升我们会提升,但是你的死亡或者境界跌落,我们可不受影响。” “真的有这种好事么?”孟离有些好奇:“那岂不是可以用这个方法疯狂培养自己的亲信?这种提升听上去并不限定个人资质啊。” 布鲁顿时流露出几分轻蔑:“不过要想成为无字使的前提必须是……对手杖主人绝对忠心。那又有几人能做到?” 林子月眼神一暖:“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 苏九九突然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不行?” 林子月愣了:“这好像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九九你是我的朋友啊!” “但我对你肯定比炎鸦那抽乌鸦嘴忠心!”苏九九一脸正经,不过听她的语气,林子月就知道她只是嫌弃下炎鸦而已。 布鲁倒是点点头:“随从使跟朋友当然不太一样,我们是优先跟随者的身份,才能算朋友。” 苏九九“哼”了一声,没有太把这话放在心上。 炎鸦已经毁掉三艘筒水艇了,似乎是有些疲惫,盘旋一圈后飞回了船头,蒸发了自己身上沾着的海水,他才小心地落在林子月肩上,舒爽地叹了口气。 林子月打趣道:“怎么样?这些天憋着的恶气都发泄出去啦?” 炎鸦在她肩头被气得跳脚:“你也不看看本爷是因为谁被那轩辕小子欺负得死惨啊!” 林子月边笑边安慰道:“知道你不容易了,待会儿你全程观战还不成?你看,这波不是造势很成功么?对面直接被打怕了。” 如她所言,那些筒水艇里的玩家们正在纷纷打死方向盘,拼命往回掉头,这样未入攻击范围自己这些人就损失如此惨重,怎么都不能继续前进了,抓紧时间赶紧回去,再待下去说不定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 没听公会里会长正在疯狂咆哮嘛! 筒水艇虽然丑,但是制造资源很昂贵啊! 第209章 初战魔女 由萨摩耶大陆和德德露大陆的玩家们,自发组成的魔女讨伐联盟潜水艇分队,可以说是还没有开战,就鸣金收兵,被因为损失材料而心痛得滴血的各大公会会长,疯了一样喊他们立刻回来,让那个该死的魔女暂时爱去哪去哪。 他们直接放弃了水下攻打的计划,实在是因为连对方都没摸着,就已经莫名其妙损失了四艘潜水艇,甚至都没玩家能看清对方进行攻击的手段,面前瞥见影像的人,都说是黑色的火鸟,这不禁让人们想起魔女的路线,她是从东升来的,据说东升最近魔物频出来着? 有爱八卦的玩家,在这一波攻击里回到了主城复活点,跟公会喊了声便下线去论坛发帖子了。一时间论坛上关于魔女宠物黑凤凰的帖子被顶到首页下不来,虽然发帖人说得有声有色的,但是下面清一色都是鄙夷萨摩耶大陆黑科技不行,连人家敌人的一只鸟都扛不住,被好一阵嘲讽。 但是没有多久,就有专精材料打造来自德德露的生活系玩家跑进来,发放了各种冷武器和法系技能的防御测试,那些嘲讽玩家的声音才收敛不少。 毕竟筒形潜水艇长得难看,但是耗费的材料都是很高级的,所以才会异常昂贵。 林子月等人的海船继续前进,根本没有受到影响,见那些玩家暂时退散,林子月大概也猜到这些筒水艇制作不易,不过要是他们敢再来,她又不会手软。 其他人见事态恢复,也没了继续凑热闹的性质,陆续也回了船舱,就炎鸦继续蹲在林子月肩头,跟她一起望着越来越近的那些冰山岛。 林子月看着那细雪飞扬、比较大的一处岛屿,突然问:“炎鸦,我记得你以前认识草莓吧?” 炎鸦对这话题有些意外,不过很老实地讲道:“啊,是在她刚刚当上七宗罪首领的时候。因为关系还算凑合吧,当时我也比较冲动,被她劝说后就从安朵斯本尊那里叛逃出来,跟着她一起待过很长时间。”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往事。不过这么叛逆,倒是很像你哈哈。” “这很好笑吗?我跟安朵斯本来一直都观念不合来着。”炎鸦郁闷地道:“要不是草莓愿意帮我,我大概永远都是他的坐骑。” 林子月立刻收敛了笑容,轻轻点头:“抱歉,是我不太了解情况。其实我是想问问草莓的情况。” “她活了很久,是字母马戏团的成员。有这两点,我想你应该就懂我意思了。” 林子月顿了顿:“是啊……她远超现世,便不可尽信。毕竟这种类神层次的人还活动在世间,甚至夺取七宗罪的头衔想要架空v,必然是有所求的。” 炎鸦皱起眉头:“不过我倒是从来不清楚她跟命运之书的关系这么密切。讲真,即使是类神或者上古魔神们,都只能对顺着时间单向行驶的‘命运’产生预感,但是命运之书跟监察使一样,是足以窥伺所有因果并调节的存在。” 林子月眼神一动,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船头。 过了近三个小时,船只绕过好几处冰山岛,才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浮冰,所以布鲁驾驶得异常小心,被拖慢了速度。 这也给了那些玩家们重新聚集的时间,因为这座岛也是附近冰山岛群中最大的一处,上面虽然没有设立复活点,但是却有一处冰山练级区和配套的村庄等等,于是玩家们自然而然地在这里休整,只在附近的冰山上留了不少人手监视着“魔女”的动向,看着歧宗一行人乘坐的海船。 结果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艘船无比灵活得七拐八拐,居然强行挤开那些浮冰,特别坚决地就往他们的所在地行驶过来,大有停靠在此的架势。 组织起魔女讨伐联盟的几个公会都是又惊又喜,立刻喊上所有散在附近的公会人员,准备好好在他们登陆的时候来一波伏击,将分战利品的事情放放再说,毕竟在打死boss前一切都是空谈,争取一把夺下这世界boss的美好奖励,好好回击论坛上那些喷子们的鄙夷。 当然,美好的也就是他们的想法罢了。 布鲁将船停在了空旷的一处浮冰前,等他走出船舱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上到甲板了。 林子月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留在船上,取出月杖飞出了船头的围栏。布鲁的反应更快,在林子月腾空飞起的瞬间,他就立刻按下了手上的便携式控制器,一道蓝色的光幕在整条海船上升起,恰好合拢在林子月身后,上面布满蜂窝状的波纹,看上去虽然脆弱,但是足以抵挡任何轻火力远程武器或者普通炮弹的攻击了。 炎鸦在林子月肩头站得极稳,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念叨着:“魔女马上就降临,快跑吧,可悲可哀可敬的凡人们哟……” 林子月撇了撇嘴:“别说得那么难听中二,我只是被迫还手!” 她抱怨的话音还没落,密集似雨滴的子弹已经飞射而来,几乎瞬间就将这一整片浮冰都打得碎裂成冰沫,扬起的冰渣子划过林子月的衣角,却跟那些子弹一样,根本无法触碰到她。 林子月手中的月杖周围,诸多黑白颗粒彼此呼应,她明明周身看上去没有任何防护,那些子弹和细碎的冰片却自然而然地偏转开来,仿佛被肉眼难见的磁力所吸引,瞬间改变了方向。 很快,林子月脚下的浮冰也支撑不住,散落在水里,但是令那些伏击玩家们心惊的是,林子月毫无反应,仍然那样平淡地“站”在原地,那只片刻前让各公会“损失惨重”的黑色鸟类,正站在她肩膀上。 冰山上有人从狙击镜望过去,细细打量着魔女和她的宠物,不由得嘀咕起来:“这哪里是黑凤凰,分明是乌鸦吧……” “你见过会喷火会吸火的乌鸦?快点上膛!会长喊我们再来一波!” 那个狙击手翻了个白眼:“魔女的宠物还能是凤凰?你就听那些贴吧水货瞎掰!” 蹲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炮手正在装弹,装完后直接打了出去,轰鸣声打断了另外两人的闲侃,炮手也翻了个白眼,在那狙击手腰上一脚踢了一脚:“你还不赶紧补弹匣!会长在喊第二波散射了!” 这个有点二的狙击手赶紧往狙击枪上加附魔弹匣,但是他一边装还在一边抱怨:“会长那么抠门又不给报销!偷个懒怎么了!” 下一秒,一道三米长的月刃横空斩来,白光亮起,站着的枪手和蹲着的炮手统统被传送回了复活点。只有趴在地上的狙击手因为水平高度很低,算是逃过一劫,但是他也是目瞪口呆,半天后他反应过来,才缓缓地往冰山后面退去。 “我都说了这魔女哪可能轻易被解决……还不如回去练级!” 结果还没等狙击手退到冰山下面,那道刚刚飞过来的白光骤然折返,直接连带着冰山的尖峰和他一起,斩成了两半。 在复活的白光中,这个狙击手还在骂骂咧咧的。 这样宽大的白色月刃四散开来,像是回旋镖一样远远飞出砍断了数座埋伏者较明显的冰山,然后又倒飞而回,袭击了不少漏网之鱼,最终飞到林子月身前的时候,又收敛在她的月杖里。 林子月已经在承受第三波散射了,不过相比起第一次和第二次,现在这一轮就凌乱很多,毕竟刚才折损了大量人手,冰山的坍塌也在玩家间引起了哄乱,即使知道被林子月击杀受到系统保护不会有损失,但是冰山掉下来砸回去的玩家们可算是意外伤亡,照样会损坏装备的! “好像力度不够啊。”林子月感应着那些很快又聚集起来的玩家,嘀咕起来。 炎鸦蹲在林子月肩头,也是有些唏嘘……是不是跟自己这些恶魔接触多了,她好像越来越狠了啊?不不不,大概只是没从分手中恢复过来吧。 林子月神色一动,忽然月杖轻划,在空气中绘成了一个圆圈,她反手将这道无字诀拍了出去。 下一秒,一道声势浩大的锥形炮弹从天而降,刚好被那道圆圈箍在了弹头上,堪堪抵挡住它不让其下沉,这颗锥形炮弹四周的元素在拼命扭曲,仿佛小蛇一样不断钻回去,林子月挥动月杖,一点点将它转变着方向,她还不得不延伸出一段护身气场,以免这炮弹被其他东西击中。 已经有不少玩家转而将攻击对准这炮弹,想要直接引爆它了。 感受到这锥形炮弹里面散发出的诡异压缩能量,炎鸦都是无比惊讶:“不是吧?这东西居然是元素分解场?” “你认得?” 炎鸦摇摇头:“布鲁跟我交流的时候提过一些可能切断无字使跟月杖联系的方法。准确来说这东西能切断任何元素联系和非元素的沟通,让一切物质或非物质东西变为孤立状态,这里面的能量只是有类似的效果,但应该不够稳定,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用投弹的方式而不是布置稳定力场了。” 林子月手上不停,月杖控制着无字诀一点点转弯,终于把那炮弹转了个方向,她“哼”了一声,然后骤然引动那道无字诀,让它牵引着炮弹猛然往对面的玩家们轰去! 站在船头观战的布鲁笑了起来:“这种时候她倒是颇有果断之心。” 苏九九望着那些玩家,有点咂舌:“这么多玩家?这也就比东升大比的场面小一些而已啊。” 孟离指了指林子月:“这可是世界boss,谁不想分杯羹?别说到时候肯定有游戏的荣誉通告,要是真的弄一个贡献排行榜,那可是留名幻世的大事儿。玩游戏不就是为了一个娱乐,这样的成就和榜单对于玩家来说,就是最大的刺激。” 布鲁的手指点在围栏上面,他望着下方林子月踏在海面上,正迈步往前的背影:“林大人啊,玩家给这个世界注入了活力,又何尝不会让这个世界沦为附庸呢……” 那元素分解炮最终落在了一座冰山头上,轰然炸没了大半座冰山,但是却连粉末都没有洒下,仿佛一瞬间将周围所有的元素扭曲、稳固然后吞噬。 当然,那冰山上的玩家基本也直接化作白光,没有任何残留,其中所夹带的禁锢力,让附近的许多人连武器都无法使用,只能慌张地从那座冰山附近撤走。 林子月开始前进,顿时让那些远程围攻的魔女讨伐联盟一阵慌张,不少没有公会的散人开始撤退,林子月那波攻击他们虽然不是损失最严重的,但是自认没有这能力跟着分杯羹了。至于那些公会,要不是几个会长威严还在带着亲信团,也不知道能不能镇压住自家公会的人,明面上虽然大家还很齐心,但是刚才也有两个倒霉催的会长被月刃送回了复活点,此时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回来,那个公会的成员顿时作鸟兽散,想趁着会长回来前跑路了。 顺风一起打劫人人都行,逆风一起挨揍?这就纯粹是见证人心的时刻了。 此时看来,不得人心的会长还不少,就算是几个最团结的大公会,也有人三三两两偷摸间混入那些撤退的队伍,明显是看到林子月实力太过强盛,不愿意再在这里浪费自己的游戏时间。 林子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借着灵力远远散开,落在那些玩家的耳中:“统统退后,我没心思跟你们纠缠!请你们趁早离开!” 玩家们都是一愣,这个世界boss居然还有灵智?难不成能讲和?让她丢些稀有资源出来可比在这里填命来得省事儿啊! 当即就有比较莽的玩家喊起来:“你留下买路财!” 这活脱脱一个土匪喊话,弄得周围的人都用嫌弃的眼光瞪着他。 林子月不再说话,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往前走着,魔女讨伐联盟为首的几个会长飞快一对眼色,立刻下令强攻。 什么买路财?根本没有直接击杀她获得奖励来得实在! 看着又一次发动攻击的众人,林子月摇了摇头。 看样子还是自己太天真啊。 林子月忽然舞动月杖,那些环绕其上的细碎光点也随之被带动,飞舞起来,飘飘扬扬腾空而起,然后仿佛细雪一般轻柔落下,与那些射来的子弹与光束擦身而过。 林子月周身,依旧是任何攻击都不能接近她三尺,只要没有出现让她有不妙预感的元素分界场缩聚炮弹,这些东西连她最基本的防护气场都无法撼动。 那些飞扬的光点落向玩家的中间,一开始还没有任何反应,它们没有月刃那样的声势,先头防御的人发现没有受到伤害后,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下一刻,直接刺激到真实的冰寒令这些玩家们全是一窒,拿着枪械的四肢便被彻底冻结。然后白光就像是烟花一样绽放在人群间,几个公会会长都是一惊,拿不准是什么情况,明明没有任何声息…… 黑白色同时流转的光点一点点荡漾开,所至之处白光绽放,简直就像是舞台一样。 随着林子月一步步往前,这样的白光层层亮起,范围越来越广。 后方的玩家们这才彻底凉了心。 虽然是游戏,他们并不害怕……但是对于未知且过于强大的力量,恐惧也是种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 即使是几个会长,都开始觉得身上发冷。 光点不断飞舞,像是坠入地面的星海,又像是沉浮在杯中的茶沫。 没有规律,却无所不毁,飞快侵蚀着玩家们的身体,然后直接将他们的生命值清零。 诸多远程攻击的玩家,即使不处在被攻击的范围内,也觉得四肢发冷。 那个踏上冰山岛边缘,一步步悠闲前进的女子,确实当得上那个“魔女”的名号。 随着那些光点飞扬得越来越广泛,越来越多的玩家开始不断撤离,这样的举动到底是出于畏惧的本能,还是出于没有办法造成任何伤害的失落情绪,很难下结论。 林子月只是向前迈步,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一直走向这座冰山岛村子的方向,那边应该有人在等着她的。 距离村子越近,玩家越多,所以乍一看好像是林子月在直接往众多玩家的方向前进,弄得那些人挺慌乱的。 但是等恐惧酝酿到一定程度,就变质了,取而代之的,是豁出去一拼的怒火。 玩家们回过神,想起官方给的保证,活动中被击杀的玩家无任何死亡惩罚,也就是回到上一次登记的复活点而已。 这个保底让他们又燃起战意,与其被这样不断窝囊得被迫后退,倒不如狠下心—— 几个会长下令最后冲击一波,看看到底能不能对这魔女造成点伤害。 之前那枚被拦截下来的元素分解炮,就只有那么一枚炮弹,是以前有人在冰山岛里打捞遗迹的时候获得的,虽然说明效果很厉害,但是玩家们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作用,毕竟太过珍惜,没有办法进行相应的威力实验。 最重要的是,没有第二枚了! 从之前魔女的举动看来那东西还是让她有些忌惮的,说明她也不是无敌的! 想到这里,这些又一次发动攻势的玩家们,心里隐隐浮现一抹希望。 只不过没有多久,这希望又一次被林子月粉碎了。 第210章 魔女与罪主 林子月一人压迫着玩家们组成的“魔女讨伐联盟”,光点飘飞所及,只有白光绽放出灿烂的烟花特效,她自己就直接将玩家们组成防线碾碎。 船上的众人都没出手,或站或靠,都在船头的围栏边围观着这场一面倒的战斗。 明明一方只有一个人,甚至还有完全不动弹的一只鸟,但是对面却节节败退。在玩家们又一次集结后,留下了满地白光,剩下的人实在是郁闷得要吐血,任凭那两个仅存的会长再怎么嘶吼,所有人都拼命散去,往冰山岛另一侧的码头涌去。 要是能对林子月造成伤害,恐怕他们还没这么心碎。 然而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这让他们非常怀疑这个世界boss是不是开了挂,被幻世系统锁血了。 众志萎靡,虽然也留下了不少不甘心的人,但他们也只是远远遥望着,还必须在光点海接近的时候赶紧撤退,不然就直接回复活点了。 林子月稍微收拢了光点,但是她仍然像是漫步在萤火虫构成的海洋里,那些光点从她的衣袖和发丝间掠过,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孟离身上原本外放的气势忽然一收:“看来是不用帮忙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苏九九点点头:“小月就是那个意思啦。她打算直接将草莓三人带上船,然后我们立刻出发去绯红领地,至于去做什么她也没说。” “这样啊。”孟离没有再说什么,伸了个懒腰就往船舱走去,不过他的视线倒是掠过天空中的一片流云,在上面停顿了一瞬。 然后孟离难得地微笑了下,不过脸上带着万分古怪的表情就是了。 苏九九诧异地看着他,孟离冲她摆摆手,收敛笑容钻进了船舱,即使是这么些时间,他也想抓紧好好静坐。 “孟离最近很拼啊……”苏九九感叹着。 布鲁的目光就没从林子月的背影离开过,即使她现在只是那片冰山岛上的一道细小的人影,他依旧看得很专注:“因为受到刺激了。当时v出现后,我们被某人直接传送走没能参与战斗,他就一心想着回去帮忙。现在林子月和某人的力量远超他……原本与他相比,那两人只是凡人,但是突然一朝登天,他大概心里落差很大吧。” 贝拉突然开口了,吞吞吐吐地维护着孟离:“不,没那样,他只是,害怕……被丢下。” 苏九九叹了口气:“唉,冷面心热的人嘛,不够率直很正常的。” 那边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林子月越接近那个村子的方向,那些光点就越发稀薄,回到她的月杖周围,又恢复了那样时有时无的虚化状态,但是没有玩家敢再靠近她一步,远远的也没有人再攻击,没看有人试图攻击,直接被那月刃追着弹道就斩了个彻底吗? 公会各个会长都给他们发布了监视的任务,所以这些玩家远远吊着,只能干看着林子月前进。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这个拥有高智能自主性的世界boss,好像不是为了攻击他们,而是真的有目的地前往村里,似乎要做些什么。有比较敏感的玩家立刻下意识感慨,这可能是任务,而且是世界boss级别的任务啊!肯定有报酬丰厚的任务链! 不过由于林子月已经非常接近村子了,这些玩家们暂时不敢直接挤进去,但能肯定的是,等林子月走了之后,这里的小村子会被玩家们掘地三尺试图挖任务线索。 这里的房子都是用奇怪的材料跟水混合到一起,跟灌注混凝土类似的方法造模子,最后凝结出来的,比木头坚固一些,不过因为是半透明的,所以很多人家都会在里面多贴一层石板,所以看上去外面倒映着阳光,但是里面却粗犷得有种石屋的感觉,非常奇妙。 冰山岛上没有太多植物,不然以木板垫底其实才是更好的选择,只有比较有经济实力的人家,才会选择从两旁的大陆上购买木材将外面铺得更美观,毕竟这里气温低,不用担心虫害的问题。 草莓倒是没有让林子月干等着,远远的,林子月就看到一个穿着火红旗袍的妩媚身影,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冰长椅上。 “不冷吗?”林子月走到近前,没有打招呼,反而先这样问道。 草莓瞪了她一眼:“拜托,我又不是人类,这点寒度毛毛雨啦。” “那我就不坐了,怕冻。”林子月微笑着:“走吗?我留在这里可不太合适。” 草莓修长的手指搭在脸边,她每个动作都流露着让人心折的魅力,那晚霞般的红发衬得她格外艳丽,但是那双棕红色的眼睛里却没有太多情绪:“啊,我知道,你现在就是人人喊打的魔女嘛,啊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明明该是六合至上的监察使,结果却被一群投影游戏的玩家们当作世界boss喊打喊杀……你呀,能混成这样我也不得不服气。之前听说你被v杀了一次,这么可惜啊,他居然没得手?” 林子月不声不响地应着:“是啊,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应该跟你一样也很可惜吧。” 草莓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你怎么变得没意思了?要是换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肯定会用野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的眼神瞪着我的……” 林子月笑了起来,没有说话,那温和的目光让草莓越发别扭。 但随即,草莓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觉得不舒服,是因为林子月现在的神情……简直就像是混杂了z的平和和c的深沉,甚至隐隐有v那种无所拘的气质。 她真的改变了太多。 漫长的沉默间,几个玩家试探着向林子月发动起攻击,草莓挥手一指,那些子弹顺着原路返回去,将几个埋伏的玩家炸成了白光,本来这点攻击是不足以击杀他们的,但是架不住草莓在上面动了小手脚,将威力压缩增强了许多。 然而林子月连头都没回,淡然得跟块石头一样,草莓顿时感到很没意思,只得冲自己身后那间冰屋喊了起来:“你俩快点!小l都等得不耐烦啦!” 林子月失笑道:“明明是你自己等得着急……请别喊我小l,我跟l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她。” “哼,你要不是l,k的转世追你追得那么紧?怎么,今天来怕在我面前落了面子,没有带你那个狗皮膏药似的小男朋友?” 林子月的脸抽动了下:“我们刚分手了。” “分——”草莓的眼睛瞪得很大,大有要从林子月脸上看出花来的架势:“你们居然!分、手、了!” 林子月本以为她会毫不留情得又嘲笑一番自己,结果草莓脸上不仅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显得非常消沉。 “或许真是命运注定?” 林子月尴尬地摩挲着月杖,稍显不安:“这根命运注定没有什么关系吧?” 草莓难得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一次:“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再护着你了。” 林子月没有说话,她知道l跟k分手的时候,是c又一次迎接她回去的,所以后来才有k去找l求复合这样的事情。 草莓眼神闪动:“对不起,是我不该提这件事。” 林子月很诧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只要我想,我当然能变得很体贴的……你俩快点啊!别让老娘再催了!” 刚说完前一句话,草莓就冲着身后的冰屋吼了这么一句,实在很没说服力。 一高一矮穿着灰色棉衣的两个身影,并肩从冰屋里走了出来。高个子那位正是林子月许久以前在便利店见过的塞洛特,除了轩辕彦,这还是第一个亮出身份跟她打过照面的七宗罪中人,不过原本身材瘦长却顶着“暴食”头衔的塞洛特,此时奇怪得胖了一圈,但是那阴沉的长相和那道可怖的伤疤没有变化,所以林子月还能辨认出来。 另一个矮个子是个小腹变变的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小胡子虽然花白,但是他浓密的黑色寸头没有秃顶的趋势,目光也狠厉果决,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烟斗。这个男人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他拄着拐杖,腰间悬挂着一把黑色左轮手枪,给人以类似“教父”般的气势,他应该就是“愤怒”头衔的维托的。 跟林子月目光相触碰的瞬间,塞洛特立刻移开了视线,倒是维托展现出了跟外貌不同的和蔼,非常客气地笑了起来,伸出手:“久仰久仰!林小姐是吧?阿斯蒙,也就是孟离,还有老烟都提起过你的事情。他们很看重你啊!” 林子月也客气地握住维托的手,但是相接触的瞬间,一股让她几乎让她眼前发红的血光从意识里升起,虽然只是在一瞬间朦胧了她的心智,但还是令林子月极度恶心,不过她立刻就从中恢复过来,很淡然地跟维托晃了几下手,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了,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维托面露惊色:“你……原来如此,是处于非人境界的人类……这还真是稀罕。” “不知道维托先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林子月的眼神似笑非笑。 维托摇摇头:“用不了多久你就明白了,毕竟这是我们聚齐的目的。” 林子月微微偏头,不过并不是在好奇维托话中的意思,而是疑惑自己明明见到了几人,却没有听到“与传送人员会合”的系统提示,看来命运之书有些忙啊?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望向草莓,草莓忽然一甩手,三条丝带从她手腕上弹射出来,分别缠上了另三人的手腕。 “我们走。” 随着草莓话音落下,三个人的身影骤然一虚化,下一秒已经出现在海边,身前不远处就是布鲁还没关闭防护罩的那艘海船。 “哟呵,你好像搞到了很不错的手下嘛?” 草莓看着那防护罩挑起眉头,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她又一次牵动丝带,然后四人身形一同闪动之下,才终于出现在船上,草莓接着便收起几根丝带来回打量起来。 林子月这才明白,居然是布鲁那个防护罩直接抵消了草莓的隔空传送,难怪草莓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布鲁看着草莓的目光有点复杂,不过那只有一瞬,因为草莓下一秒就望向了他,却没有察觉到布鲁刚才那刻的异常。 草莓注意到拿着遥控装置的布鲁,便跟他打着招呼:“小哥这高维科技不错呀?神界流民?” 布鲁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林子月:“那我们直接出发?绯红领地离这边还算近,但最快也要四天。” 草莓在林子月回话前就抢着先道:“最好放缓时间,踩着七天的时间那边就行。” 因为布鲁还是皱着眉头,用一副不想搭理的态度瞪着插话的草莓,所以林子月只好自己问她:“为什么非要赶七天?” 草莓罕见地冲林子月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你得离世七天呀?” 这话一出,船上的温度几乎是猛然下降几度,炎鸦额头间的灰色火焰窜起,布鲁侧退两步站到林子月身前半步,苏九九瞬间就闪身站到林子月身边,似乎大有掩护她逃跑的打算。 刚从船舱走出来的孟离刚好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摸向腰间剑柄,然后又悻悻然把手放下,草莓胡闹的性格他非常了解,知道她大概率是开玩笑,不过这副剑拔弩张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林子月摆摆手:“你们别这么紧张,她就说说而已。是那个七宗罪的仪式吧?” 草莓冲布鲁抛了个媚眼:“怎么样?看你家主人都比你通情达理多了,你这样可不成啊?流民先生。” 布鲁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不过脸上寒意渐浓:“那是因为她不在乎你的杀意,但我作为辅佐林大人的无字使,不可能无视对她有威胁的存在。” “一个比一个无趣,真烦人。”草莓叹了口气,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瞬间出现在林子月身旁,亲昵地趴在她肩头:“走吧,我们找个私密点的地方好好聊聊。反正该来的人都到了。” 林子月用眼神示意其他人没关系,这才让场间的气氛缓和起来,炎鸦从她肩头飞走转而落在孟离肩上,林子月冲众人说道:“那我跟草莓去找间舱房,啊,孟离你带着维托和塞洛特下去休息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轩辕彦可不在哦。”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草莓说的,闻言,草莓促狭地挤了挤眼睛:“该来的马上就来了嘛,放心,他那人一向随叫随到!” 两人走下船舱,草莓似乎心情不错,左看右看打量着这辆被改造得很奇特的海船,毫不意外这是出自布鲁的手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布鲁的事情展现出额外的热心。 但是林子月问及的时候,草莓又坦言自己不认识他。 两人坐到了一间双人房里,屋子并不大,两张床在两边一放就显得有些狭隘,除了一处空着的木桌被钉在舷窗前,这里没有多余的家具,是船上的空屋来着。按理说草莓这样不知岁月几何的人,应该什么都见识过,对船只没有多大兴趣的,但是她却走到窗边,望着那些不断扑出浪花的海水发呆,嘴角噙着笑意。 “看来你也有自己的过去呢。”林子月忽然道。 草莓白了她一眼,风情无限:“这不是废话?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而已。对众生来说,一切都是由过去和现在交织而成的,我们回顾过去的时候便是旁观者,但是在当下便是参与者。” 林子月坐在一旁的空床上:“在未来便是观测者?” 草莓也顺势坐到了林子月对面那张空床边:“是啊,有能力并干预过去和未来的时候,便是干扰者……有个干扰者想跟你谈谈。” 一张纸从草莓手腕上的丝带里飘了出来,自动折叠成纸人的形状,然后突然扩大膨胀,最终化为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林子月看到这个男孩子的瞬间,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因为这男孩的样貌跟c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幼年版的c,这让她明知道面前就是坑害自己多次的混账,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直接憎恨起来,本来就淡薄的敌意,面对着这样一张脸,林子月一时只剩下满心唏嘘。 这个男孩子也是,在出现的一瞬间,也呆愣愣地盯着林子月,仿佛见鬼了一样。 结果林子月只好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你好啊,命运之书。或者我该喊你在七宗罪里的假名……允?” 这个男孩目光灵动,要不是那半透明还发光的身体,他穿着这身正经的儿童西装看着还真的挺可爱,跟普通的小男孩没有太大差别。听到林子月开口,这个小男孩才走到她面前,仔仔细细近距离打量起她:“抱歉,我还以为遇到了……某位朋友。” “你居然跟洛零是朋友,真让我意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林子月话里并没有太多情绪,所以显得十分冷淡。 小男孩坐到了草莓身边,也学着草莓的架势翘起二郎腿,他偏圆的小脸上绽开一个阳光烂漫的笑容:“当然!这世界上的众生都是我的朋友呀。” 林子月突然感到了危险,这货不会本质就是个熊孩子吧? 下一刻,小男孩的眼睛一亮,一种极度压迫人的寒意从他身上升起:“你们都是写在我的因果命运里的众生,那我对你们来说当然是绝对。我了解你们的过去与未来,比你们任何的亲人或者朋友都了解你们的一切。” 小男孩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猫一样的慵懒,却又带着狐狸般的狡黠:“这样围绕着我存在的六界,难道你们不是我的朋友?那你们大可以从六界消失呀。” 或许不只是熊孩子,还是个极度随心所欲的暴君…… 林子月在内心扶额长叹。 她有一点点理解为什么v会想消灭命运之书了。 第212章 罪业(下) 面容渐渐改变,轩辕煜的身形变得虚幻,林子月看着面孔的棱角变得冷冽,那双眼睛又回复到带着些许寒意的高冷,那种莫名的魅力也被收敛了,不过林子月总有种莫名的慌张。 刚才自己……不行,越想越觉得丢脸。 孟离看着她:“或许你答应我也不错呢?明明看你也心动了。” “别闹!那是因为你先顶着轩辕煜的脸我才——” 孟离打断了她,似乎根本没打算听林子月的回复:“啧啧,狡辩啊!不跟你磨叽了。我争取到了一些缓冲时间,有什么想问的你现在可以问。放心,虽然草莓还在,但是她也没办法干预试炼的直接进程,不然就直接中断了。” 被打断要说的话,林子月本来还有些混乱的大脑却重新运转起来,之前吸入的那阵紫雾的效果似乎消散了,她飞快地瞥了眼那不断从海平线延伸过来的黑影,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多时间了。 虽然林子月还是不太敢去看孟离,但只是提问的话,她还能厚着脸皮跟孟离对话,毕竟这才是正经事:“第一个,试炼的目的。” “我还以为从贪婪走过之后,你就有概念了呢。为了让你变强而已。” 林子月忍不住了,嫌弃地瞪着他,带着少许怒气:“有这样的必要!?” 孟离神情如常,并没有回避林子月带着埋怨的目光:“你虽然经历过很多东西,但是那大多都是来自外界的传承,而不是你本人努力的结果。让你集结我们本来就是命运之书的想法,那你应该对他的计划有些概念才对。” 林子月这才点点头,收起了自己的脾气:“我知道,他想拿我当挡箭牌对付v,所以他希望我获得力量也说得过去。那下一个问题吧,试炼的内容?” “七宗罪这种就不用我解释了,但是更加深度的东西,我想还是提点你一下更好。当然,我没法告诉你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不过,至于你选择怎么去面对,那就是你最后获得的力量性质。” 孟离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下:“但是这份力量对你来说也是双刃剑。成魔和成神,本来就是一念之间。” 远处的黑影已经接近,不过数米远的距离,下一秒就会将林子月和孟离吞没,她的目光终于回归平静,但是孟离却露出一丝不舍。 林子月很艰难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是我继承了七宗罪,那你们呢?” 她的问题没有答案,只有孟离一声叹息,然后他便随着这声叹息,一同被那黑暗吞噬。 林子月闭上眼睛,任由一片黑暗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明明是黑暗的海洋,却温暖得却像是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草莓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们当然不会消失,只是会休眠而已。恶魔是不死的,但是力量当然可以被掠夺啊。” 她的声音确实是恶魔的耳语,让林子月产生了无比沉重的负罪感。 “你以为想把类神催化成完全体要付出的代价能是什么?” 林子月沉默了,在黑暗的海洋中闭着眼,草莓的声音虽然不再响起,但是那话语和其中所传达的意思,却不断回荡在林子月心底。 草莓强行推自己晋升,拿自己去挡在命运之书和v的分歧之间,居然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难怪每次自己问起来,一剑三缄其口不说,老烟都会沉寂很久才绕开话题,没有给自己透露过一丝一毫,以前自己还以为是他们不清楚具体试炼的内容。 现在看来,正是因为他们清楚无比,才会如此回避这话题。 黑暗遮掩了视线,但是林子月并不打算睁开眼睛,她只是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中,似乎一直在往下沉…… 只有思绪在充满压抑和纠结的沉默中,吐出一个个泡泡。 然后被这难以忍受的选择题戳破。 林子月不知道,明明以为自己早就不会犹豫了,可是现在却突然面对这样的选择。 不论他们的身份,至少一剑和老烟是自己的朋友,贝拉也是很熟悉的人了,草莓虽然一直有敌意,但也曾经帮过自己…… 林子月还真的做不到就这样夺走他们的头衔之力,以此来登上超脱凡尘的一步。 她不忍心。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放弃?确实,这似乎比如此残忍的决定更好啊。 被温暖的黑暗所包围,让人真想一直沉眠下去…… “但这样不就是逃避吗?” 林子月微微睁开眼,于是无边的黑暗里映出一抹光亮。 似剑芒,似月光,似星屑,似一角太阳。 “逃避也是怠惰啊。”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似重锤,将周身黏在林子月身上、促使她想沉睡的黑暗,重重地砸了个粉碎。 光芒从每一处透进来,仿佛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林子月的脸,穿过她的发丝。 林子月能确信,光芒里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轻笑。 然后越来越强盛的光芒遮盖了她的视线,并不刺眼,只是笼罩着她,林子月感觉自己正浸泡在光化作的温水中。 “是你吗,贝拉?” 贝拉的声音从无尽的光芒中传来,不再像平时说话那样断断续续:“或许你真的是个答案。我们七宗罪,本来就是允用来制衡众生、引导类神毁灭的手段,但是如今却让我们来帮助一位类神的晋升,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奇怪,不是吗?” 林子月的瞳孔因为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而放大,虽然说不上震惊,但她还是产生了惊悚感:“七宗罪的真实首领,其实是允而不是草莓……你这样告诉我这些,草莓不会责备你吗?” 贝拉的声音很欢快,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她责备我又不能阻拦我,反正我之后便会陷入沉睡嘛……能永远在美好的梦境里渡过漫长的时光,是比什么都令我快乐的事情啊。” “贝拉……” 贝拉的声音突然缥缈起来,像是隔着一层纱巾般,模糊地传来:“你还要小心些才行……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完成试炼……” 要小心,这是贝拉最后留给林子月的警告。 然后林子月眼前的白光就统统褪去了,她还坐在船舱底部,舷窗外面是浪花与蔚蓝,不断冲刷在那层玻璃上,仿佛在探头望着屋里的场景。 又是这间空屋子,林子月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前的一切处在感受中显得无比真实,却又在自己度过那段时间后,那短暂片刻的回忆变得无比虚幻。 就像是过去和现实之间被延伸开来,构造成一种脱节。 果然这一切都是某种精神世界的具象化。 至于这是谁的精神世界? 看看不受影响、不断出现的草莓自然就知道了。 林子月坐在床边上,正当她这样想道的时候,门自然而然便开了。 果不其然,草莓又走了进来,但是脸色却不太好,一开口那语气就很冲:“你这人好能给别人灌迷魂汤啊?明明魅惑是阿斯蒙的能力,弱化心智是贝拉的特长,结果他们一个个的都倒向你,让我这个老板好没面子呢?” 林子月冲她比了个鬼脸,非常嫌弃地回道:“明明是你自己人格魅力不行吧?看你这个懒散样子,我猜你肯定是个甩手掌柜,天天被员工私下抱怨的那种。” 草莓挑起眉毛,带着怒意的娇嗔反而让她显得越发美艳:“那能怪我嘛!本来分任务给他们就是我的职责啦~” 林子月摆摆手:“我不跟你掰扯这个。你非要出现,就是因为只有你跟我交流的时候,才能趁这个机会进行罪业的过度吧?那样才会进行下一场试炼。” “你真是敏锐得无趣!无趣至极!” 草莓看样子非常讨厌被戳穿自己的事情,反身就走出了船舱,狠狠地将门“砰”一声甩上,似乎恨不得直接把门摔在林子月脸上一样。 林子月侧着头:“嗯……你果然是过渡。然后呢?下一场该是什么?” 话音刚落,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 进门的是塞洛特,在这里他的身材又恢复成林子月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瘦长高大,不论何时他脸上那道疤痕都比他本身更引人注目。 塞洛特恭敬地冲林子月俯身:“首先,我要替自己初次见面时的无礼致歉。其次,希望您能好好利用我们的力量。” 林子月没有说话,她总觉得塞洛特另有所指。 见林子月没有反应,塞洛特知道她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言外之意,轻轻笑了起来,但是那张脸即使带着笑意,都非常可怖:“罪业就是罪业,即使是神,也不外乎迷失的下场。我们本就是魔界之主针对神界信仰所设计出的制衡者,而你的前身,是个神界类神。即使你现在也处于类神的范畴,避不开我们的影响。” 林子月苦笑摇头:“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好心提醒我,草莓会很生气的啊,她又要赖我了。” 然后她犹豫了几秒,才将接下来的话讲出口:“但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一点,我并不想……成为真神。我不需要摆脱或者清除自己身上所有罪业,我只需要看破它们,就足够了。” 塞洛特神情微怔,反应过来林子月的意思后,他也苦笑摇头:“还真是我高看了你,不,低看了你才对。” 接着他一扬手,一道散发着柔和暖意的光芒从他掌间滑落,很快铺满了整个房间。 “我记得你的头衔是……暴食?” 塞洛特眼神温和:“那只是其中一种说法。沉溺于享乐、贪图享受、太过沉迷某种事物都是我所掌控的罪业。所以说,从我开始,您要面对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呓语:“是很多人。” 贝拉的轻笑和允的嗤笑声同时在林子月身后响起,她猛然从床边站起,警戒地召唤出月杖横在身前,但是她身后空无一人。 房间里的暖意浓厚起来,让人昏昏欲睡的安心感从林子月的脚尖攀爬上来,穿过脊柱,在大脑中蔓延。 她的意识开始迟钝,脚下出现一个黑洞,一点点扩散,她却无法挪动身体。 只能任由自己坠落进去。 塞洛特的身影变得模糊,这整个船舱都仿佛水中倒影般,在一阵浑浊的波澜里消失不见。 林子月觉得自己正在向下坠落,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失重感。 让她想起初入幻世的时候。 一样,却又不太一样的交错感。 某种东西飞快地侵蚀着她的记忆,她开始遗忘。 失去记忆的恐慌感如此清晰,即使是林子月,都感到了恐惧。 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明明说得罪业是“暴食”,即使是沉迷他物,也不应该是这样,为什么会…… “因为这是你一直以来所渴望的……你时常都会怀念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不是吗?” 林子月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草莓这一句话攒在了手中。 自己原来是这样渴望原先的生活吗?这份感情却如此之深被自己隐藏起来,藏匿在潜意识里,就连自己都从未注意到…… 随着那声音沉寂西区,七宗罪几人的事情开始从林子月的意识里被抽离。先是草莓的声音和容貌变得苍白,继而是贝拉的存在感越发模糊,然后是轩辕彦吊儿郎当的笑脸和他总带着烟雾缭绕的指尖,接着是孟离,不论是幻境里他那魅惑人心的压迫魅力,还是他平时揣着剑冰山似的扑克脸,都在林子月心底不断淡化。 然后是……林子月进入幻世的这些经历,从她进入游戏那一刻的记忆开始,一点点被挥散,仿佛坠入地平线的太阳,先是在眼前划过,接着没入黑暗,似乎被黑夜所吞噬了一般。 只有夜一点点扩散,将那些清晰的一幕幕所遮盖。 林子月能直接“感受”到自己的记忆正在不断缺失,一开始是被模糊化,继而变得虚幻起来,然后那些回忆就越来越淡,像是丢在阁楼里的旧照片一样泛黄,不再停留在她的意识里,被一点点撕碎、烧成灰,洒向没有边际的虚空。 熟悉的面孔,那些记忆犹深的对话,痛苦或者悲伤的事情,欢乐或喜悦的事情,像是洗过头的牛仔裤一样,渐渐发白。 终至消失。 “为、为什么……不行!我不能忘掉啊!”林子月唇边发出的声音像是干涸许久,沙哑且无助,她捧着自己的头,拼命想留住所有。 记忆像是沙子,从林子月竭力握紧的手心里溜走,她仿佛站在沙漏的中央,无论如何也堵不住那抽走回忆的黑洞。 东升大陆,望海观,东升大比,群英集、镜花山庄、九净门,魔界裂缝,游侠师徒…… 回忆在溯回的同时,也在不断溃散,一点一滴划过林子月眼前,又无力地消失在她的脑海中。 林子月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已经被那些回忆的洪流卷入其中。 似乎也要化为泡沫了。 东升大陆的旅途,几乎消失殆尽,故事倒退回花朝派,枯萎的山茶与枳实,海角城里喊买喊卖的小巷,这些片段还在继续后退,仿佛在倒带的电视剧一般。 没有跟自己如镜像般的洛零,没有那个行事诡秘的冷鬼王,没有炎鸦落在自己肩头满眼埋怨,没有苏九九跟自己久违重逢、抱头痛哭的感动。 “我并不……不想忘掉这些啊……” 波涛汹涌,漫过亚希密群岛的火山。 船行千里,浪花淹没鲸群与钱升大呼小叫的模样。 似乎有个人总是身体不适应,躺在船舱里…… 是谁来着,为什么自己记不清了? 自己坐在船头,不……自己是站在海边? 不对,或许是自己驾驭着植物穿行在森林间? 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漫长的旅途来着? 想不起来。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统统被遗忘了。 命运之书,主系统,幻世。 依次从林子月的认知里被淡化,直到无法与任何东西联系到一起,然后散落成无意义的词组碎片。 待东升大陆留在自己回忆中的一切消失,便是艾撒塔大陆。 自己所遇到的人和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不断擦去轮廓和颜色,只留下一张混浊不堪的白纸。 好像有人被什么公会追杀,穿越六界的那间小卖部似乎是叫众生行间?地心监狱的黑暗永远持续着,自己似乎接过了谁的剑,白烟又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想起白烟? 对了,还有一个人。 至少自己还记得他的名字。 轩辕煜。 林子月的嘴唇微颤,一遍遍念着这三个字,她试图在这名字消失之前,把这三个字烙印在自己舌尖。 既然自己能记住,他一定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k……好像跟他有所联系? “我不想忘啊!我想记得啊——” 穿越时空的自己去到过去,却又在豁然间回到未来,再往前…… l这个名字好熟悉。 一剑,包子,黑白仔,杰克,三千…… 这些名字也很熟悉。 这世上的狐族?那不是虚构的小说吗? 九九,我好像遇到了麻烦…… 我到底在做什么? 回忆落入空白,似沉入海底沙砾的珍珠。 却因为太过深远,无法被捞起。 林子月睁开眼睛,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却没有让她的痛苦减少分毫。 自己在哭泣。 但却连为什么哭泣……都不知道。 第213章 决心 “命运的沙漏越是显得空空如也,我的痛苦便越发剧烈、有趣;我整颗心也就渐渐远离我熟悉的这个世界。我如同渴望看戏的孩子一般如此厌恶落下的帷幕,犹如人们怨恨阻碍之物……”* 男子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念诗。 这突然出现的其他人,顿时让林子月慌张地擦起自己越流越多的眼泪,她哽咽着抬起头,却因为看到面前有人而太过震惊,吓得打了个嗝噎在嗓子里。 黑色的修身西装,他身后的斗篷如流淌的墨,在不断缓慢地飘舞,似乎在催促他离开。 男子却站在林子月身前,一副半黑半白的面具被他卦在额头上,黑色那面眼睛下方是弦月,白色那面眼睛下方是朵黑玫瑰。 男子的容貌说不上清秀,只是五官方正,虽然有些长久威严带来的严谨,但是那双深渊般的眼睛,此时却温柔且宠溺地回望着林子月,他手中握着黑色的骷髅头手杖,但是骷髅头与杖身的连接处却是环绕了一圈黑玫瑰的花瓣,因为手杖通体漆黑,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察觉不到。 眼前的男子,一定是个很熟悉的人,自己应该很熟悉他的的打扮和样貌。 但是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 他仍然注视着自己,但林子月总觉得他在看着的是别人。 男子又开口了,将那首诗继续念了下去,他富有磁性的声音莫名令人心安且信服:“冷酷的真相终于展露无遗:我毫不突然地死去,可怕的曙光笼罩住我。——怎么!难道仅仅如此而已?” 他俯身,冲林子月深鞠一躬,身后浓墨般的披风顿时将他裹起来,卷住了他的身影,让他的声音都变得飘忽:“帷幕揭开了,我依然在盼望。” 林子月猛然一震,突然扑上去,伸手想要抓住这道身影—— 但是她手指触及到的,只有柔软、微暖的黑色花瓣,纤细得仿佛她再用力点就会碎成残渣,林子月握紧了伸出去的手,那些花瓣瞬间被碾压成碎末,从她掌间纷纷扬扬落下。 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很相似。 与什么相似? 林子月的牙关里,掉出两个字。 “回忆。” 她突然注意到,男子的手杖还在,斜斜地插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面上,上面黑色的骷髅头仿佛跨过时间与空间,承载着他的意志,与自己对视着。 林子月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那柄手杖。 但是她接触到杖身的一瞬间,那把手杖便也化作了黑色的花瓣,细碎地洒落一地。 林子月的手握到了一根花枝。 上面光滑无刺,柔软得跟皮肤一样,所有的花瓣凋零散落。 只剩下最后一片,坚韧得停在花托上,仿佛是等着她的心声。 像是在等着她拉开帷幕。 那花瓣微微颤抖,林子月听见上面传出声音,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林子月,这是我留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如果现在你想回到原来的生活,还来得及。” “你已经忘掉了一切,就这样回到原本的世界,一切如初。这最后一点力量将会化作扭曲时空的最后一次回溯,我会选择它来替代你的未来,而你与幻世的一切不会再有交集。” “现在,请告诉我你的选择吧,这是最后一次,你需要交给我的答案。” 回避,逃跑,退缩,重返心底渴求的平静生活? 亦或者…… 再一次辛苦奔波,面对四面八方的敌意,站在天地之间。 用自己的意志拨动命运不断崩塌的齿轮。 即使一切努力可能通往死路,也要挣扎摆脱身上的锁链,去见一见头破血流的终点。 啊,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啊。 是沉湎于过去,贪婪于安乐,怠惰于平凡。 林子月将黑玫瑰放在眼前,伸手,扯下了那最后一片花瓣。 那花瓣变得枯萎,在她的掌心里化为飞灰。 她抬手将那把花瓣洒了出去。 仿佛是要送走过去的那个自己。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记起来,我希望记得那些事情。” 林子月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对着那黑玫瑰残存的力量说话,而是对着自己。 遗忘,不能取代发生过的事实。 时间回溯倒流,不能割裂我对这一切人事物所怀抱的情感。 即使是记忆被这样残酷地抹去…… 也不能让我改变自己的心意! 她大吼起来,于是所处的这片空白世界开始动摇:“我生命的转机都是从这一切开始的——” 我想要记住,我想要回忆起来! 这样强烈的意愿,让林子月身前一地的黑色花瓣被吹拂起来,它们随着她的怒吼颤抖,然后在没来由的风中不断跳动,越飘越高。 “你休想夺走这一切!——” 似骤风里的惊雷,她的呼喊回荡在这虚无的空间里。 那些黑色花瓣颤抖得更厉害了,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知道了她的心意,因此而激动着。 我在这里邂逅了很多重要的人,知道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改变了很多很多。 失去这些,遗忘一切,又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痛楚像是飞燕,在林子月眼中掠过,划开涟漪。使被唤起的愤怒归于理智,使隐藏在情绪中的怨怼被深沉的思绪所辨别。 愤怒也退让了。 所以我必须得记得,记得自己所见所想所感,记得这些生命上的交汇与分别,因为是它们支撑着现在的我,站在这里,怒吼出自己的渴望。 林子月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温和的目光里,亮起了如日月般的黑白两色,永不停歇地交织轮转。 她再一次抬起头,露出笑容,那自信的神情让她像是镀了层灯光的钻石。 “也是,我的记忆……本来就是我的。” 她平静地摊开这句陈述句,仿佛是用笔在极其漫长的段落后面,画上了句号。 谁都夺不走,那是我之所以能成为我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林子月抬起手上没有花瓣的花托,然后那些飘飞起来的花瓣瞬间聚拢,直接落在了那空突突的花托上。 黑光中,弦月浮现,月色渐满又被黑暗吞噬一半,绿色的细小藤蔓从花托上生长出来,青绿将所有黑色花瓣取代,黑色的细枝不断延长,发出了细剑入鞘的清脆声,一层暗红色的花纹浮现又隐没。 黑白两色的光点从月杖上面洒落,在林子月的周身自成循环,仿若星系。 林子月眼底的焦躁被平静驱散,一个叫“轩辕煜”的名字浮现在唇间。明明这一刻她还记不起自己跟那人有什么交集,但是总觉得……很温暖又有些心痛。 情欲被所爱束缚,不再迷茫。 她闭上眼睛。 是时候结束自己的犹豫了。 我虽然总想着回到过去会不会更好的问题,但是除了向前,我别无他法。 因为这就是我选择面对的一切。 是我的牵挂,也是我的成长。 “破。” 一字如惊雷,震碎万千虚幻,将记忆归还己身。 林子月的头发因为月杖上掀起的气流而飘飞,犹似c身后那如夜的披风。 黑白光点晃动,聚集在她的发丝间,连绵成片,像是订崭新的冠冕在发光。 空旷的白色幻境不断收敛,仿佛被挥散的迷雾。 林子月又重新站在了那空置的船舱里。 海水拍打着舷窗,恍如隔世。 船身突然猛烈颠簸了下,这一次草莓是直接踹门而入的,脸色阴冷得要杀人一般。 看到林子月安静伫立的瞬间,草莓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 林子月的目光温和,但是话里却透着寒气:“其实你和轩辕彦,确实没打算让我通过试炼吧?” 林子月对草莓的忌讳心中有数,对于轩辕彦弟控的本质尤其了解深切,这两人因为各有心思而全力阻挠她完成试炼,说实在的林子月不意外。 但是……刚才那个“回忆”幻境里的感觉太过诡异,林子月能感觉到嫉妒和骄傲也存在于其中,但却完全没有其他人尽情施展的干预力量强烈。 反而非常奇怪。 草莓神色动了动:“试炼必须中断了,我们……主要是你有一个客人。” 林子月凑过来一步,脸上带着笑意:“那个客人一定带来了个巨大的坏消息,不然你这会儿肯定是欢天喜地得让我中断试炼,而不是这样脸臭得风度都顾不上。” 草莓当头狠狠指着林子月:“就你话多!走了走了!赶快!” 还没等林子月再多嘲讽两句,草莓就咬牙切齿地将她拖出了船舱。 离开船舱的一瞬间,林子月感觉身子一沉,原本与草莓真实的接触感消失了,全身发软 林子月的眼前一晃,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空床上。 “啊……敢情还真的是一直在这里进行试炼的。”林子月想到试炼的幻境里自己也是在船舱里来来去去,突然就笑了起来。 然后边上也突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同样带着笑意:“怎么了?那个试炼看上去比我想象中轻松愉快很多?” 林子月一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立刻变得无比僵硬,她跟机器人一样,一点点爬起身,扭过头。 熟悉的人,熟悉的容貌和气质,轩辕煜盘腿坐在对面的那张空床上,面对着林子月的视线时,微微偏过头,明明刚才开口的时候还那么温柔,现在却摆出一副疏远的样子。 “阿……阿煜……” 林子月因为想起了试炼幻境中的事情,脸上飞快涨红,但是随之而来的莫名委屈感,又让她眼里蓄起了泪水。 轩辕煜自然注意到了,立刻就慌了起来:“你你、你别这样!我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了你这样我怎么好安慰——妈呀,你、你别哭了呀……” 林子月气汹汹地喊道:“我没哭!” 然后身手利落地爬下床,直接拉门走出了屋子,那扇门在她身后重重地被摔上,留轩辕煜坐在床上盯着门发了半天呆。 坐在更角落的轩辕彦吸了下手上的烟头,翻了个白眼,连踢自己这蠢弟弟下床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试炼被中断,牵扯其中的他实力自然会受损,而且伤及的是灵魂层面不是魔力,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子缓过来。 不过轩辕彦本来也做好直接在草莓的掌控里休眠的准备了,没想到自己和林子月都突然醒来了。 “嗯咳。” 轩辕彦清了清嗓子,将还在出神的轩辕煜吓了一跳,差点没直接从床边掉到地上去。 “哥?老哥你也醒了!”轩辕煜回过神来,看到轩辕彦也在看着他,顿时放下心。 轩辕彦咂了咂嘴:“啧,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轩辕煜一愣:“试炼没成功么?那小月的变化……” 轩辕彦回避了试炼中自己结果如何的相关话题,之前只是简单交代过自己在试炼过程中可能被草莓拉入,会消失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详细解释,出于对亲哥哥的信任和一些内疚,轩辕煜格外老实地信了这个说法。 此时听到轩辕煜的疑问,轩辕彦只是简单地道:“没有成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草莓的意思是外界有情况。” 轩辕煜当即反应过来:“是的,确实这两天船上突然来了个人,你应该记得,那个冥界的雷邪。当时他带着满身伤,直接被一道晴空霹雳裹挟着从天而降,我还以为这艘满载恶魔的船要遭天谴了……但是雷邪本人一直昏睡着没有醒,那雷灵太过虚弱只能回到雷灵钉里沉睡。照顾他的事情被苏九九和布鲁揽了过去后,我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轩辕彦二话不说,拽着轩辕煜就出了屋子:“赶紧走,那家伙肯定带来了异常重大的消息,以至于草莓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 轩辕煜不说话了,老实地跟在哥哥身后。 两人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发现还在船上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苏九九正挨在林子月身旁,握着她的手小声劝慰,布鲁坐在旁边,拘谨地隔了点距离,炎鸦蹲在他肩头,张巳在角落里望着苏九九脸红,草莓则坐在那个展开的大床垫边上,一只手覆盖在那个全身裹着绷带的人头顶,她眉头紧皱,脸色异常严峻。 是的,七宗罪的其余人,已经不在这艘船上了。 轩辕彦进屋后立刻冲林子月招招手:“丫头,草莓说了什么情况吗?” 林子月回话之前,草莓就开口了:“既然你俩总算不磨蹭过来了,我就宣布一下情况多紧急吧。” 草莓将手从那绷带人的头顶移开:“我是听说了他上船后,勉强用一个复合幻境拖住了某人才抽身出来。刚刚又重新跟雷邪确认了下消息……” “你们有必要知道是谁将他打成这样的,我没想到命运之书都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了缄默,他……恐怕接下来也不会轻易出头,因为干预力量太明显,他会暴露自己,很容易成为下一个被袭击的对象。” 林子月眼神一冷:“是v吧?” “是,他正在追踪无字使的痕迹。” 草莓看着林子月,眼中燃起刻骨的仇恨:“他的目标既然是无字使,那么自然而然会再度回到你身上……那我们的目标就是他。” “林子月,你答不答应?”草莓的脸上是从未展现过的疯狂,她原本艳丽的五官也盖不住那彻骨的恨意:“你大可以杀了他,为你自己复仇。” 轩辕煜看着林子月的脸,从她眼中窥见一抹悲恸和叹息,她却没有看向他。 第214章 恶人 v对于无字使的追杀,反而让林子月心中更笃定了,果然无字使就是针对七大罪的头衔而成立的,c在很早的时候就留下了与v相制衡的手段。 但是雷邪是无字使? 这么突如其来的事儿让林子月很摸不着头脑,不过她想起了月杖里那个雷霆不歇的世界,看着雷邪用红绳系在脖子上的雷灵钉,有了点推测。 但是详细的情况反而不能询问草莓,只能从雷邪本人那里得知了。 由于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休息室里,沉默跟那收到坏消息的压抑感酝酿在一起,似乎只要有人开口就会被引爆,所以迟迟没有人说话。 除了布鲁以外,甚至就连张巳都被这紧张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跟着其他人一起望向林子月的方向。 他们都在等着她的回复。 轩辕煜耐不住了,知道林子月在斟酌各方面的事情,不可能痛快给出她的答案,所以他将话题的中心转向草莓:“我有两点疑问,这些消息为什么你通过精神传导问雷邪他就回答了,你们有交情?你催着林子月跟你联手,但是命运之书才是一直主张解决v的那一方吧。你又为什么跟v仇怨这么深?是因为c的事情?” 草莓看向轩辕煜,眼中的愤恨变淡,但是转而化成带着嫌恶的高傲:“请你搞清楚,我跟命运之书不一样,我是受情绪和道德驱使的生命,即使是恶魔,但我也不是那种轻易因为利益就会改变立场的怂货。” “嗯?你这回答可什么都没解释啊,草莓小姐。”轩辕煜倚在门边,话里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和质疑。 草莓却出乎轩辕煜意料地压下了性子,飞快解释起来:“我当然认识雷邪,c的弟子怎么可能不认识对方?只是他身为类神时候的记忆被重新为人的历练而洗去了,现在不认识我但是却能有隐约的直感,而我们的直感大多数都是针对世界本质的预言,所以他着急之下自然交待了所有的紧急信息。” 草莓伸手指了指林子月:“我恨v也就比恨她多了一倍而已,因为c的计划里,v一直隐约有推波助澜的影子在背后,如果不是他大力劝说c深入研究人类这个种族的生命形态,怎么会导致……哼!” 这句冷哼就像是给轩辕煜的问题盖上了棺材盖,让轩辕煜无法再抓着其中的疑点探讨下去,因为在场的人太多,他回到船上才几天,还不好跟草莓撕破脸,索性憋紧了嘴。 不过轩辕煜的目光却看向了布鲁。 布鲁注意到了轩辕煜的眼神,微微一笑,便对林子月应该做出的那个抉择发难了,准确点说是直接给出了答案:“我们不会陪您冒这个险直接去狙击v的。” 林子月惊讶地回过头,但是布鲁开口堵住了她接下来的任何话:“林大人,绝不能冒这个险。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我们目前人手不足,七宗罪随时可能被他夺回,我们这些人绝不可以正面对上那一位。” “人手不足”,对于草莓来说可能是觉得这一行人力量不够,毕竟类神也就林子月、轩辕煜和她三人,对上真正的监察使,他们也没有任何稳定的胜算,布鲁这个话说得非常客观。 但是对林子月来说,布鲁这句“人手不足”,是点明了她月杖里无字使的欠缺,目前还有人没到场,甚至还有空位无法与之联系,所以不可能抗衡v的力量,反而很容易被v一网打尽。 到时候所有人的下场会如何,谁心里都清楚得很。 林子月想得更深一些,如果雷邪不是半步类神境界,又有神器阶级的雷灵钉在侧,大概根本都逃不掉。 让人发愁啊…… 林子月走到那绑着满身绷带人的床边,手指在雷灵钉上轻轻触碰了两下,那雷灵传来的反馈瞬间落入她脑海,让林子月突然间触电般收回手指,但是她眼底因为得知事情而感到危机的神情,就连近在咫尺的草莓都没有注意到,林子月刻意屏蔽了自己的细微变化。 轩辕彦突然打断了林子月的思绪,不过他的话却不是针对她说的,而是对着草莓:“要不我们把那试炼继续吧。” 他的眼神黯然:“完成了试炼,林子月便能晋级为监察使。那你们三人联手面对v至少还有一战之力,也就不用如此消沉了。” 布鲁目光闪烁:“如果你们的决定是无论如何都要拼,那在增强实力后去正面对抗一次,我不会反对。但是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明明试炼完成后你们不是会——” “我只是改变主意了而已。”轩辕彦瞪了布鲁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虽然布鲁合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讲的悠闲模样,但是轩辕煜已经捕捉到了他话里微妙的地方。 轩辕煜看向草莓:“试炼完成后,跟我哥一样顶着头衔的人到底会怎么样?” 他根本就不打算再从轩辕彦那里求证了。 草莓的目光扫过神情阴沉下去的轩辕彦,冲轩辕煜道:“当然不会死。但是空了的容器会被存储并收回,除了我之外,他们都会进入漫长的休眠期。” “呼……休眠期的时间并不确定,是吧?” “是啊,只是很漫长罢了,但是你的话一定能等到的。”草莓察觉到轩辕煜冷静声音下隐藏的怒火,说了句略带嘲讽的安慰。 轩辕煜的手落在轩辕彦肩头,他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得发冷:“哥,你还真是能瞒啊……跟你瞒了我这么多年用灵魂与恶魔做交易一样?” 轩辕彦没有说话,将头别到了另一边。于是轩辕煜搭在他肩头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失落地放开,肩头骤然一轻,这才让轩辕彦回过头,迎上了弟弟那双复杂的痛苦满溢的眼睛。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本来就放不下丫头不是吗?那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轩辕煜艰难地开口:“但是你没问过——我也希望你的人生能好好的,即使没有我也照样能活下去不是吗?” 轩辕彦叹了口气,反手拍拍轩辕煜的肩膀:“你看,我们终归是兄弟,在处理这种事情上选择的方法何其相似。我不愿意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同意,而你呢?你对丫头的事情不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轩辕煜没有说话,但是他握拳的双手都在颤抖,轩辕彦的话像是锥子,一字一字凿在他心底。 是啊,自己想要夺取小月的助力然后替代她去面对v……不也是这样擅自行动,用“为了某人好”的观念,去无视当事人本身的意愿吗? 轩辕彦知道轩辕煜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小老弟,谁也别说谁,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过当哥哥的,总还有这么一丁点儿亲情上的特权来着吧?” “哥……” 这一字像是个塞子,把轩辕煜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轩辕彦替轩辕煜理着衣服上的褶皱,熟悉的动作做了多少遍了,但是好像已经很久没这样了,自己这个小老弟年纪越大,越不像童年时傻乎乎得冲自己撒娇了。 父母离世,两人相依为命,自己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下? 轩辕彦心里清楚,自己说着这些话,都是一边劝轩辕煜,一边劝自己:“你瞅瞅,你自己都说了。要是问为什么我老这样做,答案不都在你这一句称呼里吗……嗨呀!你也别觉得我就是在自我牺牲什么的!不过睡久点而已!你就当我出了个远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嘛!” 我是你的兄长,所以在悲剧开始的那一刻,我就在火海里倾尽一切护着你。 你重伤垂危,我拖着自己身上的绷带,走进与七宗罪的交易里。 现在……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你能好好过下去,我不再是你生命唯一的支柱。 所以我很放心。 轩辕煜没有动,没有说话,垂着脸,让轩辕彦都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流泪。 但即使流泪你也不愿意跟我说吧?你这人自尊心本来就傲气。 想到这里,轩辕彦笑了起来,随手在轩辕煜头上揉了两把。 “我没说同意试炼继续吧。” 林子月的声音这时候响起,实在很破坏气氛。 轩辕彦本来都作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似的心理准备了,那种悲情气氛本来都将这个船舱里的其他人都感染个遍,结果没想到,这件事情另一边的正主突然发话,还发表了反对意见,瞬间让轩辕彦感觉自己酝酿的情绪踩了个空。 “哈,真的是……”轩辕煜马上抬起头,飞快用手指抹了两下眼角:“我就猜到小月会这么说!” 不,你根本没猜到!你明明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草莓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林!子!月!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嘛!?你现在把这句话收回去还来得及!” 林子月神色不变,但是微微侧身,保持着右手胳膊横在自己身前,确保自己随时能召唤出月杖扛下不理智的草莓。 林子月看向草莓:“我一直不太懂为什么命运之书愿意给自己扶起一个‘对手’,但是看到雷邪的样子,我突然想通了。” 她隐瞒了自己从雷灵钉里面获取的信息。 至少轩辕煜有一点是对的,草莓并不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对象。 草莓的眉毛逐渐上挑:“哦?那你明白什么了?” “这个试炼,并不是继承七宗罪的头衔吧?只是尽你这个核心所能,让我融合七宗罪各人的整体力量。试炼成功的结果是你们的休眠,这是从七宗罪的传承特殊性斩断断v之手。” 林子月的语气忽然一转:“但是试炼的尽头……不就是我被你甚至命运之书夺取自身的控制权吗?” 草莓一怔,随即冷笑一声,当下身影就变得涣散,似乎连其余的解释也不打算给林子月,直接想逃离这里。 结果轩辕煜反应太快,跟林子月配合异常默契的她,早在林子月作出防护姿态的那一刻就绷紧了神经,等着动手的时机了。 此时草莓退意一现,轩辕煜双手一握一并,林子月手杖月杖一转一点,两人的动作与反应几乎是不分先后。 草莓原本虚化的身形骤然一凝缩,被轩辕煜压缩的空间之力牢牢锁定,接着一道黑白双色的锁链从空气中浮现,瞬间两头就穿透她虚散的双手,缠绕在草莓的脖颈上,然后捆紧。 “赦魔链!?你!你居然连除魔世家都勾结——”草莓的怒吼越来越不顾风度,到了后面甚至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对*夫yi——” 她还没吼完,脖颈上的赦魔链突然缠紧了些,由于魔力的阻塞,草莓一口气没喘上来,剩下的话顿时被卡了回去,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别说的那么难听,怎么能算勾结呢?明明跟你这样的反派角色同流才该说是勾结吧?”轩辕煜手指挑动,将空间之力编撰成绳索,贴合着里面的赦魔链又给草莓全身上下都捆好。 不过马上他也疑惑得看向林子月:“你早就留了这么一手?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林子月冲他翻了个白眼:“在跟你分手之后。” 行叭,轩辕煜立刻闭上了嘴。 “在幻境里那个我能短暂地接触到世界的本质,所以为了防止那试炼里面出现意外,我当然刻意在跟你们聊天的时候,留了一分心思在感悟曾经见过的赦魔链。” 林子月看着深呼吸平复窒息感的草莓,她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没有往常的温和,只余沉重:“但没想到我真的会用在你身上。” 草莓侧躺在地上,迎着林子月由上而下的目光,她毫无畏惧:“来啊,那你又打算怎么办?你这臭圣母死白莲又不可能关我一辈子!反正到时候你们被v杀了还是v杀了你们,都一样!我告诉你,我都会开心得要死!” 林子月却从这样的草莓眼底,看到了伤痛。 那是被埋藏得多深的恨意啊。 她俯下身,伸手拽着草莓脖颈上的赦魔链,将她拖了起来:“我知道你恨我,你恨l夺走了c身为监察使的一切,你恨k的存在让c被拖入这感情纠葛的浑水,你恨v在一切背后的推波助澜……甚至你也在憎恨命运之书,你如此厌恶着命运本身一次次对你的打击,不是吗?” “草莓,你从来都不是c真正的弟子,所以永远只能以外门弟子自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接受你,或许因为你是令他慎重万分的魔界一员,或许是因为……” 林子月的话像是落在裁判席的重锤,她的眼神像是看穿了草莓的灵魂,望进那灵魂裹藏着的可悲阴暗。 “你只是一个无望而又绝望的仰慕者而已。” 草莓的眼中被绝望晕染,变得像她那头火红卷曲的长发一样,林子月能望见里面扭曲、缠绕并沸腾的情感。 但是草莓牙关死咬,一言不发。 她太害怕,以至于连开口反驳都做不到。 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便是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林子月这些话。 林子月这极其不近人情的揭露,却仍在继续,她似乎打算彻底撕下草莓最后一点尊严:“即使是这样痛恨一切的你,也虚与委蛇地跟魔界众生打着交道,直到将七宗罪都收在手中,你口口声声自己是为了c在做事,但你想要的不过是报复夺走你‘偶像’的其他人而已!这样的你找我联手?找命运之书联手?真是虚伪至极!” 林子月的冷笑起来,她能从草莓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清澈的倒影,被那些混沌而阴郁的情绪所包围:“你明明是骄傲头衔的原罪,是七大罪之首,真是让我不齿!你骂我的时候骂得那么痛快,现在却连这样虚伪的自己都不敢直视吗!” 林子月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低,与草莓相比,现在她的一字一句更像是来自恶魔的吐息。 “你知道吗?即使是你都不承认这样的自己,也有人承认了你。” 草莓浑浑噩噩的眼神忽然清明起来,但是悲痛中带着越发浓郁的恨意:“我不需要七宗罪这群人的承认,当然更不需要你的承认!——” “真好笑,你自诩他的弟子,身为他众多云集的追随者,却根本不知道他的本性。” 林子月的眼神飘忽起来,里面也泛起了泪光。 “如果不是承认你,c怎么可能允许你这样恶贯满盈的家伙以他的弟子自居。” 草莓愣住了,她的眼睛来回打转,试图从林子月的眼底捕捉到欺骗与恶毒的嘲讽。 但是没有。 林子月的眼眶虽然泛红,但是那双眼睛却平静认真。 让草莓所有的猜忌无处落脚。 坝崩堤溃,清亮的泪痕从草莓眼角划下,像是要冲走她所有心底深藏的痛恨与自我折磨的痛苦。 林子月手中的赦魔链忽然一牵动,草莓只觉得手上的痛楚一消散,接着一股力量便被抽了出来。 月杖上面,黑色的光点跳动,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流星般的轨迹,然后牵引着那些力量凝聚起来。 下一刻,赦魔链竟然从草莓身上脱离,落到林子月自己身上,因为她不能松开控制中的月杖,所以只能控制着那冰冷的链条直接穿透自己的肩膀。 然后数道白色的流光从赦魔链穿透的地方流淌而出,被那些不断跳动画出形状的黑色光点引动,最后碰撞在一起,仿佛被打散的墨滴入水中,黑色光点赫然化成了大蓬的黑雾。 黑雾没有多久就散去了,露出里面的四个人影,他们安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仍然在不知岁月时间的沉睡中,踏在梦乡里。 林子月叹了口气,赦魔链从她身上消散,重新化为黑白两色的光点,汇入月杖周围永远漂浮着的光海。 “阿煜,唔,轩辕煜劳烦你把草莓带去下面的船舱里看好她……其他人帮忙带着地上的人出去……我在这里看着雷邪,顺便……歇会儿。” 林子月的声音很平静,直到其他人出了房门,她才喘着粗气跪在地上,捂着肩头低声呻吟起来。 结果留了个心眼没有跟着别人出门的炎鸦,从自己那个草窝里面飞了出来,瞬间落到了林子月身前。 一道透明的线牵在林子月和炎鸦中间。 趴倒在地上的林子月立刻感到自己的痛苦减轻了不少,她稍微用剩下的力气支撑着,身子,抬起头。 炎鸦也因为这样直接穿透灵魂的痛苦而呲牙咧嘴,但是仍然固执地替林子月分担着一部分。 “你……是白痴嘛!”炎鸦带着愤恨的抱怨响起。 林子月转了个身,平躺在地面上,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 但她嘴角却露出一抹笑意:“……你不也一样。” 第215章 六合旧识 “炎鸦,我是不是很可怕?我觉得我现在还更像是恶魔……利用草莓的心魔将她的精神世界击溃,然后借着那个缺口,夺走她控制的其他头衔力量……从而将我自己身体里他们牺牲的魔力重新拔除。” 待痛苦缓解不少,林子月立刻切断了炎鸦跟自己之间分担痛苦的连接,但是她仍然提不起力气,瘫倒在地面上,连爬上旁边的沙发都让她觉得太过遥远。 炎鸦也软软地趴在林子月身前,因为灵魂刺痛所带来的虚弱感,让他也显得十分萎靡:“这不是两全吗?不,是一石三鸟?草莓能正视自己的脑残粉本质了,七宗罪一群被利用的沙雕能恢复了,你这样一个绝世奇葩又得继续面对v的追杀了……” 炎鸦的眼神突然鄙夷了起来:“不对,这么一看,好像什么情况都没有改变啊。” 林子月仔细品了品这句话,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像真的哈哈!确实是……做了没意义的事情啊哈哈哈……” 炎鸦更鄙夷了:“我真的挺烦你的。” “为啥啊?” “因为太白痴了。” 林子月虽然知道炎鸦看不见,但还是学着他平时的样子翻了个满是嘲讽的白眼:“你才白痴好吧!刚才跟他们出去不就得了……弄得我现在这么丢人。” 林子月跟炎鸦都叹了口气,半晌无话。 一个很陌生的低沉声音响起:“真没想到,继承大人手杖的居然会是这么个透彻又乱来的小家伙。” 虽然身体还虚弱得不行,但是林子月和炎鸦都在一瞬间从地上翻了起来,炎鸦落在林子月肩头,林子月将月杖握在手里,紧张地盯着声音的来源。 是从那雷灵钉里面发出的声音。 随即林子月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又一头栽倒在边上的沙发上:“吓死我了,是你啊……我还以为跟草莓说的那样你真的沉睡了呢。” “我只是嫌恶那不要脸的恶魔,真当大人麾下的恶魔都跟她一个水准?意气用事又不知节制,大人不愿意收她,是因为她根本受不了长远的责任与束缚。” 雷灵钉里面的声音顿了顿,数道闪电飞弹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团,结果等那雷光稍微溃散些后,露出的居然是一只通体修长、步伐优雅的黑猫。 猫的眼睛一黑一红,不过里面都蕴含着淡淡的雷光,展示出它远比欺骗性的外貌更加危险的实力。 炎鸦似乎认识这只猫,看到它的瞬间,直接一声惊叫扑腾到了林子月身后。 黑猫的尾巴抬起来,在身后扫来扫去,一开口就是揶揄的口吻:“哟,小黑狼现在成了小乌鸦啦?不错不错,看样子跟新主人相处很友爱嘛。” 林子月莫名其妙地将炎鸦从自己身后拽出来:“你不打算解释下这位的来头吗?” 黑猫伸了个懒腰,然后轻松地跳上沙发,直接趴到了林子月身上:“唔喵?我的来头?那当然是最早效忠c大人的魔界众生了……我能坐着无二的位置,到现在也没被人‘取代’,难道不足以说明我的特殊?” 炎鸦窝在林子月手上,冲这黑猫“呸呸”地吐着舌头:“你好意思!你要点脸?明明真正的无字使已经被床上那绷带佬继承了!你就是一道化身为器灵的离魂而已!” “看来你俩关系不怎么好啊。”林子月将炎鸦放到了隔壁的一把扶手椅上,顺手也将黑猫从自己怀里抱走,放到了边上的软垫上。 黑猫踩了几圈软垫,这才坐下:“这么久了,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很正常,他们为了c的遗命,当然慷慨赴死去。但我是恶魔,我从来不做蠢事……顶多让别人去做蠢事。” 林子月好奇地打量着这只举动与普通猫没有太多差别,但是说话信息量很大的动物:“那你一直都守护在雷邪身边?我们好像在冥界见过你啊。” “对啊,因为觉得你跟床上那臭小子一样愚蠢,我自然没兴趣表明自己身份。”黑猫用尾巴拍打着身下的软垫,很自然地舔起了自己的爪子。 林子月瞪着那开始洗脸的黑猫:“但你还不是忠心耿耿跟着他?甚至不惜器灵化都要留在他身边啊。” 黑猫脊背上的毛微微倒竖,冲林子月“哈”了两下,才呲着牙道:“是我乐意的嘛!我也是被逼的!” 雷邪的声音气若游丝地在房间里响起:“嗯?谁逼的?” 黑猫这下真的彻底炸毛了,那整条尾巴炸开跟个棒槌一样,它直接化作一道闪电,瞬间窜回雷灵钉了消失不见。 林子月虽然也虚弱得提不起力气,但还是撑着自己走了两步,坐到了雷邪旁边:“其实这一幕有点熟悉啊。” 雷邪呲了呲牙,试图伸手想坐起来,却连手肘都动弹不得,于是只好作罢:“明明当时我捡到你的时候,你比我惨了八百倍好吧?差点没被直接抽魂净化!” “好了,别这么激动,你省点力气。”林子月伸出一只手落在雷邪额头上。 绿色的丝线顺着她的手掌飘起,落入雷邪的额头,其中夹带的因果之力和林子月的灵力飞速流转,滋养着雷邪受损严重的身躯和灵魂。 过了几分钟,雷邪就将头轻轻挪开,示意林子月可以了:“多谢,不过你最好多留点储备,不然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能恢复过来帮你抗那个魔头的攻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张臭脸了。” 林子月收回了因果之线:“没那么夸张吧?不过现在你或许可以讲清楚点了。黑猫先生一直在卖关子。” 雷灵钉里发出一声嫌弃的嘀咕:“我哪有!” 雷邪忍不住笑了起来,结果牵动了肺里的伤口:“呕咳!咳咳……唔,不该笑的。其实小黑他是被师父派来保护我的,我以前因为某些事情,被我师父摧毁了神格与肉身,被丢到了人界去历练。小黑算是个伴读和贴身保镖吧。” 雷灵钉上又传来那个闷闷不乐的声音:“喊我罗塞!我叫罗塞!!” 林子月笑了起来:“啧啧,你俩关系真好啊。” 炎鸦落在她肩头,眼里是说不尽的迷惑:“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他俩关系好的……” “言归正传。雷邪,草莓真的跟你交流了?” 雷邪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可惜她口口声声交流为假,实则暗中封印为真……真是最毒女人心。” 炎鸦吹了个口哨,说:“看来是一石四鸟啊,林子月误打误撞还将草莓对你的禁锢给破了。” 雷邪没有搭理他:“不过v确实已经开始追杀能阻拦他的人了。我因为半步类神,对他威胁比较大,又身在冥界主世界最好找,所以他才率先找上我。” 林子月也没有搭理炎鸦:“那你清楚他下一个目标吗?” 雷邪沉默片刻,缓声道:“我可能……有推测。因为当时v找上我的时候,他并不在乎被我得知接下来的计划,他打算去六合。那下一个目标很大概率就在六合那边,我担心是……” 林子月回忆起月杖里有一处充满死灵气息的小世界,当时自己虽然感到那气息很熟,但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跟准确的对象联系上。 但是经过雷邪这番话,林子月突然想起了常驻六合的两个人:“冷鬼王和洛零他们确实很危险。” 雷邪愣了愣:“咦,你怎么……也对,你认识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你有办法联络上那边么?” 林子月缓了缓,挪着身子重新瘫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弄得炎鸦只好从她肩头飞了起来,林子月看向他:“等我缓缓吧。炎鸦你好点没?” 炎鸦点点头,转身飞出去喊苏九九了。 知道雷邪肯定很好奇,林子月索性简短讲解了下:“我见过他们,而且答应还洛零一些东西。为了方便下次见面,冷鬼王留下了一道符,不过在苏九九那里。” “这样啊……”雷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林子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替雷邪疗伤让她本就疲惫的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对于雷灵钉那黑猫器灵的放心,还有同在船上的其他人都在,尤其是轩辕煜的回归,让林子月一直紧绷的精神平复下来……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扯下黑色的百叶窗,将棕褐色的船舱所覆盖。 林子月还是累得睡着了。 不知道合眼沉寂了多久,那些昏沉而繁复的梦境,在睁眼那一刻都化为了破碎的泡沫。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自己就在对面看着自己。 林子月呆了数十秒,又将眼皮合上。 自己一定没睡醒…… 然后有人伸出手,只差厘米就要按在林子月脸上的时候,林子月忽然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林子月这才清醒起来:“你就是这么喊人起床的吗……” 洛零飞快还嘴:“我什么都没做,对于未发生的事情,你没有任何理由指责我。” “那你刚才想干嘛?” 洛零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但是脸上却红了起来:“掐你。” 林子月松开了她的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你们居然直接来了?” 洛零摇摇头:“是苏九九直接动用了传送符。因为听说雷邪在这里,我们赶紧过来了。” 另一边平躺的雷邪也听到了谈话,挣扎着想爬起身,因为胳膊用不上力气又疼,他只能继续躺着:“为什么我刚才问你你都不搭理我!” 洛零回得更快:“因为你对我图谋不轨,汤圆让我离你远点,在林子月醒来前别单独跟你说话,不然会被占便宜。” 雷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冷、鬼、王……那个该死的家伙就知道给你灌输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洛零扶着林子月坐了起来,林子月活动着身体,很快被自己压麻的小腿便恢复了知觉。 “洛零你俩这么着急赶过来,也有别的原因吧?”林子月将洛零拽到沙发上,之前这傻孩子一直坐在地板上来着,就那样一动不动盯着看自己睡觉。 想象了下,林子月都有点发毛。 洛零的眼角很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六合学院长就在那边躺着,然而z又在这时候突然失去了音讯,我们本来就是想来找雷邪商量事情的。” 雷邪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还不搭理我!” 洛零看都没往他那方向看一眼,紧紧盯着林子月:“苏九九和炎鸦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或许z可能是……” 后面的话,洛零难以启齿,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远超自己想象中的在乎z。 或许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真的把z当成亲人了。 林子月察觉到了洛零的心态有些不对劲,轻轻拍着她后背,接着那句话说:“z可能只是去交涉了,她怎么也还是监察使,自然应该知道这些事情。毕竟如果冷鬼王出事,你肯定会伤心,z大概也是舍不得……你不用这么担心,监察使之间的力量其实是不分伯仲的,我不觉得v能击败z。” 洛零抬起低垂的头:“感觉待在你身边,会连带着也变乐观。冷鬼王让我多跟你聊聊,我觉得也不是没道理呢。” “魔界的情况怎么样了?” 洛零听到林子月问,原本柔和许多的脸又绷了起来:“稳定下来了,还在交涉中。虽然那个新魔王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是由于他被魔界内乱拖住,六界和六合这段时间没有太大的危险了。” 边上的雷邪立刻幸灾乐祸起来:“内乱?哈哈!还真是魔界的作风!” “是v干的。” 洛零这一句话,让另外两人都沉默下去,她很无辜地看了看林子月,又瞥了眼躺在那里、满身绷带的雷邪,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突然就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冷鬼王推门走了进来,见床上的雷邪睁着眼睛,先跟他打了声招呼,才看向林子月。 林子月总觉得冷鬼王的眼里有些怨怼,是自己的错觉吧? “扫把星你还真是能带来坏消息啊。” “我也不想啊!” 不打岔了,冷鬼王坐在边上的扶手椅上,开门见山地道:“那你俩打算怎么办?我问的是你和轩辕煜,雷邪我们肯定要帮他疗伤,怎么说也是能派上用场的战力,老朋友的事情不可能不管嘛。” 这“老朋友”三个字被冷鬼王重重地念出来,颇有些咬牙启齿的口吻在里面。 “这要看你了,你要不要帮我们。”林子月瞬间召唤出月杖,一道无形的联系很自然地从冷鬼王身上延伸出来,虽然并没有具体的形态,但是以这间屋子四个人的精神力,感应得非常清楚。 这让冷鬼王十分诧异,随即他一挥手,那道无形的联系立刻被斩断了:“你居然跟这手杖的契合度达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能反向连接到……” 随即他冷笑起来:“哼,要我说不帮呢?” 这下连洛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认真的?” 冷鬼王看着洛零,目光温柔似水:“v本来就有意收我为徒,不过被我拒绝很多次了。跟他求情让他放过我自然不是不行,加上个雷邪也不算什么。只要我脱离z的阵营就足矣,我又何必因为一个莫名的‘无字使’身份,陪这个罪魁祸首去送死。” 洛零站了起来,因为气愤,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在颤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你这是要背叛z!?这是对六合之主的——” 看到洛零生气的样子,冷鬼王又心疼又心累,果然只有在林子月旁边,她才会重新出现情绪…… 但是冷鬼王脸上却丝毫没有变化:“同样是监察使,v自然也可以帮你恢复!我们又何苦一定要替z卖命?正好,现在雷邪受了重伤我们能带他走,这正是一个我们与z断绝关系的最好时机!” 林子月不太拿得准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到洛零的样子,她心里下意识就有了倾向:“没关系,你们要走我不会拦着。要是你们能救下雷邪,你们带他走也没关系。” 洛零也是震惊了:“林、林子月你?真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在v面前也撑不了多久啊!” 雷邪的抗议声响了起来,虽然微弱,但是里面的怒气也跟洛零一样强盛:“林子月你到底在想什么!冷鬼王这几句话就让你失了智?你信这家伙的破嘴不如信v心血来潮会直接放过你!” 林子月的目光落在洛零脸上。 即使她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外表,但是两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人,为何那颗灵魂的本质也如此相似呢?就算是两人只有亲切感并没有太多交情,可是洛零也在下意识替自己担忧。 “你们跟我联手的前提,是z还在,所以你们有底气不倒向v……这才是冷鬼王的意思。” 这句切中利害的话,让雷邪和洛零都沉默了,一瞬间,两人被这盆冷水浇灭了不少怒火。 他们本来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此时一开始思考,便都被句话里所展现的另一种可能性,弄得极度不安。 “是啊,结果居然是这一位深知我心。”冷鬼王垂下眼睛,翘着二郎腿,手指轻点在扶手椅上,仿佛是在数着一分一秒的流动。 “z也可能陨落,你俩对她依赖太深,下意识总忽略这点。但是别忘了,为了镇守六合,她的大部分力量都被深渊所吞噬,虽然她一直瞒着你们——” 冷鬼王眼中划过一道寒光:“但是她早就不复监察使原本的力量层次了。不然她为什么从不出六合一步?作为六合之主看守表里六合?呵,说到底就是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第216章 世事如尘 由于室内的氛围太过低气压,林子月赶紧让洛零扶着自己,说是要去看看草莓的情况,借此支开洛零,将休息室留给冷鬼王和雷邪单独谈话。 洛零咬着牙,林子月能感受到她身上在颤抖,所以轻轻把在了洛零的肩头,这样安抚的肢体动作让洛零情绪缓和了点,沉默地扶着还有些疲倦的林子月出了门。 门刚刚在身后合上,洛零就很小声地问:“留他俩自己待着,会有事吗?” “这个嘛……”注意到洛零的神情有些古怪,林子月决定还是多问问详细情况:“得看他俩的关系如何吧?” “情敌,或者说前情敌,但我不清楚什么状况,你知道的……”洛零用另一侧的手指了指自己脑门:“我这里有点问题。” “即使是痛苦,也想记起那些事情,不是吗?”林子月忽然拉住了洛零,指了指拐角那间用来放置杂物的空舱房。 “你不是要去看草莓吗?” 嘴上虽然这样问着,但是洛零还是被林子月半拖着换了个方向,两人钻进舱房里面,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和木料味。 到处都堆放着不少木材堆,和布鲁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方形器械部件,看那个工艺精度,不像是东升大陆有产出的东西,应该是他将改造船时候,剩余的斯凯比亚科技废料直接塞到这里,用来压这艘船的吃水程度了。 林子月拖出来两块木桩子,就因为虚弱而累得额头上出了薄汗,不禁苦笑起来,看见洛零还是呆呆地站在一旁,林子月赶紧冲洛零招手,示意她过来一起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林子月手里亮了起来,月杖浮现,点点黑白将两人包围。 洛零转头望着一粒黑色光点从左飘到右,跟一颗白点撞到了一起。 “好像那个夹心饼干啊。” 听到洛零这么说,林子月真得仔细打量了会儿这些毫无规律四处飘洒的光点,也跟着点点头:“是有点像诶。” 洛零的目光从光点上移到了林子月脸上:“冷鬼王、雷邪、z,或者说我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会这么说,他们要么直接拿饼干给我,要么告诉我这东西并不像,或者说给我介绍其他口味颜色不太一样。” 洛零顿了顿,微笑起来:“只有你会这样说。” 不是考虑我的思维有“异常”,而是换到我的角度,认同我。 林子月原本的笑容苦涩起来:“可能因为,我跟你本来就是极其相似的人,不然c也不会拆解你的灵魂来修复我了。” 洛零的神色没有变化,但是却伸手试着去触碰那些光点,然而那些本应穿透万物的虚无光点,却在触碰到洛零指尖的瞬间消失不见,像是被戳破的泡沫,但连水迹都没有留下。 洛零收回手,轻轻摩擦着自己的指尖:“我知道我不是洛零,但我并不讨厌这个身份,是z给了我一个‘身份’,所以我没办法跟冷鬼王那样……背叛她。即使只是去想一想这种可能性,我就觉得眼睛发酸,这是害怕吗?” 林子月也望着那些四处飘飞的光点,目光深远:“那种想哭的感觉不是害怕,或许是痛苦、愤怒和悲伤。情绪是很复杂的,往往混合在一起,所以让人无从看透自己。” “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变得不太像‘洛零’,而是一个我很熟悉却又不认识的人。”洛零碰了下自己上挑的嘴角,然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林子月的眼中散发出黑白两色的光芒:“那你想不想认识一下她?” 洛零呆呆地看着林子月,似乎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 林子月点点头,拉过对面洛零的手,放在月杖上,林子月轻声道:“虽然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但是……应该可以。” 洛零的内心在挣扎,明明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她,这样对自己来说再好不过,反正要牺牲的也是林子月,但是……另外有一簇火苗,正在所有利益斟酌的思考背后不断燃烧,发出微弱的光芒,牵动着洛零的意志,仿佛空气中环绕着月杖漂浮的那些黑白光点。 洛零还是开口了:“可是这样,不好……你怎么办?” 林子月的眼神缥缈起来,仿佛泛起云雾的重山:“要与v决战,只会是死战。之前我差点因死而食言,所以我现在想抓住这个机会。他随时可能回来找我,但是我有答应你的事情……所以我想先达成我们的约定。” 洛零刚想从月杖上抽回手,却被林子月一把按住在上面,洛零越发慌张起来:“林子月!你、你这样的话——那你自己怎么办!” “不成功,便随他去吧。” 或……碎神为人。 林子月自我嘲讽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还是选择了跟c类似的道路 但又是截然不同的道路。 也不过是为了救他人罢了。 林子月始终觉得,这是c所亏欠于洛零的孽债,那当然要由她来还。 洛零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第一次展现出如此生动化的眼神,里面那满溢的悲伤几乎要从眼角淌落:“我不希望你舍身成仁,那没有意义。” 林子月手掌一翻,将那块灵魂水晶塞到了洛零的衣袋里:“你拿好这个,带去冥界让这些可怜的人回去世间。你帮我这个忙,我帮你一个忙,没有什么不行的。” 洛零垂下头,用另一只没放在月杖上的手遮住脸,她用袖子胡乱地抹去那些咸味的水滴。 这样痛苦的感觉也是情绪的一部分吗?好难受,胸口憋闷得快要炸了一样。 一道淡似轻纱的月光从手杖上扩散出来,从林子月身上笼罩到洛零身上。 绿色的丝线密密麻麻铺展开,不断顺着那光芒的纹路延伸,绿色攀爬而上覆盖住两人的视线,像是缠绕在两人身上的藤蔓,几乎将那道构架连接的虚无薄纱织成了实质。 洛零,我替他把欠你的还给你。 林子月,谢谢你。 两人的声音在彼此心里响起,在这一刻,两个相似却不相同的灵魂,彻底触碰在一起。 然后在林子月的引导下,两人的魂魄又豁然分开,洛零的身上却多了数道淡蓝色的淡光,不断从那些绿色因果之线中,抽取着林子月身上的灵魂力量。 这样割裂灵魂的痛楚,让林子月的额角不断冒出冷汗,她紧紧闭上眼睛,眉头紧得几乎要拧碎。 林子月的手覆盖在洛零的手上面,洛零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的方向,即使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蓝绿交错的光幕,她也始终看向那个地方。 心中苦涩的感觉越来越深刻。 一开始的时候,林子月还有闲心在周围布下一层隐秘的防护,不让这里的能量波动流露出去。但是进行到这一步,痛苦不断从林子月的意识深处爬出来,挂满在任何一抹思绪上,阻碍着她的精神力,林子月已经无暇分心再维持那屏蔽气息的微型防护了。 这里的动静自然就再也掩盖不住。 船舱里,几乎是不分先后,两道破碎声响起。 一道来自下方,轩辕煜一个纵跃就从那处地板的缺口中爬了上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另一道破碎声来自门边,被林子月拴上的门阀仍然好好地挂在门边缘,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但是那扇门的中间已经破了个大洞,只剩下细碎的木屑不断落下。 冷鬼王黑着脸从中踏了进来,看到林子月和洛零状况的瞬间,抬手就是一道面目狰狞的鬼影弹出,想要直接割裂两人间的灵魂沟通。 轩辕煜当然不允许他胡乱行动,数道空间裂缝似匕首一般从他张开的手掌间飞过,将那道鬼影直接卷了个干净。 冷鬼王怒吼起来:“你看不到她在干嘛吗!她一个类神哪来的自信进行灵魂交汇!不快点阻止她——” 轩辕煜同样是暴躁地吼了回去:“你才是疯了吧!现在阻止她可能两个人都会死!你敢碰林子月一下试试!我让你好看!” “她自己想死就去给v送人头!拉上洛零算什么!”冷鬼王的怒气难以压抑,他身后重重阴冷的气息浮现,从黑红色的阴影里浮现出诸多或痛苦或狰狞的面孔,像是随时会扑出来,在生灵间宣泄自己的疯狂。 轩辕煜两手轻抖,瞬间一片空间裂缝交织似网,环绕在那已经变成绿色大茧的因果之线外面,他死死盯住冷鬼王:“我……我愿意相信她!即使我清楚她可能会死,我也不会再质疑她的选择!” 冷鬼王身后修长的银色高马尾无风自动,他伸出手,一道杖头带着蓝色环纹的手杖落在他掌心里,上面的蓝色光芒渐渐转变,逐渐趋于墨绿。 “既然你不识好歹,我倒要看看,如果我直接击杀了你,她还能不能稳得住心态继续!” 轩辕煜神色沉凝:“哼,就凭你?” 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从冷鬼王手中的法杖里传出,仿若有来自地狱深处的哭喊声,回荡在这处船舱里。这样的变化让轩辕煜也不敢大意,他抬手的时候,落入他掌心的却不再是那一把古铜色的宇宙沙漏手杖,而是最初那把“寸阳”。 属于影子舞蹈的匕首,寸阳。 船舱里的战争一触即发。 就在两人僵持的几秒间,忽然,一道因为信号不好而变得沙哑的声音在船舱里响起,断断续续:“你们两个……离她俩远……马上就结束了,别离得太……小心你们自己出问题……俩沙雕给本爷滚出来!” 最后一句倒不是前面那个人说得,明显是炎鸦突然挤到广播器前面插嘴来着。 冷鬼王冷笑起来,反手一指,一道鲜红的血影从他的背后脱离,瞬间飞到船舱角落,直接用利齿撕碎了那里的广播器,然后又转了个弯,将另一边的监控摄像头也顺带嚼了个稀烂。 轩辕煜手中的寸阳虚点三下,三道刺眼的金色流光飞弹过去,将那个血影给斩成了一团湮粉,只余几滴暗红色的血珠子,自顾自地飘回了冷鬼王身上。 “他们既然这么说了,那林子月,我就再等你三十秒。”冷鬼王的笑容里不乏恶意:“也对,我杀不了轩辕煜,这不还有驾驶舱和其他船上的人可以杀嘛……” “你敢!?” 轩辕煜当即虚点寸阳,数道空间裂缝交织成网,遥遥环绕在冷鬼王周身,压迫着他身上的恶灵气息收缩了不少。 冷鬼王冷淡地瞪了轩辕煜一眼:“我跟你不一样,说一不二,说了会等自然会等,劝你别再招惹我。” 这话在轩辕煜耳中听来别具嘲讽意味,虽然快气炸了,但是出于综合考虑,他确实不好再直接对冷鬼王出手,不然这家伙真的发起疯,这艘船上其他人确实可能有危险。同为类神层次,轩辕煜护住自己没问题,但是要护住这艘船所有人,难免生出纰漏。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还有三十秒。”冷鬼王看着洛零的方向,眼神挣扎。 轩辕煜的身体绷得很紧,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不过这时候他不介意在口头上占些便宜:“你怎么这么紧张?怕不是等洛零恢复记忆和感情后,要直接跟你这个形影不离玩养成的跟踪狂断绝关系吧?” 冷鬼王更紧张了,敲在手杖上计算秒数的食指都停滞在空中:“呵呵,你说谁紧张呢?我看你才是慌得要死吧?你俩的事情我可都听炎鸦说了,阁下都跟林子月分手了还纠缠不休,也得看看人家乐不乐意啊?” 其实在两个人开始互喷垃圾话的时候,那绿色丝线就在不断收拢了,正在缓缓收回林子月身上,但是由于外部空间裂缝包裹,因果之线又有着屏蔽探测的特性,以至于外面两人一时间都没注意到。 等到洛零和林子月两人的脸都露出来,那两个互相恶意嘲讽的人立刻反应过来,但是出于谨慎,两人都没有上前。 这样的举动让他俩幸运得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就在下一秒,轩辕煜用空间裂缝布置在林子月和洛零周身的防护,便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撕了个粉碎。 轩辕煜诧异地再度退出两米,直接闪到了一旁堆积的木料后方,冷鬼王见状也阴沉着脸,从身后破碎不堪的门里退到了外面走廊。 那股力量将所触及的所有物质都绞成了粉末,从地板到林子月两人身下当座椅的木桩,但却只是包围在她们周身,并未触及到两人身上,甚至可以说是轻柔地吹动她们的衣角,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淡淡的星空倒影,从那股力量形成的圆球中浮现。 仿佛交织而又平行的命运,在这一刻圆融地呈现在她们彼此之间。 然后那股力量开始颤抖、崩散,直至被割裂,形成了葫芦状的外层,分别将两人包裹起来,然后又融入她们的身体里。 船舱终于恢复寂静,却像是刚刚被一场暴风洗劫,这屋子里没剩下任何东西了。 要不是轩辕煜见情况不对,及时用传送把自己也送到了走廊上,他也没底气承受这样的“洗礼”。 冷鬼王见轩辕煜出来,又嘲笑起来:“怎么,不愿意去陪你前女友了?” “总好过有些人追了不知多久还没追到手。”轩辕煜面无表情地拿捏着冷鬼王的痛处。 之前这两人来的时候,洛零总是表现得跟个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甚至冷鬼王想牵着她的手,都被回以“我腿没事”这样无情的回应。 屋里的异状终于缓和下来,但是屋外的两位男士心情太复杂,以至于居然没有人感往屋里踏出一步。 林子月比洛零先睁开眼睛,月杖在她手掌间化为淡淡的星芒,被收了起来,洛零手中一空,这才抬起头她,茫然的眼中溢满泪水,洛零一眨眼,水滴便沿着她的脸庞垂落,划出一道清痕。 洛零突然扑了上来,抱着林子月哭嚎起来,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似乎隐藏了太多太多林子月不知道的东西,那是来自过去的痛苦和绝望,亦或是从回忆中重拾的喜乐与悲伤? “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子月只能这样用无力地安慰着洛零,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 只能去怜悯,却无法感同身受,因为那些是属于“洛零”的感情或记忆。 洛零的啜泣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船舱里,就想林子月有些迟缓的思维一样,她觉得有些困倦,只想再一次好好休息,长长地睡一觉。 “谢谢……呜呜,谢谢……” 洛零似乎只剩下这两个字能说了,林子月不知道她重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记忆,会让她如此悲伤。 但是回想起来总是好的,洛零的情绪,似乎终于回到了她的身上。 林子月叹了口气。 屋外的两人一先一后走了进来,冷鬼王因为莫名心虚,反而慢一步落在了后面。 “嗯……我该叫你洛零?还是……” 洛零从林子月肩膀上抬起头,瞬间放开了林子月,又扑向冷鬼王,哭得更大声了,但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冷鬼王苍白的脸逐渐变红,那个激动到扭曲的笑容透着苦涩:“哈、哈哈哈……看你这么二了吧唧的,肯定是我家二木……” 洛零将头埋得更深了,哭得几乎喘不上气:“阿远,谢谢你呜呜……你一直都,即使我……” “说什么傻话呢,傻月儿你还是这么傻啊。”冷鬼王紧紧抱着洛零,生怕下一秒她又恢复到了那种谁人都不近的冰冷状态。 他追了她多久啊,看着她为z的命令而四处奔走,跟着她在六合小队里出生入死。 要的不过是这一天…… 她记起了自己而已。 第217章 尘世磨人 天色近晚,昏黄的云层久久停在海平面,簇拥着一点点隐没的夕阳,破浪而行的船头并肩坐着两个人,她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然后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 迎面吹来提神的海风,夹带着沁人的凉意,让林子月伸了个懒腰:“说真的,我有种找到了自己孪生姐妹的感觉呢?” 洛零打了个哈欠,将头撂在林子月肩膀上:“谁说不是呢?感觉咱俩静静待一块儿越久越舒服,还能一起加倍恢复精神力和灵魂损伤,这样多好啊。” 此时在这艘海船了望台顶上,并肩站着的那两个男人内心都在怒吼。 不!好!一点也不好! 冷鬼王艰难地将手从了望台的围栏上移开,他生怕自己内心悲愤到把这围栏捏碎,好不容易洛零恢复了过去的一部分记忆,记起了他的身份和过去众多命运的纠葛,冷鬼王本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春天,可是结果呢? 洛零却跟林子月这些天好得不像话!两人快赶上连体婴了看,总是一同出入黏在一起,根本没给冷鬼王留下什么“二人世界恩恩爱爱”的余地! “凭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轩辕煜抖掉了身上起的鸡皮疙瘩:“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口气像个怨妇。” 冷鬼王扒着自己的脸,强忍住自己手劈了望台的冲动:“你难道甘心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明明也巴不得赶走洛零好跟林子月重新在一起……现在呢!可是现在呢!?连一个一对一的谈话空间都不存在!她俩当自己是并蒂莲嘛!真打算长在一起怎么着!” “她俩都很开心……不就得了。”轩辕煜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满脸都写着不甘心。 冷鬼王把住了轩辕煜的肩膀,因为知道他能承受,所以不用再顾忌手上力量,猛地晃着轩辕煜:“轩辕煜你看上去就是满肚子坏水那种类型的啊!就没点主意嘛!就她俩开心算什么事儿?我不想再当怨妇……不是!我不想明明有女朋友却过着比单身还惨的日子啊!你倒是想点办法啊老兄!” 轩辕煜被冷鬼王晃来晃去,但是连打住他的兴致都没有,有气无力地道:“我有什么办法,你至少还有女朋友,我那女朋友都不知道愿不愿意原谅我重归于好……” “那你倒是努力啊!不要这么低沉!动动你那大脑帮我想想!”冷鬼王继续哀嚎着,声音又不敢太大,即使自己有注意用力量去隔绝感应,他也生怕被下面那两人注意到。 毕竟林子月跟洛零在一起的时候,就连实力似乎也在彼此相融,两人极度契合的境界,似乎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使两人的境界越发深不可测。 轩辕煜摆出没有精神的死鱼眼,瞪着身前的冷鬼王:“你自己怎么不想?明明你才是个腹黑又阴险的家伙吧……” 冷鬼王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了轩辕煜:“真、真是!要你何用!” 然后他又一脸小媳妇儿般的委屈样,趴在了望台边缘,探头盯着林子月和洛零的背影,只差拿个手绢放在嘴里咬了。 “放弃吧,反正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轩辕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冷鬼王满目怅然:“长个毛线。从林子月决定舍身帮助月儿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彻底没有选择了,要是不陪你们死战到底,月儿都会跟我反目成仇。” 轩辕煜沉默了片刻。 “你能不能别喊月儿。” “怎么了?我家亲爱的我为什么不能喊?”冷鬼王莫名其妙地瞪着轩辕煜。 “我总有种头上发绿的感觉……那我喊小月你怎么看?” 冷鬼王也沉默片刻。 “嗨呀烦死了,知道了!不喊就不喊嘛!让你让你,真的是!什么人啊这个小气劲儿!” “这是小气的问题嘛!这是精神洁癖的问题!”轩辕煜抗议道。 冷鬼王冲轩辕煜皱着鼻子,嫌弃地道:“就你这样罗里吧嗦的,先把你家那小月哄好再说吧!” 冷鬼王对轩辕煜的痛处也拿捏得极准,这么一句话,就怼得轩辕煜一言不发了。 炎鸦从船舱里飞出来,注意到自己平时爱待的了望台上有人,他刚飞进,就看到两个满面愁苦的男子,登时炎鸦转了个身,往船头那两位女子身边飞去了。 他还在心里骂了一句,白痴成双。 这话可不能明面说,这两个人炎鸦一个都打不过,不过暗自腹诽下还是可以的。 落在林子月的肩头,炎鸦站定后开口道:“我们快到绯红领地了,至少从你给布鲁那张地图上看已经离得很近,大概还要三刻钟。” 林子月跟洛零异口同声地说:“能感应到了。” 然后两人又因为默契相视而笑。 炎鸦摇摇头:“你俩复读机吗?哦对,草莓刚刚醒了,似乎从精神世界的创伤里恢复过来了,所以这些天在照料她的轩辕彦让我上来喊你一声。” 林子月的神色不太镇定了,眉毛皱起:“她……好吧,我这就下去看看。” 洛零也随着林子月一同起身,高兴地拉住林子月肩膀空着的那只胳膊:“那我跟你一起!也不知道那一位跟我见过的高等魔族有什么差别。” 见到这一幕,炎鸦叹了口气,看来这边也是白痴成双啊…… 结果下一秒,林子月的头就微微偏了过来,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倒着撸过炎鸦的羽毛似的:“你刚才是不是在嘀咕啥?” 炎鸦拼命摇头:“哪儿能啊!你肯定是想多了!” 林子月有点迷茫地把头转了回去:“是吗?总觉得好像刚刚听到你在念叨我坏话呢……” 炎鸦展开翅膀,利索地从林子月肩头飞走了,一直飞到了望台上才落下。 另外两个白痴立刻凑过来:“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她俩到底打算黏到啥时候!” 炎鸦冲下面扬了扬翅膀:“草莓醒了,你们不下去跟着看眼吗?” 轩辕煜和冷鬼王对视一眼,在轩辕煜一个响指后,两人的身影同时从了望台上消失。 炎鸦放心地站在重新清净的了望台上,深深叹了口气…… “一群白痴。” 草莓确实醒了,不过也有数十分钟了,还是在她自己提出来后,轩辕彦才去喊炎鸦给林子月和轩辕煜带个口信儿,不过这间船舱里一下子进来四个人,还是让同样在这里休养的孟离皱起了眉头,先一步挤开几人离开了舱房。 轩辕彦看了眼轩辕煜,瞥到了小老弟眉间愁绪,瞬间知道他还没有跟林子月提出复合,当下也就拍了拍轩辕煜的肩膀,然后就出了屋子,顺便一左一右,将洛零和冷鬼王也揽在一块儿,他顺手推着两人出了门,轩辕彦嘴里还嘀咕着:“人家重伤未愈不适合开派对好伐?走走,咱们哪凉快儿哪呆着去。” 洛零的抱怨声传了进来:“船舱里不是挺凉快的嘛!” 林子月会心一笑后,在轩辕彦刚刚起身离开的那把板凳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刚刚好对着床上。 草莓正在望着舷窗。 这里是最底层的一间舱房,所以吃水很深,从舷窗望出去没有拍打的白色浪花,只有沉静又深远的一片蔚蓝,不断吸入人的视线,仿佛要让人连带着身心都往海底更深处沉入。 “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呢?” 虽然林子月预料到草莓喊自己过来,是想给自己难堪,但是这么刁钻的问题,此时由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草莓问出来,林子月却感受不到任何嘲讽的意味。 林子月只能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明明除掉你对我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呀……” 草莓目光平静,似乎从来没有疯狂的仇恨在她眼中盘旋过:“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也不会承认这点的。” 林子月神色不变,用同样平静的目光回望着草莓:“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伪善虚假做作,但对我来说,我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以自己的善恶来判断周围的对错而已。这样的判断不全面而且很主观,或许会在以后留下不少后患,但是我愿意这样做。” 草莓轻笑一声:“呵,还真是……人类的做法。” “我们就是不断犯错,然后不断从弥补错误中学习到经验的。” “你一个类神巅峰还以人类自居?不觉得更虚伪了吗?” 林子月摇摇头:“你觉得轩辕彦像人类还是恶魔?” 草莓的笑容渐渐消失:“也对,你们本就如此。即使是恶魔或天使,也能在人类的身边被同化,不论是妖魔还是邪魅,你们都能从中汲取到力量或者学习到东西,这就是你们最强大的力量。” “你喊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闲聊这些的吧。我以为你会永远不想见到我才对。” 草莓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其实我本来想当面喷你的,但是见到你的瞬间,就没有那个兴致了。” “那就说点正经的?” “你通过试炼了。” 林子月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草莓自然察觉到了她异常的安静:“哦,不是那个七宗罪的融合试炼,而是我对你这个人的……虽然你骂得我很惨,但我可能就是个受虐狂吧,居然意外得放下了不少执念。” 草莓说完,抬起手臂,在自己眉心一点,一块黑色的水晶从她指尖被抽离出来,那水晶里包裹着的,赫然是几片破碎的黑玫瑰花瓣。 林子月瞳孔骤然缩小:“这是?” “如你所想,那一位遗落的神格喽!在他自损神魂陨落后,就分散在六界,这么些年我也就找到这么些,现在倒是……便宜你啦!” 林子月思考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没办法接受。” 草莓很不耐烦:“我知道你不想当监察使对神位没兴趣!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么多话呢……” 林子月没有说话,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很坚决,草莓只好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如果说真的有命运之书以外的无形牵连,那么这块破碎神格,应该还能牵引那位回来,类似轩辕煜那样的新个体。” “你把这个带在身边就好,如果他有回来的那一天,你的话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会有记得他是c的人,希望知道他还存在于世的消息。 林子月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那块水晶,入手后,水晶的触感竟然非常温暖,仿佛是微热的陶瓷。 令人心安。 “你现在可以滚了,门在那边,好走不送。”草莓翻了个身,看样子确实根本不想见到林子月,直接催着她离开了。 林子月转身刚想出去,轩辕煜突然鼓起勇气往她面前迈了一步,拦住了她。 林子月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轩辕煜。 轩辕煜的脸没镇定多久,又在她平和的目光下泛红了:“就是……想问问你。” “问什么?”林子月虽然脸上不显,但是手臂却下意识往身体两侧收紧了。 “还愿不愿意……” 林子月微微侧开头,不太好意思继续盯着轩辕煜的脸了:“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我先出去找……” 虽然林子月没说完,但轩辕煜用脚想都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出去找洛零,当即轩辕煜就铁了心:“不行!你必须让我说完!” “那你说啊。”林子月又望向轩辕煜的眼睛,能看到里面的情感在一点点融化。 结果轩辕煜在林子月的注视下,脸红得越来越厉害了:“就、就是……那什么!” 林子月叹了口气:“啊,要不还是算——” 轩辕煜直接拉住林子月,低头吻了她一下,不过只是轻轻一碰就放开了她,但是这一下倒是彻底将林子月所有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就是这样。”轩辕煜冲林子月无辜地眨了眨眼。 林子月羞得掩着嘴,用另一只气得直接掐在轩辕煜的脸上,强忍着扇他巴掌的冲动:“你这算什么啊!” 轩辕煜因为被拽着脸嘴皮子有点飘,话都说得含糊不清:“偶们和好好唔好!我的意思是,我正经地!求、求复哈啊!嘶——疼疼!” “求复合啊?轩辕煜我告诉你!你这是耍!流!氓!”林子月松开了轩辕煜的脸,狠狠地戳在他身前。 “我是真心的!小月你这些天总跟洛零待在一起!我根本找不到时间跟你说呀!”轩辕煜捂着脸如是说。 林子月整个人红得跟被煮了一样:“真心什么!真心就是强吻人嘛!你当你古早言情霸道总裁怎么着!” “我喜欢你!我为以前的事情郑重地跟你道歉!我还是希望能跟你在一起!”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林子月急促的呼吸声。 林子月咬着唇:“在一起,还复合,什么破话,难道你道歉我就要原谅你吗……” 轩辕煜当场就跪了下来,他摊开的掌心上,呈给林子月一把钥匙。 “我把我的钥匙给你,从今往后,不论多少辈,都只有你能锁住我在你身旁。” 这话说得,把钥匙换个戒指,几乎就是在求婚了。 草莓实在忍不住了,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甩手,将自己盖着的毯子蒙在了这对狗男女头上。 她一边把两人往外推,一边高声尖叫着。 “你俩当我死的嘛!恶心死了!这什么酸臭的恋爱味!老娘刚才就说了让你们滚出去了啊——” 第218章 埋骨 虽然被草莓轰出了房间,但是林子月跟轩辕煜的分手风波,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除了无辜受到暴击的草莓尖叫着一整天再也不想看见某对狗男女,这艘船上时有时无的尴尬氛围终于烟消云散,让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不过,让冷鬼王感慨的是,自己果然还是比不过满肚子坏水外暖内黑的某人。 轩辕煜并不在乎洛零,准确的说,要不是林子月不让,他开始跟洛零一样黏在林子月身边了。 不论洛零怎么使眼色,从好言相劝到冷嘲热讽,轩辕煜都寸步不离。 于是冷鬼王也嬉皮笑脸地凑在洛零身边。 但是这样四人行的局面也没持续多久,在其他人看奇葩的郁闷中,总算是到了目的地的绯红领地。 林子月要将喀迈拉的遗骨埋在这里。 这是一片红色土壤堆起的岛屿,远远看去就像是个土丘,在海面上异常突兀,上面散发出浓厚的腐朽气息。 在黑色的夜幕下,显得异常阴森。 用冷鬼王的话来说,就是死灵聚集的怨念过多,导致这座岛屿其实一半真实一半虚幻,不是生物应该踏足的地方。按照他这么一解释,那附近海域生物稀少、没有鱼蟹就说得通了,明显是被这座岛的气息影响到了生态环境,以至于没有生物愿意多加停留。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这艘船上的大部分人来说,都算不上麻烦事。 除去为首那几人足以登天入地的能力,七宗罪的其他人都是恶魔,不过除了轩辕煜和孟离,他们表示没什么兴趣参与“集体活动”,一致提出要留在船上帮忙看船。 反正人多人少差别不大,最后张巳、布鲁和七宗罪其他人都留在了船上,毕竟看船的话布鲁在让人放心些,反正一起下船的人已经够多了。 炎鸦肯定是要凑热闹的,苏九九担心的性格自然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跟着林子月,轩辕彦出于帮个忙的心态跟着,主要还是想下船走走,孟离本来就因为试炼的关系状态很差,此时有离开船上的机会,自然乐得能摆脱大海带来的负面状态。 而林子月跟洛零现在是分不开的,那么轩辕煜和冷鬼王自然只能跟着了。 临上岸前数人头的时候,林子月还好笑地道:“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哈?” 结果被炎鸦一句话怼了回去:“醒醒,这里真的有人吗?” 无法反驳啊! 张巳这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还是留在船上的。 踏上那红色的厚实土地,虽然这附近海域上空的温度还算温暖,但是一踏上这里的地面,一股令人心里不适的阴冷还是笼罩过来,像是在每个人身边徘徊,但很快又在冷鬼王的一声低笑中,那些阴冷气息仿佛被惊动了一样,瞬间溃散不见。 或许是这两天“爱情战线同盟”的关系,轩辕煜居然替冷鬼王捧了个场子:“真是班门弄斧。” 冷鬼王的鼻子快翘到天上去了:“那是!也不看看别人是吃这碗饭的!” 林子月瞪了两人一眼,担心越搭理他们越来劲儿,索性不开口,默默在前面带路。 她将喀迈拉留下的羊骨节捏在手上,上面散发的红光微微发亮,指引着一行人往相应的方向前进。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虽然轩辕煜和冷鬼王表面轻松,不过事实上两个人也是整个队伍中最警惕的,毕竟他们的实力仅次于林子月,而林子月还要分心去感应喀迈拉遗骨指引的方位。 红光一直引领着她往那个小山包的最上方前进,像是一小轮太阳,照亮了周围的道路,这座岛上没有任何东西,除了脚下的红土,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本以为有什么东西会趁着夜幕偷袭,但是最后大家发现真是想多了,这里连可以藏身的灌木或者树林都没有,没有任何植物或者昆虫,可谓是真正的“死地”。 炎鸦放出来大批火球悬在众人头顶,随着大家前进那些火球也一同漂浮向前替大家照明。 当林子月踩上临近小山顶一处布满裂纹的斜坡时,她忽然伸手拦住了众人:“我觉得你们可能得留在外面了。” “怎么……哇!” 冷鬼王没怎么听林子月的话,抬脚就往前迈,结果他脚下一接触到那裂纹,那里的土地居然就直接垮了下去,上面这层裂纹地面竟然是只有一厘米厚的薄壳,能看到冷鬼王踩出的洞口下方空空如也,黑色的深渊像是红色地面张开的大口一般,似乎在等待着被填满。 冷鬼王脚下一陷,虽然太出乎预料,但是他整个人忽然间拔高,便漂浮了起来,继而他用挑衅的眼神瞪着林子月:“没想到吧?这点小事情算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周身一阵扭曲,居然硬生生传来一股吸力,将他拉扯着往那裂缝里卷。冷鬼王赶紧一个闪身,退出了那裂纹地面的范围,结果那刚刚被他踩塌的地面周围蠕动着,没几秒又恢复了原样。 轩辕煜此时也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算不得什么是吧?” 说完,他也很不客气地踏前一脚,然后直接被传送回了原地。 轩辕煜当即就不服气了,他自认为空间力量掌控还没有什么能强过他!这区区一座岛——最后轩辕煜还真的只能服输了,他试着传送,最远也就只能距离边缘进去十米,结果下一个瞬间不论轩辕煜在周围布下多少层力量,他一定会被传送回外围原地,众人看着他的身形闪现了七八次后,轩辕煜也开始头疼起来。 林子月无奈地摇头:“你俩这是生怕不被打脸吗……” 孟离伸出手去,这样单纯的肢体跨越并不受影响,但是当他试探着再往上迈步的时候,他的指尖瞬间亮起紫色的火焰自我防护,不过仿佛有某种腐蚀性的东西存在,那些火苗一边燃烧一边不断消散在空气里。 孟离立刻抽手后退:“看样子很明显了,这里应该是有极其强力的结界,而且是监察使层次的结界。” “这很像是牢笼啊。”苏九九加了一句:“同时对外也对内产生效果的双重牢笼。” 炎鸦站在孟离肩头,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喀迈拉年老时候脾气暴躁,临死的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所以自杀般来到这座岛自闭一下也没什么奇怪的。” “或许是怕伤害到周围的族人吧。”轩辕彦随口道:“不过这样一来只能让丫头自己进去了,没问题吧?” 林子月冲众人摆了摆手:“我先走一步,放心吧。阿煜你别苦着个脸啊,洛零你也是!” 洛零也冲林子月挥挥手:“尽快回来!小心一些不要逞强呀!” 林子月自己往山顶走去,在她身影逐渐变小的时候,突然在某个瞬间,她的背影消失在轩辕煜视线内。 “不行,我还是去——” 孟离立刻拉住了轩辕煜:“最好不要!这个结界的力量本质是反馈,但凡施展多么强大的力量之后都会被反馈出来。你要是真想找她,只能彻底摧毁这个结界,那到时候被反馈那些的力量……” 轩辕煜骂了一句脏话。 冷鬼王又戳在了他的肺管子上:“你不是说很信任她吗?那就老实等着呗,人家自己都说了没事了。” 洛零面带微笑望着林子月离开的方向,轻抬手肘,狠狠地往冷鬼王肋骨下面反手来上了一记。 由于平时还是有实体的,冷鬼王并不能彻底断绝痛感,此时抱着自己的侧腹蹲在地上,内心泪流满面:“不是……二月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洛零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胳膊肘:“没毛病呀,刚才那下就是往外拐的嘛。” 轩辕煜突然很庆幸,还好林子月并不像洛零这样,是外表温柔切开就是暴力的可怕性格……看来这两人并没表面上那么相似啊? 结果轩辕煜一回头,迎上了自己老哥带着关爱的目光:“辛苦你了。” “小……小月不会这样……吧。”轩辕煜的声音很飘忽。 轩辕彦摇摇头:“只是你恋爱滤镜太厚看不清而已。” 冷鬼王突然抬起头:“二木是爱我的,只是表达的方式很激烈而已!” 轩辕彦拍着轩辕煜的肩:“你看,你在我们眼里也是这样的。” 结果轩辕煜根本没搭理轩辕煜,而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冷鬼王脸上:“你能不能不要也喊二木啊!太像了喂!” 这些闲话,林子月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对她来说,自己就是一直在往前出发而已,但是在穿过一层结界的瞬间,她感应到自己留在身后的气机被切断了,林子月回头瞥了眼,发现已经看不到歧宗众人的身影。 “空间夹层,这里真的只是单纯的埋骨地?”林子月望着自己手心的骨节,低声问道。 不过,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她,所以林子月继续迈步前进。 当骨节上的光芒变得有些刺眼时,林子月已经站在了山顶,但是从这里往岛外围望去,只能看到外面是一片燃烧着烈焰的火原,远处有黑色似炭的高大树木,一片片的森林散落在岛屿上。 但是众人前来的时候,岛上是一片空空荡荡,除了红土没有剩下任何东西。 这是……幻境?或者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地方? 林子月拿不准,她总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临终关怀吗?” 林子月看着自己手中的骨节,就在这一刻,她面前地面上的几块裂纹忽然剥落,不过下陷的地方并不是空空荡荡,而是形成了一个土坑,让林子月惊讶的是,土坑里面已经埋着某种东西了。 在林子月采取行动之前,那土坑仿佛吐痰一样,“呸”一声把里面的东西猛然吐在了林子月脸上,那东西还挺坚硬的,林子月迅速反应过来用胳膊挡上了脸,不过在那东西被弹出去的瞬间,林子月一勾手指,那不明物体从空中倒飞回来,落进了她手里。 那居然是一个哨子,外形像是小指那么长的青竹管,但是触手却带着温热,外部光滑没有毛糙。 里面隐隐传来让林子月熟悉的力量感应。 林子月将哨子收好,抬手将羊骨节放进了空处来的土窝里,仔细地埋好。 带着裂纹的地面延伸过来,又将那处平整的土窝覆盖。 随着一声喀迈拉的咆哮与一阵狂风,林子月只觉得脚下一轻,眼前一花。 下一秒,她又出现在歧宗众人的身前,轩辕煜赶紧扑上来上上下下将林子月检查了一遍,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边上大家都在鄙视地看着呢…… “没事就好!”轩辕煜可算是松了口气,将林子月搂在怀里。 “有这么夸张嘛!”林子月红着脸抱怨起来,却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轩辕煜。 炎鸦干呕了几声,表达出自己对这两人腻腻歪歪的嫌弃,其他人虽然没有他这么直白,但是眼神也差不多。 当然,这些鄙视基本都是对着轩辕煜的。 尤其这臭男人还回来吃回头草!分手也是他提的诶! 一想到这点苏九九就想吐他唾沫。 不过就连冷鬼王都面带鄙视这点,让轩辕煜腹诽了很多句,明明你是最没资格笑话我的吧! 但是很快,众人便没有了在这里慢悠悠的闲心。 因为这座绯红色的岛屿开始颤抖,并不像是单纯的地震,而像是一种不断塌陷的破灭,这艘岛屿似乎不只是在下沉,而是内部某种力量的崩塌引起了它的解体。 随之而散发出来的,是一股失控的阴冷气息,带着野兽般只余怒气的嘶吼声,从那些裂纹般的地面下方传出。 众人能眺望到山顶最上端,那些布满裂纹的地面已经开始塌陷了,空洞的深涧正在不断显露出来,像是红色大地逐渐睁开的眼睛,又仿佛是要吞噬所有存在的黑洞。 林子月是最先感应到这些变化的,紧接着就是轩辕煜。 “快走!这座岛要崩溃了!阿煜,你带大家往边缘快速转移,迅速往船那边撤离!洛零和冷鬼王陪我殿后!” 在紧急关头,林子月毫不犹豫地担起了引导者的职责,轩辕煜当然也分得清主次,知道林子月是对她自己有信心,本来还不放心的她见林子月特意留下了洛零与冷鬼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两手轻扬,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这座岛屿上空间能力被压制得极其厉害,但是几百米远距离的短途裂缝还是没问题的。 其他人也不含糊,怎么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了,面对过不少事情,不会在谁先谁后留下来这种事情上有分歧,因为都知道时间宝贵,所以轩辕彦直接拖着苏九九就往空间裂缝另一边钻,生怕这只小狐狸因为担心而傻乎乎留下来拖后腿。 从那些不断崩塌的地面下传出越来越多的嘶吼声,随即大片大片背后长有双翅的狮骨从黑暗中探出身子,即使隔着很远,以林子月和洛零的感应力,也能清楚地看见那些沾满红土的白骨,正彼此踩踏着,争相飞往这个方向。 冷鬼王眉头也皱起来了:“小心点,是狮鹫骨灵,我的控制对它们无效,肯定是这个岛的范围里它们受到相应保护了!” 一直盘旋在众人头顶控制火球照明的炎鸦飞了下来,落在林子月肩膀上:“废话,人家怎么也是负责守护这里的,能被你个软脚虾随便夺取控制权还了得?” “月儿月儿,我听说乌鸦肉也是难得的野味呢,咱们今天夜宵好好补补?” “别闹了。”洛零瞪了冷鬼王一眼。 林子月手中月杖散发出剧烈的光芒,炎鸦默契地甩了甩尾巴,指引着天空中的火球落往那累累白骨的上方,率先阻挡了一波狮鹫骨灵。水桶大的火球在那些骨灵的身上留下微黑的焦痕,引起了更加暴躁的怒吼声,虽然让它们移动的速度迟缓了几秒,但是并没有起到太强的效果,火球上附带的冲击力虽然撞散了两具狮鹫的骨架,但是没有几秒,那些骨头又自动组合成了原来的样子。 炎鸦造成的破坏直接复原,那些狮鹫骨灵居然毫发无损! 林子月手中月杖上的光芒忽然一坠,似洪水般的光刃铺天盖地涌下,仿佛要将那黑色深谷都填满一般。 林子月却冲几人一挥手:“走!这能拖一阵是一阵,只要出了这个岛的范围它们才会被大幅度削弱!在这里我们可没法解决它们!” 闻言,冷鬼王一把抱起洛零,顾不上洛零的抗议。 林子月脚下一点,跟他一样飞起,顺着众人来时的方向飞去,炎鸦紧紧跟在她左右,时不时回头望去。 那些狮鹫骨灵仿佛被捅了马蜂窝的蜂群,密密麻麻地从地下不知通往何处的深渊里挤出来,白色的骨爪将绯红的土沫挥洒得到处都是,在深渊边缘掀起了淡淡的红雾。 它们的咆哮声从深渊升起,向着生灵发出呼唤。 炎鸦在高速飞行间还冲林子月耳边喊道:“要是摆脱不了它们怎么办!” 洛零趴在冷鬼王怀里,她替林子月回答了这蠢问题:“这不是废话!揍散它们!” 冷鬼王的眼角跳了跳:“这算不算捣人祖坟?” 洛零凶巴巴地吼起来:“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惦记这个?是它们在追我们啊!” 第219章 重归望海 冷鬼王跟林子月都是脚不着地,轻飘飘地漂浮着,但是两人飞行的速度却快得跟飙车一样,没有多久便追上了轩辕煜一行人。此时离海边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了,轩辕煜明显是放心不下,但是在他的劝说下,苏九九还是被轩辕彦拖回了船上,只留下孟离跟轩辕煜一起准备迎接几人。 在林子月身后,那些狮鹫骨灵发出咆哮声,却始终慢了一步,不过以它们的数量,也足以将海边停着的中型海船给完全淹没了。 林子月即使很信任布鲁所掌控的黑科技,但是可没打算冒这个险,看到轩辕煜的瞬间,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道空间裂缝开启,轩辕煜跟孟离在前,林子月几人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身形一越过去,他们就出现在了船上。 轩辕煜挥断这道临时空间通道的联系,在船尾一踏就飞身出去,结果眼角一晃,身边便多了个人跟在他身旁。 林子月握住轩辕煜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轩辕煜空着的那只手上光芒延伸,寸阳从匕首重新化为了那把古铜色宇宙手杖,林子月另一只手上的月杖同样放出光芒。 日月相随。 两道手杖光芒倾泻,在两人身前合二为一。 狮鹫骨灵群丝毫没有停歇,闻着生灵的味道便尾随过来,即使出了海岛的范围速度也没迟缓,它们咆哮着冲下来,投下的黑影几乎与海面融到一起,像是白骨叠成的巨浪,下一刻就会把两人吞噬。 那道星辰与月色混合的光芒飞起。 似剑穿锦,迎骨破浪。 “起!” 轩辕煜的声音响起,这个字像是火药般使那些飘飞的星辰被引爆,在轰然巨响中,热量与空间能量交织的动荡,把那些狮鹫骨灵的身躯碎成了残渣。 “落!” 林子月的声音落下,那载着星屑的月幕铺散开来,将那些爆炸的威力扩散了数倍的范围,瞬间笼罩在那些狮鹫骨灵上空,仿佛一张要绞碎所有骨头的大网,疯狂地把它们全部兜起来。 令林子月松了口气的是,那些骨头在岛屿外面的海面被毁灭后,就失去了令它们复原的力量,只剩下白色的粉末飘落至海面,一个转眼间就被浪花咽下去了。 星河在不断崩碎,随着月光拉扯而成的帷幕,蔓延在空中。 冷鬼王看着这一幕,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洛零盯着那些爆炸的星芒,喃喃道:“真美啊……” “唔!我教你的元素散爆不好看嘛!明明也很好看啊!” 洛零笑嘻嘻地回他:“自己会的招式那当然不一样啦!” 冷鬼王看着洛零有些撒娇似的温柔笑脸失了神,然后他也笑了起来,将目光移向空中的林子月。 看在你把这一切还给我的份上,v来的时候,我就帮你一把吧。 真是个知道怎么拖人下水的混账啊。 在那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中,船上的众人听得都开始耳鸣的时候,空中那些狮鹫骨灵的数量才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轩辕煜也随之降低了星爆的威力,以免负责范围控制的林子月消耗太大,让这些追出来数米远的家伙逃掉。 当最后月色收拢、星光消散的时候,海面上漂浮着厚厚的一层骨粉,即使海浪一次次沉浮又卷起,也不能将它们彻底吞没在海面下。 太阳还没升起,此时正是凌晨前一刻,黑暗的夜幕下,两道人影将那绚烂流淌的星光与月光,收回到各自的手杖里。 星环月映,他们不似在人间。 不远处的岛屿彻底陷入崩塌,仿佛底下有处巨大的漩涡张开,正在不断把红土卷入,它不断往下陷落,却不知道坠往何处。 直到林子月和轩辕煜身前,只剩下暗白色的骨灰在波浪上飘远,那处绯红领地的岛屿,居然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或许它一直存在于幻世,不是因为掉落在这里,而是因为留在这里等那只喀迈拉吧。” 等着自己遗留在外的子民回到故土,使它得以埋骨于先祖的领地深处。 轩辕煜握着林子月的手紧了紧:“如果等这一切结束,我们也回家去生活……好不好?” “好,我还没给你介绍过我哥呢?他肯定好嫌弃你的。” “你就不能不加最后那句话嘛。” “嘻嘻。” 轩辕煜握着林子月的手,知道自己之前险些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还好我没跟k一样……弄丢了你。” “我们不是k和l,所以我们的结局自然是我们的啊。” 夜风里,林子月在空中飞着转了个身,抱住了轩辕煜:“我也很高兴我没弄丢你,其实我现在也很害怕……” 轩辕煜低下头,出于求生欲,只是吻了吻她的脸。 林子月的娇笑划过海面,随夜风一起飞往没有尽头的世界边缘,贴上他的唇。 然后下方便传来了催促。 炎鸦带着点沙哑的喊声彻底打破了粉红色的气氛: “你俩磨蹭什么劲儿呢!要走了!” 两人只得回到了船上。 至于炎鸦很久之后被轩辕煜在某个晚上剃光了头上所有羽毛和它引以为傲的尾羽,那就是很遥远的后话了,由此可见,不要惹小心眼又满肚子坏水的人,更不要打扰这种人的恋爱享受。 真的会被很惨烈得报复的。 船行于海,乘风破浪,随着不断升起的朝阳,它掉头往前行进。 没有多久,一道宽阔到足以容它通过的空间裂缝延展开,海船稳稳当当地穿过去,在另一侧完好无损地开了出来,不过周围的温度骤然低了不少。 布鲁将航速提到了最大,没有多久,留在船头的林子月便能望见海岸边的那座塔楼,望海观已经很近了。 虽然轩辕煜建议下去休息会儿,但是林子月觉得没有必要。 她手里紧紧握着通讯器,在一天之前,汤灵灵的通讯和艾撒塔那边的通讯便同时断了。 所以林子月希望能在第一眼就看到望海观。虽然直觉告诉她,有那个不靠谱又修为高深的商观主在,望海观不会有什么事儿。 但是一想到魏宗主从v那里获得的能力,保不准正在用魔兽挑起战火,更甚已经控制了玩家间的传送阵,要开始讨伐不服从与他的人。 既然魏宗主选择留在了幻世,肯定是想在这里获得什么东西。 那对他而言……力量肯定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 林子月看人一向很清楚。 那是个充满野心的男人,但是跟v随心所欲产生各种恶劣的后果不一样,魏宗主除非欲望太强烈,不然总会心怀预谋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想法,所谓的共同点,只是他们都不在乎其他人发生什么事罢了。 这样的人不好对付,尤其这里是幻世,而非众人原来所在的现世,他必定更加无所畏惧。 炎鸦大概是注意到林子月的眉毛轻皱,开口道:“慌毛?如果那家伙敢做出什么,咱们千倍奉还。” 轩辕煜附和了一句:“他和观主相比,可能还差了一丝。因为玩家的战斗方式跟幻世的本土居民不太一样,他现在应该还不能完整适应这里的环境。要知道,我们也是因为在众生行间待过所以才有六界过渡期的。” “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轩辕煜转转眼睛移开了目光:“你不在的时候。” “哇!拿我之前的话来怼我!太狡猾了吧!” 炎鸦扑腾着翅膀,从林子月肩头飞走了。 真的没眼看他们打情骂俏。 还不如分手呢!*!炎鸦在心里骂道。 林子月眺望着远处,望海观的塔楼越来越近,但是海岸边太过寂静。 没有乘着清晨展翅的海鸟,也没有吹着号子出海的渔船,日出而作的渔村,现在本来应该是很活跃的时候。 却这样异常安静。 林子月跟轩辕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飞身而出。 远远得林子月在身后留下一句话,响彻在海船上:“全员戒备!万分小心——” 她的话音还没彻底落下,一个男声便遥遥从望海观传来。 “魔女已经抵达,各位道友,正是时候让她见识下东升大陆的实力了。” 林子月在心底里骂了一句,没想到魏宗主真的这么能折腾,居然直接在望海观集结了大批玩家,难怪那些海鸟受惊都不出现,怕不是早被这些人的杀气镇住了。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一行人会回来望海? 轩辕煜似乎也反应过来,低声对身旁并肩前飞的林子月道:“你觉得是望海观某个内应?” 林子月轻轻点头:“而且必然是跟汤灵灵走得很近或者跟商观主接触很多,那些人知道我们的计划和行程,再加上玩家们那边有坐标,自然能验证那些消息的真假。” “现在怎么办?” 林子月反手摊开,月杖落在她掌心,却自顾自发出了出鞘的清鸣。 轩辕煜嘴角上扬,他并不厌恶这样战意满满的林子月,相反越发喜欢她面对这种情况时的果决:“好吧,希望不要在给德德露和萨摩耶大陆留下阴影后,又给东升的玩家们留下阴影啊。” 林子月也轻声一笑:“哈,不存在的。” 当然,就后面的发展来说,这个“不存在”指的是…… 魔女之位林子月是坐定了,没人能撼动的,成为了幻世各个大陆玩家和论坛里经久流传、都市传说一般的阴影。 不过此时,东升大陆的玩家们是个个战意昂扬,脚下踩着飞剑的众人一马当先。 这样酷炫的移动方式其实并不实用,只是此时东升联军在整个海岸线布下的隐藏结界后面,人数极众,不少人想借着这一手出个风头。 而且说实在的,修仙的还是看不起玩科技的,对那边双大陆组成的“魔女讨伐联盟”,东升大陆这边玩家属于喷口水比较多的,看不起那边玩家就节节退败,还直接把世界boss放走了的举动,觉得对方太孬。 现在魔女来东升的消息终于被坐实,这boss真的来到了东升大陆,怎能不让东升的玩家们热血沸腾? 随着那些踩着飞剑甩酷的家伙们傻乎乎得冲在前面。 大批大批色彩绚烂的飞剑腾空而起,乱七八糟彼此挤着,堪堪跟在那一群御剑飞仙的屁股后头。这要不是飞剑本身没有知觉,淬炼出剑灵的几十位大佬玩家又不急着出手,就那些乱哄哄的飞剑这时候都该彼此打起来了。 “倒是有点像彩虹,就是太花哨了。”林子月点评道。 轩辕煜面无表情地瞪着那些杂乱无章的剑群,突然感觉幻世就不该出现修仙分支,这个场景不仅反光刺眼睛,还让他感受到了物理上不穿建模的悲哀。 “郁闷”两字直接写在了轩辕煜脸上:“彩虹就算了吧,彩虹屁我信。” 他手中握住了寸阳,先林子月一个闪身,在林子月的感应中,轩辕煜便已经跟最开头那位剑修只相差半米远了。 但是对方仍然毫无察觉,他周身也没有任何异样,林子月知道那只能是轩辕煜开启了潜行,可是对付这些实力远落后自己的玩家有必要这样吗? 还真是玩心重的家伙。 月杖轻点,数道月刃散落在那些飞剑之间,却在接触到飞剑的一瞬间卸去了月光,露出里面黑暗的夜影,不断穿过飞剑上的神识连接,强行割裂那些玩家们用于操纵飞剑的神识。 这些玩家大部分都说不上犀利,只是人太多,所以打头阵打得极其自然,却不知道自己被双方都当成了炮灰。 对付“炮灰”,林子月自然不想兴师动众或者暴露太多能力,只要简单切断他们跟飞剑之间的联系,便能看到那些五光十色的宝剑“噼里啪啦”地往海面上坠落。 跟下饺子一样。 也不对,正常人谁家会下这么多饺子,吃都吃不完啊。 林子月看着那些坠入海中“扑通”作响的飞剑,有种身为精卫、勤勉填海的错觉。 至于前面踩在飞剑上的那些剑修,此时已经陷入了被无形之物袭击的恐慌,大多数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回到望海观附近的复活点里站着了。 看见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却只能隐约捕捉到一把散发着铜色光芒的匕首,却是根本看不见人影,引起了阵阵哄乱。 更多的人是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回头,左边的道友没了,再一扭头,右边的道友不见了,然后眼前一晃,自己又跟人面对面了。 不过全是在复活点里重逢而已。 第220章 东升来战 望海观外的海岸上空,群剑坠,月刃出。 望海观的塔楼里面,四周的窗户大敞,这里的视线是望海观最好的地方,此时自然被修为最高的数人占据。 不过能被允许登上这里的,除了几个大山门的代巡使,就是东升大陆最顶尖的三两个玩家,但是加到一起总共也就十三人。 还有一个人着红色锦袍,坐在屋中唯一一把高背太师椅上,这名男子脸上戴着纯白色的面具,那面具下露出的双眼似血般鲜红。就连这人一侧头之间流露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充满邪异的血腥味,四周的人统统正襟危坐,没有人感接触他的目光。 这让魏宗主有些无趣。 所以他跟其他回避他审视的人一样,将目光望向窗外。 魏宗主远眺的时候,刚好看见玩家们胡乱集结的剑阵被破开,那光洁明亮的月刃,让他眼底的黑暗突然明亮了一瞬,仿佛是看见稀世珍宝的璀璨,又像是看到昙花绽放的美艳,魏宗主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流于表面,但是内里被遮掩的,还是一份贪婪。 魏宗主知道那个魔女讨伐,自然也知道林子月没有死亡,所以他才来到望海观,甚至不惜耗费时间精力集结玩家。 因为知道这些东升山门的死亡跟玩家们的复活机制不同,魏宗主倒是非常珍惜东升各个山门的力量,所以只带了几大山门必要的“炮灰”,用林子月等人和玩家们的混战来排除异己,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现在,喊他宗主也不合适了,他已经是东升仙盟的魏盟主了。 魏盟主远远望着那个身影,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对方也正在遥望这里,正因为感知到了他的凝视而回望着他。 在他这样的层次,彼此强大的气息要么完全被隐藏,要么必定会流露出痕迹。 这样强大的力量,一旦想要成为观察者,那他必定会处于被其他人发现的感知里。 林子月的目光像是遥远的月色。 一道匕首的锋芒割裂了魏盟主的视线,将两人之间彼此对立的感知给切断。 轩辕煜的存在感骤然强大起来,之前一直隐藏着处于隐身的他,此时尽情释放出自己的力量。那狂乱的空间能量即使相隔这么远,都让魏盟主感受到了怒气和杀意,似乎下一秒轩辕煜就要穿过空间,杀到自己面前来。 魏盟主垂下了视线,嘴角却扬起。 他眼底的血色更浓了,仿佛泛起波澜的红湖,黑暗正从中缓缓爬出。 轩辕煜不再隐身,而是直接释放出那无尽的空间裂缝,迎向了对面同样难以数计的飞剑,至于那些御剑飞行的剑修,已经被他清理得差不多了,即使有剩下的,也在林子月这波月刃回落中被掀飞了。 毕竟纤细的飞剑其实踩着不怎么稳当,而林子月的月刃又附带割裂神识的效果,很轻松就让那些玩家失去了对飞剑的控制。 在控制或破坏意念力这方面,林子月倒是比轩辕煜擅长多了。 轩辕煜的身影一阵闪现后,停在了林子月身边:“那家伙为什么好像对你兴趣依旧?” “我哪里知道,他明明获得了v的力量啊。” 轩辕煜撇了撇嘴:“真不爽。” 林子月有点不好意思地挽住他的手:“那顶多我不拦着你解决他?” “算了吧,上一次他没有趁人之危,你肯定很介意这份人情。”轩辕煜特别不屑:“我要杀他你会同意。” “我不拦着你就是了!阿煜你别吃这种飞醋啊,那可是敌人诶!” 炎鸦从船头飞起来,这时候刚刚好凑过来,落在林子月的肩头,听到了这两人的谈话,他砸了咂嘴:“怕什么,林子月就连孟离的魅惑都能搞定,还会对你变心?” 轩辕煜的脸一点点黑了下去:“孟离的什么?” “没什么啊哈哈哈……你别听炎鸦乱讲话!现在赶紧去确认望海观那边的情况更重要吧!”林子月一边心虚地说着,一边反手拽住炎鸦,将他一把甩到了空中。 炎鸦远远地飞开,发出了略带嘶哑的大笑声。 轩辕煜“哼”了两声,默认了林子月的说法,两人并肩而行,直接往望海观的方向飞去。 下一波攻击早已准备好,海岸线上站着一长排的东升玩家,他们手中各持法器,但是却不再是无秩序散乱攻击的飞剑群,而是连接成一大片的光团。 那些各个元素的法器,居然在某些调动和中心控制之下,连接到了一起,展现出了类似于东升大陆山门剑阵的相互呼应,虽然这样共同协调的时间必定不会长久,但是就目前来说,那片光团看上去要对付林子月和轩辕煜两人已经足够了。 与之相比,两人的身形太过渺小。 林子月牵着轩辕煜的手:“这个会爆吧?” “看样子是,这么多元素可没法化解,直接丢出去好了?” 林子月点点头:“好啊,怎么扔。” 轩辕煜狡黠地笑了笑:“反正又不用分类,只要扔进空间夹缝就好。” “喂……” “把你自己借我一用啦。” 轩辕煜说着,伸手将林子月抱在怀里,不过手却落往月杖上,刚好握住了林子月握在月杖上的那只手。林子月红着脸,虽然很想吐槽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但是看轩辕煜兴致这么高,她也不好意思打断他了,老实地贴在轩辕煜胸口,能听见他加快不少的心跳声。 “你紧张吗?”林子月含糊地道。 轩辕煜没去看她,拍了拍林子月的后背,而是望着对面离两人不是十几米远的大片光团,元素混杂不堪,却被一股感应力强行拧到一起,随时可能发生爆炸。 黑暗的光芒从月杖上倾泻而落,飞快在两人前方扩张,这些黑影却在脱离月杖的瞬间转化成巨大的黑洞,在轩辕煜的释放下,黑洞里传来的疯狂吸力拼命将那些光团卷入。 对面很快察觉到了轩辕煜的举动,所以不顾距离远近,直接从后方引爆了元素。 就像是炮竹一般,点燃一角的引线,那几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连绵不断地响起,不少前排玩家因为受到元素震动和声波的影响,直接化成白光,即使是他们自己,也无从消受这股元素混杂的爆炸力。 但是黑洞横在林子月和轩辕煜身前,虽然在爆炸的轰击下不停颤抖,似乎随时会溃散,但却又有一阵阵清亮的月光从它另一侧注入,飞快地将洞口稳定下来,继续卷入那些连锁爆炸的元素。 布鲁已经在把船往后开了,海面起伏不定,这爆炸带来的风波险些没把停在几公里远的船只直接打翻,幸好他没将船开过去,不然这时候肯定连稳定船身的时间都没留给他。 原本站在船头的孟离,此时被轩辕彦扶着才能勉强飞起来,海水和元素对冲产生的爆炸对他们压制也不小,别说参与战斗了,就算换成是他们身处那爆炸中心,大概也会尸骨无存。 炎鸦在船头盘旋了许久,望着远处林子月和轩辕煜的背影,倍感唏嘘。 黑洞开始塌陷,逐渐往内侧收缩,最后化为一个黑点飘回,直接湮灭在轩辕煜的指尖。 对面玩家的群体像是被开启了静音一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很多人还没从那剧烈的爆炸中回过神,即使有人回过神来也无法行动,他们状态栏里各种负面效果排得满满当当,从眩晕到定身不一而足,都是被那元素爆炸的冲击波给卷入造成的。 但是一直控制着“元素列阵”与林子月两人对抗的那家伙,已经坐不住了,原本以为这些魏盟主口中的“异界者”经过自己调节,足以发挥出远超这个世界承受能力的攻击,结果却如此莫名地被对方接了下来,甚至没有成功造成任何伤害。 对方完好无损,自己这边倒是损失了不少人。 林子月两人展现出的力量,直到这一刻才让这个人心生疑惑,他当即在人群中化为一抹轻烟,再出现时,这人已经是站在望海观塔楼里。 魏盟主的目光一动,落在这人身上:“宋道长察觉到了?” 被称作“宋道长”的中年男子微微愣神,随即坦率地点点头:“那两人与‘异界者’不同,歧宗为此间者,且异于我等。” 魏盟主颔首:“道长此言有理。所以呢?” 宋道长皱起眉头,面孔冷峻的线条越发僵硬:“所以……所以这次行动有变,我……” 一道血丝在宋道长棱角分明的脸颊边出现。 宋道长的话被他压在了舌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牙关在颤抖,直到此时脸上的痛感才开始发散,恐惧感顺着神经末梢,一路攀附到他胸口的心脏里。 魏盟主挥了挥手,他指尖正漂浮着一滴血珠,他像是把玩一样把那滴鲜血转来转去。 红色的圆粒跟着他的指尖挪动,灵活得仿佛有生命一般。 “呵呵,你要是想走,便走啊。反正桫椤门只剩下你这个副门主幸存了,其他人可都在‘驱逐’魔兽的战役中献身了。” 魏盟主微微眯起眼睛,将目光从宋道友身上移到远处的林子月身上:“至于剩下那些小辈弟子的死活,都在宋道友一念之间喽!” 宋道友当即跪在地上,无比恭敬地对着魏盟主磕头,嘴里念着:“在下不敢!在下并非想对盟主不敬,乃是那林氏实在太异于常人——” 魏盟主从椅子上站起身,他食指一挑,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宋道友从地上拖了起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异于常人,她本来就是我看中的猎物啊。” 可惜总有碍事的人在她跟前。 不然夺取她的修为、摄取她的力量,再将她的身魂用换血的方法炮制成我的亲族……想想都令人兴奋。 “宋道友,你把无为门本次前来的管事给我带过来。” 给你送个熟人作见面礼,不知道你会怎么办呢? 林子月跟轩辕煜飘在空中,却不再往前前进。 那边的玩家们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收起攻击的架势,反而纷纷展开了防御法器,甚至整座望海观的护观结界被启动,那如大海般蔚蓝的防护层上面涌动着层层波浪,像是一层水幕一样罩住了整条海岸线。 林子月跟轩辕煜疑惑地对视一眼,轩辕煜当即拽了拽她的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家伙大概要出阴招了。” “唔,就算你这么说,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接着啊。”林子月回道。 海岸边的玩家开始有秩序地退去,不断往后撤离,这样显而易见的停战信号两人不可能不理解,但是这背后的原因却让林子月更加惴惴不安,简直就是坐实了轩辕煜刚才那句话。 魏宗主想用别的手段对付自己,那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从自己认识的人下手。 可是如果他剿灭了望海观,必定会跟商观主有一场大战,在那种超脱凡尘的对决中,望海观这条海岸线不可能保留得如此完好,怎么也会留下能量波动或者痕迹。 林子月能想到的,不过是有人落在了魏宗主手上,那么他以此为砝码来跟林子月做“交易”,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些思考,让林子月感到了一丝难以平息的疲惫:“我们先回船上休整一下吧。” 轩辕煜点点头:“其实你还是没有恢复过来,是吧?” “嗯……但我没事呀。”林子月的笑容里也带着疲倦,让轩辕煜揪心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她的无奈。 那藏得极深的无可奈何。 轩辕煜望着海岸边不断退去的东升玩家们,眼中倒映着结界的蓝色光幕。 林子月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走吧,我们回去歇息片刻。” 她最后看了眼望海观的塔楼,那里仍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跨过空间的距离,死死地缠绕在林子月身上。 等到那人想动手,他自然会给自己一个信号,他始终把林子月当成同阶级的人来对话,给予对手的尊敬,便是给予自己的尊敬。 他只有在方式上面才不择手段,但是他自恃有能力站在同等高度上的时候,便会摆出极其高傲的姿态,以掩饰那面具底下隐藏的自卑。 真是卑劣的家伙。 轩辕煜的目光也落在那塔楼上,却叹了口气:“唉,我知道,我不乱来行了吧。” 林子月拽着轩辕煜的手,他才跟她一同回到了船上。 不过轩辕煜的耳语在她身边响起:“但是到时候,你可别拦着我杀了他。” 第221章 无解 回到船上,林子月又交代凑过来的炎鸦好好警戒,在抱怨声中,想偷会儿懒的炎鸦只得又飞回了了望台上。 苏九九过来的时候,林子月拽住了她,让苏九九陪自己去休息会儿,让轩辕煜也休息下,警戒交给冷鬼王和洛零,那两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不参与玩家之间的事情也是他们跟林子月早就说好的,毕竟还是林子月强烈坚持,幻世的事情不能太依赖两个六合的人。 不然到时候命运之书也开始针对冷鬼王和洛零设计,那只会牵扯到更多六合无辜的人。 林子月拽着苏九九,进了最先预留给她的船舱,想当时刚刚上船的时候…… 陷入沉睡的林子月还是给轩辕煜抱上来的。 “小月是有要问的事情吗?”苏九九太了解林子月了,她一搓衣角又回避他人私下谈话的时候,一定是有些事情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林子月见苏九九一眼看穿,也是坦荡了很多,伸手便掏出了那个哨子。 然后又一摊手,拿出了一颗能量波动满满却毫无生气的内丹。 只是被放到一起,两者上面就同时亮起赤红色的光芒,仿佛在彼此呼应,却又被某种无形的阻断相隔绝,所以没有发生任何反应。 “这是!” 苏九九立刻辨认出来,这莫名的灵力明明是狐族,而且还是东海红狐族的气息? “这哨子是我在岛上找到的,当然,肯定是有人放过去的。”林子月皱着眉头:“这颗内丹就是我复活东海狐族的指引。” 苏九九摇摇头:“虽然我能认出来,但是我也没什么办法,即使我是狐族也不擅长灵魂力量……不如我们找找专业的?” “专业的?”林子月愣了下。 一分钟后,冷鬼王和洛零也走了进来,不过四个人都站在这间屋子,这里顿时就显得有些挤了。 “哟,专业的来帮个忙呗?”林子月对冷鬼王就不是那么客气了,说实在的,她对冷鬼王印象也不怎么好,但由于洛零的关系,两人也从没怎么正面交流过。 此时冷鬼王紧紧挽着洛零的胳膊,生怕林子月上来抢一样,挑了挑眉:“帮什么你得先告诉我,我才考虑答不答应……好好好,我答应还不行,月儿你别这样瞪着我嘛。” 洛零冲着冷鬼王做了个鬼脸,冲林子月道:“当然答应!子月姐你说嘛。” “冷鬼王对灵魂这方面应该更有研究嘛,所以这两样东西你有没有办法让它们融合?” 林子月将内丹和哨子展示给冷鬼王,但是看冷鬼王皱眉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碰它们。 “z的话恐怕还可以,但是我没什么底气。这样抽离灵魂想又净化的话,还得冥界的秘法才能做到,除非你不想要这东西了,那我倒有百分百的底气毁了它们炼化成恶灵——” 林子月赶紧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你不行了。” 洛零转了转头:“照阿远你这么说,那可以给雷邪看看呀?” 苏九九一拍额头:“对呀,小月你说过雷邪是冥界的吧?” 林子月点点头,当即就想出去,结果刚刚好碰上要进屋的轩辕煜。 “你们搁这里开会吗?”轩辕煜探头看到屋子里好几个人,赶紧让到了过道上。 “我算是在任务吧。你来这里干嘛?不是去睡觉了吗?” 冷鬼王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笑得格外诡异:“他当然也是想睡觉的啊,不过是两……哇!你别掐我呀!” 洛零收回了落在冷鬼王腰上的手指,在空气中又比划了一次扭动的手势:“少说两句啦你!” 冷鬼王扁着嘴,赶紧拉着洛零走了,苏九九也冲林子月挤了挤眼睛:“内丹的事情也不着急吧?你还是跟轩辕煜好好想想吧。” 林子月看着三人突然离开,本来以为要一起去见雷邪的,结果现在三人抛下她,只剩下自己跟轩辕煜在一块儿了。 “想想?想什么。”林子月有点迷茫地看向轩辕煜。 轩辕煜苦笑着耸耸肩:“谁知道,大概是考虑怎么解决东升那个混蛋的事情吧。” 林子月“嗯”了两声,说:“那你陪我去找雷邪?” 轩辕煜吞吞吐吐了几秒,郁闷地点点头。 其实冷鬼王也没说错啊,他是真的找不到空房间,便想来这里蹭个床的,不过睡不睡觉……影响也不大。 林子月拉着轩辕煜去了船上的休息室,这里现在基本被布鲁改成了半个“病号房”,从封印中先后转醒的贝拉、塞洛特与维托也都在,但是这几天他们除了偶尔会去草莓那里坐坐,大部分时间都是静坐休养。 林子月进来的时候,先跟几人打了招呼,待三人离开,她才跟轩辕煜走到雷邪身边。 雷邪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身体恢复得较快,但是据他自己所说,消耗的灵力可能很长时间都没办法补足,因为都用来自我修复了。 见到林子月来这里,雷邪也显得有些惊讶:“之前外面动静那么大,怎么你们这就跑下来了?战斗都结束了?” “中场休息。”轩辕煜一句话打发了雷邪的疑问。 林子月接着道:“对面似乎另有打算,我也刚好抽空休息下做点准备。你帮我看看这两样东西你有办法融合吗?” 林子月摊开的掌心里躺着那颗内丹与哨子,雷邪伸手拿起了哨子而不是内丹,他将哨子放到耳边,然后开始吹起口哨。 奇怪的是,每当雷邪吹出声音的时候,那哨子上面的光芒便明亮一些,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极其微弱,听上去像是受伤的野猫在呜咽。 “这哨子不行,但是里面的器灵却因为本身活化而保存很完好,不过你要是想把器灵引回那原先的内丹恐怕也不成。”雷邪将哨子还给了林子月。 林子月心下一紧:“为什么?难道不是将那灵魂抽离出来就行么?” “哪有那么简单,这明显是后天炼器的产物,炼化器灵字面意思来说就是将器与灵炼为一体。要是z的话还能做到帮它重塑身体的程度,但是我可不做不到啊。即使你现在有原先的内丹,但它已经不能再承载这上面的器灵,除非你把这灵魂再炼化一遍,压缩到能重新融合内丹又不会破坏内丹的程度。但是这样会对灵魂造成二次损害,很难说结果会如何。” 雷邪顿了顿:“我介意你放弃,大概率就是它自爆,小概率是拉着你一起自爆,然后那灵魂连锁爆炸反应一直持续,直到摧毁整个小世界。” 轩辕煜看见林子月有些消沉,试探性地提出了建议:“那如果我们想把这灵魂跟内丹同时炼化到别的武器里呢?” 雷邪看了林子月一眼,才望向轩辕煜:“月杖或许可以?但我不敢打包票,但用一个神器可能破损来换一个器灵回魂……简直太扯淡了。” 匕首清亮的锋芒在屋子里划过,灵活地在轩辕煜的手上跳动。 “不行,你别犯傻,把寸阳收起来,我再想想别的。”林子月一边念叨着,忽然看向了雷邪胸口:“唔,其实也不一定是监察使的武器才行对吧?雷灵钉上那位前无字使,应该也是你帮忙炼化的?雷灵钉好像只是类神器。” 雷邪下意识捂住了胸口:“一个器灵已经是极限了。” 林子月撇了撇嘴:“你想多了,我是那种人嘛!哪里至于要抢你的雷灵钉。” 雷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下意识里有点危机感,毕竟洛零现在恢复正常那个性格你也看到了,她那人挺不客气的。” “有吗?我觉着她挺温柔的呀……”林子月嘟囔着,不过还是把话题转了回来:“只要能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容器就行,是不是?” 雷邪点点头。 林子月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谢谢你告知我这些了。” 雷邪赶紧道:“不要灰心啊!等你找到合适的东西了尽管来找我,虽然我从z那里只学到了半瓶醋好晃荡,但是这么点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林子月冲雷邪点了点头,拉着轩辕煜出了休息室,留雷邪自己静养去。 轩辕煜牵着雷邪,两人绕到了船上的餐厅,他让林子月坐在钉死在地面上的木椅上,手指一勾,一个果盆便从后厨飘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落在两人面前。 轩辕煜拿出一个桔子,指甲轻巧地划过橙色而粗糙的表皮,扒出里面的桔子瓣掰成两半。 “喏。” “啊,谢谢。” 一直在出神的林子月反应过来,之前那抹疲惫已经从她脸上隐去,被藏起来了。桔子在嘴里被咬破,酸而甜的汁水令她的精神也振奋了不少,林子月一瓣一瓣吃掉手中的橘子,抬头看着轩辕煜。 轩辕煜正在拿着寸阳削苹果,见林子月投来古怪的眼神,他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知道,只是觉得……现在这一刻我们能这样平静地坐在桌边吃水果,没有其他人和事,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轩辕煜的匕首一歪,果皮断了,他皱着眉毛转了一下指尖,瞬间整个苹果化成了数粒大小不一的碎块,掉在他准备好的空碗里。 “不可思议吗?” 林子月从碗里摸了一块出来,丢到自己的嘴里:“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但是我却觉得这一刻真的好安详。” 轩辕煜冲她挑挑眉:“其实你要是跟我说,你没想过抛下一切直接隐藏起来过平静日子,我才会觉得你是在撒谎。”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也是想过咯?”林子月反问。 轩辕煜的喉头动了动:“是啊,我无时无刻不在这样想。” 房间内很久没有声音,只有两个人淡到听不真切的咀嚼声。 偶尔会有苹果被压碎时候发出的轻响。 林子月咽下嘴里嚼得味道变淡的果沫,轻声道:“我想,我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轩辕煜的眉头又揪到了一块儿:“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你要是真的希望咱俩都幸福的话……” “我一定会解决这一切的。” 轩辕煜的眉头舒缓开来:“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家附近有家米粉店,特别好吃。” 林子月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轩辕煜将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块苹果推到她面前:“其实你要真想表达歉意,完全可以换——” 林子月抬手将那苹果飞快塞到了轩辕煜嘴里:“我知道,换三个字嘛,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说的。” 轩辕煜睁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她,那粒苹果块儿简直是卡在了他的心脏里。 林子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不能立g啊!” 忽然,一阵钟声响起。 两人同时从桌边站了起来。 “是信号?”林子月下意识地问出口,想寻求轩辕煜的看法。 轩辕煜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我们走。” 在身影闪动间,餐厅重新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状态,轩辕煜带着林子月一个晃身,两人已经重新飞在了海船的前方,他们已准备好迎接魏宗主接下来的手段。 但是来者只有一人。 灰衣褴褛,他领口的龙游云中纹满是划痕,只有少部分剑削刀劈的口子,大多破碎的地方都露出下面的血痕,是下手极暴戾的鞭印。那些血痕布满青年全身,但却无法撕碎那张年轻的脸,更无法抽碎那张脸上面淡然且沉稳的傲气。 青年的腰间挂着八个卜牌上面也是血迹斑斑,甚至有些已经发黑,仿佛经受过不少战火的摧残,那勺子的边缘崩碎了一角,缺口处也一片通红。他踩着断了半截的飞剑凭风而来,头上乌黑的高冠不见踪影,黑色的长发散乱不堪,只能勉强维持一个发髻的形状,就那样披散在脑后。 青年的眼眶跟他里面被血打湿的衬衣一样,也是红的,他眼中里面血丝密布,却泛着诡异的黑色,似乎随时有黑影会扩散开来,将那双星眸中燃烧的火焰熄灭。 青年恭敬地一拂袖,即使他的袖角已经破烂,兜着风,像是挂在招魂幡上的布条一样四下晃荡。 然后正如当时两人在东升大比上初见时一样,灰衣青年用化至山独有的手势,冲林子月和轩辕煜行了个礼。 还是那样谦而不卑,温雅且沉稳的人。 只是眉目中的悲痛难藏,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火焰,炽烈得要将他自己烧尽。 林子月难以置信地望着灰珏,却仍然躬身作揖,跟当时在擂台场上一样,回礼。 青年开口的时候,声音干涩似磨砂:“久违了,两位。” 林子月看着对面面色惨白的灰珏,这一次,她才深深感受到了魏宗主的不择手段。 轩辕煜飞出数厘米,往她身前挡了挡。 这个小动作让林子月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滑到嘴角的粗口:“我以为他会用的手段,顶多是遣人来求和再加以偷袭或禁锢,又或者开启东升某种阵法试着将我们镇压剿灭。但我真没想到魏宗主却是……让人来送死。” 这种时候了,灰珏虽然满身血迹,却飒然一笑:“死生何惧?化至山最后一点香火还能保留下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你……” 灰珏眼中惨意更甚:“我?我已经被大家当成山门叛徒了,但是这是山主的遗命,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都得站出来……投,敌。” 静默不足以终结这悲哀的对峙,海风夹杂着钟声吹来,仿佛声声都在催促林子月。 轩辕煜叹了口气:“小月你想怎么办?” 林子月眼神闪动:“我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太残酷了些,我做不到。” 轩辕煜手中的匕首微亮,他的臂膀刚想前抬,便被林子月猛地一把拉住了手腕:“不行!那个魏宗主……就是想看我背弃本心!” 灰珏想笑,却是一口压不住的轻咳,红色的血迹从他齿间溢出:“现在,是魏盟主了。他成立了东升仙盟,将所有他能掌控的山门控制起来,至于那些不愿意或者无法控制的……”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结果如何,看看他现在惨淡的模样就知道了,化至山想必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死战。 直至灰珏站出来,投降,或者如他所描述的,“投敌”。 林子月看着灰珏,这个曾经因沉稳谦和给她留下良好印象的青年,此时全身都在颤抖,却不是因为他自己随时可能死亡所产生的恐惧,而是因为他心中无法淡化的痛苦与憎恨。 血液顺着灰珏的嘴角和伤口染红了他,像是开在灰色枝头的鲜艳梅花,下一秒就要被风雪斩落。 不复傲骨芳华。 林子月一咬牙,这回却换成是轩辕煜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无奈地斥责道:“你又是想干嘛!这样送上门去任人宰割?那家伙对你垂涎太久,你还抱着什么天真的念头要跟敌人做交易嘛!?” “但——” 灰珏直接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的声音越发嘶哑,里面的苦涩几乎能让人从他的话里尝出来:“没有可能的。魏盟主说了,你们不提着我的头去,就算林子月宣誓投诚他也不会见。而他在我身上下的血咒,也会让我竭尽全力阻拦你们过去。” 顿了顿。 “他就是要我死,要所有不愿真心臣服于他的人无从选择。” 灰珏理了理衣角,海风却又吹散了他的乌发,这个心如朴玉的青年站在那把断剑之上,他布满血污的手掌从腰带上抚过,抓住了自己的法器。 八个卦象的卜牌在掌心彼此碰撞,“咔啦”作响。 灰珏像是听到了化至山的溪流在脚下荡起波澜,见到了化至山的竹叶“簌簌”中拂去他心头的尘嚣。 然而睁眼的时候,只有海浪大作,故人为敌,山门血衣。 清溪渐红,青竹渐腐。 灰珏的眼中掀起血幕,冲走了他所有的情绪。 “林氏,轩辕氏。灰珏在此,多有得罪了。” 第222章 棋子与棋局 灰珏飞在对面,眼中被阴郁的黑暗所笼罩,于他来说,却是魏盟主下在自己身体里的血咒开始沸腾,激发出了远超平常的力量,迫使灰珏的境界在不断提升。 感情被割裂,理智被斩断,灰珏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声,那双眼底燃烧的火焰就此覆灭,林子月和轩辕煜一看便知,他的生命力在飞快燃烧。 即使两人不动手,只要拖到他血液燃尽的那一刻,灰珏也必然会…… “我们还欠望海观一个人情。”林子月低声道。 轩辕煜却摇了摇头,戳破了残酷的现实:“他已经没救了。” 林子月咬着唇,她知道啊,她当然知道!可是她不想承认啊! 灰珏手中的八卦卜牌轻轻碰撞,随之掀起一阵旋风托住了他的身体。 他脚下那截染血的断剑失去灵力灌注,直直地沉下去,坠入海中,被浪花捧起又吞下,送它去海底厚葬。 那是赵铅的剑,也是灰珏从同门师兄弟手中接过的遗物。 但是对于引发血咒、燃血断心的灰珏来说,他已经忘记这东西为何对自己很重要了。 掌心里的卜牌“咔啦”作响,越来越多的气旋出现在灰珏周身,颜色红黄蓝绿各异,却都饱含着剧烈的元素波动,随时会跟炮弹般轰出,在灰珏的控制下袭击林子月两人。 轩辕煜拍了拍林子月的肩膀:“退后。” 林子月没有应声。 他低声道:“我不想让你当那个恶人,所以让我来吧。” 月杖上光芒盛放,亦如林子月的话中的决心:“他想看的是我的笑话,我更不能逃避了。阿煜,交给我,行吗?” “你这样背弃本心,不会把自己折磨疯吗?” 林子月眉头微皱:“你以为灰珏不知道这样引动那魏盟主设下的血咒,会加快自己的死期吗?” 她顿了顿。 “他在求死,逼我快些动手杀了他。这样,于他所挂念想守护的化至山,或者左右为难的我们……都能给出一个交代了。” 对面的灰珏没有动,安静地等待着两人结束交谈,那些元素风旋环绕在他周身,里面隐隐传出龙吟虎啸的灵动之声。 轩辕煜深深叹了口气,又拍拍林子月的肩头,这才倒飞出数米,将场中的空地让给两人。 林子月看着对面的灰珏,眼中是掩不住的痛心:“灰道友……得罪了!” 杖里剑清脆的出鞘声,身形动时凌厉的破空声,以及灰珏最后刺耳的大笑声。 声音还回荡在海面,事情却只有那么一瞬,已然结束。 灰珏眉心出现了一道划痕,血液沿着他的眼窝和鼻翼淌下,一粒黑色的血珠被林子月手中的细剑抽离出来,然后在她剑尖那一点寒芒上,撞得粉碎。 灰珏刚刚闭紧的眼睛睁开了,里面生命的火焰已是将歇,但仍带着一抹希冀的火星。 所有漂浮在他周身的元素风旋,突然呼啸着扑往灰珏身后,在望海观立起的护观大阵上轰出爆鸣声,震得大海都在颤抖。 灰珏看着林子月,嘴角勉强提起,却是越来越多的黑色血液从喉间涌出,滴落在他自己的胸口。 “谢谢……林道友……” 灰珏提起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猛然从腰带上拽下来那把勺子,冲林子月的方向甩了出去。 然后他周身托住自己的旋风骤然溃散,灰色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往那断剑沉入的蔚蓝彼岸坠落。 林子月刚接住落在身前的勺子便看到这一幕,她立刻飞身下去,想要接住往海面坠落的灰珏。 灰珏仍然维持着丢出东西的那个姿势,眼中最后一抹亮光,已经化为死寂的空无。 林子月的手穿过了灰珏仍伸出的手掌。 他在落入海面前,便已化为了灰烬,飘扬乘风而去。 他的灰衣寸寸破碎,随着浪花沉浮,那些血迹却久久没有被洗去。 晌午的阳光映照在那沉浮的衣袋之上,微微露出上面龙游云中的精致绣纹,云下的景象被血迹遮挡。 但应是青竹掩映,小道崇山。 而今却只有海浪冲刷,洗不掉那深浅不一的暗红。 林子月怔怔地望着海面,她也仍维持着那个伸出手想去抓住他的姿势,袖口和手掌间沾了不少灰烬。 灰珏那沉痛而追悼的眼神,在林子月和轩辕煜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最后一刻,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向着魏盟主爆发出了自己的恨意,所以那些元素风旋才会转头扑向望海观的结界。 林子月握着手里的铜勺,只觉得太冰冷,冷到她胸口极痛,无法呼吸。 一道刺眼的流光亮起,却突然在半空被截停。 轩辕煜死死抱着林子月,不让她再往前冲。 林子月拼命挣扎这,开口时每个字都无比沉重,像是铅球一样挂在她的齿间:“放开我!让我去杀了他!杀了所有令东升流血的混账!” 即使是轩辕煜,也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制住林子月,但她随时都可能挣脱。 轩辕煜也是心痛地喊道:“你、你冷静点!这本来就是计!你现在这样失去理智,岂不是正中了那混账的意!”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帮灰珏报仇!帮东升那些无辜的山门报仇——说不定现在就连望海观都在他手里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怎么能冷静啊——” 轩辕煜仍然紧紧拖住林子月:“不行!绝对不行!他必定是预料到了这些反应,肯定会有后手!你现在去只会白白——” “那东升大陆的人呢!大家都是去白白送死啊!那家伙仗着自己有凌驾在别人之上的力量就肆意妄为,如果再拖下去——” 轩辕煜吼起来:“已经稳定了!东升的局面已经稳定了!我们本来就来晚了!” 林子月听到他这话,顿时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自己本就来晚了啊。 “你现在去也不过是中了他的设计!冲动之下的战斗只会让你失去所有的优势!如果你都不能保持清醒的理智,那么我们又怎么办!歧宗又怎么办!” 林子月闭上眼睛:“哈哈……虽然歧宗本就是虚假的,但我不能……不能拖着你们去陪我送死啊……” 轩辕煜将她搂在自己胸口,指腹抹过她眼角的泪珠:“你明白就好,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一定会将那混账千刀万剐!” “嗯,我知道。”林子月深吸一口气,但是眼泪一开始往下落,就怎么都止不住了。 两人回身,落在船头。 而在望海观的塔楼里,一道视线目送着两人落回船头。 四周其他人都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被派去“效命”的,就会是自己。 魏盟主回过头,环视一圈,仍然没有人敢跟自己对视。 但是有两三个人缩在袖子底下的手却紧紧攒成了拳头,虽然拢在衣袖中根本看不着,可以他的感应力自然很清楚。 不过魏盟主不在意,灰珏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他缓缓开口:“如果有人还坚持之前的想法,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他的鞋子踩过地上泛着黑气的血迹,当时下血咒的时灰珏痛苦的神情与惨叫,到现在似乎还回荡在这塔楼里,让其他人肩头无比沉重。 即使八面窗户大开,海风的腥咸也不能吹散屋里的血锈味。 就像是那身陨的青年穿透阴间,紧紧注视着此间的双眼,带着塔楼上这些人无从抒发也不敢展露的恨意,死死钉在魏盟主身上。 魏盟主内心却有些遗憾,林子月没有冲动到直接过来,还被那碍事的人拦下来了,让他十分可惜。 但是本就是攻心之计,诛心便足矣,虽然没有达到最好的效果,但看那三人在空中停滞许久,必定是有所交流,那自己这粒弃于阵前的棋子,自然起了效果。 “既然诸位无人有异议,那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各位道友和东升魔女讨伐联盟的同道们,吾辈且给你们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还请你们传令给各自带领的人手。” 魏盟主一摆手:“一个时辰后,便进行总攻。” “是!” 所有人的应和声一同响起。 在望海观对面的大海上,只剩下那么一艘船了。 林子月站在船头,被轩辕煜抱在怀里,却没有哭多久。默默等眼泪干涸后,她随手用袖子抹了把脸,便放开了轩辕煜。 “小月……” “我没事的阿煜,真没事,这样的事情我早就该看透了,只是……” 只是面对的时候,她仍然为之感到痛苦和难过。 轩辕煜没有说话,轻轻拍着林子月的后背,试图让她缓和点。 苏九九走了过来,刚才她也在船头,一直看着天空中那一幕,此时她说不出话来,但是同样也红了眼眶。 孟离跟轩辕彦站得稍远了点,不过也是担忧地看着林子月。 炎鸦飞到林子月肩头:“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林子月点点头:“我知道。” 轩辕煜用警告的口吻对炎鸦道:“都知道你不会安慰人了,就少说两句吧。” 炎鸦冷笑一声:“那难道以后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她都要哭哭啼啼嘛!” 林子月叹了口气:“或许吧。但是悲伤是一码事,继续向着目标前进是另一码事,我不会有退缩!” 如果退缩了,那只会被那沉重的死亡压断自己的脊梁。 “那就好。”炎鸦哼哼唧唧地说道,挑衅地瞪了轩辕煜一眼,被轩辕煜鄙夷地瞪了回去。 林子月的目光扫过其他人:“我们,半小时后就主动攻击!走,大家先去驾驶舱商量好后续计划。” 她的眼中燃起那火焰,与灰珏何其相似。 “我要让魏盟主付出代价。” 轩辕煜握住她的手,林子月突然回过神,摊开自己的手掌。 那是个泡过血液、有了缺口的铜勺子。 轩辕煜立刻回过神,按下了林子月的手:“之后再说吧。” 林子月长叹一口气,又冲其他人笑了笑,任由轩辕煜牵着手拉自己往驾驶舱走去。 因为七宗罪另外几人的兴致不大,在孟离询问后,草莓还是执意不让他们过来,所以他们便没坚持参与其中,但是贝拉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如果林子月有需要她帮助的地方,她会很乐意的。雷邪有心无力,所以也谢绝了轩辕彦的邀请,不过他也希望在商讨完毕后能有人告诉他个结果,于是雷邪雷灵钉上那只黑猫跑了出来,作为前“无字使”,它跟着轩辕彦一同下来驾驶舱参加会议。 虽然说是会议,但其实就是林子月想听听别人的看法,好让大家一起纠结,然后将“总攻”的大致内容规划一下。 布鲁从驾驶位上转了过来,无奈地看着林子月:“林大人,你不一直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等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怎么突然琢磨起详细计划?这样不符合你性格的事情,恐怕做到最后也会漏洞百出,到时候大家依旧是随机应变啊。” 布鲁的话太过直白、吐槽精准犀利,让林子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就是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啊!” 炎鸦愣了愣:“不强攻你怎么办?隔空跟对方开盘棋,谁下赢了谁认输?” “为什么是下赢的认输,你别鬼扯了,炎鸦前面一句话还在理。不强攻的话,我们拿那望海观的大阵也没什么办法吧。”苏九九直摇头。 轩辕彦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轩辕煜:“也不是没办法,我可以混进去找找他们怎么控制大阵的。” 轩辕煜狐疑地瞪着他:“你确定你不是去送人质的?” 孟离点点头:“我赞成影子……轩辕煜的话,你们别忘了,东升有一些玩家是真的有针对我们这些恶魔的控制手段,大意的话很容易栽跟斗的。” “就是因为我觉得强攻太过单一,所以希望安排点后手,比如兵分两路。” 那只叫“罗素”的黑猫转了转眼睛,环视着场间众人:“我觉得兵分多路最好,你们也要搞清楚自己针对的目标,更重要的究竟是东升那些山门,还是被聚集起来的这群玩家。这样分好主次,你们的计划自然就能按照个人实力分出重点了。” 布鲁点点头:“附议,没想到新来的这只吉祥物还是个脑力派啊?幸会。” 罗素瞬间炸了毛:“喊谁吉祥物呢!你这个恶臭又不知好歹的神界遗民!闻着你那灵魂里阴暗的味道我就想吐!” 苏九九赶紧道:“别啊小黑猫!这屋铺了地毯!你在这里吐毛很难清理的!” 罗素冲苏九九“哈”了两声:“瞎说啥呢!我是灵体!灵体哪里还会吐毛!” 冷鬼王冲洛零小声嘀咕起来:“看吧,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养猫。猫一会说话了多可怕啊…… 轩辕彦疑惑地看向地面上的罗素:“我也算是半灵体了,但是我也可以朝你吐口水啊。” 话一出口,满屋子陷入了几秒尴尬的寂静。 轩辕煜捂着脸:“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跟一只猫这样较真地比?” “我这只是比较灵体差异而已!”轩辕彦辩解道,然后他又看到了罗素鄙夷的眼神:“凭什么你也跟着他们一起鄙视我啊!” 孟离捂住了脸,真是没眼看了:“这么危急的时候你们怎么还这么能打岔啊!都收收心行不行!” 当即,林子月清了清嗓子,借着孟离这句话把话题绕回了正轨:“我觉得罗素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分一分目标,不说别的,光是要分散人手的问题就很重要,因为我们必须保证分头行动的人有足够的力量照顾自己。” “我们可以帮忙的!”洛零高兴地举起手:“要是人手分散那我俩还可以分头走!从那个魏什么的攻击底下护住几个人脱身,我俩肯定没问题!” 冷鬼王委屈地瞪着洛零,结果完全被无视了。 林子月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由冷鬼王和洛零分别带领两个小队吧。” 冷鬼王哀怨的眼神转向了林子月,但依然被无视了。 轩辕煜嫌弃地看着他:“你的脸别再垮了,本来就鬼气森森的,要是脸再塌了那些玩家光是看到你都会出现惊吓debuff的。” 冷鬼王更加幽怨地瞪着他:“哇你从孤苦中解脱了就一脚踹开难兄难弟了是吧!” “谁当你兄弟?小老弟有哥哥,你别乱加塞。”轩辕彦边说着,瞪了眼冷鬼王。 林子月看了看屋子里众人:“那张巳还是跟着布鲁留在船上,七宗罪和雷邪都在,如果有人偷袭的话,你们直接给我们消息。” 布鲁冲林子月露出个安抚的笑:“用不着,来的肯定也是小杂鱼,我们随手就能解决,不用担心后方。” “好,那你们有自己跟随的人选吗?” 洛零举起手:“九九跟我一起吧?还有炎鸦啊,林子月跟轩辕煜去攻坚,你再去又不合适嘛,刚好我这里差人嘿。” 冷鬼王顿了顿,看着屋里的人数着人头道:“那我这边就轩辕彦和……孟离是吧?” 他立马就扭过头瞪着洛零:“为什么都是男的!” 洛零白了他一眼:“苏九九一个女孩子跟着你谁放心?我跟着那两个男的你放心?”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冷鬼王一时无法反驳。 至于被分到的人,也没有异议,就很自然地站成了两个小组。 林子月握住了月杖:“冷鬼王这组针对对方的高阶势力行动,这批人应该以东升山门为主、玩家为辅,但是你和孟离的攻击力加上轩辕彦的渗透能力与控制,你们三人一组算是尖锋了,任何情况都能轻易穿透,撤退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冷鬼王“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至于洛零这组,针对的就是玩家们。炎鸦大面积清缴,苏九九在旁辅助,洛零费点心思看好全场,随时准备呼应冷鬼王那边的战斗或者随我们这边一同进攻,算是居中调动的一组。主要是灵活为上且战且退,不要死磕,更不要跟太强悍的敌人缠斗过久,将他们引到冷鬼王那边就好。以你俩的默契这样带队联手应该没问题吧?” 洛零点点头。 林子月长舒一口气:“那就这么决定吧。” “魏盟主的力量也近似类神了,遇到他不要冲动,交给我们。”轩辕煜补充了一句。 林子月眼神一寒:“是啊,也该他……付出代价了。” 第223章 突袭 望海观外,风浪大作。 侧耳细听的时候,似乎在涛声中夹杂着絮絮低语,但是却又只有游鱼穿梭在银波之下,混杂在一起,化成片片黑影,缓缓往这片海域边缘挪去。 云丝汇聚,化为愁雾,将午后和煦的阳光挡在身后,只留下阴冷的影子,俯瞰着下方不再有海鸟翱翔的海岸。 “我们走。” 林子月手中的月杖光芒扬起,冷鬼王和洛零点点头,分别施展手段将自己带着的人隐藏起来。 林子月看了一眼在众人身后送行的布鲁:“那船上就交给你了。” 布鲁恭敬地欠身:“谨遵林大人的吩咐。” “你呀,就不能别这样……” 林子月嘴上嘀咕着,拉过轩辕煜的手,两人同时往空中踏去,在轩辕煜牵引下,两人的身形瞬间便出现在海面上。 “你想怎么来?” 林子月稍微想了下,便果断地点点头:“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毕竟洛零和冷鬼王那边潜入进去,还得我们这里帮着忙打掩护呢,所以把魏盟主逼得不得不出头最好,那样他俩分头行动的风险也会降低不少。” “你来还是我来?”轩辕煜随口问道。 两人又在海面上飘前了些,可能是凑得近了,对面望海观有人观察到了他们,很快那塔楼里的钟声传了出来,敲钟的人应该紧张得不行,钟声都显得急促慌乱。 “我来。”林子月松开轩辕煜的手,飞往前方。 月杖在她手上光芒大放,林子月深呼吸一口气后,仗尖划落,绘制出一颗弧形子弹。 然后林子月一掌将它拍了出去,原本轻飘飘在空中翻身的扁平图案,一迎上吹拂的海风,瞬间暴涨了数十倍,长度几近一人高,原本空白的内部,开始飞快汲取周围的元素力量。 短短数秒,这原本只有黑色边框的子弹,已经大到了导弹的程度,里面汇聚起被压缩在一起的各种元素,他们彼此碰撞、融合又分离,这个过程在黑色外缘的内部重复了无数次,却始终在林子月控制的压力下,所以任何元素无法引爆对方, 林子月远远看了看望海观的那个结界,感觉威力程度相差不大了,才一抬月杖,指引着这颗元素炸弹飘飞而出,猛地一个加速,撞在了那蔚蓝色的结界之上。 林子月倒是很有闲心,冲自己身边的轩辕煜抱怨了一句:“要是商观主在,这时候肯定要骂死我了吧……” 她后面的话都被那轰然卷起的巨响所淹没。 轩辕煜在心中暗暗咂舌,如果那个不靠谱的望海观观主在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拉着林子月的衣领,要讹诈她一辈子留在望海观修道弥补这罪过了。 望海观的大阵虽然坚持住了,但也就坚持了那么三秒左右,那颗元素炸弹甫一接触到看着极坚固的结界,先是外面那层黑色无字诀被结界给溶解,紧接着,便发出了那声轰然巨响,所有的元素在瞬间爆炸、崩塌,然后元素乱流引起的漩涡又夹杂着被压迫到有些塌缩的空间,一刻不间断地轰在望海观的大阵上方。 然后那结界像是被戳碎的泡沫一样崩溃了,大阵里承载的水元素往四面八方散去,像是临时下了场雨,将下方所有的建筑物浇了个遍,那些元素爆炸所撞击的东西赫然变空,却也没有跟着下沉落到那些建筑上,而像是听到了下课铃的学生一般,哄然一散。 原本声势浩大的爆炸,一扭头什么都没剩了,要不是许多人的衣服被打湿,贴在身上倍感难受,而头顶蔚蓝色的结界又消失无踪,他们恐怕只以为刚才那声几乎震碎自己灵魂的巨响,统统都是对方制造的幻觉而已。 轩辕煜跟林子月互望一眼,他说:“你这样倒是够快的。” “这不是也吸引了注意力嘛……”林子月也没预料到,一失去与结界间对冲的压迫力,那些临时汇聚起来的元素居然消散得这么利索。 轩辕煜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直接从天空的方向往下一拉,便划开一道足有数米长的空间裂缝。 轩辕煜手指一点,那空间裂缝便缓缓下压,他竟然是要把望海观那最高的塔楼直接斩成两半。 林子月的眼角跳了跳,好吧,可能是看在自己下手比较轻的份上,轩辕煜决定给望海观来份大礼……他是不是还在记那个商观主的仇啊? 林子月记得两人当时相处不怎么愉快来着。 轩辕煜当然不知道林子月这些心里话,不过以他而言,知道了也就是笑眯眯夸林子月一句知心小棉袄,根本不会在意商观主以后知道了,可能会痛哭流涕的事情,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这座塔楼的钟爱。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望海观的传承之地。 不过此时另有他人出手,拦截下了这一记夹杂着诸多空间乱流的攻击。 轩辕煜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因为那道空间裂缝被一阵黑影卷过,瞬间被撕成了混杂的空间乱流。那种黑影似乎还有切断精神力感应的效果,以至于轩辕煜一瞬间就失去了对那道空间缝隙的控制,吃了个小亏。 魏盟主的声音隔空传来,回荡在海面上: “多日未见,轩辕道友更是精进一步,但魏某现在贵为盟主,可不能任由道友胡来啊。” 轩辕煜的声音也远远传了出去:“哪里久违啊?也不知短短这么些时间,你这连姓名都没有的家伙怎么服众当上盟主的啊?我看你就是欺东升无人可出面,借着白来的力量欺辱众山门吧!?” 魏盟主顿了顿,却没有搭理轩辕煜的话,但是这一下,他传声出来的声音变得柔和不少:“林道友能死而复生,倒是让本盟主喜出望外……咳咳,我倒是觉得就登仙一道我们有不少相似之处,本非死敌,何必为东升一些凡夫俗子计较呢?既然我等同为世外中人,自然大有——” “呸!” 林子月只回复了这一句,她的声音因为愤慨,此时灌注灵力传声出去,近乎雷鸣。 周游天地的海浪和浓云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更别说挨了一“呸”的魏盟主了。 他的狂笑声从塔楼里传出,没有片刻,便彻底停歇。 轩辕煜小声地问林子月:“既然谈判破裂了,我们可以去揍他了吧?” 林子月瞪着他:“谈判?哪里有谈判,不就是一个深井冰来自取其辱……一想想他说的话我都恶心!” 两人分身而出,林子月手中的月杖光芒却黯淡下去,黑色的月刃从上面井喷般涌出,像是大片的蝗虫群,铺天盖地地往那座塔楼涌去,仿佛是一片黑暗到极致的云雾伸出触角,要推倒那座充满古旧气息的塔楼。 同样阴郁的黑暗从塔楼里升起,随着魏盟主的笑声,一起回荡在望海观上空。 “哈哈哈……林道友,本盟主都说了,我们本就有不少相似之处!” 与林子月夹带着愤怒、异常暴躁地甩出月刃群相比,轩辕煜的动作就要小了很多,他双手一番一舞,像是在用某种隐形的线翻花绳儿一般,但是随着他的手指摆动,空气中荡开莫名的波纹,牵引着空间之力不断汇聚在两人周身。 塔楼里升起的黑雾迎上了重重墨晕般的月刃,两者相触碰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无声的角力里同时消解并溃散。 不断有越来越多的月刃化成黑色的光点,但是从塔楼里飘出来的黑雾也在逐渐变稀薄。 林子月与魏盟主远程对峙的时候,下方的玩家或者山门中人虽然想插手,但是却被那诡异的阴暗威压而压制得太过严重,导致他们所能发挥出的招式威力十不足一。 不少人试图进行远程攻击,但是林子月和轩辕煜的位置本来就高,离地面太远,而这样的威压之下他们也无力对空中发动集体攻击。所以下方的人群开始往海岸边移动,魏盟主早有话放下去,要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便让他们聚集起来,针对那艘海船尽所能地进行毁灭性打击。 在这一点上,魏盟主倒是跟林子月这边的念头不谋而合,同时想釜底抽薪,潜伏过去攻击对方的后方力量。 不过很快,玩家跟部分山门,就遇上了极其强悍的阻碍。 身在塔楼里的魏盟主当然察觉到了那分散的两股力量带领小队,正在联军中大肆破坏,可说是虎入羊群般摧枯拉朽,这怎么可能让他不惊疑? 类神层次的力量又不是大白菜,满大街叫卖! 冷鬼王的身形时隐时现,那种鬼气冲天的邪意连魏盟主都心惊,而洛零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一释放,那与林子月几乎就是镜像般的细微差别,魏盟主隔得这么远几乎分辨不出来,他一时间还以为林子月是做了个分身出来。 但是随即月刃群又是下压了几分,离塔楼只剩下数米之远了,这次林子月放出的是白色的月刃,黑白两色同时彼此牵引、互相排斥,很快便让那蜂群般数量极多的月刃强行压了下来,给魏盟主施加了更沉重的压力,让他无暇分心。 这一刻,魏盟主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托大了,如果只是林子月和轩辕煜自己还大可以放手一战,但是此时对方出现两个同是类神层次的帮手,自己多留无益反而可能被对方逼上死路,这样一来局势骤变,自己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魏盟主当即心生退意,却还给自己找了个“来日方长”的借口。 至于此间这些玩家或盟友? 左右也不过是炮灰罢了! 魏盟主一甩手:“此间众人随我退去。对方敢于突袭,实为有多个至仙层次的帮手,我们……” 还未等他话音落下,有人焦急地喊了起来:“盟主!万万不可!我琦萝门的弟子还在外面拼——” 魏盟主的目光一转,此人声音戛然而止。 却在此时,魏盟主身后的方向,两道剑光同时从袖口亮起。 决绝,狠厉,不留余地。 魏盟主一声冷哼,两道黑缎从他袖口滑出,将那两把飞剑一缠一缚,便有“咔啦”两声闷响,两把飞剑躺在地上不断颤抖,却怎么也挣不开那黑缎。 屋里两声闷哼同时响起,那两个出手的人发出了惨叫,红色的血液顺着他们的眼口耳鼻不断流淌出来,汇聚至魏盟主身边,颜色由红转黑,才被他摄入袖中。 “不自量力。” 魏盟主又是嫌恶又是厌烦,这些天类似的情况已经上演了数次,他早就无语了。这些个死脑筋明明只要一心站在自己这边,到时东升战火起,便可尽情掠夺其他地方的资源,魏盟主自然会厚待这些率先追随他的人,又怎么可能亏待他们? 亏自己还特意提出带他们一起走。 结果呢? 魏盟主又一次冷冷地环视了屋里的其他人。 那几个玩家眼底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而其余东升大陆的山门代表,不是躲着眼神怕得要死,就是回望向魏盟主的时候,他们眼中有熊熊火焰。 这样的人不多,也就只剩下两三个,地上那两人已经气绝,干瘪的尸体散发出阵阵黑气,还缭绕在塔楼这层地面上。 但那另外几人却毫无畏惧,他们眼中的火焰越发旺盛。 那些熄不灭的火焰,都是燃烧的恨意与屈辱。 灰珏的下场他们看在眼里,这两人的下场他们也看在眼里。 而魏盟主,分明就是外来的邪秽,跟那些从空间裂缝来的魔物才是同类。 他们又怎么甘心对他低头? 见到这一幕,魏盟主冷笑一声:“看来倒是我太高看你们了,一群有眼无珠的墙头草。” 没有人反驳,只是敢于看向魏盟主的人渐渐变多,虽然他们仍然目光躲闪,却一言不发。 魏盟主一拂袖,他的身影化为一道黑烟腾空而出。 屋中没有人动手,只有那几个玩家对视一眼,率先离开了塔楼,一整个无语,但是首要关头反而是赶紧去带离自己的人手,不要大家在这场战斗力损失过多,虽然玩家在面对那世界boss的时候没有死亡惩罚,但是毕竟法器和符咒等等消耗也是很大的。 其余东升山门的人自然知道这几个玩家是属于“异界者”,此时对于他们先离开的举动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眼看着他们下了塔楼。 镜花山庄的代表站了出来,赫然是当初曾与九净门密谋对付歧宗林氏的二庄主。 他恭敬地抬手,环视周围诸人:“各位,现在当务之急是……撤离。不然与那四位‘类神’对战,只会让东升受创越来越严重。” 他的喉头涌动:“我们已经失去了极多可贵的年轻道友,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此危难关头,还望各位再无二心……” 其余人拂袖作揖深鞠。 既然敢于在这种时刻留下来,在座的没有蠢货,当然都明白这是相当于变相告诉魏盟主自己等人的背叛。 他们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决心。 第224章 溃散 魏盟主从塔楼的窗户里化为黑雾试图遁走,这一幕当然逃不过林子月和轩辕煜的感应,两人对视一眼,轩辕煜的身形在数次闪动间,便已经穿过高空中与残余黑烟混战的月刃群,直逼那抹飞出塔楼的黑影。 下方逼向海船的联军也陷入混乱,冷鬼王身旁鬼影重重,玩家死亡带起的白光和东升修士身上升起的血雾,使他成为了最显眼的攻击目标,几乎只要是他踏过的地方,所有联合起来的防线都一溃即散。 跟随在冷鬼王身边的孟离也是剑光连连,即使在冷鬼王大面积的攻击下仍有不少人有所抵抗,所以孟离时不时也补上几剑,再加上轩辕彦铺开的白烟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并不显眼,他居中指引两人往敌人最多的方向移动,三人配合倒是很不错。 洛零那边也没有遇上多少阻力,她的招式虽然威力温和很多,但是那些四散的冰弹却跟林子月有种异曲同工之处。炎鸦的火球一炸一片,苏九九替两人担起防御的任务,她的符咒拦下了不少远程法术的攻击。 三人虽然并不能造成太强悍的杀伤,但是却很好地阻拦了这些想要将战线推到海岸边的人,大大拉缓了他们的速度,两个小队分头引起巨大的混乱,拖缓了这些东升联军,成功让这些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界。 但仍然有一部分边缘的人,趁着两个小队都被越来越多的人围剿,无暇顾及全场的时候,成功摸到了海岸边,那艘海船居然异常大胆,在结界被击穿破坏后,它竟然直接开到了离岸边百米以内的地方。 让这些摸到后方的玩家们不禁在心里嗤笑。 是的,这一波人主要是最积极的玩家,因为心系世界boss的奖励,所以他们的主动性不用魏盟主调动,便很自然地想到用各种方法削弱世界boss的实力,既然这船是魔女一直乘坐的,说不定会有什么秘密呢? 不少人都打着这样的主意,才刻意往海岸边聚集的。 但是当他们聚集攻击的时候,一道蓝色的光幕从船上升起,将整艘船包裹在内。 简直就像是送上门的菜瞬间被盖上了锅盖。 这群人顿时气得不行,当下负责掩盖行踪的人被喊住了,他们顿时释放出各式各样的法器,一同发起攻击,想要试探下那层防护罩的威力。 布鲁站在驾驶舱里,却不在驾驶座的位置上。 那里现在坐着的是张巳,他正一脸紧张瞪着自己面前的操作屏,在布鲁的指示下画着圈和线,在布鲁手把手的教导下,张巳没有多久,便成功让船只防御系统之外的武器系统被激活了。 一道光束突然从船只外面的蓝色光幕上亮起,远远地扫在海岸边,虽然只有短短一秒,但是却一次性炸飞了十几人,毕竟那些玩家站得比较密集,人都靠在一起才不容易胆怯,结果刚好被端了一锅下去,他们直接掉进海水中,因为那光束中的解离力量,他们的血量不断下降,没多久统统化为白光回了复活点。 岸边众人目瞪口呆,按照望海观卧底曾经传来的不少资料显示,那明明只是一艘用望海观仓库木材改造过一下的海船而已啊! 他们到底装了什么黑科技上去!难道萨摩耶大陆被这群世界boss洗劫过了嘛! 驾驶舱里,布鲁却皱着眉头,批评起张巳:“你看,刚才那个持续时间的命令你还是画错了,将这个纹章从这里拨动到这里,之后不要松手换左手继续绘制命令,再使用解离激光主汇控制器……” 还没等岸边的玩家回过神,一道近两米粗的激光柱又扫到了岸边上,这一次持续了近五秒,缓缓移动的过程中,在那激光下陷入“解体”状态的玩家飞快掉血,层层白光随着它照射的位置亮了一路。 这一次布鲁看着屏幕上,许多人一下子消失,结果海岸线上顿时空出一大片,他面露赞赏地对张巳点点头:“你虽然修道天分差了太多,灵术或武力也不行,但是协调性和记忆力都还过得去,所以更适合操作机甲或科技类武器……” 张巳看着屏幕上那些不断消失的玩家,直觉得自己满脑子发涨:“我、我的老天爷啊……这样杀人也太有效率了吧……我觉得我以前学的刺杀手艺……” 现在看来都跟翔一样了。 张巳没好意思把这最后半句话说出口,实在是感到太丢人了。 布鲁眼中闪动:“不用想太多,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已,自然能造成无以伦比的破坏力。” 张巳深深叹了口气:“也是,要是哪个山门有这种技术……恐怕早就称霸东升,不,称霸这整个世界了。”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布鲁的回忆,让他也十分唏嘘。 不过没时间感伤,布鲁点了点屏幕:“继续吧,这一次不用解离激光,换成压缩水散弹,就地取材。对,就是这个调动纹章,你把它放在选择框里,然后画出吸收指令再调动释放选项……” 海岸边的战况大致如此,船舱里在进行现场教学,而岸上的玩家们惨遭痛殴,原本还有些担心的雷邪感受到外面四处战况激烈,便来驾驶舱里围观了片刻,然后他就回去休息室继续睡觉了。 根本没有值得担心的地方嘛! 塔楼附近,却有一处陷入了空间裂缝与诸多黑色阴影的纠缠。 其间爆发出的能量波动,让那座相隔十几米的塔楼也摇摇欲坠,这还是林子月摊开朵朵莲花瓣般的月盾,护着各处建筑群的结果,不然这里早就被那两人交手之间产生的风波给吹飞了。 魏盟主且战且退,正在不断引着轩辕煜离开这里,林子月有心追上去,却也在关注着冷鬼王与洛零那边的情况,一时间维护着月盾保护下方的望海观,她没有立刻追上去。 说实在的,魏盟主一个人逃跑这并不出乎林子月的预料,她一早就看清楚这是个极其势力且自我的人,在危机关头若与别人有分歧,他必定全然以自己的判断为基准。 但是其他人没有追出来援助他或者跟他一同逃跑,这其中可能隐藏的信息就很耐人寻味了,林子月一时间不能作出判断,而魏盟主被轩辕煜缠着也难以脱身,正好给了她一段仔细观察情况的时间。 没有多久,林子月就注意到下方“东升仙盟”开始出现异常,一大部分明显穿着同款长衫的人共同分流,从联军中抽身出来往望海观的边缘退走,而且速度很快,大部分都有特别强势的人带队。 林子月自然没有阻拦,而剩下的玩家们虽然复活点就在附近,但是由于冷鬼王和洛零的清缴,他们再度过来的时候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原本隶属魏盟主那边的人手,正在以明显的速度减少,而且率先撤走的就是受威胁和压迫最严重的山门中人。 这样的变化让林子月对于塔楼里发生过的事情有了些推测,如果东升仙盟出现了内讧,那么魏盟主只身一人要离开的举动到底是引子,还是这种分歧的结果? 就目前而言,看那些人退走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打算跟魏盟主撕破脸了,不然他们不可能这么果断,直接回避跟林子月等人的战斗。 魏盟主的个性林子月确信这些人也都清楚,他们自然知道自己这样退走,会被记恨在心,但他们仍然选择这么做,从利益角度考虑是极其不合算的。 那么从情感角度考虑…… 他们本身对魏盟主也极不满吧。 林子月打定主意,对下方的冷鬼王和洛零同时传音:“你们收缩队形汇合,不要管东升山门那些修道者,只对玩家们动手!” 冷鬼王一愣:“什么情况?” 洛零感知到林子月闪身冲向轩辕煜和魏盟主中间,于是只好自己传音给冷鬼王:“大概是东升内部分歧,听指示就好了!” 冷鬼王撇撇嘴:“我就随口一问而已嘛,你们别动,我带队去找你!” 洛零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玩家,数道子弹般的冰渣从她掌心飞射而出,将一群人掀飞后,直接清空了他们的血条,白光群起。 洛零冲着边上折身一踏步,闪开一波玩家攻击,随着她一声呼唤,身边的炎鸦和苏九九自然而然地跟上。毕竟在林子月身边待久了,他们跟洛零相处有太多的既视感,三人倒是意外有默契。 林子月的身影在空中飞过,那些空间乱流化作的利刃在接近她的瞬间便自然而然地转向,轩辕煜当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接近,所以很快便不再跟魏盟主缠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魏盟主那种虚无化和极强悍的自我恢复能力,都让轩辕煜感到有力无处使,他的空间切割或湮灭居然不能对魏盟主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让轩辕煜也是倍感困扰。 在跟魏盟主猛地强拼了一记后,轩辕煜倒飞而出,并将附近的空间死死锁定,形成了一个巨大且稳固的空间力场,将三人统统包裹在了里面。 轩辕煜倒飞至林子月身边,跟她并肩站在魏盟主对面,低声对林子月道:“他的恢复力和虚无化能力都很诡异,明明不是类神层次的力量,但是却无穷无尽。” 林子月一挑眉:“我知道了,果然是类恶魔的能力……该说不愧是魔界之主选择的人呢。” 对面周身都是黑雾的魏盟主依旧神态不紧不慢,不过看着林子月的时候,他眼中的复杂神情是难以掩盖的:“还真是类神满地跑……也不知道你究竟哪里找来这么多人,还都对你唯命是从,真让人羡慕啊。” 林子月看着他:“你似乎毫不担心。” 魏盟主眼神一动:“死亡于我只是回归,而非尽头,我有何恐惧?” 林子月跟轩辕煜都从这句话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林子月开口问起:“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魏盟主冲她谦和地笑笑,仿佛之前在塔楼里大放厥词的人不是他一样:“字面意思。一旦我死了,我的灵魂会回溯至我的主上那里,至于那人是谁,我想我们都很清楚。” 轩辕煜咬紧了牙:“呵呵,打不过也知道跟自己主人求助,倒是条好狗啊。” 魏盟主挑眉,望向轩辕煜的时候眼中冷意更甚:“求助?依我看轩辕氏阁下倒是狂妄,明明不能奈我何,顶多照现在这样困住我罢了,还能困我一辈子?” 林子月拽着轩辕煜,不让他因为冲动而贸然再冲上去,不然这种空间锁定肯定没法完整维持了:“类神的生命不以凡间年月计数,魏盟主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不过他杀不了你,我当然可以。” 随着这句话里的杀意浮现,魏盟主感到一阵寒气掠过自己的脊梁,林子月手杖的月杖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手杖上露出一抹细剑的剑光,像是一直隐藏身形的虎豹,忽然间睁开眼睛,盯住了自己渴望的猎物。 魏盟主眼睛眯起,那抹剑光竟然隐隐刺痛了他的双眼,上面的力量确实对于邪恶之物有天生的压制,非常克制他本身的属性不说,魏盟主当然也记得……林子月自己也被那剑杀伤过。 虽然是v动的手,但也足以说明那武器本身超越了类神的境界,它造成的损伤难以被普通的自我愈合给修复。 魏盟主看着林子月,微微颔首:“我承认那东西确实能伤害到我,但是那又如何?” 他没有给林子月或轩辕煜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只要我死亡,灵魂下一刻就会回归到主上那里,就算你们想抹杀掉,他也必定有所感应。说实话,我本就没有要让主上参与进来的意思,是我自己留在东升的,他出现的话于我而言只是不方便。于你们而言,要是他发现林氏你还活着,那又会是什么结果?” 轩辕煜怒气更盛:“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魏盟主却紧紧盯着林子月,他知道谁才是主事人:“不,只是邀请林氏您,做个选择罢了。你们不愿意与我同流那便当好你们的世外高人,你们想出手除掉我,那就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把命留下。我没有在威胁你们,我只是陈述一个可能发生的事实罢了,至于怎么回避这样的事情,不让它发生……” 他的目光很明白,这是把选择权交到了林子月手上,由她来决定这个两难局面的后果。 要么放了魏盟主,要么杀了魏盟主,然后……面对重新归来找他们算账的v。 即使是现在,林子月和轩辕煜有洛零与冷鬼王帮忙,他们也没有底气再次面对v。她体会过那种监察使的威压,知道自己这些人仍然差得很远。 但是,要放了魏盟主吗? 林子月突然轻轻松开了轩辕煜的胳膊,用月杖掸了掸自己的袖子。 她早就跳出凡尘,本就是不染烟火的。 但林子月的袖口上有一抹灰意落下。 似那青年坠入海面化为泡沫的姿态,那一缕飞灰从空中飘落。 “不管你死后,我要面对的是什么,那都不关你的事。” 林子月也笑了起来,她笑容温和如常,眼中的杀意却像是沸腾的火焰。 “你必死,得死在我手上。” 第226章 焚冰铸匙 轩辕煜在船头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船只平静地行驶过海面,穿过那道空间裂缝后,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张巳只能继续在驾驶舱里窝着,不过对雷邪或者冷鬼王洛零来说,这样的温度只是“变化”,对他们已经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了。 林子月望着身边的洛零:“我觉得你以前好像还不是类神层次……” “晋级了呀!拿回情绪后我算是完整了,所以积攒的因果力量发酵后,我现在比雷邪还厉害了嘛。” 站在另一边的雷邪翻了个白眼,但是在冷鬼王带着警惕的注视下,他没好意思说什么。 洛零拉着林子月的手,有些幼稚地炫耀着自己之前将一群玩家从东赶到西的故事,林子月笑着听她讲,时不时附和两声,因为脑电波相似的关系,不论互相抛什么梗说什么笑点,彼此都能感受到,两个人都显得非常愉快。 “这里就是冰封岛?”洛零站在船边眺望着那座死寂的冰山。 林子月点点头:“是啊,也是某个人的黑历史——我跟他的黑历史。” 她这话一出口,轩辕煜就立刻别过头去了,避开她带着点埋怨的目光,轩辕煜看向冷鬼王:“你下决定了?” 冷鬼王没什么精神,一看就是因为幻想中的二人世界又破灭而在心灰意冷:“啊,之前都答应了啊。就算我想走也有人会拒绝跟我一起走吧?那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反正都是麻烦事!” 轩辕煜转头看着正跟洛零嘀嘀咕咕的林子月,微笑道:“谁说不是呢?但是这样的麻烦事又有何不好?” “我呸!这什么自我安慰的阿q心态?你俩就活该是对苦命鸳鸯!” 轩辕煜瞪了眼冷鬼王:“患难见真情,既然我们能一起度过这次的危机,我们自然有更加无穷的底气一起去面对未来的人生,不论是漫长还是短暂,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冷鬼王倚在船边的围栏上,脸上散漫的神情不见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很贪心,只希望能永远永远看着她,由我给予她幸福快乐……这一次,可不能再让别的家伙抢风头了。” “听上去你们俩跟别人的恩怨也很多啊。” 冷鬼王摊了摊手,瞪了那边的雷邪一眼:“是挺多的,谁还没几个拖人下水的损友来着。” 雷邪的听力自然把这话听得很清楚,毕竟冷鬼王也没刻意压制声音,雷邪冲这边翻了个白眼:“你还把我当损友?那你还排挤我!” 冷鬼王开始跟雷邪互比中指:“情敌跟损友是两码事好吧!两码事!” 林子月身边的洛零笑起来:“他们看上去感情挺好的啊。” 冷鬼王和雷邪同时瞪着她:“好个p!” 闲话间,海船已经停在了冰封岛的边缘上。 这里的高空仍然漂浮着粉尘般的冰晶,轩辕煜抬头望去,却感觉明显比上一次来的时候淡薄了不少。 脚下的冰块上也浮着水迹,似乎这座冰山在融化。 林子月从船头飞出落地后,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迎上了轩辕煜带着些疑问的目光,她点点头:“不是错觉。可能是因为上一次喀迈拉吃光了那封印核心,所以这里现在是真的要报废了。” 林子月顺手接住了一旁直接跳下来的洛零,吃惊于她的身体素质:“虽说类神的身体远超常人吧,但是你就这么不管不顾?” 冷鬼王插嘴道:“不用管她,你是没见过她以前毫无感情在六合小队出任务的时候,那时候她就已经能徒手拆钢筋了。” “你闭嘴!”洛零吼了冷鬼王一句,明显是想想以前自己的事情,现在感到挺丢人的。 雷邪飞身而落,周身轻飘飘得带着一抹雷光,他仔细看了看附近的环境:“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异常适合进行仪式的地方。不过还是让布鲁把船开远些吧?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大的动静,总归稳妥一点。” 林子月闻言,戳了戳自己肩头的炎鸦,炎鸦瞪了她两眼后才飞回船上,去驾驶舱里传话了。 待船只还是掉头后退,林子月一行人才往冰封岛中间走去,按照雷邪的说法,“灵力越浓郁的地方更好”,那这座岛中间封印核心原本在的地方,自然是最合适的地点。 直到林子月跟轩辕煜要直接往那座熟悉的冰山里走时,雷邪赶紧叫住了两人:“这里就行了!去里面进行转换你们也不怕塌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林子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随即在雷邪的指导下,拿出了那颗内丹、哨子还有那把灰珏留下的铜勺。 雷邪一边把玩着铜勺,一边感应着这法器:“这东西确实很不错,也就只比雷灵钉差一个层次而已,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小世界居然会有这样上等的玩意。” 林子月当即劈手拿了回来:“一命换一命留下来的信物,你别这么乱甩。” “哦哦,抱歉啊。”雷邪很坦率地道:“那冷鬼王你过来下,帮我布置阵法。” 冷鬼王有气无力地嘀咕着:“是是!一个个都开始把本大爷当劳力了是吧……” 洛零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者多劳嘛。” 在雷邪的指导下,一个连环圆形的古怪法阵很快成形,法阵的基础居然是用冷鬼王血液绘制的红线,不过轩辕煜和林子月也贡献了不少,但是洛零由于身体体质不太一样,被排除出了控制法阵的人选,让她有些郁闷。 很快,在雷邪的示意下,林子月将哨子放到了左边的圆环中央,然后把内丹放在了另一边,她捧着勺子站在两个圆环交界的地方,随着雷邪和冷鬼王同时驱动两侧的圆形法阵,一道红色的光芒升腾而起,在哨子与内丹上面不断徘徊,互相沟通起来。 结果两股红光方一接触,便爆发出了巨大的冲力,刚好冲撞在林子月所在的位置,远超之前雷邪描述的能量爆发。 “别过来!我没事!”林子月赶紧喊住了往前踏出的轩辕煜:“你们都退后!雷邪冷鬼王你俩也退后!” 冷鬼王果断后退,雷邪虽然犹豫了下,但是看林子月并没有任何异状,便只能也跟着一同退开了。 哨子上的红光不断汇聚,仿佛化成了实质般的火焰,不断飘扬卷动,而内丹上的红光则在不断发散,汇聚成一团散乱游走的光点,却又因为阵法的力量而被束缚在红光的范围里。 位于圆阵中心的内丹正在一点点化成灰烬,但是林子月站在两个法阵的交汇处,能感到两边挤压过来的力量都骤然增强,仿佛是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正要迫不及待地汇聚到一处。 “来吧,我现在就唤醒你。” 林子月的低语落下,像是点燃了她周围的空气,一道道近似火焰浓郁的炽红光圈绕着她亮起,似红色的缎带将两边肆虐的力量收拢起来。 随着林子月捧住手中的铜勺,将灵力运送进去,她周身的红色光圈暴涨,一瞬间便将哨子与内丹上散发的力量捆到了一处,然后将它们拖向她掌心的铜勺上。 但是法阵却开始颤抖,似乎是受不了三者同时发力,那些用血纹绘制的线条开始扭曲,在力量的不断冲击下变得越来越淡,随时有绷断的可能。 冰封岛上空的冰晶似乎也被这里形成的力量冲击所吸引,正在不断下沉,缓缓汇聚在林子月头顶。 轩辕煜看着面前的异动皱紧眉头,没想到雷邪手更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你最好别乱动!现在她才是这里的阵眼,你要是碰乱了这里,可能发生的爆炸会让我们一起被卷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受伤!” 冷鬼王紧张地护在洛零身前,也是拦住想要上去帮忙的洛零,冲雷邪吼道:“这情况明显不正常吧!你这阵法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吗!?” 雷邪反驳起来:“这情况也算正常!只是比我预估中还要大了数倍而已!是我低估了那灵魂力量了!” 林子月处在赤红一片的风暴中心,两边圆形的阵法终于不堪负重,在震耳的轰鸣中爆发成红色的光焰,内丹上空的能量直接化成了一坨光团,里面流转着七彩的奇异光芒,哨子上则汇聚出了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惊慌地打量着四周。 那只狐狸茫然地在空中转了个身,然后看到了那片光团后,下意识被本能驱使着,往那充满熟悉感的力量飞去,它化作一道流光,两处力量直接在林子月头顶交汇。 又是一声剧烈的嗡鸣声,尖锐得似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冰封岛的中间发出一声悲鸣,那座高耸似浮屠的冰山颤抖着呐喊起来,然后山顶轰然崩碎,直接化为巴掌大的冰晶碎块,一时间恍若雪崩,但是那些从冰山顶上脱落的大片冰茬,却像是有了生命般冲着林子月的方向飞来。 雷邪顿时喊了起来:“靠!这才叫不正常情况!动手!” 轩辕煜登时也怒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冷鬼王和洛零没心思跟他俩搭腔,四人各自施展手段,联手护住法阵和处在融合力量中心的林子月。 雷邪手中的电光托起了浅紫色的屏障,所有的冰块在飞坠落下的时候,便在那些暴戾的闪电中化成了水汽,冷鬼王周身鬼影延展,黑色与红色交织而出,将下落的冰块统统击飞或者啃碎,洛零的手段更加温和也简洁,她只是抬起双手,与那些接近的冰晶产生了元素感应,直接夺取了冰山本体对它们的控制权,然后那些冰晶便自动飞散开或者回身去撞击下落的其它冰块。 轩辕煜基本是补漏查缺的角色,他时不时挥舞寸阳,在空气中斩开一道道缝隙,将三人防护不及的冰晶或者漏网的部分给传送到空间夹层里,反正空间乱流会直接将它们撕碎。 林子月自然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变化,但是她一心专注于促使那融合到一起的力量稳固下来,没办法分心的情况下,她非常信任外面几人能保护好自己。 在那狐狸灵魂与内丹膨胀的力量融合后,似乎发生了牵动天地异象的质变,所以才引起了冰山岛本身的防御机制作出反应,此时那一整团仿佛燃烧着烈焰的光团,在林子月头上一点点下压,被她周身光圈化成的缎带所拖动。 “没事的,别害怕,很快就结束了……”林子月低声道。 她的声音虽然淹没在冰山的嗡鸣与光团的爆鸣声里,但是随着几道绿色丝线从林子月掌中飞出,落在那火红的光团上,外侧的红色光带瞬间强盛了不少,光团开始被一点点压缩变小,刚才那疯狂肆虐的力量渐渐被安抚下来,仿佛是听到了林子月的安慰一般。 突然,月杖在林子月没有召唤的情况下,自顾自地浮现在林子月面前,然后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圆月上飞出,像是一根长剑,直直地穿透所有力量,刺在了那团红光里。 一道红线顺着那白色光柱被抽离出来,在一声略带哭腔的轻笑中,融入了月杖里面,随即白色的光柱收敛回月杖上,月杖自然而然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林子月的幻觉。 但那声轻笑明明透出无比欣喜,却又带着淡淡的悲伤,其中复杂的情感让林子月都难以捉摸。 红色光团却飞快收敛起来,化作了篮球大小,林子月见状挥散了那些牵动封印的红色光带,让那红色光团飘飞下来,落到自己掌心里。 铜勺在接触到光团的瞬间骤然一亮,但是这抗拒只是短短一瞬,下一刻那光团便融入其中,那勺子在林子月手中悬浮着,自己转动起来,原本带着古旧的黯铜色被红光取代,它看上去就像是被烧成了炽红色一样。 又是一声尖啸。 这一次,冰封岛中心的冰山,直接崩塌了一大半,仿佛是想将这勺子镇压一般,在怒吼般的轰鸣声中,大片大片的冰块向着林子月所在的方向砸了下来。 四人一直没有停下击碎冰块的举动,但是这一次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半座冰山都要塌陷,大有将所有东西都直接掩埋的架势。 雷邪一注意到冰山倾斜,就赶紧冲林子月喊了起来:“这样下去会被埋的!反正都要中断仪式,我们赶紧走!” 林子月听到铜勺里一阵传音后,她突然一抬头:“不必!你们护好自己!” “喂!你干什——” 雷邪的惊叹还没落下,林子月已经狠狠地踏在了地上,然后黑白流转的光点群便浮现在她周身,随着她一同飞射而起,直接冲向那截不断下坠、砸落冰块的冰山! 轩辕煜看着林子月的背影,虽然目光闪动,但是他却收拢了空间裂缝的范围,给林子月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小月过去!她要借助那冰山的力量完成最后一步!” 雷邪睁圆了眼睛:“她这人这么疯的嘛!怎么可能借着冰山的力量,属性相冲不说那冰山根本不受她控制吧!” 冷鬼王眯起眼睛看着林子月飞身而起,自己却身影闪动站在洛零身侧,他释放出的替她撕碎了几块砸向两人的冰坨,洛零有些郁闷地喊起来:“我还能行!能支撑一会儿!你——” “别逞强啦,马上就结束了,不差这么几十秒。”冷鬼王打断了洛零的话,他用手中的法杖点了点林子月的背影:“好好看着吧,这或许能让你更好地学习如何掌控类神的力量。” 洛零闻言,也抬头望去,看着林子月与冰山相对的渺小背影,即使知道她不会有事,但仍然感到一阵揪心。 林子月刚刚离开的地面在颤抖,那些红色的光芒犹散未散,之前绘制成的法阵却已经不见了踪影,被那打破禁锢的红光直接冲击得破碎。 林子月身前的冰山也在颤抖,像是要掀起雪崩一般,但是由于它身上并没有任何雪花,所以坠下来的是大片大片的冰晶碎片,夹着要活埋一切的气势,劈头盖脸地朝林子月砸过来。 她却被那些烈焰般的红光裹挟着,像是一团腾空而去的霞光,她凌乱飘扬的发丝像是随时会在红光中燃烧起来。 一切的源头尽是她掌心捧着的铜勺,此时已经是把红色的火勺了,那鲜红的颜色让人觉得它是刚刚从模具里被浇灌出来的一般。 “敛魂于生,塑形于死……” 林子月将那铜勺托起,轻声念叨着这一句话。 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起,但是那崩塌的冰块直直坠下,挡住了它前进的道路。 于是那红色光柱照在了冰块上,继而拐了个弯,穿透那巨大如楼宇的冰块后,又直接射在了冰山上。 这一次,冰封岛陷入了死寂,另外三人脚底只觉得陷入了水潭,这里的冰正在飞快融合,凝聚这座岛的力量,正在被那红色光柱直截了当地抽离。 林子月没有再看冰山,而是紧盯着自己手上,散发出那道红色光柱的勺子。 她能感到上面的生机越来越浓郁,里面传出来欣喜若狂的哭泣声。 冰封岛在溶解,林子月手中的铜勺却越来越亮,她像是捧着一轮太阳。 这狂烈的太阳卷走了冰封岛的能量,以尽情闪耀自己的光芒。 在剧烈的震动中,冰封岛那座核心的冰山,终于彻底塌了。 那道红色光柱融化了所有的阻碍,尽情地飞向天空。 光芒没入云霄,挥散所有的冰沫,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第225章 诛邪 轩辕煜紧张地看着林子月:“但是一旦他……” 林子月咬紧了牙,艰难地挤出四个字:“那又怎样。” 魏盟主察觉到林子月果断无比的杀意,目光一转,落在了下方开始退去的人群身上:“这可不是个理智的主意,我得承认这次是我败了,但是于我们而言,那些人不过是npc与玩家罢了,你何必因他们而——” 林子月没有回他的话,回答魏盟主的,是一道划破空气的剑光。 凛冽的剑光没有任何能量外泄,但是它划过空中,却仿佛唱起悼词,那浓重的哀情被汇聚在剑中,甫一出剑,便是风吹云动、天地萧索! 魏盟主身侧的黑雾卷动,他的身影瞬间稀薄起来,但是那近乎半透明的手掌上,却握住了一面白骨扎起的圆盾,这面半人高的圆盾是他从黑雾中抽离出来的,上面倒竖的骨刺尖端都泛着血红色,隐隐传来鬼哭狼嚎般的诡异声响。 剑光下压,林子月的身形也飘忽起来,她一往无前根本不在乎魏盟主的手段,但是细剑却在触及那面圆盾的时候,被冲击力压弯了一瞬,随即剑梢弹开,在盾面留下一道尺长的划痕。 划痕里面有深红色的血气渗出,使得那令林子月恶心的鬼嚎声越发刺耳起来。 魏盟主感受到了那细剑虽软,但却展现出了极强悍的压力,而且上面覆盖着一种驱邪的气息,竟然将这面他用诸多修士鲜血炼化出的圆盾都给压制,他心中的不妙感觉更甚,当即身影往后倒飞而出。 林子月欺身前飞,细剑又一次抬起刺在了圆盾上,这一次,一道绿色的淡光从林子月的手中流淌而出,顺着她握住的剑柄一直扩散到剑尖,使得那圆盾无法再弹开剑锋。 这一次圆盾上发出了一声被刺中的闷响,像是菜刀的刀尖砍进了厚重的砧板上。 下一刻,刺耳的尖叫声从圆盾的缺口上传出,浓郁的血气几乎是喷在了林子月的脸上,从生理到心理都令她极度不适,但是她周身绽放出花瓣似的月刃,甚至还夹杂着数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好将这些血气统统推开。 剑停在盾上,盾面上的缺口却寸寸延展,蛛丝般的裂痕不断扩散,涌出的血气却越来越稀薄,在剑身上荡漾的绿光下被净化、驱散,里面传出尖锐的惨叫声,却始终没有彻底盖过细剑里传出来的悲痛。 一剑一悼曲,渴饮罪人血。 这样悲愤的心境被林子月溶入剑意里,却似乎引起了那圆盾中恶灵的共鸣,让它们完全发挥不出任何威力,便在强势的绿光下不断崩散。 魏盟主一甩手,那圆盾终于不堪负重,在细剑的压迫下断成数片血红色的碎屑。 魏盟主却借着林子月被这突然破碎遮挡视线的时机,袖中骤动,一道飞剑从他的袖口钻出。 那飞剑通体漆黑,但是上面缭绕的血意居然比那圆盾还旺盛,一看便知是至邪之物。随着魏盟主一声冷哼,那道通体漆黑的魔剑便抹向林子月的颈间,大有一剑两断的气势。 林子月不敢托大,身影一歪后,数道月刃自然地从她周身浮现,却没有立刻弹出而是直接凝缩成光点,然后跟弹珠般在那魔剑上敲出了“叮当”作响的声音,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嘈杂不断。 魏盟主手掌倾斜,却始终无法压下那魔剑,只能任由林子月飞快地腾身转走,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甩起细剑,发起猛攻。 剑光似雨丝,密集地缠到魏盟主身上,飞快切割并毁灭着他周身的黑雾,这样的局面自然让魏盟主紧张不已,他一手下压魔剑,另一手却从袖口甩出几道暗红色的丝线。 那些暗红色的丝线穿过干扰着林子月视线的黑雾,在她察觉之前便猛地顺着那剑身爬上剑柄,钻进了林子月的手中! 一阵钻心沸血的剧痛从手掌心蔓延出来,林子月眼中黑色变得狂乱,但很快便被那白色压了下去。 她不仅没有因为吃痛而退缩,反而嘴角上扬起来,双唇轻念间,林子月的低语自然也传到了魏盟主耳中:“你已经可悲到需要消耗自己所剩无几的因果力量了?” 魏盟主眼神越狠,林子月脸上的笑意越浓,虽然他一直在试图用黑雾阻拦林子月,不让她的剑尖直接落到自己头顶,但是林子月也不在意,不断用细剑挑碎那些黑雾,大量消耗着魏盟主的力量。 初时魏盟主还拿不准,但是看着林子月笑意渐险,杀意尤盛,他的心里才彻底凉了下去,知道对方惦记的竟然是不断消耗他,让他连逃走的力量都不剩下,林子月会有这么狠毒的打算,就连魏盟主都感到异常吃惊。 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理解,林子月从灰珏身上感受到的意志。 那不是单纯的杀意与仇恨,而是一把渴求斩断血色痛苦的利刃。 由一个逝去的人,交给一个前进的人。 灰珏或许并没有指望林子月能报仇,但是从林子月接过那个铜勺子的时候,这一幕便已然注定了。 她手中的细剑微颤,震出了数道血红的细丝,然后绿光大放化作剑气,把它们彻底绞碎。 林子月抬起头,目光与魏盟主相会。 细剑刺出。 这一次,那些黑雾没能成功实体化,因为那绿光直接化为道道绸缎,缠在了魏盟主手臂间,将他困在其中。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魏盟主毫无抵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芒穿过自己的胸口。 在这一刻,两人回想的却是同一幕,当时v拿着这把剑,让剑锋穿过林子月的胸口,夺去她的性命。 当时也是魏盟主引导v来到幻世,杀掉林子月的。 林子月不觉得这算风水轮流转,她看着面前这个人,看着他眼中的癫狂、难以置信和绝望,看到他眼中倒映出自己。 那是一个杀气冲天的影子,像是披着黑雾形成的披风,在黑白交替的分界线上起舞。 我本就不是善人,我只是想走我的路,给一切一个结果。 让众生有所行,有所归,有所安。 林子月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刻冰冷而果断地痛下杀手,就像是c一样。 她似乎能理解他一些了。 魏盟主感受着胸膛里的痛楚,他的生命力正在被那细剑不断摧毁,本就是却邪的神物,此时对上这样罪大恶极之人,自然疯了一样发挥着自己的威力,不断摧毁着魏盟主身体的自愈能力,甚至在毁灭他灵魂的根基。 还真的没有办法完整地逃脱,不过魏盟主知道,即使魂销,总有个人会知道自己的死讯。 林子月逃不掉的。 魏盟主没有再说什么,他眼中所有情绪随着自己的生命力一起流逝。 收敛起脸上的惊愕,魏盟主眼底只剩下浓郁的阴暗,像是片笼罩在泥沼上的影子,林子月能看到里面涌动的思绪与话语,那片泥沼却一言不发,渐渐沉寂下去。 林子月自然也不会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她只是注视着魏盟主,看着他在自己的剑下死去。 魏盟主变得青紫的嘴唇在颤抖,他张开了嘴。 却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魏盟主整个人都开始化为黑烟,然后被细剑周围盘旋的绿色剑光不断吸取、绞碎。 他没有留下任何话,即使林子月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他也仅仅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切都包含在了那句叹息里。 他的野心,他的狂妄,他的自负到他的遗憾,他所有的话语与念想都随着那声叹息,在死亡面前烟消云散。 不知为何,林子月心底c的形象越发清晰起来,她从没有跟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c的背影。 那个指引自己踏上这条路的人,正在自己的前方,回首微笑。 剑尖旁所有的黑雾溃散在空气中,林子月收回细剑,一道血色的剑鞘自然成形,然后在合拢后化为彻底的黑色。 仿佛收拢的黑色披风一般。 轩辕煜此时才飞到林子月身边,不过出于谨慎起见,他并没有直接撤销周围的空间隔断。 “你还好吗?”轩辕煜注意到林子月神情有些恍惚,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林子月摇摇头:“我没事。” 轩辕煜牵住她的手,这个动作让林子月重新打起精神,她看向轩辕煜:“再等片刻吧,我担心他诈死。” 两个人沉默地悬在半空,脚下没有着落,只有空间隔断偶尔发出漏气般的“嘶嘶”声,仿佛有小蛇在吐信子,两人望着下方诸多山门撤走、玩家陷入混乱的望海观,知道这一场东升甚至幻世的危机,基本到了尾声。 “我们走吧。”林子月轻声道,打破了这沉默。 轩辕煜点点头,周围的空间隔断散去,海风重新吹拂过来,落在两人的脸上。 “或许魏宗主说的是对的,我跟他真的很像。”林子月稍微压在轩辕煜的手臂上,能闻到他身上略显缥缈的清新气息,仿佛一道穿过草原吹来的暖风,令她越来越沉重的思绪被压下去。 轩辕煜手中的寸阳消失,他抬手轻轻拍着林子月的头:“不,你们不一样,至少我坚信你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别人。” “但是我也会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顾他人,这样的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你会顾忌别人的感受,你在乎被你影响的人,这就是根本的区别。” 轩辕煜的语气无比坚决,压下了林子月心中纷乱的阴影。 林子月微笑起来:“v现在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轩辕煜牵着她往下方局面开始平息的望海观飞去:“我知道,我在。” 所以你无需害怕,这一次,我们依旧会一起面对他。 他其余的话即使没有说出口,林子月也从中感受到了,所以她只是微笑着握紧他的手。 没什么好害怕的。 望海观的战局告一段落,但是原本望海观的众人都去哪了? 林子月毫不怀疑那个商观主见风使舵的跳脱性格,恐怕早早预感到风头不对劲,强行拖着一群人躲起来了,甚至可能还打着游山玩水的旗号。但是一直没有收到汤灵灵的通讯,还是让林子月不免担忧起来。 跟冷鬼王和洛零的两个小队会合时,冷鬼王显得不是很尽兴,他跟炎鸦都一脸“对方不够能打”的嫌弃样,洛零和苏九九看到林子月两人平安无事倒是松了口气,孟离倒是多往天空瞥了一眼,能感觉到那里残留的魔气波动,但是由于已经没有任何生机,那些残留力量不出数分钟就会自行消散。 不过那种隐隐消失在空气中的灵魂波动,倒是瞒不过同为魔族又有头衔加身的孟离。但是看林子月和轩辕煜没有主动提起的样子,孟离只得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这两人按理来说不可能感应不到的。 大概又是坏消息。 众人回到了船上的时候,自然注意到了海岸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轰击过的痕迹,但却只有水迹,没有多少火药味。也不知道布鲁到底是做了什么,那边几家渔民的小院里面,还有一群玩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布鲁从驾驶舱里看到众人归来,当即让张巳放下了防护罩。 等他来到甲板的时候,林子月已经用月盾载着所有人落上来了。 “欢迎回来,看上去紧急情报可以解除了?”布鲁很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林子月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他。 几秒后,林子月点点头,回以微笑收敛了自己眼中的情绪:“是啊,情报解除了。” 苏九九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那一抹异常的神情,她的目光从林子月脸上转到轩辕煜脸上,但是她只觉得越发看不透。 林子月望着远方西沉的太阳,冲众人道:“大家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再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轩辕彦耸耸肩:“那我下去看看草莓有没有什么吩咐。” 孟离也跟着他走了,炎鸦落在林子月肩头,因为洛零不太情愿地被冷鬼王拖回船舱“好好休息”去了。 苏九九虽然想留下,却被林子月一个眼神弄走了。 林子月身旁跟着轩辕煜和布鲁,她缓缓往休息室走去。 推门进屋,雷邪正抱着那只黑猫,他一边揉着猫的下巴,一边皱着眉头。 看到林子月等人进屋,在场的也没有其他人,他当即拍了拍黑猫的后背,黑猫瞅了林子月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才不甘心地化为雷光钻回了雷灵钉里。 “看上去你有话要说?”雷邪多么鬼精的一个人,只是看到林子月眉头里的愁绪,便知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如意,难道说那对头跑了? 说实在的,以林子月跟轩辕煜联手,雷邪不觉得真有人能跑掉。 林子月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轩辕煜坐在她旁边,先开口道:“跑是没跑掉,身魂俱灭,但是情况反而更糟糕了。” 雷邪听到轩辕煜这么说,显得没什么精神:“哦?我猜猜……有更强的敌人?让你俩都困扰的人选里,首先z肯定是不可能的,八成又是v那混账吧?” 轩辕煜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敏锐,不过……” 他转向林子月:“小月你似乎另有打算。” 林子月白了他一眼:“你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只是觉得必须得尽快完成复活,然后找个偏僻的地方准备好跟他作战。” 雷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轩辕煜:“其他人不需要知道这些吗?你们特地来告诉我。” 炎鸦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傻啊!这屋里的人除了轩辕煜,都是林子月心腹的无字使好嘛!” 雷邪无奈地瞪着他:“但是你能把别人排除出去?不说孟离跟你们交情颇深的样子,那位老烟轩辕彦也是轩辕煜的哥哥吧?你们能不坦白?” 林子月跟轩辕煜互望一眼,林子月点点头:“这一次有必要告诉他们,不过这个稍后再说,现在我的首要目标是复活那颗内丹。” 雷邪打量了她半晌,才道:“那你也得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最好宽敞点。因为不知道它入器后会引起什么波动,最好能去一个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的地方。” 林子月只是听到这个要求,立刻闪过一个地名,不过在她视线转到轩辕煜身上时,轩辕煜立刻别开了头,尴尬地道:“地点当然有,也不远,我们马上就能过去……嗯,那什么,要不还是谈谈之后的计划吧?” “雷邪刚才说的没错,是v要来追杀我们。”林子月的目光落在布鲁脸上:“所以我想问问在座的无字使们,如果你们不愿意随我一同去,我不强求。大家都各有所执,我不介意你们选择自己的道路。” 蹲在林子月肩头的炎鸦一如既往开了嘲讽:“你这话听上去就很道德绑架人了啊?不是明摆着问大家要不要陪你送死去嘛。” 轩辕煜一巴掌将炎鸦从林子月肩头扇到了后面去:“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 布鲁的笑容另有深意:“我自然会追随您至死亡的。不过这里不是还差了个冷鬼王?他也是无字使,如果您想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最好凑齐所有人。” 雷邪点点头:“虽然我没怎么恢复,但是要面对那个混账我一定跟着你去!我可没忘记是谁害我重伤难愈的。” 炎鸦飞了起来,重新落在林子月肩头:“这点破事还用问我吗?我比你们都早跟着这二愣子,说你俩呢!还不赶紧喊前辈!” 雷邪竖了个中指,布鲁谦和一笑。 林子月叹了口气:“那我们……便一起面对吧。” 轩辕煜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那句话一出口,大家都一起面对,似乎再强大的敌人,也没那么可怕了。 第227章 行于众生 六合边缘。 两个人正在对峙。 当然,这样称呼两位监察使为“人”,措辞不怎么准确。 其中一者黑色的披风飘扬在身后似浓云卷雾,却又不是随着此地肆虐的狂风而乱卷,反而在他肩头摇摆时,自发展现出无视规矩的混沌感,仿佛里面藏着一双摇曳的蝠翼正准备展翅。 这个外貌三十多岁中年男子昂着头,还是一身利落的漆黑燕尾服,他鲜红的眼眸中满是隐忍的怒气,唇上的八字胡却不复以往那般整齐,上面还燃着银色的火苗。 “你又在胡闹什么!” v恼火地一伸手,那几抹火苗随着他的胡子一同消失不见,没了胡子让他看上去年轻了些,但他眉间的沧桑仍然让人难以猜测他的岁数。 毕竟监察使本来就没有凡间数载的年岁可言。 站在v对面的,是一个裹在素银亮片长裙里的人,从玲珑有致的身形可以看出她大约是个女子,不过她的裙角也同样在飘动,但是却极其稳定且规律,顺着褶皱的纹路一圈圈荡漾开。 然而仔细看的话,这个女子露在蓬松袖口外侧的手臂同样是银色,但少了衣物的纹理,像是不带反光的银制雕塑。她的脸颊和长发也是同样的水银质感,只有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与常人无异,但却饱含守望世间众生的亲切感,似海纳百川般尽可包容生命的美好与瑕疵。 女子冲v笑了笑,目光落在男子胸前的那多白玫瑰上,白玫瑰此时已经绽放,像是轮清亮的满月,散发着幽香。 女子的目光在v周身转了圈,尤其停在那身燕尾服和披风上片刻,才又落在v脸上:“你还是这样很喜欢模仿大哥呢,二哥。” v的脸色带上了一丝狰狞:“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哪里模仿他?c已经死了,自然与我们再也没关系,这种兄友弟恭的戏码早就该结束了!” 女子神态谦和,话里却隐隐带刺:“那大概也是我说错了?你在l还在世的时候盗走她神格所化的玫瑰,蛊惑她与三哥之间产生矛盾,然后又刺激三哥让他与大哥反目成仇,最后用大哥诞生的情愫来迫使他失手杀掉两人,再劝说他进行填补灵魂的计划……难不成你想说策划这些事情的人,都不是你咯?最初劝说大哥研究人类的是谁我可记得很清楚,明明就是你啊,二哥。” 最后两个字,被咬得极重,里面满是怨怼。 v皱了皱眉头:“这与你现在拦在我身前又有什么关系?呵呵,难道你还想替他报仇不成?我们都是同族,本就清楚始于情感的行动多么无意义。” 就在这时,女子忽然闭上了嘴,压下了自己要反驳的话,她偏了偏头看向上空,构成她脸部的水银微微流淌了一瞬间,似乎倒映出无尽的宇宙与时空交错。 v也同时抬起头,但是还不待他有何动作,他胸口的白玫瑰突然炸裂,碎成数片花瓣,飞扬着飘散在他身前,落在他黑色的燕尾服上,像是照亮黑夜的一抹月光。 v伸出手,一片洁白似皎洁明月的花瓣落在他掌心里,他的手掌握成拳头,那片柔弱的花瓣顿时被他捏了个粉碎。 女子笑了起来:“你看,我就知道拖住你是对的,我家女儿和女婿从来都能给我意外之喜。” “女儿?搞笑,真是搞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蜗居六合,你竟然也堕落成了如今可悲的样子,被那些软弱无能的生命所同化。”v甩了甩手上的粉末,那白玫瑰炸裂的时候,他自然感知到了那力量的成形,此时更分外不爽。 女子皱了皱眉头:“难道沉沦于人间的你不可笑?你能瞒过别人,但是瞒不过我……至少现在,在我们四位监察使里,我是仅剩的唯一一位保有神性的。” v沉默了。 他被这一番话戳到痛处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失去神性是神界封闭、监察使四者解体后的必然结果,但是却没想到,z居然找到了方法维持了自己的能量支撑。 半晌后,v的目光一动:“难怪你要停留在六合,是深渊之外出现了镜像般的新世界?”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一种高傲的眼神看着他:“这个世界的形态在改变,即将突破我们创造它时设下的阀值,你以为大哥和三哥是可笑的,但是我觉得他们是可敬的,他们不过是贯彻了自己的道路罢了。” v没有说话,他身后的披风收拢,包裹在他身上,黑雾顺着他的脚底往上蔓延。 女子依旧紧紧盯着他:“他们消亡于这个世界,必然会再诞生在这个世界,但却会成为随之改变的一员,继续守护它……这就是旧日守护者们的命运。” v的眼神阴郁了很多,但是他身上的黑雾涌动得更快了几分:“你跟我谈命运?若不是你在这里拖延拦着我,我这时候早已经斩杀了那怪物!” 女子微笑摇头:“那是新世代的守护者,我这个前辈当然有必要给予他庇佑,护他长大……再把这世界交给他们。” v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睛:“等你要滚蛋的时候,我不会给你送行的。” 女子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她的目光闪动:“你真的不随我一同走?” v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卷起的浓雾中。 他的话音袅袅,似跨越空间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这世界究竟会如何一步步推翻运数、翻开命运的书页!即使我已经没有了监察使的神性,但这世界若走向灭亡,我便欢送它迎接灭亡!” z看着v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 “你从来都不说,但你看,你终究做出了选择。”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抚养出各自的小世界,融合出共通的大世界,最终…… 谁都放不下它。 各有选择罢了。 z水银般的手掌抬了起来,从她身体里浮现出什么东西,那是一张空无一字的白纸,她将其叠成纸鹤抛飞出去。 纸鹤扇动翅膀,没有多久便身形一晃,消失在半空。 z刻意压低的声音,阴森得透出寒意:“你要是敢让我女儿和女婿陨落,即使我在另一个世界也会知道哦?到时候你给我等着吧。什么新时代的守护者,我自然会夺过你的职权牺牲自己的自由,让你在轮回里永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纸鹤消失的地方似乎扭曲了下,好像是因为听到这样的威胁而吓得发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z却向着六合边缘的那处无尽深渊里,轻飘飘地纵身一跃。 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就只有那张白纸的主人清楚。 但是待v周身的环境稳定下来的时候,他却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幻世,而是出现在一家有些凌乱的小卖部里,边上低矮的货架虽然看着老旧,却并没有落满灰尘,被人细心打扫过。正对着门口这个方向的,是一个木头材质的柜台,柜台后面正坐着一个年纪难辨的青年,他翻着手上的书,眉头紧皱中带着丝寒意,深蓝色的中长发绑了个斜马尾,举手投足间有种自然天成的优雅与和谐。 v清了清嗓子,男子蓝色的眼眸才从那逻辑乱七八糟的故事中抬了起来,意识到屋里多了个人的瞬间他周身便有蓝色的冰寒水雾凝结,但是在看到来人是谁的时候,那些隐而未发的力量彻底消散。 水滴子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将通往柜台后面的那扇门打开了,他绷紧的脸暴露出内心的紧张:“先生您怎么会突然过来?难道又是因为小雨的事情?” v因为还气不过z的各种嘴炮,此时显得有些不耐烦,没了一如既往的淡定:“我不是说了放过他了嘛!与那个无字使没关系,让秋荻出来,我要见她。” 水滴子虽然语气仍然紧张,但他蓝色的清澈眼眸忽然阴郁了一瞬:“您……您找她做什么?” v挑了挑眉:“我要去幻世,不让她驾驶众生行间难道让你开?快点的,不要磨蹭!” 水滴子的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安静地转身往后面走去。 几分钟后,老板娘被水滴子拖着胳膊,强行拽了出来,她嘴里还在不断尖叫:“我现在正是有灵感的时候!你干嘛!放开我你个流氓!我不见那个更加恶毒的臭流氓!我知道他干了什么!我的原则就是不参与!打死不参与故事——” v冲着老板娘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堵了嘴的鸭子。 “真不知道你这嘴到底像谁,就算是命运之书那怪物也没有这样碎碎叨叨的疯样。” 水滴子的嘴又动了动,却只能在心底默默吐槽,她这样神神叨叨又话痨跟您发疯的时候其实很像的。 这话可不能说出口,要是说了,恐怕会被揍的。 水滴子的确跟v有关系,但并不是像当初草莓告诉林子月的那般,他是v的走狗。 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是v私下相授的学徒了,但是v从来不以师徒称呼,而又从来不关系水滴子身上的事情,但是水滴子能以如今的样子遁出轮回,往类神的方向修行,确实跟v的教导割裂不开关系。 当然,v最初会发展这样的“学徒”,不过也是想效仿c那样收些不在明面上的徒弟,培养自己暗中的势力,好预备着跟c私底下较劲设局。结果等c自碎神格,棋局再无对弈者,v这些“学徒”也就并没有被用上,却成了他时不时会想起的一些尘世烦扰。 他自然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这种情绪就是人言常道的“惦记”。 “我要去幻世。”v心头一动,盯住了老板娘,伸手又拉开了刚刚锁上的那张嘴:“我要去杀林子月。” 老板娘挣扎着要往屋里跑的动作停下来,她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让v想起刚刚的z,那是从世外注视着世间,却又因世间的喜怒哀乐而心生百态的眼睛:“凭什么?” 三个字,却掷地有声。 不知怎么,在这近似z却又极其严苛的眼神下,v居然感到了一丝心虚:“你很在意她?” 水滴子赶紧将老板娘搂得更紧了些,生怕她脑子一热就直接冲上去:“你冷静点,我们从一开始就说好了不是吗?只有答应先生以后的传送请求所以他才放过小雨的!你别冲动,想想小雨!” 听到水滴子这么说,老板娘的眼神变得挣扎起来,v一言不发,就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眼中沸腾的情绪平缓,变得阴暗起来。 v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断。” 老板娘颤抖着推开要搀扶自己的水滴子,一步步走到v面前,水滴子没有拦着她,而是紧跟步伐陪在她身后。 老板娘抬头望着v,他个子极高,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像是一片黑色阴影站在眼前,老板娘咬了咬牙:“那如我们说好的,你绝对不会对小雨出手,是吧?” v的笑容更深了:“本应如此。” “你明明告诉我你要去哪便得了,为什么……偏偏要告诉我你要去……” v没有回答,那戏谑的目光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老板娘摇着头,艰难地转过身:“是我败了,我认栽。但我有个条件。” v泰然自若地道:“你似乎没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 老板娘坐到柜台后面,拿起边上水滴子的凉茶,就冲着自己脑袋浇了下来,那甜丝丝的味道划过唇角,却无法浇灭她心中狂热的燥郁和自我痛恨。 她舔了舔嘴边的凉茶,用一种受伤野兽般的眼神瞪着v,即使在眼镜底下,她眼中短短几秒间就浮现的血丝也清晰可见:“我要你答应我……给我你的故事。” v的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老板娘无视了水滴子紧张而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继续道:“我要看到你的陨落,我要剥夺你的神位,我要写下你的死亡。” v的眼神这才缓和下来,他冷笑一声:“呵呵,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的神性已经消失了,即使生命漫长但我迟早会陨落,就因为我在红尘有了……牵挂。” 他踏前两步,狠狠拍在柜台上:“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追查无字使的下落!我为什么要杀林子月,就是因为那些是会在我力量溃散后最能威胁到我的存在!如果放任她成长,等她去掀开笼罩在过去一切上空的白布,你以为她不会找到我的痕迹!那时候只剩下类神层次的我,又拿什么来保护我牵挂的——” 他恨恨地咬住了牙,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静默,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在屋里三个人的肩头。 水滴子轻轻拉开了v:“先生,我们知道了,我也是如此。” 老板娘沉默了许久,猛然站起身踢翻了自己身下的椅子:“我知道了!我帮!我帮你!我告诉你v!你要是敢骗我——” v直接打断了老板娘后续的话:“那就让我永远失去感知任何世界的能力。” 以一个监察使的身份与力量而言,这确实是最可悲的誓言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驾驶间走去。 v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柜台,他一挪开自己的手,那柜台瞬间就化为了灰烬,连带着上面所有的东西都蒸发了。 “先生?” v摇了摇头,掸掉了自己袖口的灰烬:“是我失态了。” 他的眼神里,仍然有无尽的黑暗在涌动、翻滚、挣扎。里面却隐藏着一抹黯淡的火苗,似乎随时会被这红尘的苦痛给吞噬殆尽。 在那遥远的黑暗海洋里,它时而亮起一点期盼,微弱得穿不透夜色。 却始终在一点一点燃烧着自己,留下与那黑暗同样混沌而充满挣扎的光明。 第228章 归于云归 幻世,冰封岛极北海域。 此时的冰封岛中心那座标志性的冰山,已经倒塌了大半了,还有阵阵淡白色的水汽,正不断从冰山的废墟上往天空飘起。 原本永远晴朗只有冰晶漂浮的冰封岛,天空汇聚出水汽凝结的愁云,像是对下方倾塌冰山的哀悼。 林子月身前不再有哨子,一只通体火红但眉梢雪白、媚眼如丝的狐狸亲昵地躺在她怀里,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自己有些呆滞的效忠对象,觉得这个女孩子呆愣的样子,跟当年被母亲训斥的自己有三分相似,让她越发感到亲切起来。 感激自然是有的,但是回忆起一切的悲伤也难以磨灭,此时刚刚融合没多久,临死前自己所经受的回忆刚复苏,仍然不断回荡在这只红狐狸的脑海里,这也是为什么她死死地黏在林子月身边。 林子月欲哭无泪地抬起头,望着冰山不断冒出飞烟的残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轩辕煜走过来,刚想拍拍林子月的肩膀,却瞬间反应过来收回了手,一道红光堪堪从林子月肩头扫过,要是他没及时收手,那攻击肯定就落在他的手指上了。 轩辕煜在心里狂骂起来:林子月怎么又收了一个该死的祸水! 见状,林子月赶紧摸着红狐狸的头,安抚起她来:“没事的没事的!艺澜,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呀!不要凶他!” 轩辕煜瞪眼瞅着林子月:“是未婚夫!” 林子月埋怨地瞪回去:“你啥时候求的婚!” “你你!我、我这不……这不一时嘴快嘛!”轩辕煜郁闷地别过头,同时也别过了这个话题。 一旁的雷邪走了过来,看见林子月跟抱孩子一样护着红狐狸的姿势,顿时提醒她道:“这家伙现在只是个器灵,而且不是普通的狐狸,虽然年龄小一点,但你大可以跟看待苏九九一样看待她,这可不是什么善良温顺单纯的小动物啊。” 林子月疑惑地看了看雷邪,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狐狸,那只红狐狸无辜地冲她眨眨眼,还不停用凉丝丝的鼻子去拱林子月的脖子,林子月笑了起来:“我觉得不会吧?可能是因为它幼年时期就遇难,现在恢复记忆所以还……” 冷鬼王忽然在旁边骂了一句:“就是个骚东西。” 林子月怀里原本躺着的红狐狸忽然挣扎着坐起来,抬头冲冷鬼王骂了一句:“你才骚东西!” 那声音是有些青涩的女声,但很明显也不是小孩子了。 红狐狸委屈地看向林子月,大眼睛里水光泛滥:“他欺负人家!” 于是林子月怒目相对,就连洛零都转头冲着冷鬼王训斥起来:“不许欺负小孩子!” “该死的狐媚子!”冷鬼王更加气不过了,揣着手臂瞪着那红狐狸。 轩辕煜却暗自在心里赞同了一声:骂得好! 林子月抱着红狐狸,一边安抚,一边带头领着众人往回走:“好啦好啦,不理那个狗东西,他自己才是骚东西!” 红狐狸还冲冷鬼王做了个鬼脸,顺便冲轩辕煜吐了吐舌头。 洛零却觉得这小狐狸更可爱了,上来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或许是因为她跟林子月很相似的关系,红狐狸犹豫了下,却并没有排斥,任由洛零捋着自己的耳朵和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眯成了缝隙,看着越发憨厚了。 “好可爱,好希望我也有一只啊!”洛零郁闷地嘀咕道。 冷鬼王咬牙切齿地道:“不,你不想!” 一行人没有花多久,便回到了船上。 林子月走进驾驶舱,看到坐在驾驶座里的张巳,和站在一旁指导他的布鲁,炎鸦蹲在布鲁肩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听到林子月下来,布鲁当即回头:“这么快啊,我还以为会耽误很久,接下来我们去哪?” 林子月看着他:“我们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我们去云归城。” 布鲁呆呆地望着她,明显是不太理解她的话:“云归城?” 林子月笑起来:“斯凯比亚那座天空岛正停在那里。我说过陪你回去一趟的。” 布鲁眼神闪动,扭过头去教导张巳如何控制船只掉头或加速的操作。 炎鸦从布鲁肩头飞起来,结果他刚落在林子月肩上,一道红光汇聚而成的光刃便划了过来,炎鸦毫不退让,混沌火在他眉心一闪而没,那道光刃瞬间被烧得渣都不剩。 林子月怀里的红狐狸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林子月的臂弯里:“欺负人家!” 林子月瞪了炎鸦一眼:“不要欺负人家新来的!” 炎鸦毫不客气地回道:“呸!明明是她搞小动作被教训了!狐里狐气!” 于是炎鸦安然地蹲在林子月肩头,打破了红狐狸的独享。 布鲁瞅了两眼那红狐狸,突然道:“类神器认主没什么问题,不过你别太天真了,无字使有七位,可不只你一个,林子月还有个神器呢。” “那又怎么样,类神器只有人家一个!”红狐狸不服气地回道。 布鲁又不理她了,看向林子月:“那我们……就这样出发?” 林子月点点头:“我们这就准备下,跳跃到夏洛特海湾去吧,毕竟这船不方便直接开到陆地上。” 布鲁点点头:“这倒也是,到时候让张巳看着船应该就可以了。” 张巳偷偷瞄了眼林子月:“苏、苏小姐能一起留下吗?” 屋里好几个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瞪着他,冷鬼王摇摇头:“你就不能直接问她本人!” 张巳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我自己问!等下我就去问!” 林子月又看了眼布鲁:“到时候我会带上所有人的,因为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我总觉得那里还剩了不少诅咒生物。” 孟离走进了驾驶舱,看到林子月几人的时候脸色不那么冰冷了:“我记得三千几人也还在夏洛特海湾?” “没有,他们回云归城了,所以我们回去的时候刚好能跟他们碰面。因为斯凯比亚连通了地面,怪物横行,云归现在正处于城战期间。不过这还是两天前最后一次消息了,之后通讯就被切断了。” 布鲁若有所思:“或许是斯凯比亚本身出了问题,所以负责通讯信号的转接中心不再运转了。” “没关系,反正我们到了那边一切就都清楚了,不是吗?”轩辕煜算是给众人的前进方向做了个总结。 但不知为何,总有种淡淡的不安笼罩在林子月心头,她凝神细思,却只能窥见一片混沌的黑暗。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不安吞吐着信子爬过思绪间,潜藏在心。 巨大的裂缝从船前方的海面上延展开来,对面也是海岸,但是隔着一层空间夹层,都能看到对面远方有海鸟在翱翔,充满生机的海水倒映着阳光,像是点点泛光的鳞片坠在巨兽身上。 那边的一切,都不似极北海域这里,只有冰封岛的一片死寂。 林子月站在船头,最后回头望了眼冰封岛,只余冰山底座的它,看上去都很委屈,一片阴暗的云层笼罩在冰封岛上空,似乎哭泣般下起了小雨。 小雨吗?如果自己的预感没错,那他就是最后一位无字使了。 林子月怀中的红狐狸抬起头:“主人不用失落呀,这又不能怪我们。其实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复原的。只是可能要好多年而已……” 林子月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啦,我只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轩辕煜跟她想到了一处:“众生行间那个小雨?我记得你当时说过,他曾经进入过你的手杖。” “是,而且他很崇拜c的样子,但我觉得他又不像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蹲在林子月肩头的炎鸦插嘴道:“或许是被传承的,比如冷鬼王那傻x。” 冷鬼王此时不在船头,拖着洛零到休息室找雷邪聊天去了,按照他的说法是“叙叙旧”,不过林子月觉得是三人之间察觉到了什么。 林子月其实也隐隐有些感觉,因为同为类神境界,对于世界的因果自有感应,所以当那股力量突然从这六界里消失的时候,感知还是很明显的。 不大可能是v,看洛零和冷鬼王突然变紧张的样子,恐怕是z离开了这里。 但是她的目的地和离去的原因,自己这些人大概无论如何都猜不透了。 轩辕彦从船舱里出来了,站在林子月和轩辕煜身边,却一言不发。 轩辕煜无奈地看向他:“老哥你有心事?” 轩辕彦点点头,指间幻化出一根烟,百无聊赖地抽着:“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到时候你们要去斯凯比亚,我跟孟离还是一同去吧。” 林子月有些惊讶:“不会吧?我们都没有特别明显的预感。” 轩辕彦摇摇头:“不是身为恶魔或者力量感知的预感,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直觉。” 他的目光落在轩辕煜身上:“跟那个夜晚着火那瞬间,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时一样。” 轩辕彦的话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林子月和轩辕煜都了然,那是种与血缘相关联的直感,跟外物反而无关。 “好,那到时候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吧,我本来打算让大家都留在船上的。不过考虑到可能会遭到玩家的围观,多几个人也好。” 轩辕煜也叹了口气:“唉,都这时候了,一想到那些家伙又要凑起来也是够烦的。” 船只行驶在海面上,迎风满帆,准备迎接前方夏洛特海湾间,那些贸易港口里的喧嚣声。 “这样平静安详的场面,感觉还真是久违了。”林子月靠在船头的围栏上,嘴角不由浮现一抹笑意。 炎鸦不客气地打击着她:“你也真是乐观。别忘了,幻世这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玩家。” 林子月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嘛!” “没办法,看你美滋滋的蠢样子就忍不住多说两句了。”炎鸦嘲讽着,然后又抬头望向天空中。 蔚蓝如洗,缕缕云丝漫步人上。 “不会有事的。”林子月笃定地道。 轩辕煜没有说话,偷偷瞥了眼轩辕彦的脸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海船缓缓驶进港口,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因为这艘船从风格到材质,明显都不是产自艾撒塔,突然出现在夏洛特海湾,即使这里算是个贸易港口,但这样一艘从头到脚都带着“东升特质”的外来船,还是引起了港口里一些当地士兵的警戒。 不过没等他们有何反应,这艘船便消失在了海面上,引来更多人难以置信的大喊,他们揉着眼睛,言之凿凿地揪着身边的人,确认自己刚才看到了一艘凭空消失的东升海船。 虽然平时大家也见过冒险者神乎其技的隐身能力,但是那可以一艘船!一整艘那么大的海船啊!就这样消失了! 幽灵船的谣言在夏洛特流传了很久,不过此时,布鲁只是单纯升起了一层隐身的防护罩而已。 船只悄悄地停在一处沙滩边缘,等待出发的众人都走上船头,等待船只停稳,轩辕煜便望向林子月。 林子月点点头。 轩辕煜双掌合拢,然后猛地一展,他身前便被撕裂开一道空间裂缝,但是其中空间夹层似乎有些动荡,对面的景象朦胧一片,像是隔雾远望一般看不真切,但能隐隐看出黄色的油菜花田。 想来是轩辕煜比较谨慎,没有直接把传送点放到云归城里,而是放在了城外的郊区。 “空间不太稳定啊?”轩辕煜这句自言自语虽然不是跟林子月讲的,却让她隐隐感到了什么。 她上前一步要过去的时候,却被洛零拦了一下:“没事的子月姐,我俩先过去,万一那边情况不对劲我们赶紧换个落脚点。” “也好,你跟冷鬼王我也放心。”无需多想,林子月便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洛零跟冷鬼王穿过空间裂缝,没有十几秒,洛零就探头回来,冲众人招手:“赶紧走,这里没事,不过我怀疑云归城那边事情大发了……” 闻言,众人纷纷穿过空间裂缝。 林子月和轩辕煜望着不远处云归城本应在的方向,却只看到了一片缭绕的黑雾,蔓延的黑暗里能隐隐瞥见伤痕累累的城墙,还有坍塌的民居,四处都透出各色法术的光芒,时不时有奇形怪状的生物从地面飞起,展开它们身后乌黑的翅膀,然后飞向空中。 一道漆黑的光柱像是扎落海面的锚一般,将天空中那片阴影固定在云归城上方,那里就是这些怪物的巢穴。 那是一座下方不断翻滚的黑云,但是即使相隔甚远,林子月也能隐隐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厚重得像是来自其他世界,毕竟它本就是神界遗留在幻世的文明火种。 尽管那片高高在上的宫殿已经归于死寂,它的子民消散在历史长河,但它仍然满载风霜,静静地飘在天空按照自己既定的路线行进,俯瞰着世间的兴衰。 这样一座来自远古的城市,虽然如今已经是彻底的死城,但它曾经是伫立在幻世顶端的文明,引导着这个世界各个大陆从蛮荒里成长。 那就是斯凯比亚。 天空之城。 第229章 遗落之城 幻世的魔女讨伐活动还在继续,但是这个坐标变动,却让一群人气到吐血,论坛被自幻世开服以来最强大的臭骂声压到瘫痪,所有的玩家都在喷策划喷运营喷这个脑残活动。 因为这坐标瞬间变动跨越了两个大陆,本来夏洛特海湾的玩家们已经在欢天喜地,准备迎接boss的来临。 结果这个魔女boss一个闪现,瞬间出现在千里之外。 刚刚聚齐起来的好几个公会被气吐血,有个心脏不太好的会长,直接被气炸到系统发出警告,然后直接掉线了,让公会成员们面面相觑、万分忧心。 而这个boss新出现的地点,在艾撒塔大陆的玩家们翻了一下地理位置后,发现居然是另一个大陆当地的活动进行区域: “遗落的斯凯比亚”:堕落至地面的天空之城,停至流云归处的尽头,正在呼唤能拯救它的人们。 这是针对云归城这一片区的活动,玩家们正在忙于清缴天空之城那些诡异难测的魔物,根本无暇去论坛闲晃,追踪魔女的足迹。更何况大部分人都在跟魔物的战斗中损失不少,此时也没精力去理会那个原本远在东升的世界boss,大部分在线的玩家们,都不知道魔女已经接近了自己这座城市。 由于斯凯比亚连通了地面的云归城,精英玩家们自发组成了探索队,顺着那黑色光柱进入了天空城里,收获颇丰,而地面上的玩家们也在与魔物捉对厮杀,拼命掠夺着战利品和累积击杀数量,经验值的稳定上涨令众人很是受用,根本没人在乎那个四处乱窜的世界boss。 眼前的活动在进行,谁还管千里之外玩家被那什么魔女痛揍? 这些事情,林子月自然不清楚。 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此时她抬着头,身边站着自己信任的人们,同样准备踏上那遗落在年月之外的古城,那座天空之城就像是个墓碑,远远地悬挂在天际云层间。 “我们走。” 林子月说着,扬起手中早已准备就续的月杖,一道半径五米的月盾豁然浮现,载着众人往天空飞去,就像是一座发光的飞碟一般。 她身后除了轩辕煜、冷鬼王和洛零,孟离和轩辕彦也在,布鲁也将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队伍的一侧,雷邪正站在他旁边,似乎对于斯凯比亚的运行模式很感兴趣,时不时向布鲁提出些疑问,好像是探讨在六合重建一座类似城市的可能性。 炎鸦蹲在林子月左边肩头,一只只有拳头大小的红色小狐狸趴在她右边肩头,看上去像是个精致的布娃娃一样,林子月跟她聊过了,这只小狐狸的名字就是“古艺澜”。 是复活任务的主角。 不过完成任务的时候,林子月却并没有听到提示,倒不如说自从某个她跟v见过面,“死”过一次之后,从那时候起主系统便彻底没了消息,而命运之书也一直在藏匿自己,但林子月知道那家伙一定在暗中注视着一切,即使林子月能跳出因果不被他观测,但是她身边的其他人并不能脱出命运的笼罩。 命运之书切断了主系统跟林子月之间的联系,现在的她不能动用存储空间,也没办法唤出任务界面,倒是变得跟轩辕煜等人的情况一样。 月盾上浮,自然而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是大部分人忙于跟魔物的厮杀,即使看到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在云归城的角落里,有个一身利落刺客装趴在墙头上负责警戒的人,断墙下方有两个女子正在一同攻击一只魔物。 就在这时,正不断了望四周的三千烦恼风瞪大了眼睛,他左边眼睛上挂着一个夹耳的单片眼镜,附带有鹰眼技能,开启后可以进行超千米远的视线持续一分钟。所以三千看得很清楚,那月盾上面站着的人虽然衣着像是在演古装剧,但是腰间挎着剑的冰块脸,以及为首的那对情侣,女子肩头的乌鸦还有男子手中的寸阳,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说也是一个多月前天天一起玩的朋友啊。 要说一个人那还是巧合,但这样奇怪的三人组凑到一起,那就不可能是别人了。 三千嘴里本来正叼着半个回复hp的干面包,此时也因为吃惊而掉到了地上,但是他这时候可顾不上了,赶紧冲着墙头下面的那两人喊了起来:“喂、喂!暴力女!刚才空中过去那幽浮你看着没!” 一笼肉包子头也没回,狠狠地将面前的那只被感染的小型魔形犬一斧背凿到了墙里:“啥幽浮,不定又从哪过来分杯羹的魂淡吧!明明这是我们云归城的活动啊靠!” 墙壁狠狠地震了一下,差点没被她这一记斧背给捶垮,那个魔形犬哀嚎两声蹬着腿不动弹了,黑白仔顿时放下了手中用作治疗技能的四叶草,队伍里的三人同时收到了积分增加的提示。 黑白仔抬起头冲三千喊了起来:“蠢东西你在乱瞅什么呢!都说了让你赶紧找找哪里有小型魔物我们好去摸些积分与装备材料啊!这破狗除了几块狗肉什么都没掉!” 三千因为太过激动整理了好一会儿语言,所以刚才一时无话被两个女生狠怼,这时候他终于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我看到了!是林中月影!还有影子舞蹈和一剑长梦!他们三个跟一群怪里怪气的人踩在一架飘着的光盘上面!像是外星人一样往那座天空之城飞过去了!” 包子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只是那目光带着点怜悯:“三千你是不是熬夜太久开始白日发梦了?你要不要下去睡会儿啊……” 黑白仔的眼神闪动了片刻,她却没有急着开口一起嘲讽三千,而是抬起头,视线在空中搜寻起三千说的那光盘。没花多大力气黑白仔便看到了那正在飞近黑色光柱的月盾,因为在只有魔物往来的空中,那后面坠着不少魔物正遭受攻击的发光圆盘,还是挺显眼的。 包子注意到黑白仔抬头了,便也跟着看了过去,看到了那跟着一串飞行魔物的圆盘,嘴边似乎有口水淌下来了:“哇那么多魔物,我们可吃不下来,要是都能刷到就好了……” 黑白仔突然开口:“我有飞行的办法,三叶草可以上去,反正到那黑色光柱的地方我能撑住。” 三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认真的?我们上去给魔物送菜嘛!?那些一看就是高阶魔物我们根本吃不消——” “月姐姐他们都上去了。”黑白仔的语气很笃定,让包子疑惑地扭过头。 “崽崽,你认真的吗?你能确认?” 黑白仔点点头:“基本可以。再说三千虽然人皮了点,但是眼睛总是没问题的。” 包子从善如流地附和道:“也是,脑子不好使总不会影响那个鹰眼技能嘛。” “你俩就不能在背后说!别当面说人坏话啊喂!” 三千只觉得牙酸,这两个家伙打打不得骂骂不过,还永远站在同一阵营一块铁板,特别针对他。 三千觉得自己好无辜啊!当初到底是怎么摊上这群奇葩网友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这话如果敢说出口,三千知道自己会被这两人口诛到死的。 黑白仔放出了三根大伞般的三叶草,她一扬手,三人各自被草叶缠到了腰间,顶端的三瓣叶子猛然旋转起来,在怪异的嗡鸣声中三人脚下一空,都往上面飞去。 三千紧紧扒着自己腰间的三叶草茎,生怕掉下去:“我说你这到底靠不靠谱啊!” 黑白仔冲他吐了吐舌头:“我哪里知道!我也没飞过这么高呀!” 包子倒是显得很没心没肺,指着上面喊了起来:“那光碟飞进黑色光柱了!那些魔物都散开了,它们好像要落回城里……” 黑白仔瞪大了眼睛,三个人的身形突然往下坠去:“不带这样的!跑跑跑!它们往这边飞过来了!” 三千捂着脸哀嚎:“我都说了我们就是送菜的!你还非要上来!” 与此同时,刚刚进入光柱的林子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总觉得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炎鸦砸了咂嘴:“错觉吧?这里又没有熟人,难道有人来找你叙旧吗?你看外面那群魔物很想陪你聊聊天的样子嘿?” 轩辕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上次说三千他们在哪来着?” “最后一次通讯他们是回到云端城了,不会这么巧吧?”林子月嘀咕道:“我们再往斯凯比亚走,那可就是真正的无人区了,他们应该不至于爬上来……” 众人望着外面仍然在徘徊的十几只魔物,孟离冷着脸吐槽道:“爬上来也会死回去。” “也是。”轩辕煜耸耸肩,对于玩家的能力范畴他心里很清楚,自然不会对那三个家伙抱太大期望,即使他们真的上来了,分分钟也是被魔物痛揍回去复活的下场,与其说是来帮忙,不如说是拖后腿的作用更显着。 炎鸦偏了偏头:“上方给我的压力有些大啊。” 布鲁开口解答了他们的疑惑:“斯凯比亚的结界还在,既然通讯系统还能运转,那么同理,系统里的压制结界可能也在运作。即使已经大部分报废了,但是各处灵珠的能源核心不会损坏,自然还能断断续续将灵力运转到各处,所以对于斯凯比亚那些魔物仍保持着强效的压制。” “难怪这里一停下来连通地面,那些魔物就迫不及待地转移走了,大概还是本能驱使下排斥这座城市里的灵力吧。我还以为这个不适感是我的错觉呢。”轩辕彦感慨了一句。 “你太紧张了。”孟离淡淡地道:“这结界应该不会对我们产生太剧烈的影响,是炎鸦太菜的关系。” 轩辕彦摇摇头,他当然没有告诉孟离自己之前就有了不适预感这件事。 炎鸦不乐意了:“说谁菜呢?信不信本爷抽你!” 轩辕煜握住了林子月抓紧月杖的手,她的手有些发凉:“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几秒钟的安静后,他又加了一句:“我们都在。” 月盾在一片黑暗的光柱里,散发出皎洁而微弱的月光,不断上浮。 直到厚重而漆黑的云层将它笼罩,遮去了那温柔而缥缈的光芒。 眼前重新出现光亮的时候,是近似于夕阳余晖那种淡淡的火光,跟这个城市最后的生命力一样飘忽。 那些细碎的火星时不时从这腐朽大厅的角落迸现,冲这个荒凉城市的客人们眨眨眼,然后从那些灯管或电缆的缝隙里跃起,在地上滚动片刻后,便结束了它短暂的生命。 “灵力外泄,跟电流不一样,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布鲁只是一眼就能分清这些东西。 “斯凯比亚是由各个灵珠分别运转、中枢融汇而组成的循环灵力系统,所以才能在没人掌控的情况下自顾自地存在这么多年……但是看样子这系统也接近撑不住了,所以它才会按照既定线路紧急停留在云归城,这里原本是斯凯比亚一个着重培养的修缮点。” “这座上升法阵的位置,原本是人来人往的后勤中心。” 布鲁这句话很轻,落在这布满火烧痕迹的房间里,似乎都让那些被压在断壁下的白骨微微侧头,追忆起那繁盛的回忆。 却已然只剩下空旷的大厅,一处蜿蜒而上的宽大楼梯轰然倒塌,掀起了阵阵灰尘,仿佛是那些冤魂跨过时间与空间,对着这重新踏上故土的人发出咒骂。 布鲁抬头看向那断掉的半截楼梯,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边缘顺着墙壁缓缓爬过,但那猩红的眸子正紧盯着这些闯进它“巢穴”的外来者。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色蜥蜴,不过它背上却长满了人手,正在不断挥舞,仿佛挣扎在地狱里的人们,那些手上都布满倒刺般竖起的鳞片,看着分外恶心。 轩辕煜踏前一步,却被布鲁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布鲁又重新望向那黑色蜥蜴,眼底掀起了难以遏制的狂怒,里面混杂着悲痛与追悼。 “这是我的城市,让我来出手吧。” 他的声音依然很轻,却仿佛惊醒了黑暗角落里的灰尘,一道剧烈的灵力从线路里飞溅出来。 映照得大厅都明亮了一瞬。 林子月等人其实早有感应,但是这一下,他们看得更清楚了。 角落里都是累累白骨,人形,脊柱飞双岔带着羽翼。 那洒落在地面的灵力流像是条搁浅的鱼,不断翻滚着、扭动着。 映着布鲁越来越扭曲的脸。 以及他眼角滑落的泪水。 这个从来没有软弱姿态展现出来的人,在这座令他朝思暮想的城市面前,在那些腐烂且塌陷的同族骸骨面前,还是没能忍住得哭了出来。 第230章 游子与故乡 那道映照着大厅的外泄光流熄灭了,布鲁站在黑暗里,那双眼睛却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倒像极了林子月月杖附近那种白色光点的颜色。 布鲁昂头盯住那怪物,他抬起双手的时候,左手夹着三根乌黑的铁棒,右手却握着一把鸡蛋大的圆头小锤。 这还是林子月第一次见到备战状态的布鲁,他一扫那身穷酸的书生气息,此时的他鲜活而充满爆发力,眼中仿佛燃烧着太阳,更像是在亚希密初见时那个充满青春气息的渔家少年。但是活在其中的灵魂,始终属于那一个陈旧的世界,从那个遥远文明陨落中传来的痛苦,正不断刺激着布鲁,让他心中的悲愤与遗憾再也无法压制。 布鲁左手一抖,那三根铁棒自然贴紧,形成了一个三角铁的形状,一道白色的细绳从上面延伸出来,像是有生命般自然而然地穿过布鲁的手指,缠绕在上面。 那蜥蜴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像是虎豹般猛兽狂吼的声音,布鲁身上传来与这个城市彼此呼应的灵力感应,这自然会让一直被这座城市压制的魔物感到不适,尤其这蜥蜴占据了这大厅许久,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所以它被激怒了,殊不知,下方那人的愤怒远超它千百倍。 布鲁手中的小锤一动,落在那三角铁上,发出一声悦耳的“叮”! 烈焰般的白色灵力从那三角铁中心炸裂开来,瞬间便化作风暴,轰向那黑色的蜥蜴。 整座斯凯比亚都因此而震动,因为那三角铁中的灵力波动,与这城市里勉强流通的灵力系统彼此呼应,布鲁所掌控的“神庙”,原本就是斯凯比亚的一部分,就属于这个循环系统,所以从其中爆发出来的灵力攻击,自然会引起这座城市的反馈。 孟离跟轩辕彦身上都多了一层雾蒙蒙的黑气,不断将荡到他们周身的白色光晕推开,而林子月肩头的炎鸦更直接,化作一道黑光直接钻进了她手中的月杖里。冷鬼王周身血雾翻涌,雷邪胸口的雷灵钉电光流动,洛零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过轩辕煜淡淡得环视了眼大厅,拉住林子月的手:“我们先退出去吧,这里撑不了多久。” 林子月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让除了发飙的布鲁以外的其他人赶紧一同退出来。 出了这个宽阔的大厅,众人才发现不只是这里因为灵力暴动而晃动,整座斯凯比亚似乎都活了过来,在不断颤抖中释放出积压多年的灵力,与大厅里布鲁手中那三角铁产生的狂乱力量彼此呼应。 四处散落着碎石的地面上,露出来许多暴动的灵力流,它们不断冲刷在地面上,甚至有汇成溪流的架势。 城市被黑暗盘踞的角落与坍塌的房屋底下,不断传出魔物的哀嚎声,它们因为这样的变动而惊恐,又被那些暴走的灵力流所压制,魔物承受着那些乱流冲刷间带来的阵痛,开始不断从自己占据的地盘里狂奔而出。 整个斯凯比亚震动着,从死亡的沉睡中被惊醒。 因为有人归来了。 只是十几秒后,那大厅里便升起了几米高的白色光柱,一只遍体鳞伤的蜥蜴被冲上了空中,然后它便随着整个大厅一起化为了灰烬。 林子月也是看着这景象咂舌:“这还真是意料之外……” 轩辕煜眉头微皱:“不过从来没看到他使用这种力量,真的没关系吗?” “有可能透支,也有可能毫发无伤,毕竟这时候的灵力爆发可不是布鲁自己引动的,而是这整座城市。” 轩辕彦脚下晃了晃,扶着孟离的肩膀:“还好我现在不是人类,看着这个场景站在这里我都觉得晃得人想吐,呕……” “喂,你别往我身上干呕!”孟离强忍住一脚将轩辕彦踢飞的冲动。 远处的街头巷尾都有黑色的魔物在奔走,被那些光芒流转的灵力所侵蚀,烧得身上四处是伤,它们的狼狈与这里悠哉闲谈的众人形成了一种极端的对比。 传送大厅里的光芒隐没,整栋建筑都消失了,布鲁的身形重新清晰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被撕裂的口子,但是他提在胸口的三角铁上面,却缠绕着丝丝缕缕还未散去的灵力。 仿若枪口余烟,足可见刚才那阵灵力轰击残余的力量太过强盛,以至于久久不散。 斯凯比亚的震动停歇了,只有各处魔兽混乱的怒吼声传来,似乎它们在从四面八方往这里涌来。 布鲁的身子晃了晃,但马上又站稳了,只是往众人这方向走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迟缓,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中那怒火和悲痛却依旧在酝酿,但是已经被他渐渐压了下去,收敛住外露的诸多情绪,布鲁似乎又回到了那总是不动声色的淡然姿态。 “城里……”林子月的话还没说完,布鲁就打断了她。 “我没事,看过了这里,我也该死心了。这样的地方……” 布鲁抬起头,望着那些黑暗角落里不断围过来的魔物,那些猩红色的眼睛和爬过路面的黑影,让他心中的绝望越发苦涩。 “这样的地方已经不会剩下什么了。”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怀里三角铁上的光芒也一起熄灭。 待林子月再开口前,他居然直接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月杖里。 林子月沉默了片刻。 自己这是附带移动宿舍的功能啊? 不过看布鲁一脸自闭的样子,林子月决定不再劝他,让他在月杖里面安静一会儿也好。 孟离冷着脸,长剑利落出鞘:“备战吧,布鲁闹的动静太大结果那些家伙全凑过来了。简直就像是闻到腐肉的苍蝇。” 轩辕彦手中白烟淌出,似云如雾:“喂喂,别用那么难听的形容来讲自己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骂人呢。” “夸张了点而已。”孟离淡定地跳过这话题。 越来越多的魔物从黑暗里爬出,奇形怪状的各种猛兽,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是它们黑色的外表与猩红的眼睛。 众人并肩而立。 “就当是,替布鲁做点什么吧。”林子月轻声道。 孟离冷笑一声:“还用说嘛!” 轩辕煜温柔的眼神从林子月脸上移开,在望向那些魔物的时候,变得无比冰冷:“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伴……是这个意思吧?” 冷鬼王挑了挑眉:“这种乱七八糟的热血漫画剧情,我们就不……” 洛零身形一动,居然率先窜了出去,她手中涌动的水灵力瞬间便汇聚了大片的冰锥环绕在周身,她竟然眼带泪光直接冲向了那群黑暗里的猛兽:“你们这些混账魔物!看老娘把你们杀干净!” “喂!”冷鬼王可不敢慢一步,立马就化成血影跟在了洛零身后,只是他眼中那极其郁闷的无奈,实在是怎么都掩不住。 林子月原本也有些悲痛的心情,被洛零和冷鬼王这么一搅和,顿时缓和了不少:“没想到有人比我还……嗯,我们也上吧。” “真是闹腾啊。”雷邪看着冷鬼王追上洛零,两人并肩作战无比默契的身影,语气中却隐隐羡慕。 “不要傻站着了,我们赶紧帮忙。不然以那个丫头的冲劲,没半天就要跟我们走散了。”轩辕彦瞥了眼雷邪,催促道。 众人紧跟而上。 白色的烟雾从轩辕彦手中流淌开来,像是鲜活的水流般在地面上飞速扩散,将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魔物都揪了出来,迫使它们无法再隐藏在废墟的阴影里。 洛零一马当先,她射出的每一个冰锥似乎都自带狙击镜和路径校准,一旦弹出,必定会将一只魔物钉死在地面上,体型偏小的魔物往往一个照面便被她击杀,而那些体型巨大的魔物,也痛苦地在地面上挣扎着哀嚎,眼中凶光更盛。 它们不是普通的野兽,不会因为痛苦而退缩反而越发被激发凶狠,这些家伙是近似于魔界魔物的存在,自然不知什么是恐惧。 紧紧跟在洛零身边的冷鬼王面无表情,并不热衷于讨伐这些魔兽,只是在有魔物袭来的时候替洛零挡下所有攻击,凭心而论,他周身红色的鬼影比那些魔兽更加可怖,那些扭曲的恶灵一拥而上,瞬间便能用利齿撕碎接近他俩的敌人。 雷邪刻意冲向了另一侧的方向,避开这两人,不过他的动手风格倒是跟洛零一样,一动身,瞬间长驱直入魔兽群中,丝毫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可能遇险。 雷邪的周身泛起电光,雀跃的淡紫色雷灵力不断穿梭在他身边,随着雷邪指尖偶尔弹出细小如子弹的电流,他周身的魔物便不断倒塌,明显是顾忌了城里还存在的灵力系统,所以雷邪没有直接动用雷灵钉,不然用大面积天降雷劫,他直接劈毁小半个斯凯比亚总是没问题的。 孟离倒是在雷邪侧翼,手中的剑光优雅起伏,在空中划出道道白练,时不时剑锋上掠过一道紫色的焰光,然后在那些魔物身上留下腐蚀的伤口,轻易地将它们坚硬的外皮砍断,紫焰便钻进去由内而外地侵蚀起它们的血肉,在游走一圈后又带着淬炼过的魔力回到孟离的剑里。 轩辕煜周身的空间乱流在他的操纵下,简直就像是绞肉机风暴,但凡接近他十米内,除了他一直跟随的林子月,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还存在了。 林子月手中月杖挥舞,大片月刃像是聚集的蜂群,嗡鸣中飞散而出,散落在黑暗里,照亮那些猩红色眼睛的魔物,然后落在它们身上,无声无息间便收割尽它们的生机。 如果说轩辕煜的空间裂缝切过一切无所留存,那么林子月这样悄然无声的月刃,便像是燎原的火焰,在细响中被那些魔物痛苦的嘶吼所淹没,又在声音停歇后再一次燎原往前。 这座寂静了很多年的城市,死在一场生物被“瘟疫”感染的屠杀里。 现在,又在另一场屠戮里被拂去了沉寂多年的尘埃。 林子月一行人,就像是一从火药,猛然落进了沸油里。 掀起轰然巨响,先是让这座城市为之颤抖,继而因之而承受着洗礼。 以这些魔物的血,拂去那些枯朽骸骨上的尘埃,以我们的杀意,驱散这片城市里积压无尽年头的黑暗。 月刃带着光芒,掠过那些黑色魔物的皮肤,像是被厚重的云层吞没的弦月。 然后月刃又折返出来,带起一溜黑色的血柱,倾洒在地面、在残垣,在这座城市崩裂的砖缝与龟裂的土壤里。 废墟间,黑色的血迹开出了花,被这些闯入者们浇灌着,在这座城市的沟渠间疯长。 月杖上黑色的影子一闪而出,炎鸦离开月杖的瞬间,周身便爆发出了浓烈的火焰,照映得它通体鲜红似凤凰,他眉间的混沌火化作第三只眼睛,仿佛在窥伺着一切阻碍它前进的东西。 炎鸦的身影化作一团火光,肆意地穿行在那些魔物间,敏捷地躲闪过它们的尖牙利爪,然后从自己的羽翼之下甩出火球,砸得那些魔物不断哀嚎。 炎鸦沙哑的大笑声远远传开,像是古老的丧钟跨过历史的面纱,揭开了这座城市的死寂。 林子月不断往前,与自己的同伴们针对这些魔物,进行着一场无需花费精力分辨敌我的战斗。 这样的斗争远远说不上什么战火,双方的实力着实太过悬殊,这只是一次清剿罢了。 月杖里,布鲁坐在那一方摊着数不尽书卷的空间里,那些书卷多是卷轴,从上而下地悬空漂浮着,不断穿行在他头顶的空间里。 在月杖里的时候,无字使只要闭着眼睛,便能见林子月所见。 而布鲁闭上眼睛,见到那些魔物在挣扎、在溃散,亦能感林子月所感。 他只要一专注,便能闻到那些臭锈味的黑血,仿佛它们刚刚洒在自己胸口,将自己胸膛腐蚀出一个破洞,灼烧着自己的心脏。 他能听到那些魔物的哀嚎,似野兽又似夜枭,即使是死亡前的尖叫,它们也会发出那样有如诅咒般令人不适的声音。 布鲁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逃了进来,因为他没法再在外面继续面对。 但是他现在又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去见证这一切。 布鲁希望自己记住这一切,记住那些魔物死前最后的挣扎,记住这座城市濒死时的模样。 这是宣泄,也是哀悼。 他想把这些情绪统统铭刻在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永远不要忘掉。 虽然很痛苦,但是却很必要。 月刃和空间乱流彼此交错,黑色的羽翼挥洒下红色的火焰,电光暴起发出龙啸般的爆鸣声,血色的幽魂护在冰灵左右,白色的烟雾与白色的剑光蔓延过去。 黑暗被不断驱散,这座城市最后一批“居民”,终于迎来了他们早应面对的死亡,重临那一天发生的末日。 是的,“他们”。 布鲁咬着自己的嘴唇,一道血丝顺着他的牙尖冒出,一点点汇成血珠,兀地滑落。 本应该是“他们”,而不是“它们”。 所以布鲁才要躲起来。 那些魔兽般的生物,便是被瘟疫感染后的“神之子”们。 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真正最后的遗民。 他们以同族的血肉滋养疯狂与兽性,然后扭曲如斯,在漫长的时间后成长为野兽般的形态。 布鲁脸上的泪水始终无法断绝。 那是他的同族。 而这场宣告“屠戮”的号角,正是他在崩溃边缘时放出的那一记灵能子强聚炮。 然后洛零感受到了布鲁那分崩溃,林子月接过了这把斩向毒瘤的屠刀。 布鲁清楚,那些魔物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更是一种对于骄傲的神之子民的嘲讽,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跟他选择同样的处理方式。 但是一想到“它们”曾经是“他们”,他的双手就忍不住发抖,他的理智就彻底折断了脊背,被那些痛苦鞭笞得伤痕累累。 布鲁握紧了怀里仍带着一丝灼热的三角铁。 它贴在胸口,仿佛替代了那颗痛至麻木的心脏继续跳动。 遗落世界的游子归来,携回故土的,却是一曲丧歌。 我心寸断,难言其何悲。 第231章 剿灭与休憩 一道月刃紧贴地面飞舞,穿过不断蔓延逼出魔物的白烟,绕过重重雷光或血影冰渣,从爆裂的火焰中划出一道裂缝,不断割开那些变异魔物的身体,却丝毫不沾染黑色的血液,轻飘飘得像是叶子般再度飞走,被空间裂缝吞没后,又从另一处冒出来,坚定地飞向下一个目标。 林子月跟轩辕煜在这并肩作战的短短时间内,便再度展现出随心便可联手的奇妙默契,空间裂缝与月刃不再彼此分隔,而是汇成了一股,所有的月刃轻巧自由地穿过那些空间裂缝,却丝毫不会受到空间力量的撕裂,而那些空间裂缝光芒一亮,便可能是数道月刃突然落在对面的魔物身上。 两者相错,却又各自成一。 林子月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轩辕煜的方向时,总能感受到他温柔的回望,然后两人扭过头去目光变得冰冷,坚定地挥舞着月杖或者寸阳,将那些魔物掀飞。 一分钟,一刻钟,一小时,一个时辰。 众人并不知道杀了多久,一开始还有时间的概念,但是到后来随着这样不断击杀魔物,重复劳作的机械感填满了他们初时还有些情绪起伏的脑海。 林子月这一群人,位于北侧的大厅废墟,他们从这里开始,不断往南侧推过去,将那些盘踞在黑暗里的影子统统挖掘出来,再彻底毁灭。 孟离跟轩辕彦因为身为魔族的关系,始终受到斯凯比亚城市灵力系统的排斥和压制,他们率先出现了明显的疲惫感。两个人虽然脚步仍然紧跟众人的推进速度,但是轩辕彦的白烟明显变得稀薄了,而孟离因为紫焰不断从魔物身上汲取魔力反馈而回,即使直接吸收的只有少许,他的情况也比一直无法补充魔力,又得负责大面积驱赶魔物的轩辕彦好很多。 魔物的惨叫声延绵不断,像是没有完结的刺耳多重奏,但是林子月等人已经将清剿战线推进了小半座斯凯比亚,但是魔物的数量多且隐蔽,很多都将自己隐藏在坍塌的建筑物中,众人很难说没有遗漏。 但是与此同时,在众人不知道的另一侧,斯凯比亚城的西南角,一群云归城公会的精英玩家们,正集结在一起,在这座充满诡异灵力和魔物的城市里探索。 魔物对于玩家们来说,不论是积分还是随机掉落给参与者的装备或材料,都相当丰厚,所以各个云归城的公会都达成了协议,一同作战、共享积分,至于掉落嘛……各凭欧非拿奖励,反正都是直接通过系统提示塞进个人背包的,只是不绑定罢了。 这些玩家领头的几人中,有个意气风发、抱着长弩机关匣的俊逸青年,黑色的长发挽了个古典发髻,固定头发的却是几道带着竹叶挂饰的飞镖,他也是一身黑底蓝纹的古式劲装,倒更像是个东升的闲散游侠。 网名无心的他突然下意识回过头,一种隐约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人在接近,而且…… 他总觉得那人自己应该还挺熟悉的。 同样是在为首队伍里,那个牧师打扮的女子突然转动了下自己手中散发金光的怀表,抬头四下张望起来,她赶紧伸手拦住了要继续前进的众人:“有些不对劲,那些魔物似乎都被什么惊动了,正在疯狂赶往那个方向,或是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奔走。” 另一个走在最前,手持巨盾的男子回头望向她:“薇塔你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这城市不知道多少年被那些怪物占据没人修理,随时可能坍塌都是正常的,说不定是有什么东西倒了呢。刚才那阵地震吓到你啦?” “吹什么呢?你的感应力跟我们的牧师美女有得比?”另一个扛着巨大镰刀,一身重甲红披风的骑士将头盔抬了起来,里面是一张艳丽的面孔,这么暴力的装备底下居然是个女子,她冲那牧师美女扬了扬下巴,一副颐气指使的傲气样:“赶快的,我们再耽搁下去那些魔物就跑光了。” 走在重甲女子曼陀罗身边,另一个弓箭手打扮的女人南城点点头:“不就是矫情?呵呵,有事不知道快说?浪费大家时间。” 这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本来为首的队伍里八个人有三个女生也没什么,其他人乐意有妹子一起,问题是这三个女人其中两人本就是闺蜜,三人又都有几分姿色,自然对那被孤立的牧师抱有不少敌意。 那个牧师妹子性格本来就不是很强硬,此时被这样恶意嘲讽,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安静地摆弄着自己的怀表,努力获得更准确的魔物动向。 另一个剑客打扮手握流星锤的少年看不下去了,也开口嘲讽起来:“珍珠她分得清主次,知道在这里冒险团结更重要,不像某些人,跟敦煌来的一样。” 那个拿着巨盾的男子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壁画多呗!”少年扁着嘴道,刻意不去看曼陀罗与南城两人有些架不住的脸色。 无心见队伍氛围越发恶化,正想打个圆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他早就对不断安抚这群人的关系有些疲惫了,此时立刻打开了消息栏: 三千烦恼风:喂渣男!我记得你带队去天空之城上面来着?? 无心:你活在云端外吗消息这么慢,天天就知道带妹子浪,现在想起你爸爸我的存在了? 无心:还有别那么喊我! 三千:你渣不是云归城都坐实的事情吗?没上论坛818那是你命好,专挑软妹子 无心:闭嘴!你tm到底找我干嘛!! 三千:哦,刚才有人登城了 三千:就是那个四处漂泊的魔女boss 无心:??? 三千:我劝你们绕着点走…… 无心:那个世界boss好像有些问题 三千:你们绝对打不过她,她不是借助那临时传送阵,而是直接自己带人飞上去的!你们千万别跟她对上!不要自以为是太大意! 无心:不是,她顶着我上个游戏情缘的脸…… 三千:啥???? 三千:*,我算知道当时为啥她态度有些奇怪了 无心:你认识她? 三千:你管我,我提醒你们,尽快绕着走! 三千:不说了,我们也要去找那临时传送阵了 见三千烦恼风这么说,无心便关闭了聊天栏,他跟这货也算是老朋友了,高中时候一起泡吧的兄弟,不过大学之后就没怎么打交道了,只是网上游戏一起玩得不少。 这段时间无心知道三千回到云归城了,但是两人除了聊天顶多也就见过两面,开了活动后无心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却没想到三千主动联络自己,突然告诉自己那“世界boss魔女”在接近的消息,有些没头没脑的。 无心又看向了那个全名“珍珠奶咖”的女牧师,见到她眉头紧锁脸色越发阴郁,便开口询问起来:“情况很不妙?” “我不知道,能感应到的魔物都在往那个方向去,然后突然在某个地方它们就消失了,这个消失的界线还在不断往那个方向推进。” 珍珠指了指街道另一侧,那是南边的方向。 “看样子他们是从北边过来的。”无心面露犹豫。 那个握着流星锤的少年“折叶浪客”开口询问起来:“老大你这么笃定?” 南城按了按曼陀罗的肩膀,让她不要开口,南城自己问:“你似乎知道那些魔物因为‘某些人’而消失?” 无心的眼神闪动了下:“世界boss,那个魔女刚刚登上了天空之城,是我云归城里一个老朋友告诉我的消息。” 曼陀罗目瞪口呆:“不是?我没听错吧?世界boss跑这里来了?” 南城的眼睛也直了:“那魔女这是什么情况?还来参加别的地方的活动吗?” 折叶连连摇头:“这游戏策划运营biss。” 持盾的“废果壳”都跟着摇起头:“运营的活动该参与还是要参与,策划该死还该死,这是两码事。” 无心的视线扫过众人的脸,问了这个没有多大意义的问题,倒是展现出了自己平易近人体贴他人的样子:“你们的意见呢?我们到底去不去?我个人觉得去看看也不错,既然那些魔物都往那边走,我们也过去看看世界boss,顺便杀些魔物赚积分,一举两得。” 其他人没有异议,所以当即掉头,珍珠重新调整了感应方位,他们带着玩家集结起来的整个队伍,一起往斯凯比亚的中心城区走去。 另一侧的林子月等人稳定地前进,斩杀的魔物不计其数,但是不断重复这样集中精神的战斗,即使生理上还能继续,也让大家心里产生了疲惫感。虽然没有人开口,但是对于他人心态向来敏感的林子月,自然注意到了众人精神不振。 所以林子月喊了起来,让激战中的别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在这里停留下!收拢战线我们休息!” 于是轩辕彦收起了自己的白烟,不再把围聚过来的魔物从黑暗中强行拖拽出来,众人解决了最后这一波凶猛的魔物后,很快都退到了这个小广场中心,三三两两坐在那倒塌的喷泉雕塑上休息。 不知道剿灭了多少魔物,即使是林子月都觉得头隐隐发沉,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大多是精神力有些乏,重复太久的战斗,更多带来的是心理上的压力。 洛零走过来,将自己手里橙红色的桃子递到林子月和轩辕煜手上:“尝尝吧,六合特产,据说原产地可是在妖界的花果山呢。” “啊,谢谢小洛零~”林子月笑眯眯地说着,啃了一口桃子,确实多汁又甜美,在疲惫的时候,略带甜味清香的水果很能提神。 洛零吃着自己手里剩下那个桃子,冷鬼王虽然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也按照她的吩咐,拿着一堆水果过去分给其他人,连炎鸦都有一份糯米蕉,虽然他不怎么喜欢,但还是借着“本爷没手”这样的借口,趁机强迫孟离扒香蕉喂他。 自然,这对死党吃着水果的时候,嘴里也毫不断绝互骂和嘲讽。 炎鸦居然能一边心安理得地吃着孟离喂他的香蕉,一边鄙夷他刚才击杀的魔物没有自己多。不得不说这只乌鸦的脸也是很大了,但是两人关系确实铁,孟离一边喷他一边又剥了一小根糯米蕉。 冷鬼王发完后,才一屁股坐在洛零身边,满脸委屈。 “好好,张嘴——”洛零手中冰刃划过,切下来一大块桃肉。 冷鬼王乖乖张嘴接过那块桃肉,脸上的委屈瞬间一扫而空了,用炫耀的眼神冲着轩辕煜挑眉。 轩辕煜转了转头看向林子月。 “不、不了吧……这么多人呢。”林子月抖掉一身肉麻的鸡皮疙瘩,狠狠地瞪了冷鬼王一眼。 紧接着,洛零又切了一块桃肉过来,递到林子月嘴边:“子月姐,啊——” 林子月笑着咬过桃肉,看到冷鬼王之前的炫耀一扫而空,又变回委屈了。 轩辕煜挑挑眉:“你说你这不是犯二,自找个坛子倒醋么。” 冷鬼王三两下将嘴里的桃子咽了下去,蹦起来指着轩辕煜大喊:“嘴贱是吧!来单挑啊!你个根本没人喂的咸鱼王!” 轩辕煜本来就郁闷,被这么一激,自然应承了下来:“谁说我没人喂!你怎么知道小月没有手把手喂过我!来就来啊谁怕谁啊!别给我乱安头衔,谁输了谁才是咸鱼王!” 林子月跟洛零异口同声道:“你俩滚远点打去!” 林子月笑着拍了拍洛零的肩膀,洛零冲轩辕煜和冷鬼王凶巴巴地说:“点到为止啊,谁要是伤到另一方了,我跟子月姐会一起揍他的!” 林子月赶紧点头附和:“你俩稍微过过招就得了,不要真伤到对方啊。” 轩辕煜跟冷鬼王都没回头看自己的对象,不过那些话他俩自然听到了,同时冷哼一声,两人忽然飞身而起,然后转瞬之间,轩辕煜的身形闪现片刻,出现在百米左右的废墟间,冷鬼王慢了半拍,但是也在一个呼吸间便飞到了那里。 冷鬼王的身影甫一下落,周边便释放出团团血红的怨灵鬼影,他并没有拿出法杖,所以那些怨灵的强度也算不上凶狠。 轩辕煜也没有取出寸阳,仅仅是食指和中指并拢,随手在空中划过,便有不太稳定的空间裂缝出现,刮出的空间乱流也比较零散。 两个人都手下留情,但是却异常果决地纠缠在一起,时不时爆发起狂暴的气流,将一些摸进两人的魔物直接掀飞。轩辕煜还转移了两次交手的阵地,无他,周围几米高的建筑物,老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能量碰撞而坍塌下来,好几次都砸到两人身边,然后又被两人烦躁地撕碎。 洛零啃完手里的桃子,嘴里含着桃核嚼来嚼去,所以说话含糊不清:“咔们关系嗝么好惹?” “谁知道呢,大概同是天涯悲情人吧……”林子月面不改色地说。 因为水果吃完了,炎鸦从孟离身边飞了起来,坐在林子月肩头看神仙打架,时不时还发出鄙夷的点评:“这俩人留手太严重了!一点看头都没有。” 林子月看都没看他:“那要是有人手重伤到对方了,我跟洛零连你一起揍好不好?” 炎鸦一抬尾巴:“他俩下手太重了!搞什么打打杀杀的,影响不好!” 轩辕彦跟孟离也坐在边上闲聊着,刚才的战斗太过压抑让轩辕彦有将胸中烦闷一吐而快的冲动,旁边的雷邪偶尔就他们的对话插两句嘴,三人时不时瞥两眼打得火热的那两位,眼中不乏“无聊”两字的评价,前因后果他们自然都听到了,所以越发不屑。 突然,轩辕彦和孟离同时抬头望向某个方向。 轩辕彦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冲孟离咧了咧嘴:“可以,说补给就来补给,虽然玩家的补充效果隔着空间实质要差些,但是总比没有好。” 雷邪却皱紧了眉头:“这个时候来这里的玩家,恐怕……来者不善吧?” 说罢,他指了指坐在另一边的林子月,林子月正在讲自己当年遇到炎鸦的时候,然后描述了下炎鸦变成人可能出现的形态,炎鸦黑着脸听她瞎吹,却打死不肯化身成人,林子月跟洛零两人倒是笑得很开心。 “也对,她还是被通缉的魔女,确实有点麻烦呢。”孟离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轩辕彦伸了个懒腰,从坐着的石墩上起身:“如果我是玩家的话,自然怎么也得来看一眼吧?毕竟有利益可图。” “而且斯凯比亚那些魔物都被我们吸引过来了,他们自然也会过来。”雷邪耸耸肩。 孟离一挑眉,轩辕彦就先他一步开了口:“不许再用苍蝇打比方!” 孟离沉默地闭紧了嘴。 “简直就像是被水果吸引的果蝇。”雷邪换了个说法道。 轩辕彦无奈地抹了把脸,决定以后将雷邪也划进自己的交流灰名单:“不要说得我们好像是腐烂的水果一样……走吧,问问丫头到底怎么着。” 林子月看到几人走过来,便冲他们点点头,她早就察觉到了那些接近这里的玩家们:“无妨,看看他们过来打算做什么再说。这种情况到处都是魔物,他们摸过来也没有意义,顶多是被一起踹出去而已……” 她的话音没落,轩辕煜与冷鬼王负气对决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尖啸。 这样古怪的声音当然不是这两人发出的。 冷鬼王跟轩辕煜交战的身影豁然分开,轩辕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一个闪现,他便带着冷鬼王传送回林子月等人身边。 “啧,没人要你帮忙传送!” “你又不是人。”轩辕煜淡定地回了一句。 不过冷鬼王也没有闲心再怼他了。 众人望向刚才两人交战那地方,那记重炮已经将附近的楼房残骸轰成了飞灰,带着灵力的淡淡烟火在地面上噼啪闪烁片刻,也消失不见。 无心带着众人从暗处站了出来,不知道是谁自作主张,居然让自己队伍里的人直接偷袭,真是蠢死了…… 但是他们现在别无选择,倒不如直接走到正面来。 于是林子月看到了无心,他也看到了众人中的林子月。 虽然打扮不一样,林子月穿着一身古装款式的暖黄长衫,但是那双眼眸仿佛跨过时间,一如旧时柔和却坚毅。 无心下意识踏前几步,紧紧盯着她。 轩辕煜忽然觉得后背寒毛倒竖,一种警觉从心底窜了出来。 第232章 情无债 无心下意识往前迈步的时候,林子月没有动,她虽然很想后退,但是自己一抬脚后跟就被挡住了,她意识到身后便是刚才坐的喷泉外围的石檐,没办法退。 林子月没有跟轩辕煜聊过自己的“情史”,因为是网恋,而且不是什么很美好的回忆,所以她向来回避这话题。轩辕煜本身虽然很在意,却又他顾及到林子月的心情,从不主动提及。 两人后来离开了云归城,也没有跟无心正面打交道的机会,轩辕煜自然不清楚林子月的前情缘也在幻世里,还居然是个云归城的活跃玩家,所以这件事从来没有摆到他眼前过。 但是现在,饶是对所谓“恋爱”一向嗤之以鼻的炎鸦,都能嗅到林子月跟对面那领头小队中的男子,有些不一样的关系。 要知道,炎鸦还蹲在林子月肩头,自然感受到她刚才下意识想后退,重心偏移的姿态。 不过炎鸦打量着对面那个男子,没有直接开口,毕竟有两个人比他更加关注林子月的情况。 无心挥手制止了后面众人围上来的举动:“等等,你们先……等等。” 虽然感情上挺渣的,但是除了换对象太迅速偶尔脚踏两条船外,无心的为人倒是挺得人心,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人望一直挺高,此时他让众人等等,其他人虽然心有不解,但却停住了想要合围林子月等人的脚步。 无心缓缓走上前,但是眼前一花,忽然有人拦在了他身前,匕首的尖端抵在无心喉上,无心瞥了眼轩辕煜,虽然停在了原地,但是他的目光又望向了林子月。 “好久不见。”无心这样说道,目光里带着追忆。 数秒的沉默后,林子月方才鼓起勇气开口:“嗯……好久不见。” “为什么小月儿你会变成魔女boss被通缉呢?”无心的语气非常热切,问的问题倒也是出于对林子月的关心,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挚友,而不是分手多时的前情缘。 轩辕煜顶在他喉间的匕首颤抖了下:“麻烦你后退,离她远点,我们不信任你。” 无心不怕死,毕竟对于身为玩家的他来说,不过是战斗,战斗失败的死亡也不过是回营地或者等待十五分钟,更何况后方有那位牧师珍珠,可以直接使用复活术将他拉起来,死亡的威胁对玩家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林子月没有回答无心的问题,而是硬着心让自己镇定下来,附和着轩辕煜的话:“我现在是被通缉没错,对你自然没有任何信任的。更何况我们俩也没什么交情吧?” 无心神情一变,刚想说话,林子月却在他之前开口了:“我们早就分手了!” 这句话她鼓起勇气喊出来的,声音远远地飘出去,林子月这边的几人虽然猜到几分,但见她一点情面不留都挺诧异的,倒是对面跟无心一起来的人没什么动静,三三两两低声嚼着舌头。 “这恐怕又是以前渣人留下的情债啊?”曼陀罗跟身边的南城八卦着:“不愧是云归情圣哟,啧啧啧……” “会长那个花心大萝卜……丢死人了!”折叶浪客一脸愤愤。 废果壳迷茫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对啊,对面不应该是幻世的世界boss么?怎么变成玩家了?” 虽然这个持盾的大块头平时挺持盾的,但是他此时提的问题,倒是颇为一针见血,让其他人都愣了愣。 南城一脸古怪:“难道无心他跟npc也有一腿?” 刚才还嫌丢人的折叶突然满脸敬佩:“不愧是会长!连npc都攻略了嘛!?” 珍珠突然开口:“虽然幻世没有明言,但是npc确实有隐性好感度一说。但是照无心这样的过激反应,那不是npc而是玩家更正常吧?毕竟我们谁见过那个女子?我刚才抛了个鉴定术一切都是问号,这样厉害的人如果是玩家,怎么会根本没在云归城高端玩家中露过脸。所以我个人倾向是……那人确实是‘玩家’,但是是个属性异常的玩家,所以幻世的系统才会通缉活动,以此鼓励我们击杀她甚至骚扰她,影响其正常游戏体验。” 珍珠的分析很详细,虽然跟真相差了不少,但却是更接近林子月被通缉这件事本质的分析,而折叶反应也很快,立刻嚷嚷起来:“这是玩家让我们来打击外挂?策划不行啊!封号不就得了吗?搞这么费劲儿。日常一句策划biss!” “你跟策划什么深仇大恨啊天天骂?”南城双手抱臂,瞪了眼折叶后看向珍珠:“不过你这推理有几分道理,但是无心去跟这群外挂玩家交涉又是想干嘛?” 珍珠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外挂玩家似乎跟无心渊源很深的样子呢。” 而那边,无心也是沉默片刻后,目光终于重新转向了轩辕煜。 轩辕煜也没有说话的打算,只是冷冷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子月“前情缘”,他握在寸阳上的手又紧了紧,明明自己是正牌男友了,但是这突然冒出来的混账却让轩辕煜有种危机感。即使林子月果断拒绝了,但是看这人依旧淡然的模样,明显是笃定林子月不会对他多狠,把林子月的性子抓得特别清楚。 这家伙那种对自己魅力自信满满的样子,实在是让轩辕煜看着就想暴揍一顿。 说到底,还是轩辕煜心中的一丝自卑和愧疚在作祟,让他此时难以保持平常的理智思维,不然以他平时的心态,此时冷嘲热讽两句大概就将这“外人”赶跑了,毕竟看着碍眼。 无心冲轩辕煜道:“看样子,就是这位挺紧张的小哥了?您好。” 轩辕煜挑了挑眉:“不用这么假惺惺的,她说了跟你没关系,我们也不欢迎你……你们。” 他最后还是加了那两个字。 “不不,只是你不欢迎我而已。”无心温和地笑起来。 他原本相貌俊逸,此时这样人畜无害的笑脸,更让他这个人充满亲和力,但是他说的话就不怎么友善了:“但是刚才她只是说我们分手而已,并没说要赶我走吧?你这样自作主张,一点都不体谅别人的情绪,会不会太过自我了些?” 这一番话看似在指责轩辕煜,事实上这话是说给林子月听的,在表面上就指明轩辕煜的缺点,事实上却借着心理对比暗示林子月对方太过强硬,反而不如自己体贴她的意见。 说完后,无心便盯住了林子月的脸,专注地注意着她的表情。 然而……林子月听到他这一番话,原本脸上绷紧的紧张表情缓和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无心,但是那双澄澈而温和的眼睛,却像是镜子一般。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便将无心的小心思映照得毫无藏身之处。 所以无心只好从林子月脸上移开了视线,他自然不敢承认,是自己内心有些阴暗的地方被窥见,才令自己无法直视她的目光的。 无心看着轩辕煜,他眼眸里那种倒映林子月的温柔水波缓缓平息,露出底下冰冷的锋芒:“看样子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啊,她也很珍重你。但是看你们现在这样……你觉得她快乐吗?” 轩辕煜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像是随时可能绷断的绳索:“这与你无关。” 无心自然听出来他底气不足,所以摇摇头:“那我自然还有机会,你放我过去。” “想得美!我已经是她男朋友了,麻烦你自重点。” 无心也如林子月一般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地说:“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你这人!” 轩辕煜手上刚要发力,林子月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阿煜。” 轩辕煜的手一抖,寸阳的匕首尖轻轻划破无心的喉咙间,一小串血珠滚落,但是却没有往前递过去,轩辕煜的胳膊微微颤抖,但是他的手却无比稳当地停在半空。 玩家的痛感并不强烈,所以无心只是皱了皱眉头,扫了眼直接掉到半空的血槽,他内心也是惊诧莫名,这武器只是刮了点皮居然伤害就这么高,让无心心里有了数,对这些人可能爆发出的攻击力有了不少概念。 无心名声在外,可不是单纯的渣男,只是大家喜欢用这点来黑他,但能在幻世这样交流真实的游戏里渣遍一座主城也从不翻车,除了情商过人,他的智商与逻辑能力也绝不平庸。 看似简单的对峙里,无心其实不单单专注在林子月的神态变化上,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些人的神情与相应的反应,除了最开始听到他的身份他们显得有些惊讶,之后一直冷眼旁观,不乏看热闹的心态,说明是觉得自己等人绝对没有胜算的,毫不担心自己与轩辕煜可能爆发的矛盾。 这就很值得无心梳理其间关系了。 林子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没事的阿煜。他想过来就让他过来,你也回来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就是这样的平淡,反而让无心心里一紧,有些微微作痛。林子月是他第一个“渣”了的女孩子,虽然不是他的初恋,但却是令他一直内疚和怀念的人,所以他才会不要脸到在轩辕煜表明情侣关系时,还能说出“那又怎么样”这样的话。 无心其实一直在想会不会再遇到她,如果遇到她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勇气求她复合。 说到底,他拿不准喜欢是什么,只是温柔过头,不愿意去拒绝别人对他展现的好感,不希望伤了那些女子的心。 但是林子月有些不一样,无心总是很惦记曾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 还有两人分手时的种种。 至于轩辕煜,无心能看出来他的不自信,不然只是个前情缘而已,本不至于反应这么强烈,恐怕两人的感情也有些缝隙,只是被两人下意识掩盖起来了。 无心踏前几步,轩辕煜走在他身边,跟他并肩走到林子月身前,不过轩辕煜很直接地往边上倒塌的石柱上一坐,别过头去揣起手。 但是他耳朵却竖得很高,静听着两人的谈话。 其他人闪得更快,眨眼间,林子月跟无心周围只剩下一个坐得比较近的轩辕煜了,两个人也都没有回避他的意思。 就连炎鸦都跑了,生怕卷入修罗场被殃及。 无心清了清嗓子,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林子月,用比平时还低沉些的声线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很多麻烦?那个通缉魔女我看图片只是觉得像你,但是现在看来……就是你本人呢。” 林子月点点头:“是,不过不好意思拖你下水,不劳你费心了。” 言外之意:与你无关。 无心又摆出了那温和的笑容:“怎么可能呢?我知道我当年真的很对不起,我确实是个渣,但是正是因为分别了很久……我才发现我对你念念不忘的。” 林子月静静地盯着他,沉默许久。 另一边的炎鸦跟孟离嚼耳朵八卦起来:“这不就是典型的渣男语录?为什么真的有人好意思说出口啊?这家伙怕不是也是你信徒吧?” 孟离的眼角跳了跳:“虽然他是,但我没必要承认自己跟这种垃圾有关系吧。” 炎鸦有些兴奋:“你说轩辕煜会不会忍不住怼他啊?换我早就受不住了,直接一顿胖揍送他回去复活完事。” 轩辕彦瞪了他一眼:“没看那边那么多人吗?照你说的打死这领头的臭小子之后,他们肯定就一股脑冲上来了。小老弟一方面是不想给丫头惹麻烦,一方面也想让丫头自己处理好。” “毕竟这是子月姐的私事呀……”洛零嘟囔着,偷偷瞥了眼雷邪。 雷邪尴尬地揉了揉眉心,这是他有些紧张尴尬时的习惯小动作:“是啊,由本人处理其实最好了。不过轩辕煜实在放不下,就索性破罐破摔,赖在边上旁听嘛。” 冷鬼王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雷邪:“换成我我也会。” “你别用那眼神看我,我总没那么不要脸,看别人都有男友了还去倒贴啊!” 孟离叹了口气:“但我总觉得轩辕煜底气不足。” “因为之前他也干了不少沙比事情,活该他现在心虚,想起来之前冰封岛上的事儿,我就……”炎鸦后面的声音低了不少,明显是在疯狂臭骂。 但他又怕被轩辕煜记恨,所以鸟嘴开始无声地一张一合,看起来分外滑稽。 轩辕彦摇摇头:“不过其实没有必要,丫头什么样的人小老弟心里总是清楚的,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孟离冷哼一声,说:“那他也是该,那种混账事情换了你我难道就干得出来?” 冷鬼王叹了口气:“虽然这次感情危机看上去无惊无险,但是” 洛零挽住了冷鬼王的手:“我倒是觉得,汤圆你别再恐吓雷邪了,过去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嘛。” 雷邪赶紧附和起来:“你看看!你学学二木多善良!” 然后洛零接下来一句话,就将雷邪打击得不行:“雷邪根本连前男友都不算,现在的我早就跟他没关系了呀。看到子月姐连前男友都能客气得当路人对待,我觉得我肯定也一样这么洒脱。” 冷鬼王冲雷邪做起鬼脸:“看看,看我家二木多贴心!她可是在安我的心咧!你有人安慰吗!” 雷邪气急败坏,就差一口血直接吐在冷鬼王脸上了:“你找死!你有病吧!” 第233章 心无往事 无心站在林子月身前,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去碰她,或许只是轻轻拍拍她的头或是肩膀,但是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 他对她的性格太清楚,如果自己这样做了,反而会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很可能直接被她一掌拍掉胳膊,然后林子月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我有男朋友。” “但你又没结婚啊,男朋友什么的……”无心瞥了眼抱臂坐在边上,赖着不肯留私人空间给两人的轩辕煜,对林子月说:“随时都可以换不是么?我只要你给我个机会。” “机会?”林子月的眼睛黯淡下去:“你这样抛下自尊跟我要机会,我就非要给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分手的。脚踏两条船的是你,不是我!” “那你愿意原谅我吗?我可以向你发誓,绝对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重新——” 林子月冷冷地打断了他:“用不着,你在我这里没有机会了。” 她叹了口气:“唉,我让你过来就是想说清楚,好让你彻底死心。省得你跟阿煜较劲,弄得两边都很难看。” “你似乎真的挺依恋他的。可是他看上去……”无心的语气还是那样温柔,可是话里却暗藏机锋。 轩辕煜回过头死死瞪着无心,迎上了无心略带嫌恶的眼神,但是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又把头扭了回去。 “是啊,感情这种事情,两个人总是要磨合很久很久,我跟他之间确实有隔阂,但是那不是你一出现就挑拨我俩的理由。无心,你想要的是当初跟你在一起的傻姑娘,不是现在这个我,我希望你能弄明白。” 无心脚下又近了一点,只要一伸手他就能直接将林子月拢在怀里,但是…… 林子月的眼神像是刀子般,一点点将他心里的期望给磨碎,那么明显的警告,让他不敢再逾越。 无心还没有死心:“但是那个傻姑娘就是你!除了你我没有再在别人身上找到当初那种心动的温暖,如果我退一步,不求跟你重新在一起,至少我们还能当个朋友吧?” 林子月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后退两步站在轩辕煜身边:“我承认你长得好看,但是就别想得太美了,我年轻的时候我是傻币,但我现在可不是。当个朋友?我看还是算了吧。” 她走的那两步,其实比她说出的话果决太多,林子月的态度已经如此直白了,无心知道再纠缠下去,只能是自己越发丢人现眼。 林子月不想撕破脸,但是也不会给他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无心的目光在林子月和轩辕煜中间打转了片刻,轩辕煜的耳根有点发红,时不时瞥两眼林子月坚决的眼神,又有些怄气般移开了脸。 无心也叹了口气:“哈……我知道了,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呢。” 轩辕煜又瞪向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谢谢。” “呵呵,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眼神里总有散不去的阴霾,你真的清楚?小月儿是个极其能藏起自我的人,而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根本看不透她的心思……” “无心,你这样就很难看了,别让我翻脸!”林子月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那样充满敌意的眼神,狠狠地戳在无心的心底。 无心却没有退缩,迎着林子月的目光高声道:“我是最了解你的人,至少比他了解你太多!” 林子月的语调也变高了:“但是你才是抛下我的那个人!你自己清不清楚!?我现在不扇你耳光,是因为那样大家都不好看。我不欠你什么了,所以麻烦你不要再烦我们!” “对,我不喜欢表露自己的心思!我跟阿煜确实也有吵架也有不和,但那是我们的事情!至少——至少他抛下我之后没有放弃我!他直截了当地回来找我了!不像某个人一躲了之,任由我被那个女人带着一群人埋复活点,他就在边上冷眼旁观!” 轩辕煜的身体微微一颤。 而无心的脸色这一次彻底阴暗下去,他眼眸里温柔的水波化作了寒霜,那些柔情逐渐变淡,终至带着痛楚的悲伤。 “别露出那副表情,我不欠你什么。感情没有谁欠谁一说……我确实喜欢过你,但我现在不喜欢了,就是这样。” 无心没有说话,点点头。 “我们没有关系了,你不需要说什么祝我幸福之类的话,你知道我不在乎,因为……” 林子月偏过头,冲着轩辕煜笑了笑:“我现在很幸福。” “小月……”轩辕煜听到她这样说,也绷不住脸了,回望着林子月的眼神,他无意识地就笑了起来。 “看样子我败得很彻底,真是没想到。”无心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这两人都一脸甜蜜,他脸色越发沉重:“那就这样吧。” 无心转身往玩家的队伍中走去。 轩辕煜看着他的背影嘟囔起来:“真的是贱得慌……” 林子月的眼神却淡淡地瞟了过来:“他可没看上去那么没脑子,如果是平时的他可干不出来这种自己掉面子又没得利的事情。” 等无心彻底走进玩家的队伍里,那边的人便开始移动了。 林子月揉了揉轩辕煜的脑袋:“你看,那个小气鬼要来找回刚刚丢的面子了。” “你前情缘只是看上去脾气好而已啊。” “你不也是嘛。”林子月小声嘀咕着。 轩辕煜顿时不干了:“别拿我跟渣男作对比啊!” 见那个林子月的熟人走了,其他人又聚了过来,不过一个个都很唏嘘的样子,眼中不乏八卦之情,看得轩辕煜莫名火大,尤其是冷鬼王不知道为什么一脸嘚瑟,那个高兴至极嘴脸连林子月都觉得诡异,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那些玩家好像打算围攻我们了。”雷邪咬牙切齿地道:“我们能去揍他们了吗?看着就碍事!” “等他们先出手吧,要是他们不出手,我们没理由先挑起事端。”轩辕彦强忍着笑,重重地拍了两下雷邪的肩膀以作安慰。 雷邪磨着牙:“好!那吾辈就再等等!等着去揍那些魂淡……反正打玩家不用留手!” 不过雷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总往冷鬼王脸上飘。 林子月看着那些玩家开始分散成小队,但是方向却转向了往外侧前进:“他们似乎不是朝我们来的。” “那大概是打算去进攻暗处的魔物吧?”孟离提出了一个最合理的猜测。 “即使看上去如此,我不觉得那家伙会这样就离开,他刚才那个眼神可不像是打算就此告辞。”轩辕煜懒洋洋地念叨着,手上却不断转着寸阳,似乎跟雷邪一样很想冲出去揍某些魂淡。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恍惚感飘上林子月心头,她突然觉得背后发寒,赶紧四下张望起来,但是除了那些玩家和一边隐藏一边凑近的魔物们,她没有感应到任何不对劲的东西。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林子月还是抓紧了轩辕煜的手,低声传音给他:“阿煜,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嗯?” 轩辕煜并没有那种异样的直觉,但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之前轩辕彦说过的,令他不舒服的直觉,所以他并没有急于用“错觉”来安抚林子月,而是低声询问起来:“能让你有危机感的,似乎只有他了吧……” 林子月点点头:“但是那感觉并不清晰,可是却让我产生了警觉,至少说明有足以威胁到我的力量正在活动……” “如果感觉清晰,很可能那力量已经来到幻世了。”轩辕煜眉头卷起了下,瞬间又舒展开来,他不希望露出太过明显的异常,让其他人也感受到这份压力,只好攒紧了林子月的手,。 不过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也有些心神不宁的洛零注意到了。 她当即走到林子月身边,也低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 站在洛零身边的冷鬼王眼神闪烁:“应该是有极其高阶的力量进入幻世了,不然不至于让你俩都产生了感应。我倒是没有特别的感受。” 轩辕煜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那力量对我们没有敌意,所以我们根本无从探测到他的存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个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除了v大概……没有其他可能了。”林子月揉着眉心,觉得头隐隐作痛,虽然并不害怕,但是一想到面对v要承受多么大的风险,她根本无法静下心。 或许得等到他站在自己面前那一刻,没有任何退路的时候,自己自然会冷静下来。 然后放手一搏。 正当四人陷入焦虑与无奈时,另一侧的玩家的队伍也有些闹哄哄的。 “会长会长,我们为什么不打他们啊!那可是世界boss哎!游戏难得几回遇呀!”折叶上蹿下跳地喊起来,显得有些毛躁,毕竟他一向眼红那些游戏专属的稀有装备或道具,觉得拿出去倍有面子。 无心又恢复了那带着温和的笑容的面孔,只是他眼底徘徊的阴翳时不时散发出寒光,不过他很亲切地揉了揉折叶的脑袋:“别想了,我们根本打不过他。那个护在魔女边上之前跟我对峙的男人看到没?人拿着那匕首只是在我喉咙上划出道小血口,我的hp就直接掉了一大半。” 周边几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南城捂着嘴惊叹道:“这个高的攻击?疯了吧!这真不愧是外挂玩家啊……” “外挂玩家?”无心愣了愣。 于是几人一边指挥自己公会的小队聚拢起来,顺着小巷子去围攻那些魔物,一边跟无心七嘴八舌地讲了一遍刚才众人的推论,其实主要还是最敏锐的珍珠提出来的,但是曼陀罗争着先讲的时候,没人能抢过她。 不过最后还是珍珠补足了刚才众人探讨中遗漏的地方:“其实最让我不理解的是,她带着这一群疑似外挂玩家的人,到底在幻世做些什么?因为论坛里东升和萨摩耶那边虽然活动骂声一片,但是她从来没有主动去伤害过玩家或者其他人的游戏利益,之前的论坛里也从来都查不到这个人,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就突然被拎了出来……” 无心的眼光闪过一丝浓郁的阴暗:“她一向如此,看上去什么都没做,不声不响的就……啊,我确实认识她,而且以前是情缘来着。” “会长啊,会不会那群人的外挂小分队,就是为了探索幻世的程序架构啊?多面体公司不是号称自己用了什么世界最自洽的人性化ai自主管理游戏嘛……” 废果壳将手里沉重的大盾往地上一撂,瞪着折叶:“人家要是都能直接拆包你这游戏做外挂了,还有什么必要再探索架构啊?你就不能多想想,我都能想到这其中的道道呢!” “我就随口一说嘛,是是是,就你想得最多了,我们之间最聪明的大佬!”折叶撇了撇嘴。 废果壳晃了晃脑袋:“虽然你在夸我,但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倒是南城冲着无心道:“你以前玩的游戏也渣了人家,但那都得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你们刚才怎么还那么僵?” 无心的眼角跳了跳,这女人真是刁钻,三八! 不过表面上无心耸耸肩:“我倒是想跟人家修好关系,套一套这世界通缉的情报,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就差直接捅我一刀让我闭嘴啦。” “明明就是会长你死皮赖脸去求人家复合了吧?然后被现男友和前情缘赶回来啦?”跟无心最为熟稔的折叶吐槽道,他还是挺了解会长为人的。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贱的人吗……”无心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在折叶下一句话脱口之前,无心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我看就是你小子贪图人家外挂吧!” 折叶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坦率地承认了:“那可是能瞬间拉开别人那么大一截的绝世外挂诶!谁不想要嘛!” 废果壳咂咂嘴:“我就不想要,你看对面都被全世界通缉报坐标了,换成我我可受不了。游戏体验太差,这样总是被人追杀还能干嘛?” “也是哦。”折叶嘀咕道。 曼陀罗摇摇头:“那我们真的就这么放弃?” 无心微微一笑:“放弃?谁说我要放弃了……让所有小队合围,不要急于进攻,驱赶那些魔物往小广场的方向聚拢。既然他们都需要休息了,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 南城娇笑起来:“嘻嘻,到时候等他们跟魔物打起来的话,我们还可以放冷箭多捡些击杀积分呢!” 珍珠抱着手臂,目光在无心的喉咙间停留许久,很微妙的,她发现了那道血痕并没有刷新,按理来说玩家造成的攻击只有隐性效果,而这样的伤口更像是npc留下的痕迹。 珍珠丢了两个圣光回复术在无心身上,那伤口才彻底合拢,顺便也补满了之前无心被伤掉的hp,可是隐约的血迹仍在,这让珍珠心下又多了些迷茫。 难道说那些人又是玩家也是npc?不然怎么会有两者兼有的状态?毕竟,一个由幻世生成的npc,可没任何可能在别的游戏认识无心,又跟他结成网恋情侣之类的关系啊…… 无心下意识摸了摸颈间,冲珍珠道了声谢,却没有多想。 玩家们开始分散开来,不求杀伤,只求惊动和驱赶那些魔物,或者往小广场的方向引诱他们,这种事情做起来比直接消灭这些怪物容易很多。 在无心有条不紊的总指挥下,越来越多的魔物从暗处被他们逼出来,不得不往小广场的方向前进。 刚刚有些歇息时间的林子月等人,虽然有些郁郁,但是却再一次开始清剿魔物的举动。 林子月也不得不暂时将之前的不安感抛到脑后。 第234章 恶者 孟离砍翻了一只长着四只蟹钳的巨大螃蟹魔物,冲旁边的轩辕彦喊起来:“你还行不行啊?要不你先烟雾化去那堆玩家那边溜达几圈!” 轩辕彦不耐烦地回复他:“我当然没问题,刚才小月三人间的情绪够我消化的了,就是没个闲下来的时间让人很烦啊!” 雷邪仍旧跟在这两人身边,实在是另外那两对情侣他没那么厚脸皮去掺和,此时听轩辕彦这样说,他当即也问了起来:“要不你再去歇一会儿?反正那些玩家干了你的活儿,他们的效率也不算太高,我们稍微收拢些战力,应付起来也挺轻松的。” 轩辕彦摇摇头,手上一扯,白烟瞬间将三人身前的数只魔物掀翻:“不,反倒是雷邪最好稍微留些精力。我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的话怎么也算大半个类神,更能帮上丫头他们。” 雷邪当即有些警觉:“不会吧?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三个半类神加上我这个半步类神的,也算四个类神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孟离和轩辕彦的身体同时一震,呆呆地停滞在原地。 雷邪惊了,毕竟三人还处在魔兽的包围中,他当即放出了雷灵钉,数道钉子的虚影分散开来,化作米缸粗细的闪电,跟游龙一般从雷邪身边狂奔而出,瞬间轰翻了那些围拢的魔物。 雷邪下一刻也高声喊起来:“林子月!洛零!你们结束战斗赶紧过来!” 林子月跟轩辕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两人情况有些不对劲,因为远超寻常的大量魔气正从他们身上,甚至让那些魔物都产生了惊惧而后退,不再被驱赶着拼命涌上来。 这本身就非常奇怪了,因为这些魔物是不应该有恐惧这种情绪的。 但是现在它们明显是被孟离和轩辕彦身上涌出的魔气所震慑住,竟然不愿意再前进,不论那些玩家怎么驱赶,都开始绕着这边往巷子里或者废墟间窜去。 轩辕煜直接用寸阳破开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那些乱流瞬间撕碎了两人周身的魔物,因为这样巨大的空间裂缝会需要点时间合拢,所以轩辕煜给林子月使了个眼色。 她当即点点头,一个闪身便踏着月盾飞出去,瞬间落在孟离和轩辕彦身旁。 周围的魔物已经被雷邪扫空了,但是那两人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孟离甚至仍握着剑,但是之前下劈的时候,他顺手将剑立在了地面,此时捂着额头,借着剑的支撑力才没有直接倒在地上。轩辕彦的情况似乎好一些,站在原地同样捧着头,虽然一动不动,但轩辕彦只是呼吸凌乱,同样像是体力不支,他却没有到孟离都无法站立的程度。 两人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郁,他们体内的魔力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不受控制地释放着七宗罪头衔所赋予他们的力量,那些魔气充满狂乱气息的威压让林子月心里的糟糕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样狂暴的力量外泄,在幻世这个相对和平的世界里,简直就像是灯塔,甚至是远程传输信号的……卫星。 林子月手中月杖骤然亮起,一道朦胧的月光落了下来,化作两面椭圆形的月盾,延伸开来想要困住孟离和轩辕彦身上不断外泄的魔气。 但是令林子月感到越发不妙的是,那些黑色的魔气竟然直直地穿过月盾的封锁,不断飞往天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轩辕煜方一收拢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这才一个闪现来到林子月身边,他又一次挥动手中的寸阳,一道新的空间裂缝展开,这次里面飞出的空间乱流在轩辕煜的驱动下,直接化作了金色的细线,织成一面大网罩向那些魔气上方。 但是没有用,即使是轩辕煜具象化的空间之力,也只能割裂很少一部分的魔气,那些黑色的魔气仿佛被虚无化了一般,受到召唤而远远腾空,却又在穿过云层后豁然消失不见。 但是这样异常显眼的魔力爆发,已经足以吸引幻世任何顶尖力量的注意了。 轩辕彦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自己从那淹没自我意识的召唤中拖了出来,冲林子月和轩辕煜喊了起来:“快走!是那家伙!你俩——” 脑海中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一阵令轩辕彦失神的轻笑声响起,将他后面想说的话统统粉碎,轩辕彦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棉花般,明明身体还在,却只感觉到令自己轻飘飘的魔力在沸腾,所有的头衔禁锢都被解除了。 “好一个兄弟情深。” 这话语直接穿透了轩辕彦的身体,却不是由他的嘴说出来的,而是凭空响起在他周围,让林子月跟轩辕彦听得极清楚。 此时,冷鬼王和洛零也各施手段斩杀了之前围攻两人的魔物群,刚刚好两人赶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这样一句话从轩辕彦身上传了出来。 冷鬼王当即脸色大变:“真的是v!我记得这声音!” 洛零的脸色难看起来:“也、也不可能有别人了……z她……” 冷鬼王抓起洛零的手:“z不会有事,当时我们的感应只是离开而不是灭亡,你不要胡思乱想!” 洛零点点头,挥手扬起一片冰凌,直接将轩辕彦和孟离团团包围起来,林子月没有阻拦,轩辕煜虽然神色阴沉,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 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以孟离和轩辕彦现在的状态,似乎都难以成为助力,他们似乎被v的召唤所影响,以至于无法行动。 那么…… 一个更加不妙却极有可能成真的猜测从林子月心底冒了出来。 草莓和其他人呢?会不会情况比他们更糟? 轩辕煜咬咬牙,抬起寸阳:“小月,我们赶紧走!” 但是还没等寸阳的匕首尖端落下,那两个浑圆的冰球中心,便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被掀飞的冰碴落在林子月给四人竖起的巨大月盾上,然后散落一地。 孟离所在的地方,紫色火焰如羽毛般漂浮在他周身,他手中的长剑消失不见,孟离的脸上遍布紫色的花瓣纹路,像是鳞片般生长至他身体的每一处,他身后蔓延开三对由大至小的翅膀,那些翅膀上亦燃烧着紫红色的火苗,孟离本人却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皱起充满痛苦之色。 他那绝美到令人失魂的魅力从全身散发出来,即使那些邪魅的紫色火焰衬托着孟离,像是毒蛇般缭绕在他身上,他也更像是尊遗落的天使雕塑,而不是魔力暴走的恶魔。 而轩辕彦那边的状况相比之下,更显得令林子月几人心惊,因为孟离那摄人心魂的魅力至少林子月还曾经在试炼的幻境中见过,但是轩辕彦此时的情况,让轩辕煜心痛到无以复加。 轩辕彦大半个身体都化作了烟雾,与平时的白雾不同,那都是焦黑且散发着剧烈烟熏味的灰黑色雾气,他只剩下腰肢以上还维持着人形。但是轩辕彦身上却露出了被火焰灼伤过的焦黑皮肤,上半身到处都分布着不均匀的烧伤创口,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手背和大半张脸都被那焦黑所覆盖,从那些龟裂的伤痕里,那些黑烟不断钻出,然后汇聚成一团沉落在地面,像是从伤口渗出的血液一般。 轩辕彦同样紧闭着眼睛,但是他的意识似乎还在,嘴里下意识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字词:“快走……他、他想强行……控制我们……” 随着轩辕彦身上的雾气沉下得越多,黑雾开始在地面上延伸着,轩辕彦微微睁开眼睛,空比了个虚抓的动作,才勉强止住那些烟雾往林子月几人爬去的势头。 但是林子月和轩辕煜都能看到,轩辕彦的眼底变成了双瞳,仿佛有另一双冰冷且狂傲的眼睛,正透过轩辕彦的身体注视着这里。 那穿透灵魂而投射过来的眼神,他们并不陌生。 那样疏离世间、高高在上,而又为所欲为、没有善恶底线的监察使。 只有一个人。 轩辕彦身体里再度传出了那个声音: “我总算找到你了,偷生的杂碎……你大可以猜猜看,这一次你是否还能诈死呢?” 林子月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气愤:“你用别人的身体来跟我说这些会不会太可笑了点!” 轩辕煜寸阳下落,一道空间裂缝猛然被撕开,他拽着因为气愤而打颤的林子月便想直接冲进去。 结果,一直静静站着的孟离忽然动了,他只是在瞬息之间对着那道空间裂缝一记虚握,一面紫红色的火墙便瞬间出现将其覆盖,阻断了林子月等人的退路。 孟离也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混沌而幽远的黑暗,v的目光带着戏谑,同时在孟离和轩辕彦眼中露出了那样嘲笑林子月的表情。 “既然给我找到了,你们还妄想走?”这一次,是孟离直接开口说话的。 声音依旧还是孟离自己的声音,但是那语调里的恶意,分明就是v本人的。 轩辕煜的眼底渐渐浮现血丝,但却紧紧拽着林子月,不让她直接冲出去对面,他紧紧盯着面带痛苦仍在挣扎着的轩辕彦:“你这个混账……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孟离脸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却让他身上诡异的魅力越发令人目眩:“七宗罪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那他们,本来就该是我的仆人。” 林子月心头一紧,却忽然明白其中的隐情了。 难怪草莓一直要在众人身上下封印,又不允许他们肆意使用七宗罪的头衔力量。 只是大概草莓也没想到,v居然可以强行控制头衔持有者,甚至直接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分身来操纵。她所做的努力,在v这样的绝对掌控面前,根本毫无办法阻断这种联系,恐怕这时候就连草莓几人也是落在了v手中…… 想到这里,林子月的心又沉了几分,那些伙伴被夺取意识的愤怒出奇地淡薄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被情绪左右。因为那些负面的仇恨或者憎恶,只会成为v的力量,被孟离或者轩辕彦汲取。 林子月毫不怀疑v会利用她的负面情绪来击败她。 轩辕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虽然他极力忍耐,但是看到轩辕彦宛若被火焰烧过的外表,还有那意识在痛苦挣扎时,展现在脸上的表情,他心如刀绞,只觉得胸口里的怒火几乎烫得自己眼前发红。 但是轩辕煜手上抓着林子月的力气又大了一些:“小月,走。” 林子月的目光渐渐平静,从滔天巨浪化为幽潭深影,在听到轩辕煜这句话时,她的眼中有一丝挣扎划过,却又瞬间归为寂静:“你不能干傻事。” 轩辕煜手中的寸阳忽然爆发出太阳般绚烂的光芒,他的身影便也如一道让人无法直视的流星,猛然窜了出去! “冷鬼王支援我,雷邪,带那两人走!立刻!马上!” 冷鬼王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在轩辕煜动身的同时便已经飞出,紧随在他身旁,血红色的怨灵与没有边际的鬼影从冷鬼王肩头延伸开来,他像是披着由一片血海构成的披风,那血海延展开来的时候,不断散发出哭泣哀嚎,仿佛地狱深渊的苦痛灵魂,穿过时空在此地发出悲鸣。 孟离的嘴角提得更高了:“呵,明明我也是你兄弟,怎么不见你跟我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啊,k?” 他的话音还没落,轩辕煜已经冲到了“孟离”身前,寸阳上夺目的光芒却突然隐没。 紫色的火焰只是眨眼间便蔓延至轩辕煜的身体,没有伤害他,却只是落在他身上,便产生了彻骨的软麻感,令他动弹不得,瞬间失去了对自身灵力的控制。 而冷鬼王那边的情况也一样,那些鬼影尽管扑向了孟离和轩辕彦,却被轩辕彦周身的黑色烟雾卷入,没有多久,那些嚎叫声便消散在烟雾里,血色统统归于黑色的烟雾,竟然完全被同化了。 紫色的火焰也划过空中,死死地附着在冷鬼王身上,冷鬼王的情况跟轩辕煜如出一辙,同样是身体酥软的瞬间,便失去了对于力量的感知。 “你们两个,不行。要是她,说不定还勉强可以受我这一击,毕竟她怎么也算经历过大半个试炼了。”神念附着在孟离身上的v笑着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隔了很远,似乎在林子月耳边响起一般。 “孟离”伸出手,落在轩辕煜的前额上,然后很随意地一推,动弹不得的轩辕煜便倒在了地上。 接着他又走到冷鬼王身边,重复了相同的举动。 “孟离”看向眼中情绪变得起伏不定的林子月,还有站在她和洛零身侧的雷邪,笑意更浓了:“色是刮骨刀,情是欲人罪,而这两人……” “孟离”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心魔太重,心心念念之人就在身边,他们更加没有胜算。” 然后“孟离”看着林子月的目光缓和了些:“其实你大可以考虑一下另一种可能性……” “你不会杀我?那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在永生的情况下被囚禁吧。”林子月淡淡地道,眼中因为轩辕煜遇险的情绪又被她收敛起来,她必须得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才行。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孟离”叹了口气:“你看,这可不是我没给你选择啊,是你自己找死的。” 第235章 原罪 不知出于什么顾虑,“孟离”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进攻。 或许是知道林子月经历过部分试炼,所以现今对于七大罪的力量充满抗性,v并没有利用孟离和轩辕彦就能短短几招压制住林子月的信心,不过他回头看了两眼身后被紫焰蚀骨的两人,知道只要自己手上捏着这两人,那么林子月便绝对无法下定决心逃走。 她这样的人,弱点太多,太明显了。 林子月也没有动,她眼中的挣扎像是时起时伏的泡沫,她身旁的洛零倒是脸色阴冷,但是她的实力本就比三人差了许多,即使有心帮忙,她也清楚自己大概跟轩辕煜和冷鬼王一样,撑不过一个照面。 但是有人动了。 雷邪将胸口的雷灵钉扯了下来,伸手一拍,雷灵钉竟然被他直接钉入了胸口,血液从外缘渗出,却沿着闪电般的纹路往空气中飞散,雷邪周围的空间颤抖起来,产生了道道龟裂。 “孟离”脸色一沉:“x!你不要命了嘛!” 雷邪神色不变,但是那些扩散在他身边的闪电状血丝却蔓延得越来越快,他的脸色也随着胸口的血液渗出而变得惨白:“总有些东西比命重要,从我作为雷邪踏入人间的那一刻……我就不再用那个名字了,v。” 洛零深深地望了雷邪一眼,他没有看她,而是目光飘忽,似乎在追忆什么。 洛零不知道雷邪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仅是知道自己和冷鬼王等数人跟他似乎颇有渊源,但是每每提及,雷邪都不愿意细数。 冷鬼王似乎有那些回忆,但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洛零,所以洛零不明白,为什么雷邪会愿意付出生命。 她自然不愿意见到那般情景。 但是雷邪周围暴动的雷灵力,就连洛零都不敢直接靠近他阻止他,因为那些灵力统统由神器般的雷灵钉卷起,发挥出了远超雷邪本身的能量,就连洛零或林子月都没办法抵挡那些不分敌我的伤害。 “雷邪,快住手!你知道我是不会走的!”洛零喊了起来,她眼中冒出委屈的泪水,绝对没法接受别人因为自己而付出生命,却又什么都无法做。 见到雷邪丝毫不听劝阻,洛零转向了林子月:“子月姐!” 林子月没有动,仍然在跟“孟离”对峙,见林子月对洛零的呼唤毫无反应,“孟离”的脸上笑意越深了:“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打算走了,你在等什么呢?” 虽然心思被冷鬼王戳穿了,但是林子月却不闪不避他话里的嘲笑之意:“等你。” 冷鬼王的笑容收敛起来:“等我?可以,你确实跟l不一样,我很欣赏你,就冲你这句话,我可以只废你半成形的神格,收走监察使手杖。” “就冲你这句话……成吧。”林子月提了提嘴角,月杖忽然往后一点,雷邪胸口的雷灵钉上,绽放出刺眼的白光。 原本离爆发只差一线的雷灵力,忽然被雷灵钉收回,那些血丝眨眼间便已经被引回雷邪胸口,在雷邪惊诧的目光里,他竟然随着那道白光一起融合,瞬间被白光卷起。 白光倒飞回到月杖上,林子月竟然直接把雷邪收进了月杖里。 洛零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她看向林子月的目光却疑惑了不少。 林子月从“孟离”脸上移开了视线,冲洛零笑笑,接着一道黑光再度从月杖上弹出,“孟离”侧了侧头,看着那道黑光将地上的冷鬼王卷走,然后重新融入到月杖里。 “你这样直白,我倒是知道你在等谁了。”v眼里带着戏谑:“你就这么自信能凭借无字使与我对抗?” 林子月月杖轻扬,周身飘起黑白两色的光点,映照得她整个人仿佛飘在光海中一般,她手中的月杖直指“孟离”,但她的傲然和敌意却跨过时空的距离,竟然让v觉得灵魂微微刺痛。 林子月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我只是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你可以有你当成备用的七宗罪,那我自然也可以有我的……伙伴。” “孟离”稍微眯起眼睛:“也对,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异呢。” 不过他眼底对“伙伴”这个词不屑一顾的嘲讽,自然落在了林子月眼中。 两人之间对峙,状况越来越紧张。 他们都在等。 洛零站在林子月身边,低声道:“子月姐,轩辕他没事吧?” 林子月视线一动,刚好趴在地上的轩辕煜抬头,她迎上了他焦虑催促的目光,只得冲他摇摇头。林子月竟然直接对着“孟离”道:“我需要你保证不会伤害别人,等到胜负分明的时候,不论结果输赢,我都会接受。到时候你乐意怎么对我,是死是活,我都毫无怨言。” “你这么坦然,也太高看我了。”v偏了偏头,目光掠过地上的轩辕煜,冷笑着说:“我可没你那么大气……” “孟离”对上了林子月专注的眼神,片刻后,叹了口气:“就算我不对他动手,你以为他不会来我这里寻死吗?可笑。” 一时间两人无话,又是漫长的沉默。 洛零也被林子月的镇静所感染,飞快在心里思索着脱身的办法,但是一想到冷鬼王和雷邪都被收到了月杖里,她没有信心凭自己一个人就能拖着林子月逃跑,毕竟林子月的态度太坚决,洛零也知道自己没可能强行带她走。 而数分钟前,从孟离跟轩辕煜刚刚被v附身那刻开始,小广场外侧不断驱赶魔物的玩家们,就注意到这些魔物开始出现异常行为了。不论他们怎么引诱或者用物理手段击退、抛飞,这些魔物总是拼命往广场外侧行进,似乎十分忌惮那广场上传出来的某种气息。 最先注意到不对劲的依然是珍珠奶咖,她手中怀表上的指针开始疯狂乱转,检测到的魔气已经太强,远超这个怀表的感应范围,以至于出现了令珍珠都迷茫的怪象。 无心注意到珍珠神情不对,当即开口问道:“怎么了?茯苓公会的布置有问题?” 茯苓公会就是珍珠作为会长的一个公会,以妹子和辅助牧师出名,全名是“茯苓软糕公会”,不过大家平时称呼都简短地喊“茯苓公会”,因为公会内职业特别不平衡,大家俗称也会喊茯苓奶团。 珍珠摇摇头,试图拨弄手中的怀表,结果没等她调节几下,那怀表突然一滞,然后在“嘶嘶”的声音中冒出黑烟,接着珍珠手心里直接发出一声碎响,那表盘炸碎一地,这件极强悍的辅助装备居然直接报废了。 “我——”珍珠平时这个脾气极好的人,都差点没直接爆粗口,这可是她废了老力气在云归附近一个古遗迹里找到的啊!怎么这突然就自爆了! 折叶浪客唏嘘地摇了摇头:“看没?这就是幻世这沙比游戏的尿性,策划biss!” 无心皱起眉头:“这不太对劲吧?就算是远程外挂也不至于这样直接爆掉他人人装备啊?” 废果壳抓了抓脑袋,却意外地提出一个非常合理的猜测:“会不会跟那几个外挂玩家无关啊?你们看,这座城市看上去跟幻世那些古遗迹的风格一样吧?那么这里这么多魔物,按照一般剧本来说,怎么也该有个异常强悍的boss看守啊?我们至今也没遇上太过强力的魔物对吧。” 南城有些惊讶:“你还真是……难得聪明一回啊?难怪那些外挂玩家要待在那小广场了,怕不是他们看准了这次活动,特地来消灭那个大boss的?” 折叶有些迷惑:“哇靠,那这算是一个boss去打另一个boss?哪里都不太对吧!” 无心摆了摆手:“不要说风凉话了……珍珠,说一下你的判断。” “走,我们立刻走,这里可能留不得了。不只是怀表的数值显示太可怕以至于超过了我的感应范围,导致它在我强行想监测的情况下自毁。我总有种非常可怕的预感,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珍珠的表情也很焦虑,这在她身上是极其罕见的,这样的不安在几人中间也是飞快蔓延起来,玩家的领头小队里,气氛一时间有点凝重。 曼陀罗双手抱臂,这一次没再跟珍珠较劲了:“你这个预感靠不靠谱另说,但是这个怀表爆炸……恐怕确实代表那个npc的威胁远超我们的能力范围,不然不至于出现这么异常的情况。” 折叶摇摇头:“要是大家装备天天玩自爆,幻世的策划也早该自爆了,这确实太不合常理了啊。” 废果壳特别无奈:“可是就这样走的话,我们可是白白放走了一大波积分啊,早知道……不对啊,要是那俩boss打起来,那我们不是正好可以捡便宜吗?” “渔翁之利也要有命捡,到时候他们打起来整个天空之城直接掉下去都不是没可能,我觉得云归城都很危险。”南城瞪了两眼废果壳,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结果在这种时刻,就连南城都下意识站在了珍珠这边,她们的直觉确实比较强烈,那小广场上传来的魔气其实也影响到了玩家,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所感应,只有第六感比较强的,会隐约有些恐惧和焦虑。 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 无心突然开口:“你们随意,主导权交给南城吧,这种时候你们就不要争论了赶紧自己商量出个对策。折叶你带公会的大家直接下去回云归,不要管那些魔物,尽快离开云归城附近这个活动的范围。” 折叶当即就愣了:“不是,会长你这什么意思?那你自己呢!” 无心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感受到了那小广场传来的召唤,那样深刻的莫名诱惑力,几乎让他整个人都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无心只想快一些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催促着他,但是他就是感受到了那边传来的强烈诱惑,那让他心醉的吸引力究竟是什么?无心只想去一探究竟。 “我要去看看。” “会长!你疯了!?你一个人去——” 无心飞快地打断了折叶的话:“反正游戏而已又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觉得那里有什么正在呼唤我,我一定得去看看。” 这下不只是折叶惊讶了,其他人都感到了不对劲。 珍珠当即伸手拉住了无心,因为他似乎有直接转身离开的打算:“无心?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不上来……但我必须得去看看,有什么在催促我。”无心拽开了珍珠的手。 一直没有说话的曼陀罗也神情恍惚:“你、你们难道没感觉到吗?有种好强烈的诱惑啊……” 她刚刚往小广场踏出一步,便被身边的南城拦住了:“曼姐!你怎么也跟着发疯啊!那里真的去不得!” “南城,你放开我。”曼陀罗的声音很冷,生硬得像是在压抑着怒火:“我真的得过去!” 南城死死拽着曼陀罗,不理解她怎么也突然变得如此奇怪:“曼姐!你听到珍珠的话了,那地方不对劲,我们得赶快——” 曼陀罗疯狂地挣扎起来,南城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然后曼陀罗瞬间扭过头去,往那小广场的方向拔足狂奔起来,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南城。 珍珠扶起异常迷茫的南城,望着曼陀罗的背影皱起眉头,只觉得背后发寒。 首先脱离队伍的南城,简直就像是传达出去了一个讯号,零零散散的玩家一个个从队伍中跑了出来,跟随在南城的身后往小广场的方向跑去,若是林子月或轩辕煜在,自然看得见缭绕在这些玩家周身的一道黑线,正在不断牵引着他们,吸引他们往小广场的方向前进。 “喂!你们去哪?赶紧回来!”废果壳高喊起来,但是那些人就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报告:“会长!好几个人自己就出去了……” “什么毛病啊?还没说要去打吧?”这是以为要进行总攻的。 “拦都拦不住,这些人搞什么啊!疯了啊都不听人劝的!”折叶也是急得跳脚,聊天栏里疯狂私聊着公会里的人,但是根本没用。 无心揉了揉额头:“我也得去了,你们……” 他顿了顿,直觉告诉他这情况太过异常,但是他自己却无法抵抗那种诱惑自己过去的东西:“你们要走就赶紧走吧,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 说罢,无心也转身往广场的方向走去,折叶紧张得一把扑了上去,紧紧抱着无心不让他过去:“会长!那些人明显魔怔了但你得清醒点啊!别跟着他们过去啊!” “折叶,你最好赶紧放开我……你没有那种感受,你不知道那呼唤我的东西多奇妙……”无心的眼中清明了一瞬间,然后又被那种恍惚的神情所取代。 折叶死活不肯放手,无心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取下了腰间机关匣里面的钩锁,一把反手扣在折叶肩头,然后他将另一头甩出后瞬间引动机关。钩锁另一端扣在了一截断墙上,折叶没反应过来,瞬间便被甩飞出去,猛地撞在那断墙上掉了几点血,不可思议地望着无心。 无心跟南城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将所有人的呼唤都抛在脑后。 “这已经不是……正常游戏的范畴了吧。”珍珠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废果壳将墙上的机关用重盾敲碎后,折叶才终于重新站到了地面上,怔怔地看着无心越走越快,一路小跑的背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折叶觉得自己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却下意识无法将这怪异的情况归咎到无心本人身上。 第236章 随众 林子月跟v仍在小广场上对峙。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几个走到广场边缘的玩家。 本不应分心的林子月,此时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到那些玩家身上,因为她发现那些魔物居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这些被“召唤”的玩家们能走到广场中间来。 这些玩家数量并不算多,但是每个人身上都缭绕着一丝黑线,那黑线宛若一条黑蛇般缠在这些玩家身上,随着他们走到孟离和轩辕彦身边,那丝黑线疯长起来,被v身上的魔力所呼唤着,控制着玩家们一个接一个安静地站在“孟离”身后。 他们神情舒畅,随着黑线越来越粗壮,那些玩家们反而安静地坐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围着“孟离”的位置跪下,这情景看上去,他们简直就像是在朝圣一般。 “孟离”看向林子月:“你看看,这些人都是如此……是他们被我所吸引,而不是我有求于他们。” 那些旺盛的黑线上不断流淌出浓厚的魔力,反馈给附身在孟离身体的v身上,“孟离”轻轻抬手,将那些魔力摄入体内,孟离周身的紫色火焰又暴涨了一圈。 “多有趣,又多可笑啊。” 林子月没有说话,她看着那些玩家,眉头越皱越紧。 “孟离”眼睛一转,落到了一个人身上。 无心身上疯狂游走的黑线中,夹杂着很细小的一抹绿光,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神情始终难以平静下来,似乎还维持着一丝自己的神智,想要挣扎摆脱自己这样的情况,却始终无法抵抗。 “是你的因果。” “孟离”的目光饶有意味,从这男子身上转到了林子月身上:“你关切的人不说,那我要是拿这些人当人质,你觉得……” 林子月没有说话,踏前了一步,绿色的因果之线从她脚底升起。 无心身上的绿意同样呼应起林子月的呼唤,他的目光瞬间清明起来,他一个翻身,飞快地从这些安静跪坐的诡异人群中退了出去,顺着自己的直觉,便直接退到了林子月身边,无奈地看了看她身上的绿光,又看向对面那个鬼魅般充满魅惑力的奇怪男子。 同样对林子月这因果之线起反应的,是孟离和轩辕彦。 “孟离”身上亮起淡淡的绿光,但只是稍微浮现,瞬间便被v皱着眉头,用魔力压制下去,但是轩辕彦周身的黑雾忽然一淡,他身上那些烧伤般的伤口瞬间融合恢复,不过随着“孟离”的目光转来,轩辕彦身上的绿色光芒豁然变淡,那属于林子月的因果之线竟然直接被几道黑烟从他体内揪了出来。 不过这短短十几秒的冷静,足以让轩辕彦俯身抓住轩辕煜,然后他抓住了仍处在麻痹状态的轩辕煜,一把甩手将轩辕煜丢了出去,地面忽然冒出一阵藤蔓,卷住了下落的轩辕煜,然后将他送回了林子月身边。 林子月俯身往轩辕煜额头间送了几缕因果之线,他身体的麻痹感终于缓和下来,不过脸上仍然很烫,脸色通红的轩辕煜冲林子月摇了摇头:“没事了,只要离开那家伙身边……我很快就能缓过来了。” 虽然看着轩辕煜气息不稳的样子,林子月有些担心,但是他那目光坚定,林子月只好收回了手,将轩辕煜从地上扶了起来。 对面的轩辕彦又一次被v所压制,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挣扎的神情,他满脸的淡漠与“孟离”如出一辙,那几缕逸散到空气中的因果之线已经被黑雾绞碎。 v的神情凝重了不少,不过看到环绕在林子月周身的因果之线有些虚化,他稍微警觉的心情又放松下来。她已经没有多少因果之线的力量了,用得越多,她对于因果的掌控力反而越少,看样子她并没有真正理解运用因果的方法,自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子月神色不变,但是站在几人附近的无心除了心累之外,只觉得迷茫。 他看到了那些玩家们跟朝圣般安静跪坐的诡异模样,一想到自己刚才也无意识地站在那群人间,跟他们一样毫无反应,无心就觉得背后发寒。 还有林子月…… 对面那两人不是她的同伙吗?为什么现在分成了两队人,还处于对立关系? 无心总觉得这场面非常诡异,却又根本无从推测这情况,但是看着场间看似缓和实则紧张的气氛……他实在不敢开口问。 也没有过多久,“孟离”和林子月忽然同时看向街道尽头那一侧的废墟。 那是一座死胡同,里面有一扇通往三层小楼内侧的铁门,应该是作为后勤或者工作人员通道而用的。不过此时小楼已经倒塌了大半座,隐约只剩下一些附带华丽装饰风格的废墟,但是那座门却幸存下来,保持了完整的门框与门扉。 轩辕煜和洛零也随着两人的视线望去,刚刚好看到那扇废墟间布满爪痕的破门,居然由内而外缓缓开启。 v不耐烦地走了出来,甚至活动着手指,仔细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披风拖在身后,似乎没有平时那么兴致高昂的样子,不知为何上面还有不少褶皱,相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v现在看着有点狼狈,他眉间仍有没有散尽的愠怒。 还未等v在街道上嫌弃地站稳,一团包裹在白色流光里的水弹从他身后的门里飞射而出,直冲林子月而去。 “小雨!回来——” 老板娘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从门里传出,v敏捷得往边上一个闪身,老板娘便从门里扑了出来,但是她跑了没两步,便被数道绸缎般的水流裹住了身体,老板娘虽然竭力挣扎着,但她还是被那几道水流紧紧裹挟住,直接将她卷回了门里,门内传出来剧烈的争吵声。 “水滴子!你个混蛋放开老娘!我——” “我不会让你也跟着去送死!” “但是小雨他——” v一巴掌推上了门,那扇门撞在本就已经破破烂烂的门框上,发出了不堪负重的悲鸣声,在灰尘飞散间,它被v的力量直接毁灭化成了碎片,将老板娘的叫喊声统统夹在了门里。 v缓了口气,总算是清净了。 他的目光越过街巷,与广场中间的林子月相会。 那团白光融入月杖,直接消失不见。 v微微笑了笑,用自己手中的蝙蝠手杖点了点林子月:“那你的帮手到齐了?” 林子月没有说话,往v本人的方向踏前一步。 黑白两色的光柱出现,以月杖为中心,盘绕着升腾而起,仿佛与天地和鸣,不只是斯凯比亚,几乎整个幻世都微微颤抖起来,虽然震动幅度并不强烈,但是那种天崩般的窒息感,却落在了每个人的肩头。 玩家们抬起头,即使是他们也心生不安,于是抬头仰望着那方蔚蓝如洗的天空,他们看到游云流转涌动,往那撼动天地的地方奔去。 海洋上的水手们抬起头,群山间的修道者们抬起头,杰克城里一位无名老人抬起头,就连漂流城里近来以泪洗面的城主,也突然奔到露台上抬起头。 他们也是在看着天空。 但是他们眼中的流云,却倒映着一座城市,一座在幻世只有流言而没有现在的普通人真正知晓的城市……只有那些年老到几乎没有边际的生命,或者是追寻幻世奥妙的人们,曾无数次在历史中窥见过那座城市的影子。 或者,那些隐姓埋名躲藏在人间的“天之子民”们,也曾经在午夜梦回,见过那座城市的样子。 但那些幻影没有这一刻如此真实。 那座城市隐约倒映在天空中的样貌,就像是千年前它漂浮在那里一般,那些高耸的城楼与繁华的街巷,分明就是过去的斯凯比亚最繁荣的时光。 那样美妙而繁荣的幻世守护之城,令这些遗落在地面上的人们充满悲戚。 那是他们无数次在心底追想的回忆。 漂流城的城主弥星缓缓闭上眼,感应着天空中那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又一次泪流满面:“老师……是您吗?” 那天空之城的倒影,没有令地面上的人们感到恐惧,反而让他们感到异常亲切,仿佛那就是自己灵魂中深藏的一部分,此时正被抽离出来,化成幻影徘徊在幻世的上空,令他们抬着头,为之红了眼眶。 历史被遗忘,但是此时这样的场景,却让生活在幻世的生灵们有种发自血脉的熟悉与亲切感。 斯凯比亚的火种,从来都不只在这座城市里,而是零散地传播在人间,孕育了数不尽的各异文明。 天空中的幻象随着流云卷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地面上的信念,像是一点点火花,由小至大,越来越旺盛,一点一滴的信念像是纸鸢,跌跌撞撞从地面升起,乘着风,随着云,往那幻象的彼岸流淌而去。 滴水成川,川行入海。 站在斯凯比亚的林子月,手中月杖上的光芒收拢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黑白相间的光点,莫名地从空中飘荡而下,环绕在她周身。 那是一片信念的星海。 像是浮游汇集,像是星尘聚拢。 林子月站在其中,竟然跟之前v转化那些玩家的欲念时一样,身上的灵力以数倍的速度疯狂飙升着。 v的眼睛渐渐尖锐起来,像是锋利的剑芒,刺穿了林子月那淡然外表,他窥见到其中的疯狂:“你不像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啊。这些根本不是属于你的信仰之力,你这样强行摄取滥用,看样子之前跟我的约定倒是真心的……即使你之后能活下来,也必定会因为逆天行事而无法成为监察使……” 随着v的话,轩辕煜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林子月又是这样冒了多大的险! v的目光划过轩辕煜紧绷的脸:“对哦,你想得没错,她现在是在承受着死亡的风险强行进阶,不过你这时候想阻拦她也已经晚了。真没想到任由你酝酿半天,还能看到这样令人惊叹的画面……” 轩辕煜刚刚踏前的半步收了回来,虽然他不觉得v的话可信,但是看到林子月那飞扬的发丝正从底端一点点变白,他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力在不断溃散,“衰老”对于类神阶级的他们来说,本来是没有这种概念的。 但此时的林子月,却以此为代价,强行获得了掌控那些信仰之力的力量。 v脸上的神情明亮了不少:“在大哥自碎神格后,我还是难得如此惊叹呢,呵呵。” 林子月原本落在那些信念光点的目光,突然移到了v身上:“谢谢你留给我的时间。你呢?你准备好了?” v挑了挑眉头:“你不需要跟你那小情人再唧唧我我一会儿?” 林子月微微一笑,转身吻了一下轩辕煜后,又飞快地移开了脸:“你不也是这样……若是有以后,私情自有天长地久。但要是不能过去这一关,我一生都不得安生,你也永远无法醉入红尘,不是吗?” v的脸色瞬间冷峻起来:“你已经能看到了?” 林子月神色不变,轻轻拍了拍轩辕煜的肩膀,然后缓缓往前,向着v的方向走来:“当然啊,监察使本来就能看破时空不是吗?但我只是无意的,毕竟你现在所有的魔力间都带着能为我所用的温柔力量……如果不是我与你相比确实更弱,本来该被压制的人是你才对。” v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甚至抛弃了高傲,直接用手杖在地面一敲,他身后的披风瞬间扬起,v的影子活了过来,瞬间化作五个人影静静立在他身后,原本只有轩辕彦和孟离身上的魔气升腾,但是这五人一出现,整个小广场上空便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黑气往下方汇集。 七宗罪的众人都在。 但是唯一还有一点意识在挣扎的,只剩下草莓一个人了,其他人的眼神就像是镜子般,倒映着v的一举一动,随着v的神态变化而改变,没有任何自我意志留下,他们的周身都呈现出各自魔化的特征: 贝拉紧闭着眼睛乘坐在黑雾间似乎陷入沉睡,身后长出了两对赤红色如蝶翼般的翅膀,一圈圈黑色的光晕正绕着她不断飞舞。 塞洛特的头上冒出了长角,身后却扬着苍蝇般的薄翼,他的四肢虽然瘦削似干尸,但是腹部却异常隆起,他嘴角不断渗出黑色的液体,带着血液般的质感,落地却化作黑气重新进入他的腹部。 维托身后的翅膀是暗红色的,仿佛染血而生,他周身漂浮着一道血雾,里面不断浮现出枪械与刀枪,随着他手上的烟斗上下挪动而起伏,似乎随时都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允的存在,却只剩下了一道与他身形相仿的黑影,黑影身旁蔓延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欲念,不断吸入魔气然后又一遍遍释放出来,那些魔气却在经过他的身体后呈现数倍的增长,他并没有实体,而是命运之书被v具象化后,形成了一个单纯的“意念”。 草莓仍然在挣扎,她红色的头发真得犹如火焰般升腾着,随着她身上黑色的魔力不断飞舞起来,然后又一次次回落,伴着她眼中的怒火变得浑浊,她的眼神不再倒映出v的背影,而是浮现出另一个灵魂的戏谑和阴暗。 草莓最后深深地看了林子月一样,像是溺水的人远远望着岸边的一根绳子。 “靠你……了……” 虽然草莓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口舌发出声音,但是她的口形和她的眼神,却告诉了林子月她的意思。 林子月的眼神里划过一道泪光,将她温和而平静的眼神映得更加清澈,但是却隐隐浮出那碧波底下汹涌的怒火。 “我知道的,交给我吧。” 林子月轻声道,她手中的月杖上光芒大放。 第237章 心有绝策 月杖上面的光芒越来越刺眼,白色却与黑色交织,在这样黑白相错的光柱间,六道身影分而散落,出现在林子月身旁。 三黑三白分列两旁。 黑光中,炎鸦、冷鬼王和雷邪出现在林子月左侧,他们肩头都披着全黑的坎肩,上面绘着一轮鹅黄色的弦月。 炎鸦还是被迫化作了人身,披着一身火红的盔甲,他满头零碎的黑发发梢泛着赤焰,一点灰色的眼睛悬在他前额上,但倒没有出现安朵斯本身的乌鸦头形态。一落地,炎鸦立刻冲着对面的v和孟离臭骂起来,不过大概是用魔界俚语骂的,在场除了v和炎鸦似乎没人听得懂,v居然都有些不淡定了,一脸嫌恶地瞪着炎鸦。 冷鬼王周身不再有血影,而是握着自己的法杖敛神而待,他冲着一旁的洛零安抚地笑笑,原本总是缭绕在他身上的邪气居然彻底收拢。不过冷鬼王的法杖却变化极大,宛若由红水晶雕琢而成的一样,散发出冰冷的寒意,里面不断有红色的光点在游走。 雷邪全身奔流着刺眼的雷光,一条紫黑色的雷龙盘踞在他脖颈间,抬头张望间他细长猫眼中的阴冷毕露,原本雷邪便邪魅过人的紫色眼眸中,此刻萦绕着数不尽的闪电。他手中握着一根半米长的巨大钉子,那便是雷邪通体雷光的来源,上面时不时有能量逸散飞出,在空气中发出细小的爆鸣声。 白光中,布鲁、小雨和原本是狐狸形态的古艺澜出现在林子月右侧,他们肩头也披着坎肩,但却是纯白色的,上面画着一朵盛放的黑玫瑰。 布鲁身上是一身林子月从未见过的青色素雅长衫,袖口衣角都绣着典雅大气的螺纹,他手中捧着一本书摊开在掌心里,但是也不见布鲁有任何动作,那些书页却自顾自地翻动着。其间文字时而流动出来,环绕在布鲁周围,时而又回到书页上,映照在他深邃且清澈无感的双眼中,仿佛看过沧海桑田般悠远。 小雨却穿着蓝色的道袍,水蓝色的头发变长许多也挽成了发髻,他侧过头冲林子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小雨的双手揣在袖子里,但是他眼睛底下却绘着对称的水纹,在小雨的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水雾,水雾中不断有微型的影像时隐时现,像是缩小的海市蜃楼般,映照着众生景象。 古艺澜不再是那只柔弱的小狐狸,而出现的是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双马尾女子,一身淡青的襦裙。她下半身彻底虚化,她露在华丽长袖外的双手隐隐透出古铜色光泽,头上两只赤红色的狐狸耳朵因为不满而微微耷拉着,身后足足有九根巨大的红色狐尾,像是一大蓬火焰般衬着她娇弱的外貌。 然后一道绿色的光芒从月杖上飞散出来,杰克出现在林子月身前,手中握着另一把黑色手杖,倒像是很早以前的骷髅头手杖,但是杰克的手杖顶端却是一朵盛放的白玫瑰。杰克那个无一样貌面具的被他绑在头上,他周身环绕着绿色的藤蔓枝叶,一只白白胖胖的曼陀罗坐在他肩头,头顶也开着白色的玫瑰,还转身冲林子月扬扬手,婴儿般白净的小脸看着格外乖巧。 v的目光突然一变:“无一居然还藏私!难怪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从没有完全继承c监察使之位的力量……原来是这样!” 林子月打量了几眼杰克那手杖,冲v淡然地笑笑:“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没有把真实的想法说出口。 如果自己有了什么意外,至少这七位无字使能得以幸存,杰克必定知道自己的心意,会帮自己守护他们。 所以林子月不担心,不疑惑,反而舒了口气。 v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扬起手杖冲林子月这侧一点。 “去。” 随着这个字从v的唇间坠落的瞬间,孟离几人便直接化作七道黑影,扑向了小广场中间。 杰克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手杖:“林子月,那个人就交给你了,这些家伙,尽管交给我们牵制……你放心,我知道你俩的担忧,我们不会下狠手的。” 炎鸦跟冷鬼王都是不耐烦地“嘁”了一声,雷邪神色凝重,古艺澜无聊地晃着尾巴,小雨非常专注地感应着自己全新的力量,布鲁轻声一笑,将原本摊开在掌心的神典给合上了。 林子月点点头,她手中的月杖忽然化为黑白两色的光点,就连那圆月的形状也一同飞起,融入到杰克的手杖上,只剩下了一把看上去柔弱的细剑,还握在林子月手中。 “你!……”不只对面的v,就连杰克也是吃了一惊。 杰克手杖上面的白玫瑰颜色有些改变,一部分的花瓣被林子月这个举动所染黑,却开得越发娇艳了。 林子月一甩手中的细剑:“洛零,你帮杰克压阵!阿煜,帮我!” 还未等洛零回话,轩辕煜两手一握一开一合,林子月连同v和他自己的身影,竟然直接一同消失在场中。 七宗罪众人已然冲到广场上,v本人的离场并没有让他们恢复神智,因为v的神念依然留在他们身上,控制着他们往小广场的方向攻来。 杰克叹了口气:“我们,上!” 洛零看着七人迎向七宗罪的背影,手中握住了一道簪子。 细看之下,那簪子仿佛银子打造的,但是其内似乎有水银在不断流动。 洛零心里异常紧张,这下子自己真的帮不上她的忙了,如果当时子月姐带着自己走就好了……这个杀手锏,怎么都该能助她一臂之力的。 轩辕煜那瞬间传送,确实是将林子月和v一同带走,将v本人带离斯凯比亚这座天空之城,既能保证无字使的其他人没有性命之忧,也能让林子月不再束手束脚担心他人,可以尽情跟v大战一场。 但是就连林子月都没想到,轩辕煜这一次痛快地传送,居然直接将三人送到了一处荒芜的空间夹缝里,甚至都不在幻世,更不是在六界某个主世界内。 这是一处极其随机、空无一物,甚至元素都异常稀薄的流离碎片空间。 v环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来如此。” 林子月与轩辕煜也算是心有灵犀,这样的空间乱流中,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生灵,v对于汲取负面情绪的效率大大下降。从v出现开始,林子月便不急于进攻,也是在轩辕煜回到自己身边后,为了等他寻找这样的空间缝隙留些时间,不然到时候自己处于劣势,还要忧虑其他人在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不方便。 现在,这里只剩下三个人了,不过轩辕煜强行拉开空间裂缝,甚至将v这样的存在强行传送过来,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再战之力。他冲林子月点点头,林子月却眼神坚定地摇摇头,轩辕煜只得将自己的身形变淡,竟然是直接遁入附近的空间夹层中,脱离了战场抓紧时间恢复。 她不会允许自己参战,也担心自己在一旁,她会不得不分心。所以轩辕煜索性退出战局,一旦形势不对劲,他也打算直接带着林子月辟开空间裂缝逃走。 但是这样的计划,林子月是不可能同意的。 v望向持剑而立的林子月,她的神情仍然温和且淡漠,没有太多的情绪。 那双眼睛里隐藏着连他都无法看破的思绪。 但是那样深邃的眼神,却好像看穿了v的点滴思绪。 “现在,只剩我们了。”v轻声打破了这沉默。 先开口的他,已经失了一分声势。 林子月趁势而上,重心下压,脚底狠狠地踏在虚空中,她踏过的地方像是水面般泛起波纹,凭空产生了巨大的反推力,托着她的身体猛地蹿了出去。 v的手杖上那只蝙蝠发出尖叫,那声音几近直接刺透林子月的耳膜,让她脑海中一阵痛苦翻涌,但是她的眼神仍然那般清澈,并不为之所动,抬手一记简单的前刺。 v一抬手中纯白的手杖,一道黑色的护盾出现在他身前,架住了林子月细剑。 林子月剑尖一抖,细剑上竟然有剑光滑落,瞬间暴涨出一道长约数寸的剑气,在那黑盾上方割裂一处缝隙,剑光虽然微弱不少,但仍直接挑向v的眉心。 毫厘之间,v的眼中突然亮起红光,林子月只感觉胸口一窒息,思维被凝固了一瞬,接着v方才舞动手杖,将那记剑光敲碎后,他的手杖再往前挥出,落向林子月胸口。 林子月瞬间回神,脚底再度凭空发力,踏出一阵波纹后整个人斜倒而下,但是她却用细剑飞快在v挥下的手杖上一蹭,一道纯白色的光芒在剑尖亮起,在与手杖相触的瞬间,四个奇怪的符号从两者相碰的地方迸裂出来。 v当即感到不对劲,停下了追击的举动倒飞出去,而林子月又在虚空中蹬了两下倒滚半圈后停下自己的身形。 但是这一次林子月可不打算给v多加思索的机会,两人方才交手看似繁复,实则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触即分,林子月却再度奔上,仍然保持着那样狂猛的速度,一刻停歇都没留给自己。 也没留给v仔细回味的时间,他无法弄清刚才那刻不对劲的感觉,林子月强行把她自己的境界提升上来,正好阻断了他对于她的任何观测,原本探查力就趋向模糊的v,此时更是只能专注于战斗,而无法看穿林子月的真正意图。 林子月的剑越舞越快,剑光交织似网,v游刃有余地在其中穿过,尖啸与摄魂交替而出,他却并没有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而是用这些小骚扰不断来缓和林子月的攻势,拖延着时间。 与林子月迫切地想解决战斗不同。 v从始至终都看得很清楚,她这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维持下去。 从林子月强行吸纳幻世对斯凯比亚的追念之情开始,他就想好了之后两人交手时的策划,他设下的局,她毫不在乎地踏了进去。 v从一开始打算做的,就是拖延战斗,直到林子月自己力量崩溃的那瞬间。 他越拖延,林子月的细剑越飘忽迅疾,像是敲击在窗沿的暴雨密集不断,又像是掀开云暮探头的阳光,从一丝丝一缕缕连绵成一片,迅猛到根本无从躲避,就连v都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林子月现在的境界与状态不良的他相仿,不然v根本不至于如此被压制,这也是让他心生烦闷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则是林子月的剑尖不断蹭过他的手杖,有时发出的是一声嗡鸣,有时出现的是那四个印记,有时候只是亮起一道光继而又泯灭,让v在迷惑中实在摸不准林子月的用意。 乍一看,她似乎是想驱动无字诀来夺取自己的手杖控制权,但是林子月有没有失了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徒劳? 神器的认主模式根本不是强行用外力可以更改的,除了传承或它脱离掌控自行择主,根本不可能这样轻易被人夺取。 那林子月到底在干嘛? v察觉到了,她的精力也并非集中在与他交手上,甚至并不集中于为伤害他而努力。 所以他更加迷惑,但既然林子月不忙着结束战斗,v倒是乐得拖延时间,等到将她拖垮的那一刻。 不过v还是在心底感叹了一句,林子月这样狂野的猛攻,让他稍微改观了。 林子月自然不知道也不理会v的心思。 她仍然在狂攻,忘却身体亦或心灵上的疲惫感,忘却自己猛然增强的境界有时限,林子月还在狂攻,飞舞的细剑越来越快,只剩下不断摇摆的匹练,似白龙游走,转瞬间却是数个交手的回合已过去。 林子月一次次催动无字诀,但又因为跟理想中不一样,她只得一次次收回还没落下的咒诀以保存灵力。她在试图用无字诀来发动神戍,自己一直没能掌握的那一招守招,在林子月强行晋阶后其实已经可以使用了,但是她需要的并不是那隔断一切灵或物的绝对防守。 她要化守为功,用无字诀来引爆神戍的威能,但是必须得由细剑跟v的手杖进行直接接触,所以林子月不得不这样,不计消耗地狂攻,不断吸引v动用手杖来抵挡。 林子月当然知道自己并不能长久支撑下去,所以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都化为光影,只为了多让自己的细剑与那手杖相交一次。然后寻找一个足以产生共鸣的无字诀,好成功引爆自己施加在细剑内部的神戍。 林子月要将v的手杖废掉。 那是她唯一能致胜的一招。 若是不得成功呢? 林子月根本没有思考过这种结果。 一次是机会,百次是积累,千次是磨炼,万次是寻道。 大不了,便是百万次搏出一个奇迹。 只为胜利这信念而已。 第238章 所为 这个虚无且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剑影和时轻时重的刮擦声在回荡。 偶尔会从剑尖冒出诡异的撕扯声或爆鸣,但是还未等它们扩散开来,便已经被林子月下一次出剑时的呼啸声所淹没。 v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因为林子月坚持的时间远超他预估,而且她似乎将疲惫悉数压制下去,到时候不论胜负,她难道不怕被疲劳反噬致心力衰竭? 太过大胆了,v自己的本质也是个倾向理智至上的人,一切出于利益而行动,虽然总是随心所欲,暗示因为他有能力且毫无顾忌。但v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林子月这个人平和的外表下,究竟是多么难以禁锢的疯狂,即使是他也根本比不上。 林子月目光还是那样温和,坚定,淡然地注视着v。 v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可以如此自信,可以继续毫不犹豫地爆发着速度,一次次扬起细剑,又一次次重复这样落下的举动。 心理战? 自己知道她不可活、无法赢的话,就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是v的底线。 只要林子月败。 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所刺过来却被v用手杖格挡住的每一剑,都会变成徒劳。 v冷眼看着她,自以为看见了那平和湖面底下的怨怼,或许她只是想发泄出怨怼,终究逃不脱意气用事,终究只是个人类…… 在这里垂死挣扎。 v这样想道。 林子月的目光却没有任何变化,专注而温和,仍旧倒映着v的身影,倒映出他心底沉重的思绪,她看透了很多东西,对于过去有所了解,知道了因果背后存在着这人的影子、 也因为长时间聚精会神,林子月摸索到更深奥的东西,甚至几近看破了他的未来。 然则未来是发散的片段,一切皆由现在决定。 所以林子月的身影忽然倒飞,然后她在虚空中立足、站稳,她脚下又一次爆发出破空之声,剑尖忽然亮起四道护符的纹理,v的瞳孔骤缩,这一次那无字诀的形象异常清晰且稳定,组成了菱形般的水晶环绕在细剑的剑尖周围。 这一次,那浮现的无字诀清晰到v终于能直接认出来,他看明白了那几个护符中蕴含的因果力量。 秩序,混沌,灵动,循衡。 那竟然是四位监察使的力量缩影! v这一次不再单纯抵挡,他抢在林子月的细剑落下前挥动手杖,杖头那只蝙蝠展翅飞起,周身涌出一片黑暗,瞬间化作了大片的蝙蝠飞舞而出,阻拦在林子月身前。 那些蝙蝠身上的力量极其诡异,在触及林子月身体的瞬间直接化作一团黑气,留下了一处被腐蚀的血口后又飞舞至空,然后再度折返飞回。 那些蝙蝠啃噬并撕扯的不只是身体,林子月觉得本就因为强行进阶而状态不稳的灵魂,也已经被他们钻得生出道道缝隙。虽然它们只能撕扯开极小的部分,但是却是在无边的大坝上开了一个口子,令里面本就汹涌的波涛瞬间找到了缺口,开始沿着那些细小的口子往外崩散。 林子月没有闪避,放弃防御,细剑长驱,直入蝙蝠群。 然后剑光冒了个尖,像是刺透乌云的一缕艳阳,她破开了那如同黑雾般的蝙蝠群,任由它们啃噬遍自己的身体,留下大量细小密集,却足以令自己体内力量决堤的口子。 林子月没有发动细剑中的神戍来保护自己。 她只有一个目标,只有那一个念头。 而这些蝙蝠并不是手杖的本体,无需她分散精力去对付! 遍体鳞伤的林子月穿过那些蝙蝠群,逼近至v的身前,根本没有留给他再作应对的时间。 v与之前不知多少次一样,提起手杖,又一次以杖身横挡。 这一次,林子月的细剑没有一触即偏被弹开,那四道盘旋周围的无字诀同时亮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浪。 神戍本来是绝对的守招,以林子月现在的力量,她施展出神戍的话也足以扛住一位监察使的全力一击了。这可谓是c留给林子月保命一式,但现在却被仿照监察使的四道力量逆向控制,一下子将其引爆。 v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林子月!你——” 林子月飞舞的黑发下方,依旧是那双淡然且温和的眼睛,似有众生云云而过,却又只是倒映众生的一面镜子,那样类似四位监察使,却又因为她身为众生间的一员,而饱含感情的眼睛。 平和的镜子下面,有怜悯、惋惜,有对于往昔的追念,有对于生命未满的遗憾,是狂风暴雨般的痛苦与悲愤,也是对那一丝希望绝不放手的坚毅。 镜子底下,是一个鲜活的灵魂。 只是一个眼神,v便看见其中折射出万千众生的倒影。 那是人类——充满感情而又富有感染力,身负混沌而又追求秩序,穿梭在灵动与平衡间,最没有定性的种族。 林子月用于引爆神戍的概念,便是如此。 细剑里无数的光影扩散,v不得不悉数将所有的魔力灌注到自己的手杖中,才能竭力维持住手杖上的能量,拼命与其抗衡。 光芒愈盛,黑暗愈低。 这样剧烈的能量足以泯灭任何声波,本就寂静的空间,现在已经彻底化为死寂,所有的元素都在湮灭和重生间不断反复,甚至两人周身的空间也在崩塌,产生了一处处扭曲的螺旋。 处在爆发中心的两人,一者持剑仍在前刺,一者横杖仍在抵挡。 v一咬牙,同样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一块白色的水晶从他眉心浮现,不足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没入了他的手杖中。 白色的手杖上,黑色光芒瞬间暴涨,几近将林子月的身影整个吞没,要把她撕成湮粉。 然后林子月手中的细剑飞速一抖,将那四个纹章用一个圆圈串联起来。 神戍爆掉了,但是这四方概念具象化所产生的图案并没有崩溃,仍漂浮在林子月的细剑顶端,此时被她直接连接到了一起。 原本从细剑神戍中爆炸开来的力量,瞬间又倒卷而回,甚至连带着v的手杖上溢出的那些黑光,也被一同吸了过来。 然后那四道形象各异、象征相异的无字诀,直接沿着串联它们的圆形轨迹转了个圈。 然后一个闪动,落在了v的手杖上方。 林子月的声音并不高昂,却穿过所有力量卷起的乱流和颤颤巍巍的空间,落进了v的耳朵里。 “我也只有这样疯狂的举动才能逼你动用神格啊,k。” 林子月的眼神还是那样温和且坚定。 v望着那双眼睛,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被算得分明,那么自己……已是输定。 无字诀落在v的手杖上方,随着神戍倒流的力量一起收拢。 然后在一声仿佛锁眼扣住了钥匙的轻响中,那白色的手杖周围浮现出四个巨大的纹章,它们彼此交错飞舞在手杖上方,自己化成半透明的球形结界,彻底将v对于手杖的控制给割裂。 v刚刚为了抵挡那神戍自爆的一击,才把自己的神格融入进去,现在的他…… 一把匕首从那极其不稳定的空间漩涡中飞出。 林子月一抬空着的左手,那匕首便落进她的掌心,她右手的细剑无力地垂下,上面已经光芒尽歇。 但她握住了光芒炽烈、满载轩辕煜汇聚之力的寸阳,狠狠地往v的喉间递出。 v闭上了眼睛。 他从不相信“命运”,但是也从来不相信自己可能会有死亡的这一天。 原本身为概念体生命的四位监察使,概念状态的时候是没有灭亡一说的,只有遗忘可以抹消它们,但是v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遗忘,也从来都没把死亡列为自己的烦恼。 但是这一刻,他仍然不担忧死亡,却突然开始害怕自己会被忘却。 匕首的冰冷触感和上面满载的能量,掠过v的喉间。 他睁开眼,紧皱眉头看向林子月。 “你大可以杀了我。” 林子月手中的寸阳再颤抖,锋芒微偏,却始终没有落在v的喉咙上:“是啊,我是看到了好多事情呢。你的罪行,你的恶念与私欲,我甚至跨过时间线的多重偏移和扭曲,看到了你怎样一步步导演出六界这场悲剧。” 她手中的寸阳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那为什么不杀了我?”v问道,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强行将更加冲动的话语咽了回去。 林子月能从v的眼睛中看见寸阳的光芒,和自己阴郁眉眼的倒影。 “我……不知道。” 林子月如实回答道,这样的回复一脱口而出,她却觉得身上重新涌起一股力气,她握紧了寸阳,却是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臂。 “可能因为我跟你们不一样。” v凝望着林子月:“该说你是妇人之仁,还是善良至蠢,还是……” 林子月回望着他,苦笑起来:“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人类,而不论是你所代表的混沌或者c所代表的秩序也好,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所以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对不对,但是……我希望这样做,就这样做了。” 林子月嘴边扬起一个笑容,跟她的眼神一样柔和。 “我始终都是随着我的本心而做出决定的,这人世间本就没有对错,也没有善恶。” 但人们做出了选择,故而有了善恶是非,有了法,有了罪。v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该说你是对这个世界心存爱意吗?” “我不知道。”林子月如实地回答道,然后她昂起头:“但我选择信任这个世界自己……我相信它能予以善恶回馈,这就是我的选择。” 两人身边,神戍与无字诀形成的阻隔骤然破裂,那白色的蝙蝠手杖倒飞而回,绕着v转了一圈后,安静地悬停在他的手边,似乎在等待着v再一次拿起它、挥舞它,结束那令他头疼已久的某个“人类”。 v摇了摇头:“这想法也真是愚蠢至极。” 林子月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撑无字诀继续维持封印了,其实只要v再拖上一分钟的六十秒,他也就赢了这场对决。 但是他却没有,本有手段再把战斗拖下去的他,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坦然接受自己一子算错后,终至满盘空的败局。 林子月也没有落下最后一步死棋,她本来能用寸阳划开v的喉咙,让上面汇聚起来的空间之力涌入v并无过多防备的灵魂内,一点不留地粉碎这位具有独立意识和监察使力量的存在。 但是她也没有。 人类吗…… v长长地舒了口气,握住了手边乖巧等待着他的蝙蝠手杖:“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反正轩辕煜根本不能阻止我。” “说实在的,我觉得你不会。”林子月的眉毛无奈地拧到了一起:“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已经放弃要杀我了,不是吗?” v瞪着林子月,沉默片刻后又舒了口气:“你这人真的很令我讨厌……真的。” “但是这一局是你败了,你也承认了……放心吧,我没你那么不择手段。” 林子月的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对跟v有关的人出手,让他放心。 “你真的很讨厌。”v的眼睛眯了眯,然后望向虚空里:“我们该走了吧?” 林子月点点头,但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v冷冷地看着她,知道时限也差不多了。林子月的身体晃了晃,数道黑白相间的光点从她的身体里逸散出来,消失在虚空中。 轩辕煜的身形瞬间出现在林子月身后,在林子月瘫倒落地前抱住了她。 “小月……”轩辕煜接过林子月手中的寸阳,小心地将她搂在怀里。 v走了两步贴近到两人身边,轩辕煜下意识抬起寸阳,万分警惕地瞪着他。 结果v一甩手,从怀里丢了一枝半残的花托出来,从那仅剩下的两片白色花瓣看来,这应该是一朵白色玫瑰,但是此时几乎凋零殆尽,看着分外凄凉。 那朵玫瑰落在林子月身上的瞬间,便化为淡淡白光笼罩了她,悄无声息地融进她的身体里,再无动静。 “l的神格,虽然已经因为某些人的自作主张而破损了……不过还剩了些力量,死不了。”v皱着眉头看向林子月,懒得去搭理轩辕煜那凶狠的眼神:“但是也活不了多久。” 他这一句话,让轩辕煜眼中失去了很多神采,他将林子月抱得更紧了些,林子月因为那朵白玫瑰补充的力量,撑着自己赶紧睁开了眼睛,抱住了轩辕煜的脖颈:“阿煜,快回去……大家还在……” “傻子……你就不知道想想自己……”轩辕煜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手里的寸阳一抖。 三人的身形消失在这片遥远空间缝隙的微小虚空里。 刚才神戍被引爆的地方,几个空间漩涡开始不断扩散,没有了轩辕煜稳定这里的空间,那龟裂的痕迹便疯狂蔓延开来,最终这里的一切全部塌缩,归于最中间一点点针尖般细小的黑洞里。 一切都不复存在。 或许在很久远的未来,它会忽然间动荡起来,又一次发生剧烈的爆炸,将自己吞下去的那些力量一股脑吐出来。 然后诞生出新的世界。 谁知道呢。 曾在这里大战的两人已然离去。 第239章 告一段落 幻世,天空之城斯凯比亚。 轩辕煜抱着林子月,身旁是眉头紧皱的v,方一站稳,林子月便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你们在干嘛?”轩辕煜虽然好奇地这样问着,不过他这样询问,纯粹是出于八卦而不是关心。 “你们倒是住手喂!”林子月直接喊了起来。 因为两人看到炎鸦和古艺澜正在从废墟间寻找比较完整的木材,这些废木头在广场中间叠起了很散乱的一摞,此时冷鬼王正使唤着小雨跟他一起抬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他俩正兴致勃勃地把那人往那堆木材上面搬。 一旁,七宗罪几人或躺或坐,都处于虚脱的状态。虽然v收回了控制权,但是他们自身不受控制的那段时间,完全处于意识跟身体机能分割的状态,此时当然还不能自如地活动。不过七宗罪众人也非常愉快地看着炎鸦几人忙活,望向那个被绑起来的人时,他们眼中不乏幸灾乐祸。 雷邪正帮洛零打下手看护七宗罪几人的伤势,洛零过渡些许自己的灵力给他们,因着她的体质比较特殊,倒是也能让几人吸收,勉强能解决燃眉之急,帮助七宗罪诸人更快地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杰克和布鲁正联手在维持着外侧一个巨大的结界,杰克撑起的绿色光幕环绕在外,金色的字符不断从布鲁手中的书本里飞出,然后飘荡在这片广场外围,将外面的各种攻击给阻拦下来。 一见到林子月和轩辕煜回来,场间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喜。 然后他们看到了站在边上的v。 一时间火药味甚浓。 v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七宗罪几人,尤其是草莓那痛恨至极的阴沉表情,似乎让他颇为受用,他的眼光有意无意地冲她露出挑衅之意。 这样的情景当然落在了林子月眼里,她瞪了一眼v:“你既然玩够了输了这一局,是不是也该收回他们的头衔了?” v耸耸肩:“我乐意收就收,我不乐意当然就不收,没必要。反正我又对什么统治魔界没有兴趣,随那小魔女的便呗。” 他这话里的小魔女,指的倒是七宗罪为首的草莓,不过草莓虽然不服气,却意外得没有插嘴反驳,只是沉着脸死死盯着v,似乎想用凶狠的目光从他脸上刮层皮下来。 v没有再看草莓,而是看向冷鬼王:“我以前说过的话,你现在仍旧不考虑?” “不了,谢谢。”冷鬼王将手上被绑着的那个人往柴火堆里又抬了抬,将几根木柴插在他身边,完全不理会那个人挣扎的叫喊。 那个人的嘴也被他们用布堵上了。 林子月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无奈的眼神望着轩辕煜,轩辕煜只得把她放下下来。 洛零赶紧小跑着迎了上来,扶住了战立不稳的林子月,方一接触到林子月的身体,洛零才准确感知到她身体的破损状况,当即差点直接泪奔,顾不上林子月要做什么,洛零抱着她就是一阵呜咽。 “不是,洛零你先放开我,我还得……啊,你们几个!不要趁机点火啊喂——” 晚了。 炎鸦一挥手,大蓬的火焰燃烧在那些腐旧的木头上面,瞬间将其中挣扎的人烧了个干净。 那个人影化为一道白光,直接消失在火焰中心。 林子月拉开扑在自己肩头哭哭唧唧的洛零:“你子月姐还没死呢,犯不上这样……不是我说!” 林子月换上一副凶狠的脸转向炎鸦几人:“你们干嘛把无心给烧了啊?到底怎么回事儿!” 炎鸦当即也吼了回来:“那臭小子看我们打一半一群人停下不打了,居然想趁机对虚弱的孟离他们出手!” 林子月一噎,更大声地隔着几米远冲炎鸦吼了起来:“那你们就烧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炎鸦这才反应过来:“我靠!那小子是玩家啊!烧死又没有毛用!孟离你tm不早说!?” 孟离的脸色果然不太正常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就随口一提而已!没想到你们竟然真得去搞了嘛,我就不好意思打击你们的积极性了……” 炎鸦因为丢大了脸有些气急败坏,叫着喊着就开始撸袖子,想要冲上去揍孟离,结果被紧张兮兮的雷邪拦了下来,七宗罪这几位现在就是半化的泥人儿,摔不得碰不得,洛零也赶紧去帮忙安抚那个暴脾气。 地上的孟离本来还在没心没肺地冷笑嘲讽,结果之前交战时候杰克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被扯开了,他现在自愈能力基本没用,顿时将洛零也急得团团转了,四人一片闹哄哄的。 乐得冷鬼王在一边抱着胳膊旁观,就差一盒爆米花了。 小雨有些迷茫地看着众人乱糟糟的样子,又看向冷鬼王:“我们不过去帮忙吗?” “不去,帮忙哪有看着好玩。”冷鬼王懒洋洋地低声道,怕被洛零听见。 这里这些人小雨其实都不太熟,也就跟冷鬼王见面次数多一些、认识久一点,听到冷鬼王如是说,小雨当即乖巧地点点头:“哦,好。” 轩辕煜看着那几人乱哄哄地,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没能早点继承k的力量,那就直接带着小月去六界流浪得了,省得看着这些沙雕在这里丢人现眼。 v嫌弃地瞪着林子月:“你要不要考虑到我这里来做事?我觉得你跟着这些人混没有前途——” 轩辕煜更加嫌弃的眼神瞪了过来:“我说这位反派角色你脑子真的没毛病吗?” v用自己的手杖在地上点了两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理智与利益远比一时激愤打生打死来的重要很多。” 林子月的目光停留在远方结界外的攻击上面,隐约能感应到是玩家们又一次集结起来,正在拼命攻击这里,也是叹了口气。不过她看向v的眼神依旧很平和,带着浅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v的眼角跳了下:“噢?你不都从监察使的境界跌落了么?怎么可能还看透我的念头。” “只是知道而已。”林子月握紧了手:“你希望拉我到你这边的阵营,帮你对付最棘手的那个家伙,至少有一个可以信任的盟友一同对付命运之书,能让你现在的压力小很多吧?” v的手杖在地面上微微一划,留下了一道极浅的划痕,那是他心情波动的体现:“所以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林子月冲他灿然一笑:“彼此彼此,我也挺讨厌你。” 然后她面色一肃:“你要明白,我没法放下跟你之间那些恩怨,虽然那是c与l的事情,但也与我息息相关。不过这样看来,你也从监察使的巅峰跌落不少了啊,不然不至于这样,根本无从看透我的想法。” v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林子月的话,他输得不甘心,却输得坦率,在下棋的时候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等一局结束,他的棋品可没有差到直接掀起棋盘砸别人头上。 林子月不畏惧他下阴手这点,既让他嗤笑,亦让他佩服。 因为换成v自己,可永远都不会是如此信任他人的个性。 所以,他宁肯退步,亦不肯将这个似是“棋子”实为“棋手”的女子,从这六界间抹去。 v更期待看着她再前行。 林子月见v没有反驳,知道他不乐意听这些大实话,索性也避开深究v自身的事情,她思索了许久后,才冲v点点头,给出了对他刚才寻求联手的答复:“不妥。” “那你点头干嘛?”v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越看林子月越烦。 “他如果对你动手,我可以带着无字使帮你,但如果是你主动对他出手,我很大的可能两不相帮。” v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很合理,为何你说不妥?” “因为我的想法是让世界自主决定世界的发展,并非一定要决定一个清晰的未来,而是在无数的时间线上面去反复再前行。那样的路或许很艰辛,但既能给监察使这样的存在留下补救机会,也能在最大限度上摆脱这个世界对于绝对掌控的依赖性。一旦这个世界本身具有自主性,便会离你们那般概念体的肆意掌控越来越远,才能尽情在繁华中生长。” “六界的诞生,原本就是我们一时兴起的偶然。”v的神色黯淡了不少。 林子月却昂起了头:“那现在,你们种下的种子已经枝繁叶茂,该开出属于它自己的花了。” v看了林子月半晌,第一次不带恶意地微笑起来:“是啊,我已经看到了。” 那绽放时太过狠厉坚决的白玫瑰,确实很美,以至于跟昙花一般,刚刚展开娇艳的柔嫩花瓣便已然濒临凋零,不过,有那么多人尽心伴随在这风景左右,想必这样的花也能…… 走上抛下更多种子、让更美丽的群花绽放的道路吧。 这个世界已经具有其自主性了,从这个世界诞生并成长的你们,一定会比我们更加无畏地守护它吧。 v身后的披风忽然卷了起来,将他整个人吞没。 一句告别也没说,也没再说更多的劝告,他已经从林子月身上看到c曾经看到的东西了,所以她的立场其实已经没必要再分清了。 命运之书,也迟早要面对这双温和而淡然,却凝望着天地苍茫的眼睛。 然后被其询问、质疑、审判,被其改变。 没有出手的必要,交给她自己去解决便好,v乐得其成。 所以v果断地离开了,他今天说的废话已经够多了。 轩辕煜之前还在看那群人闹闹哄哄拦着孟离跟炎鸦吵架,结果一个扭头,林子月已经不再说话了,也跟他一起静静看着那群人闹腾。 “他就这么走了?” “嗯。” 轩辕煜挑了挑眉:“前一秒打成那样,后一秒就指望你跟他一样握手言和?他这人真的挺有毛病的。” 林子月拍了拍额头,试图让自己提起精神:“那是一个绝对理智的棋手,确实挺可怕的。我真的不打算再跟他交手了,你永远猜不到这样的人在服输前会藏着多少可怕的底牌。” “我们或许真的是运气好。”轩辕煜轻声道。 林子月摇摇头,轻轻搭上他的胳膊好支撑自己脚下站稳,越来越强烈的虚弱感让她感到头晕眼花:“是我运气好,你不会有问题的。他那人看着冷血无情,但是格外……念旧。” “啧,你还替他说话,真的被带跑了啊?” 林子月瞪了轩辕煜一眼:“对啊,都是理智的成年人了,谁还是小孩子脾气。” 轩辕煜耳根有点红,明显非常气不过:“我、我这哪里是小孩子脾气嘛!我只是敌友两清而已!” “知道你担心我啦。”林子月吻了吻轩辕煜的耳朵:“耳朵都红了。” 结果轩辕煜整个脸都红了起来:“我不是害羞,我就是生气!对,生气上头!” 林子月将额头贴在轩辕煜肩膀上:“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轩辕煜轻轻搂住她:“我又不是气你。” 这家伙总是这样好哄呢。 “嗯咳,打扰两位一下。”冷鬼王沉着个脸走过来了,在他万分介意的目光下,两个人只好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轩辕煜当即就恶狠狠地瞪着冷鬼王:“干嘛!” 语气活像要跟他生死决斗一样。 冷鬼王那脸皮多厚啊,毫不在意某人要杀人的目光:“那家伙真走了?” 林子月叹了口气:“是啊,但是这之后,还有不少事情在等着我们呢。” “七宗罪他们呢?要怎么办?”冷鬼王冲七宗罪几人的方向扬了扬手,那边孟离跟炎鸦还在隔空对喷,该庆幸的是他们暂时还没从互相对骂改为互吐口水,不然阻拦两人的洛零和雷邪就要遭殃了。 “不怎么办,v显然懒得管六界众生的事情,所以七宗罪的去向只取决于草莓的意愿了。” 冷鬼王瞥了眼外面仍然维持着结界的杰克和布鲁,玩家们似乎还没有放弃攻下这边的打算,不过看那两人游刃有余的样子,大概还能撑很久:“嗯……那你俩打算怎么办?” 轩辕煜看向林子月:“我们去算账吗?” “对啊,命运之书还欠我好几个解释呢。” “你们找得到那家伙吗?” 听到冷鬼王这么问,两人当即用试探的眼神望向他,林子月笑眯眯地道:“那得看你们乐不乐意带路了,毕竟六合可是你们的专场。” 冷鬼王有点惊讶:“咦?你怎么知道……v跟你说的?” “怎么可能,他那么自我的人,哪里会替别人提供情报。” 那边一群人终于不闹腾了,因为洛零爆发了。 刚刚炎鸦跟孟离从互相对骂变成了互喷口水,结果炎鸦喷到了洛零脸上,当即把她气得揪着炎鸦的头发就开始往下拔,炎鸦本就对自己的羽毛爱惜得不行,又心疼又憋屈还不敢反抗,正嗷嗷直叫唤求饶。 然后就变成了洛零暴揍炎鸦,雷邪抱着胳膊跟孟离站在边上看戏。 杰克和布鲁都是用看白痴的眼神频频回头,这一群没心没肺的家伙就没一个来帮忙赶走那些玩家的啊! 众人看着炎鸦被洛零一个过肩摔,脸朝下砸在了地面上。 林子月叹了口气:“唉,不过v说得也是实话,现在我也觉得我前途堪忧了。” 轩辕煜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没事,这不是还有我嘛。” 第240章 同往 将洛零和炎鸦分开后,林子月稍微安抚了下两人,就立刻分出人手,开始予以外面那些围攻的玩家们反击。 前因后果洛零跟林子月讲得很清楚了,七宗罪跟无字使各自交战间,无字使之间因为尚存理智并且互相配合、力量彼此呼应,加上洛零居中施以援手,这边受伤并不严重,但是七宗罪那边受伤不少。 在v专注于跟林子月的对战后,他并没有精力动用神念多插手这边的战斗,所以七宗罪各人的力量并未像是v使用时那种极度巅峰,在战斗节奏太过迅速的情况下,还是被无字使这边伤到了好几次,所以他们的情况不怎么妙。 就在七宗罪突然恢复神智之后,他们立刻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而那群玩家也突然恢复了正常,在无心呆滞片刻、主动出手后,那些玩家似乎也像是收到了某种信息,随着无心一同对七宗罪虚弱的众人发动围攻。 这种情况一出现,炎鸦和洛零当即都炸了,炎鸦的暴脾气摆在那里,二话不说就护起了七宗罪诸人,玩家们当即遭到了无字使们的反扑,布鲁不得已只好与杰克联手撑起了结界。 既然七宗罪众人恢复了神智,那么林子月与v的对决想必也结束了,很快便会回来,所以众人并没有急于离开斯凯比亚。 更何况,这座城市里清剿魔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无字使们对林子月的心意相当明了,自然更加不会离开了,反正那些玩家被隔开后那些攻击就不痛不痒了。 于是洛零着急忙慌地开始给七宗罪各人过渡些灵力,希望能帮他们尽快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把玩家赶走吧,然后将斯凯比亚的清扫完成……可以吗?”最后一句林子月看向了布鲁,毕竟斯凯比亚的事情都是从他而起,林子月还是想确认他本人的意见。 布鲁的神色比之前缓和了很多,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一切的他,将所有思绪都收敛起来,冲林子月微微颔首:“我没有意见。” “那便这么办吧,走。” 林子月一扬手,月杖却没有习惯性出现在掌心里,她怔了怔,才不好意思地冲众人笑了笑:“抱歉,可能要看你们的了。” 结果下一秒,洛零却塞了一根淡青色的簪子到林子月伸出的掌心,那颜色近绿却不似叶青,比青琉璃通透,又比晕染开来的青花瓷淡上几分,跟林子月的因果之线相比,更加浓郁富有生机。 簪子上没有额外的形状,不看那圆珠般的簪头,这就是一截筷子,但是上面又纹着隐约可见的各式圆圈,大小不一,相互流动交错时便有青光流转,充满莫名的美感。 “这是?” 簪子入手林子月便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力量,且充满似曾相识的感觉。 “z想转交给你的东西啦。”洛零笑着将林子月的手按了起来,让她握紧那簪子:“应该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再怎么也能缓解点现在你那糟糕的情况。” 林子月笑着揉了揉洛零的头,毕竟两人身高差不多,这个动作做起来都不怎么容易:“不是我说,你给我这么一份大礼真的好么?z肯定是交给你的吧?” 洛零转了转眼睛:“她也没说留给我啊,只是让我收下我就收下啦,那现在给你也不算什么嘛!” 林子月望着握紧的拳头,里面那簪子正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半晌后林子月笑了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矫情:“好,那我就收下了,这么大的人情呢。” “一报还一报啦,要不是你愿意分割自己的灵魂力量帮我恢复……那就两清了嘛!”洛零嘟囔道,不过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林子月给了她一个友善的拥抱:“谢谢。就算我们之间两清了,我也会把你当成我的妹妹呀……我们俩相似的本来就不是外表,而是内心啊。” 洛零自己虽然也明白林子月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听到这话从她本人嘴里出来跟自己在心里猜测,感觉还是不一样,登时洛零就笑着点点头:“那是!咱俩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互换灵魂了嘛!” 林子月松开重新轻松起来的洛零,将精神力注入手中的簪子里,洛零赶紧后退了两步。 一片青蒙蒙的光芒从簪子上流淌出来,笼罩在林子月身上,像是给她披了一层轻纱,使她整个人都朦胧起来。 林子月的意识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全身都如同流动水银的女子,一方银纱笼罩在她水银质感的身体上,那些水银模糊地倒映着许多影像,但统统都看不真切,明明女子只是身体稍有曲线,说不上丰满,却充满了富有母性的温柔美感。 她静静地站在一片绿色草叶的海洋中间,手中也捻着一抹青翠的绿意,像是在这里等候许久,只是不知道林子月是不是她等候的那人。 这是一片三叶草组成的平原,女子手中摆弄的,却是一株四叶草。 在林子月进来后,女子便回过了头,眼中带笑得望向她。 那是一双令林子月异常熟悉的眼睛,渐渐的,林子月意识到这双眼睛像谁了。 这感觉非常奇怪,林子月感觉自己好像在看着自己。 女子缓缓走到林子月身前,身后拖曳的银纱抚过那些郁郁葱葱的三叶草,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那些被银纱蹭过的三叶草化成了五颜六色的蝴蝶。 这些蝴蝶挥展着翅膀,越过两人的头顶,像是被风刮起的落叶般四处飞舞,却又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来回徘徊着。 林子月却觉得自己的嗓子里被堵住了,那些蝴蝶也令她异常熟悉。 正因为熟悉过头,林子月有些恍惚,但并没有不安。 “你来了。” 林子月有些好奇:“你在等我?” 女子越走越近,身后的蝴蝶纷纷扬扬涌出,它们像是七彩的雪花般散落在空中。 “我谁也没有等。你或者她,谁来都一样。但是能见到你,我很高兴。因为此时的我,想必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女子的声音温软好听,她口中时不时真的会发出如风铃碰撞般的轻响声,十分悦耳。 “我是不是见过你……很多次。” 女子掩着嘴轻笑起来,然后走得更近了些,缓步轻移到林子月面前。 上下打量着林子月,女子眼中的笑意越发温柔了:“真是聪明的孩子。你真的如我所想,比马戏团所有人都更有潜力呢。” “马戏团……” 还没等林子月问出口,女子突然伸过手来,将那朵四叶草别在了林子月的耳边:“马戏团早就不复存在了,没有我们四个的组织或者统领,那也就只剩下个虚名罢了。不过那些成员都是你,或者说你们的前辈,要是遇到了,好好待他们,那都是些天赋过人的好苗子,只是……” 女子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我们四个除了c,真得说不上是好老师。” “c也不是。”林子月接了句。 女子当即点点头,露出孩子般的喜态:“有道理有道理!” “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熟悉?”林子月摸着耳边的四叶草,将它摘了下来。 女子指着林子月手中那朵四叶草,问她:“你知道四叶草的花语吗?” “幸运,三叶草是幸福。”林子月抢答道,不希望再听女子扯东扯西。 女子扁了扁嘴,对于台词被抢有些不快:“我被众生看见的模样是三叶草,但是我的存在即是四叶草,这样的解释很直白了吧?” 林子月瞳孔骤缩,难怪她总给自己那样的熟悉感:“你的意识本身便存在于所有的众生里?” 女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就是思想太偏激了点,都怪v那家伙把握你的神格太久啦。准确点说,只是在那些包含母性的众生眼中,我能瞥见一丝丝的尘世。” 女子挥手抚过林子月手上那根四叶草,那四片草叶上分别倒映出了四道虚影。 一副是两个还显稚嫩的小女孩嬉笑着漫步在校园里,然后一副是孤身前行戴着蝴蝶手环的“蓝色妖姬”薇娅,另一副是仙狐大典上那个东海红狐族的族长在悲泣。 而还有一副虚影,是个鹅黄色毛绒上衣和牛仔裤的女子,她正站在天台的栏杆边上,伸开双臂两手扬起,像是要飞出去拥抱天空。 “她们都是我的眼睛,你也不例外。” z这样说着,又是轻抚过那四叶草,四道虚影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四个人,其实也早就……不存在于这世上了。 林子月深吸几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泪水:“不,应该说是因为她们与你产生了感情上的共鸣,所以能被你截取到她们的意识碎片吧。” z的笑意变淡了,她眼神里的温柔被悲伤淹没:“我不是有意的,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自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候开始,我便无穷无尽地接受着她们悲怆而温柔的心意。” 林子月愕然了,这也就是监察使之一,要是换个普通人,甚至是冷鬼王或轩辕煜境界的类神,大概也早就被这些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巨大悲伤给碾碎了。 但是z却一直注视着这个世间。 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与坚强啊。 正如……她所注视的那些人们一样。 “我的力量,很早前就给了那个可怜人一份,我记得你们都称呼她‘老板娘’,对吧?” 林子月安静地点点头,还没从刚才那些话带给她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z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温柔地拍了拍林子月的头,像是看着个年少孩子的母亲:“不用心疼我,或许这就是我的职责,只不过我现在真的累了,所以想稍微跑去别的地方偷偷懒,你不会怪我吧?” 林子月依旧是安静地摇摇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六合怎么办?洛零怎么办?以后六界又得怎么办? 这些话都是林子月想询问这位监察使的,但是现在两人面对面一番详谈后,林子月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z抬起头,目光追逐着那些四处飘荡的彩色蝴蝶:“我确实没有那么坚强,但是我也希望能去一个崭新的世界。或许更安静一些,或许要更嘈杂,但是我都想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不敢说我们,但是至少,我会尽力保护好六界的。” z的手中浮现了两块剔透似水晶的碎片,一粒浅绿一粒墨黑,她反手一弹,两块碎片同时没入林子月的眉心。 林子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是……他们的神格碎片?” z颔首,又一次摸了摸林子月的头:“好好滋养它们,这样也能帮助你自己的神格尽快重新凝聚,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或许便能在茫茫轮回中寻至你。” z收回了手:“到那个时候,你再还给他们就好。” 林子月粲然一笑:“簪子我会还给洛零的。等她的境界稳定下来,你还有要留给她的东西吧?” “你这孩子太聪明……也挺愁人的。” 顿了顿,z抬起头:“那幻世,就交给你们了。” z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溃散成点点银色光珠,那些水银粒般的光珠在一阵扭曲中化为更大一群蝴蝶。 飞舞的花色遮挡了林子月的视线,盖过她的眼睛,林子月落入黑暗的怀抱,那些蝴蝶扇动的翅膀,温暖且轻柔地吹起了她的意识,送她离去。 去往她想守护的世界。 林子月再度睁开双眼,自己还站在斯凯比亚这座萧条许久的城市里。 手中的簪子光芒渐歇,但是里面流转的绿意越发青翠,林子月转头,看到了洛零关切的眼神。 “我大概用了多久?” 洛零挺吃惊的样子:“咦?这才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已经结束了?” 林子月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将那簪子递回给洛零手中:“好好留着吧,z只是把我需要的东西给了我,至于留给你的部分,你也好好收着啊。” “但我还不能激活这簪子啊……”洛零有些失落,盯着自己掌心里美丽而优雅的簪子。 林子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v把六界交给我们这些晚辈了,那自然就把六合交给你们啦。” 虽然听到林子月这么说,洛零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不少,但是她眼底还是有抹唏嘘的叹息:“我们真的能做好吗?她就这样突然离开,实在让人很不安。” “我们将斯凯比亚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带着轩辕煜就随你们一起去六合。” “我知道,去找人算账是吧?”洛零也想起了那个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林子月回头往小广场的结界外面望去,那些玩家的攻势越来越微弱了。 他们似乎没有了统一的集结,似乎是起了争论,所以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有的人停手了,有的人还在继续猛攻,甚至有个公会似乎已经在撤离。 但是林子月可不打算让他们胡搅一番就随意地退场。 “走吧,我们继续清场!” 林子月一扬手,月杖重新出现在手上,那熟悉的触感让她心中大定。 不过那轮黑白各半的明月里,却映照出了隐隐约约的影响。 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朵黑玫瑰的花苞,而白色里,似乎有淡青色的钥匙虚影时隐时现。 两处影子并不真切,一旦去细看,它们便消失不见。 第241章 云明 斯凯比亚的玩家们因为无心的消息分成了两波。 他被对方一招送回复活点的样子,当然落在了外侧指挥的几人当中,珍珠奶咖当机立断,扭头就喊着自家公会开始撤退。 她这样毫不犹豫地决定自家公会去留,自然让其他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因为几乎各个公会都匀到了茯苓公会里的辅助职业,此时这些人要是走了,其他公会便会少很多援助作战的人手,自然不乐意。 不说公会里的人怨气冲天,几个会长当即也接近翻脸。 曼陀罗更是直接拦在了珍珠面前:“围攻他们也一起参与过了,你现在就想走?也不看看人家放不放你走!” 珍珠冷着脸,面带寒霜,对面前这女人的愚蠢和自大她忍耐许久,现在终于到了极限:“那群外挂玩家我不在乎,但是你要是这样拦着我,那可就真的不安好心了,曼陀罗,别逼我翻脸!” 曼陀罗也是之前被广场上的魔气所引诱玩家中的一员,但是随即这些玩家一同回过神来,曼陀罗立刻回到了玩家的大队伍中,并且直接扬言要接过无心的指挥权。 无心因为活动限制,附近又没有牧师近身的情况下,直接被送回了复活点。 不过之前指挥玩家们攻击的消息,也是他通过折叶之口转达的,本来是想等两拨人两败俱伤后,他们试试击杀看有没有活动奖励,结果那两拨人彼此之间不打了之后,居然掉头来打玩家! 要不是珍珠见机早让众人保持队形后撤,那边的人没有追击下来,他们斯凯比亚城里的人手损失会更大,只能采用远程无差别的攻击,争取击破对方的结界后碰运气击杀了。 这样的变化,让无心的算盘全部落在了空处,很是郁闷。 珍珠也产生了彻底脱离这个烂摊子的念头,她本就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此时见到局势急转直下,便想带着茯苓公会一同离开。 而曼陀罗跟珍珠之间的矛盾,自然让珍珠没办法这么轻松就脱身。 而废果壳和折叶浪客又不是不擅长居中调节的人,南城对曼陀罗心生不满,可是却同样对珍珠要带人走的举动心生抵触,无心此时又不在这里,众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对于各家公会玩家的指挥自然也慢了下来。 废果壳结结巴巴地劝曼陀罗跟珍珠冷静些,折叶听了无心的分析后,便拿着众人一同得罪人的事情来解释情况,希望能打消珍珠带茯苓公会抽身的念头。 正当几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阵波浪般的光纹从那小广场中间升了起来。 那是浓厚的灵力风暴,与整座斯凯比亚城相互呼应,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崩裂,裂缝如同游蛇一样攀爬在街头巷尾,原本已经化作废墟的房屋开始再度塌陷,四散的砖瓦不断堆积在地面上,随着这阵剧烈的震动而起舞。 “什么……什么情况啊!”折叶惊得都说不出别的话了。 之前那阵震动的时候,斯凯比亚只是共鸣,震感虽然有但并没有这样毁灭性的力量在传递,与现在这般末世似的情况全然不同。 那光纹越来越旺盛,越升越高,像是从斯凯比亚内部腾空而起的一条巨龙,睥睨此间的一切存在。 珍珠恨恨地推开拦在她身前的曼陀罗,不复一直保持的优雅温婉,珍珠烦躁地大叫起来:“成吧!不走是吧!不走大家就一起挂!看到没!他们要清理的对象不只是魔物,也包括我们!” “那又怎样!大不了就是回营地而已!你这贱女人逃什么逃!”曼陀罗狠狠地回怼着。 珍珠脸色气得都发青了:“逃什么逃?我装备都炸了我说什么了啊?从这里死回城外的营地你还想再过来?既然不可能再从这活动中捞到好处还不赶紧去附近多打几只魔物或者早点走减少战损!你到底有没有长点脑子曼陀罗!那群挂已经推进剧情到了要毁灭这座天空之城的程度了!他们打算一次清掉所有的魔物啊!去城外复活再回来?玩你马啊!那时候活动早已经结束了!” 珍珠这样好脾气的人突然爆发,那是相当吓人的事情。 曼陀罗都连连后退了两步,被珍珠喷了个狗血淋头,她却只是咬着嘴唇,一句反驳的话都挤不出来。 斯凯比亚的震动还在变得更加剧烈,大部分玩家都被颠得趴到了地上。 这座天空之城忽然猛地一颤,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平衡,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珍珠趴在半截看不出原来形状的铁桩子边上,勉强支撑着平衡抬起头张望着。 她本就是个观察入微、十分敏感的人,此时一打量街道的偏移和简洁,珍珠立刻意识到倾斜的幅度不太对!然后珍珠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往下一甩,她死死地趴在地面上,一身白净的牧师袍滚得全是灰,要换了平时,她早就委屈得要死了,但是这种时候珍珠却只是满脸惨白,只能尽力抱紧胳膊边上的铁桩。 这座城市一边颤抖着,居然还在一边上升? 南城、和折叶反应极快地扑到了几根类似围栏的东西上,还好这些东西足够稳定,不然两人大概也是曼陀罗那样凄凉了。曼陀罗因为被珍珠怒吼完太过慌张,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没能抱住任何东西,在地面晃动倾斜的时候,曼陀罗脚下一软,直接滚过了这条街,撞进一堆石砾中间没了动静。 废果壳比较直接,他反应迟钝索性就没找东西借力,将手上的重盾下方狠狠地往地面上一擂,重盾瞬间没入地面一截,废果壳往盾牌后面一蹲,把盾背面的机关往自己手臂上一扣,半蹲在地上便稳住了身形。 废果壳窝在重盾后面,冲另一边整个人趴在栏杆上惨叫的折叶喊了起来:“太刺激了兄弟!——我当年蹦极都没这牛比——” 整个城市都在颤抖中悲鸣着,折叶根本听不清废果壳在喊什么:“什么牛屁——听不清——” 南城此时觉得,答应陪曼陀来来参加这个云归城的联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决定。要不是因为幻世里并没有消化系统的设定,她觉得自己连上周的晚餐都能给吐出来。 又是一阵更加剧烈的颠簸,那些从建筑物上脱落的碎石子,简直就像是赛跑一样从这些破旧的道路上狂奔而过。 曼陀罗晃了晃自己的头,还没有等她从眩晕状态回神,就又被这一阵颠簸带着滚到了另一边的房屋下,又是一头撞在了半截倒塌的废墙下。 她这次恐怕是真缓不过来了。 大部分玩家的状况都是如此,不少人跟曼陀罗一样滚来滚去,一头撞进废墟间就陷入了眩晕状态,久久无法回过神。 但是斯凯比亚引起的震动,可不只是这座城市本身,就连下方的云归城和方圆数百里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只是没有斯凯比亚如此激烈罢了。 云归城中,三千烦恼风瞥了眼自己头上颤巍巍的斯凯比亚城,开始跟着前面两个女人拔足狂奔:“你们倒是等等我啊!我看它没要塌的样子啊!” “都抖成这样了!不跑远点等着被砸嘛!”一笼肉包子头也不回,看到黑白仔被一块转头绊了下,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人的速度这才慢了点,给了三千一个追赶的时间。 “那座城市本来就是漂浮在天空里的!即使动了也可能是要走啊!你俩跑了都不喊我一声!” 黑白仔喘了几口气,这样的疾跑也是有耐力的隐性设定的,尤其是疾跑,不过她嘴上没放过三千:“什么没喊你!包子姐喊你好几遍了!你自己在那儿发呆没听见!” 三人一边跑,三千一边磨叨:“我那朋友真的在上面碰到林中几人了!然后冒出来了个巨奇怪的boss,神特么带魅惑技能的还弄得他们起了内讧!”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那朋友跟你一样不靠谱吧!”黑白仔不屑地道。 三千极其郁闷:“那也是他不靠谱啊!你怎么又往我身上扯!” “人以群分啊。”包子猛地一跃跳过一处被魔物撞挎了的果摊:“那人我们又不认识,但你我们认识呀!” 三千差点没因为笑岔气儿而摔地上:“包子你!你弄个人以群分出来真不是在骂自己嘛?” 黑白仔知道包子说不过三千,当即就替她还嘴道:“我俩才叫人以群分!你?那是看你一个人太可怜!陪你玩懂不!” 三千的脸垮下来了:“仔仔你变了!你变无情无义了!” “你还无理取闹呢!闭嘴……” 黑白仔的话没说完,一头比普通狮子大一倍的魔物从石砖中钻了出来,甩着三条鞭子般的尾巴,冲往这个方向逃难的三人怒吼起来。 “靠!怎么这么倒霉!”三千当即骂了起来。 黑白仔却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等等!这魔物的状况不太对劲!” 听到她的话,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两人立刻由功改防,警惕地将黑白仔护在身后。 三千压低声音,不想刺激到这魔物:“哪里不对劲了?它看着可有胃口吃咱们了……” 那魔物晃了晃头,前爪不耐烦地在地上乱刨着,然后它突然又冲三人猛地吼了两声,将三人吓了一跳,结果这魔兽自己又后退两步,浑身发抖地想要钻回那堆石砖中,接着它又一次抬起头,发出了有些凄凉的悲鸣,冲着那座天空之城不断嚎叫着。 “我、我们要不绕着走吧,不要管它发神经了……”包子很小声地提议道。 三人被这魔物无从预测的古怪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但是地面传来的震动一点都没有减弱的意思,天空之城看着越发摇摇欲坠,令人心生惶恐,他们不想在这魔物上耗时间,三人没有把握瞬间秒杀这魔物,只想尽快撤离出城。 就在这时,一道光丝从空中远远飘来,若是有胆大且无聊的人顺着那光线寻其源头,必定能一路抵达斯凯比亚中心广场那片撼动天地的光纹。 斯凯比亚城仅存不多的灵力,在无字使们共通灵力协助的情况下,被布鲁彻底激发出来。 然后那些金丝从天而坠,直直追向逃窜出去的魔物。 将它们统统带回它们的归属之地,也让它们在一切开始的地方被埋葬。 越来越多的金线捕捉到了自己的猎物,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深深扎根在它们身上。 这些魔物却瑟瑟发抖,不闪不避,它们的眼中充满迷惘,感受到自己将灭亡,却只是充满悲伤地不断发出哀鸣。 像是在对着那座天空之城歌唱。 或是追悼。 包子三人眼睁睁看着方才拦路的魔物被那纤细的金线刺穿了身体,在刺耳的嚎叫声中,它被拖了起来,被那金线猛地往上卷起,飞向那载着城市的浓云,那魔物就像是被鱼钩深深嵌入咽喉的鱼,虽然它扭动着身体,却根本无法挣脱,都是徒劳。 “赶紧,我们走!”三千催促着,跟包子一人一边,架住还在发呆的黑白仔就狂奔起来。 黑白仔的眼神还有点恍惚:“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金线里的灵力让我有些熟悉……好像那个通讯器就……” 三人又开始拔足狂奔,路上遇到的玩家也多了起来,基本跟三人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跑的,都是要赶去最近的城门离开云归,因为之前到处击杀魔物,很多人都是分散地深入云归城中心,此时接近城门的方向,逃跑的人聚集起来数量才变多。 不少人骂骂咧咧的都是去城外避难,一个个都灰头土脸,不少人身上还带着象征受伤的血迹,他们不是在苦战中被迫中断战斗,就是被那些坍塌的破房子砸了个头破血流。 天空之城似乎随时可能塌下来,他们又没必要随云归城一起陪葬。 黑白仔又一次回头去,看了眼那些垂下后又上升的金线。 她看着那些魔物,金线似织网,线的末端坠着一个黑点,不断搅动着,却被迅速拖入了云层中。 那承载着天空之城的云层颜色越来越阴暗,即使是玩家都能感应到其中的诡异能量,浓黑的云像是大团凝固的墨汁,似乎随时会流淌起来,下起黑色的雨。 然后金光亮起。 穿透那黑暗的云层,照耀着云归城的废墟。 云归城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太阳。 自从斯凯比亚停在这里,云归城就陷入了没有止境的黑暗,毕竟那么大一座城市在云翳上漂浮,停留在这里后便遮挡住了所有光亮。 此时,那座城市正在发光,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又像是在阴云停留许久后,突然被撕开。 天光乍破。 第242章 化光 在动手之前,林子月也是问了布鲁一句。 “这样合适吗?” 布鲁垂着头,轻声道:“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而对这座城市来说,它早就该长眠了。” 布鲁望向杰克的结界外,那些废墟的影子,能完整地还原出它们应有的模样。 那座楼是出自哪个艺术家的设计,当时并没有人看好的年轻人凭着一座大楼成名,他却坚称自己的灵感来自于大地的世界;那边是一条特别繁华的小吃街,有一家炒茶店的生意特别好,那位带着只黄狗的老人总喜欢在过节的时候送织梦网给孩子们;那片巷子里经常有年幼的孩子玩捉迷藏或者躲避球,自己教导的公主和皇子也曾偷跑出去,他们换了一身布衣疯玩了一下午…… 布鲁闭上眼睛,将这些思绪都赶出脑海。 他望向林子月:“斯凯比亚浑浑噩噩地飘荡了太久,它也累了。” 林子月点点头:“好,那么就看你的了。” 于是布鲁取出了三根铁棍,构成了那三角铁,然后唤起整座城市仍在断断续续流通的灵力源,他通过“神庙”本身的剩余力量,跟斯凯比亚城中的几颗灵珠取得了沟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金线游走洒遍云归城,将那些试图逃离这里的魔物,统统都带回这座城市。 然后,等待他们的,便是随之而来的毁灭。 布鲁要埋葬这座城市,自然也包括这些魔物。 金线收拢,铺成的巨网中,尽是那些黑色的可怖魔物,但是它们却不复之前的凶狠,只余下本能的戚戚,那一声皆一声的悲鸣,回荡在云归城上方的金色大网里,就像是它们已然清楚自己的命运。 布鲁的神情没有丝毫动容,他只觉得握在手中的三角铁越来越烫,那些金色的灵力流刺痛他的掌心,穿过他的皮肤,顺着他的血液往他的心脏与大脑流去。 如果不是其他另外六位无字使在身旁,布鲁知道自己恐怕早就在这样庞大的力量共鸣中粉身碎骨了。 天空之城似乎也发出了浑厚的悲鸣声,它像是那些来自腐朽的魔物一样,为自己的末路而哀嚎着。 却无力挣脱那金色的光芒,只因那光芒来自于它内部,这座天空之城赖以为生的灵力流开始暴走,陷入了疯狂的奔涌,多年未曾被动用的它们,正在一股脑地将所有的灵力倾泻出来。 而那些早已破烂不堪的管道与线路,自然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 越来越多的金光亮起。 从街面上的裂缝、倒塌的楼房下面涌出,在震动越来越激烈的舞台上跳舞,炸裂出一朵朵绚烂而疯狂的金花,像是一场流动的烟花。 从这里到那里,越聚越多,刺眼而混乱地照亮了这座城市,仿佛要点燃藏在其中的所有黑暗。 那些魔物的悲鸣声越来越响,却又被这些灵力流连锁崩碎的声音所压低,爆竹般的破裂声此起彼伏,入眼的却是越来越多的金色。 这些灵力流越来越多,占据了这城市的每个角落,将它包裹起来,给斯凯比亚披上了金光煜煜的葬衣。 布鲁昂起头,随着那些魔物和这座城市,一起发出了悲鸣。 一本书出现在布鲁的头顶,自动翻开。 金色的符文从那些疯狂翻动的书页间飘起,汇聚在那三角铁上面,三角铁上便浮现出许多细小而繁复的纹路。 是字,是词,是句。 是一段辉煌的历史。 天空之城与云归城之间,本有一道黑暗的光柱连通两者。 此刻,那道黑暗的光柱里忽然散发出金光,然后黑暗被拉直,金光将它彻底绞碎,摇摇欲坠的天空之城彻底挣脱了它所有的束缚,往更高、更远的天空飞去。 它飞得很高,高到投在云归城的影子越来越小,将大地甩在身下。 然后金色的日轮升起。 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云归城外的玩家们也能感受到那灵力的爆发,光芒散发出灼热的温度,由内而外地膨胀开来,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将天地都染上金黄。 像是一轮微小的太阳。 由上而下,这座被光芒环绕、吞没的城市,像是天地之间另辟开一只眼睛,用那刺痛大地的光芒,凝视着幻世众生。 它最后一眼望向这个百花齐放的世界。 然后洒下无边的金芒。 斯凯比亚城的能量被引爆后,并没有向外膨胀,而是往内收缩起来,光芒先是黯淡了不少,然后又一次绽放出更加炽烈的金光。 像是它眨了眨眼。 一切都化为金光四溢的灵力流。 碎瓦满地的街道、布满积灰的屋檐、腐味盘踞的小巷…… 统统都被金光吞没、摧毁,然后化为微小的灵力,化为点散发出光芒的碎末,或者更加细微的元素能量。 爆炸冲刷过整座城市,使其破碎后又分解,化为不留实体的纯粹灵力,那些灵力浓缩而成的光点,又被爆炸掀起的气流裹挟着,在极高的云层上方启程,飞向远方。 然后便会随着云走雨落,重新回到大地上,那时这些灵力便会自然而然融入地面,成为幻世本身的滋养,使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物继续成长。 天空之城消散在天空之中,却依旧飘荡在幻世的天空之上,曾今它洒下了各种各样的种子在世间,如今它也化为雨露,继续滋养世间。 斯凯比亚死亡了。 亦重生了。 所有的魔物也都被分解成灵力流,随风而散,往更遥远的地方飞翔。 在这无比剧烈的爆炸中,一道用空间力量保护起来的小广场,仍然继续漂浮在天空里。 布鲁手中的三角铁黯淡下去。 就在他心中长叹,以为这东西要直接破损的时候,几道颜色各异的流光从斯凯比亚的灰烬中飞了出来,居然不受外部的空间结界阻拦,像是被呼唤着一样,直直地射向布鲁手中的三角铁。 林子月刚抬起月杖想拦截,却听到了布鲁的声音:“没事!” 那数颗散发着不同元素能量的灵珠,一瞬间在三角铁上撞出了色彩缤纷的炫纹,发出悦耳的嗡鸣声后,它们便消失在一阵空间波动里。 布鲁静静地凝视着三角铁,半晌后才叹了口气:“唉,灵珠复位……只差被他偷走那颗了。” 洛零望着那些随风而走的灵力流,心下很是唏嘘:“那或许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只有重新建起的天空之城?” 布鲁没有回答她,只报以一个微笑。 释怀却悲伤,解脱与希望。 他这个笑容里的意义太过深刻,让人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好了,那我们先走一步。”轩辕煜说道:“有两个家伙应该还在船上吧?” 草莓立刻反应过来:“啊,那个张什么的和九九都在船上,不过应该没有受伤吧……” “大概?”贝拉不太确定地说道。 孟离晃了晃脑袋,他现在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我们被侵占时候的记忆都很模糊,赶紧回去看看比较好。” 林子月听到他们这话,突然看向轩辕煜:“我后悔了。” “什么?”轩辕煜一愣。 林子月咬牙切齿:“早知道应该痛揍一顿v再跟他说讲和这事儿的,我真心有点后悔了!” 轩辕煜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小雨凑到林子月身边,撒娇般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大人,我可能该回去了。” “也对,老板娘跟水滴子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吵疯了,还好大家都没事。阿煜!”林子月望向轩辕煜。 轩辕煜微微一笑:“走吧!我们回船上!” 这处小广场周围的空间护罩开始往外扩散,在一阵空间的扭曲后,斯凯比亚的最后一点遗迹,消失在天空里。 周围景象变换,出现在蔚蓝的大海上。 这座小广场落入水中的瞬间还溅起了不低的浪潮,摇摇晃晃地顺着海浪和轩辕煜的灵力推动,它不断往更靠近岸边的地方前进着。轩辕煜没有直接传送到船只停留的地方,生怕砸到人,特地选了有一定距离的位置,还事先感应了一下附近空间力量的流动,确认没有其他船只后,他才放心地将小广场连带着所有人一同传送过来。 林子月刚将手搭在地面上,便立刻被洛零拉了起来:“子月姐!你现在身体这个状况,就别做这些事情了!” “那……好吧。”林子月没有倔强地否认洛零的话,任由洛零拽住了自己的胳膊,两人一同抬头,看向远方的海岸线,那里有海鸟在盘旋。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林子月却在瞥到夏洛特海湾那熙熙攘攘的港口时,充满了不真实的虚幻感。 一切都是昨日,一切都指向明天。 明天…… “子月姐,到时候你来六界帮我们好不好?”洛零的话打断了林子月的思绪。 林子月侧过头,望着洛零与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侧脸:“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吗?我可不觉得你比我差呀。” 洛零撇了撇嘴:“也不是不自信啊,就是担心……” 林子月颇有同感地点点头:“谁不是呢?我也总这样啊,担心很多事情。” 她顿了顿,才笑着道:“但是担心没有用,还是放手去做吧。” 天空上似乎有风吹过,风中卷起淡淡的金色碎末洒在大海上,又似乎只是两人眼花,错把那温暖的阳光看成了别物。 天空之下,海面波光粼粼,浪花彼此推搡着,又被这座移动的广场小岛挤开,它们吐出细小的泡沫,像是在嫌弃这不速之客惊扰了它们永无休止的游戏。 杰克安静地站在林子月身后几步,仰头享受着海风里带着腥咸的味道,与布鲁和古艺澜并肩而立。 布鲁仍然在捧着那三角铁发呆,眼中神情闪烁不定,却越来越明亮,充满了希望。 冷鬼王站在洛零身边,看着她跟林子月絮絮叨叨的快乐笑容,他悬了很久的心突然安宁下来,也随着两个女子一同望向大海对岸。于他而言,未来?什么未来都是跟洛零在一起的,那便无需思考或忧虑了。 雷邪坐在七宗罪众人身边,望着那站在小广场一侧的几人。 孟离用手在他肩头推了把,不过他用不上什么力气,看着就跟扭了一下一样:“想过去就去,你知道他们不介意。” 雷邪虽然仍然在笑,但是他眼底的光芒却黯淡下来:“不用了,我跟他们不太一样。” 炎鸦跟孟离喷累了之后,两人就是坐在一起的,他此时也因为被洛零痛揍一顿,所以显得满脸恹恹,没什么精神:“有什么不一样啊!你又不是恶魔又不是敌对,怎么不过去享受下美妙的群情?自尊心过不去啊还是单身狗受刺激啦?” 雷邪抬腿就踹了炎鸦一脚,挺狠的,差点没害炎鸦直接摔个狗啃泥:“就你话多!乌鸦嘴!” 炎鸦懒得动弹,干脆直接翻了个身躺在地上:“乌鸦嘴不是这么用的!你们骂本爷也尊重下俗语好吗?” 雷邪没有说话,换了个位置也学着炎鸦的姿势,大字型躺在地上:“这么躺着好像也不怎么舒服啊……” “啧,那你起来啊!学本爷干嘛?告诉你,本爷这叫生性洒脱搁哪儿都能横着!就你可学不来!” 孟离望着那边几人,却轻轻叹了口气:“唉,他们似乎都各有去留的决定了,但是我们呢?” 炎鸦好像是嫌天空中的阳光有些刺眼,用胳膊挡上了眼睛:“本爷管他的呢!反正林子月是我契约对象,她又没死我哪好意思找下家!” 雷邪从地上坐了起来,觉得这样瘫地上实在不太符合自己一贯的形象:“大概回冥界吧,我还没履行好承诺,想要替我师父的因果弥补些事情。不过这样看来,以后也能常跟林子月他们见面也说不定呢,反正六合离冥界挺近的,总在那种死脑筋的地方待着人也会变木的。” “是吗……” “阿斯蒙你呢?” 孟离很久后,才缓缓开口:“大概是作为孟离回到幻世游戏部分所在的世界吧。或许我能想办法让多面体公司改改思路,把幻世做成全新的项目……” 炎鸦很惊讶:“就这样?你一个七大罪的——” 孟离很想再踹炎鸦一脚,但是苦于没什么力气只得放弃了这想法,他直接打断了炎鸦的话:“别提那个头衔,我从来都不稀罕。说实话,v没收回去这些力量让我挺头疼的。” 雷邪瞥了眼孟离:“不也挺好的吗?” 孟离的声音越来越低:“我都说了,我不稀罕……” 炎鸦插嘴:“但是你有个留在我们身边的理由不是吗?反正我都留下来嘛,那两只小狐狸也都留下来嘛,你一起又没怎么样?难道说你跟这个二愣子一样,因为放不下自尊,就打算放下这个小群体带给你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吗?” 孟离登时就被噎得无话可说。 雷邪又踹了一脚炎鸦:“挺会说话啊你?给你出本书怎么样?就叫‘该闭嘴语录大全’。” 炎鸦自然不可能闭嘴:“决定吧,孟离。你知道的,我们永远是你的朋友,这点不论你是谁、你在哪,都很难改变的。” 孟离脸上有些绷不住了:“拜托,别说得像那些愚蠢的热血漫一样,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炎鸦不屑地嗤笑一声:“哈!说得好像这里有人是好人一样!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 “这话太偏激了吧你……”雷邪嘀咕着。 “反正我不是,谁爱是谁是!阿斯蒙也好,孟离也好,因为你是那个一路陪我们走过来的奇葩,所以我才认可你,说这一声‘朋友’。你要是不想当,我也不介意啊!与我又没关系咯!” 孟离叹了口气:“唉,我知道啦,真是败给你了。” 第243章 经众生 众人离岸边更近了之后,古艺澜便主动站了出来,在这座在海面前行的小岛上施加了一层幻术,不然这样一座凭空出现的广场到处移动,肯定又会在夏洛特海湾引起不小的骚动。 林子月等人回到船边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在船头满脸焦虑、眼眶通红的苏九九。 苏九九更激动,直接一个纵身从船头跳了下来,不顾自己身后的张巳惊叫,她竟然直接跳在海面上,身后狐尾猛拍海面,掀起一身海水的同时,苏九九也被冲击力反托起来,然后不断冲着广场的方向冲来。 “九九!”林子月也跟张巳一样尖叫起来,她这样突然来这么一出,也太危险了吧! 轩辕煜见状,打了个响指,下一刻原本还往海面上落下的苏九九,就突然落在了小广场上,她一把将林子月搂在了怀里,但却死咬着牙没有真哭出来。 “九九,对不起啊,又让你担心了……” “小月你个混蛋!不是说好带上我的嘛!”苏九九恨恨地捶了两下林子月的肩头,但以苏九九的敏感,她自然察觉到怀中的人力量层次跌落了不少,埋怨的话说尽,就只剩下了心疼,苏九九一下下摸着林子月的后脑勺,尽量不要露出自己的怜悯与悲伤。 可是林子月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不过她也没点明,而是用更大的力气抱了抱苏九九。 苏九九没多久,又主动放开林子月:“好啦,你们总算回来了,可算是安心了。走吧,接下来应该还有不少后续要处理吧?” 林子月点点头,望向身边的轩辕煜。 轩辕煜“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所有身处这座小广场的人,被他一次性传到了那艘海船的甲板上。 张巳发现身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被洛零喊过去帮手了,无字使们在她的呼唤下,也只得去搭手,帮忙把七宗罪众人带回船舱里继续休养。 不过轩辕彦搭着布鲁的肩膀,让他扶自己去跟轩辕煜和林子月说两句,倒是孟离没有过来,板着个脸让炎鸦带自己去休息室,说是要多睡一会儿。 其实他也是想多思考一下。 见轩辕彦被扶了过来,轩辕煜赶紧凑了过去,接了布鲁的班,让轩辕彦靠在自己肩上,轩辕煜有些不解:“老哥,你身体还这么虚弱就别乱动了,跟他们一起下去好好休息啊。” 轩辕彦摇摇头:“我恐怕是没法继续陪你俩前进了,你俩接下来的目的地我大概也猜到了些,要跟那丫头一起去六合吧?” 轩辕煜没有否认,而是稍微回避了这话题:“我们能有什么事儿啊,老哥你放心吧!赶快去船里吧,布鲁你也是怎么能跟一个病人较真,扶他去休息才是正事儿啊!” 轩辕彦压在轩辕煜肩头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我知道你们又要去办挺重要的事儿,而且谁都不打算带,也不打算告诉。” 一时间,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苏九九下意识抓住了林子月的手:“小月?” 林子月笑着摇摇头:“九九你别听老烟瞎猜,我们只是有些事情要去解决。我保证跟现在一样,会好好回来的!洛零跟冷鬼王都在呢,不会遇到危险啦。” 虽然林子月这话颇有道理,但是苏九九还是皱紧了眉:“你依旧不能……” “九九,没事的。”林子月拍了拍九九的脸,看到了她眼中的些许失落,但是这并没更改她的决定:“你要等着喝喜酒啊!我还准备让你给我当伴娘呢!” 苏九九柳眉倒竖:“别瞎说!别立g!知道你会回来了,真是的!” 林子月又看向轩辕彦:“老烟,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真的不会再去冒险了,我拼赢了一次,但不敢保证永远都能拼赢下去,所以我会好好珍惜的……保证把你家小老弟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不用带回来,让他等着喝喜酒就行!”轩辕煜忽然精神一振,才反应过来林子月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喜不自禁。 轩辕彦用拳头怼了怼轩辕煜的脑袋,不过因为他身上还提不起力气,轩辕彦下手特别轻:“喂,臭小子你压根儿还没跟人丫头求婚吧!嘚瑟什么呢!” 被戳穿的轩辕煜难得厚着脸皮拼命点头,虽然耳根红了,但是他眼中明亮的笑意怎么都收敛不住:“没关系,迟早的事情!我、我现在就可以——” 苏九九清了清嗓子:“嗯咳!你休想!随便一个下跪就想打发我家小月嘛!” 结果谁都没想到的张巳插嘴了:“那要怎么样才成?” “那当然是八抬大——”苏九九的声音戛然而止,发现张巳正在盯着自己,没好气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嗨呀,跟你这人说不清楚!” 这艘沉寂许久的海船上,第一次有了肆无忌惮的说笑声。 从船头落到船尾,温暖而和煦的阳光穿过走廊、游过海浪,映在众人心头,温和而平静的感觉随之而来,终于挥散了那些隐藏在他们心底的阴霾。 海风徐徐,直上琼宇。 卷起一抹金光。 把七宗罪数人安置好后,林子月便只喊上了小雨,然后跟洛零与冷鬼王一起来到船舱底下。大家都清楚他们要去做什么,但是没有人提出疑问,也没有人再主动提出一同前往,不过还是有几双带着忧虑的眼睛目送几人走出休息室。 林子月身后紧跟着轩辕煜,带着另外几人走到船舱底部,随便找了一扇门。 这是一扇很普通的舱房,说来也巧,里面那个空房间,就是当初林子月与草莓进行试炼的时候用的那间空屋。 不过在小雨将手掌从门板上挪开后,这里便通向另一个地方了。 轩辕煜推门而入,发现原本有些拥挤的木质小货架,有不少都倒在地上,整个店里一片凌乱,那些乱七八糟效果不明的杂货被丢得到处都是,有几把剪刀甚至被人狠狠刺进了正对面的柜台里,到处都是破损的货架或摆饰,地面更是一片狼藉,几乎无处落脚。 “果然如此,那俩人一吵架就没完!”小雨气鼓鼓地抱怨着,一脚踢开几包被货架压扁的零食袋:“然后又得我收拾了!” 林子月拍了拍他的头:“怪我,我该早点带你回来的,至少该想办法跟她说一声……我们赶紧进去吧。” 轩辕煜扬了扬手,地板上那些散乱的杂物被清空出一条通道,那些被传送走的东西叠在了边上倒塌的货架上边,似乎随时可能再掉下来,林子月赶紧护着小雨一路挪到了柜台边,冷鬼王也牵着洛零走了过来。 然后轩辕煜关上门,一个闪现便到了柜台后面,一道空间裂缝划过指尖,就将那柜台后面绑着的数把大锁统统断了个干净,众人这才能推开通往柜台后面的小路走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轩辕煜掰过其中一把比拳头还大的锁头,眼睛都直了。 小雨脸色更阴沉了:“她本来就有精神病史,水滴子常年备着这些,但是……我也是第一次见他用。” 林子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催促他快走。 几人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了封住走廊的几个书柜,被人推倒在地,咖啡桌和沙发上到处都是水迹,但是都被大量散落的书籍或纸稿压着,整个客厅乱成一团。 “老板娘连心爱的手稿都撕了。”冷鬼王只是几眼过去,便看清了客厅里的细节,轻声道。 他跟洛零因为身处六合小队,也算是这里的“熟客”,因为水滴子有个人原因不怎么爱去六合,他们偶尔也会来这里帮忙老板娘给六合的出版社投稿,相对于林子月两人,他们反而跟老板娘更熟悉些。 洛零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冷鬼王这句话有点刺激到她了。她大步上前,手中冰柱延伸开来,将那挡着走廊的几个书柜统统提了起来。 走廊上似乎是争吵停息的地方,除了散落在地的纸张,并没有太多杂物,相比外面受过狂风暴雨般洗礼的环境,这里整洁了许多。 小雨率先往里跑去,没有上楼,而是顺着走廊绕过拐角,直接冲进了老板娘的房间。 几人赶紧跟在他身后。 房门没有关紧,是半掩着的。 走进屋内的瞬间,后进来的几人都是一阵死寂,洛零跟林子月都压抑得透不过气,就连一向对外物淡定的冷鬼王都露出了惊诧。 这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那张雪白的铁杆床和靠墙的一座衣柜,以及一副桌椅,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单调得令人发冷。墙壁都是略带柔软的软垫缝制而成,墙壁、地毯到家具都没有任何颜色,甚至衣柜和书桌的棱角部分都被人仔细地打磨成了钝角,四处都是纯净的雪白,简直就像是……精神病房一样。 水滴子正坐在床边,一向打理得极整齐的头发呈现海水般的蓝色,散乱得像是被人拔过,肩头落着不少碎发,他没有看向几人,而是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老板娘的手,满面寒霜。 老板娘躺在床上,身上白色的被子被仔细地掖好,她紧紧闭着双眼眉头拧在一起,像是在做噩梦,呼吸也很急促,时不时有急促的短音从她牙缝间冒出来,却根本听不清楚。 “小雨,你回来了。”水滴子的嗓音也很沙哑,他转头的时候,众人才注意到他通红的眼眶。 “嗯,水滴子,我回来了。”小雨走上前几步,坐到了水滴子身边。 水滴子顺势放开了老板娘的手,起身迎接众人,于是小雨便握住了老板娘的手,奇妙的是,老板娘的表情很快便缓和下来,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依旧没有醒来。 水滴子冲众人打了个手势,林子月四人只好随着他退出了这间屋子,洛零落在最后,正要替老板娘和小雨关上门的时候,水滴子赶紧把她拦了下来。 “不能关紧,她会害怕。” 只这一句话,就让四人再度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跟在水滴子身后,水滴子一路穿过走廊,直接将几人带进了众生行间的驾驶间。 他这才停下脚步,看向林子月:“先生他……看上去你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林子月点点头:“我很感激小雨,但是也很愧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抱歉让老板娘这样担心,你一定也……” “不不,跟你没关系,她是有病,我又何尝不是。”水滴子打断了林子月的话:“道歉没什么用,你能把小雨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善意了。我甚至能察觉到,他的修为已经快赶上我了,不过我对你们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 洛零忍不住了,询问起来:“老板娘她真的没事吗?” 水滴子揉了揉鼻梁,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梦遁而已,她跟我以前一个病人学的,但是因为她眼睛的性质,可以由梦境窥世间态,她情绪平复了自然就醒了。” 林子月有些犹豫地道:“那你俩……” “我俩没事,当年秋荻决定收养小雨的时候,我跟她闹得比现在厉害多了。”水滴子的语气很冷淡,不过林子月能察觉出来那并不是针对她的态度,而是水滴子对小雨有所不满。 洛零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水滴子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打断了:“不是要去六合嘛!你们谁自己来操作下!我每次传送落点都会出问题。” “我来吧。”林子月上前两步,轻车熟路地控制起那屏幕上流动的色块。 水滴子看着她流畅的动作,眉头又紧了紧:“你能不能把小雨……留下。” 他声音挺低的,语气也更像是在抱怨,而不是在求人。 林子月神色不变,手下轻快地将一片红色铺在蓝色上方,屏幕上顿时闪过一道紫色的光流:“我从来都没要带走他。我本来也该早点带他回来的。” 水滴子的神色这才轻松了许多:“多谢。” 轩辕煜瞥了他一眼:“你也不要总是太固执己见,你总是太过渴望控制她的人生,反倒会起异常相反的效果。” “你倒是清楚啊。”水滴子淡淡地反讽了一句。 轩辕煜坦然地承认了:“两个人相处本来就该多替对方考虑,这也是我跟一个心爱的傻子学到的道理。” 林子月回头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水滴子眉眼中满是疲惫:“我大概是做不到你们这样潇洒地谈恋爱了。我跟她似乎永远摆脱不了医患阴影……唔,是我多言了,你们权当没听到吧。” 冷鬼王下意识拽住了洛零的手,洛零当即疑惑地侧头望向他。 冷鬼王有些戚戚地笑起来,握得更紧了些,低声传音给洛零:“虽然轩辕煜是个六界难寻的幼稚白痴,但是我觉得他难得说句有道理的话。” 洛零撇了撇嘴,不做评价。 第244章 六合 抵达六合的时候,众生行间出现在一条小巷子里,那是某间废弃民宅的门,由内而外突然被推开,露出里面古老却精致的装修、凌乱的货架与一地杂物。 水滴子没有说话,只是目送他们踏过门槛,没有说送别也没有道再见。 四人相继而出,林子月走在最后,回头望去的时候,正好迎上水滴子盯着她的目光,那双蔚蓝似深海的眸子里似乎有话要说,却随着水波流转,被冰冷强硬的伪装所淹没。 见林子月望过来,水滴子冲她点点头,便将那扇门在林子月身后关紧。 破旧的废屋恢复了寂静,里面不再是那间可能出现在任何门后的奇怪杂货店。 众生行间,或许真的应了你的心思,行于众生不与他人所交集,但是你也没问过老板娘的意见吧。 林子月希望这一次的事情落幕,别给两人留下太深的隔阂,但也希望轩辕煜的话能给水滴子留下些启示,让他重新审视和老板娘之间的关系。 她也有些好奇那两人之间的故事了。 “还在想他俩的事情?”轩辕煜很自然地牵过林子月的手,无视了林子月瞪他那一眼。 林子月无奈地笑笑:“很明显?” “不,是我们心有灵犀。” 洛零不屑地插嘴道:“你搁这吹什么牛皮呢?我都能看出来子月姐心里堵得慌,因为我也是!” 轩辕煜倒是想还嘴:“那是因为你俩本来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个,肯定说不过你!” “你知道就好。”洛零很骄傲地一昂头:“那么,我作为六合小队的副队长,现在正式欢迎两位类神冕下,来到我们六合!” 四人从巷子里迈出去,走上人流如潮的街头。 饶是林子月和轩辕煜在幻世待了一段时间,经过不少地方,也从炎鸦苏九九或者洛零两人口中听过了不少关于六合的描述,但此时两人亲眼看到眼前的繁荣景象,也不由得感到吃惊和震撼。 冷鬼王看到两人的表情,非常得意地道:“六界交汇之地是为六合啊!” 六界之中,界分人妖仙魔神冥,而六合自诞生依赖,就因为其周围流动的空间裂缝众多,随时可能连通任意一界,自然而然便成了众生汇集之地。 在很久之前,这里也是冷清且死寂的地方,其他世界诞生后,都是有稳定且强大的主世界作为引子,然后吸引其他小世界与其产生交集、不断汇聚成大世界。但是六合是纯粹在虚无中浮现的一颗星球,它不断从六界汲取能量后,越发膨胀起来,肆无忌惮地生长着。 结果便是六合扭曲了六界平衡,成为了字母马戏团内讧的导火索。 最终由一位马戏团成员的牺牲为代价,六合崩塌成表里六合,出现了收留六界破损游魂的深渊与里六合,表六合也停下了自身无止境的扩张,也渐渐有生命偶尔穿过那些随机的空间裂缝,来到这片荒凉无物,但是灵力与能量都异常旺盛的大地之上。 于是,六合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村庄与城市,但都处于极其混沌的状态,由于没有固定的统治者,那时候的六合随时随地可能爆发斗殴而演变成战争,几乎所有的众生都在苦难中挣扎求活,与魔界最混乱的地方有得一比。 但不久之后,在z前来镇守六合与深渊,命运之书又藏匿在此的局面下,越来越多从小世界或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众生前往六合的中心,在荒芜中建起城市,他们搭起桥与路,修建了连通各个荒僻村庄的六合列车。 这些在六合落脚的众生们,通过自身研究与z的点拨,居然成功稳定住几处空间裂缝,开辟出足以跨越空间的悬浮车轨,能长期与除神界和冥界外那四界的主世界进行沟通。 六合,是真正意义上的“众生云集”之地。 出现在林子月和轩辕煜眼前的景象,便是如此。 街头众生的喧嚣声不绝于耳,从长街这头进进出出的酒楼,到那头一户挤着一户的摊贩,不论是商人还是客人,什么种族都有: 甩着身后豹尾满面毛茸茸的高大兽人,正跟那一同坐在茶楼里巫师打扮的少年争论茶酒之差;锦衣玉袍满面红光的醉酒矮人坐在板凳上,冲引领着几个青面僵尸路过的狐族男子兜售自己的药材,满嘴跑火车吹嘘自己这药参能炼出多灵妙的丹药;有跟红皮长角恶魔勾肩搭背大声吆喝的人类青年,两人互相臭骂着挤进了一家素斋店,结果被一个光头带戒疤的奇怪大叔用扫把一同扫出了门…… 用斗笠轻纱遮面的美艳精灵娇笑连连,成群结队地在几家唐装店进进出出,挑不好要带回去留念的裙子,倒是引得路人频频回首;全身笼罩在透明披风里的火精灵有些焦虑,从没见过这么多众生聚在一起,紧张得时不时拽拽衣领,站在他身旁同行的花妖赶紧踢了他一脚,警告他别又点着东西给人惹麻烦;甚至还有身体半透明的灵体偶尔飞过,它们面相灵动似生者,时不时故意穿过街边移动摊贩的小车再冒出来,吓那些面带紧张的游客一跳…… 街道上的景象热闹繁荣,却并不混乱,类似柏油路的街道整洁没有杂物,两旁的建筑却各展异彩,古香古色的茶楼、富丽堂皇的尖顶方塔、风格粗犷的土窑、红砖褐瓦的平房,以及各种林子月从未见过的设计风格都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房屋挨在一块儿,却又似乎经过了严整的建筑规划,它们彼此之间都保持了点距离,留给屋后的小路又将各个大道串联在一起,既不会拥挤到无法过人,也不会杂乱到显得丑陋。 这座城市似乎从里到外都透着这样奇妙的感觉,众生混杂,却又井井有条,充满生气。 这样的景象,就算是最奇诡的小说里也很罕见,更何况是看到这些众生毫无隔阂、有说有笑地聚在一起,让人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林子月和轩辕煜直到亲眼所见这刻,才真正明白了六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自然明白了洛零提起六合时,为何总有淡淡的骄傲与欣慰。 林子月笑了起来,眉眼弯如月:“真好啊,这样的地方……” 轩辕煜也是点点头:“难怪z镇守之后,就再也不愿意离开了。” 他瞥了眼身边的林子月,其实,换了是你,大概也舍不得让这样众生皆能露出笑容的景象消失吧。 美得不似尘世间的和谐。 但是为了维持这样的六合存在,除了用监察使那种层次的力量直接镇守,没有其他办法,没有地方能再出现如此和谐的景象了。 想到这点,也是令人唏嘘。 洛零跟冷鬼王在一旁打量着两人,洛零忍不住了,笑嘻嘻地说:“嘿嘿,怎么样?跟你们的想象还是不太一样吧?” 林子月连连点头:“岂止不太一样,根本就是远超我的想象。六界大概根本没有另一个地方能跟这里一样。” 洛零笑得更开心了:“那是!我觉得幻世其实也不差,更何况那里目前也有系统态生……” 冷鬼王突然一个手快,捂住了洛零的嘴:“好了你,这些话别在大街上说,真是。” 洛零扒开冷鬼王的手:“怕什么?虽然六界类神不少,但是敢来这里又敢监听六合小队的人可一个都没有!他们来啊!我不信加上子月姐两人有谁打不过的!” 冷鬼王特别无奈:“我说你啊!怎么恢复了记忆和情感,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活泼了!还这么嘚瑟!学坏了啊!” “我哪有!”洛零凶恶地瞪着冷鬼王。 不过半晌后,洛零便收敛了自己的小脾气,她看向林子月和轩辕煜:“那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你俩去那边了。” 林子月点点头,最后在洛零头上拍了拍:“我知道你俩夹在中间左右不好相帮,我不介意的。我也答应你,不会真的伤害他,你就放心吧。” 洛零眼神闪动一下,黯然下去:“他毕竟只有我这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人了,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感情’这些东西,但是……曾经那段时间我也没有,但我现在有了。” 洛零看着林子月,望进那双与自己一样,却又很不一样的温柔眼眸:“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也能改变他。” 就此,两对人别过。 洛零跟冷鬼王这时候回到六合,当然要赶紧去六合小队的总部报道。z突然之间离开,他们回来既能补全六合急需的人手力量,也能帮忙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尤其现在洛零也半步类神境界,六合小队面对可能出现的动荡自然更加有底气了,不然遇到各界的有心之人想要篡夺六合好几处城市建立驻地,六合小队可能会疲于奔命。 而林子月和轩辕煜,则往六合最边缘走去,在洛零和冷鬼王的指点下,两人顺着人流绕了几个弯,来到了六合的悬灵列车站。 人山人海。 “哇好多人!要不我还是直接传送吧……”轩辕煜苦着脸说道。 “来都来了!”林子月丢出了四字重磅谏言。 轩辕煜的脸更苦了:“又不是以后不会再来!” “主要还是六合有些地方有禁令嘛,到时候传送到私人地盘惹上麻烦就不好啦。” 两人挤过那些拥挤且嘈杂的众生,不少人还是大包小包待着许多东西,也有人几乎什么都不带的,但是身上也有些首饰之类的散发出隐隐的空间波动,倒是比常人带特产方便了数倍。 不过当两人好不容易挤进车站坐到位子上时,还是有种赶春运火车的诡异幻觉。 幸好车票上的“座位号”是按照图案来的,不然不认识六合文字的两人可要陷入找不到座位的窘境了。 林子月坐在靠窗的位置,拽了拽轩辕煜的手:“你看你看!那边那个好像是鸡仔啊!” “是……凤凰的幼崽吧?” “啊还有那边!那边好像在叫卖什么吃的,早知道咱俩也买些东西好了。” 轩辕煜的脸又苦兮兮的:“小月,咱俩可没有六合通用的货币!你先收收心吧。” 林子月这才想起来:“对哦,这两张车票还是洛零给通行卷换的……” 轩辕煜好笑得戳了戳她脑门:“别失落,等之后事情安定,幻世也稳定下来,咱们再来六合玩嘛!到时候找那俩人蹭吃蹭喝呗!” “那怎么好意思啊!”林子月嘴上这样说着,却是满脸幸福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没有灿烂多久。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女子坐到了两人对面的位子上。 她穿着一身很现代都市风格的衣服,白色的t恤衫上印着一个带墨痕的骷髅头,穿着比膝盖高一指节的卡其色背带裤,甚至林子月能看到那刻意压低的帽檐下,正有一个粉红色的泡泡被越吹越大,彻底挡住了她的脸。 “啪”一声,泡泡破了,然后在一阵咀嚼声中被卷回了那棒球帽底下。 这女子看上去像是个少年人,但是却有一种充满违和感的气质,给林子月感觉很熟悉,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倒是轩辕煜仍然望着窗外热闹的街头,仿佛没有看见那女子一样。 女子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摸了张纸巾出来,将泡泡糖吐掉后,这才抬了抬帽檐,露出那双有些清冷的眸子,不过很温柔地看向林子月:“好久不见哟!幻世的后辈!” 这种类似动漫宅的语气,让待在幻世好一段时日的林子月觉得犹如穿越,越发迷茫地回道:“你、你好啊前辈?” “嗯嗯,虽然气势不足,但是反应不错嘛,后辈!”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女子调笑的神情不见了,正视着林子月,静静盯了半晌后,才摇摇头:“本来我还以为是你,看样子是她了……我想替六合小队那个傻瓜副队长谢谢你。” “咦,替洛零?”林子月越发觉得这女子眼熟了。 女子从棒球帽底下摸了摸,取出一张正面朝上的塔罗牌,上面显示的布局近似“命运之轮”,中间的圆盘里却托着一本摊开的书,而本应该环绕在圆盘外的图案,也变成了大量散落的书页,四个角上分别是黑玫瑰、血眼蝙蝠、古铜钥匙与银色环带。 女子将那张塔罗牌递了过来,林子月只好接下它,仔细打量过上面的图案后,她又把塔罗牌翻到了背面。 那是一轮彼此辉映的太阳与月亮,中间却有一道细线,像是指针一样,随着林子月轻微挪动卡片而晃动着指引的方向。 林子月望着那指针有些恍神:“我记得你是罗狄,之前就帮……” 抬起头的时候,对面的位置已经是空无一人,轩辕煜仿佛这一刻才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林子月:“怎么了?咦,这塔罗牌哪来的?你在座位上捡到的?” 林子月摇摇头。 “不,是一个奇怪的谢礼,我们大概能少走很多弯路了。” 林子月将塔罗牌翻回正面,看着这座命运之轮,里面静静躺着被固定住的那本书,四周环绕着四位监察使的代表物,简直就像是在隐喻什么一样。 而背面的指针,自然就指向被监察使所禁锢的命运之书。 这可真是份大礼啊。 第245章 命运、隐士与太阳 列车缓缓行进,从繁华忙碌的车站离开,穿过热闹的城市上空,行驶进大片空旷的荒野,但不论是城里还是城外,灵力的浓厚程度都足以甩开各界好几条街,但是却跟六合本身一样,太过混杂,所以其他几界的访客并不愿意长期停留,在六合待太久了,这里还是会给他们带来一种不适感。 林子月没有告诉轩辕煜这张塔罗牌来自谁,而是一边瞥着窗外飞速滑过的风景,一边躺在他肩头打着盹。 轩辕煜握着那张塔罗牌,看着命运之轮中的那本书,眼中掠过一丝寒意,然后又转向窗外。 六合的白天有三个太阳出现,两明一暗,非常别致,而据之前洛零闲聊时讲的,夜晚也是三个月亮,同样是两明一暗,但是并没有阴晴圆缺的变化,六合的日月都是六界在这里的能量投影,并不是真正的星球,没有人能找到它们的实体,但是它们出现的时候却会源源不绝地给六合提供日月般的能量,支持着六界的生命循环。 除了“得天独厚”,轩辕煜也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六合这样的地方了,而且跟其他六界在监察室们有意的监控下不同,六合完全是自己凝聚后产生的汇集点。 是偶然吗,还是…… 轩辕煜转了转手上的塔罗牌,感觉它在指间似乎微微发烫,不过他也明白是自己的心理错觉。 命运吗? 轩辕煜叹了口气,手腕一抖,那张塔罗牌便被灵力所牵引,在他掌心转动起来,仿佛一只颤抖的蝴蝶,随时准备展翅高飞。 指针也一直在转动,永远指往命运之书所在的地方,替这两个来自幻世的人指引一条路,通往一场面对面的答案。 “这可不是哪里都能捡到的东西啊。”轩辕煜嘀咕着。 “废话……”林子月轻声回了他一句。 “睡醒啦?”轩辕煜的手指一抖,轻巧地将那张塔罗牌抛起,又稳当地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林子月揉了揉眼睛,将头从轩辕煜肩膀上挪走:“睡不着啊。” 车身微微晃动,窗外掠过清净且荒凉的黄土,偶尔会飞快闪过一处村庄,还未等人将那景象刻在眼底,它便已经像是偶尔探出水面的游鱼,一瞬即过,淹没在飞快穿梭的色带中,不再停留在乘客们的视线内。 车内的灵力灯是常年运转的,通过灵力流线路可以用蓄能灵晶长期供给能量,丝毫不用担心光暗问题。 这里的独立车厢都带单独的灵力灯阀门,两人的车票是短途六合内坐票,但似乎也是高等包厢了,对面的位子一直是空着的,刚才见林子月犯困,轩辕煜都关了灯拉上了大部分的窗帘,想让她更好地休息片刻。 不过即使此时林子月醒了,打了个哈欠后她仍然一脸疲懒。 两人谁也没有拉开窗帘的举动,都在静静享受着这一刻微小的温馨,也都很欣喜能享受到这样的静谧。 奔波太久了,说不累才是假的。 那青竹材质的帘子在两人脸上投下条纹般的阴影,她和他都微笑着,望向那窗帘未合拢的缝隙。 光从其中穿过,轻抚过两人贴在一起的发丝,像是无声的祝福。 “阿煜。” “嗯,我在。” “谢谢你……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你还在我身边,所以我想……谢谢你。” 轩辕煜的笑意更浓了,他偏了偏头,唇梢滑过几缕细软的乌发,伸手替林子月顺着刘海:“该说谢谢的是我。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坚持前进,我们俩也不会有一个安心在一起的机会。冷鬼王确实是个混蛋,但是他有句话我现在很理解了。” 林子月享受着轩辕煜一下又一下落在她头上的温暖触感,微微眯起眼睛:“什么啊?”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们有好久好久的以后,一起吃喝玩乐,一起忧愁烦恼,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轩辕煜将林子月的脑袋抱住,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肩头。 “我不会再冒险了,真的……” 轩辕煜一点都不打算松手:“你觉得我还会笨到信你这句话吗?” 林子月看着他眉间有些怨念,不好意思地在轩辕煜肩头蹭了两下:“不笨不笨,阿煜这么聪明哪里会不知道我的性子嘛。” “你!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恨不得打我一顿?” “恨不得吃了你。”轩辕煜自己耳根有点红了。 林子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下颚:“阿煜,等一切告一段落,我们一起回去吧。” “当然要一起回去,你别再做傻事了。” 两人不再说话。 投在两对眼眸上的竹帘阴影,似乎更深沉了些,映照着轩辕煜和林子月眼底的爱意与依恋,还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那抚过两人眉眼的阳光渐渐散去,留下一抹红霞在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探着头,因为羞红了脸正准备藏起来。 太阳隐遁,月色自出。 六合虽然各处灵力浓郁,但是因为没有任何本土生命,所以外来植被的繁殖也特别缓慢,若没有人为培育,则需要长期适应后才能大面积生长起来,所以窗外几乎没有多少绿意,大片大片空旷的黄土填满了视野,在幽深而轻柔的夜幕下,时不时会形成元素颗粒凝结成的小风暴,但没有多久那些风眼细小似灯柱的骤风便会自行散去。 月光笼罩下的六合跟白天没有太多区别,列车一路行驶过来偶尔经过的村庄里,会有远远的火光或者明亮的灯塔,给人以一种在大海上漂过的错觉。村庄附近的建筑物和田野便会繁茂不少,即使是夜晚昏光线渐暗的情况下,那些麦穗如玉米大的油绿色麦子,或者水田里密密麻麻的红色稻谷,也是相当惹眼的。 “小月,你相信命运吗?” “我相信我们自己便是命运啊,我跟你之间虽然因千丝万缕的联系让我们走到一起,却并不是出于k和l的身份或过去,而是作为林子月与轩辕煜相遇后又相爱……” 轩辕煜握紧了林子月的手:“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是改变了那两人原本的命运?” 林子月低声笑了起来,又将脸埋在他肩头,轻声道:“不,我们现在,是要去书写自己的命运。” 轩辕煜眉眼中的淡淡愁云随着林子月这句话脱口,云散天晴:“如果命运在前面拦着我们,那我们便跨越它吧。” 林子月没有说什么。 她不会再去考虑“没能跨越命运”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跟她在一起,命运便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门槛而已。 列车仍在微微的晃动中飞快前进,穿梭在六合的大地之上,奔往两人前进的方向。 塔罗牌上的指针突然微微颤抖起来,显得有些慌乱似的。 仿佛它所锁定的对象,正因为两人的到来而颇为紧张。 轩辕煜跟林子月却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一起,车厢里没有亮灯,窗外的三轮夕阳同时没入地平线,三轮颜色各异的圆月高高升起,俯瞰着六合众生。 又行驶了好一段时间,列车途中经停了三站,然后才抵达两人的目的地。 六合与神界的边境附近,这是被命名为“深渊”的一处站台。 原因无他,这里是整个六合离深渊最近的地方。 两人在不少奇怪目光的暗中注视下,一同走出了列车,不知道自己这样毫无防备措施就接近深渊附近的举动,让那些对此处极其敬畏的人们感到敬佩,又同时感到惊疑。 深渊在六合也算是一处极其特别的禁地了,是六合的立身之本,正是因为有它分割了表里六合,才让六界因填补六合而覆灭的命运被改写,也支撑了表六合仍旧存在的能量通道,让六合成为与世不同、灵力充足的上等世界。 另一方面,因为深渊很容易突然暴走卷入生物的魂灵,而让此处最接近它的地带,变成为了寸草不生、飞鸟皆尽的死地。 即使是监察使和镇守在六合好些年岁的z,也不敢太过深入变动深渊的性质,生怕破坏六界的平衡,所以只能听之任之,让深渊与六合自己维持稳定,然后将居住在附近的众生尽可能给迁走,避免更大的损失。 所以这里既是六合灵力最充沛的地带,也是六合最荒凉的地方。 林子月站在站台上,伸了个懒腰后才环顾起四周的景象。 说实在,这里真的没什么景色可言,周边仍旧是空旷的黄色原野,跟一路列车行驶过来看到的大部分地方并无不同,甚至更加荒凉些。濒临干涸的河道仍有一点点溪流在固执地冲刷着内壁,偶尔除了石缝下几根杂草,几乎没有任何植物,就连这些杂草都一片蔫黄色,佝偻着身子瑟缩在石头下方。 相比起其他地方还有村庄和庄稼填满天地间的画布,这里就真真得没有什么色彩了,在夜晚的昏暗下,三轮颜色各异的月亮都无法完全照亮这里,有一些奇怪的枝丫从地面直直地伸出,却不似植物,上面没有任何生命力,仿佛枯瘦的骷髅手指一样冲天空伸展着,在地上留下稀疏而扭曲的阴影。 “看来这里真的很危险啊。”林子月感受着空气中异常浑厚的灵力,甚至有些隐隐的压迫感传来。 轩辕煜点点头:“这里原本好像是连接神界的地方,灵力更加浓郁是正常的。不过这里的生命力几乎截然相反,一点生机都没有就有些古怪了。” “深渊大概也有活动期和休眠期,不是一直都爆发着湮灭力量,不然这里早都崩塌了,但是看洛零她又从不担心这里的样子……” 林子月摆弄着手中的塔罗牌,看准了指针指引的方向后,才带着轩辕煜走下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破旧标志的石头站台,两人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 轩辕煜一边感受着空间的能量波动,一边微微皱眉,这里几乎无迹可寻,没有任何隐藏空间通道的痕迹,天空中却四处都有无形的空间乱流,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因为命运之书吧?要说能抑制这种程度的力量爆发的人,除了就藏在这里的他,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家伙了。” 塔罗牌上面的指针微微偏移,林子月只好随之又改变方向,出于谨慎,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轩辕煜:“小心点,这里大概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是啊,上面到处都是飞舞的空间力量,应该也是深渊逸散出来的能量来着。不过我暂时还没察觉到……嗯?” 轩辕煜的话说一半突然愣住了,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间,里面浮现出星芒,继而又隐没,他晃了晃头,那种诡异的眩晕感便不见了。 林子月握着轩辕煜的手立刻紧了紧:“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们应该很接近他了。”轩辕煜揉了揉前额:“他似乎不怎么欢迎我……你没事吧?” 林子月摇摇头,她没有任何感觉,不过她却放开了轩辕煜的手,看了看自己掌心里的塔罗牌,上面的指针忽然猛地转向了相反的方向:“如果他只愿意见我,那么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你知道不可能的。” 林子月笑了起来:“我倒是理解他为何怕你。只要被你抓到过一次,那么以你可能达到的空间跳跃能力,迟早有天不论命运之书在哪里都能抓到他,他当然怕得要死啊。” 听到林子月这样说,轩辕煜的脸色好看了些:“何必呢?我又不至于真得帮v来追杀他……” “没事啦阿煜,我自己去吧。” 轩辕煜犹豫再三,看着那张塔罗牌上面的指针又一次疯狂转了起来,乱七八糟地几乎没有了方向,简直像是在催促他点头一样。 他伸手在那张塔罗牌上面点了点,太阳的纹路消失,只剩下一根弦月衬着疯狂转动的指针。明白自己确实别无选择,轩辕煜叹了口气,看来那家伙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抓到他的踪迹了。 “我知道了,那你千万要小心,我就在这里等你。”他万分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 林子月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笑容如常温和,眼神闪动了一下。 那轮弦月上的指针静止下来,直接化为一个墨迹般的小点。 只是林子月这一个眼神,便让轩辕煜心里一跳,他伸出手想再抓住林子月,结果两人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震,一道幽寂的黑暗裂缝骤然浮现。 黑暗瞬间从中涌动出来,猛然将林子月吞没。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微微萧瑟的寒风从地面刮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林子月刚才踏过的沙砾都被抚平,脚印也消失不见。 轩辕煜望着那处直接合拢的地面,阴沉了一瞬间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真的是一个傻子……还有一个蠢货。” 轩辕煜这样说着,伸手在自己的袖口内侧捋了一把,另一张塔罗牌被他抽了出来。 牌面上,是一个戴着兜帽身穿长衫的隐士。 这隐士手提灯笼、拄着手杖,灯笼里面是一轮散发幽荧光芒的弦月,手杖也是与月杖极似的长法杖,脚下踏在一条黑河般的小径上,背景除了没有边际模糊不清的阴暗,便是无数散落的书页,仿佛在黑暗中窥伺隐士的眼睛。 图像定格在隐士抬脚淌进那黑河的瞬间。 虽然隐士的面貌模糊不清,身体也笼罩在袍衫下,但是那双透过淡淡迷雾直视前方的眼眸却异常明亮,与林子月刚才那一眼极其相似。 这是一张塔罗牌中的“隐士”牌。 轩辕煜将它翻过来,牌的背面空无一物。 但现在,轩辕煜刚才抹过命运之轮背面的手指,落在在隐士牌的背面。 于是一道刺眼的太阳从牌面上迸现,指针飞快转动了一圈,固定下来一个方向。 指针的尖端是一抹弦月的形状。 “我不找你,我找她还不成吗?” 轩辕煜淡淡一笑,将塔罗牌翻转过来,冲着身前空无一物的地方划过,一道空间裂缝出现。 他身影闪动,瞬间与那些空间力量融为一体。 塔罗牌上的指针转动起来,随着轩辕煜的前进不断改变方向。 始终引领着他前往她所在的地方。 第246章 六合马戏团 “隐士走在前方,无惧朦胧的迷雾。” “追随其后的太阳明亮刺眼,夺走黑暗的双目。” “日月俯瞰尘世,注视着黑暗的深渊,又映出光明的道路。” “六合兴,六界荣,这便是我对他们的占卜。” 纤细而白皙的手指穿过塔罗牌空空荡荡的牌面,但是当它离开牌面的时候上面什么都没显现出来,面前这人就算是境界有所跌落,似乎也不是自己能卜算出来的存在。 “多日不见,你的占卜似乎连命运之书都能算到里面了,值得钦佩,后生可畏。” 女子用指节一敲桌面,那张塔罗牌便消失不见,她望向咖啡桌对面那人:“托您的福,监察使先生。您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但是我的占卜结果,仍然是您不能得偿所愿,而命运之书亦锁链加身。那像您答应我的那样,我想知道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真相。” v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这家简陋小店的拿铁一闻就是用茶包速冲的,在他有些嫌弃地尝了一口后,只能放回了那杯托里:“你自己现在也应当能占卜到真相的几分面貌才对。” 女子摇摇头,将脑袋上白色的棒球帽压低了些,回避着v窥伺她的尖锐视线:“我不知道。” “是因为看到的东西太多了,你都对自己的占卜没什么自信了吧。”v一语落下,戳破了女子一直泰然自若的神情,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叹息所掩盖。 “是啊,看得太多,看得太乱,于是就看不见了。”女子拿起自己那杯热可可,抿了一口,发现已经变冷了。 自己占卜了那么久? 她狐疑地看了对面的v一眼,v的手指下方有一抹淡淡的寒霜,见到女子带着责备的视线从棒球帽底下瞟出来,v的手指稍微往后缩了缩。 女子的嘴角抽了两下,最终还是没笑出来:“我是真的没钱请你去好点的地方。你知道的,我不像洛零他俩在六合小队有固定薪资。” v挑了挑眉毛,不过还是拿起自己桌上的杯子把咖啡全部喝了下去:“我这辈子跟人见面就没在这么穷酸的地方碰头的,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去我的私宅。” “既然嫌它不好喝,你也可以不喝的。”女子无奈地看着他。 v拿起边上的纸巾擦干净嘴角的沫子:“如果她知道我浪费,一定又会……嗯,以前的事情我会让人整理好,到时候就按照我给你那个联络地址找他给你文本吧。” “成,希望你说话算话。” v的眼光有些不满:“我看上去像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 “你跟冷鬼王太像。你知道的,我挺讨厌他。” v没有说话,目送着女子在桌上留下几块六合通用的灵币,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窗外的街上,众生熙熙攘攘,这只是六合很常见的一处小咖啡馆,店面穷酸、生意也不好。 那个打着盹的狼族兼职服务员摇摇欲坠,差点从柜台后的高脚凳上掉下来,他猛地一抬头,才止住了自己的身子跌倒,往刚才那唯一一桌客人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了桌上留下了两个空杯子和一些灵币。 长夜漫漫,凌晨的月光落在街头,街上的灯光又穿过百叶窗,在那两个空位子上安静地坐下。 似乎无人曾进来过。 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也记不得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店里舒缓的钢琴曲还在播放着,服务员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与此同时,六合边缘。 深渊外侧,一道身影行走在黑色的雾霭中,前方始终有一道柔和的光亮指引出她脚下的路。 林子月被那温柔的光所吸引,下意识往那边迈去。 突然,她脚下绊了一下,林子月前进的脚步赫然停住。 她低下头,看到几根绿色的丝线顺着自己的鞋子缠在小腿上,正轻轻拉扯她的脚踝,不让林子月再往那个方向前进。 手中的塔罗牌也指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林子月方一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太对劲,刚才自己好像是被那束光芒所吸引了,才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走去。 即使是现在,那道光芒也散发着温馨感,劝说着林子月本能中的某处,催促她赶紧过去。 但是那里不太对劲。 深渊是接纳所有破损灵魂去往另一个镜像界的地方。 而林子月为了让洛零重拾情感和回忆,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割裂开一部分,所以她现在也受到了那个镜像界的呼唤。 难怪命运之书非要把轩辕煜和我分开。 林子月心中明悟,却是无奈地笑笑。 如果不是因果之线仍然还在,我对世界有无尽留恋,大概也就会无意识间被它吸引,然后……忘掉自己为何而来,也忘记怎么离开。 想得美,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呢,我不会栽在这么蹩脚的把戏上。 林子月咬了咬牙,手中亮起月光,月杖豁然浮现,稍微驱散了些环绕在她周身的黑暗。 脚下原本好像踩着一条模糊的道路,在这样明亮的光芒下,林子月才发现自己脚下空无一物。 一切都笼罩在那温暖又没有边际的黑暗中,朦胧得将她跟一切都割裂开来,她看不见自己以外的东西,也观察不到任何能离开的方向。 不,还是有一个方向的,只有通往那道光芒彼岸的地方,没有被黑雾所遮挡。 林子月摇摇头,月杖上冒出了越来越多的绿线,轻轻推开她周身的黑雾,但是黑雾只是稍微退散,背后依然是无尽的虚空,什么也没有。 手中塔罗牌上,弦月衬托着的指针重新出现了,虽然它仍指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但是偶尔会有些轻微的颤抖,不规律地移动着角度。 “看来这里的空间也并不稳定啊。” 林子月最后望了一眼那通往光芒的捷径。 然后她回过头,坚定地迈进黑暗,无惧且无谓地穿过阴森且没有方向的迷雾。 无惧,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向着正确的地方前进,无谓,是因为她不在乎前方是黑暗亦或光明。 林子月穿行在没有尽头的黑暗迷雾中,又像是穿过浓郁得缠绕在肩头的水气,不过那些雾气只是稍微靠近她一些,便会被漂浮在林子月周身的因果之线推走,始终没能侵蚀到她的身体,并没有多少影响。 被这些雾气侵蚀的下场,林子月隐约有些猜测,如果破损的灵魂不能成功抵达那光明彼岸的话,大概…… 就会被同化吧。 似乎听到了她的想法一般,那些黑雾讪讪地退避开来,虽然并未露出任何道路,但是留给林子月的空地变得宽阔了不少,让她心里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深渊有意识吗? 林子月不太愿意往深处想,因为那个答案不论“是否”,都会让人心生悲悯。 据雷邪所说,深渊也是一位马戏团成员自愿牺牲所化成的界限,这样想想,林子月内心不由得越发惋惜,能有这样的牺牲精神,那位类神也一定非常了不起吧。 如果他还留有意识,在这里被禁锢千年无从自由,一定孤寂得很痛苦,但如果他就此失去意识,那样的结局也说不上好坏。 林子月漫步在黑暗里,这样的气氛也让她的心思沉重起来,有的没的都在脑海里划过,她的思绪转得很快,但是却没有固定的方向,跟眼前的黑暗一样。 没有多久,林子月便意识到周围的环境有些变了。 原本寂静到令人肩头沉重的世界,突然隐隐约约出现了声音,虽然有点遥远,但确实是热闹且匆忙的人声,像是某种集市或者聚会一般,虽然没有人异常大声地喧哗,却有许多低声私语来回飘荡,形成一种不同步的杂乱声音。 这样的感觉,让林子月突然有了更多勇气和信念,她提起脚步,用比刚才快了很多的步伐飞快往前。 即使前方还是黑暗,但是那声音却不断传来,与塔罗牌上的指针方向相同,这让林子月坚定了自己的前进方向。 随着声音越清晰、越嘈杂,林子月能分辨出其中一些异样的声音,似乎有一些乐器,诸如中号、大鼓之类的声音,穿杂在那些人**头接耳的嗡鸣声里,简直像是…… 马戏团的乐队一样? 随着这个念头从心底冒出来,一抹笑容爬上林子月的嘴角,驱散了她心头的迷雾和阴霾。 看样子是这样没错了。 林子月稍微放慢了脚步,像是散步回家一样,往指针指引的方向走去。 不再忧虑,她抬着头穿过黑色的迷雾,迷雾自顾自地往两边退开。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已经相隔不远,欢快的乐曲和连绵不断的低语彼此交缠,空气中飘来更加低沉模糊的笑声,有和爆米花的甜腻飘散在空气里,又穿过那黑雾钻进鼻腔,还有揭开烤红薯皮那般滚烫又浓郁的香气,也有酥炸的肉条那般咸香的油味,让林子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揉了揉自己的嗓子,觉得喉咙和鼻腔仿佛有种被烫到的灼热感,紧接着,一道透明的月盾出现在林子月脸上,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将那些“气味”都挡在外侧。 马戏团传来的“声音”也随之减弱,但是林子月眼前却浮现一条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小路,从她脚下延伸开来穿透黑雾。 林子月顺着这条路继续前进。 黑雾变得稀薄起来,林子月能望到更远的地方了,自然看到有不少衣着各异的人同样穿行在黑暗里。其他人的装束打扮,古今皆具,也像是六合里的那些城市,没有种族的分别,甚至不少灵魂已经连面目的躯体形状都不再具备特征,却仍然一点点挪动着脚步往马戏团里面走去。 他们的眼神更加空洞迷茫,似乎并没有太多清明的理智,但是马戏团传出的音乐和香气,让他们偏离了走向光芒的道路,来到这一处让黑暗消解的偏远角落。 黑雾淡到不可捉摸,林子月终于能看到这个马戏团帐篷的全貌了,很难说它究竟占据了多大的位置,毕竟这里的空间没有太多现实意义,所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原本的模样。 红白相间帐篷的四面八方都撑起了小帘子,拱起一道堪堪能称为“门”的入口,那些香气也好、音乐也好,都不断地从里面飘出,像是吸引蜜蜂的花香一样勾引着迷茫地来到此处的灵魂。 马戏团的门帘时不时打开,甜美的铃铛声随着门帘掀动而响起,迎进它等候多时的客人们,然后再轻轻落下,只留下一阵惬意而轻柔的笑声回荡在门帘后,仿佛生怕惊醒这些梦游中的灵魂。 林子月听不到这些声音,她远远看着那些走进马戏团的人们,自然也看到帘幕掀起的时候,里面那人头攒动的拥挤景象。 乍一看,这里似乎真的就是个给人带来愉快和欢笑的马戏团。 但是这里可是六合的深渊,是破损不入轮回的灵魂们,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旅途,所以这个马戏团绝不是看上去这样简单。 林子月不打算跟其他的灵魂一样,顺着马戏团那些“门”的帘幕走进去,她对这样的行为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但因为之前在黑雾中遇到的光芒呼唤,所以她多留了些心。 绕着整个马戏团走了一圈,这里也同样没有时间的度量衡,林子月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脉搏也是停止的,要不是因为体内的灵力仍在流动而没有溃散,她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了。 但是她并没有死去吧,只是在这里,“感受”本身已经不能作为自身存在的证明。 明明是只有灵魂的地方,灵魂却被物体产生的感官刺激所吸引,这种奇怪的反差让林子月有点迷惑。 那些香气、乐曲或喧闹都是假的。 但是这座马戏团本身呢? 绕了一大圈,除了那周围的帘幕,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进去。 似乎没得选择了。 林子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扇离自己最近的“门”,刚好她身边有另一个满眼空洞的人走了过来,顺着那门帘往里进,林子月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踏进马戏团。 离得更近,里面的景象也越发清楚,那些人群不断走来走去,在甜美的味道与热闹的音乐中,他们的脸上露出笑容,摇头晃脑地互相交谈,嘴里发出的却只是些毫无韵律的只言片语,虽然他们都笑得极开心,却麻木得像是被贴上面具的木偶,只是单纯顺着人流而展现出同样的情绪。 看清楚帐篷里面这样的景象,让林子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个甜美可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你不该来这里的。” 林子月回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莲蓬裙的女孩子,手中夹着杂技常用的保龄球瓶,她看上去身形很稚嫩,脸上化着浓厚的小丑妆,可是那双眼睛里传来的神采,却又疏离冷漠得像是个不染喜怒哀乐的年老者。 这样的反差很奇怪,但是女孩子却冲林子月晃了晃头:“你不属于这里,还是跟我来吧。” 林子月跟在女孩子身后,这女孩子也给她一种隐约的熟悉感,但她能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至少林子月是没有见过的。 所以她开口问了起来:“你应该……也是马戏团的人吧?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女孩子都没有用正眼多瞅林子月一下,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如果你是l,那你自然知道我就是b,如果你是别的什么人,那你就没必要知道我是谁。我没有跟你搞好关系的欲望,知道我的名字又能怎么样?” 林子月不动声色地应着:“至少我知道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可以喊你b。” 女孩子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没多久两人绕到了马戏团一处侧面,还没等林子月说什么,那女孩子突然转身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带着林子月往里一钻。 帘幕没有掀起,两人穿过一层荡开水波的结界,然后便消失在马戏团外面。 “这里是……” 林子月环顾起四周,这像是马戏团的后台,但是没有梳妆镜,只有一张极大的圆桌,长桌边上是没有靠背的高脚凳,那些华丽的丝绒座位上大多落着满满的灰尘,应该是很多年没人来过了,但是桌面和其他地方都很干净,似乎经常打扫。 林子月只是粗略地瞥了两眼,空位子大概也是二十多个,几乎没有落灰的就两个,其中有一个已经碎成了一堆木头片,另外有三个已经破败得随时可能垮掉,大部分的椅子也多多少少有些破损。 林子月几乎是下意识走到了其中一个位置边。 她一挥月杖,上面的灰尘一扫而空,原本到处都是创口的椅子,渐渐地变矮了些,但是总算恢复了完整的样子。 林子月坐在上面,深深叹了口气,面对着巨大的圆桌。 她闭上眼睛。 脑海中似乎浮现很模糊的景象,众人围桌而坐,表面上和谐且友好地探讨着,事实上在私底下分成四方的派别,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是现在…… 林子月睁开眼睛,桌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坐在l的位置上。 一切已逝。 “欢迎回来,好久不见。”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桌边多了一个人,他在那几乎没怎么沾灰的其中一个座位上坐下来,审视的眼神越过高脚帽下的单片眼镜,落到林子月身上。 “看来你是没什么记忆了,如果是l,一定不会乐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林子月点点头:“我猜也是。” 第247章 追随命运的脚步 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子,将高脚帽摘了下来随手丢在桌上,露出一头棕褐色的杂乱短发,不过他的前额上却有两个小角般的鼓包:“那自我介绍下,a。” “你好,我是林子月。” “那l还在吗?” “我想应该是不在了。” a叹了口气:“这样啊。那其他人呢?” 林子月犹豫了下:“k的情况跟l类似,c也自碎神格了。z离开了,v的境界跌落,不复监察使的巅峰。” “看来真是过去了好久啊,久到连四位大人都……唉。” a的话没有说完,又是叹了口气,沉默起来。 那个应该是代号b的女孩子坐在a边上的位置上,也不看林子月,只是跟发呆一样痴痴地盯着a的侧脸,那也是个几乎没有灰尘的座位,看来两个人还是经常一同坐在这圆桌边上。 林子月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打量起这间屋子: 除了中间这张褐色的厚重圆桌和边上一圈华丽的欧式座椅,没有其他家具,只是墙壁上有不少装饰。 整间屋子也是圆形的,四面墙壁上挂着大小不一的各种油画,画风大多不是写实派,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或者扭曲的面孔,似乎那些诡异的景象正穿过那些画布,凝视着圆桌边上的人。 除了这些奇怪的油画,还有太极图、八卦图,见所未见的大陆板块,以及一些极其奔放的草书,上面甚至都不是林子月熟知的文字,但是却只凭着笔走如刀斩,便给人以狂傲不羁的潇洒感。 眼角见瞥子月正在打量那些书法,原本看上去态度冷硬的b却突然望向了她,甚至主动离开座位,走到了林子月身边:“有兴趣?” 林子月也是有点惊讶:“嗯?啊有一些,我挺好奇是谁会写出这样充满风骨又不受束缚的字呢。” b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疑惑:“你没见过那人?” 没等林子月回答,b便自顾自地道:“也对,你已经不是l了。这里的作品都是出自马戏团成员之手的,不过你或许见过这人的新生代。” “新生代?” “嗯,新生代的他也被z悉心教导过,好像保留了原名x作为邪字……” 林子月瞪大了眼睛:“雷邪?” b点点头:“对,是叫这个。不过这幅字是x的作品,不是新生代的。像你跟他这样的人,我们称为新生代,你们已经被自动解除马戏团成员的权限了,但随时有继位的资格,只要你们想,便是马戏团的成员。” 林子月沉默了几秒,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b竟然笑了起来:“你真的跟l很不一样,我对你改观了。” “为什么这么说?”林子月问,这次她是真的相当好奇了,两人这才说了几句话而已,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特立独行的事情,怎么就吸引到了这个古怪少女的注意? 一直沉默思索着的a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两人身边,准确点说他是直接闪现过来的,跟轩辕煜穿过空间的传送手段如出一辙。他伸手在b头上拍了拍,本来有好一通话要跟林子月八卦的b烦闷地甩开a的手,扁着嘴往边上挪了挪。 a便回答了林子月的问题:“虽然音容相貌并无差别,但是l对于k和c以外的人,总是带着淡淡的怜悯与谦让,那就像是她的面具一样。” “她或许只是温柔到不舍得以真心待人,生怕伤害到谁。但是太假惺惺了,怪恶心的!你不一样,你虽然还是那副和善的嘴脸,但却是按照自己的意志随心行事的殆货,我很中意你!” 林子月的嘴角撇了撇,却总感觉开心不起来,感觉自己被一并骂了呢:“我、我该说谢谢吗?” b笑得更开心了些:“看,这就是不同!如果是她肯定一脸温和地冲我抱歉说什么惹我不开心了之类的白痴——唔!” a则是强行捂住了b的嘴,那镜片一反光,露出了他极阴险的眼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林子月看着两人打闹有些发怔,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后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快意。在她的笑声中,a和b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了拉拉扯扯的动作,却也是不太理解地看向林子月。 a一把松开了揪着b后衣领的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知道林子月阁下在笑些什么呢?有这么好笑么?” 林子月摇摇头,止住了笑声:“只是看到你们会想到很多人和事而已。六合马戏团以前的氛围也是这样吗?” b推开了自己身边的a,走得更远了几步:“也不是,马戏团跟l一样,都挺没意思的。” a叹了口气:“你不用在意,这孩子总是这样。” 林子月从桌边站起身,在帐篷里转了一圈,但是仍然没有注意到任何特别的空间通道。 a注意到她的神情,下意识往那几面油画前面退了退:“所以你来马戏团是为了什么?” 林子月看着他的脚,自然注意到了那举动:“让我猜猜,你俩应该是z的追随者吧?” a愣了愣,随即苦笑起来:“你这人怎么比l还敏锐……” b却不太高兴地开口了:“他是我不是,我个人比较喜欢v。” “看你俩关系这么好,却不是支持同一个人的观念呢。” “那与我们的关系无关。”b斩钉截铁地道:“就像是我喜欢a,a不喜欢我,那便与a无关。” 林子月无奈地摇摇头:“换了谁面对你这样的性子,都会感到棘手吧,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难怪四位监察使虽然阵营分明,但是其中马戏团的关系却纠葛不清,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每个人彼此之间都有私交和喜恶,即使观念有别,大家却不愿意撕破脸,所以后来马戏团内部的分裂是悄无声息的。 正如四位监察使的退场,沉默之间一切便已划下结局。 “我来,是为了找命运之书。” 随着林子月这句话脱口而出,a的身体忽然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 b却面无表情地盯着a:“你看,我都跟你打赌她是有目的而来的,不然这里可不能随便混入未脱凡胎的灵魂,类神更不行。” 林子月敏锐地捕捉到b话里的某些信息:“深渊连类神都能吞噬?” “是同化。”a低声道,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一样:“你以为深渊本身不需要补充能量来源吗?这里是马戏团的遗址,我们搬过来的,不过后来……所有人走到只剩下我跟b了。” “为什么你们要停留在这里?是为了祭奠那个人吗?”林子月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脚下却一步步逼近了a所在的位置,a的表情明显慌乱起来。 b上前一步,拽住了林子月的胳膊:“不是,是为了维持深渊的运转。既然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改变,那么我们希望至少能让它稳定下来,免得产生更多恶劣红果。” 林子月侧头看了眼b:“你们不希望让我找到命运之书?” b的眼神很诚挚,就像是她素来直白的话语一般:“没有监察使的力量,你再去对f施压,很可能会死的。我挺喜欢你的,不想看到那样的后果。” “f啊……倒是个适合它的代号。” a有些焦虑:“不论你是林子月也好l也好,我俩都不觉得你能跟他相抗衡,所以……” 林子月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拍了拍b的头:“没事的,放开我吧。” b抓得更紧了:“我说过了,a也说过了,你的话根本没有胜——” “我又不是去打架的,只是去谈谈而已。” 林子月温和的声音总有一种安抚感。 “他就是想,也不可能杀了我。” 月杖应声而现,浮现在林子月身前。 月杖传出来的威压,瞬间让b充满警惕得后退数步,她不得已松开了林子月的手,跟a并肩而立,面对着林子月。 a的神情复杂很多:“很久没见到c大人的神器了,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么?” 林子月伸手握住月杖,一道黑光在她眉心亮起,月杖上的满月瞬间彻底转化为银盘,其中浮现出一朵黑玫瑰含苞待放的姿态。林子月又是一挥月杖,一切恢复原样,只剩下刚才那一瞬间的神威在屋中盘踞着,让a和b都觉得背后发寒。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你们有点信心,放我过去找他。” a沉默了半晌,下意识挡在b身前,拉着她往边上退开。 b不耐烦地瞪了a一眼,对林子月道:“其实还是不行,但是我俩拦不住你,所以也只能放你过去了。不然要是马戏团被毁了,深渊开始大量吞噬那些游离的灵魂补充自身,我们也要被你耽误了。” 林子月温和地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有对你们出手的意愿呀。” a松开了拦住b的手,发现b似乎并没有平时那种冲动的样子,a心里这才安定不少:“你和他谁出事都不太好。要是你受伤,你的反噬必然会让他也受伤,到时候就没有人能阻拦v了。” “我知道,所以我只打算谈谈。谈不拢,那我就不强求了。” 林子月冲两人点点头,月杖上面的满月一亮,隐隐浮现出钥匙的形状,她将月杖往那些扭曲的油画上一点,一道门突然出现。 看那门的连通构造,倒是与众生行间有些相似,却是被强行固定在此处,即使是现在被月杖锁定,那些空间力量也不断逸散出来,扭曲着周围肉眼可见的一切,几乎将那几幅油画都快撕裂开来。 它想要逃离月杖力量的束缚,想要摆脱这样被固定住的姿态。 林子月也不再拖延,直接一步踏进。 这道空间裂缝便瞬间崩裂。 一切恢复如常,那些油画仍然是扭曲且狰狞的姿态,虽然被打开的空间通道已经消失了,但是那扭曲的景象却是被保存在了油画上面。 “真是不可思议的人啊。”a唏嘘着,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总算能安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从林子月踏进六合马戏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但是在感应许久都无法探测清楚她的力量后,a自然而然意识到了她可能对马戏团甚至深渊产生不小的威胁,便让b将林子月带了进来。 但是更出乎a的预料,林子月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所以他根本无从看清她的心意,林子月坚定的意志像是竖起了一堵墙,隔断了a所有想要窥伺的念头,将他的意志勘察完全屏蔽住。 a最强大的天赋变得毫无用武之地,这让他越发郁闷。 所以a才不得已从正面来试探,结果林子月展现出的力量又远超他的预测。相比起命运之书,那自然是马戏团对a来说更加重要,守护这里本来就是z交给他的职责,所以他只能拦住b继续试探的话语,放林子月直接过去。 正如a刚才自己所言,他和b联手也不一定能拦住林子月。 “命运之书会被搞死吗?”b仍然是这般直接的说话方式。 a无奈地看着她:“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林子月有机会活下来吧。” “你这话到底哪里好听了?” a耸了耸肩,将帽檐拉低了些,有些狡黠的目光透过单片眼镜环视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不过他俩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看戏就好。反正马戏团也要人看着,深渊也要人看着,不管他俩谁死谁活的,我们的职责必须得履行下去——” a的话音还没落,一道带动整个空间颤抖的撕裂声,出现在这个马戏团中间。 “什么人!?” a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根小臂长短的魔杖,对准了那道突兀出现空间裂缝的方向,b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抹,带着蕾丝边的腕带立刻化成两把重斧,长达一米的巨斧被个子矮矮的b稳稳地拎在手上,有种古怪的违和感。 轩辕煜的身影从那道裂缝中闪现出来,他怀中像是抱着一轮太阳似的,照得a心中更紧张,直以为这个人抱着一团能量浓缩弹就跑进来,是要到马戏团搞破坏来了。 结果轩辕煜搂在怀里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些,让a几乎蹦出嗓子眼的心脏总算缓和下来。 “一个路人。” 轩辕煜头也没抬地回答着,将手掌中握着的光芒摊开些,塔罗牌背面的太阳光辉刺眼,在它上方,疯狂转动的指针总算不再跳动,指向了这个奇怪房间那一侧扭曲的壁画。 “k?”a面带惊奇地试探着,这个人虽然容貌相似,但是……“不对,你不可能是他。” 轩辕煜这才将目光转向两人:“类神?六合……深渊马戏团?” “你居然知道我们是谁。”a越发吃惊了。 轩辕煜冲两人摆了摆手:“知道又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接着一道更加刺眼的光芒,以轩辕煜手上的塔罗牌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吞没了a和b的视线,待这光芒消散,轩辕煜本人也消失在那几幅扭曲的油画前。 只是那些混乱景象的上面,留下了一抹耀眼的太阳光辉。 像是劈散了那些纠缠成团的色彩,斩开一条道路。 直追某人而去。 b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真是跟那人一样乱七八糟!” a苦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乱来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a突然心生期待。 命运之书啊,你终于也要被迫面对自己的命运了么? 第248章 所爱即山海 林子月站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入目尽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墨色,仿佛她正站在一潭深浅难辨的墨水中。 然后黑暗里亮起了一点星芒,由远而近,一颗星星向她走来。 那应该是颗恒星,肆无忌惮地发散着光与热,离得近了后,它的光芒爬上林子月的手脚、抚过她的发梢,照亮了她神情淡漠的脸庞,似乎想要吹走她脸上那些阴影。 所以林子月脸上的黑暗褪去,隐没在她的眼底,她没有太激烈的动作或情绪,只是抬了抬手。 那星星离得很近,落在她的掌心里,竟然还没有林子月的拳头大,像是个偏大的鸡蛋,但是传出来的热量却已经超过了普通人能承受的氛围,却又没有伤害到林子月的意思,而是充满好奇似的,悬浮在她的手指间,那颗星星蹭过她的食指,仿佛在感受她的温度和柔软。 林子月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颗小小的“星星”,并不是陨石那般冰冷的质感,而是跟羽毛般轻柔易碎的触感,这东西更像是种极度脆弱的生命体,而不是表面上的星体。 这样奇妙的真实,让林子月感到真假难分。 这里不是幻境。 林子月收回了手,那颗星星却没有离开,而是盘旋在她身边,像是环绕在母猫身边的幼崽似的充满依恋,却又不太敢太接近林子月。 黑暗里,越来越多的星芒亮了起来,林子月开始前进,往光芒最旺盛的地方走去。 她踏步在虚空中,脚下、头顶,都是那些更加细小,甚至连鹌鹑蛋大都没有的奇怪星体。 跟环绕在林子月身边的那颗“星星”类似,但是它们的光芒也好,能量也好,明显都比缠在林子月边上这颗弱势很多倍,似乎也没有自主意识,只是意识到有外来者,所以它们下意识从黑暗中被惊醒,懵懂地望向林子月的方向,冲着她发出光芒,宣告自身的存在。 林子月边往前走,边用视线扫过那些更加微小的星芒。 漫步在星海间,她似乎瞥到了那些光芒背后的芸芸众生。 林子月不敢妄下结论,但是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不断打转着,林子月又将目光转向自己身边这颗星星,再度伸出手来。星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安静地落在林子月的掌心,它的光芒也像是在呼吸般,一明一暗。 林子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显得有些傻气,但还是轻声问了起来:“我见过你是不是?在幻世?” 星星的光暗亮度转变得更加频繁了,就像是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在林子月的掌心跳动了两下,林子月感觉自己捧着的不再是颗星星,而是饱含力量搏动着的心脏,那沸腾的热量冷却下来,竟然缓缓转化成跟她的体表温度近似的状态。 然后那颗星星似乎是放心下来,安静地躺在林子月的手心里,亮度起伏也变得稳定不少,但它并没有直接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一副赖着不愿意自己飞走的样子。 这让林子月很是无奈,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手托在胸口,继续捧着这颗星星前进。 星海变得密集起来,眼前的光芒却并不刺眼,只是让林子月的身形有些飘忽,她停顿片刻后,发觉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会被那些汇聚在一起、太过浓郁的星光而穿透,所以在视觉上显得透明而已。 既然没有大碍,林子月便放下心,继续往前迈步。 她掌心里的星星一直没有动静,像是归巢的疲倦小雀,懒懒地窝在林子月手心,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我肯定见过你呢,不然你怎么就这么对我放心?”林子月的声音也很低,像是怕惊醒这颗星星的小憩一样,但却是用调笑的语气对着它说话。 其实林子月也拿不准它究竟听不听得懂,不过至少语气和感情这东西,它一定能敏锐得察觉到,不然不会在林子月说完这句话后,这颗星星的光芒忽然明亮了一瞬,随即才恢复了那平静且有规律的变化。 林子月也在这样一句玩笑中,找到了自己的勇气,她之前有些迷惘的信念瞬间便汇聚起来,便如这漫天的星海,那些星光皆流淌向同一处。 命运之书,该称呼你为命运,还是一本书写众生起落的书卷呢? 林子月最终,站到了那光芒的中心,她面前是一颗半径约三米出头的光球,冲着林子月的方向,光球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间内部四处都漂浮着书页的奇怪光球,白纸上与其说是黑色的文字,倒不如说是更加凌乱的图案,像是孩童般任性不拘的涂鸦,那些线条却又流动起来,拼凑成新的形状,根本没有固定的模样。 在光球中心,有一个个子不高的身影站在那些飞舞的书页间,他手心里捧着一本完整的书,似乎正细细品读。那个人转过身,正是林子月曾经见过的“允”,他也是穿着一身跟c毫无差异的同款西装,只是因为是儿童款,袖口什么的裁短了不少,看上去并没有那么严肃,反而有种小大人的可爱感。 那张与c一模一样的容颜,即使林子月见过一次,此时与他面对面,不知怎么她心里有些莫名忐忑。或许正是因为从容貌到气质都太相似,以至于林子月很容易就想到c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和期待,有些移情到自己面前的命运之书身上,不免对他少了几分底气。 男孩先一步动了,走到林子月身前,由于身高差的关系,他不得不抬头仰望林子月,这样的对比似乎让他不太高兴,林子月注意到他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我该称呼你什么?”林子月问道,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 这个男孩子并没有笑容,那双纯粹被理智与星芒所填满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发散出来,像是玻璃珠一样毫无感情地倒映出林子月的身影:“允。” “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呢?” “选择。自己。” 这样干巴巴并且简短到极限的答案,让林子月觉得被噎了一下似的。 允完全没有了之前在船舱里进入幻境时展现出的那种单纯孩子心性,此时的他给林子月的感觉,更像是一座冷冰冰的机器,或者某种顶着类人外貌的机械生命,完全是围绕着利益与规划好的程序运转自身思维,并不需要任何“情绪化”或者“感觉”来干扰自己的思绪。 林子月倒是有些理解为何监察使们对“允”的存在产生如此分化的决定了。 “你究竟是什么?” 林子月试探着伸出手,出乎她预料,“允”的存在并不是虚像,而是真实如普通人类般的实体,她的手指划过他柔嫩似婴儿的脸颊,又绕过那小巧精致的鼻梁,抚过那温热的额头和柔顺的黑发。 林子月能感应到他体内一刻不歇流动着的能量,那不是血液,而是类似光芒般剔透纯粹的灵力流,他的经脉都是近似林子月因果之线的物质,可以说,他除了外貌,又没有一处与众生相似。 面前的男孩眼中的疏远冷漠,让林子月在内心长叹。 允没有躲开林子月触碰他的手,不过在林子月揉了揉他的脑袋时,那修长的睫毛抖动了下,垂在那双金黄色的眼眸前,似乎他想要压抑什么东西外显。 他轻声回答了林子月的话,声音也是那般缥缈,没有任何因情感而起伏的重音:“是命运。” 林子月将手从允头上收回,意识到自己这个亲密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妥。 允的眼神再次闪动了一下,里面的波澜像是滔天巨浪,却又重重地锤在细软的沙滩上,然后在这样剧烈的碰撞间,它把自己砸成泛着泡沫的浪花,消散无踪。 允上前了一步,夹带着那海浪收拢后的威压,像是不声不响酝酿着骤风,逼近林子月的身前。 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变得高昂起来:“我是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是超脱所有众生之存在!我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主人,应有的掌控者!是如你这样的生灵,诞生一切关系、产生生死联结的守护者!为什么我在你眼里看不到敬畏,亦看不到尊重!你凭什么——” 林子月的表情依旧淡然,甚至有些冰冷,她一步未退,低头看向身前这个面上露出怒容的男孩子,眼底带着几不可见的怜悯:“我何必要敬畏你?我为什么要尊重你?” 允眼中仍然是冰冷一片,但是那稚嫩的面孔却绷得很紧,连带着他的手都握成了拳头,他身上的威压越来越强盛,似乎随时都能将林子月彻底碾碎一般。 林子月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长剑挑破夜色,撕开了允所有的质问:“六界诞生在你之前,众生的魂衡皆在你之外,你为六界做了什么?就有这么大的脸自称掌控者!我告诉你,你不配!” 允的牙咬得更紧了,半天后才他又一次爆发出更可怕的威压,声声震耳,整个光球都晃动起来,似乎随时会破碎一般:“我便是六界的命运,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你,自然会有其他存在将你取代。”林子月话中的含义远比她的口吻冰冷:“你从一开始就彻底没能理解这件事,允,是你需要六界,而不是六界需要你!” “你胡说——” 允身上的威压彻底爆发,将两人所在的光球彻底轰散,那些飘舞的书页瞬间往外落去,外面的星芒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怒火,颤抖着四下飞散,却又被那些卷起的书页所捕捉,被强行化成道道难以理解的字符或图案,强行收拢到允的身后。 一本书随着允的怒火爆发到极点而成形。 只是一眼,林子月便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本怎样令人惊异的书啊…… 书中万字皆六界,一笔一画尽众生,饱含着让林子月都为之心悸的因果力量。 说实在的,即使是面对v的时候,她都没有感受过如此令人生畏的“注定感”,只是允这本体的存在,便已经是远超林子月的境界,那牢牢把握因果和命运的力量,完全与监察使不相上下。 但是林子月没有退缩,她始终捧着那颗星星,自它落到自己手心又不愿离开那一刻开始,林子月就小心地将它护在怀中。此时,受到了允的召唤,这颗星星也开始颤抖起来,但它却极不情愿地停在林子月的掌心里,强行抵挡着允的控制。 这让允一直压抑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震惊。 “为什么你还在犹豫不定!给我回来!” 林子月将手掌往外托了托,那颗星星却像是扎根的种子一般,死死地停在她掌心中,散发着跟林子月皮肤同样温度的光和热,和自己那些同族不一样,它在努力收敛着自己的光芒,拒绝跟命运之书汇合成一体。 林子月叹了口气:“为什么她会犹豫不定难道你不是最能理解这原因的么?她不正是跟你一样,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吗?命运之书?f?或者说你自己对自己的称呼……允?” “它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允的声音趋近撕心裂肺。 林子月的声音却越发温和:“命运之书也是你的名字,是你的职责,f是你的本质,你一直都是六合马戏团的一员,而允……是你的渴望,你却只能抱有期待,却并没能成为这样一个独立的存在。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允咬死了牙不说话了,他眼底的滔天巨浪又一次出现,他周身的威亚也若巨浪般涌动着,一次又一次冲在林子月身上。 林子月便如一叶扁舟,身形轻晃,却丝毫不回避允的气势,由着风浪愈狂,自己仍旧坚定。她的衣服不断出现无声的裂口,却又瞬间会恢复原样,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这让允越发惊疑不定,他一抬手,自己整个人往后倒飞,也化为巨大的光团,直接融入了本体的那本书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丝毫不受影响!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刺眼的光芒从林子月掌间倾泻而出,流动的光流像是给林子月镀了层金边,让她整个人犹如光芒打造得一般。 林子月的眼神还是那样温和,像是掠过潭水的暖风,或者静谧夜色中的皎月。 “六界孕育出的每一个生灵,众生纠缠的每一丝命运,都可以是你。但是……” 林子月手中捧着的那颗星星,骤然碎了。 它化成细碎的光屑,飘落在林子月身上。 那光芒却越发灿烂。 “你不是众生。你只能看见我们,不能懂我们。” 月杖浮现在林子月手中,她的眉心浮现了两个相互重叠的图案,黑玫瑰与钥匙混杂在一起,同时爆发了无比强大的灵力,让林子月足以站稳身体,在那巨浪般的威亚中化成山石,伫立于天地。 “允,你不懂。” “你没有活过!你不懂我们为何爱着这世间!我们从来不是因为诞生于世而爱它,而是因为爱它而坚定不移地活下去!” 或许是某个人,或许是某件事。 正是因为活着,因为感受到了那份生命带来的欣喜与沉重,所以…… 林子月身上的星芒收敛,眉心浮现一轮黑白各半的满月。 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月杖。 我爱即山海,山海皆有情。 这便是我给你的答复。 也是主系统要像你证明的自我存在。 第249章 书尽 书页飞散,片片如刀,汇聚起强悍胜于雷暴般的灵力,封锁住林子月所有闪避可能的路线,那些书页顺着因果感应的禁锢力量,不断环绕着身在中间的林子月飞舞起来。 像是围在灯泡周围的飞蛾不断扑腾着翅膀,又像是盘旋的秋风卷过带起无数飞叶。 似乎只要书本一合,书页一聚,就能将站在这场风暴中心的人给绞碎。 林子月手中的月杖上,满月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像是不及那些书页上面落下的威压,被克制得难以面对允所释放出来的命运之书。 但是林子月始终昂着头,眉心的满月渐渐变形,化为弦月。 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尽管表情还是那般温和,但是林子月神情异常认真,她更像是在侧耳细听分辨着什么,而不是单纯透过那些书页观察它们运转的轨迹,好寻找一个突破封锁的破绽。 林子月在听什么,允不知道,但是潜意识中有种危机般的直觉,让他不由得开口刺激起她,希望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将她从那种半神游的状态中拖进眼前两人的对决。 “我怎么不懂!我看遍这命运跌宕!我看见所有生死存亡!六界怎么可能还有我不懂的东西!” 允声嘶力竭的怒吼从书页中传来,是一似万,不断回荡在这片奇异的独立空间中,汇聚成更加激烈的嗡鸣,那些怒气拧成一股恶意,似乎很快就要彻底淹没月杖上林子月肩头守护着她的星芒。 林子月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似乎穿过那些书页,望见那个男孩子狰狞而委屈又与c相似的容颜。 允的焦虑,尽数融在他呐喊出每一个字的背后,他尖锐的情绪几乎要化成剑,狠狠地刺透林子月才罢休:“你口口声声说你爱这个世界!你又算什么东西!你连监察使都不是!不过是一个灵魂破损的试验品!就连你的生命、你的爱情、你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试验品——” 听到允这么说,林子月一直没有太多反应的眼中,终于浮现了一抹带着哀伤的怒意。 这是她的心结,是她不愿回想的虚幻界限,是她难以直面的过去。 直到现在,林子月都因为这些发生过的事情而对c心怀怨怼、感情复杂,正是因为她没办法放下。 而此时允提及这些,便是想用自己一直以来对林子月“命运”的了解来压垮她、击溃她,从而彻底断绝林子月对自己的挑战之心。 允知道,只要林子月现在这样坚定的信念消散,只要她后退一步! 便没有任何东西,再足以让林子月重新继续站在自己面前! 允绝对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一旦林子月露出任何动摇,迎接她的只要彻底被抹消命运的下场。 她会被遗忘,像是被擦干净的白板,她留在六界的任何痕迹、接触的人与事,都会在命运因果的彼此碰撞间一点点消亡,直至没有任何人记得她的存在,她留下的痕迹会被允一点点修复,然后通过各种手段拭去。 即使林子月本人那时候还活着,也会因为力量的崩溃,而能被允永远困在这里,在这六界与六合的夹缝中,非生非死地无尽与命运一同长存,却无力去帮助或改变任何残酷的未来。 那她自然会失去所有存在的意义。 允连她的下场、她未来的命运,都给林子月准备好了。 待她的心墙溃于一丝颤抖,他要邀她入座。 林子月眼中浮现的那抹怒意,让她身上的金光微微颤抖,随之重新化成碎屑,散落一地后,重新化为一颗星星。星星的光芒变淡了不少,却仍然死活不肯退走,只是盘绕在林子月脸前,似乎打算替她抵挡那随时将要落下的命运之书。 林子月的嘴唇再度动了动,一道气息从她舌尖逸出,瞬间化作清风,抬着那颗星星远去,直上千里,将慌张的它托离了这片书页风暴的中心。 于是,便只剩下林子月独自承受那无穷无尽的风暴。 她眼中怒意渐平,手中的月杖光芒不断颤动,逐渐黯淡下去。 便在此时,命运之书或者说允的本体,骤然合拢。 所有的书页飞速卷下,宛若扑向猎物的食人鱼群,要将身在其中的林子月蚕食殆尽。 一道剑光亮起,但是它太细,出现得又太晚,似乎根本无从抵挡那铺天盖地的书页,它们在林子月身上投下阴影,又发出光芒照亮她的面孔,将她整个人都衬得虚幻起来,几近透明。没有了那颗星星的回护,林子月身体的实质感越发淡薄,好像她真的要被那些书页中牵连的因果所擦拭去一般。 林子月拔出了细剑,但是她的剑并不能阻挡那些书页,本就并非实物而是灵力与因果凝聚的纸张,轻巧地从剑锋边上飘舞而去,甚至卷过剑身而穿透林子月的身体,简直就像是在嘲讽林子月的无用功。 飞舞的书页越缭乱,它们在林子月身上造成的伤害就越大,那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被抽离的感觉。林子月能看到那些书页从自己身体里卷走的绿色因果之线,能感受到自己回忆与灵魂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刻,能察觉到细剑上的剑光和月杖的力量正在越来越难掌控…… 允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林子月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她的眼神温和且平静,令他心生不安,但却说不上来所以然。 明明已经处于劣势,她为什么还是这样?简直就像是在寻找什么、在聆听什么…… 她究竟在等什么!? 忽然间,林子月手中的细剑舞起。 她交织出的剑网,却不能让那些飞舞着撕裂她灵魂、汲取她因果力量的书页,产生任何停滞。 但是随着细剑舞动,越来越多的剑光凝聚在一起。 瞬息之间,一道绚烂的弦月在那剑光中浮现。 允不屑的狂笑声回荡在那些书页间:“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挣扎?就是无字诀?你以为无字诀会对我有效果嘛!愚蠢至极!林子月!我告诉你!你不可能跳出六界!六界众生没有在我掌控之外的生灵!” 林子月终于开口了,却是叹了口气,即使自己身体里绿色的因果之线几乎被剥离干净,她的目光也没有任何动摇。 允的计划彻底落到了空处,这样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因为是命运,所以无所不知,但是又因为是命运,所以只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进。 而林子月却是细剑前挑,将那轮汇聚剑光的弦月无字诀给推了出来。 月色轻柔,它却在一瞬间,压制得所有书页上的光芒都黯淡下去,仿佛这片空间里所有东西都被汲取了力量,只剩下那光芒温和得笼罩一切,比任何东西都接近实质。 这样一轮明月在林子月身前升了起来,拂散所有的星芒。 林子月的眼里闪过一丝追忆,那是c的背影,他所望见的道路,是不是自己现在所信仰的事情? 林子月无法求证,只能往自己的方向前进。 把命运归还于六界众生,而众生即命运。 “命运,是可以被斩断的。” 林子月抬起细剑,直指虚空中允的本体,那控制着书页不断试图抹消她命运的书本。 “正因为我们做出了选择,所以世间才有了命运。” 那些书页被逼开,无法再近林子月的身,她的身体越来越凝实,眉间的弦月光芒大放。 “若我们能直面自己一切行动的后果,便能直面你!无需畏惧!” 细剑挥落,它像是开天辟地的一把巨斧,掀起了巨大的力量乱流,瞬间掀飞了那些书页,这一刻它们似乎真的变成了书页,轻飘飘得不着力,被那狂乱的力量掀飞、吹走。 不少书页甚至与命运之书本体的联系都被割断,化为一粒粒细小而微弱的星芒,逃一般飞散在空中,往更黑暗的地方涌去,只为了离那爆发出力量的细剑更远一些。 “怎、怎么可能!你怎么——”允的声音在颤抖。 林子月声音如常温和,却带着一丝说不明的笑意:“我一直在感应着你的构成方式,只有理解了你的力量概念我才能通过效仿,彻底压制你……如果只是我自己当然做不到,但是现在嘛,c和k破损的小部分神格都在我这里,所以我才能做到这一步。” 林子月的细剑抬起,她将剑尖对准了允的本体:“v以为他是幕后黑手,但是在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他也并非是全部的原因。” 那本书也在颤抖,抖掉的书页越来越多,却根本无法触碰到林子月的身体,便会被她周身分散的无色气流给吹走。 林子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对允来说却无比清晰。 “你怕了。” 允没有回答她,是不敢回答,也是无法回答。 一种难言的情绪从那本书上弥漫开。 林子月嘴角爬上一抹笑容,不是讽刺,而是有些唏嘘。 允居然有了情绪,这让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落到了实处。 既然c是以人类为模板创造出了“命运”,那么允为何一直以来理智和冰冷得犹如机器? 直到此刻,林子月笃定了。 他并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因为看透因果时间,所以从来没有体验过相应的“感觉”。 现在,他开始恐惧了。 一道剑光破开成千上万的书页。 那剑梢发出撕裂声,似乎刺透了一层衣服,事实上,是它刺破了那命运之书的封皮。 然后林子月伸出左手,冲着那道伤痕一个虚抓。 一道身影随之浮现。 细剑又是如燕掠檐,一下急转,挑中了那身影。 整个过程快到远胜眨眼间,林子月便已经将允的化身从命运之书中分离,把他直接挑飞出来,然后林子月一个拧身,便把细剑当成长棍似的用,把允整个儿甩在了自己身旁。 “你不可能——” 允还在怒吼,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应被林子月揪着衣领从虚空间拽了起来。 林子月揪着允的衣领,手中的细剑重新化为月杖,上面只剩下一轮皎洁的弦月不断吞吐出绿色的光芒。 允自然感受到了那种足以伤害到他的力量,那是林子月彻底融合的因果之线,只余星星般的光芒,不断发散着自身能量,再也没有具体的形态。 “我不可能什么?”林子月笑着问。 就在这时,一道绚烂得压过星月两色的光芒,忽然间从虚空中掠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直刺向允的方向。 这一次,死亡的恐惧清晰地涌上了允的心头。 他的意识被林子月抽离出来进行了压制,现在本体的命运之书只是一个空壳子,而他拥有“自我”的部分都被林子月紧紧禁锢在手中。若是这一刻受到的致命袭击,允会真得死去,而命运之书也会失去所有认知或理智,彻底化为“物”,成为简单而被人操纵的东西而已。 他会不复存在。 允只觉得身体一轻。 红色的血液顺着匕首的血槽,缓缓淌下。 “小月!” 轩辕煜的惊呼声响起,整把寸阳化为流光,瞬间被他收拢回去。 林子月握住匕首的掌心留下了极深的划痕,仍然不断在往外渗血,允被她护在怀中,倒是没有受伤,但是因为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恐惧太过心惊肉跳,以至于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条件反射下死死抓着林子月的衣角,浑身怕得打摆子。 轩辕煜心痛地握住她的手,发现里面的伤口久久没有自我愈合的现象,这个小细节让轩辕煜心里又是一紧,他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上面,灵力运转间抽离了那些空间之力,帮林子月愈合着伤口。 林子月面对轩辕煜焦虑而询问的眼神,只是轻轻摇摇头,待手上的痛感消退后,她便主动松开了手,然后林子月无奈地将怀里仍抱着自己的允给拉开。 允怔怔地看着她片刻,然后眼睛一转,落到了她还带着血迹的掌心。 他眼中露出了很奇异的痛苦:“为什么?你不是也要杀了我的么?” 林子月更加无奈了:“我到底哪里给了你们那种误会啊?我都说了好多次了,只是想找你谈谈。但是我一来你就充满敌意,根本没有给我机会啊。” 允后退了两步,结果一扭头,发现身后站着满脸寒霜的轩辕煜,吓得赶紧又往林子月身边钻去。 允站在林子月身边,轻轻拉过她受伤的手:“但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要替我……” 林子月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允平行:“如果说我爱着这个世界,那么那份爱,想必也会有一丝落在你的身上。既然你已经是众生的一员了,我当然也不能随意毁灭你。而且刚才我已经找到令我安心的证明了。” 允沾了一些血迹在自己的指腹,殷红色仍旧温暖,一如林子月的目光。 允望进那双从头至尾都充满宁静的眼睛:“我可以信任你吗?” 林子月摇摇头:“你不需要信任我,需要学会的,是信任六界,明白那些众生不论光暗,皆存在于此。” 林子月走到轩辕煜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允,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如试着活一次。” “活一次?”允一脸茫然。 “是啊,只有感受过众生的命运起伏,你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对这世界抱有善意。” 林子月没有再多言,她跟轩辕煜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允呆呆地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许久,周身的书页不断飞散,化作星芒重新飞入遥远的小世界边缘,照亮那些冷清的角落。 “活着去……感受吗?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啊。” 允低声念着,周身重新凝聚出了那个巨大的光球,将他环绕在里面。 光芒渐渐延伸,遮挡住那张与c一模一样的脸。 第250章 许你余生 (大结局) 一年后。 w市,多面体集团名下某座大酒店今天被包场了,本来这座酒楼的声望还算不错,客流也不算少,但是为了这一次包场,居然直接停业了一周。 本来是没什么的,婚礼而已,这里都举行过不知多少场了。 但是从经理到服务人员统统“强行”放了假,而且是从一周前开始就放了带薪假,甚至就连后厨人员也一个没留,酒店经理不得不好言安慰了一番,真的不是要辞退大家,是上面有命令下来而已。 那这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哪来的人有这么大的排场? 一时间谣言纷纷,有说是黑帮嫁女儿怕有人来砸场子所以万分警惕的,有说是多面体公司总裁再婚娶新欢才搞兴师动众的,有说是请了不少明星来捧场但担心安保不好所以干脆换上自己人的…… 当然,这些猜测也都是猜测而已。 一分真相九分假,大家就在嘴里翻来覆去嚼得津津有味,不过离真相都十万八千里远就是了。 宽阔而安静的大厅里,上方装饰着馥郁的吊盆鲜花与玫红色的流苏,都凝滞在空气里,在更上方的底色是浓郁的夜影,上面散布着时明时暗的星屑。大厅里并没有灯光,一轮巨大且明亮的太阳和优雅皎洁的弦月悬浮在空中,被那些星芒簇拥着,将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映照得一片明亮。 各个桌上都摆放着内容物不一的果盘,有包裹在花托中的喜糖也有可口的瓜果或坚果,供人们自行取用,不过那些悬浮着姓名牌的座位还都是空着的,暂时还没迎来它们的客人。 红色的地毯铺在正中间,装饰着榭寄生和白玫瑰的拱门立在那圆台上方。 大厅的前门忽然被推开了,林子云惊奇地往里探头,想要看看亲家那老哥吹嘘好久的婚礼现场到底长什么样,但是还没等他瞧个清楚里面的布置装潢,便被人一把拖了出去。 轩辕彦满是嫌弃地将林子云拖回了接待的前台:“不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无聊啊!咱们得老老实实看着,一会儿就该来客人了……” 林子云十分郁闷,他根本啥都没看着呢,这亲家怎么就这么放心把这些准备事项交给那个看上去像是个外国人的“布鲁”!他看上去可一点不像是什么司仪或者婚庆公司的人,要说是个什么跨国公司的会计,林子云还觉得更靠谱点。 不过林子云也知道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老老实实陪着百无聊赖的轩辕彦坐在登记台后面:“不过为什么布鲁一个酒店的人手都没留下啊?老实说他能都准备好我倒是挺惊讶的,但是我好像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管那么多呢你?”轩辕彦这几天来被林子云问东问西,已经头大得不行了,这小子虽然相貌跟林子月相似,同样一脸秀气,但是却远没有妹妹那样安静沉稳的性格。 “我不管谁管啊?那是我妹!我唯一的亲妹妹诶!结果她就这么突然被一个网游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拐走了!”林子云这样念叨着,明显有些气不过。 他当时也在幻世里见过两人,这怎么一扭头都要参加两人的婚礼了?虽然说不上闪婚吧,但是他俩好像在一起有不少时间了。林子月又什么都没提前打招呼,直接就带个“快订婚的男朋友”回家,差点没把林子云气得闭过气去。 轩辕彦倒是挺能理解这心情的,他搓了搓手却强忍下烟瘾,不太好意思抽,毕竟待会儿还要接待人,嘴上叼着烟轩辕彦可就放不下了,但现在这样干等着,实在是闲得慌啊! 没有多久,几个一身正装的人走了过来,林子云满脸无措地站了起来,看得眼睛都直了。 倒不是因为几人中那个大美女,虽然她确实漂亮精致得像是流量明星,眼波流转中媚意自生,但是……这美女头上长毛的狐耳和身后的狐尾是什么情况!还在动啊!? 边上那几人倒是这几天也在帮忙筹备婚礼事项,似乎都跟布鲁、林子月和轩辕煜很熟稔的样子,今天也都是一身正经西装出席,但是这个美女什么情况?cosy吗? 炎鸦看到林子云迷茫到怀疑人生的眼神后,瞪了眼走在边上的古艺澜:“都跟你说了你化人就得了!你非不听!” 古艺澜噘了噘嘴:“可是这一身红裙子就是要露出尾巴更漂亮啊!” 经过林子云身边的时候,古艺澜还冲他抛了个媚眼:“嗯哼,小哥哥别傻啦,这只是开胃菜而已,待会儿客人们来了你就这么招待人家呀?” 然后古艺澜自己娇笑着在桌面的登记表上一晃手指,一道名字便出现在“出席人员”一栏的下方,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伴随着她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的脚步声,一直进到大厅里去。 “不、不是,她,我……”林子云的手转来转去,指着大厅门的方向又指着自己的眼睛,有种去洗手间用凉水洗脸的冲动。 杰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古艺澜说得有道理,你可以放宽点心,有什么疑问嘛……” 杰克瞥了眼边上脸色瞬间垮下来的轩辕彦。 林子云稍微回过神来,刚刚好看到了杰克手臂上坐着什么,他定睛一看,那是个白萝卜般的婴孩,居然也正经地穿着西服,见林子云望过来,这个“婴孩”头上的叶子还摆了摆,冲林子云挥了挥小手般的根须。 林子云感觉自己脑袋中有某种线绷断了,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杰克走进大厅都没有任何反应。 炎鸦倒是看向了轩辕彦:“我说你把这么个凡人拖来陪你合适吗?我看他已经三观尽碎了啊?待会儿草莓呀冷鬼王呀东升什么的人一来,你不怕他在门口被吓疯啊?” 轩辕彦极敷衍地拽了拽林子云的袖口:“别傻了,都是道具和仿真,林子月他俩请了好多网友,所以让大家随着自己的喜好穿戴来参加婚礼,不少人都按着自己游戏里的角色订制了外观。你也玩游戏来着,又不是不知道幻世里的角色各种都有嘛,对吧?” 这番话下来,也不得不让人佩服轩辕彦吹水的能力,乍一听居然异常合乎情理,毕竟以现在全息游戏遍地爬的时代,有不少人穿着全息或者精心订制的仿真道具出门,也不算什么惊为天人的事情。 听到这番解释,林子云可算是回过神来,这样的说法倒是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而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林子云下意识便忽略掉那两人空手签名的举动了。 炎鸦规规矩矩地拿起桌面上的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可不敢效仿前面两位那般随意,万一一个不小心把纸烧了,面前这俩负责接待的人肯定要找他麻烦。 签完名,炎鸦重重地拍了拍林子云的肩膀:“辛苦你了,可怜的凡人。” 林子云看着炎鸦走向大厅前门的背影,低声问轩辕彦:“这人是不是也中二病啊?就是老在游戏里大喊招式名的那种?” 炎鸦走在前面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强忍住回头揍人的冲动,他开始在心里臭骂林子云不识好人心。 轩辕彦也不得不强忍笑意,板着脸点头:“没错没错,超级中二病的那种,嘴还臭,可欠打了。” “欠打还不至于,看着挺友善的,就是太中二了,还凡人……”林子云一边嘀咕一边摇头,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而轩辕彦感觉自己憋笑快憋到内伤了。 没有多久,又是几个人走了进来,这一次林子云虽然也是很吃惊,但是好歹有了古艺澜那一剂防疫针和轩辕彦之前给他打的一剂强心针,尽管十分惊奇,但是林子云至少很快接受了眼前这些奇怪的人……等等,那个看着就一副黑帮大佬做派的家伙腰间好像别着左轮枪? 注意到林子云的眼神,维托不动声色地提了提腰带,翻了翻西裤口袋,本就是幻化出来的枪械瞬间化为虚影,加上一点魔力发散出心理暗示,这才让林子云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以至于把别人外翻的口袋形状看错了。 这一次倒是轩辕彦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将七宗罪几人请了进去,贝拉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靠在草莓肩头,塞洛特脸上蒙着一层纱布,勉强挡上了他狰狞的疤痕。 轩辕彦不得不顶着草莓一路挑剔的白眼,也就他的厚脸皮足以对她好一番的冷嘲热讽应对自如了。本来草莓计划是由她来操办两人的婚事,谁料布鲁死活不答应,而林子月又不想太过铺张,所以最后只好选了这么个没什么特色的现代酒店,让草莓很是不高兴,她本来打算直接在六合给两人包场来着的,毕竟洛零和冷鬼王在六合小队的架子不用白不用。 但是新人自己不乐意,草莓也没办法强求了,所以现在对这举办婚礼的地方是挑挑拣拣,抱怨得不行。 孟离倒是不在七宗罪这几人中间,毕竟他是伴郎,而苏九九是伴娘,两人也要在后面好好打扮一番,到时候可得陪着新人一起上台的。 没有多久之后,林子云发现,自己之前见到的这些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前面这几位真是中规中矩太过正常了啊! 洛零出现的时候,林子云是发自内心感到恍惚:“小妹?你怎么……” “认错人啦嘻嘻!你就是子月姐的哥哥吧?您好!”洛零友善地伸出手跟林子云握了握。 林子云恍惚的目光转到边上的冷鬼王身上,这个满头银发、寒气缠身的男子,一身令人不适的诡异气息,虽然看着气质还算优雅,但是他瞪着林子云的目光不怎么和善,林子云赶紧放开了洛零的手。 这男人背后披风里缭绕的鬼影……一定是是全息投影技术吧?是民用全息娱乐影像吧,啊? 林子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苦笑着说:“两位里边请,在这里签名就好……” 没有多久,数个身穿古典道袍,道袍款式颜色还各有不同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面目英俊的中年男子,却又有着青年般的肤质和气度,跟在他身旁的倒是个年纪轻轻的红衣女子和另一个戴着蓝色海纹的包子头少女,红衣女子与为首的男人眉目相仿,不过一路絮絮叨叨似乎争执着什么。 轩辕彦这次倒是主动接见了这几人,指引他们签了名后,轩辕彦半催半迎地把那对面目相似的男女和后面几人都赶进了大厅。 不过林子云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听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你看破界就这么无聊而已”、“飞升有毛用六界都一样”、“修道没有前途不如我们去做旅游观光”之类的话题…… 林子云觉得这帮人倒不太像是中二病,看他们连衣服款式都那样复古得一致,这些人大概是在讲什么接头暗号的黑话吧? 诡异,太诡异了,这群宾客一群比一群奇怪! 在一群又一群奇装异服的客人间,林子云突然看到了穿得很普通又很正经的几人,似乎也是刚刚在大厅外面碰面似的,正在很热切地聊着天。 突然看到了不少穿着普通礼服来参加婚礼的正常人,让林子云有种分外亲切的感觉。 “签名……咱、咱们签网名也可以吧?”三千烦恼风理了理胸口的领带,有些不安地道,他虽然也去过朋友的婚礼,但那也就是在小酒楼摆个宴而已,可没有这样大酒店奢华的排场,让三千总觉得自己该租一身高级西服的,现在这身刚毕业买的老西装有点太寒酸了。 一笼肉包子穿着暖橙色的修身及膝裙,戴着金色的圆环耳坠,黑白仔则是身素雅的白色百褶连衣裙,用玉色的簪子盘了长发,还别了些碎花发饰,两人都是化了淡妆。 至于包子嘛……倒是黑白仔刚刚拖着她进洗手间去补的。 走在三人身边但没怎么跟三人说话的,还有另一个穿着普通燕尾服的男子,他英朗的容貌自带一分邪气,尤其是那双邪魅的紫色的眼眸十分引人注目,眨眼间似乎蕴含电光。 待三个闹哄哄的玩家走了,雷邪这才上来签下自己的名字,顺便扫了眼来宾的名单,发现人还真的不少。 “你就是林子月的哥哥吧?您好。”雷邪注意到满面感动的林子云,虽然心里纳闷,但是还是很客气地跟他握了握手,希望这位仁兄不要再用那诡异的眼神瞪着自己了。 “对、对,不知道您是……” “哦哦,我算是新人的朋友吧,偶然认识的。”雷邪笑着说道,他松开了林子云的手,实在搞不懂这人为什么看着那么激动。 雷邪扭头瞥了眼边上满脸无聊的轩辕彦:“老烟你就在这坐着不去帮忙?布鲁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他怎么忙不过来?他还带着那个漂流城的徒弟弥星呢,你是没见到他们……唔,他们没问题的,赶紧进去你还能跟洛零叙叙旧啊?自从他们回了六合听说你就再也没跟两人打过照面,明明你这些日子大半时间都在六合,干点事情都非得用书信往来,你也不嫌麻烦!” 雷邪尴尬地笑笑:“这不还是为了避嫌嘛……你们忙你们忙,我先进去啦。” 林子云望着这个难得正经的正常人,不过这份微妙的感动没有持续多久,他反应过来:“你们似乎都认识啊?看上去他跟那什么布鲁和弥星也认识?” 轩辕彦耸耸肩:“我们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但是你肯定不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轩辕彦这话让林子云有些备受打击:“我是不是错过了好多东西……” “嘛,那肯定啦,不过别担心,在小屁孩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这些哥哥辈不知不觉就被抛下啦。” “我知道你也是单身了,不要再讲了。” “能不能别这么扎心啊你!” 越来越多奇怪的宾客入场,让林子云觉得这根本不是婚礼,简直就是漫展,别的不说,最开始那个狐尾狐耳的女子已经很古怪了,但是后面来的这几位根本就是狐狸吧!这些家伙是幻世里的狐族兽人吗?他们戴着外套难道不热嘛! 不过他们动作倒是十分流利,一举一动都很普通,为首的那个长者甚至很和蔼地拉着林子云念叨了好几句,让林子云有些迷茫,而且他们自称是伴娘苏九九的族人…… 不是,族人这个说法哪里都怪怪的啊,家人好像更准确点吧! 过了片刻,一对男女带着个男孩子走了过来,那个女子穿了一身暖红色的连衣裙,戴着眼镜却又在镜片下戴了眼罩遮住一只眼睛,那个男子蓝色的发色看着有些非主流,蓝黑色的燕尾服剪裁得体,但是他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与淡漠气质,又让他显得非常拘谨,不敢跟那女子靠得太近,一旦他接近了,就会被那女子的眼刀狠狠划在脸上。 但是三人始终又没有离得太远,看上去像是很亲密的人闹矛盾冷战似的。 女子的手上牵着那个穿了儿童西装的男孩子,男孩子也是蓝色的眼睛,但是跟那对男女的外貌上却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看上去并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啊,你们来啦。”轩辕彦懒洋洋地冲众生行间的三人打着招呼。 小雨蹦蹦跳跳挣脱了老板娘的手,扑到桌子前,上上下下好奇地打量起林子云片刻,又抿着嘴冲他摇摇头:“果然你跟大人没有太大关系呢。” “大人?我不是大人难道跟你一样是孩子吗?”林子云满头问号,不明白这个孩子在说什么。 小雨拿起笔,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你明明比我小好不好!” 林子云越发不解:“喂喂,我十岁的时候都比你高了,你应该比我小才对吧?” 小雨抬了抬脑袋:“我已经一百多岁了!没有可比性!” 林子云不说话了,他看向了疑似是这位小弟弟的监护人,那个女子当即抱歉地冲他笑了笑:“哈哈抱歉,他就这样,死活不服小,您别在意啊。” 林子云无语地挠了挠头,看着几人签名后进了大厅。 轩辕彦指了指水滴子的背影,低声跟林子云道:“看到那家伙没?以前是心理医生,你懂我意思吧?” 这话里暗指的就是…… 林子云笑着摇摇头:“你在人背后这样八卦不太好吧。不过你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 后来陆陆续续又接待了不少人,奇装异服有之,西装礼裙也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的人越多,林子云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待时间差不多了,轩辕彦拿过名单飞快瞄了两下:“人到得应该差不多了,跟预想中的人数一样,基本发了多少请柬就来了多少人,倒是多预备的那两桌酒席可能用不上……” 突然有人敲了敲台面,清了清嗓子。 轩辕彦抬起头,结果下意识手一抖脚一滑,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连带着那本给来宾签名的名册都掉到地上去了。 林子云皱了皱眉,将地上那签名册捡起来拍了拍,递给那位客人后,才疑惑地看向面色苍白的轩辕彦:“亲家你没事儿吧?” 轩辕彦没有搭理他,用手指着那个正在看着签名册皱眉的中年男子:“你你你你怎么会来!?” v还是那身跟c同款制式的燕尾服,不过他今天倒没有拄着蝙蝠手杖,肩头的披风也没有外显都收了起来,肩头甚至坠着红色绣纹的肩带,头上还戴着一顶带白玫瑰装点的爵士帽,说实在的,这样有些娇气的花朵装饰,一点都不适合他。 帽檐被拉得极低,挡住了v的大半张脸,不然他本人出现在大厅里,恐怕很容易引起巨大的慌乱,魔界之主的恶名倒是六界都有耳闻,只是向来神龙不见尾,从没有人正面对上过他,不过跟林子月有交集的人,对于v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有不少心理阴影。 听到轩辕彦的话,v冷漠地挑了挑眉,一边嫌弃地将刚刚被轩辕彦翻乱的名册理了理,翻到后面几页的空白处,这才写下自己的名字:“我为什么不会来?” 林子云虽然觉得这人装扮有点奇怪,但看上去还挺正经的,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至少不像之前那些穿着动物装或者游戏打扮直接来参加婚庆的家伙,一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林子云就觉得偏头痛,拿不准林子月这两年到底是交了些什么朋友。 v瞥了眼林子云,似乎很想说什么,不过最终只是摇摇头:“辛苦你们了。” 然后他整个身影直接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桌子前,直接传送至大厅最角落的一张空桌边上了。 林子云看着桌前空无一人的空气,盯了半晌,突然用手掌拍了一下大腿,发出极响亮的声音,伴随着恍然大悟的口吻:“他是布鲁特邀的海外魔术师吧!真够厉害这位先生!大变活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特异功能呢!” 轩辕彦的嘴角扯了扯,没有拆穿林子云的自我催眠,别到时候林子月跟轩辕彦婚礼一结束,看到自己负责接待的亲哥哥失心疯了,到时候少不了要找轩辕彦算账的。 林子云嘴里的絮絮叨叨断了,有些委屈的样子瞬间让轩辕彦打起精神:“亲家?亲家你没事吧!你别放空啊?再坚持下,这下子应该真没什么人了!” 林子云摇摇头:“我只是有些感慨。” 他拿起那本名册,散乱没有目的地从头翻到尾,看着那些能辨认出的文字、鬼画符般的记号甚至涂鸦似的诡异语言留下草书,心里越发唏嘘。 “小妹她,似乎真的交到了不少朋友啊。” 轩辕彦见林子云没有特别崩溃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没人了,他当即手指一抖,幻化了一根烟放到嘴边叼住:“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是我家小老弟的朋友噻?” 林子云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名册,像是捧着让他充满炫耀欲的宝贝一样:“都一样!我高兴是因为她走出了自己的圈子,跨出自己的小世界,然后拥抱了更广阔的天空……虽然都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但是他们似乎是真心为这对新人感到欣慰而祝福他们啊。” “哈哈哈,这样啊。”轩辕彦的笑声里也多了些同感,明显是林子云的话也让他很触动。 “我曾经以为她真的会跟苏九九一起单身,孤独终老,我妹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永远给人以温和的感觉,但却在内心酝酿着异常强烈的情绪,所以她以前的经历,让我挺担心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轩辕彦将嘴边的烟放下来,吐出一抹没有气味的淡雾:“小老弟其实也是那样,我家的情况你也有了解了……我觉得他俩现在就挺好的。他们在一起开心,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林子云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名册:“走吧,我们也进去。” 轩辕彦摆了摆手:“别啊,让我再抽会儿,今天我可是受到不少惊吓了……” 拖了数分钟后,有些古怪的钟声在大厅里响起,传进了两人耳中,那一声声略带沉重的庄严嗡鸣,却夹杂着圣歌般优雅高昂的曲调,仿佛来自远古,明明是陌生的调子,却又令人心生熟悉感。 林子云开始磨叨了,轩辕彦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手上的烟往边上的垃圾桶里一抖,趁着林子云扭头的瞬间,那烟头化作了白眼重新融入轩辕彦的指尖,两人赶紧走进了大厅,坐在最靠近仪式平台的一桌边,这是专门给家属准备的座位。 平台另一侧的最尽头,大厅的后门在钟声中缓缓敞开,新人携手而出。 钟声渐歇,歌声愈盛,那圣洁又欢快的调子回荡在大厅里,令人沉醉其中。 轩辕煜穿着笔挺的珍珠色礼服西装,袖口和衣襟都有金丝绣出的光纹,随着他的每一步而散发出带暖意的微光。有人用发胶将轩辕煜平时散下来的刘海统统抹到了头顶,露出他本就坚毅饱满的额角,此时的他少了平时那温和中略带阴郁的秀气模样,意气风发的眉目间显出锋芒,像是寸阳般耀眼。 新郎胸口别着鲜红欲滴的玫瑰,手上挽着他的新娘。 林子月的眼帘微垂,露出暖粉色的浅层眼影,很难说是她暖金橘红的唇膏还是耳根更红一些,她当然能感应到厅里的众多来客,此时更是紧张得不行,抓着捧花的手都在发抖。 林子月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雪白的西式婚纱,而是一身趋于欧式复古宫廷的礼裙,鹅黄色的底色衬着红线镶边,杏色的蕾丝边又像是流动的金阳,随着她往前迈步而轻曳。 林子月头上戴着一圈用各种花朵编成的花环,半透明的银红色头纱从花环边缘垂下,盖住她微卷的黑色披肩散发,和那双娇羞却发着光的眼眸,她的头纱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兀自飘动着,像是海浪般起伏不定。 新娘搭着新郎的手,虽然手里的捧花在颤抖,但是她的嘴角扬得很高,笑中带着孩子气与骄傲,却又格外娇羞得红了脸。 林子月抬起头,与轩辕煜目光相会,他们一起往前走去。 新人们的身后,便是紧随他们的伴郎和伴娘,伴郎伴娘两人手里各自托着一个软垫,上面放着拳头大小的精致礼盒。 孟离是一身很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打底,领口系着红色的蝴蝶结,戴着死板的黑框眼镜,虽然他打心眼里觉得有点郁闷麻烦,不乐意当这个伴郎,但是在轩辕煜的软磨硬泡下,孟离还是勉强地接过了这间差事,毕竟冷鬼王更加死活不肯来了。不过今天孟离腰间自然也不会露出他珍重的佩剑,这可不是个适合带武器上台的场合。 苏九九倒是眼中含泪,看着林子月的背影直想哭,却又替她高兴得脑海里恍恍惚惚,跟踩着棉花一样走路都不是特别自在,深一脚浅一脚的。今天她是一身绯红色的长裙,因为知道草莓肯定会穿平时那身红色旗袍,所以苏九九咬咬牙选了现代风的斜边剪裁,加上一双细长的银色亮片高跟鞋,她的气势反而将边上脸部紧绷的孟离压了一头,与平常的温婉不一样,今天的苏九九尽显狐族妩媚,又带着大妖的桀骜气质,相当美艳惊人。 不过她更开心的是,今天自己是配角,而主角是前面那对携手往前迈步的两位佳人。 布鲁站在仪式平台上,一身斯凯比亚传统神官袍,望着缓缓走来的林子月与轩辕煜,他眼中的笑意总是压不下去,虽然在进行准备和排练的时候,轩辕煜被他喷了不知多少次,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 布鲁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只是缓缓走来的路上,偶尔互相对视的一眼,那其中的缱绻与爱慕,互相之间的亲昵和依恋,便是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他们本就应该在一起。 台下,冷鬼王扁着嘴,非常委屈地扭头瞪着自己身边的洛零,洛零却咬着自己的袖子,为台上那对修成正果的新人哭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注意到冷鬼王郁闷的眼神……冷鬼王还能怎么办,只好抽了几张纸巾出来替洛零擦脸。 坐在两人边上隔了三个椅子的雷邪,眼中也是泪光闪动,都是酸的,他有种被人狂塞柠檬味狗粮还不能放声痛哭的悲哀徘徊心头。 草莓总算是停止抱怨这个婚礼不够格调了,安静得像是喉咙被堵了,看着那对新人连连叹气,坐在她边上的几人也不敢安慰,更加不敢问,生怕到时候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被草莓秋后算账。 望海观的商观主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亲女儿,商娇当即打了个寒颤,虽然一字未说,但是从她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来看,商观主大概也只能白日发发梦了,商娇可不打算随随便便因为自己老爹一个眼神就去跟人成亲! 坐在边上的汤灵灵捧着脸,满眼都是小星星,无比兴奋又期待地看着台上两人,不用说,已经是开始幻想以后跟心上人方固的婚礼了,唔,当然,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也不要这种奇奇怪怪的礼服,但是这样的裙子也好好看啊,好想穿一次试试…… 而坐在汤灵灵身边的鱼倾蓉,满眼都是粉红色的桃心,她正望着身穿正装的孟离发花痴,有着跟汤灵灵一模一样的幻想,至于鱼倾蓉脑内小剧场的主角,当然是她自己和孟离了。还在台上的孟离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不过他用脚想都知道是谁在惦记自己的。 黑白仔和包子一个捧着脸一个捂着嘴,都是充满惊叹,眼中泛起涟漪。 不过三千倒是一脸郁闷地看着轩辕煜骚包的样子,嫌弃地鄙视他没出息,结个婚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嘛?但是就算是有些扫兴的三千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今天确实有着远远超乎常人的灿烂光彩。 水滴子看着台上的两人,心里有种苦涩涌出,他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老板娘的手。老板娘这一次也没有再躲着他了,她只是扁着嘴扭头瞪了他一眼,又眼中带泪地望向那对笑容明媚的新人,她眼角泪珠滚落,不过嘴角却噙着笑意。 v坐在最角落的地方,面前放着一个满载红酒的高脚酒杯,和一本封皮上带着极深剑痕的旧书。 他的目光落在台上那两人身上,布鲁正在念着祝词,替两位即将步入婚姻的新人结下相许的誓言。 v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旧书:“你真的不出来跟那两个傻子见一面?拜托b给我传话又让我带你来的可是你自己啊,难道不是因为你很惦记他们的事情?” v一将手移开,那本书就自动翻了开来,v拿起红酒捧起那本书,一边小口啜饮着,一边看着书页上浮现出的文字,很简短的讯息,但是越是简短,说明发出这个讯息的人越是隐藏了不少情绪。 “没必要。” “明明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对他们可……”v这样念叨着,话语声却越来越低,后面的内容则彻底化成了含糊不清的呓语,当然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他不可能承认自己对人产生了“牵挂”这样的情绪。 祝福新人?v在心底不屑地嗤笑,自己没有在他们的婚礼上吓走一大群客人都已经够给面子了! 真是的…… 书页上浮现出新的句子:“我能看到,我也并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需要出现,但是既然我来了,我觉得便足够了。” v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潮红,这样的神态放在他身上,自然是因为他挺激动的,平时的气度全然不复存在:“我呸!婚礼是什么地方?是向天地人宣布他俩相携手共余生的场合啊!你既然都来了,不亲自送出祝福你来干嘛的?喝酒吗?我可不会分你的,我可是被迫戒酒好多天了,靠……这酒味道居然还不错,那小子从哪搞来的。” 允沉默了十几秒,命运之书上才又一次浮现出新的回复:“但即使没有我的祝福,他们也会很幸福。没有这一场,他们也依然会彼此依偎共度余生,我并不能理解婚礼的任何意义,所以也不知道送上什么祝福合适。” “你好歹也是本书,自己查查自己不会啊?傻比……”v今天明显不太对,他太情绪化了,眼中总是浮现燥郁的神情。 “类神之间的结合,这还是有我以来第一次,我真的查不到什么适合他们的祝福语。”允如是回答道。 v也沉默了。 台上的新人正在替对方戴上戒指。 v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刚想伸手把命运之书合上的时候,上面多出了一句文字。 “你似乎也并不知道怎么祝福他们。” v只好又放下手,咬牙启齿地道:“废话!祝福个p,你不都看过多少六界变换了,难道还不懂吗?结婚可是爱情的坟墓,而爱情是类神的折戟沙场……” 允飞快又展现了新的一行句子:“但是你没有借机趁现在除掉我,说明你还是很在乎那两人的婚礼。” v又是沉默。 良久,他直接伸手合拢了命运之书。 “我有什么办法,新婚上又不能杀人,太冲喜。” v抬起头,看着那对新人紧紧相拥,继而亲吻在一起。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就祝你们将这一刻的幸福,延续到六界的尽头得了。” 番外1 产房外的走廊上,轩辕煜焦虑得根本坐不下来,在门口不断转悠着,那块医院的地面已经被他磨得异常平整,都在反光了,拿水洗一遍也能当镜子照了。要不是这附近有草莓给加持的结界,恐怕光是因为轩辕煜情绪紧张而时而流溢出的空间能量,都能将那扇紧闭的门给撕个粉碎,整栋楼都会遭殃。 轩辕彦看着小老弟焦急的样子,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安慰,他也没有经历过这阵仗啊,只是轩辕彦一想到自己家小老弟居然比自己还早有孩子,心里五味陈杂。 轩辕煜还在继续磨地板,两眼无神望着虚空,他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轩辕彦心里叹息,草莓也真是够猛的,她拖着那几个医生和护士进去之后,就用结界彻底封锁了那间屋子甚至整栋大楼的灵力流通,普通人倒是不受影响,但是连轩辕煜的能量都能屏蔽,看来这一手恐怕是她跟命运之书学的吧? 不然没办法解释草莓哪来这么厉害的布阵手法,能阻断类神感应的那可不是一般结界啊。 轩辕彦看那块地板要被轩辕煜踩穿了,有些于心不忍,这样破坏人家医院可算是毁坏公物…… “好了小老弟,你别再转悠了,丫头怎么说也曾经是类神境界,即使境界有所跌落,但你这些年也一直给她输送灵力甚至把监察使神器的力量都过渡给她大半,就算丫头身体虚弱也绝不可能有事,你这样操心也没什么用,坐过来等着得了。” 轩辕煜摇着头:“三年啊三年!老哥,三年了我俩第一个孩子!我哪里能不紧张!我现在脑子一团乱根本坐不下来!真是的……烦死了!早知道就打定主意不要孩子算了,省得她受这个罪啊!” 轩辕彦咂了咂嘴:“啧啧,我可记得当时她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时候,你特么大早上的连环夺命call了我整整一小时把我弄醒啊?当时你就应该清楚有这天的嘛,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啊臭小子……” 轩辕煜的脸红了又白:“那我当时真得高兴来着啊,本来这种事情我俩的意思就是随缘,真来了这一想到我要当爸爸了,我我……哎呀,现在小月还在里面受苦呢!说这些干什么啊!” 轩辕彦受不了了,站起来一把拽住轩辕煜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按在走廊边的座椅上:“你可就放心吧!说实在的,丫头的底子摆在那里,再怎么也不至于有事!我知道你是因为关心她焦急,但这可是两个类神层次的孩子,我还真不信能出什么问题——” 好一句g。 产房的门里忽然传出来一阵诡异的波动,草莓设立在医院之上的结界,瞬息间便无声得破碎了。 那股无形的力量冲出了医院,虽然很短暂便散去,并且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性,但是也让门口等待的这对兄弟心生不安。 轩辕煜眼中寒光一现,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轩辕彦眼前。 轩辕彦倒是也想进去看看情况,但是……算了,反正小老弟进去了,轩辕彦虽然心中纳闷,不过还是强忍住跑进产房的冲动,他开始跟先前的轩辕煜一样,原地来回转圈子,用鞋底打磨地板了。 不过轩辕彦倒是没有忘记加上一层防护,他没有草莓那般精通阵法或结界,但是临时撑起一道能隔绝普通人的障眼法还是没问题的,白色的烟雾从轩辕彦的指尖流淌而出,幻化成一面墙壁隔断了另一头的走廊,使外面的人感受不到这边的任何动静。 保险起见,轩辕彦还在这堵幻化的墙壁上施加了情绪抵触,让路过的人们下意识觉得内心有厌烦,都绕着这边走,免得有人不小心靠在烟雾幻化的墙壁边然后栽进来,那就很烦人了。 做完这些保证措施,轩辕彦继续用鞋底磨地板,不知道为什么,从轩辕煜进去后,里面更是一点声音都没再传出来,这让他感到情况不太正常,再怎么说如果生产还没结束的话…… 林子月不会真出事了吧? 轩辕彦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叫你多嘴,叫你瞎bb!自己一定是被炎鸦那张该死的乌鸦嘴传染了! 就在这时,迷雾外忽然有人一路小跑过来,看也不看那设下的迷雾,手中微光一划,她便钻进了轩辕彦临时设下的障眼法。 “老烟!情况怎么样了?”苏九九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气息,赶紧问了起来,她直接用了千里符,是一路飞奔到医院的。 轩辕彦冲产房的大门抬了抬下巴:“就那样,但是刚才突然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力量出现,轩辕煜直接传送进去了,我也不清楚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哎!你这就直接往里进嘛!?” 苏九九连轩辕彦的话都没听完,听到说轩辕煜进去了的时候,她就直接扑到了产房那门边,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不论苏九九怎么推,那扇门都纹丝不动。 “不对劲!老烟你赶紧过来帮我一把,我们直接把这门——” 苏九九话里最后那“炸开”两字还没说出口,那扇门忽然开了一道缝隙,接着一阵肆虐的能量乱流涌了出来,瞬间将门边的两人甩飞出去,苏九九在半空中敏捷得一个转身,巨大的白色狐尾出现抽了一下地面,她便双脚稳稳当当地在墙上蹬了一下,然后安然落到了地面。 轩辕彦化解的方式更直接了,他直接化成一团烟雾,然后飞远了些才在苏九九身边重新凝聚成人形:“搞毛!这什么玩意儿!” 苏九九感应着里面狂乱外溢的灵气,又是迷茫又是焦急,但是她也对这诡异的情况都手足无措:“我哪里会知道!小月小月你个傻瓜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下一秒,一个人影从产房里面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在墙壁上,震得似乎整栋医院楼都晃了晃。 “小老弟!”轩辕彦赶紧上前将轩辕煜从墙上扒了下来,轩辕煜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冲老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大碍,但是他的脸色却异常难看,正用一种充满杀气的可怕眼光瞪着产房门里。 一个披着斗篷的中年男子从产房里走了出来,光是他那身一成不变的黑色西装,便在洁白的医院里异常显眼了,他一只手里抱着团黑色的包裹,另一只手上握着蝙蝠手杖,手杖杖尖对着轩辕煜的位置,那只蝙蝠血红色眼睛望过来,正紧紧锁定着轩辕煜。 “v!你在这里做什么!”苏九九跟轩辕彦都是极其吃惊地看着这个不该出现在此的男子。 轩辕煜手中一亮,寸阳入掌,上面的锋芒虽然相比巅峰时期黯淡了不少,但是却因为他的怒气而愈发明亮:“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放开我的孩子!” v偏了偏头,皱眉瞟了眼寸阳:“你的能量过渡给林子月太多了吧?现在还能拿什么跟我对抗?真是痴人说梦!” 轩辕煜连人带着手上的匕首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扑向v,v一个侧身,身后乌黑的披风便脱离了他的肩膀,化成一团黑雾将轩辕煜笼罩在内:“反正这是一对双胞胎,让我带走一个又如何!我可留了另一个给你们!你这人怎么这么执拗!” 轩辕煜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因为恼火而绷出了青筋,他的身影在黑雾中翻腾着,寸阳的金光时而会穿透那层黑雾,像是在如墨的云翳里捅开几道天光,但是两人都有注意留手压制着能量的外泄,不然这整座医院都会直接在两人的交手中垮掉。 v控制着那黑雾想要制服轩辕煜的时候,他手中抱着的包裹忽然扭动了下,但是由于幅度很小,v并没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施加在那刚出生婴孩身上的催眠术,竟然直接被冲破了。 嘹亮的啼哭声从v怀中传出,竟然伴随着令他惊悸的灵压,这样的意外导致v的手一抖,那道裹成一团的黑布往地面坠去。 结果还未等任何人反应过来,那被v包裹在黑布中的婴儿已经化为一道流光,自己飞回了产房里。 紧接着,产房里又传来另一道微弱很多的啼哭声,那婴儿的嚎哭声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咳嗽的声音,似乎是身体虚弱的模样。 但是这样的声音却让轩辕煜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一个闪现,从那团黑雾的纠缠中后退出来。 v见状,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不耐烦地一甩手,将自己的披风收回了肩头,他冷冷地瞪着轩辕煜:“我会再回来看他们的,要是你们无力抚养那孩子或者你们的教育出了问题,我自然会带走他!” 轩辕煜也是恶狠狠地回瞪着这个捣乱的:“好!走!不!送!” 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实在是又有一时半会儿留不下对方的无奈,又有打不过对方低人一头的气结。 但是v哪里会在意这个,留下一声冷哼,他整个身体便化成一道黑烟,凭空消散在医院的走廊上。 轩辕彦和苏九九这才松了口气,苏九九下意识从地上蹦了起来,跟轩辕煜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冲进了病房。 林子月刚刚被那几个护士搬到屋内准备的移动病床上,要将她送往医院的住院部,不过她们和那个妇科医生都是眼神无光,并没有焦点,说明他们的自我意识仍然是在草莓的幻境,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并没有被刚才v带来的意外所影响到。 而v也没有冲这些凡人动手,事实上,在他压制草莓的瞬间这些凡人仍旧处于恍惚状态,v直接抱着婴儿就想出去,结果刚好碰上轩辕煜进来,两人对峙的时候v便重复了自己的目的,但是轩辕煜自然死活不肯。 就在僵持的时候,林子月从浑浑噩噩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看到v的瞬间便因为心焦而慌乱出手,直接引起了灵力乱流,轩辕煜趁势偷袭结果被v狠狠地摔出了产房的门,这才有了苏九九和轩辕彦看到的那幕和后来发生的事情。 林子月盖着被单,她怀里紧紧抱着两个男孩子,眼神明亮中带着愠怒。 两个面容相似的男孩子,一个在医院的白色襁褓中,另一个也是刚刚被重新包了起来,哭哭啼啼的抽泣声已经停歇了,倒是那个更加虚弱的孩子一直在边哭边咳嗽,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轩辕煜过去的时候,先是好好将林子月打量了一遍,用精神力飞快扫描了一下她身体的状况,发现是单纯气血虚弱后,这才转头看着那襁褓中的两个婴儿。 “两个男孩儿啊……”轩辕煜看上去兴致不是特别高,他一直想要女儿来着,不过看着两个白白嫩嫩瓷器般的孩子,他还是傻笑着伸出手指去,轻轻地刮了刮那仍在哭泣的婴孩。 说来也奇怪,轩辕煜的指节掠过那婴儿脸蛋的时候,他指尖冒出一丝阳光般的璀璨,那道灵力就直接被那小婴儿吸到了体内,那孩子咳嗽的声音小了下去,只是眯着眼睛抽着鼻子,竟然不再哭了。 轩辕煜和林子月互望一眼,都感到有些迷幻,这么小就能吸收类神层次的灵力,虽然轩辕煜现在境界跌落,但是他体内积攒的灵力能量都是实打实的,这孩子……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吧? “这孩子以后大概都得靠灵力来支撑,他身子骨特别虚,是双胞胎里的弟弟呢。”林子月微笑着说,将那襁褓搂得更紧了些,生怕自己的小儿子受凉。 轩辕煜当即将手伸了伸,想要去摸摸另一个不再哭闹的哥哥,结果他的手指刚凑到脸前,还没触碰到那个婴儿,那个孩子就已经拧着眉头叫喊了起来,他小小的肉手攒成拳头,挥舞在空气里,想把接近的轩辕煜给赶走。 轩辕煜赶紧收回了手,林子月低声安慰着,轻轻摇晃着手臂,那孩子才又一次安静下来,在襁褓里扭了扭后,伸手轻轻握住了林子月垂到他头上的发丝,安静地享受着林子月的安抚。 轩辕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草莓走了过来,神情特别古怪:“那个,在去病房之前,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俩说一声,刚才你俩一个在外面,一个半昏迷没有意识,所以不知道……” 草莓指了指林子月怀里那一对双胞胎:“他俩出生的时候,一个眉心带黑玫瑰胎记,一个带锁孔胎记,你俩自己看着办吧。”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打定主意以后不要再掺和这两人的事情,尤其是“家事”。 她可掺和不起! 轩辕煜直到这一刻,思维才回到了正常运转的敏捷上,他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孩子,心里只觉得有苦无甜。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两个孩子的问题不小了…… 到底是谁出说儿子是父亲上辈子情敌这句话的? 靠!!! 林子月看着轩辕煜吃瘪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的疲惫让她的笑容看上去不那么欢喜,仿佛被骤雨浇打过的康乃馨,虽然散落几片花瓣,却仍然满载暖香盛开着。 她的眼睛没了平时的温和,虽然眼眶仍因痛楚而哭得通红,但那双眸子却像是暴雨洗过的天空,似阳光下的宝石般闪闪发亮:“但是他们是我们的孩子。” 轩辕煜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浸了汗水挡在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郑重地道:“是的,这是我们的孩子。” 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不论你们从何而来,不论你们记得过去与否。 我们都爱你们。 番外2 数年后。 林子月刚刚整理完电脑里的文档,又打扫完家里的卫生,她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眯上了眼睛,意识朦胧得打盹。 一个六岁左右的秀气小男孩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沙发上的林子月闭着眼睛后,当即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上,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然后当他扭头往门边小心翼翼地走去时—— “小康,你想去哪儿啊?” 林子月面无表情地盯着男孩儿的背影,看着他四肢僵硬得一点点转过来。 男孩子的脸色难看得跟嚼碎了八角一样:“妈、妈……那、那什么我吵到你午睡啦啊哈哈?我就是去楼下走走——” “哎呀,都说了这几天不许出去的!你感冒还没好呢!”林子月摇着头,走到小男孩身边,拉着他跟自己一起坐在沙发上,顺手将男孩刚刚给自己披上的毯子盖在了他肩头。 男孩子噘着嘴,一点都不高兴:“我马上就好了!现在去楼下玩会儿也不会怎么样啊!我会很小心的!要、要不妈妈你陪我下去嘛,就一会儿啦……” 林子月眉毛一挑:“又糊弄你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打算偷偷用障眼法摸进幼儿园是吧?上次你用超能力直接将那几个欺负人的坏孩子传进海里又送回幼儿园的事情,到现在风头还没过去呢!给你爸妈惹了多大的麻烦你别告诉我不记得了啊!” 男孩子郁闷地扁了扁嘴,没办法反驳那次自己引起的巨大骚动,爸妈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和哥哥接回了家。 但是他还是拼命找借口道:“但是那、那都是哥哥催着我做的,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林子月也是头疼地打断了他,戳了戳男孩子的脑门:“你呀,从小就是吃了小策多少次亏,怎么也不长长记性!” 男孩子越发郁闷地抱怨起来:“哥他太坏了!每次都是!事儿都他想干的,结果锅都我来背!” 他的话音还没落,另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便在房间里响起:“你又趁我不在跟妈告状?可以啊小弟。” 黑雾突然浮现在茶几另一侧,从黑雾间出现了两个人影。 v的手拍了拍那个年幼男孩的肩头,然后看向林子月:“那就按照我们说好的,我下个月抽空会再来一趟,不过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男孩子眉头微皱:“你现在两头跑难道不觉得累么?我跟我的父母过得很好,他俩对我又没什么不好,你干嘛非要拽着我跟你学六界通识?我都跟你说了,等我将神格都收集回来,我自然都会记起来那些琐碎的知识。” “他俩当然对你很好,但我不放心。”v这样说着,冲林子月点点头后,也不多停留,身影直接重新化成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这个男孩子也坐到沙发上,挤到林子月的另一边,皱着眉头抱怨起来:“v真是多此一举啊,也不嫌麻烦……” 林子月揉了揉他打理得很柔顺整齐的头发:“他大概就是想跟小策你多待会儿吧。” 轩辕策,轩辕康,是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名字。 策又道谋,是轩辕煜跟v争执许久双胞胎哥哥到底叫什么后,最终林子月决定的名字,康为祈愿,是对于身体更加虚弱的弟弟一份夫妻两人发自内心的祝愿,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怎么好,所以两人都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长大,不要为疾病所困扰。 当然,兄弟俩自己有时候跟六界的外人自我介绍时,也会抱着用假名的心态,乐意拿林策和林康当自我称呼。 两个男孩子都不是很亲父亲,弄得轩辕煜总是满脸委屈地跟林子月抱怨,说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俩世纪情敌。不过两个孩子有些什么事情,轩辕煜一点都不含糊,该尽为父的责任或者帮两个孩子带些什么,只要他们的请求合理,他答应后便一定会做到。 但是像轩辕策刚恢复一点记忆就提出“解除神界封印”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后,也是挨了自己生身父亲的一顿痛打。 轩辕策身上,c的记忆时隐时现,随着他成长,轩辕策的力量和能回忆起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 与之相反的是林子月日渐羸弱的境界,但是她丝毫不在乎,本来对追求力量兴趣缺缺的她,也是迫于某个人的设计才成为了类神,现在这份力量衰弱下去,对于安于平静的她来说反而也不错。 原本z过渡给林子月的两种破损神格,已经在轩辕策和轩辕康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虽然轩辕策能逐渐寻回c的记忆,但是轩辕康却仅仅展现出了k的性格和空间能量操控,并没有k本人的记忆,关于这点,倒是轩辕策提出了一个猜测。 因为跟轩辕煜有所融合,所以k仅仅是当初那个具象化灵魂的传承,只能说是相似,并非完整的重塑…… 不过这些话轩辕康一点概念也不能理解就是了。 这对双胞胎兄弟虽然年龄很小,但是心智与思维已经敏捷得远超同龄人,轩辕康倒是更加活泼幼稚些,很喜欢跟爸妈撒娇,但是轩辕策因为c的过去记忆有所恢复,所以性格极其沉稳,待人接物上几乎有赶得上成年人的理智,不过却很孩子气得喜欢对轩辕康做些恶作剧,欺负自己这个弟弟。 两人虽然相貌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轩辕康单纯活泼喜欢旅行,但是轩辕策则更拘谨些,抱有极强的求知欲和钻研精神。 林子月不得不承认,看着他们的时候,她时而会想起曾经的两人,但是却无法代入,尤其是两个孩子缠着她撒娇的时候。 已经是不同的人了呀。 林子月这样想着,将轩辕康肩头滑落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轩辕康靠在她的胳膊边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水汪汪像是小狗般的眼睛抬了起来:“妈妈,咱们今天晚上吃啥呀?” 林子月伸手点了点他脑门:“你呀……这离午饭才不过两个多小时而已。” 轩辕康拼命摇头:“没有嘛!我没饿,我就是好奇!” 轩辕策在坐在林子月边上后,便不知从哪里翻了本书出来,用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阅读着,听到轩辕康的话,他抬了抬自己手中的书:“来点精神粮食?” 轩辕康的头摇得更厉害了,跟书不离手、任何类型都来者不拒的轩辕策不同,他是一看书就头疼那伙的,要不是林子月经常给他规定任务,这家伙根本一点学习的念头都没有,也不是说没有好奇心,但总是三分钟热度。 林子月也问过v为什么不愿意连同轩辕康一同教导,她本来想的是说不定跟着轩辕策一同学习,能让轩辕康改改这个懒洋洋的性子呢。 当然,最后被果断拒绝了。 v的原话是:“嫌弃他。” 轩辕康为此还大哭了一场,然而v并不鸟他。 两小一大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林子月跟轩辕康胡扯着晚上打算吃的东西,其实她并没有任何计划,但是既然有人问了,她不介意问问轩辕康想吃什么。 另一边的轩辕策捧着书,虽然看得很专注,但是耳朵也竖得高高的,始终分心听着妈妈跟弟弟的谈话,在轩辕康提出晚饭要吃月饼的时候,轩辕策实在忍不住了:“中秋节还有一星期呢!” 轩辕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一星期很快的!提前吃一口又怎么了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孩子气地争执起来,林子月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孩子吵架,也不好偏帮哪个,只要他俩不动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这时,三个人同时转头,注意到门外有人出现在走廊上,并不是这栋公寓楼坐电梯上来的邻居,而是以空间介质的方式直接传送到了门口。 “爸爸今天回来这么早?”轩辕策歪了歪头,看向林子月,注意到她似乎也很是意外的样子。 “不啊,今天应该跟平时一样……” 林子月这样嘀咕着,门口响起了钥匙的响动声,接着轩辕煜从门边探出头来,刚好撞见沙发上三人好奇地盯着他的样子。 轩辕煜当即将手中的袋子往上提了提:“啊呀,我还以为你们这时候还会在睡午觉呢……呐!中秋礼盒!猜猜谁送的?” 轩辕策翻了个白眼:“你今天去六合帮忙修复六合学院的空间结界,那不是雷叔叔就是洛零阿姨呗,还能有谁。” 轩辕煜敞开了门,同时冲身后道了句:“你们仨进来吧!小月看到你们几个一定很高兴。” 林子月瞪大了眼睛,看着难得离开一次六合的洛零和冷鬼王,还有跟在两人身后的…… “哇!允你居然走出深渊了?你不再死宅家里蹲天天看六合连续剧了!你真的是本人吗?不是幻化命运之书哪一页出来的吧?” 林子月当即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兴奋地凑到那个男孩子身前揉着他的脸,她上下打量着允,发现他几乎到了自己肩膀的位置,面容也明显开始摆脱孩童的稚嫩了:“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啊?你竟然开始成长了?怎么做到的?” 允一开始还勉强忍受着林子月的举动,因为他注意到了沙发上那对双胞胎极其不友善的目光,所以刻意端起了架子。 但是片刻过去,林子月还没有松手的意思,边上冷鬼王和洛零饶有兴趣地看着热闹,这才让允有些受不了了,脸红地推开了林子月的魔爪:“你有完没完!” 林子月看到允的语气有些生气的味道在里面,笑容不变,眼中却温和起来:“看样子你的成长不单单是生理上的展现呢?不过……” 林子月又仔细地打量起允的脸:“你似乎变得跟c没有那么像了。” 允虽然神情没有太多变化,但是他的眼睛却飘向了别处,不太想直视林子月的眼睛:“我是我,他是他。” 林子月拍了拍允的头:“这是好事啊。” 允还想说什么,结果两个更矮的孩子突然挤到他身侧,一边一人抱着他的胳膊,一口一个“哥哥”得喊了起来。 轩辕策天真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阴险:“允哥哥有没有带礼物给我们啊?” 轩辕康则很明显带着不高兴:“允哥哥好不容易来一趟,都没有带什么东西给我们——” 轩辕策接着道:“好过分啊!一点都不懂为人处世的道理!” “就是!真是讨人嫌的家伙!”轩辕康这句话很发自真心。 允的眼角跳了跳:“那个月饼礼盒是我送的。” 两个孩子不说话了,冲允做了个鬼脸,聚到轩辕煜身边,催促着自己亲爸拆礼盒去了,准备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再对允进行一番言语上的精准打击,让他无话可说。 林子月拍了拍允的肩膀,望向边上的两人,冷鬼王和洛零对视一眼后,洛零拉过了林子月:“借一步说话。” 允还想跟着林子月两人进屋,结果被冷鬼王拽住了肩膀:“我们等着结果就好,不适合加入她俩的谈话。” 两人进了书房,洛零往那张摇椅上大咧咧地一坐,这不是她第一次造访林子月家了,就两人虽非姐妹但胜过姐妹的感情来说,林子月早就跟洛零熟得不能再熟了。 现在这样借一步说话,林子月自然也看出来洛零有心事,当即也不推脱,开门见山地道:“有什么麻烦事吗?说说呗,让我陪你一起头疼呀?” 洛零在摇椅上晃了晃:“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麻烦你们,但是我们跟雷邪商量过了,有必要找人帮帮忙,尤其是类神境界的人。” 林子月沉吟片刻,说:“是允的事情,还是那个魔界新魔王的事情?” “那个新魔王,其实也是我们当初压缩因果力量实验中的……一个朋友来着。”洛零的眼神带着自责:“但是他太谨慎了,对自己的行踪隐瞒极深。我们想要救他,就必须得整合其他四界的力量,演一出戏引他出来。” 林子月点了点头:“看来你知道我在做的事情了?” “也是允告诉我们的,不过……他说其实跟你保持了联系,你告诉他那件事可以分享给我们。” 林子月笑了起来:“你们放手去救你们的朋友吧。六界的事情,便交给六合马戏团的我们好了。” 洛零也昂起头,笑着回望林子月温和却坚毅的眼神:“那可不行,怎么说我跟阿远也都是如今马戏团里的成员了嘛,该考虑众生的情况我们一定要周全的……你说,你要这样真把那些老成员都召集回来,重新连通跟神界的内部,那我们以后的六合马戏团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谁知道呢?” 林子月耸耸肩,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没有答案。 “没有前人路,我们自己来走就好了。” 完结感言:致谢昨日 大概是以感谢为主菜,感动为作料,感伤为装点的一些闲言碎语。 首先,谢谢过去的自己,你是那么莽撞且幼稚,什么都不管不顾,居然就开始写一个底稿大纲人设全无的故事。我想念你的勇气,佩服你的志气,所以我接过了你的烂摊子,对自己的故事负责,将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书写完,能真的得到他人的喜爱,实在是出乎我预料的事情。 过去的我啊,你看,我也可以。 其次,谢谢签约编辑和责任编辑,如果不是你们,我没有这个机会尝试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能签约,能上架,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对我的一种鼓励。我知道自己写得很烂,但是却仍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我至今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下一站,我想去更加丰富多彩也更加竞争激烈的男频看看,或许会栽得头破血流,或许会被喷得更惨,但是我还是想去试试,如果我想放松心情了,我一定还会回来女频,写让自己开心的东西的。 这是我第一次写大团圆结局,准确点说,是第一次写到结局。 120w字,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坚持过来的,谢谢父母对我的谅解与支持,如果不是这两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我大概永远没机会把这本书真正完结。 结局或许不尽人意,很多东西都没有收尾,很多角色该出场却没有出现,以前的伏笔收拢得也不够完整,该讲述的东西并没能交代清楚,但是……不尽人意总比缺席要好,好得太多。 我真的写完了。 唉。 因为自己做得并不够好,想对一直看到这里却对结局不满意的小可爱们说声抱歉,没能写出让你们尽兴的终末,然后也想对你们说声感谢,你们的收藏、推荐票、打赏月票等等,都是我每天码字动力的来源之一,我本来指望自己能放下些他人的看法,结果却发现被你们的支持所救赎了内心的自卑,每每念及这点,我都觉得很愧疚,因为《幻世传记》这本书,真得并不够好,我也远远比不上那些大神…… 但是我遇到了你们。 不。 是你们,找到了我。 所以我很高兴,又很难过,大概是类似于喜极而泣的难过,真心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订阅。 幻世,真的完结了。 不论你喜不喜欢它,我都想祝愿屏幕另一端的你一切安好。 心想事成太难,得偿所愿太假,万事如意太虚。 所以,祝你一切安好,我们幸得相逢,江湖有缘再会。 我会在写故事的道路上,再往前多挪一点点。 或许会挪很久,或许又会突然断笔不更,我也说不上来。 但是我很喜欢讲故事……也很喜欢一直一直陪着我,听完故事的你们。 谢谢。 故事讲完了。 晚安。 希望我们都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