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良妻》 楔子 故事从一个对恋爱没天分、爱情神经迟钝的十九岁医学院系花碰上一个二十一岁、刚服完兵役的男生开始—— t大校园。 下午三点,于开滢刚上完两节通识课,手里捧着一迭书和讲义走出大礼堂,穿过长廊,急着想趁下课时间赶去图书馆还两周前借来的书。 往图书馆的路上,夹道两侧种着整排的白千层,石砖地板上散落着枯黄的叶片和一簇簇白色的花朵,阳光自叶尖迤逦照射在她秀雅净丽的五官上,一头及肩的黑发束成马尾,配上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洋溢着一股俏丽清新的气质。 凡与她擦肩而过的男同学们,纷纷伫足,投以倾慕的眼神,交头接耳地谈论关于她的一切—— 她,于开滢,身高一七○公分,医学系一年级,外号“医学系系花”、“宅男杀手”、“冰山正妹”。 对宅男同学们而言,于开滢犹如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更像一场美梦,遥不可及。 入学不到三个月,她的美貌立即传遍整个t大,吸引各系才子、帅哥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创下一天五十人次的告白次数,被票选为t大十大美女之首,票数遥遥领先群雌。 可惜她对联谊、抽学伴、社团、迎新舞会等多采多姿的大学生活完全不感兴趣,更对男同学的告白无动于衷。 对于开滢而言,进入大学的首要目的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秉持这个信念,让她念起书来比谁都还用功,杜绝其它与学习无关的活动。 咚! 一颗篮球滚到脚边,她抬睫,瞥了前方穿着一袭运动衫的高大黝黑男生一眼,径自捧著书,越过他的身边。 “于同学,我有话对妳说。”湛子拓弯腰捡起篮球,拦住她。 “干么?”于开滢停住步伐,转身,凝看着和她同修生物学、一直坐在她右手边的男生。 两人虽然是医学系的同班同学,但高中毕业后湛子拓先入伍服役两年,比她大上两岁,新生训练营上他帅气幽默的形象,立即掳获一群女生的芳心,所到之处犹如众星拱月,令她不禁怀疑这家伙进大学是来联谊把妹,还是来念书的? “妳等会儿下课后有没有空?我们篮球队要跟f大进行一场友谊赛,我想邀请妳来看球赛。”湛子拓俊帅的面容咧开白森森的牙,露出一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没空,我等会儿要去图书馆整理上课笔记。”她不冷不热地说。 “于开滢!”湛子拓又唤住她,邃亮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坦率地说:“其实我是想跟妳说……可以给彼此一个互相认识对方的机会吗?” “什么意思?”她微蹙起眉头,不太明白湛子拓话里的涵义。 “意思是说……我想追妳……我可以当妳的男朋友吗?”湛子拓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腼觍的笑容。 刚进大学没多久,湛子拓即注意到她,不光是因为她出色的外表,而是她对课业那份专注、认真的表情,尤其两人的学号仅差一号,很多必修和选修课都恰好坐在隔壁,他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女生,连很无聊、摆明了就是营养学分的通识课,她还是一副埋首苦读,勤奋抄笔记的模样,让他记忆深刻,觉得她很……特别。 特别的可爱、特别的有趣、特别的认真、特别的吸引他的目光、特别的……教他心动。 “湛同学,我进医学院是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不是进来谈恋爱的。”于开滢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没想到湛子拓这个把妹王居然“把”到她的头上来了。 “于同学,恋爱学分也是大学必修的课程之一。”湛子拓笑笑地说。 “有吗?”于开滢挑了挑眉,故意一副刁难的口吻。“怎么课表上没有排这堂课呢?” “妳不觉得两个人一起并肩努力,朝着成为优秀医生的目标迈进也很好吗?”湛子拓欣赏着她眼底不驯的神色。 “湛同学,我进大学是来念书,不是来让你‘把’的,你要把妹请找别人,希望你不要成为妨碍我学习的绊脚石。”她凛声警告后,跩兮兮地转身离去。 绊脚石?! 看她一副“谈恋爱有碍学习”的古板严肃表情,教湛子拓忍俊不禁。 这个于开滢也太有意思了吧?明明外表漂亮到足以去拍广告,但内心却是个大书呆! 有这么可爱又特别的于开滢相伴,看来他的大学生涯应该会很有趣啊! 一次告白被拒又怎样?国父革命都十一次才成功了,他还有七年的时间可以陪她慢慢地耗…… 时光飞逝,于开滢由娇俏的大一新鲜人,来到了课业繁重的大学三年级。 当~~ 钟声一响,于开滢立即以跑百米的速度,抓起背包,奔到系馆后方的草坪,躲在一棵高大的白千层树后干呕起来。 上了快半学期的大体解剖学,她很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但一闻到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时,仍压抑不住喉头想吐的感觉。 心高气傲的她,担心被同学发现她怕上解剖课的秘密,连厕所都不敢去,只敢偷偷躲在系馆后方无人经过的草地上干呕。 “恶——”她跪瘫在草皮上,空腹一个早上,什么都吐不出来。 “拿去。” 一瓶沁凉的矿泉水蓦地递到她的面前。 她抬眼,瞥了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一眼,立即抽出纸巾掩住嘴巴,警戒地盯着湛子拓,然后接过矿泉水。 根据莫非定律——愈是不想见的,偏偏就愈会狭路相逢。 “亲爱的于同学,我刚刚好像听到一阵呕吐声,该不会是妳又吐了吧?”两人上解剖课时恰好被编列在同一组,他常仗着身高上的优势,替她在解剖台旁占了个好位置,方便她学习。 也因为这样,他注意到她很怕血,虽然她表现出一副坚毅冷静的模样,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漏出内心的恐惧。 “我肠胃炎不行吗?”她没好气地反唇相稽。 为什么这家伙老是阴魂不散地跟着她?看她出糗很有趣吗? “上星期、上上星期……好像每次上完解剖课,妳的肠胃炎都要发作一次。”湛子拓抚着下颚,调侃道。 “要你管!”她怒嗔了他一眼,俏丽的瓜子脸拉得长长的。 思及方才在上解剖课时,老教授不断称赞湛子拓刀法利落精准,对于人体每条神经、肌肉与内脏都十分熟悉,简直是天生当医师的料。 反观她,上了快半学期的解剖课,她几乎成了素食主义者,不要说不敢吃带血的牛排,就连平常爱吃的鸡肉饭也不敢碰了。 不行! 解剖课只是第一个关卡,她一定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否则将永远无法成为一名医生。 她旋开矿泉水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我说……亲爱的于同学,妳每次上完解剖课就吐,该不会妳是害怕看见血和内脏吧?”湛子拓笑得痞痞的,看穿她不服输的倔脾气,凉凉地讥刺道。 “我、我怎么可能会怕血跟内脏器官?你少胡扯了!”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真的不怕?”他瞇起黑眸,微微地靠近她。 “当然不怕!”她倔倔地瞪回去,没好气地将手中喝剩的矿泉水瓶掷向他,气恼这家伙老是爱激怒她、找她麻烦。 他利落地接过她抛来的矿泉水。 “如果不怕的话,那妳敢不敢跟我去吃男宿附近那家西红柿面和下水汤啊?”他坏坏地提出邀约。 红艳艳的西红柿面让她直接联想到猩红的血液,而下水汤不正是一堆内脏的组合吗? 她轻抚胸口,吞咽下嘴里的唾沫,隐忍着反胃想吐的冲动。 “怎样?该不会是怕了吧?”湛子拓瞥了眼她微窘的小脸,故意刺激道:“唉呀,没想到我们医学系年年拿书卷奖的于开滢同学原来很怕血啊,该不会就此阵亡在解剖课上,年年重修——” “谁说我怕了?吃就吃,谁怕谁!”她硬着头皮打断他的话。 下水汤不过就是一堆鸡胗、鸡心的组合嘛!但……她就是怕啊!于开滢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堆血腥画面,在心底偷偷地打了个冷颤。 湛子拓的黑眸掠过一抹狡黠的凛光,拿起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笑谑道:“我们同喝一瓶矿泉水,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吧?” 间接接吻?! 于开滢的心跳漏了几拍,一抹红晕悄悄地自耳根泛开,不自觉地流露出女孩子的娇态。 “什么间接接吻?只不过是同喝一瓶矿泉水而已!”她怒嗔道,鼓着腮帮子,拽起背包。 望着她纤丽的身影,湛子拓的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线。 逗弄她、刺激她、惹恼她,这已经成为湛子拓的乐趣之一,他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遇上于开滢,他的求学生涯会有多寂寥。 九百多个日子相处下来,当初的青涩暧昧早已随着时光的递增累积成深深的爱恋,可惜啊,他爱上的这个女孩满心满眼只把他当作竞争的敌人,而不是一个男人。 是敌人还是男人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当陪在她身边的人就可以喽! “走啊,一起去吃面。”他一副好哥儿们似地拍拍她的肩膀,勾着她往停车棚的方向走去。 “走就走啊,谁怕谁!”她倔倔地昂起下颚,莹亮的眼眸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她对湛子拓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楚是嫉妒还是讨厌,他太过出色优秀,个性上带点散漫、随兴,跟她凡事认真的态度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又会读书又会玩,社团和学业成绩一把罩,跟她这种必须很努力才能拿到书卷奖的人完全不同。 不知不觉中,她很习惯这家伙出现在她的身边,习惯了跟他竞争、跟他斗嘴,但她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认输。 就算只是吃面、喝汤这种小事,她也要赢到底! 夏天的蝉鸣声不绝于耳,t大校园的大礼堂内正为医学系五年级的学生进行一场授服典礼,师长们亲自为这群学生们披上白袍,严肃地叮咛身为医者的责任与使命,带领他们宣读医师誓词—— “准我进入医业时: 我郑重地保证自己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 我将要给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及感戴;我将要凭我的良知和尊严从事医业; 病人的健康应为我辈首要的顾念;我将要尊重所托予我的秘密……” 宣读完誓词后,于开滢望着身上崭新洁白的医师袍,内心显得十分激动。授服典礼只是她迈向医师旅程的第一步,接下来她和同学们必须到医院接受两年的临床实习,将课堂书本上的知识与实例病理做结合,学习医病沟通技巧、伤口处理、病理组织检体处理、影像判读等课程。 “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就要到医院各科实习,妳有想好未来要走哪一科了吗?”坐在她右手边的湛子拓凑过身,低声问道。 医学院五年下来,拜两人的学号仅差一号所赐,不管是分组实验或做报告,他们都被编列在同一组,就算看湛子拓再怎么不顺眼,也很习惯他像影子般出现在她的身边了。 因为不服输的心态,她早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很怕血和内脏器官的于开滢,现在的她就算上完解剖课后,也可以和同学立即杀到餐厅大啖一块五分熟的牛排。 “外科。”于开滢答得相当笃定,侧眸瞥了和她同窗五年的“死对头”一眼。 “湛同学,那你有特别想走哪一科吗?” “应该是……妇产科吧。”湛子拓微扬剑眉,墨黑的眼眸含着笑意,口吻还有点不确定。 也许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大四下学期的班游,他开车载于开滢要去校门口和同学集合时,在路上目睹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被一位闯红灯的机车骑士撞倒在地,跌躺在路边痛苦地哀号。 两人一起帮忙叫救护车,陪同受伤的孕妇上医院,但在护送的过程中,小孩等不及,决定先溜出来报到。 以往只会在教学影片里出现的景象活生生地在两人面前上演,在两人和随车医护人员的协助下,终于顺利帮孕妇接生成功。 看到小小的婴儿滑出产道时,让他对生命有一种很惊奇的悸动,兴起了他想走妇产科的念头。 “妇产科?!”于开滢半信半疑。 她以为像他这么有天分的人,应该也会选外科才对,没想到竟然是妇产科,该不会是在唬咔她吧? 湛子拓挑了挑眉,戏谑道:“好像成为一名妇产科医师也不错,搞不好还有机会能为亲爱的于同学服务,在产房内替妳接生。” “那我一定要专攻泌尿科,当我亲爱的湛同学永‘垂’不朽、欲振乏力时,乘机发挥同学爱,替你重振男性的雄风!”她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可恶!这家伙居然敢放话要替她接生,要是呛输他,她就不姓于! “亲爱的于同学,那我下半身的‘幸福’就靠妳喽!”他意有所指,忍不住轻拍她的头。 “那有什么问题!” “想到于同学为了我未来的下半身幸福着想,居然要走泌尿专科,我真的太感动了!”湛子拓佯装出感动的表情。 于开滢侧睨他一眼,总觉得他的神情有点诡异。一个男人被预告会“垂”头丧气居然不发火,还一副很感恩的模样,该不会……他有“隐疾”很久了,期待她“妙手回春”,治愈他的病吧? 嘿嘿,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落在她的手上,她一定会好好地给他“诊治”一番,挫挫他这几年的锐气,谁教这家伙不只是系主任的爱徒,还是受欢迎的校园王子,几乎抢走了所有的光芒。 一抹恶质的快感充塞在她的胸臆间,看来选泌尿科似乎还不错嘛! 第一章 七年后 “联大医院”。 星期五,早上八点半,护理站内的护士们纷纷从包包里拿出粉饼、蜜粉、唇蜜、腮红等化妆品,抓紧空档开始补妆,每个人都把睫毛刷得又长又翘,身上还洒着香喷喷的香水。 电梯口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护理站内的护士们娴熟地将桌上凌乱的化妆品扫进包包内,整理好身上淡粉色的制服,屏气凝神,期待着。 她们翘首盼望的不是别人,而是刚刚荣获最佳医生奖的妇产科主治医师——湛子拓。 以一般女性的择偶观点看来,对医师这个行业肯定是充满憧憬,但如果是妇产科嘛……肯定是敬谢不敏,毕竟谁会希望自己的另一半“阅女无数”呢?不只在女人胯下讨生活,还关系密切,光想就没有隐私和情趣。 虽然上述观点在婚姻市场上多多少少会影响湛子拓钻石单身汉的身价,但对这群未婚的护士们而言,却完全没有影响湛医师在她们心中的评价,因为内、外、妇科都一样,全都是在诊治人类的病因。 放眼望去,在“联大教学医院”有前景又有名气的主治医师大部分都成家了,也都不怎么年轻;住院医师和实习医师们,对这群姊姊妹妹们来说又太嫩了。 相形之下,更显得湛子拓的可贵啊!所以虽然妇产科的头衔会让人犹豫个三十秒,但……帅,能弥补这一切。 不负众望,一抹高大俊伟的身影由电梯口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票住院医师和实习医师,个个身穿白袍,阵仗十分庞大。 护理站内的空气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还夹杂着各种品牌的香水味,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护士们个个带着欣羡又恋慕的目光,望向为首的湛子拓。 他挺拔的身躯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配上黑色西裤,外罩一件洁白的及膝长版医师袍,举手投足间透着专业自信的气息。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湛子拓的身材与长相都是无可挑剔的。修剪合宜的短发,一双墨黑的浓眉,深邃的黑眸坚定且有自信,高挺的鼻梁,性感好看的薄唇浅含着亲切的笑容,拼凑成一张俊朗有型的脸庞。 “湛医师,早安!这是您要的报告和病历。”护理长涎着笑脸,热络地挨到湛子拓的身边,将手中的一迭报告递到他面前。 “谢谢。”湛子拓笑了笑,接过报告。 “湛医师,705号的病患手术后的伤口有发炎现象……”护理长一一报告病人的状况。 “我知道了。”湛子拓一边翻着病历报告,一边聆听着。 简单的报告结束后,护士小姐们挨蹭到湛子拓的身边,个个以美好悦耳的甜美声音和他打招呼。 “湛医师,今天是护理长的生日,我们在‘sweethouse’订了包厢,您下班后要不要一起过来?”资深护士小梅热络地提出邀约。 “湛医师,这是季节限定的哈密瓜拿铁,等查房结束后,记得要拿去喝喔!”爱吃甜点的李晴笑咪咪地说,小小的单眼皮眼睛很努力地释放出电力。 “谢谢……”湛子拓态度亲和地接受大伙儿的好意。 湛子拓会成为“联大医院”炙手可热的医师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具备了所有受欢迎男性的迷人特质—— 第一、挺拔帅气的仪表。 第二、幽默风趣。 第三、亲切又专业。 和他共事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如沐春风”。不管是面对病患或医院同事,他的神态永远是冷静、坚定、亲和,有些固执却不会咄咄逼人,尤其是当工作行程越来越忙碌时,有些主治医师会变得暴躁易怒,但这些状况永远不会出现在湛子拓的身上。 护理站内的护士们围在湛子拓的身边,和住院医师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晚的庆祝活动时,远远地,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清脆的足音—— 喀、喀、喀…… 那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护士们认出那是泌尿科主治医师于开滢的高跟鞋声,旋即作鸟兽散,窝回柜台内故作忙碌,免得被战火波及。 倒不是于医师有多么难相处,而是每个星期五早上,两大医师开始做病房回诊时,在走廊上相遇后总会展开一场唇枪舌战,被护士们戏称为泌尿科与妇产科的世纪大对决,更是一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 喀、喀、喀……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于开滢一身浅灰色裤装,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材,外罩着一件熨烫整齐的白色医师袍,过肩的长鬈发束成马尾,清艳秀丽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彩妆,全身洋溢着自信干练的气质。 于开滢双手插在口袋内,率着一票住院医师、实习医师们和助理,朝着护理站走去,对上湛子拓的俊脸时,两人目光交缠,迸射出锐气。 “这不是我们泌尿科之花,也是我的老同学——于开滢医师吗?”湛子拓墨黑的眼睛亮了起来,俊朗的脸容满是笑意。 两人是医学系的同班同学,毕业以后在医学专业上走不同的路,他专攻妇科,而她的专长则是泌尿科,但两人恰巧又进入同一家医院服务,一路由住院医师爬升到主治医师,几乎每个星期五早上病房回诊时,都会在护理站碰面。 老朋友相见,免不了要互相寒暄一番,只是他们“问候”对方的方式,常让身边的护士和小医师们不敢恭维。 一开始,两人之间的唇枪舌战迸出的火药味曾把新进的实习医师给吓坏了,深怕两人一言不合真的打起来,后来才知道两人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美德。 “还以为是谁一早就辐射出强大的男性费洛蒙,在诱惑一大票心智单纯的小护士呢,原来是我们妇产科之光——湛医师啊!”于开滢缓缓地瞇起美眸,尖酸地调侃着。 太不公平了! 同样都是诊治人类的“下半身”,他在医院左右逢源不说,还被票选为最受欢迎的男医师,甚至连小儿科主任都想把女儿介绍给他当女朋友,简直就是钻石级的单身汉嘛! 反观她,男人一听到她的职业是泌尿科医师,就立即退避三舍,害得她情路坎坷,一路单身至今。 “说诱惑实在太严重了,她们只是约我晚上到‘sweethouse’小聚一下,帮护理长庆生。”湛子拓笑了笑,十分享受两人之间的斗嘴。 “我看湛医师不只对女性的身体构造相当有研究,也对女人的心理十分了解,才会这么受欢迎。” 从大学至今,她已经很习惯他的好人缘,但每回看到一堆女同事或小护士示好的举止,她的心底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彷佛喝到一杯没加蜜的柠檬汁,连说出来的话也酸溜溜的。 “于医师,依妳的专业,对男人的了解程度也不遑多让啊!”湛子拓愉快地猛“踩”她的痛处。 看她杏眼圆睁的模样,总能带给他莫名的满足感。 “依照中国人的命名习俗,命中缺什么就会命名为啥,该不会湛医师的祖先有某些‘软弱’的缺陷,才会将姓氏取作‘湛’吧?”于开滢逞口舌之快,一点也不担心得罪全天下姓“湛”的男性同胞。“如果湛医师有这方面的隐疾,老同学我非常乐意替你看诊,你应该知道,我上个月才在台湾医学杂志发表了一篇男性性功能障碍的论文,这方面可是我的专长喔!” 于开滢漾出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娇媚笑容,甜美性感得足以攫获每个男人的心,可惜伶俐的口舌教人不敢恭维。 “谢谢于医师的关心,可惜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湛子拓失笑道,好脾气的他并没有被激怒。 长久相处下来,他已经被她训练到“百毒不侵”的境界了,对于任何重挫男性尊严的话题完全无动于衷。 “那真的太恭喜你了,但我的诊疗室大门还是永远为你而开,有问题随时欢迎你来挂号喔!”她语气甜蜜地侮辱他的男子气概。 “我比较担心的是……于医师‘阅’男无数,不晓得会不会影响妳的感情生活?”他反唇相稽。 她缓缓地沈下娇颜,美眸蕴起两簇怒焰。 可恶!为什么女人不会嫌弃他的职业,但和她相亲过的男性老是爱挑剔她的工作内容,常常会以她对男人的“阅历”太过丰富而拒绝再联络? 其实很多人对于泌尿科有所误解,以为大部分的病患皆是男性,但她和助理研究后发现,会挂她门诊的病患,有超过一半的患者是女性和儿童,因此还被许多小病患昵称为“小鸟医生”。 就连她天真又无邪的七岁小侄子都叫她“小鸟姑姑”,唉,看来她这辈子注定“鸟”事缠身了。 “湛医师,你未免管太多了吧?我的私生活与你无关!”她跩跩地昂起细致的下颚,双手环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亲爱的于医师,好歹我们也是同班同学,稍微算一下,我们起码认识十年了,这些年来看妳日夜苦读,几乎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念书和准备各种专科考试上,我担心妳再单身下去,会成为败犬女王,在婚姻市场上失去竞争力啊!”他提醒她。 “女人的价值不是取决于年纪,而是——智慧!”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加重语气地强调。 “但有些事还是趁早比较好,譬如怀孕生小孩,年纪愈大,遇到的阻力也愈多。”他担心她的事业心一直都这么旺盛的话,迟早会错过“黄金生育期”,毕竟两人都不怎么年轻,早成为熟男熟女一族了。 唉,如果当年他对她再“邪恶”一点的话,也许两人早就在一起了,而不是很哀怨地成为“禁欲王老五”。 这女人对什么事都机灵,偏偏爱情神经比树干还粗,迟钝到不行。 “不用你担心,明天我跟一个微软的工程师有约,也许我们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你也知道,缘分这种事很难说的。”开滢一副炫耀的口吻。 她就不相信,凭她的条件,会找不到一个欣赏她、懂她,又能接受老婆是个专业的泌尿科医师的男人! “要是对方又挑剔妳的职业怎么办呢?”湛子拓一副很懊恼的模样。听到她又要去相亲的消息,一股酸涩的情绪倏地漫溢过湛子拓的心房,感觉有点小闷啊! “不要诅咒我!”于开滢单手插腰,娇悍地反驳他。 “于医师,我们认识十年了,截至目前为止,我参与了妳三分之一时间的人生,不只和妳大学同班,还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专长又都是诊治人类的‘下半身’,我突然发现我们两人好相配,该不会妳所谓的‘缘分’就是指我吧?”湛子拓的眼神变得专注,似笑非笑地说。 他低沈好听的嗓音荡进她的耳里,在她的心底漾起了一圈暧昧的涟漪,教她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好几拍。 “谁跟你有缘了!”她轻哼一声,口是心非地否认。 就算两人真的有缘,那也肯定是段“孽缘”! 她青春最美好的十年都充斥着他的影像,连上班都在同一栋大楼里,她才不想连下半辈子都跟他“纠缠”在一起,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呢! “我是认真的,妳要不要考虑跟我交往?”湛子拓往前跨了一步,邃亮的眼眸灼灼地盯视她美丽的小脸。 反正她迟早都会是他的人,不如乘机再表白一次,一来可以宣示所有权,二来能让身边的爱慕者死心。 两人身后的小医师和护士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这……剧情也太离奇曲折了吧?湛医师居然当众向于医师告白欸!不过他们郎才女貌,也是挺相配的啦…… “谁、谁要跟你交往了!”她不假思索地拒绝。 “每个月跟陌生的男人约会相亲,一次又一次地介绍自己的兴趣、职业、感情状况,妳不嫌烦,我都替妳觉得累了。”他表情认真,完全没有逗弄她的意思。 她轻瞪他一眼,忍不住怀疑湛子拓是有读心术吗?怎么一语就说中她的心事。 她也不想每个月都被老妈逼去相亲,对着陌生男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对白,但这是她寻找伴侣最快又最有效率的方式了。 学生时期大家忙着联谊、谈恋爱,她所有的时间却全耗在图书馆里念书、写报告。毕业后,同年纪的女生在为爱情和工作烦恼时,她已经在医院实习,忙着在手术房跟刀、熬夜值班、接受专科训练,接着考取医师执照,然后不知不觉就单身下来了。 眼看身边年纪相近的女性友人和同事一个一个结婚、走入了家庭,不禁令身为资深“轻熟女”的她更显得紧张,不积极一点实在不行啊! “不如这样,我为妳保留三个月的单身期,在期限内妳可以考虑要不要跟我交往。”湛子拓流露出性感的微笑,提议道。 “不需要!”她斜睨了他一眼,赌气地说。 在她的思维里,从未将湛子拓视为“男人”,而是将他看作竞争对手。所以拒绝他的交往提议,与爱情全然无关,倒是和自尊比较有关。 “确定?”他挑了挑眉。 “确定、肯定、笃定!”她高傲地昂起下颚,不服输地抡起拳头。 明天的相亲宴上,她一定要很努力地和对方“看对眼”,证明把自己嫁出去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那身为妳的老同学,只能祝福妳和‘微软先生’相亲成功了。”湛子拓咧开笑容,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故意加重语气在“微软”两个字上。 “谢谢。”她微瞇起美眸,总觉得怪怪的,为什么湛子拓身后那票小医生个个掩嘴憋笑呢? 她要去相亲有这么好笑吗? “希望‘微软先生’的身体状况,不要跟他的公司名称一样……”湛子拓双手环胸,凉凉地调侃。“不过也没有关系啦,我们于医师是这方面的权威。” “湛子拓!你的生理状况才跟你用的计算机软件一样啦!”她没好气地说。 “不,我的生理状况是跟我用的计算机品牌一样。”湛子拓微笑地澄清。 “你用什么牌子?”她好奇地问道。 “我家的计算机品牌是……‘华硕’。” “什么意思?”开滢听得一头雾水。 “华硕品质,‘坚’若盘石。”研究助理小庄附在她耳边,低声地说。 她轻愣了一下,意识过来后,狠瞪了湛子拓一眼。 “查房了啦!”她没好气地扬声喊道。 于开滢朝身后的住院医师们招招手,踩着高跟鞋,姿态傲然地率着一行人离开护理站。 湛子拓低低地笑着,收回目光,领着一票小医师们开始查房,结束谈话。 双方人马走后,护理站的护士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湛医师和于医师的爱情提议,该不会她们心目中的最佳老公人选湛子拓,喜欢上于开滢了吧? 一时之间,她们的内心兴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对于湛子拓心有所属的事感到落寞,一方面又有好戏上演的感觉。 如果两人真的谈起恋爱,也算是“妇产科”和“泌尿科”的另类大和解吧? 只是两人平常见面光斗嘴就已经火花四射了,要是真的交往会不会来个“火力全开”啊?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的告白八卦就像病毒般传遍整栋医院,成为大伙儿茶余饭后的最佳话题。 第二章 怨气冲天。 周末夜晚,ktv的包厢内充满着欢乐氛围,high歌一首接着一首,唯独走廊底的小包厢内,传出一阵哀怨凄凉的女音,如泣如诉,仿佛承受了多少委屈与怨恨。 包厢内,方桌上摆放了一霍零食,卤味和空掉的啤酒罐。 于开滢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以极度不优雅的姿势斜躺在沙发上,持着麦克风,低声地唱道—— “几次真的想让自己醉,让自己远离那许多恩怨是非,让隐藏己久的渴望随风飞,哦~忘了我是谁……” “女人着没人爱多可悲,就算是有人听我的歌会流泪,我还是真是期待有人追,何必在乎我是谁?” 音乐间奏时,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不凉的啤酒喝起来苦苦涩涩的,一如她的心情。 身为一个女人,她自认才貌兼具,不只出得厅堂,也进得厨房,虽然手艺比不上专业厨师,但还不至于到难以下咽的程度。 没想到,两年下来,她相亲失败的次数竞高达十一次,对象遍及北中南,惨遭不同行业的男人拒绝。 一开始,对方知道她是医师都兴致高昂,可一旦得知是泌尿科时,就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对她阅“x”无数的经历颇有微词。 奇怪了,女人能够克服心理障碍嫁给妇产科医师,男人为什么就没有勇气接受一个当泌尿科医师的老婆呢?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找到一个不在乎她的职业,会尊重专的专业的男人,一起走入婚姻,创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只是……那个懂得欣赏自己的男人究竟在哪里呢? 蓦地,包厢的门被推开来,一位长相斯文,全身散发着一股阴柔气息的男子走了进来。 “梁民……政……快来陪我喝一杯,”开滢微眯起美眸,瞧见“妹妹淘”来了,立即热络地勾住他的脖子。 她和梁民政是医学院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又在同一间医院服务,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情谊,虽然梁民政后来选择精神科,但下班后,两人常聚在一起逛街、看电影、吃饭,是十足的好姐妹。 “我的大小姐,你又怎么了?”梁民政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垮着一张俊脸。 “拜托……我八点半call你,你居然搞到……十一点才来,害我一个人唱到‘烧声’,你是不是朋友啊?真不讲义气……”开滢眯起醉眼,盯着手表看了一眼后,搭着好友的肩膀抱怨道。 “大小姐,人家我是有‘家累’的人耶!”梁民政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 “奇怪,连你都找得到男人爱你,为什么天下之大,就找不到男人娶我回家……”她醉得乱七八糟,扯着梁民政的手臂,噘起红唇嘟囔抱怨着。 “喂——”梁民政扬声抗议。“本帅哥要身材有身材,说脸蛋有脸蛋,有人爱很奇怪吗?”算了,看在她喝醉酒的份上,他懒得跟她争辩太多。 “唉……现代的未婚女人命真苦,既要跟一堆女人抢男人,还得跟一票男人争男人……”她喃喃低语,在酒精的催发下,感觉眼皮愈来愈重,声音愈来愈小,终于困倦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开滢……于开滢……”梁民政伸手轻拍她红通通的脸颊,看她醉得不醒人事,只得掏出手机,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喂,老兄,你现在在忙吗?”梁民政对着手机说道。 “不忙,怎样?”话筒另一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你家的女人醉倒在ktv,来接她回去吧……”梁民政报出地址和包厢号码后才收钱。 梁民政望了醉躺在沙发上的于开滢一眼,轻叹口气,她觉得女人没人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他却觉得爱上这种迟钝的女人的男人才值得同情吧! 幸好,这对欢喜冤家一个走妇科、一个到了泌尿科,在工作上几乎很少有一起会诊的时候,否则他真担心两人会意见不合地打起来。 翌日。 于开滢睁开惺松的睡眼,揉揉抽痛的太阳穴,发现自己睡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景致——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单,陌生的窗帘,唯一熟悉的是摆放在床边的淡卡其色风衣。 她怯怯地掀开被毯,发现自己几乎快全裸,身上仅着贴身衣裤,洋装不晓得脱到哪里去了。 她扶额,颓丧地低吟一声,该不会电视剧里酒后乱性的三流剧码活生生在自己的生活里上演了吧?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她连忙抓起被毯遮住光裸的肩膀,紧张地喊道:“谁?” “是我,”语音方落,房门被推开来,一张俊酸的脸庞探了进来。 “湛子拓?!你怎么在这里?”开滢惊愕地瞠大水眸,瞪着一脸似笑非笑的湛子拓,该不会昨晚这家伙把自己给“吃干抹净”了吧? “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湛子拓轻笑道,将洗净烘干的洋装放在床沿,顺势坐了下来,凝睇着她一脸紧张的表情。 “你家?我怎么会在你家?小梁呢?我昨天晚上明明是call他陪我唱歌的……”她缩起膝盖,怯怯地扯高被单到肩膀,努力回忆着关于昨晚的一切。 她只记得自己在包厢里边唱闷酒,边唱歌,依稀记得梁民政来过,至于怎么离开包厢,又是怎么躺在湛子拓的床上,她全然不记得了。 “小梁昨晚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你喝醉了,叫我负责照顾你。”湛子拓难得看到她像小绵羊似地龟缩在被单里,忍不住想逗逗她。 “所以……昨天……我们……有没有……”她怯怯地瞥了他一眼,一抹娇羞的红晕慢慢地拢上她的耳廓。 “有没有怎样啊?”湛子拓故意坏坏地欺近她,故作迷糊状。 “有没有……就是有没有……”她咬着牙,以眼神质问他。 “有没有什么?”他墨黑的眼底闪着笑意,缓缓欺近她,低沉的嗓音饱含戏谑,明知故问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指什么呢?” 他没有想到平日娇悍自信,勇敢又骄傲的她,刚起床的表情竟会如此纯美可爱,无辜得像个孩子,深深地牵动了他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在学校里对她一见钟情,告白被拒后,并没有因此打击到他的自尊,反而更加欣赏她努力从医的决心和傻劲。 两人同班多年,他看过几个外系的男生也向她告白过,她永远是一副拽拽的口吻——我进医学院是要来当医生,不是来谈恋爱的。 这些年,他一直兜绕在她的身边,默默地与她并肩作战,一起捱过繁忙的实习生涯,参加医生的执照考试,在医院里当个小小的住院医师,进到两人都升上主治医师,在事业上都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后,他认为再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去宣示自己的感情了。 她瞅着他,娇容染上一层热辣辣的红,低嚷道:“昨晚……我们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上床?” “你认为呢?”他不答反问。 她咬着下唇,怒瞪了他一眼。 要是她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还用质问他吗?看自己身上的洋装被扒了下来,全身上下只剩下贴身衣裤,头晕脚软,尤其是臂部的地方特别酸痛,该不会真的被这家伙给“吃”了吧? 可恶,没想到她坚守多年的坚贞防线,竟然在酒精的作崇下毁于“敌军”的手上,更糟糕的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加上我又这么喜欢你,如果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事,那我岂不是‘禽兽不如’?”他勾起性感的嘴角,戏谑地逗着她。 “昨晚我喝醉了,如果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只禽兽不如,还是趁人之危!”她的眼底显露出深刻的懊悔,沮丧地别过脸。 “喂。”湛之拓见她倔倔地沉下脸,好笑地轻拍她的肩头。“我们同学这么久了,我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吗?” “你是说……昨晚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狐疑地追问:“那我的洋装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你喝得太醉了,趴在我家马桶上吐得乱七八糟的,不只跌了一跤,还把洋装给弄脏了,我只好脱下它,拿去清洗了。”湛子拓解释道。 “喔。”她松了口气,原来是摔了一跤,怪不得臀部的地方一直觉得酸酸痛痛的。 思及昨晚他替她脱下洋装,她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尴尬的窘红,伸手欲捞起洗净的洋装时,湛子拓眼明手快地压住它。 她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高被单,以防春光外泄,绯红着脸,瞪住他,没好气地嘟囔道:“湛子拓,你干么?” “亲爱的于同学,昨晚我‘照顾’了你一整个晚上,你说要怎么回报我的恩情啊?”一抹暧昧兮兮的笑容跃上他的俊脸。 随着他的欺近,空气里少了平日围绕在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反而多了几分亲匿的氛围,令她的心炽热地怦跳着。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自己衣衫不整的处境太过尴尬,总觉得从湛子拓公开放话要追求她之后,他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就变得有点不一样,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暧昧调笑。 “你想怎样?”她一脸防备地看他。 “请我吃顿饭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份吧?”他性感的嘴角勾着笑,目光慵懒地盯视着她线条优美的白哲颈项。 她裹着被单,蜷坐在床上,微鬈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少了那件严肃的医师袍,此刻的她甜美性感得足以引人犯罪。 “请就请!衣服可以还我了吧?”她娇睨他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洋装。 “时间和地点由我决定。”他得意地扬起一抹笑容。 “随便啦!”她没好气地说,只想尽快脱离这令人尴尬的处境。“可以麻烦请你出去一下吗?” “我已经放了一套新的盥洗用具在浴室里,你可以直接使用,洗完脸后记得出来吃早餐。”他依恋不舍地移开目光,顺手带上门,离开客房。 于开滢洗完毕后,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和包包,走出客房,来到客厅。 她趿着拖鞋,睬在白色大理石磁砖上,忍不住环室内一圈。两人同学多年,这是她第二次来到他的寓所。记得他是在年初升上主治医师没多久,就买下这间位于市区附近的公寓,当时他邀请许多同事来家里开个小派对。 大伙儿频频追问他为什么同是大医院里的小医生,他居然能买下地点好又宽敞的公寓?虽然医生的所得比一般人高,但这房子一看就价值不菲,远远超过他们薪资所能负荷的程度。 细问之下才晓得,原来他在服兵役时就懂得做理财规划,目光精准地买了不少科技类股票,投资基金等,长久下来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简直羡煞了不少人。 上回大伙儿吵吵闹闹地喝完酒后就作鸟兽散,这是她首次有时间参观他的屋子,整体的装潢呈现出简单,带点休闲气息的美式风格,大片落地窗可以欣赏到远方的风景,白色的漆墙,搭配上深色的沙发椅。 哼,这家伙就是这么教人讨厌,当大家埋首苦读时,他已经进出股市攒下不少钱,还买了一间这么舒适的公寓,而且品味好到无法挑剔。 她将外套和包包搁放在沙发上,走到客厅后方的半开放式餐厅,空气里散逸着一股咖啡香及烤面包的味道。 湛子拓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站在流理台前,持着铲子将平底锅里的美式炒蛋和火腿盛般。放在餐桌上。 “要喝咖啡还是果汁?”湛子拓转身问道。 “咖啡好了。”她淡淡地说。 他倒了一杯咖啡,端到她的面前,又转身将烤好的吐司和几种不同口味的果酱放在餐桌上。 她拿起桌上的糖罐和奶油球,倒进咖啡里,轻轻搅拌着,轻啜一口,感觉到咖啡的香气在唇舌间蔓延开来。 “美式炒蛋,吃看看。”湛子拓递了一根叉子给她,旋即拉开椅子入座。 她舀了一口炒蛋送入嘴里,滑嫩顺口,令她忍不住多尝了好几口。 “味道怎么样?”他端起咖啡杯,隔着缘觑看着她。 “还可以。”她淡淡地说。 仔细想想,湛子拓这男人实在太犯规了,外型出色不说,发表在医学刊上的论文也颇受医界好评,还独具慧眼,颇有投资眼光,最可恶的是厨艺还不赖,在他身上简直很难挑到缺点。 哼,这家伙没听过“君子远疱厨”这句话吗? 烧菜做饭都比女人厉害,房子还打扫得一尘不染,难道他不晓得自己的多才多艺带给女性同胞多大的压力吗?君羊聊独家~summer制作 不过话说回来,现代人好像把这种擅长烹饪的男人称之为“优质好男人。” 如果每天清晨醒来,都有人为自己煮上一杯香醇的咖啡,送上一盘丰富的早餐,感觉还满幸福的。 她拿起果酱,抹在刚烤好的吐司上,轻咬了一口,感觉有股淡淡的甜蜜自心底渗出。 “亲爱的于同学,你对今天早上的餐点还满意吗?”湛子拓直勾勾地望着她。 “还不错。”她抬眸对上他含笑的俊脸,总觉得“亲爱的”那三个字调侃意味浓厚,听起来就是有几分刺耳。 “所以我在做菜这方面的分数算及格咯?”他扬了扬眉,眼着撕了一块吐司送入口中。 “什么意思?”她听得一头雾水,索性放下手中的叉子,双手盘胸,往椅背一靠,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因为我现在是你‘老公候选人’名单上第一顺位的人选,总要知道自己在你心底值多少分烽,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啊!”他一脸诚恳。 “你什么时候登上我的‘老公候选人’名单,我怎么不知道?”她反问他。 “我可以为你保留了三个月的单身期,占个老公候选人的名额应该不算过分吧?”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而且据我所知,你跟‘微软先生’的相亲过程好像不怎么顺利。” 她轻瞠了他一眼。 两人同学兼同事多年,同在一间医院内上班,又有太多共同的朋友,加上她的死党梁民政又跟他交情不错,彼此间的消息流传得很快,几乎都没啥秘密可言了。 “谁说我们不顺利了?”她死要面子,嘴硬不肯承认。 “还是‘微软先生’对你一见钟情,急着把你娶回家,你太开心了。所以跑去ktv欢唱灌酒庆祝一下?”他坏坏地打趣道。 “拜托,我又不是每次相亲都被拒绝,也有我拒绝人家的时候啊!”她不悦地瞪他一眼,捞起咖啡喝了几口。 她忍不住回想起两个月前,在舅妈的安排下,和一位企业家第三代,刚从美国长春藤名校回国接掌公司的‘米其林先生’相亲过,对方无论家世背景,学经历等样样挑不到缺点,简直是大家眼中的金龟媚。 可惜,他们对媳妇的条件首要就是不能抛头露面,更遑论从事医疗服务工作,所以她想也不想地就放弃了对方提出的交往提议。 从十九岁进入医学院起,她就立志当一名医师,在外人眼里她算是求学顺遂的资优生,但只有自己才明白,在从医这条路上她吃了多少苦,历经了多少严格训练才走到这里,她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当个只会在时尚派对上傻笑的名媛媳妇。 “你该不会后悔拒绝‘米其林先生’的提议吧?”他目光变得严肃,试探地问。 据他所知,她相亲的名单中,只有‘米其林先生’不介意她的职业,也追她追得最勤。 “什么‘米其林先生?’人家有名有姓,叫郑伟仲好吗?”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纠正他。 这家伙真是奇怪,老爱替每个跟她相亲过的男人依外型、身高、职业等取各种绰号,偏偏又十分贴切。 “郑先生的身材真的很像米其林轮胎的代言人嘛!”他无辜地辩解。 “人家只不过是横向发展多了一点。” “豪门的伙食就是不一样,不仅营养高,胆固醇也很高。”一讲到情敌的财力,他的语气就莫名酸了起来。 那次相亲结束后,‘米其林先生’立即祭出银弹玫势,又是鲜花、钻表、名牌包包等,还天天开着跑车上演温馨接送情,令医院里的女同事又羡又妒,纷纷谣传她要辞职,嫁进豪门当小媳妇,害他紧张了一下。 不过最后,她还是在豪门婚姻与专业领域上选择了后者,也或许就是她对理想的那份坚持感动了他,令他愿意无怨无悔地站在身后默默守候着她。 她瞪了他一眼,懒得搭腔,默默地拿起叉子,把盘子里的炒蛋和火腿吃个精光。 “所以你跟‘微软先生’已经gameover了?”湛子拓又把话题兜回来。 “那又怎么样?”她放下叉子,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既然你的‘老公候选人’名单上只有我一个人,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好好来培养一下感情吧?”他提议道。 她听到‘老公候选人’这几个字,眉头攒得半天高。 湛子拓在她的生命里扮演过许多不同的角色——互相竞争书卷奖的死对头、一起熬夜苦读孝医师执照的战友、互相嘲讽戏谑对方的同事,但她压根儿没动过嫁给湛子拓的念头。 倒不是说湛子拓有啥特点,纯正粹就是两人认识多年,实在太熟了,缺少了对爱情的期待与神秘感,更何况这男人还知道她不少糗事。 她忍不住回想起大二那年,有一回她窝在图书馆念书,浑然不知自己的生理期来了,包包里没放卫生棉不说,还‘血染山河’,浅色的牛仔裤染上一片醒目的鲜红,直到站起身才被他察觉,他体贴地拿出背包里的球裤让她换上,还去便利商店替她买来卫生用品。 从那次之后,每个月里总会有几天,他会买巧克力请她吃。 有时候她觉得这男人体帖得像个天使,但偶尔却又像个邪恶的恶魔般耀眼迷人。 其实他除了嘴巴坏了一点,老爱跟她竞争、逗弄她之外,人还满体贴的。 “我的心底才没有什么‘老公候选人’名单,就算有,上面也不会有你的名字。”嫁给湛子拓?她想都没有想过。 “为什么?”湛子拓眯起黑眸。 “谁会想嫁给自己的天敌?”她娇睨了他一眼,更何况这男人还对她过往的糗事了若指掌。 “与其一辈子跟自己的敌人竞争,你不觉得去征服自己的敌人更有成就感吗?”他饶富兴味地挑了挑眉,低沉的嗓音饱含性感的诱惑。“嫁给我,不只我归你管,我的家也全归你管。” 她脑海不禁浮现他穿着围裙,一副小男佣的模样,卑躬屈膝地为她捶背按摩、斟茶、拿着吸尘器打扫房子…… 唔……那画面还挺吸引人的。 “我家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主人。”他微微地倾身,暧昧地明示着。 她抬眸,凝视他深遂黝黑的眼睛,一股莫名的悸动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教她的心炽热地怦跳着。 空气中有种细细微微的情感在流动,两人眸光相锁之际,他专注温柔的眼神宛若一张暧昧的网,笼罩住她。 她怔怔地望着他,有点迷惘、有些不知所措,他该不会在向她告白吧? 仔细想想,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她告白了,在大一时他也跟她告白过一次,他该不会是从那时候就暗恋她到现在吧? ……不可能。 有哪个男人会对喜欢的女生又是挑衅,又是逗弄,还处处跟她作对?搞不好他只是恶质地拿她在试探自己的男性魅力,看她会不会沦为他的裤下之臣罢了。 “可惜本姑娘没有与‘敌人’共枕的习惯。”哼!她才不会轻易上当。 “你还真不可爱耶!”他失笑,摸摸她的头,完全拿她没辙。 不过她要是有这么容易就被‘拐’走的话,他也不用跟她耗了这么多年。 “谢谢你的早餐,我要回家了。”面对他带点宠溺的动作,她感觉有点不自在,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亲密。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他跟在她的身后,主动替她拿起包包和外套。 “不用了,我自己搭捷运回家。”她拽着包包,走到玄关,弯下腰,套上高跟鞋。 湛子拓拉开门,送她到走廓,陪她一起等电梯。 电梯升上来,她跨了进去,只见他噙着笑容朝她挥挥手。 镜门掩上后,她抬眸对上镜中的自己—— 一样的五官,但眼底却闪烁着光采,仿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莫名地,有一股淡淡甜甜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来了…… 第三章 星期三,于开滢如同以往一般,先在科里开完早会,又到开刀房为病患动手术,等一切都忙妥之后,已经将近两点,都快过了午餐时间。 她搭着电梯到地下室的速食店,点了汉堡、炸鸡、薯条和一大杯冰可乐,端着托盘走到用餐区时,却在角落的位子瞧见死党梁民政。 她昂首朝他走去,将托盘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入座。 “小梁,上周末你真的很不够意思耶!”她瞪着他,没好气地抱怨。 梁民政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无视于她的怒气,嬉皮笑脸地说:“我让我们‘联大医院’最受欢迎的钻石级单身汉送你回家,还不够意思吗?” 她用力地把吸管插进纸杯内,吸了一口可乐。听到死党形容他的话竟觉得十分刺耳,同为单身男女,湛子拓就是钻石级单身汉,而她却是‘熟’过头的大龄剩女,真的太不公平了,更何况那男人还比她大两岁耶! “你就是要让我在那家伙面前出糗就对了。”她埋怨道。 “我是替你们制造机会耶!”梁民政无辜地辩驳。 “最好是这样啦!”她不悦地拉下俏脸,拿起汉堡用力地咬了一大口。 “你真的不考虑跟阿拓交往吗?”梁民政怎么看都觉得两人郎才女貌,十分速配,就不知道她在固执什么,看来这个媒人红包还真难赚。 “不可能。”她低头拆着番茄酱包。 上周五湛子拓公开放话说愿意给她三个月的考虑期后,两人的八封绯闻就如同细菌般,散播在医院的每个角落,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现在上自外科主任,下至扫厕所的欧巴桑都在问她何时要嫁给湛子拓? 就连服务台的义工妈妈都劝她不要再犹豫了,搞得一副好像她错过湛子拓就会一辈子‘滞销’,永远嫁不出去似的,让她愈想愈不服气。 拜托,她也才相亲十一次而己,就不相信除了湛子拓之外,她会找不到一个可以互相扶持一辈子的伴侣! 梁民政眸对上了一对走进速食店的男女,立即朝开滢使了使眼色。 她愣了一下,转头,顺着梁民班的目光望了过去,瞧见了湛子拓和一位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站在柜台前点餐。 女的一身白色削肩洋装,蓄着一头长直发,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身边的湛子拓,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亲密。 哼,还说要给她三个月的考虑期,现在却又招摇地卖弄男性魅力,不时露出迷死人的性感笑容,一副要把长发女子电晕的模样,真是太没节操了! 她把吸管送到唇边,嗓饮着,总觉得杯里的可乐愈喝愈酸。 柜台那端,湛子拓和田欣欣选好餐点后,端着托盘,走进用餐区,环视室内一圈,意外地在角落瞧见了正在用餐的开滢和梁民政。 两人目光相遇,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快喷出火般,拽拽地撇过脸,倒是梁民政朝他们颔首示意。 “我们要坐在哪里?”田欣欣柔声柔气地问道。 “我遇到了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一起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湛子拓持着托盘,走向他们。 深怕开滢误会他和田欣欣的关系,他决定坦然介绍两人认识,一方面可以减少和田欣欣独处所带来的压力,另一方面也能杜绝一些八卦传言。 “好。”田欣欣温驯地附议。 两人走到开滢和梁民政的桌边,他将托盘放下,凝看着大口大口咬着汉堡的开滢,主动介绍三人认识。 “欣欣,这两位是我医学院的同学,泌尿科于开滢医师、精神科梁民政医师。”湛子拓淡笑,旋即又说:“于医师,梁医师,这位是小儿科田主任的千金——田欣欣,是一名钢琴家。” “田小姐,你好。”梁民政挤出一抹温文的笑容。 “梁师医,很高兴认识你。”田欣欣说。 桌底下,梁民政用脚尖踢了踢好友的小腿肚,虽然小儿科田主任将湛子拓视为乘龙快婿,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该有的气度还是要表现出来。 于开滢轻睨了梁民政一眼,旋即漾出一抹客套的笑容,对着田欣欣说道:“田小姐,你好。” 这家伙带田欣欣来是怎样?炫耀他万人迷的好行情吗?开滢吃味地想着。 “你好,于医师,很少看过女生走泌尿科,还真特别。”田欣欣悄悄地打量坐在对面的于开滢。 前几天,父亲跟她说过医院里的一则八卦——大伙儿都传言湛子拓好像对于开滢有意思,还提出交往的提议,这消息令她紧张不己,立即藉着送演奏会门票的名义前来刺探军情。 田欣欣一直以为取这么中性的名字,又是担任医师的于开滢,长相应该不会太出色,但见到本人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她的五官非常细致漂亮,白皙的脸蛋没化什么妆,仅打上粉底和搽了点唇膏而己,身上穿着一袭单调的白袍,却反而突显出她专业干练的气势。 “现在不是讲究两性平等的时代吗?妇产科都能有男医师了,泌尿科怎能没有女医师呢?”开滢淡淡地说,早己习惯众人投以异样目光。 “泌尿科不是都要帮男人检查……那个地方,你都不觉得尴尬吗?”田欣欣好奇地追问。 开滢放下手中的可乐,偏过头望着湛子拓,漾出一抹无比娇艳的笑容说:“湛医师,身为妇产科之光的你,每天要替那么多女性患者接生、内诊,会不会觉得尴尬啊?” 她聪明地把难题丢回给湛子拓。 “我受了超过十年的医科训练,在这方面我是很专业的,绝对不会对自己的病人有过多的联想,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湛子拓认真的澄清。 “我跟湛医师同样都是诊治人类的下半身,他不会觉得尴尬,我当然也不会。”开滢笑了笑,轻瞪了湛子拓一眼。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己……”田欣欣浅笑道,优雅地端起咖啡,啜饮着。 梁民政识相地保持沉默,埋头苦吃,深怕失言波及到战火。 “湛医师,这是演奏会的门票。”田欣欣忆起来意,赶紧由名牌包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信封,眼巴巴地望着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婉口吻说:“这是我个人第一场演奏会,你会来吧?” “如果当天没有突发状况的话,我应该会去。”湛子拓话说得保留,但还是礼貌性地收下入场券。 “这场演奏会对我意义重大,我很希望你能来。”田欣欣微微垂下眉眼,清秀的小脸上倾慕之情表露无遗,旋即又对着被晾在一旁的梁民政与于开滢问道:“梁医师,于医师,你们对钢琴演奏会有兴趣吗?如果有的话,我下星期再拿贵宾券给你们?” “好啊,大家一起去也比较有伴!”梁民政呵呵笑,伸脚用力地踩了不吭声的开滢一下。 “啊!”开滢吃痛地惊呼一声,立即惹来一堆关切的目光。 “怎么了?”湛子拓瞅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啊~~这汉堡真是好吃啊~~”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羞恼地白了同桌的两个男人一眼。 “好吃就好吃,干么发出怪声音啊?”梁民政赶紧打圆场。 开滢一边咬着汉堡,一边看着湛子拓和田欣欣的对谈举止,愈看愈不是滋味。 莫名地,一股酸意涌上心头。 花心大萝卜,把妹王,滥情,戏弄无辜清纯熟女的坏男人……开滢在心底咒骂着,明明身边就有个田欣欣了,还来跟她搞暧昧,害她被八卦传闻缠身,实在太可恶了! 看着田欣欣不断示的倾慕表情。一股矛盾复杂的情绪纠结在她的心底,让她胸口沉甸甸的,感觉闷闷的、涩涩的,好难受。 “我还要上楼巡房,你们慢慢吃吧!”开滢悒郁地瞥了湛子拓一眼,迳自站起身,走出餐厅。 她佯装若无其事,双手插在白袍两侧的口袋里,跟着人群搭电梯上楼,但随着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攀升,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不断地往下坠…… “熟女人生”正式在“联大医院”内上映,而女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泌尿科之花于开滢,至于男主角当然就是妇科之光——湛子拓。 前天,素有“人肉广播器”之称的护理长到地下室的速食店买饮料时,意外目睹了湛子拓与小儿科主任的千金田欣欣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不到一天的时间,院区内上上下下的人就全都知道,“熟女人生”又加入了一位女配角搅局,使得剧情高潮迭起,紧扣人心。 大伙儿逮到空档闲嗑牙还不够,甚至开起了赌盘。 负责文件的工读生周杰克,趁着送公文到护理站的空档,被一群护士们围拢住。 “听说小儿科的田主任有意撮合田欣欣和湛医师交往,还把湛医师视为最佳女婿人选,所以现在赌盘的赔率有一点变化……”周杰克和同事弄了一个blog,不仅开设赌盘,还不定时地更新八卦传闻。 “湛医师的跟诊护士小贞跟我说,田欣欣最近对湛医师很积极,而且田主任也常夸湛医师,感觉两人好像很有可能……” 护理长献上小道消息。 “于医师抢得过田欣欣吗?”小护士a追问道。 “你们觉得湛医师最后会选谁?”小护士b加入讨论群。 “如果以外型来说的话,当然是于医师胜出。”周杰克光想到某日在停车场看见穿便服的于开滢,她那双修长美腿配上窄裙,玲珑有致的身段真是性感到教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但以企图心来说的话,选田欣欣对湛医师的事业加分较大,以田主任的人脉和权势,未来妇科主任的人选肯定会是湛医师。”护理长不负熟女的历练,又加入权力斗争的因子,整件八卦传闻愈来愈有民视八点档的fu了。 “那我到底要押谁啊?”小护士c和大家挨蹭在电脑萤幕前,看着周杰克拉下网页,上面列出一堆有看没有懂的赔率。 “我制作了一张于医师和田欣欣的胜负比较图,你自己看看。”周杰克学着x果日报的手法,依照两人的外型、身高、年纪、学历等,绘制了一张表格,提供给要下赌盘的人参考. “杰克,你还真专业啊!”一道轻柔的女音加入讨论群内。 “那当然咯,哥哥有练过嘛!”周杰克得意地附和。 “杰克,你这么专业留在‘联大’送文件跑腿实在太大材小用了,x果日报应该高薪把你挖走的。”一双美眸盯视着萤幕上的内容,伸手抢走了滑鼠,按下胜负评比表。 周杰克愈听愈觉得这声音颇耳熟,眼角余光瞄到一张清丽的侧脸后,后颈的寒毛全都竖直,立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于、于医师……”周杰克颤巍巍地说。 蓦地,围拢在他身边的小护士们作鸟兽散,有的躲到柜台装忙、有的干脆推着换药车逃到病房去了。 “把网页上的东西给我印出来。”开滢双手环胸,命令道。 “是。”周杰克缩着肩膀,按下滑鼠。 “这赌盘是谁设的?”她冷冷地询问。 “湛……湛……湛医师……”周杰克吓得牙齿频打颤,紧张到连发音都不标准。 为了保命,周杰克很窝囊地选择出卖兄弟,虽然麻醉科的湛医师平日待他不薄,但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都各自飞了,何况他和湛医师只是同事而己啊! 她缓缓地眯起美眸,气愤地抡起拳头。 湛子拓! 很好,这男人公开放话说要给她三个月的考虑期,在院内掀起一阵八卦传闻不说,还架设blog设立赌盘,就是要整她就对了!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印表机的出口己吐出几张纸来。 她抽走纸张,旋即又走到窝坐在柜台内佯装忙碌的护理长身边。 “护理长,麻烦你帮我查查看湛医师今天有没有门诊?”开滢的娇颜掩不住愠恼之色。 护理长慑于她的怒气,只好翻出门诊表,怯怯地说:“今天湛医师没有门诊。” “帮我问一下,他人有没有在开刀房或产房?” “好。”护理长拿起话筒,拨了内线到这两个部门。 “怎样?”她从唇缝里迸出话来。 “湛医师不在这两个地方。”护理长据实报告。 “那他人在哪里?”她眯起美眸,审视着护理长。 “在……在办公室。”护理长颤抖地开口。 “谢谢你,护理长。”开滢拍了拍护理长的肩膀,咬牙说道。 她凛着俏颜,一副“生人回避”的娇悍模样,踩着高跟鞋,离开护理站。 在她搭电梯往楼上的妇科办公室外而去时,周杰克也同时登入facebook,在个人涂鸦墙上输入新讯息—— 赌盘曝光,于医师上去找湛医师算帐了! 看来泌尿科和妇产科又将在白色巨塔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熟女人生”又进入另一波高潮,欲知后续发展,请锁定本人的facebook! 开滢捏着从blog印下来的页面资料,飙着一身怒气,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打开湛子拓办公室的大门,门板重重地碰到墙边的铁柜,发出巨大的声响。 几个路过的好事同仁刻意放慢脚步,用眼角的余光偷瞄里面的动静。 “湛子拓!”开滢怒气腾腾地站在门口,娇叱道。 “小滢?”坐在桌案后整理论文资料的湛子拓惊愕地抬起头,意外地对上一张发怒的娇颜。 她光火得想冲上去踹他,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恶劣,平常整形她、调侃她、和她作对就算了,换个角度想,那些全都是良性竞争,能刺激她不服输的个性。 但,感情也能当作是游戏赌注吗? 明明自己已经在跟田欣欣互搞暧昧了,又在大庭广众下向她告白,是怎样?这样耍着她很好玩吗? 他就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傻傻地对他的提议认真了、喜欢上他了,那该怎么办?他不在乎她会受伤就对了! 湛子拓从桌案后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无视于她的怒气,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态。 “发生了什么事,竟能劳驾我们泌尿科第一大美女到我的办公室来?”湛子拓盯视着她的怒颜。 “发生什么事?”她气得浑身发颤,忍不住扬高音量。“你还好意思问我?这样整我很好玩吗?” 湛子拓注意到走廓上聚集了几个好事的同仁,一把抓过她的手,拉她进来,将门关上。 “放开你的脏手!”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大美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湛子拓被她凶得莫名其妙。 “你自己看!”她嫌恶地别过脸,将方才从blog上印出的资料用力地拍按在他的胸前。 湛子拓好奇地接过她手中的资料,粗略地翻阅了一下,上面详细地列出他和开滢两人的个人资料,甚至还贴出好几张两人大学时代的毕业照,最有趣的地方莫过于她和田欣欣的胜负优劣表。 还有赌盘、赔率分析图,湛太太热门票选等活动,他不得不佩服架设blog的格主非常有创意。 “你有什么话要说?”她双手盘在胸前,微微地挤高浑圆的玉胸,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形成一道美丽性感的诱惑。 “……很有创意。”他慢条斯理地说,努力移开目光。 “很有创意?!”她往前跨了一大步,水亮的双眸蕴起两簇怒焰,没好气地冷刺道:“对啊,妇产科主治医师兼赌盘盘主,的确很有创意,收赌金收得很高兴吧?” “什么赌金?”他困惑地说。 “还想装蒜?人证、物证都被我查到了,再装就不像了!”她愈讲愈是火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赌金?你该不会以为这个blog是我设立的吧?”他由她的话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难道不是吗?”她冷笑一声,压根儿不相信他是无辜的。 “当然不是。”他逸出一抹苦笑,澄清道:“最近我都忙着在写论文,哪有时间搞这玩意儿?” “你少装了,周杰克己经向我坦承这个blog是你架设的!” “真的不是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资料。”他耐着性子解释,试着要平息她的怒气。 “误会?”她气得浑身发抖,用力地戳着他的胸膛。“湛子拓,你平常怎么逗弄我、调侃我、搞笑我都无所谓,但这次你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把爱情拿来当赌注很有趣吗?” 她愈讲愈生气,干脆抡起拳头,胡乱地捶着他的胸膛。 “小滢,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他双手钳住她的肩膀,压向门板。 他运用身材的优势,霸道地将她围困在门板与胸膛之间,精瘦挺拔的身躯紧紧地贴覆着她。完全没有让她动弹的空间。 “放开我!你这个恶质、卑鄙的把妹王!”她娇叱,身上的每一个毛细也都散发着张狂的怒气。 “小滢,你冷静一点。”他钳住她的皓腕,随着她的挣扎扭动,两人身躯几乎贴靠在一起。 “如果你的感情生活成为大家八卦的焦点,我就不信你还能冷静下来!”她倔倔地冷哼一声。 “我知道blog上的东西玩得有点过火了,但我相信这只是同事间在开玩笑,应该没有恶意,你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查出架设网页和开赌盘的人。” “哼,给你几天的时间找替死鬼吗?”她讥讽道。 “小滢……”他无奈地低吟一声。 “湛子拓,你要怎么炫耀你的男性魅力是你的事,一切都与我无关,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呢?你就这么爱看我出糗吗?”他倔倔地昂起下颚,火大地瞪着他。 “我没有想看你出糗。”他炯亮的双眸专注地盯视她。感觉到她曼妙的身躯隔着衣衫熨贴在他的胸肌上。 随着腾烧的怒气,她的胸脯剧烈起伏,身上淡雅的香水味一丝丝地沁入他的鼻端,形成一股暧昧的诱惑。 “还说没有!”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眼神只差没冒出火。 “要不是你当众说什么要跟我交往的事,我也不会沦为八卦人物!” 她只顾着生气,全然没注意到两人的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连最暧昧的部位也贴靠在一起。 “我说给你三个月的考虑期,那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他深邃墨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以一种温柔无比的吻说着。 他低觉磁性的嗓音柔柔地勾诱着她,在她的心底荡起了一圈暧昧的涟漪。 她抬眸对上他的俊脸,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猛然揪紧,心脏炽热地怦跳着,旋即又想到他的‘娇妻候选名单’上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人田欣欣呢! 两人还当着她的面,约好去听演奏会呢! 光想到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她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我看你是认真地在和田欣欣搞暧昧吧!”她酸溜溜地嘲讽。 “我跟田欣欣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更没有私下单独约会过。”他解释道。 “你要跟田欣欣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不关我的事,你不用向我报告这么多!”她白了他一眼。 “我怕你吃醋。”他低低地笑着,看来她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迟钝嘛! “谁吃醋了?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她嗔斥他。 她举起手想捶他的胸膛,威吓他不准乱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始终被他圈困在怀里,形成一种亲密的瓷态。 她微微地垂下脸,闪躲他那双过份专注,炽热的黑眸,眼光正好落在他微敞的领口。没有门诊的时候,他通常不打领带,连衬衫的钮扣都少扣了两颗,露出一截古铜色的胸膛。 她感觉到他的肌肤散发着一股灼人的温度,男性阳刚的气息在她鼻尖流转,形成一种危险却又亲密的氛围。 “湛子拓,放开我啦!”她怒嗔道,几乎不敢太用力的呼吸。 “除非你愿意认真地考虑我们之间的事。”他软软地威胁着。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是真心想追求我,而不是在整我?”她望着他,总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和语气不同于以往的戏谑、逗弄,感觉有那么分的……认真。 难道他是真心喜欢她? 她困惑了。 “凭这个……”他捧起她的脸颊,俯身吻住她微启的唇。 这个吻来得太意外,教她傻傻地怔愣住,脑海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感觉到双唇被封住的那一刻,一股暖热的男性气息霸道地侵入她的唇齿间。 那灼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蓝山咖啡味道,与她的呼息交融在一起,当他的唇瓣熨贴在她的嘴上时,她忘了挣扎,忘了抗议,所有的知觉全被他热情挑逗的举止流窜过她的体内,教她晕眩虚软。 他愈吻愈深,唇与唇亲密得没有任何空隙,贪婪地吞噬她甜美的气息,尽情地与她的唇舌纠缠着。 这并非湛子拓第一次亲她,其实在过去的几年当中,他曾趁着她趴在书桌上熟睡时,悄悄地啄吻过她的唇。 便那些轻浅的啄吻,都没有这次来得动心,教他欲罢不能,愈吻愈深,直到两人都快无法呼吸,他才依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两人额头相低,她从迷思中缓缓清醒,慌张地推开他。 他吻他! 他竟然敢吻她,可恶的是,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推拒,还被吻得晕头转向! 她望着他,轻咬着唇瓣,整个人还沉浸在那甜蜜的悸动中。 “你……”她的眼神带点迷蒙,呐呐地开口。 “我说要交往的事,从来都不是在开玩笑。”他凝视着她被吻肿的唇,往后退了一步。 半晌,她的思绪终于回复正常,柔训道:“湛子拓,你怎么可以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吻我?” “难不成还要弄一张接吻同意书请你签名,盖章吗?”他低低地笑道。 “反正你再擅自吻我的话,当心我告你!”她嗔怨道,语气轻柔得没有任何威吓作用。 “然后再替‘熟女人生’掀起一波新的高潮吗?”他打趣道,没想到她脸红的表情竟会这样可爱。 “你——”她娇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反正blog和赌盘的事,我不会这样就算了!” 临走前,她不忘跺了他的胫骨一脚。 “喔!”他吃痛地闷哼一声,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招,踉跄地跌坐在沙发上。 看着他的俊脸因疼痛而变得扭曲,一股恶意地快感滑过她的胸臆,她轻哼一声,纤腰摇摆地离开他的办公室。 第四章 周末夜晚,于开滢窝在双人沙发上整理下星期院内召开全科讨论会所需的资料,茶几上摆放着一台笔电,还有一堆医学期刊和相关的论文。 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键盘,直到报告拟到一个段落,才揉揉酸痛的颈间,瘫卧在沙发上,双眼呆愣地望着天花板。 当上住院医师后,为了方便上下班,她在医院附近租下这间十六坪的单身小公寓,除了基本的卧房,浴室设备之外,还有一间厅,以及开放式的厨房。只是平常工作忙碌的她鲜少开伙,顶多就是煮泡面,下水饺。 瞧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时针走到七点。她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里面除了一瓶过期的牛奶,冰琪淋之外,空荡荡的,连可以充饥果腹的东西都没有。 她盘坐在沙发上,想着该到楼下的便利商店飞翔些微波食品,还是该打电话叫外卖? 叮咚! 正当犹豫之际,突来的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起身,由门板上的猫眼往外瞧,看见湛子拓俊帅的脸庞出现在门外。 记得两人一起升上住院医师时,她刚要从家里搬出来,还是他陪同她找房子、搬家的,偶尔两人一起值夜班时,他也会顺道送她回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之间的可能性,直到前天在他的办公室发生的那个吻,击溃了她的心,让两人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起来,不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总觉得有什么正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她抚上唇瓣,忍不住回想起他的吻,甜蜜、湿热、温暖,仿佛在酌饮一杯醇厚的威士忌,令她整个人迷醉不己。 她感觉被吻上的不只是她的唇,还包括她悸动的心…… 叮咚! 门铃又再度响起,她深吸口气,才拉开门。 “湛大帅哥,有什么事?”她倚在铁门边,佯装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敦亲睦邻。”湛子拓清俊的脸上噙着笑容,一身轻便的休闲衫装扮,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站在门外。 迎向他招牌的迷人笑容,她的心跳又漏了拍。 “我又不是你的邻居。”她表情倔倔的,但说话的口吻忍不住放柔了许多。 “那友爱同事总可以了吧?”他笑了笑。“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买了牛肉面。”他拎高手中的提袋,一股食物的香气散逸出来。 “没事献殷勤,你又想耍什么诡计?”她双手盘胸,防备地娇睨了他一眼。 “我是来道歉的。”他邃亮的眼睛直盯着她,解释道:“架设网站和开财盘的人是麻醉科的詹勇洋医师,不是我。” “……喔。”看来当时她只顺着生气,把“湛”和“詹”两个姓听错了,还理直气壮地对他发了一顿脾气,现在回想起来乱不好意思的。 “他们已经把blog给关掉了。” “嗯。”她微微地垂下眼,盯着脚尖。 “再不让我进门,牛肉面就要糊掉了。”他低沉的嗓音明显带着笑意。 她很不争气地屈服在美食计下,侧身让他进屋。 “碗盘放在哪里?”他大方地跨进她的小公寓,往厨房走去。 “我拿给你。”她趿着拖鞋,来到流理台前,取出干净的汤碗和盘子,将牛肉面和几包小菜盛盘。 他拉开冰箱,见到里头空空的,忍不住柔训道:“小姐,你家是在唱空计啊?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太忙了嘛!”她踅回客厅,把茶几上的笔电和书籍收起来。腾出桌面。“下星期要召开全科讨论会,我要整理几则病例资料,开会的时候拿出来跟大家讨论。” 不过要说到忙,湛子拓才是真正比她忙的人。 两人升上主治医师后,不用像当住院医师一样,既要跟诊,巡房,治疗病人,又得轮值班,一星期工作超过九十个小时是家常便饭。 现在除了一般门诊,开刀,写研究论文和参加医学会议之外,假日若遇上病人住院再抽时间回去巡房即可。 反观湛子拓在妇科服务,女人生小孩是不分白天晚上的,手机得保持开机,随时要有被call回医院的准备。 “我看真该有个男人来好好照顾你。”他蹲下身,将购物袋里的可乐、牛奶、水果、冷冻水饺和几包微波食品逐一放进冰箱内。 “要你管啊!”他放柔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撒娇意味。 他端着两碗汤面放在茶几上,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好啊,以后你的大小事全都归我管,包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谁想吃的白白胖胖啊!”她嘴硬道,但心底却因为他暧昧的暗示而感到甜蜜。 “吃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牛肉面,还替你加了酸菜。”他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递到她的面前。 “喔。”她抄起筷子,拌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她爱吃红烧口味,而且要拌很多酸菜。 茶几的桌面很窄,两人低头吃面的时候,差不多都要头顶住头了。她抬起头,对上他的俊脸,不禁想着,湛子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怎么会把她的喜好记得这么牢? 他……该不会真的从大一那年,就喜欢她到现在吧? 但是她脾气又倔、又固执,而且自尊心强,好胜又不服输,除了长得比一般女生还亮眼之外,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他喜欢这么久啊! 何况他的身边一直不缺爱慕者,就算选了妇产科,还是有一堆女人不介意他是个探‘花’郎,很想跟他交往。 唉,相形之下她这位观‘鸟’家就比较悲情一点,在婚姻市场上乏人问津。 她凝视着他好看的俊脸,心湖隐约地波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受到他的吸引,却又怕受伤,怕他的心不够真…… 原来她也有胆怯,不够勇敢的时候。 “好吃吗?”湛子拓问道。 “还不错。”她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汤,感觉心窝暖暖的。 “你吃得出这是哪一家的牛肉面吗?”湛子拓瞅着她。 她眨了眨眼,他会特地问她,就表示这家面摊对两人来说应该很特别。 两人的眼底同时浮现了一段青涩的往事。 “不会是学校男宿附近的老五牛肉面吧?”她好奇地说。 “没错。”湛子拓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家牛肉面还在营业喔!以前我们考完试,很爱约去这里吃面,老板的卤牛肉和腌泡菜都很好吃耶!”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汤,缓缓地放进嘴里,随着芳馥鲜腴的汤汗在口腔内散逸开来,两人仿佛地被层层甜蜜温馨的记忆浸润着,坠入时光的长河中。 “那你还记得大肠二部曲吗?”他挑了挑眉,脑海底浮现零星片段。 “大肠二部曲?”她一脸困惑。 “我们考大体解剖学时,不是要跑台大笔试吗?其中一部分都会考什么离体器官脑、肺、肠等,结果小梁却败在阑尾上——”湛子拓说。 “这件事我记得!”她笑了笑,接口说:“考完之后他说要去老王牛肉面那里点一大堆卤大肠泄恨,结果店里最后一盘大肠却被老王的孙子给揽翻了,他一直在那边喊‘我的大肠……我的大肠……你要赔我大肠……’” “‘你的大肠在肚子里,赔什么嘛!’”湛子拓又学着退休荣民老王的吻。 “你学得好像喔!”她笑得眼角都快沁出泪来了,不忘问道:“小梁是大肠事件的首部曲,那二部曲是什么?我有点记不起来了?” “还记得我们在外科实习的时候,开刀房不是都会放音乐吗?有个外科主任很爱k歌,有一天他在做肓肠手术时,开到一半就问郑明浩‘这条是什么?’” “结果咧?”她追问道。 “郑明浩就说‘报告主任,’是盲肠!”湛子拓学着郑明浩正经八百的口吻。 “然后呢?” “主任劈头就骂道,‘废话,我们在做盲肠手术,我当然知道肚子这条是盲肠!我是问你。现在播的这条歌是什么?’” “郑明浩怎么说?”在外科时,她全心全意都放在手术台上,常常对开刀房发生的趣事无动于衷。 “报……告主任……这条歌是陈奕迅的……兄弟……”湛子拓又坏坏地学着郑明浩紧张口吃的模样。 “陈奕迅有唱过‘兄弟’吗?……那首歌应该是‘兄妹’吧!”她哈哈笑,拍手叫好。“原来郑明浩就是大肠二部曲的苦主啊!” 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两人望着对方,脸上挂着笑容,眼底闪烁光采。 他们聊的全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却是她和他青春扉页的一部分,藏着只有两人才懂的默契和记忆。 往事如同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涌现,她意识到生命里最青春美好的十年,都充塞着湛子拓的身影,当年他一直视他为讨厌的天敌,处处和他竞争,没想到今天两人却窝在她的小客厅,挨蹭在同一张小桌台一起吃面、互聊往事。 不晓得十年后,两人会变得如何? 他还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吗? 抑或成为记忆里偶尔浮现的一幕风景? 隔着一张窄窄小小的茶几,两人的眸光在空中交会,一股暧昧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开来。 “快吃吧,再不吃面就要凉掉了。”他柔声催促道,把几盘小菜推到她的面前。 “嗯。”她挟了一块牛肉送入口,缓缓咀嚼着,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种温暖的幸福所围拢。 两人吃完晚餐后,她顺手将空碗盘收到洗手糟,扳开水龙头,清洗着碗盘。 湛子拓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切转n的新闻频道,君羊聊制作但目光却瞟向站在流理台前的开滢,今晚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大t恤,配上蓝色牛仔裤,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性感甜美的模样教他胸腔发烫,心绪有些紊乱。 洗好碗盘后,开滢从冰箱内取出两瓶可乐,走到沙发前,将其中一瓶递给他。 “谢谢。”湛子拓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沁晾的可乐由他的喉头一路往下滑,冷却了他身体的炙热。 “干么谢我?可乐是你买来的,我只是借花献佛。”她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对上他邃亮专注的目光,略见紧张地拿起抱枕环在胸前。 湛子拓目光闪烁地凝看着他那张过份美丽的容颜,这么多年过去,她从一脸稚气的小女生变成了清丽可人的大女人,同样莹亮深邃的眼眸,多了几分成熟慧黠的光采,那头柔亮的黑发也烫成蓬松微鬃的长发,尽管她的外貌变得有些不同,但唯一没改变的,是她的初衷。 两人从医学院一路走到了主治医生,经历了多少磨练与挫折,但她却从不喊着,坚持当年的誓言——当一名好医师。 他喜欢她对梦想的坚持,喜欢她的认真,喜欢她的执着,喜欢她的倔强,喜欢她不服输的个性…… 这份深深的喜欢仿佛是颗小种子,在他柔软的心间冒芽,随着季节递嬗,不断地抽长,终于变成一棵大树,盘踞了他的身心,深入他的记忆,成为青春的一部分,所以再美丽的诱惑也撼动不了他的心。 爱的形式有很多种,但他却选择了最笨、最深情的一种——守候。 不想给她压力,不要成为她学医路上的绊脚石,却以一种嬉闹轻松的方式,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当她眼中那个可恶又可爱的“假想敌。” “你干么这样看我?”开滢对上他那双充满感情的目光,感觉有些不自在。 “下星期二我要去美国。”湛子拓啜了一口可乐。 “咦?”她怔住。 “副院长指派我去纽约参加一场医学研讨会,为期两周。”他望着她,其实这才是他来此的目的。 “喔。”她微微地垂下眼,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需要我替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吗?”他体贴地说。 “不用了,你认真一点,趁着这两天把资料准备充足,不要丢了我们‘联大医院’的脸!”明明想关心他,但她却别扭地不肯直接表达出来。 “拜托,我可是妇科之光耶!”他理直气壮地说。 “最好是啦!”她笑了笑。 “你会想我吗?”他深邃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她,试探地问。 “我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想你。”她嘴硬道。 思念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情绪,她又没有爱上他,怎么可能会想念他? 她不会想他的! 应该……不会吧?她轻咬着下唇。 难道湛子拓希望她会想念他吗? 要不然他何必特地跑来跟她说要去美国出差的事呢?他拎了两袋食物帮她把冰箱填得满满的,是担心她不会照顾自己吗? 他们之间仅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她对他没有多余的遐想吗?如果真的是没有,她的心跳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快呢? 两人并肩而坐,一起用餐,一起聊着过去实习的酸甜苦辣,感觉暧昧又愉快,令她舍不得结束这一晚…… “真是没有同事爱。”他唇边逸出苦笑,对骄傲的她完全没辙。 “你现在才知道喔!”她顽皮地眨眨眼。 “你喔……”他伸手佯装要弹她的额头。 她缩着肩膀,闪了一下,没料到他却拨开她前额的刘海,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突如其来的吻又在她心底漾起一圈甜蜜的涟漪,令她悸动不己。 “晚安,我走了。”湛子振奋摸摸她的发心,像在宠溺心爱的小动物般,举止温柔,充满怜惜。 “晚安。”她送他到门口,向他说再见。 掩上铁门后,她踅回客厅,窝在他方才坐过的沙发上,搂着抱枕,仿佛还嗅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那么令人安心,让人感觉温暖…… 又是一个星期五,于开滢一身洁白熨烫整齐的医师袍,领着一票小医生们例行公司地进行巡房。 长廊的另一端,妇产科的主治医师也率着一群住院医师们进行回诊,双方人马又在护理站碰头。 “早安,于医师。”妇科的李医师颔首微笑。 “……早安。”开滢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湛子拓到美国参加医学研讨会,现在是由李照军担任代理医师。 双方人马在护理站擦身而过,她敛去眼底的落寞,护理长拿起一叠病历,开始一天的诊疗工作。 “护理长,昨晚病人有什么特别的状况吗?”开滢问道。 “大致上情况都还好,只有605号床的病人,一直问你什么时候会到……”护理长边翻日志,边报告病人的状况。 “605那床病人不是尿道结石做完手术,昨天就能出院了吗?”开滢翻起他的病历,皱眉地问道。 “他就一直喊身体不舒服,坚持要再多住一天。”护理长无奈地转述病人的状况。 “好吧,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示意道:“先去查房吧!” 护理长推着换药车,走在开滢的身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病房走去。 以往每个星期五,护理站最期待的就是湛子拓和于开滢在病房回诊时狭路相逢,来场唇枪舌战的戏码了,如今“熟女人生”的首席男主角赴美研习,只剩下女主角独撑大局,不晓得两人和田欣欣这场三角恋情的进度如何,真教人牵挂啊! “于医师,你会不会感觉有点不习惯?”护理长挨到开滢的身边,瞅了她一眼,试探地问。 “不习惯什么?”开滢垂下眸,瞥了至少矮她十五公分的护理长。 “湛医师不在,没人跟你斗嘴,感觉很不习惯喔!”护理长用手肘顶了顶她的手臂,一副暧昧兮兮的表情。 “护理长,你是吃饱太闲了吗?”开滢微眯美眸,悻悻然地瞪了护理长一眼,但内心还是因为护理长的一番话而漾起了一波涟漪。 巡房时,在长廊的另一端没见到那抹熟悉的欣长身影,的确令她感觉有点失落。 是她太习惯湛子拓的存在,被制约了,才会觉得寂寞吗? 抑或是她对他的感情早己超越了朋友的界线,所以有那么一点……想念他? 护理长嘿嘿地笑道:“于医师,人家只是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嘛!”顺便关心‘熟女人生’的剧情发展啊! “护理长,如果你真那么闲,不如把多余的心力放在病人身上。”开滢柔训道。 “是。”护理长认分的推着换药车,跟着她走进第一间病房,开始回诊工作。 抵达605号单人病房,推开房门时,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瞬间映入开滢的眼中。 “于医师,我将以结婚为前提跟你交往,请你务必接受我的心意!”605号病人赵大志单膝跪在地上,将手里的玫瑰递到开滢的面前。 “哈~哈~啾!哈~啾~”开滢拿起病历档在鼻子前方,有花粉过敏症的她,不断地打着喷嚏。 “于医师,请你接受我的心意!”赵大志为了向心上人求爱,特地订了代表‘爱你久久’的九十九朵玫瑰花。 当他因为尿道结石被送入急诊室,痛不欲生地瘫躺在病床上哀嚎时,却见到一位美得出奇的女人穿着一身雪白长袍朝他走来,恍惚间,他以为自己上了天堂,看到了女神,后来才知道她是他的主治医师——于开滢。 从那天开始,赵大志就坚信于开滢是上天派来拯救他悲惨‘下半身’的女神! 自此之后,他生命里的女神不是‘女神卡卡’,也不是‘志玲姐姐’,而是泌尿科医师于开滢。 “哈~哈啾~”开滢惊骇地连退数步,捂着口鼻说:“结、结石先生……不……赵先生……你冷静一点……”她懊恼地皱起眉,都怪湛子拓啦,没事老爱替跟她相亲的男士取绰号,害她也受了影响。 “保护于医师,快点!”护理长和她同事多年,深知她有花粉症,立即义气地挡在病患前。 小医生们也一拥而上,将病患与开滢隔开来。 “于医师,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跟你交往!”赵大志捧着玫瑰花。 “结石……不……赵先生,你冷静一点,我跟你只是单纯的医病关系,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空间……我看过你的病历和报告,你术后伤口的复原程度良好,可以出院了……”她瞟了赵大志一眼,婉转地拒绝。 先别说赵大志不是她的“菜”,单是要她对自己的病人‘下手’这种事,她怎么也做不出来。 “于医师……”赵大志眼巴巴地望着心中的女神再度走出他的生命。 “护理长,赵先生术后情况良好,已经可以出院了,麻烦你协助赵先生办理出院手续。”开滢急着退出605号病房。 “是。”护理长点头。 协助赵大志办妥出院手续后,护理长逮到空档,拿出phone,登入facebook,在涂鸦墙上写道—— 早上,于开滢医师在回诊时,受到病房痴汉赵大志的告白,再让‘熟女人生’诡谲多变的关系添加了变数!究竟这一切是情爱的纠葛,“结石”的纠缠,抑或是女神的诱惑呢? 一早,经过结石先生给的震憾告白,开滢恢复镇定后继续把剩下的病房巡完,紧接着又到开刀房为病患动手术,忙完后,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沿着医院的长廓往前走,阳光穿过玻璃帷幕,映照出一格一格的光影。 她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来到大厅在侧附设的咖啡厅,站在柜台前点了一杯焦糖拿铁和三明治。 几个坐在咖啡厅用餐的小医生们见到开滢,很客气地打招呼。“于医师好。” 她微笑颔首,瞟了他们一眼,迳自往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下。 没多久,服务生送来她点的焦糖拿铁和总汇三明治,她静静地吃了起来。 以往,星期五下午都是她最清闲的时候,忙完病人后,她常坐在这里喝杯咖啡休息一下,而湛子拓看完门诊后,也会来这里,不知不觉己成为一种默契。 吃着三明治,耳边传达室来那群实习医生闹哄哄的笑声,一群人兴高采烈地研究着等会儿下班后要去哪里聚餐庆生。 不知怎地,那欢乐的感觉像是一场无声电影,一幕幕地掠过她的眼前,她忽然忆起了许多往事—— 在白千层树下,湛子拓向她告白,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一边赌气、一边吃番茄面;两人在救护车上一起帮孕妇分娩,第一次帮小孩剪脐带的经验;考上医师执照后一起狂欢夜唱;一起升上主治医师……她整个人沉浸在时间的长河中。 望着桌边空荡荡的椅子,她感觉心底像空了一声,不禁想念起那张清俊的脸庞。 第一次,她有了思念一个人的感觉,以往就算是过年排休年假,两人也常护理站碰到面,但这一回湛子拓到美国研习,距离拉开了,反而让她的感情变得清楚。 原来,她的心早己悄悄出了界,喜欢上湛子拓而不自觉。 掏出手机,她捡视行事历,不禁默默倒数着他回国的日子,少了他在身边,她觉得少掉了欢笑和热情,却多了寂寞和思念。 蓦地,桌上的手机响起。 小巧的萤幕上闪烁着一串陌生号码。 她好奇地接听,一道熟悉低沉地男音秀过话筒,暧昧地擦过她的耳腰,教她的心慌慌的。 “你在忙吗?”湛子拓在电话那端低声地说。 “不忙,从开刀房出来没久久,正在吃午餐,你呢?”她持着手机,垂眸,望着桌上的焦糖拿铁,百无聊赖地拿起小汤匙将杯子里绵密的奶泡搅拌。 正思念着湛子拓,他的电话就来了,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为这默契而微笑着。 “……刚把白天研讨会的论文和资料整理完……” “这么乖,没出去玩喔?” “因为有人叫我不准丢‘联大医院’的脸,我当然得认真一点喽!” “最好你有这么听我的话啦!”她柔声说。 “我本来就是个听话的乖小孩,是你不知道而己。” “乖小孩!”她噗哧一笑。 “真的。” “这么厚脸皮的话,亏你说得出口。”她低低地笑着。 两人握着电话闲聊着,横亘在彼此间的距离好似缠短了,她有些恍惚,感觉湛子拓好像没出国,就在她的身边一样。 “我再过一个多星期就回国了,不要太想我喔!”湛子拓似笑非笑地说。 “谁会想你啊?少臭美!”她口是心非。 “那你每天拨个十分钟想我,是会怎样吗?” “……”她轻咬着唇瓣,没有搭腔。 她对他的想念,绝对不止每天十分钟而己,早己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了,只是骄傲的她,嘴硬地不肯坦白她的感情。 “在吗?”湛子拓说。 “在啊。” “要想我。”他霸道地说。 “好啦~~我会想念你~~家楼下那摊蚵仔煎!”她俏皮地逗着他。 “那有什么问题,等我回台湾,请你去吃,不过要你付钱。” “为什么要我付钱?” “小姐,你还欠我一顿饭,现在只让你请一客蚵仔煎,算是很便宜了。”他提醒她。 “谢谢你的善解人意喔!”她调侃道。 上回她喝醉酒,他从ktv将她接回家照顾了一个晚上,隔天早上他耍赖要求她要请他吃饭,结果医院的事忙就搁下来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实实的。 半晌后,两人结束通话。 她啜饭着焦糖拿铁,绵密的奶泡和糖香在口中融化,感觉有一股甜蜜蜜的滋味从舌尖弥漫到整个心房。 原来互相爱着就是这种感觉,就算隔着千山万水,还是觉得对方就在自己的身边…… 第五章 一个星期后 月黑风高。 入秋的夜晚,产业道路上一眼望去全是一片昏暗,仅有微讽的路灯映在路边零落的草丛上。 夜色迷离,一辆白色的小房车突地停在路肩,车窗内隐约传出一道男子低沉,带点邪恶的笑声。 “哈~哈~哈~”男子嚣张邪恶的笑声,低低地飘出车窗外。 “你、你不要再靠过来了……” “我偏要靠过去怎样?要不然你叫啊!我想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男子象征性地又笑了几声。 “难道你以为我会真的喊''破喉咙''吗?”开滢坐在驾驶座上,娇睨了身侧的男人一眼。“拜托,这种满清末年的老梗,也好意思再拿出来玩?” “老梗有什么不好?只要能教人开心就是好梗。”湛子拓浅笑道。 “你不要一直靠过来行不行?”她懊恼地蹙起眉。 “我不靠过去一点,怎么看这‘伟大的’gps卫星导航系统上的定位点与实际上的地图路标有哪里不同呢?”湛子拓坐在副驾驶座上,摊开手边的地图,比较着gps上的定位系统。 “那你看就看,干么一直笑啦!”开滢气恼地别开脸,缓缓地将车窗摇下。 “因为我没见过有人居然会这么衰……”湛子拓调侃道。 她沉下俏脸,没好气地说:“对啦!我就是天字第一号衰人,要看就快点看!” “开玩笑的,干么真的生气呢?”湛子拓将手中的地图折好,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倒楣死了!”她忍不住又抱怨道。 “我想可能是老天爷在惩罚你……”湛子拓打趣道。 “惩罚我什么?”她纳闷地蹙起眉。 “惩罚你当我在美国研习的时候,没有每天都想我。”湛子拓故作幽默地说。 “你很无聊耶!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开滢颓丧地将额头乾坤在方向盘上,她知道对湛子拓发脾气太没道理,但她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一连串衰事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啊! 她哀怨地想着,究竟这一连串的衰事是怎么发生的? 从今年初开始,医院和偏远地区的小型医院或诊所做起医学交流,除了帮忙培训医师计划,也会派医师到当地进行医学讲座,同时做一些公卫方面的学术调查。 身为泌尿科最资浅的主治医师的她,就被派到埔里来为民众做一系列健康讲座,深怕民众听不懂她的演讲,她特地到自制power poin光碟,而昨天刚由美国返抵台湾的湛子拓得知她要出差,自告奋勇地陪她一起开着她的老爷车前往埔里,反正他有几天的特休,而且两人轮流开车也比较不累。 出发时,由湛子拓驾驶,一路上顺畅无阻地来到埔里,顺利地完成了医学讲座,两人也顺道尝了一下当地美食。 但回程的时候,就是一连串悲剧的开始。 早知道她就不该坚持男女平等,执意要由她来开车,自以为驾驶技术良好,却忘了自己方向感奇差无比的事! 车内的gps卫星导航搞乌龙,带两个兜了半座山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下了山可以返回台北,哪知道现在居然在路边抛锚,真是衰爆了! “我一定是买到山寨版gps,真是倒楣透了!”她抱怨道。 “换个角度想,你也不算太倒楣,至少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湛子拓安慰道。 她偏过脸,凝望着湛子拓温文的笑脸,幸好此时此刻有他陪着她,否则车子在产业道路上抛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下车去看看……”湛子拓拍拍她的肩膀,迳自打开车门,查探车子的状况。 湛子打执着手电筒,掀起引擎盖,查看了一会儿后,又回去嘱咐开滢遵照他说的方式将车子发动,但两人试了几次仍旧徙劳无功。 开滢打车车门,走到他的身边说:“怎么办?车子还是发不起来,难不成我们要推车到市区吗?” “大小姐,这里离市区起码还要开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推车子到市会死人的。”他将她带回驾驶座上。 “那现在怎么办?”她无助地问。 除了医学专业领域上,她的生活危机应变能力实在低能得可以,尤其是第一次在郊区遇上车子抛锚事件,她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打电话请汽车维修厂的人来拖吊吧!”湛子拓跟着回到车内,打了电话请求援助。 一个小时后,拖吊车子的人安全地将车子拖回市区的一家维修厂,湛子拓陪同老板查看车子的状况,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后,确定是分电盘故障,得到明天上午过后才能维修好。 “……那车子修好后,再麻烦老板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湛子拓客气地说。 “好。”修车行老板点点头, “在请问一下,你们这附近有没有旅馆?”湛子拓开口问。 “有啊!”老板热络地领着湛子拓来到门口,指着路线。“你有没有看到前面那家便利商店?往前走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就有一家汽车旅馆。” “谢谢老板。”湛子拓微笑颔首,朝着开滢走去。 “怎样?”她追问道:“我们今晚能回台北吗?要多久才能把车子修好?” 他跟老板在谈修车细节时,她完全插不上话,只好自动晾到一旁研究地图。 “老板店里没有原厂的分电盘,要等到明天拿到货,安装测试检修过才能取车,老板修好后,会打手机叫我们来取车,但最快也要明天早上十点以后……”湛子拓边说边拉开车门,替他把小笔电和一些贵重物品取出。 “明天?!”她忍不住拔尖音量。 “对啊。”湛子拓问道:“你明后两天不是休假吗?” “是没错。”她咕哝着。 “那干么急着回北?就当来一趟南投深度之旅吧!今晚先找个地方过夜,明天再来取车。”他把修车单折叠好,放在皮夹的夹层内。 “你倒是很乐天嘛!”她把地图放回皮包内,与他一起离开修车厂。 “要不然呢?”他反问她。 “要是让其他的同事知道,我开了老半天只从埔里开到水里,他们一定会笑死的!”她懊恼地低吟,还真的在做南投深度之旅呢,全都该怪那台万恶的gps啦! 他故意接近她的身边,用手肘顶了顶她,贼笑道:“那你还不快点贿赂我?” “贿赂你?”她柔瞪他一眼。 “一个吻,我就帮你守住这个秘密。”湛子拓挑了挑眉。 “湛医师,你这叫威胁恐吓吧!”她踩着高跟鞋,双手环胸,故意别开脸不去看他,但内心却很感激他的存在。 如果今早他没提议与她一起来埔里的话,以她车上的那台gps的领航程度,她早不知道迷路到哪一座山区了。 因为有他在,她不用一个人面对车子在郊区抛锚的窘境。 因为有他在,她可以很信任地把车子交由他处理,不用担心修车厂老板会乘机乱喊价。 因为有他在,两人在埔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造访了埔里酒厂,还沿着老旧街坊一路吃吃喝喝,枯燥无聊的医学讲座,变成了一趟有趣的旅行。 虽然中间在山区迷路且车子抛锚,让这趟旅行有点不完美,却让两人多了许多相处的机会。 在湛子拓去美国研习的那段时间,她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两人之间的“竞争”,想起了他的关心,想起了无论在什么时候,她几乎一转身就能见到他,原来她一直不是一个人,难怪即合单身,也不不觉得寂寞。 因为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是她太过迟钝,没发觉。 两人离开修车厂后,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吃了点东西,买些日用品后,往老板所说的旅馆方向走去。 纯朴的小镇入夜后,不似城市喧嚣光亮,汽机车少了,连商店的霓虹灯也跟着暗了,只有两侧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夜风袭来,掺了点山林树木的气味,远方偶尔传来狗的吠叫声,两人并肩而行,偶尔手臂与手臂会暖昧地轻触在一起,气氛显得亲匿而愉悦。 少了光害的需市,抬头就能在漆黑的夜幕里见到满天星斗,还有颗又圆又大的月亮,其实这段旅行也未必不完美。 湛子拓把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罩在她的身上。 “我又不……觉得很冷……”遇上他, 她习惯嘴硬地反驳他所有的提议。 但这一次,她放软了姿态,虽然嘴上还维持一贯的骄傲,却没有把外套直接还给他。 “穿上吧!”湛子拓坚持。 “喔。”她穿上他的夹克,感觉到布料上还留着他温热的体温,密密地包围着她。 空气里有着过份亲匿的氛围,却少了经常环绕在他们周围的火药味,他贴近她,很顺手地牵住她冰冷的小手。 她轻愣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甩开。 “干么牵我?”她娇嗔道。 “怕你方向感不好,迷路了。”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 她感觉到他温暖有力的手心紧紧地包覆着她的手,手心与手心贴覆在一起,仿佛有一道温暖的暖流,由他的手指流向她的心口。 也许对时下的年轻人来说,牵手不代表什么,但对开滢而言,这表示她接受了他的感情,他们的关系由同事晋升为暧昧的情侣。 湛子拓凝着她清艳的侧脸,优雅的套装外罩着一件宽大的男用夹克,有点突兀,不谐调,但却意外地显出她女性荏弱娇弱的一面。 就算她再强悍,再骄傲,专业能力再强,但在他的眼底,她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被宠爱,令他心动的女人。 “到底还要走多久?”开滢侧过脸问道。 “应该快到了吧,修车厂的老板说便利商店前面再走个十几二十分钟……”湛子拓估计着路程。 “喔。”早知道她就在车厢里多放一双休闲鞋,就算再好穿的高跟鞋,走了大半天还是会脚痛。 几分钟后,两人在马路的右前方瞧见一个世大的霓虹灯看板,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更为醒目,有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粉红色的霓虹镶成爱心形状,中间缀着蓝色的招牌,写着“欧悦汽车旅馆。” 她怔愣了一下,不是说南投是个风景秀丽,民情纯朴的小镇吗?怎么汽车旅馆搞个这么高调的招牌? 是她的思想太过保守,还是现代的人太过不矜持了?“欧悦”……oh~~yeah……还是充满色情暗示的谐音。 “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开滢顿住步伐,面有难色。 “没办法,这附近只有这间旅馆。”湛子拓无奈地摊摊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住什么观光民宿或三星级以上的饭店,但我们车子抛锚的地方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点头。 换个角度想,起码他们不是被困在收讯不佳,连手机都不通的山区,能修车,还有间“欧式愉悦”风情的旅馆可以下榻,已经很不错了。 人啊,要知足常乐……开滢苦涩地想着。 两人一同走进汽车旅馆,柜台前坐着一位身穿灰色套装,外表看起来非常资深的熟女。 “小姐,我们要订两个房间。”湛子拓拿出证件check in. “先生,我们只剩下一间甜蜜蜜套房喔!”资深熟女领班说。 “一间?!”开滢忍不住扬高音量。 现在是怎样?大伙儿有家不住,都来这里“oh~~yeah”就对了! “对啊,就只剩下一间而己。”领班重复道。 “那有没有两张单人床的?”开滢又追问道。 “小姐,我们这里是汽车旅馆,怎么可能有两张单人床?你干脆问我有没有上下铺床位好了!”女领班直率地反驳。 “就……问一下嘛!”开滢对上领班的脸,忍不住解释道:“我跟他还没有熟到睡同一张床的程度嘛!” “唉唷,小姐,来我这里的人都嘛说不熟,大家‘睡’一晚就熟了啦!”女领班抛给她一记暧昧兮兮的眼神。 “不是……我跟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开滢无奈地想辩解些什么。 “就给我们那间房。”湛子拓伸手向领班拿钥匙。 “272号房,楼梯上去,左手边数去第三间。”领班很识相地拿出钥匙。 湛子拓拖着开滢,在女领班‘关爱’的视线下步上楼。 欧悦汽车旅馆内,处处充满“oh~yeah~”的精神。 272号甜蜜蜜套房,更是一路甜蜜蜜到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在房门口用着粉色爱心形状圈住的房号。 进房后,开滢的脸色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囧。 卧房内,一张圆形大床,暗紫色的贵妃椅上放着两颗心形的抱枕,连茶几上也放置着无数个心形小蜡烛,墙面上用颜色深浅不一的马赛克磁砖拼成无数个爱心形状——果真是一路甜蜜蜜开底啊! 幸好,房内的装潢虽然俗艳了一点,但起码没有‘暗藏春色’,唯一教人遐想的就是那张圆形大床。 圆形大床,这到底是怎么睡啊? 难道旅馆业者就不能多为纯粹想来‘休息’过夜的客人多着想一点吗?不是大家玩乐了一天都会想‘oh~~yeah’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平常都阅‘x’无数了,难道会怕这区区的汽车旅馆? 于开滢抬眸悄悄地瞄了湛子拓一眼,只见他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将房卡插在卡匣内,又把她的小笔电和购物袋放在贵妃椅上。 其实……她怕的不是汽车旅馆,而是怕跟这个男人共处在密闭空间里,以往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无所谓,但现在这样反而教她不安了起来。 难不成她担心湛子拓会‘吃’了她吗? 会吗? 他是这种人吗? 不过暧昧中的男女共处一室,若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两人之间只是‘纯友谊’,一切全是发乎情(友情)止乎礼。 第二、男人的下半身有着‘软弱’的问题。 ……万一湛子拓真的人如其姓,‘站’不起来,身为一个专业的泌尿科医师,该不该替他看诊呢? 第二,以上皆非。 她怔怔地望着他,表情有些恍惚。 “小滢?”湛子拓低低地喊她。 “啊?”她愣了一下,立即回过神。“什么事?” 湛子拓拆了一双纸拖鞋,递到她的面前。 “刚才不是一直喊脚痛吗?把拖鞋换上。” “喔。”她愣了一下,坐到贵妃椅上,脱下高跟鞋,脚掌两边已经磨得有些红红的了。 “痛不痛?”他蹲在她的跟前,关心地说。 “还好。”她垂下眸,表情有点心虚。 唉,湛子拓只不过是要拿拖鞋给她,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都怪那张可恶的圆床啦,害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太邪恶了! “如果痛的话,我有买药膏和ok绷。”湛子拓从购物袋里掏出一些日常用品摆放在茶几上。 两人并肩坐在贵妃椅上,互相凝视着对方,暧昧的情愫瞬间在空气的张力下蔓延,整个卧房的温度仿佛瞬间上升了好几度。 湛子拓望着她,注意到她从一进到汽车旅馆显得很紧张,居然像个小学生般正襟危坐,脚趾还无助地轻敲着地毯,隐约泄露了心底的不安。 其实,从很多细微的小举动都透出她喜欢上他的事实——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她愿意让他跟来埔里,两人像情侣般在老街上闲晃了老半天,她信任他,把车子交由他处理…… 很多不经意的小细节,透露出她在心底认同了他是她的男人。 “你要不要先洗澡?”湛子拓盯着她微窘的小脸。 “洗澡?”她瞠大水眸,心跳漏了数拍。 “对啊,玩了大半天,你不累吗?”湛子拓怕她尴尬,迳自走到冰箱前取出两瓶饮料,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喔,那我先去洗澡!”她把饮料摆放在桌上,迅速拿起包包走进浴室内。 掩上门后,她靠在冰冷的磁砖壁上深呼吸,捧着发烫的脸颊,赫然发现自己一张脸红得像苹果似的。 老天,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啦~! 于开滢,放轻松点,你可是三十岁的熟女了,人生什么大雕小鸟没见过?今天只不过是跟一个自己有感觉的男人同住在旅馆里罢了,就算是你把他给“吃”了,也是合情合理啊! 她不断地对自己信心喊话。 把包包放在架上,取出方才在便利商店买来的盥洗用品,将脸上的残妆卸干净后,她走到莲蓬头下冲澡。 洗完澡后,她倒了点洗衣精,把换下的贴身衣裤,衬衫和短裙浸泡在洗手台,套宽大的浴袍,吹整着湿淋淋的发梢。 吹完头发后,她随手将洗好的衣服用大浴巾揉干,装在洗衣袋里,盯着镜面上的自己,拉紧浴袍的襟口,用力地在腰间打个横结后,才走出浴室。 “我洗好了。”她怯怯地走出来,故意用一副很轻快的语气说:“换你洗吧!” “好。”湛子拓越过她的身边,走入浴室内。 没多久,浴室外传出一阵刷唰的水声,她赶紧从衣橱内取出衣架,把湿衣服晾起来,挂在衣橱内,还细心地留个缝隙通风。 担心室内的空调不够强,开滢坐在床沿,拿起遥控器找寻开关,试着把冷气调强一点。 她按了一下遥控器,室内明亮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霓虹灯点点打在天花板的镜面和墙壁上,形成一种暧昧的色调,同时也跟着播放起柔和的轻音乐。 她怔愣了一下,又按下另一个按键。 忽然,圆形的大床转了起来。 “吓!” 她吓了一大跳,整个重心不稳,跌往柔软的大床上。 圆形的大床止不住地旋转着,令她头晕目眩。 “老天……”她慌乱地坐起,没想到汽车旅馆里居然暗藏‘机关’。 她连忙按掉开关,又试了另一个按键,这回床不动了,轻音乐也停了,但电视里却播放起妖精打架的十八限色情影片! 剧中的男女主角大概个个都是体操好手,再不然就是练过软骨功,挑战起比‘色戒’里回纹针式还高难高的动作。 淫荡夸和的叫声逸出音箱,回荡在室内,羞得她连脚趾头都红了。 “oh~yeah~oh~~yeah~~~”剧中的女主角很敬业地大喊着,彻底奉行‘欧悦汽车旅馆’的精神宗旨。 此时,浴室门被打开来,湛子拓穿着浴袍,顶着微湿的头发走出浴室,对上她慌乱无助的小脸,又循声朝着电视萤幕望过去,瞧见一对金发男女正展开精彩的肉博战。 “于医师,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湛子拓瞥见她绯红的小脸,墨黑的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调侃道。 “我、我哪有在暗示我什么吗!我……我只是在研究泌尿科和妇产科的问题……”她嘴硬地反驳,很努力地想把电视切转到正常频道,结果却按到音量开关,室内不断地播送着女子呼喊上帝的声音。 “哈……”湛子拓瞧见她慌乱无措的表情,忍俊不禁地大笑。 “拜托,快点把它关掉,她再叫下去,我怕她都还没见到上帝,我都先下地狱了啦!”她求饶道,别开热辣辣的脸颊,将遥控器递给他。 湛子拓轻松地按下键,把电视切转到综艺节目上。 她松了一口气,溜下床,打开冰箱,瞧见里面除了啤酒之外,还有两瓶冰梅酒,直接拿了出来。 “要喝吗?”她递了一瓶给他。 湛子拓接过后,坐在床沿,疑惑地问:“这床头的方向怎么变了?” “很恐怖,不要问。”她大大皱眉,语气无奈。 “你该不会把遥控器上面的按键都试过一遍了吧?”他低低地笑道。 “唉……”她逸出一声轻叹,仰头喝了一大口梅酒。 事实证明,她跟所有的科技类产品都有仇,从万恶的gps到邪恶的遥控器,今天全都在欺负她! 两人并肩坐在床沿,彼此挨得很近,一边喝着冰梅酒,一边盯着电视,节目上艺上搞笑的动作和嬉闹声并没有冲淡两人间暧昧炽热的气氛。 她僵坐在他的身侧,嗅闻到一股淡而好闻的皂香。明明两人用的是同一款香皂,但由他身上散逸出来的就是多了几分阳刚强硬的气息。 “小滢……”湛子拓凝看着她清丽的侧颜,她乌黑柔亮的长发垂落在纤细的肩膀上,身上穿裹着宽大的浴袍,整个人看起来娇柔甜柔,深深地勾动了他的心。 “嗯……”她垂下眼,没有勇力望他,任凭他握住她的手。 长久相处下来,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默契,如果他称她“于医师”、“于同学”,大部分都有几分戏谑、调侃的意味,但叫她“小滢”的时候感觉就是有点不一样,显得格外的亲匿。 “你是不是很紧张?”他深邃的眼眸直盯着她。 “我哪有紧张!”她死鸭子嘴硬。 “那你干么表现得像是一副小处女的模样?是怕我兽性大发‘吃’掉你吗?”他伸手揉揉她的发丝,嘎哑地低笑。 “乱讲!”她轻瞪他一眼,骄傲地昂起下鄂,“我可是阅‘x''无数的泌尿科医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会紧张?” “所以你不怕我?”他缓缓地欺近她,柔声地问。 “谁怕你了!”她决定拿也成熟大女人的气势,回瞪过去。 “那你敢不敢‘吃’掉我?”他邃亮灼热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视着她,低沉性感的声音勾诱着她的心。 “吃……”面对他暧昧的暗示,令她心悸,又有点心动。 “其实你在怕我吧?”他运用身材上的优势,一寸寸地靠近她,将她围困在圆床与结实精壮的胸膛之间。 由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他身上的浴袍微敞开,露出古铜色的肌肤,紧绷的肌肉散逸着一股侵略性的热度。 “我说了,没在怕你!”她闪躲地别开眼,倔倔地说:“只是……今天肚子不饿,吃不下你这匹大野狼!” 他们现在还处于暧昧阶段,直接跳到大床上的阶段太快了!虽然眼前‘男色可餐,’但熟女该有的矜持,还是得把持住。 “你是怕我发现……其实你对男人的身体和生理十分的不了解吧?”他墨黑的眼眸闪过一丝邪恶的凛光,很卑鄙地使出激将法。 “拜托,我是泌尿科医师耶,我懂得才比你多咧!”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真的吗?”他装作一副半信半疑的口吻。 “当然是真的!”她用力点头。 “那证明给我看啊。”他挑了挑眉。 “证明就证明,谁怕谁!”专业不容质疑。 当天晚上,身为泌尿科的于开滢医师非常尽责地在湛子拓的身上展开一场热情的人体控索,证明她对男人每一根神经的了解程度,比身为男人的他还透彻。 而妇产科医师湛子拓也不甘示弱,予以热情的反击,证明自己对女人的熟悉程度不下于她…… 第六章 清晨的曙光溜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旅馆内,空气中悬浮着一粒粒的尘埃,散逸着欢爱过后淡淡的甜腻气味。 茶几上放着两瓶空的梅酒罐,紫色的贵妃椅上挂着两件白色的浴袍。 圆形的大床上,被褥凌乱,一对男女相拥而眠,四肢亲匿地交缠在一起,女子的脸还埋在男人精瘦的胸膛上。 滴、滴、滴——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一只细白的手臂伸出被单外,往床柜上胡乱地摸了一下,按掉闹钟后,又贪眠地闭上眼睛。 滴、滴……没多久,手机的闹铃设置又响了起来。 开滢手抓起手机,瞄了萤幕上的时间一眼,然后把闹钟关掉。 她眯着惺松的睡眼醒来,赫然发现自己正枕在男人的臂弯里,腰间还被一只古铜色的健臂牢牢地钳住。 她缓缓地抬起头,对上湛子拓帅气安祥的睡脸。 “老天,不会吧……”她低吟一声,掀起被毯一角,发现两人真的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他的颈间和光裸的胸膛上印着无数的齿痕,都在说明了她昨晚有多‘饥渴’。 昨晚的激情画面犹如浪潮般一波波涌入她的脑海,令她的耳根一阵灼烫,羞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老天,她真的把湛子拓给‘吃’了。 而且还不止吃了一次。 她眼角的余光瞄见遗留在床柜边、被拆开的小小铝锡包。 一个、两个、三个…… 她默默地数着散乱在一旁的保险套包装,愈数脸愈烫,羞得连脚趾都快烧起来。 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该不会昨晚的那只‘大野狼’是指她吧?! 天啊……湛子拓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觉得她一点淑女的矜持都没有?而且‘食量’大得惊人! ……还是干脆推给酒精算了?但偏偏昨晚两人只喝了一点冰梅酒,还没有醉到可以乱性的程度。 唉,都怪这间‘欧悦汽车旅馆’太过邪恶啦,让人整晚‘oh~~yeah''连连。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横在腰间的长臂,轻轻地扯起被压覆住的被单,围裹住光裸的骄躯,急着想溜下床。 蓦地,被单的一角被拽住,她重心不稳,踉跄地跌躺在柔软的圆床上,身上还压覆着一具古铜色的健躯。 “早安。”湛子拓居高临下地瞅着她羞红的小脸。 多年住院医师的训练下,随时随地都得有被call回医院的准备,所以只要手机一响,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会醒来。 他故意闭眼假寐,偷瞄着她鬼鬼崇崇的举动,那副作贼心虚的表情,可爱得令人心动。 明明外表是个成熟性感的大女人,但为什么害羞的表情会像个八岁大的小女生一样可爱? “早……”她咧开一抹尴尬的笑容。 “小滢,你一大早就溜下床,是想干么啊?”他双手撑在她脸颊的两侧,整副身躯隔着一层被单,精壮的身躯紧贴着她。 “没有啊。”她心虚地别开眼,望向天花板。 但不看还好,一看她脸颊又烧烫了起来。 光洁的镜面映出两人暧昧交叠的身躯,尤其湛子拓还一丝不挂,光裸的背肌和结实挺翘的臂部,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教她脸红耳热,眼睛瞄哪里都不对。 “你起来好不好?这样压着我很重耶……”她没有勇气迎向他过份炽热的眼神,只好轻戳着他的胸膛,软软地抱怨。 “我还以为经过昨天晚上以后,你已经习惯我的重量。”他暧昧地暗示,墨黑的眼底闪烁着笑意。 “那个……我……昨晚……我……那个……” 她羞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对上他邃亮的黑眸,睡晚的记忆又给纷至沓来地涌入她的脑海。 “昨晚你真的太令我惊奇了,没想到你对男人的了解这么透彻,真不愧是泌尿科医师啊!”他低低地笑着,伸手拨开她前额的刘海。 “谢谢你的赞美……”她干笑了几声,央求道:“那我可以起床了吗?我觉得有点渴,想喝水……”她胡乱瓣了个借口,想逃避令人尴尬的窘境。 “只要我们两人的事解决了,你就能起床。”他起身,捞起浴袍,套在身上,随意在腰间打个平结后,由冰箱内取出一瓶矿泉水,旋开瓶盖,递给她。 趁机着他下床的空档,她由圆床上爬起来,将被单扯到胸前,以免春光外泄。 “我们之间的事……”她轻咬着芳唇。 “不要跟我说你忘记了,”他接近她的身边,与她并肩坐在床上,“如果你的记忆力不好,我不介意从头到尾再替你复习一次——” “不用,我记得很清楚!”她急忙打断他的话,羞得连脚趾头都红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沙哑的性感。 “什么怎么办啊?”她侧眸,困惑地望着他。 他这么问,该不会是……要夜度资吧? 也对,虽然两人同学多年,但也只是在暧昧期,她就把人家‘吃干抹净’,啃得连渣都不剩了,况且他劳心劳力地贡献了一整个晚上,不给点表示实在说不过去。 江湖有言——出来跑,迟早要还的! 敢‘吃’敢当! 虽然没了淑女的矜持,但熟女的气势不可少。 “小姐,昨天你把我给‘吃了’而且还不止吃了一次,是一次、两次、三——”湛子拓见她表情纪结,忍不住扳着手指,开始细数昨晚的缠绵次数。 他的小滢果然是个凡事认真的好学生,昨晚的人体探索实在太令他惊奇与亢奋,所以他也热情地予以回报。 把压仰多年的若闷心情,全化为激情,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她。 为了她,他可以守身如玉多年,从校园王子变成禁欲王老五,对所有女人的示爱与讨好全都视着无睹,像他这么痴心守候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何况两人都这么亲密了,向她要个‘名份’也不算过份吧? 他知道这样连哄带骗地要把她拐进礼堂有点邪恶,但这一切全都是情势所逼啊! 当他在美国研习时,从护理长的facebook中得知有个病患向她告白,他一方面要承受距离的煎熬,一方面又得面对情敌的威胁,真是腹背受敌。 表面上他很镇定地靠着电话线和她培养感情,但内心却犹如千万只小蚂蚁啃啮着心窝,既痛又钯着。 他若不积极一点实在不行,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霸住她身份证配偶栏上的资格,其他婚礼上的繁文缛节以后再慢慢商量。 “好好好……我全都知道,你想要多少?”她打断他的话。 “啊?”这回换湛子拓愣住了,“什么多少?” “夜度资啊。”她鼓起勇气说,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 “夜度资?”湛子拓扬高单城,微眯黑眸,瞪着她,隐忍着掐断她细白小脖子的冲动!“谁跟你要夜度资了?你当我湛子拓是什么?地下情夫吗?” 他快被这女人迟钝的爱情神经给气死了! “那……那你想怎样嘛!昨晚是你叫我‘吃’的耶!”经他一吼,她的大女人气势也跟着上来了。 大家都是熟男熟女了,谁‘吃’谁,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虽然昨晚的过程既愉快又美妙,令她领受了爱情的甜蜜与极致的快乐,但如果下床后都是剑张驽张的对峙,也太辛苦了吧? 难道这就是人家所说的,相‘爱’容易,相处难? 两人在那方面配合得十分完美,但注定个性就是不对盘吗? 他在美国研习的那半个月,两人靠着电话线开始了一段暧昧又甜蜜的关系,当时她很认真地考虑过两人交往的事。 “我要你对我负责。”他理直气壮地说。 “负责?”她瞠大水眸,眸底漾满困惑。 “难不成你想对我始乱终弃吗?”他挑了挑黑眉,缓缓地朝她欺近,运用身材的优势将她围困在胸膛下。 “你想要我负什么责?”她表情无标,怯怯地缩着肩膀,再度感觉到两人体型的差异。 明明她一七0公分的身高在人群里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但一对上湛子拓,明显就是矮了截,更遑论被他那副宽阔结实的身躯压覆在身下,更显得荏弱纤细。 “跟我结婚。”他笃定地说。 “结婚?!”她头昏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湛子拓要她跟他结婚? 老天……这对白、情境,怎么愈来愈有八点档戏剧的fu?只是……角色好像易位了吧? 她该不该拿出熟女的责任感,对他负责到底呢? 湛子拓趁着她恍惚之际,抓起放置在床头的手机,贼贼地拍下两人亲密相拥的画面,甚至把唇贴覆在她微启的小嘴上,将两人热吻的画面——入镜。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性感的薄唇己带着火般的温度吻住她的嘴,温柔又热情,一遍又一遍地陪她复习昨晚的激情。 他火热的舌滑入她的唇内,甜蜜地嬉戏着,尽情地汲取地芳甜的气息。甜蜜地嬉戏着,尽情地汲取她芳甜的气息。随着他愈来愈火热的吻,她感觉到全身虚软,燥热,仿佛有千万只蝴蝶在她的腹间飞舞…… 手里的手机早己悄悄地滑落在地毯上,他亢奋的身躯压向她,忙着用双手和嘴唇再度掀起一波旖旎之旅。 两人再度贯彻了‘欧悦汽车旅馆’的宗旨,发出一连串美妙又教人脸红的低吟…… 抽屉内,服务人员贴心准备的一盒保险套,从昨晚到今晨,很快地被用掉了大半盒…… 午后的阳光映射在市区的行道树上,一辆白色的房车停靠在路边的停车格。 湛子拓和于开滢在旅馆接获车厂老板的电话,告知可以取车后,他便载着她,一路由南投杀回台北。 下车后,他牵着她走进一家精品百货公司内,来到tiffany专柜,两人一起试戴了好几只钻戒,每只戒指都漂亮到令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她望着圈戴在无名指上那只漂亮的戒指,由无数个小小的碎钻镶缀而成,设计简单又高雅,令她舍不得拿下来。 “小姐的手指修长又漂亮,戴这个戒指非常适合!”专柜人员赞美道。 “就这个。”湛子拓从皮夹里取出信用卡,愉狠准地结帐。 “等一下……这……这太贵了!”开滢凑过去瞄了签帐单上的数字一眼,开始数着后面跟着几个零。 老天!她快晕了,这颗小小的钻戒居然可以让她买辆新的小房车! 虽然被自己的男人带进这间蓝色的殿堂,不问价钱,豪气地买下钻戒,是许多女人心中的梦想,但这虚荣心的代价也太昂贵了。 “你喜欢的话,就不算贵。”湛子拓温尔一笑,好不容易把她拐到精品店,当然得趁她后悔前把婚戒买妥。 等会儿,他们还得赶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登记,所幸他在回台北之前,己经先打电话请小梁看诊结束后跟护理长直接到事务所集合,他真该感谢政府的德政,把结婚改成登记制,只要call两个朋友来当证人,再拿出证件办理一下,他就能轻松成为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小姐,你男朋友真的好大方,对你好好,又疼你,你真的好幸福喔……”专柜小姐一脸羡慕的表情,将保证书折放在小小的蓝色纸盒中,系上缀带,递给她。 开滢望着无名指上的那圈璀璨的光芒,很难想像她居然把价值一辆房车的戒指戴在车上,这么名贵的钻戒,居然‘轻’得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举起手时,在灯光下,它又耀眼得教人无法忽视它强烈的存在感。 “谢谢。”湛子拓朝专柜小姐点点头,牵着她的手,走出精品店。 两人走到百货公司的广场前,她忽然顿住脚步,抬眸凝望着湛子拓,迟疑地说:“子拓,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什么意思?”他望着她忐忑不安的小脸。 “结婚啊……”她微微地蹙起眉,总觉得结婚的事决定得太仓促了。 在旅馆时,他很色情地威胁她,如果她不对他负责,就要把她右臂上有痣的小秘密连同两人接吻的照片传达室到facebook上。 所以两上checkout后,回到修车厂取车,开车回到台北,一路上她都恍恍惚惚的,她怀疑从昨晚到中午之前,她根本是被性冲昏了头,思绪不清楚。 现在冷静下来,发现两人的恋爱关系竟然比美国职棒大联盟的得分速度还要快,一夜之间,马上一垒奔回本垒,击出了结婚全垒打。 “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快了?就因为……上床了……然后就得结婚……我是说就算我们认识很多年,知道对方的个性,背景,生活状况,但我总觉得太快了,我们是不是要再多给对方一点时间,彼此深入了解一下……”她拎着那只令人羡慕的蓝色纸袋,盯着地板。 “你对我哪一点不了解?”他钳住她的手臂,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们才刚互相喜欢没有多久,应该再多点时间培养感情吧?”她犹豫着。 “我跟你培养了超过十年的感情,还不够吗?” “什么意思?”她抬起水眸,半信半疑地说:“你,你该不会真的从大一跟我告白后就喜欢我到现在吧?” “要不然呢?”他反问她。 早知道她在爱情方面是很迟钝的,所以他才很邪恶地想威胁外加诱哄,先拐她到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 “怎么可能……”她忍不住用手指细数了一下两人认识的时间,居然十根手指都不够数,中间还横跨了一个千禧年耶! 如果他真的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她,那堪称是个痴情熟男啊! 仔细回想起来,他从学生时代到成为主治医师,女人缘都非常好,但真的没有见过他跟哪个女生交往,该不会他一直在等她吧?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干么一直出现在你的身边?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干么注意你的生理期,每个月都送你巧克力?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干么一直担心你解剖学被当?如果我不喜欢你,干么特地跟图书馆的工读生套交情,就只是为了每天帮你占窗边的位子?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干么在你值班的时候,都特地买披萨或咖啡给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在当住院医师的第二年,有机会到美国的医院工作为什么不去,为了你,我选择留下来……”湛子拓钳住她的肩膀,一口气把积郁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全都说出来。 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希望她能从生活上的细微末节察觉他的爱。 他喜欢她,从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他就深深地受到她的吸引,他迷恋的绝非只是肤浅的美丽外表,还包括她认真的模样。 他向来都是个爱玩又叛逆的人,高中时跷课跷得乱七八糟,仗着一点聪明才智,毕业考还是低分飞过才拿到毕业证书的,大学联考的成绩也不怎么理想,为了不想去好山好水好无聊的东部念大学,所以背包一拽,潇洒地从军去了。 当兵的第一年,在军队里得了肓肠炎,痛得差点晕死过去,偏偏又遇上一个庸医,一边翻书,一边检查他的状况,让他差点引发腹膜炎,历经了那次惨痛经验,让他决心当名医生。 进医学院后,他体内爱玩的因子又发作了了,原本也想轻松玩个几个学期,过过多采多姿的大学生活,但因为喜欢上她,想让她注意他,他戒掉了爱跷课的毛病,只为了能在课堂上看见她。 因为她,他收敛起玩心,想陪着她一起努力。 因为她,让他更确定了人生的道路,想当她口中的好医生。 因为她,他首次有了想守护,保护一个女人的渴望,把她的幸福视为己任。想永远陪她走下去。 开滢对上他充满感情的黑眸,听着他的告白,过去温馨的回忆又再度被唤醒。 原来,他一直都爱着她。 爱了很久很久,爱得很深很深。 “如果你一直都在喜欢我,这些年来你有太多机会向我告白,为什么你都不说呢?”她感动地问。 “因为你叫我不要当那颗妨碍你学习的绊脚石啊!”他环住她的腰,一脸委屈的表情。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人有这么听话?”她柔骂道,但心底却因为他的告白而甜滋滋的。 这比收到一克拉的tiffany钻戒更教她感动,因为钻石是能用金钱衡量的物品,但他的真心和痴情却是无价的。 “要是你真的因为跟我谈恋爱而成绩落后,我不被你骂死才奇怪呢!”他苦笑道。 “呵……”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以她‘认真魔人’的个性,搞不好还会来个慧剑斩情丝,直接跟他谈分手。 “你耽误我这么多年的青春,我要个老公的名分不过份吧?”他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手臂稍稍使劲,将她搂在怀里。 “你该不会担心我不嫁给你,才故意使坏威胁我吧?”她柔笑道,没想到他的心机这么深。 还以为只有女人为难女人时,才会为爱耍心机,没想到男人耍起心机竞会这么可爱。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她甜蜜地轻笑着,拿他没辙。 “嫁给我啦……”他像个孩子似地撒起娇来。 “太快了,我们起码要再谈恋爱一段时间。”她柔声地说。“而且哪有人刚交往就马上登记结婚的?” “我们干么依循别人的感情进度来走?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恋爱模式啊!”湛子拓努力说服她。 “我们的恋爱模式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先结婚,后恋爱,一直甜蜜爱到老。”他认真地承诺着。 他的提议教她动心了。 一想到他深情的守候,她就完全无法拒绝他的提议。 过去的十年,她花了太多时间在成为一名医生,专注于学业与病人之间,完全忽略了他的感情。 未来的数十年,她决定好好陪他走下去,不只当一名优秀的医师也要当一个体贴的好老婆。 “好,我们就结婚吧!”她笑眯眯地说。 湛子拓俯身吻住她微启的唇,吞噬未竟的话语。 两人在熙来攘往的广场,忘情地拥吻着。 她踮起脚尖,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吻。 无名指上那只钻石戒指,在阳光折射下闪着一道璀璨又幸福的光芒,刺亮得教人睁不开眼……summer制作~ 梁民政和护理长接到湛子拓的电话,忙完手边的事务后,立即从医院赶到户政事务所。 一进大厅,两人环视室内一眼,在一排等候的人群中,见到湛子拓和于开滢,两人并肩而立,十指交扣,一副热恋中的情侣模样。 “梁医师,我没有看错人吧?”护理长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的视力有问题。 “你的眼睛没有问题。”小梁拉着护理长走到两人面前。 “我们决定要先登记结婚,麻烦两位来当我们的证人。”湛子拓温尔一笑。 开滢垂眸,柔柔地笑着。 平常在大伙儿面前她习惯跟湛子拓呛声,斗气,现在两人突然谈起恋爱,因此对上护理长的目光,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清丽的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于同学,你的恋爱神经终于开窍了喔?”小梁倜侃道。 “于医师,我是不是有错过什么情节?”护理长皱眉,追问道:“湛医师放话要给你三个月的考虑期,现在才两个月不到,你们不只谈了恋爱,还决定登记结婚了,那过去那十年你们是在磨什么?” “拖戏咩!”身为‘熟女人生’忠实观众之一的小梁提出批评。 开滢羞答答地垂下眸,轻抚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总之,等会儿麻烦两位了。”湛子拓扣住她的手。 “要我当证人可以,办婚礼时不要忘了我的媒人红包喔!”护理长精明的说。 “那有什么问题。”湛子拓承诺道。 没多久,电脑灯号显示出两人号码牌的数字,湛子拓牵着于开滢的手,两人走到柜台,拿出证件,办理结婚手续。 趁着核对证件的空档,护理长从口袋里拿出iphone手机,登入facebook,在涂鸦墙上写道—— 亲爱的‘熟女人生’忠实观众们: 湛医师与于医师,己于今日在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见证人和大媒人就是区区在下我。 请各位朋友们备妥红包,挑定良辰吉日后,再请大家来喝喜酒! 第七章 三个月后 星期五早上,护理长率领小护士们开完早会,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远远地,从电梯口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护理长往长廊一瞄,瞧见湛子拓率着一票小医生们朝护理站走来,而在走道上的另一端,于开滢也带着几名住院医生走出泌尿办公室,进行病房回诊。 “不会吧……湛医生和于医生又要一起巡房了……”护理长支着额头,发出一声哀怨的长叹。 “于医师?”一名刚来报到三天的小护士婷婷好奇地追问:“是那个泌尿科的于开滢医师吗?我有在新闻上看过她的专访,女生选择当泌尿科医师,超酷的!” “是很酷没错啊。”护理长一边搭腔,一边整理工作日志。 “于医师选择当泌尿科医师,不怕交不到男朋友吗?”婷婷好奇地说。 “于医师的确是交不到男朋友,只是找到老公而己。”护理长指着长廊另一端,跟婷婷说:“看到没?从那边走来的那个妇产科湛子拓医师,就是我们于医生的老公。” 小护士婷婷循声望去,瞧见一位高大俊挺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长版医师袍,率着一群小医生朝护理站走来。 “湛、湛医师也长得太帅了吧……”婷婷的双眼差点爆出两颗爱心,迷恋地捧着双颊。 “不要用这种痴呆迷恋的表情看着湛医师,我们于医生的醋劲可不小。”护理长提醒道,担心小护士搞不清楚状况,‘煞’到了人夫湛子拓。 “是。”婷婷安分地点点头,不敢有多余的遐想。 “湛医师和于医师现在可是我们医院里的模范夫妻代表……”护理长双手插在口袋,领着新护士婷婷熟悉护理站内的工作内容,免不了顺便分享一下医院的八卦。 聊到‘联大医院’的八卦,首推就是湛子拓和于开滢这对欢喜冤家。她忍心不住回想起三个月前她和小梁医师到户政事务所担任两人结婚登记时的证人一事。 登记后一个月,小俩口在‘西尔饭店’举办了一场浪漫温馨的婚礼,席开五十桌,宴请双方至亲好友,同学和医院同事。 蜜月假期结束后,大伙儿一直期待这对欢喜冤家能为‘熟女人生’带来高潮迭起,扣人心弦的剧情,哪知道两人一路甜蜜蜜到底,一碰面就不断放‘闪光’,都快把她这位孤单怨女给‘闪’瞎了! “湛医师,早安。”开滢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朝着亲亲老公漾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新婚三个月以来,两人的相处模式如同湛子拓求婚时的承诺——先结婚,后恋爱,一路甜蜜蜜爱到老。 同学多年,他们早己摸熟对方的性格,无形中培养起一股亲匿的默契,不像其他新婚夫妻或情侣,会因为个性磨合期而争执。 两人就算意见不合,顶多就是斗斗嘴,鲜少会冷战,大部分的时候湛子拓都会主动让她,哄她两句,尤其两人的工作型态不像一般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当开刀房或产房忙起来的时候,留在值班室过夜是常有的事。 所以两人都有个共识,情愿先低头跟对方道歉,都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拿来做无意义的争执。 “早安,湛太太。”湛子拓的黑眸闪着笑意,向亲爱的老婆大人招呼。 “我不是跟你说过,在医院不要叫湛太太,感觉很奇怪耶。”她娇嗔,但心底还是因为那句‘湛太太’而感到甜蜜。 “拜托,医院里有哪个人不知道你是湛子拓的老婆。”湛子拓低笑着。 “哪有人在公共场合叫自己的老婆为湛太太。”她柔训道。 “亲爱的老婆大人,你今天的工作行程是什么?”湛子拓不予理会继续问道。 “八点巡房、九点替张医生代诊,下午整理病历、写完报告后应该就没事了。”开滢翻了一下工作日志。 “意思是说,今晚有机会吃到老婆大人亲手做的饭喽?”湛子拓挑了挑眉。 “应该有吧。你想吃什么?”开滢趁着回诊前的一点小空档,继续和亲亲老公闲话家常。 “只要是老婆大人煮的爱心晚餐,我都爱吃。”湛子拓嘴甜地哄她。 开滢娇瞪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件事。“啊,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因为我弟和弟媳妇去伦敦出差,我爸和我妈又要跟团去日本玩几天,所以泱泱这个周末要先借住在我们家喔!” “那个小鬼头……”湛子拓的眉毛皱了起来。 难得这个周末不用值班,本来想带她到北投泡泡温泉,享受两人世界的,没想到竟多了一个电灯泡。 “干么这样?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学习怎么当个好爸爸啊!”开滢一边翻着护理站的病房日志,一边和他闲聊。 “老婆大人,你这是在暗示我吗?”湛子拓好看的薄唇,噙着一抹笑容。 “暗示你什么?”她困惑地说。 “暗示我‘家事’做得不够勤,让你无法马上当妈妈啊!”湛子拓刻意压低声音,强调“家事”两个字。 “湛子拓!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巡房了。”她柔瞪了他一眼。 护理站胖的小医生和小护士们,佯装忙碌地在整理病历、查资料,但私底下个个都竖起耳朵,密切地掌握最新一季“熟女人生”的剧情发展。 他们以前怎么会觉得湛医师和于医师水火不容呢?这两人谈起恋爱的热力,简直可以让死火山复活爆发啊! “护理长,给我换药车,我要去病房回诊了。”于开滢扬声喊道,故意别开脸,漠视湛子拓的目光。 “好。”护理长推着换药车,走到于开滢的身边。 湛子拓笑着瞥了开滢一眼,拿起病历,领着小医生们走向妇幼科专区。 护理长推着换药车走到开滢的身边,圆圆的脸上不晓得何时竟戴起一副大墨镜。 “护理长,你没事干么戴起墨镜?难不成你去割双眼皮?”开滢好奇地问。 “什么割双眼皮?”护理长轻哼一声,昂起下巴。“是因为有一对甜蜜的小夫妻一直在‘闪光’,要是我不戴墨镜,怕会闪瞎!” 护理长下了班就是个标准的宅女,老爱用网络用语,暗示两人甜蜜蜜的行径太过刺眼。 “你很无聊欸!”开滢白了她一眼,完全拿她没辙。 “唉呀,像你这种幸福人妻是没有办法体会我们这种深闺宅女的苦闷心情的。”护理长戏谑道。 “把墨镜摘下来啦,你这样会吓到病人。”开滢轻训道。 “是~~”护理长摘下墨镜放入口袋里,推着换药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病房走去。 湛子拓和于开滢甜蜜蜜的新婚生活,来了一位小娇客——泱泱。 整个周末,开滢都充当临时保姆,照顾泱泱,陪他写功课、玩钢弹模型,而湛子拓白天回到病房巡诊后,其余的时间机会都关在书房里写期刊论文。 星期天晚上,三个人一起用完餐后,湛子拓负责洗碗,开滢则替泱泱洗澡,顺便替小鬼头把头发吹干,陪他坐在沙发上看他最爱的卡通——“海绵宝宝”。 “哈哈~~姑姑,派大星好笨喔~~”泱泱穿着成套的“海绵宝宝”睡衣,抱着一条小毯子,坐在沙发上。 “泱泱,等会儿看完卡通就要睡觉喔!”开滢摸摸他的头。 “为什么?”泱泱抬头问道。 “奶奶规定你九点一定要上床,所以看完卡通就要睡觉了,要不然明天你的脸上会多两个……黑轮。”开滢用手指圈成两个小圆圈,贴在泱泱的眼眶旁,取笑道。 “那我再把黑轮请你吃。”泱泱笑了笑。 趁着开滢和泱泱看电视的空档,湛子拓洗完澡后,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由卧室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盒棉花棒。 “老婆,帮我掏耳朵。”湛子拓走到沙发旁,将棉花棒放在茶几上。 洗完澡后为彼此掏耳朵,是两人婚后建立起的甜蜜小习惯,他喜欢枕在她软软的大腿上,享受她的温柔。 “姑丈。”泱泱抬头向湛子拓打招呼。 “泱泱,你坐这里,这边让姑丈坐。”湛子拓把泱泱小小的身体腾空抱起,放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这张三人座的长沙发,是他和开滢的专属座位,两人要是没事时,最爱腻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聊些与医院工作无关的琐事。 “我不要坐这里,我要跟姑姑一起坐!”泱泱滑下沙发,很坚持地挨到开滢的身边。 “你什么时候跟你姑姑感情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湛子拓微眯黑眸,审视小鬼头。 “爸爸、妈妈、奶奶都不在的时候,我就跟姑姑感情最好!”泱泱撒娇地搂住开滢的腰,嘴甜地说:“姑姑好香喔……” “居然把我排在第四个顺位。”开滢宠溺地揉揉泱泱的头。 还没有结婚前,她单身习惯了,老觉得泱泱鬼灵精怪的,两人很爱斗嘴。 但结婚后,她开始觉得泱泱变得好可爱,尤其是他小小的身子腻在她身边撒娇时,让她兴起了想当妈妈的渴望。 不晓得她和子拓生的小孩会不会像泱泱这么可爱? 孩子会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子拓多一些呢? 男生好呢?还是女生好呢? 女生的话比较贴心,又可以把她打扮成小公主,一起穿母女装。 但……好像男孩也不错,调皮的时候可以打屁屁,惩罚一下。 “泱泱,你坐的这里是姑丈的位子。”湛子拓居高临下地瞪着小鬼头,看着他一把搂住老婆的腰不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要,我想坐这里!”泱泱坚持。 “就让泱泱坐在这里嘛,干么跟小孩子抢?”开滢娇睨了湛子拓一眼,柔声地说:“你就坐那个单人沙发吧。” “坐这里就不能掏耳朵了。”湛子拓表情哀怨。 “掏耳朵?”泱泱的眼睛亮了起来,央求道:“姑姑,我也要掏耳朵!” “好~~”开滢一拿起棉花棒,泱泱就自动地枕在开滢的大腿上。 她拿着棉花棒,轻轻掏着他的小耳朵。 “好舒服喔~~”泱泱笑咪咪的。 湛子拓沉下脸,拿起遥控器,故意把电视转到此时非常血腥的discovery频道,不让泱泱看专属的卡通节目。 “姑姑,我要看卡通啦!”泱泱说。 “子拓,不要那么幼稚,转到泱泱喜欢看的卡通频道啦。”开滢凝看他赌气的侧脸,柔哄道。 “我干么对情敌那么好?”湛子拓光看到泱泱躺在自己老婆的大腿上,心里就蕴起一肚子醋火。 周末收留了小鬼头后,他已经连睡了两天的客房,现在连自己老婆的大腿都要让出去,令他很难咽下这口闷气! “你很无聊欸,干么跟一个七岁的小孩计较?”开滢瞥了湛子拓一眼,轻训了两句,但心窝却甜滋滋的。 没想到他吃醋的表情会这么可爱。 “姑姑,什么是情敌?”泱泱好奇地追问。 “问你姑丈。”开滢想了一下,太难解释了,决定把问题丢回给亲亲老公解决。 “泱泱,你真的想知道?”湛子拓眯起黑眸,盯着不知死活的“小情敌”。 “是一种笛子吗?”泱泱发挥丰富的想象力。 “是一种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决斗。”湛子拓说。 “决斗?”泱泱睁大了眼睛。 “像这样。”湛子拓拦腰抱起泱泱的身躯,来了个倒栽葱,让他的头朝下,衣服掀撩到肚子上,露出一个小小的肚脐。“还敢不敢躺在我老婆的大腿上?” “我的小肚子被看光光了啦……”泱泱喊道,连忙遮着肚子。“姑姑,快点救我……” “子拓,把泱泱放下来啦!”开滢对这一大一小的男人完全没辙。 “快点说‘我以后不敢躺在姑姑的大腿上了’!”湛子拓坏坏地威胁道。 “我以后都要躺在姑姑的大腿上!”泱泱故意唱反调。 “小家伙,你完蛋了!看我的第二波攻势……”湛子拓玩心大起,把泱泱放在沙发上,开始呵他痒。 “哈~~哈~~姑姑~~救我~~”泱泱蜷缩着小小的身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红通通的。 “湛子拓,你不要闹了啦!”开滢终于看不下去,把湛子拓拉了起来。 “谁教他要吃我老婆的豆腐!”湛子拓口气酸酸的。 “姑姑今天又没有煮豆腐,我也没有吃豆腐,我们是吃咖、哩、饭!”泱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咬文嚼字地纠正道。 开滢被泱泱的童言童语逗笑了。 “算了,我不想跟你这个小鬼头计较。”湛子拓敷衍地摸摸泱泱的头。 “我也不想跟姑丈这种大鬼头计较。”泱泱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 “哈~~”开滢忍俊不禁,没想到看这两个大小男人斗嘴会这么有趣。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湛子拓念了一声。 “老公,你这句话好像骂到我喔!”开滢柔睨了他一眼。 “我怎么舍得骂我的老婆大人呢?”湛子拓忙搂住她的腰,亲匿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碍于现场有七岁儿童在,湛子拓忍住想热吻老婆的渴望。 “姑姑、姑丈,你们在说什么羊很难养?”不甘被晾在一旁的泱泱,再度提出疑问。 “泱泱,姑丈认输了,拜托你不要再问问题了。”湛子拓一副被击垮的挫败表情。 “姑丈,你是说这场男人跟男人的决斗,我得到大胜利了吗?耶~~”泱泱兴奋地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湛子拓由身后搂住开滢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附在她的耳畔低语:“小男孩都这么让人头痛吗?” “怕了吗?”她浅笑道。 “有一点。”湛子拓老实地招供。 开滢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肚子,以示抗议。 蓦地,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湛子拓放开她,走过去接听。 “喂……是……好,我知道……”湛子拓走到客厅的一隅听电话。 “泱泱,小声一点,姑丈在讲电话。”开滢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又嘱咐泱泱不要说话。 开滢望着他严肃的模样,猜想大概医院里又有产妇要生产,所以call他进产房接生。 她又一次感受到妇产科医师妻子的难为之处——每次想享受甜蜜蜜的时光,却常常因为一通电话就得分开。 很多时候,她也很想像其他女生一样,在下班时间霸住自己的老公不放,何况两人还在蜜月期,多想每个周末假期都能腻在一起。 但是她无法这么任性又自私,湛子拓是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妇产科医师,他有职责与义务照顾好每位孕妇,协助她们顺利分娩。 身为医师的她,更懂得包容和体谅他的工作,从不曾抱怨,还会体贴地煮宵夜等他回来。 几分钟后,湛子拓挂掉手机,走过来对开滢说:“医院call我回去,有个孕妇要生产,晚上你陪泱泱早点睡,不要等我了。” “好。”开滢点点头。 湛子拓回到卧室,很快地换上衬衫和西裤后,走了出来。 “姑丈要去哪里?”泱泱问道。 “帮一个大肚子的妈妈接生小孩。”开滢解释道。 “姑丈要去生小孩喔?”泱泱说。 “是帮孕妇‘接生’小孩,不是我要生小孩。”湛子拓加重语气地说,然后在开滢的脸颊印上一个吻。 “开车小心一点。”开滢温柔地嘱咐。 “嗯。泱泱,乖一点,不要找我老婆的麻烦。”湛子拓揉揉小鬼头的发心,接过开滢递来的外套和钥匙,拉开门,搭电梯下楼。 送湛子拓出门后,开滢回到沙发上,对着泱泱说:“泱泱,睡觉了,要不然明天会爬不起来喔!” “姑姑,抱我~~”泱泱撒娇道。 “小鬼头,这么大了还要人家抱。”开滢忍不住柔训了他两句。 在走回卧室前,她体贴地为他留了盏灯。 一盏等他回家的灯。 第八章 翌日。 清晨,窗外下起了一场滂沱大雨,灰暗的天空劈过一道道闪电,挟带着轰隆隆的雷声。 一早,于开滢起床为泱泱准备早餐,整理书包,开车送了到小学上课,一路上瓢泼大雨,恰好又遇上尖峰时段,靠近学校的路上,整条马路几乎塞得动弹不得。 “姑姑,快迟到了。”泱泱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的车潮,皱起小脸。 “那我们把车子停在这附近,我带你去教室。”开滢提议,俐落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撑着伞,绕过车头,打开车门。 泱泱解开安全带,背起书包准备下车时,蓦地,放置在车内的手机恰好响起,他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拎着书包下车。 “姑姑,你的手机在响~”泱泱跨下车门,将手机递给开滢时,不小心手滑,整支手机掉入柏油路面的水洼里。 啪! 溅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铃声戛然中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泱泱捡起湿淋淋的手机,一脸歉意。 “没关系,快迟到了,我们先进教室再说。”开滢不忍苛责泱泱无心的过错。 她瞄了萤幕一眼,发现整支手机都浸水,只得将手机塞入口袋里,撑起伞,牵着泱泱的小手,小跑步地往学校走去。 十分钟后,她陪同他进了教室,安抚道:“下课后要跟李老师回安亲班写功课,晚一点,奶奶和爷爷会去接你回家,要是奶奶没去,记得打手机给姑姑。” “可是姑姑的手机不是泡汤了嘛?”泱泱怯怯地说。 “那打姑姑办公室的电话,再不然打姑丈的手机,我把电话号码抄给你……”开滢拿出纸笔,抄写了一串数字。 “姑姑,姑丈为什么没有回家?他常常都不回家吗?那你晚上一个人睡觉会不会怕怕的?”泱泱天真地问。 “姑丈不是不回家,他在医院工作,有时候比较忙就直接在值班室休息。”开滢解释道。 她已经很习惯湛子拓晚上留在值班室过夜的事,偶尔她也会觉得孤单寂寞,但婚姻又不像爱情,只有风花雪月,还包括了爱、誓言和生活,如果想要牵手一辈子走下去,她必须学会包容与体谅。 “喔。”泱泱点点头,将纸条小心折好,收放进铅笔盒内。 “泱泱,乖一点喔,姑姑要回医院上班咯!”开滢摸摸泱泱的头,走出教室。拿出雨伞,快步地走出校园。 她拿出泡水的手机,试着打开电源,但连开机都没办法。方才不晓得是谁来电?湛子拓吗? 她想起湛子拓每个星期一早上都有门诊,所以半夜替孕妇分娩后,很常留在值班室过夜,一早再直接到门诊报到,减少开车奔波的劳累。 她先在学校附近的美式早餐店,替他买了一份总汇三明治和咖啡,接着开车回到医院。 将车子停妥后,她由地下室停车场搭电梯上楼,一踏出电梯,来到护理站时,护理长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于医师,你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呢?”护理长追问道。 “送我小侄子上学时,手机不小心被他掉进水里了,连开机都没办法。”开滢也觉得没手机联络起来很不方便,但小朋友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忍心责备,想着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再去买支新手机吧! “出事了!”护理长抓着她的手臂,喊道。 “出事了?”开滢纳闷道:“我没有病人开刀住院,怎么会出事呢?” “我的意思是……湛医师出事了!”护理长急嚷道。 “出事?子拓怎么了?”开滢的脸色沉了下来,紧张地追问。 “应该是说,湛医生的病人出事了。昨晚,他被护士call回来替产妇接生,一开始状况都ok,湛医师还叫产妇放轻松一点,大家还有说有笑的,但突然之间,产妇就全身抽搐、呼吸困难、血压急速下降,陷入昏迷的状态……”护理长陈述着昨晚在产房发生的状况。 “湛医生跟我说产妇有可能是得了羊水栓塞症,于是我们赶忙会集小儿科、心脏科和胸腔科的医疗人员进行急救,把小孩抢救出来,但在为产妇进行心肺复苏术时,她已经因为心肺衰竭而死亡……”护理长回想到抢救的过程仍旧胆战心惊。 闻言,开滢的脸色阴郁,一颗心沉了下来。 就算她是沁尿科医师,但在医学院念了七年的书,基本的医学病理常识都有,羊水栓塞症简直就是每个产妇和妇科医师的噩梦。 “羊水栓塞症”是产科罕见的一种急症并发症,造成栓塞的成因是因为羊水和羊水中的胎儿细胞,头发或是羊水中的其他物质进入了母体的循环,进而导致母亲心肺机能衰竭,这种过程就像是一种过敏现象,也有人称之为“妊娠过敏症候群。” 羊水栓塞发生的机率为八千至三万分之一,但一旦有了羊水栓塞的现象,孕妇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存活率不高,现今医学上在治疗和预防仍束手无策。 护理长的脸上净是熬夜后的疲惫,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有把婴儿顺利抢救出来,但家属对于病患生产过世极度不谅解,几个人围住把湛医师打了一顿,完全不能接湛医师提出的病因,扬言要告他过失致死……” “子拓人呢?”开滢脸色凝重。 “在办公室里。”护理长说。 “他今天早上不是有门诊吗?”开滢瞄了手表一眼,快九点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诊疗室准备看诊。 “妇产科主任安排了李医师来代诊,担心家属会到门诊那里去闹。”护理长从换药车内取出一些外伤药膏和绷带等,装进袋子里。 “我去办公室找他。”开滢停了一下又说:“我的手机坏了,如果要找我的话,就打电话到子拓的办公室。” “这药你拿上去帮湛医师搽一下吧。” 护理长把药袋递给她。 “谢谢。”开滢点点头,拎着药袋离开护理站。 她搭着电梯上楼,随着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攀升,她的心却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湛子拓一脸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衬衫的钮扣被扯掉了几颗,眼角有些瘀青。 甚至连嘴巴都破皮了。 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回想着昨晚的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产妇躺在产台上,他请护士装上监测器测量胎儿状况,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正常,哪知道前后不到几分钟,产妇的身体就开始抽搐、血压急降,呼吸困难、主休克…… 叩叩! 蓦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合上病历,扬声喊道:“请进。” 门扉轻轻地被推了开来,开滢拎着早餐和药袋走了进来。 “子拓,你还好吗?”她顺手将门掩上,蹲坐在沙发前,捧起他狼狈又疲倦的脸。 “我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了。”湛子拓无奈地逸出一抹苦笑。 当医师最害怕的就是遇上医疗纠纷,万一病人无法接受事实,坚决提出告诉,告到法庭上,一审、二审、三审等,不服判决再提出上诉,几年折腾下来,他的医师寿命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如果碰到不理性的死者家属,抬棺抗议,闹上媒体,别说毁了的是他的前途,也会把开滢拖下水。 他并不害怕面对医事审议委员会的鉴定调查,反而比较担心此事会波及到开滢,毕竟两人都在同一家医院上班。 她很认真地想当一名好医生,而他无法守护她就算了,这回可能成为她生命的绊脚石。 “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会是最糟的情况。”她捧起他清俊的脸庞,柔声地安慰。 开滢望着他,他眼底的迷惑与痛苦,仿佛像个受伤迷路的小孩,令她不舍。 认识湛子拓这么多年,记忆里,他永远都是一副自信坚毅的模样,在学医的过程当中,他总是比她勇敢、比她坚强,以各种方式激励她往前迈进。 他就像一堵宽厚的高墙,保护着她。 如今,这堵守护着自己的高墙却逐渐在坍塌当中。 她用力地搂住他的胸膛,想给了温情的安慰,想给他力量,想告诉他,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不管未来变得多糟,她会陪着他挨过这一切。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她对他们的爱有责任。 她想保护他,如是同过去十年,他默默地守候她。 她把脸贴靠在他的胸膛,发现自己的知觉与他紧紧相接,甚至感觉到他的痛苦与无助。 “开滢……”他揉抚着她的背,用力地搂紧她。 “子拓,记住一件事,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她柔声地承诺。 “谢谢你。”湛子拓放开她。 她望着他的脸,说道:“痛不痛?他们除了你的脸,还打了哪里?” “肚子也挨了几拳。”湛子拓回想到自己走出手术室,去到病人等候区宣告争救结果时,死者的家属们拥了上来,把他压制在地上拳上脚踢,要不是其他的医护人员及时将他拉开,受的伤会更重一些。 开滢撩起他的衬衫,瞧见他的胸膛有着瘀青与红肿,一把怒火烧了上来。 “他们太过份了,羊水栓塞症又不是医师的医疗疏失,他们凭什么打人呢?”开滢又气又心疼。 “他们的亲人过世,心情难免激动了一点。”湛子拓无奈地说。 “真的太过份……”她眼眶一热,两行泪水滑过脸颊,忍不住抱怨道:“医师是人并不是神,但大部分的人都对我们怀抱着太多不可能的期待,期望我们做出神的事情……” 她愈说愈难过,眼泪愈流愈凶。 “好了,不要哭了。”湛子拓心疼地捧起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认识她超过十年,她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她为他气愤难平,他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她吸吸殷红的鼻子,打开药袋,取出药膏,轻轻搽在他的脸上。 “护理长说你今天的门诊由李医师代诊,接下来的事怎么办?主任有给什么指示吗?”开滢关心道。 “主任担心死者家属会到门诊上闹,所以在案子结束前,希望我先停诊一段时间。”湛子拓继续说道:“院方则希望我尽快向家属召开医疗说明会。” “我可以看一下昨晚的病历和生产纪录吗?”开滢问道。 湛子拓起身,将桌上的档案夹递给她。 她翻阅,细细研读死者的病历报告、生产纪录和急救过程,各方面均找不到疏失。 “现在我们研判死者是因为羊水栓塞而导致心肺机能衰竭死亡,从病历上看来也是如此,但要是家属不接受,执意咬定是你的缺失呢?”她提出疑问。 “那就得说服家属做病理解剖。”湛子拓说。 “病理解剖……”她喃喃低语,台湾人有保留全尸的传统,一般人根本很难接受亲人死亡后,再进行解剖的事。 湛子拓对上她阴郁的脸庞,多少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不会有人愿意让自己死亡的亲人,在解剖台上再死一次。 “子拓,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医生,不管未来变得怎样,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开滢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上。 “开滢……”湛子拓用力地搂住她。 “记住,我们是夫妻,有苦一起吃、有难一起当。”她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她温柔笃定的承诺,为他疲惫的身心注入了一股力量。 以往两人安稳地在一起生活时,只感觉到爱情的甜蜜与愉悦,但这一刻,湛子拓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开滢给他的感情远超过自己的想像。 他想起了两人在婚礼上的结婚誓词—— 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你自己一样。 无论他生病或者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原来在平凡的生活中,他的妻子一直默默地实践着爱的奥义,守着要让对方幸福的承诺。 他捧起她的脸,吻住她的唇,将内心的情感全化成一波波的热吻,传递到她的心间。 湛子拓为死者何子芳的家属召开医疗说明会时,开滢特地抽空出席参加,相关医护人员也都上台做了详尽的病历报告,但何子芳的家属并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会议席间,开滢注意到何子芒的双亲只是默默坐在讲台下掉眼泪,两个老人看起来很老实忠厚,介他们的女婿张凯则是在湛子拓做完的报告后,将病历摔在地上,扬言告到底。 之后的一星期,张凯不断地到医院找湛子拓的麻烦,在医院大厅撒冥纸、在停车场对着两人的座车丢鸡蛋抗议、在知名网路社交网站成立专属页面,大剌剌地写上“杀人医师湛子拓”简直就是未审先判。 湛子拓在接受医院停诊的这段期间,找了一位当兵时期的好友——专门从事医疗诉讼的詹律师,商量案子的结果。 是夜,他与詹律师出了事务所后,两人相约到钢琴酒吧喝了点酒,直到晚上十点多,他才搭着计程车,带着几分酒意回家。 他掏出钥匙,推开大门,在玄关处见到了一盏灯。 婚后,她总是记得在客厅里为他留一盏灯。 面对那一盏温馨的桌灯,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能与软弱。 “子拓,你回来了……”开滢穿着一袭淡蓝色睡衣,趿着拖鞋,由书房内走出来。 “嗯。”他点头,将外套搁在沙发的椅背上。 她走向他,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微微地蹙起眉。 “我刚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但没有人接……”开滢知道他这段期间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令她于心不忍。 一想到张凯公然在网站上指责湛子拓是杀人医师的事,她就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张凯不愿意接受病历报告,也不接受的病理解剖的提议,甚至向媒体记者投书,小动作不断,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 “大概是手机没电了,所以没听到。”湛子拓回避她关心的眼神,迳自走回卧室。 事实上,是他刻意将手机关机,不想接听她的电话。 随着张凯愈闹愈凶的举动,他也愈来愈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非但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还拖累到开滢,不只令她担心,也让她饱受流言所苦。 张凯不知道从哪里获知两人的婚姻关系,竟然在开滢看诊的时间,徘徊在候诊区里,向其他病患散播一些谣言。 如果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他得开始考虑结束两人婚姻的可能性,他不能那么自私地让她承受这种苦。 “你喝酒了?”开滢走过去,主动替他解开脖子上的领带。 “听小梁说,你去找过田欣欣?”他深遂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对。”她点点头。 “为什么去找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语气略显激动。 “因为护理长跟我说,田欣欣的表哥是电视台主管,张凯有向媒体记者投书这件医疗纠纷案,我希望田欣欣可以帮忙说服她表哥,先将消息压下来,不要被张凯影响而做出不实的报导。”开滢解释道。 “你没有自尊吗?你去求她?”湛子拓由羞转怒。 两人认识多年,他不会不知道开滢有多好胜又爱面子,而今天她居然为了他的事低声下气地恳求田欣欣,光想到那画面就令他自责不己! 虽然开滢和田欣换没有过节,但婚前田欣欣曾追他追得很勤,他和开滢闪电结婚一事,多少还是伤了田欣欣的心。 “我只知道为了你,那一点自尊和面子都不重要。”她眼底泛起了泪光,这句话不只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去求田欣欣又怎么样?只要能将这件医疗纠纷案解决,就算是去跟死者家属下跪,她也愿意做。 她只想保护子拓,如同他过去守护自己一样。 他们是夫与妻,她不相信苦难来时,一定要劳燕分飞。 “你不要面子和尊严,但我要!”他赌气地说。 “子拓……”她低低地响着他的名字。 “我们公开吧!”他别过脸,不忍看她。 她地他愈温柔、对他愈好,他心底的愧疚就愈深。 除了拖累她、伤害她,他不晓得在这段关系中,他还能再给她什么? “为什么?”她怔愣了一下,扳过他肩膀,强迫他迎视她的目光。 “因为我累了,我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了。”他随便扯了借口。 与其两人困在这间不快乐的屋子里,不如由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压力与痛苦。 “你不是累了,而是拖累我吧?”她的眼底蕴起了泪光,看穿他想结束这段感情的真正心思。 “随便你怎么说。”湛子拓别开脸,不忍看她。 “湛子拓,难道在你眼中,我的爱就这么浅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吗?”她哽咽道,任凭伤痛的泪水溢出眼睫。 面对她的泪水和控诉,他既心痛又不舍。 就因为她的爱太过真挚、坚定,才令他不敢再接受。 “是不是今天发生医疗纠纷的人是我的话,你也会选择让我一个人独自去面对,选择跟我分开?”她抓住他的手臂,悍然地质问。 “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一切!”湛子拓笃定地说。 “那我想陪着你,有什么不对?”她含泪反问他。 “我不要你再受委屈……”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只要是我愿意做的事,就不觉得是委屈。”她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低声地说。 因为爱,所以她不觉得委屈。 因为爱,所以欢喜与苦痛,她都愿意爱。 “小滢……”他叹息的声音饱含疼惜。 他并非故意要说出那些辜负她感情的话,只是不忍心她再为自己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评价你,不管未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眼底,湛子拓就是一个好医生、一个好丈夫。”她抬起头,捧起他的脸。 “对不起。”他低声地说。 “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她娇悍地命令道。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低首,轻吻她的额头。 “说你爱我!”她双手圈住他的颈项。 “我爱你……”他捧起她的脸,将满腔的爱与歉意,人化为深切的热吻与她甜蜜纠缠着。 随着浓情的热吻,两人双双跌躺在床上,他俐落地扯下横阻在彼此之间的衣服,在情欲激涌到最高点时,奋力地冲入她的身体。 他们的肢体亲密地交缠着,渴望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彼此的感情,那么样的真挚,毫无保留。 她修长的双腿环住他的身体,渴望与他身体的每一寸密切地贴合着。 两人时而温柔、时而狂野,激情地交缠着,在他抵进她身体最深处时,她搂住他的脖子,用细碎低吟的声音说:“子拓,我们是几个人?” “一个人……”他爱怜地吻住她的唇,彻底地融入她的体内。 在狂野的节奏中,当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合时,心跳仿佛也合而为一了。 他们各自深信,彼此都是个缺了一角的圆,唯有遇上对方,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圆。 第九章 “联大医院”内的新生儿病房里,每张小病床上都睡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于开滢穿着白色医师袍,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来到新生儿病房前,在走廊的透明玻璃穿前,看到一对年约六十岁的老夫妻。 开滢一眼就认出两位老人家是死者何子芳的双亲,经负责新生儿的护士指出,两夫妻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看小婴儿。 “何伯伯、何伯母。”开滢走到两人的面前,轻声唤道。 “医生……”何母怔愣了一下,瞟向开滢,颤声问道:“医生,有什么事吗?” “何伯伯、何伯母,我是湛子拓医师的太太,我叫于开滢,我们在家属医疗说明会上见过,你们还记得吗?”开滢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两人。 “于医生,有事吗?”何父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关于何子芳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何子芳的先生一直无法接受湛医师提出的死亡病因,执意要告到底,如果是湛医师的医疗疏失,就算要我们卖房子,被撤销执照,一辈子不当医师,我们都愿意负责到底。” “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指湛医生没有过错?”何母气愤地说:“我们家子芳是让湛医师接生才死的,她是好好地走进来,现在人却躺在冰柜里……” “我明白何子芳是死在湛医师接生的产台上,所以我们才想弄懂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的死亡。”开滢试着和两老沟通。 湛子拓和相关的医护人员,曾多次找张凯沟通病理解剖的可能性,但对方态度恶劣,使得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到两老身上。 “所以你想要说什么?”何父冷静地问道。 “我想恳请你们签下这份病理解剖同意书,如果让何子芳接受病理解剖,那么在生产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就能真相大白——” “我们家子芳死得还不够惨嘛?你还要再拿她的遗体解剖一次!”何线一想到痛失爱女,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是唯一能厘清死因的方法。”开滢无奈地说。 “你说解剖就解剖,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做妈妈的心情?我从子芳那么小,把她拉拔大,就算我们夫妻俩再穷、再没钱,也让她吃好、穿好……”何母哽咽地说:“担心她功课跟不上,就算借钱也要让她补习,好不容易看她长大,结婚生小孩……现在人就这么走了,你们有想过我这个做妈妈的有多难过吗?白发人送黑发啊!小孩一出生就没了妈妈……” 何母愈说愈难过,放声大哭,引起一些探病的家属的围观。 “我能明白你们做父母的痛苦,但可不可以请你们也站在我的角度想一下?现在你们的女婿在医院撒冥纸、对我的车子丢鸡蛋,在网络上说我的先生是杀人医生……”开滢深吸口气,隐忍着想哭的冲动。 “你们能想像我们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与痛苦吗?从十九岁,我们考进了医学院,就立志要当一名好医生,这十二年来我们都秉持着这个信念走过来,而如今一句''杀人医生''就把我们所有的努力全抹灭了……我们是人,不是神……我们也希望能治好每个病人,但就算现今医学再发达,再进步,也有无法治疗的疾病,像病历上写着何子芳的羊水栓塞症,就是一个例子……”开滢说道。 “你也是当医生的,你当然会替你先生讲话!”何母反驳道。 开滢索性脱掉身上的医师服,双膝跪在地上。 “于医生,你这是做什么?”何父惊讶道。 “何伯伯、何伯母,现在我不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跟你们说这些话,而是以湛子拓太太的身份来恳求你们,可不可以同意何子芳的病理解剖,不管结果是不是羊水栓塞症,还是湛子拓个人的医疗疏失,我们都愿意付出赔偿。”开滢无视周遭投来的异样目光,仍旧跪在地上。 “于医生,你快点起来!”何父喊道。 “何伯伯,能不能请您签下病理解剖同意书,让我们弄清楚何子芳在生产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滢!” 一道低沉熟悉的男音介入他们的谈话。 湛子拓在办公室接获护士的电话,得知开滢与何子芳的双亲在新生儿病房区展开一场协谈,立即赶了过来。 他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开滢向何子芳的双亲下跪的画面!他挌开围观的人群,快步走了过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点起来……”湛子拓既心疼又不舍。 “只要了们能签下病理解剖同意书同,要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不准再有人误会你。”开滢固执地说。 “你这个傻瓜,快点起来。”湛子拓硬是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湛医生,是不是只要签了病理解剖同意书,就能知道我们家子芳的死因?”何父被开滢的一席话给打动了。 先前,何父和老婆曾陪同女儿来做过几次产检,见过这位高大的年轻医生几次,从他对病人看诊的细心态度,何父不认为他像个坏医生,也许他该给彼此一个机会。summer~制作 “是的。”湛子拓望着何父憔悴疲惫的脸庞说道。 “老头,你到底在想什么?”何母激动地扬高音量。 “以后子芳的小孩长大了也会问起子芳的死因,我们总不能说……我们也不知道吧?”何父望向玻璃窗内那个包裹着小小棉毯的小婴儿,叹息道:“我们要给子芳的小孩一个交代。” “那阿凯呢?我们不用问他的意思吗?”何母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阿凯以前是怎么对子芳的,大家心底都有数。”何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多少也明白女婿在那里争闹,不愿意接受病理解剖的原因,是因为羊水栓塞症在医疗专业中被视为生产的医疗风险,而非医疗疏失。 在医生向他们解释羊水栓塞症的病因后,他私下问过几个念过比较多书的朋友,又查过资料,多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病。 一旦解剖结果出来,确定是羊水栓塞症,那么医院和医和们就不用理赔任何金额,这样女婿想要藉由女儿的死因争取高额和解金的计划就会泡汤。 他是老了,但还没有糊涂。 女儿嫁了什么样的男人,他心底也清楚,只是因为爱屋及乌,就不想计较太多。 “老头……”何母的眼眶又蕴起了眼泪。 “于医生,把病理解剖同意书拿给我签名吧!”何你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光,低声地说。 “谢谢您,何伯伯。”开漠视将手里的同意书递给何父签名。“我会遵守我对您的承诺,不管病理解剖的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逃避该负的责任。” 湛子拓目光温柔地望着开滢清丽的侧脸,心底漾起一股悸动。 这女人,当真为了他,什么傻事都做尽了…… 何父签完后,将同意书递到湛子拓,说道:“我签好了。” “等排定好日期和相关事项,我会通知你们。”湛子拓收下同意书。 “何伯伯、何伯母,谢谢你们。”开滢柔声地说。 湛子拓和于开滢取得病理解剖同意书后,不断地向两人道谢,才相偕一起搭电梯回到办公室。summer制作 一星期后 秋天的阳光格外金黄耀眼,风势也特别强。 医院的露台上,四周围着栏杆,种植了几盆绿色植物,还摆了几张白色花园椅,供病患散步,小憩。 湛子拓和于开滢并肩坐在白色的长椅上,手里各自捧着一杯咖啡,望着露台下的景色。 开滢穿着一袭白色医师袍,柔柔地将头倚在湛子拓的肩膀上,亲匿的姿态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湛子拓牵着她的小手,与她十指交扣,手心贴触着手心。 直到经历了何子芳的事件,他才真正懂得‘扶持’的意义。互相依靠、互相安慰。一起共度人生的欢喜与悲伤。 “小滢,谢谢你。”湛子拓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我们是夫妻嘛,老婆维护老公的名声和形象是天经地义的事。”开滢甜甜一笑。 在何父与何母签下同意书后,何子芳经由病理解剖,确定是分娩过程中引发羊水栓塞症,导致心肺机能衰竭而亡。 在专业的医疗中,羊水栓塞症高为生产的医疗风险,而非疏失,就算进行法律诉讼,法院通常也会宣判医生和相关护理人员无医疗过失,不用支付任何赔偿。 但湛子拓和开滢协议之后,还是决定支付何子芳的家属一笔赔偿金,让何父和何母能将她小孩扶养长大。 至于张凯在何父和何母的规劝下,已经撤掉网页,不再来医院闹事,湛子拓也恢复看诊工作。 “我真的服了你,竟然连下跪都做得出来……”湛子拓宠溺地搂住她。 “是不是觉得亏欠我很多啊?”开滢柔柔一笑。 “老婆对我的爱,恩重如山,情深义重,今生无以回报。”湛子拓的语气带点谐谑,但眼神却是百分百的真诚。 “那就让你欠到下辈子,让你下辈子也非娶我不可,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嫁不出去了。”她爱娇地将脸贴近他的胸口。 “下辈子娶你、下下辈子也娶你……”湛子拓承诺道。 “好啊!”她笑咪咪地说。 “老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她眨眨眼。 “今年就请你委屈点,要养我……”湛子拓开玩笑地说。 对于开滢愿意支持他对何子芳事件支付赔偿金,他十分动容。 虽然他在医疗上没有缺失,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内疚感。 如果一笔赔偿金,能够让他心底的歉疚少一点,又让何子芳的小孩顺利成长,他觉得很值得。 “那有什么问题,我养你啊!”她大方地说。 “娶这种老婆真好,既漂亮又肯养老公。” “嫁这种老公也不错,一求婚就送我一枚价值一辆小房车的大钻戒。”她举起手,亮着无名指上的钻戒。 “小滢,谢谢你不管我遇到什么事,作了什么决定,总是无条件地支持我。”湛子拓深邃的目光充满感情,直勾勾地望着她。 “我说过,我们是夫妻,有苦要一起当,有福要一起享。”她眼眶热热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不要再随便说分开的话了。我不喜欢这样……” 她外表精明能干,但内心却是个传统又执着的女生,她从不期待有份轰轰烈烈的恋爱,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和自己的男人,过平安又幸福的日子,一起白头偕老。 “对不起,以后我绝不会再提起。”湛子拓眼神专注地凝视她。 “我绝不接受当个失婚熟女。”她自嘲道。 “你是美艳人妻,怎么会是失婚熟女呢?”他轻笑道。 “有一枚大钻戒的美艳人妻……”她又举起手,望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轻谑道。 他被她淘气的举止惹笑,执起她的手,在无名指的婚戒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两人的婚戒,有价。 但他们的爱情,却是无价…… 某个周末夜晚,湛子拓和于开滢一起腻在长沙发上,她撒娇地枕躺在他的大腿上,伸手轻抚着她柔细的发丝。 蓦地,一根细白的银丝攫住他的目光。 “我好像看到一根白头发……”湛拓拨开她细柔的发丝,定晴一瞧。 “真的还假的?快点帮我拔起来!”开滢惊呼道。 湛子拓用力地拔起一根银白的发丝,递到面前。 “白头发。”湛子拓将头发递给她。 她从他的大腿上弹起来,盘坐在沙发上,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不会吧?”她垮下俏脸。“我真的长白头发了……我真的长白头发了……” “现代人用脑过多,偶尔几根白头发很正常的事。”湛子拓安慰道。 “我居然长白头发了!”她望着那根细白的发丝,持续跳针当中。 “没那么严重吧?就只有一根而己。”湛子拓不懂她在大惊小怪什么,居然一副快崩溃的模样。 “当然很严重,这代表我老了!”她哭丧着脸,哀怨地说:“女人可以被说胖,被说丑,但谁要被说老啊!” “就算你老了、丑了、胖了脸上全是皱纹,手上爬满老人斑,我还是会爱你啊!”湛子拓安抚道。 早知道就偷偷地把那根白发拔掉,不要跟她说,现在简直是自讨苦吃。 “真的?”她半信半疑地瞅着他。“就算我变老了,变丑了,你真的还会一直爱关我?” “不管以后你变成怎样,我还是会一直爱着你。”湛子拓反问道:“难道你会因为我变成秃头,头发掉光了,就不爱我吗?” “老公,你有秃头的前兆喔?”她的口气忽然变得很认真。 “我是说假如。”湛子拓澄清。 “我检查看看……”她拨开他前额的刘海。“幸好你的发根还很浓密,没有秃头的迹象。” “我是在跟你谈假设性的问题,万一我真的有秃头,你会因此不爱我吗?”湛子拓又再一次厘清问题的重点。 “如果我老公真秃头的话,我会不会继续爱他呢?”她偏了头,娇睨他一眼。“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啊?” “嗯。”经她这么一说,他也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毕竟秃头是男性尊严上的浩劫。 一旦遇上秃头危机,服药治疗的话,多少会影响男性雄风。 虽然他的老婆大人是这方面的专家,但男人也是有……羞于启齿的时候啊! 而且有哪个男人,会在床上跟自己的老婆坦承他今晚“无能为力”啊? “我想,我会带你去‘史去逊专业健发中心’。”她戏谑道。 “你干脆叫我去拔狮子的鬃毛还比较快。”湛子拓无奈地说。 “不要再相信没有根据的传言了。拔了狮子的鬃毛,是找不回掉了的头发。”她忍难不禁,学起知名广告调侃他。 “你很幼稚耶!”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丝。 “幼稚也是你自己要娶回家的啊!”她针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撒娇地说。 “你喔……”他轻捏她的脸颊,低头,吻住她微笑的芳唇。 两人甜蜜地缠吻着,吻与吻之间,感受到对彼此真切的爱,还有一种家的幸福安定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