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生春》 第1章 ·逃生 月色西沉,许茵茵陡然觉得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 肺腑之间一片疼痛,她如同是干涸的鱼儿,张嘴吸了口气,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目狰狞,五官粗犷的大脸。 是丁成勇! 许茵茵惊骇不已,这一幕十分熟悉。 可是怎么会?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李秀娘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来:“玩儿归玩儿,你可别把人给我弄死了!” 是她的养母李秀娘! 许茵茵目眦欲裂,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三年前! 她刚知道自己是京城永平侯府的大小姐的时候。 永平侯府来查过了之后,说是会派人来接她。 但是,当天晚上她就出事了! 李秀娘把她关了柴房,找了丁成勇来,她拼命反抗才没被侮辱,第二天却还是被李秀娘找了人来捉奸。 柴门打开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和青紫,没有一块好肉。 更有丁成勇在。 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永宁侯府的人过来接她,丁成勇还故意在门口放鞭炮。 说是他也成了永平侯府的女婿了,要庆祝庆祝。 把永平侯府来的人闹的灰头土脸。 虽然还是把她接了回去,却都对她极为厌恶。 她的爹娘都觉得她果然是乡下庄子上养大的,水性杨花,没有廉耻。 她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承认她是侯府的人。 就这样了李秀娘还不放过她!还故意撺掇丁成勇去侯府闹!以至于侯府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李秀娘的女儿,占据了她身份的戚锦,却高高在上的站在她眼前,亲自看着人打断了她的腿,在大街上苟延残喘! 这一切,都是从今天晚上丁成勇爬上她的床开始的。 这个畜生! 丁成勇已经猴急的开始扒她的衣服了。 “茵茵,你是还不知道破瓜的滋味儿,哥哥教教你,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顾不及细想,她下意识屈起腿,朝上猛地一顶,膝盖正正好撞在丁成勇的命根子上。 丁成勇满脸横肉痛的剧烈发抖,倒在地上翻滚嚎叫。 趁着这个功夫,许茵茵起身整理自己几乎已经退至腰间的外衣。 再回过头看着还在地上打滚的丁成勇,她眼里杀气腾腾。 丁成勇痛的捂住自己的要害在地上打滚,咒骂喷涌而出:“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就朝着许茵茵扑了过去。 肥头大耳的模样让许茵茵作呕,她偏过了头似乎想要闪躲,左手却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里刚才拔下来的木簪,心中杀气翻涌。 等到丁成勇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左手猛地朝前刺出,手里的木簪一下捅进了丁成勇的眼睛。 丁成勇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叫。 许茵茵脚下一动,把跟一头肥猪一样的他绊倒在地。 而后迅速从边上扯了一把破烂的凳子,用尽全力的朝着丁成勇的头给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许茵茵用尽全力,丝毫没有手软。 她很快将丁成勇的头都给砸烂了,丁成勇一开始还能叫的出声,等到后来,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屋里没有点灯,借着惨白的月光,许茵茵看到丁成勇破烂的脑袋。 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摆设,除了一张破架子床,还有墙边摆着的几张破竹椅子,什么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床边,爬上去在角落里掏摸两下,拿出一个布包来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松了口气。 而后她想了想,再次折回去床边,拿了一件衣裳,塞在了丁成勇怀里。 她自己则顺着窗户轻巧的跳了出去。 从小跟着李秀娘在庄子里砍柴摸鱼,她的动作敏捷像猫儿。 才下了地,她就看见正屋还亮着灯火。 那是李秀娘和许屠户的房间。 沉默片刻,她顺着墙根摸到他们窗户底下,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许屠户搂着李秀娘,一叠声的喊着心肝,“秀娘当真是聪明绝顶,当年狠得下心换孩子,现在又狠得下心让她被姓丁的给糟蹋,如此一来,咱们女儿在侯府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李秀娘在屋里气急败坏的让许屠户闭嘴。 “你嘴上没把门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咱们闺女争气,不能被你给拖累了!” 窗外,许茵茵目眦欲裂,眼眶通红。 果然说什么是不小心换错了都是假的! 调换身份给戚锦铺路,又在暴露后毁她清白。 因为这毒计,上一世,侯府一辈子都没有公开过她,戚锦仍旧是侯府大小姐。 后来还进了宫,成了太子妃。 许屠户和李秀娘后来也‘巧合’的救了太子妃,还被封了个伯爵,成了人上人! 一家子都踩着她的血肉向上爬! 好一个慈母心肠! 只可惜她重生了,李秀娘的谋算再成不了了! 许茵茵面色紫涨,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她要让许屠户和李秀娘付出代价! 许屠户嘟囔着说知道了,又皱眉听了一下隔壁的动静:“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李秀娘也接过话头:“应当是折腾累了,我出去找人来,你看着些。” 他们得抓个现场,把事情闹大,明天一早永平侯府来人,才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躲在墙脚,看着李秀娘出去了,再看看屋子里的许屠户,忽然张嘴尖叫了一声,然后跑回了自己房里。 房间里,丁成勇的尸体还在地上。 可她半点没有觉得害怕,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很明白,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 也就是她刚回屋不久,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许屠户在外头试探着喊:“茵茵?” 许茵茵在黑夜里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许屠户会来的。 这些年,许屠户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时常还动手动脚,甚至偷看她洗澡。 她曾经跟李秀娘说过,李秀娘却骂她是非精,挑拨离间。 “爹。”许茵茵轻轻叫了一声。 “哎!”许屠户贼眉鼠眼,心思瞬间活络了。 本来也不是亲生的,反正都被丁成勇玩儿了,他再占点便宜又怎么了? 这么想着,他喉头滚动,闪身进了门,借着隐约的月光,朝着床边摸过去。 谁知道没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他哎哟一声,摸索着准备站起来,却摸到了一手的黏腻液体。 是……血?! 借着月光,许屠户看到地上躺着的丁成勇。 应该是丁成勇,身形和衣裳都对得上,可.....可头却几乎被砸的陷到了地里,已经血肉模糊了! “啊!”他肝胆俱裂的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想爬起来逃走。 可一转身才发现,月光下,许茵茵朝着他勾唇冷笑:“爹,你既然应了,便让我送你上路吧。” 不等许屠户哆哆嗦嗦的后退,许茵茵身形飞快的往前一扑,手里的木簪准确无误的送进了许屠户的脖子。 许屠户死命的去捂自己的脖子,却发现根本是徒劳无功,血如同水一般拼命涌出来。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惊恐的看着许茵茵。 他不明白,向来乖巧温顺小白兔一样的女儿,怎么变成了地狱里的厉鬼。 许茵茵也没跟他继续废话的时间,她拖着许屠户的腿,将他拖到丁成勇的尸体旁边,翻过来背对着躺好。 他脖子上的木簪还在,可许屠户已经逐渐没了生息。 许茵茵顾不得休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李秀娘很快就会带人过来,她要在李秀娘来之前,把这两个人的死都给来个盖棺定论。 她打开门径直朝着庄头家跑去。 第2章 ·沉塘 李秀娘冒着月色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回赶。 她找的都是些庄子上出了名的长舌妇,一张嘴巴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等到这些人看到许茵茵和丁成勇躺在一张床上,口水都能把许茵茵淹死! 哼,一个还没回去就丢了清白的贵女,那还是贵女吗? 她在侯府做过奶娘,自然知道那些贵族们都金贵挑剔着呢,哪里会要别人睡过的破鞋? 到时候,一个婚前失贞的破鞋和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女,永平侯府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选。 想回去挡她女儿的路,做梦! 这么想着,李秀娘一刻也等不及了,恨不得马上就赶到家。 谁知道距离家门口大约百米处,庄头却带着一大群人围了过来,举着火把将她们都给围住了。 李秀娘愣了愣:“庄头?您这是干什么?” 庄头冷哼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李秀娘目光闪烁:“家门不幸,家里出了丑事......” 她想着,庄头来了也好,正要把事情闹大,让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侯府亲生的大小姐偷人。 谁知道庄头却压根不好奇,厉声让人:“把她给捆了!” 李秀娘激动起来:“庄头,无缘无故的,您为什么让人捆我?我犯什么罪了!” 庄头比她更加生气:“你还敢问?!” 立即就道:“押着她去看看她做的好事!” 众人扭送了李秀娘进院子,又拖着她去了西厢。 李秀娘还来不及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借着月色,所有人都看清了里头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其中肥硕的那一具已经血肉模糊,连脑袋都看不到了。 另一具虽然还完整,但是旁边的血也流了一地。 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往人鼻子里钻,李秀娘吓傻了。 庄头指着两具尸体,面色不善的看着李秀娘:“这个,你怎么说!啊?!” 李秀娘已经魂飞天外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出去一趟,许屠户竟然跟丁成勇一起死在了西厢。 随即她心里一沉,这个狗男人早就对许茵茵存着龌龊心思,是自己一直拦着,他才不敢放肆。 肯定是趁着她出去叫人了,这个狗男人想过来占点便宜,所以和丁成勇起了冲突! 想到这里,她顿时愤恨不已,想也不想的就愤恨的怒喊:“许茵茵,你这个小贱货,小浪骚蹄子!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勾引了丁成勇,把你爹杀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许茵茵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娘别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秀娘气疯了,伸手就要打她几巴掌。 庄头却一把拽住了她,看了许茵茵一眼,问:“丫头,不必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永平侯府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作为庄头,当然知道许茵茵的身份。 所以刚才许茵茵去请他过来,他才答应跟着许茵茵来一趟的,庄子上的人都是靠着侯府活着的,茵茵可是侯府千金,自然不能再得罪了。 许茵茵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是颤抖的:“是,是爹撞见了娘跟.....” 她指了指地上的丁成勇:“撞见了娘跟他在一块儿,所以就冲过去和他打起来了。” 说着,许茵茵哭的更急了:“爹让我去找庄头过来,他要告他们两个通奸!” 众人哗然。 看向李秀娘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李秀娘之前请来的那几个长舌妇,更是嫌恶的翻白眼。 啧,原来大半夜的去请她们,是为了让她们来污蔑人的! 庄子里人谁不知道许茵茵任劳任怨,反倒是李秀娘,出了名的刻薄和不好相处,在庄子上是个难缠的角色。 她做出勾搭丁成勇的事儿,可真是一点不稀奇。 庄头眯着眼也看着李秀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秀娘有什么话说?她气急败坏的开始咒骂:“烂了舌头的小贱人!你敢污蔑老娘!” “老娘的裤裆比你脸都干净!”她气势汹汹的还要挣脱束缚朝着许茵茵冲过去。 许茵茵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娘!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看这孩子被吓成这个样子,就能看出平常李秀娘是何等的过分了。 庄头正在训斥李秀娘,忽然眼尖的看见了丁成勇怀里露出来的一个东西。 他心思一动,朝前走了几步,一把从丁成勇怀里把东西给拽了出来,面色都变了:“这是什么?” 他抖搂了几下,一件紫青色绣了桂花的小衣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众人都咦了一声,朝着李秀娘看了过去。 因为李秀娘此时身上穿着的也是同色的外裳,看来跟庄头手里的小衣那是一套的。 贴身的衣服出现在丁成勇怀里,这不是通奸是什么? 跟之前许茵茵说的话也都对上了。 李秀娘也是一怔,随即便想到了。 她的这件衣裳破了个洞,扔给了许茵茵,想让她给缝上几朵桂花。 现在却出现在丁成勇身上! 是许茵茵! 这个小贱人陷害她!她龇牙咧嘴的朝着许茵茵扑过去:“我杀了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贱人!” “拉住她!”庄头大喝一声。 立即就有人把李秀娘给拽住了。 看着跟疯了似的李秀娘,庄头没好气的冷哼:“有妇之夫跟人勾搭成奸,还要栽赃嫁祸给一个孩子,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他说着,回头问庄子上其他的管事:“诸位叔伯,咱们庄子里的规矩,偷人该如何处置?” 老头子们一个个都跟自己头上也带了绿帽一样,咬牙切齿的说:“沉塘!两条人命,她还要陷害侯府大小姐,这种蛇蝎女人,必须沉塘!” 大周朝对通奸罪判的极重。 但凡是女子通奸,丈夫愤而杀妻和奸夫的,都能被判无罪。 而且这种丑事,往往宗族都会自己处置,根本不上报官府,官府也不会追究。 庄头是完全有权力处置李秀娘的。 这件事也的确是太过恶劣了,庄头摸了摸胡子,下定了决心:“也罢,就听诸位叔伯的,便沉塘罢!去准备准备!” 一般这种丑事处置,就要越快越好。 许茵茵似乎吓得脸都白了,直到庄头让人都把李秀娘关到笼子里去了,才朝着庄头小跑过去。 急急忙忙的说:“庄头,我,我想看看我娘!” 大家看向许茵茵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庄头也说:“大小姐,你也太心软了,她自己通奸害的两个人出事,还想陷害你,你知不知道?” “今天若不是你听了你爹的话,赶来找我,她就会先一步带着人去诬陷你杀人了。” 许茵茵点点头:“我知道,可她毕竟养大了我,庄头,求您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吧!” 庄头叹了口气:“罢了,去吧。” 李秀娘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此时笼子离水面已经不过几米的距离。 见到许茵茵过来,她眼睛几乎瞪得出血:“贱人!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许茵茵蹲下身跟她对视,背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笑意:“当然是我杀的啊。” 李秀娘被许茵茵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 分明脸还是许茵茵的脸,但是许茵茵此时的目光,却像是一条毒蛇,冰冷、漠然,带着一丝怨毒。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许茵茵又凑近了一些:“还有丁成勇,他也是我杀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的只有她们两个能够听见。 看着李秀娘一点点惨白的脸色,许茵茵笑了:“怎么办啊?现在,你们的阴谋要落空了,我得完好无缺的回永平侯府了。” 李秀娘简直像是见了鬼,惊恐的往后跌坐在笼子里:“你.....你是谁?” 第3章 ·刁奴 “我当然是许茵茵啊。”她扯了扯嘴角:“只不过,不是那个任由你宰割的许茵茵了。” “你亲生女儿的谋算落空了,你们两个也都死了。”许茵茵贴近李秀娘。 声音如同鬼魅:“你猜我回去以后,她还会不会有好日子过啊?” 李秀娘崩溃了,她突然发狂的在笼子里剧烈挣扎:“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不得好死!” 许茵茵害怕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然后吓得哭着求饶:“娘,别杀我,别杀我!” 庄头哼了一声:“死不悔改,恶毒至极!立即沉塘!” 笼子被吊了起来,许茵茵冲着还在笼子里疯狂挣扎的李秀娘缓缓的,阴沉的,笑了。 随即,噗通一声,猪笼噗通一声掉进湖里,激出一波巨大的浪花。 一大早,永平侯府便来了人,来的是个趾高气扬的妈妈。 许茵茵一眼就认出这个谱端的比主子还大的,就是戚锦身边的花嬷嬷。 花嬷嬷很是不好相处,一来便给了许茵茵一个下马威。 她皱着眉头将许茵茵上下扫了一遍,毫不客气的摇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腰板儿挺不直!” 她说着,嫌弃的啧了一声,一副许茵茵不可救药的模样:“连衣裳的颜色竟然都搭不好!” 因为昨晚刚出了事,庄头等人都陪着许茵茵在这里等着永平侯府的人。 原本想跟花嬷嬷先说一声昨晚的事。 可花嬷嬷一来,这摆出的阵势就是生人勿近。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花嬷嬷这架势才是主子。 花嬷嬷见多识广,阅人无数,自认自己一来就先当头棒喝,能够唬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丫头。 谁知道她说完了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恼怒的一看,许茵茵竟正跟一个妇人说些什么。 花嬷嬷顿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厉声呵斥:“大小姐!老奴在跟您说话,您难道没听见?!” 她当着侯府来的人还有佃户们的面直接训斥:“这就是你的教养!回去岂不是惹人耻笑?!” 上一世花嬷嬷来,也是先洋洋洒洒的拿那套贵女的要求,来把许茵茵训斥的抬不起头。 当时她还处在丁成勇的阴影中,被花嬷嬷这么训孙子一样的骂了一顿,竟然丝毫不敢反抗。 可这一次,许茵茵停下说话的动作,转头问:“你说什么?” 花嬷嬷冷笑一声:“大小姐就算是不高兴,我也要说,咱们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小姐这样回去,只会给家里丢人!” 许茵茵哦了一声,笑着说:“你走近些说,我没听清楚。” 花嬷嬷根本无所顾忌,往前走了几步,嘴巴才张开,许茵茵已经猛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的又狠又准,花嬷嬷整齐的发髻都给打歪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侯府来的下人,都没想到这位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大小姐,竟然如此.....犀利! 花嬷嬷捂着自己的脸,几乎被气疯了。 她本来是来炫耀自己的地位的,谁知道许茵茵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小姐,你简直丢侯府的脸!” 许茵茵嗤笑:“你算是什么东西?!口口声声咱们家,一个下人,凌驾于主子之上,你是侯府的祖宗,还是侯府的下人!?” 好犀利的口齿! 花嬷嬷被许茵茵的反应之快还有性格之强悍给惊住了。 来之前,那边分明说大小姐是个温柔善良,懦弱可欺的小丫头啊! 她立即抬出侯府的大旗:“大小姐!老奴可是夫人亲自派来查看你规矩的!” “是吗?”许茵茵微微偏头,朝她笑了笑:“那么,侯夫人跟你说了,我若是没有规矩,就不认我了?” 花嬷嬷嘴唇动了动:“没有。” 许茵茵冷笑:“既然没有,那你狗叫什么?!” 花嬷嬷的脸色都是铁青的,这大概是她得势以来,最丢脸的一次了。 这个野丫头虽然野,但是偏偏很会抓重心,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许茵茵哼了一声:“别给我摆出一副死了娘的脸,我是去做大小姐的,不是去做你下人的!滚去安排!” ...... 花嬷嬷气的咬牙。 她被许茵茵扇了一巴掌,躲在阴凉处拿着鸡蛋滚脸,眼神阴鸷。 片刻后,一个丫头蹬蹬蹬的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 花嬷嬷的鸡蛋都扔了,阴沉着脸问:“当真?!” 小丫头肯定的点点头。 花嬷嬷顿时眯眼:“不行,这个祸害不能回去了!” 许屠户和李秀娘的死太蹊跷了。 许茵茵也跟之前得到的情报全然不同。 这样的祸害回去,自家姑娘岂不是要受委屈? 她说着,招呼小丫头:“你,去跟大小姐说,我有事跟她说,在湖边等她。” 许茵茵正在跟庄头和庄头太太说话。 庄头皱着眉头看着她:“大小姐,过刚易折啊,你......” 许茵茵知道庄头的意思,她前后反差太大了。 但是永平侯府那等拜高踩低的地方,她若是不强硬一些,那就等着被别人踩。 她笑了笑,正好小丫头过来找,便问小丫头:“花嬷嬷在湖边等我?” 花嬷嬷出了名的阴险和狠辣。 上一世,戚锦不方便做的事,都是通过花嬷嬷的手去做的。 她还记得,在她被赶出戚家之后,花嬷嬷带着下人把她堵在小巷子里,拿了棍子,狠狠地砸在她的膝盖之上,硬生生的把她的腿给砸断了。 又让人把她扔去乱葬岗等死。 这个人是戚锦的左膀右臂,她这个时候约自己去湖边,总不可能是为了谈心。 许茵茵心中迅速整理了所有的可能,最后欣然赴约:“好啊。” 她如约自己去了湖边,就听见花嬷嬷开口问她:“污蔑自己养父通奸,害的自己养母沉塘......” 花嬷嬷转过脸来,双眼翻白的问:“大小姐,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着吗?” 来这一招? 许茵茵不为所动:“睡得着啊,做坏事就睡不着的话,嬷嬷不是要熬死了吗?” 花嬷嬷猛然拉了她一把,怒道:“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她看似是愤怒的失去了理智,实际上却巧妙的将许茵茵往湖边一拽一推。 速度和力度都掌握的十分好,许茵茵脚下失去重心,眼看着要摔到湖里。 成了!花嬷嬷正暗自窃喜,却不防自己也被许茵茵死死地抱住,两个人一起摔进了湖里。 冰冷彻骨的湖水瞬间将她们淹没,花嬷嬷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开始奋力挣扎。 可她却惊恐的发现,许茵茵在水中正朝着自己微笑。 那笑容诡异又阴森,吓得她张嘴欲呼,却瞬间被灌进了一大口湖水。 许茵茵往上一蹬,人骑在花嬷嬷脖子上,脸便露出了湖面,大喊:“救命,救命啊!” 想要淹死她,回去就说是她愧疚养父养母都死了,想不开投湖自杀了? 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要她的命,她就要谁的命! 第4章 ·杀人 湖面的空气可比湖里的空气要清新的多了。 花嬷嬷竟然想淹死她,真是太可笑了。 她自幼会吃饭开始就要承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佃户们要给庄子交租,李秀娘和许屠户变着法的从她身上压榨。 上山摘蘑菇砍柴摘茶籽,下水摸鱼捉王八,这些可都是她的拿手活儿。 许茵茵将脸露出湖面,察觉到花嬷嬷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直至全无。 岸上微风吹来,她张嘴打了个喷嚏,正准备沉下水将花嬷嬷捞上来,让众人亲眼看到她‘英勇救人’的场景。 谁知一抬手,她的手肘猛地撞到个东西。 这触感让她脊背发寒,脑子里嗡了一声,随即便意识到,水里还有别人! 难道是花嬷嬷还在水里安排了人? 若是如此...... 霎时间,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脑子却奇异的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缓慢松开花嬷嬷,而后凭借直觉往后猛地一扑,顿时将水里的人拽住。 而那人却也丝毫不甘示弱,肩膀猛地一拧,竟然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反身欺身而上,压住了许茵茵的肩膀。 许茵茵哪有那么好对付?心中冷笑一声,袖子里的金簪已经滑落到掌心,趁势猛地往上一送。 而那人却似乎早有预料,另一只手攥住了许茵茵的手腕,两人刚好将彼此看的清清楚楚。 白玉冠桃花眼,身上的浅金色长袍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将他整个人都映衬得像是下凡的神祇。 靖王萧云庭! 她认识他。 上一世她被打断了腿后,就被丢到了青楼。 可惜她还是不认命,在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客人,老鸨气的要杀了她,便是萧云庭站出来,救了她,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 她当时一无所有,跟死也不过就一线之隔,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从此,她进了靖王的王府,成了靖王府的一名死士。 说起来,她杀人这么利索,都得多谢眼前人的栽培。 只是,这一世的相见提前这么久,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她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控制住了心情,手掌一松,将金簪扔进水里,朝着萧云庭微微笑了笑:“抱歉,我还以为你是这婆子的同伙,现在看你这样,知道不是了,只是个误会而已,大家不如就此别过。” 萧云庭看着她从干净利落的杀人,再到发现水里还有人之后瞬间的慌乱,迅速恢复从容,眼里掠过一丝异色。 倒是个好苗子,乡野之间竟然也有这样的狠角色,可真是罕见。 “大周律,杀人偿命。”萧云庭看着她,嘴角挂上个嘲讽的弧度:“我亲眼看见了。” 许茵茵往水里沉了沉,忽然朝着他也扯了扯嘴角:“是吗?你看见了,那你报官抓我啊?” 她说着,远处忽然传来律律律的马蹄声,萧云庭面色一沉,立即松开许茵茵,沉进了水里。 而马蹄声由远及近,已经飞快的到了道上。 一匹马猛地在湖边停住,上头坐着的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看了一眼湖面。 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许茵茵:“喂,那丫头,你可在这里见过一个穿着浅金色衣裳的公子?” 萧云庭戏谑的表情消失不见,手在水中攥住女孩子的脚腕,只要她敢说出自己的行踪,便会立即将她杀死。 杀意乍现,生死只不过是一线之隔。 许茵茵连个磕绊都没打,反倒是一脸茫然的摇头:“没有啊!我一早就在这里了,没有见到什么公子。” 马队停了片刻,领头的男人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穿着普通,跟农村任何一个木讷怕事儿的女孩子都没什么不同。 他迅速做出了盘算,这种小女孩没那个胆子撒谎,便继续往前去了。 萧云庭从水中浮起来,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湖里的女孩子:“你是谁?” 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反应也快的让人惊讶。 一个小乡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劳驾,让让!”许茵茵已经扎进湖里将花嬷嬷奋力往上拽了。 快到岸边,她停下来看着萧云庭:“你撞见我杀人,我替你遮掩行踪,我们扯平了。” “现在,阁下可以走了,不然待会儿人来了,你可说不清楚。” 萧云庭深深的看她一眼,临走之前沉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许茵茵难得沉默一瞬。 她想起许多上一世的事,眼前的人是天上月水中花,不是她这等人能触碰的。 以后大约也不会有交集了,她沉声开口:“萍水相逢,没什么名字。” 萧云庭并未纠缠,走的直截了当。 他一走,永平侯府的人和村里的一些人就找过来了。 许茵茵早已经把泡的都有些发白的花嬷嬷拉到了岸边点儿的地方。 看见人来,一面费力的喊救命,一面拖着花嬷嬷往岸边走。 众人都涌上来帮忙。 把花嬷嬷拉回岸上,一个花枝招展的丫头就率先开口质问许茵茵了:“大小姐,你杀了花嬷嬷!” 她用的是肯定句。 许茵茵本来就在水里泡的久了,此时听见她这么问,顿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着那丫头一脸的愤恨,她扯了扯嘴角笑了:“报官吧。” ...... 永平侯府的人面面相觑,这大小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人家说她杀了人,她说报官吧。 永平侯府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亲生的还没接回去就闹出人命官司,要报官。 这要是传到京城去,永平侯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们这些下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丫头显然也是知道的,睁大了眼睛愤愤然:“大小姐,就算您是主子,也不能无故杀下人啊!” 许茵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还没说话,你已经先一口咬定我杀人了,所以我说报官。” “你现在又不让我报官,又要一口咬定我杀人。” “你比皇帝老爷都威风!怎么还在这么屈尊在侯府当下人呢?你该去当官断案啊!” 丫头被气的简直说不出话:“花嬷嬷是跟着您一起出来,再被发现就死了的......” “是啊。”许茵茵扫了一圈永平侯府的下人们:“庄头太太可以为我作证,当时有个小丫头跑来找我,说是花嬷嬷找我。” “我一来,花嬷嬷就在后头推我,把我推进了湖里。” “后来她自己也没站稳落水了,我要救她,她又拼死拼活的挣扎。” 花枝招展的丫头逐渐不安起来。 许茵茵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所以我也想报官查查清楚,我跟她无仇无怨,怎么她一来就要杀我?她一个下人,哪里来的这个胆子?” 是花嬷嬷要杀许茵茵! 永平侯府众人面色各异。 许茵茵则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庄头:“庄头,请您报官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不想我回侯府。” “这些下人,我可是一个都信不过了。” 来啊,不让她回去是不是? 她还非得风风光光的回去! 第5章 ·嚣张 许茵茵在庄子里的人缘好。 跟刻薄的许屠户和李秀娘不同,许茵茵素来是听话又懂事的,人心肉长,见许茵茵年纪小小却过得这么辛苦,庄子里的人都对她多照顾几分。 许茵茵也懂得感恩,吃了人家一餐饭就帮人家喂猪,喝了人家一碗水便帮人家砍柴。 所以现在庄头看她,也跟看自己晚辈差不多。 人都还没回去呢,侯府的下人都想杀死许茵茵,回去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而且,好歹在庄子上,许茵茵跟大家伙都相处的很不错,若是她在侯府立足,以后对庄子上也是好事。 他立即就道:“好!丫头你别怕,我这就去报巡检司!” 眼看着庄头竟然真的要去报官,永平侯府的下人一下子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个花枝招展的丫头,她心里清楚得很,花嬷嬷的确是故意把许茵茵约到湖边,打算溺死许茵茵的。 若真是上报了官府,先不说侯府的面子丢光了。 自己可扛不住官府的那些刑罚,若是说出些不该说的,那.....那大少爷和小姐还不生吃了自己? 她立即就慌了,急忙去看另一个管事的嬷嬷:“张妈妈,您看看咱们家小姐,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分寸,这事儿,哪里就至于报官了呢?” 张妈妈板着脸,她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这件事有猫腻? 花嬷嬷背后是什么人指使,她略一猜就猜到了。 正因为猜到了,所以她也头痛得厉害,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跟许茵茵商量:“姑娘,您还未回京,可能也不知道咱们家中的规矩......” 来之前,没人真正把许茵茵当回事,都把她当成好糊弄的乡下丫头。 但是现在看,这乡下丫头也是个难缠的。 张妈妈拿出侯府的规矩来压一压许茵茵,才又叹气说:“家里的主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一个下人的事儿,何至于闹到官府去呢?” 说了一堆的软和话,看似都在帮许茵茵着想。 若是许茵茵是个懂事的,就该顺着梯子下了。 张妈妈微笑着:“主子们都在等姑娘回家去呢,姑娘,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看似处处都在为许茵茵着想。 连庄头也有些忧虑的看着许茵茵,想让许茵茵答应下来。 见好就收吧,有钱有势的人家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许茵茵还没回去就先惹上官司,他们怎么会喜欢呢? 若是上一世的许茵茵,能够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可是她早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胆小懦弱的屠户女了,退一步没有海阔天空,只有变本加厉。 她淡淡的看着张妈妈,不顾众人的目光,拧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衣裳,就在旁边的势头上坐下了:“去请你们能说得上话的人来跟我说!” 众人都愣住了。 张妈妈也同样有些恼怒,这乡野村姑怎么就这么不知礼数? 她假笑了一声:“姑娘,您看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赶回京城都已经是傍晚了,就别再折腾了吧?再说,家里长辈们都等着认亲呢,您难道不想快点见到他们?” 许茵茵不为所动,她分明是狼狈的,一身都是湿的,风一吹脸都是白的。 但是站在这群人当中,她不闪不躲,脊背挺得笔直:“我说过了,让你们说的上话的人来跟我说!要么就报官!” 花枝招展的那个丫头忍无可忍,声音尖锐的问:“大小姐,您到底想干什么?!” 许茵茵冷笑了一声,缓缓回头问:“你是什么东西?” “你.....”花枝招展的丫头忍无可忍:“我是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云雀!” 许茵茵垂下头慢条斯理的拧着自己的衣角,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不过是个丫头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二小姐呢。” 云雀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大小姐这话说的,我们二小姐可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奴婢怎么比得上?” “千金小姐?”许茵茵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她这个抱错了的屠户女是千金小姐,我这个真的大小姐反倒是乡下野丫头,是吧?” 云雀被她问的无言以对。 这个乡下丫头真是刁钻,问的话题都让人难以招架。 许茵茵缓缓站起身,环顾一圈永平侯府带来的这些下人,面色冷淡到了极点:“我还没回去,你们的下人就想要杀了我!杀我不成,还要倒打一耙!” 张妈妈和云雀的脸一点一点的白了。 许茵茵真是牙尖嘴利!这口齿分明,而且字字如刀,根本不是好糊弄的人。 “这个亲若是这么认,那我许茵茵宁愿不认!” 永平侯府丢了大小姐的事儿早就已经宣扬出去了,若是许茵茵不回去,先不说外头人的议论。 就只说永平侯府的主子们也都是面上无光。 云雀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不过就是个乡下长大的,哪里能跟我们二小姐比,还如此不知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配不配!” 话还没说完,张妈妈忽然回身,重重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云雀被打的睁大了眼:“妈妈!” 她可是二小姐戚锦身边的人!张妈妈是疯了吗? 张妈妈咬着牙指了指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开!” 张妈妈到底是管事妈妈,云雀虽然还是不服,但是却也知道再顶嘴没好果子吃,只能捂着脸退下了。 永平侯府其他的下人都围着张妈妈:“妈妈,您说这事儿怎么办?这位大小姐,看起来不好.....” 不好相处,不好糊弄,看着就知道是个精明的。 张妈妈没好气:“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她报官吧?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人,我回去告知夫人!” 众人都有些诧异:“张妈妈,真的听她的话回去啊?” 永平侯府摆明了对这个在乡下养了十几年的大小姐不甚在意的,否则的话,也不会一个主子都没有,只让一群下人来接了。 张妈妈真是烦不胜烦:“不然难不成丢人丢到官府去?” 她盯着众人警告:“看顾着大小姐,别再出什么差错了,再闹出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你们!” 第6章 ·对付 张妈妈快马赶回了京城。 永平侯夫人王氏看完了庄子呈上来的账目,正要喝茶,便听见外头传来大少爷戚云亭的声音。 她顿时放了手里的茶,看着刚进来的戚云亭:“看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戚家的孩子男女分开序齿,戚云亭是王氏的头一个孩子,是长子嫡孙,一家人都将他看的跟宝贝疙瘩似地。 戚云亭在母亲跟前自如的很,笑呵呵的拈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才说:“今儿跟朋友去锦绣楼看评戏了。” “你妹妹今儿回来,你还有心情去看评戏?”王氏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你这个做哥哥的,本该亲自去接人回来的!” 戚云亭嗤之以鼻,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娘,让我去接那个乡下丫头回来,你要吓死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啊?” 他对这个妹妹是十分不屑的,拍了拍手就站起身:“也不怕折了她的福分!行了,儿子还有功课呢,先回房去了。” 见他如此不当回事,王氏气的头痛:“混账!她到底是你妹妹,你少一口一个乡下丫头的!” 戚云亭面色陡然冷淡:“她才不是!我的妹妹是京城明珠!是琴棋书画信手拈来的才女!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就娘把她当回事!” 这番话已经十分难听了,可是王氏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瞪了他一眼:“行了!再不济,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有不好的,带回来再好好的教就是了。” 戚云亭翻了个白眼:“娘,这话您留着哄您自己吧,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改什么啊?要我说,您一开始就不该把人接回来,直接扔到庄子里,让她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王氏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得知自己的孩子竟然是抱错的之后,她真是觉得天都塌了。 她生戚云亭的时候大出血,身体极不好,太医都说,她以后怕是不能再生了。 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她胎像不稳,这个孩子,是她一步一叩首从菩萨那里求来的。 因为来的艰难,所以格外珍惜。 在不知道戚锦的身世之前,王氏对这个女儿几乎投入了所有的心思,一门心思的培养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越是如此,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就越是难以割舍。 虽然说亲生女儿得找回来,但是戚家的人不约而同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戚锦也绝不能走。 为了接许茵茵回来的事儿,戚锦这些天也一直都病着。 现在听见儿子也这样冷淡,王氏也来气了:“你少口口声声扔这儿扔那儿的!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只小猫小狗儿!” 正说着,底下人禀报说是张妈妈回来了。 王氏急忙训斥儿子:“你给我老实些,你妹妹刚回来,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吃尽了苦头,你别把人给吓着了!” 说完便点头示意下人带张妈妈进来。 谁知道张妈妈是一个人回来的。 王氏有些诧异:“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茵茵呢?” 张妈妈苦着脸将乡下的事情说了,看看王氏的脸色,又看看戚云亭,低声说:“大小姐说......她信不过我们这些人了,要,要让一个主子去接,她才回来!” 什么? 王氏直起身子来:“花嬷嬷要溺死她?!” 她满心都是震惊! 戚云亭更是大怒:“胡说八道!这个贱丫头是疯了吧?她胡说八道什么?” 张妈妈也知道戚云亭对戚锦十分疼宠,更是看不上养在乡下这么多年的许茵茵。 但是奈何这件事她自己也没法子,此时也自能硬着头皮说:“是.....是真的.....大小姐说,她还没回来,府里的下人竟然就要杀她,她是不敢再回来了,若是府里不给个说法,她,她就去报官!” 戚云亭都被气笑了:“贱丫头!什么混账东西,她知道衙门的门儿往哪边开吗?报官,让她去报去!” 张妈妈满身都是冷汗。 她也知道,说到底许茵茵还真是那个不受重视的。 尤其是大少爷,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的妹妹只有戚锦这样的话。 王氏却在震惊之后回过神来。 她问张妈妈:“花嬷嬷呢?” 张妈妈压低了声音:“回夫人,花嬷嬷已经死了,是大小姐亲自拖着到岸上的,大小姐水性好......” 王氏的脸沉下来。 沉默片刻,她吩咐下人:“去,请二小姐过来。” 戚云亭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听见王氏这么说,顿时睁大眼:“娘,您不是真的相信那个小贱种的话吧?阿锦怎么可能跟这件事有关啊?”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听戚云亭这么骂骂咧咧的,王氏烦躁的很,她冷冷看着儿子呵斥:“好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在这里叫嚷什么?!” 戚云亭不服:“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我看就是她信口雌黄,故意胡说八道!” 王氏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让人去叫戚锦。 又顿了顿,沉声说:“去收拾收拾,让二少爷去接她回来。” 二少爷,是万姨娘所出,只比大少爷小一岁,他如今是在家里的学堂读书。 原本让他去接许茵茵都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句话,王氏又有些迟疑,犹豫片刻扬手:“不!等等,算了,二少爷年纪到底还是太小了......” 已经出了人命,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定得妥善处置才行。 张妈妈等着王氏开口。 王氏沉默片刻,外头忽然传来永平侯戚震的声音:“谁的年纪太小了?” 一听见戚震的声音,屋子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就连刚才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的戚云亭也马上老实的站好了。 王氏见了他,急忙笑着想要遮掩:“侯爷,没什么......” 戚震拂袖在旁边坐下,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问:“真的没什么?那怎么,有人都找到我衙门里去了?” 什么? 王氏有些错愕:“侯爷说什么?谁找到您衙门去了?” 第7章 ·算计 戚震是三大营中神机营的指挥使,兼任兵部左侍郎。 他平时都是要去兵部应卯的。 这样忙碌,家里的人还不敢随意去打扰他呢,谁敢去衙门找他啊? 王氏看了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面上也同样都是惊疑,她走的时候已经叮嘱过云雀她们好好看顾着大小姐,也不能胡乱得罪人了。 难道那些人竟然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不成?! 那也不对啊! 自己是坐马车回来的,许茵茵又没车又没人的,她怎么可能把消息传到京中? 再说,许茵茵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只怕是连宝坻和大兴都分不清,她怎么可能还找到兵部衙门去? 戚云亭也面露震惊,抬眼偷偷看了戚震一眼。 戚震面色冷淡,看着他们冷哼了一声:“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卢大人卢尚书亲自来问我的!” 卢尚书是兵部尚书,也算得上是戚震的顶头上司了。 王氏有些目瞪口呆:“这,咱们家里的事,怎么卢尚书会知道?” 她是真的十分震惊了,接许茵茵,她自己都没当回事。 就算是中途出了点差错,张妈妈赶回来禀报,也还没个结果呢。 怎么卢尚书却知道了? 戚震皱起眉头,不答反问:“那也就是说,是真的有这回事?” 他本身就是上过战场的人,平素也在带兵,身上的气势跟常人都不同。 此时他一皱眉,屋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顿时有些害怕。 王氏看了张妈妈一眼,斟酌着说:“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花嬷嬷约了她去湖边,结果就出事了......” 她问戚震:“侯爷,到底怎么回事,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怎么您就在衙门里听到信儿了?” 戚震忽而将杯子往旁边重重的一放,惊得张妈妈几乎从地上蹦起来,才冷笑着问:“怎么了?卢尚书的女婿,就是大兴县衙的知县!这件事都已经报官了,你们还问我怎么回事,蠢货!” 报官了?! 王氏悚然而惊。 几乎是下意识转头迁怒了张妈妈:“怎么回事?!” 张妈妈也懵了,她心惊胆战的摇头:“侯爷,夫人,老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奴回来之前,已经叮嘱那些人好好看着大小姐了,谁知道,谁知道还是报了官......” 谁去报的官?是疯了吗?! 报官的许茵茵此时正在大兴县衙门口坐着。 她瘦瘦弱弱的,一身的衣裳还是湿淋淋的,就坐在台阶上,狼狈的打了个喷嚏。 一个小姑娘,旁边还放着一具尸体,看上去真是诡异极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有人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来。 许茵茵庄子上的那些佃户们立即就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 “什么?这,这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就让一群下人来接啊?” “侯府也太不把人当回事吧,这不是亲女儿吗?怎么弄得好像是捡来的似地。” 听着这些议论,许茵茵心里发笑,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是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永平侯府若是真重视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又怎么会只派一群下人过来糊弄?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花嬷嬷的尸体,眼里一片冷漠。 而此时,云雀等人都几乎气疯了。 尤其是云雀,她近乎气急败坏的指责许茵茵:“大小姐,您是不是疯了?!这是家丑,家丑怎可外扬呢?!” 真是个乡下村姑,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 谁家遇见这样的事都是死死地给捂住啊! 连她这个当下人的耳濡目染的久了都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 若是被侯爷的政敌发现了,那给侯爷扣一个纵容刁奴害主、治家不严的罪名就给扣到头上了! 许茵茵可真是能找事啊! 许茵茵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一点,等到云雀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准备拖她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像是吓疯了,哭喊着求饶。 “我不敢了,云雀姐姐,你别杀我!” “我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我去乡下养猪,种田,我不敢回去了,你别杀我......” 云雀目瞪口呆! 到底是谁传消息回侯府,说这个大小姐是个懦弱怕事的无知村女啊? 她都想骂脏话了!这大小姐只怕是学唱戏的,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和好事的人。 眼看着一个小姑娘被逼的快要崩溃了,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指责云雀:“行了啊!你们侯府这也欺人太甚了吧?看看小姑娘被你们吓成什么样了?” 云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天杀的,到底是谁被谁给吓了啊? 她不让许茵茵报官,可许茵茵却硬是说服了庄头,连衣服都不肯换,就来官府报官了。 许茵茵胆小?她胆大包天好吗?! 衙门外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有上来问缘由的,有知道缘由后唾骂那些下人的。 甚至还有人忽然问起了戚锦的。 “不是说是抱错了孩子吗?那假的那个大小姐呢?” “下人哪有胆子杀主子啊?不会是那个冒牌货不想真千金回去,所以痛下杀手吧?” 议论声几乎将人淹没。 许茵茵的眼泪流的越来越急,心里却连一丁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她早就知道,大兴县衙的知县是兵部尚书卢尚书的女婿。 自古以来都是官字两张口,官场上就讲究人情往来。 她来大兴县衙报官,根本不是为了真的要争出个是非黑白。 而是要让这件事直接闹到戚震那里去。 卢尚书是戚震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戚震的老师。 大兴县衙的知县得知这件事跟戚震有关,是戚震家里的家丑,必定会先去报给卢尚书知道,好换取戚家和戚震的一个人情。 如此一来,戚震不管是碍于恩师的面子,还是碍于永平侯府的名声,都必定要亲自来县衙把她这个女儿迎回家。 不然,官场上的人都要数落他戚震刻薄寡恩,不仁不慈。 她说过,她要风风光光的回戚家。 远处传来马蹄声,许茵茵缓缓扯了扯嘴角:看,人这不就来了吗? 第8章 ·赢了 许茵茵缓缓抬起头。 太阳十分刺眼,远处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飞驰而来,停在了许茵茵跟前。 民不与官斗,别看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一开始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但是一看到穿着甲胄,骑着比人都还高上一截的战马的侯爷,众人不约而同都让出了一条路。 戚震居高临下,审视地打量着不远处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子。 片刻后,他挑了挑眉,淡淡的问:“是你报的官?” 他背对着太阳,许茵茵却是直面阳光的,一时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分明看上去瘦弱不已,脸上还糊着泥巴,跟大家闺秀丝毫沾不上边。 可戚震一眼却看见她挺直的脊背。 许茵茵还没说话,已经看许茵茵不顺眼至极的云雀已经先一步噗通一声跪在戚震跟前了。 戚震的马儿有些受惊,一时高高的扬起了马蹄。 云雀吓得脸都白了。 幸亏戚震干净利落的勒紧了缰绳,马才没踩到云雀。 云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指着许茵茵愤怒至极的朝着戚震磕头:“侯爷,大小姐不顾奴婢们的劝阻,一意孤行要来报官!奴婢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云雀可是侯府的家生子,哪里会不知道家里的主子们的脾性? 侯爷一辈子最重视的就是侯府的脸面,他是不会放过这个又蠢又莽撞的女儿的! 云雀抬起头,目光正好撞上一边的许茵茵。 原本以为,许茵茵必定是满脸惊恐的求饶,再不济也是瑟瑟发抖。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个女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不仅没有激动,甚至连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 云雀瞪大了眼,有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是来不及了,因为戚震已经抄起了马鞭,一鞭子重重的抽打在了她的身上。 云雀被抽了一鞭子,背上的衣服立即便抽开了一道口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来回打滚。 戚震目光一扫,他身后跟着的家将立即便翻身下马,将云雀给拖走了。 被拖走之前,云雀痛的大汗淋漓,电光火石之间,她看到了许茵茵的目光。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古板无波的古井。 而就在这时,许茵茵对着云雀缓缓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她发过誓的,凡是想要让她死的,都得比她死的更快。 她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 太阳的光芒晒得人睁不开眼,戚震看了眼旁边花嬷嬷的尸体。 已经被戚震那鞭子吓得汗流浃背的其余下人手忙脚乱的把花嬷嬷的尸体也抬下去了。 戚震这才缓缓转头看着许茵茵:“是你报的官?” 此时侯府带来的人已经跟赶来的巡检司开始驱赶围观的百姓了。 百姓们虽然舍不得这热闹,却也不敢得罪权贵,很快衙门这一片就只剩下了戚震。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许茵茵,心中有些异样。 在这之前,他其实对眼前这个女儿毫无感觉。 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而其中最得他欢心的,就是戚锦。 戚锦温柔大方,懂事孝顺,十二岁还被选入宫中成了公主的伴读。 若是没有意外,戚锦会是戚家女子中最有前程的那一个。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许茵茵。 最初查到许茵茵的经历,侯府所有人都是眼前一黑。 从老侯爷一直到许茵茵的亲娘王氏,没有一个对许茵茵抱有希望的。 甚至戚云亭直截了当的建议把许茵茵送到庄子上去养着。 对于这一点,戚震是有过心动的。 毕竟,感情上来说,他们养了十几年的戚锦在情感上难以割舍。 而从利益上来说,戚锦是代表了永平侯府大小姐在勋贵圈中交际了多年的。 更是跟皇室诸位公主和皇子们的关系都极为不错。 相比之下,许茵茵有什么? 被舍弃才是她的宿命。 其实就算是把许茵茵接回去,她的地位也不可能重过戚锦的。 戚震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又有些可惜。 真是可惜了,敢报官是豁的出去,面对刁奴的时候懂的自保,出事之后又能镇定自若。 甚至在见到自己这个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都能沉得住气,挺直脊背。 这样的性子,竟然有些像年轻的他。 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吗? 许茵茵点点头,坦然的承认了:“是。” 她的脸上都是泥巴,此时已经干结成块了,脸都被糊的看不太清楚五官。 唯独她的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戚震心中一动,缓缓问:“为何?难道嬷嬷没有教导过你规矩?你不知道对于贵族女子来说,维护家族名声大过一切的道理吗?” 这话问的就十足十的吓人了。 但是许茵茵仍旧无所谓,她仰起头看着戚震,竟然还嗤笑了一声才开口:“没有,她们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想要溺死我。” 一阵风吹过,许茵茵打了个喷嚏。 可她仍旧不闪不躲,也没有当回事,只是冷冷的说:“一个下人就敢杀我,我是不信的。所以,我只能先报官保全我自己,至少得等到安全了,才能学你们的规矩。” 话其实是没说错的。 戚震其实也对许茵茵的表现十分满意。 毕竟相对于一个只知道养猪砍柴的废物,只是不知道规矩,但是却反应快懂机变,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只是..... 有些不对,许茵茵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女儿对父亲该有的亲近和尊重。 戚锦面对他的时候,可从来不是这副模样。 他冷冷哼了一声:“牙尖嘴利,毫无教养!” 许茵茵对他的反应丝毫没有意外。 这群所谓的血脉亲人,从来没有在感情上珍惜过她,将她当成是亲人。 更多的,是衡量她的价值。 她有用,哪怕没有什么感情,戚家也会给她一间房一碗饭。 可是若是她没用,哪怕她掏心掏肺,这些人也只会觉得她的血肉腥膻。 既然如此,何必装什么骨肉情深? 她正要说话,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永平侯?” 戚震立即回头,等到看到来人之后,顿时一扫之前的严肃,急忙下马行礼:“殿下!” 许茵茵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萧云庭挑了挑眉,看清楚许茵茵的眼睛之后,面不改色的让戚震免礼:“侯爷不必多礼,对了,侯爷如何会在这里?” 戚震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臣,臣是来接小女回家的。” 第9章 ·拉拢 许茵茵将头压得很低。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跟萧云庭大约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谁知道这才不到一天,就再次遇见了。 萧云庭脸上露出几分玩味。 之前遇上这个小丫头的时候,他还好奇怎么这样一个地方,能出杀人这么干脆利落的小丫头。 没想到,竟然是永平侯府的姑娘。 他似笑非笑的:“本王倒也有所耳闻,永平侯府走失了一个小姑娘,原来就是这一位?” 他笑了一声,又有些意味深长:“怎么闹到了县衙来?” 这位靖王如今正在督办南边的漕运贪腐案,他来县衙肯定是找大兴县的知县有事的。 进了县衙,以他王爷之尊,想知道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戚震不敢撒谎:“回殿下,家里刁奴欺主,竟胆大妄为想要挟持主子,因此来县衙走一趟。” 并没有直接说许茵茵告官的内容。 可萧云庭已经大有深意的看向了许茵茵。 许茵茵装作胆小,低着头根本不去看他,也就假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云庭不以为意,只是对戚震说:“竟有此事?以奴害主可是大事,侯爷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以免重蹈英国公府的覆辙啊。” 英国公府当年就是纵容家奴,结果那些豪奴仗着英国公府的势力在福建作威作福,甚至有一个豪奴竟然把当地的知县给打死了。 事情闹大,那个豪奴被凌迟不说,英国公府也被直接下旨申饬,褫夺了爵位,从此一蹶不振。 萧云庭身份特殊,他一说这个话,戚震浑身一个激灵,人都打了个寒颤。 万分谨慎的应了是:“臣,谢过殿下提点!” 萧云庭的目光这才落到许茵茵身上:“堂堂侯府千金,竟然浑身湿透也无人发现,侯府的下人,只怕的确是该好好管束了。” 许茵茵心中微动。 萧云庭这是在为她说话? 戚震脸上的笑意更加勉强了:“是,殿下教训的是,臣回了家,便好好收拾收拾这帮不像样的东西!” 萧云庭不再多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既如此,就不耽误侯爷带回女儿了,本王还有公务在身。” 戚震松了口气,看了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这回跟之前的态度迥异,生怕许茵茵当着王爷的面又闹什么幺蛾子,满面堆笑的说:“大小姐,您看看您身上都湿了,担心着了凉,咱们还是快上马车吧!” 许茵茵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了,此时见好就收,顺着张妈妈的话点了点头,扶着张妈妈的手上了马车。 戚震则在原地目送着萧云庭进了县衙的门,才翻身上了马。 张妈妈上了马车就松了口气,这回她对着许茵茵就要恭敬的多了,从旁边的包袱当中取出一套衣服来:“大小姐,您看看您身上都湿透了,这样回京得着凉,也不大体面......” 她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许茵茵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何况现在许茵茵已经入了萧云庭的眼。 靖王殿下都亲自过问永平侯府这位失而复得的大小姐了。 这下永平侯府是不可能毫无动静和表示的把大小姐接回去就算了的。 哪怕是看着靖王殿下的面子,还有卢尚书那里,许茵茵这个侯府大小姐的位子,也算是稳稳当当的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妈妈能屈能伸。 湿透了的衣服堆在身上的确是不舒服,再加上目的已经达到,许茵茵并不想再穿着这套衣服回侯府,就点了点头。 她对王氏和所谓的亲人都没有任何的幻想。 不会天真的觉得自己这副惨状回去,能够引起他们的同情。 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她丢人现眼。 换好了衣裳,张妈妈松了口气,将许茵茵的湿衣服都收拾好了,又从壁盒里取出暖壶,给许茵茵倒茶。 许茵茵面色淡淡的,握着茶杯似乎是轻描淡写的问:“张妈妈,你进侯府做事多少年了?” 张妈妈摸不明白许茵茵问这话的意思,斟酌着小心的回答:“回大小姐,老奴进府里已经二十来年了。” 许茵茵哦了一声:“花嬷嬷进府多少年了?” 她这东一棍子西一榔头的,把张妈妈弄得有些发懵。 听见她问起花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张妈妈忽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强忍着心悸回答:“大小姐,花嬷嬷进府也已经十数年了。” “十数年.....”许茵茵沉吟片刻,忽而轻笑一声:“进府十数年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啊。只可惜跟错了主子,说死就死了,多可惜。” 她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妈妈:“妈妈说,是不是?” ...... 张妈妈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大小姐哪里只是不简单? 她是太不简单了! 从发现许茵茵的身世到来接她,侯府并不曾让人跟许茵茵接触过。 更没人跟许茵茵说过侯府的事儿。 要知道,侯府几房人口,主子们加起来就有二十几个,期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下人之间的派系就更不必说了。 但是许茵茵竟然张口就能说出花嬷嬷跟错了主子这样的话! 她是知道花嬷嬷是听了谁的命令才对她痛下杀手吗? 说这个话又是不是故意在警告自己?让自己放清醒些,不要也跟错了主子丢了性命? 她张张嘴想要问,抬头却发现许茵茵已经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这位大小姐!张妈妈心情复杂。 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完全被许茵茵给搅乱了。 原本还觉得,一个养在乡下,都已经被家里主子们全都放弃了的大小姐,丝毫没有可尊重之处。 但是现在看来,是真的如此吗? 还有许茵茵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可以选择跟着她吗? 许茵茵没有睁眼,也知道张妈妈此时必定是心乱如麻,她也并不当回事,拉拢人为自己所用,只不过是第一步,若是张妈妈没这个能耐,她就找别人。 偌大的侯府,总有慧眼识珠的。 第10章 ·兄妹 时间就在张妈妈的胡思乱想当中飞快的流逝,等到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永平侯府已经到了。 戚震因着刚在大兴县衙见到了萧云庭,此时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工夫搭理许茵茵,只是随口叮嘱:“先去见过你母亲吧!” 他说着就要走,许茵茵也并不以为意,冲着戚震福了福,行了个礼。 她不行礼还好,一行礼,戚震倒是停住脚了。 倒不是说许茵茵行礼的动作不标准或是不合适。 问题就是在这里,太标准了。 刚才许茵茵行的这个礼,简直行云流水,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他停住了脚:“你学过规矩?” 许茵茵不急不慢的摇了摇头,见戚震皱眉,才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胆小的说:“是一个婆婆教我的。” 婆婆? 戚震更觉得奇怪了,许茵茵所在的那个村,这些年连个进士都没出过一个,谁家能有这个排场,用得着这套规矩? 他心念一动,沉声问:“什么婆婆?” 来了! 许茵茵将早就已经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的说辞说出来:“我经常要走几十里路去砍柴,那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个婆婆说我讨人喜欢,教我读书写字......” 山上? 离许茵茵住的那个山上的确有座庙。 戚震的心剧烈的跳了跳:“那个婆婆,是不是姓江?” 许茵茵诧异的抬起头来:“您怎么知道?” 戚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再认真仔细的看了一看这个女儿,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奇怪起来。 之前他其实真的没有认真的看一看这个女儿,直到现在仔细一看,才发觉,虽然养在乡下做苦力活儿,可这个女儿却白白嫩嫩的。 五官也精致小巧,鼻梁挺直,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 就只凭借五官来说,拿出去也不比戚锦差任何了。 戚震沉默片刻,忽然说:“走,我陪你一道去后院一趟。” 许茵茵在心里无声的冷笑了一声。 之前还急着要走,现在却忽然要送自己一趟了。 这不是因为戚震良心发现,父爱忽然觉醒。 而是因为她刻意提起了江嬷嬷而已。 她当然知道戚震的态度为什么改变。 因为江嬷嬷服侍的是长公主,在那座庙里清修的,也是长公主。 一个得到过长公主身边人指点的女儿,这不就有价值了吗? 思及此,她笑意盈盈的看了身后的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都硬是被许茵茵给看的提心吊胆了。 这位大小姐之前透露出让自己投靠的意思,自己还有些不大愿意。 可是,这位大小姐可真是城府极深啊! 她有这样的靠山和机遇,却能忍得住不在花嬷嬷她们面前透露半点。 像是预料准了每一步。 先是将计就计除掉花嬷嬷,再把事情闹大,然后还去的是大兴县衙..... 现在看来,去大兴县衙也不是误打误撞的,而是已经确定自己去大兴县衙,这件事就能先到戚震耳朵里了..... 戚震领着许茵茵一道去了后院。 王氏在听说这件事情闹到了官府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 同时心里也生出些对许茵茵的不满。 养在乡下就是坏事,根本不知道朝堂的局势,也不知道要替家族着想。 这一次侯爷亲自去接人回来,还不知道会何等的震怒。 她烦躁的皱了皱眉头。 戚云亭在旁边撇嘴:“娘,要是一开始就送庄子上,就没这些麻烦事儿了!” 王氏没有吭声,但是心里也已经动起了念头。 惹怒了侯爷,本身又粗俗不堪,送到庄子里去,反倒可能真是最好的...... 心里盘算着如何处置这个烫手山芋,帘子忽然被掀开了。 戚震先踏了进来。 王氏和戚云亭见到他,都急忙站起身。 王氏更是以为戚震气的连许茵茵都干脆没带回来。 不假思索的便道:“侯爷,都是我的错,早知道便不该动接她回来的心思......” 当初一家子其实都不太赞同接回许茵茵。 王氏想着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才想着把人接回来先养着。 谁知道却闹出这些事,她心里对这个女儿腻味透了。 下一刻,许茵茵却跟着戚震从外头进来,听见王氏这话,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戚震顿时咳嗽了一声:“说什么呢?她是你我的亲生女儿,也是侯府的大小姐,回来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 王氏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以她对丈夫的了解,可太清楚丈夫此人的脾性了。 戚震向来是利益至上,触犯了侯府的利益,别说是一个没在跟前养过的女儿,就算是儿子,他说处置也就处置了。 这一回许茵茵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把家里的丑事捅到戚震上司那里了。 怎么戚震却还把人接回来? 而且还直截了当的肯定了许茵茵侯府大小姐的身份? 戚云亭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许茵茵身上。 他嫌恶的眯了眯眼,走过去看着许茵茵:“就是你,把家里下人的事情闹到官府,害的父亲丢脸?” 许茵茵抬起头看着戚云亭。 两世为人,她才得到这么一个跟戚云亭平等对视的机会。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自卑,冷冷的说:“是。” 戚云亭毫不遮掩的冷笑:“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回来头一天,就给家里添堵,让父母丢脸,你这不孝无知的蠢货!” 印象里,戚云亭对着她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没有好话,全程冷脸。 好像多跟她说一个字,都丢了他侯府大少爷的脸面。 甚至有一次,戚锦故意引导她坐了戚云亭书房的座椅,戚云亭二话不说就吩咐人把那张椅子给扔了。 还让人将她坐过的地方拿水冲洗了一遍。 她上一世真是疯了,让这些人在她脸上来来回回的踩。 这一次,许茵茵没有顺着他,只是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戚云亭没有说话,张妈妈胆战心惊的提醒:“大小姐,这是大少爷......” 第11章 ·立威 许茵茵立即便皱眉斥责:“胡说八道!我虽然不曾在家里呆过,也知道,侯府大少爷便是我的亲哥哥。” 戚云亭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正要出言羞辱。 就听见许茵茵不紧不慢的说:“侯府大少爷,以后便要请封世子,当是家族未来的希望,族人未来的倚靠。” 戚云亭一怔。 这个村姑,她竟然还说的出这样的话? 不仅是他愣住了,连带着戚震跟王氏两个人都是有些诧异的。 没有想到许茵茵能说出这样一席有理有据的话来。 紧跟着,许茵茵便上下打量了戚云亭一眼,眼里的轻蔑和嫌恶同样不加遮掩:“他乖张刻薄,丝毫没有勋贵子弟的气度,更没有兄长的仁爱,怎么可能是我的哥哥?” 他娘的!戚云亭在心里骂了一声娘,指着许茵茵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王氏已经呆住了。 她想过无数跟女儿相见的场景。 想过女儿或许是卑微怯懦没见过世面的。 或者因为养在乡下而粗俗无礼。 亦或是心生怨恨举止不当。 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够长篇大论,而且还能把戚云亭说的哑口无言! 她下意识的呵斥:“不许无礼!” 许茵茵后退一步,退到戚震身边,不解的抬头看着他:“父亲,这些都是江嬷嬷教我的,是不是她教的错了?” 若是说戚震之前还有些怀疑这个江嬷嬷到底是不是长公主身边那个江嬷嬷,到这个时候,这丝怀疑也散了。 住在山上庙里,能教导许茵茵读书识字,还能教她知道这些勋贵世家的关系。 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更觉得许茵茵还是福泽深厚,有大机缘的人。 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她能得到江嬷嬷的青眼,让江嬷嬷这么喜欢她? 又怎么能在大兴县衙还撞见靖王殿下,入了靖王殿下的眼? 许茵茵见戚震不说话,又咬了咬唇:“江嬷嬷跟我说,出了事先不能想着压下去,当你看到一棵树的树干腐朽了的时候,根儿肯定都烂了......花嬷嬷这样的下人,她竟然要杀我,我担心她不仅是对我不安好心,更是对侯府不满......” 她飞快的冲戚云亭挑衅的笑了一声,又说:“哥哥未来要当世子的,怎么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戚震大为震动,他正要摇头,戚云亭却忽然抬手:“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许茵茵睁大眼睛往戚震身后闪躲。 戚震一把挡住了戚云亭的手,不怒自威:“你要干什么?!” 戚云亭都气疯了:“爹,您没听见这小贱人说什么吗?她竟然敢开口质疑请封世子的事,又对我指指点点!一个养在乡下的贱种,她算是什么东西?” 王氏觉得这话头不对,急忙阻拦:“云亭,不可胡说!” 可是已经晚了。 戚震狠狠地打了戚云亭一巴掌。 当着王氏许茵茵和众多下人的面,打的戚云亭都趔趄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看向戚震:“父亲?!您打我?” 王氏也急忙冲过去拦住戚震:“侯爷,有话好好说,不可动手啊!” 戚震指着戚云亭的鼻子,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她是我和你娘亲生的,跟你一母同胞,是你的亲妹妹,你叫她贱种,那我跟你母亲是什么?!” 许茵茵在心里无声冷笑。 戚震气的不轻。 他允许儿子有脾气,更不是说他更在乎许茵茵。 他在意的是,许茵茵说对了。 将来要做侯府世子,继承这个侯府的人,半点心胸都没有就不说了,他还没脑子! 这些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这么羞辱自己亲妹妹的人,以后又能是什么有出息的? 王氏也是又急又气,怎么也没想到,许茵茵回来头一件事,便是让自己亲哥哥挨了一顿揍。 她有些头痛:“侯爷,确实是云亭的错......您消消气......” 戚震没好气:“当然是他的错!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过几天,我就听族里的长老们选日子,开祠堂,将大小姐的名字添上族谱,让她认祖归宗!” 他狠狠地看着戚云亭:“以后别再叫我从你嘴巴里听见什么不中听的,否则,我就让你尝尝家法!” 戚家祖上以军功发迹,他们家的家法那可是打军棍,不是闹着玩儿的。 戚云亭都有些傻了。 做梦也没想到,戚震会为了一个许茵茵打自己。 更关键的是,戚震竟然还要开祠堂让许茵茵认祖归宗! 这,这怎么可能?! 戚震却没功夫管戚云亭怎么想的,看看戚云亭,再看看冷静自持又规矩严明的许茵茵。 心里的气儿顺了些。 转头吩咐王氏:“茵茵回来了,你给她开了院子,再挑选些合适的下人给她送过去。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家宴,就当给她接风洗尘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戚震会对许茵茵如此重视。 但是王氏向来是贤妻良母,以夫为天的。 听见这话,当即便道:“侯爷放心吧,这些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顿了顿,看了许茵茵一眼:“毕竟,这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哪有不心疼的?” 戚震听着,也点了点头,又走到许茵茵面前:“回到家里了,就好好的住着,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就找你母亲!” 许茵茵恭谨的轻声答应。 她会的。 缺什么少什么,她都会找王氏和戚云亭,乃至在背后一直躲着的戚锦要回来。 而张妈妈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这位大小姐,她可是真敢真能耐啊! 回来的第一天就让侯爷动手打了大少爷! 大少爷都被气成什么样了? 戚云亭的确是气疯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许茵茵给害的如此丢脸! 许茵茵这个贱种! 他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个贱种给打死,她才知道自己的厉害! 至于许茵茵,她正冲着戚云亭无声冷笑。 第12章 ·站稳 一天之内发生太多事,王氏的脑子都嗡嗡嗡的了。 直到戚震又呵斥了戚云亭几句,勒令他跟许茵茵道歉,王氏的脸色才郑重起来。 跟戚震夫妻这么多年,她太知道自己丈夫的性子了。 会这么出言维护许茵茵,那就证明这个女儿戚震是认下了。 戚震都重视了,这又是自己亲生的,哪怕之前还担心这个女儿不是个聪明的,现在王氏也不在意了。 她温和的看着许茵茵:“叫什么名字?” 真的是很可笑。 但凡是戚家对她有一丁点的重视,有一丁点的怜悯和愧疚,也不至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许茵茵抬起头看着王氏,平静的问:“既然我是真的,之前的就是假的,她叫什么名字,我就该叫什么名字,不是吗?” 王氏愣住,随即心里就浮现出不满。 还是下意识的觉得许茵茵不配。 她皱着眉头:“不要一口一个假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我亲生,她却是我亲养,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 许茵茵头一次知道手心手背是这么用的。 其实对这一家人的德行她早就已经门清,只是每次听见她们对于自己的践踏和轻视,心里竟然还是会不舒服。 她看着王氏,忽然轻声问:“夫人,您知道在乡下的时候,我的养母和养父是怎么对待我的吗?” 王氏有些错愕,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不过是问你的名字......” “我叫许茵茵!”许茵茵忍无可忍的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姓许,夫人打算让我以后也继续姓许吗?” 这话说的让王氏忽然面上做火烧,她反应过来了。 是啊,她为什么会问许茵茵以前叫什么名字呢? 抱错了女儿,她难道还让许茵茵一直叫以前的名字吗?! 王氏被质问的有些灰头土脸,同时又觉得这个女儿不是个温顺好对付的。 咳嗽了一声,她看向戚震。 戚震自然不可能让许茵茵继续姓许了。 他略微一思索,就温和的说:“自然不是,以前的事不可更改便算了,以后你是我侯府大小姐.....就叫戚元吧。” 元,第一个的意思。 哪怕是戚锦,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锦。 但是现在许茵茵,哦不,是戚元,这个名字就足够证明她的身份。 上一世她只改了个姓,还是叫茵茵。 现在倒是连名带姓都给改了。 虽然戚元也不是真的就很稀罕这个姓氏。 但是只要能让戚锦和戚云亭不开心,她就是开心的。 所以她眨了眨眼睛:“好的。” 王氏看着她,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如芒在背。 强忍着听完,才让张妈妈带着戚元先去安置,又皱着眉头补充一句:“先带着大小姐去明月楼吧。” 张妈妈嘴巴动了动----她心里自然清楚,之前家里给戚元准备的,只不过是花园角落的一个偏远小院。 明月楼却是一栋二层小楼,也是姑奶奶以前没出嫁的时候住的地方。 一切都变了。 她看了戚元一眼,头垂的愈发的低:“是,夫人放心,老奴都明白。” 说着就领着戚元往外走。 房间里,等到戚元走了,王氏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她顺手把戚云亭也给打发了:“你也先回去吧!” 说着冲戚云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折腾。 戚云亭无缘无故的挨一顿揍,还被训斥,心里已经窝火到了极点。 可是看到母亲使眼色,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还是真的别再折腾。 便憋着一股气走了。 儿子一走,王氏便看着戚震:“侯爷,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 戚震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便先把许茵茵.....哦不,是戚元。 他咳嗽了一声,将戚元告状引起议论,又让萧云庭亲自过问的事情也说了。 靖王亲自过问?那王氏倒是能理解了,知道戚震为何变了念头。 这件事既然都被皇室都知道了,那就不能再让戚元流落在外。 否则但凡到时候靖王殿下不小心问一句:“对了,你家丢了的大女儿回来了吗?” 难道他们还能说,啊,我们嫌弃她乡下养大的,送走了? 那不是得被人戳脊梁骨吗? 王氏叹了口气:“虽然如此,可是这丫头,真让我心里发毛。” “怎么说?”戚震不解:“我倒是觉得,她已经很好了,至少,比我预料的,要好太多了!” 人就是如此,一开始就不抱期望的时候,事情只要比自己预想当中的稍微好一点,那种喜悦也是难以形容的。 王氏敏锐的察觉出戚震对戚元的不同,她摇头:“她见到我,丝毫没有女儿见到母亲的激动和欣喜,甚至冷漠得让我心里发慌。” 是的,这跟王氏想象的女儿完全不同。 更跟王氏平常和戚锦的相处模式也完全不同。 想到戚锦,王氏不由自主心软。 她艰难得来的女儿,自然是从小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自小戚锦就是她事无巨细的养着的,她第一次叫娘,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走路,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孩子要抱错? 为什么抱错了又要让她知道? 她宁愿永远也不知道真相。 戚震面色沉沉:“她回来之前,差点被花嬷嬷掐死!你让她怎么对你亲近?” 王氏沉默片刻,才问:“侯爷,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花嬷嬷只不过是一个奴才,她自己没有那个胆子去杀人!”戚震知道王氏偏爱自己亲自养大的戚锦。 可是这一次却还是忍不住的警告了她:“真的要挖根究底,还有一个云雀在呢,她如果是个傻子也就罢了,可你看她,像个傻子吗?” 显然不像。 这一刻的王氏倒是希望戚元真是个傻子。 太聪明真是让人没有秘密。 戚震再次轻描淡写的开了口:“过些天,家里办个堂会吧,请亲戚朋友,都来认一认人。” 又要认祖归宗,又要专门办堂会! 王氏震惊:“侯爷,她的规矩?!” “她的规矩和礼数是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亲自教导的。”戚震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只会做的比锦儿好,不会比锦儿差。” ..... 原来如此,王氏终于明白戚震对戚元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戚元竟然跟着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学过规矩? 她若是真的入了长公主殿下的眼,那以后的前程,的确是差不了。 以前戚震之所以不喜欢这个女儿,无非是觉得她太拿不出手,无法给家族带来荣耀,反而只会拉低家族名声。 现在知道了戚元的价值,他当然不会介意给家族增光添彩了。 第13章 ·绿茶 王氏还在震惊,就听见戚震又说:“还有,云雀那个丫头,送到北边的黑煤窑去吧。” 大家族里处置下人,最轻的是打板子和减月钱。 再重一些,那就是卖出去。 而最重的,莫过于送到黑煤窑了。 一个女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去了那边能做什么,显然是不言而喻了。 王氏有些憋不住:“侯爷,一定是她们自己胆大妄为,肯定不是锦儿的意思。锦儿是我亲手养大的,我信得过她。” 信不信得过的,戚震不甚在意,只是冷淡的说:“我只管看结果,类似的事再发生,主子管不好下人,那也是无能了。” 王氏咬着唇陡然心惊。 另一头的戚云亭气的直接回房就开始骂人。 骂的最多的还是戚元。 以前就没想过要这个废物回家,没想到回家还更讨厌了! 她算是什么东西? 一口一个规矩,一个礼数的! 他学规矩礼数的时候,这个废物只怕还在乡下养猪呢! 气的他饭都吃不下了,连戚锦身边最得宠的云燕过来,都没能见着大少爷的面。 云燕回院子里的时候,戚锦正在看布料做衣裳。 王氏疼爱这个女儿,每一季都是让她可着劲儿的挑选新料子的。 哪怕是得知了真相之后,王氏对这个女儿的宠爱也没减少半分。 此时下人们捧着几匹料子在戚锦跟前介绍。 蜀锦、缭绫、锦缎,一匹匹的都看的人眼花缭乱。 戚锦的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上头,心不在焉的挑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了回来的云燕,立即便让那些人都退下去了。 云燕也不等她问,快步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便轻声说:“姑娘,出事了。” 戚锦当了侯府的千金大小姐这么多年,她身边这些下人也都是王氏亲自挑选了给她的。 跟王氏院子里的关系也是亲密有加。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略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戚锦的脸色越来越沉,在听见戚云亭被打了一巴掌、戚震要遍请亲友开祠堂,又给许茵茵改了姓名叫做戚元之后,她的脸色已经是风雨欲来了。 云燕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戚锦脸上阴云密布,急忙低声劝慰:“小姐,咱们也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哪里比得过您呢?” 戚锦语气幽怨又讽刺:“人家可是亲生的,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我不过是个屠户的女儿!” 她此时对戚震恨得咬牙切齿。 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她永远是他的女儿,永远府里的大小姐! 可是转头就把戚元捧得这么高! 若是真的宠爱她,让戚元静悄悄的回来了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呢?又要开祠堂记名,又要请亲朋好友认亲! 这让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放?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这话让人没法儿接,云燕吓得心惊胆战,下一瞬帘子却被打起来了。 戚云亭顶着一个巴掌印进来,看到戚锦的脸色当即便心疼的了不得,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坐在她跟前:“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他们兄妹俩从小一起吃一起玩,关系比其他的兄弟姐妹要亲近的多。 看到戚云亭进来,戚锦脸上的眼泪掉的更急了,嘴里却还是说:“大哥看错了,哪里有哭?” “还说没哭呢?!”戚云亭急的团团转:“你看看你的眼睛都哭肿了!到底是怎么了,你老实跟我说!” 戚锦强颜欢笑:“真的没事。” 云燕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新回来的大小姐......” 戚云亭立即面露恼怒。 而戚锦则急忙呵斥云燕:“你胡说什么呢?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戚云亭哪里见得了妹妹受这个苦?也不问是什么缘故,噌的一下便站起来:“我找她算账去!” 戚锦急的一把拉住了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大哥!你这话说的,更让我无地自容了!人家是侯府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是你嫡亲的妹妹!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 鸠占鹊巢四个字一说出来,戚云亭更是气晕了:“谁说的这话,说出来,我灭了他!” 戚锦不说话,趴在桌子上哭的肩膀都颤起来。 云燕忍不住也掉下眼泪来了:“大少爷,您就别问了!谁不知道大小姐今天才回来,就把云雀赶出了府啊?我们小姐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若是再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戚云亭只觉得一股子怒火心里蹿起来:“真是笑话!我们侯府养了这么多年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乡下村妇了?!我不管什么亲不亲的,我戚云亭只有阿锦这一个妹妹!谁敢给她委屈受,我杀了谁!” 他说着,摔了帘子出门,站在廊下冷冷的看着下人们:“你们眼睛都给爷擦亮了!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了二小姐,我要你们的狗命!” 戚云亭是府里的大少爷,嫡长子,毫无疑问的侯府以后的继承人。 他在府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有他站出来背书和撑腰,不一时整座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大少爷对亲妹妹不屑一顾,最重视的还是一起长大的二小姐。 戚锦目的达到,隔着窗纱看着外面跪了一地的下人,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就算是从乡下成功回来了又怎么样? 侯府可不只有一个戚震。 后宅中生存的学问也没有那么简单。 她有戚云亭和王氏撑腰,有经营了十几年的人脉关系网。 只要她想,她多的是办法让戚元在这家里站不住脚! 祠堂? 认祖归宗? 那就拭目以待吧,看一看,戚元能不能有这个福分熬到那一天! 戚云亭警告完了下人,不忘记回头来跟戚锦保证:“阿锦,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有我在一天,这个府里谁都不能骑在你头上!” 张妈妈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帮戚元归置屋子。 幸亏明月楼里什么都是全乎的,她正打算松口气,等到听见自己女儿过来说的几句话,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第14章 ·投靠 张妈妈的女儿叫做葡萄,今年刚满十岁,去年才进府里来伺候的。 因为年纪小,所以活计也少,只是在正院里伺候打杂。 听见说戚云亭在家里撂了狠话,要让戚元在这个家呆不下去,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戚云亭那是谁?那是大少爷! 也是府里以后的主人,得罪了他,在这个府里那是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原本,看戚元这么厉害,张妈妈是多多少少有些心动的,想着好歹侯爷亲自把她给带回来,又把她看的这么重。 说不定大小姐以后还真的能在府里站稳脚跟。 如此一来,去大小姐身边做个管事妈妈,倒真是个不错的出路。 可是她没有想到,戚云亭的反应这么大。 不过仔细想想她就明白过来了。 戚云亭和戚锦两个人的感情自小就深厚。 戚元还没回来的时候,戚云亭就一直不想让王氏把人给接回来。 现在戚元回来了,但是花嬷嬷死了,云雀又要被卖。 戚云亭当然会觉得戚锦受了委屈。 这么一想,张妈妈才刚生出来的那么一点点要投靠的心,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她想博富贵,那也得有命在才行。 因此转头她就去戚元跟前,说事情都已经做好了,让大小姐好好休息。 钩子戚元已经抛了,但是张妈妈显然是没有咬钩的意思。 看着面前的张妈妈,戚元心里的怒气也不过片刻便熄了。 自己立足未稳,人家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她笑了笑,让张妈妈走了。 张妈妈一出戚元的院子就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拒绝戚元,她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直到了自己的下人房,她都还觉得心里突突的跳的厉害。 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还没来得及喝到嘴里,却又有个小丫头跑进来:“张妈妈在吗?” 张妈妈本来就心事重重的,被这么一吓,险些连手里的水都没端稳,语气顿时有些烦躁:“什么事儿啊,这么毛手毛脚的!”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小心的说:“妈妈,是大少爷院子里的紫荆姐姐来传话,说是妈妈若是回来了,就去大少爷房里一趟。” 去大少爷房里? 张妈妈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其实若是换做以前,谁不想有出头的机会呢? 更别提是能进主子的眼里了。 张妈妈在这府里混了这么久,但是连个厨房采买的差事都混不上。 所以她一直都在汲汲营营的钻营。 尤其是做梦都想攀附上大少爷和二小姐的门路。 毕竟谁都知道他们兄妹俩受宠。 可现在,张妈妈却半点也没了心思。 她心里清楚的很,大少爷叫自己过去,只怕是因为自己是跟着戚元回来,又去帮戚元布置了明月楼的。 可是心里不愿意是不愿意,主子有吩咐,她们就只能是听从的。 张妈妈顾不得喝水了,惴惴不安的去了大少爷的常青园。 戚云亭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自幼就受尽宠爱,长大了些分的院子也是前院最好的,隔了一个小花园给他,里头还有戚震带着他一起种下的一棵松树,所以又叫做常青园。 换做以前,张妈妈是没有进来的资格。 这回进来了,她也没高兴到哪儿去,提心吊胆的站在了那颗松树底下。 戚云亭正在练功。 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一腔怒气发泄完了,接过了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坐在了摇椅上:“叫她过来。” 小桌上此时摆着温热的茶水和几碟点心,戚云亭看也没看,只是等到张妈妈过来了,才点了点头:“你今天伺候了大小姐布置屋子?” 张妈妈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回大少爷,老奴只是奉了侯爷和夫人的命办事......” “行了!”戚云亭不耐烦的打断:“我又没说你什么!你今天开始,就去明月楼伺候!” 张妈妈还准备磕头求饶呢,听见戚云亭这么说,顿时面带错愕。 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戚云亭面色淡淡的笑看着她:“帮我办点事,做得到吧?” 张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戚云亭这是要往戚元的院子里安插人手。 她没有纠结多长时间就答应了。 这实在是没什么好选的。 戚元虽然手段不错,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是个女孩儿,是个姑娘,那么就始终是要嫁出去的。 这个侯府说到底,最终还是戚云亭说了算的。 在小姐和少爷当中选一个站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啊。 戚云亭也没有丝毫意外,除了那个乡下来的野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局势。 他看了紫荆一眼。 紫荆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张妈妈手里:“听说妈妈的孙子马上要满月了,妈妈拿去给孩子置办个金锁吧。” 张妈妈真是受宠若惊,噗通噗通的给戚云亭磕头:“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 戚云亭笑了笑:“办好少爷交代你的事,好处还在后头呢!可你若是坏了本少爷的事儿,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天色稍有些暗下来的时候,戚元站在长廊下,看着府里送过来的一群良莠不齐的丫头和仆妇,沉声问:“让我挑选伺候的人?” 王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高家的笑眯眯的点头:“按照规矩,大小姐身边该有四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四个做杂役的小丫头,一个扫地婆子,一个管事妈妈......” 她笑着扫了戚元一眼,轻声说:“大小姐看着谁合眼缘,便留下谁。” 戚元还没说话,张妈妈忽然从外头快步进来,走到戚元跟前:“大小姐,您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大家的品性,不然,老奴帮着您掌掌眼,如何?” 下午的时候还跟逃难一样的走了的人,现在却又一副投靠的姿态回来了。 戚元好整以暇看着张妈妈,嘴角扯了扯,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是吗?那就多谢张妈妈了。” 第15章 ·挑人 戚元可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张妈妈这是回去想明白了,觉得跟着自己更有前途,才弃暗投明的回来了。 她只觉得,出去一趟就又改变了心意回来,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而这府里,谁还能这么轻易的让张妈妈改变心意,心甘情愿到她身边来服侍呢? 戚震不可能关注这些小事的。 王氏也不会----对于王氏来说,自己这个女儿根本没看在眼里。 那么,剩下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了。 戚元在心里兴味的想了想,看着张妈妈管事派头十足的挑出了人。 她扫了一眼,张妈妈挑的确实都是脸上就写着能干二字的人。 至于剩下的人,自然是都不要了的。 有个大概十二岁左右的瘦瘦的女孩子可怜兮兮的,见人都选完了自己也没落上,眼泪简直都在眼睛里打转。 被挑的那些人都没几个是有笑脸的,显然都觉得她这个大小姐这里不是什么好去处。 戚元心中一动,叫住了要走的高家的:“妈妈,我能不能再多要一个人?” 高家的看了张妈妈一眼,显然是有些奇怪。 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会已经选定人之后又张口。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多选一个人罢了,高家的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头得罪人。 便含笑答应了。 大少爷的那番话,高家的自然不会不知道。 但是对她这种夫人跟前的管事妈妈来说,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大少爷就马上掉转头来踩戚元的脸。 要知道,现在府里当家的还是侯爷跟夫人呢。 侯爷既然都认了这大小姐,她当然也得认。 那个小丫头都懵了,显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戚元自己点名留下了她,顿时冲着戚元砰砰砰的磕头,额头的油皮都磕破了一层。 高家的和张妈妈都笑了。 戚元却没有笑,她沉默了片刻,让那个小丫头起来。 高妈妈办完了差事,便跟戚元告辞了。 张妈妈则殷勤地问戚元:“姑娘,是不是现在就给她们定下名字?” 戚元嗯了一声。 她上一世没有资格自己挑丫头,更别提给丫头取名了。 如今挑了,也没什么印象。 想了想,她便道:“四个大丫头,就分别叫白芷、白茵、沉香、半夏吧。” 至于两个二等丫头,就暂时定了百合和芍药。 杂役粗使丫头的名儿,戚元则让她们叫了小桃、莲子和梨花、碧荷。 张妈妈听着这些名字,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再次变了变。 她越发的觉得戚元真不像是乡下能养出来的,给丫头取的这些名就能看得出来。 正这么想着,戚元看着张妈妈:“妈妈,您先带着她们下去教教规矩,然后再带她们过来吧。” 她说着,指了指那个额头磕破了的丫头:“你跟我进来一趟。” 张妈妈不知道戚元看中的这个小丫头有什么特别的,她还要趁机先笼络了戚元身边这些以后亲近的丫头,便忙答应了。 小丫头跟着戚元进了门,惶恐不安的低头站在戚元不远处。 戚元沉声问她:“你很想留下来?” 小丫头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戚元皱了皱眉:“起来!” 小丫头惊恐的看着她,眼泪唰的一下便下来了:“姑娘,我爹病死了,娘瘫在床上,若是我再不能进府,我娘就连药也吃不起了,求求您别不要我!” 虽然都是家生子,但是她爹死了,娘又病了,其实比半途买进来的还要倒霉些。 正常的主子跟前伺候的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这样的。 哪怕是进府里帮忙浆洗,都得塞银子。 也就是戚元这个不受宠从外头刚接回来的大小姐这里,能轮到她进来试一试。 可饶是这样,张妈妈也根本没挑中她。 现在能被戚元看进眼里,小丫头的眼泪都止不住,上下牙也不断的磕在一起,害怕的直发抖。 这就是底层人。 戚元完全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她如今的感受。 因为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 她沉声道:“起来,别动不动就跪!” 她改变不了别人,但是她自己却不是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生杀予夺的快感的人。 更不会以玩弄人心为乐。 小丫头啜泣着按照戚元的话站了起来。 戚元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怯怯的开口:“连翘,我叫连翘。” “很好,连翘,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戚元冲她笑了笑:“留下吧。” 连翘眼里的眼泪流的更急了,噗通一声又给戚元跪下:“谢大小姐,大小姐,您真是个好人!” 戚元抬抬手:“你娘病了?” 提起娘亲,连翘晦暗的眼里有了几分光彩:“是,娘被府里的妈妈赶出去,被气的中风了,也没钱请大夫,只能躺在床上。” 戚元走到妆台前打开抽屉。 她现在没什么家底,抽屉里也唯有稀稀疏疏的几个首饰。 她上一世也算是见过了好东西,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些什么货色。 哪怕有戚震的话,可这府里上下,都还是对她这个大小姐持保留态度,不太相信她真的能够后来居上,压过二小姐。 不过这没关系,她没有停顿,拿出一个金镯子递给连翘:“先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连翘唰的一下睁大眼睛。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主子打赏得脸的大丫头或是管事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她不过是个连活计都还没上手的小丫头! 戚元却给她这么重的赏赐! 连翘顿时觉得慌张极了:“不不不,大小姐,奴婢不敢要您这么厚重的赏赐......” 戚元没有废话,挑眉道:“你娘的病不想好好治了?拿着吧,治好病再说。” 连翘接过来,只觉得这个镯子沉甸甸的,又忍不住有些想哭。 那些下人全都不愿意进大小姐这里,说大小姐比不过二小姐,可在她看来,大小姐真是再好没有了。 上哪儿能找到这么怜悯下人的主子啊! 正说着,张妈妈打帘子进来了,站在门槛处笑眯眯的扫了一眼连翘,又跟戚元说:“大小姐,都熟悉了规矩了,夫人那边来了人,说让您一道去用饭。” 第16章 ·膈应 王氏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四处都已经点上了灯。 张妈妈替戚元打起帘子,还未绕过屏风,就听见一道娇软的声音传来:“娘,苏绣真是难学,我的手指头都磨破了。” 这嗓音甜的有些发腻,戚元的动作停顿片刻,绕过了屏风,便看到王氏此时正倚靠在榻上,身边有一个穿着粉色流云纱的女孩子正举起手给她看。 这就是戚锦了。 鲜花着锦,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侯府对这个女儿何等的爱重。 王氏含笑耐心的将她十个手指都看了一遍,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又不是让你去当绣娘,学个样儿,知道如何认也就是了。” 见到戚元来了,王氏下意识收起脸上亲昵的笑意,带上几分矜持的点了点头:“阿元来了啊。” 戚元缓步走到王氏跟前,福身跟王氏请安:“见过母亲。” 姿态和规矩都是无可挑剔的。 与此同时,戚锦也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的凝固了。 戚元规矩礼仪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学的,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跟她想象当中的,在乡下长大,皮糙肉厚、粗鲁无知都沾不上边。 可更让她不舒服的是戚元的这张脸。 这张脸,跟戚家人太相像了。 一看就知道是戚家的孩子。 她的心渐渐的沉下去,嘴角的弧度也紧绷着。 戚元行完礼,王氏便跟戚元介绍:“这是你二妹妹......你们是孪生姐妹,以后便更要好好相处,知不知道?” 王氏对着戚元的时候,说话总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这句话说出来,更是下意识的避开戚元的目光。 倒是戚锦,似笑非笑的朝着戚元看过来,脸上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嘲讽。 让她失望的是,戚元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同样用戏谑的表情回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戚元先从善如流的冲她笑了笑:“二妹妹。” 戚锦只好也扯出一个笑意:“大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出事进了衙门,我还很担心你。” 说起衙门的事,王氏的眉头又皱了皱,语气也更加冷淡:“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只要想到女儿在乡下生活过那么久,跟那些粗俗的人相处,在市井混迹,她便很不舒服。 戚锦咬了咬唇,顿时泪盈于睫:“娘,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也知道,我毕竟是鸠占鹊巢......” 有时候,戚元真是很佩服戚锦这样的人,分明是铁石心肠,可明面上却永远楚楚可怜。 用一张最纯真的脸说着最戳人的话。 王氏立即便心疼的了不得,将戚锦搂在怀里低声呵斥:“胡说什么?你就跟你姐姐一样,都是我的亲生女儿!” 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也是亲生了。 何况戚锦嘴甜乖巧,从来便是王氏最贴心的小棉袄。 情感上,王氏甚至并不希望抱错了这件事是真的。 她并没有多看戚元一眼。 戚锦啜泣了一会儿,总算是停下来不哭了,娇声娇气的跟王氏说:“娘,我想吃豌豆黄。” 王氏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点点女儿的鼻子:“这么大了,还像是个小孩子,好好好,我这就让厨房做。” “不!”戚锦撒娇的晃了晃王氏的胳膊:“娘,我要徐妈妈亲自做的。” 徐妈妈是王氏的陪房,人人都知道她是王氏的心腹妈妈。 此时被点了名,徐妈妈笑意盈盈的说:“二小姐赏脸,喜欢老奴做的,这是老奴的福分!” 戚锦得意冲戚元眨了眨眼睛,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轻蔑。 是亲女儿又怎么样? 十几年的分离永远无法改变。 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累积。 她在王氏这里才是最无可替代的那个女儿。 杀人要先诛心。 戚元回来了也好,就站在这里看着,看着她是如何的永远压戚元一头,如何得宠。 而戚元,永远只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 若是戚元还是上一世的许茵茵,今天晚上大约是不要想睡着了。 可是现在,她也只不过是嘲讽的对着戚锦扯了扯嘴角。 以前得不到的,如今她不想要了。 戚元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失态,哪怕是愤怒和难过都没有一点,杵在边上就跟个木头。 这完全不符合戚锦的预期。 不知道为何,本来她是想要气戚元的,此时却硬是把自己给气着了。 脑子一热,她忍不住问:“姐姐,我听说你回来之前,你的养父母都去世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啊?” 王氏一愣。 戚元也抬眼朝着戚锦看过去。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戚锦脸上全都是好奇,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大小姐。 戚锦问这些,无非是要膈应她,同时也提醒王氏,她是被许屠户和李秀娘养了十几年的,对养父母都如此冷淡,更别提没养过她的亲生父母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用这张菩萨脸做最恶毒的事。 只可惜,戚元没心思跟她打机锋。 她直截了当的睁大眼:“妹妹不知道吗?他们死的不怎么光彩,李秀娘跟人私通,谋杀亲夫,是被沉湖了的。” 她直直的盯着戚锦,嘲讽的道:“再说,都说血脉相连,我应当,不是最该心痛的那个人吧?” 许屠户和李秀娘在那天晚上选择让丁成勇进她的房间,肯定是得了戚锦的暗示。 虽然这两个人不是东西,但是对着戚锦这个女儿,也算得上是一片真心了。 她倒是想看看,戚锦听见李秀娘跟许屠户的死,是什么反应。 戚锦的脸色顿时白了,眼里露出愤恨,顿时扑在王氏怀里低声痛哭:“娘,我害怕......” 王氏心中不快,转头对戚锦冷冷的警告:“这种乡下的无稽荒唐之事,怎么能拿到家里来说?你也太没规矩了!” 戚元心里冷笑。 先提起来的好像并不是她,王氏却直接忽略这一点来训斥自己,厚此薄彼未免也太明显了。 第17章 ·摔倒 屋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 戚元忽然觉得好笑,她轻声问:“母亲,这样二妹妹就害怕了吗?” 王氏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大约是因为太好笑了,戚元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淡淡的抬起眼睛看着王氏:“二妹妹只要听一听这些事,就害怕的要哭。可我,当天晚上,是亲眼目睹了许屠户的死,还要被养母威胁,母亲,你有没有想一想,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王氏被问住了。 其实当天张妈妈回来,倒是也说了戚元养父母的事。 但是那个时候,王氏更震惊的是花嬷嬷死了,戚元又要去报官。 倒是把这茬儿忘了。 后来就算是想起来,更多的也是觉得戚元跟这样的养父母呆在一起,只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品行也未必多好。 至于戚元在那对夫妻身边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的确没有想到。 此时戚元这么轻描淡写的提起来,她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同时又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 确实,阿锦只是听一听就害怕成这样,那戚元...... 她有些过意不去:“阿元,我并不知......” 是啊,并不知。 也没有人想要知道。 她如果不是杀了花嬷嬷,告官而引起卢尚书的注意,甚至连这个家的家门都未必有资格进。 戚元其实并不伤心,大约是前世被伤的次数太多了,早就已经麻木了。 正在这时候,戚锦手忙脚乱的从王氏的榻上下来,哭着拉住戚元的手跪在地上:“姐姐,姐姐你不要怪娘亲,都是我的错!” 她低声哭泣,像是委屈到了极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提起这件事惹你伤心了,姐姐不该过那样的苦日子,姐姐的苦都是替我受的。” 王氏原本刚升起来的一点愧疚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直起身子,厉声吩咐左右:“还不快搀扶二小姐起来!” 又冷冷的看着戚元,正要呵斥。 帘子却忽然被掀开了,戚云亭兴冲冲的拿着一个匣子进来,看到戚锦跪在戚元面前,顿时大步上前。 他一只手就把戚锦给拎了起来,往自己身后一拽,气势汹汹的看着戚元:“你要干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阿锦了?” 他的手指几乎都要戳到了戚元的脸上。 戚锦一面心里冷笑,一面楚楚可怜的去拽戚云亭的衣袖:“哥哥,我没什么事,你别为了我惹大姐姐不高兴了.......” 戚元心里腻味极了。 戚云亭却被气的发疯,一把拽住戚元的手,竟然猛地扬起了巴掌,想要打人。 见戚云亭抬手,王氏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云亭!” 戚云亭自幼练武,这一巴掌如果打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不定戚元的耳朵都得聋了。 虽然王氏也不太喜欢这个性情冷淡的女儿,但是却也不想闹出事端来。 戚锦也像是要去拉,却根本没有动手。 又来这一招,戚元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一闪,同时一只手拉住了戚云亭的胳膊,猛地往前一送。 戚云亭立即重心不稳,猛地往前扑去,砰的一声推倒了屏风,然后跟着屏风一起倒在了地上。 王氏喜爱奢华,她屋子里摆着的这架屏风还是她的嫁妆,是少见的紫檀木底座,雕了八仙过海图样,镶嵌了大块玻璃的。 此时屏风轰然倒地,摔得四分五裂。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跟着屏风一起倒在地上的戚云亭脸上和手上也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割了不少的小口子。 所有人都懵了。 以戚云亭的身手,她们都以为戚元怕是要吃不小的苦头。 谁知道大少爷没打到人,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给摔得如此凄惨。 戚锦更是尖叫着喊:“哥哥!”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戚云亭给搀扶起来。 王氏疾走几步到了戚云亭身边,上下打量,心疼的了不得:“快去找大夫进来!” 戚云亭手腕上还有没拔出来的玻璃碎片。 此时脸上脖子上全都是血迹,显得吓人极了。 王氏吓得六神无主。 戚锦更是忍不住直哭:“姐姐,你怎么能让哥哥摔倒?” 屋子里闹的兵荒马乱的,以至于戚震进来的时候,都惊住了。 他看了一眼急的直哭的戚锦,还有成了个血人的戚云亭。 再看看在旁边站着事不关己的戚元。 顿时头痛的皱了皱眉:“这是怎么闹的?出什么事了?” 戚锦朝着戚震飞扑过去:“爹!姐姐跟大哥吵起来,害的大哥受了好严重的伤!” 满地都是玻璃的碎片,戚震急忙一把接住她,就看向戚元。 戚元察觉到戚震的目光,丝毫没有害怕的轻笑了一声:“二妹妹,你怎么睁着眼睛说胡话呢?” 她挑了挑眉:“分明是我没有招惹他,他却想打我,我不想被打闪开了而已,怎么在你嘴里,说的好像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了他一样?” 她语气不太好,沉声说:“我只不过是刚回家,你们再不喜欢我,也不该这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吧? 戚锦是真的震惊了,她没有想到戚元竟然是这么难缠的人物! 戚震却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 本来就不喜欢戚元,而且性情冲动,刚才肯定是故意想要找戚元的麻烦。 可戚元避开了,也不能说是戚元的错。 总不能真的站在原地挨打吧? 他沉下脸来呵斥戚云亭:“我说的话,你是半句都没有放在心上是吧?!” 王氏面色复杂的看了戚元一眼,示意戚元出声帮忙缓和关系。 这一家人闹成这样乌眼鸡似地,像什么样子? 戚元只当没看见。 她没那么犯贱,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戚云亭委屈的要死:“爹,她哪里手无缚鸡之力?她拽我的时候,力气大的很!” 他就是被戚元给拽倒的好吧! “闭嘴!”戚震气结:“你还有脸说!” 第18章 ·闹翻 这个死丫头,真是会装模作样! 戚云亭像是一头受了刺激的斗牛,刚才戚元拉住他胳膊肘的那一下让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他指着戚元跟戚震说:“爹!你该好好查查她了,她在这外面十几年了,谁知道她内里是什么样,又跟谁混在一起过?” 话说的十分难听,只差说戚元跟人勾勾搭搭,身份存疑。 戚锦在旁边轻轻的吸了吸鼻子,负责火上浇油:“姐姐,你,你是不是会武啊?我看刚才你在拽住哥哥推倒他了......” 王氏面色复杂怀疑的扫视戚元,心里也忍不住起了疑虑。 这也在所难免,她安慰自己,阿锦是她一手带大的小棉袄,至于云亭则是她的长子,她的亲生儿子。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手心手背上的肉也有厚薄之分。 戚元看了看他们,转身朝着戚震跪了下去。 然后她伸出自己的手给戚震看:“父亲,我自幼跟着养父母在乡下长大,打柴挑水,侍弄庄稼都要做,年节时还要帮忙杀猪,比一般的人有力气一些,很合理吧?” 她掌心全都是茧,这一双手,跟锦衣玉食养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戚锦截然不同。 看的戚震都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干粗活长大,力气当然不能跟一般的女孩子比。 就凭借这个,就说她是会武功,居心叵测,实在是太牵强了。 戚元再抬起眼睛来,眼圈泛红:“父亲,既然大哥如此看不上我,二妹妹也这样介意我回来,那就找个地方把我送走吧。” 王氏震惊反驳:“这怎么行?” 找都找回来了,而且还是经过了卢尚书和靖王殿下的眼的,现在把人送走,成什么样子? 戚云亭胸膛剧烈起伏:“你少在那装模作样!戚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最好少在那里装可怜,迟早有一天,我会戳穿你的真面目!” “戚云亭!”戚震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你闹够了没有?!滚出去!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起来!” 天气这么冷,尤其是祠堂就更是阴冷。 一家团聚的时候,让戚云亭去一个人孤零零的跪祠堂,王氏哪里舍得? 她急忙拉住戚震:“不过是两个孩子玩闹,阿元刚回来,孩子们都还不清楚彼此的脾气,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 王氏努力的和稀泥,瞪了戚云亭一眼:“你还不快些跟你父亲道歉?” 戚震气的了不得:“跟我道什么歉?跟他妹妹道歉!” 戚元扯了扯嘴角。 真是没想到,这个家里,戚震倒是还像个人。 戚云亭听了就像是吃了炸药:“我凭什么跟她道歉?她就是个灾星扫把星!一回来就害的娘的玻璃屏风摔碎了,我也被玻璃扎伤......” 还要他给戚元道歉,做梦呢! 戚震猛地上前,猝不及防之下踢了戚云亭一脚。 戚云亭被踹的都没站稳,险些又扑到那堆玻璃上。 这还是戚震头一次当着大家的面打戚云亭。 刚才还在火上浇油的戚锦顿时偃旗息鼓,暗自抚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 王氏则快步上前将戚云亭护在了怀里,又急又气的护犊子:“侯爷!不过就是小事,你怎么能动这么重的手?” 戚震这回没有再大事化小,他指着戚云亭:“给你妹妹道歉,别叫我再说第二遍!” 他发起怒来的时候,家里都没人能够跟他对抗。 王氏都有些害怕了,生怕戚云亭还是跟戚震硬碰硬,急忙推了儿子一把:“还不快跟你妹妹说对不起!快些!” 戚云亭浑身剧痛,哪怕心里全都是不服,可是面对戚震的绝对权威,也只能不甘不愿的低了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王氏松了口气,有些冷硬的问戚元:“怎么样,这回你消气了吧?” 戚元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戚云亭道歉便轻易揭过,只是淡淡的说:“道歉就不必了,只希望大哥以后能够别动不动的就说我是乡下杂种,毕竟,你这样骂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不是吗?” 这最后三个字说的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讽刺感。 听的戚震心中怒气勃发。 他呵斥戚云亭:“还不快滚去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王氏也怕戚云亭再呆在这里会闹出更多事端,一手推着他的背一面对他使眼色:“听你父亲的!老老实实的反省自己的过错......” 戚锦抓住时机,小心跟上了戚云亭:“我,我去陪着哥哥!他身上还有伤,我不太放心,等到替他包扎了伤口,我再去吃饭。”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比半路回来的要亲近些。 王氏心里堵着一口气,对着女儿欣慰的点点头。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面色陡然冷了下来:“还不快将这屋子里打扫干净?” 戚震冲戚元招了招手,认真端详她片刻,才说:“待会儿你二叔三叔家都来,你就别再提起你在乡下的事了,明不明白?” 戚元点头应是。 出门的时候,她发现王氏身边的徐妈妈冷着一张脸,满面寒霜的站在帘子外头盯着自己。 仿佛自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张妈妈低下头只当是没看见。 戚元也同样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的跟在戚震身后出了门去设宴的花厅。 祠堂里阴森又冷,戚锦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砸在戚云亭的手上:“哥哥,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为了我,非得跟她闹,我值得吗?”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戚云亭有些手足无措:“阿锦,你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妹妹,我难道能看着她欺负你而不管吗?” 戚锦愈发的哭个不住:“哥哥,我怕这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她真的好厉害,字字句句都把我给戳的没地方站,父亲也一定讨厌我了.......” “说什么胡话?”戚云亭的脸色铁青:“有我在一天,就会保护你在这个家,谁都别想跟你比,更别想挤兑你!你看着吧,我迟早让她灰溜溜的滚出去!” 第19章 ·不同 宴席上,大家都带着几分好奇的等着戚震夫妻亮相。 之前他们隐约听说大房派了人出去找人,说是孩子抱错了。 但是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却知道的不甚清楚。 现在说是孩子找到了,还提前设个家宴说是让大家熟悉熟悉,到时候再认祖归宗,他们倒是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王氏的脸色还有些紧绷。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女儿的性子会是这样的。 虽然不粗鲁,但是却冷淡。 让人根本亲近不起来,也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而且还睚眦必报。 戚云亭不过就是跟她闹了一阵,她就不依不饶,冷冰冰的看着戚云亭受罚,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似地。 她心中有气,看到二夫人三夫人的时候,面色就不大自然。 倒是二夫人三夫人都好奇的很,笑着冲她迎上来:“大嫂!这就是阿元吧?” 刚才戚震已经说过了戚元改名的事了。 戚元垂着眼,姿态悠闲自然的行了礼:“二婶、三婶。” 上一世都是见过的熟人,自然也没什么新鲜感。 可是别人看她却不同。 原本还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态来的,想着大房之前花费那么多心力培养的嫡女,结果却是个冒牌货。 反倒是真千金只怕是被养的粗俗不堪了。 可没想到戚元长相挑了戚震和王氏的优点不说,就是这规矩礼数也一点儿不差。 她们看好戏的心思就淡了几分,只是都含笑夸赞了几句。 二夫人率先给了见面礼:“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不管以前如何,现在回了家就是自家人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三夫人见状自然也不甘落后,同样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镯子来:“之前匆忙,没有什么准备,这个镯子你拿着玩儿吧。” 戚元并不直接去接,而是往王氏那里看了一眼。 王氏一怔,戚元如此进退有度,她反倒是心里觉得更加怪异了。 顿了片刻,她才点点头,示意戚元可以接。 戚元恭敬的接过,挑不出错处的行礼道谢。 她如此沉默寡言,又进退有度,倒是让二夫人三夫人觉得有些意思。 只是这次的家宴是为了商量认祖归宗的事儿,大夫人那边叫她们了,二夫人三夫人便含笑打发戚元:“你去那边桌上找你弟弟妹妹们玩儿吧。” 戚元转身去了。 二夫人便看向王氏:“大嫂,真是恭喜啊!” 王氏惦记着戚云亭和戚锦,有些心不在焉,听见这话便问:“恭喜什么?” “孩子虽然流落在外,可是我瞧着却半点也不比寻常的大家闺秀差什么。”二夫人笑了:“这还不值得恭喜吗?” 王氏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她其实,不大高兴。 从前她跟几个子女之间亲密无间,从来都没有隔阂。 可现在戚元一回来,她总觉得平衡被打破了。 何况,戚元也对她这个母亲不甚亲近,对戚云亭和戚锦更是冷淡。 不患寡而患不均,阿锦毕竟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府里给了阿锦最好的资源和教育,让她成了京城明珠。 阿锦以后的前程必定无可限量。 相比起来,戚元就肯定要逊色很多。 这孩子睚眦必报,心眼儿又不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怨怼。 正出神,她就听见戚震跟两个弟弟说:“老二,老三,你们回去也拟定些你们妻族的宴客名单,到时候我一并都请来。” 这规格,确实也像是正经要认女儿的规格了。 戚松跟戚柏对视了一眼。 老二戚松先问:“大哥,那对外阿锦......” 一家人,总得统一个口径吧? 戚震沉声说:“就说当年是生了一对孪生姐妹,只是姐姐弄丢了。” 戚柏点点头:“阿锦亲生父母那里......” “死了。”戚震面色冷淡:“这件事不要再提起。” 戚柏跟戚松两个人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二夫人跟三夫人也都面色变了变。 他们还以为是戚震为了把戚锦留在戚家,把人给灭口了。 戚震没注意他们的表情,只是交代戚松:“老二,你往保定跑一趟,告诉父亲和母亲,然后将他们请回来。” 老侯爷前阵子带着老夫人去乡下养病了。 家里找回了嫡长女这等大事,当然要把人家给请回来。 戚松哦了一声:“这么快认祖归宗,不教教规矩之类的吗?到时候宾客云集,只怕她招架不住啊。” 说起这件事,戚震又让王氏:“你再让先生们多写一张帖子,我亲自送去,给靖王殿下。” 萧云庭? 王氏有些拿不准:“侯爷,靖王殿下能来吗?” “能不能来的,这件事人家既然知道,就得送帖子去。” 一提起靖王,几兄弟就有说不完的话题了。 戚柏先开口:“殿下奉命清督办漕运贪腐,最近已经杀了不少人了,这位殿下,现在真是人见人怕。” 漕运贪腐案,牵扯了江南一大片官员。 人人都觉得萧云庭是绝对办不成这件事的。 太子孱弱,随时都可能仙去,其他的诸位藩王们虎视眈眈。 萧云庭能有什么?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怎么斗得过那些老江湖? 可谁知道,萧云庭一去江南,便以雷霆之势抓了一大批关联的官员,连斩十七名大员。 消息传回朝中,震惊朝野。 戚松啧了一声:“人见人怕?那又如何?这次他立下大功,回来之后立即便要炙手可热了!” 戚元静静的在旁边桌上听着。 堂妹堂弟们都跟她不熟,她也没心思跟他们拉近关系。 只是淡淡的在想,漕运一案完毕之后,太子便一命呜呼了。 太子一死,他的那些叔叔们蜂拥而上,各出奇招,很快把他也挤兑的没有地方站。 所以萧云庭后期才会训练那么多的死士,培植势力。 戚锦后来会嫁给齐王,也就是后来的太子和皇帝。 想要阻止戚锦攀上这条登天梯,她是不是,应该要想办法跟萧云庭再重新合作呢?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第20章 ·旁观 戚元静静的在一旁坐着,想着该如何能够跟靖王搭上线,就见徐嬷嬷面色焦急的从外头进来,去了王氏的席面,在王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氏原本还在跟两个弟媳说话,说请哪家的戏班子。 听见了徐嬷嬷说完,当场便站了起来,震怒的问:“什么?” 见她如此,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急忙问:“这是怎么了,大嫂?有什么事如此着急啊?” 王氏的面色变了又变,咬着唇看向戚震:“侯爷,阿锦晕过去了......” 祠堂阴冷,风大,戚锦的身子本来就又娇弱。 此时王氏心里对戚元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峰,她实在是厌烦了这个一回来就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的女儿。 没有感情基础的血缘关系有时候只是负担。 戚震也沉下脸来。 到底还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而且这次的事,都是戚云亭那个混账闹的,跟戚锦也没什么关系。 他就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让人将她搀扶回她院子里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有了这一出插曲,王氏哪里还坐得住? 她忙不迭的起身带着下人一道去戚锦房里探视了。 她完全把戚元给忘了。 二房三房的那些堂弟堂妹们都有些担忧的看着戚元。 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按照正常的情况,应该是王氏带着戚元正式见过她们这些弟弟妹妹们的。 可王氏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竟然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戚元相处。 还是二夫人过来的时候,见到戚元还在,一时有些错愕,随即才反应过来:“阿元,你还不认识你这些弟弟妹妹们吧?” 她脸上含笑,装作不知道王氏忽略这个女儿。 她没有必要为难一个小孩子。 因此她笑着先拉出自己的两个女儿:“这是你三妹妹音儿。”她指了指穿着鹅黄色小袄的那个女孩子。 戚音松口气,急忙起身跟戚元见礼:“大姐姐!” 正常的小女孩看上去可要可爱的多了。 戚元笑着点点头,也很客气的回礼:“三妹妹。” 二夫人又指了指旁边另一个穿着银红袄子的女孩儿:“这是你四妹妹阿诺!” 戚诺早就站起来了,等到母亲说完,也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姐姐。” 二夫人还要再继续介绍,她手指点到的那个少年抢话说:“我是长亭!” 戚长亭啊,戚元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好呀,长亭弟弟。” 一时之间凝滞的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三夫人随后也赶到了,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也介绍了自己的孩子们,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有些叹息。 虽然大哥大嫂是准备认女儿了,可是看这个样子,只怕戚元以后回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戚元却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她该接话就接话,该笑就笑。 一顿饭下来,倒是让戚松跟戚柏都挺满意,私底下跟哥哥说:“大哥,这孩子跟咱们自家养出来的也差不多,你若是不说,我根本不信她是从外头接回来的!” 戚震顿时心情舒畅。 是啊,有一个有用的女儿,当然是比上不得台面的要好多了。 以至于心情舒畅之下,他来了几分慈父心肠,见王氏走了,竟然要亲自送戚元回房去。 月色下,父女俩并肩而行,戚元稍微落后戚震一步的距离,始终不曾越过他。 这愈发让戚震相信戚元是经过了世家的教导。 他咳嗽了一声:“回来以后,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戚元轻声说:“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我敌意深重,其余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没有料到戚元说话如此直白,戚震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放心,那个孽障,为父以后一定好好管束,绝不会让他再冒犯你。” 这些话,戚元听在耳朵里,也不会当真。 王氏对戚锦和戚云亭的在意显而易见,戚震虽然说罚了戚云亭,那也是因为他觉得戚云亭处事不当,所以小惩大诫罢了。 不过反正她也没指望真的靠着戚震就收拾了戚云亭。 她的心态好的很。 从重生以来,她每过一天就是多赚到一天。 上一世的日子她绝不会再过了。 剩下的时间,她可以用来慢慢的陪着戚云亭跟戚锦玩儿。 回到自己院子,连翘已经焦急的等候在院门口了,提着一盏灯笼,见到了戚元就笑着朝她跑过来:“大小姐,你回来了!” 连翘脸上的笑实在是太真心实意了,以至于戚元也被感染,她也跟着笑了笑,带着连翘一路回了屋子里,便问:“你娘怎么样了?” 这些家生子在府外的街上都有住处。 要出府回家也是很方便的。 连翘欣喜得脸上都透出几分红光:“托了大小姐的福,大夫去给我娘看过了,说是让她坚持吃药,总会比之前好的。” 一天之内,人生就被改变了。 连翘对戚元简直是感激得五体投地。 张妈妈掀了帘子进来,见连翘正在帮戚元卸头上的钗环,便厉声呵斥:“住手!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粗使丫头,竟然敢登堂入室,还敢贴身服侍,你也配?” 连翘立即就跟受了惊的鹌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妈妈还要再说,戚元已经将手里的钗环砰的一声放在桌上,语气冷淡的问:“既然她是粗使丫头,那大丫头在哪里?” 她转过头,淡淡的看着张妈妈:“我回来这么久,没有一盏热水,也没有见到手炉,你这个管事妈妈,就是这么帮我管底下的大丫头的?” 张妈妈原本是想要借题发挥,将连翘赶出去的。 毕竟这屋子里,戚元最好是一个能使唤的动的人也没有。 主子们没了下人的忠心,那在这后院里就是聋子瞎子。 可没想到,戚元的反应如此强烈。 张妈妈急忙去让白芷白茵她们进来伺候,又疾言厉色的训斥:“怎么当差的,还没有一个粗使的丫头有眼色!” 第21章 ·引蛇 戚元不大耐烦:“不必了!我看连翘就很好,你们既然不是真心想服侍我,那我也不稀罕,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张妈妈顿时愕然,同时又有些面上挂不住:“大小姐,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连头发都不会梳,您怎么能这么抬举她?” 同时又反应过来,戚元这是在拉拢连翘,想有自己信任的人。 她忍不住在心里嘲讽的笑了。 戚元真是,她不会以为她自己这一招玩的很好吧? 真是可笑极了,她这样抬举连翘,只会让其余的下人更加不忿,更加不可能对她忠诚了。 到底是乡下人,哪怕是明面上看着挺像是那回事的,可其实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内里只是草包罢了。 怎么跟二小姐比啊? 二小姐不过是晕过去,夫人就完全忘记了这个才回来的亲生女儿,到现在都还没让个人过来看一看。 孰轻孰重已经不言而喻了。 本来这个院子就人心涣散,大家都对这个主子没有信心,戚元还自己作死。 啧啧...... 戚元皱起眉头:“我就要抬举她,如何?!” 如何? 张妈妈当时便猛地打了白芷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让你伺候姑娘,你也这么不上心,得不到姑娘的喜欢!” 白芷捂着脸重重的跪在地上。 白茵也吓傻了,忙跟着也跪下了:“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 张妈妈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元:“大小姐,她们伺候不周,老奴替您管教她们,您还满意吗?” 这是替她管教吗? 这是在替她树敌。 戚元静静的看着张妈妈半响,轻声说:“张妈妈,我提醒过你。” 她提醒过张妈妈,也拉拢过张妈妈。 可张妈妈都没当回事。 现在,张妈妈也照样没有当一回事,她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老奴谢过大小姐的提醒。” 戚元不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出去罢。” 张妈妈立即带着白芷和白茵出去了,一出门,便站在廊下冷冷看着她们:“大小姐不喜欢你们,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白芷跟白茵顿时更加惴惴不安了。 张妈妈看了看这一院子的下人,摇了摇头,出门去了。 戚元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声问连翘:“去看看张妈妈是不是出门去了,若是出门去了,你就让白芷白茵进来一趟。” 连翘现在对戚元简直是言听计从,急忙睁大眼去了。 夜色沉沉,天上星光点点,张妈妈才出了院子,就见到葡萄提着一盏灯笼过来,忙问:“你怎么过来了?” 葡萄笑眯眯的:“娘,我估摸着您肯定得去刘婶子那儿的,我就来等您了。” 刘婶子是厨房的厨娘,跟张妈妈关系不错。 两人空下来了,便总是聚在厨房,拿了府里的酒肉松快松快。 但是今天张妈妈还真是没这个心思,她拍了女儿后脑勺一下:“去你的!我现在忙的很,哪有那闲工夫?” 顿了顿又反应过来:“是你这丫头嘴馋了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女孩儿不禁饿。 想到这里,张妈妈失笑:“你自己过去吧,就说是我说的,让你刘婶子给你下碗面条,多放肉丝!” 葡萄顿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张妈妈笑着摇了摇头,去了戚云亭的院子。 戚锦当时晕过去,戚云亭便是跟着下人们一道把戚锦给送了回去的。 他当然是不可能继续跪祠堂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膝盖也还是痛的很。 以至于他忍不住对着戚元更加深恶痛绝。 为什么家里要把她弄回来?! 就算是知道她是亲生的,找个庄子把她扔在那儿不就行了? 实在不行,找个人家把她嫁了,那也不关家里人的事了。 非得把这个贱人带回家来! 听说张妈妈来了,他不耐烦的挥退了还在帮他涂药的下人。 就看着张妈妈问:“如何?” 张妈妈急忙跪在地上:“大少爷,她那里确实干干净净的,除了咱们府里送去的东西,什么也没有。” 戚云亭冷哼了一声:“杀猪匠的女儿,能有什么东西?还说什么是受了贵人的教导,呸!” 哪个贵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对一个小丫头这么好,教导她规矩? 分明就是骗人! 张妈妈在旁边跪着,等着戚云亭骂完。 戚云亭骂了几声,总算是平复了些心情了,才说:“你替我做件事。” 张妈妈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在这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了,从戚云亭让她留在戚元身边开始,她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她也甘之如饴。 人老了,但是总得为将来打算吧? 她这个管事妈妈,不上不下的,上头还有那么多大的管事嬷嬷们呢。 若是能够攀附上大少爷,那以后她孩子们的前程也不会差了。 果然,戚云亭便说:“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已经进府当差了?” 张妈妈两眼放光:“是!回大少爷,叫做葡萄,是个粗使丫头。” 戚云亭嗯了一声:“看你就知道她是个懂事的了,阿锦身边还缺个二等丫头,让她补上吧!” 张妈妈顿时喜出望外! 最受宠的二小姐身边的二等丫头,那跟副小姐也没什么区别了! 以后怎么都会是二小姐身边的心腹! 她忙不迭的磕头道谢。 戚云亭扬手:“你儿子,日后也可来我身边做个书童。” 张妈妈更是高兴的疯了。 好处许诺完了,那接下来就该办事了。 戚云亭淡淡的压低了声音,对张妈妈说了几句话,冷冷的问:“记清楚了吗?” 张妈妈先是紧张,但是不过片刻,就马上收拾了心情,毫无心理负担的说:“是!大少爷尽管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事儿给您办的妥妥当当!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戚云亭嗯了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那就下去吧,给我记住了,好好的办!办得好了,少爷自然提携你,办的不好,你可别怪少爷翻脸不认人!” 张妈妈眉开眼笑:“大少爷,她哪里懂什么御下之道啊?她只提携一个粗使丫头,院子里其他几个大丫头反倒是根本靠近不得,她那院子,就跟筛子似地......” 想要在她的院子里动些手脚,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第22章 ·宴席 侯府紧锣密鼓的开始操办起了宴请的事儿。 首先要请的肯定便是戚震的上峰,也就是卢尚书一家了。 既然要宴请,也得备上新衣裳。 高家的捧着一个锦匣进门,笑着给王氏看:“夫人您看,今年的布料倒是都好看极了,比往年的还要好看些。” 王氏扫了一眼,点点头:“那匹秋香色的料子留着给老太太裁制新衣,其余的便都给了大小姐吧,她才刚回来,身上穿的那些衣裳都不能要了。” 其实王氏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要给戚元做新衣服。 是二夫人跟三夫人旁敲侧击的提了提。 连一向不管内宅事务的戚震也专门跟她说:“得空了给阿元做几件新衣裳,她身上穿的那些衣服哪里能看?你也别太怠慢她了。” 至今想到这句话,王氏心里还十分不舒服。 戚元没回来之前,戚震何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好似她会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似地。 真是..... 她捏紧了手指,语气变得更冷了几分:“至于阿锦的,你们就不必管了。” 话音未落,帘子哗然被打开,戚云亭沉着一张脸,活似别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地,冷笑着说:“娘!为什么阿锦的就不必管了?你好偏心!” 他真是忍无可忍。 “戚元那个贱种,她哪里配穿凤凰锦!” 凤凰锦是去年才流行起来的贡缎。 之前一直是上贡的贡品,外头是没的买的。 是从去年开始,凤凰锦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少了,经常供应不上宫里,内务府和上贡的官员动辄因此获罪。 所以后来便干脆想法子把这东西从贡品的名册里头剔除了。 这样一来,凤凰锦就在市面上流通。 自然是越有权势的人,才能弄得到。 永平侯府弄到的也不多,总共也才有了两匹。 之前王氏是打算给戚锦裁制新衣服的。 其实现在,王氏也还是这个打算。 所以她才说戚锦的那边就不用管了,照常就好。 偏偏自己这个傻儿子,好像自己会亏待了戚锦一样。 王氏嗔怪的看着他:“你闭嘴吧!本来就是给你妹妹的,你非得吵嚷的天下皆知吗?!” 戚云亭仍旧还是气愤难平:“母亲还说呢!那个野种一回来,您看看闹出多少事!现在父亲也偏着她,如果连您都是更看重她,那您把阿锦放在哪里呢?阿锦该多心寒啊?” 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心痛。 分明是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可是却骤然遭遇这样的变故。 他想想都觉得阿锦委屈! 王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呵斥:“行了!我心里自有分寸,不会让阿锦受半点委屈!你自己也注意些,别一口一个野种的!她是我和你父亲的亲生女儿,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这样说她,成何体统!” “我才没有那样的妹妹!”戚云亭的反应十分剧烈:“她就不该回来!” 正说着,外头高家的高声喊:“夫人,大少爷,大小姐来请安了!” 王氏心里咯噔了一声,也不知道戚元听见了多少? 戚元仍旧是低眉顺目的,看不出有没有听见什么。 王氏对戚云亭使了个眼色。 戚云亭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的将戚元给撞开:“滚远点,看着你心烦!” 这个孽畜! 王氏一下子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合着她说的那么多都白说了! 戚震打他,他是一点儿教训也没长啊! 可是毕竟是当着戚元的面,她并不想呵斥儿子,只能装作没听见。 等到戚云亭风一般的走了,她才沉下脸来看着戚元:“他还小呢,说话时常不过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戚元心里觉得好笑,她轻声问:“他不是家里最大的吗?” 王氏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 同时她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戚元简直是油盐不进! 女孩子,要学会服软,要知道弯腰低头,才能惹人怜爱。 可戚元呢?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忍不住又呵斥:“你知道他是家里最大的,就该知道他是你哥哥!该敬重他,他自然会喜欢你!” 戚元顿了顿,抬眼看着她:“母亲,虽然对外都说我和戚锦是孪生姐妹,可是咱们自己家里人都心知肚明,我们根本毫无血缘关系,是吗?” 王氏满心都是厌恶和警惕:“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是说,既然我们大家都知道,那,大哥也知道,是吧?”戚元微笑着看着王氏。 王氏本来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看到戚元的笑,然后再细品她话里的深意,顿时毛骨悚然,声音也变得不自然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戚元并不再说了,她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王氏听不听,那是王氏的事。 王氏真是满肚子的火气,十分想要训斥戚元一顿,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戚震进来了。 见到戚元,戚震还十分和气:“明天向家有个花宴,你跟着你母亲一道去,提前见识见识人。” 向家的花宴...... 戚元很快想起了这个花宴。 上一世她当然没有这个资格去外头的宴会,毕竟戚家的人嫌她丢脸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带着她出门见客? 但是她倒是知道,戚锦去向家的花宴,掉下了湖,结果被当时的齐王给救上来了。 俊男美女,身份匹配,男才女貌,就此结下美满良缘。 戚家出了一个正经的王妃,每个人都把戚锦当成是家里的福星。 戚锦是天上的云,而她是地底下的泥,被彻底踩到了泥泞里。 时移世易,她现在也得到了去向家的机会了。 她微微笑着,轻声应:“好啊。” 戚震再温和的跟她说了几句话,才让她出去了。 而等戚元一走,戚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对王氏说:“以后,不许戚云亭再去阿锦的院子!” 王氏心里咯噔一声,她刚才就担心戚元的那些话会不会被戚震给听见。 现在看来,还是被听见了。 王氏的嗓子都紧了:“侯爷,您不会连这样的无稽之谈都相信吧?” 第23章 ·陷害 她真是恨死了戚元了。 这丫头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正常人谁会这么想啊! 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难道她自己会不清楚孩子们的品行吗? 戚震却很平静的看着她:“他们的确不是亲生兄妹,不是吗?” 一句话让王氏瞬间怔住,她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可是!”戚震展现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瓜田李下,孤男寡女,谨慎一些只会是好事,不会是坏事!” 他们家绝对不能闹出兄妹乱套的丑事来。 就算戚锦不是亲生。 但是这些年她养在侯府,跟戚云亭同吃同住,一起长大。 要是转头她成了侯府的儿媳妇。 那么外头的人就算是知道了戚锦不是亲生的,也会觉得侯府肮脏,这两人肯定早就有了勾搭了。 侯府可经不起这样的揣测! 王氏拿丈夫素来是没办法的,戚震一硬起来,王氏就丝毫办法都没有了。 她轻声说:“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看着这两个孩子,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 戚震这才嗯了一声,坐在了王氏对面:“向家的宴席也重要的很,你明天带着孩子们过去,尽量跟向大夫人把两个孩子的事给定下来。” 戚云亭已经十六岁了。 男孩子这个年纪,哪怕是在勋贵之家,也是差不多该成亲的时候了。 礼部尚书向明正的小女儿就十分合适。 他跟向明正彼此之间都已经有了默契了,只等着过了明路,就把两个孩子们的亲事定下来。 对于这一点,王氏自然也是清楚的。 向家是清流领袖,诗书传家,这门亲事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王氏满意的很。 听见戚震这么说,也忙笑着答应了。 房里的气氛缓和了些,王氏趁机和戚震说些家里的其他事。 戚震听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王氏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是哄回来了。 可还没轻松多久呢,高妈妈就心惊胆战的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又有什么不好了? 王氏心里沉了沉,阴沉着脸拽着帕子:“又有什么事?!” 高家的更小心了:“夫人,大少爷,大少爷晕过去了。” 王氏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刚才他还好好的呢!” 戚震也十分着急。 这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侯府的继承人。 他当然是十分关心的。 所以两个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高家的更慌了:“是真的,侯爷,夫人,才刚大少爷想去看二小姐,谁知道走到一半,忽然晕过去了!现在下人们将他扶回房间里去了!” 王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旁边的戚震眼疾手快的一把搀扶住了她,几乎是片刻不停的下了命令:“让刘忠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快!” 王氏都哭出来了:“侯爷,怎么会这样?云亭的身体一直都很好的,怎么会?” 虽然府里不打算让戚云亭去前线,但是也是按照勋贵人家养孩子的方式来养的。 武术也都是教了的。 戚云亭身体好的很,头疼脑热都少。 这么乍然晕过去,王氏六神无主。 戚震也心慌,但是还是强撑着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我们先过去看看,一定没事的。” 王氏抽泣着,跟着戚震一起去了戚云亭的院子。 他们到的时候,戚锦也赶到了。 戚锦满脸都是眼泪,漂亮的蜀锦斗篷上还有一大片的泥泞。 见到王氏,戚锦立即呜咽着喊了一声娘,拽住了她的袖子:“娘,我听说哥哥晕过去了,我吓得不行......”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感情就是不同。 王氏心里想着,表情和煦,轻声安慰她:“没事,没事,你父亲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戚锦身边的丫头也急忙说:“是啊姑娘,您看看您,听见消息不管不顾的跑来,还摔了一跤,身上都不能看了。” 戚锦摇头:“我没事,我要先去看看哥哥!” 一片纯然的关切之心。 连戚震都觉得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这不就是正常的兄妹吗? 王氏牵着戚锦的手进了戚云亭的屋子,绕过屏风,就见戚云亭面色惨白,眼睛紧闭的躺在床上。 母子连心,她心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急忙扑过去:“我的儿啊!” 戚震则转头看着戚云亭屋子里的管事妈妈吴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少爷怎么会忽然就晕了过去?” 吴妈妈紧张的手都直哆嗦,一头雾水的摇头:“少爷出去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谁知道回来就倒下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啊侯爷......” 戚云亭却忽然捂着肚子蜷成了个虾:“我肚子痛,我肚子好痛!爹,娘,救救我!我肚子好痛!” ...... 王氏怔了片刻,随即就急忙去问:“儿子,哪儿痛?哪儿痛?” 戚云亭哭着喊:“肚子痛!” 一会儿又改口:“不,我头痛!头痛!” 如果不是他痛的满头大汗,满床打滚,戚震都疑心他是装的。 怎么会到处都痛? 众人都束手无策,幸亏没多久,太医便赶来了。 王氏就像是找到了救星,哭着喊:“太医,求求您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啊!” 太医稳当的答应,坐在床沿让人按住了戚云亭,又翻看了他的眼睛,再开始把脉,随即便面色凝重。 看着他这样,王氏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怎么样,太医?我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盯着戚云亭,摇了摇头,又问:“少爷今天吃过什么东西?” 吴妈妈急忙说:“就是风吹鸡、鱼豆腐和松茸鸡汤,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太医面色凝重:“我看少爷的脉搏,虽然是过快了些,可是却跳动有力,并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戚云亭两眼一翻:“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第24章 ·诅咒 戚震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顿时十分烦躁。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云亭不停的在床上来回翻动,简直像是一只被扔进滚水锅里的虾米。 王氏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太医,您快想想法子吧,总不能就让他这么痛着吧?” 母子连心,如今戚云亭受苦,简直就跟拿了刀子在割她的肉。 如果能够替戚云亭受苦,她真是没有丝毫迟疑的。 太医有些为难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先开一副安神散吧,看看他吃了能不能稍好一些。” 查不出什么问题,就不能对症下药,太医也有些没谱。 可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戚震拿了主意:“那就先吃一副药吧。” 众人手忙脚乱的忙着把药煎好了,给戚云亭喂了下去。 已经夜深了,戚元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连翘急忙轻声劝她:“姑娘,天色不早了,我服侍您先歇下吧?” 戚元却轻轻摆了摆手,含笑摇头:“不必了,睡着了也得起来,懒得费这个事了。” 连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自己姑娘的意思,但是既然戚元这么说,她觉得姑娘肯定有姑娘的用意,就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打算给戚元倒一碗参汤。 谁知道才出门,她就见到张妈妈快步出门去了。 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风吹的她打了个寒颤,连翘冷不丁的反应过来,急忙进了房间,轻声说:“姑娘,张妈妈出门去了。” 戚元笑着放下了手里的书,坐在桌边嘴角噙着一丝嘲讽:“准备准备吧,今晚是不必睡的了。” 一副安神药灌下去,戚云亭却根本没有缓和过来,反倒是继续抱着肚子从床上直接滚到了地下。 他痛的在地上打滚,连额角的青筋都凸出来。 看着就令人觉得惊骇。 这下连戚震都慌了,抓着太医的手惊怕的问:“太医,你从前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病症?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忽然成这样了?” 这可是他的嫡长子! 王氏哭的喉咙都发痛,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幸亏高家的死死地扶住了她:“夫人,您得先稳住啊!若是您出了事,那大少爷岂不是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王氏哪里还顾的上这些? 若说戚锦是她的心肝,那戚云亭就是她的性命。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小儿子自小身体不好,被送到乡下族里养了,也就是说,她亲手养大的,也就是戚云亭跟戚锦。 而戚云亭又是儿子,是她以后的依靠,那当然是最重要的。 她哭着扑倒在戚云亭身上:“云亭,你要是出什么事,娘也不活了!” 戚震真是烦得头都要炸了,正要让人想办法去多叫几个太医来,刘忠却快步走到他身边耳语:“侯爷,大小姐身边的张妈妈过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想要求见您和夫人。” 戚元那边的事? 戚震虽然对这个女儿还算是有几分满意,但是现在哪有这个心思管这个女儿? 顿时不耐烦的呵斥:“不见!让她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刘忠有些为难:“侯爷,她说,她是为了大少爷来的。” 戚震皱了皱眉,还是忍着不耐烦将张妈妈叫了进来。 张妈妈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戚震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截了当的开口:“有什么事需要这么大半夜的过来?” 戚云亭似乎好些了,瘫在地上剧烈喘息。 王氏抱着他,不停的拍抚着他的背,想要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张妈妈眼睛不敢乱看,低着头有些紧张的攥紧自己的手,颤声说:“侯爷,夫人,老奴,老奴有要事禀报!” 王氏失魂落魄的,戚震也是心烦意乱,直接呵斥:“有话就说!” 张妈妈砰的一下磕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紧张的说:“回侯爷,夫人,老奴发现,发现大小姐在府中行巫蛊,诅咒大少爷!” 所有人都惊住了。 房间里的各种声音瞬间都消失了。 王氏抱着戚云亭,一时之间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怪不得云亭今天这么不舒服,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原来都是这个小贱人在背后使坏! 戚震则是脚步沉沉走到了张妈妈跟前,沉声喊:“抬起头来!” 张妈妈紧张不安的抬起头看着戚震,吞了口口水。 戚震端详着她,面色冷淡的说:“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若是确有其事倒也罢了,可若是你敢污蔑主子,那可是重罪!” 张妈妈实在是太紧张了,胃里都一阵一阵的翻滚。 可是她还牢牢地记着自己的任务,几乎是死命的摇头,咬着牙发誓:“老奴不敢欺瞒侯爷,侯爷,大小姐回家之后便一直跟大少爷不和,心里对大少爷深恶痛绝!” 王氏咬牙切齿:“她好狠的心!贱人!” 她们好心好意的把她给接回来,结果她竟然还恩将仇报! 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诅咒自己的亲生哥哥! 戚震扬手止住了王氏,眼睛仍旧看着张妈妈:“空口无凭,这可不是只凭借你一句话就能定下的,你有什么证据?” 张妈妈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的信誓旦旦:“侯爷,老奴亲眼看到大小姐缝制了几个模样怪异的人偶,当时老奴还问大小姐这是什么,大小姐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大户人家最怕的就是这些巫蛊厌胜之术。 尤其是老人家,更是忌讳这些。 成国公府的老太太就曾经因为一个晚辈送了个陪葬用的陶器直接被吓死了。 戚元如果刚回来就装神弄鬼的摆弄这套东西,用来对付亲哥哥,那真是死有余辜了! 戚震眯了眯眼,脸上顿时阴云密布:“那东西现在在哪里?!” 张妈妈急忙磕头:“回侯爷,大小姐缝制好之后,又在上头写写画画,老奴觉得不对就偷偷的观察着,她把这些东西,都埋在了她院子里的枣树底下。” 戚震看了仍旧还在昏睡的儿子一眼,沉声说:“走!” 第25章 ·罪证 他面无表情的,王氏却厉声喊:“慢着!” 她将戚云亭轻轻的放在了地上,让吴妈妈小心的照看着,自己理了理衣裳,抿唇说:“我跟您一起去!” 有人敢害她的儿子,那就是跟她为敌! 哪怕那个人是戚元,是她刚找回来的女儿也是一样。 她对戚元的耐心简直已经到了极点,本来戚元如果老老实实的,她就算是不喜欢这个养不熟的女儿,也会给她一口饭吃。 现在,是戚元自己不识抬举! 她难道天真的以为,凭借这些肮脏下贱的法子把戚云亭害死了,自己就会多疼爱她一些吗? 她真是做梦! 戚震也没有什么意见,等到王氏安顿好了戚云亭,便带着她们一道赶往明月楼。 戚锦咬了咬唇,仿佛是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 可是她心里已经明白,这就是戚云亭针对戚元的一场阴谋罢了。 这种把戏,他们小时候常玩儿的。 府中有三房人,关系也复杂,兄弟姐妹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也是分亲疏远近的。 而关系最好的,莫过于她跟戚云亭。 他们两个人以前若是要对付哪个得罪了他们的兄弟姐妹,那就用各种招数,来排挤他们。 这一招屡试不爽。 戚元刚回来,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她哪里驾驭的了? 当然是戚云亭怎么吩咐,那些下人就怎么做了。 戚锦在心里舒心的笑了笑。 戚云亭就是她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用的得心应手了。 有什么想要的,就让戚云亭去要。 有什么不想做的事,照样让戚云亭去做。 她从来都不需要做任何的坏事,因为戚云亭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关注到她的需要,出手替她办好。 你看,现在也是这样。 她因为戚元那个野种不高兴,戚云亭就又出手了。 她蹲下身,轻轻凑在戚云亭耳边:“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只有你才能保护我,我知道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今夜之后,戚元那个贱人最轻也会被赶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 她仍旧是侯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而且是唯一受宠的那个小姐。 有大好的前程在前头等着她。 戚元是什么? 她就该回到乡下养猪打草,那是她的命! 明月高悬,连翘熬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正控制不住的打瞌睡,就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动声。 她被吓了一跳,瞌睡也顿时都一扫而空,惊恐的跑出门外,随即就惊讶的发现院门被踹开了,戚震带着王氏和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这下子连翘更是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想要往回跑去通知戚元,却发现戚元已经出来了,此时正立在廊下,静静的看着那群赶过来的人。 她吓得都要哭了:“大小姐......” 戚元安抚的朝她摇了摇头,自己往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等到戚震王氏走到跟前了,便挑不出错处的行了礼:“父亲,母亲。” 戚震还未说话,王氏越众而出,猛地一巴掌就朝着戚元过去了。 戚元皱了皱眉,竟然伸手接住了王氏的手。 王氏那个巴掌竟然硬是没能打下去,反倒是手腕还被戚元攥的生疼。 这个贱丫头! 王氏痛的恼羞成怒,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当时戚云亭要打戚元,却被戚元躲开,反倒是自己摔了个浑身都是伤的事。 当时戚云亭说戚元会武功,力气很大。 她愈发觉得戚元古怪,别说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算是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养在这外面十多年,不知根知底的,连她的性子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她到底内里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她对戚元再也没有一丝温情,只有憎恶。 她阴沉的盯着戚元:“没人教的东西!你母亲打你,你竟然都敢阻拦!” 连翘在边上急的几乎要哭,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见戚元朝自己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只能咬牙忍着。 戚元甩开王氏的手,脸却是看着戚震的:“父亲,女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需要惹得母亲动此大怒,还请父亲明示。” 她真是懒得跟王氏这个糊涂又拎不清的人说话。 戚震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你哥哥今天病了,你知不知道?” 戚元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初来乍到,出了我的院子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会知道。” 王氏顿时气愤的怒骂:“你会不知道?!你装什么蒜?你害的云亭痛的死去活来,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戚元静静的听完,十分困惑不解:“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害的他痛的死去活来?” 或许因为她实在表现的太过镇定了,戚震都有些狐疑的看向张妈妈:“你来说!” 张妈妈被点了名,出来噗通一声就朝着戚元跪下了:“大小姐,您偷偷在您的屋子里缝制人偶,诅咒大少爷,我都亲眼看见了!您就不要狡辩了.......” 连翘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而戚元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妈妈:“你是说,我做了人偶,诅咒戚云亭生病?” 张妈妈吸了吸鼻子,哭的真情实意:“大小姐,我也知道您跟大少爷不亲近,心里怨恨大少爷,可是到底大少爷是您的亲哥哥呀!您这么做,实在是太伤侯爷和夫人的心了......” 她哭着喊着,说的信誓旦旦。 王氏厌恶的看着戚元:“你还有什么话说?!” 戚元嘲讽的笑了:“我能说什么?你们不是都已经听一个下人的话,准备定我的罪了吗?既如此,还要我说什么?” 戚震不耐的问张妈妈:“你说的人偶在什么地方?” 还是先挖出东西来,人赃并获再说这些。 张妈妈急忙指了指院子里那棵枣树:“在那儿!老奴是亲眼看着大小姐把东西埋进去的!” 戚震毫不迟疑的吩咐刘忠:“挖!挖出来!” 戚元缓缓往前,挡在刘忠跟前,然后目光冰冷的看向戚震:“若是挖不出你们要的东西呢?” 第26章 ·蠢货 有了戚震发话,张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戚元阴阳怪气:“大小姐,事已至此,您就别再垂死挣扎了,老奴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有错呢?” 她眼里闪着得意的光。 没法子,她站的是戚云亭和戚锦的队。 都已经选边站了,自然是希望戚元能够滚的越远越好。 戚元冷冷看着她:“我没跟你说话!滚开!” 张妈妈的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脑子一热就挺着胸往前挡了挡:“大小姐,老奴是奉命办事,您还是别在这里跟老奴扯了......” 她甚至开始伸手想要扒拉戚元的衣裳。 戚震跟王氏都毫无反应。 戚元面无表情,抬手重重的左右开弓,打了张妈妈两个耳光。 寂静的夜里,这两个耳光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张妈妈都被打傻了,做梦都没想到戚元能蛮横成这样! 这个该死的乡下野种! 怪不得一家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动不动就出手打人! 她捂着脸愤恨的看着戚元,强行克制着自己不对戚元还手。 忍着,忍着! 她告诫自己,等到自己挖到了戚元的罪证,看看戚元还怎么耀武扬威! 到时候,宠爱大少爷的夫人第一个就容不下戚元。 王氏原本是坐视不管,放纵张妈妈教训教训戚元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戚元这个桀骜不驯的模样了! 也不知道戚元是什么狗脾气! 按照常理,戚元不是应该伏低做小,哭着求着自己跟戚震多看她一眼,多关注关注她,多给她几分关心吗? 可是戚元从回来以后就是这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死样子! 这种人放到哪儿都不会被人喜欢的!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现在见戚元竟然还打张妈妈,王氏忍无可忍的训斥:“放肆!当着我和你父亲的面,你竟然都敢如此肆无忌惮,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戚震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你让开,让张妈妈搜了,自然就见分晓了。” 戚元寸步不让:“我可以让她搜,可她若是没搜到呢?” 她冷笑了一声:“我是回来认亲,不是回来当贼受审的!若是她真的挖到了东西,我可以任由你们审问,甚至送官。” 顿了顿,戚元看了王氏一眼,再看向戚震:“可若是没有搜到,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说法?还是说,在你们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是把我当成外人,甚至在你们心里,我比一个下人都不如?” 王氏刚要开口,就被戚震按住了。 戚震觉得这个女儿有些不寻常。 张妈妈已经说的信誓旦旦了,她却仍旧气定神闲,还能据理力争。 要不就是她是真的问心无愧。 要不就是她城府深沉。 不管是哪一种,其实戚震都有些欣赏。 他指了指张妈妈:“若是你污蔑了大小姐,知不知道是什么罪过?” 张妈妈想到自己亲手埋进去的那些人偶,毫无负担,理直气壮的举起手发誓:“若是老奴冤枉了大小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让我一家人都倒霉!” 王氏气冲冲的问:“怎么样,你现在满意了吧?可以搜了吗?!” 戚元点了点头,干脆果断的将路给让开了:“搜吧。” 枣树上挂着几盏灯笼,此时正摇摇晃晃的。 戚元的面色也掩映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楚她具体是什么表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戚震总觉得,她此时是毫无任何的担忧的,甚至可能还在含笑等着张妈妈搜。 他转移了目光,将目光放在张妈妈身上。 张妈妈带着几个下人干劲十足的开始在枣树跟前开挖。 可是几锄头下去,泥土仍旧是泥土,除了露出几条树根,什么也没看见。 张妈妈有些困惑,难道是自己当时埋得太深了? 她又挖了几锄头,冷汗顿时就出来了。 竟然还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她分明是亲手把人偶给放下去的啊! 而且,地方也没有错! 记号都还在! 怎么东西不见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已经挖出好几个洞了,可是仍旧什么都没有。 戚震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张妈妈的冷汗流的更快了,这么冷的天,可是她几乎已经汗流浃背。 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的往戚元那边看了看。 却见戚元也正在看她。 见她看过去,戚元冲着她微微的笑了。 笑的张妈妈毛骨悚然。 张妈妈顿时挖的更快了:“不不不,可能是老奴记错地方了!” 可是她带着人围绕着这棵枣树几乎又挖了一圈,却还是什么都没挖到。 张妈妈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见了鬼。 戚元偏偏还在此时贴心的问她:“怎么样,妈妈,挖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这句话听在张妈妈耳朵里,简直像是催命符。 张妈妈忽然转头看着戚元,嘴唇颤了颤。 不是的! 戚元为什么这么自信? 为什么她好像一开始就笃定不会挖到东西?! 她是一早就知道自己埋了东西?!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谁都没有告诉啊! 而且戚元在这院子里能使唤的动谁? 只有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连翘...... 她心里乱糟糟的。 戚元往前走了几步,嘲讽的说:“这里也没有吗?那边还有几棵竹子呢,要不要一起挖挖?可能张妈妈记错了?” 张妈妈面色惊惶,浑身发颤。 戚震跟王氏却都已经觉察出不对了。 王氏还面色复杂的没有说话。 戚震却已经看了张妈妈一眼,走到枣树跟前,看了一眼之后就问张妈妈:“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大小姐做了人偶,诅咒大少爷吗?人偶呢?” 张妈妈抖个不停:“侯爷......老奴,老奴真是亲眼看见的......” 戚震面色冷漠:“我现在是在问你,东西呢?证据呢?” 张妈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抬眼,恰好看到戚元在枣树下冲着自己笑,然后淡淡的比了个口型:“蠢货。” 蠢货! 张妈妈一时心血上涌!果然是她,果然是戚元搞的鬼! 第27章 ·五杀 她气的浑身乱颤:“侯爷!一定是大小姐,大小姐又把人偶挖走,藏到别的地方去了!一定是大小姐的!” 王氏转头看着戚元。 戚元面色讥诮,面带嘲讽的问王氏:“母亲不会还继续听她的话吧?我初来乍到,连这些下人的名字都还记不清楚,我又不知道你们会来搜,我能把东西藏到哪儿去?” 这话实在让王氏的面皮有些挂不住。 她对亲生女儿这样,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戚震更是被戚元说的有些脸上无光。 一怒之下,他抬脚一脚踹在了张妈妈的心口。 他可是军中出身,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这一脚下去,张妈妈被踹的当即就呕出一口血来,险些背过气去。 戚震大怒的问:“我再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脑袋都懵了。 但是再怎么懵,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承认是真的冤枉了戚元。 否则,自己肯定是完了。 她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侯爷,老奴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侯爷!老奴之前所看到的都是千真万确的!” 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大小姐,大小姐可能是把东西......”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我还是那句话,捉贼拿赃,张妈妈想红口白牙就定我的罪吗?就算是去了衙门,也没这么审案的吧?” 戚震的眼皮剧烈跳了跳,他活了这么多年,如果没看出这件事的诡异,那也算是白活了。 阴晴不定的看了张妈妈半响,他冷冷的说:“你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打杀了你!” 张妈妈哭着喊冤。 戚元忽然说:“我看张妈妈嘴巴挺紧的,她是说不出什么了,不然问问张妈妈的女儿葡萄吧。” 张妈妈不可置信的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戚元。 这个女人简直是魔鬼! 她怎么能如此恶毒?! 戚元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认真的跟戚震说:“那个葡萄因为张妈妈在这里当差,也经常过来。说不定,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行! 葡萄什么都不知道! 那丫头胆子小,要是被侯爷抓来问,胆子都要吓破了! 张妈妈连滚带爬的抓住戚震的衣摆:“侯爷!不不不!葡萄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戚元轻飘飘的问:“张妈妈原来也是这么疼爱女儿的啊?那你冤枉我的时候,可有想到过,我也是有父母的?” 一句话说的王氏和戚震脸上都很不自然。 是啊,他们可是戚元的父母! 可是却选择相信一个下人。 现在这个下人什么都没搜出来,难道自己还真的不为她作主?任由她被一个下人欺负? 戚震踹开张妈妈,扬声喊:“带葡萄上来!” 张妈妈顿时吓疯了,她哭着磕头:“不不不,不,侯爷,不是我女儿,真的不是我女儿......” 戚震不为所动。 葡萄很快就被带了上来,见到葡萄那一刻,张妈妈终于崩溃了。 她仿佛是脱力了一般,声若蚊蝇的说:“侯爷,是大少爷......是大少爷指使我干的......” 戚震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王氏则立即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妈妈哭着匍匐在地上:“夫人,是真的,是大少爷交代老奴做的!都是大少爷交代老奴做的!” 戚元缓缓冲着戚震笑了笑:“父亲,看来,您得好好的查一查大哥身边的人了。” 王氏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戚云亭的病,都是装出来的? 是故意要陷害戚元吗?! 他,他是疯了吗?! 戚震二话不说的就吩咐刘忠:“将张妈妈给我捆了,带到常青园去!” 刘忠下意识的看了戚元一眼,心里下了个决定,以后决计不要为难大小姐! 这可不是能得罪的人。 吩咐完刘忠,戚震对戚元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便直奔常青园而去。 王氏想要训斥戚元几句,但是看到丈夫这副样子,又怕丈夫会不受控制闹出什么事,急急忙忙跟在戚震身后。 常青园里,戚云亭靠在引枕上吃香蕉。 戚锦轻声问他:“大哥,你好些了吗?” 戚云亭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笑了一声:“放心吧,好的很!你瞧着吧,这次我肯定为你出了这口气,让那个丑八怪滚蛋!” 戚锦正要说话,就听见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你要谁滚蛋?” 这声音如同炸雷一般,惊得戚云亭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看着戚震,心跳都漏了一拍,立即又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爹,我,我是说,戚元竟然要害我,就该把她赶出去......” 王氏随后跟进来,看看戚云亭,又看看戚锦,欲言又止。 戚震已经冷冷的问:“是吗?是她害你,还是你害她?” 戚锦心中顿时不安起来,不知道戚云亭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戚云亭也有些慌:“爹,您说什么,儿子听不懂......” “听不懂?”戚震嗤笑一声:“把人给我带进来!” 刘忠立即就带着几个护院,将张妈妈给捆了扔在地上。 张妈妈呜咽着在地上挣扎,吓得尿了裤子。 戚云亭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可是这样还不够,刘忠紧随其后就又捆了两个人扔在了戚云亭面前。 戚云亭一看,马上就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奶兄赵亮,和他贴身的小厮长顺。 他心惊肉跳的看着戚震:“爹,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戚震已经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他的肩上。 戚云亭顿时被踹的飞了出去,撞在了床脚,像是一个虾米一样的痛的蜷缩了起来。 王氏尖叫了一声,不假思索的飞扑着挡在儿子跟前:“侯爷!侯爷!他可是我们的儿子啊,侯爷!” 戚震气的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指着戚云亭怒喝:“我没有这样的儿子!没有这种吃里爬外,栽赃陷害自己亲妹妹的儿子!” 第28章 ·该死 戚震是真的气的五内俱焚。 以前他总觉得戚云亭只是有些纨绔,但是没有大的毛病。 可少年人谁不是意气风发呢?糊涂劲儿过去,自然就会走上正轨了。 谁能料到戚云亭混账成这样! 自己服毒,用巫蛊之术陷害自己的亲妹妹!亏他想的出来! 这事儿若是泄漏出去,戚云亭声名尽毁!一个不孝不悌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这个蠢货! 他眼神阴鸷的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儿子:“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他清楚戚云亭是个什么德行,这蠢货冲动是冲动,但是就没有干坏事的脑子。 这么弯弯绕绕的主意,他不信没人在背后挑拨。 问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戚锦一眼。 一时把戚锦看的遍体生寒,心中发颤。 她咬了咬唇,几乎能闻到自己口里的血腥味儿了,心里涌起巨大的恨意。 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亲生女儿,把自己当亲生的。 但是现在一出事,就先想到自己吗?! 王氏也怕丈夫继续打下去,又气又哭的晃了晃戚云亭:“你快说啊!到底是谁挑唆你这么做的!” 她真是恨死了! 挑拨她儿子干这样的事,真若是传出去,戚云亭还想继承侯府的爵位?还想娶人家向家的姑娘? 他的前程都完了!谁会要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害的败类啊! 戚云亭咽了口口水,手心已经全都是冷汗,但是还是十分义正言辞的梗着脖子:“没有人挑唆我,是我自己要这么干的!” 他是嫡子,是父母的心头肉。 这件事只能是他自己做的! 若是把阿锦扯进去,父亲母亲都一定会厌恶阿锦的! 而且那个讨厌的戚元肯定也会落井下石,到时候阿锦在家里的地位岂不是更加要一落千丈? 思及此,戚云亭像是一头倔驴,不顾王氏的阻拦慷慨激昂的陈词:“我就是讨厌那个戚元!她就是个扫把星,还没回来就克死养父养母!还害死花嬷嬷,一路回来一路死人!” 他越说越是觉得自己有道理:“让她回来,还会害更多的人,我也是为了咱们家里好!” 王氏简直是气疯了! 戚震这么问,已经是在给戚云亭开脱,让他供出个出主意的人来。 这样一来,戚云亭最多也就是被蒙骗罢了。 可戚云亭倒好,他还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狠狠地打了戚云亭一个耳光:“你疯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也是能胡说的吗?!” 真是蠢货!她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蠢货?! 戚云亭短短两天已经被亲爹打了几次了,但是被亲娘打,这确实还是从小到大的唯一一次,他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氏。 戚锦也惊恐的瞪大眼睛,急忙伸手去拦王氏:“娘......” 王氏一把将她给甩开了。 她心里真是怨气冲天。 没错,她的确是很疼戚锦,可是就算是十根手指都尚且有长有短,哪怕以前当戚锦是亲生的,要是儿子跟女儿里头选一个,她肯定也是毫不犹豫的选儿子的。 这一次的事,虽然戚云亭一力承担,死活都说是他自己做的。 但是在王氏看来,这件事绝对跟戚锦脱不了关系。 毕竟这两人从小就是这样。 戚锦要什么,从来都不会直接说。 都是戚云亭替她冲在前头。 挨打挨骂也都是戚云亭冲在前头。 以前没闹出大事来,都是些小事,王氏当然可以当成这是孩子们之间亲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的当没看见。 可这次不同! 这次是关乎戚云亭前程命运的大事! 戚锦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被甩开,怔怔的喊:“娘.......” 眼泪就扑簌簌的下来了。 戚云亭看的心疼不已,愤怒不平:“娘!这不关阿锦的事,您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 王氏气急了,死死地瞪着戚云亭:“闭嘴!你若是再说一个字,就不要再喊我娘!我宁愿当你是死了!” 或许是王氏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吓人了,戚云亭一时竟然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戚锦更是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只能咬牙垂泪。 王氏自己气的更厉害,晃了晃身子险些晕过去。 幸亏高家的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搀扶住了。 戚震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喝令戚云亭:“你给老子安安静静的闭门思过!若是敢出房门半步,我打断你的腿!” 戚云亭不情不愿,其实心里还是十分不服气。 又很担心戚锦会不会被迁怒。 可是戚震哪里管这么多,看了刘忠一眼。 刘忠马上就带着护院们半拖半拉的把他给拖走了。 等到戚云亭被拖走,戚震冷冷的看着戚锦:“天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这还是戚震头一次对着戚锦这么冷淡。 戚锦心里咯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骂了戚云亭无数遍。 就算是要陷害戚元,也该脑子放清醒一些,想个好点的法子! 结果竟然陷害都能出岔子,还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她心里虽然恨得要死,面上却还是要楚楚可怜:“爹,娘,真的不关我的事......” 只可惜现在不管是戚震还是王氏都没心情安慰她。 戚震敷衍的点了点头:“行了,你先去睡吧。” 戚锦知道她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只能含泪行了礼,转身飞奔着出来了。 云燕跟在她身后,急忙劝她:“姑娘,您别太伤心了,侯爷跟夫人也是在气头上......” 什么气头上?! 戚锦死死地攥住裙摆,面色都有些狰狞。 真是被戚云亭这个蠢货害死了! 戚震转过头看着王氏:“张妈妈不能留了,灌一碗哑药,送到辽宁那边的庄子上去!至于其他的知道这件事的下人,该送走的也都送走!绝不能有一个字流传出去!” 事关儿子的前程,王氏自然是重重的点头答应。 张妈妈被堵住了嘴,此时听见这话,顿时挣扎的更加厉害。 同时又忍不住想起戚元当时的拉拢,自己当时为什么就猪油蒙了心呢?! 第29章 ·大胜 处置完了下人,紧跟着就是直接的当事人了。 戚震看着王氏:“戚云亭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再让他这么肆无忌惮,那是害死他!” 这些话也都是王氏自己想说的,她自己也附和:“是,他确实太不像话了......” “戚锦,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吧。”戚震不等王氏说完,打断了她的话,干脆利落的下了决定。 王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才睁大眼睛:“侯爷!” 她不可置信!他们养了戚锦这么多年!戚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而且出去也都是代表着永平侯府的脸面。 永平侯府对外也一直都说,当年生下的是双胞胎,只是姐姐丢了又找到了。 现在却要把戚锦给送走? 她有些迟疑和不忍:“侯爷,这件事也未必就是阿锦......” 戚震失望的看着她:“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吗?!” 这句话如同是当头棒喝,把王氏给惊醒了。 戚震见她不说话,便面色冷淡的说:“外头的人以为他们是亲生的兄妹,可他们自己和我们却都知道不是!不管怎么样,他为了戚锦做到这个份上,太过头了!” 王氏如同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此时真是心都凉了。 反应过来戚震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确是该听戚震的。 哪怕心里还是有不忍,她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 随即又担心的说:“可是侯爷!齐王殿下对她可是......” 戚锦被称为是京城明珠。 因为她每每在女眷中都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齐王也几次表露过对她的赞赏。 其实永平侯府对戚锦的前程是寄予厚望的。 都盼望着永平侯府能出一个王妃。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了身世真相之后,戚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起过送走戚锦心思的原因。 现在送走? 戚震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去劝劝她,就跟她说,是让她去乡下的庄子上好好的养一养身体,养好了再回来。” 这当然不是真的。 关键是,戚震还要试探齐王殿下的意思。 看看齐王对戚锦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一时起意。 若是只是一时起意,那戚锦就要一直呆在庄子上了。 而若是齐王发觉戚锦不见,上门来问。 那么戚家再把戚锦接回来,也来得及。 正好也趁着这段时间,让戚锦明白,她的一切还是要靠永平侯府,让她自己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地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王氏松了口气,急忙答应。 戚震便又叮嘱王氏:“你以后对阿元也要上心一点!你自己睁开眼看看吧,她比戚锦并不差分毫,今天她的表现,实在是精彩极了!” 王氏其实更多的是对戚元的不满。 她跟戚震都不是傻子,当然都看出来了,戚元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张妈妈的异常,那个人偶也是真的。 只是,不是戚元做的,而是戚云亭指使张妈妈做的而已。 可戚元早就发现,却并不戳破,反倒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一步步的引着张妈妈和戚云亭落入陷阱。 她是故意的。 故意让戚震看到戚云亭为了戚锦能做到什么地步。 也故意让戚震看到戚云亭一个侯府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有多不合格。 真是...... 太过凉薄了! 可现在戚震提起戚元却是满口的夸赞跟欣赏,以至于王氏也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面色略带扭曲的点了点头:“是,侯爷放心,我知道了。” 戚震跟王氏分开,径直往明月楼去了。 明月楼里,白芷抖抖索索的从外头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戚元跟前,紧张的声音都在抖:“大小姐,刚才我看到,有人把张妈妈直接拖走了!张妈妈连话都不会说了!” 戚元正在看书,仿佛早就已经料到。 听见白芷的话,也只是笑了笑,嗯了一声就将白芷叫起来。 然后她侧头笑着看白芷:“想好了?以后你站队我,可就没有机会再去讨好别人了。” 之前张妈妈出去,她就直接让连翘把白芷白茵直接叫到了身边,问了她们以后的打算。 然后她也没有急着要白芷跟白茵站队。 因为她知道,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要让人站队,首先要自己立得住,有本事。 现在看来,白芷已经做出选择了。 白芷跟白茵咚咚咚的给戚元磕头,若是说之前还有什么犹豫,见识过戚元露的这一手,也什么都没了。 戚元摆了摆手:“起来罢,在我这里,我只认忠心两个字。你们若是忠心,自然是我的自己人,可若是不忠心,现成也有例子在......” 白芷跟白茵急忙应是。 没一会儿,芍药就隔着帘子禀报:“大小姐,侯爷来了!” 戚元站起身,她并没有打算歇下,所以也没有换寝衣,因此直接就去了堂屋。 戚震回过头来看到她,心情一时很是复杂。 片刻后,他才问戚元:“你早料到我会过来?”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戚元点了点头:“父亲知道冤枉了我,又查明了真相,总该过来跟我说一声吧?” 戚震沉默片刻,才说:“我让你哥哥禁足了,以后一定对他严加管教,不会让他再对你不利。至于戚锦,我也让你母亲把她送走了,送到庄子上去暂住。” 戚元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她回来的那天,戚云亭就口口声声说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没想到现在她没去成,反倒是戚锦被送去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太高兴的。 她含笑问戚震:“是一直不回来,还是去住一阵子?” 戚震只觉得她的目光有如实质,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到人心里去。 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阵:“以观后效吧,看看她是否知错......” 是否知错,还是看她是不是还有利用价值? 戚元心里清楚的很,想到上辈子戚锦要嫁的人,心里冷笑了一声。 第30章 ·博弈 夜色沉沉,闹了大半夜的永平侯府总算是短暂的沉寂下来。 万籁俱静,连守门的婆子都昏昏欲睡了,趴在桌上打着瞌睡,时不时的还打个哈欠。 迷迷瞪瞪之间,她忽然听见砰砰砰的急促敲门声。 这声音吓得她打了个激灵,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等到声音愈发的清晰,才忙抹了一把口水,跑出来开了院子门。 院门一开,高家的正皱着眉头不悦的呵斥:“干什么呢?开个门这么磨磨蹭蹭的!” 婆子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解释:“风太大了,实在没想到您这个时候过来......” 王氏在后头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别说那么多了,进去再说!” 高家的急忙应是,一把将看门的婆子扫开,搀扶着王氏往里头去。 房间里,几个丫头也都还没睡,小心翼翼的陪着戚锦。 今天她们也看出来了,侯爷只怕是恼了自家小姐的。 这太糟糕了。 戚锦同样是气的快要吐血,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掌控了戚云亭,便等于死死地握住了王氏和戚震的命脉。 毕竟戚云亭是嫡长子,也是永平侯府铁板钉钉的世子,以后眼看着毫无疑问是要继承侯府的。 可没有想到的是,戚云亭的脑子这么蠢! 他要赶走戚元,大可想别的法子。 结果还自己装病..... 屋里的烛火噼啪跳动几下,她的右眼皮也跟着剧烈的跳动起来。 以至于她烦躁的拿了白色的帕子捂住眼。 正在这时候,帘子被掀开了。 高家的陪着王氏一起进来。 见到王氏,戚锦立即站了起来,抿着唇委屈的喊了一声娘,就朝着王氏扑了过去,把王氏抱住了。 她的眼泪毫不费力的就出来了:“娘!您终于来了,我好害怕.....哥哥没事吧?” 如果是换做以前,王氏一定是心疼的将人给抱住安抚起来了。 可这一次,迎接她的不是王氏的温言软语。 王氏伸出手,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戚锦被一巴掌打的没有站稳,撞在旁边的桌角上,小腹顿时一阵剧痛。 她不可置信,忍着心里的恨意喊:“娘.....” “别叫我娘!”王氏面无表情,眼里甚至还含着从未有过的疏离。 她想到今天戚云亭为了戚锦,毫不犹豫的认下自己栽赃陷害亲妹妹的事,就恨得连胃都痛。 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险些就为了给戚锦出口气给毁了。 不由得王氏不害怕。 她死死地盯着戚锦:“你竟然敢利用你哥哥对你的疼爱,去对付戚元!你可曾想过,这件事会让你哥哥身败名裂?!” 戚锦真是冤枉死了! 她的确是明示暗示过让戚云亭赶走戚元。 但是这个蠢到家的主意真不是她出的! 结果人没陷害成,这个锅却还得她来背,她不由得死命的摇头:“我没有!娘,哥哥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我若是知道,怎么还会让他去这么做啊?” “住嘴!”王氏冷冷的喝住她,转头吩咐高家的:“去,让丫头们替二小姐收拾东西,送二小姐去庄子上!” 仿佛是从天而降一道惊雷,戚锦的哭声止住了,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烟花在脑海里炸响。 送她走?! 永平侯府打算舍弃她?! 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后,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每一天都在害怕自己失宠,自己会被放弃。 所以她才会想尽办法联系许屠户和李秀娘,让他们阻止戚元回来。 才会示意花嬷嬷可以对戚元动手。 才会这么紧迫的抓住戚云亭,想让戚云亭永远跟自己站在一边。 可现在,她竟然都还没真正出手,就要出局了?! 戚锦惊慌失措,几乎是痛哭流涕的抱住了王氏的腿:“娘!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娘,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您,我不能离开您啊娘!” 她哭的声嘶力竭,让人不由得不动容。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王氏等到她哭的都哭不动了,才缓缓蹲下身去摸了摸戚锦的头发:“孩子,这一次你们闹出的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她谨记着戚震的叮嘱。 戚震让她劝着戚锦去庄子上。 这意思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要给戚锦教训,但是却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她苦笑了一声:“云亭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这一次他也不会好过,你父亲已经决意要让他去军中呆着了。你也是......” 戚锦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抬起头哀哀的看着王氏。 王氏便轻声安抚:“你去庄子上住几天,等到你父亲消气了,我再接你回来。” 戚锦睁大眼睛哀求:“娘......” “听话!”王氏这一次却表现的十分坚决:“阿锦,你知道老太太和老太爷的脾气的!他们俩最是注重规矩,这次的事,若是不给个交代,他们回来,你只会更难做。” 戚锦放开了手,呜呜咽咽的哭着。 王氏只能叹气:“放心,等到大家都平复些心情,我自然再把你接回来。你是我亲手养大,一手养成的,我哪里舍得你?” 什么话都被王氏说完了。 戚锦能如何? 她觉得自己如同是在巨浪里的一片叶子,只能随波逐流。 可凭什么呢?! 她自小这么辛苦的学习琴棋书画,戚元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被逼着学习这些复杂的规矩。 学着这些令人厌烦的文章。 她能做京城明珠,难道是因为永平侯府嫡女的身份吗?! 不是! 那么多的贵女,为什么只有她声名鹊起,是因为她足够优秀和努力! 可现在,侯府竟然说要放弃她就放弃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戚锦低垂着头,眼圈红肿,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襟,破涕为笑,反过来安慰王氏:“好,娘,我去庄子上,您别为难.....我一定会乖的......” 第31章 ·杀意 戚锦到底是在王氏身边长大,很能摸清楚王氏的软肋。 一旦冷静下来,她很快就做出了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王氏果然也被弄得心里酸酸的。 内疚之下,她厉声呵斥下人们:“给我好好的伺候二小姐,若是让我知道谁怠慢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又让高家的把戚锦平时用的东西都得带齐了。 折腾过去,这一夜就过去了。 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马车便从永平侯府的西角门悄悄驶出,直接往德胜门去了。 王氏处置完了戚锦出府的事,已经是精疲力竭。 强撑着回到了房里,她见戚震已经坐在床上了,便叹口气说:“已经送走了,她哭的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戚震淡淡瞥了她一眼:“若是你平时不这么纵容着她们两个,也不至于如今闹成这样!” 怎么又怪到自己身上了? 王氏真是委屈极了。 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换错了孩子,所以大家的身份立场都不对了。 不然的话,亲兄妹亲近一些谁能挑的出什么不对来? 她坐在床上有些疲倦:“侯爷,你不觉得戚元太过冷清了吗?她对我们,对阿锦和云亭,都没有丝毫感情。” 还有半截话她没说出来。 都没感情,就算是她以后前程好,跟侯府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如戚锦了,戚锦到底是跟着侯府长大的,以后的依靠也只有侯府。 戚震嗤笑了一声,扔了手里的帕子:“我看你糊涂了!血脉至亲,如何能斩断?她死了也是姓戚的!” 他不想再废话了:“好了,你明天带她去向家赴宴,多上点心,她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经过今天的事,他愈发的觉得戚元是可造之材。 王氏满心的抱怨只能又吞进了肚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念戚锦了。 若是阿锦在,肯定是贴心的安慰自己,跟自己无话不谈的。 哪里跟戚元一样,是一块冰冷的木头? 冰冷的木头此时正在梳洗。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戚元也没有睡好,醒来的时候,眼皮还有些浮肿。 连翘忙去弄了个鸡蛋过来给她滚眼睛。 白芷则欢天喜地的从外头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献宝似地告诉戚元:“大小姐,才刚我听说,二小姐已经去庄子上了!” 戚元屋子里的下人都高兴的了不得。 之前张妈妈没出事之前,戚元就通过白芷白茵,把手里能拿出来的首饰都分下去了。 先是用重金拉拢。 然后是背叛的张妈妈的下场就在眼前。 现在她屋子里的这些下人,已经一门心思的为她办事了。 白茵重重的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也高高兴兴的恭喜戚元:“大小姐!太好了,二小姐走了,您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侯府的人这么多。 有人更受宠,自然就会有人更不受宠。 就像是戚锦受宠,自然而然的戚元就会被冷落。 她们既然跟着戚元了,自然是跟戚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是希望戚元好的。 现在戚锦被送走了,这对于戚元来说是大好事啊,正好借着机会跟夫人和侯爷好好的相处,积攒感情。 戚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傻丫头,你也太天真了......” 话还没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了芍药的惊呼声。 白茵急忙出去查看。 然后戚元便听见白茵在门外大喊:“大少爷,您不能进去!我们姑娘还没起来呢,您不能进去!” 戚元已经冷下了脸。 而戚云亭已经风风火火的掀开帘子闯进屋子了,他二话不说直奔戚元,一把拎住了戚元的衣襟,另一只手捏住戚元的脖子,几乎是狰狞的问:“你逼走了阿锦!你把阿锦给逼走了!你这个贱人!” 这个疯子! 连翘吓得死命的去掰戚云亭的胳膊:“大少爷!你放开我们姑娘!” 戚元低头,抬肘,死死地撞击在戚云亭的腹部。 戚云亭被她一肘击中,当场就痛的龇牙咧嘴,下意识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戚元挣脱他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生疼的喉骨,阴沉冷漠的跟戚云亭对视。 看来她杀人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现在想想,戚云亭对她可是半点都没留情。 他昨天下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顾虑过若是陷害成功,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在她看来,戚云亭比戚锦还要可恶! 戚锦是假千金,她要回来,本来就是跟戚锦身份对立,利益相冲。 所以戚锦费尽心思的对付她,用尽招数,这都能说的过去。 可是戚云亭呢?! 他是她的亲哥哥! 哪怕是因为他对戚锦更加喜欢,为什么却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她? 上一世也是如此,戚云亭对她赶尽杀绝。 戚锦陷害她,花嬷嬷打断她的腿的时候,戚云亭还让人拖远些打,省的吓着了他的阿锦。 这个贱人! 戚元眼里一时杀气顿起,看着戚云亭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连戚云亭都被她眼里的恨意给惊住了,讪讪的质问:“你还有脸动手!你给我等着,若是阿锦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连翘都气哭了:“大少爷!又不是我们大小姐先做错事的,是您为了二小姐要害我们大小姐,被发现了,侯爷跟夫人才罚了二小姐!” 她想一想都觉得自家大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大小姐有什么错? 戚云亭恼羞成怒:“你算是什么东西!” 戚元缓缓站起身,抄起旁边的花瓶站在了连翘跟前:“戚云亭,你若是继续在这里犯浑,你信不信你的戚锦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今天父亲让我去向家赴宴,待会儿应该就要来人了,你真的还要继续在这里发疯吗?!” 戚云亭满心的怒气,但是都在此时消磨光了。 他指了指戚元,愤愤然摔了帘子走了。 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连翘急忙跑去查看戚元的脖子:“姑娘,我们一定要去告诉夫人!” 第32章 ·挖坑 等到戚云亭一走,连翘就呜咽着去查看戚元的脖子。 戚云亭是真的半点没有留情,戚元的脖子上一圈红痕,看着就骇人。 白芷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说:“我去找药膏!” 可是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的沉重。 连翘更是止不住灰心。 这可是大小姐的亲哥哥啊!原本还以为,戚锦走了以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大小姐毕竟是亲生的,跟家里人都是血脉至亲,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 可是现在看来,戚锦走了也没用。 戚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向镜子,镜子里,她脖子上那圈勒痕看的人惊心动魄,她是杀过人的,所以她十分确信,刚才如果没有人阻拦的话,戚云亭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他自己算计人,没算计成功,所以反过来被惩罚了。 可他不觉得做错,第一反应却是要来杀她泄愤。 这一次是没杀成,之后呢? 死过一次之后,她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打算来揣度人的恶意。 老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也不是让她白白来送死的。 亲哥哥又如何? 谁要杀她,她就杀谁。 静默片刻之后,戚元开口问连翘:“你是家生子?” 连翘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戚元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飞快的应了是:“但是姑娘,我......我没什么用......” 她爹死了,娘是瘫痪在床的。 一个人要养活全家,所以在这府里哪怕是家生子,也比不上外面买来的。 戚元沉声问:“兄弟姐妹也没有?” 连翘急忙睁大眼:“有的,姑娘,奴婢有个哥哥,但是.......他进不了院子伺候的!” 是了,府里的位置都是吃香的。 要么跟着爷儿们跟进跟出当长随小厮,要么是在书房守着,次一等就是放出去当庄子上的管事,或者是铺子里的管事。 再再不济,那也是门房。 可这些,都是人削尖了脑袋都要钻的路子,哪里轮得到连翘家里这种人? 戚元毫不迟疑:“让你哥哥给我办一件事!” 连翘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是,姑娘吩咐,我待会儿就回家去让哥哥帮忙。” 戚元嗯了一声,交代完了之后,便换了衣裳去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疲倦至极。 一夜之间,亲儿子被禁足,比亲女儿还亲的养女被送走,她心情很是糟糕。 偏偏今天还得出门去做客,而且还得带着这个硬梆梆的不讨喜的女儿去。 她没好气,看了一眼戚元忍不住皱眉:“你那脖子是怎么回事?!” 戚元缓缓低头,也没有客气:“大哥今天早上闯进我的寝室,说我赶走了戚锦,所以要掐死我。” ...... 王氏震惊的睁大眼,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紧跟着她就转头吩咐高家的:“去把我那条银狐围脖给大小姐。” 她心里也忍不住骂戚云亭真是个是非精。 脑子里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禁足这才多久啊?也就才一夜,他就又跑出来作妖! 要是这伤被戚震看到,戚震问起来,戚元也这么回答,那按照戚震的脾气,非得把戚云亭再打一遍不可! 戚云亭蠢,戚元也是可恶! 她冷冷看着戚元:“那是你大哥!你是刚回来,跟他还未相处过,他不喜欢你也是自然的。你自己软和些,该低头就得低头,你姿态放低了,他自然也不会对你不满。” 顿了顿,她见戚元抬头定定的看着自己,又有些心虚的挪开目光,沉声说:“你那脖子的事,别胡乱说,更别你对父亲提起!免得你们之间关系更加僵硬,知道吗?” 王氏从头到尾连呵斥戚云亭一句都没有过。 戚元也并不觉得意外了。 毕竟上一世戚云亭最后都能娶了妻子以后还守身如玉呢,对戚锦的孩子就跟对亲生的一样。 甚至为了戚锦,支持四皇子齐王。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王氏这样是非不分的母亲纵容,戚云亭又怎么能那么混账? 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王氏的心里这才好受许多,觉得总算是看她顺眼些了,带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上,王氏就严正叮嘱戚元:“不该看的别看,你没去过这等地方,能不说话便别说话,省的丢人。” 这也就是因为去的是向家,也是未来的姻亲之家,是通家之好,否则王氏才不想带上戚元去丢人现眼呢。 戚元都只是淡淡的答应了。 而此时,戚家,戚云亭正在房间里砰砰砰的打桩。 他把那些木桩当成戚元,恨不得都给打碎了。 打了一阵,他摘下护腕,重重的骂了一声娘。 他忍不住想起了阿锦。 也不知道阿锦怎么样了。 她那么柔弱爱哭的性子,这次还被家里送走,在她看来,只怕跟抛弃也没什么两样了。 父亲母亲也太狠心了! 戚云亭气一阵,又想到戚元,更加咬牙切齿。 父亲母亲狠心,也是因为戚元那个贱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她为什么要回来?! 早知道就该让她死在许家。 花嬷嬷也是无能!如果当时就弄死了戚元,也没那么多事了! 阿锦也不会被送走。 他胡思乱想着,脑子里嗡嗡嗡的。 这时候,他的小厮雪松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敲门:“大少爷,您饿了吗?小的给您送了饭菜来。” 戚云亭没好气:“滚进来!” 雪松急忙应了是,提着饭盒进来:“大少爷,人是铁饭是钢,知道您生气,可您也不能跟您身体过不去啊。再说,若是您饿坏了,那二小姐岂不是更惨了吗?” 二小姐? 一听见戚锦的名字,戚云亭马上揪住了雪松的衣领:“你知不知道阿锦被送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雪松当然知道怎么讨戚云亭的欢心了,急忙说:“这哪儿能不知道呢?二小姐走的时候,哭的跟什么似的,听说,眼睛都肿的跟桃子似地了。” 戚云亭的心都揪起来了,阿锦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自己当时又不在,还不知道那些婆子和下人怎么慢待她! 第33章 ·意外 戚云亭只要一想到戚锦这么急匆匆被送到庄子上,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踹了雪松一脚:“你个没用的东西!当时不知道来告诉本少爷!” 雪松委屈的很,从地上爬起来嘟囔着说:“哎哟喂我的少爷,奴才哪儿敢啊?侯爷亲自交代的,我若是过来告诉您,那不是自己找打吗?” 他叹了声气,凑上去开解:“大少爷,您自己也想开些吧,以后大小姐肯定是不会走的了,二小姐都不一定能回来......” 戚云亭听见这句话,立即就像是要吃人,他当时就火了,死死地盯着雪松:“你说什么?!谁说她不一定会回来?!” 被他这么看着,雪松也吓得战战兢兢的,结结巴巴的解释:“这,大少爷,奴才也是听那些妈妈们说的,说二小姐常用的东西都被送出去了,说不定,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 不! 戚云亭一脚把雪松给踹翻了,想到父亲的做派,抄了一件斗篷便死死地往外冲。 他太了解戚震了。 戚震真的很可能把阿锦送走,因为家里的祖父祖母当初就不赞同双胞胎的说法,也不赞同把阿锦留下来。 现在自己闯祸,父亲一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阿锦了! 门房们见到戚云亭,都十分诧异。 可是见他骑着马往外冲,也没真的敢去阻拦。 虽然侯爷说要让戚云亭禁足,但是谁不知道戚云亭是嫡长子,是这家里以后的主人?谁敢真的跟未来的家主过不去啊? 戚云亭顺顺当当的出了门。 此时戚锦也正在马车上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帕子,目光阴冷可怕。 其他几个丫头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发出声音招惹了戚锦不快。 只有云燕,她是自小就伺候着戚锦的,而且她娘也是王氏身边的管事妈妈。 所以一直都比别的下人要得宠。 此时她低声安慰戚锦:“二小姐,没事的,夫人也说了,只是让您出来暂住一阵子,马上就把您又接回去了。” 但是这话戚锦根本不信。 出来容易,要回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心里气的简直在滴血。 王氏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她是珍宝。 知道身世真相之后,王氏还晕厥了好几次。 在老太爷老太太都主张把她送走的时候,是王氏死死地拦着,舍不得她。 可现在,要她走的也是王氏! 说到底都是骗人的! 嘴上说的再怎么好听,但是其实还是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因为戚云亭那个蠢货犯错,就要赶走自己?! 她的后脑勺一阵一阵痛的厉害,眼睛里布满血丝,听见云燕安慰,她深吸了口气垂下眼:“对,我不着急。” 她着急什么呢? 戚家其他的人的确是靠不住,但是她有靠得住的人啊! 想要甩掉她?谈何容易? 她只要能把戚云亭死死地握在手里,就等于是捏住了王氏和戚震的命门。 马车停了下来。 戚元不等王氏说话,便先下了马车,转过头再去搀扶王氏。 王氏目光复杂的看了戚元一眼。 她本来想要挑戚元的刺的,毕竟先下马车再回来搀扶长辈的规矩,她以为戚元不会知道。 可没想到,戚元倒是知道的挺清楚的! 她的右眼皮跳了跳,见向家的大夫人二夫人已经从垂花门迎过来,忙扯出一丝笑意。 向大夫人和向二夫人笑意盈盈,先跟王氏打了招呼,便看向戚元,亲昵的问:“这就是刚接回来的那个孩子吧?” 戚家丢了个孩子,又找回来了的事是知会了亲朋好友的,王氏笑着点头:“是啊,刚回来,到时候让这孩子认认亲戚,你们可都要来才好。” 又偏头看着戚元:“元姐儿,跟你伯母们见好。” 戚元上前冲着向大夫人和向二夫人福身行礼:“向大伯母好,向二伯母好,二位伯母如意吉祥。” 向大夫人一把拉住戚元就笑了起来:“哎哟,真是好孩子!” 向二夫人也跟王氏寒暄:“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这孩子这样懂事,一看就知道是你们的孩子!” 王氏心里梗了梗,面上还是强笑着说:“你们快别夸她!刚回来,什么都还不懂,都得慢慢的教导,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才好。” 她不大愿意让话题都集中在戚元身上,忙拉着大夫人转移话题:“对了,蓉蓉呢?今天怎么没见着她?” 向蓉,是戚云亭的未婚妻。 婚姻是二姓之好,向家的这门亲事,是向家戚家都极为重视和满意的。 王氏也早就把向蓉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对她十分满意。 向大夫人就笑着摇头:“这丫头今天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新鲜玩意儿,正在里头陪着老太太呢。” 说着看向戚元:“你们俩年岁相当,以后一定玩的来。” 这可是未来的大姑子,向大夫人是希望向蓉跟戚元多交往的。 戚元含笑乖巧的点头:“是,听说蓉蓉姐姐喜欢打马球,我以后一定跟蓉蓉姐姐好好请教。” 向蓉打马球的事,谁跟戚元说的? 王氏心中怪异的看了戚元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才回来两天,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门心思都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了。 向大夫人却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这丫头都着了迷了,最喜欢的就是骑马,谁家女孩儿一天到晚的在马背上,偏她喜欢! 又让底下的丫头:“去把五小姐叫出来,就说是有贵客来了。” 丫头去了,没一会儿却紧张的小跑着凑到向大夫人跟前说了几句话。 向大夫人立即就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王氏忙奇怪的问:“怎么了?” 向大夫人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摇头:“这丫头,真是没个规矩,刚才不知道听说了什么消息,出门去了。” 她叹了口气:“家里上下都宠着她,纵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让你看笑话了。” 王氏能说什么? 她说:“小孩子家家的,玩儿心重不是正常的很,你也别太拘束她。” 第34章 ·重逢 向家这门亲事真是无可挑剔,作为未来的婆婆,王氏自然表现的无比大度和宽容。 见她如此,向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几分:“你也太纵容她了。” 说着向大夫人和向二夫人便带着她们进了里头待客的花厅。 向老夫人正在跟人说话,向家二夫人就上前轻声说了几句。 向老夫人顺着向二夫人的话看过来,目光落在了王氏和戚元身上,面上带了几分笑意的招手让人上前。 而后便拉住了戚元的手,打量了一阵,笑眯眯的从手腕上拿下一个金镶红宝石的开口镯,对戚元说:“第一次见,这个你拿着玩儿。” 那个手镯看上去十分贵重,戚元朝王氏看了一眼。 王氏急忙说:“老夫人,万万不可,这可是太后娘娘赏您的,怎可要您如此贵重的东西呢!” 向老夫人笑眯眯的给戚元带上,不容置疑的说:“长者赐,不可辞,我瞧着这小丫头投缘。” 戚元抿了抿唇。 她活了两世,收到的善意屈指可数。 万万没有想到,为数不多的善意竟然还是来自于一个头一次见面的老太太。 她轻轻拜倒在地,朝着向老夫人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谢老夫人赏赐,老夫人长命百岁,健康吉祥。” 小女孩儿脊背挺直,姿态优美,行礼的姿势简直完美极了,叫人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 向老夫人都怔了怔,她送这么重的礼物,其实是因为以后自家孙女儿要嫁到戚家去,所以自然免不了帮着孙女儿铺路。 可这个小姑娘如此郑重其事,倒是叫她心里更满意了几分。 是个知道感恩的,知道感恩的孩子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连向大夫人也不免轻笑着跟王氏夸赞:“这孩子教导的可真好,谁能相信你们是刚接回来的呢。” 王氏心里复杂极了,她一直都觉得一个乡下屠户家养大的女孩子,必然是粗俗且上不得台面的,更没对戚元有过什么期望。 可谁能想到,她抱有大希望的戚锦现在被送到庄子上。 反倒是自己看不上的这个女儿,头一次带出来做客,什么都没教的情况,还能做的这样周到妥帖。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渐渐的客人越来越多,向老夫人见王氏要忙着跟夫人们交际,顾不太上戚元,便笑着拉着戚元的手说:“好孩子,家里还有几个姐妹们,都在后花园玩儿呢,你跟着她们去玩,好不好?” 客随主便,戚元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乖巧的应是。 向老夫人便叫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向妈妈:“你带着元姐儿去后花园。” 向妈妈立即便恭敬的请了戚元过去。 王氏知道了,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压低声音严厉的告诫戚元:“去了不许生事!” 向老夫人支开戚元,应当是想跟自己提两个孩子亲事的事,王氏心知肚明,不然的话,是不愿意让戚元去跟那些贵族姑娘们玩儿的。 这个丫头性格硬梆梆的,又不知道变通。 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让家里丢人? 看着像是个聪明的,规矩礼数倒也都不差,可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点儿都不会讨人喜欢。 向妈妈被王氏严厉的口吻弄得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 却见戚元连表情都不曾变一变,好像是早有预料似地,不由得就咳嗽了一声。 这么不喜欢,怎么戚夫人还带着这位大小姐来呢? 反倒是以前时常来的戚锦,这一次没了踪迹。 不过这也不是她这个下人要考虑的,她只当没听见,笑盈盈的领了戚元往后面去。 向家的后花园的风格其实有些苏式建筑的风格,跟京城这些四四方方的格局不同,装点的十分精致。 步入其中就好像是置身于江南的水墨画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几乎是处处都是风景。 戚元垂下眼,怪不得王氏这么挑剔的人对向蓉也这么满意了。 向家身份高不说,看这宅子也看得出来底蕴深厚,家里肯定也是非同一般的富贵的。 戚云亭若是能娶了向蓉,真是他的幸运。 向妈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带着她过了拱桥,便笑着说:“到了,姑娘们都在前面玩儿呢。” 向家的姑娘们见到向妈妈领着戚元过来,又听说是戚家的姑娘,都不由得打量起她来。 姿态都不太友善。 等到向妈妈一走,向家的二小姐才咳嗽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其他几个姐妹都淡淡的,向家二小姐原本也不太想搭理戚元。 毕竟戚家向家关系好,她们跟戚锦玩的也好。 早就听戚锦提起过,说戚元是在乡下屠户家里养大的,很是粗俗不堪。 可是现在见到戚元,向家二小姐又觉得她真是怪可怜的。 戚元轻轻抬眼,冲向二小姐温柔的笑了:“戚元。” 向二小姐倒是被她笑的有些恍惚,然后她声音更温和了几分:“我大姐姐出嫁了,如今不在家里,我排行第二,叫向半夏。” 她拉过其余的几个人来:“我三妹向沉香、四妹向银苏。” 向家的几个姑娘,名字全都是中药。 戚元认真的打了招呼。 她记得向二小姐。 上一世她被打断腿扔到街上乞讨,向二小姐曾经给过她一碗饭吃。 只是,还没等到她报答向二小姐,向二小姐就投湖自尽了。 原来向二小姐从小就是这样好的人啊。 她正在含笑看着向三小姐拉开向二小姐抱怨,旁边的湖里却顿时炸出巨大的水花,离湖边近的姑娘们也顿时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姑娘们顿时被吓得尖叫。 戚元也怔了怔,随即便睁大了眼,看向从湖里飞起来的那个人-----那不就是靖王萧云庭吗?! 真是见了鬼了,连在这里都能遇上萧云庭! 萧云庭却并没有注意到戚元,从水里揪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落汤鸡,噌的一下扔在了亭子里。 这个扔在地上的人顿时又吓得姑娘们惊叫躲闪,一个个都害怕极了。 直到此时,萧云庭才看到了人群中的戚元。 第35章 ·追出 向家的姑娘们都被吓傻了,谁都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会有人在向家的花园里出现两个外男。 还是向二小姐先认出了萧云庭,不由得震惊不已:“靖王殿下!” 她呆若木鸡,不知道萧云庭怎么出现在的向家后院,地上躺着的人又是谁,一时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还是戚元拽了拽向二小姐的衣角,轻声提醒:“向二小姐,先去请能作主的人来吧。” 虽然不知道萧云庭怎么来向家的地盘上抓人,也不知道他抓的是谁。 可人家是靖王,哪怕是公侯见了亲王也得伏地拜谒,这个时候,先去请能作主的人过来问清楚,总是没错的。 向二小姐反应过来,腿脚发软的转过身让人快去前院报信了。 萧云庭则饶有深意的看着戚元。 初见的时候这丫头就在湖里杀人。 现在重逢,自己也在湖里抓人。 倒是怪有缘分的。 他挑了挑眉看着跪了一地的姑娘们,淡淡的扬手:“都起来吧,本王是来抓犯人的,你们不必惊慌。” 抓犯人? 向二小姐顿时更紧张了。 倒是戚元认真的盯着前面的那人看了看,大概猜到了萧云庭抓的是谁。 见萧云庭拎着人就要走,她下意识喊:“殿下请慢!” 众人都顿时诧异的看着她。 连萧云庭也是一样。 他转头看了戚元一眼,淡淡的问:“有事?” 戚元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 她本身就是想要找到萧云庭合作的,这次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可如今向家的姑娘们都在这里,这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她灵机一动,飞快的跪下。 趁着跪下的时候,做了个手势。 然后才似乎是惊慌失措的摇头:“没有,臣女,臣女是想谢过殿下上次援救之恩。” 萧云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走了。 向二小姐顿时松了脊背,伸手拉了拉戚元:“什么援救之恩?那可是靖王殿下啊,圣上最宠爱的长孙,你怎么敢......” 戚元早就已经想好了解释,轻声说:“我回家之前,殿下在衙门帮了我和父亲。” 原来如此,向二小姐也没再多想。 毕竟,不然的话戚元刚从乡下回来,怎么可能认识殿下这样的人?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奇怪的问:“奇怪,抓人怎么抓到我们这里来了?”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只是向老夫人很快就让人来把她们都叫到前面去了。 王氏见到戚元,脸上的笑意就很快消失:“你在后面没惹什么祸吧?” 向家的姑娘们刚才还让人急匆匆的过来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向老夫人看着脸上一直不太好。 王氏总觉得这件事跟戚元脱不了关系,还以为是戚元在后院得罪了向家的姑娘们。 虽然对王氏的态度早就已经习惯,可是戚元这个时候还是不免觉得心寒。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王氏却时时刻刻的以最大的恶意来针对她。 这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幸亏,很快高家的就进来了,面色难看极了的凑在王氏跟前,说了几句话。 原本还打算质问戚元的王氏听完高家的话,顿时整个人脸上都变了。 摇摇欲坠的死死攥住了高家的手,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高家的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压低了声音说:“夫人,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了,您还是快些.......” 王氏的脸色难看至极,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她快些什么? 她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晃了晃身子,王氏死死地咬着唇才平复了心情,上前去看向老夫人,陪着笑说:“老夫人,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见王氏前后相差巨大,现在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戚元垂下头,遮住眼里的一丝嘲讽。 这个时候,能让王氏这么激动和惊怕的,除了戚锦跟戚云亭的事,也不会有别的事了。 看来,戚云亭还真是不负众望啊。 她轻蔑的扯了扯嘴角。 戚锦一路心烦意乱的到了庄子上,在看到庄子里自己房间的布置之后,顿时眼前一黑。 侯府还口口声声说只是暂时让她先在别庄暂住。 可是,这里的布置,别说是暂住了,一天她也住不了! 她的脸色难看,云燕也知道察言观色,立即便转身呵斥庄子上的管事:“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可知道来的是二小姐?!二小姐住的地方,你们也敢这样糊弄,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管事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陪笑:“二小姐,实在是临时接到的吩咐,所以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置办,您先委屈几天......” 他们也难啊! 谁能想到府里宝贝的要命的二小姐都没一点征兆,就说要来小住。 他们接到吩咐再到收拾出屋舍来,总共也才半天时间。 要布置的跟侯府那样华丽舒服,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可戚锦才不管那么多。 她从小到大,吃得用的,不管哪一样都是最好的。 何曾这么将就委屈过? 她连脚都不想踏进去,阴沉着脸转头就走。 云燕亦步亦趋的跟着,急急忙忙的安慰她:“姑娘,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戚锦却根本无法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 她抓住云燕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冷冷的问:“我们出府的时候,我大哥知不知道?!” 这个地方,她不会住,一天都不会住!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 现在让她住这样的房子,之后就可能连别庄都不让她住! 不管是这些人阳奉阴违,还是真是王氏的意思。 她都不会接受! 她要让戚云亭自己过来看看,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对待她的! 若是说之前还想着徐徐图之,她现在是一点也无法忍受了。 云燕顿时有些为难,她们出来的太匆忙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当时戚云亭知不知道啊? 正不知道怎么安抚住戚锦,她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戚云亭的声音:“阿锦!阿锦,我来了!” 第36章 ·抓奸 戚锦狠狠地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 来了! 她就知道,戚云亭永远会是她最强的后盾。 这让她心中稍安,有了戚云亭的执着,她也算是有了底气,至少戚震和王氏都要投鼠忌器。 戚云亭迫不及待的闯入庄子,见到戚锦在,顿时不顾一切的朝着她狂奔而去,紧张的问她:“阿锦,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庄子上的管事人都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拦住戚云亭:“大少爷,二小姐在这儿,我们一定会照顾的妥妥当当,怎么也不会让她出什么事的,您就放心吧。” 说着就忍不住冲送戚锦来的那几个仆妇使眼色。 几个仆妇也慌忙去拉戚锦往里去,一面又低声劝告:“二小姐,夫人的吩咐是让您离大少爷远些,您也知道我们底下人办事不容易,求您多体贴体贴。” 真是要死了,王氏下了命令让戚锦搬走,就是因为察觉出戚锦跟戚云亭的关系已经不太对劲了。 要是戚锦跟戚云亭在这庄子里又闹出什么事来,那到时候这两个主子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可她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却一定要倒霉了。 戚锦心中顿时恐慌起来。 若是仆妇不说这些话,她心里还好受些,现在仆妇说王氏明摆着吩咐了要她离戚云亭远一些,她的右眼皮都飞快的跳了起来。 跳的又凶又狠。 王氏已经防她防到了这个地步了?! 那她们之前所谓的还会接她回去,现在看来也完全就是笑话。 她若是真的相信,那么以后只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仆妇一开始只顾着簇拥着她往房里走,生怕她会留下跟戚云亭有什么接触。 等到她猝不及防的摔倒,仆妇们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搀扶她。 戚锦却害怕的尖叫起来。 不知道底细的人看来,只觉得她是被这些仆妇给欺负了。 戚云亭本来就将戚锦看的跟眼珠子没什么区别,这些下人们好好伺候他都嫌他们不够上心。 现在这些人竟然还把戚锦给拉的摔倒了,在他看来更是罪无可赦。 愤怒之下,他猛地甩着自己的马鞭,重重的打到了最后这个仆妇的背上。 马鞭带起的风猎猎作响,一鞭子下去,那个仆妇就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哭喊。 下人们都被吓住了。 管事反应过来,心里直叫苦。 这个祖宗真是太不懂事了,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别跟二小姐走的太近了。 可他不知道怎么的不肯禁足了不说,竟然还跟着跑出来了。 跑出来也就算了,还为了二小姐打人! 这事儿闹的...... 他扑过去想要抢走戚云亭手里的鞭子:“大少爷啊!祖宗!求求您,您别闹了!二小姐在这儿好好的,我们都会照顾好的......” 戚云亭怎么可能听的进他的鬼话? 当即就抽的他倒在了地上。 戚锦还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 有了前车之鉴,仆妇和丫头们也都不敢去碰她了。 不然谁知道大少爷会不会又觉得他们是在欺负这个姑奶奶,到时候又一鞭子抽在身上? 看看之前那个管事和仆妇被抽的多惨啊? 戚云亭仍旧余怒未消,指着他们喊:“滚开!” 随即便小跑着一路上前,将戚锦拉了起来。 戚锦哭的梨花带雨,抽噎着止不住,连哥哥都喊不出来了,看起来委屈到了极点。 看的戚云亭更是哽咽难言:“阿锦,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说服爹娘,把你接回去的!” 戚锦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兔子,听见戚云亭这么说,顿时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哥哥!我好害怕!” 戚云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他们是亲兄妹的时候,也少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 此时被戚锦这样抱着,他心里竟然升起一股隐秘的悸动。 是啊,什么兄妹? 本来也不是亲兄妹。 他抿着唇,迟疑再三,伸手抚摸着戚锦柔软的头发:“没事了阿锦,没事了,我在这里,我会永远保护你,谁都不敢伤害你!” 戚锦顿时将她抱的更紧了。 管事看着这一幕,简直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老天爷,戚云亭也真是丝毫不知道避嫌! 女大避父!女孩子长大了,哪怕是亲爹都得知道分寸。 何况是兄妹之间呢? 戚云亭这还不是亲哥! 怪不得这次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连向来疼爱的二小姐都赶出来了。 这,若是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他们还不得做出些不伦的丑事来啊?! 他强忍着痛去劝解戚云亭:“大少爷,咱们这别庄是连接着好几户人家的,有什么事,咱们进里头去说可好......” 他都快哭了:“何况,大少爷,二小姐是妹妹,您是做哥哥的......” 戚云亭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定,眼睛一时之间亮的出奇:“什么哥哥?!阿锦本来也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管事此时心里几乎骂娘。 大少爷脑子里塞得都是浆糊吗?! 就算是二小姐不是你娘亲生的,那也在你家被当成亲女儿养了这么多年。 你一个做哥哥的,永远就都是做哥哥的啊!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总不会是想要跟妹妹在一块儿吧? 这不是倒反天罡了吗?! 不过,管事还没骂出声,门前却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不是亲生的?那还抱的这么紧?” 戚锦缩在戚云亭怀里,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此时见到有外人来,不由得紧张的绷直了脊背。 戚云亭立即就心疼起来,愤怒的转过头去,一眼看到来人,又不由得怔了怔。 来的人竟然是向蓉跟她的哥哥向玠。 向蓉面无表情的站在向玠身边,目光落在院中戚云亭和戚锦身上,见他们二人相拥而立,就淡淡的挑了挑眉。 戚云亭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松开戚锦,他跟向蓉正在议亲,说起来以后向蓉就是他的妻子了。 此时被向蓉撞见,他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难堪。 第37章 ·寻死 他们的婚约是自小就定下来的,虽然还未走六礼的流程,但是这事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大家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 尤其是对于向蓉来说,她跟这个男人青梅竹马,双方都对彼此了如指掌。 事实上,从前她就已经因为戚云亭对戚锦太好而十分不适了。 别人家的哥哥对妹妹好,自然也是好的。 可也没谁跟戚云亭这样的,只要是关于戚锦的事,事无巨细他都得问一问。 别说是当哥哥的了,当爹也没有这样细致的。 可她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总是反省自己,是不是对戚云亭要求太高,太不近情理了。 人家是亲兄妹,感情亲近一些深厚一些有什么了不得的?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是真的不对,她察觉出来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真实存在的。 看到向蓉来了,戚云亭慌乱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拍了拍戚锦的背安抚她,随即便转身走到向蓉跟前:“蓉蓉,阿锦的事......”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向蓉解释,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还是向玠冷冷的追问:“叫的那么亲近?她是你的谁?” 戚云亭心中有些不舒服:“当然是我妹妹。” “真的是你妹妹?”向玠嗤之以鼻:“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哪家的哥哥妹妹是做成你们这样的?” 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 戚锦走到台阶上,听见这席话,顿时整个人都绷直了,一时之间手死死地攥着衣角,几乎快把衣服都给揪烂。 什么意思?! 现在向家的人也都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了吗? 之前戚家对外宣称她和戚元是双胞胎,好歹还对外承认她是亲生的。 这样戚家要抛弃她也不那么容易。 可现在,戚家对外都说她不是亲生的了,要抛弃她岂不是顺手的事? 戚云亭也满脸都是愤怒,顾忌着戚锦在后面,只能压低声音警告:“你说话小心些!” 向玠丝毫不让,他都快被戚云亭给气死了。 见戚云亭还这么理直气壮,他冷冷的拍开了戚云亭的手:“我说话小心,也得你办事好看啊!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搂搂抱抱的,不知道的,谁知道她是你妹妹,都要以为是你的相好了!” 这个话就真是难听至极了。 戚锦当即就觉得一股血液直冲头顶,像是有一股邪火在心里乱窜。 这股火不烧死别人,就得烧死她自己。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谁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 在戚家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可忽然有一天,大家都告诉她,她不是真正的大小姐,大小姐另有其人! 她能怎么办?! 若是没有生活在戚家十几年,没有见识过那些千金小姐的生活,她或许也能愿意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 但是问题是,她已经见识过了最好的。 她享受的也一直都是最好的! 甚至她所学的也都不比那些名门贵女差什么。 她凭什么就要因为所谓的身份所谓的血脉把自己拥有的东西拱手相让?! 她抓紧戚家抓紧戚云亭有什么错? 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 凭什么人人都来指责她?! 她猛地转头,咬着牙看着向玠:“向大哥哥,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分明知道我和哥哥一起长大,我们能做什么不好的事?” 向蓉想要上前,去被向玠给死死地拉住了。 向玠轻轻冲着她摇了摇头。 戚云亭顿时心疼的了不得:“阿锦,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我都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的,一天没有成亲,就什么都不是!” 向蓉简直是气笑了。 合着这两人是在这里给他们表演什么叫做感情深厚呢? 她玩味的问:“未婚妻没有成亲,就什么都不是?” 两家早就定下来的婚约,在戚云亭看来,什么都不是。 真是也够可笑的。 戚云亭此时根本已经顾不上任何人了,他哪里还能管向蓉说是什么? 他心里甚至忽然冒出个心思。 不是亲妹妹也好。 不是亲妹妹,那,那其实阿锦也可以嫁给他了啊! 他们都不是亲兄妹,谁可以说什么? 向玠嘲讽的笑了一声。 这两人,真是一个坏一个蠢,加起来就是又蠢又坏。 他毫不留情的看着戚锦问:“你也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我问你,你会不知道他跟蓉蓉早有婚约吗?” “既然知道他有婚约在身,你自己又跟他不是亲兄妹,你不知道避嫌二字怎么写吗?” 这么搂搂抱抱的就算是亲兄妹都过分,更别提他们还不是了。 戚锦眼眶通红,心中怒极。 好! 一个个的都要来逼她! 她以前就看向蓉不顺眼了。 向蓉算什么? 她只要勾勾手指,戚云亭根本都不会去看向蓉一眼! 这么一想,她泫然欲泣的哭出声来:“向大哥哥这么说,我不能活了!背上一个勾引哥哥的名声,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我去死!我去死了,向大哥哥就满意了!” 管事身上痛的要命,但是听见她这么说,还是死活挣扎着要爬起来:“二小姐,您别闹了......” 闹成这样还不够吗? 在家里的事,家里都还在遮掩。 但是谁不知道啊,戚锦让自己贴身嬷嬷险些杀了大小姐,让大小姐回不了家。 回家以后,又撺掇着大少爷去陷害大小姐。 现在家里只是让她来庄子上静养,都没说不让她回去,她竟然还闹出这么大事来! 她这么闹,会害死戚云亭的! 戚云亭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也狠得下心! 戚锦苦笑了几声:“好!好!好!我原本就不配活着,是我挡了大家的路,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哪儿都错了......” 她说完,忽而猛地埋头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幸亏戚云亭一直关注着,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挡在她跟前,两个人顿时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就算是摔在地上,戚云亭也是紧紧抱住了戚锦,生怕她受伤磕碰的。 第38章 ·退亲 两人一路从台阶上滚下来,紧紧抱在一起。 戚锦梨花带雨,哭的不能自已:“哥哥,你救我干什么?你就该让我死了!我何必活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 管事目瞪口呆,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人都气蒙了。 谁去死? 他才该去死! 完了完了,夫人和侯爷若是知道......他才是死的最快的那个好不好?! 向玠怒极反笑,忍无可忍的想要上前,却一把被向蓉给拉住了。 他看向妹妹:“蓉蓉?!” 他们向家凭什么受这个侮辱?! 向蓉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拽着哥哥的手腕,沉声摇头:“哥哥,还有什么说的必要?跟蠢人讲道理,只会让自己也显得蠢。” 她哼了一声,丝毫不再留恋的说:“我们走!” 向玠还是气的厉害,可是见妹妹毫不迟疑的转头就走,也只能跟着她出了门。 向蓉扶着丫头的手上了马车。 向玠就忍不住去扒着车帘:“蓉蓉,你分明是很在意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听见消息就追出城外来了,你就这么算了?!” 这对狗男女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好吧?! 那个戚锦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分明就是故意在挑衅向蓉,做给向蓉看的。 戚云亭那个蠢货竟然还...... 向蓉安静下来了,她静静的看着向玠:“大哥,我之前在意,那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戚云亭是我的未婚夫,是我以后的丈夫。” 她目光看向戚家的别庄,那里面隐约还传来戚锦寻死觅活的声音,和戚云亭安慰她的那些话。 她讥诮的笑了笑:“所以,我追出来,是怕他行差踏错,怕他做什么对这桩婚事不利的事。” 向玠抿了抿唇,一脸的厌恶:“他不配!” “对,他不配!”向蓉缓缓笑了:“他明知道我们有婚约,也明知道他跟戚锦不是亲生兄妹,却还是当着我的面跟戚锦搂搂抱抱,他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向玠看着她:“那你......” “我又没什么损失,不过是一个不靠谱的未婚夫罢了,提早认清楚,是我的幸运。”向蓉忽然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而且,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向玠也知道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当即应了一声。 戚家别庄闹出的事,王氏也知道了。 她派了管事一直跟着去别庄安顿戚锦的。 所以戚云亭没有听话禁足,跑出去找戚锦,她马上就知道了。 后来戚云亭和戚锦在别庄拉拉扯扯,被向家兄妹撞破的事,她也知道了。 她整个人都险些当场晕过去。 心里已经骂了戚云亭和戚锦无数遍! 这两个小畜生! 以至于她顾不得宴席都还未正式开始,就想去跟向老夫人告辞。 向老夫人顿觉奇怪:“这大家都还未入席呢,什么事这么着急?” 两家是通家之好,按理来说如果戚家出什么大事,他们应该提前就收到了风,也会做好准备的。 王氏急的都快哭了。 她还能怎么说? 难道能说是自己儿子犯蠢,追着养女出去,不清不楚还被你家孙女儿看到了? 她有些为难,思索半天,忽然看到了立在旁边的戚元,急忙就扯了戚元出来当借口:“这孩子不大适应,我打算带她回去瞧瞧......” 向老夫人瞥了戚元一眼,见她乖巧安静的立着,从头到尾都不多话,但是却也并不失礼,顿觉满意。 虽然不知道戚元哪里不适应,但是王氏说的这么急,她便也咳嗽了一声:“罢了,孩子要紧。” 王氏如获大赦,她得快些去别庄,趁着向家兄妹还没回来,事情没闹大,先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一定不能让这件事闹大,若是让向家其他的长辈知道了,那这门亲事都未必能成了! 戚震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如果知道这门亲事被戚云亭自己给搞砸了,可能会气的杀了他! 王氏心神不宁的转身要去叫戚元走,结果转头就见向玠跟向蓉结伴进来。 她当时就觉得两眼一黑。 戚元转过头看见向玠跟向蓉进来,也在心里冷冷的笑了笑。 看来向家兄妹是看了一场好戏回来了。 连翘的哥哥倒是挺会办事的。 她垂下眼,当自己并不存在。 反正以后的事也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 王氏短暂的惊慌过后就马上反应过来了,立即便上前笑看着向蓉:“蓉蓉,才刚见你不在,伯母还很挂记你......” 向蓉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人活一世,总共也才多少年? 她才不要一辈子都对着一个还未成亲就心心念念自己妹妹的蠢货!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氏:“多谢伯母挂念,我真是荣幸之至。”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王氏,坚决的拂开了王氏的手,径直走向了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早已经看出不对了,平时向蓉对王氏可是十分尊重的,大家族的千金,最知道进退。 这一次向蓉对王氏却变了态度。 想想就知道有事发生。 她点了点孙女儿的鼻子:“你这个调皮的,是跑到哪儿去野了?” 王氏心惊肉跳。 而向蓉已经笑着说:“祖母,正想跟您说呢,我跟哥哥去别庄为您取药,刚好碰见戚家的云亭哥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抱着戚锦又哭又求的,让我和哥哥别为难他们。” 向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了。 向大夫人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王氏。 王氏只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难堪又恼怒。 向老夫人脸上笑意收敛,面色沉沉的哦了一声:“这可真是奇怪了,你们能为难他们什么?” 向蓉似乎十分不解:“我也奇怪的很呢,问他,我们何曾为难了他们。戚锦说,她不是戚伯母亲生,抱着戚云亭又哭又闹的,让我给他们一条活路,又说什么,未婚妻又还不是妻子,算不上什么的之类的话.......” 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巴掌,恶狠狠地打在了王氏的脸上,把她打的鼻青脸肿。 第39章 ·六杀 向老夫人的面色已经彻底变了。 她面色不善的看向了王氏,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 分明她笑意不达眼底,但是语气却还是温和的,笑盈盈的拍了一下向蓉的手:“不许瞎胡说!你云亭哥哥也是大家公子,戚锦更是京城明珠,人人都知道的。” 京城明珠、大家公子。 这两个称呼拿出来哪个都好听,但是现在出现在向老夫人嘴里,阴阳怪气的那股子意味已经都要遮掩不住。 可见向老夫人到底是有多恼怒了。 王氏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说:“肯定是小孩子不懂事......” 她几乎是快在心里哭出声来了! 这两个蠢货!她一心一意的对待的戚锦,就算是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也这样心疼和维护的女儿,竟然回过头来狠狠在她心上扎刀子! 戚锦从小就在戚家长大,难道不知道这门亲事对于戚云亭的重要性? 难道不知道这门亲事对于戚家的重要性?! 戚家是世袭的爵位,向家是诗书传家,两家成亲,文武结合,对双方家族来说都是大好事。 戚锦分明知道,却还是故意做让向蓉误会的事! 她哪里还有半点顾念戚家养她十几年的恩情? 向蓉也看得出王氏的难堪跟恼怒,但是她没有犹豫和迟疑。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戚云亭敢在婚前当着她的面就毫不避讳的跟戚锦不清不楚,那么以后婚后,就更不可能把她当回事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戚锦把戚云亭拿捏的死死地。 只要戚锦招招手,戚云亭就完全偏向她了。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戚家压着他回头,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才不要当个怨妇的主母,一天到晚的帮他处理内院那堆破事。 所以她笑盈盈的摇了摇头:“伯母,可不是玩笑呢!戚锦姐姐对着我又是跪又是要撞墙的,让我放过她,别逼死她......” 能来参加这种宴席的,哪个不是人精? 向家跟戚家已经开始议亲的事,在座的人也不少都知道。 现在听见向蓉轻飘飘的说出这番话,众人脑子里却都嗡了一声。 不是亲生的兄妹,搂搂抱抱,拦住她要撞墙,要寻死,让她给条活路...... 这怎么看,都是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啊! 要命了! 戚家怎么教出这种子弟?! 就算是戚锦不是戚家亲生的,但是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是叫了戚云亭十几年亲哥哥的。 戚云亭怎么下的了手啊?! 他这不是不伦吗? 王氏已经摇摇欲坠,她的嘴唇在动,耳朵却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蓉蓉,你一定是误会了......” 向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拉住孙女儿的手环顾了一圈众人,这才面色如常的说:“是啊,戚大少爷这话,真是孩子气的话!什么未婚妻?我可不曾听说他已经定了亲啊!” 向大夫人已经忍了一肚子的气。 真是笑话! 向家跟戚家有意向订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戚云亭以前来向家也是勤快的。 他脑子只要是没坏,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 可结果他竟然抱着戚锦对向蓉示威,跟向蓉说未婚妻也不算什么! 这算是什么?! 昏了头的东西! 嫁给这种人,还不如嫁给一头猪! 听见向老夫人这么说,她也马上便不容置疑的说:“是啊,戚大少爷真是孩子气,这种事也能拿来玩笑的么?” 两人都这么说,便是清楚明白的当着京中这些贵妇人的面说清楚了,他们家跟戚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婚事,他们也根本不承认了。 王氏心头都在滴血,可此时人家占理,她却是理亏的一方,根本有苦说不出。 而且这个场合,她多解释什么都像是在帮戚云亭和戚锦解释。 最后她到底是怎么从向家出来的,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直到马车停下来,已经到了家,她才反应过来。 看着戚元伸出手来搀扶她,她憋着一肚子气,气冲冲的将戚元的手给甩开了! 有一句话其实戚云亭没有说错。 戚元就是个扫把星! 自从身世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家里就没有安宁过。 如果不是抱错了孩子,那这一切的事都不会发生。 戚云亭就算是以前对戚锦太过在意亲密了一些,有亲兄妹的这层关系,也不会被任何人诟病。 就算是戚云亭做错了,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也都是因为关系的错位。 她死死地瞪了戚元一眼,简直用尽力气才能克制住对戚元恶语相向的冲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氏丝毫没有给戚元留面子,连翘看的都替自家姑娘难过。 她家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呢? 回来以后,爹不疼娘不爱,哥哥是个神经病,假妹妹是个能装的作精。 分明是大少爷和二小姐自己品行不端,结果夫人不怪她们,反倒是怪在自家姑娘身上! 戚元脸上没什么表情。 同时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她没把这些人当家人,这些人就伤害不到她。 既然王氏不要她搀扶,她便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回自己院子去了。 连翘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姑娘,您别难过......” 她见戚元停下来看着自己,便有些窘迫的拽着自己的袖子,努力的鼓起勇气:“我,我会陪着您的......” 在她最难的时候,是戚元伸手把她拉起来,给了她一条活路。 她一辈子都会跟着戚元,会对她忠心! 虽然她只不过是个丫头,但是也知道谁对她好。 戚元忍不住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鼻子:“我不难过啊,现在该难过的,好像也不是我吧?” 她哈哈大笑,进了院子就忽然来了兴致:“我们去厨房吧。” 啊? 白芷跟连翘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戚元怎么忽然就要进厨房去。 不过她们当然都不会违逆戚元的意思,急忙答应了。 戚元淡淡的想,戚家的人接下来应该都不会有好好吃饭的心情了。 不过没关系,她有就行了。 因为她已经完成了六杀了呢。 第40章 ·处置 王氏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便烦躁的让刘忠来了。 刘忠一进门,她劈头盖脸的就问:“我不是吩咐过,绝不能让少爷出门?!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少爷是怎么出门的?!” 真是太荒唐了! 偏偏就是今天!偏偏还被向蓉给撞到了!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戚震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何等的震怒! 刘忠自己也是满心的苦涩,上头让戚云亭禁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平时谁会真正把这事儿当真啊? 戚云亭以前也是这样,前脚禁足,后脚就跑了。 也没人管啊! 现在出了事,责任却都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他支支吾吾的:“这,夫人......大少爷的性子......” 话还没说完呢,雪松忽然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求救:“夫人,夫人!您快去救救我们少爷吧,侯爷要打死我们少爷了!” 什么?! 王氏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因为起的太猛了,一时头晕目眩,险些又晕过去。 还是高家的慌忙搀扶住了她:“夫人,您要注意身体.....” 身体个屁! 王氏一把甩开她:“快!快去别院!” 她原本还在想着对策呢,这件事闹大了,向家都已经当众表态了。 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戚震说,才能让戚震息怒。 现在戚震却已经知道了! 戚震最在意的就是家族的脸面,还有孩子的前程。 这下子简直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他非得把戚云亭给打死不可! 高家的有些担心:“可您的身体......” “现在什么才是最要紧的?!”王氏大怒:“再耽搁,你大少爷都要被打死了!” 刘忠和高家的丝毫不敢耽搁,忙去准备好了马车。 一行人急匆匆的出城去了。 此时戚元正在厨房里和面,她这个新来的大小姐对于侯府的下人来说都是新面孔。 见她进厨房,厨娘们都不大高兴。 觉得这位大小姐真是上不得台面。 府里的厨子可都是一等一的,什么菜系都会,做点心都有专门的厨娘。 大小姐竟然都吃不惯? 在乡下她是吃什么猪食呢? 不过大小姐终归是大小姐嘛,既然她自己要做,那就做好了,反正也不碍他们的事。 连翘和白芷跑前跑后的要给戚元打下手。 戚元笑眯眯的:“芹菜和萝卜都切细一些,用蒸笼布沥干水分备用。” 白芷急忙应是。 连翘见她起锅烧油倒进一团面糊,不由得问:“姑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戚元快速在锅里翻滚几下,见面糊已经成了透明的,便盛起来放到自己刚才揉面的盆里,轻声解释:“这是在熬浆。” 厨房里一片乐呵,此时王氏心里却跟油煎一般,一直催促着车夫快一些,再快一些。 车夫也知道主子着急,紧赶慢赶的,都快把马鞭给挥断了,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戚家别庄门口。 王氏掀开帘子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戚震的那匹枣红马。 她当时就两眼一黑。 急忙进了别庄。 才到月亮门,还隔着一道墙呢,她就听见戚震的呵斥声传来。 等到她跨过了月亮门,顿时看到戚震站在院中,而此时戚云亭正趴在凳子上,被戚震拿着马鞭狠狠地抽打。 戚震下手可是毫不留情的,那一道道鞭子抽在身上,带出凌冽的劲风,戚云亭背部的衣裳都已经破了,露出一道道的伤痕来。 王氏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就哭着扑过去挡在了戚云亭跟前:“侯爷!侯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您会把他给打死的啊侯爷!” 戚震从未如此生气过。 他冷冷的盯着王氏,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让开!” 王氏吓得心都揪住了,打了个冷颤,带着哭腔哭求:“侯爷,我也知道他是犯了大错,我都知道......可他到底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啊!” 戚云亭此时趴在凳子上,已经奄奄一息了,却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挨打的。 他见到王氏,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求饶,而是有气无力的拉住她:“娘,不怪阿锦,你让爹爹别怪阿锦......” 王氏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让戚锦看清楚自己的位子。 痛恨自己为什么舍不得戚锦,为什么不干脆把戚锦送回她亲生父母那里。 以至于让自己儿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还陷得这么深! 她心惊肉跳,丝毫没有迟疑回过头重重的打了戚云亭一巴掌,厉声呵斥:“给我住口!” 呵斥完了戚云亭,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拉住戚震:“侯爷,打死他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戚震当然也不能真的打死自己儿子。 他扔了鞭子,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进了花厅。 王氏又惊又急,急忙对刘忠使了个眼色,示意刘忠带着戚云亭下去医治。 然后才忙跟进了花厅,见戚震坐在圈椅里面色晦暗,她小心的喊了一声侯爷。 戚震转过头看着她:“我记得你跟我说,会解决此事,也说过,他们二人不过就是亲近了一些,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王氏闭了闭眼睛:“侯爷,都是我的错......” 戚震冷冷的说:“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他们在别庄这么闹,知道的人不少,向家这门亲事肯定是不可能成了!” 王氏心痛的呼吸都有些重:“我亲自备礼去向家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都是次要,现如今,你怎么解决这件事?”戚震毫不留情的问:“戚云亭跟戚锦,你准备如何处置?” 王氏手脚发麻,听见戚震这么问,一时冷汗都冒出来:“侯爷的意思是?” “戚锦,不能留了!”戚震面色沉沉:“不过是准备把她送到庄子上暂住,她马上就能掉转头勾引自小长大的哥哥,还故意让向家的人撞见,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41章 ·杀了 分明已经在花厅里,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但是当戚震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王氏分明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她的脊背慢慢爬上,让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痛,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干哑了:“那侯爷的意思是......” 不知道为什么,才刚她见到自己儿子挨打,还恨得咬牙切齿,甚至在心里诅咒戚锦。 可现在,戚震说完这句话,她又觉得不寒而栗。 那毕竟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是她一点点看着,抱在怀里长大的孩子啊! 戚震没有任何的迟疑,更没有半点的犹豫,见王氏这么问,他还反问:“不然夫人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现在朝中一股脑的闹着勋贵们挟功自重,认为朝廷对勋贵优容太过,觉得现在的勋贵都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忽然把话题叉开,又说到朝中对勋贵不满的事,王氏心有所感的吞了一口口水。 戚震喝了口茶,冷冷的说:“这意味着,我就算是给戚云亭请封世子,也未必能够获准!圣上如今正在考虑要不要让勋贵们降等袭爵!现在这个关头,他还闹出幺蛾子!” 王氏的脸色变了。 她本来就是个举棋不定,也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这些年若非如此,也不会把戚云亭和戚锦都教的这么唯我独尊目中无人。 现在听见戚震话里对戚云亭的嫌恶,她整个人都慌了,扑到戚震跟前:“侯爷!云亭可是我们的嫡子,还是嫡长子!当然是他来继承咱们侯府的爵位了!” 戚震嘲讽的笑了笑:“让一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有不伦恋的人继承爵位?” 他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王氏的幻想:“你以为向家受此大辱,还愿意给他说话,让他顺利袭爵吗?!” 王氏已经濒临崩溃。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简直比以前一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听见戚震的语气愈发的不对,王氏也知道已经不由得自己再舍不得,她急忙扯住戚震的衣袖哭起来:“是我鼠目寸光了!侯爷,都听您的!都听您的!您得救救咱们的亲生儿子啊!” 戚震冷冷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唯有一个法子!让戚锦消失,就说她是得了急病没了!至于戚云亭,扔到军营里去捶打一阵子,我看他也就是欠收拾!” 他一锤定音,而后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王氏:“别再叫我失望,否则等到父亲母亲回来,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而且更要命的是,老侯爷跟老夫人其实都是偏袒三房的。 偏偏王氏虽然生下了两个儿子,可是只有戚云亭是健康的,另一个戚云徵却自小重病,戚家找遍名医,最终也只能将他送到了乡下族人的庄子当中寄养。 若是戚云亭废了,那王氏就真的没有任何倚仗了! 她心里清楚,戚震更不可能让出属于他这一支的爵位,若是戚云亭不行,她虽然没别的儿子了,但是戚震的妾室却还有啊! 这个猜测光是想一想,就让王氏不寒而栗。 她咬牙闭上了眼睛:“侯爷,我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 戚震扫了她一眼,不再多说,站起身径直走了。 别庄里顿时冷冷清清。 另一头,戚锦自从戚震来了之后就被单独关在了后院的东厢房里,她坐立难安,甚至都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她一时站起一时坐下,心里一直在揣度戚家的态度。 从小在戚家长大,她心里对于戚震和王氏的性格都了如指掌。 越是如此,她就心里越是烦躁。 因为她很明白,戚震这个人是六亲不认只认利益的,他对于家族的荣誉和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别说是她了,就算是戚云亭犯了无法挽回的大错,影响了家族,对于戚震来说,也是能毫不留情处置的。 这一次...... 她想到自己当时鬼使神差的想要勾住戚云亭,好报复戚家乃至于戚元,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犯了蠢。 为何要想不开? 本来她若是能够安安稳稳呆一阵子,还可以徐徐图之。 现在却偏偏招惹了向家..... 向蓉那个人眼里是真的容不得沙子,只怕是向家已经跟戚家捅破了这件事,所以戚震才会毫不留情的杀上门来,二话不说就按着戚云亭行家法。 至于她,戚震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当然不会觉得戚震这就是放过了她。 那么,戚震只怕是想彻底除掉她了。 思及此,她冷冷看着云燕:“你认不认识别庄那个几个守着咱们的婆子?”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人最怕的就是坐着等死。 不管怎么样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能活下来,其余的一切都好说。 云燕自己心里也怕的要死,刚才看到戚云亭挨打,她简直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现在听见戚锦这么问,她便急忙想了想:“姑娘,只有一个柳大娘跟我娘是认识的,可是......” 可是也不一定帮得上忙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戚锦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纯金打造的牡丹花钗来,按在云燕手里:“去让她想法子引开另外几个人,放咱们出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根金钗怎么也能典当个五六十两的银子了。 五六十两,就算是得脸的婆子,那也是得挣个三四年的。 就不信她们不动心。 云燕慌张的哦着应声,正要转身出去,房门却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转过身一看,却发现竟然是王氏带着人进来了。 戚锦同样心沉到了谷底。 王氏眼圈还是红红的,进了门二话不说,当头就给了戚锦一巴掌。 这是她头一次对戚锦下这么重的手。 戚锦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都沁出血迹。 第42章 ·拉扯 知母莫若女,养在王氏跟前十几年,戚锦早就已经对王氏的一举一动都知之甚详。 一看王氏这架势,她几乎是片刻的停顿都没有,立即便捂着脸跪在了地上痛哭:“娘,我错了!是我错了!” 从小就是这样,王氏吃软不吃硬。 你若是犯了错还要跟王氏硬挺着,王氏的怒气就会越来越重,一开始可能只想给你一巴掌的,最后就会闹到收不了场。 但是若是你一开始就态度诚恳的认错,表示不会再犯,王氏不管怎么样都会给你一个机会。 戚锦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再来思考,所做的一切全都凭借这些年的本能。 她膝行着抱住了王氏的大腿,哭的声泪俱下:“娘,我真的太害怕了!我被赶出家门,真的很怕你不要我了.......” 人心肉长,王氏见她哭的这么凄惨,心里又气又恨:“所以你就可以勾引你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他,也会害死你自己啊?!” 戚锦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向家姐姐说我不是亲生的,是野种,哥哥才说她就算是哥哥的未婚妻,现在也还不是正妻,没资格这么说而已!” 私心里,王氏当然不愿意承认和相信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女竟然会做出这么不容于世俗的事情。 所以虽然满怀着愤怒和杀意过来。 但是戚锦一认错一求饶,一解释,她还是有些心软。 人就是这样感情用事的,王氏见戚锦哭的都抬不起头,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但是想到了戚震临走时的眼神。 她又觉得不寒而栗。 不行,她不能失去丈夫的支持。 她这一生都是按照世俗的要求活着的,对于她来说,丈夫就是天。 她就算是没了父母,也不能没有丈夫。 深吸了一口气,她死死地攥住了自己手,连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也还是毫无痛觉。 沉默一瞬,她轻声说:“阿锦,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成是亲生女儿,就算是知道了身世真相,我也从未想过舍弃你,可你做的太过了。”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的。 她不能再心软了。 戚锦听的心头骤生不祥,她陡然明白过来,王氏这真的是要自己死了的。 这一瞬间,她心里掠过很多个年头,但是最终,她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另一根簪子,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哭着说:“娘,是我做错,是我让你为难了!是女儿不孝,让你和哥哥都背上骂名,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发了狠,簪子一下子便递进了肉里,瞬间便有血珠渗出来。 她呜咽着,还是低声喊娘。 王氏的心都要碎了! 若是戚锦死不悔改,她都还能逼自己狠下心来解决了这个祸患。 可现在,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宁愿自己死都不愿意给她添麻烦啊! 她怎么能够下得去这个手? 戚锦闭上眼睛,死死地攥着金簪:“娘,我去了,你好好保重......” 说着便要作势要用力。 最后关头,王氏死死地捏住了戚锦的手腕,啪的一声将那根金簪打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住了。 云燕的腿都软了,惊恐的睁大眼睛倒在地上,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天哪,她差一点儿以为自己姑娘就要这么死了。 高家的则是皱眉看着王氏,心里有些担心。 侯爷都已经下了死命了,一定要解决掉戚锦,觉得戚锦忘恩负义,心机深沉。 夫人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反悔了。 这回去怎么跟侯爷交代啊?! 戚锦泪眼朦胧的看着王氏,扑过去抱住王氏的腿:“娘!” 心里却重重的松了口气。 幸亏,幸亏她赌对了! 若是今天来的是戚震,她这番作态绝对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但是来的是王氏,女人到底就是更加心软,她这招以退为进的苦肉计,反倒是起了效果。 王氏摸了摸戚锦的头发,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你走吧!” 戚锦震惊的看着她:“娘?” “以后别再叫我娘,你也不再是戚家的人。”王氏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你走吧,这些下人的身契我都给你,另外给你一万两银票,我会让刘妈妈仍旧跟着你,带着你下江南,或是去福建,帮你立户,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母女一场,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 只有王氏才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怎么样的心血。 以前戚锦六个月生病,她日夜守在戚锦床边祈求戚锦快些好起来。 戚锦两周岁的时候又生了一次大病。 那一次她更是去了五台山,一步一叩首的跪上金顶为戚锦祈福。 多年积攒下来的感情不是血脉两个字就能够抹杀的。 王氏下定决心给戚锦一条活路。 戚锦含泪跪在地上,重重的朝着王氏磕了三个头:“娘,女儿给您磕头了!” 这边母慈女孝,那边戚元做的东西终于好了。 蒸笼里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 连翘的肚子顿时不争气的骨碌碌的叫了几声。 大家扑哧都笑了。 戚元掀开盖子,烟雾散去,便见到里头有灰棕色的像是包子一样的东西,此时正散发着热气。 连翘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戚元:“大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包子不都是白色的吗? 怎么这东西颜色这么奇怪啊? 能吃吗? 戚元笑着弹了弹她鼻子:“能不能吃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可连翘还真的有些不敢试。 这颜色太奇怪了些,而且看上去像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似地。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不过...... 她抿了抿唇,伸手拈起一个,秉持着就算是毒死自己也不能让大小姐丢脸的想法,视死如归的咬了一口。 白芷顿时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吐出来。 结果连翘猛然睁大眼睛:“姑娘,好好吃啊!” 戚元笑着摇头,将东西都盛进食盒里拜访好,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回去吧,客人该到了。” 客人? 连翘和白芷对视了一眼,有些茫然-----她们姑娘哪儿有什么客人? 第43章 ·敌我 戚元笑而不语,亲自拎着食盒回了明月楼。 几个厨房伺候的厨娘等到她走了,便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 其中一个阴阳怪气的把锅翻了几下:“这粘乎乎的是什么东西?这位大小姐.....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都回家了,吃到的都是山珍海味,可结果还是惦记着她在乡下吃的那些喂猪的吃食。 都不觉得丢脸吗? 另一个厨娘打开蒸笼,发现还有几个小巧的灰棕色的包子一样的东西,不由得啧了一声。 她本来也想跟着说几句风凉话,可是见这东西晶莹剔透,虽然是灰棕色,可看上去却像是透明能瞧见里头的肉,又有些好奇。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来咬了一口,而后忍不住意外的咦了一声。 “这味道......”她忍不住说:“挺独特的!” 戚元已经回到了明月楼。 廊下的几盏灯笼此时正散发着昏黄的光,戚元要进门之前,脚步顿了顿,随即才对连翘和白芷她们说:“都不必跟着我了,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连翘毫无疑义,本来她就是什么都听戚元的,戚元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白芷,她虽然觉得不大对劲-----毕竟戚元刚才还做了吃的,而且还说要给客人。 不过她也乖巧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听话的应了一声。 戚元进门,顺手将房门关上。 几乎是同时,她便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柄利剑。 利剑抵喉,她却丝毫没有慌张,只是笑着转头看着缓缓从帘幕后头露出脸来的萧云庭。 萧云庭跟戚云亭两个人名字的字音都是一样的,可两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天壤之别。 萧云庭天生一双桃花眼,哪怕是不笑的时候,眼尾也是微微上挑,似乎是含着浅淡的笑意。 可他却又一身的杀气。 这杀气综合了他长相上的俊美,让他整个人显得岳峙渊渟。 戚元轻声喊了一声:“王爷。” 萧云庭脸上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欺身逼近,见她安静的低着头立着,他挑了挑眉,剑尖轻轻往上滑,落在她下巴上往上一抬,便让戚元抬起了头。 “你知道本王会来?” 剑尖锋利,寒气逼人,戚元脸上并没有任何惧意,毫不畏惧的仰头跟萧云庭对视。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都看清了彼此脸上的神情。 片刻后,戚元率先出声开口:“殿下既然都来了,就证明我还是有用的。既然如此,不如收起剑拔弩张,一起坐下来聊聊,如何?” 这个丫头有点意思,就好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第一次见她,她就在湖里杀人。 被人撞破还能镇定自若,毫不胆怯。 第二次见,向家的其他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唯独她,不仅不怕,还特意给自己下钩子,引自己过来找她。 现在,剑尖都抵在喉咙上了,她也仍旧能够镇定自若。 戚元屋子里的摆设其实并不算精致,在冠盖满京华的京中,也只不过是中等罢了。 她指了指窗边的小几,率先提着食盒走过去坐在了蒲团上。 萧云庭饶有深意的盯着她看了一瞬,才跟着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他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像是一只蓄势待发却耐心十足的猎豹,绷紧了脊背随时便能扑上去咬死猎物。 就像他若是真想要戚元的性命,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 可是,当戚元从食盒里拿出那盘像包子的东西摆在桌上,他忽然就变了脸色,直接隔着桌子捏住了戚元的脖子。 他的手掌大的惊人,单手就能把戚元的脖子拧断。 杀意几乎是快从他眼里溢出来,他冷冰冰的问:“你查过我?!” 靖王萧云庭,自小就因为身体不好而被太子寄养在句容茅山,他回京都还未满三年。 可鲜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在句容呆过几天,而是跟着他的师傅去了江西,在江西长大。 而此时戚元从食盒里拿出来的东西,大部分人甚至根本都不会认出是什么。 萧云庭却认识。 江西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的特产。 也唯独他们那边有的东西。 芋粉包子。 是用芋子煮烂压碎,加入红薯粉揉成面,里面裹着剁碎的肉馅、芹菜萝卜等馅料。 这东西,萧云庭可以确认,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 戚元的头往上仰了仰,示意自己如今说不出话。 萧云庭冷冷眯着眼睛看她片刻,松开了手。 戚元顿时咳嗽起来,然后她才拍拍旁边小几,示意萧云庭坐下。 这个丫头真的是不怕死! 他强忍着掐死戚元的冲动,缓缓在她对面坐下,审视的打量着她。 戚元也知道过犹不及,她轻声说:“殿下在向家的时候,是看到了我做的那个手势了,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是的,当时人多口杂,但是她真的是太需要萧云庭的帮助了。 所以她比了个手势。 是这些年一直在追杀萧云庭的那些杀手们的暗号。 她知道萧云庭一定会认出来,也一定会过来找自己。 她赌对了。 小几上的芋粉包子还在冒着热气,对于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族来说,这东西的卖相实在是不怎么样。 但是萧云庭夹了放进嘴里,随即沉默半响。 半响之后,他淡淡的看着戚元:“许屠户和那个叫做丁成勇的家伙,是你杀的吧?” 戚元抬头看着他。 萧云庭就扯了扯嘴角:“本王已经查过了,丁成勇对你垂涎已久,听说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对你动手。” 戚元垂下眼,语气冷漠得有些可怕:“这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我杀的。” “这的确是不能证明,可若是,许屠户事先见过戚锦,并且得了戚锦的吩咐,决意要将你卖给丁成勇呢?”萧云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天晚上,丁成勇是想要对你用强,是不是?”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屈起在桌面上轻敲几下:“他要用强,而你不从,所以奋起杀了他,对吧?” 第44章 ·拿捏 戚元的慌乱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招惹萧云庭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在萧云庭跟前不会留有什么秘密。 她上一世跟着萧云庭,见识过他的手段,这个人号称是玉面判官,称号不是白白得来的。 所以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双手托腮笑着看着萧云庭:“所以殿下,这跟我们结盟,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因为我杀了人,所以殿下准备铁面无私,将我送去衙门见官呢?” 虽然理智告诉她,现在跟萧云庭之间实力悬殊,她更应该做的是放低身段,摆出自己的优势,循循善诱的让萧云庭帮忙。 但是只要想到上一世的事,她便不自觉的梗了一口气。 哪怕是坐着,萧云庭也比戚元要高出一截,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灯光下,她的脸显得格外的稚嫩。 这样楚楚可怜的一张脸,谁能想到她杀起人来干净利落,比杀猪都要轻松呢? 他特地去看过丁成勇跟许屠户的尸体。 丁成勇不说,他的脑袋都几乎被砸的稀烂,哪怕是仵作尽了全力,都已经看不出人样。 而许屠户的致命伤就在颈部,稳准狠的插进了动脉,他估计死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死的。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干的。 两人对峙片刻,他沉声说:“他们害你,可是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许屠户跟李秀娘都死于你手,你那个假妹妹现在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现在还需要跟我结盟?” 说句实话,有戚元这份狠辣和决断,她在戚家想要留下来已经易如反掌。 他想不出戚元为什么会跟自己结盟。 当然,就像他同样好奇戚元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江西生活过的秘密。 戚元在他提起许屠户和戚家的时候,面上的表情隐约带着不屑。 然后她笑着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忽然反手将它扣在桌上,挑眉说:“殿下也查过我,既然知道我假妹妹被赶走的事儿,那就应该知道我那亲哥哥对她跟对我的区别吧?” 她能设计让戚锦消失。 却不能这么对戚云亭。 倒不是不愿意,而是因为戚云亭是长子嫡孙。 长子嫡孙,对于任何人家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这家以后都是他的,她如果对戚云亭动手,戚家一家人都不会容下她,风险太大-----她目前的力量,没办法弄死戚云亭之后还全身而退。 要是不弄死戚云亭,戚云亭回过头来就得弄死她。 谁让她赶走了他最爱的那个妹妹呢。 “所以就是这么简单。”戚元面色淡淡,说的也坦荡:“我需要往上爬,所以,我需要长公主的背书,因为有了长公主的背书,戚家就不会为了戚云亭放弃我!” 对,戚元一开始就不认识什么长公主,更没有被江嬷嬷教养过! 这些说辞都是骗人的! 骗戚震的。 只有这样,她当时才能得到戚震的另眼相看,才不会一开始就被戚锦设计赶出去。 她原本是想要自己再想办法去说服长公主帮自己圆谎的。 但是思来想去之后,她知道光是靠着自己,要让长公主相信,太难了。 所以,她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萧云庭身上。 反正她也不算是白占便宜,她也是能给萧云庭报酬的。 听见戚元提起长公主,萧云庭的一张俊脸顿时乌云密布:“你连长公主都敢算计?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他又觉得怀疑:“戚元,我查过你,你前十几年一直都在许家村,从未离开过半步,你甚至连城都没进过...... 他隔着一张桌子,冷冷的打量戚元:“你怎么会知道长公主在山上静养,又怎么认识本王,更甚者,你是怎么知道本王在江西呆过,在追踪的那批人的暗号?”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急,同样他的语气也越来越冷酷。 说到最后,他那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睛已经盯着戚元有了杀意:“你要是解释不清楚,本王大可现在就杀了你!还跟你谈什么条件?!” 屋里杀气腾腾剑拔弩张,屋外的白芷或许等的太久了,试探着敲了敲房门:“姑娘,您要洗漱了吗?” 戚元应了一声安抚了白芷,然后才吸了口气看向萧云庭:“殿下,这些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但诚然如你所说,我身上把柄众多,你凭借任意一条都能要我的命。既然如此,您还怕什么呢?” 隔着桌子,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再开口。 最终是萧云庭哼了一声,先开了口问:“那个暗号,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们背后是宝通钱庄。”戚元毫不迟疑,什么时候该耍脾气,什么时候该干正事,她是分的很清楚的:“殿下可以派人去查,应当可以查出您要的东西。” 萧云庭嗯了一声,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长公主的事,稍后本王会给你传消息。” 戚元就知道自己是成功了,虽然心里有些把握,但是听见萧云庭这么说,她还是由衷的笑了:“多谢殿下。” 萧云庭不再多说,转头就走。 可他走到窗边,却又忽然回头,将那一碟子芋粉包子给放进食盒转身提溜走了。 ...... 戚元目瞪口呆。 刚才那副随时都能杀人的气势呢? 怎么还连吃带拿啊! 可萧云庭身法极好,不过纵身一跃,人已经不见了。 她只能翻了个白眼,好气!食盒怎么交代? 白芷在外头急急的敲门:“姑娘,侯爷来了!” 戚震回来了? 戚元看了一眼天色,心知戚震应当是从别院回来的,想了想就打开了门。 戚震正好上了台阶,见她出来,淡淡的问:“还没睡?” 戚元轻声应了一声,很是乖巧的迎戚震进门:“听说父亲和母亲都还没回来,所以女儿也不敢睡下。 这个女儿倒是个乖巧的,戚震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他走到里头的小几旁边坐下,见戚元低眉顺目的倒茶,便沉声说:“以后,戚锦不会再回来了。” 第45章 ·除根 戚元诧异的啊了一声,有些惶然:“父亲,我不敢占据妹妹的位置的!能够回来,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她像是吓坏了的小白兔,看着就很好拿捏和掌控。 见她如此,戚震心里损失了一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的遗憾消散许多,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然后他才淡淡的说:“不是你的过错,她眼空心大,也实在是不适合继续留在家里了。” 顿了顿,戚震拍了一下桌子,见戚元睁着眼睛朝自己看过来,沉声说:“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们戚家最尊贵的女儿,代表着我们戚家的脸面,知不知道?!” 戚元其实很明白戚震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养了戚锦十几年,戚锦若是平凡一些那也还罢了,失去也就失去了。 可戚锦在京城都是数得上号的优秀的贵女。 戚震对她寄予厚望。 至少是打算把她嫁给王侯贵胄的。 戚锦是一个包装的光华璀璨的商品,被戚家郑重放在匣子里,待价而沽。 只可惜她自己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不过就是暂时失利被赶出了戚家去别庄,就闹出勾引戚云亭的事儿。 还闹的人尽皆知。 她以为她只是让戚云亭损失了向家这门亲事吗? 不,远远不只如此! 她亲手切断了她自己的唯一的价值。 齐王怎么可能会要一个跟男人暧昧不明的女人呢? 所以,戚震如今被迫要培养另一个女儿了。 戚元心知肚明,惶惶然坐下,轻声应是。 模样真是乖巧极了。 戚震嗯了一声,敲敲桌子终于引出了后面的重点:“阿元,你这次回家的认亲宴,我们都想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戚元心中轻声道,终于来了。 果然,下一刻戚震便叹气说:“毕竟流落在外头十几年,若是认亲宴长公主殿下能出现,叫人知道你曾经被长公主教养过,那么以后这京城便无人再看轻视你。” 在戚家,哪怕是一条狗都得上称去诚称一下份量。 有用的才是能够被重视的。 戚元在抬出长公主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才刚又刚和萧云庭结盟,闻言脸上毫不作伪的笑了:“父亲,女儿给长公主殿下和江嬷嬷写帖子,请她们来!” 见她欢天喜地的,十分欣喜于要邀请长公主和江嬷嬷,戚震心里最后的担忧和疑虑也一扫而空。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和蔼的说:“正是这个道理,人家帮了你,咱们自然得好好的感谢才是。” 不管怎么说,长公主若是真的能来,那可真是给戚元抬身份了。 这样一来,不仅戚家最近因为戚锦和戚云亭闹出来的事情能够被压下去,风评能够好转。 就算是向家的亲事,也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真是大好事了。 见目的达到,戚震也心中熨帖,站起身跟戚元叮嘱:“行了,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吧,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去找你母亲要就是。” 戚元跟着站起身,送他出门,听见这话,叹了声气问:“父亲,母亲她现在还好吗?阿锦若是以后真的都不能回来,母亲一定很难过的吧?” 戚震皱了皱眉。 戚元难过的低下头:“我听大哥说过,阿锦小时候多病多难,都是母亲四处磕头祷告,求神拜佛的把阿锦养大的,母亲一定舍不得她。” 戚震顿时想到了走之前王氏的反应。 虽然王氏口口声声保证一定会做到斩草除根,但是王氏的确是很宝爱戚锦! 这些年为了戚锦,王氏真是做尽了能做的所有一切。 真是,她还未必能够下得了手! 戚震顿时有些头痛,同时又有些懊悔,自己也真是,顺手的事儿,为什么就让王氏去做呢?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对着戚元表露,只是笑着拍了拍戚元的肩膀:“放心吧,她犯下大错,你母亲是个知道是非黑白的人,不会为难的。你先回去吧,不必送了。 戚元笑着应是,转过身之际,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王氏没跟着回来,她就猜到戚震应该是把处置戚锦的事情交给王氏去做了。 她太了解王氏了。 王氏对戚锦从来就狠不下心,偏信偏爱。 上一世戚锦哪怕打断了她的腿,王氏知道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想起上一世的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现在她的腿还是好的,没有跟上一世那样,被打断腿扔到街上乞讨,没有腐烂化脓伤口爬满蛆虫。 可是那种痛深入骨髓,哪怕是隔着前世今生,也仍旧让她想到就痛的忍不住心悸发抖。 这一世戚锦也仍旧早早的就对她出手了。 只不过这一世没有得逞罢了。 对待这样的毒蛇,斩草不除根,只会让它春风吹又生。 她看着眼前的蜡烛,缓缓地拿起剪刀剪断了灯芯。 蜡烛灭了。 戚震快步出了门,叫来了刘忠,冷冷的问:“夫人回来了没有?” 刘忠急忙摇头:“侯爷,还没呢。” “你带着几个护卫,去别庄一趟。”戚震压低了声音交代:“给我确认戚锦是否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夫人交不出来,你便逼问其余下人戚锦的下落,不能留!” 戚家跟戚锦已经彻底撕破脸。 以戚锦的聪明,不会不知道戚家打算怎么处置她。 都已经是你死我活了,王氏若是还留着戚锦,简直就是在纵虎归山! 别说一个女子掀不起风浪,他从不小看任何人! 刘忠是戚震的心腹,从前更是跟着戚震上过战场的,对于戚震的吩咐,虽然震惊但是却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马上便谨慎的应下:“侯爷放心,小人一定查的清清楚楚!” 戚震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去吧。” 他背着手走出一段路,又回头看了一眼明月楼。 明月楼里,戚元已经闭上了眼睛,从她跟戚震说出那段话开始,她就知道戚震一定会对戚锦赶尽杀绝。 又杀了一个,挺好的。 她想。 她再也不会做被杀的那一个了。 第46章 ·贵人 萧云庭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他神出鬼没的,手底下的人倒是都习惯了的。 只是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个食盒,这让大家都有些奇怪。 八宝挠挠头问萧云庭:“殿下,你今儿没吃饱啊?” 他屁颠屁颠的跟上萧云庭,两眼冒光:“殿下去醉云楼了?” 六斤咳嗽一声,瞪了八宝一眼,这才上前跟萧云庭行礼:“殿下,那个人已经审过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跟刺杀您的那些人有关......” 萧云庭嗤笑了一声,沉声问:“关在哪儿了?” “在大理寺大牢。”六斤做事沉稳,性子也是他贴身近卫里头最安静的。 萧云庭面不改色的吩咐:“不给吃不给喝,也不给睡!他所在的牢房里,晚上点十支火把照着他,等到他说了为止!” 旁边的八宝急忙答应一声。 萧云庭又喊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的两个护卫:“赵清!尹况!” 赵清跟尹况都忙从台阶上下来听吩咐。 萧云庭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的叮嘱他们:“去查宝通钱庄!想尽办法,查他们的账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知不知道?” 尹况跟赵清对视一眼,都知道萧云庭的意思了,异口同声道:“殿下放心!” 八宝有些困惑,他性子跳脱,平时跟着萧云庭也是最紧的。 见萧云庭忽然说要查宝通钱庄,他很是不解:“殿下,现在不是该抓紧时间撬开这个刺客的嘴巴吗?这龟孙子肯定知道那本名单藏哪儿了!” 萧云庭负责督察漕运贪腐一案,从江南到广东,杀了一大批人。 终于从浙江水师提督手里知道有一份名册存在,名册上记录着这些年漕运这条线上贪腐的人员名册和行贿数额。 可以说,有了这份名册,萧云庭督办的这个案子就算是成功了。 可是萧云庭查到浙江转运使那儿的时候,这份名册却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萧云庭一路都在被刺杀。 他追着蛛丝马迹终于在刺客嘴里问出了这个姓郑的工部官员,并且在向家的宴席上将这人给抓获归案。 八宝还以为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审问这个人呢。 没想到萧云庭却忽然说要去查宝通钱庄。 萧云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个姓郑的你们不错眼的盯着就是,宝通钱庄的背后是齐王的人,懂了吗?按照我说的做。” 八宝虽然跳脱,但是却也老练,一听萧云庭这么说,马上就下意识的大声应是。 萧云庭嗯了声,提着食盒往外走:“我出去一趟,你们都不必跟着。” 出去,还提着食盒? 八宝挠挠头,转过头不解的看着六斤:“殿下提着食盒,这是要去哪儿啊?” 六斤伸手在他头上凿了一下:“殿下去哪儿,还要跟你报备?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八宝立即追着他跑远了:“你打谁呢?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我可是你师兄,没大没小的东西!” 他们打打闹闹的,赵清跟尹况摇头失笑。 山中清冷,庙里的尼姑们早早的都睡下了,唯有山门前的几盏灯笼仍旧还在风中摇曳。 萧云庭策马在山道上疾驰,一路从山门而上,中途遇上过几个出来阻拦的暗卫,见到他的令牌,也都急忙退却了。 到达庙里,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起得早的尼姑已经开始做早课,择菜做饭。 萧云庭的马停在庙门前,老远就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香炉立着。 尼姑们有听见动静的,出来一看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俊俏少爷,有些慌乱的施礼:“施主,我们庙里不接受信众的布施,您若是要烧香,还请往别处去吧。” 这座庙住着长公主殿下,一概的花销都是宫里给的,并不对外开放。 萧云庭没有理会,只是扬声喊:“姑祖母!姑祖母!” 没一会儿,一个盘着头发的四十多的妇人小跑着出来,见到萧云庭,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忍不住欢喜的喊:“呀!是殿下!殿下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江嬷嬷!”萧云庭见到她,也是欢喜,轻快的打了招呼:“姑祖母最近还好么?” “好着呢!”江嬷嬷由衷的开心:“就是有些惦记您,昨儿还在问,说您去了江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没想到您已经回来了。” 萧云庭下了马跟她一道进了庙门,江嬷嬷又忙拉住了萧云庭:“殿下,既然来了,就上一柱头香吧!菩萨会保佑您的!” 以前萧云庭来了庙里,长公主也总会让他上一炷香。 所以江嬷嬷这么说,萧云庭抿了抿唇,郑重的上了香。 江嬷嬷领着萧云庭去了长公主居住的禅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色各样的树和花,长公主正在树下做八段锦。 江嬷嬷笑吟吟的等她练完了,就开口道:“殿下,您快看看,谁来了?” 长公主缓缓睁开眼,一眼看到了立在院门口的萧云庭,当即露出笑脸:“云庭,你回来了?!快过来!” 她拉着快步上前的萧云庭,左看右看:“还好,看上去虽然瘦了些,但是精神还好。” 萧云庭笑了,将手里的食盒交给江嬷嬷:“嬷嬷,这个劳烦您让厨房热一热再拿过来。” 江嬷嬷笑着应是,提着食盒走开了。 长公主便好奇的问:“什么好东西,巴巴的还要从城里带来?我这里什么都有的。” “确实是好东西,您尝尝再说。”萧云庭扶着她进了房间,又给她倒热茶:“我看姑祖母最近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了。” 长公主喝口茶笑一声:“人老了,就得自己学着想开些,不然的话,天天哭丧着一张脸?谁看呢?还不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她问萧云庭:“你这么早赶过来,晚上都在赶路吧?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京城到这里最少也得半天的路程,算算时间,萧云庭就是半夜出城赶来的。 长公主知道萧云庭的性子,没什么事,他不可能赶得这么急的。 “确实是有件事想要求您帮忙。”萧云庭握着茶杯看着她:“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第47章 ·心结 从别庄回来以后,永平侯府上空就仿佛笼罩一层深深的阴霾,伺候的下人们也一个比一个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了错处。 倒是明月楼的气氛空前的好了起来。 白芷白茵两人活跃的过分,将戚元的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底下的小丫头们也都管的死死的。 张妈妈出事之后,王氏就给明月楼补了一个沈妈妈,让她当戚元院子里的管事妈妈。 沈妈妈为人老实可靠,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加上张妈妈就是被戚元弄死的----关于这一点,其实府中上下都很有争议。 人人都觉得张妈妈是真的冤枉陷害了戚元,所以才被王氏和戚震给弄死了。 可是聪明老练些的下人们,却都知道,这府里若是没有本事,栽赃陷害你也就栽赃陷害你了,有些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大小姐一回来,不仅稳稳地站稳脚跟,还把张妈妈直接弄死。 二小姐也得了急病出府养病,没过多久就听说人没了。 可见大小姐的手段了得。 综上所述,沈妈妈一来戚元这里,便表明了忠心。 正好,戚元便将白芷白茵和芍药连翘她们几个都叫到屋子里。 几个人都要跪下。 戚元摆摆手示意免了,沉声说:“正好趁着沈妈妈刚来,大家又都是自己人,那么我就跟大家说几句话吧。” 众人顿时都竖起了耳朵,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戚元挑眉:“我不管大家进我的院子时是不是自愿,也知道咱们彼此跟旁的主仆不太一样,大家族的贵女身边跟着的下人,基本都是自小培养起来的情分,算起来,咱们只能算是半路的主仆。” 沈妈妈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声,看看人家说话,就知道是个极聪明的。 一开始二小姐和大少爷到处对人说,大小姐是个乡野长大的杀猪匠家里的女儿,没有教养粗俗不堪。 他们但凡是派个人有点耐心多观察观察呢。 听大小姐这番话,她对世家的了解分明是十足,哪里半点粗俗? 戚元说到这里,停了停,才轻声说:“不过半路也有半路的好处,就如同诸位,以你们的年纪来说,去哪位姑娘主子那里,都不可能一来就是心腹和大丫头、管事妈妈了吧?” 沈妈妈知道这是在点自己,急忙应是。 白芷也揪着自己的衣摆说:“姑娘,我们都知道姑娘待我们好!” “好不好的,日久见人心。”戚元手指点一点桌面,静静的看着她们:“我不能说我是个多好的主子,但是你们若是有什么难事,尽可来告诉我。我若是能办的,自然都会为你们办到。” 她垂下眼,声音放的很轻:“我对你们好并不是无偿的,我要你们的忠心。” 连翘睁大眼,毫无迟疑的就举手:“姑娘,我一辈子都跟着您!” 白芷白茵也急忙表态。 芍药有些慌张,结结巴巴的说:“姑娘,我,我也是一样的......” 戚元扫了大家一眼,微微笑着说:“好,跟着我,我不会叫大家受委屈和后悔,我对自己人,向来是宽容的。当然,对于背叛我的,也不会手软。” 她以后要做很多事,身边要有信得过的人。 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当然要绝对的忠心。 她并不想再重新去挑人,因为对于她来说,重新挑人,信任也一样要慢慢的培养。 那就先这样吧。 沈妈妈知道,这番软硬兼施的话,是在给她们,尤其是她这个管事妈妈提醒。 她郑重的跪下:“姑娘放心,以后老奴就只有一个主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戚元嗯了一声,前院便有人过来求见。 竟然是高家的。 高家的一进门就见明月楼上下焕然一新。 院子里正在搭秋千架,进了房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几乎都在发亮。 王氏根本没时间注意戚元这里,给戚元的下人也都是随便给的,可没想到,这些下人在戚元这里,却一个个的都如此乖顺。 真是个有本事的,大少爷和二小姐看走眼了啊。 她笑眯眯的行了个礼。 戚元淡淡的喝了口茶:“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芷主动倒了茶上来:“妈妈大老远的过来,肯定是冻坏了,先喝口热茶吧。” 这屋子里上下所有的人,都被戚元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高家的端着茶杯,心里清楚,却又忍不住咋舌。 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本事,若是平常的世家贵女,做到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问题是大小姐真是从乡下带回来的啊! 她怎么能做到这么滴水不露的? 不过,她很快就遮掩好了自己的心思,笑着说:“是老夫人和老侯爷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永平侯府的老侯爷和老夫人。 戚元上一辈子并没有见过老侯爷和老夫人。 上一世她回来之前就已经被丁成勇弄得名声尽毁,加上花嬷嬷添油加醋的回来说她水性杨花。 所以老侯爷跟老夫人甚至都没从外地赶回来见见她。 等到她出府被打断腿,老夫人才回了府。 听说老夫人后来对戚锦和戚云亭十分不满,觉得他们俩做事太绝而且毫无人性。 不过这些,都已经跟她无关了。 她沉默半响,嗯了一声:“我换件衣裳,很快就出来。” 高家的笑着应了声是。 另一边,王氏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大少爷房里的人都好好的给我照顾!若是有一点儿磕磕碰碰的,我就扒了他们的皮!” 彩霞端着茶递给她:“夫人放心吧,他们不敢不上心的。” 王氏喝了一口茶就怒气冲冲的往旁边一扔:“这什么茶?淡得没味儿!你们都死了吗?拿阿锦......” 她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戚锦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忽然胸口发痛。 等到看到戚元进来,她就心气更不顺了,没好气的冷哼:“跟木头似地!” 这哪里像是她的女儿? 倒像是她的祖宗和冤家! 连阿锦的一半乖巧伶俐都没有! 第48章 ·盘问 王氏对着戚元真是横竖都瞧不上眼。 为什么戚元没回来之前,家里一切都是好好的,她儿子听话懂事,女儿乖巧体贴,根本没有任何的烦心事? 可是戚元一回来,家里就鸡飞狗跳! 她都恨不得拿着戚元的八字再去算一算,看看她是不是克星了。 高家的心里就忍不住叹气。 若是戚元是个蠢笨的也就算了,反正蠢笨不堪也没有什么想法,只能依靠着亲娘,哪怕亲娘再不喜欢她,她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不是? 可偏偏戚元简直聪明的惊人。 夫人还这么磋磨冷待她,只怕大小姐以后再也不肯跟夫人亲近了的。 她欲言又止,心里摇了摇头。 戚元只当自己并没有听见。 王氏不喜欢她,上一世这样的冷言冷语她已经听的太多,比这更难听更让人伤心的话,她也已经听的够多了。 所以现在王氏说的这些话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自己的裙摆,反正她的耐心好极了。 王氏却更恼怒了,她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戚元可以如此镇定自若! 她忍不住有些尖酸的问:“你有没有良心?你的哥哥和妹妹出事了,你都不问一声到底怎么了吗?” 戚元叹了口气,她不喜欢王氏,跟王氏亲近不起来,但是也没有想过要跟王氏天天剑拔弩张。 可王氏却非得将她当成仇人。 她抬眼看着王氏,不紧不慢的问:“夫人希望我问吗?我问了的话,只怕夫人会觉得我是在幸灾乐祸,所以我不问。” 她连娘亲和母亲都懒得叫了。 对于她来说,李秀娘的恶毒都是有原因的-----她不是李秀娘的亲生女儿。 可王氏却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李秀娘对待戚锦尚且可以付出一切,可王氏对她却只有无尽的为难和厌烦。 被抱错又不是她愿意的。 王氏听见她喊夫人,更是觉得脑子嗡了一声,马上就忍不住震怒:“你......” 高家的一颗心都悬起来了,生怕她们又吵起来。 幸亏这个时候,前院的小厮跑来报信:“夫人,大小姐,老侯爷和老夫人已经回府了,此时侯爷已经迎他们进安康苑了!” 安康苑,老侯爷和老夫人住的院子。 王氏气冲冲看了戚元一眼,拂袖而去。 戚元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安康苑。 安康苑里,老侯爷和老夫人坐在上首,正不知道听戚震说着什么,两人的面容都很严肃。 见到王氏进门,目光先没看她,反倒是看向她身后的戚元。 看到戚元那一刻,两个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别的不说,光是这长相就是戚家的人!而且长得也丝毫不比戚锦差。 戚元上前几步,端端正正的跪下给老侯爷和老夫人磕头请安:“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祖母万安。” 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老侯爷声音还算是和蔼的笑着点了点头:“起来罢。” 老夫人则招手说:“来,过祖母这儿来。” 戚元听话的上前,戚老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微笑着说:“长得像你父亲。” 又问戚元在乡下的事。 顿了顿轻声问:“你养父母对你好不好?” 王氏垂眸。 戚震也咳嗽了一声。 戚元回来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一个人问戚元乡下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意识的规避她曾经在乡下被杀猪匠家里养了十几年的事。 提起来就觉得丢人。 戚元想了想,问老夫人:“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戚老夫人的动作顿了顿,饶有深意的看着她,片刻后才说:“真话。” “那便不怎么好。”戚元垂下眼:“天不亮要打鱼草去池塘喂鱼,天亮了要喂猪,白天要砍柴做饭,晚上要洗衣服做活儿,没有停歇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养父和养母会拿烧热了的碗来烫我,说我是装病。” 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说的轻描淡写。 戚老夫人抿了抿唇,闭了闭眼睛。 戚震则震惊的问:“他们竟敢如此对你?!” 王氏心里一时之间复杂难言。 她没有想到,戚元在乡下的养父母家里过的那么凄惨。 不过,这也不是她造成的。 她想。 而且,若不是戚元,那受这个苦的就是阿锦了。 阿锦娇弱,她哪里受得了这种磋磨? 戚老夫人忽然转头看着王氏:“你先去安排晚上的酒席罢,我们既然回来了,让二房三房一道晚上吃饭。” 王氏正觉得坐立难安。 她听这些,总觉得十分的难堪。 听见这话就如获大赦的站起身走了。 等她一走,戚老夫人便沉声问戚元:“所以就是因为他们对你这么不好,所以你才会对阿锦如此心狠吗?” 老侯爷一直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在旁边看着。 此时听见戚老夫人的问话,便沉声说:“阿锦的事,我们查过了,雪松之所以知道阿锦去了别庄,并且还跟出去,是因为有人让雪松去云亭身边邀功的。” 他笑了一声:“不用我们说的太明显了吧?” 他们三个人都看着戚元,想要看戚元惊慌失措。 可戚元半点都没有,她只是抬眼淡淡的说:“我以为我这个不叫做心狠,只是叫做有仇报仇。她招待我的手段,可也一点儿都不弱。” 她没什么耐心了,便干脆说:“既然祖父祖母查到了这个,那想必也查到了更多吧?比如说戚锦和戚云亭对我又做了什么。” 真是个好样的,简直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了。 这孩子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老侯爷面色沉沉的看着她:“你倒是说的理直气壮,戚锦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还顶替了你,你心狠是理所当然,可你哥哥却是你亲哥哥,你也下的了手?” “为什么下不了手?”戚元毫不迟疑:“若是我下不了手,我会有什么下场?” 戚震心情复杂的厉声呵斥:“大胆,怎么跟你祖母说话?” 第49章 ·冒名 戚震心情复杂。 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戚元是一朵小白花,楚楚可怜的需要人帮扶。 他也一直觉得是戚云亭和戚锦欺压刚回家的戚元,戚元只能被动的被算计。 可是事实却根本不是如此。 戚云亭跟戚锦确实是出手十分狠辣阴毒。 但是戚元却也半点都不客气。 张妈妈那个诅咒的玩偶,是戚元销毁的。 也是戚元派人去雪松面前怂恿雪松,让戚云亭以为戚锦是要被送走再也不回来,追到了别庄。 甚至,戚震怀疑向蓉跟向玠会专门去一趟别庄,也是因为戚元传信。 真是好大的胆子,好让人害怕的心机和手段啊! 他更是想到昨晚,他跟戚元说,戚锦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番话。 结果戚元问他,母亲真的舍得吗? 他越想越不对,派了刘忠出去斩草除根。 现在想来,只怕王氏会放过戚锦,也在戚元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才故意在自己面前又提起这件事,让他不要漏掉这个细节。 戚元的心里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她只是有些遗憾。 身边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能用的人少,很多地方就捉襟见肘。 不然的话,她可以做的毫无错漏,老侯爷老夫人他们就算是怀疑,也绝对找不到证据。 不过她也并不怎么害怕,因为目前为止,形势都还在可以掌握的范围之内。 戚家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就舍弃她的。 毕竟,戚家的女孩儿可不多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老侯爷死死地盯着戚元一会儿,心里浮现起一点儿惊叹。 他这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是像是戚元这种女孩儿,还真是少见。 被撞破了算计戚云亭跟戚锦的事,不管怎么说,她又是刚刚才回来的,在这家里都可以说还没一点儿凭仗,她竟然能够如此沉得住气。 真是...... 就连他也得说一声,这丫头是可以的,比戚锦肉眼可见的要强得多了。 他扫了老夫人一眼,示意老夫人想办法给个台阶下。 震慑不成,就只能来软的了。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很轻的让戚元起身:“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她拍了拍戚元的手:“好丫头,这件事就足以让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有仇报仇的人向来是有恩也要报恩的,咱们以后就好好相处罢,如何?” 戚震心情还是很复杂,但是听见老夫人这么说,急忙呵斥戚元:“祖母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要知道戚元回来之前,戚云亭跟戚锦在老侯爷和老夫人这里都是很受宠的。 结果现在戚元算计了他们两个人,搞的一个伤的严重,一个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老夫人和老侯爷却这么轻飘飘的就揭过去了。 戚元真是走运的很。 戚元的心情同样很复杂,她虽然不怕这件事被揭穿,但是她以为,不管怎么样,一顿小惩大诫是少不了的。 她还想着如何传信给萧云庭,让萧云庭提前抬出长公主来。 可没想到,老侯爷跟老夫人竟然直接就把这件事掠过了。 如果上一世的自己能够撑到老侯爷跟老夫人面前,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她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去想这些,对着老侯爷跟老夫人轻轻的磕了三个头:“谢谢祖父祖母。” 老侯爷摆摆手让她先退下,又叫住她:“认亲宴,我希望你别跌了我们侯府千金的脸面,做得到吗?” 戚元并不迟疑的应是:“我一定竭尽全力。” 老侯爷嗯了一声,满意的摆了摆手。 等到她一走,戚震便忍不住跟老侯爷和老夫人解释:“父亲,母亲,儿子真的没想到她心思这样深沉......” “心思不深沉,都回不到这个侯府。”老夫人冷笑一声:“你那媳妇儿,就是个脑子糊涂的!当时我就说过,既然知道抱错了,就该各自回归各自的身份,偏偏她舍不得,舍不得也就罢了,倒是摆明车马,亲生的在外又受了那么多年委屈,自然该厚待!” 老夫人觉得这夫妻俩简直都是糊涂虫,气的狠狠数落了几句。 然后才吸了口气沉声说:“别的都不说了,回来了,也该要让几个孩子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结果呢?她抬一个捧一个,像什么样子?真是祸起萧墙!” 戚震被说的面上无光。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让戚锦继续呆在侯府,早早的把戚锦给送走,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他忍不住认错:“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纵容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老侯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摆正心态,这个丫头可不是好惹的角色,戚云亭和戚锦的事,做的简直是精妙至极!若不是我跟你母亲两个人,你们根本不知道背后是她出手!” 就冲着戚元有这份心机手段,老侯爷都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些时间跟耐心。 戚震抿了抿唇,又忙说:“对了,她是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教养长大,这份心机手段,应当就是师承江嬷嬷和长公主殿下了......” 这件事他倒是还没跟老侯爷跟老夫人提过。 老夫人一听,当即就挑眉不信:“长公主自从上山清修之后,就极少回京,逢年过节宫里三催四请,她也毫无动静。怎么可能会教养一个屠户之女?” 老侯爷也皱了皱眉,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荒诞和离谱了。 长公主何等身份?她就算是穷极无聊,也不会多看一个乡下粗野女子一眼的。 他冷笑了一声:“若是这么说,那这丫头的品性就还是要再看看了,一个满口谎话的丫头,咱们家接回来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老夫人也不大高兴:“这些都是其次,若是长公主知道她扯大旗,还不知道该如何的生气震怒呢!” 戚震张了张嘴:“父亲,母亲,她已经让儿子写了请帖送去白云山了,说是邀请长公主也参加认亲宴......” 老侯爷跟老夫人对视了一眼:“这怎么可能?!” 第50章 ·试探 老侯爷沉思片刻,淡淡的说:“或许确有其事呢?” 老夫人不可思议的反驳:“这怎么可能?老太爷您又不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跟圣上闹的多僵啊!她这些年青灯古佛从不下山,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姑娘破例?” 实话实说,她也真的没觉得戚元有什么值得长公主弯腰低头的。 老侯爷扬了扬手:“是不是的,在这里猜又有什么用?既然她敢这么说,那咱们就姑且听着就是了,反正也就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不是吗?” 这点子耐心总是要有的。 老夫人不再多说什么了。 明月楼里十分安静,知道戚元是去见老侯爷跟老夫人,伺候的人都很是紧张。 大家在侯府,都知道老侯爷跟老夫人严厉的性子,生怕戚元被老侯爷老夫人不喜。 结果戚元竟然安好无缺的回来了,白芷白茵高兴的直念佛。 旁边的连翘低声跟戚元解释:“老侯爷跟老夫人其实很疼爱正大少爷和二小姐的。” 所以生怕他们会迁怒戚元。 戚元嗯了一声,她从来不为了没发生和过去的事情烦忧。 戚锦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只是在想,萧云庭应当已经去找长公主了,只是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答应呢? 按理来说应当是会的,这些年长公主对萧云庭一直都很关照。 何况她给了萧云庭这么大的钩子,萧云庭应该会用力咬钩的。 连翘给她端了一碗燕窝上来,想让她休息片刻。 戚元却根本没有心思,她让连翘拿了纸笔过来,俯身在桌上依次写下萧云庭 戚家、齐王几个名字,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纸看。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她才伸手将纸拿起来,放在火上烧成了灰烬。 连翘什么也不问,见她心神不宁的,乖巧的去点了安神香。 才捧进门,就听见敲门声,连翘去开了门,没一会儿就带着白芷一道进来,轻声跟戚元说:“姑娘,有客人来求见。” 客人? 戚元抬眼看了一眼天色,颇为奇怪:“可是天色已经晚了。” 说晚了都是客气了,本来老侯爷跟老夫人就是很晚才回来的,现在都已经快是半夜了,她自己又才回到侯府,连亲戚都还没认熟呢,哪来的客人要求见她? 白芷也很是不解,但是还是跟戚元解释:“姑娘,是寄居在咱们府上的韩姑娘。” 寄居,韩姑娘? 戚元将纸笔放好,哦了一声:“韩姑娘?” “是,姑娘可能不认识,韩姑娘是咱们侯爷袍泽的女儿。”白芷叹了声气,幽幽的解释:“韩姑娘的父亲是四品游击将军,在蓟州的时候战死了,所以韩姑娘便被托付给了咱们侯爷......” 哦,是韩月娥啊。 戚元想起来了。 戚锦嫁给齐王,说起来这背后可都是韩月娥在出力。 她回到侯府这么些天,韩月娥从未出现过,更别提是探望了。 现在戚锦出事了再也回不来,她也见过老侯爷跟老夫人了,韩月娥倒是来了。 这让戚元心中一动。 她让白芷将韩月娥带到隔壁花厅去,自己换了一身衣服也过去了。 韩月娥在窗边站着,见到她来,急忙笑意盈盈的上前福身行礼,轻声说:“大姐姐,别怪罪我这么晚了还来叨扰。” 韩月娥长得面容清秀,眉眼干净,此时看着戚元的时候,也是十足十的诚恳:“我其实早就想来求见姐姐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戚元笑着摇头:“我刚回府,亲戚都还没有认全,月娥妹妹不要怪罪。” “怎么会?”韩月娥惆怅的叹了口气:“姐姐在乡下可真是受了大罪了,好不容易回来,又经历这样多的事,我光是旁观,就觉得姐姐辛苦坎坷。” 戚元不动声色,心里迅速的想着韩月娥的用意。 韩月娥跟齐王关系匪浅,上一世还一力促成了齐王跟戚锦的婚事,最后她自己也嫁给了齐王当了齐王的侧妃。 现在戚锦已经出事,而且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韩月娥应当知道戚锦不会再回来了。 那么她现在过来跟自己套关系,是有什么用意呢? 韩月娥声音清清淡淡的:“大姐姐,我没有兄弟姐妹,大姐姐你也一路走来不容易,我真是想着就觉得姐姐可亲。” 她伸手握住戚元的手,面容诚恳:“大姐姐,我们以后,可要多走动亲近才好。” 戚元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又很是警惕的样子,一副不知道如何反应的模样。 韩月娥看在眼里,心里迅速在估量戚元。 随即她在心里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戚锦倒霉应该不是戚元害的。 看戚元这副模样,根本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 面对自己亲近讨好,她如果有些城府,就该知道顺势拉拢。 可戚元强烈的不适应。 那么戚锦就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的。 韩月娥评估了一下,便亲切的喊戚元:“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嫌弃妹妹是个孤女才是啊。” 戚元睁大眼十分无措:“怎,怎么会.....我,我也是乡下长大的......” 韩月娥放了心,轻轻拍了拍戚元的手背:“姐姐,那我们就更要互相扶持了,你放心,我也是无依无靠的。” 她说着就垂泪不已。 戚元面上慌乱的安慰,心里却淡淡冷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这么急切的送上门热络的表忠心,说是真心实意,这份真心实意未免显得也太过肤浅了。 看来,她好像是已经摸到了些不能摸的门槛了。 如果韩月娥身后现在真是齐王,那也挺好的。 想到齐王,戚元的眼眸彻底冷下来。 比起戚锦,她更恨的一定是齐王。 所以她才要在戚家站稳脚跟,她才要往上爬,站得更稳。 她一定会让齐王死无葬身之地! 不然的话,根本不足以平息她心里前世今生的愤怒,齐王这个卑鄙小人,死一万次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第51章 ·猎物 韩月娥脸上的笑意一直维持到回了自己的房里才彻底消失。 她的丫头莲儿见她面色淡淡的,就轻声问她:“小姐,二小姐现在出了事,会不会影响王爷的事?” 提起这个,韩月娥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沉声说:“没了戚锦,戚元便是这府中的唯一身份尊贵的大小姐,她嫁给王爷,效果也是一样的。” 莲儿见她去了书桌后面坐着,急忙跟过去替她打开了纸,又给她磨墨。 有些担忧的说:“可是她跟戚家人的感情到底还是不深,戚家人和戚云亭只怕不会为了她就倒向王爷的。” 娶戚锦,那是因为戚锦是戚家的掌上明珠,戚家对她也寄予厚望。 戚锦嫁给齐王,那是结为两姓之好,两家互通有无。 齐王也能得到戚震手里的要紧东西。 可是现在戚锦没了,换成戚元...... 戚元有这个本事从戚震手里拿到那关键的东西吗? 韩月娥面色肃然,提笔写下一封信,谨慎的放进了竹筒中,交给了莲儿:“小心些,务必要传到王爷手中才好。” 莲儿急忙应是。 另一边,白芷和连翘也低声跟戚元说起韩月娥的事。 白芷有些奇怪:“韩姑娘平时跟二小姐关系极好的,两人同进同出,二小姐对她比对二房三房的姑娘们还要好一些。” 又有些欲言又止。 戚元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韩月娥之前跟戚锦关系这么好,结果现在戚锦刚出事,却跑来跟自己套近乎,完全忘了有戚锦这个人。 这个人的人品也是存疑的。 戚元对此心知肚明,忙了一天一夜,她其实都没有怎么休息,更顾不上吃什么,以至于如今有些胃痛。 她捂着小腹皱眉。 连翘马上就看出来了,焦急的问:“姑娘是不是不舒服啊?” 戚元胃痛的毛病是从小就落下的,在乡下的时候,李秀娘跟许屠户从来不会让她吃饱,更不可能让她一日三餐按时吃饭。 她每次都只能天不亮就出门,到晚上干活回了家,才能勉强吃上一顿剩饭。 有一次饿的太狠了,在山上砍柴,邻居家的狗叼了块红薯掉在地上,她都忍不住捡起来吃了。 所以她此时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房里还有点心吗?” “有的!”连翘急忙去端了一碟点心过来,递到她手里。 戚元吃了几块,才觉得缓过来了,沉声说:“我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胃痛,现在已经好了。” 连翘心疼得有些难受。 戚元回家来以后,先不说戚锦跟戚云亭连番给她挖坑了。 侯爷跟夫人做亲爹亲娘的,也没对她有丝毫关心。 姑娘有胃痛的毛病,她们竟然也不知道。 但是以前二小姐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那可都是要请太医来,还要去山上求神问佛的。 真是...... 戚元没心思为了这些事情烦心。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韩月娥来拜访她的事情上头。 为什么韩月娥会这个时候出现? 她除掉戚锦,就是为了杜绝事情跟上一世那样发展的可能性,为了杜绝戚锦嫁给齐王的可能性。 齐王这个人眼里只有利益,他娶戚锦肯定也是因为戚锦当时是戚家人的珍宝的原因,也是为了戚震。 她提前除掉了戚锦,齐王为什么这么急着让韩月娥来接触自己? 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反倒是戚锦跟戚云亭闹的不清不楚,还因为这个得罪了向家。 齐王现在应该对戚家厌恶至极,恨不得毁了戚家才是。 他这个人向来是得不到就毁掉的。 可他让韩月娥过来跟自己亲近,是因为觉察出了不对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戚元心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被萧云庭所救,然后成了萧云庭手底下的一名暗卫。 她上一世一辈子过的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在衡量她有没有用处,她的分量够不够,然后权衡着是要收留她还是要抛弃她。 纯粹的好,只有一家人给过她。 那就是萧云庭在江西的心腹,也是萧云庭最依仗的谢家。 谢家族中能人辈出,而其中谢家的小公子谢营自小就拜入了句容萧家学观星之术,也因此跟萧云庭交情深厚,成了萧云庭的挚友兼心腹。 她被救了之后,萧云庭让她去江西学本事。 在那个群山连绵不尽的地方,她度过了人生当中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她身体不好,刚接好的骨头每一天都隐隐作痛。 发作的时候痛的几乎说不出话。 谢夫人心疼的抱着她,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拭额头的汗,亲手给她换下全都是血汗的衣服,轻声问她:“一定很疼吧,你怎么不哭呢?” 她早就忘记该怎么哭了。 有的人的眼泪是眼泪,她的眼泪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经历过太多的痛苦了,所以她对谢家也无法敞开心扉。 可是谢家的人全然不在意她的防备和疏远。 她受了伤,谢夫人每次都心疼的给她包扎上药。 谢营会为她带来山谷中开的正盛的花,哪怕她什么话也不说,谢营也一次又一次的带来。 想到谢营,她的喉咙有些发痛。 这么好的谢营,这一世再也不能出任何事。 所以...... 她不能失败,她一定要在戚家站稳脚跟,要把齐王拉下来! 戚元在心里轻声给自己打气。 一定做得到的,就比如她安全的回到了戚家,还把戚锦赶走了。 现在戚锦应当已经死了吧? 而此时,王氏震惊的问高家的:“你说什么?!” 高家的面色惶惶,惊恐的看着王氏:“夫人,咱们的人根本不知道二小姐到底去哪儿了,她就跟消失了一样!” “怎么会?”王氏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紧张的摇头:“这不应当啊!她能去哪儿呢?” 其余的事她都已经帮戚锦安排好了,戚锦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侯府千金,对外面的世界哪里了解? 不按照她说的去做,还能去哪儿? 她有些心烦意乱的说:“那还不快派人去找?” 高家的为难的很:“夫人,找怕是不妥当吧?侯爷那儿......” 王氏不说话了。 第52章 ·猎人 戚震此时也烦躁的要命。 他猛地踹了刘忠一脚,气急败坏的问:“你是怎么办事的?你这个蠢货!我让你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你权当耳旁风了是吧?!” 刘忠被踹的苦胆都快吐出来,闻言哭丧着脸急忙摇头:“侯爷,这我哪儿敢呢?您吩咐的事儿,我都是认认真真去办的,但是我去的时候,是真的扑了个空啊!” 他去的时候,王氏的人已经把戚锦给放走了。 刘忠丝毫不敢耽误,马上就盘查出来,知道戚锦会去江南,当时就去追了。 谁知道一路上硬是没有搜查到戚锦的踪迹。 他自己也心知这件事有异,这才急着回来报信了。 “她能去哪儿?!”戚震现在头都大了,一个戚元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 另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儿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狠心绝情不说,这次竟然还能从侯府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刘忠急忙说:“侯爷,二小姐从小毕竟在侯府长大,她认识的王孙贵胄可都不少......小人怀疑,她根本没有离开京郊,甚至可能回了京城。”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搜不到呢? 戚震一下子就沉默下来。 因为他知道刘忠说的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戚锦从小在侯府长大,长得好又身世好,自小就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她若是想要求谁收留,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若是如此,那戚家...... 戚家就等于是亲手纵虎归山,放走了一条毒蛇了。 谁都不知道这条毒蛇什么时候会回过头来咬人。 他沉沉的呼出口气,怒斥刘忠:“查!一定要给我查的清清楚楚!” 不能放任戚锦在外头,她现在恨的不仅是戚元,还有整个戚家,谁知道她落在有心人手里,会不会联合别人做出对戚家不利的事? 刘忠见他心情这么恶劣,也不敢多说,忙答应了。 戚震转头去找了老侯爷。 老侯爷原本正在看书的,听见说戚锦跑了,他从书本后头抬起头来,啪的一声将书扔在了桌上,冷笑一声:“你娘说你媳妇儿糊涂,真是一点也没说错!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戚震根本就不敢辩驳,只是有些焦急:“爹,那现在怎么办?” 老侯爷站起身来,转脸认真看着戚震:“我问你,圣上交代你的那件事,你可曾对她透露过?” 一听见这个问话,戚震顿时满脸肃然,立即便摇头:“父亲!儿子绝不敢对任何人透露,就算是王氏,我也不曾对她透露过分毫!” 老侯爷嗯了一声,面色不变:“还算是有些脑子,圣上交代你的事,除了我,其他人你若是敢透露分毫,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戚震谨慎的应是。 老侯爷就冷冷的说:“既然她不知道这个,那她知道的那些东西,就算是有心人要利用她来对付戚家,也有限,出不了什么大事。你派人寻她的踪迹,找到了便毫不犹豫。” 他做了个手势,冷冷看着戚震:“明白吗?” 戚震浑身一凛,重重答应。 夜黑风高,戚锦缩在墙角,像是一只绝望的小兽。 她身边,躺着的是云燕和她的几个丫头,此时都已经死了,身体都是僵硬的,脸上已经爬上了青斑。 风一吹,烛火被吹的摇摇摆摆,窗外的树被吹的在窗户上拍打,那些诡异的树影映照在窗户上,简直把她的胆子都要吓破了。 她忍不住抱着包袱嚎啕大哭。 她这一辈子做的最坏的事,无非也就是想要毁了戚元的清白,撺掇戚云亭对付戚元。 可是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 现在眼前的一切已经突破了她的承受能力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随即就有人举着火把涌入进来。 瞬间就将屋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戚锦吓得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惊恐的看向了来人。 火把照耀之下,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来人的面容,不由得面露惊愕,有些不可置信的问:“王爷?” 戚锦以前总是在宫中行走,一下子就认出了此时进门的竟然是齐王。 她眼里顿时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齐王以前一直对她和颜悦色,十分关照。 还几次在宫中为她解围。 她在戚家,隐约也听王氏他们提起过,说齐王大约是有意聘她做王妃的。 王妃啊! 这三个字就让她生出无限的欢喜和幻想了。 所以她才会对戚元毫不迟疑的下狠手,不想让戚元回来。 因为这一切只能是她的! 高贵的身世,幸福的婚姻,人上人的生活,只能是她戚锦的! 她喉咙梗的难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见过王爷!” 齐王的笑容温和,虽然如今天气冷的厉害,但是他手里不知道为何还是拿着一把折扇。 此时他手里的折扇伸出,虚虚的扶了戚锦一把:“戚二小姐,快起身,你怎么弄成这样?” 戚锦心里有无数的委屈,见齐王这么温和,顿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齐王温和的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 然后,他的笑容在火把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灿烂,他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会呢?花嬷嬷提前应该去帮你通知过李秀娘和许屠户了,他们俩不是已经帮你都打算好了吗,会让丁成勇那个恶棍玷污戚元的清白。” ...... 戚锦睁大眼睛,如同是见到了鬼。 齐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吓得竖了起来。 齐王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见戚锦错愕不已,齐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缓缓的扯了扯嘴角:“你也是侯府养了十几年的,还能把戚云亭使唤的团团转,怎么竟然没斗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真千金?” 戚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瞬间她心里生出了无限的联想,哪一种联想都让她心中又惊又慌。 她原来不是碰巧撞见齐王的。 第53章 ·灭口 她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了。 齐王怎么会对戚家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魅力巨大,引得齐王折腰,为她才这么费尽心思。 但是最近经历的事,让她无法再这么天真和自信了。 尤其是,现在的齐王,跟她以前认识的齐王,截然不同。 以前的齐王是谦谦君子,现在的齐王看起来却更像是.......斯文败类。 好想下一刻就能拔出刀来杀人。 她的脑子飞速旋转,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角看着齐王:“殿,殿下怎么,怎么知道戚元的事?” 齐王俯身捏住她的脸轻轻笑了。 笑的嘲讽又不屑,然后他缓慢接过了随从递过来的匕首,淡淡的拿着帕子擦拭:“戚元?你叫她戚元吗?我以为,你会叫她,许茵茵呢。” 许茵茵三个字一说出来,戚锦脸上彻底的没了血色,她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但是同时又有更大的疑惑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几乎将她的思绪淹没。 她睁大眼看着齐王:“你,你认识许茵茵?你是她的帮手吗?” 是了!是了! 戚锦在心里这么嘶吼着,一定是许茵茵攀上了齐王。 所以许茵茵才能够杀了许屠户和李秀娘,可以杀了花嬷嬷,一路风光杀回戚家。 这一切如果没有齐王这样的人帮忙,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现在想来,肯定就是齐王帮的忙了! 齐王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很好笑。 而后他也真的笑出声了:“我,帮谁?” 他眼里露出巨大的恨意,整个人忽然变得狠厉,然后拿起匕首,准确无误的抵在戚锦的脸上,而后忽然猛地一划。 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戚锦的眼睛都没有闭上,飞溅的血已经让齐王的眼球都染上了红色。 他缓慢的看着戚锦冷笑:“上一世,本王就是败在她的手里,就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本王就践祚九五了!你说,本王会帮她?!” 戚锦的心脏都被摄住了,巨大的疼痛同时也彻底激发了她的求生欲,她厉声哭喊:“殿下!我能帮您,我能帮您,我可以帮您杀了戚元,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恨她了,殿下!” 齐王的匕首抵着戚锦的喉咙,感受着她颈间动脉传来的跳动,沉默许久之后,面色淡淡的后退一步。 跟着来的太监急忙弄湿了帕子,仔细的给他擦拭着血污。 将血污都给擦干净了,徐太监又有些担忧:“殿下,她跑了,只怕永平侯一定会派人出来找,不杀她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齐王冷哼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冷冷笑了:“有什么好冒险的?她对于戚家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弃子,找一阵子找不到,自然便放弃了。” 的确,杀了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但是留着她,却说不定还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戚元只怕是以为戚锦再也不会出现了..... 啧啧,若是以后戚锦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这个场面,想一想就令人兴奋呢。 “带下去。”他不再看还在哭着的戚锦一眼,挑眉说:“交给暗卫,好好训练训练她,她可是条毒蛇,养着自有用处。” 徐太监点点头,明白了齐王的意思,扬了扬手,示意护卫们将人给带下去。 齐王已经转身出门了,他嫌恶的闻了闻自己的手。 不管怎么用帕子擦,血腥味儿还是残留在鼻尖,他哼了一声:“韩月娥送消息回来了没有?” 徐太监摇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咱们出来了,所以韩姑娘送了消息回来,咱们还没收到。” 齐王点头,挑了挑眉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眼睛。 徐太监急忙问他:“殿下,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您最近总是头痛,要不要多请几个大夫来瞧瞧?” 最近齐王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一开始是高烧不退,后来还会说胡话。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齐王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地。 徐太监是从小就伺候着他的老人儿了,有时候面对齐王也还总觉得像是在伺候一个新主子。 而且齐王醒过来之后,就让他们去查戚家的事。 虽然以前殿下也对戚家很感兴趣,但是以前殿下对戚家感兴趣是因为大事,而不是因为一个小丫头。 他心里这么想着,齐王忽然出声说:“戚家的认亲宴什么时候?” 他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回殿下,是在十一月初九。” 初九,今天已经是初八了。 也就是说,明天就是戚家的认亲宴了。 齐王笑了一声:“去见见。” 见见? 徐太监睁大眼:“这,殿下,认亲宴没请咱们.....” 戚家虽然是勋贵,但是这种认亲宴,他们哪儿敢请什么皇孙贵胄? 基本也就是些勋贵和朝臣。 齐王垂下眼:“没请怎么了?本王便不能不请自去吗?” 徐太监一脸茫然。 这位戚元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么王爷一醒过来就对她如此特殊和关注? 戚元此时正在试第二天认亲宴的新衣服。 王氏的情绪一直不大好,见到戚元穿着新衣服,嘴唇动了动,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她忍不住对戚元说:“你哥哥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也不见你去看看!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这通火发的莫名其妙,幸亏戚元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六亲缘浅,得不到的东西她已经不会强求了。 所以她淡淡的招呼连翘上前:“替我把衣服脱了吧。” 然后她冷静的看着王氏:“若是夫人不高兴,明天的认亲宴我也可以不用办的,毕竟哥哥都还没有好,我知道夫人心里不舒服。” 她称呼王氏已经直接只称呼夫人,连母亲都不喊一声。 因为她早已经把王氏当成陌生人了。 她上一世,自己跌跌撞撞长大,回到家里也没有得到过王氏和戚震的一点儿恩赐。 何况哪怕就算是有所谓的生恩,她上一世也不得好死了啊。 这一世的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她,戚家对她什么恩情也没有。 王氏被她气的简直是出离的愤怒了,她拍了一下桌子猛地拔高了声音:“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认亲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请帖都已经全部发出去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不办了,戚家成了什么? 她咬着牙吐了口气:“真是半点都不讨喜!” 说什么都硬梆梆的,比不上戚锦的半点温柔乖巧,这样的孩子,就算是有本事,也不会孝顺大人的,养来有什么用?! 第54章 ·毒蛇 王氏跟戚元闹的不欢而散。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都还是气冲冲的。 正好韩月娥过来找她,一直都在她的院子里等着,见到她,急忙俯身行礼。 见到了韩月娥,王氏的怒气略微平复,挤出一点笑意:“是月娥啊,怎么过来了?” 军中重视袍泽关系,以前韩月娥的父亲救过戚震。 所以戚震接受托孤之后,对韩月娥可谓十分重视。 王氏素来是听自家丈夫的,丈夫对此女重视,她自然也十分重视。 加上韩月娥也的确是很乖巧,从来不多事,跟家里孩子们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王氏对她倒也有几分感情。 此时韩月娥看着王氏,轻声说:“伯母最近看着清减了许多。” 一个半路住进来的孩子都看得出自己最近不高兴,可戚元那个讨人嫌的就是半点都发现不了。 王氏心里憋闷,面上却还是勉强笑了笑:“没事儿,最近事情太多了,过些天养养就好了。” 她温和的问韩月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韩月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伯母,我就是最近都没见着阿锦,去她院子里,听说阿锦生病了,所以很是担心,所以才过来问问的。” 提到戚锦,王氏心里一痛。 她现在也不知道戚锦到底是生是死了。 但是话说回来,人死如灯灭,她又到底是养了戚锦那么多年,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戚锦活着她或许还会有几分怨恨和忌惮。 但是想到人可能死了,她的一腔母爱便都被激发出来。 她闭了闭眼睛,语气有些痛苦:“你有心了,但是阿锦得了重病,现在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什么?”韩月娥睁大眼睛,错愕不已:“怎么会呢?伯母,前些时候我和阿锦还在一块儿玩,阿锦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她是得了什么病啊?” 以后戚锦是不会再回来的。 所以戚震跟王氏早就商量好了说辞。 现在恰好韩月娥问了,她便哽咽着说:“是急病,先是浑身发热,请了几个大夫过来看,都说是时疫。当时顾忌着会传染,家里孩子又多,所以就没对外说。” 韩月娥眉头紧皱:“那,那阿锦好些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王氏面容苦涩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时疫凶猛,哪里能接近人?连我都不能去看,现在在庄子上,大夫正想办法。” 韩月娥心里就有数了。 王氏说完了,夸赞韩月娥几句:“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你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说着又让人送给韩月娥几匹新的布料。 韩月娥急忙谢过,让莲儿接过了布料告退了。 王氏面色疲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云亭那儿怎么样了?伤势好些了吗?” 想到儿子被打的这么惨,她心里就难受的很。 高家的刚进门来,听见她问,忙拍胸口保证:“夫人放心吧,咱们的人一天跑三趟,少爷的伤势恢复的很不错。” 她叹了口气。 王氏转过头看她:“叹什么气?” 高家的看着她的脸色:“夫人,您还是要想想法子安抚好大少爷,他现在还是一心惦念着二小姐......” 每次人过去给戚云亭上药,戚云亭都骂骂咧咧的问戚锦的下落。 还说些不会让戚元好过之类的话。 高家的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家里现在戚元的地位只怕是稳稳地。 而且戚元自己本身也有本事,立得住。 戚云亭之前加起戚锦都不是戚元的对手,何况现在戚锦都已经没了。 他如果真的跟戚元过不去,那最后倒霉的还真是他啊! 王氏气的抄起旁边的茶盏就给砸碎了。 真是冤孽! 这个孽障更让人头痛! 他怎么就不想想事情的轻重缓急? 再这么闹,老侯爷跟老夫人根本不会惯着他! 王氏气的站起身来,脚步都有些打晃:“我去看看他!” 韩月娥站在青石路旁边的假山后,眼看着王氏出了门,才淡淡的跟莲儿说:“回去吧。” 莲儿急忙应是。 主仆俩回了自己的院子,莲儿更好奇了:“姑娘,您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月娥的面色怔忡了一阵,回过神来听见莲儿的问题,才摇头:“我也有些糊涂了,许多事跟王爷说的都对不上......” 她手指屈起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眯着眼说:“再给我拿纸笔来,我再给殿下写封信。” 莲儿服侍着她写完了信,韩月娥沉声说:“王爷也让我有些糊涂了......”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只是沉着冷静的将信给了莲儿:“小心处理,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了。” 齐王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打开信看了一遍,就将前后两封信都随手扔在了火炉里。 火炉噌的一下窜起一阵火苗,齐王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在火焰下显得格外的透亮。 他沉思着看着火苗逐渐熄灭,信纸都化为了灰烬,才转身在书桌旁边坐下。 徐太监见他空下来了,才轻声说:“殿下,徐同舟回来了。” 齐王嗯了一声:“叫进来。” 徐同舟是齐王的心腹,一直都在外替齐王办事,很少回来。 此时回来,跪在地上面色泛白的看着齐王:“殿下,臣办事不力!臣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名册已经被转移了!” 齐王砰的拍了一下桌子,惊得桌子都震了震。 他厉声呵斥:“废物!简直是废物!” 徐太监安静的在旁边站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现在的齐王跟以前的性子大相径庭,他根本摸不准脉,更不跟敢以前一样随意。 徐同舟则是砰砰砰的磕头请罪。 齐王怒极反笑:“现在告罪有什么用?!名册到底去哪儿了才是要紧的!你别跟本王说,这个也还没查到!” 徐同舟马上就以头触地,急忙说:“殿下,他们转移名册的时候,我们有抓住过其中一名死士,知道他们是逃往京城,而且还想要去求向家!” 齐王哦了一声,面色意味深长:“哦,向家?” 第55章 ·底牌 齐王想到戚锦正是因为勾引了戚云亭,闹出丑事被向蓉给撞了个正着,这才会被戚家给舍弃,不由得便挑了挑眉。 真是够巧的。 不,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戚元给促成的呢。 他坐回了圈椅里,沉声问:“然后呢?” 徐同舟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说:“臣,臣听说,靖王殿下在向家唱堂会那天,抓了个刺客。” 这个所谓的刺客,应当就是转移走名册的人了。 齐王的面色变了几次,语气也是阴晴不定:“你们的意思,搞了半天,漕运贪腐一案的罪证最终还是落到了萧云庭手里?!” 这回不仅是徐同舟跪在了地上,连旁边的徐太监等人也一道全都跪在了地上。 徐同舟几乎快喘不过气了,跪在地上又猛地磕了几个头,声音之大让旁边跪着的徐太监都忍不住在心里吸气。 但是他也半点没觉得不对。 漕运贪腐案杀了再多的人都没关系,但是那名册却绝对不能落到萧云庭手里。 因为那名册上头的银子到最后,都流入齐王殿下的手里。 只是那浙江水师提督却是个狡诈的,连齐王殿下都防着,那个名册他自己藏的死死地,从来不曾露出过端倪。 是这次萧云庭督办漕运贪腐一案,杀人杀的太多了,查办的力度也是空前的大,查到了他这个水师提督的头上。 大祸临头了,他才拿出账本的事来跟齐王殿下谈条件。 让齐王殿下保他。 齐王对此的反应很及时也很快,他让人将水师提督在路上就给杀了。 说他是畏罪自尽。 然后派人全面搜查那本账册。 谁知道现在名册却偏偏有可能落在了萧云庭手里...... “行了!”齐王不耐烦的冷哼一声:“现在磕头有什么用,你就算是马上死了,也换不回名册!” 徐同舟抬起头,此时他的额头已经鲜血淋漓了。 齐王闭了闭眼睛问:“萧云庭此时人在何处?” 暗处立即便出现两个护卫,拱了拱手低声说:“靖王殿下昨晚临时出城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这个时候,不加紧审问,出城? 能有什么急事? 齐王若有所思,低垂着眼又问:“那人被关押在何处?” 徐同舟马上就意识到了齐王的意思,忙回话说:“殿下,送到了大理寺的牢房。” 大理寺...... 齐王嗯了声看着徐同舟:“你还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干脆将话给挑明了:“若是名册落在了萧云庭手里,本王让你们都死在本王前面,听见了没有?!” 众人都急忙应诺。 等到徐同舟退了出去,齐王忽然喊了一声徐太监:“大伴!” 徐太监哎了一声,惊慌失措的跑上前去:“殿下,大伴在呢。” 凡是贴身伺候这些皇子亲王们的太监,都是基本上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们的,这种太监跟普通的太监是不同的。 一般亲王皇子们都称呼他们一声大伴。 但是齐王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称呼过徐太监了,所以徐太监还有些不大适应。 他微微低着头等齐王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齐王才缓缓的说:“大伴你让人跑一趟,帮本王给韩月娥回句话。” 徐太监毫不迟疑的答应。 天边露出鱼肚白,眼看着天马上就亮了。 韩月娥裹着斗篷进了戚云亭的院子。 戚云亭还趴在床上呢,他伤的有些重,所以伤口痛的厉害,暂时只能趴在床上休养。 因为伤的严重,所以他的脾气也变得格外的暴躁,这些天睁开眼就骂人。 韩月娥到的时候,就听见戚云亭正在骂骂咧咧。 一院子的下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被他给挑中错处。 她走进去笑了一声:“大哥哥这是伤口还痛的厉害么?还没进门先听见您骂人了。” 抬头看见是韩月娥,戚云亭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他不大自在的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盖住:“你怎么来了?” 说起这个,韩月娥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您还问我呢,我是来问您的!阿锦怎么没跟着回来啊?” 说起戚锦,戚云亭顿时面色都变了。 他龇牙咧嘴的,心里想起那一天戚震的怒气,还有王氏的求饶,一时用力的晃了晃头。 韩月娥观察着他的脸色,一面哽咽着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我去问了伯母,伯母只说让我别管,说她得了重病,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七个字简直是像是一把刀子,插在了戚云亭的心里。 他失魂落魄的:“总归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阿锦。” 韩月娥眼睛红红的:“大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咱们大家都是好好的,怎么,怎么大姐姐回来了,就出了这么多事呢?” “大姐姐?”戚云亭重复了一遍,面色陡然狠厉:“什么大姐姐?哪门子的大姐姐?!” 戚元那个贱人,都是她,一切都是她给闹出来的。 这个丧门星,不是个好东西! 韩月娥诧异的睁大眼睛:“大哥哥你别瞎说!伯父和伯母都已经下令了,而且连老侯爷郭老夫人都赶回来,主持认亲大会,她当然是我们的大姐姐了!” 戚元! 戚元! 阿锦生死不知,被家里放弃,别说是做不成千金小姐了,她甚至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可是戚元却要风风光光的办认亲宴,连祖父母都要来帮她主持! 她凭什么? 她何德何能?! 戚云亭一拳砸在了床上,发狠一般的狞笑:“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韩月娥似乎被吓着了,她不安的站起身:“哥哥!这是一家人的大事,元姐姐以后是大姐姐,你可别胡来!” 她皱了皱眉:“何况,何况现在请帖都发出去了,不仅如此,听说连长公主都会赶来为她助阵,她以后在这京城该是何等的风光?你不管怎么闹,都改不了家里的决定的。” 戚云亭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 改不了吗? 那就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改得了! 第56章 ·阴阳 天朗气清,虽然仍旧是寒意逼人,但是今天出了太阳,阳光从树荫处倾泻而下,将屋子点缀得金光灿灿的。 白芷和白茵提前将戚元的衣裳熨好了,此时为她穿在身上,见她光彩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翘眼睛亮亮的看她:“姑娘真好看!” 戚元对着镜子也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此时也正在看她,目光相会,她听见屋外传来韩月娥的声音:“大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二房三房都是谨慎的人,戚锦莫名其妙就得了‘重病’被移出了家里,向家又让人过来退了婚。 所以哪怕今天就是认亲宴了,那边的几个少爷小姐们也没有提前过来跟戚元打听什么的。 对比一下,韩月娥就来的未免太勤快了些。 不过戚元什么也没有表露,见到她不请自来,也只是笑了笑:“月娥妹妹今天来的倒是早。” 韩月娥拍了拍她的手背:“大姐姐的大喜事,我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 她说着绕着戚元转了一圈,十分捧场的拍手大笑:“大姐姐穿这套蜀锦的衣裳可真是好看!我觉得真是好看极了!” 戚元似乎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裙摆。 而此时,韩月娥状似天真的拉着她问:“大姐姐,我听说你竟然认识长公主,今天长公主还会来参与你的认亲宴,是真的吗?” ..... 戚元心中警惕,但是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露,只是笑着点点头:“是,我特意请了长公主殿下,想要当面感谢她的教导,只是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韩月娥顿时惊喜的了不得,来来回回的询问她长公主长得如何,身边伺候的人有什么特殊的。 似乎真是一个只是单纯好奇的天真少女。 戚元却知道决然不是这样。 韩月娥作为齐王培养的一枚棋子,做什么都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性的。 她这么两次三番的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已经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证明齐王那边注意到自己了。 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戚锦走了吗? 可齐王除了关注戚震之外,连戚家的这些女孩子的事情都这么在意吗? 她心中一动。 还是说,因为不同,所以关注? 如果只是因为关注戚震,所以戚锦利用不了之后,想要从她这里入手,那倒没什么。 可是如果是真的对她有兴趣,那么...... 事情就不那么妙了。 她自如的应付着韩月娥这些看似天真的疑问,直到王氏那边派人来请她过去,韩月娥才会要回院子去换衣服。 连翘等到韩月娥一走,便低声跟戚元说:“姑娘,我打听过了,韩姑娘是先去了大少爷那里,才过咱们这里来的。” 能打听到这些,倒不是因为韩月娥的行踪好打听。 而是因为戚云亭那个蠢货的屋子里没有秘密。 韩月娥先去找戚云亭,然后来找自己? 戚元心中微微一动,轻声叮嘱连翘:“多看着些大少爷那边,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连翘急忙应是。 戚元对待下人跟别的人不同,所以从上到下都很听她的。 尤其是连翘是家生子,打听家里的各种消息谁都没她机灵。 沈妈妈笑着服侍着戚元去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已经莫名的有些紧张了,所以这一次她格外的多了几分耐心,看着戚元交代:“待会儿客人们来了,我招待那些女眷,至于跟你年纪一般的那些小姐妹们,就得你带着去花园里玩儿了,知道吗?” 认亲宴来的人是亲朋好友。 那当然不是坐着干巴巴的认亲就行了的。 当然还得看戏,吃饭,这才算是请人家来认亲的态度。 王氏虽然不喜欢戚元,却也怕这件事再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戚震和老侯爷老夫人那边都难交代。 戚元也没有跟王氏对着来,这一次她很乖顺的就答应了。 果然没一会儿,客人们就陆续都来了。 最先来的,是王氏的娘家-----也就是定远伯府王家。 王氏的娘家来的是她的嫂嫂鲁氏,见到戚元,忙招手将人叫在了跟前,上下打量一遍就笑了:“原本说是抱错了,我还不信的,听说把你接回来了,我想了好些天要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是抱错了!” 她有些惊喜的看着王氏说:“兰娘,真是你的女儿!这眉眼跟你和姑爷的一模一样,还都是挑你们的长处长的!” 王氏的态度相比较起来就勉强的多了,她只是勉强的笑了笑:“是啊,小孩子家家的,刚回来,规矩不好,嫂嫂别见怪。” “你说什么傻话呢?!”鲁氏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孩子听说是在乡下住了十多年,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慢慢学着就是了!” 戚元真心实意的诧异。 她还以为这京城的世家都是如此,看人先分三六九等。 回来以后,鲁氏还是除了老夫人之外,唯一说她在乡下受苦了的人。 王氏不以为然,正好这时候陆家也来人了,她忙去招待陆夫人。 这位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的夫人极为傲气,见到戚元也只是淡淡的让戚元磕了个头,给了见面礼就算了。 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鲁氏拍了拍戚元的手,以示安慰。 戚元笑了笑,她如果在意这些轻视,早就被气死了,根本没有可能还活到现在。 陆夫人转过身去看着王氏:“听说今天长公主也要来?我可真是不敢信!她老人家,多少年都不回京城了。” 王氏心里跳了一下,不由得看向戚元。 其实她心里也没谱。 私心里,她是不相信戚元能够请来长公主的。 但是偏偏戚震却相信的很,还把消息都发出去了。 若是今天长公主不来,戚家的脸面还不知道往哪儿放。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面上却还是笑着说:“你难道就是为了长公主才来的?” 陆夫人半真半假的晃了晃手炉:“你还别说,我可真是冲着长公主殿下才来的。” 第57章 ·纵火 长公主地位尊崇,是当今圣上的亲姐。 人人都知道,圣上其实年年都要去庙里,有一年除夕之前更是亲自去了山上请长公主下山回宫团圆。 可饶是如此,长公主也并未答应。 皇帝都请不动的人,戚家一个在外头养了十几年的女孩儿倒是请动了,这说出去,谁会信啊? 她当然得过来凑凑热闹。 如今见到戚元,她更是不大客气的挑眉问戚元:“倒是想问问戚大小姐,是怎么上的山?又是怎么见到的长公主?我们怎么就没这样的缘法?” 朝廷的女眷们想去碰运气的还少吗? 长公主所在的那座庙进不去,白云山都不让登顶,但是旁边的寺庙却都快被这些贵妇人们踏遍了。 为的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搭上长公主的门路。 陆夫人的敌意昭然若揭,戚元认认真真看她一眼,并没有慌乱:“回夫人的话,我时常在山上打柴,因此碰见的江嬷嬷......” 陆夫人似笑非笑:“是么?戚大小姐可真是好福分,只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来?” 鲁氏看不惯陆夫人这么盘问一个小孩子,见王氏根本不发一眼,便皱了皱眉,扬声招呼戚元:“元丫头,过舅母这儿来!” 戚元冲陆夫人福了福,转身去了鲁氏那里。 鲁氏便拉着她小声的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是心里酸的很!” 戚元睁大眼看着鲁氏,一副茫然的样子。 鲁氏忍不住笑着压低声音解释:“她的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十二年前才三岁的时候,她便说她女儿病了,需要养在庙里得了菩萨庇佑才能平安长大,所以送到长公主所在的白云山去了......” 戚元明白了。 怪不得陆夫人听说自己是从长公主那里学的规矩之后,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她笑着点点头。 陆夫人则在招呼自己的女儿:“珍娘!” 一直等候在边上的陆珍珍上前,陆夫人便跟戚元说:“戚大小姐,我们家珍娘胆子小,今天,我便把她交给你了。” 陆珍珍温柔腼腆的冲着戚元笑了笑,很温和打了招呼:“戚大小姐。” 人太多,孩子也多,王氏便看了戚元一眼:“你带着小姐妹们去花园玩吧,只是小心些,别离水太近便是。” 这是之前王氏就吩咐过的,戚元并未有什么迟疑,答应了。 鲁氏又额外叮嘱她打来的王涟漪:“你与你妹妹一道去,替她招呼着些。” 王涟漪是王家的嫡长女,自幼便跟着王家长辈在边关长大,也是这一两年才回京来待嫁的,所以性子开朗。 听见这话,马上就上前喊戚元:“表妹。” 戚元知道好歹,鲁氏跟王涟漪都表露出善意,她自然也是以礼相待,诚恳的喊了一声表姐。 王涟漪便跟她一起带着陆珍珍去花园了。 之后再有小姑娘们来,自然会有家里的管事媳妇带去找她们的。 一路上,王涟漪都好奇的在问乡下的事。 跟韩月娥那种夸张的亲近不同,王涟漪是真的对于她在乡下的生活很是感兴趣。 只是,听说连睡都不能好好睡,否则便要挨打,她便忍不住皱眉:“天下竟然有这样不把孩子当人的父母!他们真是不堪为人!” 戚元也只是笑笑,因为她正好看到连翘面带焦急的在亭子外头探头探脑。 连翘是去打听消息的,她心中一动,借口要去更衣,快速出了亭子,问连翘:“怎么了?” 说着便走到旁边的小径旁,这样亭子里的人听不见她们说话,来了人也能看得到。 连翘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姑娘,大少爷,大少爷他派了青松去.......” 眼看着连翘吓得面无人色,戚元的面色也沉下来。 她伸手轻轻按在连翘肩上:“你慢慢说,别着急。” 连翘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颤抖,抿着唇低声说:“姑娘,大少爷他让青松去烧祠堂!” 烧祠堂? 戚元心中一惊,但是心里的震惊立即就转换成了恍然大悟。 祠堂,不管是对于哪一个世家大族来说都是极为要紧的事。 对于很多人来说,族谱单开一页,那更是付出性命都愿意去拼一拼的。 这种东西,女人甚至都没资格进去。 所以,戚云亭去烧了祠堂,还能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自己了。 祠堂这种东西,总是伴随着迷信鬼神的。 今天戚家大张旗鼓的办认亲宴,但是却偏偏就是在今天祠堂起火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戚家的列祖列宗不认她这个所谓的孙女儿啊! 这是在逆天而行! 这种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一旦真的火烧了起来,那么就算是老侯爷和老夫人再怎么肯定她的能力,长公主也来了,那也没用。 戚家不会要她。 就像是京中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儿门路的人家都不会要一个让祠堂起火的扫把星不祥人一样。 她冷笑出声。 连翘都急哭了,她根本阻止不了青松。 而一旦火烧起来了,就算是抓住青松,青松也不会认的。 她颤抖着问戚元:“姑娘,我们怎么办?” 戚元反倒是半点不慌张,她淡淡的挑了挑眉:“让他烧。” ....... 什么? 连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睁大眼:“姑娘,他们没安好心的!” 戚元也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但是她并不慌,她轻轻凑到了连翘的耳边:“替我去办件事。” 她一点点的说完,连翘的眼睛越来越圆,到最后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冷下来了,手脚冰凉的问:“姑娘,行......行吗?” 戚元轻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信不信你的小姐?” 想到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连翘二话不说的重重的点头。 她当然信自家小姐了! “信我,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放心,没事的。”戚元拍拍她的肩膀。 而此时,远远的,高家的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了:“大小姐!大小姐!长公主殿下来了!长公主殿下来了,请您出去见见!” 来了! 萧云庭办事果然可靠。 第58章 ·原形 高家的现在看戚元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敬。 真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的确,戚元一直都说自己是被江嬷嬷教导了规矩,而且还认识长公主的。 但是实际上,谁都没有太当回事。 陆夫人之前在前院那么冷嘲热讽,无非也是因为觉得不可能。 哪怕真的可能是教了戚元什么,那也应该就是闲的实在是无聊,所以略微点拨过几句,怎么可能真的教戚元。 又怎么可能真的把戚元放在心里? 更别提还要下山参加一个不知所谓的认亲宴了! 这封请帖送出去的时候,连戚震都是不太当回事的! 谁知道人家是真的来了! 不仅是高家的看戚元的眼神变了。 事实上,听见长公主到了的时候,连正在招待前院男客的老侯爷和戚震也是对视一眼,掩饰不住心内的悸动。 宾客们也都满脸的震惊。 陆都督不可置信的问:“是哪位长公主?” 问完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 这京中不过就一个长公主罢了! 卢尚书啧了一声,拍了拍戚震的肩叫了他的字:“远泽啊!你的面子可真大啊!” 戚震反应过来,忍住惊喜,笑着拱手:“老大人哪里的话,并非是下官的面子,实则下官也是诚惶诚恐,长公主殿下屈尊驾临寒舍,实则是因为殿下教导过我家小女,因此来看看我家小女罢了。”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面色各异。 都没想到原来戚家这个刚回来的丫头竟然这么大的来头。 长公主亲自教养啊。 这是何等的福泽深厚! 老侯爷顾不得多说,拉着戚震一路迎了出去,大开中门迎长公主。 长公主穿着一身紫衣,头上并无多的头饰,见到戚震跟老侯爷,也是面不改色,只是沉声说:“出家之人,并未摆仪仗,更不必开中门,老侯爷和侯爷太过隆重了。” 老侯爷急忙道:“殿下哪里的话!殿下龙章凤姿,身份尊贵......” 长公主静静立着,等他说完,才挑眉:“本宫下山,只是想见一见故人,她在何处?” 老侯爷和戚震急忙引着长公主去后院。 王氏带着二夫人三夫人早就已经等在垂花门处了,脑子里嗡嗡嗡的,现在都还觉得不大真实。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戚元竟然真的能请来长公主。 早知道...... 她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自己早知道会做什么。 而且接到了长公主,后院的女眷们跪了一地,长公主只是略扫了一眼,便问:“戚元呢?” 高家的此时正好领着戚元来了。 陆夫人跟着众位夫人们起身,心里真是酸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家珍娘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小的时候她就知道长公主死了女儿,所以动过这个心思。 而且他们家也不是旁人啊! 长公主嫁的是她丈夫的亲哥哥,也就是她的大伯。 算起来,她女儿陆珍珍还要叫长公主一声婶婶呢! 这才是真正的沾亲带故,可她把陆珍珍送上山不过几天,长公主就又重新把人送回了陆家,说是她病好了。 原本以为她真是斩断了七情六欲,不沾红尘了呢。 可不是还又养了个女孩儿吗?! 戚元不知道陆夫人此时的心情,知道了她也不会太在乎的。 看到了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就有一股泪意直冲鼻腔,让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她端端正正的跪在长公主跟前磕头行礼。 长公主脸色柔和下来,点点头搀扶她起来:“原本还以为你真只是村子里的一个村女,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番际遇。” 江嬷嬷慈和在旁边笑着说:“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王氏有些僵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旁边的戚二夫人急忙接话:“虽然她才回来不久,但是这规矩气度丝毫不差什么,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是受过江嬷嬷您的教导。” 江嬷嬷含笑:“算不上是教导,大小姐听话乖巧,山上无事清闲,殿下她有时候难免苦闷,倒是有了大小姐常常来陪伴,给我们添了不少乐趣。” 长公主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问戚元:“回了家,家人都待你好么?” 王氏更僵硬了,身体都紧绷起来,生怕戚元说出不好两个字。 幸亏这个时候,院子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传来一阵喧哗声。 王氏大惊,这么多的贵人在这里,何况还有长公主殿下在,若是出什么事,那可真是丢人一辈子的。 她急忙要出去问,谁知道刘忠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几乎是灰头土脸的说:“夫人,不不不......不好了!咱们祠堂起火了!现在侯爷和老侯爷都带着人去救火了!” 祠堂起火?! 今天?! 王氏眼前一黑,险些倒下去。 半响才勉强支撑柱了,抚着胸口转过身跟长公主和女眷们赔罪。 幸亏祠堂离得远,怎么也不至于烧到后院来,王氏再三的安抚长公主和诸位女眷们。 长公主沉声说:“无妨,天干物燥的,起火也常事,今年入冬以来,山上已经好几场山火了。” 既然长公主都说没什么了,其他的人当然也不能说什么。 而此时,韩月娥淡淡的扫了扫自己的眉毛,站在镜子旁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她眉目清秀,俨然是个美人儿。 莲儿笑着夸赞:“咱们姑娘平时也就是不爱妆扮,这一旦妆扮起来,还有旁人的什么事儿?” 韩月娥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行了,就你油嘴滑舌的!怎么样,那边烧起来了吗?” 莲儿替她整理好衣领,轻声说:“姑娘尽管放心,先前就派人看着呢,青松不烧起来,咱们的人也会帮着他的,现在我看着,火都已经冲起来了。只怕,现在前院都忙着救火呢。” 韩月娥满意的笑了:“怪不好意思的,她才刚以为自己能在家里站稳脚跟了,这一场火烧的,就又得现原形了,真是罪过,罪过。” 莲儿忍不住偷偷捂着嘴笑。 第59章 ·杀鸡 莲儿见她额上的螺钿歪了,忙伸手替她正了正,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了:“姑娘真是,人家都这么惨了,您还看热闹呢。” 韩月娥挑了挑眉:“我自然是只能看热闹,不然还能做什么?戚家的祠堂里头,可还有当年陪着高祖皇帝一道打瓦剌人的英烈呢,啧啧,这把火一烧......” 戚云亭此时满头大汗,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就忍不住痛的龇牙咧嘴。 伺候的丫头小心翼翼的端着水给他上药,被他一下子伸手打翻了盆,冷冷的道:“滚出去!” 他现在喜怒不定的,谁都不敢招惹他,丫头马上便捡起水盆退出去了。 戚云亭深吸了口气,坚持着下了床挪到窗边,眼看着祠堂的方向起了一股浓烟,黑压压的盘旋在半空,心中的那口怨气总算是吐了出去。 呼的一声,他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这把火烧的好啊!”他垂下眼,死死地攥住自己手里的荷包。 那是阿锦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阿锦在侯府是金枝玉叶,被金莼玉粒的养了这么多年,不管什么都是享受的最好的。 她那样的娇花,哪里能去尘土里? 偏偏就是戚元一回来,就把阿锦给逼走了! 不,不仅是逼走了,阿锦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是狠得下心的人。 想到这一点,他喉咙酸痛,鼻腔也被堵住了,冷冷的攥住荷包:“阿锦,你放心,你待不了的地方,她也待不了了!她一辈子也别想再回戚家来!” 这个家有他在一天,就不会再给戚元留地方。 戚元想回来,做梦吧! 火势越来越大,戚云亭捏着手里的荷包,表情狰狞又快意。 而王氏则急的差点儿要跳进水里去了。 好不容易请了长公主过来,这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谁知道偏偏却起火了。 现在这把火烧的这么大,烧的还是祠堂...... 她不由得咬着唇看了一眼戚元,眼里带着隐晦的怨毒。 或许连老天爷和列祖列宗都看不得她回来,她被屠户养了十几年,而且她那个屠户娘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 谁知道她被教养成了什么样,学到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和东西?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顺着湖飘到了后院,浓厚得连王氏她们都能闻到。 王氏气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的厉害,下意识的快走了几步走到外头,一眼就看到了又跑回来的刘忠,急忙拉住他问:“怎么样了!?” 刘忠一张脸都被熏得跟黑炭似地,咳嗽一阵还吐出一口黑烟。 他一边告罪一边扇着风,急忙回话:“夫人,老侯爷和侯爷那边让您领着贵人们先去湖心亭避一避,火势太大了,现在巡检司和五城兵马司都来了人,正帮忙救火呢。” 王氏怔怔的,觉得头一阵一阵的跳着痛,哦了一声,才转过头去挤出一丝笑意来,请长公主去后院的湖心亭。 陆夫人看看长公主,又看看王氏,啧了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哟,这怎么着火这么巧啊?恰好今天大小姐认亲呢,就起火了!起火的还是祠堂,这怕不是得惊扰了祖宗吧?” 其余的客人顿时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是啊,回来认亲还没认成,祠堂就先烧起来了,这大小姐不会是什么邪祟吧?” “或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也未可知,不然的话,怎么偏偏就烧的这么巧合?” 这些议论声都进了王氏的耳朵。 王氏气的胃痛,一面毫不留情的瞪了一眼戚元。 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这一群女人里头现在看着戚元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长公主目光放在戚元身上,见她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受影响,不由得先在心里夸赞了一声。 别的先不说,能有这份冷静沉着,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是罕见了。 她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轻声问她:“你就不怕吗?” 戚元抬起眼睛看着她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灿若繁星,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不怕的。” 江嬷嬷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 怪不得萧云庭会为了这个丫头上门来求了。 确实,这么有意思的丫头,可真是少见的很。 湖心亭里,王氏红着脸一遍一遍的跟长公主解释赔罪。 长公主淡淡的扬了扬手:“不必如此,本宫所在的白云山今年也起了好几场山火了,若是信这些,那岂不是本宫也跟白云山气场不和?” 这句话分明是在应对之前那些贵妇人说戚元的那些揣测。 众人一时都默了默,议论声也顿时小的多了。 王氏更是诧异,现在看来,长公主是真的很维护戚元。 她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都是真的,只可惜祠堂起火了。 祠堂起火了可不是一句天干物燥和巧合就能说得过去的。 家里上上下下以后都会心里有疙瘩。 戚元再是优秀,有一个命不好的名头压下来,她的将来也是有限的。 她一时想着可惜,一时又觉得理该如此,戚元本来也是个惹事精,心里乱的很。 韩月娥到的时候,恰好戚云亭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也到了,急急忙忙的跟王氏说:“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又烧起来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氏吓得心惊胆战,急急忙忙让人去请大夫,又让高家的亲自去看。 韩月娥急忙一把搀扶住了王氏,温柔的劝:“伯母先不要急,大哥哥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发热也是常事,只要大夫来了,将体温降下去了便没事了。” 她说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亭子,正好看到了戚元,便不慌不忙的冲戚元微微笑了笑:“大姐姐。” 毒蛇咬人之前,都是要先摆出攻击的姿势,吐出信子的。 现在的韩月娥在戚元眼里,便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不紧不慢的笑了笑,同样冲着韩月娥点了点头。 韩月娥低下头遮住眼里的冷意----这种级别的对手,她真是连给个眼神的耐心都欠奉。 第60章 ·反咬 祠堂的火弄得前院的客人倒是有一多半都要去救火。 毕竟是来人家家里做客的,遇见这种事,光是干坐着好想也不大合适。 老侯爷和戚震哪儿好意思让客人去? 急忙都拦住了,说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都来了,很快就能把火势给扑灭的。 事实上老侯爷跟戚震说的也很对,因为没过一会儿,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就合伙将火势给扑灭了。 老侯爷跟戚震都松了口气。 老爷子更是马上就问:“烧成了什么样?祖宗牌位没事吧?” 若是有事,那可确实是丧气的事儿。 戚震忙请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进来,结果袁大人一进来就说:“侯爷,你们这火,可不是自己燃起来的。” ...... 什么意思? 老侯爷和戚震都惊住了,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把火是有人故意烧起来的。”袁大人拱了拱手:“我们扑灭了火之后,特意四处看了看,结果在外面已经被烧焦了的廊柱那儿,找到了火石,那一片还有火油的痕迹。” 火油! 这也就是说,真的不是自己燃起来的,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老侯爷气的几乎都快结巴了。 这种大事可是事关以后家族的前程和命运的,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家里的祠堂纵火? 戚震同样也是面色严肃。 出了这种事,而且是这么多客人都在,他想的都还更多一些。 不会有人和戚家有仇,所以故意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来纵火的吧? 若真是如此,或许还不只是纵火,甚至可能是想对客人们怎么样。 客人们....... 客人们里头可还有一个真真正正的贵人,也就是长公主啊! 戚震一时连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忙谢了袁大人,而后便看着老侯爷:“父亲,这件事......” 老侯爷想的比儿子都还多,他直接板着脸冷冷的道:“查!这么多客人和贵人都在家里做客,咱们担待不起!” 如果真是有什么,那就更得查的清清楚楚才行。 戚震急忙应是,立即就让刘忠过来下去查了。 湖心亭里的长公主微微侧头看着戚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戚元轻轻笑了笑:“殿下,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是么?”长公主不可置否:“那你从未见过本宫,更从未去过白云山,又怎知本宫和江嬷嬷在白云山,还能让云庭来找本宫?” 戚元沉默片刻:“殿下,我以后再跟您说,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样子,让长公主想到自己禅院里养着的那只猫儿。 长公主不再多问了。 韩月娥却眯着眼看着戚元跟长公主熟稔的样子,心中疑惑。 戚元竟然真的跟长公主关系这么好。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乡下那十几年时间,她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齐王殿下对她似乎也十分感兴趣,问了好几次她的事。 正沉思间,高家的快步进来安抚王氏:“夫人,前面的火都已经扑灭了,现在没事儿了!” 谢天谢地! 王氏忍不住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又恭敬的请长公主去前院看戏。 长公主和煦的看了一眼戚元,轻轻拍了拍戚元的头:“罢了,本宫十几年不曾听戏,如今已经对这些事物都提不起兴致了,来了一趟,见了见这个丫头,便罢了。” 这是要走的意思啊。 陆夫人抿着唇,觉得长公主真的够给这个丫头片子面子的,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片子到底是特殊在哪里。 韩月娥则微微蹙眉。 这把火烧的这么大,长公主竟然半点都不觉得这是戚元带来的不祥吗? 正想着,刘忠媳妇儿又从外头进来了,轻声跟王氏说:“夫人,侯爷那边请大小姐和韩姑娘都过去一趟。” 什么? 王氏怔了怔,有些错愕的看着韩月娥。 韩月娥也同样莫名。 有什么事需要她们俩个过去? 王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眉问:“说了是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韩月娥父亲的哪个同袍又要来看她? 戚元正扶着栏杆看着韩月娥,面上带着几分冷淡。 事情多的让王氏这样的当家主母都有些招架不住,她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又挤出一丝笑意来:“行,既然这样,那便过去吧。” 她招呼了韩月娥,又去招呼戚元。 韩月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么大的火,按理来说,戚震现在应该正忙着疏散客人,然后去查看祠堂受损情况的。 他这个时候怎么忽然要见自己? 她不由得看向戚元,见戚元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了,只能冲戚元笑了笑。 两人一道结伴出了湖心亭。 王氏忙转过头去挽留长公主了。 路上,韩月娥也并没有什么心思再跟戚元套话,毕竟按照她的想法来看,戚元知道的只怕是还没她多,问了也是白问的。 到了祠堂门口,她心中就咯噔了一声,因为她看见了青松此时正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被捆着扔在祠堂门口,旁边就是举着火把的刘忠。 大白天的点着火把,怎么看都不对。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伯父。 就见戚震转过头,用此生她都难以忘怀的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她吓得后退了一步,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戚震对她一直都是一个十分慈和的长辈,哪怕是对着戚云亭等人也都有打骂的时候,对她却全然没有。 像今天这样看着她,还是头一次。 她忍不住哽咽:“伯父?” “今天祠堂的这把火,是怎么回事?”戚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冰冷至极。 而他旁边的老侯爷则是全程都一言不发。 韩月娥吓得心惊胆战,急急忙忙的摆手:“伯父,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祠堂会起火啊!您,您怎么会问我呢?我不知道.....” 戚震冷笑了一声,反问:“是吗?那青松为何说,这把火都是你指使的?!” 第61章 ·指使 韩月娥不可置信的猛地看向青松,如果现在手里一把刀,她真是会毫不犹豫的拿刀把青松给砍死。 这个废物、混账! 他放完了火,大可溜之大吉,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但是他不仅被发现了,现在还把自己给拉下水! 她立即便哭了:“伯父,我怎么敢啊?!” 这么多的客人都在,加上戚元就在边上看着,韩月娥当机立断的跪在地上,膝行着朝着戚震过去,拽住戚震的袍子呜咽。 “伯父,我父亲死在战场,其他族人为了侵吞我父亲的田地赏赐,都恨不得吃了我......”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忍心。 这一次认亲宴,戚震没有少请军中的人。 毕竟他自己也是军中出身,不少好友如今都仍旧还在军中。 而这些人也大多数都认识韩月娥的父亲,更知道韩月娥为什么会在戚家。 是啊,韩月娥这么可怜的身世...... 韩月娥再接再厉,哽咽着抽泣:“伯父,我不过就是无根的浮萍,您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待我又如同亲女,我已经千恩万谢!烧了戚家,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戚元在心里轻轻笑了,给韩月娥拍手叫好。 真是个厉害角色啊,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 谁听了不得说上一声这女孩子惨啊? 戚震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他其实是信青松的,毕竟青松是家里的家生子,他撒谎有什么好处? 但是此时韩月娥这么寻死觅活的,又好像的确是问心无愧。 如果是换了别人也就罢了,严加审问,总是可以问出个结果的。 可是韩月娥身份特殊,是他的袍泽的遗孤,养在戚家,但凡是有个什么差池,他都容易被扣上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帽子。 还是老侯爷呵斥了一声青松:“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必定饶不了你!” 青松缩在地上跟个虾米似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侯爷,侯爷,真的不是小人胡说八道!小人就是听了韩姑娘吩咐才这么做的!韩姑娘说,烧了祠堂,咱们大小姐就再也没脸呆在家里了......” 韩月娥恨得几乎牙都要咬碎了。 青松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怎么一个劲儿的追着自己攀咬?! 就算是供出戚云亭,也比供出自己好,而且更能取信于人啊! 他为什么非得抓着自己不放? 青松将头磕的砰砰响,就好似根本不知道疼似地:“老侯爷,侯爷!韩姑娘真的是骗人的!她分明是另有企图,小人,小人就看过她身边的莲儿时常出府报信!” 出府、报信? 戚震回头端详着韩月娥,似乎是在消化青松的话。 而老侯爷表现的则更加果断,他垂下眼吩咐刘忠:“带着人去搜查表姑娘的住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 众人哗然。 戚元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韩月娥的表情,见她死死地攥住了戚震的袍子,手背上的青筋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凸了出来,便心里有数了。 她屋子里是真的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老侯爷深吸了口气,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郑重其事的说:“诸位贵客在此,今天真是对不住诸位,叫诸位看了一场闹剧。事关家族祠堂,祖宗基业,因此老头子我不得不想的多一些。” 老人家说的坦坦荡荡,就是说事情太大,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大家反倒是没什么话好说。 众人都附和的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老侯爷再度拱手:“老头子在此立誓,若是家中下人攀诬,冤枉了韩姑娘,老头子必定亲自跟她下跪道歉,另外将她当成亲孙女儿发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么处理谁都挑不出毛病,大家都若有所思的看着韩月娥。 韩月娥急的连血液都似乎冻僵了,冬天的风冷,寒风从她的脸颊擦过去,她只觉得脸痛的厉害。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青松分明是得了戚云亭的吩咐去烧祠堂陷害戚元的。 他怎么事到临头却直接攀咬自己? 青松抖抖索索的跪在一边,只当自己看不见韩月娥要杀人的表情。 没过一会儿,刘忠快步过来,附在戚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戚震立即控制不住怒气的问:“什么?!” 刘忠退到一边,轻轻的点了点头。 韩月娥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东西都收藏的很好,尤其是跟殿下的那些书信,关键的她都已经烧了。 按理来说就算是刘忠他们去搜,也搜不出什么才对。 就在此时,她又忽然想到,她还有几封近期的书信只是压在了枕头底下的暗格里。 刘忠不会发现了吧?! 她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紧跟着就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他们肯定不会发现,那个暗格在她的枕头底下啊! 那么私密的地方,刘忠肯定不会搜到的。 戚震却冷冷的看着韩月娥,强自压抑着怒气的问:“你若是不想在戚家待,大可直接跟我说,何必在我家装神弄鬼的搞这一套?!” 韩月娥更加震惊了,睁大眼惊恐的看着戚震:“伯父,月娥不明白.....” “你不明白?”戚震冷笑一声,从刘忠手里接过一沓信纸,猛地全都摔在了韩月娥的身上。 信纸如同雪花一般飞散开来,落在韩月娥的肩上衣服上,散落在旁边的地上。 大家谁也没想到戚震会这么生气,一时都很是茫然。 卢尚书皱着眉头喊:“永平侯,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震气的牙都要咬酸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跟卢尚书说:“大人,您看看她这些年跟人私通书信,将我们家的事事无巨细全都告诉对方!甚至我女儿回来,和家里不和的事,她都说的清清楚楚!她想做什么?!” 私通书信,私相授受,传送消息。 不管哪个词儿,听起来都是足够震撼的。 卢尚书捡起一张信纸,扫了一眼便变了脸色,皱着眉头看着韩月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62章 ·奸情 韩月娥都要气疯了!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所有的计划都没有按照她的预想发展。 青松放火动静倒是闹的很大,但是转头就供出了自己,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他放火的! 还有戚震派人搜查她的屋子。 这些信...... 她抄起一张信纸,看了一眼便死死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失声喊:“不!这不是我写的!这不是我写的东西!” 她一张一张的去捡起来,吓得面色惨白。 怎么会呢? 这些信她都已经毁掉了的,她确信自己都毁掉了! 怎么会又被刘忠搜查出来? 刘忠从哪儿弄来的? 而且,而且这些事,只有她跟殿下知道啊! 就算是有人要陷害她,也不该知道这些细节,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不不! 老侯爷沉默的看完几张之后,直直的看着韩月娥:“我们一家待你视如己出!从未把你当过外人,你用的吃的都是跟家里的少爷姑娘们一模一样的!谁知道,养来养去,竟然养出个白眼狼!” 他死死地盯着韩月娥,厉声责问:“你到底是跟谁私相授受,传递消息?!” 韩月娥手脚冰凉。 虽然如今太阳高悬,刺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但是她仍旧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怎么会呢? 事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 今天应该是戚元被赶出这个家,然后被好好的收拾一顿。 怎么结果反倒是她这么倒霉,还被人把跟王爷的事情也挖出来了。 对了,王爷...... 她不能让王爷被牵扯进来! 韩月娥反应过来,急忙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双素白的手出现在面前,缓缓的捡起了她旁边的那张信纸。 然后,她抬着头顺着那双手往上看,看到了戚元淡漠的眉眼。 戚元看着信纸,沉声问:“这个印章,似乎是皇室中人的印章啊。” 一句话,让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韩月娥的心脏都被巨大的恐惧给摄住,她嘴唇发凉,颤抖着看向戚元,然后,发现戚元也正在看她。 两人对视,她的惊恐跟戚元的镇定自若形成鲜明的对比。 戚元连一丁点的好奇都没有! 不对! 韩月娥猛地反应过来,是戚元! 老侯爷却已经接过那张信纸了:“你说什么?” 戚元轻声解释:“孙女儿曾经见过长公主也用过这样形制的印章......名字落款下的那个龙形,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是啊,孙女儿是被长公主教导过的。 老侯爷认认真真端详了一番那信纸,看向韩月娥:“这是齐王殿下的落款!你跟齐王殿下竟私底下有书信往来?” 哗然一声,周遭的客人们都神情各异。 连卢尚书都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啧了一声。 这位亲王殿下,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若是跟人家女孩子私底下有了情谊,那就该禀明圣上,挑选王妃。 而不是这样私底下传信。 只是,有人反应过来,忍不住问:“搜出这些,跟她让人放火烧祠堂有什么关系?” 韩月娥此时已经反应不及了,今天的事全都脱离了她的认知。 她隐隐发现,所有的事都已经失控了。 青松哇的一声哭起来:“韩姑娘说,烧了祠堂,事情就能闹大,她到时候闯进祠堂去救祖宗牌位,家中便一定会尊她敬她!大小姐到时候也成了扫把星,家中只能选她嫁给齐王殿下了!” 卢尚书的表情顿时有些诡异。 大家看向韩月娥的表情也都有些古怪和深邃起来。 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 这么好吃好喝的养着,没养出情分,反倒是养出个仇人来了。 为了顺理成章的嫁给齐王,竟然火烧人家的祠堂。 亏她想的出来!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老侯爷气的面皮发抖:“来人!来人!她既然跟齐王殿下已经互通心意,书信传情,我们也不敢再留!” 他苦笑了一声,直直的看着韩月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原本我们想着,要对的起你父母,养你一场,总得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现在看来,是我们阻拦了你的大好前程,是我们的错了!” 戚震的表情里带着十足的厌恶。 没有人喜欢被背叛,何况还是自己当成女儿亲人养了这么多年的人。 韩月娥竟然派人火烧祠堂,实在是荒谬的有些过分了。 而且这个主意,到底是不是韩月娥自己的? 齐王真的是看中了韩月娥这个人吗? 还是更看中戚家呢? 否则的话,为什么书信当中,这么多跟戚家有关的问题? 为什么处处都在问戚家?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或者说韩月娥这么做,是她自己这么想的,还是齐王殿下让她这么做的? 想到以前齐王透露出来的喜欢戚锦的种种迹象,戚震竟然觉得不寒而栗。 齐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戚元扫了一眼戚震的表情,就知道戚震应当是自己就想的很远很多了。 也是,他们的心思本来就是多的了不得的。 这种事,他们就更加谨慎多疑了。 齐王...... 她微微笑了笑,齐王让韩月娥火烧祠堂毁坏她的认亲宴,无非是对她起了疑心,不想让她被戚家承认和庇护。 不过,现在看来,齐王自己也有麻烦了呢。 此时齐王正在府中悠闲的欣赏自己的书画,看了一眼,他淡淡的扔在了一边,接过了徐太监送上来的茶,轻飘飘的问:“怎么样,戚家热闹吗?” 徐太监微微一笑:“殿下,时辰还早呢,只是,听说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都过去了,只怕是挺热闹的。” 齐王不屑的冷笑一声。 是啊,估计也是热闹的。 他等着戚元被戚家扫地出门,再想办法把戚元弄回来,盘问她到底知道多少,跟上一世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个女人,利用的好,倒是一枚绝好的棋子。 想的正出神,外头忽然传来徐太监干儿子金宝的声音:“殿下!府门外出事了,戚家人,戚家人送了韩姑娘过来,此时正在咱们府门前哭呢!” 第63章 ·来战 齐王的脑子里嗡了一声。 甚至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不等徐太监动手,自己走到门前砰的一声拉开了门,脸色阴沉的问:“你说什么?” 金宝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家殿下的脸色,打了个冷颤,抖抖索索的小心解释:“殿......殿下,永平侯,永平侯亲自送了韩月娥韩姑娘过来,此时正等在咱们家大门口....... 齐王已经出宫建府,他的王府也是循旧制,跟其他的藩王公主府邸离得很近,都在皇城附近。 就比如说周王、吴王分别在他的隔壁和他的对门。 而再往前一些还是几个公主的府邸。 所以也就是说,戚震带着韩月娥在大门口的事,不消片刻,就会传遍这一片! “荒谬!”齐王顾不得出了什么问题,怒斥金宝:“一群废物!都不知道把人请进来吗?!” 就算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戚震带着韩月娥在大门口,就足以引发不知多少流言! 真是一群废物! 金宝哭丧着脸,他自己也委屈的很:“殿下,不是奴才们不请,是......是永平侯根本不听啊!” 人家好歹是侯爵,哪里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应付的了的? 齐王简直是一肚子的气。 韩月娥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到了这个地步,齐王也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人,他马上就猜测是韩月娥跟自己的关系被发现了。 只是,韩月娥办事向来都是小心谨慎的,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怎么这么巧这一次就被发现了? 还有戚家......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飞快的带着人去了正门。 齐王府的两尊石狮子此时正威武的对着街道,只是却少了平时的肃穆和威严。 因为此时不少的百姓挤在门口看热闹。 永平侯戚震过来的时候一路狂奔,马车上的韩月娥哭的撕心裂肺的,偏偏还有个丫头被绑着在路上被追着跑。 这场面不管怎么看怎么觉得稀奇。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因此当戚震带着人赶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他身后都已经跟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了。 这些人把王府都给围的水泄不通的。 以至于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都给惊动了。 他们是负责城内治安缉盗的,城中的治安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职责所在,何况不对劲的还是这皇城附近。 他们都吓得不轻。 但是等袁大人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戚震,顿时又一副便秘的表情。 原因没其他的,就是帮忙救火的还是他呢!他当然知道戚家闹的那些事,也知道韩月娥是放火的人了。 现在看来,戚震这是不打算忍那口气,打算闹大啊! 齐王出来一看到这么多人,心里的怒气简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目光落在被扯出来的韩月娥身上,他喜怒不辨的问:“永平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震此时同样丝毫不惧。 一个王爷,紧盯着他们家的大事小情,还让韩月娥写信通报。 这是想干什么!? 只要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齐王窥视,他便不寒而栗。 他也曾犹豫过这件事是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戚元提醒了他。 当时在场的人已经那么多,客人们都知道了祠堂起火是因为韩月娥,也都知道韩月娥跟齐王写信。 这么一来,戚家就算是想要压下去,也根本压不下去。 而且,就算是戚家卖力压下去了,自己也想要忍气吞声。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齐王他会信吗? 他会信戚家毫无怨怼吗? 既然横竖都没好果子吃。 那为什么不先让对方吃瘪? 他们戚家又不是软柿子! 他将韩月娥往前推了推,冷冷的道:“殿下这话,应当是臣来问!臣也想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韩月娥双眼含泪,此时恨不得晕死过去。 习惯了运筹帷幄,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狼狈,被这么多人看好戏一般的围观。 莲儿则脚底板都磨破了,此时披头散发的跪在一边,正低声的哭。 齐王看的目光暗沉。 不过戚震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他扬声喊:“此女乃是我袍泽遗孤,我自问待她不薄,对得住死去的故友!也一直打算将她当成亲女风光发嫁,可如今,她跟殿下私相授受,私通消息,殿下,你意欲何为啊?!” 轰的一声,议论声简直一刻不停的就在围观的百姓当中炸开了。 这种男女之间的情事本来就最能引发人的好奇心和猎奇的心理。 尤其是,当这情事竟然还涉及皇孙贵胄和侯门贵女。 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啧啧啧,不管是哪个词儿都是叫人眼球都恨不得瞪出来的吸引力啊。 “齐王殿下看中一个孤女?” “什么叫看中啊?” 有人反驳:“这分明就是提了裤子就打算不认账嘛,就是私底下玩玩儿!否则的话,早就已经提亲去了!人家也不是出身下九流的,真心喜欢的话娶不得吗?” 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刀子一样,把韩月娥给扎的体无完肤。 同时也把齐王给戳得脸色阴沉。 偏偏此时他又不能奈何戚震。 因为戚震已经陡然甩出一沓信纸,冷冷的说:“殿下,这是您专用的澄心堂的纸,也是您自己才有的私印!您看看,臣可不敢有一字虚言,更不敢冤枉亲王!” 有了这么多信,就算是离得远的百姓们看不到内容,也一下子就相信了戚震的话了。 肯定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人家怎么敢带着人找上门,还拿出证据呢? 啧啧,这齐王殿下,也太不讲究了,喜欢人家的养女,那就想办法去求娶呗,这样倒也算是个男人。 这么私底下通信算是什么? 而且还打听人家家里的消息,打听人家家里的消息做什么? 齐王气的浑身冰冷。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他眼里的杀意此时大约已经足够将戚震射成一个刺猬了。 他头一次恨自己,玩脱了。 第64章 ·缺德 聚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人群中齐王甚至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吴王府和周王府的下人。 这个闹剧不能再继续下去,他只能冷冰冰的开口:“有什么事,永平侯不如进本王府中说个清楚!” 他一开始就该让戚震回府中说的。 虽然戚震应该也不会答应。 现在事情真是越闹越大了。 戚震果然冷哼了一声,讥诮的说:“殿下,臣不敢!臣此次过来,只是想跟殿下说,此女对殿下一往情深,知无不言!甚至连臣家中一天几顿、点心是什么这类的小事都要汇报于殿下,臣惶恐!” 百姓顿时哗然。 哇,这韩月娥也真是太过分了吧? 就这么信不过戚家吗?人家一天三餐吃什么这样的事都要禀报给情郎知道,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韩月娥此时心中已经都要绷不住了。 她真的想不到戚震竟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应对齐王安插棋子的行为。 这简直是....... 简直是在公然打齐王的脸!而且是丝毫不留任何后路,也不留任何的余地的那种挑衅。 齐王也看出来了。 戚震的这话说的实在巧妙而且刁钻狠毒! 明摆着是在说他在戚家安插了暗哨,盯着戚家的一举一动。 这些话传出去,有心之人会怎么想? 他的那些兄弟会怎么想? 还有皇帝,皇帝又会怎么想?! 人人都会觉得他真是野心勃勃,居然在大臣家里安插棋子。 这行为实在太过恶劣,朝臣在朝为官,谁没有一点不能见人的事儿啊? 如果都跟齐王这样,在人家家里安插钉子,那岂不是就是一点儿阴私和秘密都没有,全都被齐王看的清清楚楚? 好的很!好的很! 戚震竟然做的这么绝,这么的不留余地! 他冷冷的盯着戚震,沉声喝问:“永平侯,你说这话,最好是有证据!否则便是污蔑亲王,你该知道,污蔑亲王是何等罪名!” 戚震毫不相让的对着齐王,沉声问:“殿下要什么证据?!是韩月娥写给殿下通报我女儿重病被挪出府外的证据?还是韩月娥意图烧毁我戚家祠堂,赶走我大女儿的证据?!”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 百姓们一面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一面心中巴不得他们能够打起来。 幸亏,戚震后退了一步,他朝着齐王拱了拱手:“殿下既然这样喜欢此女,此女又钟情于殿下,那么我们永平侯府便成人之美,今天,此女就归还于殿下了!从此之后,她的任何事,都跟我们永平侯府无关!” 说完这句话,戚震竟然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就走。 五城兵马司的袁大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尴尬的要死。 戚震倒是走了,自己这个负责京中治安巡逻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要怎么办啊?! 他心里骂娘,但是明面上却还得去驱赶围观的百姓。 可围观的百姓谁肯走啊? 这事儿还没完呢! 永平侯府把人给齐王殿下送来了,那齐王殿下怎么处置啊? 这么喜欢这个姑娘,那总得拿出个喜欢的样子来吧? 韩月娥浑身都是冰凉的,她哀求的看着齐王,眼眶红红我见犹怜。 齐王则是脸色阴沉得可怕,看了一眼韩月娥,他简直是咬牙切齿。 戚震当着京中这么多人的面把韩月娥扔在他大门口,还当众宣布他跟韩月娥有私情,他如果不把韩月娥接进府里,唾沫都能把他这个亲王给淹死。 明天御史上朝就得口水横飞。 而且,人进了他的府里,还不能出什么事。 若是死了,世人都会觉得他这个王爷始乱终弃,杀人灭口! 真他娘的缺德! 永平侯府真他娘的缺德! 他一眼都不想再看,转身回了王府。 徐太监对着金宝使了个眼色,金宝马上就让人将韩月娥和莲儿他们几个人都带进府中了。 然后又去对着袁大人说了几句话,将王府大门紧闭。 韩月娥泫然欲泣,一直都是眼睛红红的,进了王府,胆战心惊的问金宝:“公公,不知道殿下......” 对她有什么安排? 她太知道殿下的脾气了。 对于殿下来说,有用的棋子才是棋子,没用的棋子那是要被扔掉的。 现在她已经失去了用处了。 金宝皮笑肉不笑的,见她紧张,就说:“姑娘,殿下的事儿,我们这等人可不能打听。您等着吧!” 韩月娥顿时面色都白了。 莲儿比她的状态还要差一些,她好歹是在马车上,但是莲儿却是一路被驱赶着跑着过来的,鞋子都磨破了。 这个时候脚后跟都是血泡。 见韩月娥失魂落魄,莲儿急忙安慰:“姑娘,您别怕了,殿下一定会好好安置您的。” 是啊,她们主仆不就是因为得到了殿下的许诺,才会这么拼命的帮殿下吗? 不管是帮殿下探听戚家的消息,还是帮殿下吸引戚锦的欢心。 她们都不遗余力的去做。 韩月娥苦笑一声,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对于齐王的作用。 现在她的任务没完成,反倒是提前曝光了跟殿下的身份,让殿下陷入漩涡,殿下心里是绝对不会高兴的。 若是说她还有一点作用,只怕就是关于戚元的了...... 这么想着,金宝重新过来了,上下打量韩月娥一眼:“韩姑娘,跟我走吧,殿下要见你!” 韩月娥吃力地跟着金宝去了齐王的书房。 齐王此时正坐在长桌后面,他桌旁放置着一个几乎是有半人高的画缸,里面有不少的卷轴。 听见动静,齐王淡淡抬眼看她:“怎么回事?” 韩月娥很想哭,但是此时此刻她一点儿也不敢,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便说:“王爷!戚元不对劲!” 齐王的动作顿住,片刻后哦了一声,问:“怎么不对劲?” 韩月娥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唯一机会了,不敢怠慢,忙膝行几步跪在书桌前面,仰头看着齐王:“殿下,戚元跟您形容的胆怯懦弱都丝毫扯不上关系,她回来也是风风光光的回来的!” 第65章 ·异常 韩月娥面色惨白,心里对于戚元简直是又恨又怕。 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的! 她哭着跟齐王解释:“殿下,这些信,都不是我写的!都不是我的!” 齐王闻言,将刚才金宝收拾进来的那些信都摊开放在书桌上,淡淡的挑了挑眉:“这是你的字迹无疑。” 韩月娥心里咯噔了一声,生怕齐王觉得她做事不谨慎才出的这事儿,急忙解释:“殿下,这信真的不是我写的,是戚元伪造的!” 齐王的动作顿了顿,闻言抬眼看向韩月娥:“你怎么认定就是戚元伪造?” 毕竟从韩月娥之前送回来的消息来看,她还是认定戚元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韩月娥揉着眼睛:“殿下,这上面的私章,是她一眼认出并且提醒永平侯和老侯爷的!一开始连永平侯和老侯爷都根本看不出来!” 这一路上,韩月娥都在反思,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结论就是问题都出在戚元身上。 这些年她在戚家待的好好的,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可她不过是稍微去接触了几次戚元,再一次动手的时候就被揪出来了。 太过巧合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而且,青松也很可疑..... 韩月娥哭着求着齐王相信自己:“殿下,您相信我,真的是她伪造我的书信!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可她似乎可以未卜先知,她根本从未相信我.......” 不知道为什么,韩月娥之前在马车上还只是推断,但是这一刻,她却坚定了这个念头。 从她开始去接近戚元的那一刻起,戚元就从未相信她! 不然的话,只怕也未必能够早早的就做出防备,甚至收买青松了。 想到这一点,韩月娥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那戚元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且,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说的话,王爷也不可能相信啊!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未卜先知,而且能够料敌先机做出布置? 韩月娥的心几乎都凉了半截,提心吊胆的等着齐王发怒。 谁知道齐王竟然哈哈大笑。 ...... 韩月娥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胆战心惊的看着面前的齐王。 齐王不是被气疯了吧? 不然的话,遇上这种事,不是该发怒骂人,打砸发泄吗? 怎么齐王殿下反倒是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齐王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虽然在笑但是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他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啊!” 戚震骑马回了家中,头一件事就是去见戚元。 今天这件事,他心里门清,肯定是跟戚元脱不了关系的。 这个女儿真是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仔细的想一想她回家到现在所做的这些事,他才察觉自己之前真是好笑的出奇,什么乖巧纯善?这四个字根本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只是他回了家,王氏却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说:“她送长公主殿下出城去了。” 起了一场火,大家看了一番热闹,王氏真是精疲力竭。 此时戚震送走了韩月娥回来,她皱着眉头不解的问:“侯爷,韩月娥当真跟齐王早就已经私底下.......” 她心中愤怒与心寒交织。 不由得想到以前齐王屡次都对戚锦示好,似乎对戚锦与众不同,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也幸亏戚锦不用嫁给齐王了,否则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呢! 戚震嗯了一声,提起韩月娥还是没有好脸色,沉声说:“以后我们家再也不许提起韩月娥这个人,还有,查出来的跟韩月娥以前有勾结的那些下人,全都该发卖的发卖,该送到庄子上的送到庄子上,不要再出现在家里!” 王氏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戚震便站起身:“我去父亲那里跟父亲说一声这件事,你在这儿等着,待会儿若是阿元回来了,你让她来找我和父亲。” 他现在心里满肚子的好奇和困惑。 王氏心情复杂的答应了。 戚元正在马车上坐着,只是对面除了长公主,却还有一个熟人。 萧云庭坐在戚元对面,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真是没想到,戚大小姐竟然本领这么大。” “这些闲话就不必说了吧?”戚元干脆利落,开门见山的说:“我跟殿下说过,与我做交易,殿下绝不会亏的,现在,我说的话,殿下应当是信了。” 也不能不信,事实摆在眼前。 长公主皱着眉头出声,她看着戚元,沉声问:“你分明从未去过江西,怎么却会做连许多江西本地人都不会做的芋粉包子?” 她到底是带着几分的急躁,透露出了自己的焦急。 戚元沉默片刻,抬眼直直的盯着长公主:“殿下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庙里清修礼佛吗?那么,殿下是不是相信,这个世上有前世今生呢?” 长公主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所以你想告诉本宫,你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知道前世今生吗?” 萧云庭正也审视的看着戚元。 他回想起见到戚元的第一面,戚元就在杀人,而且见到他,仿佛能掐会算,马上就挑破他身后有追兵,还帮他将追兵给引开了。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谨慎小心,所以戚元他是查过的,知道她十几年都在许屠户和李秀娘的管制下活着,从来都不曾离开过村子。 那么,戚元这个人,的确是有些山鬼的意思了。 戚元坦然放下茶水:“殿下也可以这样想,或者也可以当我是与神佛有缘,所以大梦一场,醍醐灌顶吧。” “荒谬!”长公主面色不善的厉声呵斥:“你以为本宫会信你这些无稽之谈吗?!你分明就是在戏弄本宫!” 什么神佛? 若真有神佛,那她这些年的经历算什么? 她祈求神佛的时候,神佛又在何处,为何不现身解救她? 长公主面色冷淡:“你如此妖言惑众,简直是在行巫蛊之术,怪力乱神,本宫可以即刻将你扭送官府,放火烧死!” 第66章 ·谁手 长公主说这个话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大周一朝对于这种民间的怪力乱神之事管的极为严格。 民间但凡是有人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官府都可将之视为妖孽,直接放火烧死示众。 戚元说的这些话,足以让她死一百次了。 萧云庭想到她足不出户却能知道江西的事,这一次竟然还能揪出藏在戚家的韩月娥,倒是心中一动,淡淡的看着戚元:“只凭借这些?” 戚元不紧不慢,双手握着杯子抿了抿唇:“若是殿下和王爷还想要臣女证明更多,那么,臣女知道齐王为何在永平侯府安插收买韩月娥,这一点,可不可以当臣女异于常人的证据呢?” 长公主心中原本因为芋粉包子燃起来的希望一点点的消失。 是她自己糊涂了,这世上怎么真的会有神明? 她根本不想再听戚元辩驳。 这个女孩子说的再多,也无非是在胡编乱造,为了取信自己和萧云庭,好获取在戚家安身立命的前程罢了。 “若是我说,陆驸马将孩子保了下来,此时仍旧还存活于世呢?” 戚元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分明是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但是听在长公主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一阵惊雷。 长公主心神剧震,完全克制不住心中的惊讶,朝着戚元扑过去,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戚元的胳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萧云庭的眼神也陡然变了。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僵硬到了极点。 若是熟悉萧云庭的人在这里,就知道萧云庭此时是已经是杀意的。 只要戚元一个字说的不对,今天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一片肃杀的气氛里,戚元缓缓的开口了:“殿下,王爷,不必将我当作敌人。我若真的是对你们不怀好意,就不会将韩月娥和齐王的事在戚家挑破了,不是吗?” 长公主神情焦急,眼泪几乎是喷涌而出:“你说的孩子.....什么孩子......” 戚元反握住长公主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长公主和陆驸马的孩子,当年陆驸马护送先王妃回京,谁知道路上却遭遇山贼流寇......” 长公主和萧云庭顿时面色各异。 当年皇帝还是闽王的时候,临时因为先皇驾崩而被定为太子。 他自己从水路加急进京登基,而留那时候他的妹夫陆文鼎护送柳王妃随后赶赴京城。 谁知道行至江西,一行人遇见流窜到江西宋城的海匪,一行人全军覆没。 王妃怀着身孕下落不明。 陆驸马则战死到最后一刻。 而闵王进京登基之后,则另外立了当时的大都督、权知国事的冯恩之女为后。 人人都说当年闵王能够登基,多亏了这位先帝的伴读兼好友冯恩。 所以这些年,许多人都认为是当初的冯皇后对柳王妃下的手。 为了这个,长公主悲痛欲绝之下与皇帝生疏冷淡,这些年从不与皇帝见面。 盘亘在心里的心魔被提起,长公主几乎崩溃,她盯着戚元的眼睛:“你知道什么?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戚元心情复杂。 她知道的这些,说起来还是上一世跟在萧云庭身边,萧云庭让她去查的。 那时候,齐王娶了戚锦,从戚震那里得知了柳王妃的下落,然后提前接到并且控制了柳王妃母子,让柳王妃站出来指证冯皇后是妖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当皇后不惜残害闵王的原配。 事情闹的极大,民间对于富贵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陈世美还唾骂不已呢。 不能骂皇帝,但是骂妖后总是可以的吧? 要求处置冯皇后的奏折一封封的飞向永昌帝的书桌。 永昌帝不胜其烦。 加上太子遇刺身亡。 冯皇后悲痛欲绝之下,竟然也跟着撒手人寰。 太子一脉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太子都得位不正,何况是太孙了呢? 太子一脉退出了皇位争夺。 萧云庭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派她和谢家查清当年的事。 她在江西呆了七八年,最后甚至找到了柳王妃逃难时去到的江西小城,终于把这件事给查清楚了。 如今,她上一世查到的东西,正好帮她再一次得到萧云庭和长公主的信任,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果循环了。 戚元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悸动,认真且诚恳的看着长公主和萧云庭:“说出来或许殿下和王爷不信,可是我是真的有奇遇。我能帮殿下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人。” 长公主泣不成声:“那,那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见长公主太过激动,萧云庭缓缓的按住长公主的肩膀,示意长公主平复心情。 他则沉声问戚元:“做交易,总要有来有往吧?若是真的如你所说,你知道这些,你大可找旁人透露你所知道的消息,不是吗?为何要找我们?” 戚元淡淡的看着他:“殿下,认识谢营吗?” 谢营两个字说出来,萧云庭的面色陡然变了:“你知道谢营?!” “我当然知道。”戚元垂下眼:“若是非要问我为什么选择殿下的阵营,殿下就当是,我为了谢营和谢家吧。谢营是殿下的人,谢家是殿下的心腹,他们跟您绑在一块儿,生死荣辱都是靠着殿下的,我当然也是如此。” 萧云庭的目光深邃。 “谢家?”此时徐同舟也不解的看着齐王:“殿下,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臣已经查到大理寺的那个人......” 怎么齐王却又让他去找谢家的麻烦? 齐王面色冷淡:“本王做的决定,何时需要跟你解释原因了?!” “臣不敢!”徐同舟匍匐在地,急忙应是:“殿下放心,臣这便出发,一定替殿下办好此事!” 齐王嗯了一声,眼里流露出嘲讽的笑意:“戚元啊戚元,你重活一世又如何,你现在不过是个侯爵之女,想跟本王比速度,真是慢的可怜。” 以为重生一次就占尽先机,处处都能顺风顺水了吗? 等着吧,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第67章 ·谁快 徐同舟从齐王书房出来,额头上磕破了一层油皮,远远看过去还以为他额头上是染上了一大块胭脂。 可是韩月娥却不会真的这么以为,她怔怔的看着徐同舟神色匆匆的从书房出来,又急匆匆的走了,不由得面露纠结。 莲儿扶着她的手,声音也压得很低:“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啊,在戚家的时候算是戚家的养女,也是未出阁的娇客,当作千金小姐养的。 现在被戚震扔在齐王府,无名无份的,连个最低等的通房丫头都不算。 现在外头闹的轰轰烈烈的,齐王还不会处置她,她倒是还能先过一阵子。 可是以后呢? 等到坊间的议论逐渐平息,没有人再在意她,她就会被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想到这里,韩月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凉,死死地攥着莲儿的手打了个冷颤:“走,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莲儿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听从她的吩咐陪着她回了房间。 韩月娥面色惨白,如同困兽:“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行的,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莲儿一直是她的心腹,从小就开始跟着她了,见她急的团团转,急忙上前拦住她:“姑娘,您冷静些,王爷对您自来不同......” “不同?!”韩月娥抬起头,露出一个阴森的冷笑:“我的不同是因为我有价值,我能从戚家给他偷来情报!所以他才对我高看一眼,可现在我是什么?” 莲儿也白了脸。 她知道韩月娥的意思。 现在韩月娥已经不是戚家的养女了,而且名声扫地,对于齐王来说,她活着就时时刻刻让世人觉得他跟韩月娥早就暗通款曲。 是个人生污点。 莲儿也怕了,哭着抱住韩月娥:“姑娘,那,那咱们怎么办?您这样的品貌心机......” 是啊! 如果她不是这样的品貌心机,如果她不是处处都比别人强,她可能也就认命了!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比别人差,既然不比任何人差,她凭什么要屈居人下? 韩月娥低下头看着莲儿:“你怕不怕?” 莲儿低声啜泣,她心里明白的很,她的生死都在韩月娥一念之间,如果齐王真的要除掉韩月娥的话,也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她咬了咬牙摇头:“姑娘,姑娘,我不怕!” 韩月娥满意的笑了:“好,你不怕就好,真是个好丫头。” “真是个厉害的丫头。”此时长公主也坐在马车上这么说戚元。 她此时已经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也恢复了平时的从容镇定:“那本宫就按照你说的去找一找,若是找着了......” 她抿了抿唇,郑重其事的看着戚元:“若是找着了,本宫这一辈子都感激你,但凡是你有什么驱使,本宫甘愿为牛马!” 这个承诺实在是很重了。 戚元有些动容,可她跟长公主之间隔着前世今生。 她就算是再怎么解释,长公主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不求回报,只是一片善心。 因此心中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可是她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殿下这话,我记住了。” 长公主松了口气。 人就是这样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是觉得有天大的陷阱。 可若是付出同等的代价,心里便能稍微安心。 她握了握萧云庭的手:“云庭,我身边没人,这件事,便要拜托你去做了。” 萧云庭自然知道这个孩子对于长公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失去丈夫都没有失去孩子那么痛。 长公主这几十年简直是在油锅里煎熬,没有一天开心的时候。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做出保证:“姑祖母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人找到。” 长公主嗯了声,跟戚元说:“你和云庭的交易,便生效了,从此以后,你有什么事,便可跟云庭说。本宫先出城回山上去了,若是有消息,自然再来谢你。” 戚元恭声应是。 等到长公主走了,马车缓缓地换了个方向驶向城里。 萧云庭认真的看着戚元:“你怎么会认识谢营?” 戚元很诚恳的看着他:“殿下,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那殿下就当我是做了一场梦,梦里认识的谢营吧。只是,殿下的动作要快一些,齐王已经对我起疑心了。” 萧云庭面色一变:“什么意思?” 戚元也没有瞒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然后挑眉说:“韩月娥这枚棋子,其实本来应当是探听柳王妃母子的下落的,现在却提前被齐王启用,齐王的来历,应当是跟我一样。” 如果换别人来听,可能就觉得戚元是失心疯了。 可是现在听的是萧云庭。 萧云庭自幼就在句容萧家,见惯了那些神神鬼鬼的事。 他对于神鬼之说是没有普通的读书人那么排斥的。 因此现在他也很容易理解了戚元的逻辑:“你的意思是,你跟齐王都有异常之处,都能知道未来所发生的事,而现在,你们互相都已经知道彼此跟从前是不同的了?” 这个话听起来很拗口,但是戚元一口就承认了。 她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殿下,他对我十分忌惮,因为上一......梦里他就是死在我手里的,所以对于仇人,他肯定是想要让我痛不欲生的。” 萧云庭怔住:“怎么让你痛不欲生?” “拿捏谢家。”戚元毫不隐瞒:“所以殿下,动作还是快一些吧,不论是为了您父亲的太子之位,还是为了您祖母的皇后之位,您最好动作都快一些。” 萧云庭猛地掀开帘子:“可若是如你所说,你现在让戚家把韩月娥都送过去了,他岂不是会立即就让人去对付谢家?!本宫怎么来得及?” 戚元站住脚回过头:“殿下,来得及的,您忘了关在大理寺的那个漕运贪腐案的人了吗?审他,抓人,齐王自然要乱了分寸的。何况,还有人会给他添麻烦的。” 这个人是谁,戚元却并没有说。 第68章 ·劫后 谁? 谁给齐王添麻烦? 可是戚元却没有再说,她直接下了马车就进了戚家的角门。 风吹起她的衣袂,萧云庭这才发现,她真的是瘦的有些可怜。 这些年,她在乡下苦苦挣扎,回来以后,竟然也还有处处筹谋,这样费心费力,能养的胖才怪了。 萧云庭垂下眼,八宝急忙问他:“殿下,您.....” “去,查那边的人!那个人应当也熬的差不多了吧?看看去!”萧云庭选择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听他这话,分明就是完全信了戚元了。 八宝低声答应了一声,将马车赶走。 戚家,知道戚元回来,王氏马上就将人叫进去,不怎么高兴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长公主殿下有些话要叮嘱我,所以就耽误的久了一些。”戚元眉眼淡淡的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王氏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她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不配跟这个女儿说话了是吗? 不知道的人谁能分得清楚谁是女儿谁是当娘的啊? 可是眼下也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王氏哼了一声,烦躁的抓起旁边的书扇了扇风,结果自己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她更生气了,眉眼冷厉的说:“没事!你父亲那边让你过去一趟!你快去吧。” 戚元二话不说的就福了福身。 王氏气的简直是如鲠在喉,转头跟高家的抱怨:“你看看你看看!就好像我这里是什么豺狼虎豹,我会吃人的!她在我这里一刻都不能多呆!” 要是一开始戚元刚回来的时候,高家的或许还会为了讨王氏开心附和几句。 但是现在,她根本一个字都不敢多议论了。 她只是陪着笑说:“哪里的话呢?夫人您真是多想了,我看大小姐就是这么个性子......以后你们慢慢相处,感情就积攒起来了。” 她们在背后怎么讨论,戚元是根本不在意的。 她去了祠堂。 祠堂正在休整,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将那些熏黑了烧坏了的东西都清理出来。 戚震则眉头紧皱的站在旁边,跟老侯爷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到戚元,不管是戚震还是老侯爷的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两个人深吸口气,将戚元带去了书房。 说起来,戚家的书房还从来都不让女孩子出入的。 以前连最受宠的戚锦也没这个资格,现在戚元也算是头一份了。 一进门,戚震就看着戚元问:“你怎么知道韩月娥跟齐王殿下私底下有......” 他琢磨了一下,才忍住了私情那两个字。 戚元挑眉,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直接就说了:“这几天,韩月娥对我十分热络,时常进出我那里。她手腕上带着一只金镶红宝的开口镯子,不管是工艺还是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都不是民间能有的。” 戚震怔住:“长公主连这个都教给你?” 其实要接戚元回来,他们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一个大家闺秀的培养是全面的。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能慢慢的补。 但是浸淫十数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有的见识,却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戚元现在能从一个镯子上头看出不对,就可见这一项多么的重要。 连王氏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同。 可恰恰就是这一点不同,有时候能够要了一家人的前程和性命。 他们都松了口气。 老侯爷则问戚元:“就凭借这个吗?” 戚元挑了挑眉:“也不是,觉得不对之后,我留意观察过她,发现她身边的丫头和嬷嬷出府的次数远比普通的下人要多,而且勤快,经常昨天已经出去一趟了,次日却又要去一趟。” 一个客居的姑娘,能有什么事出去这么多次? 老侯爷看了戚震一眼,眼里带着责怪。 这件事若是做当家主母的仔细一点,根本不会不知道。 戚震也讪讪的。 老侯爷则叹了口气:“阿元,你确实很好。” 当然好了,规矩礼仪见识一点不少,还能得长公主另眼相看,请得长公主下山。 但是戚元却摇了摇头:“祖父,父亲,夸得太早了一些,我们家的麻烦,刚刚才来。” 戚震跟老侯爷都心里咯噔了一声。 随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不是在帮着圣上查柳王妃的事吗?”戚元面色不变:“这件事,只怕齐王殿下已经知道了。” 戚震的脸色这回是彻底的变了,他直接朝着戚元冲过去,捏住了戚元的胳膊,震惊的问:“你,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事儿,永昌帝的确是交给他去办了。 但是,这事儿是绝密啊! 他查出来的东西现在也还不明确,根本没有打算呈给皇帝。 齐王若是提前知道了...... 那,那算是什么? 老侯爷比他还是更稳得住,一把拉开了他看着戚元:“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戚元并没打算跟他们说什么机缘和前世,她随意的挑了挑眉:“听韩月娥和莲儿的话,偷听到的。” 戚震的脸色大变,往回退了一步,踉跄着险些摔倒。 他说呢,齐王怎么会看上韩月娥。 韩月娥怎么写出那么多事无巨细跟齐王禀报的事。 原来是因为齐王盯着他这桩差事! 柳王妃是永昌帝心里的心魔。 这个心魔缠着永昌帝许多年了。 齐王不管是提前报给永昌帝这个消息,还是准备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总之对齐王是大大有利的。 所以他才看得上韩月娥! 甚至之前还想娶戚锦! 老侯爷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但是脸色却是十分难看的。 被人当成踏脚板的滋味不好受。 关键是,如果这件事是齐王先禀报的,对于永昌帝来说,心腹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必要呢? 否则的话,怎么齐王会知道这件事? 想到了这一点,再想到自己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韩月娥扔在了齐王府大门口,戚震都觉得自己劫后余生! 他先把韩月娥的事扔给齐王,说齐王是私底下勾结韩月娥,打听戚家的消息。 那么圣上就只会觉得齐王是居心叵测! 而不会觉得他故意泄密! 第69章 ·还杀 戚震的面色白了又白,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汗毛都竖起来。 齐王其人,真是野心勃勃的饿狼!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差事,竟然无声无息的收买了韩月娥,让韩月娥一直充当暗棋打听消息。 想必也是因为打听无果,所以齐王最近才会透露出结亲的意思。 结亲了以后,不就是自家人了吗? 戚震扪心自问的想了想,若是他跟齐王成了姻亲,那么,他的立场还能稳的住而不倒向齐王吗? 答案是不能。 从龙之功,族谱单开一页这样的好事,没有哪个男人舍得拒绝的。 他当然会为了自己为了戚家,倒向自己的女婿,为了自己的女婿也为了自家的前程搏一搏。 只是,这些道理他知道很正常。 戚元为什么会知道? 戚震头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着戚元,忽然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的女儿吗?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从哪里学来这些见微知著,甚至延伸到朝廷的本事? 如果不是早就已经查清楚孩子确实是抱错了,而且许屠户和李秀娘也的确就养了这么一个女儿。 他都要以为这人是哪里来的妖孽冒充。 老侯爷心里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低声呵斥说:“你说什么胡话?!” 长得这么像,相貌几乎是跟戚家夫妻一个模子刻下来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还有什么错? 再说了,就凭借戚元今天的表现。 哪怕她不是,老侯爷也得一口咬定她是! 戚震回过神来,嘴唇蠕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侯爷却赞赏的对戚元点了点头:“丫头,那你现在揪出了韩月娥跟齐王的私情,现在你可是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戚元笑了笑:“是,不过这没什么,毕竟,他更恨的应该是把韩月娥带去齐王府大门口让人看了笑话的父亲吧?” 老侯爷和戚震都忍不住面色僵硬。 这小丫头! 真是半点迂回都不会,说话直的叫人难堪。 不过这话却也是大实话,而且也是戚家父子此时的心病。 所以,戚震默了默,还是开口问:“那,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这话说出来,他其实觉得怪丢人的。 真是怪丢人的,他一个侯爷,永平侯!整个戚家三百多口人全都是看他的脸色,家里的妇孺都是等着他做决定。 可现在,他却要问自己的女儿,遇见了难关要怎么解决。 戚元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垂眼端起茶桌上的茶,然后轻声说:“办法也有。” 戚家父子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她下半句。 静默片刻之后,戚元淡淡接了下半句话:“杀了齐王。” ..... 他娘的! 戚震一口茶正好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心里骂了声娘。 这是齐王啊!皇上亲子,天家亲王。 她说起来就好像是说今天杀只鸡补一补吧这样简单。 可这他娘的能是一回事么?! 不只是戚震喷了茶,老侯爷也同样。 幸亏他没在喝茶,否则看看儿子,多狼狈啊! 老侯爷端正了表情咳嗽两声,低声呵斥:“不许胡说!” 他只是想要解决此事,哪怕是到时候去给齐王下跪磕头,能平了这件事就是胜了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蚂蚁当然可以和蚂蚁打架,但是蚂蚁若是去跟黄雀打架,这不是疯的不轻吗? 现在得罪齐王只是不得不为,那么多客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戚家担不起那种勾结亲王的名声。 可是,谁会天真的想到要杀一个亲王呢? 戚元却正色直身,脊背也是挺得笔直,她冷冷的笑了笑:“没有胡说,戚家现在是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必要除之而后快的。” 戚震不信,这件事本来就是齐王错在先了,他们不过就是反击而已。 齐王又不是疯子,会这么急着除掉一个侯府? 看出他们的态度,戚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祖父,父亲,我有些累了,想要先休息。” 戚震想要骂人。 事情都还没解决呢,休息什么休息? 但是却被老侯爷给按住了,老侯爷冲着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哼了声:“去吧去吧!” 真是气死人了,明明就是给人来添堵的。 戚元福了福身行了礼告退。 戚震不由得说道:“父亲,难道您也信这个鬼话?她是不是失心疯了啊,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杀齐王。 那不是跟蚍蜉撼树一样吗?! 疯了才会这么做! 老侯爷不置可否,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说:“先等一等。” 等一等? 戚震满肚子的气,简直都快要爆炸。 等什么?这本来就是天方夜谭的事。 戚震心气不顺,觉得自己老爹的脑子可能也跟着戚元一起坏掉了。 他这里刚心烦意乱,戚云亭那边的管事就过来禀报,说是戚云亭闹腾着不肯吃饭。 戚震顿时气的不行。 他噌的一下去了戚云亭的房间。 戚云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 旁边的丫头婆子急的一直好言相劝,哄着他吃些东西,多多休息。 戚云亭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吵着让人家去把青松给找来。 戚震刚进门就听见青松两个字,一时之间怒上心头:“你要找谁?!” 看到戚震的面色,戚云亭吓了一跳,但是还是强忍着惊恐,压低声音说:“我,我想要找青松来.....” 戚震面色不善的呵斥:“找青松,你找青松干什么?!” 戚云亭心里隐约觉得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忍不住反驳:“青松是我的贴身小厮,我让他过来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现在事情处处都不对! 戚震气的了不得,抬手啪的一声打了戚云亭一个耳光。 戚云亭被打的耳边都嗡嗡作响。 面色惊恐的抬头看着戚震。 戚震气急了,指着戚云亭呵斥:“你要是不想活了,你就去死!没人拦着你,再在家里生出一点儿事端,我亲自宰了你!” 第70章 ·赐婚 戚云亭捂着自己的脸,简直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青松去烧了祠堂的事? 可是不对啊,烧了祠堂,父亲他们不是更应该觉得戚元是个贱畜,应该马上赶走的吗? 那,那是因为什么?! 等到戚震走了,戚云亭捂着自己的脸,怔怔的想了半天,呵斥旁边的嬷嬷:“去!给我把韩姑娘请过来,快!” 他倒是要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底下伺候的婆子丫头的表情都很奇怪。 还是戚云亭的奶娘站出来叹了口气:“哥儿,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以后再也见不到韩姑娘了。” 见不到了? 戚云亭怔住,韩月娥的爹娘都死光了,族里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被托付在戚家寄养的。她就跟戚家的人一样,以后出嫁也都是在戚家。 怎么就会见不到了? 而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他似乎在别的时候也听过这个话。 是什么时候? 他想起来了,是王氏当时语重心长的跟他说,阿锦不会再回来了! 戚锦不会再回来了,现在的韩月娥也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都不会再回来,这是谁规定的? “她人呢?!”戚云亭咬着牙愤恨的问! 人现在正在齐王府。 莲儿抿着唇面色苍白,扶着韩月娥面色惊惶:“姑娘,咱们真的可以吗?” 韩月娥的脸色同样没有好看到哪里去,看上去血色尽失。 但是此时,她眼里却亮的可怕。 “生死荣辱,在此一举!”她说:“莲儿,你自幼就跟着我,我好就是你好,你放心。” 听见韩月娥这么说,莲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姑娘是她的主子,只有姑娘闯出一条活路,她才能够跟着活。 想到这里她不再畏畏缩缩,扶着韩月娥到了二门处。 王府没有女主人所以后院的看守其实并不严格。 尤其是韩月娥提前就已经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给了莲儿打点。 看门的婆子接了银子,看她们两眼:“那你们早些回来,若是迟了,我们可是不会给你们留门的。” 莲儿急忙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韩月娥急匆匆的裹着宽大的斗篷带着莲儿从角门出了王府。 王府宅院深深,她能够逃出来,真是幸运中的幸运。 韩月娥松一口气,听见莲儿问:“姑娘,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去都察院!”韩月娥抿了抿唇神情坚定。 莲儿急忙应是,扶着她一路去了都察院的周御史那里。 周御史是韩月娥父亲的同乡,从前两人在京城结下很深厚的情谊。 韩月娥到了都察院的衙门门口,此时六部衙门附近已经许多人开始进出当差办事了。 韩月娥穿着一袭宽大的斗篷,带着个丫头,格外的显眼。 尤其是,她跪在了都察院门口:“同乡之女韩月娥,求见周世叔!” 消息报到都察院的时候,周御史正在皱眉看着底下人写的奏折。 今天御史们都十分的默契,所写的无非都是齐王的事。 齐王闹的太不像了,跟人家的养女私通,还打听人家家里消息。 这像是什么? 周御史啪的一声阖上了奏章,自己也皱眉摇头,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正这么想着,书吏过来说了外头跪着的韩月娥的事。 周御史嗯了一声,马上就想起来了,韩月娥是他的故交之女。 但是..... 他站起身,想了想,自己出去了。 韩月娥仍旧跪在地砖上,门口人群来往进出,不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周御史下了台阶站在她跟前:“起来罢!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韩月娥呜呜咽咽的哭了:“周世叔!并不关王爷的事!王爷并没有让我私底下打听戚家的消息,一切都是我擅作主张!我跟王爷......” 她说到这里,呜咽了一声,脸颊也红了:“我跟王爷两情相悦,其实我和王爷早就已经互通情意!所以小儿女之间,自然是用尽办法的想话题。” 这是说,之所以会事无巨细说的那么详细,全是因为小儿女恋爱。 周御史皱着眉头看着她:“成何体统?!” “是!”韩月娥哭的楚楚可怜:“的确是不成体统,都是我的过错,实在是跟王爷无关!周世叔,现在我在京城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您了,求求您网开一面,让我能够回戚家!” 这是来求情的? 不! 戚家怎么可能还要她回去? 自己去说有什么用? 要求,就该去戚家求! 她现在到了这里,几乎是最热闹的六部衙门。 这分明就是故意让人知道,她跟齐王的事! 这个女孩子...... 周御史想到戚家收养她,结果却被反咬,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韩月娥倒在地上,顿时嚎啕大哭。 莲儿见她哭的可怜,顿时忍不住也跟着哭了。 一面哭一面惊慌的问:“姑娘,我们是不是完了?” 是不是完蛋了啊? 周御史根本没理会都不理会她们。 哪里还可能继续回戚家? 韩月娥却死死地攥住莲儿的手,忍住发抖的压低声音:“不,我们没有完,相反,我们成功了!我们赢了!” 当然赢了! 她本来也不是想要回戚家。 回戚家能有什么好处?那些人知道她做的这些事,以后难道还会善待她吗? 她要的是,更多,更大! 今天在这里闹一场,原本就赫赫扬扬的传言会更加的甚嚣尘上。 而如何才能够制止这些流言和闹剧呢? 当然是,成全。 一床锦被遮盖下去,就不会有人再追究之前的流言蜚语。 她赢了!老天都在帮她! 齐王行色匆匆的刚出了王府大门,就听见金宝说宫中的夏公公来了。 夏公公,是永昌帝跟前的大太监,也是少见的着红太监,齐王不敢怠慢,急忙出去相迎:“什么事劳动了夏公公大驾?” “看王爷说的,真是折煞奴婢了。”夏公公笑眯眯的说:“喜事,大喜事,圣上给您赐婚了,您请接旨吧!” 轰隆一声,天上降下一道惊雷。 第71章 ·气炸 轰隆一声,仿佛一道天雷直直的劈下来,齐王怔怔的问:“什么赐婚,赐什么婚?” 他是天之骄子,更是小柳贵妃的亲生儿子,在宫中除了太子之外,属他身份最尊贵,也最得皇帝宠爱。 永昌帝自小就将对柳王妃的愧疚都倾注在他身上,对他宽纵有加。 他七岁封王,封地河南,乃是中原肥沃之地,虽然还未去就藩,但是给他的护卫却也已经增加到了五万! 而且因为他还未成亲,所以永昌帝一直允许他可以随意进出宫闱,甚至不舍得他去封地。 这样极致的宠爱,他怎么能不生出别的心思来? 太子? 太子又如何?!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冯皇后阴险狡诈,又有冯家掌握了京城防卫,手握京营,冯皇后哪里有机会做皇后? 太子就更别提了!身体病弱,不良于行,他能干什么? 九五之位,原本就是属于流着柳家血脉的他! 有这样显赫的出身,按理来说,他的王妃人选也一定会千挑万选。 至少,怎么都不会随便被定下! 夏公公仍旧还是笑眯眯的,轻声说:“殿下,奴婢只是个传旨的,您还是先接旨罢,接了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齐王深吸口气,一掀袍子跪倒在地。 夏公公展开圣旨,不紧不慢的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三皇子齐王萧凌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至弱冠。今有原四品游击将军韩志斌之女韩月娥,值及笄之年,河南商丘人氏,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齐王之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其实齐王自己就曾经当过天使去替永昌帝传旨。 尤其是这种赐婚的旨意,也不止一次的念过。 却从未有一次觉得如此的陌生和厌憎。 竟然给了他一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孤女作为王妃! 宣旨完毕,但是齐王却还是跪在地上,仿佛忘记了接旨。 夏公公笑呵呵的上前两步,不动声色的提醒:“殿下,是不是高兴坏了?就算是高兴坏了,也得接旨啊!” 齐王回过神来,忍耐着一腔滔天的怒意,心知自己是不得不接这个旨的,不管多不愿意,不接旨那就是抗旨。 他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站起身来挑眉问夏公公:“公公,不知道为何如此突然?” 按理来说,给他选王妃,小柳贵妃在宫中这么得宠,不可能收不到风。 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件事却这么突兀的定下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蹊跷的。 夏公公笑而不语:“看殿下说的,奴婢就是个太监,天家贵胄的亲事,奴婢怎么敢置喙呢。” 这就是不会透露消息了,也是,这个老阉狗素来是永昌帝的心腹。 齐王只能一路送着夏公公出去了,转过头来就神情冷厉的呵斥:“查!给本王好好的查!” 徐太监不敢耽误躬身应是,转身急匆匆出去了。 齐王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回到书房便猛地扔掉手里的圣旨,发出一声冷笑。 成亲?!去他娘的成亲! 不一时,徐太监急匆匆进门。 齐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徐太监却知道这是让自己不要废话的意思,他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王爷,韩姑娘偷偷溜出门去找了都察院的周御史,跪在大门口求周御史将她送回戚家。” 他说完就看着齐王的脸色,不敢再多说,退到一旁。 屋子里静默许久,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齐王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名贵的雨过天晴茶盏和花瓶全都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徐太监面色惊恐:“殿下保重身体!” 好!好!好! 齐王眼里迸出寒光,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狼。 韩月娥真是好的很!说什么去周御史那里是为了自己,她一力承担下了所有责任。 但是这一点伎俩怎么骗得过齐王的眼睛? 她分明就是故意将事情闹大。 宫中毫无征兆的就发了赐婚的圣旨,现在看来也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还没有人敢这么算计他! 戚家、戚元还有韩月娥,都要死! 他冷冷的问:“韩月娥人呢?” 徐太监打了个冷颤,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顾不得再明哲保身了,急忙劝解:“王爷!您是千金贵体,何需为这样的人动怒?这门亲事毕竟是圣上钦定,您若是......” 如果这个时候杀了韩月娥,宫里永昌帝会震怒不说,宫外这些御史们的口水也会淹死王爷的! 齐王冷哼:“本王哪里是要杀了她?” 他说着,听金宝说韩月娥已经回来了,便径直走出去。 韩月娥洗了个澡,浑身神清气爽。 莲儿跪在地上正在给她的膝盖上药,忍不住有些心疼:“姑娘的腿都受伤了!” 跪太久了,淤青一片。 韩月娥心情却是欢喜的:“怕什么?这个伤也是幸福的伤,从今天开始......” 她说着,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韩月娥吓了一跳,等到看到齐王神情不明的站在门口,当即吓得站了起来:“王爷!” 虽然心里知道这件事是成了,而且明面上也是打着自己错了不要连累齐王的名号,可她心里知道自己是为了逼婚。 齐王肯定也知道。 她不由得紧张胆怯,双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摆看着齐王。 齐王阴沉着脸走进门,到了韩月娥面前,却忽然笑了。 韩月娥惊吓的睁大眼睛:“王爷......” 齐王语气温和:“父皇已经给我们赐婚了,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未婚夫妻,本王以前便说过会娶你,你放心,本王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韩月娥感激涕零:“王爷!我,我只是个孤女,我何德何能,能够当王爷的王妃?” 齐王笑了:“不要如此说,父皇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本王明天要进宫谢恩,许多东西临时赶制也来不及,你明天便出去逛逛,看看要添置什么东西,都跟府里的人说便是。” 第72章 ·七杀 韩月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睁开眼,一直到了梳妆镜前,她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是未来的齐王妃了。 天子圣旨,金口许诺。 整个京城,不,随着邸报发往各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成了齐王妃。 多么扬眉吐气啊! 她缓缓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在镜子跟前缓缓的得意的笑了。 什么戚锦什么戚元? 戚锦这个蠢货死了。 至于戚元? 呵呵,自以为是,就算是她能伪造自己的笔迹模仿书信又如何? 她靠着自己,照样另外杀出了一条路! 王妃,那个乡下回来的贱婢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象这个身份是何等尊贵的。 从今以后,戚元见到她,要卑微恭敬的跪下给她提鞋! 莲儿在旁边也是喜笑颜开,果然是富贵险中求,昨天还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呆在王府,还担心会被忘记,会被无声无息的解决。 但是今天,姑娘已经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了。 她忍不住欢喜的夸赞韩月娥:“姑娘真是漂亮又聪明!” 是啊,韩月娥勾了勾嘴角。 漂亮容易,聪明也容易,但是长得聪明又漂亮,可不容易。 所以今天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戚元怎么配? 想到戚元,韩月娥的表情郁郁,眼里露出几分恨意。 有机会一定要让戚元跪在她脚边给她擦鞋洗脚!这个贱婢! 被骂了的戚元此时正在朱雀街的酒楼见人。 连翘紧张的看了她一眼,跟她介绍:“姑娘,这就是我的哥哥。” 又急忙补充:“您叫他顺子就好了。” 顺子比连翘看起来要机灵很多,听见这介绍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见过姑娘!” 戚元嗯了一声:“起来吧,你以后就在外为我行走,我按月发放你月钱,愿不愿意?” 顺子顿时激动的了不得。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家里上下现在就只有个重病的娘,还有弟妹们要养,桩桩件件都是用钱的地方。 但是他根本捞不到进府的差事。 现在戚元无疑是给了他一条大好前途,他若是不知道抓紧,那他就真的太蠢了。 “小的愿意的!”顺子激动的喊:“凡事都凭大小姐吩咐,小的一定忠心耿耿为您办事!” 戚元就笑了,看了白芷一眼,白芷会意,将刚才带出来的一个钱袋子递给了顺子。 顺子接到手里,顿时觉得沉甸甸的压手,不由得错愕的看着戚元。 戚元淡淡的说:“是五十两银子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我要你去先租一间房子,然后替我去镖局赎几个人出来,让他们看院子。” 啊? 顺子一时有些茫然,但是反应过来,根本不问为什么,马上就干脆的应了是。 戚元就笑了笑:“那你去办吧。” 连翘送顺子出去,再三的叮嘱他:“姑娘吩咐的事,哥哥可一定要认真去做!不可哄骗欺瞒,也不可阳奉阴违!” 顺子顿时笑了:“果然是跟着姑娘的大丫头了,都知道用成语了。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他们有说有笑的出去,白芷在房间里有些担心的看着戚元:“大小姐,您私底下在外面置办产业,这......” “我是私底下吗?”戚元面色温和,说出来的话却理直气壮:“我光明正大啊。” 白芷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听见窗外的街道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这里是二楼临街的包间,外头的叫卖声认真听都能听的清楚,此时外头传来呵斥声叫骂声和哭声。 她不由得看了戚元一眼,就见戚元站了起来。 姑娘这是要看看外头的热闹?白芷忙推开了窗户:“姑娘,这里.......” 一句话刚说完,她忽然尖叫了一声,大声的道:“姑娘,是连翘和顺子!他们出事了!” 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好停在街边,而顺子跟连翘都跪在地上,此时表情狼狈。 顺子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子。 马车上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跟车的车夫便狠狠一鞭子抽打在了顺子的背上,顿时将顺子抽的皮开肉绽。 连翘跪着磕头,却被缓缓下了马车的女子踩住了手,顿时一声惨叫。 “姑娘......那,那不是韩姑娘身边的莲儿吗?”白芷想去看看戚元是什么反应,戚元却已经毫不迟疑的转身出门下楼了。 白芷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姑娘!姑娘!您等等我!” 莲儿的脚踩住了连翘的手,仿佛是觉得连翘惨叫的还不够惨,她加重了力气反复碾磨,脸上还带着得意:“真是大胆!竟然敢冲撞我们王妃的马车,还让我们王妃受了伤,你有几条命来赔的?” 她得意洋洋,姑娘正愁没地方出气呢,谁知道路上就碰见了连翘。他们本来是打算让马车撞上去的,只是那个男人的动作快,捞了孩子又推开了连翘。 连翘痛得额头渗出冷汗,根本说不出话。 顺子放开孩子扑过来,想要推开莲儿压着连翘的脚。 可这时候又是一鞭子下来,顺子顿时被抽中了脸。 车夫不屑呵斥:“肮脏的东西,你竟敢碰贵人的身子,你算是什么东西?” 小孩子在原地哇哇大哭。 此时旁边的人也都不由得议论起来:“是这马车险些撞到孩子,这两兄妹不过是救人。” “这是谁家的马车,也太霸道了?” “好像听说是什么王妃,王妃啊,寻常人谁敢招惹?” 韩月娥听在耳朵里,这几天的不如意和郁郁终于一扫而空,她掀开帘子,吩咐莲儿:“将他们押送到官府,就说,这两人想要行刺我!” 行刺? 连翘冷汗涔涔的反驳:“我,我没有......” 莲儿顿时抬脚要朝着她踢过去:“你这下贱的东西还敢狡辩!”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踢中连翘,反而被人捉住了脚,顿时重心不稳。 戚元冷冷抓住她的脚,往后重重一推,莲儿就往后仰倒,后脑勺正好磕在了车辕上,顿时软软的滑倒在地上。 车夫没料到竟然还会有人冲出来阻挡,反应不及,等到反应过来,就见莲儿后脑勺已经氤氲了一摊血,不由得抬起鞭子:“不知死活的小贱人!你竟敢杀人!” 第73章 ·打狗 一直在车里端着架子自恃身份的韩月娥也反应过来,撩开帘子看到莲儿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不由得变了脸色。 莲儿是跟着她的家生丫头,是她最心腹的人! 她以后做了王妃,身边不能缺这么忠心耿耿又指哪打哪的人,现在却被戚元给害死了! 这个扫把星,真是什么事碰上了她就变坏了。 她咬牙切齿的看向戚元,心里想着这等山野贱民,在戚家本来也不得王氏的喜欢,肯定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赐婚齐王的事,不由得就冷笑一声。 她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你杀的是谁?!” 此时太白楼三楼的一个包间里,窗户被推开了。 八宝啧了一声,回过头急忙跟萧云庭说:“殿下,殿下!是戚大小姐呢!” 齐王被赐婚的事,萧云庭也收到了消息,一眼扫到马车上灯笼上的齐王府三字,淡淡的挑了挑眉。 八宝高兴过后就皱着眉头有些担心:“殿下,看样子戚大小姐是遇见麻烦了,这可不是小麻烦,您要不要......” 要不要去帮个忙啊? 毕竟最近这位戚大小姐在殿下这里可是个红人呢。 萧云庭目光落在地上已经失去了声息的丫头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算一算,这是第七个了吧? 怎么他每次遇见戚元,她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真是...... “不必。”他不假思索的道:“这点小事,她用不着帮忙。” 小事?八宝有些咋舌,这可是未来的齐王妃啊!哪怕是戚震和老侯爷碰上,也只有低头行礼的份儿,何况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呢? 顺子搀扶着连翘站起来。 连翘却顾不得自己,急忙小跑着到了戚元跟前挡在戚元面前:“不关我们家姑娘的事,是我害的莲儿姑娘摔倒了,您要杀要打,就冲着我来吧。” 她的几个手指都被莲儿给反复踩得红肿破烂,此时正在微微发抖,连伸直都不能伸直了。 韩月娥毫不客气的讥讽:“你这种几两银子就能买的丫头连我家的一条狗都不如,你的命值什么?能赔我贴身侍女的性命?!” 她说着,冷冷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你是不是吓傻了,说话啊?刚才杀人的时候,你不是很能耐吗?” 她对戚元如今恨到极点,只要想到这两天自己从戚家被扫地出门,险些就没了性命,她便恨不得吃了戚元的肉喝了戚元的血。 谁知道瞌睡老天就正好送枕头。 她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戚元的麻烦,今天就碰上了戚元的丫头,而且,戚元竟然还为了救一个丫头,将莲儿打死了。 正好,莲儿也算是死得其所。 戚元一定要付出代价!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我拿下!” 顺子马上挡在最前面,虽然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保护妹妹和主子。 车夫等几个人一跃而下,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实在是太过不知死活。 戚元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喝问:“韩月娥,你就是这么做王妃的吗?!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纵奴行凶,差点踩踏幼童,撞死良民,你,配做齐王妃吗?!” 孩子仍旧还在哇哇大哭,一个小小的不到大人大腿高的孩子,仰着头哭的撕心裂肺,看着就令人心酸。 百姓们愣了愣就沸腾起来。 有人忍不住高声说:“是啊!王妃怎么了,朱雀街可不是可以纵马疾驰的地方!把我的菜摊子都踩烂了!” 就像是一滴水进了烧热的油锅,这口锅顿时滋啦啦的冒泡泡。 马上就是各种各样的附和声。 “王妃怎么了?王妃了不得吗?我们可是良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没做王妃呢,就如此得意忘形,当街纵奴行凶!” 顺子颤抖着回头看了戚元一眼,心中又是惊骇又是忐忑。 大小姐的嘴巴真是好厉害!这么多百姓都被她说的义愤填膺! 韩月娥同样也被说的气急败坏,同时心里冷不丁的咯噔了一声。 是啊,她是出来买东西的,王爷特地让她带上了府中的护卫。 太顺利了,她是天子钦定了的齐王妃,王爷也对这个结果接受了,而且如此宠爱她。 所以得意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再保持理智,她都是王妃了,见到了仇人,为什么还要忍呢? 此时见到民怨沸腾,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冲戚元喊:“你疯了?!我何曾纵奴行凶?” 戚元冷声一笑,丝毫不避不让:“是吗?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我的婢女又是怎么回事?你纵奴行凶,差点撞死小孩,我的人出手相救,你却纵容你的婢女当街踩踏我的婢女,这算什么?!” 脑海里嗡嗡嗡的响,韩月娥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可真是能说啊! 戚元扯了扯嘴角冷笑:“你是王妃你的性命尊贵,所以你的下人也比普通的良民幼童尊贵,所以你横行无忌,对吗?!” 此时小孩的父母终于赶到了,妇人扑上去抱住孩子,几乎是瘫软在地上。 男人则朝着戚元和顺子这边重重的磕头:“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车夫头上被砸了一个鸡蛋,顿时满脸都被鸡蛋糊住了。 而四周的唾骂声也都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王妃怎么了?王妃就能草菅人命,当街撞杀幼童了吗?!” 韩月娥面色铁青往马车那边靠了靠,心中惊跳。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分明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碾死戚元的。 怎么现在却反过来被戚元逼成现在这么狼狈? 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忽然跑出来胡搅蛮缠,这件事根本不至于此,这个该死的不安分的东西,她怎么不死在乡下,怎么没被花嬷嬷给直接弄死? 第74章 ·死路 街边的百姓们纷纷围堵住齐王府的马车,一开始还只是叫骂,等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扔东西,结果就是漫天的烂菜叶子和石头之类的玩意儿。 韩月娥气的面目都扭曲了。 放肆!真是放肆! 戚元是如此,这些被鼓动了的蠢钝百姓也是如此! 果然是一群愚民! 她呵斥车夫护卫:“你们是死人吗?!有人冲撞王妃车驾,杀我婢女,这是什么罪名,需要我教导你们吗?!” 亲王妃是超品的诰命,哪怕是高官们见到,也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何况一个毫无品级的未出阁的女孩子? 车夫迟疑一瞬。 旁边的护卫却唰的一声抽出刀来。 啊! 到底是亮了兵器,百姓们都惊恐后退,一时之间场面总算是被镇住了。 八宝在上面看的冷汗只怕都出了一斤了,紧张的看着萧云庭:“殿下,咱们真的不需要下去帮帮戚大小姐吗?” 韩月娥可是跟戚元有仇,而且现在显然是已经彻底的被戚元给激怒了。 萧云庭似笑非笑,这下是彻底来了兴致,靠在窗边淡淡的扬手:“不必,看着。” 看着?看戚大小姐被当街打一顿再被扔进大牢吗? 他低声说:“戚大小姐要是被关进牢里,多耽误事儿啊。” “谁说她会被关进牢里?”萧云庭面色都没有变一下,转头看着八宝:“你是不是忘了,朱雀大街的规矩?” 朱雀大街的规矩?八宝怔住。 而此时,戚元冷冷断喝:“我看谁敢!高祖皇帝金口玉言,京中街道,除几百里加急的军报之外,任何人都不可纵马疾驰,违者,轻者杖责入狱!重者......斩立决!” 八宝忍不住的哇了一声。 这个规矩是有的,但是,随着换了两个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这个规矩早就已经慢慢地被人遗忘了。 就连他,都没想起这个。 谁知道这位戚大小姐却记得,而且记得如此清楚。 戚元冷冷的看着怔住了的韩月娥,扬声问:“齐王妃又如何,就算是齐王殿下,若是当街纵马撞死百姓,也须得去左顺门负荆请罪,让圣上责罚!当年高祖尚在之时,周王纵马踩死一个老妇,高祖亲自鞭打周王四十鞭,将他贬为郡王!怎么,齐王和齐王妃,是更高贵吗?” 随着戚元这一袭铿锵有力的话说完,百姓们彻底的愤怒了。 唾骂声像是潮水一般将韩月娥给淹没。 她终于察觉到了害怕。 事情闹的太大了,闹的这么大,她怎么办? 王爷若是知道她还未成亲就在外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会怎么对她? 都是戚元!都是戚元!什么事只要沾上了戚元的边,就不对劲了! 她面色苍白的后退了一步,不甘心的指着地上莲儿的尸体:“那你也是杀人了!众目睽睽之下,你杀人行凶,难道就能逃脱罪责?!” 护卫们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楼上的萧云庭也扑哧一声笑了。 戚元越过了顺子和连翘走到前面,淡淡的看着韩月娥笑了:“怎么,王妃都是皇室中人了,都还不多去学学宗室的规矩吗?自从周王的事之后,高祖便立下规矩,敢纵马当街伤人者,若有好汉拦阻造成伤亡,一律无罪!” 好汉...... 韩月娥心里骂了一声娘。 而此时戚元指了指自己,微微笑了:“我,难道不是路见不平的好汉吗?” 被救孩子的父亲立即便大声的说:“算!当然算!若不是姑娘的人仗义相救,我儿子就死了!姑娘放心,就算是闹上公堂,我们也一定为姑娘作证!” 高高在上的人不会知道底层人的艰辛。 所以韩月娥不把底层人的命当成命。 可韩月娥并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底层人才是这个世道的大多数。 戚元朝着韩月娥遥遥的笑了笑。 韩月娥却只觉得那个笑如同是淬了毒,让她遍体生寒。 怎么会这样?! 而此时,顺天府的人已经赶到。 负责巡逻的衙差看到死了人,顿时面色一变。 而等到看到齐王府的马车更是眼前一黑。 可是在场的百姓却跟疯了一般,平时能够用棍子驱赶走的人,这一次却怎么都驱赶不走了。 衙差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为首的推官忍不住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这一切的事都是她搞出来的。 百姓们这么义愤填膺也都是她在背后几句话挑动。 他忍不住问:“你是什么人?!” 什么高祖的规矩不规矩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现在的皇帝可不是高祖了,现在的齐王却是现在的皇帝的儿子。 这个丫头敢这么闹事,把未来的齐王妃逼成这样...... 他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 戚元笑了笑:“永平侯之女,戚元。” 永平侯? 推官怔了怔,同时又有些为难。 啊,是侯府的千金。 看来这是两个贵人互相看不顺眼闹出来的事,那..... 他不由得有些犹豫,而这时候,忽然有个衙差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一咬牙,转身冲着韩月娥作揖:“王妃,这件事,还要请您去衙门,好好说明一下!” 韩月娥睁大眼:“你们是不是疯了?!” 戚元则心有所感的抬头,果然一眼就看到此时正在三楼微微朝她点头示意的萧云庭。 她淡淡的问推官:“大人,那我可以走了吗?” 推官忙摆了摆手:“戚大小姐随意,随意!” 戚元点头,在韩月娥的喝骂声中带着连翘和顺子转身回了酒楼。 而这一次,她没有回自己的包房,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白芷拍着心口看着连翘的手,忍不住哽咽:“怎么这么狠心,手都快废了!” 戚元停下来看着顺子:“你先带着连翘去找个医馆治手,需要多少银子都不必担心,我来付。” 说完又看着旁边的白芷:“他到底是个男子多有不便,你也陪着一起去吧。” 白芷点头答应,想想又有些不放心:“那姑娘.....” “放心。”戚元笑了:“我不会有事。” 第75章 ·死期 现在戚元的话对于白芷她们来说完全跟圣旨没什么两样。 听见她这么说,白芷毫不犹豫的和顺子一起扶着连翘出去找大夫了。 房门被打开,八宝笑呵呵的迎戚元进去:“哎呀戚大小姐,您刚才可真是好威风!” 他眼睛亮晶晶的,只差没把崇拜两字刻在额头上。 戚元点点头,迈步进门,就见萧云庭此时正在桌边坐着。 见到她,萧云庭啧了一声:“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杀人?” 八宝忍不住看自家殿下一眼,心里有些着急。 看殿下这话说的,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姑娘? 戚元倒是没当回事,她走到萧云庭对面坐下,泰然自若的问:“有吗?我记得距离上一个,已经有些日子了。” 有些日子......七八天? 萧云庭往后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戚元一眼:“今天之后,你戚大小姐的名声只怕就要传遍京城了,只是,当街杀了未来齐王妃的婢女,哪怕是祭出规矩来,只怕齐王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他眉眼之间含着笑意,一双桃花眼又亮又狡黠。 戚元垂下眼避开这样的眼神。 上一世的萧云庭就是如此,看着她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似乎能够将人吸进去,又似乎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可她知道并不是如此。 她的语气淡了几分,抬头跟萧云庭对视:“殿下说笑了,我不是在帮齐王殿下吗?他应当觉得开心,怎么还会怪我呢?” 萧云庭脸上的笑意就淡下来。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真是聪明的太过头了。 是啊,私底下认识几年了,而且这门亲事明摆着是齐王吃亏不匹配的。 齐王那种心高气傲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接受韩月娥这种孤女做他的王妃? 今天出来,哪怕不是韩月娥碰见了戚元的丫头故意找事,想必那些车夫和护卫也一定会挑起事端,坐实韩月娥仗势欺人目无法纪的名头的。 他淡淡的问:“你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将事情闹的更大,挑起民愤的吧?” “看殿下说的。”戚元笑了笑:“民愤是什么很容易操控的东西吗?我操控起来便如此随心所欲,想用就用?” 萧云庭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忍不住赞同了这个说法。 操控民意,这个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很难,但是今天看戚元说的这些话,句句都知道如何才能戳中百姓的心坎。 这种能耐,是久居庙堂的那些高官们所做不到的。 没别的,他们锦衣玉食太久了,久到他们无法也不愿意再去了解如蝼蚁般的底层百姓们的意愿。 戚元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萧云庭只是问戚元:“那你就不怕他解决了韩月娥,下一步就转过头来杀了你?” 毕竟齐王最恨的是戚元。 “那就要靠殿下了啊!”戚元略带几分理直气壮,眼睛微微扫过萧云庭:“殿下不会到如今还未抓到徐同舟吧?” 萧云庭面色一黑。 他若是没看错的话,这个女人眼里透露出满满的嘲讽。 这是质疑起他的能力了是吧? 真是...... 他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人跑不了。” “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戚元挑了挑眉,正好房门被敲响了。 八宝眼看着他们之间似乎有些硝烟味,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敲门声急忙去打开房门。 结果是顺子他们回来了。 戚元的目光落在连翘的手上,沉声问:“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连翘脸色微红的低着头说:“姑娘放心,大夫说了,没伤到筋骨的,只要好好的养一阵子,就好了。” 她显然很不会说谎。 戚元沉默一瞬,才轻声说:“在我面前,不必瞒着。以后跟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跟着她可不是受气的。 这话若是以前听,顺子不免觉得这话有些太过夸大了。 毕竟哪有不受气的奴婢啊? 但是经过今天戚元当街就把莲儿给推到了的事,他心里竟然是相信戚元这句话的。 所以他不顾连翘的阻止,跟戚元说:“姑娘,大夫说,他,他看不了连翘的手指,说得找更好的大夫......否则这手指,以后怕是再也用不了了。” 八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可惜。 戚元抬头看着萧云庭:“殿下,麻烦帮我的丫头请个太医吧。” ...... 八宝在心里哇了一声。 戚大小姐在让他惊掉下巴的这件事上,真是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命令他家殿下干活就跟吆喝戚家的小厮一样。 戚大小姐真是好样儿的! 太医? 顺子也猛地抬起头来,不由得怔住了。 大小姐刚才说什么?殿下? 这一位......也是殿下吗? 而且,而且是能帮大小姐请到太医的关系? 萧云庭呵了一声:“本王凭什么答应你?” “大家都是盟友,殿下现在不是还没有抓到徐同舟吗?”戚元笑着看着他:“何况,抓到徐同舟,其实也没有办法直接扳倒齐王,殿下应当知道我的用处的吧?” 真是......伶牙俐齿! 萧云庭冷哼了声:“等着!” 说完就看了八宝一眼。 八宝上道的很,他笑眯眯的跟戚元保证:“大小姐放心,我待会儿回去便去太医院走一趟......” 戚元笑着答应了,起身直接跟萧云庭告辞:“殿下,臣女该告辞了。” 萧云庭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沉默着点了点头。 戚元便直接当成没有看见,带着顺子他们走了。 回到家,戚元才下马车,高家的就面带急色的迎了上来:“大小姐,夫人那边请您回来了就过去。” 戚元皱了皱眉,立即便知道是街上发生的事传回家里来了。 她冲连翘颔首:“你先回院子去,白芷跟着我过去就可以了。” 连翘有些不放心,可是还是顺从的听了戚元的吩咐。 戚元便只带着白芷去了王氏居住的牡丹苑。 第76章 ·八杀 帘子掀开,她绕过屏风,还没有动作,就见王氏径直从榻上起身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奔着她过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孽障!” 这一巴掌打的又快又狠,以至于白芷还没来得及扑过去替戚元挡住,戚元就已经挨完了这一巴掌。 戚元的右脸立即就肿了起来,巴掌印在她脸上清晰可见。 大家都吓了一跳。 王氏跳起来还要再打,却已经被高家的和刘家的给半拖半拉的给拦住了。 “夫人您消消气!”高家的只觉得心惊肉跳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戚元不是能随便打的。 毕竟之前打过戚元的戚云亭一再的被责打,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呢。 王氏怎么能够消气? 她指着戚元,浑身都在颤抖:“我真是倒霉透顶了,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混账畜生来?!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们家才肯罢休?!” 白芷抱着戚元心疼的直掉眼泪。 她家姑娘才进门,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夫人左一句混账右一句畜生的。 哪里像是姑娘的亲娘? 反倒像是姑娘的仇人! 戚元捂着自己的脸,面色冷淡的看向王氏:“第三次了。” 大家都怔了怔,什么第三次? 王氏根本不理会戚元说什么,她只是气急败坏的发泄自己最近的不满:“你以为你是长公主教导出来的,你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你算是什么东西?!” “蠢货!”王氏指着戚元的鼻子痛骂:“韩月娥现在已经是齐王妃了,代表着齐王的脸面!你遇见她,不说退让磕头,竟然还敢跟她硬着来!” 今天街上的事情转瞬就传遍了京城。 毕竟韩月娥是刚刚才被圣旨赐婚的齐王妃。 王氏本来就心里害怕-----当时韩月娥从戚家走可是很不愉快,跟戚家算是结下了仇怨了。 现在韩月娥成了齐王妃,以后怎么可能会放过戚家? 她正愁着该如何能够舒缓关系,好让彼此之间误会消融。 谁知道戚元就在街上跟人家大打出手,还把人家的婢女推的撞死了! 她真是个混账! 从她回来之后,这个家就一直没有安生过,死的死病的病伤的伤,走的走! 现在还惹出了这么天大的麻烦! 她为什么要回来啊?! 为什么抱错了的事要被发现?她为什么不干脆一直做那屠户的女儿?! 戚元沉默的盯着王氏,轻声说:“你比我想的还要蠢一些,三巴掌,事不过三,不会再有下次了。” 高家的心里惴惴,她是真的不敢不把大小姐的话当话。 王氏却轻蔑的撇了撇嘴:“是啊,不会再有下次了!这一次,你就等着进官府吧!我们戚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以后你再也别进我们家的门!” 高家的吓了一跳:“夫人夫人,您快别说气话了!侯爷和老侯爷都还没回来呢,您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 王氏回身扫了高家的一耳光:“我是夫人还是你是夫人?!把这个杀人凶手给送到官府去!然后再让人去王府赔罪!” 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母女情分此时更是烟消云散。 她狠狠地瞪着戚元,像是在看仇人。 戚元转头就走。 王氏还在吵着让人去把戚元给扭送到齐王府去赔罪。 高家的捂着脸苦笑着叹口气:“夫人,老侯爷和侯爷出去打听了,您看看您,您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正说着,刘忠飞快的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出事了,齐王妃.......” 看吧,王氏愤恨不平的冷笑:“别找我!去找那个惹了麻烦的贱人!齐王妃到底是要杀了她还是要打死她,都不关我们的事!” 刘忠愣住,忍不住道:“不是的夫人,是,是齐王妃死了!” 什么?! 满屋俱静,房间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高家的则是捂着脸心里咯噔了一声,紧跟着心就跳动的飞快。 苍天啊! 这,这是大小姐回家之后的第几条人命了?! 花嬷嬷、云雀、戚锦....... 大小姐这是...... 一步一人头啊! 王氏总算是缓过神来,几乎是神思不属的问:“你说什么?” 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就死了? 刘忠急忙解释:“民怨沸腾,朱雀街上聚集了三四百的百姓,人人都不肯让齐王妃和齐王府的护院走,齐王妃却无论如何不肯跟着顺天府衙门的人去衙门。” 这是当然了,毕竟韩月娥都已经快是亲王妃的身份了,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够去衙门这样的地方? 刘忠叹了声气:“然后,然后护卫们跟百姓起了冲突,结果,结果齐王妃从马车上摔倒下来,头磕在了车辕上,当场就没了气。” 就这么死了?! 王氏想到什么,只觉得浑身冰凉。 是真的死了啊! 她呆呆的跌坐在榻上,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说她是个丧门星,走到哪儿就哪儿死人!这下好了,韩月娥摔死,齐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她说:“快去请侯爷回来!让侯爷把这个祸害送走!” 随便送到哪里去,再也不要回来了就行! 刘忠挠挠头:“夫人,侯爷跟老侯爷此时正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呢。” 王氏面色陡然阴沉! 而此时,老侯爷跟戚震急匆匆的进了明月楼。 戚元正在靠着窗的玫瑰椅上坐着,白茵拿着鸡蛋给她滚脸,一面忍不住心疼:“怎么打的这么重......” 夫人也太心狠了吧? 戚元没有在意,见老侯爷跟戚震进门来,面色也是淡淡。 老侯爷面色复杂的坐在了戚元的对面,沉声问:“阿元,韩月娥是怎么死的?” 戚元淡淡的拿起茶盏:“你们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老侯爷叹息了一声:“阿元,这件事不是儿戏,你......” “齐王殿下的护卫就那么没用吗?”戚元抬眼看着他们两个,开门见山的说:“那些百姓们都打不过,一个王妃都护不住,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摔死了?” 第77章 ·执棋 随着戚元这番话说完,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老侯爷跟戚震都诡异的共同的沉默了。 是啊,齐王府的护卫,百里挑一的人选,他们那么多人,护不住自家的王妃吗? 除非,除非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去护着韩月娥的。 就像是当时戚元说出那些挑动百姓情绪的话,她本来没有那个机会机会说出口的。 为什么那些护卫却让戚元说完了呢? 戚震的嘴唇动了动,面色复杂的看着戚元:“那你,你明知道齐王是在故意捧杀韩月娥,为什么,为什么还助齐王一臂之力?” 毕竟就在前天,戚元还跟他们说,要杀了齐王才能解脱困局呢。 戚元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理所当然的说:“她折辱我的丫头,差点把我丫头的手指压断了,所以就先杀了她了,反正借力打力,也不费什么力气。” ...... 老侯爷面色古怪。 说的真是好轻松啊。 说的好像不是弄死了一个准王妃,而只是杀掉了一只鸡那么简单。 他忍不住问:“那接下来呢?你就不怕接下来齐王就只剩下你要对付了吗?!” 戚元奇怪的看着他们:“怎么会是只有我要对付了呢?” 她微笑着提醒:“我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还有你们啊!” 戚震跟老侯爷的脸色顿时都沉下来。 他们真是好倒霉!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若是祖父和父亲至今还是觉得,这仇怨是可以化解的,或是觉得,推我出去顶罪,这件事就能消气,那现在就可以把我拷走了。” 老侯爷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戚震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齐王对他的差事感兴趣,事无巨细的打听,现在又被揭穿,还被塞了一个韩月娥做王妃。 他到底有多震怒,只从韩月娥死的多快就知道了。 这才第几天啊? 圣旨才下的第二天,韩月娥就‘摔死了’。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摔死的’,谁都找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对韩月娥尚且如此,何况是戚家呢? 戚震终于沉不住气的说:“那是个亲王!你知不知道,他可是小柳贵妃的儿子!他是不一样的!” 老侯爷面色大变,厉声呵斥:“戚震,你糊涂了吗?!” 但是对面的女孩儿却一脸淡然,她呵了一声开口问:“有什么可忌讳的,不就是一个得了死人的恩惠,扯着死人的旗号,占了死人的好处的贵妃吗?” ...... 老侯爷面色怔怔的看着戚元。 其实戚元说的完全对。 是啊,小柳贵妃虽然是贵妃,但是实际上却位同副后,风头甚至盖过冯皇后! 人人都不敢说,但是人人其实都知道。 小柳贵妃之所以这么受宠,是因为她是先柳王妃的妹妹! 先柳王妃死的冤枉死的可怜,所以永昌帝心中有愧,将她的妹妹接进宫中,盛宠有加。 小柳贵妃在宫里说话比冯皇后还管用。 虽然太子是冯皇后所出,可偏偏太子的身体极差! 而且因为性情古怪而不被永昌帝所喜。 相反,反倒是齐王自小到大都受尽永昌帝的喜爱。 大约是从戚元回来之后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现在,见戚元哪怕是对小柳贵妃发家的原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戚震竟然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嗓音干涩的问:“你知道你还如此不知死活!” 老侯爷没有说话,但是也是这个意思。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都知道齐王是永昌帝最疼爱的儿子,小柳贵妃是永昌帝最喜欢的妃子,那为什么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说杀了齐王?! 韩月娥之所以能杀,好杀,说到底是因为齐王不想要这个不光彩的王妃。 可齐王本身就是一座高山! 戚元哂然而笑。 或许是因为她的笑容实在是让人不舒服,戚震很不高兴:“你笑什么?我们说的难道有错吗?” “为什么不能杀?”戚元忽然抬手将杯子重重摔在地上。 碎片飞溅,戚元的声音伴随着这瓷器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杀齐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世齐王就是死在她手里。 上一世齐王都已经赢到最后,马上就要登基了,还不是一样被她一刀捅死? 人活着就是肉体凡胎,都是肉体凡胎怎么齐王就死不了? 她能杀他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戚震跟老侯爷竟然都觉得心跳加快,呼吸困难。 真是......嚣张! 可是,这回不等老侯爷或是戚震出声斥责。 戚元已经先问他们:“朝中是只有一个齐王可以投靠了,不投靠就会死了吗?” 戚震面色复杂眼神闪烁。 老侯爷伸手按住戚震的肩膀,看着戚元:“你想说什么?” “既然你们跟齐王有仇,那么就该想想谁跟齐王同样过不去,然后就帮谁啊。”戚元微微一笑:“这个道理,你们在朝中这么久了,还要我教吗?” 戚震终于有些受不了,开口训斥:“哪有那么简单?” 先不说太子病弱随时好像都要死,只说冯皇后,她跟永昌帝之间的心结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只要太子一死,冯皇后只怕连皇后的位子都难保住。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以为朝中的人都是傻子,都没你聪明是吧?” “他们不是傻子。”戚元伸手在黑漆桌面上点了点,沉声说:“他们只是不知道,其实当年的事,根本不是冯家和冯皇后所为!” 老侯爷跟戚震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 等到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才觉得浑身都在发麻。 老侯爷声音有些激动的问:“你是说,当年柳王妃的事......” 柳王妃遇见的什么海匪,大家都有各种说法。 流传的最广的就是冯家刺杀说。 认定冯家是在帮冯皇后铺路,所以杀了当时的闽王正妃。 戚震声音嘶哑,觉得喉咙都有些痛,但是也顾不得这些,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戚元:“是谁跟你说的这个?” 第78章 ·赢家 戚元靠在椅背上,认真看着戚震:“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不是吗?” 戚震难以置信,若是放在以前,家里有小辈这么不知死活的跑来跟自己说什么朝廷上的事,他会一巴掌把他们打的人都认不清。 可是这一次面对戚元,他竟然诡异的郑重的听了。 不得不听。 从韩月娥烧祠堂的事开始,戚元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应验。 她要请长公主,长公主就来了。 她说韩月娥是奸细,韩月娥就真的是。 戚震认认真真的看着戚元:“可是,可是太子病弱!” 太子病弱,冯家也早就已经不复从前,前些年犯下过错就被贬到了岭南。 冯皇后不得宠。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太子死,太子死了冯皇后的后位也保不住。 至于萧云庭? 虽然是太子的嫡长子,永昌帝的嫡长孙。 可是没人相信这个小孩子能改变什么。 他未来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变成闲散宗室,甚至被关在宫苑里囚禁一生。 现在,戚元却要说服他们投靠萧云庭? 戚震面色阴晴不定。 戚元挑了挑眉:“我知道父亲还有疑虑,你们可以再等几天。” 再等几天? 什么意思? 戚震跟老侯爷一起出来之后,忍不住问:“爹,她刚才说等几天,是什么意思?她不会真的觉得几天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吧?” 老侯爷心情复杂,见他自己心烦意乱的,便垂下眼说:“她说等几天,那就等几天看看吧!你难道几天都不能等?!” 被打了一下,戚震也不敢闪躲,只是苦笑着说:“爹,我现在真的有点害怕她......我不是等不了几天,我是奇怪。” 老侯爷沉默片刻,才问:“奇怪什么?” “她有长公主关照,现在看起来跟靖王殿下也是关系匪浅.......”戚震压低声音:“她要杀谁就杀谁,短短时间,在她手上已经多少条人命了?就这样,她为什么,要让我也投靠靖王?” 他们能帮什么? 老侯爷忽然问:“如果,是为了要知道你查到的结果呢?” 戚震浑身一震。 他查到的结果,也就是当年柳王妃到底是怎么出事的,现如今又怎么样。 老侯爷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你一开始就不想接回她,你媳妇儿对她更是横眉怒目,戚云亭那个蠢货我就不说了!这个家,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糟心透了。” 话虽然难听,但是道理是一点都没错的。 戚震有些难堪。 但是他也知道老侯爷说的完全都是对的。 是啊,他一开始根本都不想把人接回来。 是她去报官闹到了衙门,惊动了他的上峰,他怕事情传扬出去难听,才去接人。 回来之后,也没有一个人好好对待她。 没有恩情,看戚元动不动杀人的脾气,她也不像是以德报怨的人。 那么,确实是为了自己手里现在查到的消息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戚震也看向老侯爷:“再等几天。” 等等看,她凭什么让他押上戚家的前程,倒向靖王! 送走老侯爷跟戚震,戚元也有些疲倦。 白芷小心的端着水进门伺候她梳洗。 戚元转过头问:“连翘怎么样了?” 白芷忙道:“姑娘放心,她好好的,惊吓了一场回来也累了,现在都睡着了。” 戚元嗯了一声。 白芷又忍不住看着她的脸:“姑娘,您的脸......” 脸上的巴掌印还是清晰可见,让她的腮帮子都显得有些肿。 戚元自己摸了摸,将布巾放回盆里扯了扯嘴角:“没事,不会吃亏。” 而此时,戚震正浑身疲惫的进了正院。 王氏立即气势汹汹的迎上前:“侯爷!你又去那个扫把星的屋子里干什么?!” 戚震皱眉一瞬:“你说的什么话!?你是她娘,她是你女儿!你这像是当娘的样子吗?” 王氏真是被戚元给气疯了,现在听见戚震这么说,就立即不客气的冷笑:“我是她娘?你问问她看,她认我这个娘吗?!” 戚震真是累极了。 今天听见街上韩月娥死了,再到听见戚元说的那些话,他是真的从心里觉得累。 怎么抉择? 这个困扰了他不少日子的难题,现在又被拿到了桌面上。 他本来就已经够烦了。 偏偏王氏还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 他甩开王氏的手,忍无可忍的问:“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她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是你的女儿!你对戚锦不是挺好的吗?!” “那怎么一样!”提起生死不知的戚锦,王氏哽咽:“阿锦是我自己带大的,谁带大的和谁亲!她根本不是我女儿,是冤孽!我今天不该只打她一巴掌,我应该打死她!” 打死? 戚震哼了一声。 然后反应过来,猛地推了王氏一把,不可置信的问:“你打了她?!” 王氏更加生气了:“她是我生的,怎么我还打不得了?” 戚震打戚云亭的时候,也没手软啊! 她转开脸。 戚震却猛地拽着她的手腕,大声呵斥:“你滚出去!” 什么? 王氏几乎是不可置信。 她刚才气的都快疯了,但是现在戚震更加生气,气焰压过了她,她反而被弹压住了。 忍不住又惊又怕的问:“你疯了吗?!” 戚震指了指她,都被气笑了:“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韩月娥是为什么被赶出家里?难道不是因为她透露我们家的各种消息吗?!戚元赶走她,有什么错吗?” 王氏想要争辩。 戚震却猛地甩开了她:“你真是偏听偏信,没脑子也没良心!她回来,你有没有让人去村里问问她是怎么过来的?” 老侯爷说的是,谁会对这样的家有什么情分? 她怎么可能是因为情分才住在戚家,忍着戚家? 说到底,这个家对不住她,却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王氏真是出离愤怒了:“都怪我,都怪我!我就不该生下这个畜生,孽障!行了吧?!” 戚震啪的一声打了她一巴掌。 第79章 ·逼走 王氏简直是不可置信。 从戚元回来之后,戚震就先后打了戚云亭不下三次了,现在是轮到自己了吗? 那个扫把星到底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能够把戚震给蛊惑成这样? 她被打的踉跄了一下,捂着脸朝着戚震扑了上去:“戚震,你敢打我!” 这些年他们两人相敬如宾,从来也不曾有过什么吵架的时候,更别提是动手了。 可是现在,戚震竟然就为了一个戚元,动手打她! 戚震眼里血丝密布,此时听见王氏这么说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是,我只恨自己打的不够重!” 他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一路拖到了老侯爷和老夫人的院子里。 大半夜的,本来老侯爷正在跟老夫人说话的,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老夫人看到王氏脸上的巴掌印,再看戚震面色不善,顿时沉下脸来:“戚震,你长本事了!” 不管什么事,大男人竟然动手打一个女人,都实在是太过分了。 戚家的门风可不是这样的,传出去也丢人。 听见老夫人为自己说话,王氏顿时委屈至极的哭着倒在地上。 她还要什么脸面? 戚震一路把她拖过来,她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老夫人亲手去搀扶王氏起来:“好了,好了!这个混账,我自然会收拾了他!” 虽然老夫人总觉得王氏做事不太妥当,但是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儿媳,也只能好好教导,还能如何? 戚震气喘吁吁的冷笑:“娘,不必扶她!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打孩子!” 孩子? 老夫人和老侯爷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奇怪。 她舍得打戚云亭? 王氏气的跳起来:“什么孩子,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孩子?!我打的是戚元,她就是个扫把星,打了她又怎么了,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找我算账?!” ..... 打的是戚元? 老夫人扶着王氏的手放开了,面色也冷下来:“你打了阿元?” 王氏察觉出老夫人的态度,顿时有些不安。 她忍不住解释:“娘,是戚元实在太过狂妄了,她竟然敢当街把齐王妃的婢女推的撞死了!她是要害死咱们家啊!” 听见这句话,老夫人淡淡的吐了口气,面无表情的问她:“我和你父亲有没有叮嘱过你,这件事不必你管,我们自有打算?” 一个能把长公主请下山的孙女儿,用处有多大不言而喻。 尤其是现在戚家这骑虎难下的境地,戚元或许就是那个变数。 可是王氏倒好,一门心思的跟戚元过不去。 王氏怔怔的开口:“母亲,我只是想让她安分一点......” 这件事不是闹的太大了吗? 家里都要被拖累,为什么公公婆婆却是这个态度? 老侯爷咳嗽了一声没什么耐心。 家里的事就已经够烦了,等几天的事也已经够烦了。 他看着王氏,说:“自从阿锦病逝之后,你的身体便一直不好,便干脆休息一阵吧。” 休息一阵...... 王氏有些茫然的看着老侯爷:“父亲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一直闹腾着要去戚元那里找麻烦的戚云亭也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去找戚元麻烦,怎么这些人却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东西来? 疯了吗?! 下人们都埋头做事,没人开口答话。 戚云亭更加气愤,抬手就将手里的枕头砸出去,把一个小丫头砸的头破血流。 瓷枕碎了,小丫头的头也破了,顾不得规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将整个屋子都惊动了。 没一会儿高家的就进来,让人将小丫头给带出去包扎看诊之后,就对着戚云亭叹了口气:“大少爷,你安生些吧。” 若是以前,这样的话她当然不会说。 也轮不到她来说。 戚云亭果然愤怒万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问你呢,你们在干什么,收拾东西干什么?!” 高家的神情顿时有些古怪:“大少爷,你脾气暴虐,老侯爷和侯爷说,要把你送回祖籍去修身养性。” 送回老家? 老家?送到庆州府去?! 他骂了一声娘:“老子才不要回去!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害的?是不是又是那个小贱人在使坏?!” 高家的这回没再答话转身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廊下还在呜呜呜的哭的小丫头,迈步过去了,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行了,既然你身上有伤,就别跟着去了。” 天色亮了,戚元由着白芷梳好了头发,淡淡的问:“回老家?” 白芷低声应是:“老侯爷和侯爷都已经决定了,将夫人和大少爷都送回老家去,说是大少爷要回乡读书,所以夫人便陪伴在侧。” 她对戚元又多了几分敬畏。 昨天大小姐还说,被打一巴掌没关系,不吃亏。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不吃亏了。 打大小姐一巴掌,就要回到老家去了,这一走怎么也得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侯爷身边以前连个妾侍都少,但是一年半载的,能都没有新人吗? 戚元还没回话,帘子猛地被掀开了。 王氏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扑到了戚元的妆台前。 她进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白芷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拉她:“夫人,夫人息怒!” 王氏甩开她瞪着戚元:“现在你如意了!你如意了!我到底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要这么对付我?!” 做错事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 戚元站起身跟王氏对视,也懒得跟她讲道理,只是沉声问:“夫人,不如我也问你一句,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你一定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 王氏气愤冷笑想要反驳。 话还没开口,戚元就已经淡淡的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或者我换个说法吧,夫人,你若是这么问我,我就直接说了,因为你不把我当女儿反倒是把我当仇人。” 王氏不屑冷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我是吗?你这样不孝不悌的人,你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是吗?”戚元竟然笑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冷冷的对上王氏的眼睛:“原本我还想给你留一点脸面的,但是现在既然你自己不要,那我就直说了,我现在只是不敬你,你就说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你呢?你诅咒你亲娘,抢了你亲姐姐的亲事,又对亲生女儿不慈不仁,那你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第80章 ·诛心 天上似乎都有响雷飘过。 王氏手脚冰凉,指着戚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确是跟娘家闹的很不开心。 当年这门亲事,其实不是她的,是她的嫡亲姐姐的。 但是她对戚震一见钟情,所以以死相逼,求了父亲改了庚帖,把这门亲事据为己有。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王老夫人和王家的人都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 她更不会! 为什么戚元却知道?! “你......你到底是谁?”她睁大眼睛,指着戚元颤声问。 戚元面色冷冷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怎么,这张脸还不能证明吗?夫人,我曾经敬你是个长辈,所以这些话,我从前没有说。” 王氏揪着自己的衣襟,觉得自己有些喘息不过来。 戚元却拽住她的手腕,面色沉沉的看着她:“但是现在,我觉得连把你当个长辈都不行了。戚锦为什么这么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戚云亭为什么这么目中无人,眼空心大,你有没有想一想为什么?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氏面色惨白,觉得心脏都被谁给攥住了,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屋子里只有一个白芷,此时白芷的脸色跟白纸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看看戚元,又看看王氏,心惊肉跳的往戚元身边站了站。 王氏所有的气势在这一瞬间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她指着戚元,这一次语气也陡然低落下去,不再是之前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你......”她颤声问:“你是在指责我,自己其心不正,所以教出来的孩子也都是这样的吗?!” 这真是对一个母亲最恶毒最恶毒的评价了! 戚元没有回答,她只是笑了一声,然后反问:“你不是吗?” 你不是吗?! 戚云亭分明早有婚约,却跟没有血缘的戚锦暧昧不清。 对妹妹像是个暴躁狂,对下人也动辄打骂,喊打喊杀。 戚锦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菩萨面蛇蝎心。 这不是王氏亲自教导出来的吗? 王氏再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转身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白芷不由得担心的看着戚元:“姑娘,夫人这么走了,没事吧?” 戚元静静的坐下喝了口茶,冷淡的说:“不会有什么事,如果她安心回老家陪着儿子读书的话。” 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王氏和戚云亭一再的跳来跳去的,她实在是有些烦了。 杀人也不是不行。 不过对王氏,她觉得,与其杀,不如诛心。 让她自己睁开眼好好看看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杀了她可能还让她难受。 王氏本来也该好好的想一想她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事了。 相比较起戚元的冷淡,老夫人那边的态度也同样冷淡。 戚二夫人和戚三夫人过来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垂着眼叹了口气:“能有什么事?云亭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他把好好一门亲事弄成这样,老大媳妇儿带着他回老家避一避,也是好的。” 戚云亭跟戚锦的事情的确是传开了。 虽然向家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是看热闹的人可不会管你说不说。 所以现在老夫人这么说,戚二夫人和戚三夫人都叹了口气。 老夫人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淡淡的叮嘱:“你们可要约束好孩子们,让他们谨言慎行!” 戚家夫人走了的事,如同是一个泥牛入海,并没有惊起任何风浪。 此时的宫里,妆容精致俏丽的小柳贵妃猛地将暖炉放在桌上,横眉冷目的怒喝:“你可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此时,她对面坐在美人榻上的齐王直起身来,漫不经心的笑了:“母妃,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关我什么事?” 被宠爱长大的孩子就是这样,一丁点委屈都受不得。 小柳贵妃皱了皱眉:“何必要这么急?!赐婚不过第二天,你的准王妃就死了,就算是明面上跟你无关,但是传扬出去好听吗?” 齐王面色冷了下来:“传扬出去好听不好听,关我什么事?现在,跟她起争执的不是戚家的大小姐吗?” 他靠在美人榻上,脸上带着几分冷峭:“不小心摔下来摔死的,不是她自己吗?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小柳贵妃闭了闭眼有些烦躁:“别跟我这儿装神弄鬼的!我还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从小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毁了扔了!一眼都不想看见,可你这个节骨眼,太过急躁了!” 齐王不以为然:“我一眼都不想看到她了,这个蠢货!” 母子俩僵持一刻,小柳贵妃先哼了一声问:“这个戚元,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戚元,齐王脸上出现一个莫名古怪的笑意:“是个觉得自己知道过去未来,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的自以为是的蠢货。” 什么跟什么? 小柳贵妃冷哼:“你啊你,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有什么出息的?陛下查的越来越紧了,戚震那边,你到底问出来没有?可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否则,我们一切都完了!” 说起正事儿来,齐王也不再跟小柳贵妃抬杠了,他点点头说:“我会再另外想法子的,戚震那个滑头,说不得......得给她一点教训。” 小柳贵妃可不会管他给谁教训,她淡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一定不能被被人挖出来!” 正说着,一个内侍小心翼翼的进来,低声回禀:“贵妃娘娘,殿下,圣上那边请殿下过去。” 听见是永昌帝找,小柳贵妃立即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别将事情闹大!” 现在也不能把这件事闹大。 查来查去的,难免查出以前韩月娥的事。 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齐王笑着答应了。 小柳贵妃目送着自己的儿子走出去,面色淡淡的吐了口气,然后扯了扯嘴角:“戚元,倒是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第81章 ·斗法 齐王抬脚去了太极殿。 他素来得宠,进出太极殿是常事,有时候陪着永昌帝若是太晚了,永昌帝甚至会直接让他住在偏殿。 这个荣耀可不是谁都有。 至少太子就没享受过。 所以他在太极殿素来如鱼得水,这一次他也依旧闲庭信步。 不就是问韩月娥的事么? 他敢做,就不会怕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夏公公垂着手正在廊下训斥小徒孙,见到了他来,笑眯眯的上前行了礼:“殿下请。” 齐王轻车熟路的逗了逗廊下正迈步的两只孔雀,哟了一声有些奇怪:“这玩意儿今天怎么在这儿?” 夏公公看着那两只孔雀就笑:“安南王进贡来的,说是能开屏能飞,才刚安南王才陪着圣上观赏过,待会儿便送去南苑了。” 南苑那边养着各地进贡搜罗来的珍奇异兽。 齐王哦了一声,转头去见自己的父皇了。 永昌帝如今五十七了,因为国事烦劳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平素看到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儿子,他总是脸上带着笑意的。 这一次却不同,见到齐王他冷不丁的摔了手边的奏折,冷冷的盯着他:“你可真是出息了!” 应当是为了韩月娥的事,齐王心里有数,正想要撒娇求饶,就见旁边的交椅旁边竟然站着萧云庭。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萧云庭正好站在暗处,他一时没看见。 此时侄子都在,他当然就不好使出撒娇卖乖那一套,只好老老实实的跪下请罪:“父皇息怒,儿臣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引得父皇动怒.......” “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永昌帝猛地咳嗽了几声,指着齐王呵斥:“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那这个是什么?!” 他说着,猛地将手里的奏章摔在了齐王的身上。 齐王被砸也不敢躲,见永昌帝气成这样,心里咯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一直不吭一声的萧云庭,伸手拿起奏章打开。 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面色陡然变白了,一时之间四肢的血液都似乎冻僵。 张伟勋竟然被抓了! 自从决定要提前对付谢家,他就让原本负责刺杀大理寺那个活口的徐同舟去江西了。 所以原本该徐同舟干的活儿,就交给了张伟勋去做。 他头皮突突的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似乎是被人揪着的痛,立即便大声喊:“父皇,儿臣冤枉啊!” 真是闹大了! 平时他嚣张一些,恃宠而骄一些,甚至是除掉韩月娥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准王妃,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知道这都在永昌帝的容忍范围之内。 可是涉及朝政的事就不同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 “云庭!”永昌帝喊了一声萧云庭,指着齐王大怒:“你跟他说,他到底冤枉不冤枉!” 萧云庭!齐王在心里喊了一声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早知道就应该一回来就杀了这个混账! 萧云庭拱手应是,不卑不亢的看着齐王:“三皇叔,您或许是不知道,这个张伟勋花钱买通大理寺的狱卒,他假扮了狱卒,要毒杀漕运贪腐案的关键证人,幸亏我们的人警醒,抓了个人赃并获。” 人赃并获!意思就是这件事是有证据的,没人栽赃没人陷害。 齐王心中突突的跳,没有理会萧云庭只是膝行到了永昌帝跟前嚎啕大哭:“父皇!这真不关儿臣的事啊,漕运贪腐案跟儿臣有什么关系?儿臣怎么会派人去杀什么证人?” 他抱住永昌帝的大腿:“父皇,怎么就能证明这是儿臣的人啊父皇?!” 萧云庭撇开了眼,齐王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对着永昌帝撒娇撒痴,讨好卖乖。 只是这一次永昌帝没有再跟从前那样,笑骂着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就算了。 他啪的一声,打了齐王一个耳光。 因为太过不可置信,齐王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 直到永昌帝站起身,更加愤怒的又打了齐王一个巴掌。 一下子两个巴掌,将齐王头上的王冠都给打乱了。 齐王被打蒙了,哪怕是抓到了张伟勋,抓到也就抓到了,为什么永昌帝会这么愤怒?! 贪腐案算是什么大案?就算是他的人参与其中,最多他算一个管教不严,到时候把事情推给手底下的人也就是了。 为什么永昌帝会恼怒成这样?! 永昌帝怒发冲冠,手里的动作不停,左右开弓打了齐王至少七八个耳光。 齐王被打的晕头转向,嘴角流血。 上一世他可从来都没吃过这种苦头!而且还是在萧云庭跟前! 可是永昌帝如今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伏地砰砰的磕头:“父皇!父皇您息怒父皇,儿子错了!儿子错了!” 永昌帝指着他怒喝:“漕运贪腐案,至今已经杀了无数官吏,可是那些银子都不见了踪影!一共二百多万两银子,二百多万两的银子!相当于整个贵州一年的税收,都进了你的腰包!” 轰隆一声,仿佛是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了。 齐王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怎么会?! 他瞒得好好的!就算是那个人有名册,按理来说也不会交给萧云庭啊! 这上下串联要牵涉多少官员!? 他们疯了吗?! 他哭的浑身颤抖的辩解:“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儿臣!” 不能承认!一定不能承认! 永昌帝冷笑一声,脸色阴鸷的问:“是吗?那宝通钱庄是怎么回事?!” 宝通钱庄! 齐王不可置信的唰的一下抬头看着萧云庭! 是萧云庭,他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贪腐得来的银子,放到钱庄里头,再放印子钱......”永昌帝怒极反笑:“钱生钱,你可真是会赚银子啊!老三!” 齐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皇,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哭着哭着,忽然鼻血横流。 永昌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变幻不定。 齐王越来越激动:“父皇,儿子冤枉!儿子冤枉!您不信我,我这就去死,这就去死......” 永昌帝皱眉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齐王已经晕过去了。 萧云庭心中冷笑,他就知道又是这样。 第82章 ·又杀 齐王从小磕坏了鼻子,所以鼻子稍微受到刺激就会流鼻血。 虽然太医看过无数回,都说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每次你亲眼看着他猛流鼻血那个场面,是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的。 因为是真的很能唬人。 尤其是几乎是一手将他带大宠爱有加的永昌帝,他本来儿子也不多,太子还是个病秧子,看着似乎随时都会死。 这件事当场没有定论的话,之后就会有无数的变局。 “没有当场定论。”他面色难看的坐在明月楼的正堂,这么说。 白芷面色苍白的上来上茶。 今天萧云庭忽然从天而降的时候,险些没把她给吓死,她到现在都还有些受惊过度。 戚元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一串十八子,轻声说:“当场没有定论,这件事就没事了。” 萧云庭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他花费这么多的功夫才问出了名册,也问出了那笔巨款的流向。 但是最终这些证据摆出来,竟然并没什么用处,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的很。 戚元却往后靠坐在椅背上看着萧云庭:“殿下也不必这么丧气,之前不是就说了吗,就算是您查到了一切,但是也不足以扳倒齐王的。” 贪腐对于臣子来说当然是死罪。 但是对于皇帝的儿子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高祖那几个儿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啊?贪腐都已经是不能再小的事了。 对于如今的永昌帝来说其实也是如此。 何况,那些名册查到最后钱是进了齐王府底下长史的口袋。 可是,那个长史真的会供认出齐王吗? 这怎么可能呢? 本来扳倒他靠这个就有点牵强的。 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个人能够如此冷静,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萧云庭的情绪也迅速平复下来了,他眉头紧皱的说:“可是这样,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戚元扑哧一声笑了:“不然殿下想学我,直接杀了了事吗?” 萧云庭怔住。 是啊,他怎么会觉得白忙一场呢? 这件事的确会被齐王推到长史和底下的人身上,永昌帝也会遮掩儿子的丑事。 但是,真的没有影响吗? 不是的! 信任这种东西,是一点一点被消磨的,只要信任受到了影响,以后就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齐王可不是那些嬷嬷丫头,也不是韩月娥这些人,能被杀了就杀了,没有影响。 萧云庭也跟着笑了一声:“是啊,可能是看你杀人杀的太轻松自在了,本王竟然也被你带偏了,以为一次就能解决。”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戚元伸手给萧云庭倒了杯茶:“殿下,行百里者半九十,慢慢来。” 萧云庭正想说话,白芷忽然飞快的推门而入,甚至连敲门都等不及了。 一看她的样子,戚元就知道是有事发生,不由挑眉:“什么事?” 白芷面色惨白的看着她:“姑娘,大少爷,大少爷他拿了刀往咱们这边来了,说都是您把夫人给气病了!” 戚元嘴角挂上冷笑。 人今天都已经动身了的,因为王氏中途晕倒在马车上,所以车队又回来了。 她本来并没有当回事。 但是戚云亭喊打喊杀的还真要来杀她。 当然,她如果能力弱一些,戚家没有人拦着的话,她相信,戚云亭是真的会毫不迟疑的挥刀把她给砍死的。 她站起身来。 白芷立即拦住她:“姑娘,您别出去!大少爷真的疯了,今天老侯爷和侯爷都不在家,谁能拦得住他啊!” 她语气带着哭腔:“他回来路上已经在庄子上把一个婆子砍死了,说是那个婆子曾经伺候过您,是跟张妈妈一起把您接回来的。” 戚云亭这种恶心的东西。 上一世他就是冷漠的看着花嬷嬷打断她的腿的。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视人命如草芥,上一世跟这一世都一样。 萧云庭放下茶杯:“要杀吗?” 他觉得戚元大概是不会放过这个哥哥了。 但是戚云亭跟别人不同,这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又是戚家的嫡长子,是以后的继承人。 这不是那么好杀的。 倒不是说杀不了,萧云庭见识过戚元的身手。 出手干净利落,招招都是专门找人的要害,比死士只怕也不会差什么。 可是,杀了戚云亭,戚家可就未必肯合作了。 再蠢的儿子也是儿子啊!而且还是嫡长子呢,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嫡长子毕竟是意义非凡的。 说话间,戚云亭已经在外面开始叫骂了:“戚元,贱货!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你害死了阿锦,现在还要害死母亲,我跟你拼了!” 外头传来丫头们奔逃挣扎的哭喊声。 戚云亭这个疯子! 白芷死死地拉着戚元,生怕戚元会出去。 可是戚元只是巧妙的一抖,就挣脱了她的钳制,将她给甩开了,然后拉开了门,冲着戚云亭微微扯了扯嘴角:“中看不中用的蠢货,我在这儿,有本事冲我来,疯了也知道欺软怕硬不成?” 就是她!就是她! 戚云亭眼里燃起熊熊怒火,面色狰狞的冲着戚元猛地扑了过去。 他动作又快又急,简直像是一只猛兽。 白芷吓得尖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戚元就在这时候猛地一声关上了门,让戚云亭重重的撞在了门上。 轰的一声,戚云亭的面门撞在门上,被撞的鼻青脸肿,发出一声狼嚎。 戚元又猛地拉开门,戚云亭便重重的扑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萧云庭实在忍不住,原本因为齐王脱罪的愤怒此时都消散许多,看着戚云亭的狼狈样子发出一声嘲笑。 真是太可笑了,怎么会有可笑成这样的人? 院子里还有小丫头因为逃跑摔倒还没爬起来的,此时怔怔的看着房间的方向,大张着嘴没法阖上。 而此时,护院们终于赶到了,将戚云亭给死活的拦住了,又抢了他的刀,死命的把人往外拖拽。 戚云亭还在叫骂,戚元忽然将杯子猛地往戚云亭嘴里一送,戚云亭一口咬下去,顿时茶杯碎裂他的牙齿也跟着崩掉,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号声。 第83章 ·变脸 牙齿碰上瓷器的声音清脆,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人会觉得这声音好听,护卫不约而同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戚云亭嘴里血沫混合着牙齿和瓷器碎片,一张嘴,觉得舌头上也都不知道扎了多少的碎片,痛的他面目扭曲。 刘忠连滚带爬的小跑着进来,看到这情景就像是看到了鬼,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大.....大.....大小姐!” 这可不能真的杀啊! 这可是大少爷! 杀一个韩月娥的丫头,还能搬出太祖当年的规矩来说事。 杀亲哥哥,这可说不清的啊! 戚元的目光挪到他身上,冷冷的问:“他怎么跑进来的?” 是啊,就算是暂时没滚回老家去读书,也是禁足的,怎么会跑到她的院子里来? 刘忠吞了口口水:“大小姐,他,他毕竟是大少爷......” 就算是犯了一些错,就算是做了点错事,但是到底还是长子嫡孙,以后侯府真正的继承人,谁敢真正的拦他呢? 戚元忽然笑了,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原来是因为怕他。” 护卫们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以前怕戚云亭,但是从今天开始,府里应该都会掂量掂量到底该怕谁了。 谁家姑娘有自家大小姐这么生猛啊!刚才那个杯子往戚云亭嘴里送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戚云亭还像是一头野兽一般挣扎扑腾。 刘忠都快急哭了:“大小姐,您别跟大少爷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小孩子......” 这话其实挺好笑的,因为戚云亭可比戚元大了几岁。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笑,因为在戚元跟前,戚云亭的确是幼稚得可怕。 戚元垂下头捏住戚云亭的下巴,力气之大几乎像是能把他的下巴给捏碎。 戚云亭眼里从愤恨不甘一直到不可置信,终于从戚元的力气之中觉察到了不对劲。 之前他冲过去却被戚元不动声色卸了力道摔倒在屏风上,遍体鳞伤的那一次,竟然真的不是意外,而是戚元真的会武功! 他睁大眼,死死地盯着戚元。 戚元扯了扯嘴角,冷淡的望着他:“你看看你,又蠢又没用,从小练武却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打不过,就你这副蠢样,脱离了侯府嫡长孙这个身份,你连你的小厮都不如!” 戚云亭挣扎几下,戚元便力道加重几分,几乎把他的腮帮子都快卸下来了,戚云亭不管怎么挣扎扭动都没有办法挣脱,终于停下来,只是愤恨的看着戚元。 刘忠心惊胆战的盯着戚元的一举一动,生怕戚元一个发怒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心里在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要让护院们动刀子? 好在,他没有胆战心惊太久。 戚元提前一步松开了手,顺手将手里沾上的血迹在戚云亭的肩膀上抹了抹。 戚云亭最是爱干净了,从前他吐漱口的水都不肯吐在痰盂里,嫌弃有味道,要吐在丫头身上。 现在却被戚元这么羞辱...... 刘忠想说什么,又死死地忍住。 戚元已经弯下腰拍了拍戚云亭的脸:“你这辈子一无是处,一事无成,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你真的很会投胎,滚吧!” 护院们跟刘忠都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刘忠忙不迭的说:“姑娘,我们这就把大少爷带走。”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刘管家办事也要谨慎一些,不该乱走的人最好还是不要乱走,否则,这禁足保护的是谁,可就不一定了,是不是?” 是是是! 刘忠对着护院们使眼色,很快拖着戚云亭出去了。 白芷重重的松了口气,转身出去安抚被惊吓的小丫头们。 戚元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悠闲自在的坐着的萧云庭,面色淡淡的转身回了玫瑰椅上坐下:“殿下刚才笑什么?” “笑你挺损的。”萧云庭从高处一跃而下,轻松坐在戚元对面:“我还以为要看着你杀第十个人了。” 戚元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其实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嫡长子又如何? 戚云亭上一世让花嬷嬷打断她的腿还要故意浇盐水和蜂蜜水的时候,可没有一丝的心慈手软。 她现在杀了戚云亭,就算是会惹怒戚震和老侯爷又如何? 这个代价她也不是付不起。 反正她已经攀上萧云庭这棵大树了,靠着这棵大树,她照样能完成她的复仇大计。 可是她到底是忍住了。 萧云庭本意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见戚元的面色突然变了,不由得咳嗽一声:“戚大小姐?” “真是可惜,让殿下看戏的乐趣减少了许多。”戚元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我这个人的确没别的本事,只是比较擅长杀人,殿下放心,以后迟早还能看得到的。” ...... 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萧云庭满肚子不解,他也没有觉得戚元没别的本事只会杀人啊。 她是为什么这么生气? 戚元想到上一世,冯采薇爬上树去救一只小松鼠,不慎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萧云庭竟然觉得是她护主不力。 是啊,她在萧云庭眼里,本来就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罢了。 戚元怒气冲冲:“殿下,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这个女人简直是说变脸就变脸! 萧云庭简直莫名其妙,他沉下脸来看着戚元:“戚大小姐,是本王有什么得罪之处吗?本王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殿下没有取笑我!”戚元满眼警惕,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相反,我就是杀人不眨眼,狠辣无情,谁得罪我,我就杀谁,因为我一直都只信一点,死了的仇人才没有威胁!” 死人的仇人才没有威胁...... 萧云庭心里一瞬间其实转过了很多个念头,但是见戚元绷着脸的样子,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其实本王也这么觉得。” 他也这么觉得? 他才不会这么觉得! 想到上一世萧云庭护着冯采薇的样子,戚元睁圆了眼睛冷笑了一声:“是吗?那殿下可千万不要成为我的仇人。” 第84章 ·变局 萧云庭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八宝和六斤。 六斤手里还拿着一根甘蔗正跟八宝比手画脚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了他出来,急忙将甘蔗往腰间一插垂首行礼。 萧云庭有些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面色有些怔忡。 殿下这是怎么了? 八宝跟六斤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挤眉弄眼了一会儿,八宝咳嗽了一声:“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戚大小姐又杀人了?” 这句话一问出来,萧云庭立即就变了脸色,没好气的从旁边的六斤身上抽出甘蔗,顺手就敲了八宝一棍子。 八宝被打的蹦起来,啊了一声:“真的又杀人了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偌大的永平侯府四个字,忍不住咕哝:“这又是杀谁了啊?” 戚大小姐真是有杀人的嗜好不成? 萧云庭气不打一处来:“杀你个头!难道戚大小姐是杀人魔头不成?动不动就杀人?” 这话一出,他又忍不住自己怔住了。 刚才戚元生气,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当时开玩笑的说,以为她又要杀戚云亭啊? 这..... 也是,她又不是个女魔头,而且杀人也不是真的谁都杀。 她要杀的,都是先要杀她的人。 她不动手,就要等死。 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果还要心慈手软,那不是圣人,那是蠢货。 所以他为什么要拿这个来开玩笑呢? 那个戚云亭,若是有机会的话,他手里的刀是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捅进戚元的心脏。 所以他为什么要拿这个来取笑? 萧云庭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声,忽然转头就走。 八宝已经惊呆了,他转过头抓住六斤手里的甘蔗,眨巴眨巴眼问:“我刚才说错什么啦?” 他之前把戚元杀莲儿的事情说给大家听的时候,大家都在赌戚大小姐下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啊。 也没有说戚大小姐不好的意思,为什么殿下生气了? 六斤若有所思,抢回自己的甘蔗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还不知道好好想想错在哪里!小心祸从口出!” 戚元缓缓的揉着自己的手腕,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是她自己反应太大了。 她不是对自己正说过的吗?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她要有仇报仇,要走出一条通天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为什么还会因为萧云庭的一句评价就又动怒? 他们本来就只是合作的盟友,有利则来无利则散,有什么资格动怒呢? 上一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垂下头,冷冷的告诫自己,不要自取其辱!只有盟友,没有其他!也不会有其他! 随着心里反复的一遍遍的告诫,戚元的情绪彻底的平复下来。 所以当窗户被推开,萧云庭那张俊脸出现在窗前的时候,她眼里连波澜都没有一点:“殿下不必担心,齐王会受罚的。” 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是也不会好受。 萧云庭怔了怔,随即便笑开了:“本王不是因为这个过来的,本王回来,是想跟大小姐说一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 戚元慢慢的转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瞳仁里倒影着他的脸。 片刻后,戚元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殿下跟我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一句玩笑罢了,是我开不起玩笑,不关殿下的事。” 她坐在窗台跟前,脊背挺得笔直,虽然瘦弱但是像是一根挺立的翠竹。 这是个极度要强的女孩子,就算是被打碎了,估计骨头都是硬梆梆的。 萧云庭心里想,语气就放的更诚恳:“不,对于你来说,杀人是自保的手段,我却拿这个来跟你玩笑,是我的过错,我以后不会了。” 戚元不管他会不会,她今天不太高兴,所以她嗯了一声,砰的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 白芷端着盘子在旁边紧张的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声。 萧云庭吃了个软钉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窗边站了片刻才飞身跃上墙头。 此时趴在墙头上的八宝和六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咋舌。 “这位戚大小姐......”八宝还想说些什么,被萧云庭踹了一脚,顿时不敢再说,飞快的跟着萧云庭没入了夜色里不见了。 戚元睡了一晚,情绪已经彻底恢复了。 所以当老侯爷跟戚震一道上门的时候,她好整以暇的坐在花架底下的石凳上,淡淡的看着老侯爷跟戚震。 戚震的面色有些凝重,见到戚元的表情,先说昨天戚云亭闹事的事:“他确实是被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戚元不客气的打断他:“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侯府就这样教养未来的继承人,以后还想在勋贵当中有什么地位?还指望他去军中吗?” 勋贵们都是从军中起家的,子弟们最好的前程当然也在军中。 但是军中的派系五花八门,要在军中混,除了行军打仗,还得知道做小伏低左右逢迎,戚云亭真是什么都不沾。 戚元捧着茶盏,见戚震变色,便沉声说:“父亲也不只是他一个儿子,换个人吧,他不适合。” ....... 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收到的那个消息,戚震听见这话,真是会忍不住抬手给戚元一个耳光。太过理直气壮了! 她说不适合就不适合啊? 她说不适合,就要换掉侯府的世孙吗?! 但是想到刚才接到的消息,戚震心里的愤怒滚了几滚,开口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他只是还没经过历练,再历练一番,知道了人情世故,便好了。” 果然还没到时候,戚元眯了眯眼,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等着他们说接下来的话。 戚震卷着手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句之后,抬眼看着戚元问:“阿元,你之前让我们等几天再看,你说的等几天,是不是要我们等这个消息?” 戚元挑眉看着他们。 老侯爷沉声开口:“齐王被申饬了!还有,还有齐王府里的长史,已经被下狱了!说是牵涉进了漕运贪腐案。” 第85章 ·让着 屋子里安静下来,有穿堂风吹过,外头已经盛开了的海棠花此时被吹落许多花瓣,顺着长廊飘进堂屋。 戚元静了一瞬,听见自己的语气放的很轻的问:“是什么长史?” 什么长史? 戚震和老侯爷对视一眼,观察着戚元的表情,心里拿不准戚元是不是在装傻。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她还会不知道这长史是谁? 可是戚元现在问了,还不得不回答。 戚震忍着气说:“是詹文辉,詹长史!” 哦,是詹文辉啊。 戚元忽然笑了。 从昨天开始就不好的心情陡然变好了,她忽然哈哈大笑。 ...... 戚震没能笑得出来,他不解的看着戚元,不知道戚元这是什么意思,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老侯爷倒是耐性要好的很多,他问:“你认识詹长史?” 这位詹长史可是很有些传奇的。 当年是二甲第四的进士,先进翰林院做了庶吉士,一年庶吉士之后散馆,就又进了翰林院先做编修。 众所周知,要进内阁,先入翰林。 他的路子完全就是最正统不过的文臣路子。 直到他被点了翰林侍讲,让他进宫给皇子们讲课,他又不知道为何,得了齐王的喜欢。 等到齐王开府,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齐王的长史。 这个人,至少外头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什么戚元的态度有些微妙。 戚元笑完了,便挑了挑眉看向戚震跟老侯爷:“没错,我说的等几天,等的差不多就是这个,不过我看这件事还没完,还可以,再等一等。” 等? 现在这个结果,对于戚震来说,已经很不可置信了。 毕竟这些年齐王的盛宠有目共睹,能够跟今天这样被下旨正式申饬,他觉得很了不得了。 但是看戚元这意思,还有后招? 老侯爷拽住他:“好,那我们再等几天!” 他说着,又很直截了当的跟戚元保证:“另外,阿元你放心,那个混账不会再来烦你了,等你母亲好一些,我们就把他送走。” 说到戚云亭,戚元的脸色就沉下来,她扯了扯嘴角看了他们一眼:“我其实并不怕他来找我,但你们的确应该怕,既然怕的话,就最好看好他,我被疯狗咬的时候,可是不会管疯狗的主人是谁。” 这话说的就难听的有些过分了。 戚震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沉声应了一声:“知道了!” 便起身跟老侯爷出了门,他忍不住跟老侯爷说:“父亲,她太乖戾了!” 真是乖戾! 从他知道,就已经有几条人命在手里了? 他并不讳言的说:“父亲,这样对戚家毫无感情的人,就算是她是一把好用的刀,我也害怕这把刀最后会砍到我们自己身上。” 而且戚元并不讲什么规矩。 老侯爷面色十分的严肃,他摇摇头很笃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过了这个坎再说!” 他说着,皱着眉头训斥戚震:“再说,阿元说的难道没有道理?说句实话,云亭这个蠢样,真的叫人失望透顶!他根本连阿元这个女孩子都比不过!” 以前没有对比也就算了。 现在有了对比,当真是很难让人不失望。 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 戚元还是从乡下半路接回来的呢,但是不管是对朝堂局势的掌控,还是待人接物,真是比戚云亭强了十万八千里。 她也就吃亏在不是个男儿。 真是可惜了,老侯爷忍不住说:“真是可惜了,但凡戚元是个男儿身,我们戚家以后还有什么可发愁呢?” 戚震欲言又止。 但是老侯爷都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去了戚云亭房里。 戚云亭这一次伤的实在是不轻。 照顾戚云亭的妈妈小心翼翼的解释:“侯爷,牙崩了两颗,舌头也都被刺破了,都吃不了饭,现在只能吃些流食......” 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不难过? 戚震看到戚云亭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痛又是气愤。 坐在床沿冷冷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戚云亭:“跟你再三说过,不要去招惹她,为何你就是听不进去?!” 戚云亭原本不想回答的。 但是想到难得父亲肯听自己说话,他忍不住泪流满面的问:“父亲,以前不是很好吗?以前阿锦在的时候,一切不都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戚震不解的看着他:“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你跟阿元才是嫡亲的兄妹,是一母同胞有血缘的兄妹啊!” 戚云亭眼里透着恨意:“我不要这样的妹妹!” 这话是说不清楚的了,戚震心里想着,忽然明白了戚元为何那么没有耐心。 其实一开始戚元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态度。 是戚云亭,一开始就是用巫蛊陷害,然后又是要烧祠堂,昨天更是要提刀去砍了戚元。 戚元的应对也只是在升级而已。 他不再多说,不耐的站起身来:“就算是我让你去,你有打得过她的本事吗?你醒一醒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直接出了屋子,见刘忠正在院子里等着,就沉声叮嘱:“把大少爷给我看好了!他若是再从这里出去,你们谁看管的,就打断谁的腿!” 刘忠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戚家正在经历巨大的变故,齐王府也不遑多让。 徐太监小心翼翼的陪在齐王身边,轻声劝解:“殿下,您也别太伤心了,贵妃娘娘在呢,必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贪腐的确是大事,但是齐王办事谨慎,这些钱最后落进的可不是他的口袋,而是詹长史的名头。 连宝通钱庄,也是詹长史亲哥哥开的呢。 这件事说起来损失很大,但是也不是那么大。 宫里有贵妃娘娘,宫外有外家,而且还有永昌帝的喜欢,这些都会过去的。 齐王没有说话,他手里拿着一只木头做的玩偶,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的刻刀重重的一歪,玩偶的头顿时断了,骨碌碌的滚落在了一边。 他声音阴冷的问:“徐同舟到哪儿了?” 第86章 ·十杀 齐王的语气阴森冷厉,连一直跟着他的徐太监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王爷,这才走了十天,只怕是,还没到地方呢。” 京城去江西,哪怕是走得快,怎么也得二十多天的时间。 齐王却不管这些,手里的刻刀连同玩偶一起扔在地上,玩偶背面的戚元两个字此时正明晃晃的映照在人眼里。 他压抑着愤怒冷声开口:“本王不想听这些!让他给本王再快一些!” 戚元有什么了不起! 这个贱人! 他就非得让戚元一点点的看着谢家是怎么死的。 上一世那个贱人不就是因为自己杀了谢家的人,所以才会隐藏在自己身边那么久,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动手刺杀吗? 这一世,他就仍旧要让那个贱人眼睁睁的看着谢家是怎么再死一次的! 杀人有什么厉害的? 她只会一个个的杀。 但是他,却能一族一族的杀! 这就是他身为皇族的能耐和特权,不服又能如何? 她照样要死! 徐太监急忙答应和安抚:“王爷您放心,徐同舟办事儿素来是可靠的,王爷吩咐,他更不敢怠慢。” 齐王嗯了声,又站起身眯了眯眼:“去安排安排,本王要见戚震。” 见戚震? 徐太监有些不大明白,不知道齐王为什么忽然又提出要见戚震了,但是见齐王铁青的脸色,又不敢多说,只能低声应诺。 他匆匆往外走,金宝却低着头进来,小声的跟齐王说:“殿下,宝通钱庄那边已经被锦衣卫包围了.......” 宝通钱庄私自放印子钱,一旦有人不能按时还款和高利,便催逼着人卖儿卖女,事情闹的很大。 之前是没人敢弹劾,现在詹长史被抓,御史们风闻奏事,将宝通钱庄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 齐王哐啷一声将桌上摆着的那只纯金的镇纸给扔了,厉声冷斥:“滚!都滚!” 金宝苦着脸往外退,因为退的太快,还险些摔倒,正要小跑着跑开,又听见齐王喊:“滚进来!” 金宝只好又滚进去了,进去就跪下,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齐王面色淡淡的问:“长史进去多久了?” 金宝压低了声音:“回禀殿下,已经进去一天一夜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齐王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时间也够久了,让长史在里头少受些苦头,安安心心的去吧。” 詹长史知道的事情可不只是一家宝通钱庄。 现在落到萧云庭的手里,要脱身不可能,反倒是可能说出写些不该说的秘密。 齐王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是要灭口,金宝会意的点头:“殿下说的是,长史的身子原本就不好,怎么经受得住各种酷刑呢?真是可惜了。” 齐王摆了摆手。 金宝顿时松了口气,出来拿了帕子沾了沾额角。 徐太监正好走过来,他急忙上前低声喊了一声师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书房,轻声说:“殿下说......” 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徐太监就有些吃惊。 这位詹长史可是殿下身边的心腹啊,他还以为殿下会给他一条活路的。 但是既然殿下都已经下决定了,那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嗯了一声:“那还不快去?事情办的要利索一些!” 此时,戚元也正在茶楼等人。 白芷替她倒了茶,低声问:“姑娘,殿下会来吗?” 之前戚元让顺子去送消息给六斤了-----这也是他们之前说好的联系的方式。 但是前天,戚元跟萧云庭还不欢而散呢。 而且殿下还是吃亏的那一方,她总觉得姑娘似乎把殿下得罪的狠了,也不知道殿下是不是真的会过来。 但是,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因为戚元落座没过多久,萧云庭就过来了。 见到萧云庭的时候,白芷忍不住就松了口气。 幸亏,殿下看起来还是很大方的,一点都不小气。 萧云庭含着笑意看着戚元,心里是真的有些开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开心来自于何处,但是听见戚元有事情找他的时候,他当时心里的雀跃确实是不可作假的。 他正在想着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这个敏锐又敏感的小姑娘消气呢,没想到戚元主动找来了。 因此他忍不住心情大好的问:“不知道戚大小姐找我做什么?” “给你送个人情。”戚元微微笑了笑,像是前天晚上那个那么生气的人不是她。 她已经完全收拾好心情了,笑眯眯的说:“殿下,詹长史死了,您现在可以去城外的怡红院,找一个叫做红筱的姑娘,应当能有一些意外收获的。” 萧云庭脸上的笑意僵住。 他把这个消息在心里转了一圈,才抿着唇问:“哪里来的消息?戚大小姐,本王才从大理寺出来,你这消息分明是空穴来风!” “殿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戚元并不生气,冷静的端起杯子看着他:“我这个人,记仇的很,所以詹长史本来的确可以不必死,但是我觉得,他还是死了的好。” 萧云庭不由得怔住。 他不知道戚元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本来詹长史可以不必死? 她是真的觉得詹长史会死吗? 但是,他没办法不当真,所以他吆喝了一声:“八宝!” 八宝立即就进来了,急忙跟戚元打了个招呼。 戚元微笑着算是回礼了。 萧云庭便看着戚元的脸,眉目不动的吩咐八宝:“去大理寺走一趟,看看詹长史现在怎么样了。” 詹长史还能怎么样? 八宝不大明白,但是见萧云庭这么吩咐,还是忙答应了一声,立即便转身出去了。 萧云庭吸了口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戚大小姐?” 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没事啊,就是齐王要杀了詹长史灭口,这个败类不是个好东西,他死的越早越好,所以我并没有阻止,事情就是这样。” 她看着萧云庭强调:“也可以说,他是死在我的手上。” 第87章 ·败类 萧云庭静静的看了戚元一瞬,才忽然问:“戚大小姐现在有事么?” 他见戚元摇了摇头,便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既然戚大小姐没事,那这怡红院,不如我们一起走一趟,如何?” 白芷原本是在一边伺候的,听见他说要让戚元一起去怡红院,实在没法当没听见了,低声说:“这,这怕是不妥吧?那,那可是青楼啊!” 说完这话,她脸上顿时如同火烧,毕竟这种地方,对于良家女子来说,实在是有伤风化,更别提还要进去了。 大小姐到底是侯府的内眷,虽然平时许多行事看起来跟普通的大家闺秀毫不相同,但是这去青楼的行径若是传扬出去了,到底对大小姐的名声是很不好的。 萧云庭并没有理会白芷,只是等着戚元的回答。 戚元静默一瞬,然后笑了起来:“好啊。” 白芷吓得死死地攥住了戚元的胳膊,一直等到上了马车,她还焦急的劝解戚元:“大小姐!怡红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是被人牙子转手卖进了侯府的,在外头的时候自然听见过怡红院的名声。 很多女孩子听见要去怡红院,甚至都宁愿去投井。 她带着哭腔跟戚元解释:“大小姐,许多的姐姐进了怡红院,最后都得了脏病死了,那根本就不是个好地方!男人们能去,女人们就去不得,一旦您去那里的事被人知道了,哪怕您已经是侯府的大小姐了,也一定要被唾沫淹死的!” 跟着戚元的日子越长,白芷就越是喜欢戚元这个主子。 戚元表面上凶狠,可实际上却最好伺候,从来不多事,也不会仗着身份欺压下人,比侯府任何一个主子都好,因为她是实实在在的拿下人当人看的。 连翘受伤,她就专门请萧云庭牵线,请来了太医专门为连翘看手。 人心都是肉长的,白芷一点儿都不希望戚元冒险出事。 戚元就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有殿下在,不会有任何一丝风声传出去的,你尽管放心。” 不放心也实在是没法子了,白芷的脸都是白的,心惊胆战的点点头,等到了地方,就亦步亦趋的跟着戚元下了马车。 怡红院虽然是在城外,但是里面的装潢却不下于任何一座城中的酒楼,此时华灯初上,怡红院楼外挂满了无数的灯笼,在月光下灯火璀璨,如同是繁华仙境。 萧云庭并没让戚元露面,径直打发了八宝六斤给了老鸨银子,便让马车去了后院,戚元也直接从马车上下来。 此时正是青楼开门迎客的时候,怡红院宾客盈门,进来的人络绎不绝。 萧云庭静静的坐在包厢里,有些不适的用扇子扇了扇房间里过于浓厚的香味,皱着眉头问戚元:“戚大小姐,你到底为何非得让本殿下来找.......” 他还没说完,戚元忽然伸手示意他噤声。 紧跟着,萧云庭便听见哐啷一声,有人敲响了堂前的锣鼓,紧跟着,十数名女孩儿被推到台上,老鸨眉飞色舞的开始叫价。 这场景更让人有些烦躁不安,萧云庭有些坐不住了:“戚大小姐,这没什么好看的......” 戚元直直的盯着萧云庭看了一瞬,直看的萧云庭浑身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戚元没有答话,她只是有些出神。 上一世她被扔在这里,被老鸨洗干净手脸治好了腿,就逼着她接客。 她还以为一辈子就跟这楼里的姑娘一样了。 接客、得病、自生自灭,死了以后直接被扔到乱葬岗。 白芷说的那些,她全都知道,而且亲眼见证过无数女孩子的悲惨一生。 是萧云庭看她握着簪子杀了客人,顺手将她救走的。 ......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回过神来,也不再卖关子,站起身冲萧云庭说:“那我带殿下去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八宝和六斤早就已经忍不住了。 殿下说要来怡红院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殿下可从来不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而且还是带着永平侯府的大小姐一起,这算什么? 现在见戚元似乎还不只是带殿下逛青楼,他们不由得有些莫名。 六斤压低了声音问:“戚大小姐这到底想干嘛啊?” 不过萧云庭却显然丝毫没有任何的顾虑,戚元一站起来,他便毫不迟疑的跟着戚元站起身了。 就像是之前来过这里的一般,戚元带着他径直从楼梯上下了楼,带着他穿过了一楼的大堂,进了后院。 八宝六斤都被戚元留在二楼包间照看白芷了。 萧云庭心惊的发觉,戚元对这里的布局异常的熟悉,甚至都不必看路! 他眯了眯眼,正要发问,却忽然被戚元拽住了手腕。 猛地被戚元拽住手腕,萧云庭不由得身体一僵。 可戚元并没有管那么多,已经带着他绕过了墙角,蹲在了廊柱后头,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的看到后院的一排屋子。 萧云庭从这一刻起就没再问戚元到底让自己看什么了。 因为他看到好几个空的大板车从外头运进来人。 那些女孩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大板车上,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夜色里,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隐秘。 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美人儿摇着扇子轻描淡写的问:“这批货是从哪儿弄来的?看起来皮肉可不如何啊。” 送人的几个地痞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说了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就大剌剌的说:“又要雏儿,又要长得好,这些两脚羊可是越来越难弄了!能弄来这些就不错了,你们这楼里也是,旁的楼也没死的这么快的!” 说着,脸上一颗大痦子的胖子啧了一声:“红筱姑娘,咱们弟兄可都是提着脑袋帮您干活儿啊!否则这种好货色,上哪儿找去?” 萧云庭看了一眼戚元,眼里露出了然来,原来这个女人就是红筱啊。 第88章 ·灭了 讨价还价进行了好一阵,最终打发走了几个地痞流氓之后,红筱上前看了一眼这些女孩子,不甚在意的挥了挥团扇,捂着口鼻嫌弃的退后了一步:“给她们洗洗干净,这些天都看的严些,别让人寻死了。” 底下的人都习以为常,急忙应是。 红筱抬腿就准备要走,大板车上的一个女孩儿却忽然醒了,跳下来死死地抱住红筱的腿:“姐姐,我是被拐来的,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放我走吧!我家里还有爹娘,还有弟弟妹妹......” 红筱蹲下来微微笑了,似乎有些怜悯:“真是可怜的孩子。” 那女孩子听见红筱这么说,顿时痛哭流涕,心里生出无限的希望:“姐姐,求求你放了我,我一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红筱脸上的笑意却陡然消失了,尖利的指甲扣住女孩子的下巴,脸上带着戏谑的嘲讽:“说的好像谁没亲爹亲娘似地,既然你叫唤的最欢,想必精神最好,洗洗干净就去接客吧,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简直令人咋舌,女孩子反应不过来,却已经被旁边的人给拖走了。 萧云庭面色阴沉。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楼楚馆也讲究个自愿,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要买人就得有买人的规矩和文书。 可是眼下怡红院分明是私底下拐卖人口,这是重罪。 戚元见他出神,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殿下,有些看不下去了吗?” 萧云庭回过神来,沉声问她:“这座怡红院,是詹文辉的产业吧?” 他想起来之前戚元提起詹文辉时候的咬牙切齿,再联系戚元让他过来找红筱,一下子就明白了戚元的用意。 詹文辉可是朝廷命官,最正经的翰林出身,可谓是清流中的清流! 清流就是如此立身的,开妓院,买卖人口,逼良为娼! 果然就跟戚元说的,他真是该死啊! 死不足惜! 他甚至觉得戚元实在是太过仁慈了:“你竟然会觉得纵容齐王将他灭口,是你杀了詹文辉,怎么会呢?” 他冷冷的说:“这简直是太轻放他了!” 戚元想要冷笑一声的,但是却笑不出来,垂下眼拉着他往一楼的廊道上走。 青楼里头迎来送往,人多口杂,其实他们俩也并不显眼,尤其是戚元仿佛对这里很熟,总能绕开那些巡查的人。 她拉着萧云庭拐到了怡红院后面那几栋小院子,站在暗处低声说:“殿下,你是不是以为,刚才的场景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萧云庭面色冷肃:“所以,这里才是吗?” “是啊。”戚元有些累了,靠在一棵枣树上,指着前面的院子:“您刚刚看到的那些女孩子,基本都在十二岁以下,这些女孩子,是不会到前头去接客的。” 萧云庭心中惊跳了一下。 戚元便转过头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这些幼女,是詹文辉用来讨好那些喜欢幼女的大人的,他们有的在户部,有的在转运司,反正,但凡是对他们有用的,都可以来这里分一杯羹。反正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女孩子罢了.......” 她说到这里,觉得心脏在钝痛。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齐王? 当然是因为他该死! 这个高高在上的、从来站在云端俯瞰众生,捏死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蝼蚁的王孙贵胄,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萧云庭竟然被戚元的目光盯得有些发麻,他吞了口口水,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一声惊叫响起,紧跟着,红筱带着一群人脚步匆匆的进了一栋院子。 戚元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但是红筱那边显然也有厉害的护院高手,当即便转过头来厉声呵问:“谁?!”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萧云庭当机立断将她拽回来,死死的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带着她理直气壮的迎上了那护院:“他娘的这黑布隆冬的,你们这怡红院怎么做的生意?” 眼前的人穿的富贵,此时怀里还抱着个女人,此情此景一看就知道是在楼里寻欢作乐的,护院没好气的指了指外头:“这后头是不接待客人的,往前面去!” 正好小院里红筱扬声喊人,护院不再多管,转身走了。 萧云庭松口气,原本已经按在腰间的手也松开了,松开戚元看着她:“你让我过来找红筱......” 戚元带着他重新回到原来的包间,听见这话便挑了挑眉沉声说:“是让殿下抓紧时机,这一次贪腐案不是没能把齐王殿下怎么样吗?那就继续,这座青楼的事闹大,就算是贵妃娘娘,想必也不一定能够护得住齐王殿下了吧?” 确实,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闹大,就算是贵妃也得吃挂落。 只是这件事既然是詹文辉主使的,那齐王大可继续推脱在詹文辉身上啊。 萧云庭不解的看着她:“詹文辉都死了,什么罪名自然都是往死人身上推......” 戚元就扑哧一声笑了:“没错,詹文辉是死了,可是红筱不是还活着吗?这些年,她可是一直台前幕后的操持着这怡红院的事,没人比她更清楚詹文辉的主人是谁了。” 萧云庭立即就反应过来:“所以你才明知道齐王要灭口,却根本毫无反应,就是因为要齐王下手吧?” 戚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不应当吗?詹文辉本来早就该死了,他死了,反倒还能做件好事,让红筱反口咬住齐王不放,这条命不值吗?” 萧云庭立即吩咐八宝:“去通知宝坻县令孙文才,就跟他说,怡红院起火了。” 起火了? 八宝还没反应过来,六斤已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让你去还不快去!殿下自然有办法让这把火烧起来!” 八宝哦了一声,也顾不得管这把火怎么烧了,忙不迭便走了。 戚元则缓缓地看着静静矗立在夜色中的那几栋院子,眼里露出冰冷的寒光。 第89章 ·出事 白芷提心吊胆的一直在窗边站着,外面分明灯红酒绿,富丽堂皇,可是在她看来,这个地方跟地狱也没什么分别。 尤其是在看到一个女孩儿被当众扒了衣裳,她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戚元跟萧云庭都朝着外头看去,自然也都看见了这一幕。 青楼里头其实做的就是皮肉生意,哪怕是再高档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表面光罢了,这一点萧云庭自然也清楚。 但是像怡红院这么糟践人的,他倒的确还是头一次见。 眼看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当众扒拉十几岁女孩子的衣裳,他面露厌恶,手里拿着一只茶盏,飞快的掷飞出去。 借着他的内力,茶盏哐当一声正中那个玩的正酣的老头子的太阳穴。 老头子原本还死命的在女孩子身上拱来拱去,被这茶杯一砸,顿时就被砸晕了过去。 小姑娘猛然被放开,哭着抖抖索索的把衣服给抢来穿上了,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老头儿猛然倒下,原本那些在场看好戏的嫖、客们都有些扫兴。 有人忍不住起哄:“这死老头儿年纪这么大了,是不是太兴奋马上风了啊?” “不行还在这里卖弄!早知道还不如便宜了老子我!” 议论声不绝于耳,青楼的打手们不动声色的挤进来,原本也以为那老头儿是兴奋过头马上风了,准备拖走的。 毕竟青楼么,什么事儿都不多,但是就是这种事儿是司空见惯的。 可是一看那老头儿流了一头的血,当时他们就知道不对了,扬声喊:“谁动的手?!” 戚元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面色讥诮的笑了笑:“既然都已经闹起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殿下,不如就把这个地方砸了吧。” 六斤在旁边早就已经摩拳擦掌了,一听这话毫不迟疑的自告奋勇:“我去!他娘的,这狗屁地方,小爷我非得给他砸的稀巴烂不可!” 戚元摇摇头笑了:“砸场子就不用你了,现在我倒是想请你帮我个重要的忙。” 重要的忙? 六斤先看了一眼萧云庭,见萧云庭淡淡的点了点头,才转头看着戚元:“戚大小姐您说。” “替我将白芷带到安全的地方。”戚元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办完事自然会多谢你的。” ...... 六斤欲言又止。 这位戚大小姐怎么回事啊?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是他们这些男人该做的事儿好吗?怎么戚大小姐自己去杀人放火,却留自己去守着个丫头啊?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萧云庭却已经看过来了,面上带着几分你还不快去办事的威严,六斤只好哦了一声。 而萧云庭已经顺手将旁边的彩带扯下来了,房里的灯被扔在彩带上,灯油落上去,火几乎是一瞬间就燃起来。 玩归玩,可火势一起,六斤就立即攥住了白芷的手腕,将她给带出了屋子,一口气下了楼,飞奔着往外走了。 楼下本来还因为那个老头子的伤而起了争执。 老鸨几下拽住那女孩子的头发,硬生生的将人给从桌子底下拖出来,面目都有些扭曲的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小贱人?!” 打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砸碗筷的人,老鸨对待这些底下的姑娘们,从来就不会把她们当人。 今天这事儿不管是不是这女孩子,都得找个叫恩客们出气的由头,否则的话,以后这怡红院谁还敢来? 小姑娘吓得魂飞魄散,被拽得一个趔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摇头,连话都吓得说不出来了。 老鸨瞧不上她这没出息的样儿,没好气的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耳光,正要再教训,旁边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不好了,着火啦!着火啦!” 着火?! 老鸨抬头一看,二楼一间房的确浓烟滚滚,火光几乎是冲天而起,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教训小丫头了,三两步的招呼打手:“还傻站着干什么?救火啊!” 只是这火哪有那么好救? 不一会儿,火势就越来越大,浓烟如同虎狼一般,很快就将整个怡红院都笼罩其中。 此时也没人顾得上再取乐玩闹了,谁都惜命,那些原本还在疯狂的男男女女们倾巢而出,不要命的往外跑,有些男的更是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场面一时乱做一团。 那个被打的小姑娘也跌跌撞撞的跟着人往外跑,可是人群急起来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让?她不知道是被谁推了一把,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心里不禁有些绝望。 可凭空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了她一把,将她给拉了起来,还一直将她给拉出了着火的正楼。 风将浓烟吹散了一些,小姑娘才站稳,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力气吗?” 小姑娘急忙抬头,就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正面带关切的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哭,扁了扁嘴死死的忍住,重重的点了点头。 戚元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有力气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青桃!”青桃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她,带着哭腔重复了一遍:“我叫青桃。” “好。”戚元收回手,淡淡的笑了笑:“青桃,你已经没事了,这个地方以后都不会存在。” 她安抚了青桃几句,见她无处可去,想了想便让青桃先留在原地等着,承诺会回来找她,才绕过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的正房,去了后面那几栋独栋的院落。 前面的火势早就已经把后面的独栋院落给惊动了。 红筱正一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面疾步往外走:“废物!简直都是一群废物!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注意用火,你们全当了耳旁风!” 可现在骂人也没用了,红筱忍着一肚子的怒气分派人做事:“先安抚好院子里的贵客们!别惊扰了,若是他们要走,便小心伺候着送出去!” 她正说着,一枚飞镖当着她的面,钉在了她旁边一个打手的颈间,顿时血溅了她一脸。 第90章 ·弃子 一切发生的极快,但是却已经足够让红筱做出反应,她几乎是立即便抬手扯过了自己身边的侍女,挡在了自己跟前。 而第二枚飞镖确实正中这侍女的肩膀。 有人刺杀! 红筱立即杀气十足的吩咐手下打手们:“傻了吗?还不快把灯笼熄灭!” 暗夜里打灯笼,还怕死的不够快吗?! 灯笼瞬间就都被扔出去了,红筱就地一滚,藏在高大的榕树后头,面色凝重。 一直跟着她的几个打手围在她身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红筱面色十分难看:“前面起火看来也不是意外了,是有人找上门故意的。” 她的面色阴沉得简直像是能滴出水。 底下的打手们也都十分不解:“姑姑,谁这么大胆?!” “咱们怡红院开了这么多年了,可从来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啊,嚣张的人总是会有嚣张的本钱。 怡红院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买卖良家,还不就是因为背后的靠山实际上是齐王府,所以连当地的官府也都忍气吞声,根本不敢来招惹。 不止不敢来招惹,父母官们来了任上,还总得来拜拜码头,认认山头。 这么个地方,谁敢...... 她还未来得及想明白,远处有破空声响起,她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急忙转头,一只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去了! 好强的准头! 这回连她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了,冷声叮嘱几个打手:“快护着我出去......” 话音未落,又是几箭连发,她旁边两个打手都中箭了,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这些人!是真的朝着要他们性命来的! 谁敢? 红筱平时的镇定自若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升起巨大的疑问。 只要有王爷在,按理来说,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要动怡红院也要掂量掂量。 而且出手的还不是官府,看起来是杀手。 倒像是....... 杀人灭口四个字出现在脑海的时候,红筱猛地打了个冷颤,急忙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詹文辉怎么会这么对她? 只要詹文辉在,这个地方就是个聚宝盆,齐王是不可能斩断自己的财路的。 那,便是王爷的仇人? 她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有无数个念头掠过,人已经默默地转了个方向,朝着远处猛地飞扑了出去。 只要逃出这座院子的空地,外面便是人来人往逃命的人潮,那些人要再锁定她就不容易了。 她动作极快,像是一只敏捷的猫儿,伸手攀附住一根树枝猛地一借力,人便往墙头飞上去。 可是她快,有人的动作竟然比她还快,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腕一紧,有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腕,将她死命的往下一拽。 而此时,外面人声鼎沸一片嘈杂中,也有人哭着喊:“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 官府! 红筱心中一惊,简直是恨不得吐血。 今天这怡红院里头,有转运司的王大人,还有户部的钱员外! 这些人若是被认出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思及此,她心中恨意滔天,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重重的往脚腕处一划。 可那人的动作竟然也是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松开了手,她不由得从墙头重重跌落在地上。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得到了时机,当即就翻了个身飞扑而起,反客为主的扑倒了那个人。 将人扑在身下,她不假思索便重重的握着簪子往下插。 可是她并未能顺利的捅下去,因为那人的动作更快,在她肘上用力一拧,她的右手手肘顿时又麻又痛,整只手都没了力气。 时机转瞬即逝。 戚元在暗处笑了笑,翻身重新将红筱压在身下,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詹文辉自己跟只小鸡崽子似地,没想到相好倒是个狠角色啊。” 红筱满腔愤怒的挣扎:“你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戚元缓缓掐住她的喉咙,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盯着她的眼睛:“詹文辉当时可是一下子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提起詹文辉,红筱不由得更加不安:“你到底是谁?!” “做错了事,还问我是谁?”戚元反手握住掉在地上的那根金簪,缓缓地划过红筱的脸:“真是可惜了,其实你还是替王爷办了不少事儿的,这偌大的怡红院,每年给殿下多少好处和消息?” 是齐王的人! 竟然真的是齐王的人! 红筱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恐惧不解还有愤怒通通爬上她的心头。 她不由得头皮发麻:“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詹文辉是殿下的心腹,这些年为殿下出谋划策,做了多少事? 还有她,这些年经营怡红院也从来都没除过错,加起来少说也给殿下赚了十几万两的银子。 为什么殿下却要杀她? “真是蠢钝如猪。”戚元啧了一声,语气阴森:“詹文辉那个蠢货,用宝通钱庄放漕运贪腐来的那些银子,闹的让殿下也跟着吃了圣上的训斥!” 她冷冷拧住了红筱的纤细的脖颈,慢慢的用力:“他死了,殿下才能保住清名,至于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则更加不能曝光了,否则的话,岂不是坏了殿下的好事!” 詹文辉死了? 红筱面色紫涨,今天的事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她根本被这个消息打的措手不及。 詹文辉竟然死了?! 可是,眼前的弓箭手杀手还有那把火,都在提醒红筱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她自己心里也得说一声,这是齐王办事的风格。 果断决绝,不留隐患。 真是可笑!可笑! 文辉一心一意的为了他着想,这些年为了他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违背圣人之言,开设青楼这样的地方。 不就是为了成就齐王的大业吗? 可是齐王遇事却毫不迟疑的将他抛出去当了弃子! 齐王! 她猛地从袖子里撒出一片药粉,趁着眼前的杀手迷了眼,抓紧时机不敢逗留,跃上墙头消失了。 戚元被药粉兜头罩住,眼睛顿时火辣辣的痛的厉害。 萧云庭恰是时候的出现,伸手递给她一张帕子:“喏,擦擦吧,杀手。” 第91章 特别 戚元伸手拿住帕子,一点一点的将眼睛上沾着的药粉擦掉。 萧云庭一开始还好整以暇,但是等到戚元一声不吭,他又如坐针毡,幸亏这些院子都打了井,他快步走到井口打湿了帕子,忍不住拽住要走的戚元。 戚元有些不解的回头看着他。 因为脸上的药粉还没有完全擦干净,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眼角也火辣辣的痛的厉害,此时整张脸几乎都是红的。 萧云庭原本还想调笑几句,可被她看着,却又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吃过多少苦头,才能被打磨成现在这副无坚不摧的模样? 那个药粉,他老远的闻着都觉得呛人,可戚元是被糊了眼睛,却能一声不吭,连一句痛都不曾喊。 他沉默了片刻:“你这药粉还没擦干净呢,怎么去杀人啊?” 他说着,将手里的湿帕子递上去。 戚元抓在手里擦了擦眼睛,果然眼睛好受多了,还不忘记认真的答复萧云庭:“不用杀人啦,还要杀谁?” 她说着,手指顿了顿,轻声说:“殿下,今天的事您也都看见了,这些女孩子都是可怜人.......” 流落在青楼已经是非常倒霉了,何况还是怡红院这种比一般的青楼还要过分的地方。 这些女孩子们就算是现在有了自由,那也是短暂的,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总要有个地方安置她们。 可是人太多了,现在的她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抬眼看着萧云庭,少见的欲言又止。 因为她也清楚,这个要求哪怕是对于萧云庭来说,也是有些为难的。 萧云庭自然看出她的意思,沉默半响,萧云庭皱了皱眉说:“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官府纵容这样的地方存在,也有责任,到时候本王会在圣上跟前提出请求,补偿这些女孩子一些银两,让她们自己选择是否回归良籍。” 能做到这样就已经不错了,戚元重重的松了口气,郑重的跟萧云庭道谢。 萧云庭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他深深的看着戚元,忽然问她:“你为什么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 熟悉的就好像是曾经在这里呆过很久一样。 戚元笑了笑,玩笑的问:“我不是跟殿下说过吗?我多活了一次,您就当我是上一次来过这里吧?” 萧云庭说不出话来了,一路跟着她往外走,在外面空旷地方找到了青桃。 青桃吓得不轻,见到戚元找过来一下子就哭出声。 她刚被卖到怡红院不久,每天除了被打就是被骂,一不听话老鸨有无数种办法整治她,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的生活了。 更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戚元握住她的手,见她手脚都冰凉的,寻思了片刻才问她:“你想回家吗?” “我没有家!”青桃的眼泪流个不住:“就是我爹自己把我给卖了的,我再也没有家了,回去也只是被他们再卖一遍罢了。” 戚元认真听完,想了想就问:“那你先去我的庄子上先住着,怎么样?” 不是她烂好人,是既然碰上了,那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去死。 她杀的人都是要害她的人。 但是却并不意味着她真的是个麻木不仁只想杀人的女魔头,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让她重新活一遍,她当然要知道行善积德。 当然,仇人是不在此列的。 青桃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戚元便叫了个妥善的人送青桃去了京郊的戚家别庄。 做完了这一切,天光已经大亮了。 白芷之前被六斤带走,一直就没闭上过眼,生怕一睁眼戚元出个什么意外。 好不容易等到戚元回来,顿时忍不住啜泣起来。 戚元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有殿下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萧云庭在心里实在忍不住呵了一声。 他可看不出自己在她那有什么重要性。 不过现在他也没功夫跟戚元打这些嘴上官司,怡红院的火已经烧起来了,那就不能这么简单的便熄灭下去。 他扬手叫来八宝,低声叮嘱:“给宝坻县令施压,让他们全力缉捕逃脱的犯人红筱!” 顿了片刻又补充:“你们也做好准备,把她给我盯紧了,不能让她死了,但是也别让她好过,明不明白?” 昨晚戚元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被红筱迷了眼失手,不然还有他在旁边呢,怎么可能让红筱跑? 本来他们就是故意要放走红筱的。 红筱是詹文辉的情人,这些年詹文辉放着家里的妻子不管,对红筱情深意重,红筱对他也是一往情深。 现在齐王把詹文辉给灭口了,还要赶尽杀绝,将怡红院也给毁掉。 按照红筱的性子,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事情闹大之后,她就是那把最厉害的刀了。 八宝平时嬉皮笑脸的,但是一遇见这种大事,却根本不必多提醒就知道轻重,马上一口答应下来。 萧云庭这才转身看着戚元。 经过一夜的颠簸,她现在身上的衣裳可实在是算不上整齐,发髻也乱了。 他咳嗽了一声,想起要紧事来:“昨天你一夜未归,你家中.......” 戚元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我之所以一夜未归,都是因为您邀请我一起出城去怡红院的,那么这件事,您应当替我摆平吧?” 毕竟一夜不归在内宅妇人身上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她虽然并不怕,但是却并不想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和追问。 何况,本来就是萧云庭惹出来的事,他摆平是应该的。 萧云庭倒是也没有推脱,他点了点头,果然真的亲自送了戚元回去。 此时戚震和老侯爷都已经急疯了。 戚震更是忍不住怒气冲冲:“我实在是对她太过放纵了!她真是.......” 真是不服管教! 老侯爷比他倒是镇定一些,见他上窜下跳的,皱皱眉头哼了一声:“罢了!你上窜下跳的又有什么用?她本来就不是寻常的千金小姐,这一点,你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第92章 ·掌握 戚震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父亲,她特别儿子也知道,可是.......” 剩下的半截话他没说完,但是父子俩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特别是特别,但是就是太过特别了。 所以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一个有主见有本事,但是却不符合世俗认定的千金小姐的女孩子,尤其还不受控制,确实叫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老侯爷正要说话,外头刘忠急忙进来禀报,说是戚元回来了。 戚震噌的一下站起来,之前才刚压下去一些的火气瞬间又冒起来,他冷着脸等着戚元进来,便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这个家在你看来是什么地方?” 这些天,戚震对戚元不是没有怨气。 这个女儿是聪明,是能干,也的确是有本事。 但是同样的,她伶牙俐齿,铁齿铜牙,还一身的本事。 亲娘不喜欢她,她便直接当亲娘不存在,气的亲娘现在都还起不了床。 亲哥要打她骂她,结果反倒是被她整治得门牙都掉了两颗,现在说话都还漏风。 这个女孩子简直是个铜豌豆! 叫人不知道从何下手,也不知道从何下口。 戚震都不知道留着她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可是他才骂完,就听见一声咳嗽。 随即才看到了戚元身后的人。 之前是没注意,现在定睛一看,他马上就认出来眼前送戚元回来的竟然是靖王殿下,马上就站起身来跪下行礼:“参见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 老侯爷也忙不迭的站起来。 父子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有震惊。 虽然戚元之前就在劝解他们放弃齐王,转投太子门庭。 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戚元跟靖王的关系已经如此密切了。 靖王更是直接送了戚元回来。 那么这一晚上,这两个人都在一起? 戚震的面色青白交加,这个女儿管不住是必然的,只怕未来还要惹出无数的祸患。 萧云庭将他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即就微微笑了笑:“老侯爷和侯爷不必紧张,昨天傍晚,长公主请戚大小姐上山陪伴了一晚,今天着本王送她回来的。” 老侯爷心里就松了口气。 陪伴长公主呆了一晚,这个说辞还是很能说的过去的。 看来戚元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礼法规矩,也不是全然不当回事。 他瞥了儿子一眼,笑着谢过萧云庭。 萧云庭自然不会多留,当即就起身告辞了。 等他一走,戚震便面色复杂的看着戚元:“我知道你本事大,也知道你跟普通的闺阁女孩儿不同,可是人活在世上,谁都免不了要被人审视批判,你别以为别人的议论没什么,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戚元竟难得没有反对,轻声应了一声是。 她难得如此乖巧顺从,戚震竟然一时也无话可说,见她风尘仆仆的,只能摆了摆手,让她回去洗漱了。 老侯爷静默一瞬,忽然问:“你猜,她昨晚是去哪儿了?” 要说戚元是去陪伴长公主了,他们当然是不可能信的。 说到底去陪长公主只不过是戚元让萧云庭给他们的一个交代。 也是告诉他们,她是有靠山的。 戚震沉思一会儿,也想不出来戚元到底是去做什么。 好在也不用他想太久,因为他去了兵部衙门,才知道昨晚位于城郊的怡红院出了大事。 一把大火,烧死了一位转运司的五品转运使,烧伤了一位兵部衙门的武库司的员外郎。 这可是国朝历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尤其是这个怡红院被烧之后,不少女子喊冤,说她们都是被逼良为娼,乃是被逼迫卖身。 这件事闹的轰轰烈烈。 有御史直言不讳的指责顺天府和宝坻县衙,指责他们是失察,这么大一个毒窟在城郊,无数的良家女孩儿被卖被摧残了性命,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素来刚直不阿的铁御史更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宝坻县令该死。 事情越闹越大,竟然牵扯出了不少旧事。 有人指出从前这个怡红院就被告过许多次,可每一次都被压下去了。 还有人指出甚至有过女孩儿进京告御状,但是却中途被宝坻县令抓了回去,而且还把人给关在牢里关死了。 永昌帝大怒,下令锦衣卫严查。 直接绕过了三司,甚至都没叫三司会审,而是让锦衣卫去查。 众人都心中惊悸。 而此时得知了消息的齐王更是愤怒万分,他目眦欲裂的盯着眼前的金宝,语气冰冷的问:“你说什么?” 金宝吓得简直是头皮发麻,抖抖索索的说:“殿下,找不到红筱姑娘......” 齐王哐啷一声将桌子给掀了。 徐太监急匆匆进来,见金宝像是个鹌鹑似地在旁边抖个不停,心里也胆战心惊的,却还是急忙上前安抚齐王:“殿下,您先别急,这事儿最多也就是能牵扯詹大人......” 齐王冷哼了一声,他虽然发怒,但是脑筋却清楚的很。 心里也十分明白,眼前的关键就是在红筱身上。 詹文辉死了,红筱手里可有不少账本,谁知道她手里会不会留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和证据? 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不能再被牵涉进这些事情里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怒气冷冷的看着徐太监:“派出人手,一旦发现红筱,杀无赦!” 徐太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凝重的应下。 而此时,戚元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她放下一颗黑子,冷冷扯了扯嘴角:“什么杀手能比齐王亲自派的要更真呢?” 她不下杀手,是因为知道只要事情闹大,齐王必定选择将红筱给灭口。 红筱这个人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能确定齐王的态度的时候,她是不会冒险的,可一旦确定要杀她的就是齐王,她就会是咬齐王最狠的那个人。 她就等着看,齐王到底是不是能跟上一世那样,一直被永昌帝偏爱。 第93章 ·咬死 这一夜发生的事,比红筱人生的前二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她自问在京城这么多年,见过的事已经数不胜数,可像今天晚上这样惊心动魄的,属实还是头一次。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她捧起水浇在脸上,整个人冻得都打了个冷颤,然后才靠在土堆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脖子上和脸上的伤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她想到被那个女孩子按在地上时的场景,心里到现在还是忍不住的觉得惊悸。 她是不会感觉错的,那个女孩子是个厉害的杀手。 她说她是殿下派来的...... 殿下...... 红筱闭了闭眼睛,缓缓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迅速的闪进河边的树林里。 她的速度很快,在天蒙蒙亮之前,已经到了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寂静宅院。 这里因为地靠着温泉,所以不少富贵人家来这里置办别业,詹文辉虽然明面上官职不高,但是背靠着齐王,自然也是能在这个地方置办的起宅邸的。 红筱浑身疲惫的敲开了房门,立即便有人接了出来,看到她这副狼狈样子不由得惊呼出声。 她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闭嘴!别出声,叫人都不许乱走,别说我回来了,去烧几盆热水来。”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在外奔波一夜,脑子都已经有些僵了,只想尽快泡个澡。 直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她才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活过来了,吩咐让底下的人上饭菜。 琴书抱着个手炉进来给她,有些担忧:“姑姑,您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红筱挑眉瞥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热汤问:“大人最近回来过没有?” 她嘴里的大人指的自然是詹文辉。 昨天晚上那个女杀手说詹文辉已经死了,她虽然心里隐隐不安,却总觉得不大可能。 琴书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大人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来过了。” 真的没回来过,也没送过信....... 红筱手里的碗一下子没端稳,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汤水也溅了出来。 琴书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来擦桌子,又忙着看红筱的手:“姑姑,您没事儿吧?” 红筱平时最是细皮嫩肉,也极为注重保养,这汤若是烫着了手,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来。 可这次红筱却没功夫计较这些,她一把将琴书给推开了,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转身就朝外走。 走了一截,她又转过头来盯着琴书:“最近有没有听见过大人的消息?” 琴书被她这一惊一乍给吓得不轻,胆战心惊的摇了摇头。 也是,这个地方是她跟詹文辉的私宅,平时并无外人知道,在这里伺候的琴书甚至都不清楚詹文辉具体身份。 就算是有消息,也传不到这里来。 她吐出一口气,不再多说,正要转身出门,却忽然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房顶上有人! 房顶! 她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起来了,立即便不动声色的绷紧了身子,死死地攥住了袖子里的匕首。 这是之前她洗完澡特地取了放在身上防身用的。 然后几乎是在同时,屋顶的瓦片碎了,两个黑衣人从房顶落下来,二话不说先朝着在门边的红筱冲了过去。 琴书猝不及防之间被吓得捂着脸尖叫,人都被吓蒙了。 那两个黑衣人两把剑飞快的朝着红筱刺过去,红筱只能后仰弯腰,几乎都将身子对折,才险险虎口逃生。 可是还没等她再反应过来,那两个杀手又反身朝着她攻去,两人攻势凌厉,招招致命,摆明了是朝着要她性命去的。 红筱一个不慎,肩膀上就被一个杀手用剑割开了一道口子,顿时血肉模糊。 她捂住肩膀,心中悲愤至极,随手掏出腰间的药粉包朝着两人一扬,趁着他们被药粉迷了眼,马上便打开门逃了出去。 幸亏这宅子是詹文辉跟她一起置办的,当时图纸还是她们两人自己亲自看过,对于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没人比她更加熟悉了。 她最终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甩开了杀手。 可是她自己也同样受伤不轻,胳膊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 好半响,她才坐在一处暗室里喘着粗气,随手撕下了一截衣裳将伤口给咬着牙包扎好了。 又忍不住的觉得心里发冷。 事已至此,不由得她不信昨晚那个女杀手的话。 看来詹文辉是被齐王杀了,所以自己这些在詹文辉手底下办脏活儿的人,更加不可能被齐王放过了。 她不止一次的听詹文辉说起过齐王,说齐王如何的果断,如何的冷静。 冷静的没有人的感情的人,遇见这种事当然是毫不迟疑的杀人灭口了。 她咬了咬牙。 而此时,一直没动静的八宝正跟六斤盯着那两个搜查红筱的杀手。 八宝的面色有些凝重:“这两人来的倒是好快.......” 六斤一反常态的没有插科打诨,同样也是脸色沉沉:“确实,来的好快,咱们俩都还没来得及上阵呢,齐王的人就先来了。他的动作真是好快啊!” 但是这真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这只能说明这些年齐王的经营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成功。 昨晚才出的事。 红筱都还没来得及去露脸,更没来得及泄露什么消息。 但是杀手转瞬就杀到了,这只能说明齐王手眼通天,不,或者换个说法,贵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实在是坚若磐石,否则这件事在京中只怕都还未发酵。 齐王这边却已经开始杀人灭口了。 有八宝和六斤在其中插手,那两个杀手自然是找不到红筱,更别提灭口了。 随后也陆续来了几批人,只是红筱已经有了准备,早就远远的避开了。 八宝跟六斤亲眼看着她进了密道,彼此对视了一眼,很是震惊。 怪不得戚元说,只需要做出齐王要杀她灭口的假象,她自然就会咬人。 看来这条毒蛇还不是一般的毒。 第94章 ·波谲 戚元真是神了,她先去怡红院大闹,让萧云庭纵火,闹的去了里头的高官被人尽皆知,然后又假意去杀红筱。 而事情闹大,火灾也闹大之后,传到京城,京城那边自然震怒。 圣上会发怒严查此事。 一旦严查,谁最害怕? 当然是齐王! 齐王是一定要杀红筱灭口的! 这件事真真假假,到最后只怕红筱一定会认定这件事是齐王杀人灭口,在铲除后患! 有毒蛇正在钻洞逃生,也有人正在悠闲看戏。 戚元坐在院子里的花架底下看书,等到胡太医从里头出来,才站起身来冲胡太医行礼。 胡太医急忙避开,又看了一眼跟出来的连翘,沉声说:“这位姑娘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就好好的养着,不要做重活儿,便是了。” 连翘忍着激动朝胡太医道谢。 胡太医摆了摆手,并不承她的礼。 戚元笑着让院子里的丫头送上一个提盒。 胡太医挑了挑眉,显然是不大高兴,他看也不看那提盒就推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诊金已经有人付过了。” 他如果是贪图这一星半点的诊金,还能来给一个丫头看病? 外头等着让他治病的人成千上万,谁手里没捧着银票? 这戚大小姐也忒小气,用银子就想换这天大的人情? 戚元笑了笑,并不生气,只是将提盒的盖子打开:“胡太医不如再看看?” 胡太医本来想说有什么好看的,但是闻到里头的香味顿时又忍不住往提盒里看了看,等到正看到提盒里摆着两个坛子,不由得就耸了耸鼻子问:“这是什么?!” 上一世戚元就知道胡太医嗜酒如命,这一世萧云庭请了他老人家过来给连翘看病,戚元便早就已经提前叫人去买好了酒,现在见胡太医这个样子,便轻声笑了笑:“是扬州的女儿红,这两坛子,是足足的埋在地底下十八年的,原本打算送给您做谢礼的.......” 人情人情,当然是有来才有往。 胡太医医术精湛,戚元自然要跟他打好关系。 眼看着戚元要把提盒盖上,胡太医立即便眼疾手快的一把将提盒抢到手,面上露出笑意:“大小姐真是蕙质兰心,知恩图报!这女儿红,我就却之不恭了!” 胡太医拎了提盒走路如风,戚元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连翘:“最近就不要提重物,也不要做那些重活儿了。” 连翘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姑娘,本来也没什么重活儿,现在更是一点儿活也没有了呀!”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当小姐还是在当丫头了。 戚元莞尔:“没活儿就没活儿吧,先休养好了再说,手才是最要紧的,可不能出事。” 而胡太医兴冲冲的刚回太医院,便遇见宫中传召。 他看了一眼来人的铭牌,不由得问:“是哪位贵人有恙?” 太监的头低的更低了:“是,贵妃娘娘。” 京中能有几位贵妃娘娘?总共也就只有一个贵妃娘娘啊。 胡太医不敢耽搁,谁不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心肝儿啊? 他不由得又低声问孙院判:“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贵妃娘娘可是素来都身体康健的,请平安脉这才过去几天啊?怎么就忽然不舒服了? 孙院判咳嗽一声,眯了眯眼提醒他:“你自己小心些,锦衣卫抓了个女子,那女子说是,状告齐王的,今天在宫门口还要敲登闻鼓呢!事情闹的太大了。” 敲登闻鼓! 胡太医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啊了一声,一时都说不出话了。 女子,状告齐王? 还要敲登闻鼓,这得是多大的冤情啊? 齐王最近怎么这么多事?先是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跟人家永平侯府的养女韩月娥不清不楚。 后来韩月娥在街头纵容奴婢闹事,以至于百姓群情激奋,搞得韩月娥自己摔死了。 本来就是非不断了,谁知道漕运贪腐案还牵涉了齐王府里的长史。 以至于最近齐王一直都被禁足在王府,正是在修身养性的时候。 怎么又惹出事端来了? 如果是这样,倒也怪不得贵妃娘娘病倒了。 胡太医啧了一声,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此时,需要太医的哪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个人? 齐王也险些要晕过去了。 他啪的一声重重打了金宝一个耳光,几乎把金宝打的耳朵都聋了,指着金宝质问:“你们是怎么办的事?!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废物!” 不过就是杀一个红筱,派出了那么多杀手,可竟然还让人给跑了! 跑了就算了,还让人跑到皇城门口敲登闻鼓! 这么些年,他花费了无数的银子,培养出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齐王正是在盛怒之下,就连徐太监也根本不敢求情,只能一道跪在旁边:“殿下息怒!” 息怒?! 他怎么息怒? 齐王简直是想亲自提刀把这群人都给宰了! 不对! 他从愤怒中又猛地回过神来。 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最近不管是做什么事都不顺利? 不管是韩月娥跟他的关系被拆穿,还是漕运贪腐案他被人抓住把柄,以至于舍出了詹文辉,还把怡红院也赔了进去...... 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就很明显了。 戚元!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底细! 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 不,她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她就算是知道怡红院,也知道红筱,按理来说她也没那个能耐挑起事端。 毕竟她还只是戚家后宅的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手里没钱没人...... 齐王死死地攥住了手里的杯子,而后又猛地扔了出去。 不,她也不是没钱没人。 如果她已经搭上了萧云庭了呢?! 那么,这一切就合理了! 有萧云庭帮她,她又知道前世的事,所以才能做到这么多事。 好! 好一个戚元,这个贱人!竟然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 金宝吓得魂都要掉了,惊恐的看着徐太监想要求饶。 第95章 ·求情 徐太监心里不忍,倒不是他假好心,只是金宝毕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太监没儿子,金宝跟他儿子也差不多了。 因此咬了咬牙,他还是冒着风险上前也跟着跪下来求情:“殿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想想法子该怎么解决啊殿下!” 怎么解决?! 齐王的脸色深沉如水,愤怒到了极点,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戚元给他挖了这么多坑,无非就是要他被千夫所指,可是这又哪有那么简单? 他冷冷的将手边因为砸东西而磕出来的血顺手抹到旁边的金宝身上,然后阴着一张脸出了门。 金宝浑身发寒,他心里清楚,如果刚才但凡师傅没多说那句话,自己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死里逃生,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徐太监立即便甩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厉声呵斥:“噤声!你这条贱命不想要了是吧?!” 等到金宝死死地忍住了哭声,徐太监才麻溜的爬了起来,沉着的吩咐:“快将家里都收拾干净了!叫底下的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天还塌不下来!” 是啊,贵妃娘娘经营了这么多年,齐王也受宠了这么多年,眼前的这个关卡难是难的,但是要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宝急忙抹了把眼泪,应声是,小心的爬起来了。 齐王急匆匆进宫见到永昌帝,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永昌帝正在贵妃宫里,已经十五岁的宝荣公主带着才三岁多一点点的明诚公主陪在贵妃身边。 宝荣公主时不时的从照顾母妃的间隙当中瞥一眼永昌帝。 胡太医诊治完便起身,立即便被永昌帝问:“贵妃如何?” 还能如何?胡太医在心里问了一声,但是明面上也只能小心的措辞:“回禀圣上,贵妃娘娘乃是怒上心头,因此导致的血不归经,这才会呕出血来,这一口血吐出来了倒是好事......” 永昌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开药。 胡太医顿时松了口气,忙转身去偏殿开药了。 齐王这才小心翼翼的进来,跪在地上喊了一声父皇。 整个殿中都安静下来,静的几乎能够听见床上躺着的贵妃的呼吸声。 安泰宫的方格纹地砖亮得能映照出人影,永昌帝一步一步走向齐王,忽而抬脚猛地一脚踹在齐王身上。 齐王顿时整个人都被踹的飞出去老远,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宝荣公主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毫不迟疑的在妹妹的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 顿时三岁多的明诚公主也嚎啕大哭起来。 一般的公主都要等到出嫁之时才有封号,但是贵妃所出的这两个公主,却全都是刚出生便赐给了封号,可见贵妃是何等得宠。 两位公主之中,明诚公主因为是幺女,又更加受宠。 她此时仰头大哭,原本还阴沉着脸要打齐王的永昌帝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打下去,转头抱住了哭花了脸的女儿。 明诚公主整个人都挂在永昌帝身上,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的求情:“母妃生病了,呜呜呜.....父皇,父皇不要打三哥......” 小公主软软的趴在怀里,声音也奶声奶气,永昌帝再大的气这个时候也消了,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冷看着齐王呵斥:“你还不如个三岁的孩子懂事!” 宝荣公主立即对着齐王使了个眼色。 齐王膝行上前抱住永昌帝的腿哽咽着喊父皇:“父皇,儿臣该死!儿臣该死!父皇,儿臣该死!” 他一哭,原本已经开始低声啜泣的明诚公主又开始放声大哭,挣扎着要下地:“三哥!三哥不哭,三哥不哭!” 宝荣公主快步走过来伸手将明诚公主接到怀里,小声的抱着安慰起来。 眼泪这种东西也要讲究时机,哭一会儿那令人心疼,但是若是哭的太久了,便容易叫人只有愤怒和嫌恶。 永昌帝见宝荣公主听话懂事,明诚公主天真可爱,满腔的怒气到最后还是没有朝着她们发出来。 只是沉着脸呵斥齐王:“给朕滚回府中去反省!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出王府一步!” 齐王顿时哽咽着应是,跪着走了几步,才起身出去了。 宝荣公主担心的往前追了几步,含着眼泪噗通一声朝着永昌帝跪下了。 她怀里还抱着明诚公主,见她跪下,永昌帝立即呵斥:“宝荣!你做什么?快起来!” 宝荣公主眼泪连连:“父皇,三哥若是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求求您看在我们的份上,看在母妃的面上,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吧父皇!” 明诚公主见姐姐哭,顿时扁着嘴又想哭。 永昌帝见姐妹俩都哭了,也忍不住头痛:“罢了罢了,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贵妃这一昏过去就到晚上才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明诚公主正趴在床沿上,小小的一个人儿,头上扎着两只小揪揪,她咳嗽了一声:“怎么让公主睡在这儿?” 回答她的是永昌帝和煦的声音:“她今天吃了一顿惊吓,被吓着了,无论如何也不肯走,朕便叫她在这儿等着了。” 贵妃面色苍白的被搀扶着坐起身来,咳嗽了一阵,顾不得公主,就要起身认错:“圣上,都是臣妾的过错!” 她说着就要下地跪着。 永昌帝马上就阻止了她:“行了行了!一个个的抢着跪什么?” 贵妃脸色惨白的苦笑摇头:“圣上,老三做出这样的事,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臣妾罪该万死!求圣上责罚!” 她披散着头发,一脸病容,丝毫没有贵妃的骄矜,反倒是更加惹人怜惜。 永昌帝伸手止住她:“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说起来,的确是老三的不是,且不管是不是如如他所说他不知情,都是他底下人做的,可他一个管教不严、识人不清的罪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城郊那个怡红院,无数女孩儿被逼良为娼,甚至还有许多人命!如今都已经掀起了民愤,这些都是他闹出来的!” 第96章 ·降等 他每说一句,柳贵妃的脸色就更加白一分,到最后,脸色几乎都已经如同金纸。 她开始不断的咳嗽,开始气喘吁吁:“都怪臣妾,怪臣妾惯坏了老三!让他无法无天,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哽咽得几乎不能自已:“若是姐姐在天有灵,知道我竟然将他教导成这样,也一定要怪我的,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底下的姐姐?” 提起柳王妃来,她哭的更加厉害,一开始还是克制的低声啜泣,等到后来,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永昌帝的面色也不大好看起来,他闭了闭眼睛,斥责说:“说这些做什么?!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两人说这些话的功夫,到底还是惊动了旁边的明诚公主。 明诚公主一睁眼就听见父母在说话,父亲的语气还不怎么好,当即就吓得又哭起来:“父皇母妃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小孩子哭的多了,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像是兔子。 柳贵妃哽咽难言,别过头去也无声流泪。 永昌帝伸手将明诚公主抱在怀里,见明诚公主一下就搂紧了自己的脖子,顿时叹气:“父皇没有生气,也没有跟你母妃吵架,你放心吧。” 说着拍了拍明诚公主的背,看着柳贵妃安抚了几句:“你也别太生气,这件事也只是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其他的人都证明背后的老板只是詹文辉,从未听说过跟齐王有什么牵扯。” 红筱闯到宫门口敲登闻鼓,这件事的确是闹的极大。 当时文武百官正是下朝的时候,满朝文武就站在那儿,都听见了红筱说的要状告齐王杀人灭口,开设青楼,逼良为娼,害死人命的事儿。 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若是说他真的半点都不怒,那肯定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堂堂皇子,扯到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还闹的这么轰轰烈烈,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一个当王爷的去开了妓院,还要逼死人命! 简直是丢人现眼!闻所未闻! 他也不可能将这个案子交给三司去审。 三司里头都是些正经不过的清流文臣,最不缺的就是一天到晚的盯着宗室准备扬名的二愣子。 若是招惹上他们,简直别想再过清净日子,他们的唾沫都能将你给淹死,你还不能打不能骂,因为那些二愣子就等着被打被骂好扬名立万,名垂千古呢。 想到这些,永昌帝就闷闷的吐了口气。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件案子交给了锦衣卫,锦衣卫不隶属于任何衙门,只对皇帝本人负责的。 这个案子怎么审怎么定,外头的人都不会知道。 换句话说,这件事会怎么定性,也只是永昌帝本人一句话罢了。 永昌帝本来儿子也不多,得宠的就别提了,只有齐王一个。 齐王出生之前,他每天晚上都梦见柳王妃。 当年在漳州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到封地,连一座像样的王府都没有,是住在总督衙门。 王府都是三年之后才建成的。 他们夫妻是真正的患难夫妻,一起到漳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藩,一起从无到有,建立王府,教化百姓,建造海港。 一直等到终于翻身,他进了京当了皇帝,但是柳王妃却永远都只是王妃了。 至今想到这一点,永昌帝心中都会绞痛。 齐王出生之后,他梦见柳王妃的次数便逐渐的减少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觉得齐王是他和柳王妃失去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重新投胎来做他的孩子了。 齐王是他抱的最多的孩子。 那些难以言说的愧疚全都变成了对他的宠爱。 柳贵妃知道永昌帝此时的心情。 从前所付出的所坚持的到了如今都有了效果。 这也是她为什么用尽各种办法,也要让永昌帝参与齐王的成长的缘故。 感情是一点一点相处出来的,他对这个孩子付出的太多了,也因为付出太多,所以更加无法割舍。 她拍着明诚公主的背,将公主接过来,一面啜泣着说:“那也不能就这样轻纵了他!他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叫臣妾想想都丢脸!” 明诚公主呜呜了两声,表示抗议:“不要打三哥,不要打三哥!” 柳贵妃手忙脚乱的按住她,见她挣扎的厉害,忍不住打了几下她的屁股:“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就知道偏心三哥!” 明诚公主哇了一声就想哭,被柳贵妃一指,又不敢哭出声,只能伸着手要永昌帝抱:“母妃好坏!” 永昌帝将孩子又抱走,明昌公主便趴在他怀里不肯动了,任凭柳贵妃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柳贵妃气的不行:“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跟您亲!” 永昌帝得意的很,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跟朕亲难道还不好?” 又跟柳贵妃通气:“这件事闹的大,老三也该有个教训,朝野上下都看着呢,朕打算,将他的亲王之位收回来,将他降成郡王。” 亲王跟郡王之间的待遇可是差一大截的。 一般来说,皇帝的亲儿子是亲王,等到亲儿子生了儿子,那才是郡王。 现在将齐王贬成郡王,已经算是极大的惩治了。 柳贵妃心中一紧,手也下意识的攥紧了,但是面上却还是什么也没露出来,只是说:“这也是他自己活该!圣上手下留情了。但愿这个混账知道轻重,以后懂的收敛。” 永昌帝见她十分明白,并没有任何的怨言,也很满意:“他若是能就此改了这些毛病,也是他的福气。” 齐王这些年仗着他的宠爱愈发的没了分寸,已经好些次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永昌帝都心知肚明,只是以前齐王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齐王眼看着已经走歪了路,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让他明白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 齐王也是个聪明的,他并不担心齐王不清楚自己的用意。 第97章 ·平妻 齐王并不觉得这是福气,当夏公公再一次笑眯眯的捧着圣旨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不流了。 他自小受尽宠爱,所受的最大的挫折就是前些天那道赐婚的旨意,让他娶一个孤女做王妃。 可那也被他马上就解决了,他就是这样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可这一次,他竟然被降等成了郡王! 郡王和亲王,一字之差,待遇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损失的不只是每年一点银子,还有护卫! 按理来说,正常的亲王去封地,都会有三到五万的护卫,那是独属于藩王自己的亲军,也是藩王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是若是换成郡王,这个人数就得减掉一半不止,何况还有各种待遇通通都要跟着降低。 他咬着牙谢了恩,回头就把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通通都砸了。 大周原本风头最盛甚至盖过了太子的齐王,陡然之间被降了爵,成了个郡王,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接到消息的戚震目瞪口呆。 他一下午都过的浑浑噩噩的,等到散了朝便迫不及待的赶回了家。 老侯爷早就已经等着了,见他回来,看到他的神情,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说:“那天晚上,只怕她就是干这个去了。” 那天晚上,自然是戚元消失了的那天晚上。 戚震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父亲,她,她怎会如此大胆!” 戚震不再觉得戚元是在异想天开了,尤其是戚元之前说的那句,杀了齐王,到现在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响。 之前觉得戚元是在夸大其词,可是现在他已经笃定,戚元是真的想杀了齐王的。 老侯爷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淡淡的说:“这其实也不奇怪,她是长公主教养的,长公主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又是为什么一直守在白云山从不肯下山,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戚震当然知道。 长公主殿下是因为陆驸马护送柳王妃回京的路上出事,所以连着长公主的长子都一起尸骨无存。 这些年,长公主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真相。 这么说,其实长公主是怀疑齐王...... 不,齐王那个时候都还没出生呢! 长公主真正怀疑的是小柳贵妃! 这个解释说的过去,可戚震仍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 老侯爷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长公主跟身为太子嫡长子的靖王亲近,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戚元也对萧云庭的态度不同,那天她更是被萧云庭送回来的,可见她跟萧云庭早就是同盟。 老侯爷深深的看了戚震一眼:“你这事儿,可以跟他们说了。” “父亲!”戚震深深的吸了口气:“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 老侯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这个女儿的性子,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她能短短一个月之间就让齐王降爵,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手段若是用在你身上,你会如何?” 你会如何? 这四个字立即让戚震如坠冰窖。 他攥紧了拳头,还是有些下不定决心:“父亲,如果是提前泄露消息,那,那儿子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其实以前戚震也是这么个性子。 但是以前没有对比,所以老侯爷觉得这个儿子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至少可以守成。 可如今有了戚元这个干脆利落的孙女儿做对比,他就觉得儿子实在是太过磨磨唧唧,没有男儿血性了。 他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的说:“你女儿都已经给你选好路了,你以为你还有第二条路走,你在做梦呢?” 戚震苦笑了一声。 是啊,戚元之所以纡尊降贵的回来,说到底只怕就是为了自己手里关于柳王妃的消息。 他缓缓吐了口气:“那儿子去找她......” 话音未落,刘忠喘着粗气敲门:“老侯爷,侯爷!出事了!” ..... 怎么又出事了? 戚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的看了父亲一眼,沉声喊:“进来!” 等到刘忠进来,他就立即问:“大小姐又怎么了?” 刘忠啊了一声,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大小姐?侯爷,不是大小姐啊!” 老侯爷咳嗽了一声。 戚震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自从戚元回家来之后,反正家里只要说出事了,基本都是跟戚元有关的。 现在乍然有件事跟戚元没关系,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只好问:“那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忠就反应过来,急忙弯腰低头的说:“侯爷,是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回来了,这头上还是带着伤回来的......” 大姑奶奶,指的是老侯爷的女儿,也是戚震的大姐戚方云,嫁的是京中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周平的次子。 老侯爷很宠爱这个女儿,因此听见这话就皱眉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带着伤回来?” 刘忠摇了摇头:“大姑奶奶是哭着回来的,现在还在老太太房里呢,老太太让请您和侯爷过去。” 老侯爷没有耽搁,马上便带着戚震一道过去了。 府里因为大姑奶奶回来了而热闹起来。 白芷头一个跑回来跟戚元说打听到的消息,正说的绘声绘色,老太太房里的绘春便过来请她过去了。 戚元跟这位姑姑其实不怎么熟悉,但是上一世戚云亭和戚锦百般践踏她的时候,这位姑姑曾经说过几句公道话并阻止过。 想了想,她让白芷陪着一道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戚老夫人震怒的说:“真是欺人太甚!他们周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做也太欺负人了!” 戚方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可是我们孩子都要娶亲了,他竟然弄出个平妻的事来,这不是故意恶心我,是什么?!” 戚元的脚步顿了顿,抬脚进了房门。 看到她进来,戚老夫人便跟戚方云介绍:“这是你大哥的亲生女儿,之前去信跟你说过的。叫做阿元。” 戚方云眼睛红肿的厉害,看见戚元又有些不好意思:“认亲宴的时候家里有事,真是对不住了阿元。” 说着又很不解,不知道这种家丑,戚老夫人会叫一个小孩子过来。 接着更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戚老夫人看着戚元问她:“阿元,你看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办法?” 戚方云整个人都惊了。 第98章 ·牌坊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这种事,怎么会问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啊? 对了,她过来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大嫂王氏呢! 按理来说,出了这种事,不是该找大嫂过来想想法子,然后安抚什么的吗? 家里是出什么事了? 戚老夫人养的狗在戚元脚边绕来绕去,戚元干脆抱起来摸了摸,听见戚老夫人这么问,便看向了戚方云,沉声问:“那要看姑母想怎么样了?” ...... 戚方云一肚子的苦水:“我还能怎么样?他们家摆明了是故意要拿捏我,觉得我现在孩子都已经大了,正是要成亲的关键时刻,不能跟他们闹!” 戚老夫人同样也忍着一肚子的气:“平妻这个说法本来就是胡闹!什么平妻,正经人家从来都没承认过,唯有那些不入流的商人才搞这些,还说什么两头大,可实际上闹起来,就是一笔烂账!” 以后不管是家产还是宗族,都根本说不清楚。 这放在正经勋贵人家,是不可接受的。 周家此举,分明是在侮辱人! 戚元忽然问:“周家是以前就对姑母这么不恭敬的吗?” 众人面色各异。 老侯爷如实的说:“那倒不是,从前周家还是很客气的。” 周家并没有爵位,说到底能够娶到侯府的女儿是高攀了,所以周平这些年一直都对戚方云客气尊重。 戚元挑了挑眉,看向戚方云:“那看来,姑母是被我连累了。” ..... 戚方云觉得已经不大能融入这个家了,这事儿跟戚元有什么关系?怎么就牵扯到了戚元一个小姑娘? 谁知道老侯爷跟戚震和老夫人三个人却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显然是他们都知道什么。 戚方云不由得擦着眼泪问:“这是什么意思?” 戚元微微笑了笑:“没什么意思,现在我想问问姑母,您想怎么样,是想出口气就继续过下去,还是想要和离?” 戚方云再也忍不住了,她满怀疑惑的看了母亲一眼:“娘?” 这种事怎么戚元说的这么简单轻松? 老夫人拍了拍戚方云的手,沉思着说:“你别怕,周平那个小人,不过是故意给你难堪,好让我们侯府难受罢了。不过,他养外室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然哪儿冒出个那么大的儿子来? 真是藏的够深的,只怕如果不是因为戚家得罪了齐王,周平急着要表功,这个外室能藏到死。 说到外室,戚方云又哭起来了:“说的就是,夫妻这么多年,就瞒着我瞒得死死的!那个外室的儿子跟琨哥儿都差不多大,今天我说不许抬平妻,婆婆就动手打我!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被婆婆打......” 听的侯府的人火冒三丈。 周家那个老婆子,真是一天到晚的闹出各种事端。 正讨论着,刘忠又跑进来:“老侯爷、老夫人、侯爷、大姑奶奶,周家来人了,说是,说是表小姐生病了,让大姑奶奶回去呢!” 戚方云立即六神无主的站起身来。 她哭着说:“不行,我得回去!如意平时身体就不好,我若是不在家,婆婆还不知道怎么对她!” 戚老夫人气的手都发抖。 前脚人才回娘家,后脚孩子就病了,哪有那么巧? 分明就是仗着孩子故意拿捏戚家,也是有恃无恐----他们就是看准了戚方云舍不得孩子。 戚老夫人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看着戚元:“阿元,你有没有法子?” “法子多得是啊。”戚元轻轻笑了笑:“就看姑母舍不舍得了。” 戚老夫人替女儿做了主:“舍得!他们能做初一,我们就能做十五!你只管放手去办就是了!” 眼看着戚元出去了,戚方云再也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三个人:“爹娘,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事,你们怎么让阿元去干啊?” 戚震面上有点儿尴尬。 戚老夫人却笑了笑:“因为真的没比她更能让你出气的人了。” 白芷亦步亦趋的跟在戚元身后:“姑娘,这事儿您能怎么办啊?”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戚元还是个晚辈,她怎么管都是站不住脚的。 其实这件事真的轮来论去都不该是自家姑娘的事啊。 戚元微微笑了笑:“其实我挺喜欢办这事儿的。” ..... 周家此时正一派气定神闲。 周平跪在周老太太跟前,有些担忧的问周老夫人:“娘,您说说您怎么就那么忍不住气?咱们也不要做的太过火了......” 周老夫人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这些年真是受够了她的窝囊气了!一个妇道人家,没有半点妇道人家的样子!放在以前我们那时候,她这样的,早就被休了赶回娘家了!” 这些年周家婆媳纷争不断。 毕竟周家是高娶,戚方云是低嫁,所以周老太太自觉自己受了许多委屈。 周平叹了口气:“她到底是高门大户的......” 母子俩小声的说着话,忽然外头的管事婆子连滚带爬的爬了进门:“老太太,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周老太太立即抄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掌嘴!不会说话的东西,一天到晚的连句吉祥话都说不清楚!” 现在能有什么不好的? 她终于能端婆婆的款儿了! 她舒服的很! 管事婆子苦着脸:“老太太,真的不好了,咱们家,咱们家贞节牌坊被砸掉了啊!!!” 周老太太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顿时觉得心脏都不跳了,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什么被砸掉了?!” 这贞节牌坊可是她女儿用命换来的,是周家的荣耀啊! 这怎么就没了呢! 管事婆子哭丧着脸:“贞节牌坊,被人给砸了,都塌下来了!现在族里的人都过去了!” 周老太太两眼一翻,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老大,你去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砸了咱们家的牌坊!让他们死,让他们死!” 周平也面色紫涨的站起身来。 第99章 ·祸害 周家这些年来做官还都是小事,真正让周家出名的,是周家祠堂外头那些贞节牌坊! 一二丈外就有一座高高立起来的贞节牌坊,周家祠堂外头的那条路上,足足有十二三座牌坊。 所以这条街都叫做牌坊街。 周平的嘴唇哆嗦着,眼看着一群人将牌坊街给围住了,隔着老远就纵马疾驰到了近前,一下子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厉声喝问:“谁干的?!谁敢动我们周家人的牌坊?!” 周家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住在一起的。 所以出事的时候,已经有在祠堂边上的周家人赶过来了。 此时周家一个德高望重的周二老爷便拉住了周平,皱着眉头问:“你们怎么搞的!” ...... 周平一脸的茫然,贞节牌坊被砸了,怎么二叔却一脸怒气的来质问自己? 他顿时也有了火气:“二叔,这话该是我问你们才是!你们就住在这附近呢,好端端的,人家来砸咱们家的牌坊,你们就这么看着?” 真是没用! 贞节牌坊可是朝廷赐下来的,毁坏贞节牌坊这还不扭送官府? 周二老爷面色顿时有些古怪:“你知不知道砸牌坊的谁?” 听见这话,周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更加的义愤填膺了:“不管是谁,你们就该把人抓了,直接扭送到官府!反了他了!” 周二老爷的脸色更古怪了,沉默片刻就挪开了身体,指了指前面:“人就在那儿,要扭送官府,那你就去吧!” 周平哼了一声,觉得自家这个二叔真是不知所谓,一点小事都办不成,实在是没用。 他推开周二老爷杀气腾腾的往里走,一眼看到坐在一堆断壁颓垣上头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琨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牌坊都被砸塌了一截,剩下半截还在摇摇欲坠,周琨此时坐在一个石墩上头,周边都站满了周家的长辈。 周平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砸了自家贞节牌坊的竟然是自己亲儿子! 真是..... 他大踏步走到周琨跟前,厉声叱问:“怎么回事?这事儿是你干的?!” 这个蠢货是失心疯了吗?身为自家的人,砸了自家的牌坊? 周琨面色沉沉的盯着他,竟然丝毫没有退让的站了起来,大声应对:“没错,是我干的!父亲违背律例,在外头都已经有了个跟我一样大的私生子了!现在还要把你那个外室带回家做平妻,要跟我母亲平起平坐!” 少年昂着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意,指着身后的牌坊义正言辞的追问:“所以,周家是用女人的性命换牌坊,然后纵容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停妻另娶的吗?!” 周二老爷追到跟前,原本要劝的,听见这话顿时尴尬的咳嗽一声,不由得多看了周平一眼。 毕竟,这座最新的牌坊,可就是周平的妹妹换来的呢。 周平的妹妹还未出嫁呢,夫婿就先病死了,结果周家还是坚持把女儿嫁了过去,跟个牌位成了亲。 成亲不过三月,周平的妹妹便也吊死了。 周家大肆宣扬周氏女的刚烈和贞洁,因此上报朝廷,朝廷赏赐了一座贞节牌坊和黄金百两。 周家的名声也因此名噪一时。 以前大家听说这件事,都得感叹一声周家的女儿真是重情义,周家也是一诺千金。 可是现在,周琨这句话一出,只怕京城以后所有的女人都得恨死周平了。 是啊! 周家女子豁出性命,难道要换取的就是周家男人的肆无忌惮吗? 本来置外室不是什么过错。 男人嘛,最多的就是风流韵事了。 没成亲的留恋青楼楚馆,成了亲的三妻四妾。 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如此。 但是对周家来说,周家既然这么好名声,那么不是该男女一视同仁吗? 白芷在不远处看着,忍不住呸了一声:“什么东西啊!女的就要婚前死了丈夫,也得抱着牌位成亲,男的就能在外头花天酒地的养外室,还要耀武扬威!” 周边之前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是啊,周家怎么都是女人死了换名声?” “看看这牌坊,啧啧!十三座!周家出了十三个烈女啊!男的出过什么出名人物啊?” 周二老爷的面色越来越差,忍不住扯了周平一把:“要闹回家去闹!”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不知道吗? 自家的事也不知道处置干净。 学人家要娶平妻就算了,怎么还不把屁股擦干净呢? 还把儿子逼得都出来砸牌坊,明天开始只怕整个京城都要说周家是卖女儿换富贵了。 周平气的简直直哆嗦,他做梦也没想到,家族这么多女孩儿换来的名声,是被自己的儿子给毁了的。 他扬起马鞭,不管不顾的抽在周琨身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周平没有你这个儿子!” 气死他了,真是气死他了! 白芷忍不住担忧的看着,啊了一声:“大小姐,那个周大人打的可厉害了......” 周琨可是被戚元说服才去砸牌坊的,不会被周平给打死了吧? 戚元挑了挑眉,沉声喊:“顺子!” 顺子忙答应了一声:“姑娘,我在呢!” 戚元小声的吩咐了他几句话。 顺子顿时咧开嘴笑了:“姑娘放心,瞧好吧您!” 他说着,风风火火的就往周琨那边冲,一边冲一边大哭:“老爷,老爷您给少爷留一条生路吧老爷,虎毒不食子啊!” 周平真是气疯了。 经营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全都被自己儿子给毁掉了,更可恨的是,他都还没打多少下呢,竟然又有人来拦。 他顿时挥鞭。 顺子啊了一声滚在地上,顺势躲开了那一鞭子,又爬起来砰砰砰的朝着周平磕头:“老爷,大少爷只是因为您把夫人的头给砸破了,所以一时气愤,您饶了大少爷吧老爷!” 周边的百姓发出一阵嘘声。 “靠着女人发家的,还打女人啊?”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把妹妹嫁个死人,自己打老婆打儿子!坏透了!” 议论声不绝于耳,不知道是谁带头,忽然朝着周平砸了个鸡蛋:“宠妾灭妻,打死亲儿子,真是该死!” 顿时周边不少人被带着往周平身上扔东西。 白芷默默地捡了个石头,也往周平身上砸了过去。 第100章 ·气死 砸完了,白芷偷偷往戚元身边凑了凑,紧跟着却忍不住瞪大眼睛:“姑娘,您看!” 她朝着旁边的树上指了指,戚元偏头一看,就看见六斤正坐在树梢上朝自己打招呼。 很显然,刚才带头砸鸡蛋的就是他。 真是...... 戚元咳嗽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白芷也急忙跟上去了,睁大眼睛高高兴兴的看着戚元:“姑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姑娘说还挺喜欢办这个事儿的了。 原来看着臭男人出丑是这么高兴的事儿! 是啊,凭什么吃苦受罪的都是女人,得好处的都是男人! 就该让这些臭男人们狠狠受些教训。 戚元笑着往后靠了靠:“接下来,等人上门来求。” 树上,眼看着戚元上马车走了,六斤摸了摸自己脖子,偏过头去看八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八宝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手贱!殿下让咱们保护戚大小姐,你这么现眼,戚大小姐只怕还以为殿下是在派人跟踪她!” 想着戚元的手段,八宝啧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啧,你小心些吧,别被戚大小姐给杀了。” 六斤被他说的心里哇凉哇凉的,等到反应过来才哼了一声:“得了吧,戚大小姐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我又没得罪她,她才不会杀我!” 两人笑闹了一阵,眼看着巡检司的人过来了,周平也不再闹了,被人劝着走了,这才散了。 至于周琨,他被周平给绑走了。 顺子陪着他,低声安抚:“表少爷,您别害怕,出不了什么事儿。” 周琨苦笑了一声,他想到那个来找自己的少女说的那番话。 周家所有的男人都趴在女人的尸体上吸血,眼下还打算继续靠着他和妹妹,践踏母亲。 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可怕的? 周家,周老太太等着儿子回家,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谁敢砸了咱们家的贞节牌坊?” 跟着进来的周家人都低头不语。 周平只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周琨!” 他恶狠狠的吐了口气:“这个混账!都是这个混账!” 是周琨? 周老太太听见说砸牌坊的是大孙子,顿时又觉得眼前一黑。 好在旁边的丫头搀扶的快,她才没倒下去,顿时又咬牙切齿:“都是被他母亲给带坏了!这个恶毒的妇人!好狠毒的心思,好狠毒的心思啊!” 她说着,指挥周平:“你快!快给她写封休书,让她滚,让她再也别回咱们家来!” 哪个女人能离开儿女啊? 她就不信戚方云能不跪着回来求饶。 周平的面色僵硬,同时又有些难堪。 到了这个时候,周二老爷不得不帮着打圆场:“这只怕是不行,嫂子,您,您只怕得去一趟侯府,把她给请回来。” “什么?!”周老太太横眉怒目:“她这个贱人,都是她教坏了孩子,还要我去请她?” 周二老爷无奈,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见周老太太气的都快吐血了,硬着头皮说:“三人成虎,若是任由流言发酵下去,只怕对咱们家不利,也只好委屈委屈您和周平了,把周平媳妇儿接回来,这件事才能大事化小。” 平妻的事也别想提了。 只能到时候对外宣扬说都是误会。 不然的话,那些牌坊只怕都保不住了。 周平到底是比周老太太多些见识的,在周二老爷的示意下,只好忍着心里的怒气,劝好了周老太太。 一家人当即带着礼物去了戚家。 戚老夫人他们自然全都已经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听见说戚元找到周琨去把周家的牌坊给砸了,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尤其是戚方云,她张着嘴巴啊了一声:“那,那不是要了周家的命吗?” 老侯爷和戚震木着一张脸,显然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冲着要人命去,都不是戚元。 周平上门的消息传来,连戚方云都忍不住去看戚元了。 戚元把玩着一只苹果,抬眼看着戚方云:“姑母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戚方云咬着唇十分难以下决定。 要回去吧,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当时周老太太的恶毒刻薄至今还历历在目,何况今天周平还把周琨往死里打! 她抿了抿唇:“我不想回去了。” 戚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而后,老侯爷和戚震去前面见周平。 而周老太太这里,她没见到戚老夫人,也没见到王氏和戚方云,见到的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 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她们竟然就让一个黄毛丫头来招待亲家?” 戚元似笑非笑靠在椅背上:“老太太说错了,怎么会是亲家呢?您不是都已经要休了我姑母了吗?” 周老太太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 “我是黄毛丫头,那周家二小姐嫁到她那个死了的未婚夫家里的时候,几岁啊?”戚元笑盈盈的看着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顿时面色大变:“你给我闭嘴!” “怎么老太太敢做,却不让人说了呢?”戚元站起身,缓缓走到周老太太跟前盯着她:“还是说,周老太太自己也知道,逼着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其实是天怒人怨的事啊?” 周老太太哆哆嗦嗦的指着戚元:“你,你胡说!” “是胡说吗?”戚元幽幽的问:“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夫人,你女儿现在睁着眼睛,在你背后看着你呢。” 这一瞬间,周老太太是真的觉得自己脖子后头凉飕飕的,仿佛是有人趴在自己背上吹气。 她抖抖索索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手脚都开始发颤,指着戚元说不出一句话来。 戚元则扯了扯嘴角:“作为亲娘,趴在女儿的尸骨上扬名,真是令人不齿啊,也不知道周姑娘在地底下会不会瞑目?更不知道老太太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周姑娘上吊的时候的场景?” 第101章 ·摔死 周老太太被戚元说的简直毛骨悚然,背后都吓出了一层白毛汗。 她心中感受复杂至极,既崩溃又愤怒,忍不住推了戚元一把:“你再如此危言耸听,胡说八道,老身就去圣上跟前参你一本!”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得到了某种勇气,板着脸咬牙切齿的说:“我女儿是朝廷嘉奖的贞洁烈女,你竟然敢如此不敬!我必要让你付出代价!” 戚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周老太太:“事实上,她当时可以不嫁的,你女儿的未婚夫出事之后,分明有人跟你家提亲,还是你女儿的青梅竹马.....” 周老太太面色泛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指着戚元喘着粗气。 “只是,若是这么嫁了女儿,那岂不是没了一座金山?”戚元嘴角噙着冷笑,看向周老太太的眼神满是讥讽:“所以,你们软硬兼施,逼着她去嫁了,三月后,她想和离,你们便干脆吊死了她!” 周老太太豁然起身,浑身都在发抖:“你胡说!你这是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你那吃妹妹人血的儿子也明白!”戚元拔高声音打断她,掷地有声的指着天:“举头三尺有神明,周老太太,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你女儿在天上看着呢,从她死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趴在你肩头看着你!” 仿佛是为了回应戚元这番话,此时之前放在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羊角宫灯忽然落地,发出砰的一声,一时火花飞溅。 周老太太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飞快跳起来,只觉得心慌气短,手脚无力,一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吓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戚元看着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来周老太太也会怕,周老太太守寡多年,手指甲还涂着蔻丹,嘴上还涂着玲珑阁的口脂......可有想过你十六岁就不得善终的女儿?” 周老太太指着戚元,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个女孩子,看着稚嫩,但是口角锋利如刀,说出来的话简直是一把把匕首,狠狠刺入人的心脏。 她不敢再待,手忙脚乱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喊人:“走!我们走!” 周平正在前面跟老侯爷和戚震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谁知道人家根本不领情,他心里正期望着母亲能在后宅说动戚方云。 谁知道传来的消息却是说周老太太已经一个人先上马车回家了。 老侯爷面色沉沉的看着他:“看来你们的诚意也就是如此了!你既然对你那个外室那么情深意重,我们便成全你,也不要你为难娶平妻了,你直接写一封和离书,之后就娶了你那外室吧!” 周平顿觉五雷轰顶。 可是老侯爷跟戚震根本不再理会他了,径直起身送客。 等到将人送走了,老侯爷跟戚震对视了一眼,回后院去找戚元。 却正好听见戚老夫人在问戚元:“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只怕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周家母子若是真的会为了一座贞节牌坊就杀女杀妹的人,那怎么可能舍弃侯府这座大靠山?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戚元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不会的,这件事很快就会了结。” 戚老夫人默了默,实在还是没忍住,沉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为了到底是谁泄漏了当年的真相狗咬狗。”戚元轻轻笑了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他们来说,周家立足的贞节牌坊就是他们的性命,现在身家性命都摇摇欲坠了,按照他们的性子,不会反省,只会推责。” 母子又如何? 周家那个可怜的女孩儿难道不是周家的血脉吗? 老侯爷跟戚震听的都心头巨震。 而戚元已经起身了,她轻声说:“她不会为了死去多年的女儿觉得心疼或是愧疚,但是却会因为秘密被泄漏,即将失去富贵和名声而觉得懊悔,所以等着吧,不会等太久的。” 老侯爷忍不住对戚震说:“真可惜,她若是个男孩儿,咱们戚家中兴有望!” 戚震却同样深深的看着老侯爷:“父亲,聪明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女孩儿又如何?是女孩儿,咱们家照样中兴有望!”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解决了这件事,戚元就留他们自己先商量商量如何安置戚方云,自己先回明月楼了。 白芷跟着戚元回去,等到戚元洗完澡出来,她替戚元烘头发,忍不住低声说:“姑娘,那周老太太和周老爷也太坏了!” 小炉子上头的铁网上头正放着几只栗子和橙子,暖暖的热气将橙子的香气送到鼻间,戚元闻言睁开眼睛,看了白芷一眼:“所以你特地砸了个大石头在周老爷身上?” 白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是太气了,哪有人这么无情无义的!” 哪有人?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利益至上,没有功名利禄的穷书生还要幻想天仙狐仙都带着大笔财富倒贴呢,何况还是富贵荣华加身的男人们? 她摸了摸白芷的头发:“你可要擦亮眼睛看男人才好啊。” 白芷眼睛亮亮的:“我不怕!有姑娘在,谁都别想欺负了我!” 戚元原本想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但是触及眼前人亮闪闪的眼睛,又忍不住笑了。 对,说的也是,她当然不会亏待跟着自己的人。 周家的报应来的也确实很快。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戚元才梳洗完,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戚震跟老侯爷就把她给叫到书房去了。 一进门,老侯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昨天晚上,周老太太摔了一跤,在家里摔死了。” 戚震的脸色复杂,心情更加复杂。 他都不知道,周老太太这条人命该算在戚元头上还是不算。 如果算的话,那,那这已经是戚元手里的第几条人命了? 十个手指头怕是已经数不过来了吧? 第102章 ·绝密 戚元哦了一声,半点都不奇怪:“当年吊死周姑娘的事儿是他们俩做的,现在事情泄露了,他们肯定是会互相疑心对方泄露出去的,加上贞节牌坊当众被砸,侯府要跟他们和离,他们争吵再正常不过了。” 戚元甚至都已经能够猜到他们吵架说的那些话。 至于周老太太到底是不是摔死? 她只能表示呵呵了。 这个掌控欲这么强,长孙都已经快要成亲了,她却仍旧还每天让儿媳立规矩,还要每天精心打扮,掌控全府内宅大权的人,她舍得死吗? 不会的! 别说是一个周姑娘的贞节牌坊真相被拆穿了。 就算是周家的那十二道牌坊全都倒下了,她也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死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家母子互相指责推卸责任,结果周老太太被气死了。 当然,也可能是被气的摔死了。 不过,谁在乎呢? 关键的是,周老太太在这个节骨眼死了。 人人都只会认定周老太太是心虚,认定周家是报应。 老侯爷马上就明白了戚元这话的意思:“你是说,周老太太是被周平杀的?” 戚元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但是这么一闹,是不是周平杀的,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看着老侯爷跟戚震:“官府会介入的。” 贞节牌坊不是小事,作假的话,那还会牵连报上去的地方官员还有一系列的人。 官府当然要核查的。 这么一核查,当年周姑娘的事就兜不住了。 周老太太的死是不是意外,当然也查得出来。 她轻描淡写的说:“其实,姑母若是没有再嫁的打算,也可以等一等,再回周家。” 到那时,周家就是周琨顶门立户了。 当然,周家的名声都已经败坏的差不多了,要不要都无所谓。 老侯爷不再多说,深吸了口气,对着戚震点了点头:“你跟阿元说一说你查到的事吧。” 戚元的脊背不由自主绷得笔直。 她重生在这个节骨眼,除了戚震还没有任何人知道柳王妃他们真正的下落。 所以她一直都很有耐心。 包括这一次处理戚方云的事。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周平不会无缘无故跳出来,他只不过是背后的人挑出来膈应她的一条狗而已。 不过没关系,她有耐心。 狗怎么了? 只要把背后这些人的爪牙一点点的敲碎,拔掉,她的刀子就能离那些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戚震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这些年,我奉圣上的命令,走遍了许多地方,从浙江一直到福建,凡是有传说柳王妃踪迹的,我都去遍了。” 他说到这里,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奔波,心中叹气:“但是全都是假消息,基本都是扑空的,过去就知道都是骗子。可是大约是在半年前,我收到一条消息,说是江西宋城的一个小县城内,有柳王妃的踪迹......” 江西,宋城! 对上了! 戚元的眼睫微颤,心中早就已经心潮澎湃,但是面上却还是丝毫不露,端着茶盏垂下眼睛。 戚震面色沉沉:“我起初以为又只是一条假消息而已,直到我的心腹去了一趟,带回来了一样东西。” 他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身挪开书柜,露出书架后头的一个空格来,然后捧着一个匣子放到了桌上,缓缓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张小弓,那张弓也就是一个风筝大小,弓上镶了几颗硕大的红宝石,可见那并不是真正的弓,而是拿来把玩的物件。 戚元的视线扫过那张弓,沉声问:“是柳王妃的东西?” 所以戚震才能确认江西宋城那个小县城里是有柳王妃的吧? 她的心脏有些痛。 上一世,这个消息落到齐王手里。 齐王派人追杀柳王妃母子。 杀了他们之后,栽赃嫁祸给冯家。 萧云庭和冯家让谢家查明此事,结果引起了齐王的注意,齐王寻了由头,将谢家灭族。 谢家全族覆灭,连三岁的孩子都没有逃脱。 她深受谢家大恩,却还没来得及回报,等到她再回谢家,看到的就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幸亏,老天开恩让她重活一次。 这一次,她终于成了那个掌握先机的人。 戚震嗯了一声,同样也心事重重:“这件事,很难处置......” 他的人手已经又有回来的,已经基本能够确认柳王妃母子的下落了。 但是,这件事该怎么处置,戚震是真的觉得头痛。 他若是如实上报给永昌帝,那么若是要接回柳王妃母子,这个人选也必定是他。 到时候,冯皇后和冯家如何想? 就算是柳家,柳家就会感谢他吗? 柳家已经又有一个更加受宠的柳贵妃,柳贵妃还有二子二女,都受尽永昌帝宠爱。 但是在世人眼里已经死了的‘柳王妃’,她的孩子可是养在民间这么多年! 接回来了地位尴尬。 皇后的位子谁来坐? 太子是不是要换一换? 所以戚震一直都对自己这个差事十分的纠结。 此时,他看着戚元,心中竟然期待着戚元能够想个法子。 戚元忽然轻声笑了。 老侯爷跟戚震都吓了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戚元笑的......有些可怕。 戚元却已经猛地盖起了匣子。 然后她按住了匣子,面色淡淡的盯着戚震的眼睛:“父亲,这件事,报给圣上。” 报给圣上..... 戚震当然想过这一点,他忍不住说:“可是......” “父亲听我说完。”戚元打断戚震的话,直直的看着他,轻声说:“报给圣上之前,父亲也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齐王殿下吧。” ...... 老侯爷猛地攥住了自己的手,下意识的看了戚元一眼。 他明白戚元的意思了。 告诉皇帝,但是先跟齐王说。 齐王会怎么样? 齐王根本不会容忍柳王妃母子再度回归! 他对这件事非常在意,否则的话也不可能会让韩月娥盯梢侯府,连侯府吃的是什么点心这样的事都事无巨细的记录。 所以,齐王会派人追杀柳王妃母子..... 第103章 ·发愁 老侯爷攥住了戚震的手,不等戚震回答,自己先问:“阿元,你有几成把握?” 他深深的看着戚元,想了想,又补充:“我的意思是,若是要除掉齐王,你有几成把握?” 戚震有些紧张的看着戚元。 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毕竟除掉齐王,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哪怕是对于戚元来说,只怕也只能借力打力。 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除了人为之外,还要看天时地利。 不过戚元随即便给出了她的回答,她面无表情的说:“十成。” 十成! 老侯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他禁不住问:“你如何能这么笃定?” “因为他非死不可。”戚元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都没有半点的起伏,她抬眼坦荡的看着戚震跟老侯爷:“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杀了他,为了谢家报仇。 为了柳王妃母子,陆家父子,还有死在他手里的那些无辜的性命。 她一定要杀死这个人。 戚震本来还想要问的详细一些的,但是老侯爷已经冲着他摇了摇头,而后做了决定:“好!阿元,只要你能够做得到,从此以后,戚家就听你的!” 戚元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出了戚元的明月楼,戚震都还有些恍惚。 老侯爷咳嗽了一声,见他神情恍惚的,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女儿不是池中物。” 戚震跟着点了点头:“可是,她这样.......果断,真的一定是对的吗?” 戚元做事,不知道折中,一概是奔着目标去的。 这也就是说,她做事情不留余地。 她自己其实也就算了,可是若是整个戚家也跟着她,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老侯爷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了:“你知道吗?从前我去打仗的时候,便是因为跟你一样优柔寡断,所以错过了率先攻入皇城的机会,以至于只能止步于此。” 富贵险中求。 戚元已经给足了让他们信任的筹码,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入局,以后就不会再有入局的机会了。 戚震反复思索之后,见老侯爷也这么说,便只能闭了闭眼睛点头应是。 才准备去整理一下思绪,然后再去求见圣上说明此事,他就迎面碰见了已经养好伤了的戚云亭。 戚云亭见到他来,停住脚恭敬的喊了一声父亲。 见到他,戚震心里五味杂陈,深吸了口气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戚云亭有些迟疑。 戚震便瞪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会又要去明月楼吧?!” 不知道为何,父亲一提起明月楼,就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 戚云亭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可是想到最近挨打的次数,又只能忍气吞声的垂下头:“没有,父亲,我不敢的。” 听见他这么说,戚震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哼了一声仍旧还是疾言厉色的警告:“不敢最好!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他说完,拂袖走了。 戚云亭立在月亮门处,看着不远处的明月楼。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乡下回来的贱女人,她本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本来她就应该默默无闻的在侯府一个角落,或是在外面的庄子上了此一生。 为什么现在反倒是她在侯府受尽宠爱? 戚云亭深深的看了明月楼一眼,转身飞快的出了府门。 瑞松不敢放松的跟在他后头:“少爷,少爷您等等我!少爷,您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 戚云亭压低了声音:“我要出城!” 出城? 瑞松两眼一黑:“少爷,您,您伤势才刚好一些,夫人都还病着呢,您还是别惹侯爷他们生气了。” “少废话!”戚云亭猛地踹了他一脚:“爷这里也有你多嘴的份?你要是不想跟着,趁早滚蛋!” 瑞松被踹的像只虾米蜷缩在了一起,躺在地上险些没有昏过去。 可是戚云亭丝毫没有理会,转头就跃上了马背。 见状,瑞松只能忍痛爬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也急忙骑马跟上了。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主子没事儿的时候他们未必有什么功劳,可是一旦闯祸了,倒霉的还不是底下的人? 戚云亭在城外的庄子里绕了一圈,问了不少的丫头仆妇戚锦的下落。 可是庄子里的下人早就已经换了一批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瑞松心惊胆战的跟着他,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大少爷,侯爷跟夫人都严令禁止再提.....二小姐了,您还是别问了,不会有结果的。” 戚云亭听不进去,在周遭都问了一遍之后,甚至还去大兴县衙看了失踪人口的卷宗。 可仍旧也是毫无所获。 倒是在大兴县衙知道上个月有几具无名尸体。 戚云亭的脸色一瞬间就血色尽失。 他想起来父亲母亲再三的强调,以后戚锦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 是不是......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侯府。 而此时,侯府也正热闹的很。 周家来人了。 周二老爷亲自过来当说客,试图说服戚方云回到周家去操持周老太太的丧礼。 对于周二老爷的要求,戚方云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冷的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至今还在换药呢,二叔说这个话,倒也说的出口!” 她想开了。 带着自己的嫁妆补贴了周家这么多年,却没有换来一点尊重,仍旧被人呼来喝去,甚至还要当众打脸。 丈夫更是要学商户人家娶平妻来侮辱她。 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更别提现在的周家风雨飘摇,只是个破架子,风吹一下就倒了。 周二老爷一脸的苦笑,心里也骂周家母子真的是失心疯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这下好了,家都给折腾散了,还把老脸都给丢尽了。 人家这里一点面子都不给,把话都说绝了,周二老爷无功而返。 回到家,却正好碰上周平往外走,他急忙问:“你去哪儿?” 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觉得周平有些狼狈。 第104章 ·蚂蚁 周平胡子拉碴,这两天显然是被折腾的有些顾不上这些了。 听见周二老爷的话,他才回过神似地,转过头看了周二老爷一眼,带着一点希望的问:“二叔,您回来了,那边怎么说?” 怎么说? 周二老爷看着他就来气:“还能怎么说?你们把事儿做的太绝了!” 戚方云头上的伤口他看过了,都包扎好了看着都还是触目惊心的,可见当时的确是伤的很严重了。 周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爱打孩子,没想到年纪大了也还是不改本色,打人打的这么狠。 人家毕竟是侯府贵女呢,这不是把人家侯府得罪死了吗? 周平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忍不住愤愤然:“都是这个不贤的妇人,若不是她,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 周二老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问他:“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怎么打算的?这件事闹的太大了......” 砸贞节牌坊的如果是别人,都还能用势力压人,只要对外说都是故意散布流言,陷害周家。 但是偏偏动手的是自家的子侄! 是周平嫡亲的儿子! 现在官府都已经查上门来了。 而且,昨晚周老太太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周二老爷自己都免不了有些怀疑起来。 当年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这两母子看着真的像是能杀了女儿/妹妹换贞节牌坊的人。 周平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二叔您就别管了,我出去想想法子,家里的事,就先拜托您照顾了。” 周老太太死了,要到处报丧,还得搭灵棚,安排子孙守灵哭灵,让和尚道士来做法事,请风水先生选定阴宅,事情多着呢。 周二老爷本来不想趟浑水,可是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族里之前也靠着周平这一脉,便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周平则急匆匆的去了楚国公府。 楚国公府柳家位于皇城附近的一圈勋贵圈里,哪怕是在勋贵圈里,楚国公府的门庭也是独树一帜的。 门口两座大石狮子威风凛凛,大红朱门上的铜扣足足有三十六个。 他站在门口,急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恭恭敬敬的递了帖子:“劳烦小哥通融通融,就说,兵马司副指挥使周平求见。” 宰相门前七品官,楚国公府虽然不是宰相,但是也差不离了。 门房鼻孔朝天接了帖子,不紧不慢的接过了周平手里的银子,哼了一声:“等着!” 周平此时倒是心平气和了。 而楚国公府内,柳家的人接了帖子,并没有人去见,只是随手扔在一边:“就说国公爷不再家,世子也不在,不见!” 周平没有想到楚国公府竟然连见都不见自己,当即就有些着急:“小哥,劳烦您再跑一趟,就说我是当年跟着世子爷.......” 门房立即瞪眼:“要说多少遍?国公爷和世子都不在,说了不见!滚!” 高门大户,下人都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周平想要反驳,却根本不敢,只能忍气吞声的转身走了。 他一走,门房将消息报进去。 柳老太爷便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是,怎么学个妇人做派了?” 他说的自然是自己的儿子,楚国公府的世子柳惊鸿。 柳惊鸿笑了一声,风度翩翩的坐在他对面:“想着毕竟是以前用过的人,加上他又跟永平侯府是姻亲,所以捎带着说了那么一两句,谁知道他这么没用呢?” 不仅没给永平侯府带来麻烦,也没能把戚家的人怎么样,反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骚。 柳老太爷的面色不好看:“你可要仔细了,他这样的人,虱子多了不痒,周家若是真的出事,他可别说出些不该说的来。” 这是在提醒他当年的事。 柳惊鸿一清二楚,他伸手给老太爷倒了杯茶:“您就放心吧,儿子也不是那等蠢钝的,他没机会了。” 说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出来您都不信,这个蠢货,当年咱们给他铺路让他进了兵马司,他竟然还觉得不够,非得逼着他十六岁的妹妹嫁了个死人,又把自己妹妹吊死了,现在官府正查呢。” 当然,他也会在背后帮一把的。 帮周平死的更快。 棋子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那当然就得当机立断的舍弃。 这种没有用处的东西,根本不能留在身边。 柳老太爷嗯了一声,表示满意,又忧心忡忡:“齐王殿下从未被如此申饬过,圣上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了啊。” 东宫跟齐王之间一直不和。 以前一直是齐王将太子压得不能动弹。 但是自从萧云庭回来之后,现在却隐隐有了变动的苗头。 齐王被贬成了郡王,与其对应的,是萧云庭最近频繁被永昌帝夸赞。 永昌帝时时将萧云庭带在身边。 这可不妙。 柳惊鸿笑笑:“只是暂时的罢了,太子殿下的身子可不好啊!”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柳老太爷警告:“悠着点!别露出马脚。倒是还有一件事......” 柳惊鸿嗯了一声,疑惑的看着老太爷。 老太爷品茶之后,将杯子放下,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公主殿下,不喜欢那个永平侯府新回来的大小姐。” 公主殿下? 柳惊鸿马上就反应过来,老太爷嘴里的公主殿下,指的是宝荣公主。 宝荣公主自小就深受永昌帝宠爱,受宠的程度哪怕是齐王只怕都有不如的。 她也是一个对皇帝和贵妃都影响深厚的人。 她的喜怒,确实可以值得影响柳家的喜怒。 柳惊鸿哦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就笑了:“殿下真是,她是天上的云朵,怎么跟地上的泥土一般计较?不过就是一滩烂泥罢了,抬抬手就让她消失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戚元蹦达的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只蚂蚁。 世家是什么? 世家自然是大象,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还不是吹口气,动一动蹄子的事吗? 甚至都不值得他们自己动手。 不过,若是公主殿下需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105章 ·陷阱 柳惊鸿点了点头,含笑让自己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了。” 跟普通的勋贵子弟不同,一般的勋贵,第二代开始便都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了。 但是柳惊鸿却是靠着自己在勋贵当中立足的。 他们柳家是勋贵,同时也是外戚,因为小柳贵妃受尽宠爱,所以柳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般来说,推恩得来的爵位都是用承恩二字来做爵位名的。 例如冯皇后家里推恩的的爵位就是承恩侯。 可是柳家却是楚国公府。 这其中,柳贵妃的受宠固然是很大的原因。 可也同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柳惊鸿,柳惊鸿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会制作火药,当初在福建的时候,他便是自小就出入王府,对闵王-----也就是现在的永昌帝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长大的。 可以说,柳惊鸿既和永昌帝有情分,同时又有能力。 也因此他如今在五军都督府也挂着左都督的名号,掌管西北兵马的调动,可以说大权在握。 他答应下来的事,当然能做到。 柳老太爷见他点头,就丝毫不再担心了。 只是皱了皱眉说:“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别杀鸡用牛刀了,让你夫人想些内宅的手段。” 让其他人对付这个小姑娘,岂不是小材大用了? 柳惊鸿想到韩月娥的事,眯了眯眼睛笑着答应了。 等到说完了,便跟柳老太爷说:“我抽时间去看看殿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降爵而已,等到过一段时间圣上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宫里有柳贵妃和宝荣公主明诚公主,宫外有他们柳家全力支撑,齐王的帝王稳如泰山,根本不必着急。 柳老太爷有些头痛,这个外孙虽然是血脉亲情,但是同时却也身份贵重,是皇孙贵胄,因此跟他相处十分要掌握分寸。 他不再多说,冲着柳惊鸿摆了摆手。 柳惊鸿回了正院换衣服。 柳大夫人刚好在和女儿说话,见到他回来,便冲着女儿们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回去。 柳明珠见到柳惊鸿进来便笑着飞扑过去:“父亲!” 抱住了柳惊鸿的脖子不肯撒手。 柳大夫人立即就不大高兴,厉声呵斥:“明珠!成何体统!” 倒是柳惊鸿仍旧还是笑眯眯的,伸手将女儿扒拉下来,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子:“真是个小淘气,瞧瞧又惹得你母亲不高兴了。” 柳明珠扁了扁嘴:“我就是喜欢爹爹怎么了?” 柳大夫人忍不住有些憋闷,瞪了女儿一眼:“女大避父,你都已经十五岁了,及笄的大姑娘了,还天天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柳明珠哼了一声:“就因为母亲如此刻板守旧,父亲才不喜欢您!” 原本柳大夫人虽然严厉,但是却还没有真的生气,一听见柳明珠这么说,顿时怒从心头起:“放肆!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让你去读书,你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柳大夫人疾言厉色,显然是动了真怒,柳明珠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垂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腻味极了。 见她如此,柳大夫人怒气冲冲:“周王府的马球会,你不许去!” 柳明珠立即便急了:“凭什么?!我都已经准备半年多了,我一定要去!” 每年冬天,京中最叫人期待的除了各府的花会,便是周王府的马球会了。 本朝尚武,从前永昌帝在封地的时候便十分喜欢打马球。 上行下效,等到他老人家当了皇帝之后,几个王爷当然也陪着永昌帝凑趣儿,以至于京中打马球已经蔚然成风。 尤其是贵族男女,最值得称赞夸耀的事,都是在周王府每年一度的马球会上出彩。 柳明珠从十二岁开始便学骑马,更是苦练打马球的本事。 只是前两年她的年纪还小,因此一直都只能在边缘跑一跑,做做替补。 今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及笄,她也成了贵女圈子当中公认的好人选,她怎么能够不去? 柳大夫人还要再说,柳惊鸿不紧不慢的出声:“孩子喜欢,又不是什么大事,便让她去吧。” 柳明珠立即便欢呼雀跃的蹦起来。 柳大夫人面色铁青,等到柳明珠出去了,才重重的放下茶盏:“世子若是如此,我怎么教导她?” 每次她在教训女儿的时候,柳惊鸿便跑出来当好人,凡事都纵容。 反倒是自己这个当娘的被衬托得面目可憎。 柳惊鸿握住她的手:“夫人,明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当时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取这个意思。她是国公府千金,天生就已经赢过了无数人,注定要荣华富贵一辈子,过的舒舒服服。” 柳大夫人唉声叹气:“话是这么说,可是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您看看她是什么脾气?” 因为宠的太过了,所以柳明珠什么都要最好的。 什么都要掐尖要强。 也就是可能在几位公主面前知道收敛,在其他贵女面前,她俨然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不能容忍别人有一点的超过自己。 而且,她的性格也很乖戾。 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肯落到别人手里。 柳大夫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柳明珠已经十一岁了,早就已经被家里上上下下纵容得无法无天。 加上连柳贵妃也格外喜欢这个侄女儿,动不动就赐下赏赐。 银子将柳明珠纵得更加的骄横。 柳惊鸿面上带着一点倨傲:“我柳惊鸿的女儿,何须看人脸色?她肆意张扬,自然是应该的。” ..... 跟柳惊鸿是说不清的。 柳大夫人只好放弃:“可是周王府的马球会,听说今年周王的洛川郡主和吴王的咸宁郡主都会亲自下场比试,她......” 柳明珠这个狗脾气,她才不会收敛! 到时候岂不是得罪人? 柳惊鸿轻声笑了:“放心吧,她自然是和郡主们一队的。倒是有一人,夫人想想法子,让周王妃给她也送一张帖子。” 周王妃是柳大夫人的堂妹,两人关系亲近。 柳大夫人有些奇怪:“是谁?还要世子来专门说要请?” 柳惊鸿淡淡的笑了一声:“永平侯府,戚元。” 第106章 ·跳吗 戚家上下接到帖子的时候,都有些惊疑不定。 因为周家出事的缘故,所以最近戚方云都是住在娘家的,听见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多看了戚元好几眼。 而后偷偷的问戚老夫人:“娘,元姐儿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家里上下现在隐隐都以她马首是瞻就算了,连外头的大人物们也一个个的对她都这么关注呢? 周王府的马球会,从前永平侯府倒也不是收不到帖子。 可是却也从未跟现在这样,具体到指明是给谁的。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戚元是刚回来的,连京城有什么勋贵人家只怕都还没认全,满打满算出门去做客的也就是一个向家。 可是去的还不愉快,呆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王府有什么理由专门邀请一个小姑娘啊? 戚老夫人按住她的手,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戚元问:“阿元,这只怕是......” 齐王被降爵,肯定不可能毫无动作。 他们一直都在等着齐王出手。 戚震接过了戚老夫人的话:“这只怕又是齐王冲你来的!” 戚元却摇了摇头,她拿着那张请帖摆弄了片刻,甚至还有心思笑出声:“不,不是齐王。” 她说着,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将请帖扔在桌上:“齐王的手笔不是这样。” 老侯爷深深的看着她:“那你的意思是?” “柳家。”戚元冷冷吐出这两个字,脑海里浮现出柳惊鸿那张笑脸。 记忆中这个男人永远都在微笑,永远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样子。 这副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她手掌淡淡的盖在了请帖上,抬眼扫了戚家诸人一眼,沉声说:“周平从前就是柳家的旧部,至于周王府的马球会,应当是柳家想要替齐王出一口气。” 一个在乡下跟着养父养母养猪的丫头,能见过什么世面?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她去大场面闹笑话,不是比让她死还要难受吗? 那些贵女们不屑的眼神,那些天潢贵胄们的高高在上,都是刺向她的利器。 成年人的恶都是利益相关,但是孩子们的恶却是不需要理由的纯粹的恶。 用来当杀人刀,最好。 听见她这么说,老侯爷当机立断的说:“那就不去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非得要去的,到时候就推说生病了便是。 他看着戚元:“最近先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戚元却抬头跟老侯爷对视,冷静的摇头:“不,我要去。” 老侯爷跟戚震心里都咯噔一声,不由得提醒她:“那可是周王府!” 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戚元若是杀人,她会被当场剁成肉酱的。 戚震迟疑片刻又补充说:“他们的护卫功夫比你厉害多了。” 别以为你有身手就很了不起了,护卫们的本事也是一流的啊! 戚元拿起请帖当成是扇子,虽然是大冬天,还是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戚震:“我知道啊,我为什么要当众杀人?” 她不再多说了,只是让戚震和老侯爷他们放心。 有一个太有本事的晚辈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你想作主的话真的很难。 老侯爷跟戚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次反倒是老夫人十分痛快:“让你二婶带着你去!我叫人来给你裁制新衣裳,你到时候玩的开心一点。” 玩的开心一点...... 戚震欲言又止。 戚元却笑着谢过了戚老夫人,然后起身回明月楼去了。 回到明月楼的时候,连翘早就等在院子门口了,见到了她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迎上来:“姑娘,您回来了!” 又压低了声音:“殿下在里面。” 她真的快吓死了,之前她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在窗边坐着的萧云庭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 最近怎么回事? 殿下进出她们姑娘的房间也太自在了吧? 屋子里安静的很,戚元打开门,便看见萧云庭确实在窗边坐着,忍不住问:“殿下为什么非得这样进来?您其实可以走正门的。” 现在戚家的人对他会来也不会太震惊了。 当然,走正门确实太兴师动众了。 戚元挑了挑眉,坐在了萧云庭对面。 萧云庭抬眼看了戚元一眼,见眼前的少女面色红润,眼睛亮亮,就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 同时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多余操心。 戚元的本事他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个丫头杀人不眨眼,从来没见过比她更加坚硬的人。 一个周家的事,怎么可能难得到她? 他笑了笑:“前些天,皇祖父把我留在宫中随侍,所以我并没有出宫来的机会。” 齐王被贬,永昌帝便将他带在身边。 最近大家都猛然意识到了还有他这位皇孙的存在,因此他最近也有很多事。 戚元表示理解:“殿下本来就是皇长孙,圣上会多带着您,是很正常的事。” 尤其是在萧云庭把漕运贪腐案给破了之后。 在他这个年纪,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永昌帝喜欢他,抬举他,是顺水推舟的。 萧云庭嗯了一声,略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但是,我还有一点没有弄明白,你为什么,对齐王的事了解的如此透彻?” 周家的事,萧云庭查了好几天,才查出周家和柳家的瓜葛。 从而又推测出这件事其实是柳家在背后做推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戚元却能这么快就知道,而且做出反应。 戚元耸了耸肩:“我说过的,我是知道前世今生的嘛。” 她说笑一句,将帖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殿下,之前那些不过是小菜,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后招。” 周王府的马球会! 萧云庭皱了皱眉:“他们让你去,不怀好意。” 那些贵女们,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对于戚元这个忽然来的外来者,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到时候戚元会被为难和看不起。 而且她们一个个的都是自小就开始学习马球,戚元这个年纪..... 第107章 ·心弦 萧云庭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戚元,见她甚至还点了点头,不由得便有些着急:“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你!” 怕戚元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萧云庭便沉声介绍:“周王说起来,是我的叔祖父,他跟我皇祖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人之间感情极好。也因此,他的女儿极为得宠,自小便被封为洛川郡主,还是在宫内被太后抚养长大。” 戚元嗯了一声。 她知道。 “这样金贵的养大的郡主,眼里心里都是只能容得下她们自己的。”萧云庭怕戚元不明白,便把话说的更加明白了些:“我这么跟你说吧,京中的贵女们,大致分成五个等级。第一个等级,自然是洛川郡主、咸宁郡主这些宗室的郡主们,接下来的第二个等级,便是公主们的女儿,这些便是县主。” 戚元单手托腮,听的很是认真。 见她在听,萧云庭微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戚元要去周王府参加马球会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好了。 而且看戚元的样子,还知道这事儿是柳家促成的,摆明了是找麻烦去的。 这就更糟了。 戚元以前杀的都是些下人或是戚锦韩月娥这些情况特殊的人,这些人,要么是戚家利益相关,所以把戚元保下来了。 要么就是戚元借力打力,占据优势逼得齐王不敢追究。 跟周王府的情况可完全不同。 “至于第三个等级,自然便是这些国公、侯爵的女儿,勋贵的千金们。这些女孩子们交往、玩耍,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对外极为排斥,而且实际上等级森严,难以逾越雷池一步。” 萧云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屈起来敲了敲,引得戚元回过神。 她哦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我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她们全都身份尊贵,身后都有庞大的家族,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 萧云庭默了默。 话虽然有些难听,但是却是事实。 他面色沉沉的说:“所以......” 话还没说完,戚元忽然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神采飞扬,眼神明亮,狡黠又灵动,萧云庭竟然一时忘了继续说下去。 直到戚元用这么明媚的笑容说出他此生最难忘的话。 她哈了一声,语气轻松愉快的说:“哇,那可太好了。她们一个个可都是吸风饮露的仙女,金尊玉贵金莼玉粒的养大的,我一百条命都抵不上她们一条命,不是吗?” ..... 萧云庭真是被气笑了:“你正经点!” 他跟她说这么多,是为了让她谨慎一点,最好是别去周王府的马球会。 就算是去了,也得缩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可她倒好,她竟然还高兴起来了。 都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 戚元笑容满面:“我说的很对啊,我贱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为没什么可失去,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但是她们可不同,她们哪怕是伤了一点点,都足以让她们身后的家族难受许久,不是吗?” 萧云庭盯着戚元半响:“你为什么会是贱命一条?” 他语气里有些遮掩不住的怒意。 倒是让本来还在兴奋中的戚元冷静下来。 她镇定自若的捋了捋自己散下来的碎发:“是我说错了,多谢殿下提点我,我心中有数了。” 她认错认得这么快,萧云庭原本就来的莫名的怒气不知道为何更重了。 不知道为何,那一句我贱命一条,让他心中某根隐秘的弦动了动。 一口气憋在心里四处乱窜,他喉头滚动,盯着戚元说:“你不要冒险,有什么事,本王可以帮你。” 戚元没当回事。 这世上的事没有必然,靠山山倒,唯一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跟人争论。 她笑着谢过萧云庭的好意,然后说了戚震查到的消息。 萧云庭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忍不住有些气结。 不过见戚元说起正事,显然是不想多谈,他也只好忍气嗯了一声:“这件事若是上报皇祖父,他必定还是挑你父亲去将柳王妃母子接回来的。” 戚元笑了笑:“对,我又让我父亲先想办法把这个消息泄露给齐王。” 萧云庭立即就明白戚元这么做的用意,齐王得知这个消息,二话不说肯定是要去将柳王妃母子先行灭口的。 这样一来,永昌帝派去的人可以抓个正着。 他忍不住笑了:“齐王得罪你,可真不明智。” 戚元并不谦让:“我也是这么想。”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萧云庭叹了口气:“周王府的马球会,本王也去,你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他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戚元这么气势冲冲的要过去,他还是也去吧,免得戚元惹出什么填的篓子。 他也能看着补一补。 戚元其实并不想管萧云庭去不去。 她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生出来,送走了萧云庭之后,她便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马球会做准备了。 戚二夫人接到老夫人要自己带戚元去周王府马球会的命令,一时有些错愕和忐忑:“让我带着阿元去?” 这不太好吧? 戚老夫人的心情同样复杂,她斟酌着用词,叮嘱二儿媳:“反正,你只需要带着阿元过去便是了,一旦发生什么事,你只要护着阿元......” 一下子把戚二夫人弄得更加紧张了。 去一趟马球会,能发生什么事啊? 而且,以前周王府的马球会虽然也邀请永平侯府,可是基本帖子都是给大房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戚二夫人也知道婆婆已经下了决定,便恭敬的答应了。 她是个厚道的人,既然领了这差事,带戚元过去的时候,她在马车上便轻声安抚戚元:“一群小姑娘们比拼马球,其实都没什么,她们都是自小练的,咱们在旁边看就是了,不必紧张。” 戚元微笑着点了点头。 戚二夫人心中安慰了一些,觉得戚元真的很懂事。 第108章 ·排挤 周王府的马球会并不是真的在王府,而是在周王府的别庄,也就是在城外。 京中的府邸再是豪华盛大,建一个马球场那也有些太为难人了。 可是在城外就不一样了。 周王府的马球场大得惊人,周边还由低到高的建造了台阶式的座位,专门为了叫人可以从四面八方都可以看到场中的场景。 戚二夫人带着戚元到的时候,场面还没有热起来,她带着戚元先去拜见周王妃。 周王妃忙的很,其实之所以给戚家下帖子,说到底是因为给她堂姐楚国公世子夫人的面子,她当然没有必要纡尊降贵的亲自去跟戚元交流。 因此等到戚二夫人行了礼,她连看也没看清楚戚元长什么样,便含笑对戚二夫人说:“孩子们都在后院的桃花坞里,让这个小丫头也去玩儿吧,咱们就在这前头等着。” 这一次她的亲生女儿洛川郡主也要下场,因此她是格外的看重的。 戚二夫人恭敬客气的笑着欠身:“王妃,我这侄女儿刚回京城不久,跟众位贵女们都不熟......”周王妃还未说话,后头进门的楚国公世子夫人柳大夫人便笑了:“就是因为不熟,才更要去一起玩儿,关系不都是玩出来的么?” 说着周王妃也微微蹙眉:“也是这个道理,何况咱们在这前院看戏听曲儿,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合适。” 这就是来马球赛的坏处了。 能够来这里的,都是京中顶级的勋贵或是高官,他们的孩子也基本都认识,大家虽然有自己的小圈子,可基本上都是彼此都认识的。 贵女们自然也是,就算是玩不到一起,但是总有能玩到一起的人,而且彼此身份地位相当,所以都能自如的玩耍。 可戚元...... 戚二夫人担心的看一眼戚元。 戚元感受到她的担忧,立即便冲她笑了笑:“二婶,那我便也去桃花坞看一看吧。” 听她都这么说了,戚二夫人也只好压下心里的不安,叮嘱说:“多看,少说话。” 真是吓死人,戚二夫人心里不由得想,那些贵女全都眼高于顶的,戚元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她们不喜。 可是柳大夫人已经唤了个丫头过来,领着戚元去后头了。 戚二夫人也只好打起精神应酬。 桃花坞里,少女们一个个的都穿着骑装,一个个英姿飒爽,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今年的马球赛。 洛川郡主跟咸宁郡主在一起,身边围着几位县主,正在跟柳明珠说话:“今年的赏赐,我父王说了,是一匹极好的汗血宝马!我赢定了!” 柳明珠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正在擦拭自己的球杖,闻言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洛川郡主顿时恼怒:“你笑什么?” 正如萧云庭所说,这些贵女们玩耍也都是有自己的小圈子的。 虽然洛川郡主和柳明珠其实是姨表姐妹,可洛川郡主自然是觉得自己高柳明珠这些勋贵之女一等。 可是柳明珠却也不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对洛川郡主毕恭毕敬。 相反,她始终是优秀得处处都跟洛川郡主较劲的那一个。 连打马球也是一样。 这一次的马球赛,都是她们俩及笄之后正式下场,两人早已经各自分好了队。 现在柳明珠这么肆无忌惮,在洛川郡主看来无疑是在故意挑衅。 柳明珠轻声笑了笑:“赢了我?殿下,您想赢我.....只怕还得先赢了另一个人再说啊。” 她的面色淡淡,似笑非笑的说:“听说永平侯府的戚大小姐,是被长公主殿下亲自教导的,马术可是一绝,若是殿下能够赢了她,那不必比,我也甘拜下风,如何?” 长公主从前最爱打马球了。 周王吴王这些哥哥们都赢不过她。 所以柳明珠这么一说,洛川郡主顿时皱眉问:“谁?!” 怎么听都没有听过? 刚好进门的戚元脚步一顿,随即便抬头,撞上柳明珠的眼神。 柳明珠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赏赐给了戚元一个不屑的眼神,便转开了。 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洛川郡主,朝着戚元指了过去:“她,永平侯府的大小姐,她回来的时候,长公主殿下亲自给她压阵呢。” 洛川郡主面色紫涨,她去了白云山好多次,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见到过长公主。 母妃当时一直跟她说,若是她能够说动长公主下山,在永昌帝心里的地位会更上一层。 父王也说,长公主殿下不仅马术好,而且还十分喜欢小孩子,若是能博得她喜欢..... 可是长公主根本没有将她看在眼里。 结果,这个丫头却能被她姑母亲自教养?! 她算是什么东西?! 洛川郡主虽然明知这是激将法,却也还是忍不住马鞭一扬,指着戚元厉声问:“你敢不敢跟我比试?!” 比试? 戚元看看柳明珠,再看看洛川郡主,当然明白柳明珠的用意。 让她跟洛川郡主比赛,若是赢了洛川郡主,从此以后她肯定是洛川郡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若是输了,以后她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也会是个巨大的笑话。 人人都会嘲笑她,她根本无法在京中立足。 这么排挤人的手段,确实是小孩子才用的。 但是小孩子的杀伤力却往往也是最直接的。 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戚元缓缓地扯了扯嘴角,很轻松的转过了头,指着柳明珠:“殿下,请先容我跟柳姑娘比一比吧。” 啊? 洛川郡主面色难看:“你看不起本郡主?!” 这算是什么? 跟柳明珠比也不跟她比,是觉得她不配做对手吗?! 戚元笑了,迎着她的目光,沉声说:“怎么会?我曾听长公主说过,郡主骑术极佳,是京中贵女第一人,既然是第一人,我怎敢贸然迎战?所以,我想先跟柳姑娘比一比,试试身手。” 这话听着倒是像是人话。 比柳明珠会做人多了。 洛川郡主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柳明珠:“怎么样,你敢不敢比啊?” 第109章 ·狗叫 她们俩是姨表姐妹,却一点也没有母亲们的亲近,从小就在比。 比谁更好看,谁的裙子布料更好,谁更优秀,京中子弟们都更倾慕谁。 通通都可以拿出来比。 其实论身份,原本柳明珠比不过洛川郡主,可偏偏,柳明珠有个盛宠至极的贵妃姑姑,柳贵妃对她跟对女儿也没什么分别。 因此柳明珠自然也有了跟洛川郡主一较高下的资格和心气。 此时听见戚元说要先跟柳明珠比试,洛川郡主眼角眉梢都带着嘲讽:“你不是想要跟我比试吗?行啊,今天你先赢了她再说。” 柳明珠猛地转头看着旁边的戚元,眼神锋利如刀。 这个下贱的贱种! 若不是母亲特地提起来,交代她要让戚元和洛川郡主闹起来,她是根本都不屑看这种人一眼。 虽然按照戚元的身份原本勉强也可以跟在她们屁股后头,当一个洗脚婢。 可是谁让戚元有十几年都在庄子上当屠户的女儿呢? 这种人,连替她捧痰盂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就是这种贱种,竟然敢直接挑衅她。 倒真是个狡猾的贱婢,知道洛川郡主不可得罪。 可是,难道自己就好得罪了吗? 她缓缓挑了挑眉:“看郡主说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似笑非笑的握着自己的马鞭,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倒是戚大小姐,既然这么信心满满,那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贱种!她非得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洛川郡主此时看戚元顺眼。 倒也不是说喜欢戚元什么,只是戚元刚才说她比柳明珠的骑术更厉害,所以先挑战柳明珠,叫她心生欢喜。 京中这些闺秀们,哪个不是人精? 话一个个的都说的让你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但是要让她们明确站边,那是万万不能的。 唯独这个戚元,不知道是不是刚从乡下回来,直白的叫人觉得新鲜。 所以她便笑了:“既然是比赛,那就不能没有彩头!戚元,你若是赢了,那本郡主就请父王将那匹汗血宝马赏赐给你!” 那可是汗血宝马,西域那边总共也就进贡了五匹。 分到周王手里的也就只有一匹。 洛川郡主显然是大手笔了。 柳明珠扬着下巴冷笑出声:“赢了有彩头,那输了的是不是也得要惩罚?” 她说着,瞥了自己这边的人一眼:“否则岂不是太无趣了?” 之前一直都只是看戏的千金们自然明白柳明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人真的觉得戚元会赢。 什么长公主亲自教养,只怕是拿出来唬人的。 而且白云山哪有地方学什么马球啊? 长公主殿下在山上青灯古佛的,还教人打马球? 此时柳明珠这么说,分明是要她们配合起哄,制定惩罚的标准,到时候好让戚元难堪。 在柳明珠和洛川郡主之间若是要选边站,那确实是太难了。 可是若是在柳明珠和戚元之间选,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立即就有人笑着说:“我看,既然赏赐如此的贵重,那么惩罚自然也该等同,不如,输了的便自断双手,如何?” 大家哄然大笑,不怀好意的望着戚元。 只可惜,戚元就像是一个硬梆梆的石头,油盐不进,一点儿都没有惊慌失措。 不过,又有人马上就否决了:“这不妥当!比赛就比赛,弄成这样像是什么样子?” 戚元微微侧头,一眼看到说话的女孩子穿着淡黄色的小袄,底下系着茶白色的百褶裙,此时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她心中微微一动,这位姑娘倒是很面善啊。 而此时,刚才那个提议断手的姑娘面含讥讽的出言反驳:“王婵,你装什么?什么像是什么样子?你是在怕自己的表姐输了吧?谁不知道你们定远伯府跟永平侯府是姻亲啊!” 定远伯府,是舅母鲁氏的女儿啊。 戚元恍然,怪不得她觉得王婵面熟,原来是因为王婵像鲁氏。 她朝着王婵善意的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是要比赛吗?柳大小姐不是不敢比了吧?” 此言一出,京中的贵女们都不由得斥责戚元狂妄。 柳明珠也同样多看了戚元一眼,这只井底之蛙,是在找死吗? 她也懒得废话了,懒洋洋的哼了一声:“谁输了,谁便在马球场上跪下学狗叫吧,挺有意思的。” 洛川郡主顿时咳嗽一声。 这个惩罚太阴损了。 一个大家闺秀,去学狗叫...... 说是不断手断脚,但是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无疑比断手断脚还要可怕。 从此以后,京中只怕都没有这个人了。 她略带几分担心的转过头去看戚元,怕戚元会露怯。 谁知道戚元却轻松自若的按住了王婵的手,迎面对上柳明珠的眼睛,笑着说:“好啊!” 王婵顿时紧张的不行,死死的攥住戚元的手:“表姐,你实在是太鲁莽了!你知不知道柳明珠的骑术其实一点儿都不比洛川郡主差?!” 柳明珠千辛万苦的练习骑术,为的就是在及笄礼上正式露相扬名的。 戚元别说是有几斤几两了,退一万步来说,马首先就比不过人家的! 这怎么比? 会答应真是太蠢了! 鲁氏真是个好人,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好人。 今天这场上,分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好讨好柳明珠。 可是王婵仍旧能够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她说话。 戚元的语气温柔下来:“没事的,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她说着,又笑着问:“对了表妹,可否借一套骑装还有你的马儿一用?” ...... 王婵简直要晕过去了! 戚元连自己的马儿都没有,她还敢跟人比赛! 她忍不住问:“那你有没有球杖?” 戚元理直气壮的摇了摇头。 王婵闭了闭眼睛。 视死如归的陪着戚元去换衣服。 看到戚元把衣服给换好了,她又忍不住劝:“其实柳明珠真是京中最痴迷马球赛的人,听说她会跑就开始学骑马了,你若是输了,也不丢人......” 事已至此,只能这么安慰戚元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王婵真是好焦虑。 一直等到戚元牵着马下了场,她就更是两只手死死地攥在了一起,紧张得脊背都绷直了。 第110章 ·惊艳 而此时,台上原本正在跟周王寒暄的萧云庭也看到了场中有人下场,等到看清楚那人是谁之后,差点没把茶盏给捏碎。 合着他千叮咛万嘱咐的,都是在说废话! 这丫头还是下场了! 她想干什么啊她? 杀人是可以凭借一股蛮力,或是一股狠劲儿,但是打马球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一不小心摔下来,那是会没命的! 京中打马球哪年不出几条人命的? 周王笑呵呵的咦了一声,召来身边的小太监:“怎么回事?热身的歌舞都还未开场呢,怎么有人牵着马下去了?” 小太监急忙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回来,轻声跟周王禀报了事情的原委。 周王有些诧异的啧了一声:“哟呵,竟然还有人敢跟柳丫头单挑,玩单门球赛?” ..... 萧云庭沉着脸在心里哼了一声。 敢? 戚元有什么不敢的? 周王来了兴致:“行,那本王倒是要仔细瞧瞧了,若真是能赢过柳丫头,洛川叫本王赏赐汗血宝马,倒也不是不行。” 此时的周王妃仍旧是乐呵呵的,柳大夫人却是面色铁青。 她真是没有想到,原本是让戚元对上洛川郡主的,可结果却被戚元三言两语的给躲过了。 反倒是自己女儿要跟戚元去比赛。 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比的? 太跌身份了! 不过也不只是柳大夫人一个人脸色差,因为还有比她更差的,戚二夫人在看见戚元下场之后,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但是触及周围的贵夫人们,又死死地忍住了,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老天啊,怎么戚元不过是去了后院一趟,忽然就要跟楚国公府的千金比赛了? 马球赛啊! 连戚锦都只是跟在后面当替补的,并不能当主力! 老夫人还让她照顾好戚元...... 场外人声鼎沸,柳明珠缠好了手腕,利落的翻身上马,俯身朝着戚元笑了一声:“知道规则吗?” 戚元看了一眼,硕大的马球场,有两个球门。 此时她们是单独比赛,也就意味着,谁先将球打进对方的球门,谁就赢了。 她嗯了一声,也翻身上了马背。 柳大夫人半点也不担心女儿,女儿的骑术她心里是有数的。 柳惊鸿自己的骑术就极佳,自小就对柳明珠耐心教导,而且还专门给柳明珠找了几个军中的人陪着练。 她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戚元? 她只是皱着眉头跟周王妃说:“这个永平侯府的大小姐,看着着实不成体统。” 周王妃自然是听姐姐的:“是你让我送帖子的,否则也想不起有这号人。” 正说着,场中锣鼓声响起来,震得人头皮一麻。 此时大家还都有些懒洋洋的。 小女孩们聚在一起比赛倒是有些看头,至少也赏心悦目。 可是单打独斗,实力还相差如此悬殊的,能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等到柳明珠抢先抢到了球,抡圆了球杖往戚元那边猛地一击之后,就有人赞叹了一声:“柳大小姐的臂力真是愈发的精进了,这个球,就算是男子来打,也就是这样了。” 周王也笑呵呵的看着萧云庭:“看来这汗血宝马是柳丫头的了。” 萧云庭原本还眉头微皱,此时听见周王这么说,忽然笑了:“叔祖父,只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周王回头,便见戚元竟然疾驰狂奔,硬是截断了柳明珠的去路,反手截住了球往反方向一抡。 球竟然真的被抢断了! “好!”周王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顿时有些错愕:“这丫头是谁啊?”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 柳大夫人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眼里是错愕也是不可置信。 常年看着女儿打球练球,她当然知道女儿是什么水平。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戚元竟然能纵马抢断柳明珠的球,她才更加震惊。 怎么可能?! 这个山野来的丫头,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场外的呼声都已经到不了柳明珠的耳朵里了。 在第一个球被抢断之后,她便知道戚元是个难缠的对手。 她不再纠缠,立即便调转马头追随戚元而去,两匹马几乎是并行着在场中狂奔。 这个场面让周围原本懒洋洋的人也都兴奋起来。 原本以为两个小姑娘的比赛不好看。 谁知道就算只是两个小姑娘,竟然也能有来有往,而且打出这样的效果! 两匹马几乎是贴着疾驰,戚元压低身子,眼看着距离差不多,抢先伸出球杖。 而此时,柳明珠落后一步,她同样也抄起了球杖,猛地砸了下去。 只是,若是这球杖砸下去,正好砸到的却会是弯腰在抢球的戚元的手臂。 场外戚二夫人眼前一黑。 王婵更是紧张得嘴唇都发紫了。 之前有人故意提议,说是输了球赛的惩罚便是断手断脚。 但是那只是玩笑话啊,柳明珠这一球杖下去,却真是要断手的!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表姐,小心!” 周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盯着场中的两个女孩子,若有所思。 萧云庭则已经站起身来。 可就在此时,戚元竟然猛地收手,随即便顺势拽着缰绳坠了下去。 远远看着,就像是坠马了。 场中场外顿时一片惊呼声:“有人坠马了!有人坠马了!” 见萧云庭站起身来,周王也忙跟着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萧云庭觉得自己手指尖有些发凉,疾走了几步停下来,语气略带着几分僵硬的开了口:“没什么。” 没什么?周王看的真真的,戚元摔下去了,这还没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忍不住震惊。 原本以为戚元是掉下去了,谁知道她竟然是拽着缰绳,紧紧贴在马腹上。 这样快的速度,换做常人早就掉下去了,可她竟然硬是没有掉下去,而且,她顺势钻入马腹,从另外一边重新又坐回了马背上。 真是好骑术! 周王大声夸赞:“好!真是好极了!” 柳明珠手脚发凉,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分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可她竟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用力过猛,戚元的手掌其实都已经被马缰给磨破了,她不顾这些,伸手猛地抬起球杖,马球应声入网。 周围一片惊呼声。 第111章 ·断腿 周王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明珠输了?” 柳大夫人铁青着脸没有答话。 输了! 她的女儿输了! 在及笄的这年,在原本该是风光无限的这一天,输给了一个从乡下回来的贱种! 戚二夫人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便面色涨红的拍起手! 真是太艰难了,她看的清清楚楚,但凡是戚元的反应慢了那么一刻,那戚元的手只怕就彻底断了。 周王也摸着自己下巴上冒出来的几根胡子吹了口子:“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这个戚大小姐,从哪儿冒出来的?” 从哪儿冒出来的? 萧云庭想到清晨在湖里杀人的少女,忽而笑了:“水里冒出来的。” ..... 周王困惑的看了萧云庭一眼:“你认识她?” 萧云庭嗯了一声:“有些交情,所以,叔祖父的汗血宝马,可别心疼啊。” 这是她自己挣来的,就该是她的。 周王心中一动:“你这小子,你不会是......” 话音未落,忽然传来洛川郡主的呼喊声:“柳明珠!你输了!你输了!” 洛川郡主才刚一直都没有出声,直到场中的声音已经稀稀落落,她才忽然跳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真是好笑啊,太好笑了。 自视甚高的柳明珠竟然输给了戚元! 她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分明她才是周王亲女,可其实柳明珠却处处都要压她一头。 她也不喜欢柳明珠,可是不管是周王还是周王妃,都对柳明珠赞誉有加,反倒是说她太没亲情,不知道和姐妹互相扶持。 甚至连京中那些酸腐文人,提起柳明珠也要夸赞她是盛京宝珠。 盛京宝珠,这个词一直让洛川郡主极不舒服。 这一次戚元赢了,总算是让她狠狠地出了一口鸟气。 她乐的抬举戚元。 相较起来,场中的柳明珠就气疯了。 她准备了这么多年! 可是却在一天之间毁在了戚元手里,场中的呼声此起彼伏,落在柳明珠的耳朵里,却只让她觉得耳朵生疼。 这些荣耀本来该是她的,这些呼声和这些掌声也该是她的! 可现在全都属于戚元了。 她简直无法想像下场之后,洛川郡主和咸宁郡主她们该会如何的嘲笑她! 还有那些一直被她压着一头的贵女们,就算是面上不表露出来,但是背地里却一定会嘲讽她徒有其表,练了这么多年却不如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 一帆风顺的长大的花朵,是无法想像狂风暴雨落到自己身上的痛苦的。 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戚元,心里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要表现风度,该上前去跟那个贱丫头道歉。 这样的话,至少还能赢回来输得起的美名。 但是理智告诉她要这么做,情感却根本让她无法接受。 正好此时洛川郡主在场外笑着朝周王指着戚元在说什么。 其实不必听,柳明珠也能想像得到她现在说的是什么。 必定是让周王兑现承诺,赏赐戚元汗血宝马。 还一定会对周王说:“父王你看,柳明珠的骑术算什么?都是她自己吹出来的,小小一个戚元就把她逼得原形毕露了。” 真是此生最大的耻辱。 耐心耗尽,愤恨羞耻终于战胜了理智,柳明珠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扬鞭抽打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原地前肢抬起,又在柳明珠的驱策之下朝着戚元狂奔而去。 原本还在拍掌的王婵停下来,涨红着脸小跑着想要下场去拥抱戚元。 可她才下了两个台阶,便看到柳明珠朝着戚元飞快的跑了过去,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她想要喊都喊不出声,只能直愣愣的看着柳明珠飞奔而去,猛地扬起了手中的球棍,敲打在了戚元那匹马的前腿上。 变故就发生在顷刻之间。 所有人都惊住了。 周王也不免沉了脸的快走了几步,呵斥说:“胡闹!” 比赛输赢都是常事,小姑娘嘛,输了赢了的有多重要呢? 看热闹的人最多议论一阵也就过去了。 不过就是一场比赛而已,何至于动手?! 这分明就是杀人啊! 柳大夫人的面皮也抖了抖,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竭力的保持着自己的镇定。 当然不是说她赞同女儿当众这么做,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柳明珠这么做,无疑以后名声不会好听。 但是,做都已经做了。 那就不能想着名声好不好听的事了。 既然做了,那就只能期待两害相权取其轻。 戚元要是真的摔下去被马踩死,或者落得个半身瘫痪的下场,那倒也能略微解气。 球杖击中马儿的腿骨,马儿不受控制的哀鸣一声,支撑不住的前肢跪在地上。 在马背上的戚元猝不及防之下头朝下猛地翻出马背,重重的落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坠马了!” 有人在场外惊呼,更多的人冲到了围栏边上,想要看看戚元怎么样了。 真的好可惜啊,只不过是打球厉害一些的小姑娘,这么一摔.....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了。 戚二夫人面色煞白的惊呼了一声,不管不顾的往场下冲。 不行! 她答应了老夫人要照顾好戚元的。 而且,戚元做错了什么? 楚国公府的大小姐未免也太输不起了,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周王看着混乱一片的场景,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就听见萧云庭吩咐八宝:“去请胡太医来!” 然后便甩开步子往前走了。 看这样,是真的跟戚大小姐很熟的样子啊..... 周王心想,面上却并不表露情绪,只是吩咐太监:“去跟王妃说一声,叫王妃准备担架和房间!” 小太监急忙答应了,转身就走。 而此时,萧云庭已经冲到了围栏跟前,几步就飞身上了围栏。 也正因为他已经飞身上了围栏,所以正好看见了场中的形势。 随即他就忍不住整个人都惊住了,死死地看着场中,一时之间心跳到了嗓子眼。 第112章 行凶 戚元在地上就地打了几个滚,一身都是泥泞,可竟然随即便身手矫捷的躲过了柳明珠那匹马的踩踏。 柳明珠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态度,调转马头,毫不迟疑的朝着戚元又奔了过去。 戚元这回没有再躲,她呸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死死的盯着骑在马背上的高高在上的柳明珠。 萧云庭不动了,不但不动,他还出言呵斥了周王府原本准备下场救人的护卫。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诧异。 怎么,这位戚大小姐不仅得罪了柳姑娘,同时也还得罪了这位靖王殿下吗? 柳明珠骑着高头大马,手里又有球杖,可是戚元却是手无寸铁啊。 这要是被踩着过去,今天就得见阎王了。 随即赶到的周王也很不解:“你......” 刚才看着不是挺紧张戚元的吗? 怎么现在又阻止人去救人了? 再迟一步,她可就要成肉酱了。 萧云庭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让人下去,还不一定是救了谁呢。” 他看出来了,戚元这个丫头,只要是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屈服,也不会认输。 戚二夫人的眼泪都出来了,冲到了萧云庭跟前,下意识的想要跪下:“殿下......”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柳大夫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明珠!” ..... 明珠? 出事的不是元元吗?! 戚二夫人顾不得哭了,猛地转头,就看见不知道怎么的,戚元竟然翻身上了柳明珠的马背,此时正在柳明珠身后,紧紧贴着柳明珠。 “天哪!”王婵掩嘴惊呼了一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全身一阵一阵的发麻。 表姐太厉害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还有人能小跑着直接踩着马镫上马的。 洛川郡主也从原本的看好戏而变得神情严肃凝重。 她抿了抿唇,嘴角绷的紧紧地。 都是常年骑马的人,她当然看得出来,戚元的马术远远的要超过柳明珠,也同样要超过自己。 这个女孩子...... 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王骤然又喊了一声好:“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胆量,能有这样的临危不乱的应对,真是好!好极了!” 他冲萧云庭说:“这汗血宝马给了她,真是一点儿也不亏啊!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孩子了......” 此时场中所有人或是惊或是叹的声音柳明珠已经听不见了。 自从戚元翻身上了马背之后,她便竭尽全力的开始想办法将戚元给弄下马去。 先是用球杖,可是戚元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用的力气,柳明珠只觉得肘部像是被用球杖给敲了,彻底失去了力气,球杖也应声落在地上。 这个贱人! 她心里生出无限的恨意,用另一只手猛地朝后肘击。 可也仍旧被戚元偏头躲开。 马儿在场中狂奔,劲风拂过耳边,她的发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开了。 正手忙脚乱的狼狈,戚元轻笑了一声。 灼热的气息在耳边,这一声轻笑将柳明珠笑的心里发麻,她冷冷的说:“我一定会让我爹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是吗?”戚元微微笑了笑,缓缓靠近柳明珠的耳畔:“柳大小姐说的好像自己真的见过死人似地。” 她说着,手一点一点的攥住缰绳,压着声音问:“我现在教一教柳大小姐,什么叫做濒死的感觉吧。” 随即马儿就不知道为何仰天长鸣,柳明珠也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是背部朝天摔在地上的,摔下去那一瞬间,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挤到了一起,痛的她面色扭曲的死死皱起眉头,随即便觉得喉间一股腥甜,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 柳大夫人狂奔着越过围栏,大声喊:“明珠!明珠!” 周王妃此时也不敢再大意了,立即让人救人。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给惊呆了。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以为是来看小姑娘们的表演赛的,结果去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好戏。 真是够精彩,这场景只怕是此生难忘了。 柳明珠五脏六腑都像是搅合在了一起,痛的连一声惨叫都喊不出来了。 戚元翻身下马,几步跑到她跟前蹲下身,微笑着看着她:“柳大小姐,这滋味怎么样?” 柳明珠口里一直在往外冒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戚元丝毫不觉得怜悯。 她刚才同样也是这么重重摔在地上,那种滋味她已经先尝了一遍。 所以现在柳明珠哪怕是当场摔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她不会眨一下眼睛。 柳大夫人已经狂奔到了柳明珠跟前,眼看着柳明珠这副样子,只觉得摧心摘肺,眼里血丝密布的死死地盯着戚元。 太医紧随其后的下场,见到这副场景,不敢耽误,急忙俯身诊治。 随即,太医就让人先取了振元丸来让柳明珠服下,又对着周王妃和柳大夫人说:“就怕是伤到了肺腑,或是有什么脏器破裂,先用担架抬回去,下官先诊治!” 周王妃忙不迭的让人将担架抬上来。 柳大夫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底下的人小心翼翼的将柳明珠给抬走,顿时便换了一张脸,厉声喝问:“戚元,你竟然敢当众行凶,谋害国公千金!你罪该万死!”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这么直接利落的让柳明珠坠马。 真是胆大包天!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呢,您不觉得这话太过偏颇了吗?是谁先动的手?若是说当众行凶,先行凶的也是令千金吧?” 这个死丫头,不仅下手狠辣,竟然还如此牙尖嘴利。 柳大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整个人都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若是此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人杀了戚元。 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 她冷笑了一声:“你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到底是谁行凶?!” 第113章 ·发疯 这就是这些勋贵的嘴脸。 因为有从龙之功,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普通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和权势,所以他们也不再把自己当人。 他们要当神。 要高高在上,要变着法子的将自己跟平民百姓分割开来。 行动坐卧,处处都要体现他们的高贵他们的特殊他们的不可一世。 恨不得连家里的狗都要比普通人的高出一截。 没有善良的心,就只能吹嘘自己高贵的身份和血统。 不过,这些人却又很奇怪。 看不起百姓,却又要求百姓的爱戴和追捧。 一旦跌下神坛,就会格外痛苦。 戚元很清楚他们的死穴在哪里,所以她嘲讽的笑了。 见她竟然还笑的出来,柳大夫人怒上心头,疾走两步猛地扬手:“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幸灾乐祸!” 她真的恨不得打死这个贱人! 只可惜戚元不是那种逆来顺受,挨打了之后哭丧着脸说不是我,我没错的人。 她抬手架住了柳大夫人的手。 原本已经到了跟前的戚二夫人都惊住了,迟疑的看着面前的戚元。 老天爷,这个戚元真的跟在自己面前的戚元是同一个人吗? 分明在马车上的时候,戚元还是个温文无害的小姑娘,说话也都是笑眯眯的,像是只温顺的小猫。 怎么现在,现在却像是张牙舞爪的大猫? 拦住了柳大夫人的巴掌,戚元嗤笑了一声重重的甩开了她:“你们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不!要!脸! 这三个字就像是在柳大夫人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 更可恨的是,戚元说的字正腔圆,理直气壮,简直是说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以至于柳大夫人觉得喉咙一阵发紧,脑袋也一阵阵的眩晕。 这个戚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话做事都不按照常理出牌,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忌讳,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体面! 简直是个异类! 她指着戚元怒斥:“你在说什么?!” 戚元挥开她的手,冷冷环顾一圈周围。 此时因为柳明珠受伤,所以周王和周王妃都已经下了场,洛川郡主和咸宁郡主也都先后赶到。 贵女们聚在一起,看戚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之前去戚家做客的陆大夫人此时皱着眉头,一脸厌恶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这是比赛,你以为是在乡下泥土里打滚不成?永平侯府难道没有教导你规矩?” 陆大夫人心里极不舒服。 她从看到戚元的第一眼都不喜欢戚元。 原因也没有什么,就是因为戚元得了长公主的另眼相待。 说起来,她跟长公主还是货真价实的妯娌呢,她年年都往白云山送那么多的年礼节礼,可是结果呢? 结果长公主半点都没看在眼里,反倒是对戚元如此看重。 她凭什么?! 戚元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转脸看见陆大夫人,便轻蔑的笑了一声:“什么规矩?是趋炎附势的规矩,还是捧人臭脚的规矩?若是这样的规矩,那侯府的确并未教导我,可能还需要陆大夫人您纡尊降贵的教一下。” ...... 陆大夫人被气的发怔。 她真是头一次碰见戚元这么直白的人。 而此时,戚元甩开了柳大夫人的手,脸却是朝着周王的:“比赛就会有输赢,若是只想抬举某个人,那就摆明车马,别叫人参加好了。” 周王妃沉着脸:“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既然出身都这么高贵了,那便心也放干净些。”戚元猛然拔高声音:“比赛是柳明珠提出要比的,众目睽睽之下,我赢的干干净净,光明正大!” 场中一时所有人都看着戚元。 有些人忍不住低声问:“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丫头的口舌真是够锋利的!” 不等柳大夫人和周王妃反应,戚元便冷笑:“若是输不起,就不要比,我赢了之后,她不仅不愿赌服输,还挟私报复,打断了我马儿的腿。什么家教,什么规矩,这该是我要问柳大夫人才是,原来楚国公府的家教和规矩就是输不起吗?!” “你!”柳大夫人全身上下都在发麻,只觉得手一阵一阵的发僵。 她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若是说行凶,那也是你女儿当众行凶在前!要论罪,也该先找她 !柳大夫人,你若是不服,也可让三法司来,我也想问一问,我犯了什么罪!” 三法司! 柳大夫人都要气笑了。 这个贱人知道什么叫做三法司? 这种事情也值得惊动三法司? 她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戚大小姐,我一定要登门拜访,问一问戚家长辈!” 戚元冷笑出声:“柳大夫人若是要这么不要脸,又有什么法子呢?” 她左一个不要脸,右一个不要脸,简直把柳大夫人给气的疯了。 她出身世家大族,嫁的也是世家大族。 从来不曾被人当众这样数落过。 还是周王妃一把拽住了她,压低了声音劝她:“你没看出来吗?这是个混不吝!她不在意名声也不在意脸面,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的!你怎么跟她碰?你是和氏璧,跟碎瓦砾碰一下,也是你的损失啊!” 八宝和六斤挤眉弄眼的,两个人眼里都只有一个词儿------绝了! 戚大小姐这嘴,真是一个抵十个,能活脱脱把人气死! 相比之下,萧云庭就麻木多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什么麻烦都只是小麻烦。 每当你以为这就已经顶天了的时候,戚元总能给你一棒子,然后捅出更大的窟窿。 更关键的是,戚元真是刁钻的时候又极度的聪明。 就像是她报复柳明珠,她根本不会暗地里徐徐图之。 你要我的命,那我就要你的命。 你让我从马上摔下来,那我也让你从马上摔下来。 看着鲁莽,可是却完全是在规则之中进行的。 陆大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她真是十分看不惯戚元,但是却又怕再说什么惹得戚元当场发疯,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第114章 ·生死 洛川郡主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活到这么大,真是到此时此刻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五味杂陈是什么感觉。 原本她还以为戚元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呢,可现在她回过味来,就明白了,什么小白兔啊? 人家就是一只狼! 还是那种眼睛都冒绿光的狼。 现在想来,戚元之前指名道姓的要先跟柳明珠比,想必早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了。 她不知道柳明珠跟戚元有什么恩怨。 但是戚元赢得彻彻底底。 盛京宝珠? 从今天开始,这个称呼永远不会再存在了。 戚元亲手打破了这个柳家缔造出来的盛京宝珠。 这件事带来的反应远不止如此。 柳明珠输了比赛其实并不重要,比赛而已,输赢都是常事,只要再过一阵子,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但是柳明珠输不起,当众报复,敲断了戚元的马腿,让戚元坠马。 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 最糟糕的是,她报复都没有报复成功,反倒是让戚元又一次在人前显露了她高超的马术,大放异彩。 紧跟着,柳大夫人又失去理智,当众跟戚元发生口角。 还被戚元直接戳破是不要脸...... 戚元可以不要面子,因为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人物。 可是柳家却不能不要! 柳家这样的身份,她们是最在乎身份脸面的。 可这一次,她们的脸皮却被戚元狠狠地给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洛川郡主身在皇家,她心里清楚的很,柳明珠以后的前途有限了。 哪怕是有那么强大的母家,哪怕是有柳贵妃在,她的前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远嫁出去。 当然,原本这个结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好的。 可问题就是,柳家这么费心的经营柳明珠的名声,分明是打算把柳明珠嫁给齐王做准备的。 现在,都完了。 她不由得去看戚元-----她是真的鲁莽吗? 还是故意为之? 一群人围着,戚元看效果差不多了,便直接去问洛川郡主:“郡主承诺的奖励还算数吗?” ..... 问到自己头上来了,洛川郡主一时之间竟然罕见的有些踌躇。 她是不喜欢柳明珠不假,也很乐意看柳明珠吃瘪。 但是问题是,她跟柳明珠是货真价实的姨表姐妹,她的母亲可是柳明珠的亲姨母。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站出来说算数,那岂不是就承认了戚元是赢了? 到时候母亲和姨母都会怪罪她。 她没有出声,戚元便微微笑了笑:“原来周王府设置的比赛是这样的......” 到了这个时候,周王就不得不出声了。 他笑了一声,大声道:“算!怎么不算?戚大小姐刚才也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了伤,先去叫太医瞧瞧,本王稍后便令人将汗血宝马奉上,如何?” 周王妃还想要再说什么,被周王看了一眼,只能愤愤然撇开头。 陆大夫人也是气的心口痛。 好气啊! 这个丫头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反倒是还能这么一帆风顺啊?! 戚二夫人这个时候就已经震惊不起来了。 因为她已经有些麻木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她的认知。 她看着戚元,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戚老夫人当时面色那么复杂了。 原来让她看着戚元,不是让她照顾戚元...... 戚元点点头,很是痛快的下跪朝着周王磕了个头行礼:“王爷真是英明,王爷千岁千千岁!” ..... 不知道为什么,周王总觉得戚元磕头磕的太痛快了。 按照这个小姑娘舌战群儒的那个气势来看,他还以为这个小姑娘会说出膝下有黄金这样的话来。 可没想到她下跪下的比谁都干脆利落。 以至于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才点点头:“戚大小姐不必多礼,去更衣吧。” 王婵立即飞奔过来拉住了戚元的手。 这一拉,她才发觉戚元的手心黏腻一片,等到拉起戚元的手一看,就忍不住惊呼:“表姐,你的手受伤了!” 是刚才拉着马缰几乎快要贴着地面跑的时候受的伤。 戚元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走吧,换衣裳去!” 王婵的眼眶都红了:“怎么没事呢?伤口好深......” 周王的目光也深邃起来。 等到戚元走了,他才转头问萧云庭:“这丫头,到底什么来路?你看到她手心那道伤口没有?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比赛,而且还坚持到让柳明珠坠马的?” 寻常的小姑娘,擦破一点皮都要死要活的。 戚元真是太过不同了。 萧云庭目光沉了沉。 他当然看见了,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怒气。 戚元早就知道他来了,可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生出过任何求援的心思。 反倒是宁愿拼上她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柳明珠拉下神坛。 真正的做到了如她自己所说,她的命一百条都比不上这些贵人的一条命。 她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命,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去拼...... 戚元不知道萧云庭生气了,不过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当然只信得过自己。 进了房间,见王婵眼眶红红的要哭,戚元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真的没事的,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柴刀不小心砍到手,脚不小心踩到钉子,钉子穿透脚掌的时候也有过,连大夫都不用看。”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王婵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抱着戚元的腰哽咽:“表姐,你太可怜了!你小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戚元从未跟人如此亲近过,一时之间脊背绷直,略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 从前从未觉得这些伤有什么,但是被人一关心,竟然还是会生出委屈的感觉来。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无用的情绪赶走,正要说话,便听见屏风后头有人的呼吸声。 房里还有人! 她心里生出这个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拍了拍王婵的背:“阿婵,你能不能帮我去叫我二婶过来?我有些不舒服。” 王婵急忙点头,擦了眼泪便猛地跑出去。 她一走,戚元便猛地踹了屏风一脚。 而此时,屏风后头闪出一道黑影,同时也朝着戚元猛地扑过来。 第115章 ·交织 黑影来势汹汹,几乎是瞬间便到了戚元身边。 戚元此时手掌受伤,凭借着多年积攒的经验顺势肩膀一动避过一击,人已经顺势躲开。 可那人的动作竟然也同样十分的快,一击落空之后,反身便抽出腰间软剑,朝着戚元狠狠一劈。 赤手空拳,戚元当然不会跟来人硬碰硬,忍着手上的伤弯腰避过,同时抬起屏风狠狠地往来人那里推过去。 软剑顿时将屏风给劈成了两半。 真是好锋利的剑! 戚元往后退了几步,却已经被软剑抵住了喉咙。 冰冷的剑尖贴在脖子上,如同冰冷黏腻的蛇信。 那人冷笑了一声:“怎么躲不开了,你不是很能耐吗?原来也就这点本事!” 戚元沉住气,忽然朝着他微微笑了笑:“阁下会说这样的话,看来对我是很了解的,既然如此,怎么还会觉得我是束手就擒的人呢?” 她刚说完话,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猛地往前一扬,一阵药粉顿时全都倾倒在来人脸上。 来人猝不及防被喷了个正着,眼睛顿时只觉得一片火烧火燎。 而戚元抓住时机,一掌拍在来人的手腕上,软剑顿时应声落地,发出哐当一声。 她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顺势贴身而上,一掌拍在来人肩上,俯身就去捡地上的软剑。 要杀她? 先把命留下来! 来人的反应却也是极快的,见戚元俯身,脚上立即将软剑踢远,同时伸手去抓戚元的肩膀。 戚元冷哼一声,手里金簪飞快刺出,正好刺中了来人的手掌,他顿时痛的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戚元伸手拽住他脸上的蒙面巾猛地一拽。 顿时来人的脸就彻底的出现在了戚元面前。 齐王! 戚元扯了扯嘴角:“齐王殿下怎么做起了梁上君子了?” 齐王面色狰狞握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猛地抬起手里的袖箭:“你找死!” 戚元的面色变了变,她当然认识齐王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工部发明的一种远距离攻击的袖箭,小巧轻便,便于携带。 只是,上一世袖箭是在齐王去了封地之后,才被工部研制出来的。 现在齐王却已经带上了。 之前一直都在猜测齐王或许也跟自己一样是重新活了一次的人,现在彻底得到了证实。 戚元啧了一声:“殿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都重新活一次了,怎么还盯着我一个小女子不放呢。” 小女子?! 见鬼的小女子! 齐王死死地盯着她,手已经放在了机关之上,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咬牙切齿的问:“为什么?!” 戚元往后退了两步。 齐王厉声问:“你动什么?!” 戚元摊开双手:“殿下,我的手受伤太严重了,刚才又被你打了几下,我只不过是想找个东西包扎一下而已。” 包扎? 齐王怒极反笑:“本王随时都能杀了你,你还多此一举做什么?” “那殿下现在不是还没有动手吗?”戚元幽幽的叹了一声气:“殿下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怕疼了,您看看我的手.....刚才被马缰磨得皮开肉绽,我实在是强撑着一口气才能撑到现在的......” 齐王死死地盯着她,见她旁若无人的走到旁边的帐子跟前,扯下了一块帐子随意的在手上卷了几下,就咬着牙又一次问:“为什么?!” 戚元头也不抬的问:“殿下指的是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本王!”齐王目眦欲裂,眼眶通红:“本王已经答应,登基之后便给你贵妃之位,让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为何你还要杀本王?!” 天知道,他当时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心。 不甘心啊! 他好不容易才能扫除障碍,好不容易才能够得到传国玉玺,只差一步,他就可以登上皇位了。 可结果却死在了戚元手里! 这个贱人! 枉费他对戚元那么好! 戚元沉默了一瞬。 这一瞬对于齐王来说却无比漫长,他冷冰冰的将袖箭对准了戚元:“本王在问你!为什么!” 戚元终于抬头看着齐王:“殿下真的想知道吗?” 他当然想知道! 他已经将贵妃之位都承诺出去,为什么戚元却还要杀他? 齐王往前走了两步:“快......” 话音未落,戚元已经用脚勾起了软剑,飞快的朝着齐王砍了过去:“想知道,那就去地下问阎王吧!” “贱人!”齐王怒不可遏:“本王杀了你!” 戚元却已经一脚蹬在旁边的廊柱上,砍断了之前的层层帐幔,帐幔瞬间将齐王给覆盖住,袖箭也射偏了。 戚元丝毫没有手软,举剑便朝着齐王刺过去。 就在此时,窗户却被踹开,几人飞身进来,挡在戚元跟前。 太可惜了..... 戚元一看来了四五个人,心里就知道这都是齐王养着的暗卫。 她现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思及此,她顿时大声喊:“来人啊!有刺客!” 原本还有杀意的暗卫们不再迟疑,拽起齐王便走。 房间瞬间空了下来,才刚还杀气腾腾的戚元顿时松懈下来。 她又不是铁人,之前比赛的时候摔下马那也是结结实实的摔的,现在都还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翻江倒海的。 若是齐王刚才不要问那么多废话,她现在大概率是死透了的。 这么想着,她靠着廊柱缓缓的坐下。 才坐下,她就听见屋外传来王婵的喊声:“表姐!我带着戚二夫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王婵推开门,看着屋里已经碎了的屏风和地上的血迹,顿时目瞪口呆,随即便不受控制的惊叫起来。 戚二夫人被她吓了一跳,急忙走了几步上了台阶,然后便看见了坐在一堆碎了的屏风和幔帐里面的戚元。 她顿时两眼一黑:“元元!这是怎么了?!” 戚元有些脱力,却还是强撑着看向戚二夫人:“二婶先别问这么多,先帮我去请周王殿下和靖王殿下过来,好不好?” 戚二夫人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见戚元这副样子,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第116章 ·怪谁 周王和萧云庭都来的很快。 原本戚二夫人只是想请周王跟萧云庭的,但是谁知道柳大夫人却也随后赶到了。 见到柳大夫人也跟着,戚二夫人壮着胆子抿着唇:“世子夫人,我们元元今天实在没什么错处,论比赛,那是令爱挑起的,论输赢,我们家孩子赢得也是堂堂正正......” 柳大夫人铁青着脸,根本不想听她废话。 而等她们紧随周王和萧云庭到了戚元换衣裳的桃花坞之后,顿时被屋子里的一片狼藉给惊呆了。 桃花坞都险些被拆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进了强盗! 柳大夫人皱了皱眉头,她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才不会三言两语就被戚元给堵回去,今天这件事,戚元必须要付出代价! 只是她没有想到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而此时,周王已经震惊的问:“这是怎么了?戚大小姐,你这是......” 萧云庭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心里已经酝酿着一场风暴。 戚元背靠着廊柱坐着,朝着周王笑了笑:“正如王爷所见,我在贵府换衣服,谁知道却有刺客闯进来,想要我的性命。” 周王的面色大变。 柳大夫人也同时变了脸色。 她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堂堂王府,你以为是你们庄子里的杀猪场吗?谁都能进出?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装模作样,自导自演,想要撇清罪责罢了!” 戚二夫人咬着唇愤愤然的反驳:“世子夫人,你不能这么说话!她有什么罪责?再说,她身上的伤势难道也是假的吗?” 王婵缓缓将戚元给搀扶起来。 戚元则不闪不避的看着表情莫测的周王,缓缓的笑了:“是啊,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周王府是王府,哪怕这只是别庄,但是也该是戒备森严的地方。” 柳大夫人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 随即,戚元便淡淡的问:“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刺客?这刺客还只是针对我的?怎么就又这么巧,偌大的桃花坞,竟然连一个伺候的人都不见?” ...... 真是好刁钻歹毒的问题。 柳大夫人忍无可忍:“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就是因为我赢了柳大小姐,又没有如柳大小姐的心意摔死,让楚国公府丢了脸面,所以有人就非得置我于死地?” 戚元无所畏惧,似笑非笑的说:“毕竟,这里是周王府,而周王妃正是楚国公府大小姐的亲姨母,不是吗?” 周王厉声呵斥:“放肆!你当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本王又是什么人?岂会跟你一个小女子为难?!” 柳大夫人也忍无可忍。 她的确是想杀了戚元泄愤,可问题是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动手。 结果这个小贱人反倒是先倒打一耙了,还不如刚才直接真的叫人把她给杀了算了! 戚元才不怕周王的呵斥,她看着地上的一地的狼藉沉声说:“放肆不放肆的,事实摆在眼前。柳大小姐在马球场上要杀我,也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现在我出事,我当然是头一个怀疑柳家,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柳大夫人冷笑出声:“你这样的祸害,想杀你的人只怕如同过江之鲫,谁知道是谁动的手!” 她想着便讥讽:“难不成,你以后有个什么七灾八难的,还都要赖在我们头上不成?!” “是啊!”戚元答得理所当然:“所以柳大夫人最好是保佑我活的长命百岁,否则的话,我只得罪过你们,要杀我的也只有你们。但凡是我死了,嫌疑最大的,当然也是你们了!” ..... 贱人!真是贱人! 一直没出声的萧云庭咳嗽了一声。 惊动了众人的注意。 对于这个最近在永昌帝跟前崭露头角的皇长孙,众人当然不会随意得罪、 周王看向萧云庭,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件事,本王自然会让人查个清楚,到时候也给戚大小姐一个交代。” 萧云庭满意的点点头:“叔祖父,好好的一场马球会,原本年年都是京中的盛事,的确是该要好好的查,好好的审,否则的话,传出不好的传言,岂不是叫王府盛会蒙羞?皇祖父那边,只怕也是要过问的。” 柳大夫人心中真是恼怒之极。 她是来找麻烦的,结果却还被麻烦给缠上了。 以后戚元难道一不小心吃东西噎死了也得算在她们楚国公府头上?! 真是太过荒谬了。 周王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小姑娘,还能说什么? 只能承诺会将此事给查清楚。 而后便让太医进来为戚元诊治。 柳大夫人回到柳明珠院子的时候,太医正在跟赶到的柳惊鸿说些什么。 她不由得加快步子上前。 便听见太医说:“以后好好的养着,倒也不至于说就会损伤寿元,只是......最好是不要再骑马了。” 柳惊鸿的面色未变,含笑朝着太医道了谢,便让人请太医去旁边的房间开药。 柳大夫人却控制不住,双眼含泪的坐在床沿摸了摸柳明珠的头发。 分明是冬天,可是柳明珠却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都是湿的。 她心疼极了,眼泪顿时便掉下来。 柳惊鸿走到她跟前,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大夫人情绪不大稳定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末了咬牙切齿:“我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刻薄恶毒的丫头!她还说是我派了刺客杀她,还说以后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便要怀疑我们楚国公府!” 真是把她给气疯了! 柳惊鸿的面色却变了变。 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问:“你是说,刺客?” 柳大夫人冷哼:“是啊,她说有刺客闯进桃花坞要杀她,还说这里是王府,戒备森严,明里暗里的嘲讽是我们楚国公府做的!我倒是真的恨自己没有想到这一招,确实该杀了她的!” 柳惊鸿的脸色也陡然阴沉,淡淡的说:“是啊,早知道不该这么费劲的。” 第117章 ·威胁 柳大夫人的眼泪都还挂在脸上,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掌心,咬着牙说:“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颤声说:“这个丫头简直就是滚刀肉,混不吝!针戳不进水泼不动的!” 脸皮厚的跟城墙都没什么分别! 换做别的还未出嫁的小姑娘,连一句重话都受不住的。 但是戚元倒是好,别人骂一句她回一句,不管你是引经据典还是口不择言,她都能对应的骂出花样来。 柳大夫人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柳惊鸿看了妻子一眼,见她直到此时提起这件事还在微微发颤,就知道她是确实气的狠了。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当真难缠到这个地步?” 柳大夫人哽咽着说:“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难缠!怎么说.....反正她没有任何羞耻心,也不受规矩束缚......”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柳大夫人心里有些悔恨。 为什么要为了帮公主出气就让女儿对上戚元。 早知道戚元是这么个东西,她真是死都不会让女儿去沾惹半点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想到女儿今天所受的痛苦和磋磨,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 柳惊鸿正在出神,便听见丫头惊呼了一声:“大小姐!大小姐您别乱动!” 是柳明珠醒了! 柳大夫人跟柳惊鸿对视一眼,急忙转身进了房间。 就见柳明珠正涨红着脸要下床。 柳大夫人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给按住了,又急又气的问:“明珠,你做什么呢?太医说你的伤势须得好好的养着......” 柳明珠却根本不管不顾,一把推开她,红着眼睛问:“戚元呢!?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一醒过来,当时的场景便瞬间在脑海中浮现,铺天盖地的惊呼和谩骂声,到如今都仍旧萦绕在她的耳边。 这一切都是拜戚元所赐,她的人生本来该是完美无瑕的锦缎,可现在,这锦缎上却布满了裂痕。 柳惊鸿上前一步握住女儿的手:“明珠,是爹爹,爹爹来了!” 见到父亲,柳明珠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爹爹,您帮我出气,戚元那个贱人,都是她害的我!” 她死死地盯着柳惊鸿:“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好好好!”柳惊鸿温柔的轻拍着女儿的背,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温柔细致:“爹爹一定让她死,你放心。” 他笑着替柳明珠将碎发给拂到耳后,又用指腹擦去柳明珠的眼泪:“你母亲说得对,你是玉瓶她是老鼠,都是父亲的过错,父亲怎么能让你去和阴沟里的老鼠打交道?” 柳明珠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只是盯着自己的父亲执着的问:“父亲,我以后是不是就完了?” 当众输了比赛,还陷害戚元坠马,可结果不仅没有害到戚元,自己反倒是摔下马了。 她都不敢想象以后京城的闺秀会怎么议论她! 还有洛川郡主她们,一定会幸灾乐祸。 “真是个小孩子。”柳惊鸿忍不住微笑:“这算是什么大事呢?人生一辈子这么长,要经历的难关无数,你看看那个戚元,十几年都在乡下摸爬滚打上不了台面,可她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说起来,这个戚元倒是真是个合格的政客。 脸皮厚应变快,朝中多少老臣都没有这样的脸皮? 不过这点欣赏改变不了什么。 他三言两语的安抚好了女儿,便转身跟柳大夫人说:“走,去会会这位戚大小姐。” 戚元正在跟萧云庭说话。 她的伤势其实是很重的。 摔下马那一下,她是实打实的撞到了后背,才刚胡太医给她看过,都忍不住咋舌,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坚持着到现在的。 直到现在坐在萧云庭对面,她的唇色都还有有些泛白。 萧云庭板着脸看着她若无其事的一鼓作气的喝完一杯茶,忍无可忍的问:“你没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戚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有,殿下,刚才这屋子里藏着的刺客并不是柳大夫人她们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萧云庭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怒问:“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真的不知道求援两个字怎么写吗?!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把自己放的这么低? 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撞的头破血流? 这有什么意义? 分明可以求助的! 他都已经站在那里了,可戚元竟然从头到尾,没有生出过求助他的想法。 戚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我在跟您说正事。” 她不想探讨什么求助不求助的问题,这根本没有意义。 她只是冷冷的放下了茶杯:“刚才躲在这里要杀我的,是齐王!” 齐王?! 萧云庭瞳孔巨震,一时也忘记了跟戚元计较了。 他只是匪夷所思的问:“为什么?” 就算是要杀戚元,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动手吧? 而且,也可以有无数的法子。 齐王却选择在周王府举办马球会的时候,躲在周王府的客房里杀人。 这..... “因为他终于确定了我跟他一样。”戚元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所以他不想再躲在背后,想要直接杀了我。” 萧云庭的目光落到戚元的手上,忍不住问:“这个伤,是他干的?” 戚元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哦了一声将手收起来:“这倒不是,他若是果断干脆一些,我今天确实是死了,只不过他真的很喜欢说些没有意义的废话,所以今天还是我赢了。” 上一世的齐王就是如此,分明是奸臣贼子,却非得要装的忠孝贤良。 说的难听点就是当了婊子却还想要立牌坊。 他灭了谢家全族,还将她最在意的人当成猪狗一样的圈养起来。 结果却还觉得她会死心塌地的陪着他,当他的贵妃。 为了她还跟宝荣公主闹翻。 真是蠢的令人生厌。 萧云庭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什么叫做没有意义的废话?” 据他所知,齐王不是那种喜欢废话的人啊。 第118章 ·激怒 “没什么。”戚元并不想提起齐王。 他刚才理直气壮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他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 她只是沉声说:“计划怕是有变,现在他知道我也是跟他一样,能够预知先机的人,再让我父亲泄露柳王妃母子的消息,他也不会信了。” 今天齐王要杀她是真的,试探也是真的。 不过想想其实也并不意外。 毕竟重生以来,她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齐王既然也是重活一世,知道她不对劲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对此并不过分担心。 萧云庭也马上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之前她们打算提前透露柳王妃的消息给齐王,引得齐王动手,然后抓个人赃并获。 但是现在齐王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牌,对他们乃至戚震就都不会信任了。 这个钩子勾不住他。 萧云庭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很快便说:“那就让你父亲私底下上密折跟圣上说明此事,然后,将柳王妃接回来。” 他深深的看着戚元:“只要能够说服柳王妃,让柳王妃站出来指出当年的事并不是冯家所为,那么,效果也是一样的。” 只是..... 他又皱起眉头。 只是,柳王妃真的会愿意站出来为冯家正名吗? 毕竟她的皇后之位不管怎么说,最后确实是给了冯皇后的。 她心里对冯皇后,只怕也是憎恨的。 戚元嗯了一声,她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不能引得齐王动手灭口再抓现形,那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她笑了笑,轻声说:“我有法子。” 萧云庭看着她,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王婵大声喊:“表姐,表姐你换好衣服了吗?” 有人来了! 萧云庭一句废话都没有,飞身上梁,戚元便打开房门微笑着看着王婵:“已经好了。” 王婵松了口气,轻声说:“楚国公世子和夫人过来了。” 柳惊鸿啊。 戚元哦了一声,笑着看着进了院门的柳惊鸿夫妇。 柳惊鸿身形清瘦面容俊美,看上去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见到戚元,柳大夫人面色僵硬,柳惊鸿却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开口:“这便是戚大小姐了吧?” 戚元正面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她开口回应:“是啊,您便是楚国公世子吧?” 柳惊鸿面上的笑意淡了淡:“我是为了今天马球场的事情来的,今天的事,是我家明珠太过任性了,她是小孩子脾气,还望戚大小姐别跟她一般计较。” 戚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并不吃这一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若是要论年纪的话,我比柳大小姐还要小一点,怎么柳大小姐这个大孩子还对我这个小孩子动手呢?” ..... 柳大夫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躲在房梁上的萧云庭则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 亏戚元想的出来! 她是真的知道怎么才能把人堵得无话可说的。 柳惊鸿面上的笑意更淡了,沉声说:“戚大小姐真是好口舌。” 王婵顿时有些紧张的往戚元身边站了站。 柳大夫人则是再也忍不住:“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已经有了定论!”戚元打断她的话:“那么多眼睛看着,不是你们说是小孩子闹脾气就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没有小孩子闹脾气是要人命的!” 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丫头! 柳惊鸿却还能微笑着看着她:“戚大小姐真是威风,但愿能永远这么威风才好。”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以为自己赢了一场马球,赢了国公府的大小姐,自己就很厉害了。 却不知道什么才叫做权势。 哪怕是永平侯府的老侯爷和戚震在他跟前也得恭恭敬敬。 这个疯婆子却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 可笑又可怜。 戚元同样笑着看着他:“借世子吉言,我想我真的会永远这么威风的。” 她这副样子真是把柳大夫人气的了不得。 柳大夫人等到走出老远,仍旧还是觉得心口钝痛,忍不住问柳惊鸿:“今天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柳惊鸿同样被戚元怼的很不开心。 虽然他知道戚元不过是蹦达的蚂蚱。 但是一个蚂蚱不停的在眼前跳还是很烦的。 他面色淡淡的说:“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柳惊鸿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被欺负还算了?既然她不想活,那就去死吧。” 是他错了,老鼠就该一砖头拍死。 而不是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玩。 他冲柳大夫人说:“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放心吧,过几天你就看不见她了。” 柳大夫人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抿唇应是。 另一边从房梁上下来的萧云庭则是看着戚元:“你这回可是把他给得罪狠了。” “我知道啊。”戚元微笑着看着他:“我是故意激怒他的。” 萧云庭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知道戚元这么做必定是有目的的。 果然,戚元便说:“正好,齐王不会上我的当了,那就换一条鱼吧,殿下,柳家怎么样?” 柳贵妃能够这么受宠,和柳家确实也脱不了关系。 柳家跟柳贵妃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能够对柳家动手,当然也是好事。 他点了点头:“你想.....” “柳家的习惯,不会容忍我这个无名小卒蹦达的。”戚元笑了:“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却竟然践踏了他们心爱的掌上明珠,他们怎么能够容忍呢?所以,他们必定会要杀我。” 但是,她若是一直在侯府的话,柳家是很难动手的。 萧云庭明白过来:“你想引蛇出洞?” 戚元点了点头:“是,等我回去跟祖父和父亲商量商量。” 齐王这个人她很了解,这个人残忍但是却又惜命而且疑心深重。 她如今的情况齐王已经了解,所以戚家现在做什么,齐王只怕都不会上钩的。 所以,可以换一条路试一试。 萧云庭忍不住看着她:“太冒险了,你是真的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第119章 ·问罪 戚二夫人回到戚家的时候,周王府的汗血宝马和大批的赔罪的礼物已经提前送回了戚家。 看着那匹在阳光底下金灿灿的发着光的汗血宝马,老侯爷跟戚震两个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周王府的小太监看他们一眼,心里忍不住想,怪不得能养出戚大小姐那么厉害的姑娘来,戚家老侯爷和侯爷也够沉得住气的。 这么一大堆东西送过来,这二位连原因都不问一句。 戚震是已经麻木了,他木着一张脸,见刘忠客气的送了小太监出去。 他转身看着老侯爷说:“西域一共就送了五匹汗血宝马给圣上,圣上赏赐了靖王一匹,齐王一匹,周王一匹.......” 现在这玩意儿被戚元带回家来了。 戚震憋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古怪的问:“她又干什么了?” 反正现在估计跟他说戚元把周王给宰了,他估计也不会太过惊恐的。 惊吓太多了,早就习惯了。 老侯爷沉默的盯着那匹阳光底下的汗血宝马,忽然觉得牙疼:“叫人来问问。” 不会真把王府的哪一个给宰了吧? 周王府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就要给戚元下张马球会的帖子啊! 戚震正打算让刘忠去问呢,刘忠小跑着进来:“老侯爷,侯爷,二夫人和大小姐回来了!此时已经从西角门进了二门,先回后院去了。” 老侯爷哦了一声,抬脚准备往后院走,想到什么又看了刘忠一眼:“你刚才送小太监出去,知不知道为什么周王府送这么多东西来?” 戚元身上有伤,虽然换了周王府给的洛川郡主的衣裳,但是她并不怎么适应,因此进了二门便跟二夫人告辞了。 戚二夫人下意识的想说这不大合规矩,毕竟刚回来该先去见过长辈的。 但是看到戚元,她又马上反应过来-----规矩这种东西,对戚元来说,估计也就是个摆设。 她忙点了点头:“好,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先去老夫人那儿等你。” 戚老夫人也已经听说了周王府送了大批礼物过来的事儿,等到戚二夫人进来,便问:“周王府都发生了什么?” 戚二夫人小心翼翼的说了周王府发生的事儿。 当说到戚元口口声声骂柳大夫人不要脸的时候,戚二夫人还特地解释一声:“虽然元元有些激动了,可是确实是柳家过分在先,柳大小姐先是挑起事端要比打马球,比输了之后,竟然还当众报复......” 刚迈步进门的戚震扶住了旁边的博古架。 柳明珠打马球输给了戚元。 这其实很好解释,他看过戚元的身手,练得是杀人的功夫,但是她行动轻巧至极,一看就知道是有轻功在身上的。 柳明珠再怎么擅长马球,也不过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跟戚元比? 他震惊的是,柳明珠竟然输了以后还敲断了戚元坐骑的腿,让戚元坠马。 ..... 柳明珠还活着吗? 他有些恍惚。 而戚老夫人则更加直白一些,她手里的花枝掉在地上,脱口而出:“柳大小姐出事了?!” 她知道戚元肯定会闹出事,但是,也不至于是这么大的事吧?! 柳大小姐跟之前的任何一个人可都不同! 这是国公府的千金,小柳贵妃的侄女儿啊! 戚二夫人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戚老夫人闭了闭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古怪,这么对戚元,戚元没把她怎么样? 这不可能啊! 还是老侯爷反应快一些,他又问:“那后来如何了?” “后来,元元上了柳大小姐的马,两人也不知道怎么闹了一场,柳大小姐就从马背上也摔下来了.....” 该说不说,戚震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顿时松了。 哦,挺好的,确实是戚元的脾气。 他就说戚元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戚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茶盏都还没放下,外头的管事婆子就隔着帘子回禀:“老侯爷、侯爷,老夫人,楚国公府来人了。” 这个时候过来,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是干什么来的了。 老侯爷跟戚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往外走。 来的是楚国公府的柳二爷。 柳二爷是柳惊鸿的弟弟,庶出的,靠着楚国公府在太仆寺谋了个职位,平时也并没什么存在感。 这一次过来却端足了架子,还不等戚震说话,便冷冷的摔下一沓纸。 戚震沉着脸问:“柳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柳二爷冷笑不止:“你家大小姐无法无天,将我侄女儿撞下马背,现在人摔的去了半条命,太医说她以后再也不能骑马了!” 戚震十分平静。 如果早一个月发生这样的事,他现在必定是一面好声好气的赔罪,一面让人去把戚元提溜过来跪下认错。 不过现在嘛..... 摔下马背而已,以后不能骑马了而已。 算的上什么?真是没见过世面。 看看周平现在的下场吧,人是前两天才得罪的,进棺材是刚刚的事儿。 柳明珠输不起故意让戚元坠马,戚元竟然能控制好分寸没有当场杀了她,都已经让戚震意外了。 他只好一脸木然的说:“我听说,是柳大小姐先动的手,我们家孩子只不过是自保罢了。” ...... 柳二爷狐疑的看了看戚震。 如果不是因为他跟戚震认识这么多年了,他都以为戚震被鬼附身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戚震吗? 柳二爷指着戚震冷笑:“你的意思是,这件事都是我家侄女儿的错了?” 戚家是疯了不成? 戚家在京中勋贵之中一直都是好说话的。 这次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大人们怎么可能在乎真相? 他们应该只看利弊。 正常的流程是,他过来兴师问罪,戚震绑着女儿去柳家认错。 这样一来,柳明珠还能稍微挽回些面子。 可是戚震这次竟然不配合? 戚震拨开柳二爷的手,面无表情的冷哼:“不然呢?那么多人看着,就是柳大小姐的错没错,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失心疯了吧?柳二爷错愕的看着戚震,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似地,一时之间怒极反笑:“好!好!好!戚震,你不要后悔!” 他说完,踢了一脚旁边的梨花木圈椅,转头就走。 第120章 ·迎敌 戚震怎么不后悔? 他只是根本不能作主而已,木着脸喝了口茶,他回过头看着老侯爷:“爹,这丫头手下留情了。” 不然真不只是摔柳明珠个半死,她真想的话,能当场把柳明珠直接摔死。 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走吧,问问她去。” 戚元已经换好了衣服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戚二夫人受惊过度,被老夫人叫回去休息了。 她进门便只看到老夫人和老侯爷并戚震三个人坐着。 见到她来,戚老夫人招招手:“元元,过祖母这里来坐。” 戚元在戚老夫人下手坐了,见戚震欲言又止的朝自己看过来,便挑眉问:“柳家来人了?” 戚震面色复杂的嗯了一声:“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招惹柳家?” “是柳家人让周王府给我送的帖子。”戚元言简意赅:“应当是周平的事儿让柳家看我不顺眼了,所以她们想给我一点教训。” 只可惜,这些内宅针锋相对排挤人的手段,在她这里实在是太过幼稚。 那些贵女贵妇这一辈子苦心孤诣的求的无非事一个体面。 好像没了面子就该去死。 她却偏偏是个脸皮厚的,体面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所谓的体面说到底就是委曲求全,是处处周到让人满意。 她可没这个兴趣。 听见是柳家让人送的帖子,戚震立即就明白了,之前戚元的分析全都是对的。 周平这一次打戚方云,闹什么要娶平妻的事儿,都是柳家的意思。 柳家这是要帮他们的侄子出气啊。 说到底还是齐王惹出来的事儿。 戚震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刚才柳二爷还过来兴师问罪了,我看他们的样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是啊,被一个看不上的低贱的丫头凌辱了,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呢? 戚元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戚震虽然知道她本事大,但是却还是不免有些心浮气躁:“杀齐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柳家是国公府,柳惊鸿简在帝心......” 所以现在戚元真是招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也很快了。”戚元靠在圈椅上,面不改色的说:“明天长公主会派人来接我去白云山。” .... 这话题怎么拐的这么快? 老夫人忍不住问:“你是想要借助长公主的帮助,躲开柳家吗?” 但是柳家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啊? “当然不是。”戚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躲开他们?我走,是为了调虎离山,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包括齐王。” 她将齐王躲在桃花坞,想要杀自己的事情说了。 这下老侯爷和戚震乃至老夫人都勃然色变。 齐王,要杀戚元?! 老侯爷失声问:“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韩月娥的事,那齐王也还未见对戚家动手啊..... 戚元挑了挑眉:“因为齐王看出我才是那个祸害吧。” 她轻描淡写的说完这一句,就深深的看着老侯爷跟戚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表面上我被长公主接走,但是我会拐去福建,这样一来......” 戚震跟老侯爷都明白了! 戚元口口声声被长公主接走,可实际上却中途变道。 这么一来,齐王和柳家都会觉得她是别有用心,疑心她是知道了柳王妃母子的消息,去找柳王妃母子! 戚震心跳的飞快,压低了声音问:“我要做什么?” “上报圣上,连夜离京。”戚元看着他:“父亲,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找到柳王妃母子,把他们带回京城来,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摆脱齐王和楚国公府。” 这么看来,戚元是真的笃定柳王妃母子当年出事不是冯家动手的了。 不然按照戚元这丫头跟萧云庭的关系,不可能做对太子这一方不利的事。 戚震深吸了口气:“好!可柳王妃若是更加憎恨冯家......” 戚元微微笑了笑:“不会的,她是原配所出,柳家这么一大家子,也唯有她一个人出事,其他的人全都坐享富贵,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选的。” 说完了话,戚元已经有些困了,便从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 老侯爷跟戚震去了书房,书房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白云山来接戚元的马车就到了。 戚震看着戚元上车,心情十分复杂。 引开齐王的人手和柳家的人,戚元说的那么容易。 可她现在分明伤口都还没好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齐王都宁愿冒险在周王府动手杀她了,可见是非要她死不可。 戚元真的不怕吗? 此时在马车上,萧云庭也淡淡的将一个东西朝戚元推过去:“拿着吧。” 戚元有些诧异,伸手接过来,手下意识的将东西给攥住。 她垂下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把这个给我?” 这是一个铜制的豹子,却只有一半,看上去威风凛凛。 她认识这东西,是萧云庭身边那些护卫的信物。 萧云庭面上带了几分冷笑:“当然是怕你把自己真的给玩死了!你可真是够大胆的,你知不知道柳家人和齐王有多少能人可用?” 神仙下凡都没这么玩儿的。 何况戚元又不是真神仙。 戚元将铜制的豹子攥在手里,抬眼看着萧云庭:“殿下,我们只是盟友,我现在跟齐王已经图穷匕见,我一离开京城,他必定认定我是去找柳王妃.....” 所以,其实她的利用价值对于萧云庭来说,已经就到这里了。 萧云庭很是恼火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真的打算这一次就去死吗?” “当然不是。”戚元平复心情,淡淡的说:“我不会死的。” 萧云庭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但是齐王不会真的杀我。”戚元嘴角微翘,带着一点讽刺:“他要是真的能下手,在周王府我就死了。” 可是她假意说她手痛,齐王就放松了警惕,还让她拿到了武器。 一个都死了一次的人,还来问她为什么,这代表着什么,不是很明显了吗? 第121章 ·勾引 萧云庭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分明在戚元的描述里,齐王是一个很暴戾的人,而且齐王本身也是戚元的敌人。 那为什么齐王反倒是对着戚元会下不了手呢? 要知道,先不说虚无缥缈的所谓前世。 只说最近,戚元就让戚震抓出了韩月娥,给了齐王一个好大的没脸,后来又让齐王连亲王的爵位都丢了,断了齐王的财路。 若是这样齐王都对戚元下不了手,那意味着什么就很清楚了。 可也正因为清楚,萧云庭看着戚元这笃定的模样便忽然很不舒服:“既然你都笃定他不会杀你,为何又要跟我结盟?” 齐王对戚元这么特殊的话,戚元又有这样的本事,大可投靠齐王啊。 八宝在外头狠狠拍了一下六斤的头。 六斤原本还在老老实实的骑着马的,他正想着待会儿该是怎么带着戚大小姐既高调又低调的去福建,被这么猛地一拍险些掉下马背。 “干什么?”他顿时没好气的瞪了八宝一眼:“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他可不想跟柳明珠一样摔下马弄得半死不活的。 “我闻到了一股酸味儿!”八宝朝着他挤挤眼睛,示意他看马车那边:“醋味儿!” ..... 六斤顿时两眼放光:“说说!” 马车里的戚元却完全忽略了萧云庭的阴阳怪气。 她当然知道萧云庭的态度有些不对,不过她并未觉得萧云庭是对自己有意,所以在吃醋。 人都是这样的,对于漂亮有趣的东西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占有欲。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她有什么不同。 上一世的教训已经教会了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太过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堪的事,她半点都不想再记起来了。 所以她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的看了萧云庭一眼:“殿下是不是忘了,我跟殿下早就说过,我只是为了要救谢家。” 换言之,她找上萧云庭结盟完全就是因为谢家,为了谢营。 简直不知道萧云庭这股莫名其妙的抵触来自哪里。 萧云庭铁青着脸下了马车。 原本还听的津津有味的八宝立即便反应过来,噌的一下将六斤给拽开了,两个人装着骑马赶路的样子,只当不知道刚才马车里的事。 萧云庭直到出来之后才缓过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股莫名的怒气来自哪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烦躁的很。 此时见到六斤八宝凑在一块儿,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你们俩闲着没事儿干了?” 六斤紧张的摇头:“不不不,咱们这不是在商量着,怎么保护好戚大小姐嘛!” 保护? 萧云庭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牙痛,随即便又钻进了马车看着戚元:“我把六斤和八宝都留给你,他们两人武功高强,而且能调动我的暗卫,至少能护住你的安危。” 戚元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上一世之所以会错意是有原因的。 萧云庭实在是一个好人。 她垂下眼,淡淡的道了谢。 萧云庭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多想想谢家吧,你既然对谢家如此情深意重,那便留着你的性命,到时候跟谢家的人重逢。” 戚元这回也抬起眼睛看他对视,坦诚的道谢:“多谢殿下,殿下放心,我们都会得偿所愿。” 马车在白云山并没有停下,反倒是直接继续上了官道,往河南方向走了。 一直跟着马车的两拨人顿时散开。 齐王府里,齐王正看着那把袖箭,眼神晦暗不明。 徐太监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走进来,低着头回禀:“殿下,他们回来了。” 齐王嗯了声,淡淡的抬了抬手:“让他们进来。” 徐太监将一个护卫带进来,自己则是出去将房门给带上了。 房间顿时黑了下来。 “殿下!”护卫跪在地上先磕了头,才轻声说:“戚大小姐并未上白云山去陪伴长公主,反倒是朝着河南方向去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而且.....戚大小姐今天是跟靖王殿下同乘了一辆马车。” 啪嗒一声,齐王手里的袖箭顿时发出一声轻响。 随即一枚袖箭便直接破窗而去,将窗户震得晃了晃。 护卫忍不住心惊肉跳。 齐王却语气晦涩的哦了一声,随即才问:“萧云庭?” 护卫不敢隐瞒,急忙应了一声是。 齐王顿时将袖箭重重拍在桌上,将护卫惊得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 “好!”齐王咬牙切齿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面目扭曲,透露着几分狰狞:“好的很!她好的很!” 怪不得他哪怕对着她掏心掏肺,她也不为所动。 原来是因为萧云庭! 上一世就是如此。 这一世还是如此! 她重新活过来,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去帮萧云庭!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护卫趴在地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却偏偏一声都不敢吭。 齐王忽然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厉声吩咐:“去准备!查查看她到底是走的哪条路,本王要亲自去追!” 护卫顿时大惊失色:“殿下!这怕是不妥,您还在被禁足呢!若是被发现......” 之前齐王非得去周王府就已经是很冒险的了。 圣旨下令禁足的,齐王却出了门,这事儿本来就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何况现在齐王竟然还打算出远门去。 这太冒险了。 齐王面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呵了一声:“怎么,本王还需要听从你们的调遣了?” 这话问的让护卫根本不敢抬头,一时之间更加胆战心惊,只能瑟瑟发抖的赔罪:“殿下,属下万万不敢有此意!” 齐王面露不耐:“那还不快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护卫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忙应了一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出去办事。 房间重新沉浸在了黑暗之中,齐王低声冷笑:“戚元,你别做梦,这辈子你都别想逃脱本王的掌心!” 之前既然勾引了他,那就不要想轻易逃脱! 她死都得死在他手里! 第122章 ·斩草 齐王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何,会对戚元有这样的执念。 分明上一世他死在戚元手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可是等到重新活过来,他竟然下意识想的却还是要快点找到戚元。 他也派了人去庄子里,可是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等到他的人找到的时候,戚元已经回了侯府,而且在侯府闹出了不少的动静了。 不过,他也仍旧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回了侯府也好,他自然会让韩月娥盯着她。 只可惜,戚元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桀骜不驯。 活过来以后,她竟然还跟萧云庭结盟来对付他。 他之前也很愤怒,也想着要杀了戚元。 事实上,在周王府的时候,他是真正的动了杀机。 杀了戚元,戚元对柳家的态度,就是对他的态度! 她对柳家尚且如此恨之入骨,何况是他呢?! 他凭什么要对一个上一世杀了他,这一世仍旧还害他的女人手下留情?! 可是当时他的袖箭在握,却无论如何还是下不了手。 戚元对他扬起手,近乎耍赖似地说她手很痛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心悸了一下,下意识的还会觉得心痛。 ...... 或许真是因果轮回,曾经多少女人捧着真心被他践踏,现在就有多少报应反噬其身。 他那一刻就知道,他是下不了手杀戚元了。 袖箭仍旧静静的躺在桌上,散发着锋利幽暗的光芒。 他伸手握住,等着自己的心跳一点点的平复下来,而后缓慢告诫自己:“没有关系,不喜欢我又如何?” 他也不需要她如何爱自己。 跟上一世那样虚与委蛇也好,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就行了。 他扯了扯嘴角。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金宝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殿下,楚国公世子来了。” 听说是柳惊鸿来了,齐王皱了皱眉又松开,嗯了一声:“请到书房去,本郡王这便过去。” 金宝急忙应是。 柳惊鸿在书房里急的团团转,等到见到齐王进门,当即便喊了一声殿下迎上去,急迫的问:“殿下要远门?” 齐王的眉眼一下就冷厉下来。 他跟柳家亲近是一回事,可是柳家不守规矩却是另一回事。 他这里才调动暗卫,柳家就知道了。 这只能说明柳家的手伸的过长了。 他淡淡的看了柳惊鸿一眼:“舅舅对本郡王的事,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柳惊鸿马上便意识到他的冷淡,强自压住了心里的急切,马上就坦然的说:“并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臣只是关心您的安危。” 他叹了声气:“娘娘在宫中也一直都记挂着您。” 这些话齐王从小听到大,从前并未觉得什么,现在却觉得刺耳。 他讥诮的扯了扯嘴角:“舅舅太过小心了,本郡王又不是个小孩子。” 眼看着齐王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出门,柳惊鸿只好转而问:“殿下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现在齐王正是被禁足的时候,永昌帝的余怒未消。 按理来说,齐王最好是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 可齐王显然是没有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柳惊鸿的眼神有些复杂,忍不住问:“殿下,昨天是否去过周王府?” 齐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陡然转头盯着柳惊鸿。 柳惊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从前对这个外甥一直都是很亲近的,同样的,齐王在柳贵妃的影响之下,对他们这个外家也是十分亲近。 可是最近这些时间,他总觉得齐王似乎变了。 举手投足和对柳家的态度,都透露着一股疏离。 这个变化,柳惊鸿并不知道是来自于哪里。 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格外的关心和在意。 前些时候,柳惊鸿就已经开始关注暗卫的调动。 所以,昨天听见柳大夫人说戚元周王府遇见刺客,他便联想到了齐王刚调动了暗卫。 一下子便想到了齐王。 也正因为如此,他今天听见齐王竟然又要出门,才便急忙过来问一问。 可现在看来,齐王是半点也不希望他多管这些事的。 柳惊鸿很是着急。 屋子里安静下来,齐王淡淡的往后一靠:“到底是要做什么,就不劳烦舅舅操心了。舅舅若是有空,倒不如让表妹修身养性,也好学一学规矩,免得以后再吃亏。” 柳惊鸿惊疑不定。 齐王却不再多说了,只是沉声说:“舅舅,本王不是小孩子了,父皇派戚震去找柳王妃的事,本王也不是不知道!” 听见这个,柳惊鸿顿时面色大变。 这件事齐王之前问过他,可是他并没有跟齐王说过。 怎么齐王现在却忽然说起来?! “所以,舅舅别管我要去哪儿,总之我是为了大家好。”齐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还有,要提醒舅舅一声,不该碰的人便别碰,戚元要生还是要死,那是本王定的。” 戚元?! 柳惊鸿实在是克制不住心中的震惊,一直等到回了楚国公府,还是没有平复心情。 楚国公从宫中回来,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 事关重大,柳惊鸿并不敢隐瞒,将齐王的异常跟楚国公说了。 楚国公的反应倒是比他要小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说:“殿下的年纪,正是有自我主张的时候,他若是知道当年的事,当然会觉得咱们家办事不光彩。” 少年人嘛,总是难免的。 不过楚国公也没当回事。 知道又如何? 大家总归是利益一致的。 柳惊鸿立即就说出齐王的警告:“可他竟然还说戚元的死活要由他来决定,不让咱们家插手。父亲,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才是他的外家!” 这些年,也是他们一直在朝中给齐王支持。 齐王才会如此得人心。 难道他现在都忘了吗? 怎么会忽然就对柳家冷淡下来? 至于戚元,柳惊鸿冷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戚元这个丫头必须要死!明珠的事,全都是她一手造成,我无论如何忍不下这口气!” 第123章 ·后招 楚国公冷声呵斥:“没出息的东西!” 柳惊鸿在勋贵子弟里头一直都算是出彩的,不管是官职还是为人处事都很能拿得出手,被这么劈头盖脸的呵斥更是头一次。 陡然被楚国公这么一顿骂,他顿时有些愕然:“父亲,您难道不知道明珠她.....太医说,她摔得这么重,伤了气血,以后未必能够有孕了!您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他是一心想要撮合自家女儿和齐王的亲事的。 本来柳贵妃也乐见其成。 毕竟亲上加亲。 可现在柳明珠摔伤,而且以后身体不大好,这无疑是让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以说是将柳明珠的前途都给毁了。 “那是她技不如人,怪谁?”楚国公面色冷淡,毫不客气的斥责:“家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她这么多年,论学问素养,让老师专门教着,论规矩礼仪,还有宫里出来的嬷嬷带着,可她可有一个大家族嫡女该有的应对?” 柳惊鸿深吸了口气:“就算是如此,可咱们家的人......” 也不能让人给欺负了还当没事发生吧? 楚国公冷哼:“她这次会昏了头,完全就是被你们给纵容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但凡是有一点脑子,当时输了比赛就该知道服输道歉,如此还能挽回一些脸面,将损失降到最小。” 可柳明珠呢? 真是蠢到家了。 若是让楚国公来看,害的柳明珠这样的,说到底是柳惊鸿的纵容。 “再说,盯着个女孩子不放有什么用?”楚国公深深的看着他:“殿下到底去哪儿了,这才要紧。” 他们跟齐王的利益是捆绑在一块儿的。 说起来,齐王养的那些暗卫还是柳家在帮忙遮掩,所以柳家才会知道齐王对人手的调动。 如今齐王在禁足期间要出远门,这才是柳家该关心的事。 因为若是齐王出了什么差池,柳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柳惊鸿深吸了口气,心里很是烦躁。 但是却又不好反驳自己的父亲。 柳明珠这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事的确很棘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戚元也没做什么,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柳家如果光明正大的去找戚元的麻烦,反倒是会让人耻笑。 戚家这一次也实在令人恼怒,竟然不惜得罪柳家,也要护着那个闯了祸的戚元。 但是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之后,柳惊鸿忽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忽然睁大了眼睛:“父亲!戚元也出城了!” 楚国公诧异:“你的意思是,这两者之间有联系?” “是!”柳惊鸿至今想起齐王的语气,都还是觉得如芒在背,他忍不住说:“儿子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周王府那天戚元被刺客刺杀。 而那天,齐王调动了暗卫,消失了一段时间。 现在戚元出城了,齐王又调动护卫同样出城去了,这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何况,王爷对我说的那番话也太过古怪了。”柳惊鸿沉沉看着父亲:“他说,戚元是死是活,都由他决定,让我不要擅自做主。” 楚国公当机立断:“是不是,问一问就知道了。” 他说着,找来自己的心腹,低声嘱咐几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人回来了,禀报说:“那位戚大小姐出城之后并未上白云山,而是径直朝着官道往河南的方向去了。咱们的人刚才问过,殿下也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那就对上了! 柳惊鸿不由得看向楚国公:“父亲!” “我还没聋!”楚国公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沉吟片刻才说:“我让你娘进宫一趟,去找娘娘问一问,再做决定。” 柳惊鸿只好强自按捺心情应是。 另一头的戚家,戚震也同样进了宫。 听见是戚震求见,永昌帝放下了明诚公主,笑着对小柳贵妃说:“过了年咱们宝荣便十五岁,及笄了,朕打算让内务府和太常寺好好操办,你也该着手给她看看,挑选个合适的驸马了。” 提起宝荣公主的时候,永昌帝语气素来都是十分温柔的。 小柳贵妃闻言也轻声笑了起来:“真是不觉得,总觉得她还是那个胖嘟嘟笑眯眯的小娃娃呢,一转眼竟然就要及笄了。” 她说着忽然抿了抿唇,眼眶泛红:“这几个孩子里头,宝荣最是乖巧懂事,又是最像姐姐的......若是姐姐在天有灵,也该是最喜欢她的。” 永昌帝的心情有几分低落,叹了声气说:“这么多年了,不说这个了。” 将明诚公主交给柳贵妃,他起身去太极殿。 柳贵妃将永昌帝送到殿门口,这才转身回来。 还没坐下,就有人送了牌子进来,说是内务府回禀说楚国公夫人求见。 听见说自己母亲来了,柳贵妃立即便打发了自己宫里的宫人去接,又道:“母亲的腿脚不好,圣上亲口允许她老人家在宫中坐轿的,叫母亲不必谨守规矩。” 柳老夫人的腿脚不好,所以永昌帝赏赐她进宫坐轿。 但是柳老夫人从不曾真正坐过,都是让轿子在后,自己步行的。 宫人应是出去。 过了许久,柳老夫人被搀扶着进了殿门,颤颤巍巍的给柳贵妃行礼问安。 柳贵妃上前两步立即将柳老夫人搀扶住了,一看柳老夫人额头上的细汗,就忍不住嗔怪:“母亲也太过谨慎小心了!这大冷天的,您腿脚也不好,腰也不好,何必非得这么自苦?” “娘娘,谨慎一些总不会错。”柳老夫人拍了拍柳贵妃的手,意味深长的说:“你看看明珠,就是吃了不够谨慎的亏。” 柳明珠出事的事,柳贵妃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她毕竟是在深宫中,所以对外头的事知道的渠道有限。 如今听见柳老夫人这么说,她立即便追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听说明珠在马球赛上受了伤,还从宫里请了御医,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 柳老夫人心平气和的将事情原委跟柳贵妃说了。 她说的十分平淡,也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但是柳贵妃却愤怒非常:“简直是胆大妄为,谁给她的胆子?!” 第124章 ·绸缪 柳贵妃对这个侄女宠爱非常。 自幼就常常将她接进宫廷,养在身侧,更是有意亲上做亲,让侄女儿嫁给儿子。 她有多么宠爱这个侄女,就有多么厌恶让侄女出事的戚元。 “小小一个侯府的女儿,简直不知所谓!”柳贵妃唇角噙着冷笑:“她当她是谁?” 之前害的齐王出事的时候,柳贵妃就对戚元有了印象。 只是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不值得她动一动手指头。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要知道,就算是渺小如蝼蚁,咬人一口有时候也是很痛的。 她面无表情的说:“父母亲太过仁慈了。” 这种贱种,她都不用费力,动动嘴皮子就能碾死。 还留在这世上干什么? 柳老夫人眯了眯眼:“娘娘爱护娘家,我们自然都心中有数,可是王爷却未必如此想。” 王爷? 柳贵妃有些不解:“这件事跟老三有什么关系?” 柳老夫人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将柳惊鸿发现的那些事说了。 柳贵妃面色变了变。 儿子竟然为了戚元警告柳惊鸿? 她眉头紧皱,匪夷所思。 柳老夫人见她的样子,便叹了一声气:“看来娘娘也不知道这件事?” 柳贵妃当然不知道,但是也不妨碍她弄清楚。 略一思忖,柳贵妃便将宫里的掌事太监刘安叫到跟前,让他去齐王府走一趟。 她自己留柳老夫人在宫中用饭。 等到饭吃完了,刘安也回来了。 他低声回复柳贵妃:“娘娘,问过徐太监和金宝了,他们俩都说,殿下自从十月份病了一场之后,便对戚家的事情十分上心,屡次问起戚家失散多年又回来的大小姐......” 柳贵妃攥住椅子把手,有些揪心:“还有呢?” “还有......”刘安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关注她,似乎还是因为柳王妃之事。” 柳王妃?! 一提起这个人,不管是柳贵妃还是柳老夫人,一时之间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柳贵妃,她太过震惊之下,用力过猛,竟然将蓄的极好的食指指甲给折断了,一时之间痛的惊呼了一声。 心腹宫女急忙上前拿了剪子替她小心的将断了的指甲剪了,又小心退到一边。 柳贵妃这才忍着心悸握着手道:“还有呢?!快说清楚!” “圣上让永平侯戚震去查柳王妃踪迹一事,殿下一直都十分关注。”刘安不敢抬头看柳贵妃的脸色:“只是韩月娥那里并无任何所获,戚二小姐那里也并未查到什么。直到这位戚大小姐回来......” 戚元? 柳贵妃冷冷的眯了眯眼:“她?” 柳老夫人幽幽的说:“若是如此,倒是说得通了。这个戚大小姐,传闻是被长公主教导的,长公主追寻陆驸马和陆世子的下落已经十几年......” 她呵了一声:“戚元应当就是长公主和东宫的筹码,也怪不得她如此嚣张了,原来是背后有东宫和长公主撑腰。” 柳贵妃眉头紧皱,心跳一下快过一下:“那这次老三追出去,应当是因为......” 刘安不敢遮掩:“是,殿下认定戚大小姐是去找柳王妃了,因此才追出城外。” 柳贵妃倒吸一口凉气:“太过冒险!” 她忍不住生气。 就算如此,也该派出暗卫,追寻戚元而去,等到戚元找到柳王妃,再将戚元和柳王妃他们一并就地诛杀。 做这一切何须齐王亲自去! 柳贵妃气的不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柳老夫人却敏锐的意识到不对劲:“娘娘,这件事原本王爷大可跟惊鸿说,或是吩咐底下人去做,可王爷不但没有,反而还瞒着惊鸿......” 她的语气沉沉:“只怕王爷之所以要亲自去,是为了要留戚元一条生路的。” 换言之,齐王对戚元是真的有些不同的。 否则的话,这件事根本半点都不复杂! 他们知道戚元的去向,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柳贵妃唇角紧绷,立即便看向柳老夫人:“母亲,去跟哥哥说,让哥哥带人去追,务必要保证老三的安全,同时......” 她顿了顿,才面无表情的说:“斩草除根!”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听见柳王妃三个字。 柳老夫人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低声安抚柳贵妃:“娘娘放心,她若是个有福气的,当年咱们也不会成功了,当年能让她出事,现在也一样能做第二次。” 柳贵妃深深呼出口气:“让哥哥万事小心。” 另一头,戚震也同样在见过了永昌帝之后出宫。 出了宫门,戚震看到楚国公府的车架在宫门口等着,一时快步走了几步才翻身上马,同时又忍不住揣测。 戚元真的能有把握引开齐王和柳家吗? 就算是成功引开了,柳家和齐王的人手那么多,当真能够全身而退吗? 可是现在,这些已经不是他能顾虑的问题了。 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如今只能将柳王妃母子接回来。 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行驶,戚元掀开帘子,能看见傍晚急匆匆赶路回家的路人。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靠在马车的引枕上忽然淡淡的喊了一声八宝。 在外面骑马跟着的八宝急忙答应。 戚元便隔着帘子沉声说:“待会儿改道。” 八宝看了一下天色,一时有些惊疑不定:“戚大小姐,这怕是不妥当吧?” 按照他们之前设定的路线走,再往前走十几里路,就能到达驿站了,晚上便能有落脚休息的地方。 这临时改道的话,那等于说他们半夜时分还得在路上。 戚元看了他一眼:“你们殿下跟你们说过吗?” 八宝挠了挠头:“戚大小姐的意思是?” “我是问,你们殿下有没有说过,让我要听你们的?” 八宝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他家殿下让他们什么都听戚大小姐的。 行吧。 既然殿下都这么吩咐了,那当然是戚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吆喝了一声:“改道!” 第125章 ·引路 因为临时才改了路线,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再跟之前计划的那样住进驿站。 没有了驿站住,大家就只好风餐露宿,找了个能避雨的棚子暂时落脚。 八宝跟六斤才进了棚子,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座棚子应当是有猎户搭建的,上山之际可以留在此处休息小憩,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里除了顶部的棚子,其他地方几乎毫无遮挡,四面漏风。 不仅如此,这棚子里也是只有一堆干稻草,其余的便什么都没了。 戚元出来的突然,更没有吩咐他们准备什么东西。 所以马车上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床本来就放在壁盒里头的被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有个护卫点燃了火把,就忍不住有些怨气:“这位大小姐搞什么?明明有定好的路线不走,偏偏自作主张的要改道,这下倒好,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一晚上呢,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六斤虽然也是心里发愁,但是听见这话还是马上就呵斥:“放你娘的狗屁!出任务的时候比这恶劣的环境多的是,怎么不见你放屁了?给老子老实点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 这些护卫就是如此,大男人总会觉得女人是负累。 所以想必他们也是觉得戚元故意多事,才会挑了这条路走。 可是他心里清楚不是这么回事儿。 八宝也拍了他一下:“行了行了!去烧水,别废这么多话!” 护卫们顿时各自去忙了。 六斤就沉声问:“戚大小姐就住这儿?” 八宝也有些不确定,但是还是走到戚元的马车边上,轻轻敲了敲车壁:“戚大小姐,到地方了,附近只有这么一个棚子可以暂时落脚,怕晚上会下大雪,所以晚上是不适宜继续赶路了的......” 他说着,就见戚元裹着斗篷下了马车。 看了周围的环境一眼,她静静的嗯了一声:“的确是,今晚就在这儿吧。” 八宝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提醒:“环境有些差.....” 说话间戚元已经进了棚子,一眼看过去,她找了干燥的地方坐下,沉声说:“没什么差的,将就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八宝剩下的话都还没说呢,就见戚元已经用斗篷把自己裹了起来,往棚子角落一靠,竟然就睡着了。 ...... 八宝跟六斤目瞪口呆。 原来戚大小姐是真的不挑啊! 就连之前抱怨的那个护卫也有些咋舌,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到底是哪里的大小姐。 怎么就能对这么恶劣的环境坦然到这个份上的? 不过人家女流之辈都一句废话都没有的接受了,这对底下的人倒都是个好的榜样。 之前因为改道而有些诡异的气氛变得正常了。 毕竟,犯了错还抱怨的人才烦。 可是犯了错也能安之若素的接受的,那倒也不是不能原谅。 夜色深深,一行人从官道上狂奔而去,直奔河南郑州。 中途下起了大雪,更深露重,暗卫们担心齐王的安危,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齐王继续赶路。 齐王这才勉强听了底下人的建议,停下来休整。 雪夜赶路实在是有些磨人,哪怕齐王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被冻得不轻,此时脸色都有些青紫。 他们并未选择住驿站,而是住了客栈,底下的人都知道齐王金贵,一进门先吩咐了掌柜的叫人烧水。 没一会儿,热水就送到了齐王房里。 齐王洗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坐在窗前挑了挑眉问属下:“白虎那边怎么说?找到她了吗?” 他们前后脚出的城,实在相差不久。 而且戚元是坐马车,他是骑马,按照脚程来算,他应当已经追上戚元了才是。 朱雀还未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齐王喝了口热茶:“进来!” 白虎顶着一身的风雪进门,先跟齐王行了个礼,才神情凝重的说:“殿下,属下沿路查探,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在保定的时候就改道了!并未走咱们往郑州的这条道!” “什么?!”齐王恼怒至极,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白虎脑门上,厉声质问:“你们怎么办的事?!废物!” 白虎被砸的额头流血,却并不敢伸手去擦,只是立即跪了下去:“殿下,是属下等失职!” 说这些有什么用?! 齐王面色阴鸷,将桌子都给掀翻了,随手拿了自己的斗篷盖在身上,沉声道:“走!往回走!” 他了解戚元。 这个女人外表看着是甜美可人,可实际上却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角色。 她要得到一个东西,那么不管过程多么费劲多么艰难,她都一定要得到。 会让她这么费心费力的改道,用来迷惑人,她要去的地方,肯定就是柳王妃所在的地方了。 她果然是从戚震那里提前抠出了柳王妃的去向! 不过那又如何? 他一样跟上一世一样,是那个赢家! 就让戚元在前头带路吧! 一行人乌泱泱的冒着风雪赶路。 而另一边,天色蒙蒙亮,风雪已经停了,棚子里的火把却还在熊熊燃烧,守夜的六斤转头看到戚元起身,急忙喊了一声:“戚大小姐!” 戚元嗯了一声,见外头白茫茫一片,伸手从旁边拿过一只破碗,将挂在架子上的水壶拿下来倒了一碗水。 又问六斤:“还能走吗?” 六斤看了一眼陆陆续续醒过来的护卫,坚定的点了点头:“能!” 戚元点了点头,便说:“那走吧。” 六斤忙答应了一声,扬声叫八宝准备赶路继续往前走。 戚元却摇头:“不,我们不是继续往前,是你们。” ...... 六斤觉得自己听不懂戚元的话了,惊疑不定的看着她:“戚大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戚元笑了笑:“我是说,我不会继续往前走了,你们,现在带着我的斗篷,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从这里开始,一路去福建。” ...... 真是见鬼! 六斤立即反对:“戚大小姐,殿下是让我们一路保护你!” 第126章 ·等死 戚元笑着扯了扯嘴角,理所当然的看着他:“对啊,是让你们一路保护我,这一路上,你们不是已经都在保护我吗?只是现在,我不继续走了,所以也用不着你们的保护了。” 八宝其实脾气挺好的,而且一直对戚元都十分的敬佩。 毕竟不管从胆色还是智谋或是行事作风来说,戚大小姐都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可是现在,他也忍不住沉下脸色来:“戚大小姐你是在耍我们玩儿吗?” 这么多人陪着戚元一路走来,已经做好了护卫戚元一路下福建的准备。 但是现在,戚元在莫名其妙的擅自改动路线之后,却又要求他们自己上路,她不走了。 这算是什么? 相比他们的愤怒,戚元这一次态度好的出奇。 她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等到他们两人都平静下来,才轻声说:“我并不是在耍你们玩,而是,我擅自吩咐改道,是因为想要把齐王引到这里来。” 齐王...... 八宝跟六斤对视了一眼:“那戚大小姐让我们穿着你的斗篷......”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你们派个人冒充我,穿着我的斗篷,赶路去福建,引着齐王也一路跟着你们。”戚元认真的看了他们一眼。 沉默片刻才提醒:“不过这一路是很危险的,因为齐王若是察觉出不对,你们都有性命之危,所以一定要控制好分寸,不可露脸,也不可让齐王追上,就算是追上了,也一定不能暴露身份。” 她抬眼看着他们:“辛苦你们了,等到你们回去,我会跟殿下夸赞你们的。” .....这就不是夸赞不夸赞的事儿! 八宝挠了挠头:“那,那戚大小姐你自己要去哪儿?” 让他们去引开齐王那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戚元呢? 戚元微微笑了笑:“齐王来了,柳家自然也要来。” 齐王是柳家金疙瘩,是他们未来继续荣华富贵的希望。 所以齐王的动向当然瞒不过柳家。 知道齐王冲着自己这个妖女来了,本来就蠢蠢欲动要杀了她的柳家当然也会来。 只不过,他们要弄清楚齐王的动向也需要时间。 而且齐王上辈子就很烦柳惊鸿的越界,所以他是不会跟柳惊鸿交代去向的。 柳惊鸿只能按照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得到的路线走。 当时她透露给齐王他们的动向,可是往河南去的。 所以她现在要走改道之前的路了。 八宝和六斤两个人心里有些想哭。 她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问题是,殿下给他们的任务却是保护戚大小姐啊! 八宝欲言又止:“那,那你一个人......” 戚元忽然笑了:“不,你们忘了,我有殿下给的这个东西,放心吧。” 她说完,再交代了一番让他们改几次路线,好拖延齐王发现他们的时间,然后才自己挑了一匹马翻身上了马背,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八宝心脏跳的砰砰砰的,他忍不住问:“那咱们现在,真的按照戚大小姐说的做啊?” “不然呢?”六斤眯了眯眼睛,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她不配合,你能怎么办?又不能捆着她,只能帮她先拖住齐王了,走吧!” 风声烈烈穿过耳畔,戚元在马背上伏低身子,一路抄小道策马飞奔。 而与此同时,官道上一行人同时往她来时的方向同样风驰电掣的飞奔而去。 两帮人隔着一座山相隔开来,距离拉的越来越远。 风太大了,柳惊鸿骑在马背上,没一会儿就觉得手脚都快被冻僵了,有些受不了的叫住了队伍。 他一停,旁边的管事马上就将水囊拿过来,让他先喝一口热水。 柳惊鸿的面色有些发白,伸手揉了揉自己已经冻僵了的脸和耳朵,跺了跺脚问:“离下一处驿站,还有多远?” 底下的人急忙回复:“世子,至少得到晚上,才能到下一个驿站了。” 这么冷的天赶路实在是受罪,柳惊鸿忍不住眯了眯眼,可是只要想到齐王追着戚元去找柳王妃,便又打起了精神。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杀了戚元和柳王妃,这一趟不能白来! 他嗯了一声,翻身上了马背,继续赶路。 一直等到晚上,他们终于赶赴了此行的第三个驿站,柳惊鸿安顿下来,就让人去打听戚元和齐王的行踪。 只是这一次,心腹再一次摇头:“世子,驿站都查遍了,没有发现戚大小姐和殿下他们。” 也就是说,这个驿站还是没有?! 柳惊鸿顿时有些烦躁。 按照脚程来算,他比齐王和戚元落后一天一夜。 可是他已经快马加鞭了,怎么却还是没有追上呢? 难道他们竟然也不在驿站落脚吗? 思及此,柳惊鸿心念一动,挑眉吩咐:“去附近的客栈也问问。” 这么多人,都要吃要喝要休息,既然如此,就会留下痕迹。 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就不信找不着! 属下答应了,带着人连夜在附近打听。 而此时,戚元正带着雇来的车马和镖师们路过柳惊鸿的这个驿站。 她的马车宽阔华丽,看上去就跟普通的马车十分不同。 而且周边的护卫也一看就知道都是身手极好的。 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么一来,第二天心腹就去跟柳惊鸿禀报:“世子,发现了那位戚大小姐的车队了!他们竟然比咱们还慢一步,的确是没有住驿站,直接越过了驿站去镇上住客栈了。” 终于发现了! 柳惊鸿冷笑了一声:“还以为她是仙女,吸风饮露呢!” 他又问:“殿下呢?” 心腹摇头:“世子,并未发现殿下的踪迹,只有戚大小姐一行人。” 齐王人呢? 柳惊鸿一时觉得不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叫人继续去找,还有,派人跟着那个戚元,一举一动都务必给我盯紧了!有半点风吹草动都别放过!” 心腹急忙应是。 柳惊鸿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屋外白茫茫一片的雪地,无声冷笑:“戚元,你的死期到了。” 第127章 ·上钩 镇上的客栈收拾的倒是很干净,中原腹地,近年来又风调雨顺,此处也多富户百姓,所以客栈里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戚元坐在房间里听着镖头说话。 镖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大小姐,我们一共出动了河南河北两个分局的三十六个镖师,只保护您一个人......” 他心里一直在揣测戚元的身份。 虽然说这个世道如今还算不错,但是孤身一个女孩子,雇了一大群镖师,出手大方,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被人惦记上啊。 戚元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的挑了挑眉:“三十六人,加上你们替我找的丫头,一共多少银两?” 镖头欲言又止,默默地在心里衡量了一番,才说:“这一路要护着您的安全,怎么也得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刨去成本,他们镖局怎么也能纯赚两千两,明年上半年都不必着急底下人的生计了。 戚元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数了数,数出五张银票递过去:“你点一点。” 总共五张,每张一千两的面额,底下盖着四季钱庄的戳,根本就不用数,明晃晃的就摆在自己跟前。 镖头吞了口口水,心里暗自在想,自己大约是遇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傻子了。 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位富商的千金? 是不是外面有情郎,要私奔去投奔情郎,所以才如此大手笔? 若真是如此,她身边又没有个长辈在身边,而且身上怀揣着这么大笔的钱财...... 那么在路上随便找个四处无人的地方....... “镖头?”戚元含笑看了他一眼,轻声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在想,我怀揣着这么大笔钱财,一个人孤身无靠,就算是死在半路也没人会知道我曾经在你们这里雇过镖师?” 被戳穿心思,镖头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戚元恰到好处的亮出一个小银锁。 银锁崭新发亮,一看就知道是新的,不是那种带的都发黑包浆的老银。 镖头看清楚之后,一时之间头皮发麻,只觉得后脑勺整个都麻了,顾不得手里的银票马上伸手去抢。 戚元晃了晃就收起来,淡淡的看着他:“廊坊七里村,黄文俊,黄镖头,对吧?家里三代单传,到了你这一辈,前面夭折了两个孩子,才有了现在这个儿子,前几天刚刚过的周岁,对不对?” ...... 她查过他! 所以说,她根本不是普通的孤女! 孤女怎么可能会这么人情练达,通晓世事,在雇镖师之前竟然还把他的底细都差的清清楚楚! 甚至,她在雇他之前,还去过他家里! 黄文俊一时之间心跳加速,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了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口干舌燥的问:“你,你到底是谁?” “一个客人啊。”戚元沉声笑了笑看着他:“黄镖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最好是约束好你底下那群人,我让你们往东就往东,让你们往西就往西。” 她笑看着还在桌上的那五张银票:“银子给你了,我是个合格的客人,用了你们自然给你们银子,希望你们也是合格的镖师,否则的话,我出什么事,我保证你家人只会比我更惨百倍!” 她说着,将银票拿起来朝黄文俊递过去:“我的话,黄镖头听懂了吗?” 这会儿还能说不懂吗? 黄镖头收起银票,心情沉重的张了张嘴。 戚元却先一步说:“这些是你们的辛苦钱,事成之后,我会另外再给你们一千两银子,让你们平分,黄镖头,这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黄文俊心惊肉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戚元便很满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黄镖头转身出来,一扫之前宰到了肥羊的欣喜,呵斥那群懒散准备赌钱的镖师们:“他娘的你们都给老子擦亮了眼!不许赌钱不许吃酒!” 黄镖头陡然变了态度,镖师们一时都很是茫然:“头儿,不过就是一个小妞儿去会情郎,至于搞的这么隆重吗?” 又不是什么难走的镖,为什么搞的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 连赌钱吃酒不许了? 黄文俊的脸色沉了下来,猛地踹了他一脚,环顾着都安静下来的众镖师:“这么大笔的银子,这么大生意,你们谁不想干的可以滚!” 他一发火,大家就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全都耷拉着脑袋立着。 见状,黄文俊便又换了一副语气:“不怕告诉你们,这一趟,我寻思着,将大家原本的提成再提一提,成了之后,每人再额外多得二十两银子!二十两!” 一时之间,大家都眼睛放光。 二十两银子什么概念? 得走十几趟镖可能才有这么多钱! 现在这一笔成了之后,还额外给二十两?! 大家立即自觉的收起了赌资和酒肉,麻溜的当差了。 连被踢的那个人也笑呵呵的去安排人值夜巡逻了。 黄文俊遥遥的看着楼上仍旧亮着的灯光,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 夜半时分,他靠在戚元门边,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一阵极细微的动静,不由得睁开眼睛,厉声呵斥:“谁?!” 他这么一喊,其余守夜的镖师也通通都从暗处现身,齐齐的问:“大哥,怎么了?!” 房间的门窗晃了晃,戚元打开窗户问:“怎么了?” “刚才有人在房顶上!”黄文俊心惊肉跳的看着戚元:“大小姐,你......” 戚元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必担心,我们走我们的,黄镖头不要这么紧张。” ..... 他怎么不紧张啊? 他都怀疑自己上了什么贼船了! 戚元呵了一声挑了挑眉,不再多说。 另一边,心腹回去驿站找柳惊鸿复命。 柳惊鸿蹙了蹙眉:“三十六人?” 他禁不住冷笑,长公主和东宫倒是挺舍得的,给了戚元三十六个护卫! 不过这些人也不够,应当只是护着戚元行路的,到了地方自然肯定还能找人。 他抿了抿唇:“殿下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第128章 ·狼血 屋子里安静下来,烛光摇曳,将柳惊鸿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 心腹低声说:“还未曾有消息,不过.....” 柳惊鸿沉声问:“不过什么?” “不过属下之前在房顶上听见戚大小姐说,她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心腹压低声音:“好似是落在殿下手里了。” 柳惊鸿心中惊跳一下。 落在齐王手里了,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不是指柳王妃的下落? 或者说,是能找到柳王妃下落的信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 柳惊鸿忍住心中的暗涌,眯了眯眼:“继续跟着戚元,将她给我盯住盯死!还有,加派人手去查殿下的去向!” 他冷冷的呼出一口气:“连老天都在帮我!” 心腹马上应是。 这么跟了七八天,他们一路上都发现戚元正在焦急的派出人手去找什么东西。 而一路上也丝毫没有齐王的任何踪迹。 可以确定,齐王并没有跟戚元在一路。 那么..... 柳惊鸿终于确定,齐王应该是不会再出现在戚元身边了。 他要么是拿到了东西直接去了目的地找柳王妃。 要么便是拿到了东西,然后派人去找,自己回京城了。 戚元只有那三十六个护卫,然后加上一个丫头。 这样的戚元,简直是明晃晃的挂在嘴边的肥肉。 谁不吃,谁就是傻子! 想到柳明珠一夕之间从盛京宝珠变成了盛京的笑话,想到柳明珠落下马背摔得以后身体不好,他心中杀了戚元的念头愈演愈烈。 杀了她! 他再去找齐王! 到时候,齐王哪怕是真的对戚元有些意思,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难道还能为了一个死人跟自己的亲舅舅闹翻吗? 更别提还有柳贵妃作主。 这一天,在离开京城的第十六天,他们到达了江城。 入了江城境内,还未到达武昌,有一整段路是在荒山野岭中行走。 柳惊鸿在这一天叫来了心腹:“有件事你现在就去办!” 心腹认真听完,不由得心惊:“属下遵命!” 另一边,天色已经擦黑,黄镖头跟戚元说:“大小姐,要跟您提前说一声,这一段路上没什么人家,我们找不到驿站,也没有投宿的地方,所以您只能委屈委屈,就住在马车里了。” 他说:“我们这些人会扎营,在营房里安顿一晚。” 其实戚元最好也是睡营房好一点的,但是黄镖头觉得戚元怕是会不自在,因此便打算围绕着戚元的马车扎营,将她围在中间。 这样一来,戚元的安全也有保障。 戚元没有意见,点点头示意他们去忙。 而这个时候,镖局买来的小丫头梨花小心翼翼的往戚元跟前凑了凑:“大小姐,喝水。” 戚元要个小丫头,完全是因为当时看到这女孩儿即将要被亲爹卖给老财主,所以才让镖局的人将她给买下来。 见她过来,戚元摸摸她的头:“跟着我辛苦了。” 梨花瞪大眼,像是一只小狗:“不辛苦不辛苦!” 从小到大,还没人跟戚元这样对她这么好过。 给她买新衣服,让她跟着同吃同住,说是买了她当使唤丫头,但是戚元是真的没怎么使唤过她。 她每天睡觉之前都很怕,怕自己醒过来发觉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戚元含笑正要说话,忽然猛地起身,朝着马车走了几步。 黄镖头在盯着人扎营,见到她的动作,也急忙跟上前:“怎么了?” 戚元伸手抢过旁边人的火把,猛地照向马车车厢。 而此时,不停的有血水从车厢处往下滴。 梨花尖叫了一声。 黄镖头也一样面色震惊,急忙拆开车板,才发现底板处不知道被谁放了一只死了的黑狗,此时正不停的往下漏血水。 他一时之间面色大变。 戚元却闭了闭眼,眼看着天色完全暗下来,她沉声说:“让人聚拢起来,点燃火把,快!要快!” 黄镖头有些慌张:“大小姐......” “你们是走镖的,走南闯北,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戚元声音发冷:“狼是在冬天结群春天散,现在正值隆冬,狼群没有猎物,自然是会朝人发动攻击,何况,我们还被人算计了。” 黄镖头悚然而惊,顾不得再说,立即号召所有人围在一起点燃篝火警戒。 而就在此时,一声狼嚎几乎划破云霄。 梨花哇的一声就被吓哭了。 戚元揽住她的胳膊低声安抚:“不会有事,这么多人,你别怕。” 她说着,借着火把的光,看见附近的山头密密麻麻的钻出许多狼来,在暗夜里,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正幽幽的盯着她们这些猎物。 是狼群! 真的是狼群! 黄镖头的心都凉了半截,心惊胆战的说:“一般的狼也就是五六只,通常都是一家子,可是看这个样子,这哪里像是一家子?这是一大家族!” 附近的狼可能全都来了! 都怪那狗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故意在马车底下放这样的东西,引得这些狼群闻着味来了! 黄镖头的叫声猛地变得凄厉:“做好准备!做好准备!” 而与此同时,头狼呼啸一声,率先狂奔而下,猛地朝着人群俯冲而来。 其余狼也紧随其后,一只只飞跃下坡,往人去扎去。 镖师们打起全部精神,挥舞火把,勉强抵挡。 可是狼群实在凶猛,火把虽然一时让它们忌惮,可是很快就没了威慑力,它们发起了更凶猛的攻击。 有一个镖师一个不慎,脚脖子就被猛地咬住,一时被撕下了一大块血肉,顿时忍不住哭喊起来。 黄文俊急忙去救,而此时,一只狼猛地朝着戚元扑过去。 黄文俊这才发现自己离开,戚元边上就露出了一个口子。 他急忙要反身回去,可已经来不及,眼看着狼已经到了戚元跟前,他想到自己的孩子还在戚元手上,一时绝望的喊了一声:“不!” 也就是在此时,戚元猛地推开了旁边的梨花,露出手肘上绑着的袖箭,快准狠的按住开关,发出一枚箭矢,射中了那只狼的眼睛。 那只狼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戚元跟前。 戚元抽出腰间软剑,毫不迟疑,一剑插入那只狼的咽喉。 温热的狼血喷了她一脸。 第129章 ·入瓮 原本以为戚元死定了,已经把后事都想好了的黄文俊瞳孔都放大了。 他是不是看错了? 刚刚杀了一只狼的是这位大小姐吗?! 这位大小姐这么好的身手,她还雇什么镖师啊?! 狼群却并没有因为一只狼的死而停止攻击,反而还因为死了同伴而愈发的疯狂。 不断的有镖师受伤,也不断的有人坚持不住倒下。 黄文俊砍得刀都快卷刃了,一时有些疲于奔命的朝戚元喊:“大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好像附近的狼全都来了,这样是杀不尽的!” 狼是十分棘手的动物,它们跟普通的动物不同,脑子好用而且还十分的重感情,基本都是成群的活动,还会照顾老弱的狼。 不仅如此,它们的报复心还极强。 现在戚元杀了它们的同伴,接下来的路只怕是都要被这些狼群给纠缠了。 说话之间,戚元已经往前冲出了一段距离,到达了之前点燃的篝火处,她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一截棍子,就将篝火打散。 星星点点的火光飘散,疯狂的狼群总算是有了畏惧,对着这些火光畏惧不前。 但是虽然它们的攻势减弱了,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夜幕才刚刚拉开,还有一整晚的时间,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她们这群人不会有别人来。 一晚上的时间,人吃五谷杂粮,要吃要睡,才能补充体力。 但是狼群却在旁边虎视眈眈。 但凡是有一点松懈,今天这只三十多人的队伍就得全部都死在这里。 戚元将狼群暂时逼退,忽然卷起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 黄文俊的目光顿时沉了沉。 常年在外行走,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种沟通的信号。 这个大小姐真是神秘又复杂,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本事这么大,却还非得雇这么多的镖师。 还有..... 他想起被藏在马车底座夹板里头的那只死掉的黑狗。 现在想想,这怎么会是意外? 分明就是人为,而且应当是故意冲着这个大小姐来的。 冬天缺少食物的饿狼们闻见血腥味,怎么舍得这一批肥肉? 只是不知道,这个大小姐的身份来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引来这么厉害的仇家。 他收敛起这些心思,忍不住提醒戚元:“大小姐,这样是没用的,狼最是狡猾,它们不会走远,只会盯着咱们,只要我们一有破绽,就会趁虚而入......” 戚元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不用怕,把能用来烧火的东西都拿出来,燃起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坐,不许落单!” ...... 黄文俊愈发的惊疑不定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戚元还镇定自若的指挥起来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啊? 不过戚元现在没有空搭理他,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勾起嘴角:“最好是动作快一些,因为很快,就不只是狼群了。” 黄文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觉得揣在怀里的五千两的银票都有些烫手了。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烫手山芋。 毕竟挣了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是什么人。 不过戚元并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她只是将梨花叫进了营帐,郑重的叮嘱:“待会儿打起来,我顾不上你,你记住了,一直呆在营房,不要出去。” 梨花吓得不轻,脸色煞白的拉住戚元的胳膊依依不舍:“大小姐,你别丢下我,我会很听话的,我吃的很少.......” 她在家里的时候,她爹就嫌弃她吃的多,说她是个米虫。 所以她再也不敢多吃东西了,就怕因为吃得多又被抛弃。 这话单纯愚蠢的有些可笑,可是戚元没有笑。 她摸了摸梨花的头发,语气温柔的安抚:“不怕的,你乖乖的呆在营房里,不要乱走,不要引起人的注意,等到这件事结束,我一定会带你走,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养得起。” 梨花没有想到戚元会这么说,扁了扁嘴顿时有些想哭。 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抿着唇眼泪汪汪的应是:“我一定听大小姐的,会顾好自己,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麻烦当然不麻烦。 戚元不觉得梨花是麻烦,她只是不想这样一个都还没看过这世道的好处的女孩子就这么死去。 所以她含笑点头:“好,那就说定了。” 狼群一直跟黄文俊这边的人对峙到下半夜。 上半夜一直都相安无事。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对峙太久,天亮了就会失去机会,一进入下半夜,狼群就开始焦躁不安。 此起彼伏的狼叫声在山上响起,让人头皮发麻。 因为这狼叫声四面八方都有,这只能证明,那些退走的狼甚至还又召集了同伴。 这下真是要葬身狼腹了。 黄文俊又绝望又无语,忍不住抱怨:“大小姐身份贵重,又何必拿我们这等下层人的性命来戏耍?这些狼分明是有人故意引来的......” 所以说戚元是分明知道得罪了人,才来雇他们送死的。 这谁愿意干啊? 戚元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便听见一声尖利的呼啸声响起。 在一群狼叫声里头,其实这声音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但是戚元却一下子就绷紧了脊背,眼睛眯起来笑出声来:“终于来了!” 她说着,淡淡的看着黄文俊:“我听说你们这一行的规矩就是雇主只要出了银子,那么你们就算是丢了性命也要完成走镖。既然如此,那就别这么多废话。” 当时毫不犹豫开口要她五千两银子的时候,可不见黄文俊有一点迟疑。 她哼了一声看了黄文俊一眼:“野兽算什么?跟野兽比起来,人心才最可怕。” 说着,在最外围放哨的镖师跑来禀报,说是有一行人往这里来了。 语气兴奋:“咱们可以求救!人多,总能吓退狼群的!” 黄文俊僵着脸去看戚元。 却见戚元缓缓将软剑上的狼血给擦拭干净了。 “终于来了。”她笑着说,然后将软剑归鞘,站起身来。 第130章 ·诛杀 什么来了? 黄文俊惊疑不定的看着戚元,就听见戚元淡淡的说:“我来斩杀头狼,只要头狼一死,狼群必定大乱,到时候你们想法子,将群狼驱赶去那群人那里,知不知道?” 现在这个大小姐的话,黄文俊真是一句都听不懂了。 生死攸关之际,也没什么人情可讲的。 他毫不客气的质问:“大小姐,你要把话说清楚!我们是来给你当镖师保护你的安全的,不是来送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戚元的意思,好像是惹了什么仇家,那些狼群也是仇家安排的。 真要这么说的话,那待会儿来的人就是仇家,那是要杀人的啊! 戚元猛地回头看着他,手里的软剑瞬间架在他脖子上。 眼看着所有的镖师都朝自己看了过来,戚元面无表情的说:“你以为现在那些人还会分什么你和我吗?现在你们跟我就是绑在一起的蚂蚱,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想要活命,你们就只能拼尽全力!” “你们自己想清楚,前有狼后有虎,不想被人杀,你们就拼命给我杀出去!”戚元环顾一圈,淡淡的看着他们:“只要你们能够闯出去,今夜平安之后,我再每人给你们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加上之前的二十两还有本来就该分的银两,估算一下他们每人分到手都估计有八十两银子! 八十两!这是他们几年都挣不到的银子。 有了这些钱,那么就能安家置业,能够暂时让家里人衣食无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再说,不拼命也是死! 不拼命也是死,还不如拼了! 明月西沉,柳惊鸿带着护卫们飞速奔驰在路上,远远的便看见了几乎被篝火映红了的山谷当中,此时一群人都在跟野狼对峙。 一眼看过去乌压压的人头和野狼,两边竟然是诡异的寂静。 他眯了眯眼,冷笑一声。 就知道这些野狼也未必能成功弄死这么多人。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指望这些野狼。 他扬手喊人:“拿我的弓箭过来!” 戚元这个贱丫头马球打得好? 骑术也好?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只怕以为这天底下她自己的马术最是厉害了。 却不知道她那点微末伎俩不过是跳梁小丑。 真正厉害的马术,那是能够在马上张弓搭箭,还仍旧可以行动自如,百米外仍旧射中目标的。 今天他就要让她见识一下。 弓箭拉开,是六斗的弓,箭矢也较寻常锋利许多,一箭若是射中,戚元必死无疑。 柳惊鸿将弓弦拉满,一只箭矢呼啸而去。 而也就是在此时,戚元忽然动了,她双脚借力跃上马背,朝着头狼所在之处猛地扑过去,和头狼撞了个正着。 巨大的冲击力吓得马儿嘶鸣不已,同时,柳惊鸿的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 目睹一切的黄文俊面色凝重,戚元刚才说她要去斩杀头狼,他还有些不信。 毕竟头狼可都是狼群之中最健壮凶狠的,战斗力不下于豹子。 可是如今,戚元用行动证明,她是真的不说假话。 头狼被撞了一下,往后滚了一段才又重新站起身,前爪刨地,朝着戚元龇牙,全身的毛发几乎都竖了起来。 戚元也从受惊的马背上飞速跳下来,借着这股冲力直奔头狼,手里的软剑重重砍在头狼的头上。 砍出一条几乎能够见骨的伤痕。 头狼屡屡被刺中,彻底疯狂,咆哮着朝着戚元冲了上去。 那边目睹一切的柳惊鸿也止不住的心惊。 戚元到底是什么东西?! 永平侯府几辈子都没出过这样的狠人,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下,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柳明珠会输给戚元了。 这样的本事,京中少有人能比。 他神情愈发的凝重,要杀戚元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坚决。 杀!一定要杀,这样的女子,已经成了仇敌,那就非得弄死不可。 留着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不再用弓箭,只是摘下兜帽,厉声吩咐:“杀!这些人,就地格杀!” 与此同时,那边戚元和头狼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头狼迅猛至极的朝着戚元扑过去,几乎将戚元整个人都扑在了身下。 这个时候,就连黄文俊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大小姐!” 死了死了,就说,再厉害也只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抵得过这样凶残的野兽? 现在还不是为了自大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面色阴晴不定。 戚元死了,那他们难道还要听戚元的,去跟都不知道来头的人拼杀吗? 柳惊鸿也扯了扯嘴角,顿时笑了。 看来不用他费力了,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收了她的性命。 可就是在此时,刚才被咬掉了一块肉的镖师失声惊呼:“大小姐!” 众人都不由得顺着他的呼喊看过去,只见头狼轰然从戚元身上倒下,而戚元已经举着她的匕首,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她旁边,头狼的肚子都已经被破开了,此时血流了一地。 此情此景,将所有人都震得头皮发麻。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要激怒头狼,而且还冒着挨了一爪子的疼痛被头狼扑倒。 她原来是在等头狼露出最柔软的腹部。 一击必杀! 她此时身上脸上都是血,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柳惊鸿却已经带着人转眼要冲到跟前了,看见这个场景,也忍不住一阵失神。 也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戚元抬手露出腕间的袖箭,按动开关,连发数箭。 柳惊鸿大惊失色,却还是凭借敏锐的直觉和过硬的骑术,硬是马背上弯腰给躲过了。 他才刚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反应快,就听见心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世子,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柳惊鸿骑在马上,只觉得忽然心脏刺痛,随即便不可置信的低头,看见一柄软剑从后背刺入,穿过他的心脏,还露出了一截剑尖。 他回头,正对上戚元面无表情的脸。 第131章 ·善后 戚元的软剑从他身上抽出,随即便带出一大片喷溅的血。 旁边的人都惊呆了。 以至于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及时救援,柳惊鸿瞠目结舌的看着戚元,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是:怎么可能呢? 他这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想要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原本他不过是个外室子,根本上不得台面,直到七八岁才被以过继的名义带回了柳家。 可是就是这样艰难的开局,他和母亲妹妹还不是一路赢到了现在。 虽然他妹妹名义上只是个贵妃,但是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才是永昌帝真正心爱的女人? 连带着他们柳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越过一众勋贵外戚,在朝中威风八面。 他这样能耐的人,合该继续顺风顺水的过,该杀了戚元这个唯一螳臂当车的小丑,而后继续辅佐齐王,直到拿下大位,再进一步的! 他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戚元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缓缓朝着柳惊鸿勾了勾唇:“世子,真是不好意思了,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啊。” 柳惊鸿或许觉得他追出京城是在捕猎。 却不知道她从始至终就把柳惊鸿当成是猎物。 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合格的猎人。 柳惊鸿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戚元,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柳惊鸿心腹血红着眼睛朝着戚元不要命的冲过去。 戚元已经伤痕累累,刚才杀了好多狼,还斩杀了一只头狼,又杀了柳惊鸿,她的手腕其实都已经快要抬不起来。 但是面对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敌人,她脸上甚至还带上了一抹冷笑,二话不说迎上前去。 还没等那人碰到自己的衣角,戚元手中最后一枚袖箭发出,直直钉在那人腿上,将那人给射的痛呼一声,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 而戚元丝毫没有停留,纵马飞奔踏过,马蹄踩在那人腹部,那人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挤压成了一团,痛苦的呕出几口血,就歪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半个时辰! 从柳惊鸿到达这里,到戚元斩杀头狼,杀柳惊鸿,再杀柳惊鸿的心腹,总共加起来一共也只用了这么半个时辰! 戚元就杀了两个人! 柳惊鸿带来的人心惊不已。 心惊的也不只是他们,因为黄文俊这个时候的心情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这个大小姐真是个女修罗,女罗刹! 简直是杀人不眨眼! 他走南闯北的这么多年,也见过出来走镖的女镖师,但是没有一个有戚元这样的凶狠。 她的凶狠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看着那群狼,他现在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害怕了。 因为跟戚元比起来,狼群都显得温柔乖顺太多了。 他不敢再迟疑,现在戚元是胜者一方,若是这边再不抓紧时间按照戚元说的做,只怕他们的脑袋也要从脖子上搬家了。 这么一想,他扬手示意,镖师们立即按照原计划,驱动着那些已经乱成一团的狼朝着柳惊鸿留下的那些人追了过去。 柳惊鸿的那些护卫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眼看着这么多人和狼朝着自己这边追过来,当然是拼死抵抗。 不然呢? 难道还留在这里等死吗? 这里有个女人比鬼都更可怕! 狼群被驱赶着朝着那些人追去,很快就被那些人拼命抵抗,杀了至少十几只同伴。 死了头领和同伴的愤怒彻底被激发出来,它们竟然开始不要命的扑杀那些柳惊鸿的护卫。 加上还有黄文俊带领的镖师的帮忙,那些护卫没一会儿便死的死伤的伤了。 山谷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狼和人的尸体,看上去简直像是什么战场。 黄文俊脸上还带着伤,眼看着戚元握住手腕站起身,竟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戚元十分危险。 你别看她看上去好像文文弱弱的,但是她杀人的时候是真的不眨眼! 戚元挑了挑眉看着他:“行了,你可以走了。” 黄文俊的嘴唇张了张,有些担心受到牵连:“可是死了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都死了,官府怎么都得介入了。 而且这些人虽然很多是被狼咬死的,可是也有很多是被砍死的。 仵作一验尸就能查的清清楚楚。 不用善后吗? 戚元饶有兴致的问他:“怎么,黄镖头是还想去官府替我做个见证吗?” 那当然不能! 做这一行的,不少都在灰色地带来回试探。 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府了。 他怎么可能会想要牵扯进这样的浑水里,一看戚元就是个不省心的,她自己是个棘手的人物,能够追杀她的人自然也不会简单到哪儿去。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想被抓起来。 所以等到戚元问出这句话,他马上就召集了镖师们要走。 戚元沉声喊住他们,见黄镖头停下来,从袖袋里再拿出另外五张银票,递过去挑眉说:“这些银子给诸位兄弟买点吃喝,今天的事,你们最好是烂在心里,当作没有发生。” 意思便是不要说出去。 对于这一点,黄文俊当然是心知肚明。 戚元竟然还会给剩下的五千两银票,也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女人,说话确实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从来不说假话。 他心思复杂的接过来,沉声跟戚元道了谢。 戚元要摇头:“至于梨花,让她跟我走吧,你们可以走了。” 真是没想到,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是对待一个被当成白菜一样卖掉的女孩子,竟然会如此重视和温柔。 怪物。 黄文俊在心里想,面上二话没说,朝着戚元拱拱手,便带着一行人走了。 戚元转身回去找到梨花:“我们也走吧。” 梨花抿唇点点头,小跑着朝她急切的跑过去,拉住她的手,等到出了帐篷,一眼看到漫山遍野的狼尸和尸体,顿时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真是前所未见,这一切都是姑娘做的吗? 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和身手? 第132章 ·出卖 戚元见她面色惨白,挑眉问:“怕吗?”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分明应该是怕的,但是其实梨花是真的没觉得多么难以接受。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如果我没被您救下来,过些天,我也会成为这样的尸体,被随意的扔到乱葬岗,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所以她不怕。 戚元这么好的人,她做什么肯定都有她的道理。 如果不是非得杀这些人不可,她相信戚元是不会动手的。 见梨花这么说,戚元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嗯了一声:“那好,那我现在要跟你说一桩很要紧的事,你要记住,好不好?” 梨花立即便打起精神:“好!姑娘放心,奴婢就算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您的恩典!” 这句话应当是她从那些镖师那里学来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戚元忍不住笑了:“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需要你去京城帮我传个消息。” 梨花都不知道京城的门从哪儿开,但是既然戚元这么说,她竟然也真的生出无限的勇气来,都不问是传什么消息,便重重的答应了。 戚元打了个呼哨,很快便有一些黑衣人出现,将那些尸体都给处理了。 而戚元则带着梨花换了衣裳,将之前的那些衣服和鞋子都给一把火烧掉,然后去河边洗了脸和头发。 看着戚元大冬天的将整个头都浸在水里,梨花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呆的说:“姑娘,女孩子是不能洗冷水头的啊。” 这样以后是要落下头痛的毛病的。 这个经验还是她的母亲传给她的。 只是,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吸了吸鼻子。 戚元不大在乎,她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儿,头发上也都是血,这么出去走不出几步就得被人抓起来扭送官府。 当然要将痕迹都给清除干净。 换好了衣裳,洗好了头脸,戚元随意将半湿的头发绑起来,带着梨花到了镇上,找到一家客栈,让梨花住进去,又轻声说:“我留了信号,今明两天,应当就会有人来找你,你便跟着他们一道走,去见他们的主子,然后帮我带话。” 她问:“做得到吗?” 梨花磕绊都没有打,把戚元之前交代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眼睛亮亮的看着戚元:“姑娘,我做得到!” “真是个好孩子。”戚元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再拿出两个五两一锭的银元宝放在桌上:“这是留着给你防身用的,不能给的太多,否则你容易被人盯上,反倒是不好。” 见梨花要拒绝,她扬了扬手止住梨花:“不要推拒了,你收下我会更放心许多。” 她这么说,梨花才点点头,看着戚元交代完便开门下了楼梯,又忙追到窗户边上,从窗户外头看出去,只能看到戚元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梨花咬咬唇,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等到晚上有人按照戚元所说,三长两短的敲响了房门的时候,她一把就拉开了房门。 月色西沉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黄文俊收拾完,迫不及待的回家去看妻子儿子。 阳光下,院子里晾晒着衣裳被褥,妻子正在架子底下晒草药,而儿子则在扶着墙角的那些堆积的砖头学着走路。 看见这一切,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哈哈的喊了一声:“儿子!” 才一岁多一点点的小不点看见他,啊啊几声想要走过去,却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忍不住哇哇大哭。 黄文俊急忙走过去抱起他,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男子汉大丈夫,摔一跤算什么?” 妻子嗔怪的看着他:“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才会走路没几天的小娃娃!” 黄文俊笑笑,放下儿子,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过去。 妻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等到看见手里的银票数目,顿时吃惊的睁大眼睛,失声惊呼:“老天爷!怎么会这么多银子?!” 黄镖头的确是镖头,但是问题是,镖局里头镖头也有五六个。 黄文俊也不是出色的那个,完全是凭借资历才能当了镖头。 他平时得到的份也不过就是比普通镖师多一点而已。 一年到头加起来也就是一百两左右! 而这已经算是过的非常舒服的了。 可眼下,黄文俊一下子就拿回来两千两! 见妻子又惊又喜,口不择言,黄文俊得意的眯了眯眼睛:“收起来就是,这是你男人卖命得到的,拿的理所应当心安理得!再说,这一点点算什么?!” 妻子震惊的看着他:“当家的,这......” “这不算什么!”黄文俊当机立断的打断她,沉声说:“更好的更多的还在后头!” 他说着,放下了儿子:“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好好在家里带孩子,有什么想添置的就直接去添,别省钱!” 妻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他转身就走,又忙喊:“你去哪儿?” “京城!”黄文俊咧咧嘴:“给你挣个一万两去!” ...... 妻子瞪大了眼睛,一万两啊? 那岂不子子孙孙都能够用之不尽了? 她捧着两张银票,哈哈大笑。 黄文俊赶在下午的时候进了京城,进了城,他没有跟以前一样去城隍庙那一片赌一赌,而是径直去了皇城边上。 他走到楚国公府外头,恭敬的想要跟门房答话。 门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哪家的?有名帖没有?” 黄文俊陪着笑:“我是东平镖局的镖头.....” 话还没说完,门房直接不屑的转过了头:“滚滚滚!没功夫跟你废话!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真是小鬼难缠。 黄文俊有些着急了:“我是真的有急事要跟你们府上的人说!关乎你们自己家人的!” 门房更是不屑的扑哧一声笑了:“就你这样的穷酸,能有什么关乎我们家人的事儿说的?你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黄文俊急躁起来:“是你们世子的消息,你们不想听吗?!” 第133章 ·告发 柳老夫人最近吃得香睡得好。 其实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状态。 自从柳王妃死了之后,她就堂而皇之的被说成了是继室,理所当然的进了楚国公府,如愿的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男人。 虽然名义上柳惊鸿和柳贵妃都只是她的养子养女。 但是实际上是怎么样,柳家的人却心知肚明。 所以柳王妃死之后,楚国公还曾良心不安,让皇觉寺的和尚做了几场法事,说什么夜夜噩梦难以入睡。 可她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困扰。 活着的时候尚且斗不过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死了以后变成鬼,反而就能怎么样了吗? 鬼都是骗人的,世上哪里有鬼?只要她自己不心虚,谁都别想能够左右的了她。 直到后来听说柳王妃可能没死,而且永昌帝还下了命令让戚震去找她。 柳老夫人才略有些慌张。 不过那也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 事过境迁,永昌帝成了皇帝都已经将近二十年,柳王妃失踪二十年,一切都已成定局。 尤其是柳贵妃所生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的得永昌帝的欢心。 付出了心血在身边养大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失落在外这么多年,毫无感情的尿包种子可以比? 尤其是现在,齐王柳惊鸿都已经知道了柳王妃的下落。 之前没死,那就再死一次! 她注定是赢家! 门房上来报说是外头有个人求见的时候,柳明珠正在她身边。 最近柳明珠受伤需要将养,所以亲朋好友们都送了不少的滋养大补的补品。 尤其是柳贵妃,光是百年的人参便送了七八根出来,更别提其他的鹿茸等物,简直将库房都堆满了。 柳老夫人失笑摇头:“这下你出嫁要准备的药材都不必再另外找了,你瞧瞧你的面子多大。” 柳明珠丝毫没有笑意,板着脸冷笑:“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面子?人人看我都像是看笑话,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我。” 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人,在面对失败的时候,就格外的刻骨铭心。 尤其是柳明珠还比一般的人要更加的顺风顺水,所以也就格外的难以接受。 柳老夫人正色看着她,将老山参的盒子啪的一声盖上,止不住冷笑了一声。 柳明珠一下子就看见柳老夫人脸上的冷笑和不屑,一时之间大受刺激:“祖母......” “真是没出息!”柳老夫人啪的一声,甩了她一巴掌,不屑的嘲讽:“你父母和姑姑实在是太宠爱你了,才让你这么脆弱,经不得一点风浪!” “这算是什么耻辱?” “韩信胯下之辱尚且能够泰然自若,唾面自干的典故你也是听着长大的!”柳老夫人严厉的看着她:“你现在经受的这点困难算是什么困难?我当年一个人在外头,生下你的父亲和姑姑,含辛茹苦的将她们抚养到了六七岁,又要接受她们离开我回到侯府,叫别人母亲的境遇!” 想到旧事,柳老夫人仍旧还是满腹怨气:“我若是跟你一样,早就一头撞死了!哪里还能熬到最后全家团圆,风风光光的这一天?!” 柳明珠默然不语。 柳老夫人就眯了眯眼睛:“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野种,就能将你逼得方寸大乱,失去斗志!那以后你如何成齐王妃,甚至成一国之母!将来进了宫,宫闱之中波谲云诡,你自己立不起来,别人能帮你多久?” 她说完,便失望的看着柳明珠:“滚下去!好好反省反省!一件小事罢了,那个野种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被你爹给当场诛杀,这样的人还值得你惦记什么?” 屋子里安静下来,柳明珠捂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柳老夫人,忽然跪下来朝着柳老夫人磕了个头:“对不起祖母,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失望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沉默片刻,她又有些迟疑的问:“可是,太医说我现在身体元气大伤,以后都可能不会有子嗣了,这样一来,我真的还能成为齐王妃吗?” 柳老夫人冷笑出声:“怎么不行?!齐王身上流的是咱们柳家得到血!他娘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若是说能,那就能!生不出孩子算什么?后宫嫔妃生下来的,都是你的孩子!” 柳明珠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重重的点头。 正好管事妈妈那边进来禀报,说是门房上有个人来说有柳惊鸿的消息要禀报。 柳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是谁?” 管事的谨慎的说:“来人说是一个镖局的镖师,说他是被人雇佣的,跟世子交手过,如今知道世子的情况。” 跟惊鸿交手过? 柳老夫人眯了眯眼有些怀疑:“是吗?” 不过很快就又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的,叫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反正若是敢骗他们楚国公府,那就是嫌弃命太长了。 她当即吩咐:“去将人给带进来,在水镜厅等着。” 水镜厅是国公府平时用来接见外院管事的地方,在二门处,如此一来内外有别,也能方便管束内外宅的人。 管事的应了一声,很快就去将黄文俊给带了进来。 黄文俊下午就来了,等到终于被接见,已经是晚上。 华灯初上,国公府到处张灯结彩,长廊底下每隔几步便挂着一盏盏的灯笼,连树上也都是有灯笼明晃晃的照着的。 也不知道这一夜下来得废多少蜡烛。 黄文俊忍不住咋舌。 等到穿过长廊,进了水镜厅,他便更是感觉目不暇接了,水镜厅是连接内外宅的地方,一共三层,前后两栋,中间用飞桥相连,此时有丫头从飞桥上提着灯笼经过,远远望去灯光交相辉映,如同长龙。 黄文俊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到了柳老夫人跟前,已经腿软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夫人,我要告发!我知道是谁杀死的楚国公世子!” 柳老夫人正在喝茶,闻言茶盏落在地上,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你胡说八道什么?竟敢信口雌黄,真是该死!” 黄文俊不管不顾砰砰砰的磕头:“小的不是胡说,小的有证据!” 第134章 ·逼问 柳老夫人觉得心脏刺痛,指着跪在地上的黄文俊厉声吩咐管事:“竟敢造谣世子,拉出去打!给我狠狠地打!” 她是真的被气的不轻,此时连手指都似乎被灼伤了一般,整个人抖个不住。 真是笑话!她的儿子怎么会死?! 惊鸿从小到大就优秀,一直是她的依靠。 可以说,就是因为生了这个儿子,有个这样优秀的儿子,她才能够把前面那个死人比下去,才能够把该死的柳王妃拉下马。 他怎么可能会死? 管事的见她面色紫涨,像是随时都要喘不过气,急忙应是,拖着黄文俊就要下去。 黄文俊吓蒙了。 这些人上人都是这样不讲理的吗? 他可是好心好意的来报信的,怎么这个老太太却张口就要打死他? 眼看着管事们如狼似虎要把自己给拖出去,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他顿时急了:“老太太,您儿子真的心死了!若是您把我拖出去,连你儿子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柳老夫人大受刺激! 什么尸体? 她儿子根本没死,哪里来的尸体? 管事的见她说不出话只是指着黄文俊,急急忙忙的拖着他往外走,根本理会都不理会他。 柳老夫人喘着粗气:“去!快去找国公爷回来,快!” 底下的人马上就去五军都督府找楚国公了。 楚国公原本正在看着底下的人核算京营的军饷,见他们急急忙忙的过来,不由得皱眉:“这里是衙门,谁准你们随意进出的?!” 管家疾走几步上前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家里发生的事。 楚国公心中咯噔一声,不再耽误直接抢了匹马,马上便回了家。 柳老夫人已经不大好了,着急忙慌的上前拽住楚国公的胳膊:“国公爷,出事了!惊鸿已经好些天没有消息了,才刚来了个来路不明的人,说惊鸿出事了.......” 她的眼泪掉了线般的落下来,嘴唇微颤的说:“惊鸿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人,算起来,这些天他都没有送信回来,的确是不对劲的。” 见老妻哭成这样,楚国公也是心疼不已,扶住她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不会的!” 他根本就不信。 柳惊鸿的身手他心里清楚的很。 一个曾经单枪匹马的斩杀过豹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他身边当时还跟着那么多的护卫。 怎么可能让他出事? 到底是一家之主,楚国公一安慰,柳老夫人当即就恢复了几分镇定,抿着唇重重的点头:“是!是!是!国公爷您说的是,惊鸿最是争气了,他哪有那么轻易出事?” 楚国公嗯了一声,让她好好休息,这才转身出了院子,径直问管家:“那个人如今在何处?” 管家压低了声音:“他胡言乱语,一张嘴就说世子......说世子没了,将老夫人吓得不轻,老夫人吩咐将他打一顿,底下的人想着虽然要教训,却也不能真的将人打死了,现在正关着呢。” 楚国公底下带出来的人都是些狠角色,但是却也身经百战,十分有经验,为人处事都很靠得住。 听见管家这么说,楚国公满意的点点头,迈步往前走:“好,带我去看看。 他说着,便快步往前走,管家亦步亦趋的跟着,将关押黄文俊的柴房给打开,一眼便看见里头趴在地上,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黄文俊。 老夫人盛怒之下,底下的人下手也不敢太轻,所以把黄文俊打的去了半条命。 楚国公上前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挑了挑眉沉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上门招摇撞骗?” 黄文俊不知道这些勋贵们会觉得他是来招摇撞骗的。 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拿出点东西来,下场就是被活活打死。 这些勋贵们可不会把他们这些下层人的性命当命。 他之前还想着坐地起价,要挟一下楚国公府的,现在这个念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房间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黄文俊从怀里扯出一块玉佩,颤颤巍巍的递过去:“我,我有证据......” 看见那块玉佩,楚国公呼吸急促,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质问:“这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玉佩是楚国公府的传家宝,楚国公交给柳惊鸿已经十多年了。 柳惊鸿从不离身。 可以说,若是柳惊鸿没出事,这块玉佩不可能到别人的手里。 这回连楚国公自己也有些稳不住了,他颤抖的接过了玉佩,确认了上头的纹样之后,闭了闭眼睛,一时之间凶狠无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若是说不清楚,那就也不必活着了!” 黄文俊欲哭无泪,哪里还敢再坐地起价? 他哭着说:“我说!我都说!是有个姑娘,她雇了我们这群镖师,说是当她的护卫,护送她去福建,事成之后,给我们五千两银子!” 黄文俊从戚元是怎么雇他的开始,一点点的将事情都跟楚国公说了。 一点细节都不敢放过。 楚国公不可置信。 就这样?! 他的儿子竟然就这样死了?! 死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他心中是愤怒至极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冷笑了两声。 或许是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比楚国公夫人要冷静的多。 哪怕是心中已经痛极了,他也仍旧还是忍住心痛,冷冷的问:“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但是楚国公还是想要从黄文俊嘴里听见答案。 黄文俊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水,颤颤巍巍的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反正很凶狠,很可怕,比狼群都可怕。我听见世子喊她什么戚大小姐......” 真的是戚元...... 柳惊鸿追出去的时候,楚国公没有想过死的那个会是柳惊鸿。 因为不管是从哪一点来看,死都不应该是他,而是戚元。 果然如同外界所说,这个戚大小姐就是个命硬的,她不死,就只能别人死了。 第135章 ·送死 饶是如此,楚国公仍旧不肯相信自己活生生的一个儿子真的就这么没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的黄文俊,在椅子桑换了个姿势冷冷的问他:“那我儿子的尸体在哪里?” 问出尸体两个字的时候,他连脸颊都觉得刺痛。 这个儿子得来不易,他一直细心呵护,甚至为了给他一个光明的前途,将他过继在原配的名下,为的便是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楚国公府。 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对于他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加痛苦的事了。 黄文俊有些后悔来国公府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镖师了,按理来说早就应该要成为分局的话事人,可是跟着他同一批的镖师单独立门户的单独立门户,没有成气候的,那也成了分局能作主的人了。 唯有他,能做到镖头,都还是靠着熬资历,一点点的在往上爬。 他明面上装的云淡风轻,但是实际上却一直都耿耿于怀,一直在等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对于他来说,成为人上人,是他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事。 所以戚元找上门雇佣他的第一天,他就对这个大主顾十分上心。 一路观察下来,他知道这个主顾非富即贵,而且很可能的是又富又贵。 他不是没有想过投奔戚元,但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当初听从戚元的吩咐,驱使狼群去攻击那批人的时候,在那个死在戚元马蹄下的男人嘴里得知了他们主子的身份。 竟然是楚国公府的世子! 只要是大周百姓,就没有不知道楚国公府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配合戚元诛杀的竟然是国公府的世子! 但是同时,他心里又燃烧起了另一个念头。 那就是,借着这个机会,飞黄腾达! 楚国公府只有这么一个世子,死在戚元手下,戚元还将痕迹都给抹除了。 戚元和楚国公府之间选择谁来投靠,只要是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除非是疯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选择戚元呢? 她哪怕是公主,在柳惊鸿跟前都得叫柳惊鸿一声舅舅啊! 而且她是真的狠心,一把火加上桐油,将一切都给烧的干干净净,还挖了坑将那些烧剩下的骨头都给埋掉了。 可以说只要再过个几个月,等到春天万物复苏,草木生长,那么就连他都找不到那些埋骨的地点了。 掌握着这样的秘密,他还以为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不是都说权贵很舍得的吗? 再说,他可没有碰过柳惊鸿的一根手指头,这件事跟他可是丝毫没有关系。 他怎么想的此时便怎么说,强撑着一口气咬着牙说:“在荒郊野岭!附近十几里都荒无人烟!只有我知道!” 楚国公定定的看了他半响:“老夫就信你这一回,好,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么只要你帮老夫找到人,老夫自然让你得偿所愿!” 这话之前说,黄文俊或者还会相信。 可是现在,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没有碰过柳惊鸿的手指头,反正只要是参与了这件事,那就已经是没有活路了的。 他忍不住暗恨自己贪心。 得到了两千两,就还想着要一万两,要两万两,甚至做梦想要以后得到楚国公府的重用,从此一跃而上。 楚国公府连夜调动齐王府剩余的暗卫。 对于这一点,楚国公府的幕僚温长史便很不赞同:“国公爷,国公府的确是和殿下亲近,但是也有个说法,叫做疏不间亲......” 最近这些日子,齐王眼看着就跟楚国公府要生疏的多了。 别的不说,这一次齐王对付戚元,追出去福建的事,就根本没有和柳家通气。 这是十分不寻常的信号。 此时再擅自调动齐王的暗卫,只怕齐王得知以后对柳家观感更差。 只是若是以前说这样的话,楚国公还能听的进去。 现在他沉浸在儿子可能死了的悲痛震惊里,哪里还能听进去这样的劝诫? 他当即便冷笑了一声:“那也是以后的事!他如今翅膀还没硬呢,就想自己飞了?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温长史只好不再多说:“那国公爷现在的意思是?” “调动暗卫追出去,若是真的,那.....” 楚国公一时竟然说不下去。 如果是真的,那他儿子就死了。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若是真的,那我也得让我儿子的尸骨落叶归根!还有,杀了戚元!” 那个孽种,那个贱人,他对她真的是太过仁慈了。 总觉得不过是个小丫头,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她却短短时间让他的孙女儿废了,还杀了他儿子! 是他不对,对待这种杂种就不能手下留情。 温长史点点头。 这件事根本也不能闹大到明面上。 否则柳惊鸿为什么被杀?带出去的人手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齐王的踪迹。 这些都解释不清楚,而且也都犯忌讳,足以让楚国公府万劫不复。 既然明面上不行,那就来暗的。 他们多的是人手,戚元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温长史缓缓叹了口气:“那这个告密的人.....” 楚国公毫无迟疑:“杀了!” 要告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发? 至少在戚元杀死柳惊鸿之前,那样楚国公府倒是还能感激他一二。 可是事后诸葛亮只叫人觉得厌恶。 温长史会意,动作也极快,那边暗卫出了门,他这边就已经带着人将黄文俊送到了府里送夜香的驴车上。 黄文俊在上车之前拼命挣扎,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后悔了! 戚元再狠,那也只是对待她的仇人,但是用他们镖师还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他不该与虎谋皮! 驴车出了门,按照惯例先去义庄附近处置夜香。 等到处置完了夜香,才慢悠悠的继续往更远一些的乱葬岗去了。 黄文俊一睁眼,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从驴车上被拿下来对着自己,顿时呜咽着摇头。 第136章 ·神算 明晃晃的尖刀在阳光底下散发着寒光,深冬的风吹的树上的雪扑簌簌的往下落,黄文俊蜷缩着躺在地上,看着那把尖刀砍下来,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远处一双眼睛正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一直等到楚国公府的人不慌不忙的将尸体收拾完,老赵才低声说:“殿下,人已经死透了。” 萧云庭挑了挑眉,俊美的脸上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侧头看了旁边一直在发抖的梨花一眼:“是这个人吗?” 梨花点头如捣蒜,紧张的睁大眼睛:“是!就是他!姑娘让我跟殿下说,这个人当时的表现就很不对劲,用他的时候,他便屡次想要毁约,不是个可靠的人,所以......” 老赵在旁边忍不住咋舌。 之前跟这个戚大小姐打交道的基本都是八宝和六斤。 所以每次八宝六斤说起戚元的时候那种夸张的语气,都让他十分的不解。 总觉得是这两人在夸大其词。 可是现在轮到自己跟戚元打交道了,他才知道,原来八宝六斤说的竟然已经是收敛许多了。 这姑娘,可真是神算啊! 竟然连黄文俊会告发这样的事都料到了。 萧云庭就要理所当然的多了,他跟戚元相处久了,对于这一切都接受的十分的自然。 梨花这么一说,他就挑眉呵了一声:“所以,她不确定黄文俊到底在过程中知不知道柳惊鸿的身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你来跟本王说一声,以免坏事,是吗?” “是是是!”梨花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位殿下真是聪明,她不用多解释,他就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萧云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戚元连他也骗了! 跟他说是引开齐王和柳惊鸿去福建,好让戚震有足够的时间去真正的地方接回柳王妃。 可是实际上,她却是让八宝六斤引开齐王,自己则是伏击柳惊鸿,将柳惊鸿给杀了。 真是稳准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淡淡的问:“她受伤了没有?” 提起这个,梨花毫不迟疑的点头:“姑娘受伤了!被狼抓伤的很严重,不过姑娘不肯让我管.....”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 萧云庭对于让戚元自己保护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戚元对待别人狠辣,对她自己也是一样的。 她完全是秉持着说杀你就杀你,大不了我就拉着你一起死的念头,从来做事都不留余地。 没人比她更豁的出去。 正常的人总是会有畏惧。 戚元却不是,她像是被谁抽掉了其他的情绪,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她是个纯粹的疯子。 正常人都是要害怕这样的疯子的。 他收回思绪,吩咐老赵:“将梨花送回去吧。 梨花有些着急:“殿下,您不听姑娘的吗?姑娘说,若是黄文俊真的去告密,那得.....” “放心吧。”萧云庭淡淡的看她一眼:“本殿心中有数。” 梨花到底还是有些害怕他的,被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再要求什么。 老赵将梨花送出去交给了可靠的人,自己则很快就回了萧云庭身边:“殿下,让属下去吧。” 梨花已经说过了戚元的交代。 黄文俊若是告密,按照楚国公府做事做绝的作风来看,必定是会动用不能见光的暗卫追杀她。 这个时候,就是最合适的动手的时候。 齐王和楚国公府培养这些杀手耗费无数心血金钱。 为了养着这些人,每年往里扔的银子都数不胜数。 以至于逼得堂堂的王爷都要去开妓院了。 毁掉这些暗卫,甚至比杀了他们都还让他们难受。 他主动请缨,也是想着将这些人给弄死之后,去找找八宝六斤,然后再看看那位戚大小姐还能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真是个太神奇的人了。 萧云庭却摇了摇头:“不,用不着你,我亲自去。” 老赵立即反对:“殿下,这不合适!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这些天都是郡王守在他身边,何况还有侧妃......” 侧妃在旁边吹枕头风。 他又压低了声音:“再说,圣上最近正是对您宠爱有加的时候。” 怎么能够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呢? 这一走,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先不说找理由的事,离开这么久,感情也是会淡下去的。 萧云庭不为所动:“少废话,走!” 他一声令下,老赵也什么都不能再说,跟着萧云庭调集了人手之后,沿着之前戚元走的路线一路飞驰。 而此时的戚元正在河边洗脸。 她已经日夜不停的赶路六七天了,已经进入了安徽地界,再往前走一段,她就可以进入洪都。 到了洪都之后,再去宋城,再去会昌。 加起来大约也还要十天左右的路程。 虽然她的马术极好,可是这么大的强度下来,她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以至于破天荒的休息了一晚。 看着河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她微微的皱了皱眉,伸手打乱了水面上的倒影。 也不知道京城怎么样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黄文俊未必能靠得住,因为在她给了五千两这个远超过价格的数之后,黄文俊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可是当时柳惊鸿已经盯上了她,她来不及换人了。 既然有隐患,她便一直在想该如何解决。 当然,直到顺利的杀了柳惊鸿之后,黄文俊也并未再撂挑子过。 可是,她还是想着要以防万一。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做人不怕想的太多,只怕想的太少。 凡事往最坏的方向想,总是不会有错的。 如果黄文俊没有那个心思,自然是好,赚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也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可是黄文俊若是真的窥见了什么,然后去楚国公府告密,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她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以德报怨的姑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顺手就能将他的告密行为利用起来,趁他病要他命,将齐王府的暗卫一网打尽。 第137章 ·事发 八宝六斤两人冷汗涔涔,进入了安徽地界之后,他们就发现,齐王的追赶愈发的急,好几次都险些将他们给堵住。 再又一次避开了他们之后,八宝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惊胆战的说:“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怎么追得这么紧?” 分明前半段路的时候,他们都还很慢条斯理的坠在背后的。 只是后来却越追越紧了。 六斤的脸色却比从前变得凝重许多。 他没了打哈哈的心思,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沉声说:“不,怕不是疯了,而是因为已经发现不对了。” 这话一说出来,八宝原本正在喝茶的,一下子便喷出一口茶来。 然后毛骨悚然的问:“不会吧?!这一路上,我藏的挺好的啊!” 他负责穿戚元的斗篷假扮戚元,自觉还是尽心尽力的,当然了,虽然没真正的戚大小姐那么能吃苦啦,但是也不差啊。 怎么齐王还会发现呢? 六斤心思凝重的摇了摇头:“这可未必,否则怎么解释他越跟越紧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也能安心些。” 毕竟戚元之前已经都跟他们说过了,能瞒住齐王多久就瞒住多久,若是瞒不住,那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齐王那边,他伸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热帕子嚓了脸,便将帕子砰的一声又重重的砸回盆里,心情烦躁的问:“到底有没有个说法?” 朱雀恭敬的侯在一旁,面色有些紧张,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听见外头有人通报,说是白虎和玄武也已经回来了。 白虎和玄武是出去查探戚元一行人的行踪的,已经出去了四五天,现在终于回来了,想必应该是也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他顿时松了口气,急忙问:“殿下,属下去带他们进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齐王嗯了一声,坐在桌旁面色冷淡。 等到白虎玄武准备行礼,他立即便冷笑:“别这么多废话,只需要告诉本王,前面的到底是不是戚元本人?” 他跟了戚元这么久,结果这一路竟然都是风平浪静。 原本赶路么,风平浪静其实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越是走就越是觉得不对,因为按照戚元那种人的性格,她要去接回柳王妃,那么一定会速战速决,因为越拖就越容易出事。 迟则生变,这个道理一直都是戚元秉持的做法。 可是,她去趟福建,竟然能走这么久! 在路上像是赶路,可是却休息的太过频繁了。 或者说,是对于戚元来说,休息的太过频繁了。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白虎和玄武。 玄武和白虎也知道齐王的脾气,不敢耽搁,径直便道:“回禀殿下,属下等跟了一段路之后,发觉的确是有几处怪异的点......” 玄武接过话头:“那位戚大小姐,从头到尾都穿着斗篷带着兜帽,除了坐在马车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其他的动静,也不骑马......” 像是一道闪电,齐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如果是真正的戚元,她会放着快马不骑马,而慢悠悠的坐着马车?” 他咬紧牙关,猛地伸手抄起旁边的茶盏,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 然后整张桌子都被他给掀掉了。 不是戚元! 那真正的戚元人呢!? 这个贱人,她竟然又一次的骗了他! 多少次了? 他每一次都被这个女人当成是猴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更令人恼怒的是,他竟然每一次都还是会上当。 真是天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见齐王发怒,玄武白虎都急忙跪下,根本不敢抬头。 这一路上他们也发觉了,齐王的性子越来越暴躁。 光是暗卫被罚的都已经好几个了。 齐王却没功夫再惩罚几个护卫,他砰的一声将旁边的架子也给踹倒,恶狠狠的说:“走!” 见他说走,朱雀无声的松了口气。 最怕的就是齐王没什么动静,然后转头收拾他们。 可现在齐王既然还要走,那么就是还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这样总比受罚要好多了。 白虎却有些迟疑:“殿下.....咱们是往哪儿走?” 继续去追前面那些人,还是换路? 齐王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她不是很能耐吗?让本王满世界的找她,既然她狡猾如狐,那么本王就不找了!本王等着她来找本王!” 朱雀不大明白齐王的意思。 毕竟这位戚大小姐的本事的确不是一般的大。 这一路上简直是耍着他们玩了一路。 齐王虽然话说的很是简单。 可是怎么才能让戚大小姐主动回来找他?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 齐王闭了闭眼睛,恶狠狠的说:“走!不去福建了,改去江西!” 反正距离也差不多少。 朱雀见他面色沉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也马上就反应过来,齐王只怕是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底牌。 果然,说出这句话之后,齐王的脸色要好看多了。 江西! 朱雀应了一声,忙吩咐下去准备了。 一大早,八宝急促的敲响了六斤的房门。 六斤马上就打开了,问:“怎么了?” “出事了!”八宝的面色十分难看:“齐王不见了!” 这些天,他们一直都很有分寸,走的不紧不慢,还绕了好多路,可是他们一直都有观察着齐王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直到今天,齐王失去了踪影。 这个不正常! 这些天,齐王一直都是跟着他们跟的很紧,前两天更是直接快要追上了。 如今这么做,肯定是他们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齐王已经发现戚元不在这里了! 他立即便沉了脸吩咐:“快!快写信通知殿下,也给戚大小姐传个信号!” 这边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楚国公府也终于将齐王府的暗卫的最后一波也派出去了。 齐王养了一百左右的暗卫,个个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好手。 第138章 ·冤孽 为了培养这些人,齐王府和楚国公府都已经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努力。 这些人也足够的争气。 齐王带走了几十个,剩下的那些,楚国公都派出去了。 楚国公夫人还不知道他这两天忙碌是在调动暗卫,只是不安的问他:“是不是派人去找惊鸿?对了,惊鸿还是没有消息送回来吗?” 这都已经这么多天了! 如果是黄文俊来之前,柳惊鸿出去这么久没个消息,她也不会担心。 但是现在,黄文俊出现之后,她总觉得不安。 尤其是还跟柳惊鸿失去了联系,她就更是觉得心里突突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最近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的,看着人都憔悴了一圈。 见她这么着急,楚国公哪里还会把真话告诉她? 只是安慰说:“放心吧,他是去办大事的,何况殿下也在那边,惊鸿不好传送消息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么轻描淡写的安慰是没什么太大用处的。 所以想了想之后,他进宫了一趟。 若是别的外戚,当然不能随意进出后宫,更别提还要见到自己当了后妃的女儿。 但是当这人是柳贵妃的父亲,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柳贵妃在正殿接见了楚国公,和善的问他:“父亲,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我?” 连本宫都没有自称。 她是楚国公娇养着长大的,自小就是掌上明珠,不管要什么都被满足了。 所以自然是对这个父亲也十分的尊重和亲近。 从称呼上便能看得出来。 楚国公抿了抿唇:“有件事,臣想着还是该跟娘娘说一说,只是,还希望娘娘能够沉住气,千万不要伤了身体。” 什么事情这么郑重其事? 柳贵妃坐直了身体:“父亲请说。” “你哥哥......”楚国公顿了顿,才说:“可能出事了。” 柳贵妃自来跟柳惊鸿亲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极好,尤其是他们两个都是外室子的身份,一直等到六七岁,才被楚国公接回了柳家。 可是那时候,他们只能在柳夫人母女的手下讨生活。 对着柳夫人要恭恭敬敬,对着还未出阁的柳王妃也要谦让恭敬。 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扶持着走到现在,这里面的感情是不能够用言语表明的。 所以柳贵妃才对柳明珠如此另眼相看,原本也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 ”现在听见楚国公说柳惊鸿出事了,她一下子就咬住了唇,口腔里顿时全都是血腥味的问:“父亲说什么?什么出事了?” 虽然反应激烈,但是好在也在可掌控的范围之间。 楚国公略微放心,轻声将原委说了一遍。 听说戚元可能杀了柳惊鸿,柳贵妃震惊得几乎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太过荒谬了!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个毫无根基的丫头,她怎么可能杀的了国公府的世子?! 柳贵妃不以为然:“父亲,你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镖头的话也信!” 这种人就是出来招摇撞骗的。 楚国公见她这么说,顿时也苦笑一声:“我倒是也希望是被骗了,但是.....他拿出了你哥哥的传家玉佩。你知道的,这玉佩你哥哥从不离身!” 如果是偷的,黄文俊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自投罗网? 柳贵妃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呼吸也困难了许多:“那父亲的意思是,我哥哥......” 真的没了?! 还是因为戚元那个贱种? 贱种! 果然是贱种! 柳贵妃死死地咬着牙:“我一定要杀了她!不,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本宫一定要她生不如死,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国公叹了口气:“娘娘,这个不必您动手,我就已经安排了。我这次进宫,是希望您先劝劝您母亲,让她能够想通一些。” 柳贵妃的眼圈发红:“娘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受得了?” 是啊,怎么受得了? 楚国公想到自己当时听见的时候的感受,也同样是面容惨白。 两人相顾无言,柳贵妃沉声说:“对了,那老三呢?老三去哪儿了?” 齐王可是先追着戚元去的! 柳惊鸿都出事了,那齐王现在人呢? 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到儿子也有可能出事,柳贵妃真是片刻都坐不住了,急匆匆的站起身来:“不行!不行!本宫一定要想法子.....” 楚国公急忙安抚她:“娘娘稍安勿躁!王爷身份非同寻常,那个贱人还不至于如此大胆!” 他轻声说:“他一定没事的。” 柳贵妃声音嘶哑:“这个贱人到底想做什么?!” 戚元猛地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冷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她。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她面色淡淡的翻身上马,出了洪都直奔宋城。 想到快要可以见到谢营和谢夫人他们了,她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她真是糟糕透了,浑身上下除了血腥味什么都没有。 谢家人又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知道他们遇见现在的她,心里会是怎么想,会是怎么看她。 旁的人她都不在意,也根本不会理会。 但是谢家的人不同。 她一无所有,唯有对谢家是一片诚心。 但愿谢家的人能够看到她的诚心,这一世可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快马加鞭,戚元在看到宋城的城门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她上一世无数次的从这里进出。 她从这里被治愈,也从这里出发帮谢家报仇,渗入敌营,以身饲虎。 一切都似乎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 但是却分明什么都是新的。 她深吸一口气,进了宋城,直奔会昌。 进了江西开始,大大小小的山便层层叠叠,她抄了小路,日夜不停的赶路。 齐王此时已经进了会昌,也到了戚元前世今生都最在意的地方,谢家。 他勾了勾嘴角,眼里一片阴霾。 第139章 ·走狗 齐王玩着一只碧绿的扳指,这是如今的会昌县知县得知他来,特地送给他的。 这些官员们一若是要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往上爬,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就算是争气的,能在六七十岁做到侍郎的位置,那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但是若是有捷径走,国朝年轻的尚书都还有三十岁的。 所以捷径谁不愿意多走一走呢? 天上掉下来一个最受宠的亲王,会昌县的知县邹晓鹏都快高兴疯了。 虽然他名字里头有一个鹏字,可实际上他的仕途一点儿也不顺利,同龄人此时都已经爬到知府了。 就他一个人还苦哈哈的守着个穷地方当知县,真是叫人上哪儿说理去呢? 这次齐王纡尊降贵的来了这里,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似地,邹晓鹏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要讨得这个殿下的喜欢。 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齐王啧了一声笑了:“邹大人真是挺用心啊?” 邹晓鹏品不出这话是讽刺还是夸赞,只好厚脸皮的就当是夸赞了:“殿下远道而来,微臣真是不胜惶恐,不敢不用心招待。” 朱雀在旁边候着,见齐王看着不大高兴,就忙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谁知道齐王竟然没有生气。 他砰的一声将手里的扳指扔在桌上,轻描淡写的转动着手指:“诚心不诚心的,原本也不在这个上头。” 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邹晓鹏:“说起来,本殿倒是有句话想问问邹大人。” 邹晓鹏也不是傻子,齐王是何等身份? 平常自己这种知县,根本连人家的门槛都进不去。 现在齐王却自己找到了县里,还找到自己门上,自然是有事要自己去办。 傻子才不抓住这个机会! 他马上便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的拱手:“殿下请尽管吩咐!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绝不敢有任何的推脱!” 齐王笑了一声:“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本殿听说你跟谢家有亲。” 谢家? 怎么还有谢家的事儿? 作为当地的地头蛇,谢家邹晓鹏当然是认识的。 他娶的妻子还是谢家族里的呢。 只是,怎么齐王忽然问起这个来? 他心里觉得有些忐忑,已经猜到齐王来的用意怕是跟谢家有关了。 正因为如此,他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毕竟,谢家是真的跟他有亲,如果是好事那还好,他当然愿意偏袒和抬举自己人,可若是齐王要对谢家怎么样...... 见他抓耳挠腮的,齐王轻笑:“怎么,邹大人是很为难吗?若是为难,那就算了。” 机会转瞬即逝,再也不会再来。 之前的那点犹豫在这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几乎是片刻迟疑都没有,邹晓鹏马上就喊出声:“不!我不为难,不为难!” 他意识到自己自称都叫错了,讪讪的笑了笑,滑倒在地跪在地上冲齐王磕头:“殿下,天地君亲师,您是君,微臣是臣,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微臣不知道!微臣只知道,谁跟殿下过不去,就是跟微臣过不去!” 倒是个上道的。 齐王满意他的识时务,嗯了一声就笑着说:“谢家如今是谁当家作主?本王听说,谢家子弟当中,如今就是谢营最出彩?” 谢营,这两个字从嘴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点儿咬牙切齿的恨意。 齐王想到上一世,戚元杀他的时候,刀子拔出来又捅进去,似乎带着无限的恨意,数落他的罪状就是指责他杀了谢营。 谢营谢营谢营! 他还就杀了,而且不仅是杀一次,还要再杀一次,又如何? 提起谢营,邹晓鹏心里更加忐忑了。 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回殿下,的确是如此,他年纪轻轻,已经连中了秀才、举人,举人还是一举夺魁,得了解元......” 所以整个江西官场都十分的关注这个谢营。 觉得他很有希望连中三元。 尤其是江西学政,更是将谢营看作宝贝。 平时邹晓鹏对这个宝贝疙瘩也是极为看重的,他抿着唇如实的说:“人人都说,谢家宝树.....” 谢营是谢家宝树。 齐王嗤笑了一声,冷冷的垂下了眼睛:“什么谢家宝树,砍了吧!” 啊?! 邹晓鹏吃惊的看着他:“殿下,他可是解元!” 举人就可以见官不拜了,何况谢营还是最年轻的解元,若是他不忽然疯了或是死了的话,以后铁板钉钉的前途无量。 这样一个人,齐王竟然要他死? 哪怕是邹晓鹏已经下定决心要巴结齐王,但是听见齐王提出的条件,也觉得这个太过荒谬了。 齐王却理所当然的看着他:“怎么,这就是邹大人的所谓诚意吗?不过就是个还未会试的小子罢了,你不会不敢吧?” 敢,邹晓鹏的确是不敢的。 他混到现在都还只是个知县,其实如果没有其他的机遇的话,一辈子的路基本上就能看得到头了。 但是谢营却不同,他以后肉眼可见的是风光无限的。 邹晓鹏平时根本不会跟这样的人为难。 可现在...... 见齐王似乎是耐心已经不够了,他不敢耽搁,急忙说:“殿下!殿下!臣没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殿下吩咐,微臣指哪儿打哪儿,什么都敢!” 齐王扑哧一声笑了:“好,本王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又聪明的人,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便去吧,本王要看到谢营和谢家的人都进牢里!” 进牢里...... 一下子要这么多人进去,还是本地的世家大族,这对于邹晓鹏来说也是难事。 他急忙说:“微臣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更妥当的法子。” 他不是不愿意做,而是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成的,风险太大了。 谢家本身也是有靠山的。 如果不能服众的话,其他人肯定也得闹事。 到时候,他这个县令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 齐王垂下眼来:“怎么,缺什么?” 邹晓鹏苦笑一声:“殿下,臣总得要有个抓人的理由吧..... 第140章 ·大逆 月色很亮,江西的冬天格外的冷,虽然并未跟北方一样下雪,但是小雨连绵,湿冷入骨,风似乎都能吹到人的骨头缝里去。 谢家到处都灯火通明。 谢夫人正在问外头的人:“怎么这么晚了,少爷还不回来?” 自然有人传话到外面小厮和管事那里去,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白色长袍、围着蓝色腰封的年轻人从长廊上进门,笑着喊:“娘!我不是在这儿吗?您担心什么呢?” 谢夫人放下手里的鞋样子,看见他进来松了口气:“你说担心什么?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去句容萧家,正,不就是去了千里之外吗?我担心还不行?” 谢营在母亲跟前毫无脾气:“是是是,是儿子让您担心了,都是儿子的不是。只是师尊他生辰,我这做晚辈的,总得亲自去一趟才能尽心。” 以前谢营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在接受了算命先生的建议之后,便被送去了句容萧家,跟着萧家的道长学习些功夫,好强身健体。 说起这个,谢夫人脸上带着几分关切的问:“对了,你师尊他还好吧?” “放心吧,好的很呢!”谢营笑了起来:“就是还是嗜酒如命,说是咱们家里酿的老米酒实在是太好喝了,这次我带过去十几坛子呢,他老人家没几天就喝光了!” 听见谢营这么说,谢夫人不以为意:“这值得什么?既然道长喜欢,那我再让人送些过去,他养你教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你来说有再造之恩,别说是这些米酒了,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能捧着送上去。”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话,谢夫人才问:“殿下那边,不知道送了东西没有?” 谢营跟萧云庭一道拜在萧道长门下,两人是师兄弟,不是亲兄弟但是胜似亲兄弟,而且跟道长的关系也都极好。 凡事都是有商有量的。 果然,谢营便笑了:“送了,他是年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次还专门找到了陈年的女儿红送去了,师傅高兴的不行,夸我们俩有孝心。” 亲人之间的絮叨和啰嗦,都是显得温馨的。 谢夫人拉着儿子聊了一会儿,便忙让他快些去休息了。 谢营的确是有些累了,但是还是强自撑着,问她:“娘,我爹呢?” “他去书院了。”谢夫人笑笑,提起丈夫的时候脸上都是温柔:“白鹿洞书院那边亲自过来请,说是还是得让他过去一趟。” 谢长青是白鹿洞书院的先生,他以前在京城当个御史,因为直言不讳,弹劾当时的首辅,因此被贬斥罢官。 从那以后,他就不再当官,而是转而去教书育人了。 谢夫人正要说叫人去跟谢长青说一下儿子回来了,让他过几天早些回来准备过年。 房门却砰砰砰的被敲响了。 家里的下人都是十分规矩的,若是没有急事,不会如此失态。 谢夫人没有耽搁,马上就让人进来,直截了当的问:“出什么事了?何事如此慌张?” 进来的是家里见证三代主人的老管家徐管家。 他一进门就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夫人,少爷,不好了出事了,您二位快些带着小姐和小少爷们一起走吧!这么无缘无故的闯进来说这么一番话,但是不管是谢夫人还是谢营都没有先斥责他,而是问他到底怎么了。 徐管家哇的一声就哭了:“老爷,老爷出事了!有人举报老爷,说他暗地里写书传扬大逆不道的事儿,毁谤圣上,对圣上不敬,是大逆不道,现在老爷已经被抓起来了!” 什么? 谢营面色凝重,一下子便站起身来:“母亲,我要去县衙一趟!” 谢长青的为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有些愤世嫉俗,但是却一直都是个谨慎小心的人。 更重要的是,谢长青是个典型的士大夫,他对皇帝是忠心的! 总觉得若是有错,也是有奸佞小人在旁边撺掇。 他不可能会写书去骂皇帝! 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而且这件事实在是太古怪了。 谢家在会昌县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各级官员都要给几分脸面。 在他中了解元之后,更是连江西巡抚都曾经亲自接见过他和谢长青。 可见各级官员对谢家的态度。 本来如果真的只是平常的举报,官府怎么也该先跟谢家通个气。 现在却直接就给了个理由就抓人了。 这不对劲! 谢夫人有些没了主意,听见谢营这么说,下意识的点点头:“好,那你去问问!” 毕竟谢营以前在大人们那里都是极为有脸面的。 徐管家却一把抓住了谢营,死死地拽住了他:“不,少爷!您不能去!现在外头还有官差,说是要找您,说是您负责帮老爷去刻板印刷的,您是同谋!您不能出去啊少爷!” 读书人,一旦扯上这种什么写书宣扬谋逆的事,那就是万劫不复,再也无法翻身。 到底是谁,这么对付谢家? 谢夫人的眼泪流个不停:“不行,你赶紧走!别管我们了,你不能出事啊!” 谢营咬着牙不肯动弹:“荒唐!我是家中长子,家里出事,我不承担谁来承担?难道我要抛弃父母,自己跑了吗?” 再说,行得正坐得端,他就不怕自己没做过的事。 徐管家还没来得及再劝,外头的官差如狼似虎的闯进门,在家里乱翻乱动。 等到见到谢营之后,再没有了以前的小心和客气,一拥而上将谢营扑倒在地,二话不说的就上了镣铐。 上的还是对待重刑犯的三十斤的镣铐。 谢夫人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你们为什么抓我儿子?我儿子不会的,我儿子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做的!”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 官差们将谢营给拉起来,不客气的左右开弓打了他几个耳光:“对不住了谢少爷,您现在可不是解元了,是阶下囚,我们就得按照规矩来对待您。” 几乎是与此同时,戚元已经进了会昌县,找到了谢家。 第141章 ·傻子 戚元来到谢家的时候,谢家正乱作一团,这些平时对待谢家的时候都如同是亲人一般的衙差,一进门就像是豺狼虎豹。 半点和气也没有了不说,连一点儿的最起码的做人的仁慈也没有了。 仿佛是得了什么指令似的,他们对待谢家的人毫不留情,几乎是雷霆一般,将谢营给抓走了还不算,还把谢家所有的男丁几乎都给抓走了。 谢夫人哭得声嘶力竭,她是真的又惊又怕。 做母亲的就没有不担心自己的孩子的。 尤其是她的孩子还不怎么正常。 是的,除了谢营这个出类拔萃的儿子,谢夫人还生了一个跟平常人不太一样的孩子。 他生下来六个月还不知道大人引逗,平常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反应。 当时大家已经察觉出不对,但是却还是自欺欺人,并没有太当一回事。 直到大家发现他的眼睛会斜视,时不时地还会偶尔抽搐一下,一岁半了还不会走,两岁了连爹娘都不会叫,大家才知道不对。 可是尽管这个孩子怎么看都像是痴傻儿,谢家众人却也将他好好的养大了。 他虽然反应不那么快,一直到了三岁多才会说简单的单字。 虽然他天生带着缺陷,可他对每个人都带着十足十的亲近和善。 他全心全意地依赖亲人。 不管亲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条件地相信。 这样的纯粹的善意,在人与人之间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所以谢家上下都很关照而且善待这个孩子。 以前谢家风光辉煌的时候正,遇见的也都是好人,大家对待这个跟正常人不大一样的孩子,也都会表面上夸赞一句真是纯澈质朴。 可是现在时移世易,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谢夫人简直不敢想象,谢渊会遭受怎样的苦楚。 谢渊懵懵懂懂,被拉走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不管做什么都有母亲和哥哥跟在旁边。 所以当被一群官差如狼似虎地给扑住,而且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几下,他便惶恐不安地四处乱冲乱撞。 其实若是以前,对待谢渊这样的孩子,哪怕是这些官差们,也会笑着说一声是稚子之心,真是天真可爱。 可是现在,谢家眼看着要倒霉了,那便没人会觉得这是稚子天真可爱了,只会觉得这是蠢蛋负累。 有个官差背后踹了谢渊一脚,谢渊往前扑倒在地,哇的一声惊恐地哭了起来。 官差们顿时哈哈大笑。 陈浩辉在这群官差里头是资历最深的,他笑得都有些肚子痛。 以前谢家的人都高高在上,哪怕是个傻子,大家都得高看一眼,明面上得给面子,夸赞一声真是赤子之心一片赤诚。 可实际上他腻味极了。 不过就是个傻子!如果不是投胎投得好,早就被浸在尿桶里头淹死了。 这样的残废,不过就是因为有个尊贵的姓氏和身世,就能活得比他们这些用尽全力的普通人要好得多,这叫人怎么能够忍受? 他看着谢渊被那群衙差们戏弄,心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对,就该是这样。 这些人凭什么高高在上? 都该死! 谢渊之前一直都被谢家照顾得很好,没有受过什么苦楚,所以现在哪怕是被折腾成了这样,他也还是天真地喊衙差们,叫哥哥叫叔叔,哭着求他们带自己去找哥哥和母亲。 陈浩辉哈哈大笑,忽然掠过众人上前,一把将裤子给拽下来,不怀好意地对着谢渊晃了晃裤腰带,笑着问:“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谢渊天真又懵懂,看着陈浩辉有些不安又有些茫然。 陈浩辉笑着指指自己的小腹:“来,你过来舔一舔,老子就带你去找你爹娘和哥哥,怎么样?” 一听见这话,大家都哄堂大笑。 陈浩辉顿时笑了:“行了,兄弟们,走走走,咱们吃点儿东西去,冻死老子了!” 他说着吃点东西去,但是实际上裤子却根本没有提上,反而恶心的朝着谢渊撒尿。 谢渊被淋得尖叫闪躲。 那群男人却玩得更加开心了。 谢夫人忍无可忍,尖叫着准备扑上去跟他们同归于尽,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被这样的羞辱。 但是这时候却有一只手稳稳地拽住了她。 谢夫人转过头,发现是一个穿着不起眼的小姑娘,还以为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挣扎着要甩开她。 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管怎么挣扎,竟然都丝毫不能动弹。 “夫人。”戚元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暂且忍一忍,想一想您的夫君,想一想谢营,若是您还想要一家团圆,那便暂且先忍一忍。” 她将这些畜生的所作所为都尽收眼底。 心里就有数了。 上面必定是有了指令,他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现在敢对着谢渊撒尿折辱,那么如果谢夫人冲上去,他们就很可能敢干出更丧尽天良的事。 看着外头大批的卫所官兵,戚元的眼睛眯了眯。 肯定是齐王到了,所以一个知县才能够从卫所要到官兵。 她虽然身手不错,但是却也不可能以一敌千,何况这附近必定还有齐王带着的那些暗卫在伺机观察。 她不能现在就暴露身份。 谢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这才发现少女的脸虽然乌漆嘛黑灰扑扑的不起眼,但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 不知道为何,看着她的眼睛,谢夫人心里忽然就踏实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陈浩辉等人,死死地攥住了拳头,可是就算是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她也并没有冲过去阻止。 谢渊被拖着丢上了驴车,因为哭着喊着叫个不停,又被赶车的车夫毫不留情地随手抄起旁边的棍子打了几下,一时之间鼻青脸肿。 他虽然蠢,却也知道痛。 被打了几次之后,就知道自己哭闹是要挨打的,便缩在旁边不敢再动弹了。 陈浩辉呸了一口不屑的嘲讽:“真是蠢钝如猪!谢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你不会是哪家的野种吧?” 大家都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谢渊便更是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缩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胳膊里面,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要逗弄人,得人的反应大才有意思。 第142章 ·无畏 谢渊被拖着丢上了驴车,因为哭着喊着叫个不停,又被赶车的车夫毫不留情地随手抄起旁边的棍子打了几下,一时之间鼻青脸肿。 他虽然蠢,却也知道痛。 就比如之前的谢渊哭得越是凄惨越是可怜,他们的心里就越是觉得畅快和得意,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谢渊显然是学乖了,那就不那么好玩了。 陈浩辉眯着眼睛看了他一刻,呸了一口转头便带着人走:“行了,跟个傻子玩得太久,那岂不是说明咱们自己也是傻子?走吧走吧,事情还多着呢。” 大家也都应是,不再管谢渊,纷纷跟着陈浩辉。 陈浩辉这个人素来都是无酒不欢,每天总是得喝上些酒才能够满足。 这一次也仍旧不意外,虽然是领了差使出来的,但是也还是先去酒楼喝了顿酒,才赶往县衙回话。 邹晓鹏还未走近就已经闻见了他满身的酒味儿,一等到他张开嘴,更是整个人都被熏得面色扭曲地摆了摆手。 他哼了一声:“你这喝马尿的习惯真是怎么也改不了,真是不怕喝死!” 两人配合默契,所以陈浩辉倒也不怎么怕他,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大人,属下是高兴的!您说说,以前咱们这样的人,哪儿能上谢家去呢?就算是见到那个傻子,也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喊一声谢少爷。” 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他不仅能不喊谢少爷了,还能跟谢少爷打擂台了。 真是,啧啧,舒服啊。 邹晓鹏笑了一声:“臭德行!我跟你说,让你去办这件事,不是让你耍威风去的,你要知道轻重缓急!谢渊不重要,谢营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齐王的许诺,就像是想到了自己以后无比灿烂辉煌的前程。 邹晓鹏的语气也要温和得多了:“我不管你要怎么做,但是你得让我明天便看见谢营的认罪书,你懂不懂?”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浩辉:“我飞黄腾达了,那你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所以,孰轻孰重,不必本大人提醒了吧?” 这是当然了。 陈浩辉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趋炎附势,谁得势就投靠谁,谁厉害那就帮着谁。 这一次也仍旧如是。 他当时便大笑出声:“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招待’这位谢解元的!” 这一点,邹晓鹏当然相信。 陈浩辉本来就是地痞出身,之所以能够进入衙门,就是因为他是地痞里头最厉害的。 让他去对付谢营这个文弱书生,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邹晓鹏点点头:“本大人信得过你,你便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一个字要嘱咐你,快!一定要快!” 快,陈浩辉心领神会。 邹晓鹏也通体舒泰。 真是好极了,他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从此以后还怕什么没有靠山,还怕什么吏部考核? 叮嘱完了陈浩辉,邹晓鹏便先去了一趟齐王那里。 齐王喝了口茶,听你说谢营全家都被捉了,连女眷也没有放过,便淡淡地挑了挑眉:“数清楚了吧?当真是一个不落?” 在齐王这里,邹晓鹏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他忙地给齐王倒了茶,便恭恭敬敬地回话:“殿下放心,只要落下一个,微臣一定提头来见!您尽管放心,就连谢家那个傻子,微臣都已经让人送到善堂去了,谢家如今已经不剩任何人了。” 虽然不知道齐王是为什么对谢家这样仇恨,但是这也并不影响邹晓鹏为齐王办事。 齐王看着眼前这个还仍旧野心勃勃的人,嗤笑了一声:“真是好得很,好得很,邹大人,你这么多年还仍旧只是做个知县,真是屈才了!本王当真是极喜欢你。” 邹晓鹏松了口气,砰砰砰地给齐王磕头:“殿下真是太谬赞了!微臣,微臣受宠若惊,惶恐不安!” “不必惶恐。”齐王淡淡地看着他:“倒是,邹大人该再仔细想一想,你不是说,谢家的人如今已经没有漏网之鱼了吗?那,邹大人的妻子怎么说?” 邹晓鹏脸上的笑意凝滞。 他再是想要往上爬,也不是真的就没良心。 他的妻子是谢家女,为了他倾尽一切,而且为了他这些年一直伺候他瘫痪在床的母亲,生儿育女...... 他有些迟疑:“殿下,贱内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平常连娘家都少回,她......” 他可以对谢家人狠心,却实在是不能狠下心来这么对付自己的妻子。 齐王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不见:“邹大人,刚才你说的话本王没有听清楚,你不如再说一次?” ....... 邹晓鹏哪里还敢再说? 齐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就是要所有谢家的人都倒霉。 哪怕他的妻子只是谢家的女儿,哪怕就算是国朝律法对待出嫁女也是不牵连的,但在齐王这里,一切都不重要。 只有他自己的喜好最重要。 邹晓鹏想到还小的儿女,想到妻子的温柔,心中绞痛。 可是这个迟疑心痛也不过是片刻。 儿女可爱可以和别人再生。 贤惠的妻子也照样可以再找。 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闭了闭眼睛跪下磕头:“殿下放心,微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齐王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千万别让本王失望啊邹大人,本王这个人的脾气不怎么好。” 他垂下眼。 齐王则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不怕事情闹大,只怕事情不大。 事情闹大,戚元那里收到消息才会越快。 甩开他去找柳王妃? 那他就让戚元失去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人,他要等到戚元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谢家人的尸体! 不,还得留下一个。 然后让戚元心甘情愿的摧眉折腰,跪在他的面前求得他的原谅,跪着他求他要当他的狗! 这是她逼他的,都是她逼他的! 戚元此时就在县衙门外,在茶棚里端着碗看着县衙的牌匾,缓缓眯了眯眼睛。 第143章 ·手段 一般来说,县衙都会分成前后两部分,知县们一般任期就三年,除非是特别有钱的,否则不会额外再花费银子置办房产,便会就住在后衙。 当然邹晓鹏不在此列。 他的房子就在县衙后头第二条街上,那里繁华,是县城的中心,不管去哪儿都方便。 戚元在茶棚里呆了一会儿,该知道的就知道的都差不多了,便不再停留,出了茶棚直接先去了邹晓鹏家门外。 刚才在县衙外呆的那段时间,她已经打听清楚了,最近邹晓鹏那个瘫痪在床的娘身体不太好了。 邹家最近是天天都在请大夫的。 后来大夫看不好了,便干脆迷信起了神婆道姑,最近不少这些人找上门。 毕竟若是邹家这位老太太真的死了,那邹晓鹏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所以哪怕是已经搭上了齐王,邹晓鹏也对亲娘的病异常上心。 他上心,邹太太自然也不敢怠慢。 戚元上门的时候,邹太太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按照年龄推算,邹太太其实也才三十岁左右,但是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多岁的人,尤其是眼底的两团乌黑,更是将她衬得气色也极差。 邹太太揉着眉心,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这位姑娘是有什么本事?是出马仙,还是......” 戚元微笑回答:“回太太的话,我不是神婆。” 邹太太之前一直都没睁开眼睛,此时听见声音,不由得有些讶异,等到见到戚元的面容,更是忍不住的皱眉。 这也太小了! 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神婆道姑这一类,当然是年纪越大越是沉稳,在世人眼里也越是有道行。 她的神色冷了下来:“那你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戚元仍旧气定神闲:“以前是知县的家,现在却是太太您的埋骨地。” 邹太太的面色陡然变了,厉声呵斥:“放肆!” 真是危言耸听,但是到底道行还是太浅了。 这些道姑神婆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不把话说的严重些,似是而非些,怎么哄的人心甘情愿的掏钱‘免灾’? 寻常的道姑神婆们也会夸大其词,可是却都是会婉转说出来,还会说出破解之法,但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却一点儿分寸也没有。 听的人心头惊跳烦躁。 戚元认真看着邹太太:“太太出身谢家吧?” 邹太太扑哧发笑,脸上带着几分讥诮嘲讽。 她出身谢家又不是什么秘密,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还拿出这一点来说,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相信她是神算了吗? 戚元淡淡的笑了笑:“那不知道太太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陈浩辉带着卫所的官兵直奔谢家,将谢家人全都正给抓了起来?罪名则是......谋逆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邹太太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声色俱厉的看着戚元:“简直是妖言惑众!” 她扬声向外喊:“来人!来人!将这.....” “太太,查证一下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戚元笑眯眯的看着她,轻声说:“查证完了若是假的,我这么大的人就站在这里,您随时都能杀了我。可若是查证了是真的.....” 若是查证了是真的,那邹太太觉得天都塌了! 她当然知道陈浩辉,那是丈夫的心腹。 他不过是条狗,拉着绳子的却是邹晓鹏。 邹太太站在原地手脚发颤,脸色一时青一时白。 戚元坐在圈椅里,慢悠悠的说:“邹太太,您是真的贤惠,可他是真的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吗?” 这三个问题问出来,邹太太的脸色一时之间雪白。 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她嫁给邹晓鹏这么多年,外人都说邹晓鹏为人殷勤体贴,对着她这个妻子也尊重又温柔,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事实上,家里的事情邹晓鹏是一概不管的。 他母亲瘫痪在床,全都是邹太太在伺候。 儿女们出生到长大,生病吃药、进学之类的,他也全然不管。 所以邹太太分明才三十左右,外貌上看上去却比邹晓鹏要老的多。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操心的人就是老的快。 若是日子平淡无波的过,那邹太太不会觉得这些是委屈。 可若是,邹晓鹏竟然真的瞒着她对付她的家人,那么...... 她打了个冷颤,下定了决心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戚元:“好!那我便让人去查证查证!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戚元垂下眼气定神闲的喝茶:“太太放心,我就坐在这里,又不会走。” 但是其实查证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邹晓鹏的确是有亲信心腹,但是邹太太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聋子瞎子,自然有她能打听到的渠道。 而打听过来的消息,让她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她失态的将屋子都差点给砸了。 “好!他真是对得起我!”邹太太双目赤红,手指甲将掌心都给抠破却也丝毫没有感觉。 多年夫妻,但是结果背刺她最狠的也恰恰就是这枕边人。 真是讽刺又可笑。 戚元静静的等着她哭完,面色淡淡的挑眉问:“邹太太,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但是从此以后你是没有娘家的人了,唯一的靠山就是邹晓鹏。” 邹晓鹏怎么可能靠得住? 男人总是说女人势力,挑选夫婿都要看身世学问和钱财,但是其实男人才是最最势利的。 要算计你的出身是不是清白,家中兄弟是不是能够帮得上忙,还要你温柔体贴能够管家,又要你操劳家务服侍父母。 有谢家在的时候,邹太太尚且活的不算是舒心。 何况谢家不在? 邹晓鹏甩掉她这个包袱,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为了谢家和自己着想,邹太太也要为了儿女们着想。 宁跟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男人若是靠得住,母猪都得上树! 她咬了咬牙:“我选第二条。” 第144章 ·宰了 戚元微微笑了笑:“邹太太真不愧是谢家的女儿,真是干脆果断。” 许多女人嫁了人以后,就会把自己天然地归结到男方的阵营。 但是显然邹太太并不是这种人。 戚元心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邹太太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心中的气闷总算是排解了一些,轻声问:“你真的能帮得了谢家?” 这个可是谋逆的大罪! 戚元忽然笑了,她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太太放心,我说能,就能。” 她说着,轻声问邹太太:“太太,邹晓鹏是不是一直在围剿土匪啊?” 说起土匪这件事,邹太太的面色有些古怪。 是的,江西这个地方跟福建接壤,福建那边的海寇因为躲避追剿,时常跑进江西的山里,占山为王。 会昌县就有个土匪窝,土匪时常下山劫道,将周边的百姓惊扰得不胜其烦,连江西之前要经过会昌送出去的茶叶,都已经没人再愿意走这条道了。 而且还出了几次人命。 为了这个,朝廷还曾经派下监察御史。 那阵子邹晓鹏的脾气暴躁得很,嘴里起了一连串的燎泡。 现在邹太太想起来,都还是记忆犹新的。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戚元问:“你怎么知道?” 而且,就算是有土匪又跟邹晓鹏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那些土匪是霸占了罗汉岩,官兵围剿的时候他们就四散开来躲进山里,而官兵一走,他们就又重新插旗,实在是神出鬼没,难对付得很。 戚元微微笑了笑:“没有,我打算送这些土匪们一个大礼,这还需要邹太太您帮忙呢。” 邹太太更加不可置信了:“我?我能帮什么忙?” 她一个妇道人家,跟那些土匪可是丝毫不沾边啊。 戚元拉住她的手:“邹太太,您很有钱吧?” ...... 邹太太的面色一时更加的复杂了。 她的嫁妆银子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她没钱,但是邹晓鹏有钱。 这些年他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卖茶山,卖山头,一次次地跟朝廷伸手要加固堤坝的银子。 都是落入了他自己的口袋。 戚元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不用白不用,邹太太,将这些银子都送到土匪手里吧。” 怎么送啊? 戚元笑而不语。 邹晓鹏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 他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径直去了邹太太房里。 见邹太太在房里对镜梳妆,他上前双手扶住邹太太的肩膀:“娘好些了吗?” 邹太太心中分明心潮起伏,但是却还是死死地忍住,微笑着说:“好些了,今天还能坐起来进食了呢,今天晚上我继续过去守着。” 以前邹晓鹏都会点头,这一次却破天荒地按住了她:“太辛苦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养着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他们去守着,你也休息一晚!”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自己刚带回来的一包热腾腾的点心:“快过来尝尝,惠芳斋的豌豆黄,我刚去买的,就记得你最爱吃了。” 若是换做以前邹晓鹏这样记挂着她,邹太太一定感激得热泪盈眶了。 可是现在,只要想到自己的娘家人都无声无息地被他抓了,还扣上了谋逆的帽子,这个点心她就根本不碰。 邹太太婉拒:“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饭吃得差了,胃里有些不舒服,留着明天再吃吧。” “这怎么行?”邹晓鹏皱眉:“你胃不舒服更该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岂不是要被饿坏了?” 说着便亲自拿了一块糕点递过去:“吃吧,这还热腾腾的呢!” 邹太太不大想吃:“算了,实在是吃不下,明天吃也是一样的。” 邹晓鹏却猛地烦躁起来。 他语气陡然变得不耐:“让你吃你就吃!给你带个点心是心疼你的意思,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话一说完,邹晓鹏和邹太太都愣住了。 邹太太眼眶一时都忍不住红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胃口不好,不想吃点心罢了......值得您这样对我大呼小叫的吗?” 邹晓鹏砰的一声将点心砸在桌上:“我一天在衙门日理万机,忙得吃饭都没功夫,就这都还惦记着你,你却还推三阻四!好,既然你这么看不上,那以后也休想我再理会你了!” 原本只是三分怀疑的,但是现在的邹太太却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始胡思乱想。 不过就是一块点心不想吃,为什么邹晓鹏忽然跟疯了似的? 她不动声色,沉声说:“不是推三阻四......” 邹晓鹏却耐心告罄。 齐王催促得越来越急,他那边还得忙着确定谢家人的罪状。 这边的谢氏就更加不能再拖了。 拖下去让谢氏知道谢家出事,再闹出什么事来,那便更糟糕了。 他冷冷地攥住邹太太的手腕:“今天我还非得要你吃了不可!” 说着便伸手捏住邹太太的下巴,从旁边拿起点心死死地往邹太太的嘴巴里塞。 邹太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得脱臼了,痛得眼泪都冒出来,在他手下不停地挣扎。 邹晓鹏却毫无感觉,反而愈发的兴奋,见邹太太吐出点心,正要拿起盘子直接往她嘴里倒,便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紧跟着,他就觉得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的疼痛。 身体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低头,便看见自己腹部此时正插着一把尖刀。 源源不断的血从伤口涌出来,他急忙伸手去按,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不管怎么按,鲜血都还是从他的指缝当中流出来。 戚元笑眯眯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见邹晓鹏的时候,眼里的冷意迸发:“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想宰了你,让你多活了一天。” 邹晓鹏想要说话,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刚刚搭上齐王,他怎么能就这么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杀了? 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他一张口,就又呕出一口血,随即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第145章 ·不放 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邹太太吓得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不断的颤抖。 也许是因为紧张得过头了,她翻过身去不住的干呕,眼泪也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不过就是短短一天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却好像是过了几十年。 她双手捂着心口,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瞪大眼睛的邹晓鹏,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戚元伸手将刀子从邹晓鹏身上拔出来,眼看着邹晓鹏没有闭上眼睛,她也懒得管,这种人睁着眼睛死也挺好的,可以睁开眼看看他所做下的一切。 整座屋子寂静得听得见人的呼吸声。 见戚元拔刀以后站起身,邹太太急忙追着她:“戚大小姐,你.....现在我该要怎么做?”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又夺眶而出:“他是朝廷命官,他死了,朝廷一定会追究的!” 还有陈浩辉,陈浩辉是邹晓鹏的走狗,邹晓鹏一死,陈浩辉哪里还找得到这么好的靠山? 他肯定会不依不饶的。 只要想到这些,邹太太就差点再倒下去。 戚元看出了邹太太的慌乱和惶恐,她太明白邹太太此刻的心情了。 所以她伸手按住邹太太的肩膀,认真看着邹太太的眼睛:“太太,您别担心,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就算是有事,那也是我的事。至于您,您只管放心,现在去洗个热水澡让自己先清醒一下,然后安顿好您的孩子们,接下来的事,我再来嘱咐您。”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戚元的年纪跟邹太太的女儿都差不多大,但是邹太太却觉得她异常的可靠。 大约是因为戚元杀人的手法实在是太过干脆利落了吧。 刚才戚元杀邹晓鹏,真的让邹太太生出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她轻松的就好像是在杀一只鸡。 有经验的人杀鸡都是拔掉鸡脖子上的一撮毛,然后手起刀落快速的割断鸡的脖子。 戚元杀人也同样是如此,她捅的是腹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让邹晓鹏连大的动静都没发出来,一下子就断了气。 想到这里,邹太太看了一眼地上的邹晓鹏。 只是这一次没有惶恐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的确不是假的。 但是邹晓鹏陷害她的家人之后,还要毒死她,也不是假的。 她不是什么菩萨,做不到以身饲虎之后,还要对那头老虎感恩戴德。 收拾好了心情,邹太太点点头擦干净了眼泪:“好!我都听大小姐您的。” 她说完,果然先安顿好了她的几个孩子们,然后换了一件衣裳。 等到再回到正厅的时候,戚元已经坐在圈椅上等着她了。 邹太太快步走上前:“大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做?” “很简单,邹太太,您现在直接连夜赶路去宋城,找到宋城知府,能做得到吗?”戚元深深的看着她:“我知道您平常是跟知府太太关系很好的。” 邹太太点了点头。 她是谢家女,谢家在江西是名门大族,就算是在宫中只为宫中服务的样式雷家族,跟谢家也是几辈子的姻亲关系。 所以知府太太素来都很给她面子。 现在戚元让她去找知府太太,她马上就答应了:“是,我能见得到知府!” 戚元便轻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夜深了,陈浩辉在窑子里玩完了之后,唱着歌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才进门,她的妻子便关心的迎上来:“怎么又这么晚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娘......” 一句话还未说完,陈浩辉不耐烦的踢了她一脚:“啰嗦什么,滚开!老子当年娶你,真是他娘的到了血霉,你等着,等我过些时候发达了,头一个就休了你!” 徐萍被踹的倒在地上带倒了花盆,摔得人都懵了,听见他又在屋子里打骂孩子,急忙跟进去,就见陈浩辉拿着鞋子一直在抽打大儿子。 “蠢货!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跟你说过几万遍了,那是个傻子,随便送到个山谷死了就算了!” 陈浩辉手里的鞋子不停,啪啪啪的抽打着他的大儿子:“你娘到底跟谁生了你这个野种?让你送个人你不会,让你去学逼供的手段你也不会,就你这样儿的,老天怎么不收了你?!” 他越说越起劲,等到后来甚至还想扔了鞋子拔他腰间的刀。 幸亏徐萍冲上前去,一把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他爹,你喝多了!快去洗洗澡吧,明天你还要去衙门听差呢!” 陈浩辉酒气熏天的撇开她:“撒开!看到你这张脸,老子就倒胃口......” 他骂骂咧咧的,但是到底没再继续打了,自己径直去了卧室。 徐萍无声垂泪,上前拉着儿子:“儿子,没事儿吧?你别怪你爹,他也是......” 话还没说完,陈大一把甩开她:“他也是没办法,对吧?这话我听的都腻了!” 他也直接走了。 徐萍顿时哭的不能自已:“我怎么这么命苦?” 陈浩辉回到房中,骂骂咧咧的拿着火折子点燃蜡烛,灯光昏黄,他原本要去床上的,一眼却忽然看见窗边竟然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身影薄薄如同一张纸,在月光下清瘦出尘,如同是仙子坠入人间。 常年在窑子里头打转儿,陈浩辉的眼睛比谁都毒,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身段绝佳,顿时狐疑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不会是喝酒喝过头了吧? 怎么会在自家看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女子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转过头来了。 正脸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桃花眼、鹅蛋脸,还有一张樱桃小嘴,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小腹处顿时涌来一股热流,陈浩辉立即不假思索的扑上去:“美人儿!” 男人主导脑子的都是胯下那二两肉,他此时色令智昏,根本不去想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他家里。 反正睡了就不会亏! 戚元缓缓的扯了扯嘴角,见他扑上来,不仅没有闪躲,反而还倾身向前。 陈浩辉顿时大喜:“美人儿!哥哥好好疼你!” 第146章 ·天罚 他扑上去想要把美人儿抱个满怀。 可是迎接他的却不是美人儿香软的怀抱和身体,反而是一股不可言说的疼痛。 酒后的身体其实反应不是那么快,所以陈浩辉察觉到痛的时候,隔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胳膊竟然被划了一道口子。 他捂住伤口,酒意顿时醒了一半,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之前看她是九天仙子下凡,现在看她却是地狱恶鬼托生。 他抖着嘴唇问:“你,你是什么人?” 戚元的动作比她的嘴巴要快多了。 她随手勾起一张凳子,抄在手里就朝着陈浩辉砸了过去。 陈浩辉被砸的头破血流,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美人不美人了,立即就拔出腰间的刀朝戚元砍过去。 兵器在手,他的心里也踏实多了。 可是他砍了好几下,都没有碰到戚元一根汗毛。 这女人简直跟鬼魅似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闪躲的,反正他累的气喘吁吁,连刀都抬不起来了,可竟然都还没碰到戚元的衣角。 直到此时此刻,陈浩辉才终于察觉到了害怕。 这么厉害的角色,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里? 他从来都没接触过这个女人! 戚元抬脚一踢,轻飘飘就踢在他的手腕上,他的手顿时再也拿不住刀。 刀子瞬间便朝地上掉下去。 然后在半路被戚元接住了。 戚元微笑着看着陈浩辉:“刀子不是这么用的,我来教你怎么用。” 她说着,快准狠的朝着陈浩辉砍下去。 屋子里动静巨大,还夹杂着陈浩辉痛苦凄厉的呼叫声。 但是自始至终,徐萍都没有想到要去看一眼。 家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原因也没有别的,陈浩辉这个人就是这样,喝醉了酒之后就是个疯子,打人骂人都是常事,砸了家里也不是一次两次。 你不去招惹他,他酒醒了,第二天自然就正常了。 可若是你去劝去拉,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他曾经还把自己亲爹都给打了一顿。 戚元的手法极好,砍、劈、刺,每一次动手都能准确的在陈浩辉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疯子! 简直是疯子! 陈浩辉痛的鬼哭狼嚎,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讨厌自己活着。 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仇无怨......” 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死手? 戚元都忍不住发笑了。 她弯下腰淡淡的俯视陈浩辉轻笑出声:“无仇无怨吗?陈浩辉,你是不是作恶太多了,自己都忘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了?你以前做地痞的时候,多少人被你逼死,你不记得了吗?” 他这个人以前倒是不至于杀人。 可是却嘴巴实在是又毒又贱。 以前村里有个女人守寡,一个人艰难的拉扯女儿活着。 可陈浩辉却嘴贱的到处宣扬,说这个寡妇跟他有一腿,水性杨花之类的话。 结果村里人人都对那个女人口诛笔伐。 硬生生的逼着人家一根绳子吊死了,剩下一个女儿孤苦伶仃。 类似这样的事,陈浩辉做了无数,也从来不会觉得他自己有错。 就像是他面对谢家倒霉,分明和谢家毫无仇怨,却也要当众撒尿在谢渊脸上侮辱谢渊一样。 这种男人最贱。 她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觉得痛的,原来,你也会知道痛知道害怕啊?” 因为伤口过多,流血也过多,陈浩辉的意识都渐渐的有些不清楚了。 他分不清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以前他祸害过的哪个人的后代。 却还是急忙抬出自己的靠山:“你,你别胡来!我现在可是官差,我的背后是知县大人,还有,还有齐王,你知不知道得罪了王爷是什么后果?” 灯光下,戚元的脸上毫无笑意。 她哦了一声,淡淡的蹲下身,看着往后蜷缩的陈浩辉:“谁都救不了你,包括你所谓的齐王,你作恶多端,天不收你,我收你。” 她说着,失去了再多说的耐性,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稳准狠的插进他的心脏:“时间到了,你可以去见阎王了!” 避开骨头,戚元的匕首没有遇见任何的阻碍,便插进他的心脏。 陈浩辉连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都不再有,便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戚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干净,转身从窗户跃出去。 次日一早,徐萍做好了早饭,胆战心惊的试探着去敲陈浩辉的房门:“当家的,当家的?时间不早了......” 她连着敲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却毫无动静,只能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看着太阳高悬,徐萍又一次去敲门。 最近陈浩辉在衙门似乎很多事,若是他睡过了头,一定会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的。 她胆战心惊的再敲了敲,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让她不由得奇怪。 毕竟以前陈浩辉别的地方荒唐,但是当差这种事却是不敢马虎的。 不会是喝酒喝出事了吧?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忙去撞门。 门撞开以后,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陈浩辉死在窗边,身上的衣裳全都被划烂了,血流了一地此时都已经干涸了,而他自己则满脸扭曲的睁着眼睛。 徐萍失声尖叫起来,手忙脚乱的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脑子一片空白。 分明今天有太阳,但是徐萍却觉得比前些时候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她冻得身体都有些麻木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才大声哭起来:“快来人,救命啊!出事了,出人命了!” 邻里街坊都被惊动了。 不一会儿,陈家就来了不少的人。 陈浩辉的死状惊的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条街从来没出过人命案。 还是这样的凶案。 陈浩辉死的简直是太惨了,谁跟他这么大的仇恨,半夜把人给砍了啊? 邻里街坊私底下议论纷纷。 但是大家彼此都有些默契,毕竟陈浩辉的为人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得罪的人更是如同过江之鲫。 第147章 ·灭族 夜尽天明,所有人都从睡梦当中醒来的时候,戚元已经把最后一个官差也给杀了。 她拍了拍手,轻车熟路地找到谢夫人。 不过是一夜之间的功夫,因为太过担心家人,她看上去足足像是老了十几岁。 见到戚元,谢夫人一下子便睁大眼睛扑了上去,紧张地问:“姑娘,阿渊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谢渊的智力不够正常人好,所以活得都比普通人艰难一些,从前有家人的庇佑他活得也还算是轻松自在,但是一旦脱离家人,他这样的人在外面是没有生存的能力的。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谢夫人就坐立难安。 戚元上前坐在谢夫人身边,轻声说:“不会有事的,您相信我,你们都会平平安安。” 这件事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谢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都说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 邹晓鹏显然是下定决心要置谢家于死地。 在国家和衙门面前,个人的力量就显得太过渺小和微不足道了。 她深吸了口气,觉得吸气的时候连心口都跟着一起痛起来,苦笑着说:“是我太过为难你了,这样的事,怎么能要求你一定能保证结果呢?” 戚元不再多说。 语言经常显得无力,她不过是个和谢家毫无关联的人,谢家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她的话? 之前不提醒也是这个原因。 这个世上大部分人都不会随意相信别人的话。 更何况还是关乎家族前程和生死。 事情没发生之前,她来提醒谢家,估计谢家会觉得她是个妖孽或是失心疯了。 她垂下眼,只是轻声跟谢夫人说:“其实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复杂,夫人安心就是。” 另一边,齐王很早就起来了。 不知道为何,今天早起之后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跳得厉害。 他被右眼皮跳得心烦意乱,伸手按住自己的右眼不耐烦地叫来朱雀问:“邹晓鹏来了没有?” 邹晓鹏实在是动作太慢了,眼看着又一天过去,竟然还是毫无动静。 这个蠢货,废物! 他心情不好,朱雀低眉顺眼地:“殿下,属下去问问?” 齐王沉沉地呼出口气,忍耐地扬了扬手,示意他快点去。 若不是他现在不能出面,只能利用邹晓鹏在前面动手,事情哪里会这么麻烦? 这个废物,嘴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却如此无能。 朱雀没一会儿就去而复返,面色凝重地回话:“殿下,出事了!” 齐王的眉眼冷下来:“何事?” “殿下,邹晓鹏死了。”朱雀的脸色十分难看:“不仅是邹晓鹏死了,昨天晚上,连陈浩辉和陈伟他们,也全都死了。” 说完这句话,朱雀就看见齐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 齐王猛的将桌子给掀翻了。 死了!!! 一地县令,父母官,就这么死了?! 还有官差们,一夜之间都死了,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戚元!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搞鬼,她肯定是来了!! 齐王眉眼之间全都是戾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吩咐:“去给我搜!全城搜查可疑的人!” 就算是掘地三尺,他这一次也要把戚元给找到。 他真是对这个女人太好太仁慈了,所以她才敢这样一次次的踩着他的底线,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和他作对! 朱雀见他们得面色都紫涨了,迟疑片刻:“殿下,咱们毕竟不能暴露身份,若是咱们全城搜捕,只怕……” 说到底他们是不能见光的,齐王还在禁足反省,而且齐王私下养死士是死罪。 若不是如此,他们对付谢家也不至于要让邹晓鹏这个县令出手了。 现在邹晓鹏死了,严格意义来说,其实就是断了他们继续对付谢家的路。 齐王顿时冷笑。 朱雀想到的,他当然也想到了。 是了,戚元之所以大费周章杀了邹晓鹏和陈浩辉他们,除了为谢家报仇之外,为的不就是阻止邹晓鹏他们继续迫害谢家吗? 只是,她以为杀了邹晓鹏他们这一切就解决了吗? 真是天真的可怜可笑。 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给我听清楚了,带人去牢里和谢家,把谢家给我杀得鸡犬不留!” 一个都不剩。 是他错了,他为什么要想着利用谢家逼的戚元低头呢? 他就应该当着戚元的面,把她所在意的这些人全都给杀了,一个都不剩,杀得干干净净。 她不是一身的反骨吗。 他就偏偏要把她的反骨都给敲碎,把她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这样才有意思。 朱雀虽然还是觉得冒险,但是也知道盛怒之下的齐王是听不进去劝告的。 而且对于齐王来说,他来了这么一趟,如果什么都没做成,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成全他。 朱雀恭敬的应是,带足了人手就要出发。 齐王却忽然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本王跟你们一起去。” 一起去? 朱雀和白虎面面相觑,两人都忍不住看着齐王:“殿下……” “少废话!”齐王冷声呵斥,径直起身:“走!” 谢家对于戚元来说意义非凡,她一定是躲在谢家人边上。 不是谢营那里,就是还关押在牢房里的谢夫人那里。 他这一次带队去,应该还能碰见她。 他真是很想欣赏她看着屠杀发生的表情。 那一定非常好看。 齐王带队直奔县衙大牢。 县衙平素就是官差防守,只是现在官差死了三分之一,加上县令都死了,所以如今县衙的防卫形同虚设。 齐王夜半带人直入大牢,如入无人之境。 他看着谢家一群老弱妇孺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血液都在翻滚叫嚣。 戚元肯定是藏在这群人当中,或者是扮成别的犯人就在这附近。 只要现在动手,就一定能把她给逼出来。 他挥手冷笑:“杀无赦!” 朱雀率先砍断了牢房门锁。 牢房里顿时响起了谢家女眷们的喊声和哭声。 戚元缩在墙角,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谢夫人的手腕。 第148章 ·对决 谢夫人的手脚有些发颤,看着一大群人疯了一样的冲入大牢还砍断锁链,她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手脚冰凉的往后退了几步。 谢家的女眷们都关押在一起,此时都又惊又怕的缩在旁边瑟瑟发抖。 朱雀砍断了锁链,目光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触目看去三四十个女人都在一块儿,实在是很难看清楚众人的面目。 殿下说,戚元很可能现在就在谢家的女眷当中藏身,那么...... 他往后看了一眼,齐王已经从分成两批的人当中穿梭而过,面色阴沉冷淡的盯着大牢里谢家的女眷。 并未在人群当中看到熟悉的脸。 但是齐王也并不失望。 他对戚元的本事清楚的很。 这个女人从来就是个狠角色,她是个不要命的人,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肯去学。 上一世就是,她学着调制那些乱七八糟的粉末,涂抹在脸上可以改变容貌。 这些事别的女孩子看都不会有兴趣看一眼,但是戚元却学得极为用心,根本不会觉得枯燥。 所以,现在戚元就可能已经改换了面目藏在这群女人堆里。 不过没关系,他认不出来不要紧。 只要试一试,就能试出来了。 他笑了笑,冲着朱雀使了个眼色。 朱雀立即便会意,冲入牢里,在人群里看了一眼,随意的扯住了一个女人的头发往外拖。 眼看着那个女孩子被拖走,谢夫人害怕得心肝脾肺肾都好像是挤压在了一起,尖叫了一声:“七娘!” 是她的女儿! 谢夫人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冷静,见到女儿被拖出去,她不顾一切的挣脱了戚元的手,朝着女儿扑了过去。 齐王的目光落在了谢夫人的脸上。 见谢夫人神情悲痛,而且穿的衣裳的料子都是凤凰锦,他一下就猜出这是谢家的当家夫人。 谢夫人啊,他记得。 上一世戚元时常说,谢夫人待她如同亲女儿。 那么,亲娘如果要死了,戚元总要出现吧? 齐王脸上出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轻轻冲着白虎勾了勾手指。 白虎立即会意,将手里的袖箭递上。 齐王伸手将袖箭接在手里,缓缓地轻笑了一声,二话不说的扣动了开关。 袖箭几乎是瞬间便动了,箭矢如同流星一般朝着谢夫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谢夫人完全察觉不到危险,踉跄着朝着谢七娘扑了过去。 谢七娘又惊又怕,一直在喊娘,可是等到谢夫人扑到自己身边,她就看到朝着谢夫人飞来的箭矢,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娘!” 谢夫人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劲风。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害怕了,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齐王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默默地数数:一、二、三...... 当数到三,并未让他失望的,几乎是在箭矢已经到了谢夫人脊背的那一刻,凭空出现一把软剑,将箭矢凌空斩断,随即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谢夫人身前,直勾勾的朝着齐王看去。 这一刻,齐王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就知道! 是人就会有软肋。 谢家就是戚元的软肋! 他笑完了,冷冷的看着戚元,居高临下的啧了一声:“有用吗?戚元?你折腾了这么多,引开本王,可本王还是比你先一步找到了谢家。” 他看了一眼谢家此时哭成一团的这些人,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这些废物,对于本王来说,不过就是随口下令就能杀光的,但是对于你来说,却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谢夫人错愕的看着戚元。 他们谢家跟眼前的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渊源? 为什么这个姑娘会这样护着谢家? 戚元淡淡的朝着齐王笑了笑:“这就不劳烦殿下操心了。” “是吗?”齐王哈了一声,面色陡然阴沉:“现在这些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本王的手里,你忙活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要引开本王,然后将柳王妃带回京城,可是你忘了,你又不是三头六臂,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罢了,根本兼顾不了两头。” 所以,深夜出京城有什么用? 声东击西让人装神弄鬼的假扮她引开人又有什么用? 他现在有谢家在手! 谢七娘缩在谢夫人怀里,已经被吓傻了,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惧的不停发抖。 齐王指了指她:“戚元,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交出柳王妃,然后下跪跟本王求饶,本王倒是可以考虑,让这些人留个全尸。” 戚元面无表情的回:“若是我说不呢?” “你有说不的资格吗?”齐王忽然变脸:“你说一个不字,本王就当着你的面杀一个谢家的人!” 他说着,指着谢七娘吩咐朱雀:“就从她开始!戚大小姐的回复让本王十分不满意,所以杀了她,让戚大小姐知道知道,该如何跟本王回话!” 朱雀毫不犹豫的应是,踢开谢夫人一把扯住谢七娘便要动作。 戚元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人还未至,手里的软剑已经凌空飞掷过去,逼得朱雀不得不后退几步先避开软剑,她才双脚借力踹在牢门上,人已经如电一般朝着朱雀飞去。 齐王的面色顿时更加阴沉。 这个女人,这个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女人! 到了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是在负隅顽抗! 好! 那这一次,他就让她知道知道教训。 他厉声吩咐白虎和玄武:“你们两个也上,只要留着她一口气,不管是断手还是断腿都可以,将她给我打服了!” 既然她不知道珍惜,那他就不必留情了。 把她打断手脚,每天扔在他的后院也很好。 这样她就再也跑不动了。 白虎和玄武忙应是,朝着戚元便冲过去。 谢夫人吓得简直面色惨白,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姑娘小心!” 朱雀其实应付的并不轻松,眼前这个女孩子的招式并不花哨,但是处处都刁钻古怪,而且毫无任何的招式可言。 她甚至...... 朱雀下意识的合拢了双腿,忙着后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戚元手里的一柄匕首插进他的腿缝,朱雀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面色狰狞,痛的额头上的汗水都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 第149章 ·反转 玄武看着好兄弟倒在地上的模样,下意识觉得双腿之间猛地一凉,随即便大怒:“混账!” 这个贱女人,她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 哪有女人这么刁钻狠毒,竟然......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坏人家的子孙根? 戚元诧异地挑了挑眉,见玄武气的五官都扭曲了,就啧了一声笑出声来:“刚才没发挥好,不如你也试一试?” 玄武再也无法忍受,一鼓作气地发动手中的袖箭。 这个贱人! 兄弟的惨状现在就在眼前,加上齐王已经说过,只要不把人杀了,断手断脚都没关系,那他就不必客气了! 他要让这个女人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武的心境要比剩下的几个人都更坚定,所以他一直都是这群人里头的主心骨,如今也仍旧是如此。 他虽然是在盛怒之下,却也十分有心机地将袖箭转了个方向,朝着谢七娘射出一箭。 谢七娘腿上中了一箭,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谢家其他人也都争先恐后地往后退,生怕也被波及。 戚元沉下脸来,不断在墙壁上跳跃闪躲,躲开了这一波攻击之后,便摸出腰间的袖箭对准了玄武:“你的用完了吧?那不如试一试我的!” 玄武面色大变。 他下意识地去看齐王。 却见齐王也同样是目眦欲裂。 “你竟然也做出了这个!”齐王的表情顿时十分的精彩,同时更加怒气冲冲。 他辛苦做出这个,为的就是到时候送给永昌帝,然后风光解除禁足,再次成为永昌帝最喜欢的皇子。 可是现在,戚元也做出来了! 而且这个女人一向和萧云庭走得近,她说不定都已经把这东西给萧云庭了。 思及此,齐王再也没有任何的心思留下戚元的性命。 这个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他愤怒至极:“杀!全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许留!” 都去死吧! 既然这么喜欢谢家,这么放不下谢家,那就跟着谢家一起去地下,一起去见阎王! 他一声令下,玄武白虎朝着戚元发动攻势,至于其他人则冲上去准备屠戮谢家的妇孺。 已经到了最惊险的时候,就算是戚元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些焦急。 可是她很快又平静下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今天若是事情不成,大不了她就跟齐王同归于尽,反正死也要拉上一群垫背的。 这样一想,戚元眼神陡然冷厉,正好左手胳膊被玄武攥住,她根本不管不顾,胳膊咯噔一声都被玄武给拧得脱臼了,她竟然也丝毫没有后退,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猛地往前一冲,手里的匕首割断了玄武的喉咙。 颈部的血是喷溅的最厉害的,所以朱雀缓过来刚好站起身,就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 他整个人都傻了,看着面无表情的戚元,他一时之间真的如同是见了鬼。 都说鬼如何的可怕,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的话,那么就该是跟戚元这样的,不怕痛不怕死,这世上好像没有她畏惧的事。 只怕真正的鬼见到了她也要退避三舍。 戚元已经偏过头朝着朱雀看了过去。 就这一眼,朱雀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可是戚元没有理会他,反而是转身朝着齐王冲过去了。 擒贼先擒王。 朱雀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喊:“保护主子,保护主子!” 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拧断王爷的脖子的! 看着她朝自己扑过来,齐王没有害怕,反而似笑非笑地举起了手。 他的手里还有一柄袖箭。 里头还有十只箭矢。 足以将戚元射成个筛子了。 这个女人没有心肠,他也不必留情,死在他手里,也算是偿还了她上一辈欠下的债了。 他毫不留情地扣动了开关。 其余的暗卫也都朝着戚元涌过来。 这么多人,哪怕是闭上眼睛乱砍,也能把戚元砍成肉酱了。 齐王扯了扯嘴角。 可是,变故也就是发生在此时。 轰隆一声,牢房的墙壁哄然倒塌,随即一群穿着甲胄的官兵出现在众人面前。 官兵! 朱雀一下子觉得脊背生寒。 齐王也同样是面色巨变。 他当然认出来,这些人是知府衙门的府兵。 怎么会? 宋城知府远在百里之外,他的府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戚元却下意识松了口气。 好在,邹太太真是争气。 邹太太气喘吁吁的上前指着齐王一众人等:“府台大人,就是这些人!这些强盗装成是朝廷来的人,骗了我家老爷,杀了我家老爷,还屠杀了官差!” 齐王的眼睛如同是淬了毒,朝着戚元看过去。 就看见戚元缓缓地朝着他笑了笑,肆无忌惮地大喊:“这些强盗占据官府,杀害知县衙差,还打算将县内的士绅都给洗劫一空,谢家女眷全都被他们以官府的名义关押起来了!” 谢家众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抓他们的根本不是官府的人。 而是这群装成官府的强盗。 真是岂有此理! 邹太太忍不住垂泪:“这些强盗大胆至极,杀了我家老爷之后还要杀我,是我们家老爷拼命让心腹送我出去求援,否则我也要死在昨天了!” 昨天! 齐王心脏抽痛。 昨晚就是邹晓鹏死的时间,原来昨晚戚元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杀了邹晓鹏,说服了邹太太,营造铺垫好了这一切。 是啊,人证是邹晓鹏的妻子,是知县夫人,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谁能质疑? 他偏偏还不能表露身份! 宋城知府是不认识齐王的,他根本也没见过齐王,现在见知县夫人指证,他冷笑一声:“朗朗乾坤,尔等贼匪竟敢公然斩杀朝廷命官,实在是耸人听闻,亘古未有之事!” 他扬了扬手:“听令,奉命捉拿盗匪,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白虎已经冲到了齐王跟前,压低声音劝阻:“殿下,事情若是闹大了,对您实在不利......咱们先退吧......” 第150章 ·追杀 猎物跟猎人对调,顿时攻守易型了。 齐王暴怒不已,一股怒气如同是火烧,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头顶,他望着戚元,眼里全都是杀气腾腾。 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对这个女人有任何的幻想。 她就是一只没有心肝的狐狸,你对她再好,她永远想的是该如何咬下你一块肉。 白虎有些着急的伸手去拖齐王,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了。 这里的官兵们根本不认识齐王,反而将他们认作是盗匪。 简直是危机四伏! 他们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齐王到底是还有理智在,虽然已经气的快要疯掉,可还是迅速做出了判断,任由白虎和青龙将他给拖着往后跑。 暗卫们都是经过残酷的训练出来的,比普通的官兵们自然是要厉害的多,此时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便稳扎稳打的护着齐王后退。 邹太太吓得面容惨白,但是还是快速朝着谢夫人她们跑过去。 见到谢七娘受伤的腿,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七娘,你没事吧?” 幸亏她和知府夫人关系好,而且献出了邹晓鹏一半的家财,说服了知府夫人帮忙,让知府带兵来了会昌。 否则的话,现在谢家全族上下只怕一个都不剩了。 谢七娘怎么会没事? 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从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眼下却中了一箭,她的唇色都惨白了,神智逐渐涣散的晕了过去。 谢夫人惊得魂飞魄散的大喊一声:“七娘!” 母女连心,谢七娘受伤昏厥,简直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了。 戚元疾步过来蹲下身,封了谢七娘几个穴道,便看着邹太太:“您先让人请个大夫给谢七小姐看看,虽然看着厉害,但是其实是皮肉伤,不会影响谢七小姐以后走路的。” 邹太太现在简直将戚元看的跟神明似地,一听她这么说,马上就连声道谢:“多谢戚大小姐,多谢戚大小姐!” 戚元顾不得回复,她追出去,眼看着齐王等人上了马,在暗卫的掩护下撤退,顿时转身抢了一匹马翻身上了马背,纵马疾驰狂奔而去。 之前错位的胳膊她自己已经复位了,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是这点痛苦对于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她只想追上齐王。 伤害你的人只会反复伤害你,她才不要浪费时间去怨恨,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原谅。 她要做的,就是送他上西天,让他永远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疾风吹的她发丝飞舞,脸庞刺痛,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 其他的官兵都被她远远地甩在身后,戚元的马术几乎让人炫目。 断后的朱雀额头冷汗如同瀑布一般,可是他不管是怎么跑,怎么抽打马背,都无法摆脱戚元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 到最后,他已经不管不顾了,甚至咬牙拔出匕首狠狠地刺入马背。 马儿这次前蹄跪了下去,朱雀顿时飞出马背。 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身手,就算是摔马也不会出大事。 可是现在不同,时机就在转瞬之间。 戚元已经追上了他,毫不留情的对他发动了手中的袖箭。 一箭封喉,朱雀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便轰然倒地。 白虎目眦欲裂,忍不住喊了一声,随即便忍不住咬牙看着戚元。 戚元只不过是一个人追出来,她再厉害又如何?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也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死士,难不成这么几十个人还要害怕一个女人吗?! 传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他咬牙吩咐青龙:“保护好殿下,我带着我这组人去杀了那个贱人!” 他这一组也有十个人,就不信还杀不了一个戚元! 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四周山坡竟然响起一阵阵尖利的口哨声。 紧跟着,两边山坡之上便挤满了人。 青龙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面色凝重的喊:“先保护殿下!” 戚元勒住缰绳,几乎是硬生生的勒住了飞马疾驰的速度,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 邹晓鹏的一半家财拿去送给知府大人,好让知府大人快点来帮忙了。 而另一半,当然是送给土匪了。 不仅送给土匪,还跟土匪透露消息,说有个肥羊会从他们的山头经过,让他们放行。 银子么,谁会嫌多呢? 至于土匪,他们怎么可能会遵守诺言? 他们看着被人群围绕的齐王,哪怕是只是借着月光,也能看出眼前这人非富即贵,头上的金冠简直是耀目。 土匪喊杀声震天的朝着被暗卫护着的齐王冲了出去。 暗卫们拼死抵抗,护着齐王艰难逃窜。 前世今生加起来齐王都没有如此狼狈过,他心里怨气冲天,可是此时,最没用的就是他的怨气和身份。 他只能不管不顾的在青龙和白虎的拼死保护之下冲出了一条路,然后没命的奔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匹马从斜坡上直冲下来,几乎是不要命的撞上了白虎的坐骑。 马儿受惊前蹄高高的扬起,白虎在马背上也坐不住,顿时翻滚着掉下了马。 但是他到底不是娇滴滴的柳明珠,摔下马背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同样拔出腰间的刀,扫向了戚元的马腿。 马顿时腿软跪下去,戚元在地上翻了个跟头,丝毫没有停顿就朝着白虎的方向扣动袖箭。 白虎趴下躲闪,而戚元已经趁着这个机会直奔齐王而去。 被官兵追杀的时候暗卫已经少了一半左右,后来被土匪拦截,暗卫又少了三分之一。 现在跟着齐王的暗卫人数大减。 加上戚元冲出的突然,竟然真的被她跃上了齐王的马背。 感觉到戚元贴上自己的脊背,齐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假思索的就甩出手里的暗箭。 只是戚元早有防范,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往旁边一扫,那些袖箭全都打在了要扑过来救人的暗卫身上。 戚元右手握住匕首,一丝凝滞都没有直接要划齐王的脖子。 齐王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一时之间毛骨悚然。 第151章 ·回京 白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好在青龙已经及时赶到,飞快的朝着齐王的马撞过去。 马儿受惊飞驰,戚元手里动作一顿。 也就是这个时候,齐王挣脱了戚元的钳制滚在地上。 背部撞在地上的那一瞬间,齐王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给被冲碎了,他整个人都痛的蜷缩在了一起。 青龙心惊胆战,他从来没见过戚元这么要命的女人。 简直是疯子! 不,简直是疯鬼! 他死死的拉住齐王上了自己的马背,不再管任何人,带着齐王不要命的飞奔。 人越跑越快,袖箭是射不中的了。 戚元眯了眯眼,眼看着一个暗卫的箭囊落在地上,顺手抄起,张弓搭箭,三箭连发射向齐王。 两箭都被齐王和青龙给打断了。 但是还有一箭射中了齐王的右肩,齐王从马背上再次摔落下去,膝盖撞在凸起的尖锐石头上面,痛的大叫了一声。 青龙不敢再停留一刻,抄起齐王背在背上,在残余的几个暗卫的护持下,冲下山坡不见了踪影。 戚元面无表情的放下弓箭,冷冷的皱了皱眉。 真是可惜。 就差一步,就能杀了齐王了。 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齐王不能表明身份,杀了他,就只当是杀了土匪。 不过也没关系。 这次没杀成,估计他也未必能活下来。 她那一箭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哪怕不死,也得要了他半条命了。 土匪们得意洋洋不过片刻,后面大批知府衙门的追兵就赶到了,双方碰了个正着,顿时激烈交战。 戚元经过,顺手砍了几个落单的土匪。 这些土匪们也够烦人的,不知道多少行人被他们祸害,邹晓鹏这次死也算是做了个好事,成了个十分好的时机。 也算是为县里的百姓做了些贡献了。 折腾了一夜,谢家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回了宅子。 谢夫人抓住邹太太的手:“阿茹,到底是怎么回事?抓我们的,真的不是知县吗?” 谢茹苦笑了一声。 在自己大嫂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她低声将事情的真相说了一遍,压低声音说:“反正他死了,什么话当然都是我来说。现在我说是土匪假借他的命令,那就是。” 至于所谓的谋逆的罪名,本来就是齐王和邹晓鹏的欲加之罪,现在没了他们,那当然也不可能有这回事了。 谢夫人心惊胆战,嘴唇发白,喃喃的说:“多亏了戚大小姐......” 谢营此时也已经回了府中,他第一件事就是先来见谢夫人。 谢夫人看到儿子,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说:“我没事,我没事。” 谢营的神情并不轻松:“妹妹的伤势怎么样?” 谢夫人深吸了口气:“也没什么大碍,幸亏没有伤到要害处,大夫已经看过了,现在上了药,过阵子就没事了。” 谢营这才放心。 谢夫人又拉着他,看向谢茹:“阿营现在是咱们家的主心骨,这些事他以后迟早要知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他说说吧。” 谢茹点了点头,没有停顿,将戚元如何找到自己,又如何杀了邹晓鹏,怎么杀了陈浩辉等人,又怎么让她去找知府安排接下来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谢营听的瞳孔都震了震。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都以为自己姑姑是在给他讲故事。 怎会有这么厉害的女子? 她不像是人,倒像是神仙了! 算无遗策,能文能武,杀人如杀鸡。 最终这些震惊都化作了一句疑问:“姑姑,那现在这个戚大小姐在何处?” 邹太太轻声说:“追着齐王去了,我看她好像......” 迟疑片刻,邹太太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跟齐王有深仇大恨。” 谢营当机立断:“我去会会这位戚大小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徐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进来说:“姑奶奶!姑奶奶!有个姑娘让我给您带信!” 邹太太急忙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拉住了谢营:“不必去了,戚大小姐说,这件事已经了结,她以后会跟我们解释,但是现在,她回京去了。” 齐王这只疯狗,不确定他的死讯,戚元就不会放心,当然要跟着回京才能放心。 来的突然,去的也同样突然。 至今想起来,都如同是一场梦一般。 谢营怔怔的伸手拿过那封信,看了一眼,就觉得上面的字大马金刀,笔尖锋利,若是字如其人,那么这位戚大小姐一定是个杀气极重的人。 而现在的齐王可没有谢家人的轻松。 谢家人是一场灭族大祸消弭于无形。 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头栽下了阎王殿,一条命都快要丢了。 戚元的那一箭射中了他的右肩,几乎是穿透了他的肩。 但是这一箭都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并没有伤到要害。 真正让他觉得麻烦的,是因为他从马背上摔下去,腿骨被尖石扎中,痛的他都几乎快要死过去。 白虎和青龙请的大夫来的很快,一看齐王这伤势就吓了一跳。 处理了肩膀的伤口之后,大夫小心的剪开了齐王的裤子,看到他的伤口,顿时就忍不住皱眉:“这,这伤的也太重了......” 齐王眼神锋利。 白虎立即将刀架在了大夫的脖子上:“少废话!用尽全力诊治,否则就要了你的命!” 大夫被吓得不轻,瑟瑟发抖的应是,一番忙碌之后,擦着冷汗回复:“这,我已经尽力了,只是......只是我的医术有限,只怕是还得请诸位另寻高明,否则,否则这腿以后只怕是不良于行啊!” 齐王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冷厉的问:“你说什么?” 大夫吓得简直是瑟瑟发抖,抖抖索索的哭丧着脸:“这腿我我我.....我治不了,还得另外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才行,不然,不然这腿未必......” 不用他说剩下的话,齐王就懂了,他死死的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眼睛里遍布红血丝:“走!” 第152章 ·废了 青龙心情沉重。 出来一趟,本来是准备要抢先搞定柳王妃的事的,结果柳王妃的影子都没有摸到不说,还折损了两个暗卫首领,十几个暗卫,甚至连齐王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良于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齐王以后甚至可能腿脚都会有问题,那,那更意味着齐王失去了对皇位的竞争资格! 古往今来,身体有缺陷的皇帝有几个啊? 国朝又是中兴之时,更不可能出现任何有身体缺陷的皇帝了! 现在齐王吩咐直接要回京,青龙有些担心他的伤势:“殿下的伤......” 齐王的表情竟然十分的平静。 平静得有些诡异。 他咬了咬牙:“一路带着这个人伺候,回去找薛神医!快走!” 薛神医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柳家的人用各种药材吊着他的兴致,养着他。 现在只有快点赶回去找到薛神医,他的腿才有可能治好。 其他的都是虚的,现在只有他的腿是最重要的。 治好了腿,他有无数的时间慢慢收拾戚元那个贱人! 青龙不敢耽搁,用最好的马车,最大限度的又稳又快的护送齐王回京。 离开京城的时候,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是戚元,但是回京的时候,躲躲闪闪的就变成了齐王了。 齐王面色阴沉,心情一天比一天恶劣。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时移世易,现在他和戚元的处境对调了,他才是那个不能再被发现身份的人。 偏偏戚元是个疯子,被她半路截住,她是真的会杀人的。 此时的京城也很热闹。 楚国公家中,柳夫人终日以泪洗面,虽然有小柳贵妃的安慰,但是她仍旧还是对儿子的下落十分担忧。 尤其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但是柳惊鸿仍旧还是音讯全无,她心里不祥的预感就越发的重了。 在这样大的心理压力之下,柳夫人终于病倒了。 楚国公替她请了太医。 柳夫人握住他的手泪眼朦胧的摇头:“国公爷,别的都没用,我这是心病,我求求您......” 她深吸了口气,面色惨白的问:“您跟我说句实话,惊鸿到底怎么样了?” 再是秘密办事,凭借柳惊鸿带去的人手和能耐,给家里带句话根本就不是难事。 这么久都没有一句话,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楚国公心里心酸难忍。 他嘴唇动了动,好半响,才压低了声音拍着柳夫人的肩膀:“你素来都是最坚强的,当年咱们的小儿子夭折,你也熬过来了......” 说起当年小儿子的事,柳夫人一下子浑身颤抖起来。 她当然记得当年,因为想给孩子们更好的前程,所以楚国公将柳惊鸿和小柳贵妃说成是宗亲的孩子,是孤儿,把他们过继在了楚国公府名下,当了柳王妃的弟妹。 她伤心过度之下,也病倒了。 以至于才满两岁的小儿子病倒夭折。 现在,又要再来一次吗? 她听见自己的上下牙都咬得咯咯作响,颤抖着看着楚国公:“国公爷,您说吧,我挺得住!” 楚国公闭上眼睛:“惊鸿他,确实是出事了。” 柳夫人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神情激动的拽住楚国公的袖子:“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戚元?!” 不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了。 儿子就是追着戚元出去的。 她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儿子好好的,为什么会出事?!” 见她眼睛都通红,楚国公叹息坐下来,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柳夫人的眼神阴鸷,面色冷厉,心中恨意滔天。 “杀了她!”沉默了片刻,柳夫人抬起自己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楚国公:“我要她死,我要她不得好死!要她碎尸万段!” 不如此,不足以平息她心里的愤怒! 这个贱种! 一个小小的贱种,竟然敢对她的惊鸿下手! 老天何其不公?! 让这样的贱人得逞! 她其实已经因为太过愤怒而有些神志不清了。 怕她这样下去会出事,楚国公急忙握住她的手坚定的安慰:“会的!会的!你放心,你放心!我已经派出了所有的暗卫,一定会让她死无全尸!” 柳夫人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就算是让她死无全尸又有什么用?”她悲从中来:“她这样的贱种,哪怕是她的十条命,也抵不上我的惊鸿的一根脚指头!” 哪怕杀了戚元,柳惊鸿也不会回来了。 楚国公拍着妻子的肩膀抚慰:“是这样的道理,但是总要为了惊鸿报仇。而且,你也不能倒下去,咱们还有贵妃娘娘在宫中,咱们还有孙子孙女.......” 他说着,跟柳夫人对视:“这些都是咱们的血脉啊!” 大批的暗卫追踪到了武昌境内,在那个遇见狼群的野外,就被人给堵住了。 大半夜,圆月当空,分明四周都静谧无声,但是暗卫们却仍旧觉得耳朵嗡嗡嗡的,浑身都冷的厉害。 而此时萧云庭就要淡然的多了,他冷冷的抬了抬眼皮看着他们:“等你们很久了。” 说着,他便扬手:“杀!” 这样的命令,想必眼前的这些人之前也接到过,对象是戚元。 不过他们不会有机会了。 萧云庭闭了闭眼睛,看着老赵带着人一马当先的冲了下去,跟那些暗卫战至一处,不由得又微微出神。 按照路程计算,戚元现在早就已经到江西几天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找到谢家了吗? 谢家情况又如何了? 她这个人骨头硬的很,是不是跟齐王硬碰硬了? 月光下,萧云庭的身影格外的清隽,英俊的面容上也有一抹冷厉,抬眼看见一个暗卫朝着老赵背后砍下去,他取下箭囊,一箭射出,将那人给射了个对穿。 随后不曾停歇,很快就连射中了几个人。 老赵带着人冲的更狠,当天光发亮之际,那些暗卫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没有任何的战力了。 萧云庭挑了挑眉,正要下令收官,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立即便厉声喊:“是谁?!” 第153章 ·惨重 天边蒙蒙亮,金黄色的太阳从天边升起,给这带着露珠的清晨带来一丝暖意。 但是老赵他们此时可丝毫没有觉得暖,他们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刷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直到一个头从山谷中露出来。 老赵怔了怔。 萧云庭却已经冲下山坡,将手里的箭囊扔给了老赵,快步冲着戚元小跑着过去了。 那一瞬间,萧云庭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 但是他语气里的雀跃是遮不住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着戚元,简直快认不出这个灰扑扑的人就是戚元。 戚元甩了甩头,将露珠甩掉,闻言冲着萧云庭笑的露出牙齿:“赶路回京城,想到这里来看看。” 看什么? 萧云庭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想看看柳家人发现没有?” 戚元点点头,拍了拍手将手里的泥土也拍掉,轻描淡写的说:“底下的坑被人动过了,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楚国公派人所为。” 此时萧云庭带来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处理尸体。 听见戚元的话,他沉声说:“他们派来的人都在这里了,应当就是为了截杀你的。” 戚元挑眉:“除了截杀我,还有将柳惊鸿尸骨带回去的任务,现在看来,应当还是有漏网之鱼回去报信了。” 因为死在这的暗卫里头没见谁是带着包裹的,但是下面的坑已经翻动过了。 可见是有人带着要拿的东西走了。 对于这个发现,不管是萧云庭还是戚元都不担心。 私自蓄养暗卫是死罪。 柳家哪怕是死了个柳惊鸿,也不可能宣扬出来。 否则就会牵连出暗卫,牵连出齐王。 这个暗亏,柳家吃定了。 至于柳家暗地里的报复,戚元也不怕。 毕竟谁死还不一定呢。 萧云庭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见她虽然好像又瘦了一些,但是眼睛亮亮,显然是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这次得伤筋动骨了,现在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还是好一些。” 在戚元跟前,不知道为什么萧云庭很自然的不会自称本王。 戚元没功夫玩笑,她将自己去江西这一路的事情都说了,谢家出事,她杀了邹晓鹏,借力打力,栽赃齐王是土匪,射伤了齐王,让齐王坠马的事情也说了。 然后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一路赶路,都不曾碰见过齐王的车队,看来是他们隐匿了行踪,等他回到京城,只怕事情不会简单。” 齐王这个人,是宁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那种人。 只有他能对不起别人,别人绝对不能对不起他。 这一次在她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齐王一定会发疯。 萧云庭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怕了?” 他没好气的说:“我还以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神仙下凡呢!” 戚元站住了脚困惑的看着他:“殿下是在幸灾乐祸吗?可是,若是您跟我摆在一起,齐王先砍哪一个不是很明显吗?” 为什么是她怕? 怎么想也该是萧云庭最该怕才是啊。 萧云庭:“.......” 行吧,他真是多余操心! 戚元这种人知道什么怕?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哼了一声才说:“若是按照你说的这般,齐王现在受伤回京,那你确实要小心了,他平安回京,自然能把他离开过京城的事遮掩下去,可是小柳贵妃他们对你的恨意只会更上一层。” 戚元没当回事的嗯了一声:“是,所以我得赶回京城,毕竟我若是不在京城,他们要对付我更容易。” 她也是本来该在侯府待着的千金小姐。 ..... 不知道为什么,跟戚元在一起,话题永远都结束的很快。 大约是因为她的话实在是太少了,永远都是有一说一,不说废话。 萧云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后有什么打算?你现在可是四处树敌。” “走一步看一步。”戚元回答的也十分理所当然:“谁先冒头就先打谁呗。” 反正不是别人死就是她死,当然是别人死更好一点。 萧云庭心里憋着一口气:“你就一天到晚只知道死死死?人活着还有多少事情可做?” 戚元这回没有再反驳。 她沉默了一瞬,才看着萧云庭:“但是我的人生就是如此。” 人活着或许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她现在只能先确保自己活着。 杀了敌人,她才能活着。 至于人生的理想和那些风花雪月,都是活的安枕无忧的人才能去想的。 柳家这么一道关卡过了,再想其他的事吧。 此时的京城,楚国公深夜接见了赶回京中的心腹一行人。 在看到心腹送上来的包裹之后,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接过,却又觉得烫手。 好一会儿,他才控制住了情绪,打了个冷颤,死死的攥住包裹的一角,声音嘶哑的点头:“辛苦了。” 心腹立即便跪在地上:“都是属下等分内之事,不敢当国公爷夸赞!” 这些人都是跟着楚国公出生入死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家将,忠心耿耿,楚国公当然也信得过他们,见他们都跪下,呼了口气点头:“起来,都起来!” 又问他们:“事情办的如何,都还顺利?” 心腹迟疑一瞬。 楚国公挑眉:“怎么?” 他派出心腹跟着暗卫们出去,一是为了得到儿子的尸骨好安葬,二就是为了给儿子报仇斩杀戚元。 现在尸骨取回来了。 难道杀戚元的事不顺利? 心腹迟疑着皱眉:“国公爷,属下等取到世子爷的.....之后,就跟暗卫分开,暗卫他们出事了。” 楚国公心中顿时血气翻涌:“为何这么说?” “属下等走的不远,便听见打斗声.....”心腹艰难的低下头开口:“属下等回去看,发现有人事先设下圈套,若不是属下等提前带着尸骨走了,只怕下场也是一样......” 楚国公的面色陡然变了。 他正要发怒,就听见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了。 深吸了口气,他沉声喊:“进来!” 管家就快步走到他跟前耳语:“国公爷,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请您现在就过去。” 齐王回来了! 楚国公顿时精神一震! 第154章 ·能治 虽然为了儿子的事十分心痛。 暗卫折损的事情也让人烦心。 但是对于柳家来说,没有什么事比齐王更加重要。 至少齐王平安回来了! 楚国公深吸了口气,嗯了一声,手放在包裹上头,面色沉痛的闭了闭眼睛一瞬,才将包裹交给了心腹:“送到夫人那里去,让夫人等着我回来再商量。” 他的儿子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窝窝囊囊的下葬。 心腹恭敬的应是。 楚国公则毫不停留直接赶到了齐王府。 一进齐王府,他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因为素来都十分稳重的徐太监这一次竟然浑身克制不住的站在门口打摆子。 他立即疾走了几步过去问:“怎么了?!王爷呢?” 同时心里顿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不会也出事了吧? 徐太监的面色简直难以形容,他顾不得尊卑,一把抓住楚国公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国公爷,出事了,殿下的腿伤了,伤的还不轻,现在殿下心情极差,一回来已经连杀了三四个伺候的人......” 就算是贵为亲王,随意打杀下人也是要被弹劾草菅人命的。 徐太监实在担心齐王今天若是继续杀下去,会惊动旁人。 毕竟处置尸体也是个麻烦的事。 楚国公倒吸一口凉气,听说外孙伤了腿,面色大变。 但是他到底还是阅历丰富,马上就冷静下来,低声嘱咐:“慌什么?先稳住!我这就让人回去请薛神医,至于你,你稳住底下人,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一切都等到晚上再说!” 晚上了自然就好处理尸体了。 徐太监急忙答应一声,见楚国公吩咐了管家回去请薛神医,自己则带着他急忙进去看齐王。 齐王正在发怒。 连日不要命的赶路,哪怕是抓了好几个大夫随行伺候,但是他的情况还是不妙。 不仅伤口肿胀,连肩背上的伤口也化脓了。 这一路上他无数次的痛的发狂。 可每一次,他想到了戚元,便忍下来了。 这一次过后,他绝对不会再手软。 不把戚元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他决不罢休! 一个侍女上药重了一些,齐王随手抄起枕头砸在她的头上,砸的她头破血流。 瓷枕也顿时碎了一地。 青龙欲言又止,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见门响,随后楚国公也走进来,顿时松了口气:“国公!” 他们这些暗卫虽然都是效忠于齐王,但是训练的时候却都是柳家的人插手更多。 所以他们都对楚国公府十分熟稔。 楚国公嗯了一声,越过了他径直上前坐在床沿,目光先落在齐王的腿上:“受伤了?” 对着外公,齐王还是比对着舅舅要恭敬许多的,嗯了一声,神情烦躁:“一路上换了七八个大夫,没有一个有用的,废物,都是废物!” 青龙心里更加担忧了。 一个大夫是没用,两个大夫也可能是没用。 但是一路上抓了许多大夫来看,其中不乏也是有名的,结果这些大夫却全都语焉不详,说这腿伤有些难治。 他知道齐王现在的烦躁也是因为担忧伤势。 如果真的是出问题了治不了...... 他简直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惩罚落在他们身上。 楚国公伸手按住齐王,语气淡然:“殿下别急,我已经令人去请薛神医了,他一定会有法子。” 听见楚国公这么说,齐王心里的烦躁才总算是压下去了许多,他抬头看着楚国公:“外祖父,我没有找到柳王妃。” 越是痛,齐王心里的恨意反而愈发的重。 同时也更是想起了关键。 他追着戚元出去,本来就是奔着柳王妃去的。 结果戚元却只是引开他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不知道戚元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有没有找到柳王妃?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借助谢家也能威胁戚元交出柳王妃。 只恨那个女人实在是狡猾,竟然硬生生的杀了邹晓鹏等人,还把罪名都扣在土匪头上。 以至于谢家安然无事。 他闭了闭眼睛:“外祖父,不能掉以轻心,柳王妃若是出现,母妃和楚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楚国公见他出去一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说,连脸色都憔悴病弱,不由得心痛不已。 他嗯了一声柔声安抚:“好,外祖父知道了,你放心,不会有那样的可能,外祖父一定会将此事处理的妥妥帖帖!” 正说着,薛神医就来了。 他老人家背着个药箱,不修边幅,急匆匆的被徐太监拉着进了房里,不由得又气又急:“急着去投胎啊这是?急什么扯什么?把我的衣裳都扯烂了!” 徐太监不由得气急,薛神医的衣裳本来就是破破烂烂的! 楚国公咳嗽了一声:“神医,事发紧急,底下的人也都是急着找你救命,你快过来看看!” 对着楚国公,薛神医还是要收敛些脾气的。 他哦了一声,拖着箱子上前,只看了一眼,就啧了一声:“怎么伤的这么重?被驴踢了?” 他一面说,一面还上手挤压按捏,肿胀的伤口顿时流出脓水,齐王痛的额头渗出冷汗。 楚国公关切的问:“怎么样?” 薛神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怎么样?不怎么样!伤的这么重,看这样子就算是处理过伤口,那也是不够彻底的,拖了至少半月有余......” 众人的心一时都提了起来。 齐王的面色晦暗:“你就说,能不能治?” 薛神医没好气:“先看看吧!去准备酒和开水,还要全新的剪刀,上好的金疮药,你们宫里的振源丸也拿些过来!” 底下的人听见他吩咐,急急忙忙的都去忙碌了。 齐王则终于在困顿交加当中昏厥过去。 到了家,又有楚国公在,他终于可以放心的松一口气了。 楚国公眼里杀意涌动。 戚元,这个他一开始视作蝼蚁的贱丫头,竟然能够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杀了他的儿子重伤他的外孙! 这个贱人不能留了! 第155章 ·瘸了 他眉头紧皱的在薛神医的要求下在外头走廊等着。 这些天发生的事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当中都过了一遍。 总结下来,所有的事都跟戚元有关。 他左边心脏不正常的跳动一下,一时之间气血涌动,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同时脑子里有了个想法。 薛神医在里头忙碌了一番之后,便将楚国公叫进去。 此时屋子里都已经收拾好了,那些带血的巾帕还有水盆之类的都收走了,桌上点着温和的百合香,整间屋子都散发着清香味。 但是楚国公并不能欣赏,他攥住薛神医的手腕紧张的问:“到底如何了?” 齐王是最受永昌帝喜欢的儿子。 小的时候甚至被永昌帝抱在膝头带着去上过朝。 也正是如此,他在朝臣们心中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太子一死,便是齐王能做储君。 哪怕是前些时候出了妓院的事,但是也没有太过影响齐王,毕竟责任都推在了詹文辉身上。 他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薛神医可不懂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直言不讳的摇了摇头:“不太好,耽搁的太久了,而且伤的也太重,他膝盖那块的骨头.....不太好接,虽然我现在给接好了,但是只怕对以后的行走,还是有妨碍的。” 轰隆一声。 像是有一道天雷降下来,直接落到了头上。 楚国公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懵了,耳朵也嗡嗡作响。 薛神医的意思是,以后齐王可能不能走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屏风却轰然倒塌。 紧跟着,齐王一张铁青的脸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齐王死死的盯着薛神医:“你是说,本王瘸了?本王以后就变成一个瘸子了?!” 真他娘的笑话! 不过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而已。 戚元都摔了那么多次了,她也没死也没残废,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一次就瘸了?! 老天也是个贱人! 凭什么对他这么不公?! 薛神医被他那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退了几步,睁大眼:“殿下,我可尽力了的,若不是你回来的及时,你这伤势甚至可能会死的!” 现在只是以后可能不能正常走路,都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好吗! 只是齐王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瘸着一条腿转过身拔下挂在墙上的剑,不要命的朝着薛神医砍去:“庸医!废物!枉你还自称神医,一点小伤都治不好,本王要了你的命!” 薛神医虽然是神医,但是却也没起死回生的本事,命可只有一条,死了就活不过来了,他急急忙忙的躲在楚国公身后。 楚国公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忍着心中的悲痛拦住了齐王,同时放薛神医出去。 随即,他才按住了齐王:“殿下!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薛神医不是说了吗?只是可能罢了!也有可能是治得好的!” 他晃了晃齐王的肩膀:“殿下,您要知道,薛神医是咱们大周医术最好的大夫了,您若是杀了他,那就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齐王的肩膀被这么一晃,顿时又流出血来。 楚国公急忙松开手,将齐王安顿在榻上。 见齐王的样子,楚国公自己心里也难受的要命。 他轻轻拍了拍齐王的肩膀:“殿下不必着急,臣马上就帮您报了这个仇。” 齐王抬头看着他,终于有了些精神:“怎么报仇?” 楚国公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您马上就会知道了。” 现在戚元当然还不知道齐王和楚国公的事儿。 不过她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猜到的。 这些人都是只能决定别人生死,却不能被别人碰一下的人。 现在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是在一块儿想着怎么弄死她。 萧云庭送她到侯府门口,见她丝毫不知道慌,实在有些忍不住:“你真的没什么话要跟本王说吗?” 得罪了这么多人。 出去一趟,更是诱杀了柳惊鸿,重伤了齐王,将齐王府培养的暗卫几乎屠杀殆尽。 她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是不知道慌字怎么写? 怎么还能这副没事人的样子?! 戚元有些不耐烦。 她忍不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上一世萧云庭可是惜字如金,好像多说几句话就要了命似地。 这一世倒是好,他真是说个不停。 前几天刚说过的话,现在还要再说一遍。 萧云庭面色难看:“......” 他真是自己嘴贱! 戚元背着他扬了扬手算是告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大不了就当被子盖,殿下不必为我操心。” 回来的六斤跟八宝现在又在边上伺候了。 听见戚元说这话,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啧了一声。 戚大小姐真是威风啊! 一句话就把殿下噎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了。 萧云庭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的掌心此时还有一道结痂的伤口。 这是他快马出京,带着老赵他们去追暗卫的时候,日夜不停的赶路,握缰绳勒出来的伤痕。 但是原来他这样费心,也不过是他自己以为能帮得上忙罢了。 她从来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更别提希望依靠他解决什么事。 虽然现在他们是盟友,但是戚元却还是毫不迟疑的在他们中间划了一条深深的线。 他放下手面无表情的吩咐:“回去!” 六斤看出气氛不对,不敢多说,急忙应了一声,忙催着马掉头。 戚家上下却欢天喜地。 听见戚元回来了,老夫人和老侯爷亲自赶到了明月楼。 这些天戚元引开柳惊鸿,他们虽然没有跟着走,但是在京城过的更加的折磨。 每天都吃不下睡不好。 不知道这次戚元到底能不能跟从前那样如有神助,还是这回会被柳惊鸿反过来给干掉。 老侯爷担心的嘴角都起燎泡了。 现在见到戚元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戚元回来了,那肯定是柳惊鸿死了。 果然,戚元还是那个戚元,说杀你就杀你,绝不失手! 第156章 ·暴毙 老侯爷一直候在戚元的明月楼里头。 戚元走的时候,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还光秃秃的,此时却已经冒出了点绿叶。 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转眼戚元回来都快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头,可发生太多事了。 定了定神,他便见白芷出来,深吸了口气问:“大小姐洗漱完了?” 戚元回来的时候像是个野人,谁敢信这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西北挖煤回来的。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忙拍了拍老侯爷,瞪了他一眼。 白芷笑盈盈的。 自从跟了戚元之后,她着实是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明月楼里出去的丫头,在侯府都不必受气。 从前看她们一眼都觉得多余的主子们,对着她们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好运一定程度上是能够滋养人的,她现在便精气神十足,笑盈盈的应了一声是:“大小姐请老侯爷和老夫人进去。” 晚辈回来了,不去长辈房里问安,反倒是要长辈在她院子里等着她更衣洗漱,这放在别的人家简直是倒反天罡。 但是在戚家,却没人觉得不对。 老侯爷跟老夫人一道进了房门,见到戚元,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好在,洗干净的戚元还是很能看的。 戚元正在活动她左手的手肘。 之前追杀齐王的时候,为了杀玄武,她不惜折了胳膊往前冲了一段。 虽然她自己已经接好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养好的缘故,她的手肘关节那里时不时的还是会痛。 不过这些痛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小问题,她没有当回事的起身冲老夫人跟老侯爷行了个礼:“祖父,祖母。” 老夫人快走几步搀扶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轻声说:“瘦了许多。” 戚元不怎么喜欢被嘘寒问暖。 她挑了挑眉,开门见山的说:“我把柳惊鸿杀了,齐王也受了重伤。” 老夫人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 ...... 她还以为她真是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了,但是结果听见齐王重伤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声,紧跟着心脏就尖锐的痛了一下。 老天爷啊! 天真的被戚元给捅破了! 她可真的敢啊! 相比起来,老侯爷的心态就要稳定的多了。 没事,他都习惯了。 可能是因为戚元说杀了齐王都已经说了两三次了。 所以他竟然觉得,只是受了重伤,又不是真的死了,还好。 他拉着老夫人在戚元跟前坐下,沉声问:“你自己没事吧?事情是怎么回事,仔细跟我说说。” 戚元嗯了一声,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的心脏不太好了,她捂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声音也有些发颤:“所以,你的意思是......齐王生死不知了?” “不是生死不知。”戚元纠正了她一下:“应当是没死。” 死了的话,那些剩下的暗卫会不要命的反扑追杀她才是。 而且京城也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早就疯了。 现在虽然可能也是风雨欲来,可至少还没打雷不是吗? 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那,那你之后打算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啊? 柳惊鸿是楚国公府的世子,也是楚国公府最出色的继承人。 现在他死了,齐王还重伤,楚国公府一定会疯掉的。 老侯爷按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说。 随即才沉稳的说:“政治争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老侯爷茶盏里的茶水其实已经没有了,但是他仍旧还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才面无表情的又放下。 转而看着戚元说:“不过,你祖母考虑的也是,元姐儿,天被你捅破了一个窟窿了,接下来就是洪水滔天了。” 戚元嗯了一声,随即说:“我一切都是做在暗中的,柳惊鸿和齐王,他们两个蓄养死士,更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的命不值钱,但是他们却个个都惜命,所以不用怕,明面上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也就是说,治罪那一套是不要想用在她身上了。 不然,再好脾气的皇帝也不可能容忍蓄养死士的行为。 柳家会更快去见阎王。 老侯爷就知道戚元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闻言便点点头:“所以......” “所以若是我是柳家,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恨得要死,却又不能正面对她喊打喊杀,她也没有任何官职。”戚元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那该怎么办呢?” 老夫人急死了:“怎么办?” 戚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吐出两个字:“亲事。”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怔住了。 随即就反应过来。 对啊,在世人眼里,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怎么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受家里保护的女子呢? 当然是让她嫁人。 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有些嫁的远的,甚至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再相见的机会。 女子就算是想要求助娘家,也是关卡重重。 戚元笑着对老侯爷和老夫人说:“等一等吧,等一等就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了。” 此时,柳夫人也在极度的悲伤之中质问楚国公:“您说什么?!” 因为保养得宜,一辈子顺风顺水,春风得意,所以柳夫人看着比同龄人年轻不知道多少。 可是现在,或许是因为短短时间之内经历的事情太多,她现在看上去憔悴许多。 楚国公心痛的扶着她坐下,看着她似乎透不过气,急忙给她拍背:“你先听我说!薛神医只是说可能,不一定就是真的!” “那也不行!”柳夫人实在是无法忍受,她忍不住痛哭失声:“这个戚元到底是什么扫把星下凡啊?凡是跟她沾惹上关系的,就没有好结果的!她是不是专门来克咱们家的?” 柳明珠摔伤了,以后甚至可能不能生育。 柳惊鸿死了,现在都还不能对外公布。 现在连齐王都摔断了腿。 断了腿! 那是她最尊贵的外孙! 他如果出事,对于家里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楚国公缓缓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是,她的确是扫把星下凡,不过没事,咱们有法子。” 柳夫人咬牙切齿的问:“什么法子?” 她真是巴不得戚元现在就暴毙死在她跟前。 第157章 ·南墙 楚国公安抚着妻子,轻笑了一声:“亲事。” 亲事? 楚国公夫人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国公。 丈夫是不是被气疯了? 这个女人刚刚杀了他们的儿子,还把齐王弄伤了,结果他要给戚元说亲?! 一看老夫人的脸色,楚国公就知道她是想岔了,不由得微笑:“夫人,亲事也未必是好事啊。” 他说着,轻声在楚国公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楚国公夫人的面色一时红一时青,最后眼里涌动汹涌的恨意:“好!” 她说着眼睛又忍不住红了:“可是国公爷,咱们的儿子......咱们的儿子怎么办?” 怎么报仇,死了的人也不会复活了。 戚元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够换她儿子一根手指头的。 提起儿子,楚国公心里一样不好受。 这些天他晚上睡觉总是心悸,听见儿子的惨叫,梦见儿子的惨状。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沉得住气。 急什么呢? 熬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他以前就是一点一点的熬出头的。 深吸了口气,楚国公沉声说:“我已经安排好了。” 隔天,柳惊鸿驻扎的城外京营就出了事。 几座营房起了火。 大冬天的,天干物燥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睡梦中,火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很大了。 众人都忙着救火,结果却还是烧死了十几个人,其中就有楚国公府的世子柳惊鸿。 消息传到朝中,满朝震惊。 连永昌帝也都惊动了,责问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军都督府的陆都督昨天不当值,所以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此时只能站出来认罪,坦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至于楚国公,他听见消息,当场昏厥在朝堂上。 永昌帝急忙令人将他搀扶到偏殿,请太医诊治。 随后,永昌帝急召了京营指挥使,才知道昨天军中起了火,是柳惊鸿发现火势,并且身先士卒的救人,死在了火场上。 君臣都心中沉痛。 柳惊鸿这样的身世,这样的出身,竟然还能够为了救普通的士兵而闯进火海,并且丢了性命,实在是品行端正,难得至极。 永昌帝叹了声气:“令礼部侍郎孔院主持丧礼,追封柳惊鸿为忠勇公,赐葬昭陵。” 昭陵是大周朝帝陵所在,能够葬在昭陵的,不是皇帝就是重臣中的重臣。 现在给柳惊鸿这个恩典,可见在永昌帝心中柳惊鸿的地位了。 如此一来,柳惊鸿的死后哀荣,可谓是到了顶峰。 楚国公苏醒过来,强撑着过来给永昌帝谢恩。 他胡子花白,神情憔悴,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磕头,随即又昏倒在殿中。 一时之间,朝野都在议论此事,同样在宣扬柳惊鸿的见义勇为。 消息传到戚元这里的时候,戚元正在吃饭。 老侯爷见她一点儿都不慌的样子,不由得提醒:“楚国公这么做,可真是心机深重!也可见他对圣心的把握.......” 戚元哦了一声,笑了笑面带讥讽:“我只知道人死万事空,现在就算是立即给柳惊鸿一个铁帽子王爷做,他就能活过来吗?” 不能。 所以这些所谓的轰轰烈烈的死后哀荣,那也不过是安慰活人的。 但是,关她什么事呢? 老侯爷不解的看着她:“柳惊鸿死的这么风光,你不着急?” “着急干什么?”戚元顿时笑了:“这份风光他们那么喜欢的话,我可以多送他们几次。” ...... 老侯爷无话可说。 之前他看着这盛大的场面还心中担忧急躁。 但是现在听戚元这么说,他又觉得这风光还是算了,再多几次,楚国公府的主子死的估计也差不多了。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你父亲那边的事,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如果顺利,带回柳王妃的话,那么对于柳家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到时候,柳家可能就没空再把目光放在戚家和戚元身上了。 戚元还未说话,刘忠忙不迭的跑进来:“老侯爷,大小姐,老夫人那边请您二位过去,说是.....说是接到了一份帖子。” 老侯爷看了戚元一眼,先去老夫人那边了。 戚元则是淡淡的靠在椅背上,活动手腕。 屋子里安静下来,她的面色十分的平静,直到窗户发出一声轻响,六斤小心翼翼的顶着一张笑脸出现:“戚大小姐!” 戚元转头看到是他,也半点都不意外,嗯了一声:“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顿了顿,哦了一声又问:“对了,梨花现在在哪儿?” 她之前是叮嘱过怎么安顿梨花的,但是刚回来事情太忙,所以还没去见她。 六斤忙回话:“梨花说,她说过您让她可以去您的庄子上等着的,所以我们就把她送去您庄子上了。” 戚元点点头:“那你这次过来是?” 六斤凑到她跟前,磨蹭了一下,轻声说:?“戚大小姐,我们殿下,我们殿下......” 戚元皱眉:“有话就说。” 怎么这辈子不仅萧云庭变啰嗦了,他手底下的人也变得这么啰嗦? 六斤挠挠头:“戚大小姐,就是.....您得当心点,我们殿下说,他知道您本事大,但是这次的事儿真的不是那么简单,柳家准备在您的亲事上头动手脚,最近若是有什么花会堂会请您去的,您可千万拒绝。” 他也为难。 殿下好像是跟戚大小姐闹别扭了。 这些话分明殿下来说更好,也能说的更清楚。 但是殿下却死活非得让他来。 他的话,戚大小姐哪儿能听得进去啊?! 他想了想,轻声说:“殿下说,前面是南墙,您可得知道回头是岸的道理。” 戚元顿时笑了。 她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你回去告诉你们殿下,就算是把南墙撞碎了,我也不会回头。” ....... 六斤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他就知道! 这两人斗气,为什么要他在中间传话啊! 这话他该怎么告诉殿下? 还不如让他也晕过去算了! 第158章 ·疯魔 六斤挠头走了。 伺候在边上的连翘有些担心的看着戚元:“大小姐,您是不是.....” 说的太生硬了? 其实太孙殿下实在是个脾气不错的,而且也处处都帮着大小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对着太孙殿下的时候,永远都似乎是竖起了全身的刺在抵御和防备。 戚元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萧云庭不亲自过来是生气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 失去本来就是人生常态。 从来不抱希望,才永远不会失望。 更何况,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那就能承受住所有痛苦。 她可以,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堂堂正正的靠着自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人只要不怕失去,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六斤回到东宫的时候,萧云庭才从太子病榻前回了寝殿。 每次去太子那里,过程总是不那么愉快的。 这一次也仍旧是如此。 看着萧云庭的面色,六斤不由得有些心疼。 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不受宠,好不容易有个这么争气的儿子,却竟然不知道珍惜。 可这些话不是他这样的下人该说的,忍了忍,六斤听见萧云庭问:“她怎么说?” 想到戚元的话,六斤顿时苦着脸:“戚大小姐说,不劳烦殿下操心,她就算是南墙撞碎了,也不会回头.......” 萧云庭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平时的萧云庭面容俊美,时常令人如沐春风。 但是当他真的冷下来的时候,却又有着十足十的威慑力,压的人简直不敢抬头。 六斤心里顿时叫苦。 以后传话这种苦差事,还是交给八宝去干吧! 良久,萧云庭却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杯盏扔在桌上,大步出了寝殿。 六斤吓得面色都变了,偷偷凑到八宝跟前,两人使了个眼色:“殿下怎么这么生气啊?” 戚大小姐不听话的时候多了去了,以前也不见殿下这么生气啊,怎么这次的反应这么大? 八宝叹了口气,皱起眉头忧心忡忡:“这次柳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成王殿下......” 话还没说完,只说了成王殿下四个字,六斤的脸色就刷的一下变了。 他完全能明白自家太孙殿下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柳家这一次把主意打到了成王头上了吗!? 他讷讷的摇头:“怎会如此?” 若是成王,那戚大小姐这一次可真是处境堪忧啊! 怪不得殿下会这么气戚大小姐了,她虽然厉害,但是再厉害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胎,不是真的不会死。 柳家这一次祸水东引,是真的出了底牌了。 震惊的此时不只是他一个,齐王在让薛神医针灸,听见楚国公的话顿时诧异抬眼。 “成王?”他被薛神医扎的轻呼了一声,忍不住皱眉:“外祖父是要让成王娶了她?!” 这不行! 他心里涌动怒意,一股不甘在心头升起。 她是他的女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怎么能送给别人? “殿下!”楚国公人老成精,当然看出齐王对戚元是有些古怪的,他面色冷静的提醒齐王:“您的腿就是毁在她的手里!还有你舅舅的性命,甚至将来可能惹出大乱子,影响您母妃地位的柳王妃,也都跟她脱不开关系!” 齐王沉默不语,眼里情绪复杂。 楚国公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殿下,成大事者,不可拘泥。此女妖异邪门,实在不值得您为了她再网开一面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齐王深吸了口气,想到戚元射杀自己时候的不留情面,想到她跃上马背的时候,差点划过他脖颈的匕首,下定了决心。 是啊,戚元对他从来不曾心慈手软,他又何必手下留情! 顿了顿,他嗯了一声:“外祖父打算怎么做?” 知道他这就算是答应了,楚国公松了口气,随即便淡淡的挑眉:“过几天正是王家老太太寿辰。” 王家老太太..... 齐王一时没想起这个人,直到楚国公提醒,他才想起这是戚元正儿八经的外祖母。 他笑了一声:“她这样的人没心没肺,她外祖母的寿辰又如何?她是不会去的。” 戚元不得亲娘的喜欢,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冷情冷心的,谁都不在她眼睛里。 楚国公并不着急:“她会去的。” 齐王抬眼看着自己外公,他也知道自家外公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从不无的放矢,便问:“外祖父的意思是?” “王婵年满十四,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楚国公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也冷硬如刀:“她跟戚元关系不错,在周王府的马球会上,还曾帮过戚元,所以若是戚元不去,那倒霉的就会是王婵。” 戚元不去,那王婵就会是成王的囊中物。 就当柳家收了一点利息。 反正机会多的是,除非戚元一辈子不再出门。 就算是不出门,也有不出门的法子。 齐王眯了眯眼,垂下眼发笑:“对,那她会去的。” 她这样的人,总是讲究什么有恩必报。 对谢家谢营他们是如此,对王婵也会是如此。 她明知道刚重伤了他杀了柳惊鸿,回来以后的第一场邀约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还是会去。 他哦了一声,淡淡的说:“外祖父去安排吧,本王这里没问题。” 楚国公过来就是交代一声,闻言便点了点头,见薛神医充耳不闻的样子,径直出门了。 等到楚国公走了,齐王垂首沉思片刻,叫了徐太监进来,开口就说:“把戚锦给本王带来。” 这是齐王最近这些天以来头一次吩咐事儿,徐太监不敢耽搁,急忙出去叫了侍卫过来,轻声交代几句。 第三天,戚锦就到了。 齐王盯着跪在面前的一袭黑衣的戚锦,啧了一声挑了挑眉。 短短一阵子,戚锦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看上去这段时间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勾着戚锦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伤疤,又嗤笑了一声:“这么深的刀痕,现在疤痕就变得只有这么一点儿了,看来你对自己这张脸可真是爱惜,是不是?” 第159章 ·福气 随着他的手指在脸上摩挲,戚锦浑身都如同是被雷击一般,克制不住的发抖。 她永远不会忘记,齐王当时将匕首对准她脖子的时候的样子。 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会随时杀人的。 经历过死亡的威胁,就更知道生命的可贵。 她不想死。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仇要报。 所以她砰砰砰的朝着齐王磕头想要求饶。 齐王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止住她的动作,眼神充满阴鸷:“本王让你磕头了吗?没用的东西,不如她一根手指头,怪不得你斗不过她!” 他看着戚锦这副模样,心中恼怒更甚。 同样是在死人堆里滚出来,戚元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股狠劲。 哪怕是奴颜婢膝,也不过是她的手段,她永远憋着一股子劲儿要杀你,身上没有奴相。 可戚锦却不同,训练了这么几个月了,竟然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戚锦心里掀起滔天恨意。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戚元还是不放过她,就像是鬼魅一样如影随形!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戚元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她跪在地上,深吸了口气:“是属下错了.....” 齐王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有什么错?谁让你动不动就认错下跪的?她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 戚锦死死的攥着拳头,心里涌动的全都是恨意和难堪。 直到齐王的手绕到她脖子后头,捏住她的脖子猛地往前一送,两人顿时额头贴着额头。 那一瞬间,戚锦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死死的睁大眼睛看着齐王,心脏飞快的跳动。 “是不是很恨戚元?”齐王压低声音,手在戚锦的脖子上滑动:“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敢不敢试一试?” 戚锦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甚至克制不住的在发颤。 她几乎是从牙缝当中挤出几个字:“我愿意!” 杀了戚元! 杀了这个让她从云端掉落到泥泞的人。 她的上下牙都在打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意几乎破体而出:“回禀殿下,我愿意,我一定会杀了她!” 不仅要杀了她,还要将她的脸给划烂。 戚家人不是说这张脸一看就是戚家人的脸吗? 那她就让这张脸再也不复存在。 让她就算是去阎王殿也顶着一张面目模糊的脸,永远都不能入轮回! 齐王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轻笑着松开她:“好,很好!那这件事,本王就交给你去办了,但愿你别让本王失望。” 戚锦松了口气,胸腔处因为刚才太过激动,此时闷得几乎有些难以呼吸。 直到齐王双脚踩在脚踏上想要站起身,却忽然噗通一声腿软倒在地上,她才惊醒过来,急忙上前蹲下身搀扶:“殿下......” 齐王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恶劣,猛地伸手甩开她:“滚开!” 随即才恶狠狠的瞪她:“还不滚出去?” 戚锦简直呆住了,此时才惊觉齐王的腿似乎出了问题-----他竟然一时站不起来! 怎么回事?! 她印象当中,齐王也是有功夫在身,而且他是天潢贵胄,身边保护的人无数,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可齐王这副样子,她根本不敢多问一字,急急忙忙应是冲出了房门。 齐王在房里喊:“金宝,还不死进来?!” 金宝战战兢兢的进房间去了,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摔打声。 徐太监进去又出来,皱了皱眉,看到了戚锦,才忍住惊悸叹了口气:“你跟咱家过来。” 戚锦想起刚才齐王的样子,心里顿时情绪翻涌,无法平静。 到底是谁害的齐王受这么严重的伤的? 她自小就在京城,前十几年养尊处优,甚至也进宫做过公主的伴读,自然是对齐王也算是了解的。 哪个少女不梦想着嫁给这样尊贵的人,成为王妃呢? 她同样也想过,有一阵子,齐王也的确是对她十分的温柔亲近。 只是,这一切都在戚元回来以后改变了。 后来齐王更是要杀她,几乎也真的把她杀了......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眼神陡然凌厉。 对了,戚元! 殿下把自己叫过来,先说让她去杀戚元。 是不是就是戚元让他伤了腿的?! 戚元! 她竟然敢! 被惦记着的戚元打了个喷嚏,问老夫人:“请我?” 老夫人忧虑的点了点头:“是说请你,你外祖母六十的寿辰,这是整寿,该好好庆贺的,你又刚回来不久,一直都说在侯府学规矩,除了向家的花会和周王府的马球会之外,并不曾再出去过......” 所以这一次,不大好推的。 其实这个节骨眼,不管什么花会堂会,都不该出门才是。 老夫人十分清楚这一点,可偏偏这个是戚元的外祖母。 她思索片刻:“不如你提前过去拜个寿,正日子那天就别去了?” 戚元的手放在请柬上,那是给侯府的请柬。 随即她摇了摇头:“不,我要去。” 一直没说话的老侯爷沉声说:“你要想清楚一些,这只怕是鸿门宴。” 虽然是戚元的外祖母家,可是这个时候,谁家都没什么太分别,对于柳家来说,真的要设圈套也是防不胜防的事。 他是怕宴无好宴。 戚元嗯了一声:“对,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去,否则的话,只怕有人会替我受过。” 她不再多说,收起请柬轻轻笑了笑:“再说,当外孙女儿的,回来这么久都还未曾去拜见过外祖父外祖母,这也不大妥当。还是去吧。” 老夫人喝了口茶,看着戚元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她倒不是怕戚元吃什么大亏,她咳嗽了一声:“.....能够想别的法子的话,最好就想想别的法子。” 不要总是杀人,在外地杀人在暗地杀人也就算了。 贵族宅邸里头人多,要是被人撞见,那可很难圆的过去啊! 戚元哦了一声。 第160章 ·地狱 戚元有些困惑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我像是要去杀人吗?” ...... 老夫人差点给气笑了。 难道不是吗? 哪次出去不带两条人命回来? 她深吸了口气,委婉的说:“不是说你像是要去杀人,我的意思是,能不杀人就最好还是别杀了。” 虽然戚元每杀一个都有完美的办法隐身,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总不能到最后杀光一切要跟她作对的人吧? 杀人总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戚元不置可否,她淡淡挑眉:“祖母,您这样可不像是将门出身的老太太啊。” 老夫人顿时狐疑的看着她。 就看见戚元微微笑了笑,眼睛亮亮的朝她看过来:“楚国公当年带兵跟废帝对上,因为对江阴城久攻不下,所以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最后下令屠城三日,江阴城最后被屠戮得只剩老弱总共三百多人.......” 戚元脸上的笑意带着十足的讽刺:“可最后谁不说一声楚国公杀伐果断,有战神白起之风呢?” 老夫人觉得温度陡然都下降了,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戚元淡淡的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冷笑一声:“只要我杀的敌人足够多,迟早有一天能够杀到他们脑子放清醒,知道我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人!” 卑躬屈膝有什么用? 当你位卑人轻的时候,你就算是跪在地上给他们舔鞋,他们也不会看你一眼! 所以解决这一切的办法不是认输,更不是认命。 她从来不认命,哪怕是去了阎王殿,她也要跟阎王杀一场,谁输谁赢在她还未魂飞魄散之前,都做不得定数。 什么恶鬼索命轮回报应?她自己就是地狱! 老夫人被戚元震得说不出一个字。 等到戚元走了,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喝了杯茶:“她要是个男人,我们戚家的爵位何止于此?” 戚元简直天生就是该放去军营里打滚的料子! 这么一对比,老夫人想起了真是个男人的戚云亭,顿时感觉糟心。 这两个人,男的小肚鸡肠儿女情长叽叽歪歪,女的倒是行事大开大合一往无前。 怎么就生错了性别! 老侯爷却拍手叫好:“好!好啊!说得好,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担心什么?她就算是个女孩子,也不影响她建功立业,你等着吧,京中这些勋贵子弟,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我孙女儿,我说的!”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算了,一个两个的都疯了,她治得好一个治不了两个,让他们去发疯好了! 反正戚元总有办法圆回来的! 皇帝都不急,她这个太监急什么急? 其实‘皇帝’也不是完全不急,她将自己的匕首擦拭干净,左边靴子放一把,右边靴子再放一把。 白芷胆战心惊的看着,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姑娘......这,这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谁家好人去人家家里做客贺寿,身上藏着五六把匕首,头发上还藏着金针银针,腰间还缠着软剑啊?! 戚元放下宽大的袍袖,遮住里头的袖箭,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定并无异样了,才笑了一声:“不多,一点都不多。” 每一样都可能是关键时刻救命的武器,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这次陪着戚元出门的就不是戚二夫人了,而是王氏。 王氏之前要被送去庄子上将养,谁知道却在出城的马车里晕倒了,而且这一病就缠绵病榻,所以一直就没走成。 此时她亲娘六十大寿,她这个做亲女儿的当然不能不去。 在马车里相对坐着,王氏目光复杂的打量着戚元。 她原本以为,一个长在庄子上受尽了苦楚的人,回来以后应当是卑躬屈膝谨小慎微的。 可戚元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想到戚震临走时再三的警告,想到出门之前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叮嘱,尽量让自己眉目柔和了一些:“当初的事,是云亭做的不对,他也知道错了,你们两个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若是上一世,王氏肯这样低头对她说这样的软话,戚元大约会感激的痛哭流涕。 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她早已经死过一次,如果不是老天可怜她重来一次,这些话王氏也只好对着棺材去说。 何况她现在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工夫听这些废话。 她挑了挑眉看着王氏,眉眼冷淡的开了口:“夫人这些话不必跟我说,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懒得在他这样的人身上费心思,可他若是来招惹我,你就算是在我跟前舌灿莲花,也是一点作用都不起的。” 王氏被堵得涨红了脸。 好在两家的路程实在不算远,没过多久,马车就已经到了王家。 王氏忍住心中的愤怒,被徐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 等到戚元下马车的时候,徐嬷嬷自然而然的先把踩脚的凳子撤了。 戚元的动作顿了顿,淡淡看了徐嬷嬷一眼,微微笑了笑:“徐嬷嬷,把凳子搬回来,这里人来人往,同样的话,你最好不要叫我说第二遍。” 徐嬷嬷是王氏的乳娘,也是看着戚锦和戚云亭长大的。 从她刚回家开始,徐嬷嬷就不喜欢她,一直明里暗里的给她脸色看。 这世上最下贱的事,莫过于无缘无故的摆着一张死人脸给人看。 戚元从前事多,加上她也没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也懒得搭理她。 可现在这么多人,徐嬷嬷还肆无忌惮的给她使绊子,就别怪她打她的脸。 徐嬷嬷的面色一时涨的通红,她原本是听见戚元在马车里对王氏无礼,所以想着给王氏出气的。 谁知道戚元这样直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体面。 她木着脸将凳子重重的放了回去。 正好王婵从里头欢欢喜喜的出来,见到戚元就笑着喊了一声表姐,轻快的扑上去:“你终于来啦!” 又忙跟王氏行礼。 王氏见到自家侄女儿,脸色好看了许多,点了点头就问:“你母亲呢?” 第161章 ·猛虎 鲁氏作为宗妇,主持自家婆母的寿辰,忙的真是不可开交。 见到王氏却还是关心的问:“你的病可好些了?家里这段时间都忙着,送去的人参可还得用?” 这些家长里短让王氏的心情好了许多,她面色有些苍白的咳嗽一声:“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有些风寒,嫂子也太客气了。” 鲁氏笑了笑,又拉过戚元来:“你这丫头,上次马球会上可真是出尽了风头,你赶明儿专程带着你表妹练骑马去!她天天念叨着叫我求你给她当师傅!” 气氛一下子就不同了。 王氏心情复杂-----除了跟她和戚云亭,戚元好像对所有人都能很温和。 鲁氏一路笑吟吟的拉着戚元去给王老夫人拜寿。 王老夫人的心情此时却实在是算不上多好,正在低声说:“不过就是个六十岁的寿辰,再说,我是何等身份?前头比我身份高的诰命夫人还多的是,怎么成王会专程来给我拜寿?” 她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成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 不过他这人跟圣上的关系倒是一直不错。 原因也没别的,圣上从福建赶回来登基,他的年纪还小,皇位不管怎么选都不会落到他头上,所以他跟皇帝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 不管是当成招牌还是如何,永昌帝对这个叔叔是极宽容的。 可成王从小就很不像样。 小的时候就折磨宫女太监,还总是打杀御花园的小猫小鸟。 弄的宫里人人都怕了他。 不过小时候他毕竟养在宫里,所以好不好的,也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 直到他出宫开府,娶了王妃,大家才惊讶的发现,这位王爷娶了一个王妃就死一个王妃。 一开始大家也都只是随便的议论几句,觉得他可能是克妻的命格。 直到他死了第六个王妃,就连礼部都不在提给他选王妃的事儿了。 娶一个死一个,哪有那么多巧合? 大家心知肚明,成王肯定是有些问题的。 永昌帝也曾隐晦的下旨申斥过。 所以成王的王妃位置已经空悬许久了。 只要想到这些,王老夫人就觉得胆战心惊并且不祥:“还是请王爷回去吧,老身真是受不起!” 王大老爷心里也为难,他压低声音:“母亲,人家是王爷,还专门带着礼物找上门来的......” 他们王家要是往外赶人,得罪人不说,问题是,也没有理由啊! 王老夫人忧心忡忡,正好鲁氏带着戚元进门了,笑盈盈的喊了一声母亲:“您看看谁来了!” 戚元跟着王氏走到王老夫人跟前。 王老夫人也顾不得成王的事了,只是严厉的看着王大老爷:“人来了就来了,可是你得看紧了,别闹出事端来!” 然后才朝着戚元慈爱的招了招手:“好孩子,过外祖母这儿来。” 对于这个外孙女儿,王老夫人早就已经在王婵嘴里听过无数遍了。 可如今见到她,之前所有的揣测都飞到了一边。 她捏了捏戚元的手腕,错愕的看着她手腕上一条蜿蜒的伤疤,脸上的笑当即就沉下来。 抿了抿唇,她的手在伤疤上停留片刻,轻声问:“怎么受的伤?” 戚元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放好,幸亏老夫人没看另一只手,另一只手上还绑着袖箭呢。 她轻声说:“忘记了,好像是哪年过年的时候帮着杀猪,被杀猪刀划了一下。” 她是真的记不清了。 可王老夫人简直连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就说,所有的厉害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能够坠马的时候还死死握住缰绳不放的女孩子,背后吃的苦肯定数不胜数。 屋外传来禀报的声音,说是楚国公府和成国公府来人了。 王老夫人定了定神,缓缓扯出一抹笑:“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你跟你表妹下去玩儿,待会儿咱们再好好说话。” 戚元应是,见王婵笑着过来拉自己,也垂眼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楚国公夫人来了,麻烦大概也不远了。 王婵拉着她出门,一路上欢快的像是小鹿:“祖母一直问我,问你是什么样子,我跟祖母说,你是跟所有人都不同的样子。” 戚元眼里的冷意退去,看着王婵脸上的表情都温柔几分。 她笑着摸了摸王婵的头发,正要说话,远处就急匆匆走来一个丫头:“三小姐,六少爷从假山上摔下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六少爷王珺是王婵的亲弟弟,也是鲁氏的命根子,王婵一听就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会从假山上摔下来?” 同时急忙跟着丫头往前跑着去了。 戚元立在原地,很快就有另一个小丫头跑过来:“表小姐,现在其他的客人都还没来,您要不先去三小姐的房里等一等吧?” 人生地不熟,这个提议合情合理。 戚元看着她,定定的笑了笑,随即说:“好啊。” 小丫头无声的松了口气,急忙领着戚元过了月亮门,到了一处宅院:“表小姐先请进里面等着,奴婢去给您准备茶水点心。” 戚元嗯了一声,径直推开门。 小丫头转身要走,戚元却忽然回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拖着她扔进了院门,随即砰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上了。 几乎是在同时,仿佛是收到了信号,一个身形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小丫头这边扑了上来。 戚元冷眼盯着那人看了一瞬,顿时冷笑出声。 她以为柳家会出什么厉害的花招,原来不是有什么厉害的花招,只是有个烂透了的人选。 成王。 她眼里的冷意几乎遮不住,贴在墙角往旁边挪了挪,算计好距离,朝着成王扑过去。 成王却竟然也有武功在身,几乎是在戚元动作的同时,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猛地将手里的小丫头往前一推,挡在了自己跟前。 小丫头早在成王扑过来的时候就吓傻了,此时被成王推出来,顿时睁大眼睛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尖叫起来。 戚元手里的匕首只好转了个方向,一脚踢在成王手上。 第162章 ·狠辣 成王面色不变,随手将侍女的脖子一拧扔在一边,一手成爪抓住戚元的脚腕,猛地往自己身边一拉。 单脚被握住,戚元的重心不稳,上半身顿时朝后仰倒。 成王却面色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原来真是个会挠人的小猫儿啊。” 他握着戚元的脚腕,陡然用力,投入的用鼻尖蹭了蹭戚元的脚腕:“真是别有风味。” 戚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心中杀意沸腾,等到脊背已经贴地,重重的摔在地上,便猛地抬手,手中袖箭咻的对准成王飞射而出。 成王的反应极为灵敏,几乎是在箭矢发出的瞬间便甩开戚元脚腕偏头避开。 箭矢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去的,在他左脸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成王面色陡然冷厉,左手抚摸伤口,触及手上的血迹,一张脸阴沉得如同风雨欲来:“原本觉得是个小野猫,有点儿意思,可现在看来,你是找死!” 他知道朝野内外对他的风评和议论。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不在乎! 他是永昌帝最小的叔叔,说辈分是叔叔,但是其实若是论年纪,他跟永昌帝的儿子差不多年纪。 只要他不对皇位起心思,就算是杀人放火,永昌帝也不会真的对他如何。 越是如此,成王就玩的就越是过火。 皇位有什么好的?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好像是泥塑的菩萨,做什么都有人管,说什么都有人批判,每天起的比鸡都早,一天到晚的对着一堆枯燥的政事。 哪里有他这个逍遥王爷过的逍遥? 他做事只需要凭借自己的喜恶,只要不觊觎那个位置,玩弄个把女人,算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真的闹出来,到时候对他的惩罚会是什么? 动动脚趾头都想得到,大不了就是把这个女人赐给他当王妃。 他又不是没有过王妃,死都死过六个了,大不了再死第七个。 将沾染血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一下,他朝着戚元扑过去。 就像是一头猛虎。 戚元立即转身朝着旁边滚去,同时偏过头朝着成王连射几箭。 成王的身手却比她想象的更快,这几箭甚至根本一箭都未中。 柳家为什么会选中让成王来对付她,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王爷的确是残暴不仁。 但是他的身手却同样极好。 知道她的功夫很不错,这一次柳家没有半点小觑,做足了准备。 戚元已经几下上了树。 成王哈哈大笑,这些根本难不倒他。 当初他在宫中南苑野兽园混的时候,不知道祸害了宫中多少古树。 想要通过爬树来逃脱,真是天真得叫人发笑。 他几下就蹭蹭蹭的跟着上了树,一个女人而已,柳家将她形容得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在他们嘴里比鬼都好像更可怕些。 但是其实都不过是夸大其词。 能厉害到哪儿去?遇见了他还不是只能落荒而逃。 眼前戚元的裙摆已经近在眼前。 成王脸上有志得意满的得意,不假思索伸手猛地一拽。 这么一拽,将这只小野猫的裙子当场拽下来,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这么野性难驯? 亦或是,干脆将她整个人都拽到地上,到时候摔得七荤八素,再剥了她的衣裳,自己不更是可以为所欲为? 平时那些正儿八经的贵女,都是死板无趣,跟死鱼一样。 眼前的小女孩儿却不同,他都能想象她在地上挣扎扑腾却徒劳无功的样子。 光是想象,就足以令他血脉喷张。 裙摆如愿以偿的拽住了。 成王轻笑一声:“抓住你了。” 戚元同样也笑了一声。 她忽而对着成王洒出一把粉末,轻笑着说:“等到你了。” 一把粉末落在眼里,成王顿时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在眼里迅速蔓延,那种灼烧感让他克制不住的大喊了一声。 戚元面无表情。 她就说,像她这样实战经验无数的杀手,带多少东西都是不嫌多的。 眼前一片漆黑,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人在没有了光明的时候也没有安全感。 成王痛的双手死命的去揉自己的眼睛。 手一放开,他便攀登不住,重重的从树上掉下去。 他摔在地上,后背正好砸在树底下的青石板上,痛得惊叫了一声。 戚元如同一只敏捷的猫儿,几乎是在同时从树上一跃而下,手里的匕首就要插进成王心脏。 也就是这时候,她敏锐的捕捉到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立即便伏地一滚,一柄利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去了。 这里还有人! 戚元眼神陡然凌厉,警惕的扫视一圈周围,随即毫不迟疑对着树叶晃动的东北角方向处扣动袖箭,那里种着一整排的大叶女贞,最适合藏人。 与此同时,她抓住机会,趁着成王还在疯狂捂眼骂人,反手捅入匕首。 这种男人留着只会祸患无穷。 就算是抓住所有的证据,证明成王是在王家的宴会上费尽心思的设计了她,又能如何? 对于天下人和皇室来说,在他们看来,最好的补偿方式就是让失了清白的女孩子嫁给他当王妃。 好像女人的出路就该是如此。 被人侮辱了,那就让你嫁给他当正妻,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有权有势的情况下,更是有些畜生还会觉得你占了便宜。 与其留着他恶心人,还不如一招毙命。 他的身份地位,奸污几个女人算什么罪名? 不仅永昌帝会这么想,太后会这么想,其实天下人大部分人都这么想。 除非他谋逆,否则他不会死。 不过没关系,阎王爷不收她,她替阎王爷做主了。 随着她的匕首拔出来,成王的血液飞溅,所有的哭声喊声骂声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 成王至死都还睁着眼睛,那双已经被烧坏了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戚元的方向,死不瞑目。 戚元却已经不管他,她捡起旁边的箭矢,一看就知道同样是袖箭。 这里还有齐王跟柳家的人。 应当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怕成王打不过她。 她勾了勾嘴角,弓着背如同一只豹子,猛地扎向旁边的大叶女贞。 第163章 ·惊爆 谁知道扑过去却扑了个空,除了她自己留下的那几根箭矢,只有被压扁了的几片粗大的枝叶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呆过。 人走了? 戚元手中握紧匕首,眉眼冷漠的扫过那一片枝叶,忽而听见墙头传来一阵响动,随即便下意识抬手。 萧云庭稳健的落在她边上,摁住她的手腕,没好气的说:“是我!” 戚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萧云庭的心脏有点痛。 他该提醒的都让六斤去提醒了,谁知道这个女人却丝毫不当回事,明知道前面是南墙,她也非得去把南墙撞碎。 他有什么办法?! 咳嗽一声,萧云庭的目光透过她落在远处那棵树底下的成王身上,瞳孔一时震了震:“你杀了成王!” 成王跟周王一样,名义上来说,他要喊一声叔祖父。 虽然这些年成王荒淫无道,大家都知道他暗地里虐杀姬妾,可是明面上没人抓住他的把柄。 他仍旧是尊贵的亲王,天子的小叔叔。 柳家会找上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人都怕犯错,但是成王不怕。 他犯了错,大不了弥补就是了。 弥补的结果无非就是把戚元娶回去当王妃,但是当成王的王妃跟在地狱里煎熬也没什么分别。 之前萧云庭不想让戚元出门做客,就是怕她撞上成王。 现在戚元真把成王也杀了! 杀了! 他简直不能理解,攥住戚元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杀得是谁啊?!” 现在他很理解当初戚家的人面对戚元的心情了。 她是真的无畏无惧! 不管是柳惊鸿还是成王,只要动她的脑筋,她就敢杀! 戚元收回手甩了甩,面无表情的呼了口气:“殿下专程过来一趟,就是专门为了来教训我的吗?还是说阻拦我杀人?”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偏了偏头,霎那间已经又扑向另一片女贞丛,结果那里同样空空如也。 人跑了。 戚元看了萧云庭一眼:“殿下如果是为了阻止我杀人,那已经迟了,他现在死透了。如果是为了教训我,那我劝殿下不用浪费唇舌了,我就是油盐不进死不悔改。” 杀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说起来这还得拜萧云庭所赐,上一世如果不是冯采薇斥责她护主不力,嫌弃她的身手不好,她也不会被派去出最艰难的任务,连睡觉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睛。 萧云庭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本来今天如果戚元不杀成王,他也会化解这件事。 不过这些说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皱了皱眉:“你走吧,这里本王会处理。” 戚元没有让人收拾烂摊子的习惯。 虽然上一世的萧云庭也从来没有为人收拾烂摊子的习惯,不知道他这一世怎么变了这么多。 她挑了挑眉:“事情还没完呢,殿下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后院的动静其实不小,但是为了给成王提供便利,柳家早就已经收买了王家的下人,此时这一片都无人靠近,自然也就没人能够发现。 此时楚国公夫人正笑盈盈的问起王老夫人:“听说您那丢失了许久的外孙女儿也给您贺寿来了,不知道在何处?怎么不请出来大家一道认识认识?” 王老夫人的面色顿时有些为难。 马球会上的事人尽皆知。 柳明珠和戚元闹的彻底撕破了脸,柳家还曾经气冲冲的去了戚家讨公道。 只是柳二爷被戚老侯爷和戚震气的无功而返了。 现在楚国公夫人又提起戚元,王老夫人的右眼皮跳了跳,委婉的说:“孩子到底是没怎么参加过宴会,害羞些,正在后院跟妹妹玩儿呢,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跟咱们也说不到一块儿。” 楚国公夫人似笑非笑:“话倒不是这样说,别的女孩子这个年纪确实是小孩子家家的,可是您这位外孙女儿,谁能把她当孩子看待?我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声,还未曾见过,实在好奇,老夫人就别藏私了!” 一群妇人你来我往,说的热闹。 王老夫人正有些招架不住,外头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样的宴会,又是老夫人的寿辰,按理来说家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吵吵嚷嚷的。 王老夫人顿时沉下脸来问:“什么事?” 楚国公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应该是看好戏的时候了。 好几个仆妇急匆匆的进来,面色发白的伏在地上:“老夫人,说是,是成王殿下在咱们内院不见了,现在,现在成王殿下府中的内侍带着人正要闯内院呢。” 什么?! 王老夫人面色大变! 她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成王这人的眼睛素来长在头顶上,何曾把他们王家放在眼里? 京中比王家资历老官位高的勋贵一抓一大把,他连那些人都不给脸面,怎么可能来给她这个老婆子过寿? 果然就出事了! 王老夫人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连嘴唇都吓得青紫了:“那,那大老爷怎么说?!” 鲁氏王氏也对视了一眼,急忙站起身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老人家。 楚国公夫人呀了一声,急慌慌的说:“对啊,王爷怎么会好端端进了贵府的内院呢?这可真是,太不符合规矩了。” 王老夫人面色阴沉如水,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情,才扯出一抹笑来:“殿下许是喝多了酒走错了地方,等到人寻到了就好了。” 心里却担心的要命! 成王真是个祸害,怎么还跑到内院去了? 说是巧合意外她是不信的! 成王不是娶不到王妃了,所以把主意打到他们王家的女孩儿头上了吧? 楚国公夫人笑盈盈,浑身都轻松。 这么久了,该做成的事早就做成了。 成王虽然无赖,但是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好。 对付戚元那个贱人绰绰有余。 她就想看看,那个贱人还怎么能横的起来! 很快,管家就跑来说成王已经找到了,又浑身颤抖:“老夫人,夫人,大老爷他们请您二位过去......” 楚国公夫人立即关心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殿下没事吧?我们也去瞧瞧!” 管家面色为难的看了楚国公夫人一眼:“国公夫人,您,您还是别过去了.....” 第164章 ·耸人 楚国公夫人心中舒畅,见这个管家这么说,立即便猜测到了他为难的原因。 柳明珠跟戚元之前在马球会上的事闹的那么大,整个勋贵圈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柳家和戚元的恩怨是放在明面上的。 现在戚元被成王侮辱,这又不是什么有光彩的事,王家当然不希望他们去看热闹了。 不过,她是能被阻挡的住的吗? 楚国公夫人眉头皱起,一脸的担忧:“再怎么说我们也在府上做客,现在出了事,怎么能够坐视不管?成王殿下身份尊贵,更是不能轻易出差错!” 她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老夫人:“您说是吧,老夫人?” 王老夫人现在心烦意乱,胸闷气短,险些都呼吸不过来。 听见楚国公夫人这么说,当即就要反对。 只是楚国公夫人却已经笑着和成国公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起来了。 王氏察觉到王老夫人的手都在抖,下意识的看了管家一眼,再看看楚国公夫人迫不及待要去看热闹的姿态,当即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她想起了楚国公府和戚元的恩怨。 不会吧?! 难道今天成王出事,跟戚元有关?! 成王可是个碰不得的烂泥潭,哪个女孩子跟他扯上关系能好的? 说实话,就算是给成王做王妃那都是倒霉透顶的事儿,家族根本一点儿光都沾不上。 因为成王那些死了的王妃每一个都有罪名。 要么是通奸,要么是偷盗,罪名一个比一个离谱。 弄的京中有女儿的人家见到成王都避如蛇蝎。 这个丫头素来心高气傲,她不会是去撩拨成王了吧? 王老夫人现在没心情顾王氏在想什么,她的双手克制不住的发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稳稳地看了楚国公夫人一眼,视死如归的哼了一声:“既然楚国公夫人这么古道热肠,那要看就去看吧。” 柳家不怀好心,就算是不让他们去看,也阻止不了。 而且说不得他们还要出去胡说八道一气。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她急匆匆的赶到成王所在的那个院子,一眼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 王大老爷和楚国公等人都在,此时都是面色古怪。 还有戚老侯爷也在其中,此时正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见到楚国公夫人,戚老侯爷的左眼皮跳起来了,他急忙伸手按住。 这么多人都在! 楚国公夫人神清气爽,快步走过去到了楚国公身边:“国公爷!” 楚国公的面色却铁青,脸上几乎是毫无血色,额头和脖颈都青筋突出,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楚国公府是铁血将领,从前带兵攻城之时,还有个杀神的外号,就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多。 甚至有人笑着说楚国公府都不用贴门神。 毕竟楚国公自己就能够吓退牛鬼蛇神了。 所以,见到楚国公这副模样,楚国公夫人心里一跳,原本轻松的心情也立即就沉了下来。 不对。 若是事情进展顺利,那么现在戚元就已经被成王侮辱,而且被所有来参加寿辰的人都看了个正着。 那么,楚国公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 出事了。 楚国公夫人闭了闭眼睛,心里又忍不住不甘和愤怒,出什么事了? 她还未来得及问一问楚国公出什么事了,就见王老夫人急匆匆的被搀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怎么回事?” 王大老爷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楚国公,又看看楚国公夫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正要问是不是戚元也牵扯其中,但是见到戚老侯爷跟别人交头接耳的时候还不小心笑了一下,顿时就沉默下来。 应当不关戚元的事,若是和戚元有关,戚老侯爷怎么可能如此镇定自若? 王老夫人吓得都不行了,跺了跺脚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说啊,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堂堂一个亲王,在他们府上出了什么事那都是大事,王家只怕脱不了关系啊! 王大老爷挠挠头,咳嗽了一声:“娘,已经派人去请周王殿下了......” 周王? 众人都看向了王大老爷。 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王老夫人却反应过来了,周王是宗人令,专门管这些宗室的事情的。 请宗人令来,那就是说,成王犯了错?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王家的错就好。 王老夫人长长地出了口气。 楚国公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变过,僵硬着脸一副死了人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 楚国公夫人顿时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分明是算计戚元的,怎么楚国公会是这个反应? 她压低声音正要问情形,此时院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成国公摇着头从里头出来。 成国公夫人急忙迎上去,只是才上了台阶,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吓得摔倒在地。 什么东西就吓成这样? 刚来的女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成国公快步走过去把成国公夫人搀扶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成国公夫人顾不得回答,面色雪白的看向楚国公夫人夫妇,捂着嘴吓得死死的攥住成国公。 楚国公夫人更是觉得不对了。 成国公夫人是见鬼了吗?怎么吓成这样? 她走了几步上了台阶,还没来得及跟成国公夫人说几句话,就一眼扫过了门后头趴着的一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 楚国公死死的闭上了眼。 这个反应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刚才跟着来看热闹的这些勋贵男客们,惊呼声也不比楚国公夫人这个女眷体面。 楚国公夫人睁大了眼,吓得腿软的摔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尸体,惨叫着晕了过去。 王老夫人急忙吩咐:“快!快!快去将国公夫人搀扶起来!” 说着自己也让王氏和鲁氏搀扶着上了台阶,才上台阶,她就脚下一个趔趄。 她知道为什么楚国公夫人会摔倒了。 因为,柳二爷死了。 而且还死的..... 第165章 ·丑闻 不仅死了,死的还十分不体面,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趴伏在院门后的长廊上,保持着一个要往外爬的姿势。 任是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王老夫人怔住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成国公夫人吓得跌倒,楚国公夫人吓得晕过去了。 柳二爷啊! 是楚国公的庶子。 柳惊鸿死了之后,这个柳二爷就成了楚国公府最有可能的下一个世子了。 虽然是庶出的,但是现在柳惊鸿死了,谁还管他是不是庶子呢? 连楚国公夫人都对他多了几分宽容和耐心。 听说楚国公府原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将他记在楚国公夫人名下,变成嫡出身份,好顺理成章的为他请封世子了。 没想到啊,他就却就这样死在这里。 王氏尖叫了一声急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些男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脸都不要了吗? 在别人家里做客,怎么脱得精光,这副鬼样子真是有失体面! 紧跟着女眷们该看的都看到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尖叫起来。 那场面大家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了。 楚国公的脸色更差了几分,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他打了一辈子的胜仗,前半辈子想要的都得到了,女儿位列贵妃,他自己深得圣心,在勋贵里头那也是最尊贵的几家。 一辈子,还从未跟最近这段时间这样这么倒霉过。 嫡子死了,他给嫡子还找了个体面的死法。 好歹也算是英烈了,连永昌帝都下令褒奖,又给足了体面,算得上是死后哀荣至极了。 可现在,次子却死的这么的不光彩! 他咳嗽了一声,就听见旁边的人惊呼了一声:“国公爷,您,您没事吧?!” 戚老侯爷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楚国公竟然硬生生的咳出了一口血,全数都喷在了前头的成国公身上。 王大老爷都吓得懵了,急忙劝解:“国公爷,您,您节哀顺变,这这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家还没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弟呢?” 其实他心里在想,怪不得楚国公被气成这样。 因为刚才他们刚赶到的时候,这院子里的场景可更加不堪! 柳二爷赤身裸体的被成王压在身下。 成王都已经僵硬了,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 当时的场景混乱的很,现在想起来,王大老爷都还觉得跟做梦一般。 成王和柳二爷到底为什么啊?! 喜欢玩的这么出奇,去成王府不好吗? 还跑到他们王家来! 真是!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艰难才忍住了开口插话的冲动。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戚元也太损了! 杀人就杀人,但是她把成王和柳二爷摆成这个姿势...... 成国公当时就说让人去请周王来。 没人觉得是王家的什么过错。 成王素来无法无天,他王妃都死了那么多个了,本来朝野上下就都知道他有奇怪的癖好。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断袖。 也不知道是成王强迫了柳二爷,柳二爷奋起反击不小心杀了成王。 还是成王跟柳二爷本来就早有了丑事,在王家私会,然后两人起了争执,柳二爷误杀了成王。 这关系可真是太乱了! 而且,这里头还死了一个王家的丫环!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丫环撞见了柳二爷和成王的丑事,所以才被他们灭口了。 然后他们又因为杀人的事情起了争执? 王大老爷说完这句话,就见楚国公死死的盯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急忙解释:“国公爷,这事儿也怪不得我们家啊!我们都没给成王殿下送过帖子!是成王殿下自己不请自来的......” 大家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成王何曾主动给过谁家这么大的脸面? 啧啧。 可见这次是冲着柳二爷来的。 楚国公终于克制不住,被气的也倒了下去。 戚老侯爷撇了撇嘴角。 真是没见过世面。 敢做不敢当。 这有什么的? 王家乱成了一锅粥,光是晕倒的楚国公夫人和楚国公就得请太医诊治,何况还有看了个现场的这么多的客人,他们为了如何处置,简直是愁的头都要秃了。 相比之下,戚元就要悠闲自在的多了。 戚老侯爷去找她的时候,就见她正在陪着王珺玩儿。 小孩子围着她不住的拍手:“表姐好厉害,表姐好厉害!” 戚元轻巧的从树上一跃而下,手里拿着王珺的风筝交给他:“行了,下次小心些!去玩儿吧!” 王珺对她简直言听计从,应了一声,举着风筝跑走了。 戚老侯爷坐在她对面,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想出来的?” 杀了成王,然后把一切都嫁祸在柳二爷头上。 她是怎么想到的? 多损啊! 正常人哪儿能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 真是缺德冒烟了,他刚才看楚国公三魂七魄都好像丢了。 以后人家提起楚国公府,第一个反应不是出了个盛宠天下的小柳贵妃,也不是一门两国公的传奇,而是,他家二儿子和成王通奸,玩的太花,死掉了。 ..... 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啊! 要是他是楚国公...... 戚老侯爷打了个激灵。 戚元笑了一声:“哦,也没什么,只是柳二爷本来就是个断袖。而且,这一次负责联络成王对付我的,就是柳二爷,富贵险中求嘛,他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失败的代价不是?” 反正也没冤枉他。 他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如果她的实力稍微弱一些,今天躺在地上被人围观,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的人就是她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倒霉蛋还是让别人做吧。 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戚老侯爷的面色古怪。 富贵险中求是这么用的吗? 他咳嗽了一声:“你睡觉小心点儿。” 他担心柳家今天晚上就会把戚元给劈了,因为谁碰这种事儿都忍不到明天啊! 戚元微微笑了:“他们现在还有这个心情吗?” 第166章 ·除族 传言就像是插上了翅膀,飞遍了京中每一个角落。 作恶多端,死了六个老婆的成王原来是个断袖,而且勾搭的对象竟然还是楚国公府的柳二爷,二人不顾世俗伦常,竟然在王家老太太六十大寿的寿宴上苟合。 被丫头撞破之后又杀人灭口,最终起了争执,以至于柳二爷错手杀了成王。 这件事的精彩程度堪比如今京中最热门的话本。 不,话本都没有这么精彩!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现在外头的传言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楚国公夫人醒来之后,气的肚子都痛,浑身发颤的将丫头递上来的药都给摔了个粉碎。 真是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她从嫁给楚国公当续弦之后,还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当时满堂宾客看向她的那些目光无异于是刀子,将她一寸寸的给凌迟得血肉模糊。 楚国公也没好到哪儿去。 再是铁血的人,也是有软肋的。 对于楚国公来说,接连死了两个儿子,这种打击简直是难以想象。 最令人痛苦的是,大儿子死了,他至少还帮大儿子争取了死后哀荣,是多少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 如此一来对柳惊鸿来说也算是一种告慰了。 可是二儿子不同。 他是当着半个勋贵圈的人被发现的。 赤身裸体的躺在成王身下,表情痛苦狰狞。 那个场景...... 楚国公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没一会儿,楚国公府的管事就小心翼翼的进了门,嘴唇蠕动了几下才小心的说:“国公爷......宫里的夏公公来了。” 夏公公,永昌帝的大伴,也是如今内宫太监的一号人物。 楚国公急忙掀开被子:“快请!” 夏公公快步上了台阶,就见楚国公脸色苍白的已经走到房门外了。 他赶忙又走了几步迎上去,抓住楚国公的手腕,沉声说:“国公爷身体不适,不必如此。” 楚国公苦笑了一声:“您过来,必然是圣上的意思,臣如何敢躺着?有什么事,您请直说吧。” 夏公公叹了声气:“国公爷,这次的事儿,实在是闹的太不像了啊。” 一句话就让楚国公几乎要再次吐血。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是清白的。 什么断袖?什么奸情? 都是戚元栽赃的! 但是偏偏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不管是成王还是柳二爷都死了,还是大庭广众的以那样不堪的一面展现在人前的死法。 简直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怎么解释都是越描越黑。 死死的攥着拳头,楚国公艰难万分的闭了眼睛,蹭的一下跪在地上:“老臣有罪!老臣治家不严,管教不力......” 说这些话,他全都是咬着牙从牙缝当中挤出来的。 打了这么多年仗,生杀大权向来都是掌握在他手里,这么憋屈还是头一次。 夏公公唉声叹气:“您请节哀,这种事儿......” 他顿了顿,沉声说:“圣上也正为难呢,铁御史今天一早就进宫了,直言这是有失国体之事,指成王是国朝败类,丢尽国朝和圣上脸面,丢了先皇的脸面,不配为宗室......” 若是只是玩弄个把女人,其实根本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毕竟以前成王的妻子死的蹊跷的事儿,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事情不简单。 可只要是不要闹大,别闹的天怒人怨,引起物议和民愤,一切就都好商量。 这次实在是太特殊了。 成王和柳二爷偷情还杀人,彼此又起了内讧互杀,死的那么不体面。 别说是一群御史们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跪在太极殿要永昌帝褫夺成王的爵位和重重惩罚楚国公府。 就连永昌帝自己也是恼怒异常。 楚国公听出夏公公的言外之意,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夏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夏公公是永昌帝的心腹,可以说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永昌帝的态度。 这个时刻他来说这些话..... 楚国公觉得心悸不已:“那圣上......” “圣上的意思,是请国公爷您壮士断腕,大义灭亲。”夏公公伸手搀扶起楚国公来:“国公爷,您也要为了贵妃娘娘和郡王的名声着想啊,国公府二爷闹出这样的事,如今民间都在说国公府乃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楚国公明白了,他趔趄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夏公公:“请公公指教,怎么个壮士断腕法?” 夏公公毫不迟疑:“将二爷逐出族谱,不许二爷葬入祖坟,您就当没有过二爷这个儿子吧。” 其实每一个字楚国公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字组合在一起,他却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响,脑子里也一片混沌。 到最后,他只能看见夏公公的嘴唇不断的在动,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猛地往后倒去。 夏公公哎了一声,呵斥楚国公府的下人:“还不快把国公爷搀扶进去,快请太医?!” 楚国公府鸡飞狗跳。 等到楚国公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楚国公夫人坐在他床边上正关切的看着他,等到他醒过来,就忙扑在他身上:“国公爷,您可算是醒过来了!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楚国公的心里像是坠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下意识拍了拍楚国公夫人的背,才沉声问:“什么时辰了?” 楚国公夫人哽咽了一下:“都快三更了!” 这么晚了? 楚国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拉了床边的铃铛,等到管事进来,他才吩咐:“去,请府里的几个清客到我的书房,还有,去请二老太爷三老太爷都过来。” 这些都是他的弟弟们了。 楚国公夫人急忙问:“这么晚了,您叫这么多人要干什么?” 干什么? 楚国公的眼里全都是痛苦,忍着胸腔中满意的疼痛,粗声粗气的挤出两个字:“除族!” 除族?! 楚国公夫人诧异的问:“将谁除族?!” 第167章 ·阴损 将谁除族? 二老太爷率先嚷嚷起来:“大哥,不是我说自己子侄不好,实在是这件事太过丢人现眼了!咱们家的脸面,都叫老二给丢光了!” 他气的了不得,连连跳脚:“你说做坏事就做坏事吧,挑个僻静的地方不行吗?” 怎么做坏事都能做的这么张扬?! 这是什么长脸的事吗? 非得跑到人家的寿宴上去干这种事! 三老太爷虽然见自家大哥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但是却也还是点点头说:“老二确实太不像话了!哪里像是咱们柳家的人?别的生不说,贵妃娘娘和郡王的名声都要被他给带累了!” 楚国公刚平息的心情瞬间就又恶劣了几分。 他儿子分明是清白的,可现在却被弄的千夫所指。 偏偏他这个当爹的还不能辩解一个字! 怎么辩解? 说出真相? 先不说有没有人信,问题是也不能说! 撺掇成王去奸污一个侯府贵女,这件事的恶劣程度跟现在柳二爷成了成王的娈童禁脔也差不离了。 总之都是他们柳家身败名裂! 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好了!现在不是正在说将老二除族的事儿吗?” 说完又看着府里几个清客:“诸位先生,可有什么好建议?” 清客们都是愁眉苦脸的。 王先生便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恩公,圣上已经表明了心意,现如今,也只能将二爷除族了。” 只有这样,才能够平民愤,止住这些沸沸扬扬的议论。 楚国公闭了闭眼睛,沉声说:“那就劳烦诸位帮忙润色润色奏章了。” 清客们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写请罪折子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术业有专攻,真不费什么事儿。 痛苦的不仅是楚国公。 永昌帝其实也挺痛苦的。 铁御史今天缠了他一天,差点就撞了太极殿的柱子,口口声声说他纵容宗室惹是生非,成王丧德败行,先皇在天有灵也无法闭眼之类的话。 口水都喷到他脸上了! 真是...... 他对着太后的时候也仍旧还是板着一张脸:“母后,不是朕不顾亲情,而是成王叔闹的太过头了!” 太后娘娘今天端着汤来看他,一张嘴却是为成王求情。 永昌帝吃不下,他一闭眼就想到铁御史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他今天要是敢答应太后,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明天铁御史就真敢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上。 那个老家伙不在乎金银也不在乎官位,就是惦记着名垂千古。 现成的机会,他估计做梦都想着自己能够帮成王呢! 可是铁御史想当千古名臣,他却不想当千古昏君啊! 太后唉声叹气:“哀家也知道皇帝你为难,可是成王到底是哀家一手养大的,还有端贵太妃,她素来对皇帝你也是看顾的......” 端贵太妃就是成王的生母,也是太后的亲姨母。 当年也就是成王实在太小,加上当时瓦剌虎视眈眈,大臣们一致都认为国赖长君,所以死活不肯推一个几岁的孩童上位。 否则还没永昌帝什么事儿。 不过就算是如此,永昌帝也确实是感念太后和端贵太妃的情分的。 否则这些年成王闹出这么多不像话的事儿,甚至还在府里用婢女做箭靶子,他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凡事都分轻重缓急。 当年成王的那些事儿毕竟没人能抓住证据。 大家都知道他混账,可是没人说得出他到底怎么混账的。 这次却不同。 永昌帝指了指外面:“母后进来之前,应当也看到了铁御史带着御史台的那些言官跪在外头了,母后,朕不想当昏君,也不想让母后您当妖后,希望您体谅朕!” 到底不是亲生母子,太后自己始终都知道分寸。 尤其是现在永昌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她勃然色变,最终还是点头说:“哀家知道了,皇帝不必为难,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永昌帝起身行了个礼:“谢母后体谅。” 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靠着嫡母的认同才能够登上帝位的藩王了。 这么多年的掌权,他现在顾忌的无非就是大义。 可他现在占据的正是大义。 太后一走,他便扬声喊:“宣翰林待诏王同轩!” 王同轩就在偏殿候着,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永昌帝看着他:“拟旨,废除成王亲王封号,将他贬为庶人,不许以藩王之礼下葬,也不许他用国姓,收回成王府,收回往昔一切赏赐,成王府后人一概贬为庶人,迁往岭南!” 王同轩急忙跪地领旨。 早朝完毕,戚老侯爷抖着胡子急匆匆的回了家。 见他火烧屁股似地,老夫人皱着眉头:“你怎么火烧屁股似地,急什么?” 戚老侯爷才没工夫回答,他急忙问:“阿元呢?!” 戚元此时正在明月楼里看着萧云庭。 萧云庭吃了一口点心就放下了:“真是没诚意,你这人可真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啊!” 戚元皱了皱眉看他:“殿下什么意思?” “求我帮忙牵线搭桥请长公主下山的时候,亲自下厨做芋粉包子,现在用完了,就用这些点心打发我啊。”萧云庭理所当然,看着她挑了挑眉:“我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吧?” 戚元一言难尽。 她也没想到,萧云庭能把这事儿办的这么......精彩纷呈。 当然了,她的确是请萧云庭帮忙处理首尾了。 但是谁能想到萧云庭他比她还损,竟然直接用这样的方式把成王的死给栽赃在柳二爷头上了啊。 这种天大的丑事一闹出来,谁还想着要去查成王和柳二爷真正的死因? 还不够丢人的! 至少现在听说柳家的人都没脸出门了。 她咳嗽了一声:“殿下既然喜欢吃,下次臣女再帮您做就是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的确是叫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该领情的还是要领情的。 戚元挑了挑眉:“就是,殿下这法子,是不是有点阴损?” 萧云庭笑了一声:“戚大小姐,这是你的词儿吗?” 他们两个到底谁更有资格说这句话啊? 第168章 ·废棋 戚元淡淡的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殿下?你之前见我杀了成王,第一个反应便是跟我说,你早就已经想好了办法。” 到底是前世今生都待在一起的人。 戚元对萧云庭的手段多少也了解几分。 她歪了歪头:“殿下的法子,大概和我想的差不多?” 不然怎么可能反应那么及时,柳二爷在前院喝酒喝的好好的,怎么就那么巧被萧云庭给弄来了。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其实并没什么意义。 她很快便转了个话题:“但是还有件事,当时我杀成王的时候,院子里还藏着齐王和柳家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没有做出反应,也没出来阻止她杀人。 但是人跑了,终归还是一个隐患。 萧云庭嗯了一声,见她很快就变了脸色,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戚元真是永远都出乎他的意料,她简直连好奇心都没有。 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了,也不管是不是对的。 他淡淡的说:“应当是齐王的暗卫,不必担心,他们没那个胆子站出来。” 楚国公府和齐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本来楚国公府就已经是倒霉透顶了,柳二爷的事情出了之后,永昌帝不但下旨申斥了楚国公府治家不严,教养无方,连带着素来盛宠不断的小柳贵妃都被牵连了。 她去给楚国公求情,想要给楚国公请太医,结果被铁御史指着鼻子骂妖妃。 说她祸国殃民,蛊惑君心。 这个名号一出来,小柳贵妃当即就‘病了’,这病还病的不轻,躺在床上都起不来。 够乱了。 齐王如果真的敢豁出去让人站出来指正戚元杀人,先不说有没有人信的问题,首先他们养暗卫的事儿就藏不住。 他不是那么蠢的人。 戚元抬眼看了看萧云庭:“殿下误会了,我不是担心那人要指正我。” ...... 萧云庭若有所觉,正要说话,就听见戚元放了杯子。 “我是很遗憾没有斩草除根,放虎归山了。”戚元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意。 她能感觉到,那人对她的杀意浓厚。 太可惜了,一般这种躲在暗处的敌人,本来该当时就给折断的。 留着是祸患。 ..... 萧云庭一时无言,他就知道他是自作多情! 他怎么能把戚元当成正常的女人来看待,觉得戚元会有担心害怕这样的情绪啊? 他深吸了口气,没好气的说:“你放心,多的是机会!你现在就是齐王和楚国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用你操心,他们自己就会前赴后继的送上门来的!” 他真是够了,戚元不是在杀人就是在磨刀。 就不能有点儿别的事! 戚元哦了一声:“殿下说的也是,既然这次没能杀了我,想必肯定很不甘心的。” 岂止是不甘心? 戚锦离开了王家之后,就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脸上顿时红肿不堪。 齐王召见她的时候,她脸上的掌印还清晰可见。 徐公公瞥了她一眼,心惊胆战的关上了门。 今天成王死了的消息传过来,他当时都担心王爷会疯了。 谁知道王爷反倒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更可怕了! 人受了刺激,发疯倒还证明他脑子清醒。 现在...... 门一关上,戚锦就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朝着齐王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殿下,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齐王心情糟糕透了。 本来他的腿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好,就已经够烦了。 没想到回来以后仍旧还是节节失利! 反倒是戚元那个贱人,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保全了谢家,还杀了柳惊鸿,废了他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暗卫。 现在连成王和柳二爷她都杀了! 凭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什么?是天生的赔钱货,天生就要低男人一等,她们没有田产不能立户,所能拥有的无非就是出嫁的时候的那点儿嫁妆。就该待在后宅为男人生儿育女,操持中馈,相夫教子! 偏戚元,永远不知道知足! 上一世是如此。 这一世也是如此! 她想干什么?她要当女皇帝吗?! 看到戚锦脸上的指印,他死死的捏住戚锦的下巴,逼迫着她抬起头来,冷冷的问:“脸是怎么回事?” 戚锦抿了抿唇,眼泪一下子克制不住的掉了下来,胆战心惊的说:“是,是属下自己打的。” 齐王没想到她会这么回,一时竟然愣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他才怒极反笑:“自己打的?” 戚锦心里难堪极了,齐王的这笑意不吝于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脸上。 她也知道齐王是在笑什么。 当时她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杀了戚元。 可是齐王真的给了她机会,她最后却退缩了。 她闭上眼睛,想到的却是戚元当时杀成王时候那利落且干脆的狠劲儿。 戚元是真的一丝迟疑都没有。 好像那不是个王爷,甚至都不是个人。 她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杀人就好像只是在碾死一只蚂蚁。 戚锦想到戚元用袖箭的模样。 袖箭在她手里完全随心所欲。 她终于哭出声:“殿下,是属下没用!” “你是没用!”齐王啪的一声打了她一巴掌:“你为什么会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戚家赶出来,你现在明白了吗?!” 戚锦捂着自己的脸,几乎是快要崩溃。 她一直都不肯承认自己不如戚元。 但是戚元杀人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就明白了。 王爷都不在戚元的眼里,对于她来说,戚家又算是什么?! 所以戚家才会把戚元当成宝贝。 所以齐王才会对戚元念念不忘。 齐王懒得再跟这样的废物废话。 他相信把戚元扔进训练的地方三个月,戚元的成就远远不只是如此。 越是这么想,他心里的怒气就越是止不住,重重的甩开戚锦,他面色狰狞的喊:“来人!杀了她,杀了她!” 他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个坏事的废物了! 戚锦满心的惶恐,死死的扒住齐王的衣袖:“不不不,殿下!我还有用,我还有用的!” 齐王冷笑出声,不为所动的对着暗卫点头。 第169章 ·礼物 那一瞬间,戚锦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只要被从这个房间拖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可她不想死。 当初戚震要王氏杀她的时候,她不想。 现在她更不想了。 见识过了戚元的活法,她更不想死。 凭什么?! 她受过比戚元更好的教育,得到过比戚元更多更多的东西。 戚元都能过的这么好,她也可以! 她只是不够狠心,只要够狠心够不要脸,够豁得出去,她就能过的更好! 巨大的不甘心和巨大的恐怖,激发出了她最强的求生欲。 她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齐王:“殿下,戚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戚家!我是还不够强,但是我可以借刀杀人,我在戚家有一把最好用的刀!” 有点儿意思了。 齐王似笑非笑,扬手止住暗卫们的动作,上半身微微前倾,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是吗?” 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戚锦的眼泪鼻涕都一齐涌出来,她哭着抹了一把脸,紧张的不断点头:“是是是!殿下,我哥哥......” 她顾不得改口:“我哥哥,他都听我的!当初我被赶走,我哥哥就不止一次的跟戚元闹翻,他不喜欢戚元,只喜欢我!” 齐王的脸色有些微妙。 他嗤笑了一声:“那他眼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 戚锦错愕的看着齐王。 齐王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戚云亭的眼睛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齐王显然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他点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戚锦便抽泣着说了戚云亭为了她和戚元闹翻的事。 齐王的脸色更微妙了。 戚云亭为了戚锦,打过戚元,掐过戚元的脖子,还利用下人陷害戚元做巫蛊诅咒他。 结果戚云亭竟然活下来了? 那..... 这件事确实是有些意思了。 他是最知道戚元那个贱人口是心非的。 她口口声声说什么谁要她死,她就要谁死。 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戚云亭能活下来,已经能证明戚元至少对他网开一面了。 很多事,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关键也就在那一点点上。 齐王想到这一点,忽然笑出声来。 好! 好啊! 他还真想看到戚元被她放过的人捅刀时候的反应。 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他摆了摆手,示意暗卫们都退下去。 自己则弯腰死死捏住戚锦的下巴:“本王耐心有限,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不中用,本王现在给你第二次,可你别再想着有第三次了,明白吗?” 戚锦含着眼泪死命的点头,半点都不敢存有什么侥幸。 她知道,齐王说要她死,那就是真的会要她死。 眼泪流了好一会儿,戚锦才小心翼翼的爬起来。 她得到了一间宅子,还有几张银票。 这些都是齐王让徐公公给她安排的。 坐在宽敞的宅院里,戚锦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这几个月,她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当中度过。 每天睁开眼就要训练,就要和别的人争取活着的机会。 好多时候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人了。 上一次坐在这样的宅院里喝茶的时候,都已经好像是上一世。 她缓缓地闭起眼睛,轻声说:“快过年了啊。” 旁边的小丫头笑了一声,上前给她倒了杯茶:“是啊姑娘,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挂灯笼,洗东西了,您看这些天,街上窗户上全都是挂着腊肉香肠的。” 戚锦抚摸着杯子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她是没有家人再能一起过年了。 但是没关系。 很快戚元也不会有。 戚家也不会再有。 她要让这些抛弃她的人全都跪下来,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 喝完最后一口茶,她轻描淡写的说:“收起来吧,按照我说的去做,提前放消息出去。” 小丫头应了一声是。 此时,戚家上下也都在忙着挂灯笼。 戚老侯爷亲自站在明月楼院子里,看着小厮们爬上爬下的挂灯笼,他点了点头,又笑着跟戚元说:“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裤腿。 他下意识的皱眉想要蹬腿,就听见一道声音大喊:“侯爷!别别别!” 这声音...... 他皱了皱眉,就见六斤一阵风一样刮到了自己旁边,对着自己咧开嘴。 真是..... 戚老侯爷在心里皱了皱眉。 六斤这是把自家当他们东宫了吗? 怎么进进出出这么随意,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六斤不知道戚老侯爷的腹诽,一屁股撞开戚老侯爷,抱着刚才咬戚老侯爷裤腿的罪魁祸首冲着戚元大声喊:“戚大小姐,您看看这是什么?!” 戚元的目光落在他手里,就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一只黄色的小狗儿,此时正在六斤怀里朝着戚元吐着舌头,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白芷呀了一声:“小狗儿!” 六斤笑了起来:“戚大小姐,快过年了,我们殿下说,他给您送个礼物,给您当个伴儿!” 戚元下意识就想拒绝。 她并不想养这玩意儿。 毕竟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当然跟冯采薇那样伤春悲秋,爱万物爱世人的神女不同。 但是小狗儿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她原本要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她想起当年在庄子上,她上山的时候也曾捡到过一只小狗。 那只小狗陪她度过了很长一段岁月。 她上山的时候不是真的丝毫不怕的,路过那些荒野墓地,也会哭也会流眼泪做噩梦,没有饭吃的时候,她也会难过缩在墙角。 是小黄陪着她。 可它后来出现在了许屠户的餐桌上当下酒菜。 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再动过养任何东西的念头。 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许多遍,最终她轻声说:“替我谢过殿下。”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或许是小黄回来陪她了。 戚老侯爷怔住。 他是看错了吗? 戚元眼里刚才竟然有泪光闪烁。 可是,这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啊。 第170章 ·要钱 戚老侯爷一开始其实挺看不上这只狗的,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论起好看来还没有老夫人身边那只玉雪狮子狗好看。 可是凡事都有个但是。 谁让这狗是戚元的狗儿呢,戚元在侯府可以横着走,那她的狗在侯府自然也是不同的狗。 老侯爷回去之后就吩咐厨房,这只狗儿的伙食跟老夫人那边的狮子狗要一样,甚至要更好! 又让人专程去找了个养狗的仆妇,送过去给戚元养狗。 他这么兴师动众,让王氏忍不住狐疑的问了一声:“你说什么?给谁做房子?” 徐妈妈的表情十分夸张,语气也酸溜溜的:“还能给谁呢夫人?现在咱们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加起来,还能有谁比大小姐更得宠的呢?” 提及戚元,王氏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是啊,现在府里最有脸面的主子莫过于戚元了。 凡事只要是跟她沾边的,就总是十分轻易就能办好,连底下的下人也都知道,大小姐是不能得罪的。 按理来说都是自己的孩子,戚元得宠对她也是好事。 但是她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戚元哪里像是她的女儿?倒像是她的祖宗! 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在她的娘家都是一样。 王老夫人对她喜爱有加,三番四次的叮嘱让她好好的对戚元,又警告她不能苛待了孩子。 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做娘的是什么洪水猛兽,稍不注意就要吃了自己的孩子似地。 王氏的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闭了闭眼睛盖上了手里的账本:“行了!既然老侯爷都这么吩咐了,那就按照老侯爷吩咐的做吧!” 徐妈妈的脸当即就成了晚娘脸,皱着眉头上前:“夫人,咱们就这么娇惯着大小姐?大小姐现在眼里越发的没了您这个母亲,从来不曾晨昏定省也就罢了,就连您病了,她也从未前来探望!何其的没有良心啊?” 王氏病倒在床上一个多月,那一个多月,戚元就真的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要说心里不膈应是不可能的。 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戚元还揭露她的伤疤,专门戳她的心。 可是就算是愤怒又有什么法子? 现在一家上下都把戚元看作是宝贝。 老夫人手里有点儿什么好的东西都恨不得全都给戚元送过去。 老侯爷更不必说了。 戚震临走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再也不许行差踏错。 她本来都要被赶回老家的庄子上休养了,是病倒了才能留下来的。 若是再闹事,老侯爷和老夫人可不会留情。 王氏心中如鲠在喉,正要说话,就听见房门外响起敲门声:“夫人,大少爷来了。” “快请进来!”王氏顾不得再生气了,急急忙忙的说。 徐妈妈也马上就站直了身子,期待的看着刚进门的戚云亭,眼泪婆娑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大少爷都瘦了!” 戚云亭跟戚锦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人对于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多几分偏心的。 王氏是如此,徐妈妈同样也是如此。 她看不惯戚元最大的原因就是戚元对戚云亭不客气。 分明生病的是王氏,但是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大病一场的却更像是戚云亭。 他瘦了一大圈,眼圈凹陷,活脱脱憔悴到了极点。 别说是徐妈妈心疼了,王氏更是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戚云亭抿了抿唇,不想跟王氏说太多,伸出手朝着她说:“娘,给我点银子。” 自从烧祠堂的事之后,他在这个家就成了个废物。 不仅戚震不正眼看他,连下人们都开始不把他当回事了。 他要是去帐房拿银子,超出数目,人家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 听见他张嘴就说要银子,王氏擦了擦眼角:“要多少?” 孩子真是受苦了,王氏对着徐妈妈使了个眼色。 徐妈妈急忙进去拿装钱的匣子了。 戚云亭的眼神有些飘忽,瓮声瓮气的说:“缺银子,过年了,大家都一块儿出去玩,我也要做东......” 勋贵子弟们交际确实是得花销的。 王氏丝毫没有起疑,嗯了一声,自然而然的问:“要多少?” 小儿子身体不好,而且一直养在老家族人的庄子上,以后靠不靠得住,看戚元就知道了。 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就是养不熟养不亲。 所以她以后能指望的上的,很大的可能就只有戚云亭了。 想到这里,王氏语重心长的摸着儿子的头:“以后娘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好孩子......你以后一定要给娘争气啊! 戚元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子,以后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但是戚云亭却不同,只要他能够改过自新,这个侯府还是他的。 戚云亭嗯了一声:“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正好徐妈妈捧着钱匣子过来了,笑着给了王氏。 王氏便再次问了戚云亭:“要多少?” “两千两。”戚云亭沉声开口。 却把徐妈妈和王氏都吓了一跳。 两千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个还未成家,也还未有什么差事的少爷,这一笔数目是不小的了。 王氏略有迟疑,徐妈妈却在旁边轻柔的劝说:“爷儿们大了,确实是处处都要用钱打点了。” 这么一说,王氏想着儿子最近吃了这么多苦,便也没有再多问,将银票交给他。 戚云亭松了口气,转身就准备走。 王氏却又出声喊住他:“你多去你祖父祖母那走走,还有,别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鬼混才是,否则你父亲不会饶了你。” 总要争口气吧? 她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戚云亭应了一声知道了,脚步匆匆的从王氏这里离开,出了府门就直奔钱庄去兑换银子。 又迫不及待的问身边的小厮:“你确定你打听的没错?当真是阿锦吗?!” 小厮拍着胸脯保证:“哎哟喂少爷,这个我怎么敢撒谎?真是二小姐没错!” 第171章 ·杀狗 戚云亭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简直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打听了好几个月了。 自从戚锦消失,他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可是这么久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每次只要一想到阿锦不知道流落在外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他就恨不得冲到明月楼把戚元给宰了。 可是偏偏那个臭女人却阴险毒辣的很,他根本打不过她! 好在,老天有眼。 终于垂怜他,让他得知了阿锦的下落。 阿锦最是娇贵了,吃的要好的,穿的要好的。 这几个月在外头肯定是吃不好穿不好,吃尽了苦头。 他要好好的补偿她。 戚云亭兑换了银子,下一步便是去了城中最好的绸缎铺子,买了几匹凤凰锦,都是戚锦喜欢的颜色。 紧跟着又去了珍宝阁,买了许多珠宝首饰。 七七八八的买下来,两千两银子一分钱都不剩,他自己的私房钱五百多两银子也全都花光了。 但是,这算是什么呢? 他的阿锦配得上这个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他带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去了戚锦所在的帽儿胡同。 院门砰砰砰的被敲响,一个小丫头打开门看了他们一眼,就问:“谁啊?找谁的?” 戚云亭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抿了抿唇轻声说:“我,我是来找戚锦的,她是不是住在这里?” 小丫头看了看他,撂下一句稍等,便回去了。 等到再回来,戚云亭就瞪大了双眼,激动难以自已:“阿锦!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看见是他,戚锦却丝毫没有半点开心,她甚至慌张的声音都在颤抖:“哥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一面又急忙睁大眼:“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说着就要让丫头关门。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戚云亭怎么可能让戚锦关上门? 他死死地抵住了门,大声的喊:“阿锦,难道你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戚锦对付他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连脑子都不必动。 只要掉几滴眼泪就是了。 听见他这么说,戚锦立即便放下了手,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戚云亭顿时心都要碎了。 他挤进了院子,一面吩咐自己的小厮开了旁边的门将东西拉进来。 一面又轻轻去拍戚锦的脊背:“好了,哥哥来了,都是哥哥不好,哥哥让你受苦了。” 戚锦顿时崩溃,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戚云亭迟疑片刻,伸手揽住她,轻声细语的安抚。 这边郎情妾意,戚云亭还不时的骂几声在府里作威作福的戚元。 冷笑着说:“她现在可得意了,她的狗都能在侯府横着走了。” 戚元的狗的确是很喜欢在府中乱逛。 明月楼虽然也有院子,但是到底太小了,阿黄在院子里可着劲儿的撒欢,但是也不够它发散精力的。 戚元便干脆让养狗的陈秀每天傍晚带着阿黄再去花园里溜一圈。 她自己则抓紧时机去了一趟别庄。 青桃跟梨花都在那儿呢。 虽然说她说这个别庄就用来安置她们,可是不亲自去看看,她不能安心。 见到了她,青桃跟梨花开心的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尤其是梨花,眼泪汪汪的攥住戚元的手腕:“呜呜呜呜姑娘,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真是个小孩子。 戚元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怎么会?我是之前有事,所以才没时间过来,现在闲下来了,便过来看你们啦。” 说着又问她们:“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青桃和梨花都急忙摇头。 看她们眼神明亮,脸庞红润,戚元也看得出来她们在庄子上适应的不错,顿时笑起来。 又问她们平时做什么。 青桃沉默一些,梨花就要活泼许多:“其实用不着我们做什么,沈妈妈不让我们做重活儿,在庄子上,我们就是打扫打扫上房,还有管一下园子里的花草,可轻松啦!” 顿了顿,她看向戚元:“都很好,就是,就是很想大小姐。” 戚元顿时笑出声来,想了想就挑眉:“好,那你们帮我个忙,好不好?” 这回不是梨花抢话了,青桃眼神亮亮的答应:“大小姐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做!” 戚元嗯了一声:“好,那你们去读书,好不好?” 读书? 这回不管是青桃还是梨花,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 为什么会让她们去读书呢? 读书不都是男人该做的事吗? 再不济也是大家小姐才能读书的。 戚元看着她们轻声说:“我以后身边需要能识文断字的人,所以你们若是想要跟在我身边,就最好学着读书,好不好?” 两人都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戚元就吩咐沈妈妈,让她教青桃和梨花读书。 沈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以前可是专门帮老夫人管账目的,读书识字打算盘都会。 她含笑看了两个丫头一眼,忍不住感叹:“大小姐对她们可太好了。” 戚元笑而不语,陪着梨花和青桃吃了中饭,才赶回侯府。 她回明月楼的时候,白芷哭的都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见到她就惊恐的跪在地上:“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阿黄不见了!” 戚元觉得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脚底一直爬到头顶。 她听见自己脑子嗡了一声。 当年的阿黄也是这样。 她外出砍柴回家,却没有看到阿黄。 去问李秀娘,李秀娘给了她一巴掌淡淡的说:“死了,入冬了,你爹正喊着要吃狗肉补补,就宰了。” 场景似乎重合了。 戚元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淡淡的问:“都问过了没有?深宅大院的,就算是一只猫都难跑出去,何况是一条狗?” 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的。 总会有缘由。 她淡淡的看了白芷一眼:“别哭了,站起来说话。 白芷松了口气,抽泣着说:“都问过了,都说没见着阿黄......” 第172章 ·狗命 戚元从来没有迁怒人的习惯。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当人下人的时候太久了,所以她很能体会下人的辛苦和艰难。 就像是上一世她做冯采薇的护卫,护着这位千金大小姐的时候。 冯采薇看到一只松鼠掉在地上受了伤无法再爬上树,眼泪汪汪的要亲自送那只松鼠回树上去。 那棵树应当有几百年了,几人都合抱不过来,枝桠不计其数,戚元担心她有危险,想要自己代劳。 冯采薇却皱着眉头慢条斯理的说:“这怎么行?做善事当然要亲力亲为才诚心,戚护卫你这样杀人如麻的人,是不会懂的。” 她默了默,只能任由冯采薇自己爬树去送松鼠。 谁知道冯采薇却不小心从树上滑下来。 结果摔得脚崴了,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起码也得养上四五个月了。 萧云庭斥责她护主不力。 她有些委屈的解释,说她劝阻过冯采薇不要冒险,但是冯采薇不听。 冯采薇却说她是功夫不到家,所以才会连她一个弱女子从树上掉下来都护不住。 最终她被派到外头去出任务,一去就是好几年。 从前的经历让她无法不体谅底下的人。 所以见白芷吓得魂都要飞了,她拍了拍白芷的肩膀,理智的问:“陈秀呢?” 陈秀就是戚老侯爷送给她养狗的仆妇。 阿黄来了以后,就一直都是由陈秀照顾的。 陈秀很快到了她跟前,跪在戚元跟前,吓得声音都在发颤:“大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我家里还有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两岁的女儿要照顾.......” 戚元打断她:“是你带着阿黄出去遛的?” 陈秀哽咽着应是:“阿黄在咱们自己院子里跑不开,一直朝着外头喊,想去外头.....奴婢看着天儿也不太冷了,就想着带它出去走走。” 戚元嗯了一声,在石墩上坐下,又沉声问:“那狗是怎么不见的呢?” “奴婢带着阿黄去花园里玩儿,阿黄在花房里撞倒了一盆花,花房的管事有些生气,奴婢便帮忙拾掇,谁知道一转眼,阿黄就已经不见了。” 陈秀是真的怕极了,人不受控制的一直在发抖。 白芷听的都觉得她说的乱七八糟的,忍不住皱眉:“你这说了也等于白说......” 戚元垂下眼:“也不白说,白芷带着人去花房问问管事,有没有看到我的狗,再跟花房的管事说,这是贵人送的狗,我喜欢的很,让她帮忙留意着,谁若是帮我找到狗送回来,我赏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陈秀张大嘴,惊得目瞪口呆。 大小姐可真是舍得啊! 一百两,能买多少这样的土狗? 白芷却毫不迟疑,戚元既然这么吩咐了,她就立即去了花房,按照戚元的交代,原原本本当着花房上下人等的面,将这话告诉了花房的管事。 一时之间全府上下都知道戚元丢了狗了。 也都知道戚元还悬赏一百两银子找狗。 戚老侯爷回到家来听见了这事儿,忍不住大发雷霆:“这家里就这么大,一只狗还能找不着?都给老子去找!” 他还记得当时戚元收狗的时候的表情。 她分明是很喜欢那只狗的。 戚元喜欢,他就喜欢。 戚老夫人也忧心忡忡:“好端端的,怎么就丢了呢?她才出趟门的功夫!” 又让自己身边的嬷嬷也去花房和花园两个看守角门的婆子那里,说若是找到了狗,她这里也加一百两银子,不仅如此,谁给戚元找到狗,她还提拔那人。 消息传到王氏那里,王氏忍耐的闭了闭眼睛。 也不知道戚元到底是给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吃了什么迷药,让他们两个都对着她言听计从。 这么荒谬的事儿,真是闻所未闻! 徐妈妈更是尖锐的讽刺:“真是听都没听说过!一条土狗,扔在路上都没人看一眼,只不过因为是大小姐养的,就值两百两了!现在整个府里上下都在找狗!” 王氏重重的放下茶盏,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由得他们去!他们喜欢找,就让他们去找!” 反正这个女儿她是管不了的了。 那她就干脆眼不见为净,还可能多活几年。 徐妈妈添油加醋在旁边怂恿:“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哪里是找狗啊?这是示威呢!为了让咱们府里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大小姐是不能得罪的,所以才闹的这么满城风雨的!” 王氏的表情有些难看。 徐妈妈便更是在旁边起劲儿了:“唉,一个大小姐而已,弄得这个家的爵位以后好像就是她的了似地。咱们大少爷,反倒是沦落得无人问津,现在就是如此了,以后只怕是大小姐要更变本加厉!” 这话彻底戳中了王氏的逆鳞。 是啊,戚元好像变成了这个侯府的主人了。 可是她是个什么德行? 她目中无人,毫无父母兄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让她这么嚣张下去,这府里就真的没有自己和儿子的立足之地了。 何况,她才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母,凭什么要讨好戚元,看戚元的脸色? 她生养她一场,反倒是要看女儿的脸色了? 笑话!荒谬! 王氏拍了一下桌子:“让她过来!” 徐妈妈眉开眼笑的应是,转身就要走。 还没出房门,帘子却陡然被打起。 一股冷风顺着打开的帘子蹿进门,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徐妈妈打了个冷颤,刚站稳,就看见戚元面无表情的进了门,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退完了,她又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对着戚元笑了一声:“哟,是大小姐啊?您不来,我也刚好要去请您,听说您在满侯府的找狗,闹的家里人仰马翻的,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戚元伸手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徐妈妈是王氏的奶娘,跟着王氏嫁过来以后,在侯府就是王氏的心腹,在这侯府有头有脸,以前连戚锦和戚云亭也都是对着徐妈妈尊重有加的。 谁知道戚元竟然进来就打人! 第173章 ·偿命 徐妈妈捂着脸,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心里愤怒难堪到了极点。 这么些年,她在侯府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她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戚元! 这个乡下来的没有教养的臭丫头,不仅把她从小看到大的戚锦挤兑的没地方站,连戚云亭也被她排挤的差点被赶回老家。 凭什么? 她是王氏的心腹,王氏掌管侯府,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第一大管事婆子。 可就是因为戚元这个异类的出现,她差点跟着王氏回老家去吃斋念佛修身养性! 这一切都是戚元害的!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所以被打了这一巴掌之后,她立即就朝着王氏哭出了声:“夫人!老奴,老奴没脸活着了!” 她说着就要去撞墙。 王氏吓得要命,急急忙忙的拍桌子:“戚元,你这个孽障!你真是出息了,你算是什么东西?长辈房里的猫儿狗儿,你们做晚辈的也该要看重几分,何况她还是我的奶娘,你竟敢!” 戚元懒得理会王氏的喊叫,她一把攥住寻死觅活的徐妈妈。 徐妈妈这才惊异的发现,戚元的力气大的惊人。 被戚元捏住手肘,她竟然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上次戚云亭为什么会倒在玻璃屏风上头,被弄得浑身是伤,然后喊着戚元有古怪了。 戚元是真的有古怪! 王氏见戚元死死地攥住徐妈妈,又惊又气的问:“戚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元看也不看她一眼,直勾勾的盯着徐妈妈问:“我的狗呢?” 狗!? 又是为了狗?! 王氏气的简直快晕过去:“你的狗关徐妈妈什么事?!” “我不知道大小姐说什么!”徐妈妈也同样理直气壮:“我们跟大小姐可不一样,大小姐把狗看的比人都重,为了一条狗,折腾的家里上下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我忙得很,没功夫关注大小姐的一条狗!” 戚元的耐心告罄,啪的一声再打了徐妈妈一巴掌。 之前打的是左脸,现在打的是右脸,徐妈妈顿时觉得自己面皮都紧绷了,紧跟着就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 她气急了:“大小姐!” “外祖母寿辰那天你给我脸色看,端走我下马的凳子,我就很烦了。”戚元捏住她的下巴,冷声说:“想收拾你很久了,你正好自己送上门来。” 戚元甩开过来劝架的正院的两个丫头,死死箍住徐妈妈的下巴,忽然用力。 徐妈妈的下巴顿时咯噔了一声。 随即下巴就脱臼了。 口水不自觉的从嘴里流出来,痛的惨叫了一声。 戚元面无表情,又双手一个复位,将她的下巴接了回去。 然后冷冷的看着她:“好玩儿吗?若是你还觉得不够,我们可以多来几次。” 下巴脱臼,腮帮子咬在一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徐妈妈至今还觉得两边腮帮子痛得无法忍受。 她往后退了两步:“大小姐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冤枉人?” “看来是还不够!”戚元冷笑出声,没有迟疑,手上动作一用力,徐妈妈的下巴顿时再次脱臼。 两边的腮帮子剧烈的痛起来,一瞬间痛的徐妈妈都觉得自己耳朵似乎都冒烟了。 她惊恐不已的看着戚元。 这个疯子! 这哪里是个正常人?! 戚元俯身,缓缓对上了徐妈妈的眼睛,再次帮她复位,似笑非笑的说:“徐妈妈,想好了再说话,毕竟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掌握好力道的,再不说实话,可能你就再也不能说了。” 徐妈妈彻底崩溃。 她什么人都见过了。 如何斗心眼儿,如何上眼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就是没碰上过戚元这么不讲道理的! 王氏气的浑身都在发颤:“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 戚元甚至都懒得回头看王氏一眼。 只是拍了拍徐妈妈的脸:“徐妈妈,我耐心有限,一、二......” 还没数到三,徐妈妈终于崩溃:“我说,我说!我让府里倒夜香的发子送出去狗肉铺了!” 戚元将她扔在地上,转头就看着一直侯在边上不敢抬头的刘忠:“刘管家,阿黄就拜托你了。” 刘忠都不知道徐妈妈是怎么想的。 多少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啊。 夫人和大少爷都没能在大小姐跟前讨到过半分好处,她一个妈妈跳什么,真是搞不懂! 他忙着答应:“大小姐放心,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王氏忍无可忍:“就为了一只狗,你就这样冲撞你母亲,这么打你母亲跟前管事妈妈的脸?!” 戚元冷笑了一声,得到了阿黄的下落,她也有心情理会王氏了,挑了挑眉就笑了:“夫人说错了,您怎么会觉得我只是过来打一下她的脸呢?” 王氏怔住。 就听见戚元不紧不慢的说:“她的脸值什么钱?她今天敢动我的狗,明天就敢动我的人!我忍她很久了,既然夫人管不住她,那就别放她在跟前碍事了。” 戚元说着,缓缓对着屋子里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见戚元让那些下人都出去,王氏心里有些不安:“你要干什么?!” 戚元缓缓的蹲下身,哦了一声之后就缓缓摸到了徐妈妈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然后一用力。 徐妈妈顿时躺倒在地毫无声息。 王氏吓傻了。 她惊恐的冲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徐妈妈的鼻息,指着戚元浑身乱颤:“你这个孽障,你敢杀人!你竟然敢杀人!” 戚元淡淡的站起身来:“怎么能说我是杀人了呢?分明是夫人发觉这个仆妇心术不正,竟敢奴大欺主,意图毒害主人盗取钱财,所以她畏罪自尽了。”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氏正要说话,戚老侯爷却跟戚老夫人一起赶到了。 他们看到地上躺着的徐妈妈,似乎习以为常,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王氏气疯了,冲上前指着徐妈妈的尸体跟老侯爷和老夫人告状:“爹、娘,您们看到了吗?她杀人,她敢杀人!” 第174章 ·心痛 眼看着最信任的心腹嬷嬷死在自己跟前,那种冲击对于王氏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她也曾经下令打过下人,或是把人送到外头的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可是亲自上手杀人,她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尤其是戚元还当着她的面将徐妈妈的脖子给拧断了,这样的场景简直能够将人逼疯! 王氏哭着喊着,声嘶力竭的指着戚元:“你们一再的纵容,就纵容出来这么个杀人犯!她才十五岁,她敢杀人!” 戚元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面色丝毫没有变化。 仿佛被亲生母亲指着鼻子说是杀人犯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都不值得皱一下眉头。 相比起她的激动得近乎癫狂的模样,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戚老夫人都镇定得多了。 尤其是戚老夫人,她快步上前站在戚元跟前,皱着眉头对王老夫人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杀人,你是不是魔症了?” ...... 徐妈妈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此时眼睛都还没有闭上,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氏这边。, 王氏真是要崩溃了。 她喊的嗓子都要撕裂了:“就这样了,您还要护着她?徐妈妈就躺在这里,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家真是疯了!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也真是疯了! 这样的豺狼,他们竟然还视若珍宝! 这样动辄一旦有人得罪,她就拧断人脖子的性格,无异于豺狼,老夫人和老侯爷简直就是在引狼入室! 王氏气的面色发紫的往外冲:“我要去报官,这样的祸害我一天都不会再让她留在家里!绝对不会!” 她吓得提心吊胆,尤其是想到戚云亭对上戚元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话....... 那么戚元能够毫不迟疑的拧断徐妈妈的脖子,以后就可能会毫不迟疑的拧断戚云亭的脖子! 这个祸害! 戚老侯爷冷哼一声:“谁说她杀人了?我说这个婆子是图谋不轨,谋杀主子,你听不懂吗?” 王氏静下来了,公公的压力还是十分可怕的。 但是她仍旧还是上下牙都不受控制的在颤抖,听见戚老侯爷这么说,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所以,她杀人就这么算了?”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是不是疯了?! 他们还有是非观吗? 戚老侯爷冷笑了一声:“之前你婆婆是怎么警告你的,看来你是全都当成了耳旁风,我们不是没有警告过你,让你和你身边的人都老实点,你听了吗?” 王氏气的浑身发抖:“那不过是一条狗!一条狗,怎么能比得过一条人命?!” 戚老夫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那是一条狗的事吗?!府里人人都知道阿黄是元姐儿养的,徐妈妈要宰了这条狗,她是真的只为了这条狗,还是为了打狗主人的脸,你这个当家主母是真的不懂,还是装聋作哑?”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言之凿凿,倒是显得戚元有些无所事事。 王氏浑身冰凉。 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徐妈妈对付阿黄的确是准备打戚元的脸。 但是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对徐妈妈的死如此无动于衷,倒打一耙,这不是同样在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吗?! 她站起身,不顾戚老夫人挡在戚元跟前,一步一步走到戚元面前,死死地盯着戚元,一字一顿的问:“这就是你的态度吗?就算是我这个当亲娘的,只要敢对付你,你就敢杀了我,是这样吗?” 这是什么话? 戚老侯爷厉声呵斥:“王氏,你是糊涂了吗?!” 这种话问出来,是把戚元置于何处?! 戚元却并不畏惧。 她的娘在上一世就已经死了。 上一世她被人戚云亭打断腿扔到大街上,王氏这个当家主母会不知道吗? 她后来辗转到了青楼,差点被卖给老头子接客,王氏会不知道吗? 到最后,她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王氏仍旧知道。 王氏什么都知道,却仍旧选择冷眼旁观。 在期待和需要被家人拯救的无数时刻里,王氏从来没有动过救她的念头。 在那个时候起,她就没有娘了。 如今对上王氏的眼神,她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夫人还需要问我吗?我以为在你纵容戚云亭打我骂我陷害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语气冷漠:“夫人醒醒吧,你从来没有一刻当我是你女儿过,那么在我反过来抛弃你的时候,你有什么好不忿的?” 戚老侯爷不想让她们再说下去,果断的警告了王氏:“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对外就说是我下令杀了徐妈妈的,我会让刘忠拿帖子去官府一趟,你不要再生事端!” 王氏瘫倒在椅子上。 戚老夫人则拉着戚元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戚元并没有再看王氏一眼,更没有看地上躺着的徐妈妈。 今天过后,府里应该没人敢再动她的狗的主意了。 她就是如此心狠手辣,没有感情,最好是都别来摸她的老虎屁股。 所有人都离开了,王氏跌坐在圈椅里,迟迟都不能回神。 戚元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匕首,一刀扎进她的心脏。 世上无不是的父母。 父母可以不慈,子女却不可以不孝。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戚元为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说不认她这个母亲? 还有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他们竟然就这么算了,只当没有听见! 王氏捧着脸嚎啕大哭。 一屋子的下人都胆战心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戚云亭回来,就发现王氏人都憔悴的不像样子。 但是他没太当回事,他现在沉浸在找到戚锦的巨大的喜悦里,其他的事情他根本没办法关注。 他还笑嘻嘻的缠着王氏:“娘,我饿了,想吃徐妈妈做的豌豆黄,水中望月,您让徐妈妈给我做!” 提及徐妈妈,王氏眼睛赤红,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她怎么给你做?她都死了。” 什么?! 戚云亭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她:“娘,您在说笑吗?昨天徐妈妈都还好好的!” 第175章 ·邪门 人昨天都还好好的,还给了他银子,叮嘱他以后要争气,也别和戚元争一时的长短。 而且阿锦还想吃徐妈妈做的点心呢。 她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王氏就像是掉了魂儿,深深的看了一眼儿子,忽然忍不住又哭了。 她哽咽着说:“是戚元!” 又是戚元!? 戚云亭瞪大眼,面色陡然之间就阴沉下来:“又是这个贱种!我就知道只要她在家就没好事!” 从她回来开始,这个家就没有安静过,每天都在鸡飞狗跳。 他站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妈妈又没有得罪她,她怎么就害死了徐妈妈?” 王氏将徐妈妈要杀戚元的狗的事情说了。 戚云亭冷笑出声:“荒谬!简直是荒谬,为了一条狗,她就杀人?!” 他顿时忍不住要往外冲。 但是才动作却又停下来了。 上一次戚元把茶盏塞在他嘴里,害的他掉了好几颗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牙疼。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女人是真的很邪门,他打不过她。 何况...... 何况他现在还找到了阿锦,就算是为了阿锦,他也得忍一忍。 那个女人是疯子,若是被她知道阿锦又回来了,她回去告诉祖父祖母和父亲,那阿锦说不定又要出事。 不行!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吸了口气,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脾气坐回去了,沉住气劝王氏:“娘,算了,别跟她这个疯婆子一般见识,她这样的疯子,迟早会不得好死!您就等着看她遭雷劈吧!” 王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素来冲动的儿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了。 尤其是,徐妈妈还是看着戚云亭长大的,这些年对戚云亭也是关怀有加,素来将戚云亭看成是眼珠子。 她咬了咬唇。 还以为徐妈妈死了,自己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按照戚云亭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会去找戚元拼命才是。 没想到戚云亭这一次却毫无反应。 这也太不对劲了。 确实,觉得不对劲的还有戚元。 阿黄被顺子抱回来了。 刘忠带着顺子一道回来交差,跪下就给戚元磕了个头:“大小姐,阿黄给您带回来了。” 他回来就知道徐妈妈死了。 虽然府里都说是戚老侯爷说徐妈妈谋害主子,所以被他下令杀了,但是刘忠心里门儿清,徐妈妈十有八九都是死在戚元手里。 刘忠也习惯了。 这些天他看都看麻木了。 徐妈妈算是什么? 大小姐连柳明珠都敢推下马,准齐王妃都能弄死。 何况是一个奶妈? 偏偏徐妈妈自己猪油蒙了心看不清。 阿黄见到戚元,就兴奋的扑过去舔她的脸,欢脱的一直摇尾巴,仿佛根本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前世今生,她终于保护了一次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戚元抱着它,心都软下来,含笑冲着刘忠点了点头道谢:“谢谢刘管家了。” 说着就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会意,立即便递过去一只红封。 刘忠吓得忙摆手。 这银子烫手啊! 戚元挑了挑眉看着刘忠:“怎么,刘管家嫌少?” ..... 刘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红封接到手里,利落的跟戚元道谢。 戚元微微笑了笑:“这都是刘管家您应得的,不必谢。” 刘忠忙不迭的拿着银子告退,等到出了门,下意识的掂量了一下红封。 轻飘飘的。 他打开看了一眼,却又忍不住瞪大眼。 五十两的银票! 大小姐凶是凶了点,但是大方也是真大方啊! 不过他显然是有些误会。 戚元纯粹是因为把悬赏的那两百两银子分了四分之一给刘忠。 另外还分了四分之一给顺子。 笑着对顺子点了点头:“你办事很妥当。” 顺子憨厚的挠了挠头:“那个发子就住在我隔壁,我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太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了!大小姐,幸亏我们去的快,否则阿黄马上就要被宰了。” 当时阿黄都已经被绑在案板旁边的桌腿上了。 但凡是再迟去半个时辰,阿黄就没了。 他想到都害怕。 戚元脸色沉了沉,又轻声说:“给你派个差事,最近帮我盯着大少爷。” 啊? 话题拐的太快,顺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忍不住问:“大小姐,最近,最近大少爷很安静啊。” 对,不过就是这安静才让她觉得邪门。 戚云亭就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 徐妈妈死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今天竟然没找上门来闹,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是不会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改变性子的。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或者说,他有了什么顾忌。 戚元微微笑了:“对,所以更要看着。” 顺子明白了,马上便道:“大小姐放心,我一定盯得紧紧地,刚好,您让我找的人我都找好了,也试试他们好用不好用。” 晚间的时候,戚云亭寻到空子偷偷溜出家门去看戚锦。 他将戚锦这座宅子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个遍。 如今这个家已经很能看了。 见到戚锦,他笑的牙不见眼:“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豫兴斋的点心。 以前戚锦就很喜欢。 但是这次她奇怪的问:“怎么不是徐妈妈做的?” 她分明说了想吃徐妈妈做的点心。 提起徐妈妈,戚云亭的面色暗了暗。 然后说了徐妈妈死了的事。 他冷哼:“现在府里已经是她一手遮天了,到处都乌烟瘴气!” 戚锦的面色更差。 她已经能想象到戚元杀徐妈妈的场景了! 这个女人之前杀成王的时候也是这样,连迟疑都没有,手起刀落,几乎是利落至极。 像是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鸟儿一只蚂蚁。 随手就捏死了。 她忍不住攥着戚云亭的手腕:“现在是徐妈妈,那若是她发现了我回来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哥哥,我不能再留在这里,她太邪门了!她是不是,她是不是假的戚元啊?一个杀猪匠养大的女孩儿,怎么会这么多杀人的功夫?” 第176章 ·设套 戚锦梨花带雨,哭的我见犹怜。 旁边的小丫头面上略带了些犹疑,不知道这一招到底有用没用。 戚锦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魅力。 这么多年了,她对付戚云亭从来都没有失算过,想要戚云亭做什么,戚云亭就会去做什么。 就像是现在,她一让小丫头快去收拾东西,要离开京城,戚云亭立即就慌了,死死地攥着戚锦的手腕:“阿锦,你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你看看你离开家里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心痛不已:“她不过就是个阴沟里的老鼠,怎么能跟你相比?” 戚锦的眼泪顿时落得更急了:“大哥!到了现在,你还要用这样的话来骗我吗?她杀了徐妈妈,但是祖父祖母却指鹿为马,还为了她斥责母亲!你自己想一想,觉得她真的是阴沟里的老鼠吗?” 戚云亭面色沉沉。 的确,从他有记忆以来,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还从未如此纵容宠溺过一个小辈。 戚元是唯一的一个。 哪怕是他这个未来的侯府世子,戚老侯爷也都从未这么耐心过。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难受了。 那些人都魔症了。 戚元是不是给他们都下蛊了? 才让他们都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维护? 戚锦见他沉默,厉声吩咐小丫头:“还等什么?!还不快动,不然,等着别人找上门来给咱们没脸吗?!” 小丫头见戚云亭脸色阴沉,装作慌张迟疑的问:“可是姑娘,咱们还能去哪里呢?您上次差点儿被个地痞看上......若不是咱们拼了命逃出来,您如何还能见到大少爷?”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姑娘您的命真的好苦,千辛万苦的舍不下大少爷,冒着危险跑回来,现在却又要......” 戚锦脸色灰败:“别说了!去收拾吧!” 小丫头抽抽搭搭的应是,缩了缩鼻子转身真的去收拾东西了。 戚云亭伸手猛地拽住戚锦的手腕:“阿锦!你不必走,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他面色铁青的说:“何况这都快要过年了,你现在走,能去哪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绝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戚锦面容苦涩,伸手抚摸戚云亭的脸,猝不及防踮起脚尖猛地吻上了戚云亭的唇。 四目相对,她泪光盈盈,脸上升起红晕。 戚云亭则是整个人都懵了。 梦里面无数次梦见过的场景,在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承认了。 他就是偏爱从小一起长大的戚锦。 不是他的亲妹妹又如何?不是他的亲妹妹,也可以是戚家的人! 只要他娶了她,她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戚家大少奶奶! 戚锦羞涩推开他退后几步,闭了闭眼睛痛苦的说:“哥哥,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她说着,飞快的转身跑了。 戚云亭怎么还可能放她走? 他飞奔着追上去,没跑几步就拽住戚锦的手腕,目光炙热的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走!该走的不是你,我们杀了她!” 戚锦无辜的睁大了眼睛:“哥哥!” 她着急忙荒的要挣扎逃脱戚云亭的钳制:“哥哥你是疯魔了吗?她现在是府里上下都看重的宝贝,你若是敢杀了她,那在戚家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戚云亭无所谓的冷笑了一声:“我是长子嫡孙!何况等到她死了,府里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再怎么疼,人死了就是死了,难不成还为了个孙女再杀个孙子吗? 越想越是觉得这样可行。 戚云亭的心脏都在发烫:“阿锦,我们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一切难处都迎刃而解,她一死,我仍旧还是大少爷,我再劝劝母亲,现在母亲为了徐妈妈的死更加厌恶她......” 戚锦嗫嚅着不能下定决心:“哥哥,真的要这样做吗?!” 戚云亭竟然真的连续几天都安安静静的,徐妈妈的死就好像只是偌大的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连波浪都没有起。 白芷站在廊下看着戚元和阿黄玩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守在院门外头的小丫头面色都变了的仓惶跑进门来禀报:“大小姐,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三个字简直就像是催命符,明月楼里的人听见戚云亭都下意识的皱眉。 虽然说每次戚云亭都没在戚元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苍蝇多了还烦人呢。 何况戚云亭每次闹都是拼命的闹,偏偏他还是这府里的大少爷,动不得,最多只能给点教训。 真是烦死了。 白芷立即站起身来看着戚元:“大小姐,我带着阿黄进去!” 她是不担心戚元吃亏的,但是就怕戚云亭那个疯子把气撒在阿黄身上。 阿黄毕竟是戚元最喜欢的狗。 戚元嗯了一声,将阿黄交给了白芷,才转头,就看见了慢步进来的戚云亭。 两人对视一眼,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少爷这贵脚踏贱地,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戚云亭却一反常态。 不仅没有失心疯也没有恼怒,反倒是扭扭捏捏的说:“我是为了外祖母寿辰的事儿来的,她老人家寿宴上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没好好过个寿。” 戚元淡淡的挑眉:“所以呢?” “外祖母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兄妹和睦,你回来,没有人比她老人家更开心的了。”戚云亭抬头看着戚元,沉沉的呼了口气:“所以,我是不忍心外祖母伤心,想邀你一道去给外祖母挑个礼物。” 有理有据,理由充分。 戚元却理所当然的说:“我不去。” “戚元!”戚云亭立即涨红了脸:“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如果不是为了外祖母,你以为我想邀你?!” 他到底是记着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死死地咬牙忍住情绪:“你难道一点心肝都没有?外祖母她老人家都已经六十了,你连这点念想都不给她?” 哟,都学会用苦肉计了? 戚元饶有兴致的盯着戚云亭看了半响,忽然问:“去哪儿?” 戚云亭松了口气,语气还是硬梆梆的:“就去四宝斋吧!到时候你收拾收拾,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请你再去太白楼吃顿饭。” 终于引出正题了。 吃饭。 宴无好宴啊。 戚元心里门清,面上却轻声笑了:“好啊,那就却之不恭了!” 第177章 ·去死 戚云亭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消失了。 贱人! 给脸不要脸! 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了,还想搞三催四请这一套! 气的心口发痛,但是戚云亭想到明天即将发生的事,忙安慰自己。 让她得意一会儿又何妨? 反正她还能得意多久呢? 他脸上没有笑意,明月楼里,白芷和连翘也同样是满脸愁容。 看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仍旧还在引逗阿黄的戚元,白芷实在忍不住开口:“大小姐,您不会真的答应了大少爷出去逛街吧?” 戚云亭一天到晚的对着戚元就从来没有好话,不是让她去死就是叫她贱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因为王老夫人寿宴就改变? 说什么希望兄妹和睦。 这像是他说出来的话吗? 倒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白芷这么想着,连翘已经这么说出来了:“姑娘,我觉得大少爷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您别去了!” 戚元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她笑眯眯的问:“为什么不去呢?他对我一直都是巴不得我死的,什么情况,他才会刻意低头弯腰,来求我和好?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白芷跟连翘都很紧张:“大小姐既然知道.....” 就更别去了啊。 戚云亭是个混账,但是谁让混账会投胎呢。 他偏偏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也是侯府的长子嫡孙。 想起这个,连翘忍不住低声呢喃:“姑娘,他毕竟是以后的世子......” “没事。”戚元缓缓擦了擦自己的袖箭:“可能明天就不是了。” ...... 白芷和连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惊恐。 天爷啊!大少爷还是脑子求神拜佛的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吧! 不然.....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 戚云亭破天荒的亲自来了戚元的院子里,纡尊降贵的接她。 戚元挑了挑眉:“我要先去和祖母跟夫人说一声。” 戚云亭咳嗽了一声,面色僵硬:“不必去了,这点小事不必惊动祖母,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母亲知道。” 戚元竟然也没有异议,哦了一声干脆利落的要走。 戚云亭有些错愕:“你不带伺候的丫头吗?” 戚元更加奇怪:“我为什么要带伺候的丫头?” .....算了,没有丫头反倒更加省事。 戚云亭面无表情的带着戚元去了二门,看着戚元上了马车,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对着戚元笑了笑。 戚元同样回以微笑。 帘子落下,两人脸上笑意同时消失。 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戚云亭带着戚元果然去四宝斋逛了一圈,作主选了一匹秋香色的浮光锦。 然后才看着戚元似乎漫不经心的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带你去吃个饭,到时候跟你一起把礼物给外祖母送去,她老人家一定很开心。” 事情到此仍旧还是格外的顺利。 戚元微微笑了笑,毫无防备的说:“好啊!” 戚云亭带着戚元上了太白楼二楼的雅间。 雅间正对着京中的崇恩塔,三座宝塔鼎足而立,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坐在雅间里正好能将这美景一览无遗。 戚云亭顺手给戚元倒了杯茶:“这是太白楼的银针,出色快,余味悠长,你试试。” 戚元对美景似乎很有兴致,并不设防,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才转过头看着戚云亭淡淡的说:“直说吧,叫我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只是为了让外祖母看到一场兄妹和睦的好戏。” 戚云亭沉下脸色:“你猜的倒是还挺准的。” 戚元靠在圈椅里直言不讳:“也不是猜,主要是你向来不像是会干人事的人。” 真是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戚云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反驳:“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孤魂野鬼附身在这个贱人身上,但是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的好日子都到此为止了。” 戚元面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戚云亭心里的一口恶气一直堵了好几个月,到了如今才终于一口气都喷涌而出:“我要杀了你这个不知底细的贱人!” 戚元立即拍桌子:“就凭你?” 却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又踉跄着倒在圈椅里。 戚云亭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很能耐!你也知道我对你不安好心,但是你肯定做梦也想不到,我事先就已经在马车里撒了药粉,等到你再喝了这个茶,就会浑身瘫软无力,任人宰割!” 戚元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你当然觉得不可能!”戚云亭伸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贱人,你也有今天!我就知道你这样眼空心大的人,不把我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防备我!” 他又压低身子盯着戚元的眼睛,得意万分的哈哈大笑:“怎么样,被人算计,任人宰割的滋味舒服吗?贱丫头,你嚣张跋扈的时候,横行无忌的时候,赶走阿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有今天?!” 戚元睁大眼:“你是为了戚锦?可她是父亲杀的,又不是我杀的!” “是吗?”戚云亭得意的拍了拍手:“你当然想阿锦死了,但是阿锦才不会死!不仅没死,今天我还当着阿锦的面,挑断你的脚筋,把你送到南边的青楼,让你永不翻身!” 戚锦微微冲着戚元笑了:“好久不见啊,姐姐。” 戚元疯狂的摇头:“不!你若是这么对我,怎么跟祖父祖母和父亲交差?!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戚云亭嗤笑了一声:“死无对证,你到时候都已经在千里之外的青楼楚馆了,一个废人,你以为你能告诉他们真相吗?!” 他面色冷漠:“从你回来第一天开始,我就警告过你,让你摇尾乞怜缩着尾巴过日子,可你偏偏听不进去!既然听不进去,那你就去尝尝教训吧!” 戚元面上的慌乱退去,面色恢复从容,眼里甚至带了一点儿嘲讽:“什么教训,断腿的教训吗?” 第178章 ·装的 她的嘲讽简直溢于言表,戚云亭看着她愤怒不止,抄起旁边的茶盏便猛地朝着戚元扔了过去:“你神气什么?贱婢,你就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爬不起来!你就是天生下贱的命!” 戚元偏了偏头,茶盏自然就落在地上,顿时一地的碎片飞溅。 仿佛是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和发泄口,从戚元回家这几个月来一直堆积起来的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怕什么呢? 现在他们才是掌握一切的人。 报仇的畅快就在眼前,以后的后果那是以后的事。 戚锦的眼睛亮的出奇,俯身捡了一块碎片站起身来,轻飘飘的说:“姐姐为何这么震惊呢?你不是很厉害的杀手吗?你现在不是应该能轻而易举的杀了我们吗?” 戚元同样笑了笑:“原来那天在王家的人是你啊。” 当时她杀成王的时候,就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齐王和柳家派来的暗卫竟然那么奇怪,看着她杀了成王竟然没出来跟她拼命。 现在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她挑了挑眉,实在忍不住哂笑出声:“原来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是你啊!” 胆小鬼三个字把戚锦刺激的面色泛白心口刺痛。 她竟然还敢嘲讽自己? 当时齐王捏着她的下巴说她比不上戚元的那种耻辱又涌上心头。 新仇旧恨加起来,戚锦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和狰狞,以至于她顾不得平时在戚云亭跟前柔弱可人的模样,直接朝着戚元快步走过去,不假思索抬起手就要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要不是会投胎占了个血脉上的便宜,你以为戚家的人会接受你?!” 她脸上现在都还有一道伤疤,那是齐王留下来的。 说到底也都是拜戚元所赐! 趁着这一次,把戚元的脸也给划破!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不过就是因为她是亲生的,就占尽便宜!自己却如此努力也得不到任何的回馈! 不过,好在这一切马上就能结束了。 戚锦铆足了力气,一巴掌就要朝戚元脸上打过去。 戚云亭惊疑不定的在旁边看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锦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她...... 她不是向来都柔弱不能自理,温和善良、以德报怨的那种人吗?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看阿锦却凶神恶煞,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杀人啊?!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戚锦已经全身心的沉浸在了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当中。 她的人生在前半段分明是一切顺利,顺风顺水的,都是因为戚元,她才会遭遇如今的困境!才会被齐王抓住把柄,扔到暗卫营里摸爬滚打,九死一生! 如果不是因为戚元,她怎么会经历这么凄惨的一段经历? 在暗卫营里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每一天都在痛苦煎熬当中度过。 也曾经无数次的希望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醒过来了以后,她仍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永平侯府的大小姐,能够享受一切别人送到眼前的尊荣。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只要杀了戚元。 杀了戚元之后,王爷自然有一万种办法为自己洗白。 她照样可以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 哪怕是没有永平侯府,哪怕是再也不跟戚云亭沾边。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经历过死亡威胁的人就会知道,一切在死亡面前都要拱手相让。 现在的她就是如此,她死死地盯着戚元,毫无顾忌的冷笑出声:“到此为止了戚元,人死万事消,只要你一死,就什么都结束了。” 她越靠越近,戚元双腿蹬在桌子上,整个人猛地跟着椅子一起往后滑了一截,正正好的躲开了戚锦的巴掌。 一巴掌落空,戚锦的面色青紫交加,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巴掌,又看了看往外滑了一截的戚元。 怎么会? 已经中了软筋散的毒,戚元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反抗?! 这个世界难道就是围绕着戚元转的吗?! 她有些癫狂了,下意识就抬起了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戚元,毫无预兆的就扣动了手里的开关。 再厉害又怎么样? 这一次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该死的人早就该去死。 戚元这样的异类,该去的地方就只有地狱! 她手腕的袖箭飞驰而去。 戚云亭的眼睛瞪得更大。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戚锦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她手腕上绑着的东西是什么? 是箭矢吗? 但是没有弓,她是如何发动弓箭的? 这个速度还快的出奇......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惊恐的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戚元。 却见本该坐着等死的戚元竟然猛地从椅子上腾空飞了起来,躲过了戚锦的袖箭,整个人像是一只敏捷的猫儿,反倒是朝着戚锦猛地扑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他总能是希望阿锦好的。 阿锦可能不是他想象当中的温柔可爱,也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善良。 但是,她是阿锦啊! 是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妹妹,是他现在深爱着的人。 是以后他决定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就算是她有一些秘密,有一些不能跟自己分享的事,那又如何呢? 只要她不会伤害自己,那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戚云亭想到这里,释怀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紧张的观察着战局。 变故却发生再顷刻之间,戚元扯出一把椅子,避开了几枚袖箭之后,二话不说的朝着他扑了过去。 戚云亭挥手格挡,却于事无补。 戚元的动作飞快,扯过了他猛地往前面一挡,几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将他当成了靶子。 他顿时就暴露在了戚锦的射程之内。 那吓人的袖箭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戚云亭觉得心口沉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占据了上峰,不由得喊了一声:“阿锦!” 他死命的劝自己。 放松,放松。 阿锦怎么可能会对你出手呢? 你永远都是阿锦的软肋啊! 戚锦眯了眯眼,毫不迟疑的扣动了手里的开关,手里的袖箭连环发出,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前面飞去。 第179章 ·完了 袖箭的射程其实不算太远,所以绑在手腕上使用的多。 但是它也有优点,那就是行动便利,携带方便。 箭矢如同雨点一般的飞出去,戚锦的面色也瞬间阴沉了下去。 她才不会管戚云亭的死活,只希望这些箭矢有哪怕几只射中戚元。 只要戚元死了。 只要她死了,自己在殿下那里就是功臣! 什么永平侯府? 什么永平侯世子夫人,甚至是侯夫人? 能比得过齐王妃的尊荣吗? 甚至都并不用对比齐王妃,齐王降爵之后,变成了郡王,那也比侯爵高出整整三级啊。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跨越一步之差,何况这还不是一步,是一截? 她吸了口气。 就见戚元竟然毫不迟疑的推着戚云亭往前! 戚元竟然敢! 戚锦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以为自己就已经够铁石心肠了。 没想到戚元竟然还是更胜一筹。 分明知道用戚云亭当箭靶子,戚云亭会死的很惨,但是戚元仍旧是毫不犹豫的用了这一招。 袖箭的箭矢没入身体,戚云亭才痛苦的呕出一口血,死死地盯着戚锦,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指,指着戚锦。 怎么会? 为什么? 他并不在意戚元的做法。 因为大家早就已经摆明车马,他从来没有把戚元当成是自己的姐妹,戚元也从来没把他当成哥哥。 他们彼此都把对彼此的厌恶摆在明面上。 但是戚锦不同啊! 他自小就对戚锦满心呵护,对戚锦一心一意。 为了戚锦,他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助戚锦。 他也一直以为戚锦也是这么看待他的。 但是,当他被戚元推出来当成是人质,戚锦却丝毫没有迟疑,连一句话都没有,就直接扣动了袖箭的开关。 这一个举动让他整个人都发懵了。 为什么?! 他对阿锦这么好! 侯府世子的身份,锦绣的前程,还有父母,在他的心里都不如阿锦重要。 可是阿锦却没有一样的对待他! 戚元啧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戚大少爷,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瞧瞧,你的心肝儿可是毫不迟疑的就舍弃了你了呢!” 她可没有看着戚云亭痛哭流涕的心情。 更没有什么让戚云亭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的想法。 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选择了什么就得到什么,这个交易明码标价,公平公正。 所以她其实分明有推开戚云亭,自己也顺利脱身的能力,但是她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将戚云亭暴露在袖箭的攻击范围之内,毫不留情的将戚云亭和戚锦放上了对立的位置。 她倒是想看看,戚云亭的爱是不是真的这么的无私,可以心甘情愿的被戚锦杀了。 不过显然戚云亭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被第一箭给射中,他的表情就瞬间变了。 他捂着自己的肩膀,声嘶力竭的喊戚锦:“住手!住手!” 但是怎么可能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拥有武器的人,永远都是随心所欲的那一方。 戚锦面无表情。 她丝毫不觉得心痛。 什么哥哥? 不过是一个毫无实权只知道口花花的纨绔子弟! 什么依靠? 不过是一个脑子简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戚云亭和戚元一起给杀了。 啧啧。 一下子嫡子嫡女都死光了呢。 这就是戚家抛弃她的报应! 是戚家人活该! 她太过激动,以至于一时竟然岔了气,弯腰咳嗽了几声。 结果她的总共十枚袖箭,竟然全都打中了戚云亭。 不过都不是要害部位。 仿佛是算计好了似地。 戚云亭受伤的地方都是肩膀,手臂和腿这样的位置。 戚锦不由得有些急躁。 凭什么? 戚元那个贱人竟然硬是一点伤都没受。 她忍无可忍,猛地拔出腰间绑着的鞭子,迅疾的朝着戚元挥鞭。 这根鞭子还是她拼了命才得到的,马鞭上淬了毒,只要将人打破了皮,毒药就能浸入人的骨髓,将人给毒死。 她冷冷冲着戚元笑了笑。 戚元却伸手接住了她的鞭子,死死地攥住,跟戚锦遥遥相望,用力僵持。 鞭子被人给拽住,戚锦心口有些刺痛,下意识的厉声呵斥:“贱人,放手!” 戚元缓缓的笑了一声:“就你这样,也配做暗卫?那可怪不得齐王输了,手底下的人都是这么个软脚虾的样子,他能成什么大事?!” 说完,戚元就猛地一拽,戚锦顿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自己也跟着猛地往前栽倒。 戚元一收手,鞭子瞬间往前收了一大截,与此同时,戚锦也跟着往前摔在地上。 她不受控制的惊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戚元,一时之间跟见了鬼:“怎么可能?!怎么会?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戚元笑了一声。 挑眉看着面前的戚锦,笑着扯了扯嘴角:“就你用的这些手段,早就是我玩剩下的。只有你这样天真的蠢货,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能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对付我!” 她好整以暇的扔开鞭子,再看看倒在地上的戚云亭,笑着俯身拍了拍戚云亭的脸蛋:“怎么样,看清楚了吗?好玩儿吗,戚大少爷?” 身上的伤口仍旧还在隐隐作痛。 戚云亭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有蚂蚁在爬,又痛又累又羞愧又恼怒。 多重折磨之下,他忍不住痛苦的闭上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里假惺惺。” 戚元的脾气和耐心出奇的好。 她笑着拔出戚云亭肩膀上的一只袖箭,哦了一声,端详着袖箭片刻,轻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几乎是在同时,她脸上笑意消失,毫不迟疑握着箭矢对准戚云亭的膝盖处猛地刺进去。 箭矢刺进去的那一瞬间,戚云亭觉得自己痛的魂魄都似乎离体了,不可抑止的惊呼了一声,惨叫着在地上来回翻滚。 他的腿废了! 他的腿废了! 完了,什么都完了! 第180章 ·报仇 就连戚锦也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猛地朝着后头退了一节距离。 她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他可是你亲哥哥!你竟然也下得了手?!” ...... 戚元回她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挑了挑眉数了数戚云亭身上那些窟窿,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出事的时候他就是我亲哥哥,你用他当枪使的时候,他就是你亲哥哥了是吧?” 什么亲哥哥? 呸! 上一世她做错过什么?! 她受尽苦难,以为自己被侯府认回去就是熬出了头,以为从此以后就有亲人可以依靠。 但是迎接她的是什么?! 是戚云亭从来不离口的贱人,贱种。 是戚云亭的巴掌,是王氏的冷漠生疏和防备。 他们每一天都反复的用行动告诉她,她不配,她不被欢迎。 直到戚锦分明自己摔倒,却栽赃是被她推倒,戚云亭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腿。 断腿之痛,她记了一辈子。 她是如何求着戚云亭,希望戚云亭能够相信她,那样的羞辱和难堪也仍旧历历在目。 有些伤痛就算是隔着前世今生,但是也绝不会被磨灭。 何况,戚云亭和戚锦是不想要她的腿吗? 换句话说,只要今天她真的被他们给下毒成功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她就又会重复上一世的经历,被这两个人打断腿。 这个世道只能恶人作恶,好人就只能说我错了我没有,我不该对不起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不认! 戚云亭仿佛是被刺激了,血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戚元:“我不会放过你,贱人!贱人!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让你不得好死!” 戚元啧了一声:“看来是还是不够痛,是我的错,竟然还让你有力气说话。” 她说着,顺手抄起旁边的椅子猛地往地上一砸,椅子顿时散开,她捡起一根椅子腿,朝着戚云亭完好的那条腿上猛地一砸。 咔嚓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椅子腿断了还是戚云亭腿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戚云亭的惨叫声响起。 这可怕的声响让人顿时头皮发麻。 戚云亭满头大汗,痛到了极致,反倒是骂不出来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戚元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转过身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后退的戚锦:“轮到你了,妹妹。” 戚锦想到自己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也叫戚元姐姐,顿时太阳穴突突的痛,心口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 事教人却一次就会。 她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戚元:“你,你别得意!戚云亭是侯府的未来世子,你不知道老侯爷和老夫人多喜欢他!还有戚震跟王氏,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戚元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根本没当回事:“我倒是觉得不是如此,事实摆在眼前,不是我招惹是非,是你们先撩者贱,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我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人被逼到了绝境的时候,是会生出无限的勇气的。 反正退也是死,那还不如拼一把。 戚锦死死地盯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戚元,暗地里死死地握住衣袖里刚才趁乱拔下来的簪子,等到戚元快要靠近的时候,她忽然暴起,跳了起来,打算将簪子送进戚元的脖子。 只可惜,戚元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戚锦跳起来的同时,戚元已经有所察觉,伸直了腿猛地一踹,正中戚锦的小腹,将她整个人都踢飞出去。 戚锦顿时撞在了墙面上,背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前后夹击之下,猛地呕出了一口血,人也不受控制的抽搐呕吐起来。 戚元蹲下身掰开她的手掌,将里头的金簪取出来,在她跟前晃了晃:“你看看你,真是一无是处。我在你亲爹那里,至少还学会了杀猪的本事呢,别小看杀猪啊,杀猪需要力气也需要技巧,怎么才能一刀毙命,不耽误放血,怎么才能分门别类的将那些部位都给分好,我可是下了功夫的。” 所以她上一世去当暗卫,也是事半功倍。 这个世上没有她不能吃的苦,她过的暗无天日,从来不把自己当人看待,自然就没有任何的后路。 没有后路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能比旁人多几分力气的。 戚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胃里一直在翻腾,全身的力气也都在不受控制的消失。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绝没有胜算。 但是她仍旧还是想要恶心恶心戚元,就强撑着虚弱的嘲讽:“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好过吗?你亲娘,绝不会放过你!” 戚元轻轻的笑了笑,等到房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就轻笑着拉开了门:“祖父,祖母,你们来啦?” ...... 戚锦死死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会出现! 她的嘴唇剧烈的颤抖,大声的咳嗽起来,仿佛快要把肺都给咳出来,眼泪也流了一脸。 戚元是疯了吗?! 她,她知道老侯爷和老夫人在外面,她还敢对戚云亭下这么狠的手?!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一脸的凝重。 他们什么都听的清清楚楚。 戚云亭自以为骗到了戚元出门,却不知道戚元从头到尾就没信过他的鬼话,他去找戚元之后,戚元就转头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们。 他们今天在这里,也都是戚元跟他们说好的。 并且早就说定,不管是发生什么,他们都不能出手。 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还有浓厚的血腥味,戚云亭躺在散了架的一把椅子旁边,全身上下都被袖箭射成了一只刺猬,如今看着生死不知。 到底是亲孙子,从小养到大,血脉相连。 他的确是混账了些,也的确是不争气,但是老夫人跟老侯爷却绝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孙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老夫人忍不住疾走了几步,到了戚云亭跟前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戚锦顿时又有了希望,挑衅的冲着戚元勾了勾嘴唇。 第181章 ·噩耗 戚元安之若素,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了,笑眯眯的盯着戚锦看:“怎么,是在期待什么?期待老侯爷和老夫人当场处置了我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尤其是戚锦,她面色涨红,本来就已经被重伤,此时被戚元这么一气,更是心口绞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夫人定了定神,撇下戚云亭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戚锦跟前,二话不说抡圆了巴掌,猛地打了戚锦一个耳光。 她忍无可忍,带着哭腔指着戚锦怒斥:“你这个畜生,搅家精!我们家对你不说是恩重如山,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这些年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就算是得知了你的身世,你母亲和你哥哥也是一门心思的维护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撺掇他们兄妹相残,你不得好死!” 戚锦被打的脸庞刺痛。 但是这个时候这点痛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了。 事情超出预料,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的态度更是让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简直是荒谬! 为什么? 一个嫡长孙还比不过一个注定要外嫁的孙女儿吗? 戚家这两个老不死的,他们是脑子坏了吗,会这么对一个敢打断自己亲哥哥的腿的孙女儿?! 她还想说话,戚老侯爷却根本一个字都不想再听,拉住了戚老夫人心情沉重的摇头:“别再说了,跟畜生说话,怎么指望她听得懂?” 戚老侯爷当然不是不气。 一个大孙子,再混账再不争气,但是也大可好好的过一辈子。 戚锦如果不勾引撺掇,戚云亭再怎么混账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人有亲疏远近,在戚锦和亲孙子之间,他当然是偏向亲孙子。 攥住戚老夫人的手腕,他冷冷的瞥了戚锦一眼:“你的死期到了。” 老侯爷摘下腰带,套上戚锦的脖子,死死地往两边拉扯。 戚锦双手死死地扯住腰带,用力得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不! 她怎么能死,怎么会死?! 上一次她都没有死成,说明老天爷分明是站在她这边的,她永远都能绝地逢生才是! 还有戚老侯爷这个老不死的,他不去杀打断戚云亭的腿的戚元,竟然来对自己动手! 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走,戚锦觉得肺部一片火辣辣的痛,到了这一刻,她眼里的不甘几乎凝成实质。 她不要死,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杀了戚元,还没有将这些抛弃她的人踩在脚底...... 她像是一条垂死的鱼,拼命的挣扎,双手胡乱在空中乱抓,将老侯爷的手都抓的血肉模糊。 可见是如何的不甘心。 老侯爷却始终没有放松钳制,反而愈发的用力。 戚锦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到逐渐扑腾不动,死死地睁大眼睛瞪着戚元,终于失去了生息。 确定戚锦死了之后,戚老侯爷收起腰带,转过头看着戚元:“对不住啊元姐儿,我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抢了你的活儿了。” 戚元摇了摇头。 反正只要戚锦死了就行了,至于到底是死在谁手里,那其实并不重要。 屋子里一片狼藉,戚元很坦然的跟老侯爷说:“戚云亭的腿,是我打断的。” 戚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眼里流出泪水。 然后忍不住的哭出声音。 真是造孽! 如果当时发现了戚元的身世之后,王氏和戚震肯听自己的,让一切各归其位,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如果戚云亭能够有一点良心,有一点脑子,摆正自己的身份,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戚元站起身来:“我既然敢做,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老侯爷和老夫人若是要我付出代价,我也会认的。” 老侯爷立即毫不迟疑的扬手:“阿元!你做得对!他耳根子软,又糊涂又狠厉,这样的人若是留着做我侯府以后的世子,我们永平侯府迟早大祸临头。” 他当然知道如何取舍。十个戚云亭都比不上一个戚元的重要性! 老夫人也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的确如此,你不是没有警告过他,是他自己不知道收敛,路走的太偏了。” 见他们俩这么说,戚元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没有杀了他,已经是看在你们二老的面上。”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在炫耀示威。 但是戚元这么说,他们知道是她真的手下留情。 老侯爷嗯了一声:“这两个蠢货,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竟然还想在太白楼杀人。” 戚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是啊,也就是齐王以为戚锦是什么有用的棋子,否则凭借戚锦这点儿本事,怎么可能从暗卫营里活下来? 不过这一次,一切都结束了。 她笑了一声:“说起来,齐王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呢,我若是不还礼,实在是太不知道礼尚往来了。” 戚老侯爷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戚元见戚老侯爷一脸的紧张,便忍不住笑了:“您放心,不是打算现在去杀了他。” 戚老侯爷松了口气。 戚元则看了看地上昏死过去的戚云亭,挑眉:“老侯爷和老夫人打算怎么处置他?” 怎么处置? 两条腿都废了,不可能让他继续当侯府的世子了。 戚老侯爷沉默许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下了决定:“我会让人把他送到咱们家在贵州的一处庄园里,加派人手看管,保证他绝不会再出现。” 顿了顿,老侯爷又补充:“当然,对外我会宣布他病死,给他办葬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侯府再也没有戚云亭这个人了,你看行吗?” 戚元没觉得有什么不行。 她该报的仇已经报了。 让戚云亭和戚锦反目,打断了戚云亭的腿,她心里已经舒服多了。 一个断了腿而且被家族宣布死亡的人,他连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从此以后就是个废人。 让他活着对他来说还是更大的残忍。 她挑了挑眉微笑:“好啊。” 然后便直接说:“那他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去给齐王殿下送大礼了。” 戚锦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傀儡。 柳家和齐王才是躲在暗处操纵木偶的人。 既然瘸腿和接连死人都不足以让齐王收敛,那她就让齐王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让他后悔。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心情凝重的处理了戚云亭,派了心腹将戚云亭先送到郊外的别庄医治,然后马不停蹄的安排起其他的善后事宜。 头一件事,就是先把王氏叫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王氏的右眼皮跳的特别厉害,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见到老夫人眼皮浮肿,眼睛通红,一时觉得自己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忙抬手捂住眼睛。 第182章 ·孽债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不顺利实在太多了,王氏的心情一直很沉重,连心脏都有些不大舒服。 尤其是亲眼看着徐妈妈死之后,她就接连做噩梦,这些天睡也睡不好,如今不过是走了几步路,就觉得胸闷气短,浑身不畅。 见到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两个人都坐着等自己,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怀疑是不是戚云亭又惹出什么事端了。 不然戚老侯爷他们怎么这副态度?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父亲,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烛火噼啪,老侯爷和老夫人的脸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 王氏心中愈发的忐忑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老侯爷才沉声说:“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的眉头也同样没有松开过,看上去表情凌厉而严肃。 下一刻,便紧跟着抛出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云亭死了。” 仿佛是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王氏觉得本来就很不舒服的胸口瞬间刺痛无比,脑子里嗡了一声,催促着自己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但是周遭的一切却都真实的让人崩溃。 尤其是旁边老夫人的低声哭泣,更是提醒她,刚才听见的一切都是真的,根本不是做梦。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崩溃的大哭:“不!他昨天还好好的,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出事了呢?!” 想着,她的心里惊跳了一下,随即便大声问:“是不是戚元?!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又做什么事了?” 不然的话,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死了?! 徐妈妈死的那一幕又撞进脑海,王氏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 戚老侯爷立即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他跟老夫人之前就商量过的,这件事的真相永远都不需要被其他人知道。 否则传扬出去,戚元固然是不怕,可到底是对她的名声不好。 老侯爷按住心里的烦躁,没好气的冷笑:“不是戚元,是戚锦!是你那个一心一意对待,最后却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养女!” 戚锦? 王氏整个人都懵了,这个名字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现过了,以至于她时常都会想不起自己还曾经有一个这样疼爱的女儿。 现在再听见,她茫然失措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 怎么会是戚锦呢? 她对戚锦那么好,哪怕是戚锦犯下大错,让向家和戚家的婚盟作废,让戚家脸面丢尽,戚震都要杀了她,可自己仍旧放过她了。 还给了她一万两银子,给了她好几个下人,让她们护着戚锦南下去安身立命。 她怎么会害死云亭啊?! 王氏疯狂的摇头:“不,不会的!阿锦怎么会这么做,她,她向来跟她哥哥是最好的啊!” 戚老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怨气,站起身来指着王氏怒极呵斥:“她若是真的把云亭当哥哥,又怎么会破坏他跟向蓉的亲事,又怎么会故意勾引云亭,将他置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地步?!若不是你对她一直腻腻乎乎,她也不至于眼空心大,愈发的贪婪不知足!” 怎么会真的不痛啊?! 那是看着长大的亲孙子! 但是戚老夫人也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不可以恨戚元。 最该怪的就是戚云亭自己,其心不正,心中毫无良善和对姐妹的仁慈。 其次就是戚锦,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拿捏住戚云亭的短处,勾引着他一步步走的更歪。 但是如今这两个一个残了一个死了。 他们都已经付出了该付的代价。 剩下的就是王氏了。 戚老夫人揪住王氏的衣领,此时没有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太太,只有一个愤怒的长辈,她冷冷的注视着王氏:“当年我曾说过,让我把云亭带在身边教养,老侯爷也曾说过要把他带去军中,是不是你装病推辞?是不是你故意用冷水泡着他,让他生病无法随行?!” 这些早就已经过去了的事,此时再次被翻出来。 王氏无法呼吸,痛苦得说不出话。 是,她嫁给戚震本来就是抢了亲姐姐的亲事。 所以老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觉得她其心不正。 她便也信不过老夫人。 老夫人说要把戚云亭带去身边养,她觉得是老夫人故意要拿捏自己,要抢走自己的儿子,所以用尽手段的阻止了。 从前她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她终于尝到了苦头。 戚老夫人重重的推开她:“你这个人,有小聪明无大智慧,有私心而无本事,当初我就说过,侯府继承人若是让你养着,是不行的。可当时戚震听不进去,我也就只能罢了。” 王氏嘴唇颤抖:“我,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良久的老侯爷冷冷的看着她:“怎么回事?戚锦早就回来了,租住在帽儿胡同,放出消息给云亭的小厮,引得云亭上钩,最近你可曾见过云亭在家中呆过?你是不是给他一大笔银子?” 王氏想到那两千两银子,顿时面色巨变。 原来,原来这银子是这样的用途吗?! 为什么? 她曾经最爱的女儿,会给她最重的一刀? 她捂着脸嚎啕大哭:“我儿子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啊?!” 戚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撇开脸:“你现在如意了,她就是为了要报复我们全家。” 王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开始站不住,后退了几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戚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戚老侯爷则起身:“你让人扶着她回去找个大夫看看,我令人去族里说一声,年少横死,也没什么可大办的,就在祠堂停灵一阵,请些和尚道士做做法吧。” 戚老夫人应了一声,又迟疑问:“戚锦的尸体......” 戚老侯爷的面色有些复杂:“既然元姐儿说要送齐王一份大礼,那就肯定是大礼,等着瞧吧!” 第183章 ·丧德 齐王府,齐王再一次对着薛神医大发雷霆:“你是什么神医?这么久了,你给本王治的是什么病,本王到现在都还没好!” 他的耐心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中崩溃了。 每天他都安慰自己,过两天可能就好了。 这可是神医,这可是最好的大夫! 他很快就能恢复如常,很快就又能走了。 但是每一次的满怀希望,换来的都是更深的失望。 他简直是忍无可忍,哪怕是楚国公拖着病体过来死死地劝慰他,也阻止不了他发狂。 薛神医同样也有些忍不住,他挠了挠自己都已经干枯打结的头发,很是烦躁的说:“我都已经尽力了!针灸推拿都试过了,但是您这腿是摔断了腿骨,伤了经脉,真不是那么好治的......” 他又没有拍着胸脯说过自己能够治好。 事实上他一开始都说了,这个腿怕是治不好了好吗?! 偏偏这些贵人们都听不懂人话一样,现在还动不动就说治不好要他陪葬。 他还不如一针戳死他算了。 齐王听不进去,尤其是听见他说真不是那么好治的,立即就更加狂怒,不管不顾的捞起旁边的花瓶就朝着薛神医砸了过去。 薛神医急忙闪躲。 齐王怒不可遏的指着他:“本王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庸医!” 正闹的不可开交,徐太监小心翼翼的敲响房门,面色惨白的从外头进来:“王爷,出事了!出事了!” 现在齐王真的听不得出事了三个字。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诅咒了,他听见最多的就是,王爷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出事了出事了! 永远都有事情出! 他血红着眼睛猛地喝问:“出什么事了,你爹死了?!” 徐太监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头。 他战战兢兢的说:“王爷,咱们在......在保定府的老宅,被一把火给烧了。” 保定府,是他们豢养暗卫训练暗卫的一个地方。 他们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给他们饭吃,从小就让他们练武,训练他们杀人。 生病的或是体弱的就扔去自生自灭。 只有能够活下来而且一直到出师的,才能做暗卫。 那个地方,楚国公和他们都称为老宅。 本来经过这几次追杀戚元,暗卫就已经几乎全军覆没。 仅剩下一些还未出师的苗子,现在这一把火下去...... 齐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死死地抓住了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他当然不信这把火会是意外。 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意外,就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着火了。 戚元! 都不必想,就知道这件事绝对跟戚元脱不了关系! 她真是他的克星! 徐太监小心翼翼的看着齐王:“殿下,地方官员先报给了咱们知道,说是,这件事只能是意外......” 如果要追查,那就先得查出这些孤儿为什么全都会凑在一起。 那个宅子又不是善堂,怎么会有这么多不明身份的孤儿? 宅子里又为何有那么多的武器弓箭,甚至还有一些火药。 ..... 齐王死死地咬着牙,冷笑着问:“戚锦呢?!她还没有动静吗?!” 废物! 他给了她那么多资源,又给了她袖箭,她竟然这么久都还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徐太监还没说话,金宝也惨白着脸从外头狂奔进来。 连敲门都顾不上了,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殿下,戚锦,戚锦吊死在了咱们府门口!” 齐王原本准备喝茶,此时听见这话,一下子就把茶杯给捏碎了。 不仅是茶杯,齐王觉得自己牙也快要咬碎了。 老天爷是怎么回事,戚元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吗? 怎么她怎么都能赢?! 老天是姓戚是吧?! 金宝看见齐王指缝中都不停在流血,吓得更加心惊:“殿下,应当是半夜被挂上去的,早上发现的时候人都僵硬了,面上都青了,不少人都看到了......” 他哭丧着脸:“我们不敢耽搁,马上就把人给拖进来了,但是......” 他话没说完,但是不必说,齐王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肯定闹的沸沸扬扬。 他齐王府事情不断。 先是扯进漕运贪腐案,然后是詹文辉的那个青楼着火,还有准齐王妃韩月娥刚赐婚就在街上死了。 现在又有一个女人吊死在他王府门口。 经营好名声不容易,需要日积月累的做好事,需要不停的让人传颂。 但是要把名声搞臭,却简单的惊人。 他现在无疑就已经臭了。 齐王急怒攻心,将桌子都给掀翻了。 屋子里顿时跪了一屋子的人。 “戚元!”齐王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个名字,恨不得掐死她。 戚元此时正在齐王府不远处的茶楼里喝茶。 听着不停的有人在说着大早上有个女孩子在齐王府吊死的事儿,她嘴角噙了一抹笑意,镇定喝茶。 萧云庭拍拍手从外头进来,见到她就啧了一声:“使唤我倒是使唤的顺手,你也就只有这些毁尸灭迹的事儿用得着我。” 现在他们俩之间说话随意许多。 萧云庭早已经不自称本王。 戚元就笑了笑:“怎么,王爷不喜欢这个差事吗?我还以为王爷会很乐意呢,毕竟当时王爷去处置柳二爷和成王的时候,做的很顺手啊。” 提起柳二爷跟成王的事儿,萧云庭咳嗽了一声。 他坐在戚元对面:“行了,事儿也给大小姐办完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吧?” “还记得杀成王那天,我跟你说过草丛有人吗?”戚元言简意赅:“就是戚锦,她没死,被齐王收留了,应当是送去练了武功,但是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怎么可能速成什么厉害角色?没杀我的本事,就曲线救国,去找戚云亭了。” 她冷冷挑了挑眉:“她挑拨戚云亭给我下毒,打算打断我的腿送我去青楼,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尤其是戚云亭烦得跟苍蝇似地,我就干脆成全了他,让他断腿了。” ..... 萧云庭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第184章 ·可贵 萧云庭觉得自己的膝盖也有些凉,不免怀疑戚元喜欢给人断腿是因为上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太深刻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戚元一眼。 见她满脸寒霜,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心里又莫名觉得有点难过。 察觉到他的目光,戚元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怜悯,戚元身上的刺都竖起来:“殿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这样心狠手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要惹我,我就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野兽受了伤,都是宁愿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的。 萧云庭抿了抿唇:“不是的,我从未将你看作是心狠手辣之人。” 戚元在心里嗤笑一声。 是吗? 她承认萧云庭是个好人,也承认他是个最好的盟友。 但是等到冯采薇出现,她就会成为冯采薇的对比,冯采薇越是温柔可爱善良,就越是衬托得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或者现在看到她杀人会觉得她只是被迫无奈,但是看的多了,总是会生出那种-----怎么她就有那么多的仇人,怎么所有的事儿就去找她不找别人?的念头来。 她挑了挑眉,压下这些念头,板着脸说正事:“殿下,那些从保定府救出来的孤儿,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这些孩子都还进暗卫营不久,是用来补充之前损失的力量的,手里都还没有沾过血。 萧云庭沉默片刻:“我会把他们送到军营去,就放在本王舅舅麾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们本来就是孤儿,连活命都难,给他们转为军户,送他们投军,也算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了。 以后人生总有个盼头。 戚元嗯了一声,听完了就站起身:“那我就告辞了。” 她转身就要走,萧云庭却又出声喊住她。 戚元皱了皱眉转身,面色淡淡:“殿下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我没有什么话好交代。”萧云庭看着她,嘴唇动了动,鬼使神差的忍不住开口:“我从未认为你心狠手辣,反倒是觉得你可贵。” 可贵? 戚元没有说话。 “因为你从小就不被善待又自卑。”想到她从前受过的苦,萧云庭觉得心里堵得慌:“受委屈的时候没有父亲为你出头,没有母亲的怀抱没有人撑腰。这些年你就像一根野草一样坚强的自己长大。” 他沉默一下,才紧跟着说:“你把你自己养的很好,本王觉得你才是戚家的那颗明珠。” 再铁石心肠的人听见这番话也很难不生出感触。 戚元却仍旧还是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跟她表面上的那么平静无波,至少她握着门把手的手都有些轻微发抖。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就连谢营也没有。 她就像一根随风飘摇的野草一样长大,自己学道理自己学在这世间立足的本事,自己靠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明白这个世间生存的规则。 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当然痛当然苦。 但是所有人都表现的理所当然,她自己便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活在这个世间,有人尊贵有人贫贱,那么有人幸福就自然有人能痛苦。 她不过是痛苦多一点,没有关系的,她熬的过去。 可是原来有时候这世上最压人的不是痛苦,而是别人的关心。 她嗓音嘶哑的道谢:“多谢殿下。” 随后拉开门,没有停留径直走了。 得不到的东西,她从来不会心生妄想。 你永远胜过别人,但我永不回头。 她的自尊心胜过一切。 回到戚家的时候,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都已经等着她了。 见到她回来,戚老侯爷简略的说了一下跟王氏的说辞。 然后便说:“元姐儿,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结束了,不管以前对这个家有多大的怨恨,但是随着戚云亭在名义上的死亡,一切就都结束了。 戚元嗯了声:“只要不会再有第二个戚云亭,那就不会再有第二件这样的事。” 她这个人素来都是很公平的。 不欺负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欺负别人。 得到她的这句话,戚老侯爷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然后戚老夫人才轻声问她:“戚锦的尸体......” “送给齐王了啊。”戚元说的理所当然:“半夜挂在齐王府大门口了,至于别人会怎么说怎么议论,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 戚老侯爷跟戚老夫人对视了一眼,竟然觉得也没什么。 反正更挑衅的事都做过了,好像把人送回去给齐王也确实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 戚老侯爷还是不免叮嘱戚元一声:“但是现在你们就彻底撕破脸了,你还是要当心一点。” 野兽被逼急了是要吃人的。 做事切忌赶狗入穷巷。 当然,如果赶狗的那个是戚元的话,那她肯定是想过后果的。 戚元笑着应了一声是。 顿了顿,又沉声说:“我估计父亲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说到戚震去找柳王妃的事,戚老侯爷的面色凝重,其实他想问很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动静,我真怕出什么意外。” 戚元当时可以带人伏击柳惊鸿。 那么柳家在齐王回来之后,就会知道戚元只是在调虎离山,他们肯定也会派人去找柳王妃的。 戚震会不会出什么事? 戚元挑了挑眉:“不会的,父亲这个人嘴巴紧得很。最多就是柳王妃那边可能未必愿意跟他回来,所以耽误了。” 上一辈子柳王妃是到了福建之后被齐王杀了。 所以没人知道柳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愿意回来。 这中间若是有什么改变,也很正常。 “这些都是小事,父亲能够搞定的。”戚元说的笃定。 戚老侯爷便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说起来,我也还有件事想问祖父。”戚元转过头看着他:“云徵不回来过年吗?” 说起戚云徵,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戚老夫人叹气:“他出生就身体不好,落下了咳疾,天气稍稍变化,就容易喘不上气,咳嗽。后来有个游方道士看了,说他要送去别的地方养着,才能好,我们便作主将他送去老家那边养着。” 第185章 ·心灰 以前总觉得这样做太过残忍了。 可现在想想,或许却是好事。 没有跟王氏接触太多,也没有和戚云亭戚锦接触太多。 所以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和影响。 戚元略微蹙了蹙眉:“那他现在也长大许多了,身体好些了吗?” 戚老侯爷如实的点点头:“比小时候自然是好多了。” 小的时候,他们都很怀疑这个孩子能不能正常长大。 有时候人的心思真的是很复杂的。 就像是对待戚云徵,他们是不重视吗? 不是的,但是好像对待注定要失去的东西,人总是会刻意避免投入过多的感情和期待。 如此一来,本来就知道要失去的东西,真正失去的时候,好像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戚元便挑了挑眉:“既然比以前好很多了,那就接回来吧。” 她当初说过,戚云亭不行,那就换一个,也是认真的。 戚老侯爷自己也是这个心思。 爵位总归是大房的,大房既然还有嫡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该好好的培养。 他答应了:“我这就派刘忠和你二叔亲自去一趟,把云徵给接回来,咱们一家人,也好好的过个年吧。” 戚元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戚老侯爷又有些迟疑:“王氏......” 戚元立即就明白了。 王氏得知了戚云亭的死讯,而且还被戚老侯爷告知戚云亭是被戚锦杀的。 她等于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此时丧子又丧女,痛苦悲愤可想而知。 顿了顿,她说:“我过去看看她。” 戚老侯爷怔住。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戚元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你还是别去了,别把王氏直接给气死了这样的话,只能咳嗽了一声点点头。 等到她走了,戚老侯爷的右边眉毛才抖了抖:“她不会把王氏气死了吧?” 戚老夫人立即瞪了他一眼:“瞎胡说什么呢!放心吧,元姐儿不是那种正痛打落水狗的人。” 戚元的确是有仇报仇,但是她从来不会在已经赢了对手之后,还故意跑去耀武扬威的那种人。 她犯不上,也不会浪费那个时间。 戚老夫人叹声气:“让老二去把云徵给接回来吧。” 戚老侯爷答应了。 王氏躺在床上起不来。 当时戚震要杀戚锦,是她于心不忍,最后关头放了戚锦走的。 她以为是在成全这段难得的母女情分。 但是没有想到,却是纵虎归山!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之下,她实在是坚持不住,终于病倒了。 戚元到的时候,王氏强撑着坐起身来,面色惨白的冷笑了一声:“怎么,看我的笑话来了?你很得意吧?!现在你最讨厌的人都死了!” 戚元皱了皱眉:“夫人多虑了,我没空得意。” 王氏陡然激动起来:“那你来干什么?!你哥哥现在都死了!你亲哥哥死了,你就一点儿都不伤心吗?” 有时候戚元觉得王氏挺该死的。 她淡淡的挑了挑眉:“夫人,我伤心的话,你信吗?” 王氏咬牙。 “我跟他和你,说到底其实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陌生人。”戚元手指敲打在桌面上:“不,说的更现实一些,我跟他还是有仇的。他现在死了,还是自作自受,我有什么好难过伤心的? 戚元顿了顿,起身看着王氏:“倒是夫人你伤心病倒,实在是很应该,戚锦是你亲手放掉的,她和戚云亭的脾气性格都是你纵容的。” 王氏忍无可忍:“你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吗?” “不是。”戚元冷冷看着她:“我是来跟你说,你还有戚云徵,他要回来了。” 提及戚云徵,王氏的心脏跳了跳,随即又面色僵硬:“然后呢,你是好心来安慰我的?” 戚元干脆直接的摇头:“也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你的心性实在是不适合教导孩子,如果是为了戚云徵好,如果你还希望以后有人给你送终的话,我建议你离戚云徵远一点。” ...... 王氏的胸脯剧烈起伏,险些没有当场呕出一口血。 她就知道,这个女儿就是来专门克她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戚元却并不是来开解她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就站起身准备走。 王氏马上就出声喊住她:“你,你就真的这么铁石心肠?” 戚元转过身看着她:“夫人,你现在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晚了?我对你铁石心肠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后也不会再改。今天来这一趟,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至于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 从来没有听说过受害者还需要自己反省一下,不原谅施害者是不是铁石心肠的。 戚元不是那种吃了一棒子以后,别人给个骨头就要继续摇尾巴的人。 上一世这种苦头吃够了,她不会再让自己有被抛弃的机会。 她直接走了。 王氏跌在床上,捂着心脏一时喘气都喘不过来。 好半天,她才缓缓的靠在枕头上猛地吸了口气。 等到晚间,鲁氏和王老夫人一道过来的时候,就见王氏面色衰败的模样。 中年丧子,不管是谁都承受不住。 王老夫人轻声细语的安慰王氏,又说:“你要往好处想,你还有云徵和元姐儿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戚元,王氏顿时便绷不住:“我有她还不如没有!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只当她死了!” 话音才落,王老夫人铁青着脸,猛地抬手打了王氏一个巴掌。 王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老夫人:“娘?您打我?!” 为了一个戚元,在她失去了儿子的时候,来打她?! 鲁氏着急忙慌的去拉她:“你冷静些,冷静些!” 王老夫人却厉声呵斥:“别拉着她!她要继续作死,就让她去死!这么大的人了,从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从来都只知道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你都什么年纪了,能不能长长脑子?!” 王氏扑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 王老夫人气的指着她冷笑出声:“你该得的!” 第186章 ·对手 王老夫人失望至极。 她阻止了还想继续去劝王氏的鲁氏,语气冷淡的说:“就算是个孩童,一而再再而三的摔跤跌倒,也该知道要好好走路了。” 她又不能跟王氏一辈子。 这一场闹剧说到底就是王氏的偏心眼闹出来的。 如果不是王氏纵容,不管是戚锦还是戚云亭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分明就已经做错了,却还不知道收敛。 王老夫人也并不想纵容她这个毛病。 她看着还趴在床上的王氏,最后皱着眉头说:“你婆婆和公公的态度都摆在眼前,你丈夫的态度也就摆在眼前,你有什么腰是不能弯的?要是连这一点你都想不透,等到云徵回来,你的苦楚还在后头!” 王氏脑子乱的厉害,哭的太久,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听见王老夫人这么说,便更是觉得自己命苦。 王老夫人便干脆不再管她,而是径直去了戚元的明月楼。 明月楼里,戚元正在逗着阿黄玩儿。 王婵和王珺都跟着她,几个人在院子里玩儿的乐此不疲。 王老夫人就在心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看见了没有? 什么叫聪明人,这才叫真正的聪明人。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明白着呢。 能杀仇人报仇,也能陪着小孩儿们疯玩。 这样的孩子,王氏竟然不知道珍惜和欣赏,以后她迟早会后悔。 王老夫人笑着喊了王珺到身边,这才看着戚元温和的说:“我去看过你母亲了,她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要什么就要拿到.....” 王氏的性子也是被婆婆宠坏了。 王老夫人不想再提以前的事,便拍了拍戚元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心胸宽广的,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这些话戚元早就已经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因此王老夫人这么一说,她便也就这么随意一听,笑着应了一声是。 谁知道王老夫人紧跟着却又说:“我待会儿会跟你祖父祖母说,你母亲她遭逢巨变,身体不适,我打算带着她回我们老家去道观里住一阵。” ...... 戚元站住脚。 她当然明白王老夫人的意思。 但是也正因为明白,所以不解。 王老夫人是王氏的亲生母亲,也是戚云亭的亲外祖母。 现在出事,王老夫人却一点儿也不迁怒她这个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的外孙女吗? 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王老夫人很坦荡的笑了:“你母亲她这个性子,以前是顺风顺水,没有要她担责任的时候,所以看不出什么。可现在不同,现在你跟她闹的这么不和,家里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大家都看得到。她再这么闹下去,就不像话了。” 到时候戚老侯爷和老夫人也迟早会厌烦的。 现在先带她去修身养性,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反倒是大家都能安生些时候,也能让王氏冷静冷静。 戚元沉默片刻:“外祖母不觉得我咄咄逼人?” “为何会是你咄咄逼人?”王老夫人眼神明亮:“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分得清楚是非黑白。元姐儿,你跟你祖父祖母说的一样,不是池中物。” 她说着忽然笑了:“你放心大胆的做你要做的事儿吧,我等着沾光的。” 王老夫人真是...... 戚元也忍不住笑了。 她低声应了一声是。 王老夫人的这个提议,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老夫人都没有异议。 王氏这个人情绪不稳,而且做事全凭借着一时的喜怒,着实很难让人有耐心等她回复。 王老夫人这么做,是最好不过了。 戚老侯爷松了口气。 不过他松了口气,有的人却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要死了。 薛神医死死的攥住白绫,看着齐王问他:“殿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齐王是不是疯了? 说什么今天就要治好腿,不然就要让他陪葬! 他做错了什么? 齐王面色冷漠,语气更加冷漠:“本王不是说了吗?你今天治不好本王,本王就杀了你的药童,明天治不好本王,本王就杀了你的丫头,后天再治不好,本王就把你给宰了!” 才十岁左右的孩子被白绫缠住脖子,哭也不敢哭出声音来,惊恐的睁大眼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薛神医在心里骂了齐王一万遍。 这些贵人真是不把人当人! 他给齐王治病这些天,都不知道亲眼看到多少宫女太监和大夫被杀了。 齐王简直是个疯子! 他瞪大眼,一时有些破罐子破摔:“殿下若是真的要这么强人所难,那干脆杀了我算了!” 齐王立即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摔了:“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反正留着也治不好腿,那杀了就杀了!干脆去死好了。 徐公公在旁边正不知道该怎么劝,金宝在外头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殿下,宝荣公主来了。” 宝荣公主? 徐公公在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戚锦被吊在王府大门口之后,齐王就令人将戚锦的尸体给处置了,然后对外说是个丫头为了报复王府的管事,所以才会吊死在王府门口。 虽然这个说辞一看就很假。 但是齐王现在身上是虱子多了不痒了。 他只是一门心思的盯着治腿的事儿,徐公公都生怕齐王一个想不开把薛神医真的杀了,那可真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啊。 现在好不容易听见说是宝荣公主来了,他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 忙跟齐王说:“殿下,是公主殿下来看您了!” 这两兄妹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错,徐公公指望着宝荣公主能够劝劝齐王。 听见宝荣公主来了,齐王果然没有再继续和薛神医僵持下去,摆摆手让人将薛神医带下去了,自己则坐在椅子里仍旧没有起身。 徐公公便明白他的意思,忙出去亲自将宝荣公主给迎了进门。 宝荣公主今天穿的是一身孔雀羽毛织成的大氅,一身光辉耀眼,在阳光下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一进门,先被齐王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第187章 ·溢彩 相比较于宝荣公主的光鲜亮丽,恍如神仙妃子,齐王简直就像是街上的浪荡子,胡子拉碴,看上去刺眼极了。 宝荣公主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她素来在皇帝跟前得宠,甚至连冯皇后的面子都敢下,徐太监等人一听她训斥,吓得二话不说全都跪了一屋子。 一屋子的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宝荣公主立即便皱眉:“跪什么?去外头候着!” 徐太监等人如获大赦,忙不迭的退下去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齐王收敛了脸上的戾气,对着妹妹多了几分温柔:“母妃让你来的?”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面色黯然:“是我不孝,让母妃丢了这么大的脸,还闯了这么大的祸。” 成王和柳二爷的事情传的街知巷闻。 小柳贵妃分明什么也没做,但是也被铁御史追着骂妖妃。 这一次戚锦吊死在王府门口,虽然他已经让人去想法子弹压流言,但是肯定还是会有好事之徒拿着这件事去攻讦柳家和母妃。 齐王忽然猛地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真是没用!” 他起初还信誓旦旦的觉得戚元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可是没想到,他却处处被戚元牵着鼻子走。 宝荣公主立即伸手按住他的手,轻飘飘的冷哼:“最近的确是出了不少的事。” 她说着,轻声说:“不过没关系,母妃在父皇跟前地位非同寻常,这些事还动摇不了她的根基。” 她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就像是山上潺潺的流水,令人烦躁顿消。 齐王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了些,沉重的叹了口气:“母妃一定是很难过吧?” 她跟舅舅的感情那么好。 提起这个,宝荣公主嗯了一声:“自然了,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你说母妃如何能不难过?就算是二舅舅,他也是母妃看着长大的,母妃接连失去两个兄弟,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了。” 她不等齐王说话,先一步按住齐王的手背:“所以这个时候,你就更不能出事,否则的话,你让母妃怎么活?” 齐王又痛又急,忍不住哽咽着锤了一下自己的腿:“可是我的腿已经废了!” 腿的事情,之前楚国公就已经进宫跟小柳贵妃说起过。 小柳贵妃病倒也是因为这个。 倒是宝荣公主,她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齐王的腿上:“所以你就不活了?先不说神医还没说彻底不能治,就算是不能治,又怎么样呢?” 什么叫做又怎么样? 齐王觉得妹妹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哪里懂这些?我若是腿不行了,那......” 那皇位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宝荣公主轻笑一声:“瘸了就不能当皇帝了么?傻子都能当皇帝!说到底,手里有权有势便能指鹿为马,便能说一不二,你现在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想想法子,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宝荣公主的时候,齐王总觉得像是能看到戚元的影子。 这两个人做事实在是太像了。 戚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宝荣公主其实也不遑多让。 小的时候,为了给小柳贵妃争宠,她就能自己跳下冰冷的湖水里。 每次需要她病的时候,她总是能病的恰到好处。 所以小柳贵妃对待她素来都是言听计从。 齐王现在看着妹妹,一时也有些恍惚:“她简直如有神助,我已经用过许多法子......” 要承认失败是很难的。 但是在自己妹妹跟前却没什么关系。 毕竟宝荣公主一直都比他要沉稳太多了。 听见齐王说这话,宝荣公主哈哈大笑:“如有神助?哥哥,你是不是傻了?” 她淡淡的说:“她若是如有神助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因为她从来就不信什么如有神助这样的事。 齐王在妹妹跟前素来都是很少反驳的,听见她这么说,也只是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现在浑身都是错,怎么做都是错......” 宝荣公主啧了一声:“哥哥,你可真是被迷了眼了。” 她轻笑着说:“你看看你,在府里闭门思过都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进宫去看看父皇母妃了?” ..... 齐王又一次愤愤然看着自己的腿:“我的腿像这样,我能走去哪儿?!” 他怎么进宫? 怎么解释自己的伤? 宝荣公主瞥了他一眼:“去所有能去的地方!” 除夕将近,宫中也热闹了起来。 尤其是南苑那边,安南新进贡了一对神鸟,五彩斑斓,十分的漂亮。 宝荣公主对这个很感兴趣,缠着求着永昌帝陪着她去看看那对神鸟。 永昌帝对这个女儿自来十分喜欢,如今又快过年了,这样的小要求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笑着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最近楚国公府接连出事,所以女儿的心情不大好。 因此便干脆道:“你若是喜欢,便将那对神鸟赏赐给你了,说什么神鸟,其实也只是色泽艳丽一些的锦鸡罢了。” 宝荣公主轻声叹了口气:“父皇,儿臣虽然喜欢,但是看一眼也就够了。眼下这个时候,您若是赏赐我,还不知道那帮御史们又要说什么。” 说起这个,永昌帝也忍不住皱眉。 他知道那帮御史喜欢风闻奏是,但是最近他们是不是盯着楚国公府和齐王府太紧了? 每天除了楚国公府就是齐王府,什么事儿都要扯出来说。 简直是老太婆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他哼了一声:“朕赏赐点东西给女儿,他们能挑的出什么错处?” 顿了顿,他又皱眉:“倒是你哥哥,确实是该修身养性,一天到晚的招惹出些事端,今年以来,弹劾他的折子就没有停过!越来越不像样了。” 宝荣公主也叹气:“说起来,儿臣也好些天没有看到哥哥了,连舅舅出事......哥哥都被关在府里......” 第188章 ·赏赐 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哪里会真的狠得下心? 如果不是因为青楼的那件事闹的太大,永昌帝也不会一狠心将儿子的亲王降成郡王,还把他关在王府让他半年不能出门。 平时还好,此时快要过年,加上宝荣公主这么一提,他心里顿时觉得不忍。 楚国公府这两个月接连死了柳惊鸿和柳二爷,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自己也病倒了,如今一家子都门庭冷落的。 他叹了口气,皱眉道:“他治下不严,听说如今又闹出事端,让他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宝荣公主在旁边轻轻晃了晃永昌帝的胳膊:“父皇,您误会了,我不是要给哥哥求情,我是想着,明诚也好些天没见到哥哥了,每天都可怜巴巴的想哥哥......” 想起年纪还小的明诚公主,永昌帝的心不由得又软了软。 加上女儿如此温言软语的在旁边求情,他便沉着脸冷哼:“那便让他消停些,等过些天太庙祭祖就出来吧!” 这也算是赶在过年之前放出来了。 宝荣公主喜出望外,高兴得抱着永昌帝的胳膊又蹦又跳。 他有这么多的孩子,但是只有小柳贵妃的孩子们才会跟他如此亲近。 不是把他当成皇帝,而是把他当成父亲。 永昌帝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轻轻笑着摇头:“真是小孩子脾气,你都已经这么大了,眼看着都快要挑选驸马了,这么孩子气如何使得?” 宝荣公主带着一点儿独属于公主的骄傲:“只要父皇在一天,我就可以当一天父皇的女儿呀!只要我是父皇的女儿,谁敢欺负我?” 没本事的人才会被逼着去长大,去挣扎,去厮杀,去争取资源。 有本事的人当然是永远当个小孩子,所有的一切都等着人送上门来了。 永昌帝陪着宝荣公主看完了神鸟,自然而然的便也跟着她一道回了小柳贵妃宫里。 小柳贵妃正在吃药。 知道柳惊鸿的死讯之后,她就病倒了,前阵子柳二爷和成王在王家寿宴上闹出事端,她本来强撑着身体准备去给柳二爷求情的,谁知道却反倒是被铁御史追着喊妖妃。 气急攻心之下,小柳贵妃就病了。 永昌帝到的时候,明诚公主正在榻前呜呜呜的哭。 小柳贵妃翻身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宫人们哄的哄劝的劝,但是小柳贵妃却根本不理会。 明诚公主很快就哭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永昌帝立即便皱眉:“这是怎么了?” 一听见他的声音,明诚公主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跌跌撞撞的朝着他扑过去。 眼看着小女儿这幅模样,永昌帝面色陡然冷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一屋子的宫人乌泱泱的跪了一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柳贵妃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强撑着也跪在地上:“圣上别怪罪他们,是明诚实在是太不懂分寸......” 永昌帝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小的孩子,她要懂什么分寸?!” 眼看着哭的泪眼朦胧的小娃娃,永昌帝没好气:“你竟然就这样看着她哭个不住,也不怕她犯了喘症?” 小柳贵妃咬着唇一言不发。 还是明诚公主圈住永昌帝的脖子:“父皇,不怪母妃,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听话吵着要去看哥哥,所以母妃才哭了。” 听见又是说齐王,永昌帝便叹了声气,拉开了女儿的手:“父皇是不是跟你说过,你哥哥犯了错?暂时不能进宫看你了?” 明诚公主看一眼他旁边站着的宝荣公主,哽咽着吸气:“可是我做梦梦见哥哥了,我好想哥哥......” 这回不仅是明诚公主哭了,连带着旁边的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也都无声流泪。 看着这一屋子凄凄惨惨的,想到小柳贵妃最近食不下咽睡不安枕的,永昌帝沉默一刻才说:“行了,让他进宫来陪陪你们,也省的你们这么惦记。” 说完便扬声喊了夏太监进来。 夏太监一看这里面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领神会的下去传令了。 他就知道,别管齐王落魄成什么样儿,总归只要宫里的贵妃娘娘还在,两位公主还在,这位主儿都是不能轻慢的。 寝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小柳贵妃满心不安的抿唇:“圣上,您下令禁足他是到年后的,现在就放他出来,是不是不合规矩?” 想着,她就忍不住戳明诚公主的脑门:“都是你,跟你说了要谨言慎行守规矩,不可骄纵任性,你却怎么都听不进去!” 明诚公主扁了扁嘴又要哭。 永昌帝便不满的看了小柳贵妃一眼:“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他进宫一趟又不是解了禁足,能有什么不好的?” 小柳贵妃便也只好不再说了。 宝荣公主则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没一会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父皇,尝尝女儿的手艺。” 永昌帝哟了一声,看到托盘里摆着的东西,顿时就来了兴致:“这是清汤啊!” 宝荣公主脸上顿时带了几分小得意:“是啊,我听母妃说父皇您在闵地的时候,就很爱吃那边的清汤云吞,所以缠着母妃教了我许久,您尝尝看,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肉馅儿是香菇萝卜切丁儿混在一起拌匀的,还有另外加了炒熟的冬笋,汤是用熬制了三个时辰的大骨汤做汤底,一口咬下去,鲜甜美味,永昌帝不由得眼前一亮:“就是这个味道!” 他说着又忍不住有些感慨:“你母妃都已经许多年不曾做过了。” 小柳贵妃一口都不吃,语带哽咽:“姐姐在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个,臣妾只要想到姐姐,哪里还能吃得下?” 一说到这个话题,永昌帝的脸上带出几分阴霾。 他将碗一放,胃口全无。 倒是宝荣公主轻声说:“父皇,是女儿思虑不周。” 永昌帝怎么会怪罪她? 能够做出这份清汤云吞来,可见她是存了心为自己学的。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拒绝孩子的心意。 永昌帝也是如此,他笑着说:“不,朕吃着很好,你有心了。” 第189章 ·狠角 顿了顿,永昌帝又说:“最近江南织造局送来一批上好的锦缎,全都赏你了!” 锦缎可是好东西,尤其是上好的锦缎,是可以直接拿来当金银用的。 江南织造局年底的孝敬起码也得有个五六千匹,折算成银子,这粗粗一算就是不得了的数字啊! 宝荣公主可真是够得宠的。 宫女太监们都心中有数,彼此对视了一眼。 正在气氛融融的说话,一直以来行走在永昌帝跟前,山崩了都能喜怒不形于色的夏太监却脚步匆匆的进了内殿,语气急促的喊了一声圣上。 永昌帝正在逗明诚公主玩儿,听见这话嗯了一声抬头看了夏太监一眼。 夏太监不敢耽误,沉声回禀:“殿下,齐王殿下,出事了!” 出事了?! 永昌帝收起笑意,放下明诚公主,脸上全都是戾气。 而小柳贵妃则啪嗒一声摔了手里的杯子,惊诧不已的问:“什么事?!” 宝荣公主第一时间便抱住了明诚公主,同样惊慌不定的看着夏太监。 夏太监一时之间面露难色:“是.....是为了拦住太子殿下的车驾,受了伤.......” 永昌帝立即便站了起来:“人在哪儿?” “就在神武门出的事儿。”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话说的极快,显然是早就已经问清楚了的:“是太子殿下要出宫去皇觉寺赏梅,结果在车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起了争执,马儿就受惊了......” 他们越走越急。 而落后几步的宝荣公主已经放下了明诚公主,搀扶住了小柳贵妃:“母妃,不必我教您吧?待会儿您什么也不要说,一个字都别说,只需要哭就是了。” 小柳贵妃的手死死的攥住女儿的手腕,又忙松开,不死心的问:“你哥哥的腿,真的已经......” 之前听见消息的时候,小柳贵妃无数次的在夜里崩溃。 她为什么嫁给永昌帝啊? 还不是因为冯皇后根本就不得永昌帝喜欢,两个人之间误会重重吗? 她生下的齐王也的确是非同一般的受宠。 以后只要她的儿子可以当上皇帝,那她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齐王断了腿,断了腿就等于失去了登上皇位的希望!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这些都不重要。”宝荣公主按住她的手,淡淡的看着母亲:“重要的是,他的腿既然都已经大概率废了,那总得换回一点儿东西来。” 比如说永昌帝的喜爱。 比如说永昌帝的愧疚。 再比如说,太子的失势。 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东西有什么要紧? 她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啊,傻子瞎子跛子都能当皇帝,谁说齐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的? 再不济,只要保住宠爱,小柳贵妃还有小儿子。 他们还有个小哥哥。 以后小哥哥当皇帝,齐王当摄政王,不是一样的吗? 小柳贵妃深吸了口气,等到赶到东宫的时候,便听见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等到她们赶到,东宫内外已经乌压压的跪了一层又一层的人。 宝荣公主环顾了一圈,见东宫有名有姓的姬妾都差不多到了,还有几个小一些的皇孙郡主们也都在。 唯独萧云庭并不在。 便挑了挑眉。 而此时,永昌帝正深吸了口气,摆手让要说话的太子先住口。 他只是问胡太医等人:“你们说,齐王的腿如今如何了?” 胡太医等人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永昌帝怒问:“都哑巴了?朕问你们,齐王的腿,如何了?!” 孙院判抖抖索索的抬起头来:“圣上,圣上,殿下的腿,腿骨断了.......” 永昌帝闭了闭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一出生就在他怀里的孩子,这个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孩子,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缠着自己要学骑马都好像才是昨天的事。 怎么就忽然腿断了呢? 小柳贵妃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即便晕了过去。 东宫乱成了一锅粥。 永昌帝沉沉的出了口气:“用尽全力诊治,张贴皇榜遍寻名医,务必将齐王的腿治好!” 孙院判一行人哆哆嗦嗦的应是。 永昌帝则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陡然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出宫?” 太子吓得简直魂不附体:“父皇,儿臣,儿臣是想去赏梅......儿臣真的不是有意的......” 当时他的仪仗正要出发,齐王却并没有摆王爷的仪仗。 出事的时候,是他的两个妃子在马车上起了争执,两人晃来晃去的,把马儿给惊动了,所以马才躁动不安。 惊了马,那些侍卫们也都在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两匹马竟然冲着齐王去了。 齐王的腿都被踩断了。 他下马车的时候,的的确确是看到了齐王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当时他就已经知道不好了。 永昌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只是转头看了夏太监一眼:“让锦衣卫去查,看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太监不敢多说,只低声应是。 消息传到萧云庭那里的时候,萧云庭正在明月楼。 他最近很爱跑到戚元这边,哪怕并没什么事,好像能多说几句话也能开心些似地。 老赵的表情凝重:“现在圣上大怒,虽然并未直接斥责太子,可是......” 可是谁都清楚,太子本来就不得永昌帝的喜欢。 现在又撞伤了齐王,哪怕不是他故意的,但是对于永昌帝来说,也是又一大罪状了。 萧云庭立即便站起身来:“我先回宫了。” 戚元嗯了一声,面色淡淡。 她可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只能说,是齐王在故意把自己的伤做最大的利益化的处理。 无声无息的摔断了腿,哪有这样让太子撞断的来的轰轰烈烈? 还又能引得永昌帝的同情呢? 只不过,这招苦肉计对于齐王来说,可得把腿又断一次,不大像是齐王那么惜命的人做得出来的。 看来,是哪位狠角儿在背后给他出主意了。 第190章 ·父爱 听见消息,戚老侯爷火急火燎的赶到明月楼,一见戚元就吐了口气:“齐王殿下出事了......” 他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戚元。 齐王受伤的事儿没人比他们心里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那分明就是追杀戚元的时候反倒是被戚元反过来将了一军才出的事。 现在却栽赃在太子头上。 很显然,这是齐王他们终于在接连受挫之后动手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没有冲着戚元来,反倒是直截了当的冲着太子去了。 是啊,戚元的靠山说到底是萧云庭。 但是萧云庭又是皇太孙,只要太子出事,他这个皇太孙还能当的成吗? 真是刁钻又厉害的一招,一举数得。 或许是顺风顺水太久了,连戚老侯爷自己心里都已经觉得有些不安心。 所以如今困难袭来,他老人家反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反正最近不能接受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招了。 他坐在戚元对面,盯着戚元的反应。 戚元嗯了声,淡淡的说:“齐王回来已经这么多天了,折腾了这么多事儿,可能现在是已经确定腿治不好了。” 所以才会来这釜底抽薪的这一招。 戚老侯爷忧心忡忡:“圣上只怕是要重责太子啊!”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有皇太孙在,加上这次的事又不是太子故意所为,总不能为了这个就废太子。” 废太子三个字她轻飘飘的就说出来,戚老侯爷深吸了口气,一时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戚元这里,好像什么都不是大事,再艰难的路她都想要钻出一个洞来。 一个小女孩儿都这样镇定自若,他若是这个时候露怯,反倒是成了他没见过世面了。 戚老侯爷是见过世面的,他深吸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萧云庭进宫的时候,并未先去东宫,而是直截了当的去了永昌帝的太极殿,在外头跪下。 恰恰下雪了,风一吹,雪便掉在头上身上,更加寒冷。 夏公公着急忙慌的拿了一把伞亲自从台阶上下来:“哎哟喂,太孙!您可不能再这儿跪着,风大雪大,这么跪下去要生病的啊!” 萧云庭不为所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夏太监忍不住跺脚,急忙扬手,示意自己的徒弟继续给萧云庭打伞,他则飞快的小跑着进去跟永昌帝禀报了。 风雪夜,永昌帝打开窗户立在窗前,淡淡的看着外头跪着的人影。 如同一杆翠竹,少年已经长成,跪在外头经历风吹雨打,也不弯腰。 夏太监小心翼翼的到了他跟前低下头去:“圣上,太孙殿下一来便跪在地上,谁劝也不听.....” 永昌帝冷哼一声:“他要跪就让他跪着!” 今天的事让他又想起从前。 当时还未登基之前的原配王妃。 登基以后,隔了好些年才进宫的小柳贵妃。 这一路走来,是他太惯着冯家了。 今天的事,锦衣卫查明了之后,也说是意外。 那两个在太子的车驾上闹起来的妃子,回去便上吊自尽了。 而纵马的车夫也是一样。 是,每次都是意外。 都是如此天衣无缝的意外。 可这次不同,这次是齐王的腿! 想到太医们的诊断,说齐王的腿以后只怕是不良于行,永昌帝心中闷痛,冷冷的说:“不必管他!” 夏太监不敢多说,恭敬的答应一声,继续伺候永昌帝批折子。 永昌帝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淡淡的问:“还在外头跪着?” 夏太监静悄悄的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又回来:“回圣上,还跪着呢。” 这都半宿了。 永昌帝又气又怒,扔下手里的笔冷声吩咐:“将人叫进来!” 夏太监心中有数,当即便大步出门,到了萧云庭身边,又劝着萧云庭去先换衣裳:“也免得惊扰了圣驾。” 萧云庭从善如流,去了偏殿换了衣裳,才进了太极殿。 永昌帝坐在上首看着他,见他脸色苍白,连唇色都微微泛白,哪怕是殿中烧着地龙,他也在微微发抖,便冷冷看了旁边的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忙退下去了。 “来朕这儿跪什么?”永昌帝冷冷哼了一声:“回回出了事儿,你回回都能来跪?!” 萧云庭沉默的磕了三个头:“皇祖父,父王他绝对不会做出谋害手足的事情来,您亲眼看着他长大,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这件事真的跟父王无关!” 提起太子,永昌帝脸上表情更加冷淡几分。 他不想再听,可是看着萧云庭脸色越来越白,又撇开头冷声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该如何处置,朕自然心中有数!” 萧云庭欲言又止,还是跪在地上磕了头才转身走开了。 此时的小柳贵妃正泪眼朦胧的守着齐王。 齐王从下午开始,便发起了高热,不管太医怎么努力,这烧都退不下去。 太医们都慌了,加上这病人又是金尊玉贵的王爷,人人都不敢用冒险的法子,齐王到后来烧的人都有些迷糊了。 还是宝荣公主当机立断,用烈酒兑了水,让宫娥一遍一遍的用来擦拭齐王的身体。 好在这法子虽然冒险但是管用,齐王的烧到底还是退下去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永昌帝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刚好便见小柳贵妃当着他的面晕倒,急忙上前接住了。 又扬声让人快来诊治。 当天宫里便传来消息,因为病中思念父母,所以永昌帝特意准许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进宫探望小柳贵妃母子。 戚老侯爷再如何老辣,这个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看着戚元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小柳贵妃现在已经完全赢了。” 是真的赢了,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出的连环招。 这一下子就让小柳贵妃和齐王的宠爱更胜一筹。 戚老侯爷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心中认定,这以后必定是戚元的劲敌! 只是不知道戚元有没有察觉到,这一次的对手跟从前的全然不同? 戚老侯爷面色凝重。 第191章 ·归来 对于出这个招数的狠角,戚元心中有数。 但是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倒不是说小看宝荣公主,平心而论,宝荣公主在算计人心这一道上,的确是登峰造极,只要是宝荣公主愿意,她能够把她看中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以上一辈子永昌帝也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将她嫁给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陆大将军的嫡长子,让她成为握有实权的大都督夫人。 宝荣公主借着这个位子,没少在永昌帝跟前上眼药,排除异己,打压太子一党。 到后来齐王能够在永昌帝病重之际入宫,也是她里应外合,帮着齐王拿到了玉玺。 这的确是一个狠角色。 但是同时,也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是人就有弱点,她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狠角色。 都是石头,就碰一碰看看谁更硬吧。 “是啊,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不像是天家的父子,倒像是民间的亲人呢。”戚元笑着,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哂笑着说:“这么热闹,那就再热闹一些吧,都过年了,也该有点儿喜讯了。” 戚老侯爷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元姐儿,你.....” 大过年的,不是又要杀人吧? 戚元立即就反应过来戚老侯爷是想岔了,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怎么了,祖父是误会什么了?我最近都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还能去干什么?我是说,圣上也该要热闹热闹了。” 永昌帝的热闹? 戚老侯爷很快就知道这个热闹是什么了。 过了小年,原本这个时候宫中已经开始给亲近的大臣勋贵们散发赏赐,不少人家都以此为荣,接到了赏赐之后便拿去祖宗跟前供奉。 因着冯皇后一直都病弱,所以从前这事儿都是小柳贵妃办的。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都快腊八节了,别说是年礼了,宫中连定例赏赐的腊八粥都没有人家收到。 一时之间人人都觉得奇怪。 不过很快,这种奇怪就没有了。 因为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失踪了多年,一直被推断是不在人世了的柳王妃竟然回来了! 戚震带着柳王妃母子还有陆驸马父子,一道去了宫中复命。 彼时永昌帝还在陪着小柳贵妃安抚齐王。 自从齐王醒过来之后,便一直一蹶不振,不管跟他怎么说话他都不听。 遭逢大难,孩子现在精神也不大好,哪怕是永昌帝是皇帝,也不忍心太过苛责他,只能尽量温和的安抚。 又沉声说:“太医院也没说就完全治不好,何况如今还张贴了皇榜四处寻找名医,你这腿还是不一定的事儿,你现在就自暴自弃,那你往后还有大半生呢,就不过了?就天天在这儿死去活来的?” 齐王面色阴鸷:“儿臣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就起来!”永昌帝冷哼:“太医说了,你现在已经能被推着去外头晒晒太阳,用一条腿也能站着,你在床上躺着能躺一辈子?” 宝荣公主上前不动声色的给齐王掖了掖被子:“是啊哥哥,父皇天天都来看你,你就当为了父皇想想,也为了母妃想想吧,母妃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听见这话,齐王才扶着徐太监的手缓缓撑着坐起来。 眼看着儿子总算是肯坐起来了,小柳贵妃捂着脸哭的梨花带雨。 永昌帝伸手环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 正陪着齐王,外头的夏太监疾步进来,凑到永昌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永昌帝当即就松开了小柳贵妃,震惊万分的问:“你说什么?!” 夏太监俯下身再说了一遍。 永昌帝顿时顾不得身侧的小柳贵妃,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立在原地半响,而后忽然便拔足疾走,紧跟着越走越快,人很快就不见了。 夏太监等人也走了个干净。 小柳贵妃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惊恐的看着旁边的宝荣公主:“刚才,刚才你也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吧?夏太监,说,夏太监说柳王妃回来了!” 柳王妃,小柳贵妃顿时觉得一阵心悸,心脏不受控制的飞跳起来,连带着脸色都变得惨白。 齐王更是面色巨变,猛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明诚公主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睁着两只眼睛一言不发。 还是宝荣公主冷哼了一声,淡淡的垂下眼:“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可值得惊慌的。” 齐王顿时没好气:“你知道什么?柳王妃当年出事,就是外祖父和舅舅......” 不然他为什么之前要从戚震身上下手? 就是因为他知道,戚震是被永昌帝派去办这事儿的。 可现在,他被戚元耍得团团转,连断了腿。 但是戚震却把柳王妃给接回来了! 上一世都没有回来的柳王妃,这一世他重生了,反而还回来了! 这一点简直要把他给气疯,这不明摆着说他不如戚元吗?! 宝荣公主的反应却更快:“外祖父不是说过,这件事他有应对之法吗?既然人已经都回来了,那便去问问外祖父。” 小柳贵妃这才擦了擦眼泪忙的答应:“是,是,你外祖父说过他有法子的......” 齐王拳头攥的紧紧地,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简直快要不能呼吸。 楚国公此时也同样听见了消息。 接连死了两个儿子之后,他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彻底痊愈,尤其是进宫见到了又断了一次腿的齐王,他心里便更加烦躁了。 听见柳王妃回来,楚国公夫人惊得简直又要晕过去一次,好在还是死死的咬着牙忍住了。 她死死的攥住楚国公的衣袖,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国公爷,怎么办?” 柳王妃回来了,那当年的一切岂不是都要曝光? 何况,更何况还有她的身份,柳王妃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楚国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放心吧,我心中自然有数。 第192章 ·相认 多年不见的夫妻,再见的时候早就已经是物是人非。 永昌帝踏进太极殿的时候,一时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他们夫妻刚到漳州时候的窘迫。 那时候他是个不受宠的藩王,分到的地方也是破落的渔村。 时不时的有台风,冬天的时候又冷的半死。 他刚去的时候,甚至连一座王府都没有,是带着柳王妃一道住在福建总督府里的。 直到他励精图治,建造海港,清除倭寇和海匪,终于站稳了脚跟,才在三年后拥有了属于他的闵王府。 就算是王府,那也不是别的藩王那样红墙琉璃瓦,只是就地取材,用当地的粗壮的木头和青砖搭建,王府也不雕梁画柱。 这些日子,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 可其实却又那么长,他眼里已经有了泪水,迈步进门踉跄着喊了一声:“晚吟!” 柳王妃两鬓已经有了白发,身形却一如多年前般清瘦,见到永昌帝,她转过身,眼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过了好一会儿,才跪下要行礼。 永昌帝哪里能让她跪?当即便大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她,欣喜若狂:“晚吟,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相比之下,柳王妃的态度就要显得冷淡许多了,她不紧不慢的将永昌帝轻轻推开,看着永昌帝笑了笑:“圣上还是那么年轻,臣妾却已经老了。” 是的,相比较起来,现在的永昌帝虽然已经将近六十,但是除了两鬓有些白发,总体看上去却仍旧还是比同样年纪的人要显得年轻许多。 可柳王妃却不同,她脸上的褶皱还有手指的粗糙,无一不在体现她的衰老和沧桑。 永昌帝顿时有些绷不住,哽咽着问:“晚吟,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朕?朕这么多年,一直在派人找你,可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回来? 柳王妃立即反唇相讥:“陛下身边还有我的位置吗?陛下有了新的皇后,立了太子,也有了新的宠妃,江西距离这里,隔着千山万水,臣妾带着弱子,如何能够历经艰险回得来?” 字字如刀,戳的永昌帝心中血肉模糊。 他攥住柳王妃的手急忙解释:“晚吟你听我说,皇后是朕没有办法!但朕心中一直有你,为了你,朕才会如此宠爱柳家和晚秋,朕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你.......” 柳王妃冷笑了一声甩开了永昌帝的手:“圣上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当年臣妾进京的路上遭遇的劫匪是不是真的劫匪,大家心知肚明!您刚才问我,这些年为何不进京来找,我怎么找?” 她脸上带着十足的讥诮:“这些年隐姓埋名的躲躲藏藏,就是因为发觉周围还有人锲而不舍的在找我们,有一次我们出门,回去便发现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隔壁甚至被灭了满门!” 永昌帝脸上带着十足的愤怒:“有人追杀你们?” 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追杀他们! 是冯皇后,是冯家? 永昌帝咬牙切齿:“朕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忍不住追问:“你可知道当年害你们的人是谁?” 如果是冯皇后,这一次正好趁着柳王妃回来,将冯皇后给废了,还有冯家,都可以一网打尽! 柳王妃面色淡淡:“我只知道并不是冯家。” 不是冯家? 永昌帝面色变换,顿时有些狐疑:“不是冯家,为何你如此笃定?” 当年的长公主也坚定的认为不是冯家,因为这个,他还和长公主大吵一架。 长公主一直幽居白云观,无论如何都不肯下山。 现在听见柳王妃说事情不是冯家所为,永昌帝一时难以接受。 柳王妃冷笑出声:“不是我笃定,而是当时的冯家若是派杀手,又怎么会派闵地的精兵?追杀我们的,都是闵地的精兵,精通地形,而且都会说闽南语。” 闵地的精兵? 永昌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闵地是他的封地,也是他的根基,军政都是他说了算,冯家再厉害,那个时候也插手不到闵地去。 如果是闵地的精兵乔装成土匪要杀柳王妃,那也就是说,凶手就是跟着他的那些封地属臣中的人! 可是怎么会呢? 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心腹啊! 但凡是活下来的,全都加官进爵,成了功臣勋贵。 他心中顿时有些乱,却还是记得先问正事:“晚吟,我们的孩子.....” 他离开的时候,柳王妃已经怀有八月身孕,眼看着就快要临盆。 若是这个孩子活下来,现在怎么也有三十多岁了,比太子还要大上两岁。 柳王妃面色有些晦暗:“怀着他的时候受到追杀和惊吓,他生下来就病弱,等到他满周岁又被追杀,那时候他正发高热,耽误了治疗.....” 永昌帝觉得有一道雷从天而降,一丝不差的劈在他心上。 也就是说,他的长子,是个傻子? 他的语气都有些干涩了:“那,他现在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柳王妃不答反问:“圣上,臣妾也有问题要问你,你接我们回来,是打算如何安置我们呢?” 永昌帝一时无言。 论理来说,柳王妃是他的原配王妃,也是奉天地祖宗之命娶的正室,他既然是皇帝,那柳王妃自然应该是皇后。 原本若是坐实了冯家刺杀柳王妃的罪名,那也可以废了冯皇后,将柳王妃给册封成皇后。 可现在..... 他握住柳王妃的肩膀:“朕跟朝臣们商议商议,无论如何,朕一定不会对不起你!” 柳王妃便低下头去:“圣上,先回来只有我一人,至于墨儿,他是跟着陆驸马,在我们后面。” 陆驸马? 永昌帝惊讶的问:“陆明安?他还活着?” 柳王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还是永平侯找到他的,他失去了记忆,在人家庄子上做长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见他们病的病,又小的小,永平侯先将他们安顿在京郊,先带着我回来了。” 第193章 ·有仇 永昌帝闻言简直是喜不自胜。 这么多年,他始终觉得愧对长公主,甚至无颜面对长公主。 现在陆明安回来了,他也算是能对长公主有个交代了。 欣喜之下,他立即便扬声让戚震进来。 又拍了拍柳王妃的肩膀:“晚吟,你既然回来了,就先去休养一阵,朕这就召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进宫来瞧你。” 柳王妃的手却一下便甩开了。 她冷冷的眯着眼睛看着永昌帝,问:“陛下应当知道,臣妾母亲在封地上就已经去世了,世上何来第二个楚国公夫人?” ...... 永昌帝这才想起来楚国公夫人是续弦。 他有些尴尬的轻声解释:“是楚国公的填房,倒是也十分的温顺懂事,将你弟弟妹妹都视如己出......” 柳王妃呵了一声,顿时觉得更加可笑:“视如己出?” 永昌帝察觉出她的态度奇怪,不由得问:“怎么了?” 正说着,夏公公便禀报,说是楚国公求见。 永昌帝看了柳王妃一眼,皱了皱眉又松开:“传!” 戚震站在一旁,只觉得如坐针毡。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召见他啊? 他根本不想听这么多皇家的秘密! 楚国公颤颤巍巍的进来,才进来便要跪下请安。 永昌帝对他自来是优容的,此时也仍旧一样,看了柳王妃一眼,和蔼的说:“国公爷快起来吧,你看看,这是谁?” 他的声音里都带着雀跃和欢喜。 楚国公应是,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跟柳王妃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父女对视,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泪眼婆娑,更没有什么其乐融融。 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冷意。 楚国公先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朝着柳王妃走去:“晚吟......” 柳王妃毫不客气的后退一步,并不想跟他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冷漠的问:“才听圣上说,国公爷已经娶了填房,给了诰命,不知道国公爷的这位填房是谁?” 楚国公沉沉的叹一口气:“晚吟,你听父亲跟你解释.....” 柳王妃面色讥诮,语气嘲讽:“父亲还想解释什么?当年我亲眼所见,柳惊鸿和柳晚秋对着那个女人喊娘,说那是他们的亲娘,难道是我看错了听错了?” ...... 没有永昌帝想象当中的父女相认的喜悦,柳王妃咄咄逼人,形容激动,反倒像是跟楚国公有仇。 什么亲娘? 永昌帝震惊的看向楚国公。 戚震则在心里啧了一声。 果然,怪不得当年楚国公宁愿杀掉这个马上就要成皇后的女儿呢。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她给撞见了,所以才杀人灭口。 那个时候柳惊鸿已经在闵王跟前当差了,只要柳王妃一句话,以当时闵王和柳王妃的感情,闵王定然是要褫夺了柳惊鸿的世子位和继承权的。 所以才会逼得楚国公宁愿牺牲一个女儿。 见柳王妃和楚国公针锋相对,两人之间显然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永昌帝看了戚震一眼:“爱卿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进宫。” 戚震当即应了一声。 戚家早就已经等着了,他也知道戚元必定是在等着自己回去送消息,因此一路不停地直接回了戚家。 到了家里,戚老侯爷一早就已经等着了,跟他一道去了明月楼。 路上,戚老侯爷也没有耽搁,将戚云亭的事情跟戚震说了一遍。 戚震的动作顿了顿,脸色一时阴沉下来。 戚老侯爷觑着他的脸色,语气沉沉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必定是要生气的.......” 其实戚震真的说不上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只是儿子出事,他当然不可避免的会难受。 但是去接了一趟柳王妃,他看到的事远远不止是这些。 家族里头出纨绔子弟没什么了不得的,勋贵们的孩子里头,不成器的多了去了。 但是接班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否则偌大的一个家,也会散架。 他收拾了心情,沉声说:“他至少保住了一条命,按照戚元素日的作风,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戚老侯爷见他都这么说,便知道他是真的心中有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明月楼的时候,戚元早已经等着了。 戚震看了她一眼:“听说你之前便已经跟你祖父说,我快回来了,你怎么知道?” 戚元挑了挑眉:“一般来说这种大喜事,当然要年前回来,咱们大周的人不是讲究一个团圆么,我猜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 戚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正经起来,严肃了神情,将宫里柳王妃和永昌帝的对话,还有柳王妃见到楚国公的反应都说了。 戚老侯爷有些震惊,虽然之前戚元一直笃定的说刺杀柳王妃的事绝不是冯家和冯皇后所为。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柳家人做的。 而且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戚元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已经听出了柳王妃的态度。 上一世柳王妃都没来得及回京城就被杀了,所以戚元摸不准她对柳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一度有些担心柳王妃会心慈手软的做观音菩萨,原谅她那个父亲和弟弟。 不过现在看来,柳王妃显然没有立地成佛的打算。 那就好玩了。 戚震一口气都说完,喝了口茶看着戚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已经从自己亲爹这里知道了戚元杀了柳惊鸿,废了齐王府的暗卫,杀了成王和柳二爷的事儿了。 说实在的,双方如今便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当然不会希望柳家能够一帆风顺。 只是,柳王妃所说的以外室为妻这样的罪名,能扳倒柳家吗? 或者说,永昌帝对柳王妃的感情,真的能赢得过这些年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小柳贵妃吗? 小柳贵妃还为永昌帝生了两儿两女。 柳王妃的儿子却是病的成了个傻子..... 戚元轻轻笑了:“接下来,当然是把事情闹大,不然没了戚锦还会有第二个戚锦。” 戚震听明白了,他看了戚元一眼,深吸了口气问:“那你这次杀谁?” 第194章 ·野种 戚元挑了挑眉:“这个不用急,谁先跳出来,就杀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父亲将陆驸马父子还有那位贵人安排在京郊别庄,想必也是柳王妃和陆驸马的意思吧?” 什么陆驸马失忆生病,什么那位贵人身体弱走不了,其实都不过是借口。 从柳王妃一进宫便揭破了父女情深的假象,就知道柳王妃这次回来是打算复仇的。 也是,任是谁被亲生父亲谋算陷害,丢了本来到手的皇后之位,结果还被追杀,躲躲藏藏几十年,还害的孩子也因为高烧而痴傻,都会疯掉的。 什么亲人? 那对于柳王妃来说,不过就是蛇蝎。 在这个女儿面前,就没什么可隐瞒的,戚震点头:“的确是柳王妃的意思,她跟我说,萧墨身体不好,不能连夜赶路,又说萧墨不能见生人......” 戚元就兴味的笑了一声:“那就先看看好戏吧。” 杀人么,不着急。 她等着看今天皇宫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和好戏。 宫里的确是在经历一场狂风骤雨。 戚震一退下去,永昌帝便急忙揽住激动的柳王妃:“晚吟,你先不要这么激动,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柳王妃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楚国公,声泪俱下的揪住永昌帝的龙袍:“意思就是,您宠爱的那个我所谓的妹妹,还有那个死了的我所谓的弟弟,根本就不是我母亲所生,也不是从族中过继而来!他们两个原本就是我父亲的外室所出的野种!” 永昌帝如遭雷击。 他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在封地的时候,柳惊鸿和柳晚秋就时常在王府走动。 那个时候,柳王妃说他们都是记在自己母亲名下的弟妹,对他们十分亲近宠爱。 还让柳惊鸿跟在他身边出入行走,读书练武也都是在王府。 还有柳晚秋,那个时候柳晚秋极小,柳王妃那时候几乎是把这个最小的妹妹当成是女儿一般来疼。 宫里但凡是有什么赏赐,基本都是给了他们的。 所以,在进京登基之后,永昌帝看在楚国公府是姻亲的份上,才会对楚国公府如此优待。 甚至让他们的国公爵位可以世袭罔替。 可现在,柳王妃说,柳惊鸿和柳晚秋其实都是外室所出? 那..... 那为什么柳惊鸿和柳晚秋可以记在嫡母名下? 楚国公厉声断喝:“晚吟!你还要妒忌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并非如此!” “什么并非如此?”柳王妃痛哭失声:“我最后一次见母亲之时,母亲万念俱灰,跟我说她察觉柳惊鸿身份有异,查到族里过继的那户人家根本没有一对子女!” 她拽着永昌帝的龙袍让他看楚国公:“圣上,我听了母亲的话,所以派人跟踪柳惊鸿和柳晚秋,果然查到他们时常出入一处宅邸!后来更是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对着那个宅邸里的女人叫娘!” 楚国公闭了闭眼睛。 但是心里却并没有慌乱。 他早就已经料到了今天,更是没有对柳王妃抱有幻想。 所以现在,虽然被柳王妃当场拆穿,但是他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摸样,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永昌帝又惊又怒。 更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受。 他一开始答应让小柳贵妃进宫,也完全是因为抱着补偿楚国公府的心情。 谁能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小柳贵妃虽然也算是柳王妃的妹妹,但是更是柳王妃的仇人! 是气死柳王妃母亲的仇人。 他惊怒交加的质问楚国公:“楚国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国公闭上眼睛,掀了袍子跪在地上,语气沉重的磕头:“圣上,此事的确是王妃说的那般......” 他承认了! 他竟然承认了! 柳王妃的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母亲对你一片好意,为了你不顾一切追到漳州,为了你几次小产导致无法再生育,你竟然如此诓骗她!” 永昌帝也是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楚国公却沉痛的说:“他们是我的孩子不错,可是王妃!你却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 永昌帝更加震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王妃。 柳王妃更加激动:“你胡说什么?” 楚国公苦笑了一声:“我没有胡说!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用这样的事情胡说?王妃,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母亲从别的地方抱来的!” 柳王妃惊得后退了几步,手脚都有些发凉。 虽然早就已经恨透了楚国公这个所谓的父亲,也知道他根本不是个东西。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没有底线,坏到这个地步。 也是,她回来了,柳晚秋和柳惊鸿的身世根本藏不住。 所以怎么能破局呢? 那当然是抹黑她的母亲和她。 反正她的母亲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死人又不能爬上来跟他对峙,当然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柳王妃冷笑出声:“你真是无耻!为了脱罪,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还玷辱我母亲的声誉!” 楚国公扬声喊:“我并没有玷辱她的意思!我只是陈述事实,不信的话,我有证据!” 他从容不迫,充满了无奈和被逼的痛苦,转而朝着永昌帝拱手:“圣上,老臣的为人这些年有目共睹,难道老臣会拿自己亡妻的声誉开玩笑?还是说,给自己带绿帽子好玩儿?” 他痛苦的说:“当年我跟她母亲感情不睦,后来更是偶然发现晚吟并不是我亲生,而是她母亲为了固宠从别的地方抱来的女婴,所以一度想跟她母亲和离,是她母亲苦苦哀求,老臣才只能忍气吞声.....” 永昌帝的面色变了又变:“可有证据?” 楚国公坚定的道:“有!晚吟可以觉得我是在胡说,但是难道她的外祖家也会胡说?当年的事事实上晚吟的外祖家也都清楚,所以我在外头有平妻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一下子又成平妻了。 柳王妃目眦欲裂。 第195章 ·利息 京城简直是如同发生了一场地震,失踪多年的柳王妃如今安然无恙的归来,那现在的皇后可怎么办? 按照祖宗规矩,柳王妃可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她又未曾犯过错,如今既然回来了,那就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啊!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在冯家身上,一时有些担心如今的东宫。 本来皇后和太子就不受宠,若不是有个争气的太孙,只怕是早就已经保不住这储君的位子了。 可现在,柳王妃回来了,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谁不知道以前永昌帝在封地的时候和柳王妃患难与共,两人是患难夫妻啊? 同时大家又忍不住羡慕起柳家的好运来。 柳家之前就已经出了一个盛宠的贵妃,已经是荣极一时。 现在柳王妃又回来了,眼看着楚国公府可能还会又再出个皇后。 那就等于是柳家一下子就要有一后一妃,简直可以说是锦上添花。 只怕太子之位,也要易主了。 不只是朝臣们和百姓们这么想,太子也是这么想。 他在东宫大发脾气,连向来受宠的范良娣和李美人都被他呵斥了。 范良娣和李美人在他身边向来受宠,还从未如此被呵斥过,就不由得哭哭啼啼:“殿下心里有气,也别朝着妾身撒气呀!” 范良娣用帕子捂着嘴,眼睛亮闪闪的:“对呀,殿下还不如让太孙想想法子,不是都说太孙殿下受宠么?” 提起萧云庭,太子的目光复杂,脸色变换,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身边的孙太监去传萧云庭。 孙太监欲言又止,但是看着范良娣和李美人烹茶的烹茶,喂点心的喂点心,又不敢多说,只能硬着头皮去景春殿找萧云庭。 跪了一晚上的萧云庭膝盖有些发红,胡太医皱着眉头给他艾灸完了,叹气说:“您别以为自己年轻力壮,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雨夜长跪,这可是十分容易损坏骨头的,您也知道,端王就是这样才得了附骨疽......” 萧云庭笑了一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胡太医表情有些忧虑:“殿下,这次的事儿......” 这次的事儿,真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本身永昌帝还为了太子撞伤齐王的腿这件事大发雷霆呢,还不知道到底会如何发落太子,偏偏柳王妃又回来了,如今多少人都在观望,等着看东宫的下场。 胡太医是萧云庭的人,自然是多几分担心。 萧云庭自己却气定神闲,将袍子放下轻笑了一声:“是吗?柳王妃回来,更该担心的可不是我。” 胡太医还要说话,孙太监却已经到了,见到萧云庭便几步上前,轻声说了太子请他过去的事。 萧云庭面上的笑意消失,冲八宝点了点头:“送胡太医出去。” 自己则跟着孙太监去了正殿。 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关系冷淡,连带着对萧云庭也十分的冷漠。 尤其是萧云庭小的时候被养在句容,两人之间便更是没什么感情可言。 此时见到萧云庭,太子便讥诮的问:“听说你一回宫,就去太极殿了?” 萧云庭沉声应是。 范良娣不等太子说话,便笑盈盈的问:“既然太孙殿下都去了太极殿了,那这次的事儿肯定是没什么事了罢?” 若是换做以前,萧云庭其实是很擅长处理这些弯弯绕绕的。 可是如今,他却忽然并不想再虚与委蛇了。 他淡淡的望着范良娣,轻声问:“说起来,昨天要陪着父王去皇觉寺赏梅的,好像是范良娣,为什么后来忽然换成了王美人呢?” 范良娣陡然变了脸色,不大自然的笑着解释:“这,自然是妾身的头风犯了。” “是吗?”萧云庭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了面色铁青的太子:“父王,您该好好想想了,这样的巧合,范良娣似乎也不只是一次了罢?” 范良娣立即便泪眼盈眶的起身跪在地上:“太子殿下......” 萧云庭无谓的扯了扯嘴角。 真是蠢货。 太子是好色,但是却更怕死。 他最爱的永远只会是他自己。 范良娣膝行着上前想要扯住太子的袍子:“太子殿下,太孙殿下这么说,臣妾无言以对.....” 太子忽然抬腿,一脚将范良娣踹的倒在地上。 满殿的人都惊呆了,原本还坐在榻上的李美人也惊慌失措的下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范良娣面色泛白,太子却已经看了孙太监一眼:“拖走!孤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贱人!” 孙太监应是,面无表情的扬了扬手,几个粗壮的太监马上就进来捂住了范良娣的嘴,无声无息的将人拖下去了。 李美人吓得面无人色,惊恐的不住发抖。 太子却已经没兴趣让她服侍了,不耐的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然后才面色沉沉的盯着萧云庭:“柳家的事,就这么算了?” 这次柳家给他扣上这么大的一口锅,柳王妃如今又回来了,楚国公府岂不是如虎添翼? 柳家的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已经开始朝太子下手了。 若是不遏制和反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下次就不只是栽赃这么简单了。 只是这样的话,萧云庭却不会这么跟太子说,他出了宫,便径直去了戚家。 谁知道却扑了个空。 戚元并不在戚家。 对于萧云庭出入戚家的频繁,戚老侯爷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戚震今天一早就进宫去了,所以便是戚老侯爷出面接待了萧云庭,他坦诚的说:“元姐儿不在家里,她早上就出门了。” 早上就出门了? 萧云庭立即便反应过来,出了门便让八宝备马,径直出城。 八宝见他出宫,便知道他是要去白云观了,忙打马跟在他后头,又忍不住嘟囔:“殿下,您说戚大小姐怎么想的?她有什么话,可以让您去告诉长公主啊!” 为什么非得自己去? 萧云庭冷冷瞥了他一眼,八宝就不敢再说了,忙缩了缩脖子。 此时的戚元却并不在长公主那里,她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第196章 ·卖女 上一世最后太子因为接驾不敬而被永昌帝厌弃。 加上齐王当时愈发得宠,永昌帝屡屡有废太子之意。 有一次永昌帝甚至问当时的内阁首辅楚博,问他若是废太子,当立何人? 楚博自己是坚持正统的,但是却又知道永昌帝当时在气头上,便灵机一动,对答说:“自古以来立储要么立长,要么立嫡。若圣上要废太子而另立东宫,臣以为当搜寻柳王妃,当立原配元嫡之子!” 此言一出,支持太子一党的人也全都响应,请永昌帝下令搜寻柳王妃和元嫡之子。 永昌帝原本就对柳王妃念念不忘,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还是下令搜寻柳王妃。 楚国公府主动站出来,说这么多年过去,柳王妃还是毫无音信,可见多半已经不在人世,请求永昌帝给柳王妃建立衣冠冢,追封柳王妃。 但是朝臣们咬定了既然找不到柳王妃的尸首,就不能断定柳王妃去世,更不能追封柳王妃。 这分明就是拖字诀,东宫一党就是想要拖下去,拖到永昌帝去世,或是拖到迎来转机。 这样僵持了一阵子之后,柳王妃娘家江家忽然爆出惊天秘闻,说是柳王妃并不是楚国公之女,而是别处抱来的孤女。 这些是是非非什么真相都不重要。 在戚元看来,这不过就是楚国公府和齐王一党想出来的对付东宫的拖字诀的办法。 你们不是要找柳王妃吗? 不是认定柳王妃和柳王妃所出的元嫡之子才是正统吗? 那我就从柳王妃的身世入手。 若是柳王妃不是楚国公之女,而只是身份不明的孤女,那么柳王妃的正统之位,是否还仍旧稳如泰山呢? 东宫一党当时立即便反驳,说就算是柳王妃身份存疑,可是柳王妃和圣上当时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也不影响她是原配的地位。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戚元却觉得这一世这件事必定还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怪不得前阵子柳惊鸿和齐王疯了一样的追着她和戚家,一副不找到柳王妃誓不罢休的架势。 但是柳惊鸿死了,齐王断了腿之后,楚国公府和齐王反倒是安静下来了,好像不记得这件事了一样。 原来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想再费那个功夫。 若是楚国公一口咬定柳王妃身份血统都有问题,柳王妃是个野种。 那么,这么难听的名声在前,又流落在外几十年..... 她还配做皇后吗? 楚国公府和齐王党下一步肯定是抹黑柳王妃的名声,说她流落在外几十年,未必能够保证贞洁之类的话。 加上戚震说,柳王妃所出的萧墨本来就已经痴傻,只有六七岁孩童的智力。 柳王妃回来等于白回来,基本毫无战力。 甚至她本身想要控告楚国公谋害发妻,以外室子冒充嫡子,以外室女为填房这样的罪名,最后也都会毫无作用。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楚国公的亲生女儿,是被江氏‘偷’来的孤女,她记恨楚国公和现在的楚国公夫人,毫无立场。 真是够狠的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楚国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舍得杀柳王妃一次,现在又能狠得下心毁掉她第二次。 还有永昌帝。 他可能是真的在意柳王妃,也是真的怀念柳王妃。 甚至可能不在意柳王妃的身世。 但是,柳王妃还比得过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小柳贵妃吗? 痴傻的萧墨又比得过聪明伶俐的儿女吗? 戚元冷冷停在江家门口,亲眼看着宫里的内侍到了江家带走了江家的大老爷,也就是柳王妃的亲舅舅,不由得挑了挑眉。 果然,被她猜对了。 她面无表情,立在原地半响,二话不说的转头就走。 她回到戚家的时候,戚老侯爷有些诧异的问她:“殿下没有找到你吗?” 殿下? 戚元挑了挑眉,马上就反应过来,萧云庭出宫来找自己,应当就是因为柳王妃回宫了的事。 她摇了摇头:“没有,殿下应当是以为我去了白云观。” 戚老侯爷有些焦急:“那怎么办?我看殿下行色匆匆,找你应当是有要紧事的。” “没关系。”戚元面色淡淡:“我也正好要去一趟白云观,现在刚好可以走。” 她说着,便去马厩随意要了一匹马。 顺子忙说:“姑娘,汗血宝马......” “不必了,太显眼了。”戚元摇头,摸了摸汗血宝马的脖子上的毛,便随意骑了一匹马,直奔白云观。 萧云庭到白云观的时候,长公主还在小佛堂里做晚课。 山上消息不通,长公主还不知道陆驸马已经回来的消息,所以长公主的行动还是一切如常。 江妈妈见了他高兴得很:“殿下怎么来了?快来,今儿我们炖了松茸汤,您也来暖暖身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长公主不在意,但是江妈妈还是将到处都布置了一下,此时到处已经贴上了窗花和红纸,看上去十分喜庆。 萧云庭顾不上回应,只是诧异的问:“戚大小姐没有来这里吗?” 江妈妈顿时怔住:“戚大小姐?没有啊!” 她竟然没来这里! 萧云庭面色怔忡,也顾不得解释,便转身要走。 江妈妈急忙喊他:“殿下,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长公主也听见动静出来了:“云庭,你怎么还没坐下就要走,是出什么事了吗?” 当年太子妃崔氏生下萧云庭之后,萧云庭几次都重病险些活不下去,是冯皇后抱着萧云庭上了白云观,也不知道她跟长公主说了什么,长公主竟然破天荒的进了宫,求了永昌帝,将萧云庭送到了句容萧家去养着。 所以这些年,萧云庭跟长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这也是为什么长公主能被萧云庭请动,而且还屡次帮戚元的原因。 此时长公主都出来了,萧云庭便也不能就这么走,他下了马,跟长公主一起进了内室。 想了又想,他还是选择将陆驸马回来的事跟长公主和盘托出。 第197章 ·杀债 这么多年,长公主从来都不肯相信陆驸马已经死了。 陆家当时想要给陆明安立牌位,想要给她们的孩子陆锦棠立碑,也全都被长公主强势拒绝了。 她完全不肯承认陆明安和陆锦棠死了,一直以强硬的态度拒绝此事。 她这么强硬,加上永昌帝是真的觉得愧对妹妹,所以这件事便一直不了了之。 但是虽然她自己本身态度强硬,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虽然仍旧还是表面强硬,心里却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么久了,若是陆明安真的还没死,爬也该爬到京城了。 没想到,在她已经不抱希望了的时候,陆明安反倒是真的回来了! 她手里的佛珠应声断裂,摔在地上四处乱滚。 随即,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脑子里乱做一团,被桌角撞了一下,却还是急急忙忙的要往外走。 她要去见她的孩子! 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当时她为了提前赶到京城帮永昌帝联络宗亲,为了提前获得太后的信任,所以将孩子留下给了驸马,自己则跟着永昌帝先行进京。 谁知道等到的却是陆驸马护送柳王妃进京,却被土匪劫掠的噩耗。 从那以后,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当闭上眼,她就会梦见陆锦棠喊娘的声音。 她的锦棠当时才五岁啊! 才是个小孩子! 萧云庭急忙去拦住她:“姑祖母,现在皇祖父还未下令通知您,您.....” 长公主浑浑噩噩,已经听不见萧云庭说什么了。 但是等到出了山门,冷风一吹,她看见马背上的戚元,却又被吹的打了个冷颤,人也终于跟着冷静了。 萧云庭也看到了戚元,顿时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接过戚元的缰绳,见戚元利落的跳下来,忙问:“你才刚去哪儿了?我以为你是来了姑祖母这里。” 戚元没有废话,边走边说:“去了一趟柳王妃的娘家江家,事情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柳王妃只怕是奈何不了楚国公府的。” 萧云庭面色顿时一变:“怎么说?” 长公主见到戚元便清醒了,听见戚元这么说,也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一行人进了禅院,江妈妈忙出去泡茶。 戚元便将自己的猜测还有江家人进宫的事情说了。 她并没有遮掩,实在的说:“楚国公府最近消极的的确有些过分了,这不是齐王和楚国公府的作风,所以我想了想,他们应当是打着抹黑柳王妃开脱自己的主意的。” 这样一来,也不用再怕柳王妃回宫有什么威胁了。 长公主如今心急如焚,急忙问:“陆明安还有锦棠呢?他们怎么样?” 人都是戚震带回来的,长公主知道问戚元就是最妥当的。 戚元果然都知道,沉声说:“陆驸马其实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之前屡次被追杀,而且追杀的势力这些年都没有停过,所以他没有机会也不敢进京。至于陆锦棠,万幸也没什么事。” 长公主捂着自己跳的厉害的心脏,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萧云庭眉头紧皱:“若是楚国公府是这个打算,那事情就麻烦了,现在原楚国公夫人已经去世,死无对证,江家又为了利益站在楚国公府那边,当然是随便楚国公怎么说。” 长公主对柳家恨之入骨。 她咬牙冷笑:“真是情种啊,为了他那个外室,坑杀原配和嫡女,现在又要抹黑嫡女,连亲生女儿都不认,真是个畜生!” 有本事一开始就不要娶江氏啊。 娶了江氏,当时肯定是看上江家的权势。 后来江家没落了,就这么对待原配。 真不是东西! 但是除了骂几句,她又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戚元却敲了敲桌子沉声说:“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那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他们就得对我顶礼膜拜了吗?” ..... 话说的好好的,戚元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长公主原本满腔悲愤的,此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嗔怪的说:“怎敢对神明不敬?” 戚元挑了挑眉,嗤笑着说:“我有个法子。” 萧云庭和长公主顿时都朝着她看过去。 尤其是萧云庭,他反应极快:“说来听听。” 长公主也问:“怎么才能证明柳王妃是楚国公亲生的?江家既然会站出来帮楚国公作证,肯定便是已经被收买了的。” 戚元笑了:“为什么要费心思去证明这个无谓的问题呢?与其证明柳王妃是楚国公亲生,不如证明当年刺杀柳王妃和陆驸马的人是楚国公府!” 纠缠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用? 不是亲生的还更好。 不是亲生的,证明了当年动手的楚国公府,那柳王妃再报仇,简直连阻碍都没有,既然不是亲生父女,那有仇报仇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萧云庭忍不住笑了。 对啊! 他立即便明白了戚元的意思:“怎么才能证明?你父亲不是说陆驸马失忆吗?那.....让陆驸马恢复记忆?” 戚元反问:“对啊,长公主去看望驸马,激动之下,驸马竟然想起了当年的真相,记起了当年关键证据,所以要求见圣上,你说那帮人会怎么样?” 他们还有的选择吗? 长公主和萧云庭对视一眼,马上便点头。 几人再商议了一会儿细节,戚元跟萧云庭便先下山回京。 路上,萧云庭沉声问:“他们必定是不顾一切的反扑要杀陆驸马的.....” 戚元嗯了一声:“对,不过死的只会是他们。” 萧云庭不由得顿了顿,看了戚元一眼:“你觉得这次是谁先跳出来?” 咳嗽了一声,他换了一句话问:“咱们这次杀谁?” 戚元似笑非笑:“当年杀柳王妃,绝不可能是楚国公自己动手,他肯定是有帮手的,否则也不会清楚的掌握柳王妃的动向,而且这些年在闵地还有那么多势力追杀搜捕。所以.....” 戚元挑了挑眉:“谁先去看陆驸马,就是谁。” 除了长公主以外,谁迫不及待的迎上去要见陆驸马,那就是谁了。 戚元看了萧云庭一眼:“我先去京郊等着。” 第198章 ·欺压 宫中,柳王妃浑身紧绷,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 天知道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被追杀,她挺着大肚子在大冬天的跑到人家酿酒的大缸里头躲着,浑身都湿透了,差点冻死。 后来冰天雪地的在心腹的保护之下,在山里一户人家生下孩子,还要不停地躲避追杀。 就这样,他们好不容易躲到了江西一处十分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却又还是屡次差点被人找到。 她原本以为日子已经足够糟糕了,可是后来,孩子在一岁多的时候发烧不断,因为找不到好大夫,硬生生的烧成了傻子。 这么多年,她完全就是凭借着一口气在撑着的。 她就想要回来问一问,当面问一问楚国公,虎毒不食子,为什么他能够那么狠毒下流?! 她就想要问一问,为什么这么对她? 可是,楚国公的无耻和狠毒甚至还要出乎她的意料。 为了撇清关系,他甚至不惜侮辱去世的江氏的清白和名誉,抹黑她的出身! 她心里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到现在还憋在心里吐不出去。 直到她的亲舅舅,江岩贞竟然出现在宫里,承认江氏是拖了他去抱了一个孩子冒充楚国公府的血脉,她终于绷不住了。 她忍不住冲上去扯住江岩贞的衣襟:“你还是不是人?!我娘临死之前还托付你,让你一定要看顾我!你怎么能这么胡说?!” 这么多年被追杀被折辱,柳王妃从来没有崩溃放弃过。 儿子出事成了傻子,柳王妃也没有崩溃过。 但是现在,面对亲人的背叛,柳王妃是真真正正的崩溃了。 若是真有一夜白发的事情的话,她现在的头发应该已经全白了。 永昌帝被这样的柳王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的上前揽住柳王妃:“晚吟......” 夫妻情分不是假的,面对柳王妃这样深刻的绝望,永昌帝也忍不住冷下脸来看着江岩贞:“江大人,你最好不是在瞎说!” 楚国公不着痕迹的冷冷看了江岩贞一眼。 江岩贞立即便跪下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磕头:“圣上,臣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啊!当年,当年我妹妹生下个女婴之后,那女婴当场就夭折了。” 他根本不去看柳王妃,只是趴在地上不停磕头:“后来,我妹妹怕楚国公府容不下她,就求我去抱一个女婴来......” 柳王妃指着他厉喝:“你胡说!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是真的啊王妃!”江岩贞无奈的摇头:“您想想,后来有一阵,国公爷是不是对您就忽然冷淡下来了?那就是国公爷已经发现了您的身世,所以跟妹妹闹的很不愉快,后来国公爷更是在外头娶了平妻,这些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为了保住你母亲,所以我们也只能答应......” 江岩贞说的情真意切。 楚国公也在这个时候沉声叹气:“王妃,若不是真的,难道我疯了,不想自己有个王妃甚至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您是真的不是我亲生!只是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想过说出来的。” 他一副怜悯的模样:“我原本打算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也算是对得住咱们父女一场的情分,谁知道,谁知道您现在要追究我有外室另生了子女的事,我也只能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说着也跪在地上:“圣上,事情就是如此,江氏当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将惊鸿和晚秋都过继在她名下教养......” 说的言之凿凿确有其事。 柳王妃被气的几乎呕血,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亲爹一个是她的亲舅舅,现在却合起伙来指鹿为马,欺负她这个弱女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转头看着永昌帝:“圣上,您也信他们吗?” 永昌帝心中十分为难。 他固然跟柳王妃情分深厚,也心疼柳王妃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但是同时,他也跟楚国公君臣相得,翁婿情深。 何况楚国公还有一个这么得力的证人。 他忍不住说:“晚吟,就算你不是楚国公的女儿,可你仍旧是朕的原配王妃!” 柳王妃简直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吃了这么多的苦,最后能够回来,也无非是靠着想要报仇的这一口气。 可现在听永昌帝的这个意思,是不可能会相信她为她报仇了的。 她冷冷的撇开了永昌帝的手:“不必了!圣上既然不信我,我也不稀罕当这个王妃!” 永昌帝急急地伸手去拉她:“晚吟!” 楚国公在旁边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只要起了争执就好。 以前恩爱又怎么样?到底是隔了几十年,中间还有这么多误会,还有小柳贵妃和小柳贵妃所处的二子二女。 这些都是横亘在柳王妃心里的一根刺。 柳王妃心里有了怨气,就会心生怨怼。 永昌帝到底是一国之君,可能会忍耐一时,但是怎么可能一直忍耐下去? 翻脸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正争执不停,夏太监忽然在外面禀报:“圣上,长公主求见。” 长公主? 永昌帝怔了怔,这才想到陆驸马这次也回来了,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肯定是有人去长公主那里说了。 妹妹这么多年一直都伴着青灯古佛,就是为了等驸马和孩子,听见了消息哪里坐得住? 他这么想,揉了揉眉心让夏太监将人领进来。 长公主一进来,谁也没看,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永昌帝面前。 她已经多年不见永昌帝了,哪怕是过年团圆,太后和永昌帝派人上山,也从来不曾接到过长公主。 现在她跪在面前,永昌帝有些感慨,正要伸手去搀扶,就听见长公主声音凄婉的喊了一声:“皇兄!” 随即便砰砰砰的磕头。 她磕头的声音仿佛磕在永昌帝的心里,永昌帝心中一酸,立即俯身伸手去搀扶:“你快起来,朕知道你是为了明安的事情来的。” 第199章 ·送命 长公主双手握住永昌帝的手,死死的攥着,面色发白的发抖:“皇兄,我求求你,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是这一次我求求你,求求你护住我的驸马和锦棠!” 她说着就泪如雨下。 弄得永昌帝心里也忍不住不是滋味。 他沉声说:“你放心,明安已经回来了,朕很快就让人去接他们回来。” 不仅是陆明安在京郊,他的儿子也在京郊呢。 虽然,虽然那孩子是个傻子,但是也是他的骨肉啊! 柳王妃怔怔的看着长公主,心里浑浑噩噩,忍不住伸手想要拔下头上的簪子。 她还有什么指望呢? 永昌帝摆明了不会为她做主了。 她回来一趟,不仅没有报酬,反而连身世都被否定了,整个人都成了个笑话。 她这些年受的苦算什么? 倒不如,倒不如跟楚国公同归于尽。 死了以后,下去地下也算得上对得住母亲,能够有脸跟母亲见面。 正想要动作,她就听见长公主尖锐的说:“不!不能拖,皇兄,求求你现在就去接,驸马已经托人来给我报信了,他说,有人要害他,他想起当年追杀他们的人是谁了!他让我一定要求皇兄,秘密的将他接回来!” 追杀他们的人! 这下永昌帝勃然色变。 当年到底是谁追杀柳王妃一行人,装作土匪害的柳王妃和陆驸马失踪这么多年,现在都还是个未解之谜。 原本戚震回来说陆驸马这些年都失忆了,根本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起来,所以没能找回来。 现在,现在陆明安想起来了? 那,那这件事倒是的确是最要紧的! 楚国公也同样色变,低下头遮住了眼里的杀意沸腾。 陆明安竟然想起来了?! 当年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蠢得自己去做,那太落人话柄了。 所以当年的这件事,他是和陆家商议着去做的。 真正动手负责安排人的是陆明徽。 也就是如今的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天下兵马大元帅,真正的大将军,陆明徽。 别看现在陆明徽如此风光,但是当时在闵地的时候,陆明徽可是被陆明安压得死死的。 当时的陆明安既是公主驸马,永昌帝的妹夫,又被永昌帝信任,负责闵地的兵马调度,是当时的漳州卫所的总兵。 他带着人击退倭寇,负责训练海军,也多有奇效,十分得永昌帝的信任。 可以想见,如果永昌帝登基以后,陆明安会进一步高升。 陆家的爵位也肯定是陆明安的。 陆明徽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弟弟的光芒之下。 所以当时他选择陆明徽的时候,陆明徽毫不迟疑就答应了。 只是..... 动手的虽然是陆明徽,可若是陆明安说出了陆明徽,难保陆明徽不狗急跳墙扯他下水。 到时候到底是麻烦。 楚国公在心中飞速的想着对策。 而此时,永昌帝见长公主哭的凄惨,又的确是已经被这件事弄得有些疲乏,就摆了摆手:“外室的事,之后再说,楚国公和江岩贞先退下吧。” 楚国公巴不得这一声,出了宫,便扬手叫来了心腹,低声嘱咐了一番。 而此时的柳王妃正奇怪的看着长公主。 这一路她是跟陆明安一起回来的,当然知道陆明安根本没有失忆。 现在长公主这么说...... 长公主却对着柳王妃使了个眼色。 另一边,戚元已经见到了陆明安。 她有萧云庭作保,又有长公主给的信物,加上还是戚震的女儿,取得陆明安的信任不难。 听完她的话,陆明安面色复杂的问:“所以,你现在是把我卖了。” 提前泄露他‘恢复记忆’的消息,接下来但凡是还要性命,那么陆明徽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杀了他以绝后患。 对于这一点,戚元很痛快的认下了:“对不住了驸马,不过,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不想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吗?” 她笑了笑,转了一下手里的匕首:“等着皇帝给公道有什么意思?只要那些人一时死不掉,就会有无数的人求情,然后三司会审,再不停地有人在其中转圜......最后会不会真的死,谁能说得准呢?” 公道,当然是要自己来给。 报仇,当然是要当场斩杀仇人。 陆明安深深地看了戚元一眼,很奇怪的问:“你真是永平侯的女儿?” 怎么戚震那么谨慎的人,会有个杀神一样的女儿? 戚元笑了笑:“如假包换。” 陆明安是个干脆利落的武将,戚元一说这话,他立即便先令戚震留下的护卫队先安顿好了萧墨和陆锦棠。 随后才看着戚元:“既然如此,戚大小姐,你也先避一避吧。” 刚从窗户里翻进来的萧云庭听见这话莫名的咳嗽了一声。 他上前冲着陆明安拱了拱手:“姑祖父,我是云庭!” 陆明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孩子!”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三个人都是极为敏锐的人,几乎是同时,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动了。 萧云庭翻了个身径直到了窗前。 而此时,屋顶忽然传来破空声,随即随着瓦砾掉下,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直奔陆明安而去。 陆明安正要提醒戚元小心,毕竟是个女流之辈。 紧跟着他就惊讶的看见,戚元单手撑在桌面上,双腿腾空,狠狠一脚将冲向她的一个黑衣人踹飞老远。 ...... 这身手..... 还不容他震惊,戚元已经追上前,手起刀落,匕首已经捅穿了那人的心脏。 戚元动作飞快,杀完了人,便直奔另外的黑衣人。 萧云庭也不遑多让,杀人的速度丝毫不慢。 倒是让陆明安显得有些清闲了。 解决完了几个黑衣人,陆明安便问:“只是如此?” 萧云庭意味深长的笑了:“当然不只是如此,我们去京城!” 戚元同样笑了:“是啊,去京城,那些人见你不死,才会狗急跳墙,到时候,正好送他们全部去死。” 陆明安面色古怪。 第200章 ·疯马 陆驸马原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回来的。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陆明徽如日中天,现在的楚国公府同样也是如日中天。 他虽然是远在江西的小山村,却也知道京中现在最得宠的就是小柳贵妃和她所出的齐王殿下。 一般的亲王就藩,护卫三万就已经是顶天了的。 但是齐王呢? 几岁就封王,定下肥沃富饶的封地,而且还额外增加护卫到了五万。 陆驸马不是寻常人,正因为知道的多,所以他很明白这次自己回来会遇见重重困难。 可是他没有料到,报仇的帷幕是这样拉开的。 而且,可能是他太久不在朝廷了,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的办事风格了吗? 怎么萧云庭和戚元说起杀人来,就如同是砍瓜切菜? 他咳嗽了一声:“我们赴京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不会给我们机会回京的。” 陆明徽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若是进京,又有长公主拼死保护,一定会给陆明徽和楚国公府添上不少的麻烦。 陆明徽一定会倾尽全力阻止他。 所以虽然见识了戚元和萧云庭的身手,但是陆驸马其实也还是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苦笑了一声:“若是我们三人就这么进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戚元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陆驸马,他们能有多少人手?” 陆明安虽然已经不在朝廷当差多年,但是当然明白规矩,卫所或是京营的驻兵,陆明徽只要不是想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就绝对不敢用。 所以他能动用的就是他自己在军中的那些家将,也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 这种人是有限的,因为是帮他干脏活儿,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胆子。 算了算,陆明安挑眉说:“三五十人,顶天了。” 但是,三五十人也是很可怕的数字了。 戚元哦了一声,转头看了陆驸马一眼:“陆驸马若是怕了的话,可以去跟我父亲的那些护卫一起躲起来,让殿下穿上你的衣服就行了。” ...... 这位戚大小姐是什么变的? 陆明安觉得她比戚震要威风多了。 戚震都不会这么说话! 但是,男人的尊严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摇头:“这怎么行?戚大小姐放心,你们顾好自己就是了!” 戚元嗯了一声,放好自己的匕首,大步往外一跃而起跳上马背。 动作一气呵成。 萧云庭紧随其后,两人一起看着陆驸马。 ...... 这两个小孩子怎么回事?好像他会真的不敢跟上似地! 陆明安挑眉,一掀袍子几步飞上马背,看向萧云庭和戚元:“走!” 一行三人并没有抄小道,而是光明正大的上了官道。 天色漆黑,万籁俱静,路边所有的民宅都已经熄了灯火,路上同样漆黑一片。 三人才出了庄子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一队人。 黑灯瞎火,普通人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能会骑马出门的。 而永昌帝派来的人,肯定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这么快的到庄子上。 肯定得拖到明天了。 来者不善。 戚元拔出腰间软剑,丝毫没有停滞杀入人群。 陆明安算是见识了戚元的马术,她在马背上腾挪、跳跃,劈、砍,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简直就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 有个人发了狠,长刀不要命的朝着戚元砍下去,陆明安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了:“小心!” 这一刀下去,戚元只怕得废掉一只手臂。 可若是躲,就得摔下去,这么多马,踩都能把戚元给踩扁。 戚元竟然往另一边坠下去,钻入了马腹,随即从另一边钻出来,一剑削掉了刚才那个人的右手。 ..... 陆明安目瞪口呆。 萧云庭早就见识过这一招了,根本连眉眼都没动一下,只是杀人的动作更快了些。 这一批人总共也就十几个,三个人合力,很快就把他们都给解决了。 陆明安这才忍不住看向戚元:“姑娘,你是.....” 是哪家的死士啊? 他看着真不像是寻常人,倒有些前朝皇室豢养的死士的狠劲儿。 戚元已经跃下了马背,从那些人身上搜出了一些极细的鱼线。 这些东西是用来杀人的。 而且是用来埋伏的。 陆明安的神色变了变:“又是这东西!” 当初他护送柳王妃的时候,就被这些人用这东西暗算过。 这一次也幸亏戚元连问都没问,直接就闯到人群里头杀人了。 否则,这玩意儿被他们布置起来,都得遭殃。 戚元面色淡淡,挑了挑眉便将鱼线径直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儿,然后便笑了:“刚好给她们也送一份大礼啊。” 她说着,观看了一会儿进庄的路,然后将鱼线绑在两边的石墩上。 然后又来回绕了好几圈,又调整了高度,这才拍了拍手:“好了,等着吧。” 陆明安很快就知道她是在等什么了。 没一会儿,第二批刺客又骑马飞奔而来。 萧云庭他们已经藏在了屋顶匍匐着。 眼看着人越来越近,陆明安的手也忍不住攥紧。 随即,他就听见马儿的嘶鸣声。 天色很暗,鱼线绑在石墩上更是肉眼无法察觉。 那些人纵马疾驰,到达石墩的时候,马冲过去了,人的脖子却正好撞在鱼线上。 高速奔驰,鱼线简直就如同是收割的匕首,那些人的脖子几乎都被割断了。 只剩下马儿冲过去以后原地嘶鸣打转。 接连七八个人撞在鱼线上掉了头,这诡异的一幕把剩下的人也都弄得急忙勒住缰绳,一脸惊恐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一时之间心跳如擂。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心散了,而且已经死了将近一半的人,时机到了。 戚元对着萧云庭打了个手势,从屋顶飞扑而下。 萧云庭和陆明安几乎也同时都跟着她冲了下去。 等到那些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跑了两个人,其余的人全都留下了性命。 陆明安站在原地,心脏一时跳的都有些让他接受不住。 不得不承认,憋屈了这么多年,但是如今这一场痛痛快快的杀戮,让他心里积攒的怨气终于痛快的发散了一场。 第201章 ·苦肉 他的手已经很累了,此时因为杀人太多,用力太猛,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抖,手肘和手腕也开始剧烈的疼痛。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对啊! 大丈夫活在这个世上,就该如此潇洒肆意。 人要杀他,他为什么不能杀别人?! 他凭什么就得当个好人? 好人如果只能被人践踏,只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这个世界的公道到底在哪里? 去他娘的以德报怨! 他忽然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拼劲儿,转头看着戚元问:“他们能派出来的人,估计就这么多了。” 所以,现在陆明徽该怎么办呢? 陆家,陆明徽一直待在书房。 陆大夫人推开书房的门,心急如焚的追问:“怎么样了?有消息回来没有?” 没有人比她更着急了。 陆明安要是回来,当年的事就得被曝光。 长公主如果知道当年动手的是陆明徽和大房,那不是要了大房的命了吗?! 她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上上下下一把手,占尽了好处,怎么可能到了过了半辈子的好日子了,再把这一切给让出去? 以前在福建的时候,因为二房有一位公主,公公婆婆的心都偏的没边儿了。 什么好处都是二房的。 公主不必立规矩也不必做任何事,但是府里的所有好处都是公主夫妻的。 她简直被这个公主妯娌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回到京城以后,长公主因为死了丈夫儿子,所以一直避在白云观,她才知道这天下的好事有这么多。 永昌帝因为陆明安死了,所以对陆家格外的关照。 陆家一门简直鼎盛。 她的女儿也是进宫当公主伴读的。 儿子更是做了齐王的伴读。 越是这么好的日子,越是舍得下一切的血本维护。 陆明徽头痛欲裂,见陆大夫人还喋喋不休的追问,便忍无可忍的怒斥:“你以为这是在街上买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明安自己身手就极好,何况还有戚震留下的那么多护卫。 自己能动用的人手加起来总共也就四十六个。 这四十六个人,还真的不一定就能杀得了陆明安。 他难道就不着急? 陆大夫人偏偏还一直催促。 见丈夫同样也是暴躁恼怒,陆大夫人不敢再催,咬着嘴唇呼吸不畅的抱怨:“你说这人到底是什么鬼变的,怎么就这么难杀?” 这都几十年了! 怎么就还能活着回来?! 陆明徽面色阴沉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房门忽然被敲响,他立即便站起身来:“进来!” 陆家的管家,同时也是跟着陆明徽上过战场的钟鸣小心的进来,快步走到了陆明徽跟前:“大人,没能成功!” 没能成功?! 陆明徽拍了一下桌子。 陆大夫人更是语气陡然尖锐起来:“养着他们干什么吃的?年年给他们这么多银子!他们真是废物!” “行了!”陆明徽已经够恼怒了,听见陆大夫人还只知道不停地抱怨,忍不住更加烦躁:“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陆大夫人还怕什么? 她可没什么可顾忌的。 她哼了一声,毫无顾忌的刻薄的说:“只要他们今天没死,明天宫里的人就会去把人接回来!到时候你以为别人会不知道吗?!” 因为太过愤怒,陆大夫人气急败坏:“去让楚国公府想办法!又不是我们一家的事,他们不会以为我们出事了,他们还能高枕无忧吧?!” 陆明徽没理会陆大夫人。 他心里清楚的很,楚国公府是不会出手的。 因为当年动手的真的只有陆家。 陆家如果敢攀扯楚国公府,楚国公府会让陆家更惨。 房里的烛火噼啪,烛花爆了一下。 陆明徽面无表情的取了自己的剑:“我去!” 他这么说,陆大夫人才真的有些慌了:“你去干什么?” 陆明安的身手她以前见识过,现在又抱着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陆明徽自己去? 她担心的扯住陆明徽的衣裳。 陆明徽却毫不迟疑的将她给拨开了,沉声说:“只能我去,他的性子我最知道,我跟他好好说,跪在他跟前求他。” 陆明安从小就是家里最听话懂事的孩子。 当年要娶公主的时候,本来是他娶的。 但是因为当时娶公主不能入仕,他便不肯。 最后还是陆明安娶了。 谁知道后来公主带着他去了闵地,闵王可不管什么规矩,当然要抬举自己的亲妹夫。 所以陆明安竟然建功立业,大权在握。 现在他去求求陆明安,摆出死了的爹娘,陆明安一定会心软放松警惕。 到时候他再趁机将陆明安给杀了。 只有这样,才能够永绝后患。 陆大夫人心里担忧,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能阻拦的时候,只能咬着牙说:“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抓住机会便杀了他!” 杀了这个本来就不该回来的人。 陆明徽嗯了一声。 而此时,陆明安和萧云庭戚元已经快到京城了。 赶到德胜门的时候,陆明安的表情十分复杂,心情也同样的复杂。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一辈子没有机会回来的了。 可现在,他还是好好的站在了这里。 他心情有些忐忑:“城门要早上才会开,到时候......” 戚元挑了挑眉笑了:“不会的,怎么会早上才开?” 似乎是为了响应戚元的话,德胜门的城门竟然在半个时辰后就开了。 陆明安转头看向戚元。 萧云庭沉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也一样可以。” 戚元则压低声音说:“大鱼来了。” 小喽啰都死的差不多了,也该来大鱼了。 陆明安一时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便看见一匹白马呼啸而出。 那匹白马非常神俊,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么好的马,骑马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陆明安紧紧盯着马背上的人,几乎不能呼吸。 戚元在边上轻声说:“驸马爷,您可以让他扑个空,我们等到明天早上入城,也可以选择追过去。到底怎么选,您决定。” 第202章 ·有事 戚元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跟其他人不同的特质,别的人对于规矩总是看的很重。 活在这个世上,人本来也要遵守着各种各样的规则。 人仿佛都是活在条条框框里面,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可戚元不同,她行事完全不受这些规则的束缚。 有人伤害她,她就一定要以牙还牙。 正如同她所说,若是要等别人给公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之前陆明安完全没有想到过事情还可以这么办,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等着皇帝审完这个案子,然后还给他们一个区别。 现在,戚元给了他一条完全没有想过的路。 他的表情逐渐坚定,勒着马缰的手已经青筋都突出来。 随后他淡淡的转过头看着戚元:“我去杀了他!” 对,戚元说的有道理,闹到永昌帝那里又如何?到时候就是三司会审,三司会审拖个两三年,然后陆家那些姻亲好友,那些人脉关系,再加上楚国公府的那些关系,不停地给他求情。 到最后他根本不会伤筋动骨,说不定只是流放或者是圈禁。 戚元身上不少血渍,听见他这么说早有预料,嗯了一声就说:“我陪您去?” 陆驸马看出来了,这姑娘挺爱杀人的。 其实戚元不是爱杀人,她纯粹是觉得陆驸马怨气虽然挺重的,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循规蹈矩习惯了的人。 别到时候一时心软,被陆明徽给反过来坑了。 那也不是不可能。 陆驸马咳嗽了一声,他虽然性子很直但是不傻,当然看出来了戚元的意思。 但是他这个年纪了还是武将出身,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护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摇头婉拒了:“戚大小姐,这件事我自己能应付,你放心。倒是王妃那里,我想会更需要你们帮忙。” 陆驸马不傻,这一路戚震对他们尽心尽力,十分关照,屡次带着他们躲开追杀,现在萧云庭出现,他就更明白戚家的选择了。 现在的萧云庭和柳王妃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戚元倒也没有怀疑。 吃了这么多苦这么多亏,陆驸马若是还会心软的话,那只能说命该如此。 他既然这么选了,戚元便也没有废话,只是看向萧云庭。 萧云庭若有所思:“驸马也别光顾着杀人,也该有个证人啊。” 他提醒陆驸马:“找通州知府马轩,就说有人刺杀王驾!让他去看个现场,当个见证!” 陆驸马一下就被萧云庭给提醒了,忍不住对戚元和萧云庭两个人又多了一层认知。 这两个人除了能杀人之外,脑子还格外的好用,坑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他点头应下:“长公主和柳王妃,就拜托你们了。” 想到柳王妃,陆驸马叹了口气:“王妃的身体这些年其实很不好了,她之所以强撑着回来,就是为了找楚国公报仇,可她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楚国公?” 政客是没有良心的。 楚国公就是其中的典型。 提起楚国公,戚元扯了扯嘴角:“是啊,他都把柳王妃说成不是他女儿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见陆驸马皱眉担忧,戚元忽然问:“对了,那个楚国公夫人,她是不是也是京城人?” 萧云庭转过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戚元耸了耸肩:“听说的,我父亲说,回京的路上柳王妃提过,说是这个楚国公夫人是楚国公的青梅竹马,青梅竹马自然是小时候就认识了的,那应当也是京城人吧?” 她说着便看向陆驸马:“驸马爷知道她的底细吗?” 陆驸马怔住片刻,才点头:“我还真的知道一些。” 戚元便莞尔:“那正好,我们也有事可以忙了。” 夜深了,楚国公府却仍旧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桌上的菜肴已经没有了热气,眼看着菜一点点的都冷了,丫头小心翼翼的上前:“老夫人,您无论如何也要吃一点儿才行啊......” 柳老夫人本来就心烦意乱,现在听见这丫头还在面前喋喋不休,手里的茶盏一下子就砸在她头上:“你还管起你主子的事了!你算是什么东西?!” 上前劝告的是一直都很得宠的大丫头丁香。 她娘亲也是以前就伺候柳老夫人的老人了,在老夫人跟前一向很有脸面。 没想到老夫人忽然发作,丁香一时惊住,不敢捂伤口更不敢喊疼,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柳老夫人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自从柳惊鸿和柳二爷接连出事,齐王又断了腿之后,她的脾气就一天不如一天。 在富贵荣华的生活里头被滋养的久了,本来人也变得慈悲了。 可现在一旦事情不如心意,她便慈悲也没有了,耐心也没有了。 眼看着丁香还在哭,她面色不耐的冷冷看了旁边的老妈子一眼。 立即便有粗壮的仆妇上来把丁香拖下去了。 平时最得宠的大丫头都被罚了,底下的人一时都噤若寒蝉。 柳老夫人正焦躁的要命,外头忽然传来了丫头行礼喊国公爷的声音,她立即就站起来。 迎到廊下看到了楚国公,便忙喊了一声:“国公爷!” 楚国公见她脚步匆匆,忙走了几步搀扶住她,嗔怪的说:“着急什么?人就在这儿,又不会飞了,你别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柳老夫人带着点哽咽:“真是急死我了!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没事儿吧?” 楚国公带着她进了里屋,见菜都冷了,便让人去热。 然后才解了身上的斗篷,沉着脸说:“那个死丫头一回来就说惊鸿和晚秋的身世,拿了你的事儿出来说。” 一听见这个,柳老夫人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我就知道,她一直都看不起我!当年发现了惊鸿的身世,她还想要让人抓我去见王爷!” 她咬着唇,只要想到当年柳王妃指着她喊贱人,就忍不住的发怒。 这个贱人,跟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什么外室? 若不是因为她家落难了,柳家又需要个名门闺秀当儿媳妇,还能轮到江氏进门吗?! 她说到底也就是身世吃了亏不如江氏,否则的话,江氏怎么可能有机会生下柳王妃这个小贱人? 第203章 ·能装 她气的厉害,提起柳王妃的时候也是咬牙切齿的。 又忍不住变了脸色:“这个贱人一直都是个脾气不好的,以前对着我的时候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回来,我们的晚秋可怎么办?” 说起小柳贵妃,柳老夫人就担心。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咱们家晚秋哪里是她的对手?圣上这个人最是心软念旧了,哪年大年三十不是先去祭拜了她,才肯办除夕宴啊?” 现在柳王妃回来了,肯定会给小柳贵妃受气的。 对于这一点,楚国公也是十分忧心。 的确如此,柳王妃今天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一见面直接就撕破了脸。 这死丫头怎么可能会对小柳贵妃有好脸色? 圣上对她又愧疚,只怕晚秋受些委屈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想到这一点,便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行了行了,宫里还有宝荣公主,她最是聪明了,不会让贵妃娘娘吃亏的。” 谁不知道宝荣公主最会揣摩圣心? 但是话是这么说,柳老夫人的心情却还是恶劣至极:“能护得住一时,还能护得住一辈子不成?” 只要柳王妃存在一天,就会把小柳贵妃压得抬不起头来。 她怨念的看着楚国公:“您难道就不想想法子?” 楚国公将自己今天在御前的应对说了,沉声说:“反正我是已经把你摘干净了,联合江家一起,把你摘得干干净净的,以后谁也说不了你是外室。” 听见这个,柳老夫人的心情才好多了。 她没想到丈夫竟然会安排的这么周到。 反而给江氏扣了一顶换女求荣的大帽子。 她顿时通体舒泰,终于有了一点笑意:“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些。” 顿了顿又皱眉:“可这样,也不是法子。虽然证明她不是您的女儿,可也仍旧是王妃啊!” 楚国公淡淡的挑了挑眉,出宫这一段路,他就已经有了主意了。 男人爱谁,就会爱谁的儿女。 他不爱江氏,所以连带着不会喜欢江氏的孩子。 或者说,不是不喜欢,而是跟相爱的人生的孩子当然会重要的多。 所以此时,他也并没有什么负担的说:“怕什么?她在外头颠沛流离了多久?” 柳老夫人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几十年.....” “对啊。”楚国公淡淡的说:“几十年啊,又没人看着,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冰清玉洁,为圣上守身如玉呢?就是那个傻子,谁能保证他就一定真的是当年她怀着身孕的那个孩子呢?” 柳老夫人一时都愣住了。 不可置信的看了楚国公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楚国公是什么意思。 对啊,柳王妃失踪了几十年! 一个女人,怎么才能让她名声扫地,让她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呢? 当然是从她的贞洁入手! 对,谁能证明柳王妃这些年一直守身如玉? 谁能证明那个傻子是圣上的孩子呢? 颠沛流离又被追杀,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保住? 不过一会儿,柳老夫人就完全反应过来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 却又马上就收住,叹气说:“唉,这也太残忍了。” 但是对自己残忍还是对别人残忍,这个选择实在是太好做了。 她抿了抿唇,眼里闪过杀意。 本来不会有这些恶毒的招数的,可是谁让柳王妃要回来呢? 不回来多好? 躲躲藏藏一辈子,到死也别回来,至少还能安稳度日。 她回来了,这就是她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此时宫中,永昌帝将柳王妃暂时安排在光风霁月殿,又亲自陪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长公主则被他安置到了她自己从前在宫里的住处。 一切平息,永昌帝才轻声劝柳王妃:“你别担心,朕一定会查清楚,不管是谁追杀你们,朕查清楚了,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柳王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时间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它能让两个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人变得相隔万里。 此时她看着永昌帝,早就已经没有了年少时候的缠绵缱绻,只剩下厌恶和寒心。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爱她,但是却一面把她的仇人捧的高高的。 若不是长公主刚才抓住机会私底下劝她忍耐,她根本不愿意跟永昌帝待在一起。 正忍不住要出言讽刺,寝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宫人在外头低声回禀:“圣上,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 永昌帝看了柳王妃一眼,见柳王妃满面寒霜,一时有些为难。 倒是柳王妃冷笑了一声:“让她进来。” 小柳贵妃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因为一直被娇养宠爱,所以哪怕是生了四个孩子了,可她看上去仍旧还是漂亮精致。 像是个少女。 她一进来,便扑在柳王妃跟前:“姐姐!” 小的时候,小柳贵妃也是一次次的这样抱住她,软声软气的喊姐姐。 柳王妃那时候不知道她的身世,对她真的如同妹妹一般宠爱。 可以说,小柳贵妃甚至是在柳王妃的怀里长大的。 可越是这样,柳王妃心里就越恨。 她重重的推开小柳贵妃,面露讽刺:“你叫错了,你爹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你叫我姐姐,岂不是在打你爹的脸?” 小柳贵妃的面色一时煞白,紧张又无措的睁大眼睛,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去,楚楚可怜的看看柳王妃,又去看看永昌帝。 声音哽咽的摇头:“姐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永昌帝心中不忍,却还是并没有去搀扶,只是撇开了头。 柳王妃真的吃尽了苦头,他现在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柳王妃语气嘲讽:“你不知道?你亲娘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当时虽然小,但是却也不是傻子,你亲娘活的好好的,你被送到我娘身边,你会不知道真相?” 小柳贵妃被逼问的节节后退,死死的咬着唇,将嘴唇都咬得出血,面对柳王妃的咄咄逼人,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就晕了过去。 柳王妃简直是快要冷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这对母女还是这样的能装! 第204章 告你 当年她刚发现柳惊鸿和柳晚秋的身世的时候,也曾为了母亲不值,追到小柳贵妃生母那里质问。 结果她们便一个个的晕倒。 每次都是这样! 分明她们才是做了坏事的那一方,可是她们却一副受尽委屈,委曲求全的模样。 这算是什么?! 永昌帝原本还一直都在克制,怕惹怒了柳王妃。 可是等到小柳贵妃被刺激的晕了过去,他终于忍不住了,跑过去急忙将小柳贵妃扶起来,又厉声呵斥跟进来的夏太监:“还不快去请太医!” 真是鸡飞狗跳。 夏太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柳贵妃,又看了看旁边面如冰霜的柳王妃,这才忙退了下去。 柳王妃冷笑出声,简直是已经受够了。 永昌帝心中又着急又担心柳王妃多想,一时之间颇有些焦头烂额。 他压低了声音解释:“晚吟,就算是她并非你亲妹妹,可这也不是她的过错......” 对,不是她的过错。 也不是楚国公的过错。 这些人每一个都有苦衷,都有原因。 所以她这些年吃得苦受的罪,就都是活该了。 柳王妃心寒里夹杂着愤怒,冷冷的问:“圣上,当年大行皇帝去世,太后和朝臣认为国赖长君,因此让您进京继位,当时顺太妃却为了想让自己的儿子陈王上位,因此派出刺客刺杀您。” 永昌帝抬头看着她。 柳王妃便扯了扯嘴角讥诮的反问:“当时的陈王也对此毫无所知,而且也才九岁,可是圣上继位之后,做到对陈王毫无芥蒂了吗?” 永昌帝张了张嘴,却又一时难以反驳。 的确如此,顺太妃当时屡次想要害他,他继位之后,便赐死了顺太妃,对陈王也并未手软。 现在柳王妃打这个比喻,无非是在讽刺他都做不到的事,却还希望柳王妃做到。 永昌帝心中后悔。 他若是早知道柳家有这样的身世秘密,便不会将柳晚秋纳入宫中。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他将小柳贵妃抱起来:“晚吟,朕也明白你这么多年受了许多委屈,也吃了很多苦,更体谅你如今的心情,等朕查明了这件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看着他抱着小柳贵妃远去的背影,柳王妃忽然觉得这个交代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从前耳鬓厮磨的人在她看来又陌生又可怕。 是啊,他已经不只是她的丈夫。 小柳贵妃一样为他生儿育女,红袖添香。 她已经年华不再,被磋磨得没了温柔,可小柳贵妃却还是温室内培养得正好的鲜花。 怎么比呢? 另一边的永昌帝抱着小柳贵妃回了她自己的寝宫,一直在寝殿内等候的宝荣公主和明诚公主就急忙涌了过来。 眼看着小柳贵妃昏迷,宝荣公主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明诚公主的腰肢。 明诚公主立即嚎啕大哭:“娘!娘你怎么了娘?” 宝荣公主的眼泪同样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哽咽着问永昌帝:“父皇,是因为外祖父得罪了姨母,所以姨母也不喜欢我母妃跟我们,对吗?” 永昌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宝荣公主终于哭出声:“父皇,以后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们了?姨母要把我们赶出宫去吗?可我哥哥的腿都还没有好呢!” 女儿们的仓皇和害怕让永昌帝心乱如麻。 他忍不住呵斥:“别胡说!你们是朕的女儿,也是国朝的公主,谁能赶走你们?谁也不能赶你们走!” 宫里的事,第二天就传到楚国公府。 楚国公忍不住笑了,转头看着柳老夫人:“你看罢,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宝荣聪慧,娘娘更是机灵,她们是不会吃亏的。” 女人的眼泪简直是最好的武器。 而对于这一点,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显然都是其中的翘楚。 柳老夫人重重的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又带着一点儿隐秘的得意。 江氏那个人就硬邦邦的,从来都不知道软下身段。 她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江氏生出来的女儿也不解风情,像她生出来的小柳贵妃,不知道多会拿捏男人的心思,不仅如此,宝荣公主更是青出于蓝。 的确,有了宝荣公主在,根本不愁柳王妃会把永昌帝的心拉过去。 她压低声音问:“那您现在是不是就去安排那件事?” 夜长梦多,她不想再把事情拖下去。 还是早点把一切都安排好,彻底解决了柳王妃才好。 楚国公嗯了一声,披上了斗篷说:“我去找找江岩贞,跟他商量商量这件事怎么办,他可是亲舅舅,知道的事儿更多。” 收买起柳王妃身边的下人,应该也会简单许多。 见他都有打算,柳老夫人彻底放了心,不再多说,只是为他弹了弹斗篷上的浮毛,便亲自送他出门。 才下了抄手游廊,刚要出院门,楚国公就被人撞了个正着,往后猛地退了一步。 柳老夫人就跟在他身侧,被弄的也连带着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楚国公立即便要发怒,可是等到看见莽莽撞撞的是柳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儿媳,顿时又收敛了怒气。 柳惊鸿去世之后,柳夫人便一直身体不适。 眼看着人都老了一截。 他便不忍心苛责,只是皱眉问:“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柳夫人呼吸急促,又气又急的说:“公公,婆婆,出大事了!门外,门外来了一群官差!” 楚国公皱眉:“胡闹!哪里的官差,国公府也是他们能来的地方?!” 柳老夫人也同样脸色不善:“现在顺天府衙门的人愈发的没了分寸了,什么地方他们都能去的了吗?他们来干什么?”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柳夫人的脸色紫涨,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等到柳老夫人面带不耐的朝她看过去,她才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紧张的说:“他们,他们说是来请婆婆您过堂的!要告您......” 柳老夫人眉毛倒竖,整个人都戾气横生。 第205章 ·吓死 她觉得荒谬极了。 这些年她贵为国公夫人,也是皇帝的岳母,人人对着她都卑躬屈膝,恨不得弯腰讨好。 别说是告她了,普通的官员想见她的面都难。 现在竟然还有官差来要她过堂? 她立即便看向了楚国公。 楚国公更加气怒,他见儿媳话说的颠三倒四含含糊糊的,便不管她,大步往外而去。 什么衙门的人如此不懂规矩? 就算是有人真的要状告他们国公府,天下官员一张口的道理,那些官员不懂吗? 正常的流程是,有人要告,那些官员为了讨好他们,自己都会巴不得送个人情,快点把这件事压下去,然后送个口信通知他们国公府一声。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二愣子活腻了,还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柳老夫人也觉得莫名其妙,竟然有人还告到了她的头上来了。 她甩开儿媳来搀扶的手,自己也紧跟着楚国公去了前院。 那些官差们当然是进不了楚国公府的门的,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楚国公不是宰相,但是论起身份地位,也差不多了。 他出了府门,便见七八个官差都在门口石狮子那儿站着,立即便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要请我夫人过堂?是谁下的命令?可有文书,可有公文?!” 一下子这些话问出来,可见是他的恼怒了。 谁知道官差们竟然也没跟从前那样畏畏缩缩的,领头的拱了拱手沉声回答:“回国公爷,下官是顺天府推官邢敏,今天过来,是奉命请国公夫人去问一桩三十六年前的杀人案。” 杀人案? 三十六年前? 刚到了门口的柳老夫人脚步一顿,扶住了旁边的门环。 而柳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见她身形摇晃,还以为她是不舒服,急忙询问:“娘,您怎么了?没事吧?” 楚国公的脸色也有些变化,但是还是厉声断喝:“放肆!我夫人是超等诰命夫人,怎么能随你们过堂?是谁下的命令?” 邢敏面色不变,不卑不亢的弯腰:“回国公爷的话,是我们大人张大人下的令,此事.....” 楚国公冷冷打断:“那就让张远志亲自来见本公!其余的话不必再说!” 邢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柳老夫人出来,便扯了扯嘴角:“国公爷,事关重大,苦主如今已经等在衙门,您不如......” 楚国公大怒:“没什么不如!滚!” 柳老夫人嘴唇有些泛白。 而正好此时,一个身穿孝服的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楚国公府位于皇城附近,可以说是城中贵族云集的地方。 周围住着的也都是皇亲国戚,或是朝廷重臣。 平时这里闲杂人等靠近都难,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这个人一跪下,不知道从哪儿就涌来了一大批百姓,几乎将整条街都给堵住了。 楚国公心中咯噔了一声,已经意识到了不好。 若不是早有准备,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看客涌上来? 一看就知道这人来者不善。 他也当机立断,马上就吩咐管家:“去拿棍子来,将这些捣乱的刁民给我打走!” 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他们要说什么,现在最好的应对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都滚蛋! 一个字都不能让他们说出来。 管家忙答应了,不敢耽误马上就召集人手。 而邢敏则面色有些为难:“国公爷,您看您,这个就是苦主之一......” 话还未说完,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就忽然大声喊:“老天爷!您睁大眼睛看看,睁大眼睛看看叶瑾绣这个贱人!看看这个谋杀未婚夫,勾搭有妇之夫的贱人吧!” 这一声喊完,柳夫人就看见自家婆婆的身体剧烈的晃了晃,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她忍不住惊呆了,怔怔的看着自家婆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而柳老夫人此时已经整个人都懵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当年的事还会有人提起来。 更没有想到还会有人隔了几十年之后再来喊冤。 她死死的盯着外面跪着的那个人,一时只觉得脑子里头嗡嗡嗡的乱的厉害。 像是有无数的人在围着她说话。 百姓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几乎恨不得把耳朵都竖起来把这么稀罕的事儿给听的清清楚楚。 真是稀奇啊! 国公夫人谋杀未婚夫啊? 勾搭有妇之夫啊? 天哪! 尊贵的国公夫人怎么也跟乡下有些婆娘一样呢? 这不是活着的潘金莲吗?! 真是稀奇!稀奇!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水泄不通。 楚国公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带了一大批家丁出来,四处赶人。 那个喊冤的人自然是头一个就被打的。 但是没想到人家不但不怕,反而还一直大声的喊冤:“苍天,你睁开眼看看!叶瑾绣这个贱人,她分明早有婚约,但是为了攀上楚国公这个高枝儿,就谋杀未婚夫!!!” 楚国公气的厉害:“堵住他的嘴!” 管家急忙点头,就要伸手去捂住那人的嘴。 谁知道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觉得膝盖一痛,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反倒是摔了个狗吃屎。 而此时,那个人更大声的喊了起来:“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楚国公娶了个这么毒的毒妇,还为了这个毒妇害死发妻,陷害亲生女儿,把这个毒妇宠上天!老天爷,你瞎了眼!” 哇! 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听都没听过! 戏本也没这么精彩啊! 前阵子周家贞节牌坊的事儿都没这么刺激的! 啧啧啧! 楚国公夫人谋杀未婚夫,楚国公谋害发妻,这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管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腿痛,急忙爬起来就要去压着那个人。 谁知道还没走两步,膝盖又是一阵痛,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人顿时哈哈大笑:“老天爷!你终于睁开眼了!终于肯让我喊一声冤枉,给我哥哥伸冤,给我们苦命人一个说话的机会!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啊老天爷!” 第206章 ·劈死(加更) 老天爷睁不睁眼,白芷不知道。 但是白芷觉得,自家姑娘肯定是眼明心亮的。 她默默地捡了个石头,忽然朝着国公府砸了过去:“砸死你们这些狗男人!呸!” 戚元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白芷讪讪的说:“姑娘,我真是忍不住,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戚元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事,带你来就是让你干这个的。” 上次扔周平的那个大石头就扔的不错。 一颗石头扔出去,引发了轩然大波。 之前还只是站在边上兴致勃勃看热闹的百姓的情绪忽然就被点燃了。 眼前的人不停地磕头喊冤,哪怕是被国公府如狼似虎的家丁撕扯,殴打,但是他从始至终都梗着脖子喊冤,直到额头都出血了,也仍旧还是哭着求老天爷睁眼。 真是可怜! 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冤情,如何能有这样的勇气? 他娘的! 杀了自己的老婆抢别人的老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马上就有人喊:“狗男人!” 还有人跟着骂娘:“潘金莲!杀了武大郎,嫁给西门庆,还合伙杀了吴月娘,奸夫淫妇,一对贱人!” 皇帝的岳父怎么啦? 皇帝的丈母娘怎么啦? 皇帝的丈母娘就能当潘金莲啦?! 太气人了! 欺人太甚!!! 邢敏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被石头和那些乱七八糟飞起来的鞋子之类的东西给砸到。 楚国公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派出去的家丁越来越多,但是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被挑起了怒气的这些百姓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似地,简直就像是疯了,追着他们打骂! 真是疯了! 疯了! 他气的指着这些刁民,恨不得治他们的罪! 柳老夫人觉得天都塌了,眼前的这些百姓一个个的指着她义愤填膺骂的场景深深地刺激了她。 她是位高权重的国公夫人,她是公主王爷的外祖母,她这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这些刁民..... 名声这种东西,败坏起来容易积累却难。 今天过后,就算是她有办法证明澄清,但是名声也回不去了! 她会被怎么说? 她会被说成是大周的潘金莲! 完了! 她的名声败坏,当年的事被说出来,小柳贵妃在宫里也要受影响! 到时候,小柳贵妃怎么办?! 她伸出手,颤抖着指着那个闹事的男人,指着那个趴在地上被家丁压着,但是还是在不停地骂人的男人:“胡说!你胡说!” 她哪里有谋杀未婚夫? 她那个时候的确是定亲了,但是那不是她愿意的! 是她爹娘落魄了,需要人姓胡的接济,她才被迫的。 她后来不过就说退婚,姓胡的自己扛不住,撞见了她跟楚国公在一块儿,这才气死的。 这也怪她吗? 怎么就是她害死了姓胡的! 胡一川披头散发,被压在地上,额头和耳朵乃至于脸上都被磨得出血,形容狼狈到了极点。 但是他却死死的咬住家丁的手,甩开了家丁的手,忍着那些人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仰天怒吼:“叶瑾绣,我哥哥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你这个害死未婚夫的贱人!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家丁们急了,拳头死命的砸下去。 越是如此,围观的百姓们就越是生气。 作践人也没这么作践的! 众人一拥而上,竟然跟国公府的家丁起了冲突。 楚国公一时都被这些人给气的怔了。 这些贱民,平时不是一个个的都胆小如鼠,生怕会招惹上权贵? 怎么今天一个个的跟疯狗一样? 而此时,胡一川已经挣脱开了那些家丁,眼看着百姓们为了自己跟楚国公的家丁起冲突,他哈哈大笑。 指着柳老夫人大笑大骂:“叶瑾绣,你伤天害理,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柳老夫人指着他,心里有无数的话要反驳。 但是看着百姓们一个个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她又心一阵一阵的往下沉。 脑袋里有一根筋一直突突的跳,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然后忽然嗡的一声断了。 她直挺挺的朝着后面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柳夫人反应过来忙想过去接,但是却已经迟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老夫人倒在地上,血顿时流出来,淌了一地。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惊恐的喊:“公公!公公!来人,快来人!” 柳老夫人还没有晕过去,她艰难的抬起手,死死的指着胡一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杀.....杀......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这个胡说八道的人! 眼前的场景乱作一团,戚元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白芷则忍不住有些感叹:“姑娘,为什么每次.....” 为什么每次百姓们聚在一起,都能闹出这么大的事啊? 上一次周家的事也是这样。 戚元挑了挑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是能杀人的。” 这把刀不管是对准了谁,都得见血。 楚国公想要用这把刀杀人。 不过可惜了,她向来习惯做事之前先想一想,走一步想十步。 所以,这把刀砍下去的滋味,还是楚国公和柳老夫人自己尝一尝吧。 楚国公急忙回头,就见老妻倒在地上,柳夫人吓得在边上不停地哭,手里还全都是血。 他顿时顾不得乱作一团的这些人,几步跑到柳老夫人身边,蹲下身抱起柳老夫人。 这才发觉柳老夫人的后脑一直在流血。 他觉得心脏都像是被人给攥住了,一时之间怒气一阵一阵的往上涌,面色狰狞的回头,死死的看着胡一川。 然后,才快步抱着柳老夫人回府,又扬声喊了人:“从侧门出去,快拿家里的名帖,去太医院请胡太医孙院判,还有孙供奉,一道请过来!要快!” 柳老夫人死死的攥着他的手:“杀.....杀了他!” 杀了胡一川! 楚国公忙不迭答应:“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杀了他,杀了他!” 第207章 ·要命 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关上,那些家丁得了命令,也如同踹狗一般的将胡一川给踹开,往他身上吐了几口唾沫,恶狠狠的跑开了。 邢敏看着国公府这些豪奴目中无人的模样,目光闪缩片刻,下意识侧头看了人群中的戚元一眼。 戚元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邢敏便会意,上前对着胡一川叹了口气:“国公府位高权重,我们大人愿意下令请国公夫人过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国公府如今的态度。” 百姓们一个个的都盯着邢敏。 胡一川也梗着脖子抬头:“刑大人,叶瑾绣是杀人凶手!” 邢敏更深的叹气了:“刚才国公夫人也说了,她并非有意害你哥哥,你哥哥是自己受不了刺激郁郁而终的。” 其实这本来也很难定罪。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百姓们最讨厌的是什么人? 当然是潘金莲那种不守妇道,谋害亲夫嫁给奸夫的人。 而且奸夫淫妇还互相为了彼此,杀妻杀夫。 这实在是戳中了大部分百姓的痛点。 他们纷纷喊起来:“什么无意的?潘金莲还能是个好人啦?” 胡一川同样悲愤至极,也不知道是被那些家丁打的还是被气的,他猛地吐了口血,掷地有声的问:“她说无意就是无意了吗?” 他站起身来,面相百姓,指着天一字一句的说:“我哥哥为了娶她,倾家荡产为她流放的父母赎身!然后安置她和她的家人,更是借钱都要让她的弟弟读书!可是结果呢?” 百姓们哄然。 他娘的比潘金莲还狠毒。 潘金莲也没这么榨干武大郎再毒死人家啊! 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胡一川忍不住哭出声来,铁骨铮铮的男人,嘶哑着声音质问:“她另攀高枝,跟我哥哥有婚约的情况下还跟人通奸,气死我哥哥,这就是无意吗?” “若这算是无意,那无意间犯下的错就不是错了,对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那我哥哥算什么?我哥哥难道没有父母亲人?我的爹娘在地底下等到我英年早逝的哥哥,知道他年少横死,孤冢黄昏,我父母能安息吗?!” “不能!”白芷带头喊了一声。 百姓们便也跟着沸腾了:“不能!让奸夫淫妇赎罪!让奸夫淫妇赎罪!” 奸夫淫妇倒是成了皇帝的岳父母了,坐着享受荣华富贵,还能高官厚禄。 怎么,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有权有势的人就做什么都对吗? 国公府外沸反盈天,国公府内死气沉沉。 百姓们的骂声喊声隔得老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深宅大院,头一次变得嘈杂缭乱,让人无所适从。 楚国公府对门就是成国公府。 两家隔得近,出这么大的事,成国公府当然也都知道了,派了人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帮忙? 柳夫人神情怔忡的坐在原地,看着管事的等回话的样子,一时没有回话。 还是柳明珠晃了晃她,又急又气的喊:“娘!您快说啊,快让人把那些刁民都给打走!” 柳夫人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让管事出去好好回话,谢过成国公府的好意。 柳明珠实在不解:“娘!那些刁民把祖母都气的摔伤了,现在成国公府派人过来帮忙,您怎么还把人打发走了呢?” “你知道什么?”柳夫人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吗?法不责众,怎么,你要把那些人全都抓起来打吗?” 聚集的百姓那么多,本来就已经是群情激奋了,要是这个时候敢抓人,那就说不得会引发骚乱。 到时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现在家里的事情还不够多,名声还不够臭吗? 想到楚国公夫人,柳夫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婆婆以前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看不出来。 发出这样的感慨也不只是柳夫人自己一人,今天但凡是住在皇城边上的这些勋贵朝臣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毕竟闹得这么大的阵仗,后来更是出动了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来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铁御史也知道了这事儿。 铁御史没好话,他对柳家的观感极差。 听见出这样的事,立即便转头求见永昌帝。 永昌帝刚刚才见过前来求见的瓦剌使臣,正准备让内阁众人商议边境互市的事儿,顺带再问问朝臣对柳王妃归来的事如何看,又如何定下名分,便听见说铁御史求见。 想到铁御史,永昌帝就有些头痛。 这人真是人如其名,头也是铁的。 可他还不能不见,咳嗽了一声便下令召见。 铁御史一进门便跪在地上,求永昌帝大义灭亲。 永昌帝的手顿了顿,皱眉问:“大义灭亲?” 灭什么亲,谁的亲? 铁御史丝毫没有退缩,拱了拱手大声应对:“回圣上,正是!楚国公府屡屡闹出丑事,先是柳二爷跟成王殿下在人寿宴苟合,虐杀丫鬟,闹的城中沸沸扬扬!” 说起柳二爷和成王的事,永昌帝的表情也有些难看。 随即铁御史就又皱眉:“如今楚国公府又再次闹出丑事!楚国公夫人牵扯进杀人案中,据说顺天府派人去请国公夫人过堂,竟然被国公府扫地出门!” 永昌帝的面色铁青。 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铁御史说话十分的直接粗暴:“敢问圣上,这天下到底是圣上的天下,还是他们柳家的天下?!楚国公固然位高权重,可是难道就能以权压人,插手国家律法,枉顾朝廷法令,对官差和衙门如此侮辱?” 永昌帝震怒,忍着怒气看了一眼铁御史:“朕知道了,朕自会让锦衣卫问明经过,铁爱卿不必着急!” 铁御史拱了拱手:“圣上圣明!老臣相信圣上一定会秉公处置,不会让天下读书人寒心!” 他就等着看皇帝会给出个什么说法。 柳家闹的太不像了,简直是有失体统! 永昌帝被铁御史噎了一下,气怒的下令召见楚国公。 第208章 ·断腕 小柳贵妃自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心情恶劣。 虽然这一次眼看着永昌帝显然没有偏心柳王妃,但是这件事这么闹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宝荣公主端着一碗燕窝粥递给小柳贵妃,小柳贵妃并不伸手去接,忧心忡忡的问:“宝荣,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我们难道就这么熬着?” 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啊。 而且陆驸马听说还恢复记忆了,长公主今天就催着永昌帝派人去迎陆驸马回京。 永昌帝已经将此事交给周王去办了。 周王是宗人令,掌管宗室一切事宜,在宗室里头也是德高望重。 如果之前陆明徽没有在周王去之前解决陆驸马,那陆驸马回来..... 就算是陆驸马只知道陆明徽,那如何应对陆明徽的攀扯,那也令人头痛啊! 真是焦头烂额。 宝荣公主气定神闲的反握住母亲的手,笑着劝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母妃急什么呢?再说,就算是真的到了最坏的情况,您是父皇的爱妃,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她深深地看着小柳贵妃:“母妃,就算是扯出国公府,也跟您没关系啊,没听说过祸及出嫁女的。再说,当年柳王妃出事的时候,您还小呢,总不能,您也参与了吧?” 小柳贵妃怔住了。 她明白了宝荣公主的意思。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如果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那就撇清干系,和国公府划清界限,将一切罪名都丢给国公府。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错愕茫然的看着宝荣公主,只觉得女儿冷情冷性得令人害怕。 以前她总是得意宝荣公主聪明,理智。 但是原来有时候理智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干涩的说:“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是你们的外祖父,外祖母!” 楚国公对柳王妃是不好,但是对着她那却是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里的。 她看着宝荣公主,忍不住说:“外祖父外祖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宝荣公主不以为然。 她放下燕窝粥看着小柳贵妃:“母妃,您也说那是外祖父外祖母了,若真的逼到了绝境,那我自然只能先顾您和弟弟妹妹,难道我错了吗?” 小柳贵妃气的胸口都痛,她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还没等她教训宝荣公主,她宫里的掌事姑姑花瑶急急忙忙的进了寝殿,沉声说:“娘娘,国公夫人出事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 小柳贵妃顿时心脏钝痛,急忙捂住心口:“什么事?” “国公夫人......”花瑶不知道如何说,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声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小柳贵妃目瞪口呆。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但是却同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不知道母亲以前竟然还有什么未婚夫的事情,但是父亲谋杀原配这事儿,她却是知道的! 柳王妃的亲娘江氏,的确是被楚国公一碗毒药毒死的...... 那也就是说,母亲的事情很可能也是真的。 她是真的害死了未婚夫,才做了父亲的外室? 那..... 宝荣公主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母妃,您看见了吗?就算是想保,您保得住吗?他们简直是个筛子,到处都是罪名!” 怎么保? 小柳贵妃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衣襟:“不不,不行!我要去见圣上!我要去见圣上!” 宝荣公主立即攥住她的手腕。 小柳贵妃马上含着眼泪回头:“那是我亲爹亲娘!” 要她坐视不管,看着他们死吗?! 宝荣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母妃,您还想被铁御史追着唾骂您是妖妃吗?上一次是被压了下来,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以为那些文臣言官的嘴还会留情吗?!” 小柳贵妃简直快要崩溃了。 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对啊,为什么? 宝荣公主皱着眉头嗤笑了一声:“真是好手段啊,柳王妃。” 柳王妃? 小柳贵妃怔怔的:“你是说,是她?怎么会,她那么没用!” 宝荣公主面无表情:“她没用,东宫也没用吗?萧云庭也没用吗?” 自来就是如此,分析一件事要看最终的得利者。 这件事得利者会是谁? 柳王妃? 她失踪多年,儿子又痴傻了,她最多只有个名分,什么好处都沾不到。 但是东宫却不同。 东宫可以利用柳王妃这件事,打击盛宠不断地柳家和小柳贵妃。 萧云庭! 小柳贵妃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她压低声音说:“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弄死他!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今天。” 当年本来有机会的,只可惜冯皇后去求了长公主,长公主帮忙,把萧云庭送到了句容。 现在想来,长公主和冯皇后当时关系就已经十分密切了。 小柳贵妃简直是六神无主,又气又急又崩溃:“宝荣,你一定要想个法子!他们现在害死了你外祖父外祖母,下一步不就是我们了吗?” 宝荣公主面色阴沉,缓缓的挑了挑眉:“母妃,事已至此,我们处处都落后一步,只能以退为进。” 永昌帝召见了楚国公,劈头盖脸的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会做出公然驱赶官差,抗拒朝廷执法的事儿?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国法,还有没有朕?!” 楚国公真是恨得牙痒痒。 原本流言杀人这一招,是他打算用在柳王妃身上的,谁知道却被他们抢先一步。 知道当年的事的人屈指可数。 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胡一川这些年都销声匿迹不敢出现,现在出现,怎么可能是巧合? 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派出去的家丁说当时看到了围观的人群当中有戚家的那个大小姐。 戚元又跟萧云庭和长公主来往紧密。 现在戚家显然是已经和陆驸马长公主站在了一起。 说出这件事的人肯定是陆驸马。 这帮人是想找死! 他噗通跪在地上,慷慨激昂的说:“圣上,臣冤枉!” 第209章 ·谁死 楚国公到底是永昌帝的心腹,是从闵地就一直跟到京城的从龙之臣。 何况还是齐王和宝荣公主的外家。 哪怕是为了几个孩子的体面,他也不希望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真的牵扯到这样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头。 他冷冷的问:“苦主去顺天府喊冤告状,顺天府也令人去你们府上查问了,此事确有其事,那么多百姓都眼睁睁的看着,若是你是冤枉的,为何不让楚国公夫人去公堂分说清楚?!” 楚国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圣上!今天的事,老臣也是措手不及!当时顺天府的人上门就要让臣的内人去过堂,我只是想着内人总归是诰命夫人,若是过堂,只怕外面不明就里的人胡乱传言。” 他朝着永昌帝拱了拱手,情真意切的说:“圣上,原本要请内人过堂,也该是大理寺或是宗人府来,老臣并不是故意抗法啊!” 这倒是真的。 永昌帝面色复杂的看了楚国公半响:“那朕便下令让宗人府彻查此事!” 楚国公跪在地上苦笑一声:“圣上,臣也希望能够审清楚此事!因为内人如今被当时的场景吓到,后脑勺磕在台阶上,太医说.....只怕是危在旦夕!” 永昌帝并未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份上,一时有些惊愕:“怎会如此?” 这到底是小柳贵妃的亲娘,也是齐王和宝荣公主的外祖母,也是国朝超品诰命,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的性命都不是小事。 楚国公趴在地上,知道自己已经说的永昌帝动了恻隐之心,便再接再厉的道:“圣上,此事真不知道是从何说起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流言杀人的滋味,老臣也算是尝到了。” 他忍不住说:“您想想,老臣若是真的对发妻动手,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还跟江家亲如一家呢?” 这一点倒是确实很有说服力。 这些年楚国公对江家十分照顾,不管江家的大小事,楚国公都是尽力帮扶的。 这么想着,永昌帝皱眉叹气:“行了,先让太医尽力为楚国公夫人诊治,这件事,朕会让锦衣卫和宗人府查问清楚!若是冤枉了你,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可若是真有其事,朕也不会姑息,你可知道?” 楚国公磕头应是。 心里也同时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能够先把眼前这一关应付过去就算是赢了。 他这些年早就已经历练出来,见过的事情也无数,胡一川就算是被东宫和戚元煽动出来闹事的,又怎么样? 这个案子查个两三个月,再拖个两三个月,他能想到一百种弥补转圜的法子。 永昌帝只觉得头痛不已。 柳王妃这里指证楚国公是在停妻另娶,在外头置了外室又气死原配。 但是楚国公和江家却一口咬定绝无此事。 如果只是楚国公自己喊冤,倒是没有多少可信度。 可问题是,现在还有江氏的亲哥哥作证。 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夏太监:“周王还没有回京?”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等陆明安回来。 先查追杀柳王妃的凶手! 这件事先给柳王妃一个交代,再查当年江氏的事。 夏太监也知道他心烦,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圣上,王爷还没有回来。” 永昌帝缓缓吐了口气。 楚国公出了宫便直奔国公府,先看自家老妻。 太医们都知道楚国公夫人是小柳贵妃亲娘,谁敢不尽心尽力? 所以楚国公夫人虽然磕到了后脑勺,但是竟然奇异的苏醒了。 她见到楚国公回来,死死的握住楚国公的手:“国公爷,事情怎么办?咱们家不能落到这个地步,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如果当年的事真的被翻出来了。 先不说柳王妃会借着这件事纠缠不休。 只说她气死了姓胡的,这在世人眼里就是不可原谅的。 就连以后的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的名声都要受影响。 楚国公忙安抚她:“放心,我已经想好法子了,他不是要告状吗?死人还怎么告状?” 楚国公夫人松了口气:“现在锦衣卫和宗人府都要查,怎么杀....” 若是被发现了,事情就更不利了。 楚国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当然不是我们自己动手。” 当年他杀柳王妃不是自己动手。 现在让陆明徽去杀陆明安也不是自己动手。 再要杀胡一川,当然也不可能自己动手了。 他拍了拍柳老夫人的手,温柔的说:“好了,你先好好养好身体吧,有我在,咱们楚国公府就倒不了,放心吧。” 此时白芷也亦步亦趋的跟在戚元身边,紧张的问:“姑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顺子替戚元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戚元上了马车,才笑着说:“当然不是就这么算了,我们等更大的鱼。” 白芷眼睛一亮,她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姑娘出来一趟,竟然没死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果然,姑娘还有后手。 还有后手的戚元先回家换了身衣服。 戚老侯爷跟戚震两个人才把家里的事都处理的明明白白的,见到戚元回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 还是戚老侯爷率先问出声了:“元姐儿,事情还顺利吗?” 戚元嗯了一声,顺口说:“挺顺利的。” 戚老侯爷脱口而出:“谁死了?” 戚元回头看着戚老侯爷。 戚老侯爷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描补说:“我是问,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总得有人死吧? 死的是谁? 就算是齐王他也能接受。 戚元摇了摇头:“算算时辰,陆大都督应该死了。” 陆大都督? 京城只有一个陆大都督,那就是五军都督府的陆明徽。 戚震目瞪口呆:“怎么是他死了?” 戚元嗤笑了一声:“不是说了吗,接下来谁跳出来就是谁,陆大都督跳的更快一些,就是他了。接下来是谁,您二位也很快就知道了。” 第210章 ·反杀 戚震有些服气。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挺长进的,毕竟现在已经能做到听见这些消息都脸不红心不跳了。 戚老侯爷比他要沉得住气的多。 他放下一口都没喝的茶盏,看着戚元问:“陆明徽当年应该就是追杀柳王妃和陆驸马的人吧?这次他会死,应当也是他想要对陆驸马杀人灭口?” 姜还是老的辣,戚老侯爷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戚元也很干脆的点头。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陆明徽死了,岂不是罪名也都落在了陆明徽的头上?” 还怎么对付楚国公府? 戚元挑了挑眉笑了:“祖父不用担心楚国公府回过味来反扑咱们,他们没机会了。” 被孙女儿看透自己的小心思,戚老侯爷也不尴尬,反正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孙女儿的洞察人心了。 他哈哈一笑:“我也是为了咱们好嘛,你说说看,怎么没机会了?” 戚元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立即绘声绘色的将今天楚国公府门口的事情说了。 戚老侯爷和戚震忙着处理戚云亭事情的首尾,所以还不知道京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现在听见,两个人就都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楚国公府怎么可能吃这么大的亏? 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闹事的胡一川,然后解决舆论的问题。 戚老侯爷意味深长的说:“胡一川现在危险了吧?” 胡一川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住在京城的一处棚户区,就是一个胡乱搭起来的棚子,他每天去给人当苦力扛煤,这么些年勉强活了下来。 进了住处,他一瘸一拐的挪到井边打起一桶水,也不管天冷,忙着擦自己头上脸上的血。 只是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席子围起来的房里就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看到他满脸的血,忙喊了一声爹,又惊又急的跑到他跟前。 胡一川忙安慰他:“没事,没事,爹没事的。” 他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爹今天,给你大伯出气了。” 天色已经晚了,住在这附近的都是些外地来的流民,没了土地,来了京城也没安身立命的根本,便只能住在这地方找些杂活儿干。 胡一川扶着儿子要站起身,棚子却忽然震了震,紧跟着便塌下来。 他顿时就是一惊,忙抱着儿子往地上一滚,好歹没被那根粗壮的木棒砸到。 可饶是如此,他也还是被砸的不轻。 附近的棚子好像都出问题了,其他人纷纷往外跑,生怕这些棚子会塌的更快。 胡一川抱着儿子,缓了缓也想强撑着先爬起来,谁知道便听见哐的一声,一把寒光闪烁的刀就砍在了他手边的木头上。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就要捂儿子的嘴。 谁知道孩子却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那把刀马上就朝着胡一川砍过来,胡一川的心脏顿时都快要停跳了。 可是,那刀锋最终却并未落到他们身上。 他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打了个冷颤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简直眼泪都快出来了,哭着喊:“戚大小姐!” 是戚元! 戚元来救他了! 夜色闪烁,戚元的鞭子卷住了那杀手的刀,一个使力便将那人震得脱了力,随即就是一鞭子抽在了那人的头上,将那个人抽的鬼哭狼嚎。 来杀一个流民而已,来的人实在不多,武功更没多高。 戚元一鞭子几乎就能抽趴下一个,丝毫没有停顿的将人都给抽趴下,便坐在最后一个人背上,淡淡对废墟中的小男孩伸手:“站起来。” 然后她看着胡一川:“想要报仇更彻底一点吗?” 胡一川眼睛亮亮的点头。 当天晚上,胡一川就带着几个棚户区的百姓,一道拖着那些杀手去了楚国公府门口。 本来楚国公府的家丁老远就要拦着的,但是根本拦不住。 因为来之前,胡一川就已经一路喊着冤枉,一路喊着楚国公府杀人灭口这样的话,招引来了无数的百姓。 百姓们举着灯笼的举着灯笼,举着火把的举着火把,没想到白天才看到胡一川告状,晚上胡一川就差点被杀人灭口。 简直是同仇敌忾的跟着胡一川一路到了楚国公府门口。 楚国公接到消息,怒不可遏的同时又是忍不住的心惊。 可是与此同时更不可置信的事发生了,他下令驱赶胡一川,可是闻风而来的铁御史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楚国公,你现在是杀人灭口不成,还要当众行凶吗?!” 楚国公简直被气的心口痛。 铁御史真是一头倔驴! 而此时,戚元顺着楚国公府后院的门洞摸进了楚国公府后院。 她身形轻巧,又善于隐藏,加上府里的护院此时都被调到前院去了,所以顺顺利利的就摸到了楚国公夫人的院子,然后在后院放了把火。 趁着所有人都跑着去灭火的时候,她进了楚国公夫人的房里,正好对上了坐起身查看情况的楚国公夫人。 见到是她,楚国公夫人顾不得伤口还在发痛,厉声问:“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擅闯国公府!来人!来人!” 戚元笑眯眯的坐在她床沿:“国公夫人何必这么激动?您就不想知道,戒备森严的国公府,我是怎么擅闯的吗?” 楚国公夫人不想知道,她看到戚元,就只想到杀子之仇。 她紧紧攥着拳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天你既然来了,就死在这里!” 戚元微微笑了笑:“这怕是不行了,国公夫人,在此之前,您先得去见阎王了。” 楚国公夫人眯着眼睛冷笑:“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一面又扬声喊人。 她今天一定要把戚元给弄死! 这个小贱人真以为她自己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了,竟然还敢闯到他们国公府来。 杀了她都让戚家人找不到尸体! 也好好好的让她出一口恶气。 只是她还没喊几句,就猛然觉得喉咙一阵腥甜,紧跟着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第211章 ·离间(加更) 戚元的脸色不大好看,她知道楚国公夫人刚摔伤了头,应该是很忌讳动怒和情绪激动的。 但是也没想到楚国公夫人竟然会这么不经气。 她还没来得及动手,楚国公夫人竟然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竟然受不了气,看样子也是好日子过的实在是太久了。 她面色复杂的看了楚国公夫人一瞬,不再停留,径直从后窗翻出去,绕到了楚国公府大门。 才到拐角,她就被人扯住胳膊猛地往旁边一拽,下意识便曲起手肘后怼,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拔下头上发钗要朝着来人捅下去。 只是来人似乎早有预料,压下她的另一只手,又握住她的发钗压低声音说:“是我!” 听见萧云庭的声音,戚元停住手里的动作,甩开了萧云庭,才把发钗重新带回头上,沉声问:“殿下怎么过来了?” 萧云庭往外看了一眼:“这么大的动静,我能装作不知道吗?” 戚元挑了挑眉,将之前的事简略说一遍,才问他:“陆驸马那边顺利吗?” 之前萧云庭派人找到胡一川之后,便去找了邢敏,推动了胡一川闹事这件事。 然后萧云庭便怕陆驸马那边出什么意外,所以亲自赶过去了。 戚元看了他一眼。 萧云庭嗯了一声:“陆驸马带着马轩到的时候,陆明徽都差点把别庄翻过来了,幸亏他们到的及时。” 陆明徽怪不得是能做大都督的,心肠实在是狠毒。 因为搜不到萧墨和陆驸马等人,他竟然打算放火烧庄,屠戮周边百姓。 幸亏陆驸马到的及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明徽倒是想用苦肉计,只可惜陆驸马不是那个心软的驸马爷了。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才留陆驸马在那等周王,自己赶回来了。 谁知道才回来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松了口气问戚元:“你刚才从国公府后院出来,干什么去了?” 戚元面无表情,提起这件事还有些怨气:“原本想杀了楚国公夫人的,没想到她那么不经气,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 萧云庭很怀疑戚元话里的真实性。 毕竟戚元气人真的很有一手。 所以楚国公夫人很可能不是被自己气死的,而是被戚元气死的,只是戚元不自知而已。 他咳嗽了一声:“你是想把事情闹大?” “不然呢?”戚元理所当然的看了他一眼:“反正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又没有回头路可走,当然是趁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拖拖拉拉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干脆就一次性了结。 萧云庭知道戚元的意思。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顺理成章,闹了一阵之后,顺天府就急忙来人,将胡一川和杀手的尸体,还有剩下的两个活口都给带走了。 铁御史指着楚国公仍旧余怒未消:“楚国公,若查明是你指使杀手对平民百姓动手,杀人灭口,铁某一定参你一个滥用职权,图谋不轨!” 楚国公真的很想直接宰了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蠢货!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群瘟神,他才转身回府,就见自己的儿媳柳夫人面色惊惶的跑了出来,带着哭腔说:“公公!婆婆她,婆婆她去世了!” 轰隆一声,像是被雷给劈中了,楚国公推开前来搀扶的管家,跌跌撞撞的就往柳老夫人的院子里跑。 等到他到了后院,就见后院西北角的后罩房都被烧掉了半扇门,此时正散发着焦味。 可是他顾不得追究为什么会着火,着急忙慌的跑进楚国公夫人的房间。 然后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楚国公夫人。 柳夫人追了进门,见状就哽咽着说:“公公,之前听见前头又闹事,婆婆就一定要我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我再回来......” 她呜咽出声。 楚国公脑子里空空的。 接连丧嫡子丧庶子,如今再丧妻,换做常人早就已经疯了。 他虽然没疯,但是却也做不到平静对待。 看着躺在地上的妻子,他一时竟然诡异的沉默下来,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柳夫人胆战心惊的待在旁边:“公公,是不是,是不是要让人来给婆婆装殓.....” 楚国公正要说话,管事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国公爷,江家,江老爷来了。” 江岩贞! 楚国公想到他就一肚子的气。 这个废物,杀胡一川这么一点点小事都办不成! 如果不是他杀个人都杀不成,还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又被胡一川抓住机会煽动那些愚民,今天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他妻子又怎么会死?! 楚国公死死攥着拳头,头也不回的厉喝:“让他滚!” 管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忙应是。 江岩贞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派出去的那些人一直都没有回来,结果他一打听,才知道不仅没杀成人,自己派去的人还被抓了。 而且最后人还被抓到顺天府去了。 谁知道那些人的嘴巴紧不紧啊! 他着急忙慌的跑来找楚国公想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应对。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一个滚字。 不由得便惊住了:“国公爷说什么?” 谁滚啊? 管事也是气的厉害。 家里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谁知道这位江大人还这么不长眼,这个节骨眼撞上来。 他没好气的说:“我们国公爷说不见,让您先回去!” 什么先回去?! 江岩贞在心里冷笑。 他一下子就想到楚国公是想撇清关系。 这也是楚国公做事的一贯作风了。 见事情闹大,就不想管他的死活了,是吧?! 他忍住怒气:“不行,我有急事要见他!” 现在国公爷只怕是气的要杀人,管事哪里还敢再去回禀,当即便不假思索的拒绝:“我们国公爷已经说过了,不见!您请自便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 江岩贞被气了个倒仰。 怎么,见他事情办砸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以为他是抹布呢,用了就随手扔了! 第212章 ·分崩 江岩贞气急败坏的从楚国公府出来,整个人气冲冲的,像是个河豚。 进了江家的门,就一路骂骂咧咧从前门骂到了后院。 江夫人正在房里看着那些下人整理东西。 见了江大人进来,就指桑骂槐的冷哼:“一个个的,不知道的哪里会觉得咱们这是个普通的人家,都以为我们是上天了!要这个也来,要那个的也来!” 江岩贞本来就心情不好,见到她这个模样就更是来气,猛地踹了一脚地上的箱子:“谁给了你气受,你就去找谁,别他娘的一天到晚整一副死人脸给我看!” 以前江岩贞跟江夫人都是夫唱妇随,你好我好的。 就算是江夫人的脾气差一些,一天到晚的只要有什么不顺心就拉着一张脸,但是江大人也总是能够忍她。 不仅如此,还总是能放低身段主动哄着她。 像今天这样这么口不择言的,还是头一次。 江夫人一下子就炸了,见丫头还蹲在地上准备捡那些散在地上的东西,马上就踹了那个丫头一个窝心脚:“你死人啊?你们大人生气了你还留在这儿,是不是想勾引你老爷?!滚出去!” 丫头被踹在心窝里,痛的整个人都懵了。 但是她也知道江夫人的脾气,根本不敢耽搁,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江夫人一张脸沉下来,眼神也是刻薄恶毒,等到丫头一退下去,就立即开始骂人:“你吃了屎回来了,嘴巴这么臭?我招你惹你了?你冲老娘撒什么气?” 论骂人和撒泼,江夫人从来就没怕过谁。 当年她在闵地的时候就是卖豆腐出身的,人人都称呼她一声豆腐西施。 江岩贞去闵地做属臣,看到了她对她一见钟情。 不管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用绝食逼着家里人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些年江夫人对江岩贞向来都是这么厉害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什么规矩不规矩,什么体面不体面,她可不在乎。 江岩贞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德行,但是现在看到还是忍不住头皮一阵一阵的痛起来,他暴跳如雷:“你知道什么?都是你,当年如果不是你气死了爹娘,非得答应国公府,帮他们圆谎,站出来说我妹妹是病死的,咱们也不至于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 原来又是这件事。 江夫人肥硕的身子站起来,听见这话二话不说,刻薄的说:“你那妹妹说是王妃的亲娘,但是有什么用?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装贤良,你要升官她不让,你要发财她也不让!抢了些战利品,她都要你退回去!” 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错:“还有你那没用的外甥女,还是王妃呢,提携你了吗?” 这些问题他们以前就争吵过无数次了。 江岩贞不想再继续争吵下去。 他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只要想到那些人落在顺天府手里,可能会说出他来,而楚国公却还袖手旁观,他就恨不得想要杀人。 偏偏江夫人磕了个瓜子无所谓的冷哼:“你这些族人全都是破落户,一天到晚的上门打秋风,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可没功夫一天到晚的给她们接济,你再拿出些银子来!” 江岩贞立即不可置信的问:“我哪里还有银子?我的银子不是都给你管了吗?” “你少跟我来这套,当年楚国公府把你妹妹的嫁妆全都还给你了,你妹妹那些嫁妆到底有多少,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后院那一排屋子都堆得满满当当的!怎么,你就舍不得拿出来是吧?” 又是楚国公府! 又是江氏! 江岩贞忽然就疯了,他的心脏死命的往下沉,怒气却拼命的往上升,听见江夫人还喋喋不休的说要去后院打开院门拿银子,他就忽然脑子一热掐住了江夫人的脖子。 豆腐西施又怎么样? 男人就是这样,哪怕是娶了天上的仙女,过了新鲜的日子也就是那样了。 何况江夫人还不是仙女,只不过是个泼辣的贫女。 一开始江岩贞觉得她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的性子也可爱。 可是等到后来他就慢慢的烦了。 因为江夫人她行事和正常人都不同。 家里让她立规矩,她就说这是恶婆婆。 让她出门待客,她因为自家送了礼,就说人家是来打秋风。 反正你跟她说这些,她全都听不懂。 现在,这些事全都涌上心头。 江岩贞恨得咬牙切齿。 都是江氏不知足,贪图楚国公府的好处,拿了楚国公府送的银子和珍珠,回来就把自家老娘给气死了。 以至于他一路就被当成了国公府的狗。 不是狗是什么? 连楚国公府的门房都可以恶声恶气的让他滚。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气的止不住发抖。 江夫人身材肥硕,力气也是一等一的,死死的将江岩贞的手给掰开了,怒问:“你发什么疯?你还要杀人不成?!” 杀人? 江岩贞觉得头有些晕,一阵一阵的喘着粗气,正要说话,管家便进来求见了,说是顺天府的刑大人求见。 完了! 江岩贞脑袋里嗡了一声。 他可不是楚国公,敢直接让顺天府的人滚出去。 江夫人还不当回事:“楚国公在,他们怎么敢来咱们这儿?” 江岩贞想到楚国公的态度,心里更气了,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楚国公?他巴不得我现在就死了,你还指望着他呢!” 他气的胸口都痛,见到邢敏的时候,明知故问的问:“刑大人这个时候过来...... 邢敏笑盈盈的:“江大人,今天晚上在西城的棚户区,发生了一桩杀人案,杀手死了三个,留了两个活口,现在活口说,他们是江大人的人。” 江岩贞脑子里嗡了一声,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他知道这件事不好了,谁知道事情来的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楚国公府果然抛弃他了!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邢敏,想要问出些东西来。 谁知道邢敏却根本不肯多说,只是笑盈盈的摇头。 第213章 ·投案 江岩贞忍不住抿了抿唇。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都还没怎么样,楚国公就先这么绝情,他压低声音说:“不关我的事,我和胡一川都不认识!” 邢敏便淡淡的笑了笑:“江大人,认识不认识的,咱们也说不好,但是那些去杀人的人,却确定都是你们江家的人。您无论如何,也该去走一趟吧?” 江岩贞一口气都上不来。 楚国公府是真的不打算管了。 不然得话,区区几个进了顺天府的人,他难道还能没有法子解决吗? 说到底,楚国公应该就是故意让他派人去杀人灭口。 这样一来,出了事,大可就把事情栽赃到他的头上。 楚国公府却可以撇清关系。 真是岂有此理! 当年的事就算了,大家谁都不干净,所以互相这样都能忍住气。 可是柳老夫人的事可是他们自己作孽! 怎么还推到他头上来了?! 而此时的楚国公府简直是黑云压城,府中的人都知道家里出了大事。 谁不知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是伉俪情深? 国公夫人现在竟然就这么死了,国公只怕是杀人的心都有。 大家都不敢往楚国公跟前凑。 但是有些该做的事儿却是不可避免的。 柳夫人哭哭啼啼的跪在旁边:“公公,吸入负二也知道您伤心,但是老夫人现在毕竟已经去了,人去了总是要入土为安.....” 什么入土为安? 楚国公面无表情的一直盯着柳老夫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尸体脸上已经起了青斑。 他顿时心痛如绞。 她一辈子最爱漂亮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打扮的精美崭新。 现在却成了这样。 是谁害的她变成这样? 是东宫! 是柳王妃! 是戚元! 这些人,一个都少不了! 他想着,忽然站起身走到门外,看着外面被烧黑了的那半扇门,冷冷的问:“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会起火?” 其实这个并不奇怪。 柳夫人低声解释:“家里实在是太乱了,大家都被前头的事弄的焦头烂额的,也有跑着去外头看热闹的,所以......0” 所以可能没顾上,就着火了。 楚国公哼了一声,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让他们照顾老夫人,他们却跑去看热闹,要他们有什么用?全都打死!” 其实大周的律法是不让随意杀奴的。 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律法都不过是一纸空文。 楚国公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他现在的精神看上去实在是不大正常,柳夫人也不敢跟他对着来,轻声应是。 楚国公这才往前走了几步,谁知道却退下一软,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天基本上不休不眠。 加上一直都在动怒,害怕,受刺激。 情绪起伏太大。 今天尤其是守了楚国公夫人半夜,腿都只怕是麻的。 看着他摔下去,柳夫人急忙让人搀扶。 而此时,江岩贞已经到了顺天府衙门。 他铁青着脸,一路上都想着该怎么应对,才能够撇清关系。 谁知道一进了顺天府,邢敏便装若无意的说:“江大人,咱们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好,现在陆驸马已经想到了当年刺杀他和柳王妃的凶手,周王殿下亲自去接了,听说一接回来马上就去见圣上。” 江岩贞脚底下一软。 陆驸马想起来了?! 那不是说,陆驸马会知道当年杀柳王妃的是陆明徽,楚国公也有分? 他可一直都在为楚国公说话办事啊. .... 柳王妃恨他只怕是恨得牙痒痒。 一旦证明了真相,柳王妃会把他给剁碎了! 而且如果等到陆驸马回来,那事情就晚了。 现在进顺天府的这批人都是他派的,陆驸马那边回来又把他扯出来,那,那楚国公那种人,还不更把所有事都推在他身上啊? 他要是为楚国公扛着那才是失心疯了! 想到这里,江岩贞身上都是瘫软的,急急忙忙的说:“不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今天这些人虽然是我的人,但是不是我让他们去干的!是楚国公,是楚国公啊!” 邢敏在心里笑了一声,同时重重的松了口气。 其实这个局实在是不算什么完整。 不过完整不完整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时机。 正好所有的事都赶在一起了。 尤其是楚国公夫人,死的真是掐到时候。 他一死,直接让楚国公切断了和江岩贞交流的渠道。 江岩贞这种人偏偏又沉不住气,本来就是一心一意的攀附楚国公府的,楚国公府一旦冷淡下来,他就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 自己这边再似是而非的施加一些压力,更是让江岩贞对楚国公已经放弃他的事实深信不疑。 他睁大眼看着江岩贞:“江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江岩贞急的要命:“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京郊别庄能离这里多远啊?他一定要赶在周王回来之前,先把事情说清楚! 实际上,周王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回京不回京的事? 他到别庄准备接人的时候都惊呆了,因为别庄外头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全都是尸体!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被土匪血洗了。 尤其是进别庄的那道拱门处,有七八具尸体连头都被割掉了。 ..... 周王吓得心惊肉跳,心脏差点都不跳了。 老天爷,他接这个活儿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这要是不能把陆明安和萧墨他们给平安带回去,长公主和永昌帝还不得撕碎了他啊?! 短短一段路,周王走的就像是去上坟一样,生怕打开门看到的会是陆明安和萧墨的尸体。 那跟真的去上坟也没什么两样了。 还是给他自己上坟。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他闭着眼睛忍着心悸推开了别庄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里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恨不得跪下朝着东边磕个头。 但是等到看到陆明安脚底下躺着的那个人的时候,周王又觉得自己磕头可能磕早了。 老天啊! 陆明徽怎么死啦?! 他疾步走过去,一把攥住了陆明安的胳膊:“明安,殿下呢?” 陆明徽死不死的先再说,先保证萧墨不死吧! 第214章 ·手刃 陆明安的手还在微微的发抖。 他其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时看着陆明徽跪下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心软。 真是太蠢了一些,从小就蠢的人长大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的,分明都吃过那么多次的亏了。 但是想到小的时候他一直跟在哥哥的屁股后头,像是哥哥的跟屁虫。 他就下意识的有些迟疑。 直到他看到陆明徽的右手偷偷往靴子里摸。 他太熟悉陆明徽的这一套了。 一面认怂,一面趁人不备暴起伤人。 多年前被追杀的狼狈的模样涌现在脑海,那时候小儿子才几岁,跟着他担惊受怕吃尽了苦头,甚至摔下悬崖,眼睛都有一阵子看不到。 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是谁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 都是陆明徽! 现在鳄鱼流下的眼泪也只不过是为了要继续吃人罢了。 他当机立断,一脚踹飞了陆明徽刚拿出来的一把尖刀。 陆明徽也终于暴露出了本性,恶狠狠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死在江西?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像是一个疯子,冲着陆明安冲了过去,带着十足十的恶意怒骂:“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要压我一头,从小你就是最聪明的,读书比我好,武功比我好。 “大人们都喜欢你,说你才是以后继承侯府的希望!就连闵王也喜欢你,挑选伴读一眼就看中了你!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 他陆明徽才是长子嫡孙,他才是该继承侯府的那个人。 既生瑜何生亮?! 尤其是等到后期,陆明安娶了长公主以后,更是一路飞升。 直接掌管了福建的兵权,成了闵王的左膀右臂。 可以想见,闵王若是进京登基之后,他就再也别想比的过陆明安了! 正好当时楚国公找上门来合作。 他正愁没有机会解决这个后患,有人送上门来,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就算是到现在,他也不后悔。 如果说后悔,那就是他下手还是留情了,还是不够狠! 当时就应该多增派人手,就应该下令格杀勿论,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否则的话,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天?! 他不要命的一刀一刀的朝着陆明安猛地劈下去,处处都是杀招。 陆明安同样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眼看着陆明徽越来越狠,打的越来越近,他忽然露出一个破绽,由着陆明徽的尖刀砍在了自己肩膀上。 尖刀入骨,一时竟然拔不出来。 而趁着这个机会,陆明安抓住了时机,完好的右手举着刀,一把砍在了陆明徽的脖子上。 这一刀几乎把陆明徽的脖子砍断了。 陆明徽顿时便脱力,松开了手里的刀,死死的睁大眼睛跪在了地上,紧跟着就躺下了。 满院子都是尸体 别庄外头也都是尸体。 分明是看着让人会做噩梦的场景,但是此时此刻,陆明安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少年了,多少年他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 多少年了,他只能东躲西藏躲避追杀。 甚至儿子陆锦棠高烧,他上街找个大夫,换来都是整个村子的覆灭。 现在,他终于能够亲手替当年的自己还有当年的那些护着他们的护卫们报了仇。 戚元说得对。 等皇帝给公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甚至有可能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死。 他们的人脉网遍及朝野,的确会有人对他们喊打喊杀,但是更多的人会因为各种利益和人情关系为他们说情。 到时候他们甚至可能只会被判个流放或是降爵? 哪有自己亲自杀了他们来的痛快?! 他正站着,见周王握住自己的手,便缓缓地看向了周王。 分明他身上到处都是血的,但是周王这个时候看不见。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周王也选择看不见。 周王最关心的还是一点:“明安,萧墨没事儿吧?” 苍天啊大地啊,一定要保佑萧墨没事儿啊! 否则的话,他的下场也不会好过躺在地上的陆明徽。 哦对了,陆明徽..... 他看了看陆明徽,又看看陆明安:“你杀他干什么?” 这俩不是亲兄弟吗? 大仇得报,陆明安的手都还有些微微颤抖,心跳也加速,他缓缓地深吸了口气:“他带着一大帮人要来杀我和殿下,为了保护殿下,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哦。”周王随口答应了一声,脑袋还有些发懵。 但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的跳起来问:“你说什么?陆明徽,他要杀殿下?!他为什么要杀殿下?” 他疯了吗?! 但是周王也不是傻子,他只不过是震惊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杀萧墨? 现在有什么人非得杀了萧墨不可? 当然是之前刺杀柳王妃和萧墨的人啊! 真是行啊! 陆明徽! 他竟然就是几十年前追杀柳王妃的人! 周王看了看地上的陆明徽,深深地吸了口气:“殿下呢?” 陆明安收起了刀,沉声说:“通州知府马轩带着卫所的官兵过来了,护着殿下往后山躲着去了。” 还好还好! 陆明徽死了就死了吧。 真是胆大妄为。 当年在福建那还算了,说实话当时皇帝去了京城,留守闵地的都是陆明徽的心腹。 陆明徽敢动手那是因为他大胆敢赌。 可是现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京城! 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周王深吸了口气:“行,本王陪着你一道进京,咱们先去接上殿下吧。” 陆明安缓缓的呼了口气应是。 京城现在也不太平。 江岩贞进了顺天府衙门之后就忍不住要疯。 因为胡一川活的好好的,生龙活虎。 反倒是他派出去的杀手,死了三个活了两个。 真是他娘的废物! 尤其是活着的那两个废物,还直接就说是他指使的。 他真是气的血都快要呕出来了,厉声说:“你们简直是污蔑,以奴告主是大罪,按照规矩要先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打下去,人到底是不是活着都还两说。 江岩贞也是还怀揣着希望,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为止。 第215章 ·下坠 两个还活着的杀手死命的喊冤,听见江岩贞喊着要打他们三十大板,他们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冒。 比如说江岩贞不只是这一次让他们杀人。 之前在有一次,江岩贞还想让他们绑架戚家的大小姐。 ..... 邢敏不着痕迹的咳嗽了一声,记录的动作就顿了顿。 真没想到,江大人还做过这事儿呢? 这也幸亏是没干成,否则现在江大人也没机会站在这里让人打板子了。 江岩贞气急败坏,指着那两个人跳脚大骂:“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本大人何时让你们干过这事儿?!”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互相都是为了活命。 杀手们也懒得顾什么主仆之情了。 反正江岩贞的手段他们清楚的很,就算是江岩贞想放过他们,他家里那个母老虎也是一等一的刻薄,他们说不说,家里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说? 杀手们一五一十的将江岩贞如何吩咐他们去杀了胡一川灭口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胡一川的事儿让很多人都非常同情,所以邢敏建议之下,顺天府知府为了政绩,也为了巴结萧云庭,便干脆将公堂设在了衙门外头。 凡是想看的百姓都可以过来看如何审案。 这件事顿时闹得轰动全城。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江夫人当然也知道了,她立即便杀到了顺天府衙门闹事。 一时之间顺天府衙门的人都见识到了这位江夫人的泼辣。 不过这一切,陆大夫人都顾不上。 陆大夫人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沉声问:“大老爷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陆明徽都走了一夜了。 这一晚上京城出了无数的事,到处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但是陆大夫人其他的都管不着。 她只担心陆明安会回来。 陆明安回来,就代表着福建和江西的事情会被揭穿,到时候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真是越想越恨! 陆大夫人忍不住诅咒带着柳王妃和陆明安回来的戚震。 除了戚震之外,还有戚元! 陆家和江家都跟楚国公府同气连枝。 所以楚国公府的事情他们当然都知道了。 楚国公府之前就派人来送过信,说是胡一川闹事的事,是戚元做的。 戚元当时还就在楚国公府门外看热闹。 这个贱丫头! 当初戚家把她接回来办什么认亲宴的时候,她就对这个丫头厌恶至极。 什么玩意儿?身份还不明的时候不过就是个乡下杀猪匠的女儿,可结果却能得到长公主喜欢。 算什么东西? 知道了身份之后,陆大夫人就更厌恶戚元了。 一个贱丫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什么事儿她都想要搀和一脚。 等陆明徽等的实在是心里难安,陆大夫人垂下眼思索片刻,忽然沉声看着底下的人:“你去给我送封信,给戚家的大小姐。” 底下的人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想要送信给戚元。 毕竟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但是陆大夫人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说什么便只能是什么。 底下的人便也只好答应了,忙转身去办事了。 陆大夫人却又侧头吩咐自己的嬷嬷:“你去,让......” 田嬷嬷有些害怕:“夫人,人家毕竟是侯府的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你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底细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人罢了!”陆大夫人死死的捏住手里的橙子,一直到汁液都溢出来,才缓缓拿了帕子狠狠地擦拭干净。 冷声说:“我就看看,一个烂了的大小姐,戚家还保不保!” 戚元收到信的时候正在逗阿黄玩儿。 她把胡一川的事交给了顺天府之后,就回家等消息了。 这一次戚老侯爷和戚震过了会儿才过来,两个人都欲言又止。 一看他们的表情,戚元就明白了,沉声说:“楚国公夫人死了。” 戚老侯爷跟戚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什么震惊。 哦,现在才死,没什么可震惊的了。 他们还以为昨天摔倒后脑勺就死了呢。 还好,还好。 戚老侯爷就问她:“那,那大年三十,你想吃点儿什么?想吃饺子,还是想吃汤圆?” ...... 戚震觉得自家老爹有时候真的也是挺奇怪的。 现在他们在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老爹忽然问起大年三十吃什么的事儿来了? 戚老侯爷一把拍了戚震一眼,冷声怒斥:“你知道个什么?今年因为楚国公府这事儿,各衙门现在都不能封印了,过年都不休沐!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还不能好好吃东西了?” 戚震能说什么? 他老人家既然说行,那就行呗! 戚元想了想,竟然很认真的回答了:“吃饺子吧,明天我来调馅儿,我来包。” ...... 戚震觉得更惊悚了。 他颤颤巍巍的在心里想,戚元不会是要把楚国公给剁碎了来包饺子吧? 不过很快,就有一封信送了进来,门房那边听说是给大小姐的,一点儿都不敢耽误,直接就送进来了。 戚元打开看了一眼,面色淡淡的又阖上了。 戚震是向来不管她的事的,主要是想管也管不了,所以也没问。 倒是戚老侯爷关心的问了一声:“是谁啊?” 这个节骨眼,能给戚元送信的,满打满算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除了是太孙殿下,估计就是长公主殿下了。 戚元却微微嗤笑了一声:“是找死的人。” 她将纸条给盖上,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那一会儿,连戚震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戚元都说是找死的人了,那估计这人不死也得死。 他咳嗽了几句,不自然的问:“什么人啊?要不要,要不要我们帮个忙?” 现在是收拾楚国公的关键阶段,难道是楚国公吗? 也不应该啊,楚国公刚死了老婆,按理来说是正痛苦的时候。 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妻情深。 这个节骨眼,他怎么顾得上来找戚元的麻烦? 戚震看着戚元往头上插带发簪,一时闭嘴了。 反正不管是谁,估计确实都死定了。 第216章 ·倒霉 眼看着过年了,但是家家户户其实都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若是说缘故,其实也没有别的缘故,主要是今年年底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往年家家户户过年都讲究请个戏班子来唱唱堂会,让亲戚朋友看个热闹,也意味着明年能好好的过个热热闹闹的喜庆年。 可今年戏班子都省了。 谁有功夫看那些戏子演戏啊? 现成的就这么多勋贵权臣演戏给京城百姓们看呢。 先是圣上的原配风风光光的回来,然后便是圣上的岳父出了大事,闹出了杀妻另外抬正外室的丑闻。 这还不算,紧跟着,这件事就越闹越大。 江家那位圣上的原大舅子,派人去刺杀楚国公府夫人的前未婚夫的哥哥,也就是楚国公夫人的前小叔子。 真是戏本也没这么好看啊! 京城百姓们谁还顾得上过年呢? 大家都守着看热闹。 顺天府衙门大过年的都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一个个的垫着脚,恨不得把里头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顺天府知府也是满肚子的怨气。 好端端的过年,原本是能休沐到元宵再开印的。 可是结果百年不遇的事儿都给他碰上了。 皇帝的大舅子,他到底是认真审还是不认真审啊?! 真是气死了。 他憋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邢敏低声提醒他:“大人何必这么生气呢?您要想想,这些年,圣上对江大人是什么样的态度?从闵地一直跟着到京城的心腹,一个个的,哪个不是功成名就,名利双收?可江大人.......” 江大人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永昌帝那么喜欢和怀念柳王妃,为了柳王妃这些年没少派人出去搜寻,大费周章的花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 这个暂且不说,柳王妃的娘家楚国公府更是被抬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可江大人家里却并没落得什么实在的好处。 这些年都是靠着楚国公府的接济。 顺天府知府可不是什么蠢人,邢敏一点拨,他马上就明白过来邢敏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秉公办理?” 邢敏顿时笑了:“大人,您看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跟您打招呼,那就说明江大人可有可无,您当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顺天府知府深吸了口气。 也是! 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再审的时候便直截了当,丝毫不留情面。 江岩贞急的要死,刚才邢敏带他来之前,就已经跟他说了,陆明安马上也就要从京郊回来了。 现在顺天府知府还是个这样的态度。 顺天府知府甩给江岩贞几份供状。 都是他派去的杀手的证供。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都是受他的指使,何时何地收了多少银子,写的清清楚楚。 而且画押证供,也都是清清楚楚的。 江岩贞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娘的,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年追杀柳王妃的不是他们,后来柳王妃失踪以后,他们也从来没有参与过追杀。 就连现在柳王妃回来了,身世之谜颠倒黑白也都是楚国公府主导的。 他们不过是听从了而已。 刺杀胡一川,那也不是他愿意的,是楚国公威逼利诱啊! 怎么现在全都要怪在他头上? 如果杀胡一川的罪名全都定在他一个人身上,那别人谁会相信当年追杀柳王妃没他的事啊? 楚国公府要是愿意共患难,拉着他一起共进退那也就罢了。 可问题是,楚国公府就把他当成是抹布,用完了就直接扔。 这凭什么?! 他享受的好处不如楚国公府的百分之一。 结果他却得被楚国公府当成是替罪羊。 凭什么?! 江岩贞咬着牙,迟疑纠结痛苦难堪。 等到顺天府知府问他:“江岩贞,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岩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扛不住了:“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这些人的确是我的人,但是,是楚国公让我去办的!” 顺天府知府的惊堂木差点甩出去。 苍天啊! 他只想好好的审个案子。 牵扯出江岩贞他已经很痛苦了,都是鼓足了勇气才下定决心审的。 结果江岩贞又给他吐出个天大的靠山! 顺天府知府险些晕过去。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连晕过去都不敢。 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无数的百姓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江岩贞说出楚国公的名号。 他就算是想要遮掩,想要事先通知楚国公,那都没法子! 真是....... 他的手抖抖索索,想说延后再审,可是却根本没法儿鼓足勇气说出这话,否则这些百姓当场就能扑上来唾骂他是官官相护。 百姓们却哄然一声,全都大声的叫骂了起来。 “就知道是西门庆故意杀人灭口!” “皇帝的岳父怎么啦?皇帝的岳父就能这么草菅人命?” “棚户区那么多百姓呢!说砸就砸,根本不把百姓的命当命!” “贪官!” 百姓们一个个的喊的比谁都义愤填膺。 顺天府知府被民怨裹挟的根本没法下台。 他下意识看了邢敏一眼。 邢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大人,现在民怨沸腾,您还能有什么法子?骑虎难下,此时是当个包青天一样的清官流芳百世,还是顾忌人情,忍着百姓唾骂,就看您怎么选了。” 怎么选? 顺天府知府闭了闭眼,咬着牙喊:“来人!传楚国公府!” 江岩贞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还带着几分不服气。 要撇开他,哪有那么容易?! 既然不想让他好好的活,那就大家一起死算了! 江岩贞老神在在,楚国公府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柳夫人快要崩溃了。 丈夫死了,小叔子死了,婆婆也死了,现在公公摔了一跤才刚醒过来,结果官府又找上门来了。 他们柳家是犯了天条了吗?现在要被这样的折磨,被这么折腾?!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为什么这一切都要她来应对啊! 她顿时有些崩溃,哭着跑向了楚国公的房间,将人都带过去了。 第217章 ·双杀 案子闹的沸沸扬扬,就连陆大夫人那里也听见了消息。 她从衙门经过的时候,马车就被众多人堵得水泄不通。 大过年的,街上人多倒是正常的,但是问题是,衙门自来都被人害怕,这里过年按理来说人应该愈发的少才是,怎么现在还这么挤挤挨挨的人? 她看了旁边的田妈妈一眼。 田妈妈急忙解释给她听。 陆大夫人心浮气躁。 听见说事情又跟楚国公府有关,而且还是杀的是胡一川,她一下子便不客气的怒骂了一声:“贱人!贱蹄子!混账东西,这些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显得她能耐了,什么事她都要搀和一下!她算个什么玩意儿?!” 陆大夫人对戚元的恶意从一开始就昭然若揭。 一开始戚元刚回家,戚家的认亲宴上,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为难戚元。 现在戚元折腾出这么多事。 甚至能够在几家权贵之间搅弄风云,陆大夫人就更厌恶她了。 她想想,就觉得戚元是长公主和东宫培养的棋子,是故意来针对楚国公府和陆家的。 甚至可能是他们早就已经找到了柳王妃,戚元就是引出这一切的棋子! 她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心脏处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针扎似地,忙捂住了心脏。 田妈妈急忙劝她:“夫人,您何必跟那样的小贱人一般见识,她以为她会有什么好下场?真要是柳王妃他们把事儿办成了,难道还能让这样的棋子活着吗?” 陆大夫人面色刻薄的冷哼:“还要等到他们把事情办成?我现在就解决了她!” 算是什么东西?! 陆明徽去杀陆明安了。 她就先杀了戚元这个小贱人,宰了这个在这其中推波助澜的小贱人,先把京城这边的情形给稳住。 田妈妈低头递给她一碗人参茶。 陆大夫人实在是气的狠了,心口疼的厉害,便一口气将参茶都给喝完。 然后才冷冷的问:“事情办的怎样?是用长公主的名义送的信吧?那个死丫头邪门的很,心思也多,若不是用长公主的名义,怕是不容易把她骗出来。” 等待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熬的事。 陆大夫人担心陆明徽不能成功的把陆明安给宰了。 也担心陆明安会回来揭穿一切。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根本坐不住。 好像不做点什么东西,她就马上要面临最可怕的结果。 越是如此,她要杀戚元的心情就愈发的迫切。 直到她到了青云楼。 青云楼是陆家的产业。 也是陆大夫人的娘家带来的嫁妆,在这里就算是把戚元给剥光了大卸八块,也没有人会知道并且透露一个字。 只要进了这个楼,陆大夫人就能有把握弄死她。 一下马车,掌柜的便迎了上来。 陆大夫人沉声问:“人来了吗?” 掌柜的也知道自家夫人这次只怕是要见血的。 以前陆大夫人对待陆明徽外头的那些女人,也都是带到青云楼来,动手脚把人给弄死的。 这次看陆大夫人的架势,他就知道是要出事了。 又压低声音说:“下了药的茶水也送上去了。” 陆大夫人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退下去。 然后才带着人上了二楼,才上楼,她就听见一声男人的吼叫。 她脸上顿时浮现出兴味的笑容。 找来的人动作倒是挺快的。 她嗤笑了一声,拿着帕子捂住嘴啧了一声:“瞧瞧瞧瞧,咱们瞧瞧去,不是侯府找回来的千金大小姐吗?看看这浪起来的时候,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田妈妈也跟着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只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不管是田妈妈还是陆大夫人,两个人全都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吼叫的的确是男人。 但是哪里是得逞的吼叫? 是被切掉了手指的喊叫! 一进门,她们看到的就是满地的血迹! 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红,刺得她们的眼睛都快要瞎了! 田妈妈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声,扶着陆大夫人就忙不迭的想要逃跑。 但是门却从身后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随着一声砰的一声,不管是田妈妈还是陆大夫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跳了起来。 随即胆战心惊的回过头。 便看见了戚元满脸的微笑,此时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站在门边。 此时此刻,戚元比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都要更可怕几分。 偏偏戚元似乎还毫无所觉似地,她转动着手里的匕首。 匕首在她手里就像是温驯的宠物,飞快的转动却又听话的很。 她慢悠悠的轻轻笑了一声:“陆大夫人,您看看您还真是怪客气的,当初我刚从乡下回家认亲的时候,就对您印象深刻,后来在跟柳明珠比赛打马球的时候,也是您跳出来骂我骂的最起劲。” 陆大夫人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了。 看着戚元颤颤巍巍的开始喊:“来人!来人!” 但是底下的人早就习惯了,不管上头怎么闹,他们地下的人都要当成没听见。 所以根本没人上来。 戚元就啧了一声:“您看看,我就说您怪客气的,我都没顾得上找您的麻烦,没想到您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长公主在宫里住着呢,现在这个节骨眼,她哪儿还有功夫找我呢?稍稍有脑子,也知道找我的人不可能是长公主。” 陆大夫人此时根本已经听不见戚元说什么了。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都还没有及笄的女孩子会这么可怕。 不管是心机还是动手的能力,还是面对人命这不屑一顾的态度,都让人心里发冷。 她忍着上下牙打颤的冲动,威胁着说:“你,你别得意,你不过就是个贱蹄子,连你自己亲爹娘都看不上你,你,你要是敢对我干什么,我,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着,又忍不住恶毒的说:“怪不得你娘厌恶你,一个杀猪匠养大的贱蹄子,自己也只会这些下贱的本事。” 戚元耐心告罄了,她手里匕首停止转动,而是冷冷的飞过去,投飞镖一样,一下子钉进了陆大夫人的心脏。 第218章 ·指控 戚元的动作又狠又准,几乎是瞬间就扎进了陆大夫人的心脏。 陆大夫人甚至连再口出狂言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紧跟着整个人就痛的面目狰狞变了脸色,然后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她一倒下,旁边的田妈妈的胃里顿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田妈妈分明知道自己应该要克制,要尽力忍住的。 但是当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恐慌和恶心袭来的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弯腰剧烈的呕吐起来。 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什么身份尊贵,什么千金贵体,实际上对于人类来说,七情六欲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她挑了挑眉上前蹲下身微微冲陆大夫人笑了:“陆大夫人,你这么多年口口声声的借着陆驸马的功劳活的潇洒随意的时候,可没有说过有福你享,有难是陆驸马担啊。” 这个女人! 陆大夫人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心脏处也传来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连说话都难。 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这一切会变成这样? 她想不通。 她死死的盯着旁边的戚元,心里仍旧还是不可置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会被一个乡下杀猪匠养大的女儿逼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她想不想的通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紧跟着又不受控制的呕出几口血。 然后人就抓逐渐的失去了精神,眼神涣散的松开了手。 田妈妈吓得面无人色,到了这个时候,真是魂都被吓掉了,不受控制的惊叫起来。 不过也多亏了平时陆大夫人为人实在是太过刻薄。 她定下的规矩,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违背的。 楼上都已经闹的出了人命,但是楼下还是毫无动静。 她养出来的这些人实在是太清楚陆大夫人的脾气了,没人敢正擅作主张。 戚元啧了一声,觉得陆大夫人真是滑稽可笑又可怜:“您看看您,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我在您身上可是真真正正的看见了。” 陆大夫人又呕出两口血。 戚元不紧不慢的安慰:“不过您也别担心,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的,毕竟还有您的丈夫跟您作伴呢。算算时间,陆明徽应当已经提前在黄泉路上等着您了。” ...... 陆大夫人不受控制,两眼一翻顿时整个人都没了声息。 竟然又是活生生的被气死了。 戚元丝毫没有奇怪。 有些人坏事做多了,只能听好消息,根本听不得什么坏消息。 一旦事情不如自己的预期,他们就觉得天都塌了。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 她缓缓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田妈妈。 田妈妈吓得魂飞魄散。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家闺秀。 什么大家闺秀啊?分明就是混世魔王! 她杀人就跟随便的在自家演武场投了一个飞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而现在,轮到自己了。 田妈妈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耀武扬威,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心理,她一下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戚元微微的笑了笑,上前蹲下身拔出插在了陆大夫人身上的匕首,笑眯眯的继续看着田妈妈:“妈妈,我知道,像你们这种有头有脸的妈妈们,再主子跟前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你们说什么,主子就听什么。这次她来杀我。您肯定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吧?” 田妈妈吓得心脏都不跳了,心口剧痛的按住自己的心,失魂落魄的摇头:“我,我没有!我没有啊戚大小姐!真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都是大夫人,大夫人她一直就不喜欢您,因为您影响了大小姐,影响了大小姐博得长公主的欢喜,所以大夫人一直都想对付您......” 苍天啊,真的不关她的事啊! 大夫人自己把戚元看的跟眼中钉肉中刺似地,这一次她真没在中间出什么主意啊! 戚元哦了一声,转着手指一点点的将匕首上的血迹给抹掉,慢慢悠悠的说:“是不是的,其实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田妈妈看到了,陆大夫人是怎么死的啊?” 怎么死的? 戚元杀的啊! 她看的清清楚楚的。 戚元那个动作,杀人就跟杀了一只鸡那么简单! 但是看着戚元的笑脸,她又一下子打了个寒颤,猛地反应过来。 不不不! 不是戚元! 她下意识的摇头否认:“跟您没关系,我看的清清楚楚的,跟您没关系!不是您杀的,我们大夫人出事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戚元忍不住都发笑了。 见过胆小的,没见过胆小成这样却还这么上道的。 她慢条斯理的将匕首清理干净了放在手里转了转,哦了一声轻声问:“不是我杀的,那是谁杀的呢?” 是谁杀的? 田妈妈要崩溃了。 她怎么知道是谁杀的啊? 她实在忍不住,呜咽一声哭出声来:“您说,您说,戚大小姐您说,您说是谁杀的就是谁杀的!!” 楚国公这个时候也正在闭着眼睛冷笑:“你母亲这么多年身体一直都好好的,是谁害的她出事?是谁害死了她?” 柳夫人现在已经不敢再多回话了。 最近这半年发生的事比前几十年加起来的都多,她现在已经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公公该怎么样反应了。 现在外头顺天府的官差都还在催促楚国公去过堂呢! 她抿了抿唇,有些崩溃的说:“公公,婆婆已经去世了,您还是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虽然她也知道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的关系好,但是现在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要不是因为这是大冬天,人都要发臭了。 楚国公一直守着连挪步都不挪步,这算是什么?! 不过显然楚国公不是这么想的,他冷冷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柳夫人。 柳夫人顿时被看的心里寒气直冒。 不过还没来得及反应,锦衣卫也来人了。 来的还是永昌帝最近最重新的赖成龙赖指挥使,一来便径直对楚国公说:“国公爷,陆大都督夫人去世,陆家下人亲眼看见您动手杀人,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219章 ·变天 楚国公都气笑了。 现在楚国公夫人的尸体就在他跟前,因为一天一夜他都不肯叫人过来处理,所以楚国公夫人的尸体已经开始长了尸斑,身体关节也变得僵硬不能弯曲。 可是分明前天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前天的时候,他夫人还叮嘱他,让他要保重身体,他们商议着怎么度过眼前这一关。 可短短几天之内,天都变了。 现在外面的百姓应该都在庆祝新年吧? 但是他们楚国公府已经没有年可以过了。 先是惊鸿,然后是老二,再是出国公夫人。 现在该轮到自己了,是吧? 他们东宫以为他们跟长公主和柳王妃合作,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以为就能把他给打倒了吗?! 对着赖成龙,楚国公也很不客气,他嗤笑了一声:“你们这帮废物,竟然也敢被称作是天子的眼睛和耳朵!我妻子出事,完全是因为你们这帮废物不作为!” 他几乎是指着赖成龙的鼻子在骂:“外面胡一川妖言惑众,煽动百姓,他们是在干什么?!他们是在操纵舆论,掌控民心!你们作为天子的眼睛耳朵,不去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反倒是荒谬的来找我的麻烦!” 到底是带兵打仗,最后能下令屠城的狠人,楚国公真的发起怒来,带队过来的赖成龙的气势一时都落入下风。 楚国公继续冷笑:“我们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本国公一直守在夫人跟前寸步不离,我怎么跑去杀一个内宅的妇人!?我问问你,蠢货!” 柳夫人在旁边战战兢兢。 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他们做事不受任何衙门的限制,只对皇帝负责。 自家公公以前对着锦衣卫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次可见是真的气疯了。 赖成龙也被骂的出了脾气。 他也是勋贵出身,父亲正是以前永昌帝奶娘的儿子,也就是永昌帝的奶兄。 赖成龙也算是永昌帝的子侄了,若不是受宠,也不会被安排在这个要紧的位子上。 现在被楚国公指着鼻子骂,他也立即冷笑出声:“国公爷不必如此恼羞成怒,到底是不是,是看证据,不是看谁的嗓门大!胡一川的事,如今顺天府衙门已经审问清楚,人证物证俱全,江岩贞亲口指认是受你指使,派人追杀胡一川!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江岩贞?! 楚国公脑子里嗡了一声。 江岩贞什么时候跑去顺天府了?! 还把这一切都给说出来?! 他说出来干什么? 他不要命了吗? 这个疯子! 他的身体趔趄了一下,昨天摔下台阶的伤口此时又开始隐隐作痛。 赖成龙冷冷的开口:“国公爷,您老人家毕竟位高权重,大家不如都体面些,您还是自己跟我们走吧。” 楚国公怎么可能就这么跟着走?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他心里心知肚明。 现在形势已经完全一边倒了,还有江岩贞那个废物临阵倒戈,他要是真去了诏狱,一定会死在诏狱里头。 楚国公夫人的尸体此时还静静地躺在床上,楚国公闭了闭眼睛,忽然看着柳夫人:“你去让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令人四处去报丧,你婆婆的事儿,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办的妥妥帖帖的,让她体面的走。” 柳夫人哭着应了是,接到自己公公的眼神,急忙往外走。 赖成龙便要令人带他走。 楚国公却一拂袖,面无表情的说:“我要求见圣上!” 赖成龙同样毫不退让:“国公爷,圣上金口玉言,让我们审理此案,您要见圣上,也等我们将案子审清楚了吧!” 楚国公不屑的冷笑,从旁边抽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上头,冷冷的说:“我说过,我要见圣上!除了圣上,没有人能够定我的罪!” 田妈妈也正哭爹喊娘,她哭哭啼啼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不是小人不听您的,但是,但是我说出去,谁信啊?!我们大夫人死在青云楼,楚国公来都没来过这里......” 戚元挑了挑眉,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低头俯身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这个就要看田妈妈的诚意了,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吧?所谓的亲眼看见楚国公杀人,也可能是跟楚国公身形很像的他的心腹......田妈妈不如帮我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人相信是楚国公杀了你家夫人呢?” ..... 田妈妈惊呆了!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 她杀的是自家的主子,她怎么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让自己帮忙遮掩的话! 不过她惊呆也没用,因为戚元显然是真的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她来解决。 她心里骂了无数的脏话,但是等到戚元稍稍一放下茶盏,她一下子就弹了起来,脱口而出的说:“我......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楚国公府的那个管事叫做陈冲的,他经常来青云楼,楚国公有什么事,都经常交给陈冲做!今天的事,一定是陈冲做的!” 呜呜呜呜呜!太吓人了,这个戚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戚元手里的茶盏重新拿起来,慢悠悠的将茶给喝完了,笑眯眯的低头看着田妈妈,然后拍了拍手。 顺子顿时带着两个人进门来,低声喊了一声姑娘。 田妈妈更加吓得不轻,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 戚元已经看了顺子一眼:“跟田妈妈说说。” 顺子早就历练出来了,虽然面前有两具尸体,但是他仍旧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什么夫人,竟然找地痞流氓企图来玷污自家姑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不知道阎王殿的门朝哪边开。 此时他冷冷看着田妈妈:“田妈妈是福建福州人,七岁的时候被卖到了陆大夫人娘家做丫头,等到年纪大了,就作为陪嫁跟着陆大夫人去了陆家,然后配了陆家的管事,现在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分别有两个女儿,你儿子则刚给你生了个孙子,是吧? 田妈妈心惊肉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第220章 ·搅动(今晚加更哦) 人家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的清清楚楚,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她嘴唇颤抖。 做了这么多年管事的妈妈,戚元叫人告诉她这些的用意她当然清楚。 戚元这是在告诉她,现在她所有在意的人全都在戚元的掌控之中。 她也丝毫不怀疑戚元的威胁。 戚元杀起陆大夫人来都眼睛不眨,何况是她的家人呢? 田妈妈目光复杂,心情更加复杂。 认亲宴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个杀猪匠养大的笑话一样的真千金,能够在京城搅动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可她就是做到了! 可想而知,楚国公府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田妈妈心灰心冷的匍匐在地:“戚大小姐,求您大人大量,老奴一定什么都按照您说的去做,一定什么都按照您说的去做!” 戚元淡淡的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那些子孙们没机会也不知道这些事,所以只要你识趣,他们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说着便看了一眼顺子。 顺子马上便点头:“大小姐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戚元嗯了一声,先回家去了。 自从戚元接了信出门,戚老侯爷跟戚震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 知道那人是自己找死才来找戚元的,可问题是,到底是谁,杀的又怎么样了,真是急死人啊。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晚饭,但是气氛怪怪的。 明天就除夕了,按理来说今天也该杀鸡宰鸭,庄子上也该送年礼过来,也该给族人分祭品和过年的东西了。 另外孩子们也该欢天喜地的比划着今年的新衣裳是什么料子,款式又好不好看。 可今年,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家都诡异的沉默。 直到外头刘忠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大小姐回来了!” 家里一潭死水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所有人都像是活了过来。 戚老夫人一叠声的吩咐二夫人:“快快快!让厨房用吊着的鸡汤,给元姐儿下一碗鸡汤面!啊不不不,再让厨房开火,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一定都饿坏了。” 戚家的小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感觉祖母好像是在讨好戚元? 倒反天罡了吗这不是? 二夫人忙站起身下去安排了。 戚老侯爷跟戚震等不及,直接就去明月楼了。 戚老夫人干脆也站起来:“你们先吃着,我先过去瞧瞧去。” ...... 戚长亭挠了挠头:“那咱们是吃饭,还是跟着过去看看啊?” 明月楼里,戚老侯爷耐心等到戚元换了衣服出来,急忙追问:“元姐儿,怎么样,到底是谁约你出去啊?” 现在到了这一步,以后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事情会怎么发展,直接决定了以后戚家到底是更进一步,还是一败涂地。 虽然知道戚元厉害,但是当然还是要问清楚好一些了。 戚元换下了沾了血的衣裳,直接交给连翘:“烧了。” 连翘忙拿了衣裳就退下去。 然后戚元才跟戚老侯爷和戚震说:“陆大夫人假借长公主的名义送信给我,说是有要紧事跟我商量。但是长公主人在宫里,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送信给我。” 何况,就算是要商量,也一般都是萧云庭跟她商量。 戚老侯爷顿时觉得陆大夫人真是蠢得可怜。 不,不是蠢得可怜,而是嚣张的可怕。 现在柳王妃回京,一切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的罪魁祸首按理来说都该缩着尾巴等消息。 但是陆大夫人倒是好,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算计人。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后呢?”戚震迫不及待的问。 戚元讥诮的扯了扯嘴角:“她找了两个地痞流氓想对我用下作的手段,我最烦这种事,所以送她下去跟陆大都督团聚了。” 他们夫妻豺狼配虎豹,挺合理的,还是别分开了。 戚震张了张嘴,最后说:“死的好!” 不过..... 戚老侯爷看着戚元:“想好怎么善后了吗?” 戚元每次杀人,最后都能全身而退,那是因为戚元的首尾都收拾的很干净,让人找不到一点证据。 可是陆大夫人到底是之前就约过戚元出去的。 约了戚元出去人却死了,这只怕会有些难以处置。 戚元挑眉:“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约我出去也只有她跟她的心腹嬷嬷知道,现在那个田妈妈会去举报楚国公派心腹杀陆大夫人,为了当年追杀柳王妃的事情灭口。” 一切都圆满解决了。 戚老侯爷心里更复杂了。 唉,真是可惜。 可惜戚元不是个男人,否则戚家超越楚国公府成为一等勋贵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归拢总结了一下现在事情的进展,便眯着眼睛说:“那现在只要等着陆驸马回京,当年的事情就能大白于天下!” 柳王妃的身世如何先不说,现在陆明徽去灭口陆驸马不成,还有知府马轩和周王做证人,就可以证明当年追杀柳王妃的是陆明徽! 而现在,陆大夫人还死在了楚国公的人手里。 真是好大的一张网,好精妙的一局棋。 戚元的心思岂止是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这个女孩子的阅历还有在斗争中的展现出来的判断力,决断力,以及超强的掌控力,都不是她这个年纪甚至都不是女孩子所能有的。 可怕至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戚震先想到的却是戚元之前说要包饺子的事儿。 现在又死了个陆大夫人,眼看着楚国公只怕也活不过几天。 戚元说的包饺子,是这个意思的包饺子吗? 戚元看了一眼天色,窗户忽然被敲响了。 白芷推开窗户,萧云庭的脸就露出来。 戚老侯爷和戚震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行礼。 萧云庭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二位不必客气,本王是过来赴约,拿戚大小姐包的饺子的。” 还真的是过来拿饺子的啊? 戚震下意识看向戚元。 戚元倒是面不改色:“那王爷来的太早了,我不是说过除夕再包吗?” 第221章 ·皇命(加更) 萧云庭仍旧还是笑眯眯的,半点儿也没有失望的样子:“是吗?那是本王记错了,不过来都来了......” 他忽然从身后掏出一只金灿灿的长命锁,然后交给戚元:“福启新岁,万事顺遂,小小心意,愿你从此以后否极泰来。” 那只长命锁在灯光下金光璀璨。 分明一伸手就可以拿到手里的东西,但是戚元并未伸手。 她跟萧云庭之间的关系,不至于接不起一个长命锁。 毕竟她跟他要银子的时候没有手软过。 但是钱财是钱财。 这只长命锁却是不同的。 她摇了摇头:“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若是私底下接你的东西,算得上私相授受了,这不合规矩。” ...... 戚老侯爷和戚震一脸问号。 这个时候想起他们是长辈,她自己私底下收东西不合适了? 这词儿也不对啊! 萧云庭的脸色却淡了下来,随即他还是轻声说:“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再说老侯爷跟侯爷都在这里,本王送的光明正大,怎么就算得上私相授受了呢?” 戚老侯爷和戚震能说什么? 他们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同时对视了一眼,心里浮想联翩。 也不怪他们想得多啊,大过年的,局势风起云涌,结果萧云庭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专程给戚元送上一只长命锁。 这论谁都得想多! 戚老侯爷和戚震都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若是再推,小事也变得别有意味了。 戚元便伸手接过来,利落的道了谢。 萧云庭顿时便笑的眼睛弯了起来。 将长命锁收起来,戚元便沉声说:“今天晚上不会平静,殿下出宫,不会有问题吗?”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有些讥诮:“现在谁还顾得上本王?” 也是,柳王妃回宫,这是柳王妃回宫的第一个年,陆驸马也在回京的路上,今天楚国公还被控告杀了陆大夫人。 今天的永昌帝只怕是没有心情过年的。 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关注萧云庭到底在哪里。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笑了:“不如我们猜一猜,今天晚上事情会不会有个结果?” 戚元挑了挑眉:“有没有结果,不如我们去楚国公府看一看,就清楚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戚老侯爷同样好奇,想了想也跟着一道去了楚国公府。 此时的楚国公府灯火通明。 戚老侯爷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心中顿时便是一惊。 而戚震更是直接,忍不住低声说:“爹,您看到了吗?礼部尚书朱斌、成国公黄永红,如意侯陈昊,全都是以前闵地的旧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全都是有着从龙之功,陪着永昌帝一路从福建到登基的老牌勋贵!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戚老侯爷比儿子想的深入地多,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这些人,是来保楚国公,准备给楚国公求情的! 戚震压低了声音:“爹,这么多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联手作保,还有宫里的小柳贵妃和齐王他们,只怕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功夫了。” 本来还以为明天除夕能真的好好的吃一顿饺子呢。 但是现在看来,只怕事情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啊。 但是奇怪的是,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萧云庭跟戚元,他们三个人都是笑盈盈的,根本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 更奇怪了。 戚震忍不住喊了一声爹。 戚老侯爷摁住他的手,忍住心中的心潮起伏,嗤笑了一声说:“楚国公的死期到了!” 戚震睁大眼。 还没等他想明白,门前已经发生了骚乱。 堵住了门口的陈昊他们大声疾呼:“国公爷劳苦功高,当年为了夺取江阴不眠不休,累的一身伤病也不肯卸甲下战场!如今就凭借一个不知来路的贱民的诬告,就能让国公爷多年努力作废吗?!” 成国公眉头紧皱,劝告赖成龙:“赖大人年轻,做事自然是锋芒毕露,可是也该知道凡事留一线的道理。大家都是闽南勋贵出身,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赖成龙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环顾了一圈衣着华贵的众人,毫无顾忌的讥讽:“怎么,本官是奉皇命办事,诸位却口口声声的抬出什么闽南勋贵来压我,这是觉得圣上的皇命压不住你们,是吗?!” 这小子! 年纪轻轻,嘴巴却真毒,心思也够狠。 这话说出来,他敢说,谁敢听啊! 谁敢承认皇命没用? 朱斌眯了眯眼:“赖大人不要曲解我们的意思,我们不过是为了国公爷鸣不平......” 赖成龙根本不给他脸:“现在鸣什么不平?罪名都还没定呢,你们就开始鸣不平了?等到定罪了,你们再去太极殿哭着跪着求,那也不迟啊!” 所有人都被赖成龙给噎的面色铁青。 赖成龙自己仍旧还是毫无波动,转头看着楚国公:“国公爷,您拖延到现在,就是为了抬出这些长辈来压我啊?” 楚国公阴森冷漠的跟赖成龙对视:“你爹不过就是个奶娘的儿子,是皇室的奴才,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放肆?!” 赖成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如同是一头被激怒的老虎,忽然伸手成爪,如同鹰爪一般钳住了楚国公的肩膀。 楚国公猛地起身,身形往后一错,肩膀就从赖成龙手底下挣脱开来。 打起来了! 成国公立即意识到不对,怒吼:“不要动手!” 动手那就说不清楚了啊! 戚元在旁边笑了笑,忽然觉得没带上白芷差了点儿什么。 此时此刻,本来需要白芷在边上扔个石头的。 双方打了起来,锦衣卫和楚国公府的护卫顿时也都打在了一起。 事情越闹越大,到最后,还是宫里的夏公公带着一批羽林卫过来了,场面才得到了控制。 夏公公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意,脸色凝重的走到楚国公跟前,面无表情的说:“国公爷,圣上有旨,传您进宫觐见。” 又不着痕迹的看了围观的人群一眼,若无其事的从萧云庭身上扫过去了。 第222章 ·如麻 楚国公挑衅一般的朝着赖成龙笑了笑,一甩袖子,袖子甩在赖成龙的脸上。 赖成龙还没有动静,他身后的锦衣卫已经齐刷刷的抽出了绣春刀,对着楚国公怒目而视,不满楚国公对自家大人不客气。 成国公顿时欲言又止,他虽然是根据从前的情分出来帮楚国公说话,可也不意味着想要得罪赖成龙。 这小子可是个狠角色。 他咳嗽了一声打圆场:“七哥,你别跟年轻小伙子一般计较,圣上宣召,咱们还是快进宫吧!” 在他们看来,永昌帝对着他们这些一路从闵地跟着来的老人那都是优容的。 这些年福建的茶山基本都被他们这些勋贵瓜分了,难道他老人家不知道? 只不过都是看在以前一起打天下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以前都是这样,以后也都是这样。 他们又不敢做更离谱的事儿,只不过是贪了一些,享受了一些,皇帝们怎么可能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大家都以为赖成龙会动手,陈昊甚至还想上手先去拉赖成龙:“你小子,当年你爹跟在我们屁股后头捡好处的时候,你还流鼻涕穿开裆裤呢!还在我们跟前耍起威风来了?” 赖成龙这回没再给面子,冷冷一退,绣春刀刷的一下就朝着陈昊的手砍下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 幸亏陈昊那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一下子抽开手,否则这手可就真的断了。 可饶是这样,他的袖子也被砍掉了半截,此时晃悠悠的落在地上。 陈昊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就暴跳如雷:“操你娘的!你他娘的,看在你爹娘份上给你几分脸面,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老子要去圣上跟前告你!” 赖成龙冷冷瞥他一眼,眼里带着十足的讽刺让开了路。 要去? 那就全都去。 这些躺在功劳簿上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的老头子,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年占的好处也够了,是时候让他们看清楚现在的形势了。 夏太监恰是时候的前来催促楚国公。 陈昊正是受刺激的时候,气的骂娘,又喊:“七哥你别怕,我们全都跟你一块儿去!你为圣上挡过刀,流过血,劳苦功高,有我们这帮老兄弟在,我看谁敢动你们!” 戚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果然权势迷人眼,好日子过久了,人就会失去判断力,这帮人真是嚣张得可笑。 不过...... 她同时又看了赖成龙一眼。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物啊,刚才他要是真想动手,就算是不能把陈昊的手完整的砍下来,但是砍伤那是必然的。 可是他没有。 分明就是故意激怒陈昊。 看来也是有仇必报的主儿。 他看赖成龙的时候,赖成龙也如有所感,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戚元身上,跟戚元遥遥对望了一眼。 而后,他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 他杀人无数,一般人看他多带几分畏惧,可这个女孩子看着他的时候,气定神闲之余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打量和审视。 萧云庭也已经察觉到了赖成龙的打量,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将戚元严严实实的遮挡在了后头。 赖成龙眼里的兴味更浓了。 太孙殿下今天出现在这里,可见这次柳王妃回宫掀起的这场惊天巨浪,的确是和东宫脱不了关系啊。 他护着的那个女孩子...... 赖成龙转头看了属下一眼。 属下马上便会意的离开了。 楚国公却已经在夏公公的催促下上了马。 其余的朱斌陈昊几人也都跟上了。 只有成国公,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赖成龙,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思虑再三,借口要回家换一身衣裳,没有跟着去。 围在楚国公府的人群逐渐的散去。 有些书生百姓都开始议论起了这件事。 百姓们不必说,众口一词全都是骂楚国公该死狠心的。 书生们就知道的更多一点。 想到今天顺天府审的江岩贞派人刺杀胡一川的案子,他们更加看不起楚国公。 低声议论着什么虎毒不食子在,柳王妃可怜,江氏可怜之类的话。 人群三三两两的结伴走的差不多了,戚老侯爷压低声音说:“是生是死,就看今天晚上宫中如何应对了!” 他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 戚震压低声音问:“殿下,依您看,圣上会不会下定决心处置了楚国公府和......” 和小柳贵妃他们? 萧云庭面色凝重,半点没有大仇得报的轻松。 他看了一眼戚元:“你应当知道宝荣公主?” 提起宝荣公主,戚元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 上辈子她跟宝荣公主斗的你死我活,难解难分。 齐王在她们中间左右摇摆,不知道信妹妹还是信宠妃。 不过最后还是信了她,将宝荣公主软禁起来了。 只给公主的位份和尊荣,却不再许她参与政事。 想到从前,戚元很公道的给了一个评价:“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 戚震脚底下一个趔趄。 还有人在戚元跟前能被称为很可怕吗? 戚震觉得自己是当爹的,按理来说应该要稳重。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鬼使神差的问:“她杀的人多吗?” 比戚元还多吗? 话音落下,戚老侯爷和萧云庭包括戚元三个人都侧头看着他。 戚震顿时有些讪讪的:“我,我就是随口一问。” 谁知道萧云庭的面色却十分慎重,嗯了一声说:“当年我被送去句容的第三年,她生了一场重病,病中一直呕血不断......然后,被查出来是句容茅山有人用了她的生辰八字下咒。” 戚震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冷颤。 他意识到了什么。 萧云庭便冷笑问:“你知道那一次,茅山上上下下死了多少人?” 戚元淡淡的接过了话头,作为宝荣公主的死对头,她当然知道,上一世齐王和小柳贵妃炫耀一般的说过,那一次,茅山死了一千多人。 全都是被以诅咒公主,大逆不道的罪名诛杀的。 萧云庭看着戚震:“侯爷现在觉得,她杀人比戚元多吗?” 戚震心里骂娘,这京城的女孩子都要窜天了!一个比一个恐怖! 第223章 ·过招 戚震觉得心里发凉,岂止是发凉,他简直是后背都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等到强忍着回了家,就迫不及待的去了书房。 以前他们都不再去书房议事,全都去明月楼了。 但这次不同,戚震一进书房就拉着戚老侯爷问:“爹!您听见了没有,宝荣公主,她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曾经......” 那是多少人,那是一千多人的性命! 就算是到了现在,出这么大的人命,也得是边境起了冲突,也算得上是双方死伤重大,需要上报朝廷的。 那个时候宝荣公主才几岁?! 这个女孩子简直是比戚元都更可怕。 怪不得冯皇后会被逼的在宫里闭门不出,初一十五这种中宫接受命妇们朝拜的日子也从来都不出现。 也怪不得冯皇后会被逼的去白云观求长公主,死活都要把萧云庭送出去养。 若不是如此,怎么还可能有萧云庭这个人?! 戚老侯爷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卷着自己的画轴:“怎么,急了?你急什么?” 急什么? 戚震并不遮掩:“您说急什么?当然是怕元姐儿斗不过宝荣公主!” 戚元的确是身手厉害。 但是她不过是个侯爵的女儿,然后就是有些功夫而已。 可是宝荣公主却能左右天子的喜怒。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伏尸百万。 那不是开玩笑的! 戚老侯爷嗤笑了一声,目光灼灼的说:“乾坤未定,你怎么知道元姐儿斗不过?” 从楚国公府节节倒退开始,就攻守易型了。 尤其是这一次,以楚国公为首的闵地勋贵势力,只怕是会被连根拔起。 就算是不是连根拔起,那也是岌岌可危,以后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这证明什么? 证明前朝支持小柳贵妃和齐王的势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看着戚震摇了摇头:“你看看你,你的见识甚至都不如元姐儿一个女孩子,眼光放长远些,这算是什么?” 没有了齐王,宝荣公主再折腾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她难道还能到当皇太女的地步吗? 戚震冷静下来,闭了闭眼睛松了口气。 是啊,的确如此,自己在急什么呢? 有什么好着急的,到现在为止,戚元输过吗? 谁胜胜负,还说不定呢。 天色已晚,小柳贵妃坐在灯下呜呜咽咽的哭。 哭的齐王心烦意乱。 他的腿经过无数的太医和名医看过,大家尽全力也只能让他能够正常走路,腿最终还是跛了,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 这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可是没想到,事情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他的腿都还没养好呢,楚国公府竟然接连出了这么大的事。 见小柳贵妃哭的两只眼睛跟桃子似地,他有些烦恼的喊了一声:“母妃,您在我跟前哭有什么用?” 永昌帝若是在这里,看到小柳贵妃哭的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能还会怜惜心动,但是问题是,他又不是永昌帝啊! 小柳贵妃睁大眼睛。 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又没经历过摧折,小柳贵妃仍旧天真如少女,两只眼睛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外祖父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啊!” 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实在是出乎小柳贵妃的意料,她隐约察觉到事情可能很严重。 因为宝荣公主连舍弃楚国公府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楚国公此时已经到了太极殿。 太极殿外头已经守了一圈的锦衣卫,赖成龙提前进去,没一会儿才又出来,经过楚国公和朱斌等人的时候,目光冷冷朝着他们扯了扯嘴角。 朱斌还惦记着刚才赖成龙砍了陈昊的袖子,骂了一声:“神气什么?!” 很快,朴无用就从里头出来,声音尖锐的喊:“传楚国公觐见!” 见到朴无用,几个勋贵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平时总跟内阁打交道,掌握着批红的权力,实在是位高权重的权宦。 楚国公理了理自己的袍子,昂首阔步的进了太极殿。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的应对。 先跪下来说出楚国公夫人被逼死的噩耗。 然后哭诉自己这些年如何的为了永昌帝拼杀。 再说江岩贞是利欲熏心。 说自己被人陷害,分明人都在家中守着死去的妻子,结果却被诬陷杀了陆大夫人。 只是这所有的准备,在踏入太极殿的时候,都显得那么的无用。 永昌帝坐在龙椅上,而地上正跪着陆驸马和马轩以及周王。 ..... 陆明徽那个废物! 他没有能够杀了陆明安,还让陆明安活着回来了! 长公主原本正在永昌帝下手处擦眼泪的,见到楚国公进来,声色俱厉的指着他大骂:“柳轻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为了给你的姘头外室腾位置,竟然谋害发妻,追杀嫡女,你真是作恶多端,丧尽天良!” 楚国公心里咯噔了一声,眼看着永昌帝面色铁青,跪下来就要喊冤。 只是这个时候,永昌帝猛地将一封奏折摔在了楚国公的脸上。 这一摔用尽全力,楚国公一时懵了。 永昌帝这时候才站起身来,怒斥:“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清楚,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气的都有些踉跄了。 自己宠幸了这么多年楚国公府,满心以为是在弥补柳王妃,是在为柳王妃尽力扶持家人。 可是谁知道,他扶持的是害死柳王妃的仇人! 这些人将他当成什么?! 楚国公府又将他当成什么?! 楚国公已经意识到不好,打开奏章看完了,脸上的血色就更是退的干干净净。 奏章是江岩贞的亲笔。 这个胆小鬼,蠢货,将当年他是怎么提前布局把柳惊鸿和柳晚秋当成是族人的孩子,过继在江氏名下,后来被发现了之后,又是怎么一碗毒药直接毒死了江氏。 被柳王妃识破以后,又是如何故意拖延柳王妃进京的时间。 联合陆家追杀怀有身孕的柳王妃。 说的清清楚楚。 里头具体到哪件事有哪些人证,也都说的清清楚楚。 当然,其实里头的人证几乎都已经被楚国公府清理掉了。 但是,他这么煞有介事的每个人的名字都列出来,就已经很能够取信于人了。 楚国公闭了闭眼睛。 永昌帝怒不可遏:“你说啊!你不是很能说吗?前几天你还跪在朕的面前,发誓说你从无做过这些事,你还说你是清白的,你清白在何处?!你就是这么愚弄朕,将朕当成是傻子!” 他说着,抄起旁边的茶盏,掷在楚国公头上,楚国公顿时头破血流。 第224章 ·绝境(加更) 当官这么多年,楚国公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可是事到如今,江岩贞在这里,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敢用性命发誓。 陆明安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个通州知府马轩,还有永昌帝向来信得过的周王,这两人都可以证明,陆明徽是去刺杀萧墨和陆驸马的。 更有甚者,还有陆明徽府上的一个老妈子,她也口口声声说可以用身家性命发誓,是他收买了陆明徽府上的大管家陈冲,让陈冲杀了陆大夫人,好杀人灭口,以免陆大夫人和江岩贞一样反水。 有人将过去和最近发生的事全都凑在一起,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哪怕这里头有些事情根本不是真的,但是没有用了。 因为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的谎言,才是最难识破的。 他头一次无从辩白。 长公主转身跪在地上,不要命似地磕头:“皇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说,冯家的手没有那么长,隔着这么千里万里,不会是他们追杀的皇嫂,您看看,现在真相大白了!” 她呜咽了一声:“皇兄!皇嫂为了您付出了一切,独自一人留守漳州为您稳定后方,怀着身孕也上城墙鼓舞士气,可是您看看,她被人害的成了什么样?!” 永昌帝心如刀绞,愧疚难当。 此时,陆明安忽然说:“圣上,您还未见过大皇子吧?” 大皇子..... 永昌帝一阵恍惚。 是啊,若是论辈分排行,柳王妃所出的这个孩子是元嫡之子,也是大皇子。 长公主哭出声来:“好好的一个孩子,分明是长子嫡孙,却硬是被楚国公这个人面兽心的人给毁了!他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简直是罪该万死!”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两个词一说出来,楚国公就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想他奋斗了这一辈子,在战场上拼杀全都是靠着真功夫。 但是到头来就因为私事,给他的评论现在变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永昌帝想到柳王妃,想到萧墨,心中的怒气再也无法遮掩。 偏偏这个时候,夏太监进来低声说:“圣上,礼部尚书朱斌、如意侯陈昊在外求见。” 永昌帝冷笑出声。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好兄弟,好哥们。 赖成龙回来就已经将他们阻拦办差的事情说过了。 此时再听他们求见,永昌帝就直接冷斥:“如意侯陈昊、礼部尚书朱斌阻挠锦衣卫办差,违抗皇命,夺去朱斌进士出身,剥下他的官服官帽,褫夺如意侯陈昊爵位,子孙三代不许入仕,让他们都给朕滚!” 夏太监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心中就有数了。 楚国公府是完了啊。 只是不知道,小柳贵妃他们会不会受波及呢? 楚国公此时同样是在担心这个。 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已经彻底输给了东宫和戚元。 看永昌帝现在这个架势,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连求情的陈昊他们都直接被褫夺了爵位。 长公主和陆明安还在这里哭喊卖惨,永昌帝心里的怒气只会越来越多。 到那时候,贵妃娘娘和公主他们只怕也要被自己牵连。 永昌帝哪怕是看着柳王妃和萧墨的凄惨,以后对小柳贵妃肯定也是会有疙瘩的。 戚元!戚元! 他若是早知道这个杀猪匠的养女,竟然真的能够以一己之力掀起惊涛骇浪,一定早早把她掐死! 都是他轻敌!都是他轻敌! 他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但是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 不行,他不能牵连到贵妃和公主她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宝荣公主的本事她知道。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能做得到绝地反击。 所以..... 所以只有现在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去死,才能够为他们争取机会。 什么审判? 谁都不能审判他! 谁都别想定他的罪!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忽然痛心疾首的对着永昌帝磕了个头,苦笑着说:“圣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或许在圣上心中,老臣如今真的成了杀妻害女的十恶不赦之人,老臣......” 他拱了拱手:“老臣无法自辩,也不知道如何辩解。” 长公主立即冷笑:“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辩解什么?!” 楚国公心平气和,嘴唇颤抖,哽咽着说:“老臣辨无可辨,可也绝不容人污蔑,老臣更怕,更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 他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忽然起身,朝着殿中的那座四角麒麟瑞兽香炉死命的撞了上去,顿时撞出了一个血窟窿,随即便倒在地上咽了气。 竟然直接死了。 殿中一时诡异的寂静下来。 长公主不可置信。 这个老头子,这么难缠的角色。 就这么死了? 陆明安的脸色却十分的难看,他看得出楚国公的用意。 这分明是意有所指,剑指东宫,示意这一切都是东宫安排陷害,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自然是在齐王和小柳贵妃啊! 好毒辣的老头!竟然以死破局! 周王则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事关公主驸马,王妃王爷,甚至还牵连上东宫。 他脑子坏了才会想掺和进这样的事。 只是楚国公这么一死..... 他正想着,就听见殿外传来小柳贵妃的哭声:“圣上,圣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要怪,就请都怪在臣妾身上吧!圣上,臣妾的父亲已经老了,求求您了圣上!” 夏公公随即进来,弯腰低头说:“回圣上,贵妃娘娘脱簪赤足,跪地求见。” 皇妃们脱簪,一般就跟官员脱帽脱官服一样,意味着是戴罪。 听说小柳贵妃脱簪赤足跪地,永昌帝再看看楚国公的尸首,一时之间有些疲倦。 大过年的,明天就是除夕夜,可是今天是他过的最最艰难的一个年。 原本以为找回了柳王妃是全家团圆,从此圆满,可没有想到,反倒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端。 正 第225章 ·翻身 殿外的小柳贵妃声声泣血。 殿中的长公主不忿又心酸:“皇兄!我们的痛苦难道是假的?我和驸马夫妻分离几十年是假的?还是我以为我的孩子死了,每年除夕团圆,万家灯火欢度新年的时候,我的痛苦是假的?” 一字一句问的永昌帝根本无法回答。 他觉得自己的心此时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挂在柳王妃和妹妹身上,心痛他们这些年的遭遇,愤恨楚国公这些人的很绝。 但是另一半的心,飞到了殿外的小柳贵妃身上。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 生最后一个明诚的时候,就大出血险些没了性命。 还有明诚,她还那么小,陡然出这么大的变故,她现在该是何等的害怕? 甚至还有宝荣,宝荣这个丫头最是敏感心细...... 除夕之夜,举国欢庆,永昌帝却只觉得难以抉择。 陆明安和长公主双双跪在地上,两人谁都不说话。 但是陆明安肩膀上被陆明徽砍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永昌帝沉默很久。 才叫了赖成龙进来。 赖成龙进来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楚国公的尸体。 以他杀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一眼就看出楚国公已经死透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外面的小柳贵妃都素服脱簪求情了,可见事情不可转圜。 永昌帝沉声吩咐他:“去将.....王妃请来。” 柳王妃之前就已经在宫中了,只是刚才萧墨一直不肯跟着进太极殿,永昌帝不想刺激他,便让柳王妃干脆在偏殿陪着萧墨。 赖成龙低声应是,很快就去偏殿请柳王妃。 夜色沉沉,平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令人不可逼视的琉璃瓦此时也失去了光泽。 唯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上挂满了灯笼,此时风一吹,小柳贵妃头一抬,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柳王妃手里正牵着萧墨,此时同样看到了小柳贵妃,两人对视,小柳贵妃呜咽一声就哭了,跪着膝行过去扒住柳王妃的衣裙哭出声来:“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的父亲和母亲,求求你!” 大冬天的,她身上脱得只剩下单衣素服,此时脸上素面朝天,却更显得她面容精致细腻。 柳王妃毫不迟疑甩开她的手。 “你现在可以来求我,是因为我这些年吃过草根,尝过树皮,躲过臭水沟,睡过牛圈,才有回京的机会。”柳王妃低头俯视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有没有给过我机会?” 柳王妃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丢掉的皇后之位,她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她儿子的痴傻,这一切的委屈都需要用血来冲刷。 小柳贵妃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死死的揪住柳王妃不放:“姐姐,父亲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些被卖了的女儿最终都要落叶归根,何况是姐姐你?” 她哽咽难言:“我也知道姐姐心里难受,我更知道姐姐委屈,对,这是父亲和母亲做下的罪孽,这一切的罪孽都要有人来偿还那,那就让我来还吧!” 她说着,视死如归的站起身来,看准了廊上的柱子。 夏太监和一直在廊下看着的朴无用顿时变色。 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这可是永昌帝的宠妃! 而此时,小柳贵妃冲向柱子的时候,状似无意的撞到了一直都在低头玩着自己手里的蛐蛐儿的萧墨。 萧墨只觉得自己腰间一阵剧痛,顿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下意识猛地推了小柳贵妃一把。 小柳贵妃重重的摔在地上,前额磕在砖上,顿时血流如注。 柳王妃面沉如水,心里冷笑出声。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两母女的招数真是一辈子都是这样。 示弱,装可怜,装柔弱。 偏偏男人就是吃这一套。 她正想要说话,远处却有一道清瘦的身影如同风一般的卷了过来,看到小柳贵妃头上的血,顿时跪在地上趴在小柳贵妃身边凄厉的喊了一声:“母妃!” 母妃? 柳王妃意识到这是小柳贵妃的孩子,她之前也曾听戚震和长公主提过,小柳贵妃所生的孩子都非常受宠,但是最受宠的还是宝荣公主。 想必这个就是宝荣公主了。 她懒得跟这两母女继续扯皮,便拉着萧墨要走。 宝荣公主却眼圈红红的站起身拦住柳王妃,二话不说便砰砰砰的跪下给柳王妃磕头。 看她那个磕头的架势,萧墨都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就去拉宝荣公主。 柳王妃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萧墨拉扯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的将宝荣公主推了出去,宝荣公主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台阶上,一时竟然没有了任何动静。 这下子朴无用尖着嗓子就开始喊:“快来人,快来人!宝荣公主出事了,宝荣公主出事了!” 殿中沉闷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长公主本来还在跟永昌帝说这些年柳王妃和陆明安是如何的东躲西藏,萧墨又是怎么丢了性命的。 说的永昌帝心里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他看了楚国公一眼,觉得楚国公也死的太轻松了。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朴无用的喊声,顿时就回过神来,顾不得长公主和陆明安,急急地往外走。 太监丫头们围着一圈,但是没几个敢去动宝荣公主的。 这可是永昌帝的掌上明珠。 碰着了一点儿,谁知道算谁的啊? 所以永昌帝一眼就看见宝荣公主倒在地上了无声息。 那一瞬间,永昌帝都吓傻了,飞快的跑下台阶,一把将宝荣公主抱起来,这一抱,顿时察觉手里黏腻腻的。 借着灯盏一看,全都是暗红色的血! 永昌帝猛地回头看向朴无用:“谁干的,谁干的?!” 朴无用欲言又止,为难的看向旁边因为蛐蛐儿跑了,还在哭天喊地的要太监给他抓蛐蛐儿的萧墨。 永昌帝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他只顾着心疼萧墨成了傻子,却忘了,傻子是不受控的。 第226章 ·三族 他连着喊了几声,宝荣公主都一动不动,眼看着是晕厥过去了,当即便吩咐朴无用:“快去请太医到偏殿,快去!” 没走几步又看到同样晕厥在地的小柳贵妃,心情更是恶劣。 明天就是除夕了,可是今天一天之内死了多少人?! 就算是楚国公府的过错,就算是当年的错都是陆家和楚国公导致的。 但是现在该死的罪魁祸首也都死了。 真的还要无限的牵连下去吗? 他无暇去看柳王妃,也没有心思去怪责心智不全的萧墨,只能深吸了口气,急急忙忙抱着宝荣公主去了偏殿。 至于小柳贵妃则是几个嬷嬷们抬着进去的。 小柳贵妃前额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宝荣公主后背的衣裳被太医剪开,同样露出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惊的伤口。 永昌帝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宝荣公主是在他的怀里长大的。 大户人家都讲究一个抱孙不抱子,所以他最宠齐王那段时间,也不过是把齐王放在膝头玩耍。 但是对宝荣公主却不同。 宝荣公主从小就表达出对他独特的亲近。 小的时候就非得要他抱着不可,别人抱着,宝荣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一接过手,宝荣公主就软软的将头搁在他颈窝里。 等到再长大一点儿,宝荣公主就开始迈着小短腿每天在他退朝的必经之路等着他。 怀里甚至还揣着都已经融化了的糕点。 这样一点一点的在他的目光里成长的女孩子,是他最珍爱的女儿。 他的确是对萧墨愧疚,对萧墨和柳王妃的遭遇心痛。 但是同时,却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人类的劣根性来。 那就是嫌麻烦。 原来找回来不是一家和乐完美的大团圆。 而是无数人的鲜血。 是打乱之前所有的秩序。 长公主正在追问柳王妃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王妃没有隐瞒,淡淡的将事情说了。 长公主便讥诮的说:“真是家学渊源,祖祖辈辈都有这样的本事。” 但是这么说着,长公主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她拉住柳王妃的手:“小柳贵妃没事了,不能再牵扯到她了,宝荣这丫头的厉害你没有领略过,我从未见过皇兄如此宠爱一个公主,她就是唯一的那一个。” 柳王妃静默无声。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在旁边地上扑蛐蛐儿玩的萧墨,眼里一点一点的沾染上悲哀。 而此时,宫外的戚元竟然真的开始包饺子了。 戚震看着她指挥着丫头剥开焖熟了的芋子,然后拿了个杵子将芋子全都捣烂成了芋子糊糊。 她做的兴致勃勃,甚至还让灶娘准备了三四种不同的馅儿。 有香菇剁碎了和萝卜碎混在一块儿和肉馅儿搅在一起的。 也有芹菜梗和菜心剁碎了再加上肉馅儿搅在一起的。 甚至还有鱼肉的。 然后便开始揉面。 面也跟普通的面不同,她用红薯粉加上芋子糊糊,不停地揉捏,再调了一些红薯粉快速在锅中搅拌成半透明的糊,再加进面里。 然后便开始包饺子。 戚震觉得自己疯了,大过年的,现在宫里还不知道是如何的风起云涌,但是他呢? 他在这儿看着戚元包饺子! 戚老侯爷倒是笑眯眯的,甚至跟戚老夫人饶有兴致的跟戚元学着包这种元宝状的饺子。 一面包,一面戚老侯爷就问:“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一家人吃也吃不了啊! 这一厨房三十多人在包呢! 戚元挑了挑眉,包好一个放在桌上轻笑了一声:“不多,长公主那里送一些,靖王殿下那里送一些,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 戚老侯爷停住了包饺子的动作:“元姐儿,你能不能跟我说个实话,今天的结果会是个什么结果?” 戚元抬眼看着戚老侯爷,淡淡的说:“楚国公身死,诛九族是不能的,毕竟若是诛九族,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他们算不算呢?楚国公府大约会是诛三族,至于楚国公夫人娘家叶家也逃不了灭族。” 戚震终于知道为什么包这么多饺子了。 一个饺子大约算个人头吧? 戚元看了戚震一眼,戚震手忙脚乱的包了个饺子。 她这才轻声说:“至于陆家不必说,从此没有陆家大房了,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的位子空出来......” 戚老侯爷忍不住问:“是陆驸马?” 戚元放下饺子,摇头:“不,是父亲。” 啪嗒一声,戚震手里的饺子一下子捏扁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戚元。 “楚国公谋害发妻原配,陷害栽赃亲生女儿,追杀王妃,结党营私,豢养暗卫,桩桩件件都是死罪!着夷三族!”永昌帝深深地闭了闭眼睛,语气冷淡:“陆明徽追杀王妃,又意图灭口驸马,私自调兵,图谋不轨,陆家大房,成年男丁尽数秋后处斩,未成年男丁则发放宁古塔!女眷没入教坊司!” 他深深地看了柳王妃一眼,对着长公主和柳王妃笑了笑:“这样处置,你们便没有什么不满了吧?” 早在意料之中的事,长公主拉了一把柳王妃,对着柳王妃使了个眼色,示意柳王妃不要再跟永昌帝对着干。 今天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的重伤已经让永昌帝有些不满了。 柳王妃心中心寒至极,可是心寒到了极点,她反而只觉得都无所谓了。 她跪在地上,姿势标准的行了个礼:“臣妾叩谢皇恩,多谢圣上还臣妾公道。” 永昌帝已经很累了,他淡淡的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玩的不知疲倦的萧墨,沉声说:“你们就先住在光风霁月殿吧,等到过完了年,朕便跟内阁商议,回复你的位份。” 柳王妃却摇了摇头,很坚决的拒绝了:“圣上,臣妾这些年在外头住惯了,已经不再熟悉宫廷的规矩,还有墨儿,他在不熟悉的环境也难以掌控,还请圣上给臣妾个恩典,允臣妾去白云观先住着吧,反正皇妹之前都在那里,现在一应应当也是俱全的。” 永昌帝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第227章 ·通透 一切尘埃落定,今年的年过的格外的诡异。 宫中且先不说,太监宫女的尸体无声无息的抬出去不少。 楚国公府就更别提了,大过年也没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赖成龙带队,将楚国公府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搜了一遍,男人们全都直接抓进了刑部大牢。 而女眷们折则一个个的捆着都扔进了教坊司。 整座皇城附近都不太平,凡是住在附近的,也别管是大官还是勋贵,或者是皇亲国戚了,一个个都大门紧闭,严禁人员外出。 哪怕是采买,也只许他们一天进出一次。 街道上更是时时刻刻都有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巡逻。 这样的肃杀的气氛让百姓们一个个的也都不敢再跟之前那样无所顾忌的砸鸡蛋和骂人了。 但是在家里还是要骂一下的。 楚国公可真不是东西,这一切的事儿都是楚国公带来的。 害死人! 陆家常年都是陆家大房的人在住,长公主素来就不喜欢陆大夫人,等到知道陆大夫人做了什么就更不喜欢,所以既然柳王妃要回白云观去,她便坚持也要回白云观去住。 若是换做平常,永昌帝一定十分开心,能够解开跟妹妹的心结。 妹妹的儿子和丈夫都找回来了,当然是好事。 可是如今却又不同。 他累的已经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更别提还要想着该如何安置这些当年受尽了委屈的人。 所以他温和的挑了挑眉:“那也好,朕明天去看你们。” 柳王妃回来的第一个除夕,于情于理他都是应该要陪着的。 长公主咳嗽了一声,见柳王妃只是低头跟萧墨说话,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叹气:“皇兄您还是先看着贵妃和宝荣公主吧,她们俩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带着十足的讽刺。 永昌帝自然听得出来,可是现在他又能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理亏的一方。 他苦笑着,让夏太监进来,让周王带着一批精锐羽林卫,护送柳王妃他们去白云观。 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 柳王妃那是原配,什么叫做原配? 那就是拜过天地父母过了祖宗明路的,哪怕是暂时不能确定是一国两后分东宫西宫,也该让柳王妃先住在宫里才对。 不过永昌帝都已经这么做了,他当然也不可能蠢到去反驳,便应了是,客气的送柳王妃他们一行人出城。 城中灯火通明,上头的人当然没有过年的心情。 但是百姓们却不能耽误了这么重要的日子,该遵守的习俗却是不能有半点差错的。 进京的时候心里心急如焚,想着很多事,想着很多人,根本没有心思好好的看一眼这京城。 但是现在不同了。 出城的心情是不同的。 事情已经了了,大仇已报,她看着朱雀大街的繁华,看着满城的灯盏,看着金水河附近连绵不绝的花灯,还有天上飘着的星星点点的孔明灯,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长公主一直都关注着她,几次都欲言又止,却又顾忌着隔墙有耳。 一直等到回了白云观,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也让周王去休息了,长公主才一下就攥住了柳王妃的手:“皇嫂,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后的位子本来就是属于柳王妃的啊! 萧墨的蛐蛐儿从盒子里跳出来了,一时之间哭闹起来。 长公主怔住了。 她看着柳王妃弯腰满地的帮萧墨找着他的蛐蛐儿,一时之间哽咽难言。 她也仿佛明白了什么。 安顿好了萧墨,柳王妃抬头朝着她苦笑了一声:“你看,我还争什么呢?” 那个皇后的位置本来的确是她的没错。 但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管是这个皇后的位置,还是永昌帝的心,都不会在原地等着她。 说起来可能是很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情还数的过来吗? 长公主静默良久,她脑袋里乱的很。 一时想到的是这些年柳王妃的苦楚。 一时想到的是这些年永昌帝拼命追寻柳王妃的坚持。 可是到头来,人找到了,人也还平安活着的,为什么却一切都不同了呢? 夜色沉沉,长公主看着趴在地上的萧墨,心里觉得无比难受。 好在陆明安敲了敲窗,低声说:“靖王殿下和戚大小姐来了。” 听见说是萧云庭来了,长公主脸上立即就多了几分笑意,急忙说:“快请进来!” 她拉着柳王妃,将戚元跟萧云庭的事情说给柳王妃听。 柳王妃是被戚震找到带回来的,在戚震嘴里就已经听说过这位大小姐的很多事迹了,现在再听见,仍旧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闻名多时了,总算是可以见一见了。” 正说着,禅院的门打开了,江妈妈见到萧云庭和戚元一道进门,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这两人真是......从相貌上可太配了些。 她很快反应过来,将人往里头让:“快请进。” 萧云庭脸上带着浅淡笑意,见到了柳王妃和长公主,便快步上前行礼:“见过=......”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柳王妃。 柳王妃忍不住笑了:“就叫一声祖母吧,我也担得起。” 萧云庭果然也毫不迟疑的喊了一声祖母。 柳王妃的目光落在他带来的那个匣子上头,挑了挑眉便问:“这是?” 萧云庭笑盈盈的看了一眼戚元,轻笑着说:“是江西的红薯面饺子,听说江西宋城那边,逢年过节都要吃这个东西?想着您们刚回来,戚元便想着给你们送上一些。” 柳王妃的面色微微有些动容。 她历经万难的回来,亲生父亲不惜抹黑她想要害死她,至于永昌帝,早就已经忘了她喜欢什么了。 反倒是一个毫无交集的小姑娘,巴巴的包了饺子过来。 她眼里隐隐有些泪光,片刻后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长公主则急忙让江妈妈将饺子拿下去煮了。 大家一起敞开窗户,也不怕灌进来的冷风,围在一块儿说话。 第228章 ·对头 北方和南方的饺子其实差异极大,至少在南方其实是不大吃小麦面粉做成的饺子的,所以柳王妃一开始没有把这饺子当回事。 她只是先郑重的跟戚元道了谢。 虽然她早就想清楚,戚元之所以这么卖命的找她回来,又帮她对付楚国公他们,是因为戚元本身就跟齐王势不两立你死我活。 但是等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已经不是纠结目的的时候了。 她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戚元帮了她的大忙,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京城,回到宫中,然后将趴在母亲和她身上吸血的楚国公府重新打入了地狱。 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不是跟一般的饺子那样是白色的,而是一大盆带汤的近乎琥珀色透明的颜色, 柳王妃顿时诧异的看了一眼戚元。 没有想到她这么年轻,可是竟然能知道千里之外的宋城的特色小吃。 而原本还在气鼓鼓的生气的萧墨闻到香味也站起来了,睁大眼睛就要朝着饺子扑过去:“是鱼饺,是鱼饺,我要吃鱼饺!我要吃鱼饺!” 当你看着萧墨的眼睛的时候,很难从他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头看出他其实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太子比他小一些,也已经三十四岁了。 已经三十八岁的萧墨,行为举止还有他的认知,都停留在了五六岁的时候。 柳王妃急忙抚慰他:“现在没有鱼饺,等到明天,明天早上娘亲去给你抓鱼来做,好不好?” 萧墨喜欢吃的芋粉饺子是里头包着用辣椒腌制好的鱼肉,然后放在锅里用油炸的鱼饺。 柳王妃不想为难戚元。 能做出普通的芋粉汤饺就已经很好了。 萧墨很听柳王妃的话,虽然不大高兴,还是包着他的蛐蛐笼子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 戚元轻轻接过了白芷递上来的提匣,试探着问:“是不是这种?” 红薯粉的饺子放在锅里油煎炸过,外面的皮已经焦脆了,看上去香喷喷的。 萧墨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扑过去左手拿一只右手拿一只,不管不顾的就往嘴巴里塞。 场面分明是有些好笑的。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笑。 看着一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人沦落成傻子,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萧云庭站在萧墨身侧,伸手端给他一盏茉莉花茶:“慢一些,慢一些,大伯父,都是你的。” 是的,按照辈分,萧云庭还是萧墨的侄子呢。 长公主缓缓地胡出一口气,觉得心脏钝痛:“真是便宜了小柳贵妃她们!” 她咬了咬唇,实在是忍不住低声抱怨柳王妃:“皇嫂,你也实在是太软弱了,怕什么呢?还有我们在呢,我们一定可以把她给拉下来的!” 怎么还容忍她继续蹦跶?! 众人都看向了柳王妃。 柳王妃却轻笑了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你们以为最想她们死的是谁?” 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柳王妃便指了指自己,冷冷的说:“是我,最想她们死的人就是我!但是我心里清楚,我和皇帝不复从前了,他口口声声想念我,要回复我的位份,可是他召见内阁议事了么?” 戚元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就知道,能够在这么密集的追杀之下活下来保住孩子的人,肯定不是个软弱的人。 果然,人家心里清清楚楚。 长公主忍不住咬唇:“那,那皇嫂你可以和皇兄哭......” 谁还不会哭呢! 难道就只有小柳贵妃她们会哭?! 柳王妃顿时笑出声来了。 她淡淡的看着长公主,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人家哭是西子捧心,我现在哭那就是东施效颦,倒不如彼此都留些体面。” 长公主想要反驳,却又无法反驳。 柳王妃说的实在是很残忍,但是残忍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是啊,人家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是饱经沧桑的柳王妃怎么跟她比? 她气的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我真是不甘心!” 最主要的是,小柳贵妃这么一哭,真是哭出了下半辈子的富贵荣华,谁知道她回过头来以后会怎么清算这笔账啊? 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了,长公主已经不想再继续被人陷害算计,过的有一天没一天了。 柳王妃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饺子,顿时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戚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戚大小姐这手艺,真是好极了!哪怕是在会昌和全南和宁都,我也少吃这样好吃正宗的饺子!蘸料也是恰到好处,你有心了!” 萧云庭都已经一口气吃了三碗了,若不是因为见长公主实在是发愁的吃不下,他还打算吃第四碗。 现在见长公主这么着急,他笑了笑:“姑祖母也不必着急,不只是小柳贵妃会拿捏圣上,祖母也会,你看她以退为进来了白云观,明天皇祖父是一定会来白云观请她回宫的!” 就算是永昌帝不愿意。 但是礼法所在,太后还在,还有御史们也在,不由得他任性。 戚元嗯了一声看着柳王妃:“王妃若是有什么条件,便在明天一口气全都提出来。” 柳王妃忽然放了筷子压低声音:“、今天晚上我之所以并未揪着柳晚秋和宝荣不放,你们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长公主顿时皱眉问:“难道不是因为阿墨把宝荣弄伤了,小柳贵妃又哭又求的?” 柳王妃缓缓摇了摇头:“不,都不是,是因为,那时候宝荣手里握了一把尖刀。” 尖刀..... 戚元立即便明白了:“若是当时你还跟小柳贵妃纠缠不休,那么那么尖刀就会出现在萧墨手里,然后捅伤宝荣公主!” 隔了一辈子不见,老对手看来狠辣和心机甚至更上一层楼啊。 有些意思了。 此时此刻的宝荣公主也侧身握住了手里的那把小巧尖刀,顺滑的换了个方向拢进了袖子里。 真是可惜。 不过没关系,这把刀本来该捅进的是戚元的心脏。 第229章 ·蛇蝎 她玩弄着手里的刀,听见外面传来动静,迅速便将刀给重新收拢在了袖子里,翻身坐起身来,两只眼睛看到永昌帝的时候,迸发出巨大的光亮,呜咽了一声:“父皇!” 真是个好孩子。 永昌定心软的一塌糊涂,他素来疼爱这个女儿的,何况这个女儿现在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叹了口气,问:“痛吗?” 沉默了良久,宝荣公主含着眼泪抿着唇摇头:“不痛的,父皇,我一点儿都不痛的。” 说着不痛,但是她的手在背后按了按,鲜血瞬间又重新涌出来,滴落到了永昌帝的手背上。 永昌帝当即面色都变了。 忍不住呵斥:“什么不痛,你看看你的伤口成什么样子!萧墨他从小烧坏了脑子,你不能把他当成正常人一般对待,你当时怎么不避开?!” 他一面又吩咐夏太监去叫太医。 夏太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宝荣公主,在心里安安心惊。 这位公主殿下真是好大的本事,这么大的事,甚至设计闵地老牌勋贵们联合起来试图挟持恩情逼永昌帝就范。 结果宝荣公主这么一受伤,什么局势都变了。 至少追杀柳王妃这么大的事,因为宝荣公主还有小柳贵妃受伤,就这么过了。 宝荣公主忙拉住了永昌帝的手,睁大眼睛摇头哽咽:“父皇,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求求您不要惊动太医,更不要为了我再惊动任何人了!” 她苦笑了一声,笑容苦涩语气低沉:“当年的错是外祖父犯下的,不管到底外祖父说的是不是真的,姨母到底是不是外祖父的女儿,可到底外祖父是追杀了姨母,害了姨母害了大哥......” 永昌帝目光复杂。 这个女儿从来都最体贴他。 他叹了声气:“你放心,都过去了,当年的事只是柳轻侯和柳惊鸿所为,当时你母亲还小,她跟这件事无关。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宝荣公主轻轻的叹了口气:“父皇,姨母她受足了委屈,明天是除夕了,按照规矩,皇后娘娘是要陪着您一道祭祖,一道守岁的,以前都是,都是.......” 提起这件事永昌帝就更心烦了。 以前本来这事儿是冯皇后做的。 但是他跟冯皇后相看两厌,他不喜欢冯皇后,当然不会让冯皇后出来。 所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端着柳王妃的牌位、 现在柳王妃既然还活着而且回来了,那当然应该是他带着柳王妃一道去太庙祭祖,然后去赏赐众位大臣命妇,主持宫宴。 想到这个,他苦笑了一声:“只怕她心里还是怨朕,未必肯跟朕回来。” 宝荣公主抿了抿唇,低声说:“父皇,让我和母妃去。” 永昌帝皱眉,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胡闹!你们去干什么?!” 今天柳王妃对楚国公的态度他已经看到了。 那就是嫌弃楚国公死的太快太轻松了。 还有江岩贞,他缩着脖子一直躲在后面装死。 不过装死也没用,看柳王妃的样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就现在这种情况,柳王妃简直是恨死了柳家所有的人。 若是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凑上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宝荣公主在心里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说了,男人的爱在哪里,偏袒就在哪里。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完完全全的偏袒向了小柳贵妃和她所出的这些子女。 越是如此,宝荣公主就越是乘胜追击:“父皇!您也说了,她才是您的原配皇后,她迟早是要回宫的,难道我们能躲一辈子吗?” 永昌帝沉默下来。 宝荣公主便低声垂泪:“父皇,让我们去吧,让我们求得她的原谅,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很好吗?” 永昌帝思虑再三,还是妥协了,却也不忘记问她的伤势:“能撑得住吗?” 宝荣公主立即撒娇着让他放心:“女儿就算是要晕倒,也会撑着回来再晕的!” 永昌帝满心的烦忧,但是听见宝荣公主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刮了刮她的鼻子。 父女俩亲昵的说了会儿话,宝荣公主才忽然皱起眉头来:“父皇,您知道戚家的大小姐吗?” 永昌帝日理万机,而且最近本来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柳王妃一回来,这么一看至少要死个几千人。 追究下去,当年从闵地跟回来的勋贵都不知道还能够剩下几个。 他们一起喝酒吃肉的老兄弟,明天宫宴都不知道能来几个。 他的情绪低落下来,皱了皱眉头直接就说:“没听说过,一个勋贵的女儿,朕怎么会留意的到?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早年宝荣公主倒是的确出阁读书过,也找过勋贵家的女孩子们做陪读。 但是问题是戚家的那个不是好像外头找回来的吗? 怎么自家公主会知道? 宝荣公主有些茫然,睁着眼睛叹了一声气:“倒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好奇。女儿听说,这位戚大小姐十分奇异,小时候走丢被杀猪匠养大,回来之后大显神通,跟所有的普通闺秀都不同,而且身边还有贵人相助,十分了不得呢!” 她把戚元逼走了戚锦的事情说了。 又说了戚元在马球场上大出风头,还把刘明珠弄得再也不能生育了。 说起这些话,宝荣公主忽然呜咽着哭出声音来。 永昌帝急忙安慰:“话说的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父皇,明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跟我一直很好,现在外祖父出事,外祖母也去世了,连舅舅都去世了,难道她真的得被送到......那种地方去吗?” 永昌帝知道女儿的意思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笑了笑:“罢了,没什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就让周王想法子,把人安顿好就是了。” 宝荣公主立即扑在了永昌帝怀里,紧紧地抱住永昌帝的胳膊不肯松手:“我就知道,父皇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疼我的!” 第230章 穿越 永昌帝对着这个女儿简直是没有法子,摇摇头之后就又反应了过来:“那这又跟你提起那个戚元又有什么关系?” 天上地下的两个人 一个是天上的明月不可触摸。 另一个则是地上的凡花随手都能捏下来。 戚元到底是有什么特殊,能够被宝荣给记住。 宝荣公主抿了抿唇,似乎是有点茫然,又似乎是有点好奇。 她睁着两只天真的眼睛,抿着唇看着永昌帝:“父皇,儿臣记住她,倒不是因为她自己本身,而是因为长公主姑姑和和云庭。” 提起这个,永昌帝的脸色沉下来,哦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问:“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父皇您不知道吗?”这位戚大小姐刚刚从乡下庄子回来的时候,他们家里的人都不喜欢她,结果办认亲宴的时候,是长公主姑姑亲自下山来给她撑腰长脸的。” 对于这一点,永昌帝的确是不知道。 朝中的事情就够他忙了。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锦衣卫会知道,但是他们也会分门别类的整理,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就不会呈上来。 所以他现在才知道,长公主竟然已经下过山,而且还这么抬举喜欢一个晚辈了。 这一瞬间,他心里想到了无数的事情。 长公主从前一直闭门不出,不管他去白云观多少次,长公主永远都是避而不见。 但是长公主却愿意为戚家的人出门。 是真的为了戚元吗? 还是为了戚震? 因为知道戚震奉了他的密令搜寻柳王妃和萧墨,所以长公主借着一个孩子的名义,理所当然的跟戚家来往? 看着永昌帝的脸色,宝荣公主在心里笑了笑。 然后她又胆怯的问:“父皇,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没有。”永昌帝摸了摸宝荣公主的头发:“那你说云庭又是怎么回事?他也认识戚元吗?” 宝荣公主睁大眼睛轻快的笑着说:“是啊!我时常听见进宫来的陆小姐她们提起,他们说,云庭对戚大小姐可好了,时常进入戚家,去戚家就跟进自己家一样!跟戚大小姐也是有说有笑的。” 是吗? 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让信得过的心腹去找柳王妃,结果长公主和萧云庭就都跟他心腹的女儿关系这么好。 是真的关系好,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用心呢? 目的达到,宝荣公主什么都不再说了。 告状这种东西那也是有技巧的。 讲究的就是一个自然,最好是让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你是在告状。 她听说戚元很久了。 从齐王嘴里。 从柳明珠嘴里。 也从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嘴里。 戚元的所有事迹她都知道。 她也承认这是一个有趣有本事的女孩子。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观察了很久,她甚至都会以为戚元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同样来自于未来。 但是看戚元的行为举止,还有她的那些身手和功夫,宝荣公主最终否定了这个可能。 不是穿越。 应当是重生。 她啧了一声,眼里染上厌恶。 看吧看吧,同样都是重生,齐王这么不争气,看看人家戚元就能搅弄风云。 不过,那又如何呢? 投胎就已经能够决定很多事情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知道无数的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的东西。 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她不受这个朝代的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 齐王如果可以,她就扶持齐王登基,她要做权掌天下的大长公主。 齐王如果不行,那她就自己上。 有什么不行的? 武则天可以当女皇。 安乐公主可以纠缠皇帝,险些当了皇太女。 她有什么不可以? 戚元在她心里,不过就是小小的一只蝼蚁。 她都不用多费力气,就能把她给碾死。 包括她自以为的靠山萧云庭和太子。 萧云庭打了个喷嚏。 天冷风大,长公主和柳王妃都吓了一跳,急忙让八宝去拿斗篷过来,给萧云庭穿上。 八宝一边拿一边嘟囔:“大家都在这儿,谁在念叨殿下啊?害的殿下打喷嚏。” 大家围着火堆在烤鸡,听见八宝这么说,所有人都没有当回事。 唯有戚元轻笑了一声,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柴火:“应当是宝荣公主吧。” 一提起宝荣公主,所有人都沉默了。 齐刷刷的看向了戚元。 后头才赶来的戚老侯爷和戚震一来就听见宝荣公主四个字,两个人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了跳。 戚震坐下来,好不容易才保持了稳重的形象,在陆驸马旁边坐下来,装若无意的问:“怎么忽然提起宝荣公主了?” 戚元理所当然的笑了一声:“告状啊!她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都死了,可以说一家子都死光了,齐王现在也断了腿,眼看着王妃若是按照礼制,那也是要回宫去当皇后的,你说她得多恨你啊,父亲?” ...... 戚震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骂娘。 他就不该来! 不,他就不该沾染这件事。 你说说看,现在宝荣公主还惦记上他了。 他哭丧着脸看着戚元:“那也不只是我啊,圣上给我下令都这么多年了,我找回王妃,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啊!” “是你分内之事,也不妨碍你间接的让真相大白,害了楚国公府啊。”戚元扯了扯嘴角,见戚震面色凝重吓得不轻,便挑了挑眉:“不过父亲也不必太担心,这恨意也得分轻重缓急,她现在最恨的只有我和王爷,没有别人。” 齐王肯定跟她说过,她把妓院的事情闹出来,她把漕运贪官名册弄出来的,也同样是她杀了柳惊鸿,废了齐王府的暗卫。 所以,在宝荣公主眼里,她是一个串联一切的棋子。 戚震吓得不轻:“那你,那你怎么办啊?还有东宫,还有靖王殿下,他们都怎么办啊?” 宝荣公主要是告状,故意把戚元和长公主东宫的联系说的亲密,那永昌帝会不会疑心东宫是故意联合柳王妃,各取所需,整死齐王和小柳贵妃?!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可就真正麻烦了啊! 第231章 ·宣战 戚震总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流年不利。 哦不,他本来就应该命格不是太好。 否则的话,怎么短短时间就能遇上两个这么可怕的女人,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戚元就不说了,戚震是亲眼看着她就像是拧干衣服一样的拧掉了人的脖子,而且她杀人的方法还千奇百怪,最常用的就是抹脖子或是插心脏,被杀的人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宝荣公主,听起来那也不是个善茬儿。 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可以称自己是被诅咒,害的死了不知道多少僧侣道姑和百姓。 这两人是想比谁杀人多吗? 那如果真的要这么比的话,就素戚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本身也是跟戚元站在一边的,但是他还是得说,要压输赢的话,他得压宝荣公主一注。 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你花了大把努力得到的东西,有的人勾勾手指就轻易抢去了,就因为彼此出身不同,这就是命,注定了的。 他的脸色一时有些古怪,手里的烤鸡都已经散发出了焦味了,但是他仍旧还是没有翻动的意思。 以至于戚元挑了挑眉:“父亲,你手里的烤鸡跟你有仇吗?” 死了还得把人家给火化了是吧? 戚震猛地回过神来,讪讪的将烤鸡扔在了地上,看那乌漆嘛黑的样子也知道不能吃了。 他心不在焉的,戚元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 挑了挑眉便问:“怎么,父亲是在担心我对上宝荣公主吗?” 本来戚震不想说的,但是既然现在戚元自己提起来了,那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他嗯了一声,轻声说:“元姐儿,我知道你厉害,是真的知道你厉害。但是,你跟宝荣公主之间,不是对等的关系,你明白吗?” 戚元又不能真的去把宝荣公主杀鸡一样的杀掉。 先不说能不能杀掉-----这位公主身边护卫无数,别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永昌帝就给她调了一队给她做护卫。 就算是杀了,那戚家估计也得全家一起去地府见祖宗了。 何必呢? 忙活了这么久,终于走到现在,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该报仇的也都报仇了,不如退一步,何必死死纠缠? 戚老侯爷猛地拍了一下戚震的脑袋:“你丢脸不丢脸?一个大男人,都还没开始呢,你慌什么?!” 他骄傲的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人的一生中,有起有落,有得有失,不论成功或是失败,你都要学会接受。可是有一种失败,独独那种失败,身为我的孩子,我绝对不许你们接受。 “那便是不战而败。” 他目光炯炯,望着戚元,几分欣赏几分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孩子不会辜负他的期待,这个孩子会走到更高的地步去。 果然,戚元扑哧一声笑了。 她拍了拍手,轻描淡写的说:“是啊,我从不会失去搏杀的信心,宝荣是可怕,她也的确是占尽天时地利,是天之娇女,是天上云海中月,可是那又如何?” “往往很多胜利就是最后凭借着一口气反败为胜!未到盖棺定论之前,一丝希望都要当做救命稻草那样去抓住来翻身!” 戚老侯爷拍手大笑。 好! 好!好! 他一连夸赞了三声好。 至于柳王妃和陆驸马长公主,他们三个人看着戚元,都惊住了。 尤其是陆驸马,他早见识过戚元杀人的功夫,只要能一刀杀死,绝不会再补第二刀。 这个女孩子的坚韧还有信念,是他生平仅见。 他真的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和做法了。 萧云庭微笑着抱着双臂看者戚元。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笑意如同星辰,铺天盖地的倾泻而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自尊自爱,自强自立。 她不需要等人拯救,她自己就是拯救者。 梅花凋零的花瓣凌空吹起,吹落在众人的头上衣服上,那一瞬间,萧云庭又有些头痛,好似梦里某场暮色里,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 不过这个念头不过就是一闪而过。 戚震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那眼前这一关怎么过?” 他看了萧云庭一眼,忍不住轻轻在心里嘟囔,毕竟谁不知道永昌帝不喜欢太子? 如果这次宝荣公主告状成功,真的让永昌帝觉得太子是促成柳王妃回来,将闽南勋贵和楚国公府一网打尽的人,那.... 那大家岂不是都完了? 戚元忽然轻笑了一声:“父亲,如果是你,你会怀疑太子吗?” .....? 戚震满脸问号。 为什么不会怀疑太子? 他正要说话,却又整个人都怔住了。 而此时宫中,从宝荣公主的寝宫出来,永昌帝便拒绝了轿撵,走在长街上,夏太监带着一群仪仗和羽林卫跟在后头,小心翼翼问:“时辰不早了,圣上是去看贵妃娘娘吗?” 若是按照本来的计划,永昌帝本来的确是该去看小柳贵妃的。 但是今天,他去问忽然没有了这个心思,沉声说:“摆驾东宫!” 夏太监吓了一跳,心里叫苦。 这位太子殿下素来就不得圣上的喜欢。 尤其是在太子十七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一个圣上十分信任的道士还给太子批命,说他妨碍圣上,若是两边不见,倒是还不妨碍。 但是一旦见面,那就是两人都会有灾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永昌帝自那以后见太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不见,不代表他不知道太子的事儿啊。 此时进了东宫,他就听见丝竹声大作。 不知道是谁在用琵琶弹奏在弹奏,还另有女声在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夏太监忍不住替太子捏了口气。 太子殿下可真是,分明身体不好,却还是天天声色犬马,也不管国事。 就这么下去,哪怕齐王和小柳贵妃不害死他,只怕他自己也得死在女人身上。 永昌帝此时已经到了后花园,一眼便看见二三十个女子坐的坐,站的站,弹琵琶的弹琵琶,吹箫的吹箫,还有的则在逗着蒙着眼睛的太子跑。 太子左摸摸,右摸摸,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险些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摸到个人,顿时哈哈大笑将人紧紧地给搂住了:“哈哈哈哈,孤抓住你了,孤抓住你了!” 第232章 ·厮杀 永昌帝冷冷的站着没动。 太子摸着摸着觉得不对,一脸茫然的把帕子一把给扯下来,结果就看到了满脸怒容的永昌帝。 他顿时魂儿都吓飞了,肥硕的身体一下子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轰隆一声,旁边的地面都好像震了震。 夏太监顿时撇开了头。 其余的人也没敢看的。 这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 皇帝训斥太子那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以后太子回过味来,他不敢去找皇帝的麻烦,却肯定得记恨自己这些见过他难堪的人,还是离远点的好。 太子回过神来,爬了几步就跪在永昌帝跟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认错。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再也不敢了。” “儿臣把这些祸水都送走,都送走!” 永昌帝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来之前,他是真心觉得太子可能确实在这件事里头有些手笔在。 但是现在看到太子,说实话,那些猜测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是说他轻听轻信,主要是,太子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样子。 要不是因为他有个好外祖父,他这样的,也能当太子? 从小,读书也不行。 骑马打猎也不行。 大家一起打猎,他连马都上不去。 年年都是这样。 除了美人儿,什么都不关心。 永昌帝俯下身,拍了拍太子的脸:“明天就是除夕了,太子妃和太孙人在何处,你可知道?” 太子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看着他,听见这话,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止不住的发抖,又急急忙忙的催促:“去,去找太子妃过来!把太孙也叫来!” 永昌帝心中怀疑烟消云散。 太子自来跟太子妃卢氏的关系就极差,两个人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的生下了萧云庭。 然后两个人便谁也不再管萧云庭了。 如果不是冯皇后还惦记着这个孙子,把人送到了句容去。 就这两夫妻,还不得把孩子养死? 永昌府目光复杂:“明天就是除夕了,你竟然连你儿子去了哪儿你都不知道?那朕问你,你可知道柳王妃回来了?又知不知道楚国公府出事?” 太子肥胖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想柳王妃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挠了挠头,急切的说:“父皇,柳王妃都失踪了那么多年,我母后才是正统,您可不能废了我母后啊!” ...... 永昌帝一点儿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就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又和萧云庭毫无感情,他会操纵这样的大事? 真是笑话。 他回了太极殿,赖成龙便已经等着了,见到永昌帝,急忙跪在地上迎接。 永昌帝随意的摆了摆手让他起身,挑眉问:“太孙如今是在白云观吧?” “回圣上的话,是在白云观。”赖成龙如实回禀:“跟长公主他们在一起做晚饭吃,还有永平侯府的老侯爷和侯爷,包括他们家的大小姐都在。” 永昌帝嗤笑了一声:“倒是都齐全了。” 赖成龙压低声音:“臣看永平侯吓得不轻,一直想走,局促不安的说都是奉皇命办事,不敢居功。” 永昌帝心里就有数了,对着赖成龙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而后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柳贵妃彻夜未眠。 她额头上的那道伤口好好的缠着纱布,但是还是渗出一点儿红色的血迹来,可见这次撞的的确是重的。 见到被宫女搀扶着的宝荣公主,她就像是看到了依靠和救星,急急忙忙的迎上去,握住了女儿的手:“宝荣!你说,你说怎么办啊?” 她说话都带着哭腔。 只要想到了父亲死的那么凄惨,母亲更是活活的被气死。 好好的一个家瞬间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心里就像是刀割一样。 何况儿子的腿也都瘸了。 她紧紧握着宝荣公主,她只有这个女儿是唯一的希望了。 从前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得宠的,都是生了宝荣以后,宝荣给她带来的是长达几十年的盛宠不衰。 宝荣公主微微的反握住母亲的手,轻轻笑了一声,笃定的说:“放心吧,有我在,您永远都会这么长长久久的富贵。” “不只是这样!”华丽的八匹马拉的马车里头,小柳贵妃压低声音:“你还要给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报仇!宝荣,你一定要杀了戚元那个贱人,她杀了你舅舅啊!难道你还拿她这个小贱人没办法?!” 宝荣公主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欠,优雅的靠在了车壁上的引枕上头,挑了挑眉笑了:“好啊,母妃,你看今天的日子好不好?刚好趁着今天把她送下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她们赔罪,好不好?” 好!当然好! 小柳贵妃顿时高兴起来。 永昌帝满腹都是心事,确定了事情跟太子无关,他连生气都不知道到底该找谁去生。 而且,柳王妃这个人的性子倔强高傲,从来都是宁折不弯。 这一次还不知道怎么才能低头弯腰把人请回去。 请回去了又如何安置呢? 真的让她当皇后吗? 那萧墨算什么? 还有冯家,冯家其实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厌恶冯家。 可他还是在意萧云庭的。 这个孙子,很合乎他的心意。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山门处。 柳王妃长公主还有陆驸马他们已经带着一行人都在山门处迎接。 连萧云庭也在。 见到了永昌帝,萧云庭笑嘻嘻的上来给永昌帝请了个案,亲切自然的喊了一声皇祖父。 见到是他,永昌帝的脸色倒是好看几分,但是还是故作生气:“成天不见你在宫中读书,你的师傅也不知道来找朕告过多少次状了!真是混账!” 他是为了铺垫一下,好跟柳王妃说话。 而另一头的宝荣公主已经盯上了她的猎物,那就是站的远远地,在梅树底下站立的戚元。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笑了。 今天她们迟早要有一个死在这里。 至于是谁,就看各自本事了。 世人都以为男人的战场才是硝烟四起,却不知道,女人的战争才是真真正正杀人又诛心的。 第233章 ·又晕 永昌帝心情沉重,刚才斥责萧云庭几句,也只不过是为了有借口能够开口和柳王妃说话。 他轻声喊了一声:“晚吟,今天是除夕,朕来接你回去一家团聚。” 柳王妃讥诮的瞥了一眼柔柔弱弱的小柳贵妃,这一次没有再客气。 有些事是过不去的,也不能打马虎眼就过去。 她嘲讽的问:“一家团聚,让我回宫,跟你的宠妃,害死我母亲的仇人团聚吗?” 这话就说的太重了。 小柳贵妃早就已经被宝荣公主捏了捏手,立即就明白过来了女儿的意思,立即便往前疾走几步,一下子跪在了柳王妃跟前。 山上的地面坚硬而且凹凸不平。 她这么一跪下,连旁边的人都替她痛的吸了口气。 但是小柳贵妃丝毫没有任何的退缩,她仰脸看着柳王妃,语气晦涩又充满了委屈:“姐姐!我知道您恨我,您恨我也是应当的。” 她呜咽一声哭出声来,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但是,但是我那个时候也才几岁!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要这么做......” 宝荣公主不动声色的扫过永昌帝的脸,也跪在母亲跟前,小心翼翼的抿着唇,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去扯柳王妃的衣裙:“姨母,您别怪我娘,她从小就胆子小,您知道的,她在家听父母的,嫁给了父皇就听父皇的,她不是有意伤害您的。” 说着,宝荣公主哭出声来:“若是您要怪,您怪我吧,我给您磕头,我给您赔罪,您让我怎么样都行!” 她说着,真的砰砰砰的磕头。 简直就像是要把地面给磕出一个洞来。 不过她没有先把地面磕出一个洞,倒是先把自己的额头磕出血了。 小柳贵妃心痛至极,喊了一声宝荣,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永昌帝大惊失色,立即蹲下身搀扶起了小柳贵妃,闭了闭眼睛,再三克制住脾气才问柳王妃:“晚吟,你到底想要如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当年的晚秋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她能害你什么?你就非得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 柳王妃忽然喉头哽咽难言,就像是理由塞了一团棉花,沉重得令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怀着身孕快要临盆的时候躲在牛圈里躲避追杀,她那个时候是多么害怕? 萧墨高烧不退,才一岁多的孩子一直抽搐,连痛都不会说,只会喊娘。 她那个时候又有多么绝望?! 她回来到现在,永昌帝有没有问过一句她这些年的遭遇? 楚国公府家破人亡。 但是先家破人亡的是谁啊?! 她没有娘亲的吗? 她的娘亲在地底下看到她被亲生父亲算计得差点一尸两命,眼睁睁的看着外孙被烧傻,能安息吗?! 她冷冷看着永昌帝:“萧显骄,真是我看错了你!我早就该看清楚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薄情人!你觉得我咄咄逼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的阿墨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给你的那个小贱种大赦天下,还未成年就赏赐下公主封号的时候,我的阿墨连饭都吃不好,求医无门求神无路,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多痛苦绝望?!” 戚元在旁边看的面无表情。 戚老侯爷和戚震躲在榕树后面,简直瑟瑟发抖。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帝后吵架,皇后贵妃撕扯,他们都不是故意看热闹的! 他们一点儿都不想看的啊!! 而此时,萧云庭捅了捅戚元,压低声音问她:“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 戚元竟然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她沉声说:“自我牺牲和奉献在爱里永远愚蠢,男人的承诺,只有在爱的时候奏效。” 不爱了,当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萧云庭大受震撼。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才十几岁,连男人都没接触过几个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面对这样的恩怨纠葛,竟然能够一针见血,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忍不住辩解:“可是,可是,相爱的人为对方付出一切,本来不就是应该的吗?” 戚元转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讽刺的笑了。 笑完之后,她指了指永昌帝和柳王妃。 两个曾经彼此相爱的人,不够相爱吗? 最相爱的时候,面对打来的倭寇,他们都可以为了对方去死。 但是当这中间有了第三者的时候,永昌帝也可以为了小柳贵妃将曾经的珍宝看做烦恼。 戚元轻笑了一声:“不过这样也好,温柔扑了空才能长记性,柳王妃对皇上所有的感情,都到此为止了。” 果然,永昌帝不耐的分辨:“到底要朕说多少遍,那时候晚秋还小,那些事都不关她的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和斤斤计较?!” 刻薄,斤斤计较..... 柳王妃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些词会被永昌帝用到自己身上。 她冷着脸,突然想到戚元说的一句话。 别人开心不开心有什么要紧? 我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她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抄起巴掌,猛地左右开弓打了小柳贵妃两个巴掌。 打的格外的响亮,也打的格外的用力。 用力到陆驸马都觉得自己脸颊都好像发痛了。 白云观所有的出家人都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小柳贵妃做梦都没想到向来重视体面和规矩的柳王妃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而且打的还这么重,一时懵了。 柳王妃偏偏还甩了甩自己的手腕,笑一笑看向了永昌帝和小柳贵妃:“对不住啊圣上,常年逃避追杀,要跟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所以我的确就是如此粗鲁。” 小柳贵妃没脸见人了! 她简直气得要发疯,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跟柳王妃拼命。 但是却被宝荣公主拽住了。 宝荣公主轻轻对着她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小柳贵妃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戚震激动万分的揪了揪戚老侯爷的衣裳:“爹,又晕了,又晕了!” 戚老侯爷没好气的甩开袖子:“我又没瞎,你老实点!” 别引人注意好不好啊! 事关皇家秘辛和皇帝颜面,一不小心被灭族了怎么办?! 第234章 ·放血 陆驸马也同样扯了扯长公主的袖子:“这下怎么收场?” 柳王妃要是只是针对小柳贵妃也就算了,问题是,问题是她连永昌帝都一起骂了啊! 看样子之前柳王妃在宫里那还是对永昌帝抱有希望,所以还是顾忌了体面。 不然这一幕就该发生在宫里,不至于追出来再在这里打巴掌了。 长公主也有些慌。 皇帝就是皇帝,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要是真的发怒了,别说是自己这个亲妹妹,就算是太后来了,那也没用。 她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永昌帝跟前,也顾不得以前和永昌帝冷战了,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就解释:“皇兄,你你你,你多少看在皇嫂她这些年不容易的份上......” 宝荣公主忽然哭了一声:“娘!娘!” 她心里怒极了。 柳王妃这个贱人,竟然连她都一起骂了,还骂她是小贱种! 从小到大,凭借她的天赋异禀,她一直是最受宠的公主,连齐王都得对她做小伏低! 冯皇后和太子妃更是对她退避三舍。 柳王妃算是什么?! 一个无能的孬种,快要当皇后了都还能被自己亲爹算计,流亡这么多年的孬种。 竟然在她面前逞威风! 她趴在小柳贵妃身上:“父皇,你救救娘,儿臣已经没有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没了舅舅,要是娘再出事,我们怎么办?” 永昌帝急忙呵斥跟着来的朴无用:“去请太医!不,太远了,去附近看看哪有大夫,还有白云观,观里应该也有略懂医术的,快都叫来给贵妃看看!” 这话一说完,戚老侯爷和戚震就觉得不对。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阻止,戚元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的蹿了出去。 她睁大眼睛:“长公主,可否让臣女试试?” ....... 戚震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不不不! 不能让戚元来,戚元她这是治病还是要命啊? 真在这里把小柳贵妃给杀了,那,那戚家也交代了! 连戚老侯爷一时都手抖个不住,但是还是强壮镇定的呵斥戚震:“你给我稳重些!哆哆嗦嗦的,像是什么样子?!” 戚震不敢再说话了,心里忍不住抱怨,还说我哆哆嗦嗦,你自己还不是哆哆嗦嗦的更厉害! 萧云庭也吓了一跳,这回他没有再站在旁边旁观,而是疾步上前,攥住戚元手腕,笑眯眯的看着长公主和永昌帝:“皇祖父,姑祖母,孙儿之前在句容的时候,倒也学过一些浅显的......” 他警告的看了一眼戚元,将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是你非得杀了她的话,让我来!” 这不是一般的罪名,杀成王都能大事化小,找合适的借口理由就这么遮掩过去。 但是小柳贵妃不行! 小柳贵妃死在这里,这里所有人都要死! 戚元不动声色的笑了:“殿下,您那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让臣女来吧,臣女当年还跟薛神医学过两手呢,再迟就耽搁了。” 薛神医?! 永昌帝毫不迟疑的伸手指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戚老侯爷死死的掐住了戚震的胳膊,心脏都快不跳了。 戚元姿态娴熟的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的说:“臣女,永平侯府,戚元。” ...... 戚震抱住了旁边的树,不然他也要晕过去了。 宝荣公主在心里冷笑。 正想着该让戚元这个贱人怎么死,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上来。 好,好的很。 她怎么会不知道薛神医出名开始就被柳家给圈养起来了? 戚元应该是在梦里和薛神医学的医术吧。 她呜咽着,抚摸着小柳贵妃的头发,趁着这个间隙飞快的叮嘱:“母妃,不要醒,一定不要醒,就算是醒过来了,你也要喊头痛,喊自己头非常痛,明白吗?” 小柳贵妃捏了捏宝荣公主的手腕。 萧云庭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事情能够把自己吓成这样。 看着戚元一步步上前,他闭了闭眼睛。 戚元已经蹲在了地上,见宝荣公主就跪在身边,就客气的说:“殿下,臣女要给贵妃娘娘施针,否则她闭气时间过久的话,会有性命之危的,您能不能让一下?” 宝荣公主下意识的不肯。 永昌帝却不赞同的皱眉:“宝荣,不许胡闹!” 戚元在心里笑了一声,她早就料到了永昌帝会让宝荣走开的。 宝荣一走,戚元就从袖子里闹出一套卷起来的布包。 布包打开,竟然真的是粗细不同的金针,数一数,估计怎么也有个三四十根。 戚元姿势十分熟悉的拿起一根,跟永昌帝解释:“圣上,贵妃娘娘是接连受了巨大的打击,今天又受了刺激,一时血不归经,郁结于心,因此得了气闭证,气闭证太过危险,臣女须得立即给娘娘施针,还请圣上准许。” “准许准许!”永昌帝摆摆手,又警告:“用心治,若是贵妃出事,你也脱不了关系!” 戚元手都没有抖一抖,干脆利落的拿起一根针,刺入了小柳贵妃的大陵穴。 金针还在发颤。 小柳贵妃的眼皮颤了颤。 戚元微微笑了笑:“看,贵妃娘娘有反应了呢。” 随即又拿起一根针,稳准狠的刺进了她手指上的关冲穴。 这下连柳王妃都觉得痛了,下意识双手握拳。 小柳贵妃死死的记住了宝荣公主的叮嘱,虽然承受剧痛,却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睁眼。 宝荣公主气急败坏,忍无可忍了:“你到底行不行?!”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戚元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整治小柳贵妃。 戚元神情认真,伸手又取出一根金针,有些无奈的说:“我已经接连刺激了娘娘的大陵穴和关冲穴,按理来说娘娘虽然气闭,也该醒了,可现在还未醒,那可能是症状太厉害了......没事,还有法子。” 她俯身,凑近小柳贵妃的耳朵,声音飘忽如鬼魅:“娘娘若是听不懂言语,臣女也懂一些针灸。” 她说着,出手如电,金针猛地刺入了小柳贵妃的通天穴。 小柳贵妃顿时尖叫了一声,鬼哭狼嚎一般的爬了起来。 第235章 ·欺君 其实针灸一般来说会痛,但是痛苦的程度有限,尤其是有些老大夫有经验的,你还没痛完呢,人家的针就已经拔出来了。 但是戚元针灸,那简直不是在治病,那是在要人命。 小柳贵妃鬼哭狼嚎的从地上爬起来,那是风度也没有了,温柔也没有了。 她想到之前宝荣的叮嘱,让她一定要装作很痛,她哪里还用装啊?她是真的很痛啊! 她快痛死了! 小柳贵妃捧着自己的头,急速的摇头,哭着喊着叫痛。 戚震抱着树打了个嗝儿。 这么紧急的关头,大家都一心一意的关注着小柳贵妃,他这个不争气的嘴,竟然打了个嗝儿! 都不用戚老侯爷瞪,他自己就啪的给了自己嘴巴子一下! 叫你嘴欠! 但是,但是他不嘴欠也没用啊! 戚元虽然把小柳贵妃弄醒过来了,但是看小柳贵妃这副样子,可没打算感谢戚元,反倒是像是给戚元栽赃个救治不力的帽子。 小柳贵妃痛的不顾体面的在地上几乎要打滚。 永昌帝又是心痛又是焦急,急忙上前抱住了小柳贵妃,威严的问戚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能耐的很吗?怎么我母妃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宝荣公主咬了咬唇,满脸的焦急:“戚大小姐,你既然是个半吊子,如何敢来医治我的母妃?还是用如此的凶猛之法,一个不慎要了我母妃的性命,你赔得起吗?!” 又转过头变了脸看着永昌帝:“父皇!您一定要严厉惩治这个贪功冒进的庸医啊!” 完了玩了!戚震抱不住树了,他有点想哭。 宝荣公主冷眼看着戚元,垂下脸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不知死活的贱人! 宝荣面带焦急,心里却杀心顿起。 不行,这样的女人,绝不能让她留在萧云庭身边。 否则,以后必成大患! 还是现在就宰了的好。 面对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诘难,大家都很紧张。 柳王妃上前一步:“有什么事就冲我来,萧显骄,你这个小娇娇一天到晚的晕,早上晕晚上也晕,受了刺激晕没有受刺激也晕,与其怪大夫,不如好好去求求神佛,看看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才一天到晚的怕遭雷劈!” 戚震的心脏又能跳了。 老天啊! 他就说,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他跟他闺女千辛万苦的把人从江西给接回来,看看吧!福报这不就来了吗! 哎呀,柳王妃骂人可真是厉害啊! 萧云庭原本已经都快要冲口而出的话瞬间憋了回去,同样有些震惊的看着柳王妃,就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温柔大方的永昌帝原配王妃,怪不得是原配呢,底气就是足的很啊! 被柳王妃这么指着鼻子骂,小柳贵妃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紧紧拽住永昌帝的衣襟,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盯着永昌帝,呼吸急促气息紊乱。 期待着永昌帝为了她做主。 谁知道永昌帝却根本不敢去呵斥柳王妃,反倒是转过头斥问戚元:“你到底是怎么治病的,怎么贵妃娘娘反倒是愈发的严重了?!” 戚元慢慢收起金针,低眉顺目遮住眼里的杀意,轻声回禀:“回禀圣上,贵妃娘娘气闭证严重,若是不及时疏通刺激穴道,这一口气闭过去了,那可就醒不过来了,所以臣女只能动作稍微重了一些。” 说的倒是有理有据。 不管怎么样,小柳贵妃到底还是真的醒了。 事实证明一切。 永昌帝不等宝荣公主说话,便问戚元:“那现在贵妃情况如何,没事了吧?” “不。”戚元叹了口气:“之前贵妃娘娘撞破了头,本来就伤了血气,而后又急怒攻心,再者,这段时间贵妃娘娘应当是一直肝气郁结,暴躁易怒,所以时常第二根肋骨处,锁骨下疼痛,是与不是?” ...... 戚老侯爷惊住了。 戚震也惊住了。 宝荣公主更惊住了。 这家伙真有两下子! 她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仅仅只是宝荣公主想问。 戚老侯爷和戚震也很想问。 会杀人也会治病,她.....长公主真有这样的本事吗? 他怀疑的看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和江妈妈默契的咳嗽了一声挪开了视线。 不管是跟谁学的,反正既然萧云庭和戚元说是跟她们学的,那就是跟他们学的吧。 不是还有个薛神医吗? 就推说有一阵子薛神医在白云观住了一段,教了戚元不就行了吗?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永昌帝烦死了! 他一边要被大老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的骂,一边又要心疼小妾动不动要晕,还要关心自己女儿的感受。 在这里杵着也不是办法啊,在这里等人看笑话吗?! 他皱眉下令:“行了行了,那就是你了,你去给贵妃治病吧!” 小柳贵妃咬了咬唇立即就想拒绝,但是却被宝荣公主握住了手腕,只好闭口不言。 白云观的尼姑们头皮都发麻了,大晚上的,真是来回在鬼门关踏步,现在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她们忙收拾了禅院,将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安顿好。 而另一头,永昌帝则直接跟着柳王妃去了柳王妃的禅院。 柳王妃压根没有心情理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永昌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平气和的叹气:“晚吟,是朕的错,朕的话说的太重了,对你的语气也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了。” 他的不耐烦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 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 不过戚老侯爷跟戚震一点儿都不复杂。 戚震松开了那棵树,一脸惊恐的看着戚元:“元姐儿,你,你,你不能去治病!” 治装晕简单,多戳几针,只要不是真的没知觉,总得醒过来。 可是治病却不同。 她要装病重,装不好,那可太简单了。 所以大夫难做也就是这个缘故了。 戚元微笑着挑了挑眉:“怎么能不治呢,我都答应过圣上了,治不好,那我岂不是欺君之罪?” 第236章 ·薨了 欺君之罪四个字一出来,戚震的腿都软了。 不过到底面上倒是还是稳得住的,很对得住侯府侯爷的身份。 戚老侯爷深吸了口气看着戚元:“元姐儿,这次艰险非同以前,祖父希望你三思而后行,戚家一家,一族都在你身上,都交给你了!” 他绝对不怀疑戚元的本事。 现在永昌帝等于是亲自把刀递给了戚元。 戚元真要是想杀人的话,一刀子就能结果了小柳贵妃。 但是,那戚家的族人和戚家也就都晚了。 老人家一下子就好像衰老了,不再是家里那个一锤定音,说什么小辈都要照做的一家之主了。 戚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说着便大步转身而去。 戚震哭丧着脸:“这怎么放心啊?!爹,我们现在怎么办?” 戚老侯爷这回不再抖了,连语气都笃定了许多:“进禅院等着!我相信她!” 她说放心,那就一定是真的能够放心。 萧云庭此时正等在禅院门口,见了戚元一把拽过她的胳膊,隐到树下暗影中,沉声问她:“你想怎么做?小柳贵妃身边带出来宫女八人,太监六人,还有一个试毒太监,另外,宝荣公主身边也有六个宫女,六个太监,还有一队十二人的锦衣卫。” 言下之意,下毒不可靠,直接动用武力杀人也不行。 萧云庭压低声音:“你若是非得杀了她,我来动手!” “你动手?”戚元轻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太孙殿下,我并不需要你为了我冲锋陷阵,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做,我只希望你长长久久的做你的太孙,直至登上那个皇位,然后,我作为你的功臣,你许给我一切该有的报酬,就足够了。” 她上一世不是没有对萧云庭动过心。 道门清俊仙君一样的人物,面貌俊朗性情温和,从青楼对濒死的她伸出手。 至今她都还记得萧云庭那温柔的一句:“要跟我走吗?” 从此她将萧云庭视作救命稻草。 她拼了命,薛神医说她的腿能瘸着就不错了,要治好是妄想。 但是她不听,为了能成为有用的人,她的腿被薛神医打断一次接回去,又打断,又接回去。 直到找到一种西域的断续膏,她的腿终于恢复如常。 那些夜晚是怎么样忍着疼痛大汗淋漓的熬过来。 是怎么喊着根本就没有疼爱过她的娘亲熬过来。 每一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动过心,将萧云庭当成过救命稻草。 但是并没有换来萧云庭的爱意。 爱这种东西,没有中间值,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能勉强。 所以她及时抽身。 这一世也同样。 如果没有感受到爱,那就分头走,绝不为那半斤八两的爱乞讨,没有任何人值得她再放下自尊。 萧云庭只觉得无力。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姑娘。 好像她什么都有办法。 就算是你把她踩到泥泞里,她也能让自己开出花。 他心中有一颗种子在悄悄萌芽:“戚元,我可以为了你冒一次险,以我的身手,再让八宝他们配合,我可以杀了小柳贵妃,甚至是宝荣。”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戚元拒绝的同样干脆利落:“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去圣上和柳王妃那里待着,殿下放心,我不会死,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信才有鬼了! 萧云庭真是又气又急,可是最终却还是深吸了口气:“万事小心,你放心,事情不成,就全都推在我身上!” ...... 戚元回头看他一眼,眼里没有高兴,敷衍的摆了摆手。 她先去看了小柳贵妃。 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见到她就没有好脸色。 尤其是宝荣公主,见她跪下行了礼就要起身,便厉声问:“本公主让你起来了吗?!你懂不懂规矩?” 戚元向来是能屈能伸的,她无所谓的,反正跪着也不会少块肉。 只是宝荣公主竟然朝着她走过去,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这一招宝荣公主做惯了。 不管是在现代的时候还是在宫里,她都喜欢这样折磨人。 不过这一次她算是踢到了铁板了。 因为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只觉得脚尖处传来一阵剧痛,那种痛几乎直冲她的天灵盖,痛的她大叫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 戚元急忙伸手去搀扶她:“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你怎么了公主殿下?” 此时她手掌心里就握着一根银针,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她此时装作安抚宝荣公主,一针拍进宝荣公主的通天穴,她现在就会死。 不过背后锦衣卫虎视眈眈,她最终还是收了针,一脸焦急的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您金尊玉贵的,有什么吩咐,站着说就是了,何必还走过来,您看看,都被滑倒了。” 锦衣卫已经走了过来四处检查,的确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宝荣公主的脚痛的几乎抬不起来,死死的盯着戚元,不顾小柳贵妃的呼唤,换了一副笑脸,皮笑肉不笑的问:“戚大小姐不是说有办法治好我母妃的病吗?到底有什么办法?” 戚元哦了一声,起身帮小柳贵妃把了脉,又翻看小柳贵妃的眼睛,似模似样的全部诊治了一遍之后,才道:“我替贵妃娘娘开一副药,三碗水煎服,便能暂且缓解贵妃娘娘痛苦,接下来,再慢慢调养。” 宝荣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就劳烦戚大小姐了。戚大小姐能者多劳,不如戚大小姐亲自熬药吧?这样也更能控制好份量,不是吗?” 戚元笑着答应了。 中午时分,药已经煎好了,宝荣公主身边的霜花服侍小柳贵妃用了药。 小柳贵妃就睡了过去。 永昌帝则还在好声好气的哄着柳王妃:“你若是不跟朕回去,以你的身份,你能去哪里?阿墨又该如何自处,天下人也会非议啊!” 柳王妃正要冷笑,朴无用跟死了娘一样的飞奔了进来,摔在地上抬起头面无人色的看着永昌帝,话都说不清楚了:“圣上,圣上!娘娘薨了,娘娘薨了!!!” 第237章 ·谁杀 朴无用是永昌帝跟前的大太监,跟夏太监两个人,一个是外总管一个是大内总管,互不干涉但是却又总是互相别着苗头。 一个能够做司礼监秉笔太监,替皇帝批红的人,他从未有过如此慌张的时刻。 真是比死了娘都难受啊! 小柳贵妃娘娘竟然死了! 那皇帝还不得疯了啊? 今天晚上在这里的人,说不定全部都要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里的人今天还能留下几个,还真是不知道。 柳王妃同样诧异的挑了挑眉,心里觉得畅快出了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想到了那个女孩子! 戚元啊! 那个帮了她许多,那个说话像是大人的孩子,她是去给小柳贵妃治病的人,那么现在小柳贵妃死,是不是会跟她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看了永昌帝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心思也沉下来。 永昌帝面无表情。 这么大的事,按照永昌帝对小柳贵妃的宠爱,他本来该暴跳如雷,该焦急,该冲去看情况,但是现在,他却只是平静的站在这里。 平静之下酝酿的巨大风暴才是真正致命的。 连柳王妃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正要开口。 永昌帝便看向了跟进来的赖成龙:“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老阉狗拖出去打死!竟敢诅咒贵妃娘娘,死不足惜 !” 说起来,锦衣卫还是一般都由司礼监的太监来负责提督。 也就是说,现在挂名的锦衣卫提督就是朴无用。 现在永昌帝却让赖成龙去拖朴无用打死,这实在是属于倒反天罡了。 但是同时却也让所有在场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朴无用跟着永昌帝长大,跟夏太监一样,是从小就一直一路伺候永昌帝的。 永昌帝现在连他都要打死。 那么,小柳贵妃如果真的死了,还要死多少人?! 朴无用从未如此惊恐,他哭着大喊:“圣上,圣上,您快过去看看吧圣上,娘娘她至死都闭不上眼睛啊圣上,她一直在等你!” 夏太监不着痕迹的退出来,悄悄的对着崔明楼皱着眉摆了摆手。 示意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崔明楼却忍不住,他心惊肉跳,一时之间竟然连冷汗都出来。 分明从前在茅山的时候,就算是师傅们把他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里头,什么都不给他,让他自己历练,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可是这一次,他害怕得连头皮都发麻发痛。 戚元竟然是真的敢! 她要谁死,就算那人是玉皇大帝,她恐怕都得跟人家一起魂飞魄散。 萧云庭短短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这世间充满假象,唯有痛苦从不说谎。 只要想到戚元这一次可能会被盛怒的永昌帝给凌迟处死,给五马分尸,他就觉得自己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女孩子,这个一直都自强自立靠着自己走到现在的女孩子。 她表面上风光无限,她永远不喊痛,永远不说苦,可是没有人比她更痛更苦。 她从小被养母故意调换身份,从小过的如同猪狗。 她身边本应保护她的人伤她最深,切实保护过她的人又早已经不知道前世的纠葛,她常常被算作牺牲与舍弃的部分,一路跌跌撞撞,到头来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他避开夏太监的提醒上了台阶,开口喊了一声:“皇祖父,我.....” 他要代替戚元承担下这一切。 他要让她知道,她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她也可以有靠山。 夏太监急的顿时冷汗都出来,殿下若是跟这样的事情扯上干系,那个位子就彻底无望了不说,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啊! 幸亏此时,长公主禅院里头的陆驸马也飞快的跑过来了,额头满是冷汗的拉开了萧云庭,对永昌帝和柳王妃说:“圣上,王妃,出事了,王爷他,王爷他上吐下泻,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就要不行了?! 萧墨?! 永昌帝顿时懵了,原本的十分愤怒现在又多添了几分茫然,他立即喊赖成龙:“赖成龙!将这白云观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搜,好好的给朕搜,给朕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去查王爷那里,朕先去贵妃那边!” 柳王妃原本该愤怒的,这个男人先去看个死人都不去看看自己也可能快出事的儿子。 但是想到戚元暂时没事了,她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萧云庭头皮发麻,夏太监更是头皮发麻,趁着朴无用屁颠屁颠跟着永昌帝走了,他低声警告:“我的殿下唉!您怎么能够这个时候站出来?太子殿下可都看着呢!您.....” 萧云庭没有说话,他现在已经这开始飞速的思索这两件事的关联。 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怎么可能小柳贵妃前脚死了,后脚萧墨也出事? 听这个症状,好像还是中毒...... 此时此刻脑袋痛的不只是萧墨。 当锦衣卫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说小柳贵妃死了的时候,戚震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他他他,他说什么来着? 戚元什么时候会不闹人命出来那才奇怪了。 但是她怎么越杀越猛啊? 以前他以为杀个侯爵世子就顶天了。 没想到戚元后来还能杀成王。 好么,现在戚元已经杀到贵妃了! 戚震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攥着旁边戚老侯爷的衣袖耳语:“爹,她要上天啊!” 戚老侯爷没好气的呵斥他:“给我闭嘴!” 赖成龙开始审问那些做吃食给萧墨的厨娘,还有照顾萧墨的下人了。 另一边,宝荣公主看着躺在床上失去了声息,一动不动,都已经僵化了的小柳贵妃,人都已经懵了。 她跌坐在床沿边上,看着闭着眼睛再也不会睁开眼的小柳贵妃,撕心裂肺的喊娘。 她穿越过来,小柳贵妃对她最好。 从小就爱抱着她,哄着她。 小时候她的衣服全都是小柳贵妃亲自缝制的。 一开始缝的不好,手指头到处都是伤口,可小柳贵妃还是温柔的继续缝。 她生病高烧不退,也是小柳贵妃没日没夜的守在她的床沿,守到晕过去才被人抬走。 宝荣公主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这团火不烧死别人,就要烧死别人! 所以她看着进门的戚元就扑了过去,声色俱厉的喊:“贱人,你害死我母妃,我要杀了你!” 第238章 ·毒死 原本宝荣公主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戚元是完全可以躲开的。 就宝荣这三脚猫的样子,戚元随便在她膝盖上踢一脚,就能送她跟她那个哥哥凑个对,做个瘸子伴。 不过她听觉向来敏锐,听见身后传来不少脚步声,就知道大概率是永昌帝听见了消息现在急急地赶来了,所以便由着宝荣公主扑过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掐脖子是吧? 她被掐住了脖子,站不稳也很正常啊不是吗? 所以她很有技巧的勾住宝荣公主的脚,一下子倒在地上,她自己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倒是宝荣公主,被摔得七荤八素,额头起了一个寿星公一样的大包。 此时也没功夫和心思继续掐住戚元的脖子了。 刚好她看见永昌帝过来,立即委屈万分的扑过去扑在永昌帝的怀里,声泪俱下:“父皇,父皇,我的母妃死了,我的母妃死了!” 她是真的伤心。 只有真正的痛苦才能叫人感同身受。 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父皇,母妃没有了,我怎么办?哥哥怎么办?哥哥才摔断腿,他要是知道母妃没了.......还有明诚,明诚还那么小,明诚怎么办啊父皇?!” 真是声声泣血。 令人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永昌帝哪里经得住这么一连串的追问? 他快速走到小柳贵妃身边,小柳贵妃闭上眼睛,神态安详,看上去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 这让永昌帝多了一点点希望,他温柔的喊:“晚秋,晚秋,朕来了,你起来,朕不气你了,朕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还有老三,他的腿,朕一定给他治好,朕让他当一字并肩王,好不好?” 刚赶进门的萧云庭面色沉下来。 昏君!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 戚元比他更直接,她直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一字并肩王呢,世人眼里太子根本就活不长,永昌帝这不就是在宣布太子死了齐王就做太子了吗? 真是色令智昏。 倒是宝荣公主心中心意一动。 她就知道,父皇对母妃是不同的。 她也知道,这些年的润物细无声的用尽一切手段去亲近去讨好,去了解永昌帝的一切也都是有用的! 看看吧,她挑衅的看了一眼戚元。 今天这里就是戚元的埋骨地。 不,这样的风水宝地,戚元不配! 她只配去乱葬岗! 贱人! 宝荣公主哀哀的哭着:“父皇,母妃就是吃了药以后,半个时辰之后,就忽然呕吐,甚至开始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就没了......” 她忽然扑到戚元脚底下:“戚大小姐,是不是我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是不是我太过嚣张了找了你的麻烦,所以你这么报复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母妃!” 朴无用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心里知道这个戚元是死定了。 夏太监却有些着急。 还是永昌帝怒喝:“宝荣,起来!国朝公主,你怎能跪她?!” 戚元讥诮的在心里扯了扯嘴角,反正上辈子跪的更多。 别说是跪着了,就算是宝荣在这里把头磕碎了,她戚元也受得起! 萧云庭立即便抓住机会皱眉:“宝荣姑姑,你这又哭又闹的,我们才进来,你就掐人家脖子,跟人家扭打,现在更好,跟人家还跪下了,你这简直是丢了我皇室的体统!” 他趁永昌帝还没发火,立即便道:“皇祖父还在这里,事情原委皇祖父都还未查清楚,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查清楚贵妃娘娘的死因,你这么闹,岂不是让贵妃娘娘去的都不安心?” 永昌帝也是这么想的。 他深吸了口气,面色威严的转过了头问戚元:“是你给贵妃娘娘诊治的,也是你给贵妃娘娘开的药?然后给贵妃娘娘煎药的?” 宝荣公主心中得意。 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事都让戚元一个人经手,根本不会有让她脱罪的机会。 只是没有想到,戚元会真正下毒。 她想戚元死,但是怎么会想自己的母妃死?母妃那么得宠! 她只是在药里下了巴豆粉,想要让母妃生病,然后说戚元是庸医,整治她罢了! 可结果,结果母妃却死了! 都怪戚元! 都怪这个贱人! 她一定要戚元死! 萧云庭担忧的说:“皇祖父,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说就是戚元开的药害死的贵妃娘娘,还是好好查验查验......” 的确是该要好好查验查验! 永昌帝拍了拍手。 之前去搜罗来的那些附近的民间大夫全都被锦衣卫带来了。 永昌帝让他们去看小柳贵妃那碗药里头的药渣,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屋子里静的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十几个大夫一一的查验过那些药渣,全都抖抖索索的跪下来了。 永昌帝问:“里头到底有什么?!贵妃出事,跟这个药到底有没有关系?!” 大夫们抖抖索索的,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有,有,有......这里头有短柄乌头.....这种药又叫做见血封喉,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得救啊圣上!” 短柄乌头!见血封喉! 短短几个字,让宝荣公主惊声尖叫起来:“戚元,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永昌帝也出离的愤怒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就喊:“来人!来人!” 刚好准备来回话的赖成龙进来了,拱了拱手应是。 永昌帝便面无表情的吩咐:“永平侯府戚元,在贵妃药中下毒,将她带进诏狱,用刑!朕不管你用何种方法,问清楚她为何对贵妃下毒!” 说着看了一眼萧云庭。 萧云庭却立即便跪在地上:“皇祖父!戚元不可能会谋害贵妃娘娘,若真是她,她怎么会做的这么明显?皇祖父......” 永昌帝恼怒至极:“你若是对她如此好,那你就跟着她一同下诏狱去!” 赖成龙有些奇异的看了一眼戚元。 在场所有人气的气怒的怒,唯有她一个人,始终如此镇定。 她凭借的是什么? 第239章 ·欺天(加更啦加更啦) 真是个太怪异的女孩子了。 赖成龙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还是按照规矩,想要过去锁人。 可这个时候,戚元却忽然走进一步,跪在了永昌帝跟前:“圣上,臣女身后有整个侯府,臣女的父亲是您的重臣,除非臣女是失心疯,否则怎么可能会毒害贵妃娘娘?” 永昌帝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戚元丝毫不惧怕,她抬起眼,正面跟永昌帝对视。 这回连赖成龙心中都惊跳一下。 直视皇帝的眼睛,这个女孩子,真不是一般人。 永昌帝冷冷的笑了笑,指着旁边的那些大夫,还有那些药渣:“那你怎么解释,这里头有短柄乌头,有剧毒?!这药是你熬制,是你亲手开的方子,难道这有错?!” 戚元点了点头:“都没错,是臣女亲手开的方子,所以臣女有记录。” 她看了一眼宝荣公主身后那个叫做霜花的宫女:“这位姑姑,你手里应该有我当时开药的存单吧?若是你没有,去抓药的太监应当也会有的。” 在这件事上,没法撒谎。 霜花哼了一声:“的确是有。” 一面又拿出来,又说:“可就算是如此又如何呢?你开的药方可能是正常的,但是你也可能后来往里面加上乌头啊!” 戚元笑了笑:“那就不劳烦姑姑操心了。” 她拿到药方,交给永昌帝先看了一遍。 永昌帝当然看不出什么来,便又交给那些大夫。 大夫们一一的传阅过以后,也都如实的说:“这药方的确是就是针对气闭症,疏肝理气,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宝荣声音尖锐的质问:“那又如何,那又能证明什么?你照样可以往里头下毒!” 戚元嗤笑了一声,走到那堆药渣跟前,将那堆药渣翻出来,一一的挑给众人看:“大家看一看,这个药里头,不仅仅是有短柄乌头,还有极大量的红花,短柄乌头就够要命了,红花过量,加上乌头,会让患者上下共同大出血,女性不必说,男性也会下身出血!” 她淡淡的站起身看着永昌帝:“圣上,听说,王爷也出事了。” 王爷..... 萧墨! 永昌帝整个后脑勺都发麻了,连手脚都有些僵直。 他反应过来了。 所有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萧云庭看着戚元,此时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永远都会低估戚元。 赖成龙同样是狐疑审视,对这个女孩子起了十足的好奇。 生死攸关,一线生死,她丝毫不慌,有理有据,而且...... 见惯了阴谋诡计,赖成龙看得出,这件事,戚元不会是无辜的。 虽然她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但是太干净了也是有问题的。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宝荣只是尖叫着质问:“你胡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贱人,你害死我母妃,你还想推卸责任,就是你做的,这一切分明就是你做的!你还想装作不是你!” 她急切的去拉永昌帝:“父皇,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杀了她帮母妃报仇啊!” 永昌帝没有动,他眯了眯眼睛问戚元:“你直说,你是什么意思?” 戚元也无所畏惧,她淡淡的说:“这不是我开的药,我的药方在这里,一式两份,圣上也看到了。” 她站的笔直,脊背同样也绷的笔直。 然后不卑不亢的说:“有人故意换了我的药。” 而此时,柳王妃哭着跑了进来:“萧显骄!你快去看看阿墨,阿墨他止不住的上吐下泻,他情况很不好,你快找大夫去瞧瞧啊!” 永昌帝虽然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但是孩子还是要救的。 他吩咐那群大夫:“快去替王爷诊治!王爷若是有什么事,你们也陪着去吧!” 大夫们腿软的一个个出去了。 戚元忽然问转身要走的柳王妃:“王妃,您说王爷他上吐下泻?” 柳王妃哽咽着应了一声。 戚元的神情就严肃起来,跪下来对着永昌帝磕了个头:“圣上,请您容许臣女过去替王爷看看,或许只有臣女能够知道王爷的病因!” 都这个时候了,到底还是活着的儿子重要。 不然御史们的口水会喷死他,礼制也会压死他,番邦小国还不知道怎么编写。 他忍住气,没有顾宝荣公主的哭闹点了点头,和戚元一道去了萧墨的院子。 大夫们心里发愁,他们不过就是普通的大夫,又不是宫里的太医。 这些贵人的病,他们就算是会,也不敢治啊! 好在,没等他们治,戚元就到了。 一到,戚元就让萧云庭和陆驸马按住了萧墨乱动的四肢,然后飞快的取出自己的金针,在萧墨的:风池、风府、大椎、人中、腰奇、筋缩、阳陵泉、三阴交、百会、心俞、肝俞分别下针。 这些穴位刺下去,萧墨终于安静下来了,也不再抽搐呕吐了。 柳王妃喜极而泣。 永昌帝则震惊的问:“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一动手,他就没事了?” 戚元看着那些金针震动,紧张得观察着那些金针的情况,然后才抽出时间转头看着永昌帝:“圣上圣明烛照,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因为,这个药才是我开给小柳贵妃的药!” ..... 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了。 柳王妃更是震惊万分:“你说什么?!这才是开给小柳贵妃的药,所以.....所以阿墨才会犯了癫痫?上吐下泻不止?” 戚元点了点头。 永昌帝的心里更乱了。 但是他是皇帝,他很清楚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转过头看着赖成龙:“到底怎么回事,你刚刚审出了些什么?!” 赖成龙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戚元一眼,而后才拱手沉声说:“回禀圣上,臣已经查问过当时煎药的所有人,戚大小姐给贵妃娘娘的药是她亲手熬制的,但是当时煎药的过程中,有个尼姑晕过去了,戚大小姐就先去救人了,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而已。” 永昌帝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问:“什么尼姑?” 赖成龙沉默迟疑片刻,才咳嗽了一声:“是,是宝荣公主殿下禅院中讲经的尼姑.....” 戚元嗤笑了一声:“所以,那个尼姑晕倒是假的,根本就是为了引开我,然后往里头下乌头!公主殿下,你可真狠毒啊,你到底多恨我,才会不惜给你母妃下如此剧毒,为了对付我,甚至不惜亲自下毒害死你母妃?” 第240章 ·赌命 宝荣公主简直气疯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不可能会有人比她更坏了。 但是没想到还真有! 她的确是示意霜花让那个尼姑引开戚元,然后在药里加了一些巴豆粉。 但是那些巴豆粉对母妃的病情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她心里清楚的很,母妃根本没病! 什么所谓气闭症,那都是戚元为了戳破母妃装晕的真相胡编乱造的! 她只想让母妃有一些小毛病,然后好引诱父皇治戚元的罪! 刚好现在柳王妃为难父皇,不肯原谅父皇,一直在这里闹脾气,引得朝野非议,除夕都只能在白云观过。 父皇烦躁之下,知道戚元竟然治坏了母妃,一定会杀了戚元的! 但是谁知道,谁知道那药里竟然有短柄乌头! 她没放! 她根本没放! 那么是谁放的?! 宝荣公主指着戚元怒骂:“你这条毒蛇,你这条恶毒的毒蛇,一切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得!我是养在深宫中的公主,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毒药?!是你栽赃我,是你在栽赃我!” 你看,别管是多么高贵冷艳的千金大小姐或是公主殿下,真的遇见麻烦事儿了,那也是哭的难看的。 戚元在心里啧了一声。 赖成龙从侧面看她一眼,见她气定神闲,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心里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以前他总是觉得宝荣公主非常狠毒。 毕竟宝荣公主是一个能够因为自己摘花摔下假山,就要当时陪侍的宫人全都陪葬的狠人。 但是现在,他觉得旁边这位戚大小姐也真是不遑多让。 果然,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啊! 小柳贵妃的死已经令永昌帝心神俱疲,他撇过头看着赖成龙:“带戚元下去,查问清楚,她是否携带过这种毒药。” 不是他偏心自己的女儿,而是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会相信女儿会毒死亲娘! 何况宝荣说得对,她是宫里的公主,她哪里来的这么少见的毒药? 倒是戚元,本身就是个会医术的,随身带着金针,还带着药物的话也非常合理。 他实在是已经累了,不想再听他们继续吵下去。 他哽咽着闭了闭眼睛:“朴无用,让内务府的人来,替贵妃换上全套皇贵妃的服饰,朕要以皇贵妃之礼让皇贵妃下葬,另外传令礼部,让他们拟定贵妃的谥号,令贵妃陪葬朕陵寝。” ...... 夏太监偷偷去看萧云庭。 永昌帝这可真是明明白白的偏心啊! 皇后还活着呢! 就让贵妃陪葬皇帝陵寝,那以后皇后死了以后安置在哪儿? 跟贵妃一起? 那谁主,谁副啊? 萧云庭果然捏住拳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祖父!这只怕是不妥当,孙儿的皇祖母还健在,论身份,她是您的正宫皇后,论地位,她是如今唯一正统承认的皇后!您怎可忽略我的皇祖母,让贵妃娘娘先入您陵寝!” 这跟温成皇后的生死两皇后的羞辱有什么区别?! 干脆追封小柳贵妃做皇后算了! 永昌帝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听见萧云庭这话,顿时大怒:“她也是你的庶祖母,你这不孝的东西!” 夏太监的心脏都跳出嗓子眼了。 苍天啊! 殿下真是怎么做都难。 若是不站出来说话,以后天下人都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骂他糊涂软骨头。 但是现在站出来,永昌帝只怕盛怒之下都会废除他的太孙之位。 不知道怎么的,他这个时候,竟然下意识看了戚元一眼。 戚元没功夫理会谁在看她,她只是拧住了柳王妃的衣袖,轻轻的晃了晃,然后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娘娘,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忍吗?那个害死您亲娘的人,您想让她还霸占您的位置,进皇帝陵寝正宫吗?” ...... 赖成龙默默多看了戚元一眼。 戚大小姐这音量,真的不再低一点儿吗? 他可是锦衣卫啊! 她对锦衣卫还能不能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了?! 不怕不说,她还撺掇柳王妃去闹。 宝荣公主顿时破涕为笑。 虽然母妃死的冤枉,但是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和荣光。 她正想磕头多谢皇帝。 忽然一阵风从她边上刮过去了。 等她抬起头,就见柳王妃死死的攥住了永昌帝的衣襟。 ..... 攥住了,永昌帝.....的衣襟! 刚才还吓得魂飞魄散死去活来,已经把树皮都给扒拉的秃噜皮了的戚震一下子又深吸了口气,死死的拽住了戚老侯爷的袖子:“爹!爹!爹!又有变化了!” 要不是事关他一大家子的生死,他娘的他真想坐下来抓一把瓜子磕着看戏。 真他娘的精彩啊! 被柳王妃攥住衣襟,永昌帝一时也有些发懵,直到朴无用疾步过来:“放肆!怎可对圣上动手,来人呐!” 他的话还没说完,柳王妃一拳打在了他鼻子上。 朴无用顿时被打的鼻血横流。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戚震不扒拉树皮了,他偷偷看了看戚元,刚才戚元到底跟柳王妃说了什么?柳王妃怎么忽然就变身了? 永昌帝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喊:“放肆!” “萧显骄,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放肆?!”柳王妃指着他的鼻子冷笑:“你们大周朝专门出情种是吧?!你让那个贱人做皇贵妃住进陵寝陪伴你左右,进的还是正宫地宫,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永昌帝才刚是真的没顾得上这个问题。 他脑子都懵了,只想着自己的爱妃,年轻貌美,能歌善舞,温柔的解语花死了,他沉浸在了悲伤之中,只想着给爱妃最好的待遇。 谁知道却忘了小柳贵妃和柳王妃还有恩怨。 按照道理,的确是,可以轮柳王妃,可以轮冯皇后,但是那个位子确确实实轮不到小柳贵妃进去的。 他一时理亏,忍不住就弱了气势:“晚吟......” 宝荣公主唯恐事情生变,马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柳王妃身边扯出柳王妃衣袖 :“姨母,姨母,人家都说人死万事消,我母妃都已经死了,就算是她以前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也请您高抬贵手,让她能够安安静静的走吧!” 第241章 ·弑母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的落:“我母妃死的这么凄惨,姨母,您也还要和死人计较吗?!” 赖成龙亲眼看着戚元默默地对着柳王妃做了个踹的动作。 他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柳王妃一脚就把宝荣踹开了。 这一脚真是憋得很久了。 这母女俩真是烦死了! 从她回来开始就不停地哭,不停地示弱,不停地认错。 错是认的,但是坏事是坚决还是要做的。 真是半点都不冤枉。 宝荣被踹在地上,顿时捂着小腹痛苦的喊了一声父皇。 永昌帝有些生气了。 他给的待遇的确过头了,这个没错,但是那是可以商量的!不合适的话,那就跟礼部商量,再说再按照前朝的例子,看看议定新的章程嘛! 怎么柳王妃还动手打起孩子来了?! 他立即过去牵起了宝荣公主。 谁知道柳王妃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笑声实在是让永昌帝不舒服,他沉着脸问:“你笑什么?” “萧显骄,你怎么还是跟在封地那时候一样耳根子软?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你还没有半点长进吗?”她沉下脸来:“你女儿,她自己下的乌头,她自己害死的你的爱妃,你在这里父慈女孝什么?你就不怕你的小柳贵妃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你?!” 这话,找遍天下人,也只有柳王妃一个人敢跟永昌帝说。 所有人都只当自己是聋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一个字都听不见。 永昌帝却不能当做没听见,但是他也松开了宝荣公主的手,看到赖成龙顿时厉声呵斥:“你还不快去,还在这里等什么?!” 戚震刚才还放进肚子里的心又要跳出来了,他苦着脸。 戚元却语气清晰的问:“圣上,您是要杀人灭口吗?若是要杀人灭口为了您的宝贝公主开脱,那只杀了臣女一人可不够啊,这里白云观三百余人,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王妃娘娘和病都还没好的王爷,还有赖指挥使这些锦衣卫,那些大夫......” 她微笑着数完:“要杀这么多人,您还是先让人去京营调一队卫所来放火烧山吧,大家一起死。” ...... 赖成龙:“......他跟戚大小姐有什么仇?” 戚震把戚元的话念了一遍,确定戚元没说到自己和老爹,真是亲闺女啊! 永昌帝怒极反笑:“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朕说话?!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不知死活!” 戚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 ? 所有人都被她给震惊了。 刚才只差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他偏心,准备杀人灭口的是你,现在跪得这么滑溜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永昌帝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戚元沉声说:“圣上问我是谁给臣女的胆子,那臣女就告诉圣上,是圣上给臣女的胆子!圣上少年登基,力挽狂澜,组织士兵宁死不退,打败已经兵临北京城的瓦剌人!圣上是圣明天子,圣上是缔造这清明盛世,让大周延绵国祚的真龙天子!当然也有太宗容人说实话的雅量!” ....... 陆驸马死死的攥住拳头,才忍住自己笑出声的冲动。 人才啊!真是人才! 这个口才,就算是御史来了也得甘拜下风,这个拍马屁的本事,就算是奸臣来了,也得拍案叫绝。 戚元,真是一朵奇葩。 他欣赏的看向戚老侯爷和戚震。 能培养出这样不凡的女子,戚家真是了不得! 被注视的戚老侯爷和戚震还能如何?他们脸上带着一脸的正气凌然,跟着戚元跪下:“圣上圣明!” 天哪!他们现在真的很需要振源丸啊! 永昌帝咳嗽了一声。 好话人人爱听,皇帝就不是人了吗? 他们一天到晚的听那些御史们喷这个喷那个,遇上一些跟铁御史那样的,还动不动要干涉他的后宫生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哼了一声:“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难得你小小年纪,竟然还知道这些往事。” “臣女当然知道!那一场仗关乎我大周国运,是皇上身先士卒,是皇上力挽狂澜!” 戚元一脸的认真:“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带兵打仗的,他们常常跟我说,最出色的将领带兵出征的时候,说的往往是“跟我上!”而不是“给我上!”而圣上您,就是那种喊着跟我上的人!” 戚老侯爷和戚震对视了一眼。 好孙女(闺女),真会往他们脸上贴金,他们说过个狗屁! 赖成龙:......看来以后朴无用和夏太监的饭碗不保啊。 宝荣已经呆住了。 戚元在说什么狗屁话?! 现在说的是毒死小柳贵妃的事,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戚元却已经正色的拜了下去:“圣上,短柄乌头这种东西,因为一剑封喉,有剧毒,又生长在西南密林,所以一般人根本得不到。臣女的身份,圣上自然也清楚,臣女是连碰也碰不到的,这东西,只会出现在宫中......” 宝荣公主真的要气疯了:“你这个贱人,你颠倒黑白!你去死,你去死!” 永昌帝一个眼神,夏太监立即拦住了宝荣公主。 宝荣公主哭的实在是快崩溃了,她真没遇见过戚元这种这么阴险的,只能反问:“父皇,母妃最疼爱我,母妃最得您的宠爱,我怎么会杀了我的母妃,我怎么会杀了我的母妃啊?!” 永昌帝还未说话,戚元忽然说:“所以,你不是要杀小柳贵妃,你是要杀王爷,要杀柳王妃唯一的孩子!否则你怎么解释,你要指使你院子里的那个尼姑假装晕倒引开我,再偷偷下毒?只不过你们的计划不知道怎么出了差错,本来该端给王爷的药,你们反倒是弄错了,端给了小柳贵妃。” 她轻声说:“公主殿下,您用您的私心和您的狠毒,亲手杀了您的亲娘。” 赖成龙只想到四个字:杀人诛心! 他娘的,这姑娘不会是锦衣卫训练出来的吧?! 第242章 ·天定 以前谢营教过戚元一句话:因果一旦成熟,任何的行动都无法阻止果报的显现。 现在因果已经成熟了。 尼姑是宝荣公主禅院里的,承认自己受宝荣公主指使晕过去引开戚元。 戚元的确是离开了药庐一段时间。 而萧墨如今命悬一线,也是因为吃错了药。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证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 戚元挑了挑眉看着还在疯狂叫嚣着让锦衣卫过来抓她去杀掉的宝荣公主,心里缓缓展开一个微笑。 公主怎么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往前数三代,太祖家里还是要饭的呢。 谁看不起谁啊! 宝荣公主冷静下来了。 她不再追着戚元喊打喊杀,也不再对着柳王妃哭求跪拜。 她去抱住永昌帝的大腿,一面哭着喊父皇一面问他:“父皇,难道您真的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吗?!我为什么会害死最爱我的母妃啊?!小鸟尚且还未长成,我怎么会那么蠢,杀死自己的母亲?!” 人生很多很多事都要延迟很久很久才会感觉到疼。 就像是宝荣公主,她在前一世是站在顶楼的高高在上大小姐,这一世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她原本以为她做什么都不必付出代价。 可是原来不是的。 而她这一次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痛了。 不过就是一把巴豆粉,却害死了她的母妃,还让自己背上了谋杀原配嫡子的罪名。 她后知后觉的害怕,也后知后觉的开始求情:“父皇,你别听信那个妖女妖言惑众,她是个疯子,她是个贱人,是她,她害死了母妃,她为了帮助东宫篡位.......” 说到东宫,在场所有人的眼皮都剧烈的跳了跳。 谁都没有想到宝荣公主会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 赖成龙则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看来凤雏还是比不过卧龙啊。 这就急了,太急了。 戚元有理有据,知道该皇帝戴高帽,知道着眼大局,但是宝荣公主,却扯出了夺嫡的事。 这简直是又把本来无关的萧云庭也拉入了战场。 要知道,永昌帝虽然不喜欢太子,但是对萧云庭却一直都是有些不同在的。 果然,几乎是在宝荣公主说完这话的同时,戚元就嗤笑了一声。 她哈哈大笑,几乎是前俯后仰。 宝荣公主现在真的快被这个女人给折磨疯了,她恼羞成怒的问:“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好笑的?!” 贱人!都是贱人! “我笑公主为了脱罪真是太可笑了,连这样的蠢话都说得出来。”她冷然看着宝荣公主:“找回柳王妃和王爷,揭穿当年追杀王妃的是楚国公府的真相,对谁最有利?” 戚震真想为自己女儿拍手叫绝! 真可惜,这里不是戏台。 否则高低他要给点赏钱! 萧云庭默契十足,随着戚元的这句话说完,当即便砰砰砰的开始磕头:“皇祖父,孙儿若是敢有此心,天地不容,天打雷劈!至于孙儿的父王......” 萧云庭剩下的话没说了,只是苦笑了一声。 但是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是,太子病恹恹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说实话可能连永昌帝都活不过,再说了,他倒是想,他有那个能力吗? 想到出来之前,对于柳王妃回来还一无所知,在东宫跟女眷欢快玩耍的太子,永昌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然后他忽然俯身,打了宝荣公主一个耳光。 戚震两眼放光的拽了拽自家老爹袖子,戚老侯爷烦透了,猛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点。 柳王妃已经率先说:“怎么,杀我儿子没杀成,结果误杀了自己亲娘,就只打这一巴掌就算了?” 陆驸马还能有什么说的? 他这个妹夫,本来就不能多说什么。 但是长公主能说啊! 长公主皱眉:“皇兄,宝荣年纪小小,从小受尽宠爱,也就是因为您太过宠爱纵容了,所以才会如此不知分寸,竟然连下毒害人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若是今天没送错药,那现在死的就是阿墨!” 她质问永昌帝:“皇兄,阿墨何辜?从在娘胎里就跟着皇嫂东躲西藏受尽委屈,连命都差点没了!后来之所以痴傻也是因为躲避追杀找不到大夫!” 柳王妃目光灼灼盯着永昌帝问他:“是啊,我也想问一问,萧显骄,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的阿墨又算什么?他的命就不是命,是吗?!”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 就算是帝王也难以承受。 的确是前朝有皇帝一日杀三子,但是那皇帝也臭名昭著了。 他立即否认:“朕怎么会有这个意思?!” 戚元忽然看了赖成龙一眼。 赖成龙心中一凛,下意识便想挪开。 不过来不及了,戚元轻声提示他:“赖大人,想高升吗?迎回柳王妃和王爷的大功臣,帮了柳王妃和王爷的也是呢,听说赖大人被朴无用压着很久了。” 赖成龙在心里骂了声娘! 狗日的,这女的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连锦衣卫内部的内斗她都知道! 难道她真是锦衣卫的暗线? 那也不对啊,就算有些名单他没资格看,但是朴无用总有吧,她听着分明是要自己踹掉朴无用啊! 气死了! 作为无所不知的锦衣卫,竟然也有他不知道的事。 但是更气的是,他竟然挪不动脚了,他左边耳朵有个小人拼命的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是右边又有个小人说,什么天大的代价?不冒险哪来的好处?! 所以赖成龙面色如常的问:“要我干什么?” 场面混乱的很,宝荣公主又哭又闹,她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也是哄的哄劝的劝。 永昌帝正在跟长公主和柳王妃扯皮,根本抵不过这两个女人的联手逼问,恨不得当场泪洒当场。 这个时候,戚元和赖成龙交头接耳就无人在意了。 她轻声提醒:“赖大人,王爷该醒过来了。” 赖成龙瞬间会意,心中寒意丛生。 第243章 ·血偿 他当然明白戚元的意思,萧墨可以醒了,这些人的战场可以转移到萧墨的房间去了。 但是,但是这不是更可怕吗?! 萧墨的情况根本没有戚元说的那么可怕。 但是那群大夫,却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戚元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还能随时控制萧墨的苏醒?! 这个女人,幸亏不是个男人,否则,要是他从政,一定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深深地看了戚元一眼,接受了和戚元的临时结盟。 为什么不呢? 小柳贵妃死了,齐王瘸了,本来宝荣公主和明诚公主倒也还能够支撑一阵子朴无用的威风,但是,谁让宝荣公主现在背了一口这么大的锅呢? 他迅速做出了选择,忽然走到永昌帝跟前:“圣上,王爷醒了!正哭着要王妃过去呢!” 柳王妃一听,哪里还有心思跟这些人纠缠?飞快的便提着裙角飞奔进了房间。 永昌帝担心之下,也顾不得宝荣公主了,深吸了口气,也跟着柳王妃走了。 陆驸马站在原地冷冷看了宝荣公主一眼,心里摇了摇头。 而此时的宝荣公主已经蒙了,从来她都是众星捧月,何曾这么落魄过。 夏公公等人都跟着进去看萧墨了。 唯有朴无用和小柳贵妃的那些心腹宫人们,全都陪在她身边,此时劝她。 宝荣公主气的要死:“劝我有什么用?!去宫里,去宫里把我哥哥和明诚,还有永瑢带出来!快点!” 怎么,只有柳王妃有儿子吗? 她也有齐王这个刚刚摔断腿,还是被太子弄断了的哥哥。 而且还有最受宠爱的明诚和幼弟。 有他们在,戚元还真的以为栽赃陷害这一招能怎么样?! 戚元没理会她在想什么,她只是看了萧云庭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乌头的确是宫里才有。 但是宫里的人可不只有宝荣一个。 戚元微微扬起笑容,对着萧云庭做了个口型:“合作愉快。” 就是萧云庭有些委屈了,是个孙子辈,只能扮演忠臣孝子的角色,没法儿发挥。 她又转头看了看老侯爷和戚震:“祖父和父亲受惊吓了吧?都是我的不是。” ...... 戚老侯爷和戚震整整齐齐的摇头,连一刻的迟疑都没有。 开玩笑,这种事还是别跟他们说了。 她敢说,他们也不敢听啊! 戚元便准备进去看看萧墨了,谁知道宝荣公主却跟进了房间,也跪在了地上。 咦,不疯了? 戚元挑了挑眉,很快反应过来。 到底是拿捏了永昌帝的喜好几十年的,现在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示弱了,想必也开始去宫里搬救兵了吧? 她心里微微计算时间,便听见柳王妃喊了一声:“墨儿!” 萧墨已经是比太子都大的年纪了,按理来说,他若是成了亲,孩子也该有萧云庭这么大了。 但是此时,他却像是一个受了惊吓和委屈的孩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娘,墨儿好害怕!墨儿难受,墨儿身上好痛!” 柳王妃的心都要碎了,但是她此时并没有先安慰萧墨。 而是拉着萧墨,将他推到永昌帝跟前,大声喊:“萧显骄,你看看他,你睁开眼好好的看着他!他本该是你的元嫡之子,本该是继承宗庙社稷的储君,可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萧显骄,你纵容楚国公府,宠爱小柳贵妃,现在还要纵容你的女儿!” 萧墨看到永昌帝就害怕,见永昌帝怔怔的抬手,立即便下意识的害怕的蹲下身:“不不不,墨儿不敢了,墨儿不敢偷吃馒头了,别打我,老板别打我!” 那一瞬间,哪怕是永昌帝是皇帝,也忍不住闭上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柳王妃哽咽难言:“萧显骄,你还天天想着做千古明君,没错,你力挽狂澜打败瓦剌,你兴建水军准备抗击倭寇,你休养生息,轻徭役重民生。” “但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到了死的那天,下去见到你们大周朝的列祖列宗,你开得了口告诉他们,你的女儿要毒杀墨儿,却被你轻轻放过了吗?!” 至此,赖成龙才明白了戚元真正的用意。 戚元不仅杀了小柳贵妃,还嫁祸给宝荣公主。 她还要杀了宝荣公主! 她要借着柳王妃的手,借着萧墨这件事,逼着永昌帝,杀了宝荣公主! 他顿时不寒而栗,浑身都爬满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萧云庭则露出一个略讥讽的笑。 他等着看他的皇祖父会如何抉择。 荣成公主被吓死了,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自己失宠,是被父皇厌恶,被父皇申斥。 可是现在,柳王妃是想干什么?! 柳王妃死死的盯着永昌帝:“萧显骄,你是皇帝,大周律法,杀人偿命!你不会不知道吧?” 宝荣公主睁大眼睛:“你疯啦?!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给他偿命?” 永昌帝闭着眼迟迟没有反应,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宝荣公主。 而后,轻声问:“宝荣,你知错了吗?” 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呢? 宝荣公主虽然向来清楚永昌帝的喜好,但是却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更好一点。 正迟疑间,永昌帝对着夏太监沉声说:“取白绫和毒酒来,让公主选一个。” 长公主和陆驸马狠狠地松了口气。 宝荣公主却跳了起来,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永昌帝竟然是真的要杀了她,当即便哭喊了一声父皇,声泪俱下的摇头哭求:“父皇,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父皇,您看着我长大的,您抱着我长大的,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啊父皇!” 为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傻子,就要她的命? 为什么就因为戚元那个贱人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父皇就选择了相信戚元? 还有为什么,父皇要偏心柳王妃那个老女人?! 她们该死!她们才都该死! 夏太监的动作很快,白绫和毒酒很快送过来了。 永昌帝闭上眼睛转过头狠心的说:“选一个吧。” 第244章 ·毒蛇(又加更啦!) 所有人都屏声敛气,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得宠的公主,会近乎如此戏剧性的被赐死。 赖成龙又看向戚元-----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算计好的,又为什么就一定确定宝荣公主会用小手段在药里头下手脚?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案子他看的多也审的多了。 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头的不对。 的确,证据链很完整。 而且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了。 可也就是这样,太干净了,才显得这件事更加别有预谋。 现在永昌帝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加上是被形势所逼。 柳王妃几乎已经是以死相逼了,连撞死在太庙去见先帝,去让众臣评理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长公主更不必说,直接就说若是不给萧墨一个公道,就再也不认这个皇兄。 被这么架在火上烤,永昌帝被逼着处死宝荣公主。 但是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呢? 他当年可是能够因为宝荣公主从假山上摔下来,就杀了足足六十多个有关的伺候的人! 赖成龙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又开始有些后悔跟戚元结盟了。 这姑娘看着勇猛,但是却其实勇而无谋啊! 似乎就是为了纯粹出一口气,完全是一副有今天没明天的架势。 但是这样,戚家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他怀疑的转过头去看着戚家父子。 却见戚家父子只是默默地往戚元旁边又站了站。 好么....... 合着戚家现在是戚元当家做主了。 真是够儿戏的。 他们以为能得到什么好处? 等到皇帝反应过来之后,哪哦认定真凶真的是宝荣,揭发宝荣的戚元也是死翘翘的了。 戚家难道还能独善其身吗?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在那根细细的白绫几乎就已经要被套进宝荣那纤细白嫩的脖子之时,屋外传来一声几乎是锥心泣血一般的呼喊:“父皇,手下留情!父皇!” 永昌帝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而宝荣已经瘫软在地。 刚才那白绫已经套上了她的脖子,她几乎已经能感觉到濒临窒息的感觉。 就在刚才,她几乎要死了! 是真的命悬一线的在阎王殿走了一圈! 柳王妃沉下脸来。 戚震也同样一下子就苦着脸,在心里骂了一声,不是瘸了吗,怎么来的倒是挺快?! 说话间,齐王已经抱着明诚公主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才刚进来,就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哭着喊:“父皇,宝荣是冤枉的!” 而此时明诚公主和小皇子也已经在他的示意下,两人一起跑向了永昌帝,一人抱住了永昌帝的一条腿。 明诚公主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左脸上甚至还有血迹。 永昌帝心中顿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朴无用悄悄地从外头溜进来,悄无声息的在人群中站好了,无声无息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来的及时。 还好,皇上分明对公主根本舍不得下杀手。 现在明诚公主一来,事情就更稳了。 赖成龙在心里可惜的摇了摇头。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以后戚元的日子....... 不,戚元没有以后了。 明诚公主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哭:“我听说母妃死了,父皇,是不是真的?” 小女儿越是擦,脸上的血就越是显得触目惊心,永昌帝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无论什么时候,小孩子的天真柔软都最能刺痛人心。 萧墨当然只能不是不可怜,当然不是不无辜。 但是跟眼前这么冰雪可爱的菩萨身边的龙女一比,就显得有些伤眼睛了。 人的心是偏的,看东西就是偏的。 他摸了摸明诚公主的头,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却已经有些放松了,转过头喊:“老夏,你死了吗?公主这脸上的血......” 又停住,指着戚元:“你过来给公主看看!” 谁知道明诚公主却一把推开过来的戚元,眼泪朦胧的摇头:“走开,不要你,不要你!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你污蔑我的姐姐,要害死我姐姐!” 她扭了几下,挣脱开了永昌帝的钳制跑到了宝荣公主身边,伸出手,小鸟一般的挡在姐姐跟前,弱小的有些可笑:“父皇,我没有母妃了,您要是要杀姐姐的话,您先杀了我吧!” 永瑢最小,此时也迈着小短腿护在姐姐跟前,认真的说:“还有我,父皇,不要杀姐姐,杀我!” 这还能杀的成谁啊? 柳王妃实在忍不住,闭上眼睛,苦笑加上冷笑,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灰意冷。 为什么年少时那么喜欢的人,也逃不过岁月和时间,变得面目可憎,相看两厌? 齐王拖着他还没有好全的腿,一下一下的,仿佛是要跟刚才的萧云庭比孝顺似地,磕得极重,很快额头就出血了,差点支撑不住的摇晃了一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永昌帝终于急了,他先去搀扶齐王,又迟疑顾忌的看了一眼柳王妃:“你妹妹,你妹妹她毕竟犯下大错......” “父皇!”齐王拔高声音,满脸悲愤:“妹妹有小任性,却绝无大恶毒!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臣在宫中一听说此事,便去查了宫中太医院的存档,妹妹宫里的确是有个宫女去取了乌头,但是,那个宫女却根本没有跟着妹妹出宫!” 永昌帝眯着眼睛:“人呢?” “死了!”齐王忍不住带着哭腔:“父皇,分明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妹妹,想要趁机要母妃和我们四兄妹全都死光,父皇!不信,您审问妹妹身边的宫人,既然能有人拿药,肯定就还有人专门负责下药,肯定不是妹妹!” 赖成龙在心里叹息。 还审什么? 这么短的时间,齐王都已经安排的这么好了,自然是都已经选好了替罪羊了。 而此时,赖成龙又惊讶的发觉跟个疯婆子一样的宝荣公主脸上却闪过一抹冷淡的笑意。 那笑意.....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第245章 ·赶狗 她根本也不是刚才看上去的那么紧张和绝望! 宝荣公主隔着人群,遥遥的跟戚元视线对望。 两人视线相碰,宝荣脸上没有怨愤没有疯狂更没有急躁,只有眼里有深刻的嘲讽和恨意------你看看吧,你以为你算无遗策,可我仍旧能够安然无恙! 赖成龙看的清清楚楚,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失算了。 他又顾忌的看了一眼人群中低着头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朴无用,顿时心中发冷。 这个死太监掌权多年,在锦衣卫中掌握着绝对权柄,自己拼搏了这么多年,还是靠着自己父亲和皇帝的交情,才能够在锦衣卫站稳脚跟。 可是这一次站错一次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赖成龙心里想的很多,可戚元却半点不慌。 见宝荣公主朝着自己挑衅的笑了,她冲着宝荣公主同样微微一笑。 宝荣公主立即沉下脸来! 她有什么好笑的?! 齐王带着人都已经洗刷了她的冤屈! 父皇本来就宠爱她,现在知道她是冤枉的,只会更加心疼她和哥哥弟妹失去了母亲! 等到她回复过来,头一件事就是杀了戚元,把戚元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 她咬了咬唇,却忽然听见萧云庭好奇的开了口:“王叔,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宝荣姑姑的事,还去了太医院调动档案,又快马加鞭的赶出来的?” 隐在人群后的朴无用飞快的抬头看了萧云庭一眼,眼里森寒一片。 果然,他就说这整件事都透露着诡异,倒像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高明的局,现在看来,还真是跟东宫脱不了关系。 齐王为什么能这么快收到消息并且做出反应? 当然是因为他动用了自己手里锦衣卫中的暗卫。 这一批人只掌握在他的手中,连赖成龙这个指挥使暂时都无法接触。 只是没有想到,现在会被萧云庭装作无意的问出来。 这一刻,他原本放松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作为陪伴皇帝多年的大太监,他太了解永昌帝的脾气了。 他本来就是多疑的人。 怀疑容易成瘾,一旦冒出头,往往像是水草一般疯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永昌帝放开了手里的明诚公主,语气淡淡的问齐王:“是啊,算一算时间,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齐王要接到消息,还要迅速查清楚档案,查明那个取药的宫女的去向,再查跟出宫的宫人名单,最后,他还要赶出宫,赶到这郊外的白云观。 他的消息渠道,何其通透? 永昌帝的确是一个爱孩子的父亲,但他同时更是一个皇帝。 权力会让每一个得到他的人变得多疑。 他当然可以赐予自己喜爱的儿子权力。 但是,前提是那得是他愿意赐予,而不是儿子可以偷偷窃取。 原本以为戚元已经走到了绝境的赖成龙再次在心里骂了声娘。 怎么忘了这一遭?! 是啊,朴无用固然厉害。 但是问题就出在他太厉害了! 高! 实在是高明啊! 他心中再次为戚元的心机而觉得深深发冷。 这是一个她怎么都不会输掉的赌局。 朴无用动用势力通知齐王来保住宝荣公主,那么,齐王这些年经营的实力就会暴露在人前。 而如果不通知齐王来,那宝荣自然就要么一根白绫,要么一杯毒酒,就这么死了。 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她几乎是把齐王那边所有的棋全都算的明明白白,一个子儿都没有漏掉! 齐王瞬间被问的冷汗涔涔。 作为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是犯了什么样的忌讳,顿时整个人的后背都湿了。 可是这个时候,他根本不能说出朴无用来! 不能,朴无用现在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那么,那么....... 齐王呼吸加速,整个人小腹抽痛,连已经好了许多的腿伤此时都好像又再次加重了。 怎么办?! 怎么回答?! 可其实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永昌帝淡淡的看着齐王,抬手勾起了齐王的下巴,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年中那段时间,漕运贪污案,最后巨额的收入说是进了你长史的口袋,后来,那个詹文辉又被爆出开了青楼........” 他每多说一个字,齐王的冷汗就多留一滴。 他走了一步臭棋! 原本不该救宝荣的! 不该...... 但是他看了看妹妹,心中却又暗自骂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想这些? 他们是一母同胞,骨肉至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他只能疯狂摇头:“父皇,父皇,就算是给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这些事啊!其实,其实是......” 齐王哽咽,忽然嚎啕大哭:“其实是外祖父和舅舅!父皇,您知道的,儿臣开府的时候,外祖父和舅舅就送了儿臣一队护卫!他们,他们都是跟着儿臣的心腹......” 宝荣公主和朴无用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事到如今,的确是只能把自己摘出去。 把事情推到已经都死的没什么人的柳家身上,对于此时的齐王来说,的确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事关重大,就算是一开始起了个头的萧云庭也没有再开口了。 有些话可以说,但是只能在关键的时候说,而且只能说一次。 再说的多,那就过头了。 永昌帝垂着头沉思,似乎在思量这话里的真假。 房间里蔓延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默得简直叫每个人都抓心挠肺。 当然,戚元除外。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一次宝荣和齐王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来她这一次最大的目标就是杀了小柳贵妃。 这个在永昌帝跟前不停的吹枕头风的宠妃,她还生了四个每一个都受宠的孩子,杀伤力太强了。 就比如这次,只要小柳贵妃收买个尼姑,在永昌帝跟前说一声她跟自己八字不合之类的话,那她的下场可不会怎么好。 杀了小柳贵妃就已经达成目标了,至于收拾宝荣和齐王,那完全就是捎带手的。 他们死了好,不死更好。 第246章 ·和亲 不死,那就等着交出权柄和荣耀吧。 对于他们来说,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站在云巅之上的人,最难接受的就是坠入凡尘。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人间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地方了。 时间耽搁的太久,萧墨又有些不舒服了,开始哭闹不休。 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比明诚公主和永瑢都更稚嫩,根本不懂得察言观色。 此时柳王妃见最终也没杀成宝荣,齐王和明诚公主永瑢也都来了,顿时觉得不耐至极。 她看着永昌帝说:“你们走吧,还我们母子一个清静。” 可是永昌帝出来,本来是为了接柳王妃一起回去过除夕的。 此时却出了这样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还闹了更多的事端出来,想把柳王妃带回去,简直更难了。 永昌帝沉住气,温和的说:“晚吟,你是原配......” 柳王妃淡淡的盯着他:“萧显骄,别骗你自己了,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让我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吗?你真的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给你生下了一个痴傻的大皇子吗?” 永昌帝全身都僵住。 他恼怒的问:“晚吟,你怎么能这么说?!朕怎么会这么想?!” “是不是这么想,咱们心知肚明。”柳王妃没有迟疑,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而后掏出里面一个同心结。 那是用头发编制成的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们成亲的时候,一个爹不疼,一个娘不爱,两个人真心对真心。 可是仍旧走到这个地步。 戚元抿唇,垂下头遮住眼里的冷笑。 她从不怀疑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 看着柳王妃拿出那个荷包,永昌帝表情动容:“晚吟!” 柳王妃转身从笸箩里拿出剪刀,毫不迟疑,当着永昌帝的面,将那个荷包,连同那个同心结,一同剪得粉碎。 永昌帝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伸手去捞,却只捞到一缕头发。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柳王妃的。 但是他们两个,确确实实,再也回不去了。 柳王妃做完了这件事,拉着萧墨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永昌帝:“圣上,臣妾流落在外多年,早已不配为中宫之位,臣妾德行不够,自请代发修行,自此入道观修道!还请圣上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给臣妾一个恩典!” 长公主顿时动容,哽咽着跪下来拉着她:“皇嫂!” 这哪里是求皇帝给恩典? 这分明就是在成全皇帝! 永昌帝一开始或许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迎回柳王妃,但是从知道萧墨痴傻开始,从楚国公府家破人亡开始,从小柳贵妃身死开始,他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撕破了脸的两个人,怎么还可能帝后和谐? 如今柳王妃自请修道,反倒是给两人从前的情分一个体面的完结。 也给朝臣和天下人一个说法。 让天下人不至于骂永昌帝薄情寡性。 柳王妃是不愿意再折腾了。 她自己已经吃够了皇位争夺的苦,再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走自己的老路。 她给了永昌帝一个体面,现在就看永昌帝肯不肯给她一个公道。 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盯着永昌帝。 少年夫妻,青梅竹马。 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永昌帝心里也不是不难受。 他痛的胸口都在抽痛,又哪里会不懂柳王妃的意思? 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争,不再追究,也成全他忠厚之君的美名。 他难道能让她吃亏吗? 不能。 所以,永昌帝的声音平静下来:“这件事,朕会交由礼部商议,若你执意如此,那朕便会给你在宫中......” 一般来说,皇室女眷要修道那都得再宫中清修的。 但是柳王妃不愿意,她立即便摇头:“圣上,不用劳民伤财了,贫道看,这里就很不错,就干脆改庙为观吧。” 其实白云观以前本来也就是道观,只是后来佛教盛行,道教却式微,道姑们才做了尼姑。 现在柳王妃这么决定,永昌帝迟疑片刻就答应了:“你的一切待遇,都仍旧按照皇后供给!朕让礼部拟定你的道号。” 长公主紧紧攥着柳王妃的手,眼泪已经忍不住的落下来。 宝荣公主心中忽然生出极强的不祥的预感。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作为永昌帝曾经最宠爱的女儿,她当然知道永昌帝吃哪一套。 柳王妃退的越是厉害,那么永昌帝给她的补偿就会越发的过头。 那么,怎么才算是对柳王妃的补偿呢? 楚国公府已经覆灭了。 ...... 她猛地抬头去看戚元,就见戚元缓缓冲着她笑了笑:“殿下,到你了。” 到你了。 从你不把别人当人,从你高高在上的将每一个人的生命视如草芥,这一天就在等着你了。 是,你天潢贵胄。 你身份高贵。 你不会死,永昌帝也舍不得你死。 但是,会有比死更让你痛苦的事情的。 她勾了勾嘴角。 赖成龙看的不寒而栗。 果然,永昌帝忽然转头喊了一声朴无用。 朴无用胆战心惊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躬身应是。 永昌帝便淡淡的问:“前些天,东瀛是不是曾经上了奏章,想要求娶我朝公主,永结同好?” ...... 这话一问出来,齐王顿时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父皇!” 东瀛!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倭寇! 那是倭寇! 大周朝从未有过跟东瀛和亲的先例! 东瀛倭奴,怎么配得上天朝公主?! 父皇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母妃和他曾经都最疼爱的珍宝?! 朴无用同样也是在心里震惊不已,可是皇帝有问,他却不得不答,他只能低声答应了一声:“回皇上,确有此事,礼部和鸿胪寺已经按照您的意思,让四夷馆的人去回绝了......” 宝荣公主此时已经不再喊叫了。 她了解自己的父皇。 到了这一步,哭求已经没有用,就算是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只是死死的,用一种近乎要杀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戚元。 戚元毫无反应。 指望她愧疚吗? 她没有这种东西。 第247章 ·覆没(又又加更啦) 永昌帝一锤定音:“让礼部和鸿胪寺商议,答应下降我朝公主,一切礼仪,由礼部和鸿胪寺共同制定,再由内阁商定!” 明诚公主早慧,但是她也并没有早慧到知道和亲是个什么意思。 还以为只是成亲。 成亲的话没什么的,毕竟母妃以前天天都念叨着,说姐姐不能总是这样贪玩任性,迟早是要成亲的。 既然父皇都让姐姐成亲了,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没事了? 她有些高兴,但是转瞬想到母妃的死,心里还是很难过。 宝荣已经连难过这样的情绪都没有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东瀛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变态而且毫无底线的民族。 对应大周的这个世代的东瀛,是一个毫无法度,诸大名混战的时期。 东瀛的人根本不把女人当人。 哪怕是到了现代,天皇的女人尚且还要被宫务司的人精神折磨虐待,家庭主妇仍旧是女人最多的选择。 何况是古代?! 去了东瀛,比死都还要难受。 但是这个时候,她反倒是不帮自己求情了。 其实有一点她跟戚元是很像的。 那就是,她们都不会为了没有结果的事情费心思。 已经走到绝境,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齐王不停的磕头,一直磕得自己都快晕过去。 可永昌帝这一次没有再心软了,他踹了齐王一脚:“朕会让礼部尽快为你拟定王妃人选,成亲之后,你就滚出京城,滚到你的封地去,从此无诏不得入京!” 这么多年了,齐王享受的都是偏宠偏爱。 去封地,对于他这种受宠的亲王来说,无疑是彻底失去了继承权。 他跪在地上,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永昌帝已经很累了,今天一整天,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爱人。 还失去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他看着萧墨,对柳王妃说:“朕对不住你,你好好的养着墨儿,朕会时时来看你们。” 柳王妃其实想说不必来,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永昌帝便抱起了明诚公主,另一只手牵着永瑢:“走,朕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母妃。” 大的不省心,但是小的却是无辜的。 他们失去了母妃,现在连陪伴长大的哥哥姐姐以后也都要离开京城了。 太子那个没心没肺的,看他就不像是能有心照顾这些小豆丁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招呼萧云庭:“云庭,你跟朕来。” 萧云庭被点到名,毫不迟疑立即应了一声是,跟戚元对视了一眼,便跟着永昌帝走了。 永昌帝带着萧云庭出门,宫人们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全都只是静静的在后面跟着。 见永昌帝抱着明诚公主又牵着永瑢,显得有些吃力,萧云庭很自然的上前抱起了永瑢。 永瑢对萧云庭却有些敌意,踢腾着闹着要下去。 永昌帝冷眼看着萧云庭的反应。 萧云庭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笑着把他往上掂了掂:“好小子,够有力气的。” 虽然名分上,萧云庭还得喊永瑢叔叔,但是永瑢年纪到底还是差萧云庭小的多,他还想继续推开萧云庭,却被萧云庭猛地往上一抛,顿时尖叫了一声。 随即萧云庭就将他给稳稳地接住了,温和的问他:“还来吗?” 男孩儿很好哄的,他们向来慕强,也爱跟比他们大的人玩。 恰好,萧云庭素来很有耐心。 永昌帝语气温和:“你倒是不计较。” 他一语双关,萧云庭自然听得懂,便坦然的说:“皇祖父,本来孙儿跟贵妃娘娘他们也无仇怨,何况祸不及稚子,稚子何辜?他们还是孙儿的叔叔姑姑呢。” 好像刚才出口就能把宝荣逼得和亲的人不是他一样。 永昌帝点点头:“你很好。” 这一句就让旁边的夏太监老怀安慰了,要知道,太子爷可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夸赞! 另一边,柳王妃带着哭闹不止的萧墨去休息了。 戚元找到机会想要跟她道歉的,这一次终归是她利用了柳王妃的经历,让柳王妃出头当了这把刀。 她可以用手段,但是不是对所有的人都不择手段。 至少在她这里,真心可贵。 一点点都不能被利用。 她愧疚不已,柳王妃却握住她的手莞尔一笑:“你不必说,我都知道,元元,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活不到回来的这一天,迟早会被他们追杀至死。若不是你,我也不会重获新生,带着阿墨避开纷争。” 她温柔的拍了拍戚元的手背:“所以,你不要愧疚觉得自己利用了我,是我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 一路走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 所有人都说她心狠手辣,不肯低头。 唯有柳王妃,分明相识不过短短数天,却温柔的说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孩子。 戚元抿了抿唇,毫无预兆的掉下一滴泪。 然后飞快的擦去了。 柳王妃安慰了她几句,带着萧墨走开了。 长公主跟陆驸马也随后赶去看陆锦棠了。 戚震跟戚老侯爷则临时领了防卫的职责,带着人巡防去了。 此时戚元站在原地,齐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 这一次他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声嘶力竭要生要死。 他只是执着的问戚元:“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不好? 哪里不如萧云庭? 为什么他前世对她那么好,甚至肯给她除了皇后位置以外的一切,她却仍旧杀了自己。 而这一世,她也对自己毫无迟疑的赶尽杀绝? 他冷冷逼问:“本王这么爱你,你却不知道珍惜,你这种女人根本就无情无义,你以后都不得好死!” 戚元嗤笑出声,她转过身看着齐王:“你爱我什么?爱我,然后杀了谢营,杀了待我如同亲女的谢夫人?!爱我,所以用谢营幼弟的性命逼我嫁给你当你的侧妃?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怎么好意思说出什么爱不爱的话?” 齐王上前一步,戚元立即露出手中的袖箭:“你不想老死封地的话,我也不介意现在就给你送终。” 第248章 ·心悦 齐王再进了一步,抵着戚元手中的袖箭,抿了抿唇,眼眶通红,眼睛里也全都是血丝,他看着戚元,脸皮抽搐了几下,忽然就笑了:“戚元,你得意什么?你这么拼命的为他们厮杀,扳倒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戚元思索着若是现在杀掉齐王的话,怎么才能伪造成最佳的自杀现场,根本没有心思理会齐王的这些疯话。 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想着怎么平平安安的滚到封地去,从此做个瘸子王爷,还惦记着上一世那点爱不爱的事。 这个皇位能给他,真是多亏了上辈子他没那么早脑子犯抽,圈禁宝荣公主。 不然,皇位哪里能轮到他? 她手指动了动,正想暴起杀人,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顿时便止住动作,不动声色的将袖箭往袖子里缩了缩,看着齐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说:“殿下,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你装什么?!”齐王往前猛地又走了一大截,他甚至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你跟着他能得到什么?上辈子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真他娘的蠢货! 上辈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戚元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不好了,快来人,殿下被气的发疯了!快来人啊!”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仍旧可以做到这样的气定神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难道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屋外很快冲进来几个人。 戚元一眼就看到了赖成龙,心里思忖着他这种锦衣卫武功高强,耳力好,肯定是听见齐王那段话了的,就略带慌张的说:“赖大人,幸亏你来的及时,齐王殿下气疯了!他说他上辈子喜欢我!” ...... 赖成龙很难接受戚元露出这样柔弱的模样。 这跟她刚才发现有人的时候,收回武器的样子人设可太不符合了。 不过戚元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甚至还提醒了赖成龙一遍:“赖大人,他可能是急火攻心说胡话了,您还是先把他敲晕吧,不然说出些更大逆不道的话来,比如说上辈子给赖大人封王拜相了的话怎么办?” 赖成龙:......有时候真的很想打戚大小姐一棍子。 齐王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长得很好看,但是你第一眼注意到她,绝对不是看她的长相,而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永远坚定,明亮,就像是装了满天星辰。 他上一世就是被她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吸引。 可是如今。 他有多喜欢,就有多悲哀。 早知道得不到的,上一世她就动手杀他,这一世也从未停止过给他拆台,他为什么不趁着马球会那一次杀了她?! 那一次他分明有机会的! 不过机会这种东西,向来转瞬即逝,赖成龙果断在齐王颈后敲了一掌,将他给敲晕了。 朴无用正好进门来,看到这一幕眼神晦暗。 而戚元慌慌张张的跟赖成龙说:“多亏了赖大人打晕齐王殿下,否则都不知道齐王殿下还会说出多少大逆不道的话来。” 赖成龙还能说什么? 他才不会觉得戚元是无心的,她肯定是故意的,报复自己一开始的摇摆不定! 才在朴无用面前装这出。 朴无用果然面色阴鸷的问:“齐王殿下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赖成龙立即解释:“没什么,督公不必在意,王爷他只是太过悲痛了罢了。” 朴无用的眼神在他们中间转了转,不置可否的扬了扬下巴:“将殿下好好送到马车上,送回王府。” 他们要回宫了。 既然接不回柳王妃,那总得赶回宫里过年。 宫里才是皇室该待的地方。 除夕夜有宫宴,宗室勋贵,文武重臣那都是要参加的。 大年初一有朝拜,这些也是礼制。 就算是小柳贵妃死了,也不能阻止这一切。 永昌帝带着几分悲痛的带着明诚公主和永瑢小皇子一道上了马车。 戚元则准备跟着戚老侯爷和戚震回家。 他们原本暂时领了巡防的职责,但是永昌帝既然走了,自然就不必再巡防了。 上马车之前,戚元却被萧云庭给叫住了。 她有些诧异:“殿下竟然没有跟圣上一起回去吗?” 萧云庭笑了笑,伸手递给她一个十分精美崭新的荷包:“戚元,新年快乐。” 这话之前是不是已经听过一遍了? 戚元觉得有些耳熟,下意识缩回了手:“谢殿下赏赐,但是殿下之前已经给过了。” 齐王刚才的话,她不是真的没有听进去。 上一世的事情她当然也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回音的山谷不值得纵身一跃。 她不会在同样的人身上栽倒第二次,蠢成齐王那样,丢掉一切那是应当应分的。 萧云庭满脸的喜色逐渐的淡下来。 他长得实在是很好看,侧脸在月光下简直如同刀削斧凿一般。 而且他的气势也盛。 岳峙渊渟之间带着玎珰玉石之音,举雷霆万钧之重若寒潭渡鹤之轻。 这样一沉下脸来,实在是很有些威慑力的。 但是他知道戚元不怕。 戚元也知道自己不怕。 只有戚震操碎了心。 闺女啊,太孙殿下对你眼看着就是与众不同,你看不上齐王,怎么连太孙殿下都看不上啊?!你不会真的要做女皇帝吧?! 他真是发愁了。 戚元就算是要做武皇,那也得先有个李治吧?! “你到底在记恨我什么?”萧云庭眉头紧皱,低垂着头看她,却只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不由得舒了口气问:“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如你的心意?” 不是不如心意。 是这心意不会属于她。 那何必去纠缠? 她退后两步,连一声告别也没有,动作飞速的钻进了马车,然后跟戚震说:“父亲,我们走吧。该回家过年了。” 人间不值得烦心忧愁,人生一世,就该肆意生活。 萧云庭立在原地,手里的东西握的死死的,许久没有动过。 刚才他去跟白云观的观主求取这平安符的时候,观主问他,为所求之人求什么? 他回答:“愿她生而逢时,愿她路无坎坷,愿她平安喜乐。” 可现在,戚元钻进马车头也不回的拒绝了他的心意,他的心不正常的剧烈的跳动一下。 他应当再加上一句的。 愿我爱而可得。 第249章 ·茶凉 戚震回家以后就一直捂着自己的右脸,一直到了老太太房里,也没放下来。 老太太早就已经跟先一步回家的老侯爷问到了观里发生的事,正在唏嘘感慨,又在心中忐忑。 这一次戚家虽然护送柳王妃回京有功。 但是却又知道了这么多的皇家秘辛。 接下来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皇帝会怎么选?真是急死人。 可这事儿急不来,她注意到戚震捂着脸,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戚震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自己看见的场景。 他能怎么说? 齐王对着自家女儿发癫的要死要活。 太孙殿下还送护身符却又被拒绝了? 真是牙疼! 牙疼! 正说着,戚元已经换好衣服过来了。 她倒是很开心的。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除夕之前把上一世的心腹大患齐王和楚国公府全都给一锅端了,以后谢家就再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当然值得庆祝了。 看到她,戚震觉得自己的牙更痛了。 以至于戚老侯爷看他很不顺眼,啪的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跟孩子似地,糖吃多了,牙疼?!” 戚震只好送开口,心情复杂的想自家老爹先走一步回家也好,不然得话现在指不定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 算了,他难道还能管得了戚元的事儿? 别做梦了,太孙殿下再好,戚元不喜欢的话,那也白搭。 这么一想,他也想开了,痛快大方的给了戚元一份丰厚的过年红包:“大了一岁,希望你一切顺遂。” 大过年的,戚元也没扫兴,接了红包道了谢。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也分别都给了戚元红包。 他们的红包有些特别,每人都是给了一千两的银票。 这数额有些过大了,戚元看了他们一眼。 戚老夫人就笑着说:“你跟他们不同,你是头一次在家里过年,这是给你补上以前的压岁钱。元姐儿,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戚元想了想,郑重的起身磕头道谢。 等到回了明月楼,连翘和白芷她们都已经举着灯笼在等着她了。 见到她回来,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欢欢喜喜的跟她拜年。 白茵还大胆的伸手:“姑娘姑娘,该给压岁钱!” 阿黄摇头摆尾的在这个时候窜出来,一下子就扑到戚元怀里,戚元把它抱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大家,让连翘去开了匣子。 她现在也挺有钱了,之前戚老夫人就曾经给她送过一整年的月钱,所以她现在匣子里现银就有五十两。 戚元想了想,全都给院子里的人分下去了。 大家没想到她会给的这么多,一时都忍不住又惊又喜。 戚元又单独拿出几个银锭子交给连翘:“替我送给你哥哥和外头几个师傅,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新年快乐。” 连翘急忙摆手,眼泪都快出来:“这,姑娘平时给的就够多了.....” “平常是平常,新年是新年。”戚元递给她,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繁星。 对于她来说,是重生的一年,是腿好好的长在身上没有断,是没有被戚锦戚云亭羞辱的一年。 是很好的结束,也是很好的开始。 她会过的更好的。 连翘含着眼泪接下了,忽然又看着天上惊呼:“姑娘,您看那是什么?!” 戚元抱着阿黄抬头,正好看见一只孔明灯从她头上飘下来。 她蹙了蹙眉,下意识疑心这里头有药粉。 否则怎么这么巧就要降落在她院子里? 她立即便让人散开。 谁知道孔明灯飘飘荡荡落在地上,白芷咦了一声,从里头捡出一个亮闪闪的发光的玉佩:“姑娘,这不就是白云观的平安符吗?!” 白云山矿洞里有这种发光的玉石,听说开采艰难,所以一般来说,每到过年去求平安符的人能求到的少之又少。 怎么会在孔明灯上? 戚元垂下眼,沉声吩咐白芷:“搁到匣子里去吧。” 齐王回王府以后看见满院子的灯笼却只觉得碍眼! 以前觉得王府长廊沿途挂满灯笼,像是一条蜿蜒的发亮的星河,可现在看着他只觉得碍眼。 有什么用?! 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京城的灯笼了! 无召不得入京,父皇可真是狠心啊! 还有妹妹,以后真的一辈子再也不能见了! 他忍不住进了书房,将所有东西都疯狂的砸碎砸烂,想到往年这个时候,他该在父皇母妃的关爱中得到最大的红包,他心里就更难受。 忍不住对徐太监说:“去!把朴无用叫来!” 徐太监心中叹气,忍不住有些担忧:“王爷,这怕是不妥,今夜是除夕......” 朴无用作为司礼监的大太监,他的事情多得很,哪里有时间来齐王这里? 何况,就算是有时间,也不会来的。 朴无用能走到哪个位置,最是聪明。 人走茶凉的道理,徐太监哪儿能不知道? 他知道,齐王也知道。 想到这一点,齐王更气了,他恶狠狠的问:“真当本王以后再也没用了,是吧?!” 朴无用此时正在宫人值夜的偏殿里,看着正殿中的热闹,淡淡的问自己的徒弟:“贵妃娘娘那边有人守夜吧?就算是人去了,那也是不能怠慢了的。” 树倒猢狲散那不错,但是也要看怎么散。 小柳贵妃可是被永昌帝说过要用皇贵妃规制下葬的,永昌帝可不会委屈了他。 而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朴无用最擅长的就是揣摩皇帝的心意了。 只是今天,原本是该他去替永昌帝点香的,现在位置上却换成了夏太监。 他目光阴冷如毒蛇,想到跟齐王对峙的那个女孩儿和赖成龙。 东宫这一手可真是厉害啊,找回柳王妃,干脆利落的将原本对太子威胁最大的齐王给彻底扳倒了,齐王是不中用了,就算是他的腿治好了,有他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在,永昌帝就不会再信任他。 这一切问题的关键,看似是在柳王妃身上。 但是朴无用心里清楚,最关键的,是戚家那个丫头。 不该出现的地方,她回回都出现。 第250章 ·大礼 朴无用挑了挑眉,自然有底下的人去查戚元的所有过往。 这个年过的真是叫人堵心。 往年陪着去太庙祭祖,给永昌帝点香递香的变成了夏太监也就算了,就连永昌帝回宫之后,永昌帝要召见内阁大臣,竟然也没让他陪同。 这才是大事了! 朴无用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永昌帝冷遇。 他从前和楚国公府的关系素来不错,小柳贵妃得宠的时候,他没少帮着说话。 永昌帝宠爱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的时候,这没少给他带来好处。 可现在,这就成了他的罪证了。 朴无用的面色有些阴冷的披着斗篷越过长街,正要回自己的住处,便见到一个小太监卑躬屈膝的正在拐角处等着自己,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小太监一见着他,忙不迭的就跪在了地上,谄媚的说:“干爷爷,宝荣公主殿下说,想见见爷爷,她有话跟爷爷您说。” 朴无用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纵观历史,史上就几乎没有过和亲了还能再回朝的公主。 所以宝荣公主跟齐王一样,已经成了完全没有价值的弃子了。 他面无表情的越过小太监:“你跟公主说,在宫中的最后一个年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的保重自己才最要紧。” 嫁去了东瀛,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东瀛这么多年侵袭大周沿海边境不断,打了又来,上书求成为大周的附属国也不知道多少次,可是那有什么用? 这种卑劣小族,最擅长的就是反复无常。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国王,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诸大名混战。 这么多大名,今天这个统治的可能和大周求和。 下一个却可能又跟大周翻脸。 今夜永昌帝除夕夜宫宴之后留下内阁诸大臣,用意不言而喻,自然是为了宣布公主和亲之事。 宝荣公主要见自己,无非是为了求自己想想法子,他可没有法子,也没有必要为这个想法子。 他举步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小太监轻声说:“爷爷,公主殿下还让孙儿跟您说,您走到如今不容易,以前贵妃风光,您当然是无人敢惹,可现在贵妃娘娘没了,东宫会放过您吗?” 齐王是储位最大威胁的时候,他可没少为齐王出谋划策。 朴无用停下脚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殿下在威胁我?”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 他朴无用的确可能暂时得缩着尾巴做人,但是在和亲的使团里塞几个人,将宝荣公主直接给杀了,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位殿下可真是被骄纵惯了,还以为自己是除夕之前小柳贵妃在的那个公主呢。 小太监退去了之前那副卑躬屈膝的谄媚样儿,冲着朴无用笑了一声:“公公哪里的话?殿下说了,她现在知道自己是回天乏术了,但是却也绝不想自己的敌人得意。她是想跟您出出主意呢,否则的话,公公前要应对东宫,后要防着赖家,也不容易吧?” 说完这番话,小太监不再多说了,只是静静的低头待在原地。 朴无用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你是徐太监的侄子。” 小太监笑着应了一声是。 朴无用点点头:“公主走了,你跟着咱家,如何?” 说话有理有据,传话也能传的清楚,看这样子像是个读过书的,倒是个能带在身边培养的好苗子。 便宜东瀛那帮倭奴做什么? 小徐子立即便跪下磕了个头:“爷爷抬爱,小的一切都听公主殿下和爷爷的!” 朴无用似笑非笑,到底还是去了宝荣公主的宫殿。 以前见到这位公主,她都是珠光宝气,华贵逼人。 可如今,她只是简单的披散着头发,一丝装束都无,见到了他过来,甚至都没露出什么太大的表情。 这倒是让朴无用高看了她一眼:“殿下不怕吗?” “怕有用吗?”宝荣公主不耐烦的从地上起身,转过头看着朴无用:“废话就不多说了,本宫和国公府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戚家那个贱人所为!我要她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说出这句话,宝荣公主自己甚至都想要发笑。 不可笑吗? 从前甚至趴在她跟前给她擦鞋都不配的一个贱人,如今却把她给掀翻在地。 让她从云端坠入泥泞! 真是太可笑了! 朴无用淡淡的挑了挑眉:“殿下,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侯爵之女。” “一个侯爵之女?那为什么戚震奉命寻找柳王妃多年都毫无音信,偏偏她这个失散多年被找到的女儿一回来,戚震就把柳王妃找回来了?” 宝荣公主语气尖锐。 “轻视她,你就等着死吧!” 朴无用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宝荣公主这句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 当时齐王和戚元在白云观对峙的那一幕,他也看在了眼里。 齐王近乎疯魔,但是那个女孩子却从头到尾都冷静自持,仿佛这完全不关她的事,齐王是在质问另一个人。 最关键的是,他看到戚元当时似乎是藏着利器的。 朴无用也不废话了:“既然如此,那咱家更没必要得罪她了,咱家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何必跟这么厉害的人树敌呢?” 宝荣公主淡淡的笑了,眼神嘲讽的望着他:“是吗?那本宫若是告诉你,她以后可能成为太孙妃呢?你想想看当初是谁送太孙去茅山的路上出的事?还觉得不用得罪吗?” 朴无用顿时脸色大变。 这件事是他投靠小柳贵妃的投名状。 当年冯皇后拼命求了长公主,将萧云庭送到句容茅山。 是他在途中动了手脚,萧云庭险些坠崖。 这一件事,东宫清楚,他心里也清楚。 朴无用看着宝荣公主,却见宝荣公主露出阴森的冷笑:“你试试看我的话。” 如果这个可怕的女孩子可能成为太孙妃。 那她就必须死! 必须死的戚元大年初一并没有别的安排,她有一阵子没有去郊外了,正好想去郊外的庄子上看看,便去了京郊的庄子看青桃和梨花。 顺带着她也还有件事要办。 第251章 ·祸事 大年初一,处处都放着烟花爆竹。 戚元被爆竹声吵得睡不着,起了个大早。 虽然平时她并不需要晨昏定省,但是现在是过年,而且她跟戚家众人的关系处的也都还不错,所以她还是去了戚老夫人房里请安。 见到她来,戚老夫人高兴的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同时又在心里庆幸,看来感情真的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所以当她说她要去庄子上的时候,老夫人也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对。 戚元本来就不同于普通的大家闺秀,她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要求去对待她。 所以她不但没有一丝犹豫的同意了,还专程给她带上了许多东西,又笑着说:“若是你实在喜欢两个小丫头,把她们带回来也使得。” 戚元很果断的拒绝了。 或许这对于梨花和青桃来说,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但是她既然跟她们相识一场,有了这样的缘分,她就不希望她们最终还是与人为奴,不得自由,否则也不会让她们读书识字了。 戚老夫人也没有勉强。 因为是要出城,今天又是大年初一,戚老夫人特地让刘忠带着护卫跟着。 刘忠听见说是要跟大小姐出门,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大小姐出门,哪次不带两条人命回家? 带着他们去怕是要影响发挥吧? 可是大小姐看着他,他哪儿有胆子拒绝啊? 马上就下意识的应了声。 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府管家,刘忠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可是这一次却格外的谨慎小心,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出了纰漏,惹得大小姐不高兴。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偏偏车队才出城走了大半程路,前头的马车就在路上撞死了一只狗。 大过年的,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还不由得他觉得晦气,一群人就带着锄头什么的围了上来,说他们撞死了狗,让他们赔银子。 真是晦气! 刘忠生怕惊扰了马车里的大小姐,也没心思跟她们掰扯,直接便问:“你们要多少银子?” 一条狗而已,他自己出个二两银子行了吧?! 买个丫头也只要二两银子了呢!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对面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往前走了走,盯着马车转了转眼睛。狮子大开口说:“这是我们从蓬莱带回来的神狗,专门用来给家里人驱邪祈福的,三千两!” 三千两?! 刘忠忍不住骂了声娘,脱口而出:“三千两?!一条狗?!你们怎么不去抢?!” 原本还一直好好说话的那些汉子顿时都围上来,扯他衣服的扯他衣服,推推搡搡的推推搡搡,不停的开始骂骂咧咧。 一看这架势,护卫们顿时也都觉得这是遇上了碰瓷儿的,急忙上前帮忙。 倒是原本被十个护卫围起来的马车,如今显得空落落。 戚元在听见外面争执之后便皱起眉头,等到看到那群人围住刘忠之后,顿时便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 不对! 这不像是要讹钱,倒像是在引开护卫。 引开护卫,还能为了什么? 她几乎是在有人从窗户中钻入马车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一个翻滚,直接从马车门上翻了下去。 不是来讹钱的,原来是来杀她的! 大过年的,倒真是怪急躁的。 齐王和那个朴无用,总有一个脱不了关系。 她落地的瞬间,便有一把锄头迎面朝着她砸过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哪里像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这是训练有素的护卫。 刘忠看到的那一瞬人就吓傻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跟着大小姐出门绝对没好事,老天爷啊,这都还没到庄子上呢!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什么人也顾不上了,他只是拼命的扯着嗓子喊护卫:“别管我,别管我,救大小姐,救大小姐啊!” 大小姐要是死了,他回去也会被侯爷和老侯爷给剁碎的!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太多余了一点儿。 因为落地的戚元便顺势接住了锄头,几乎是顺着那个锄头的力凭空跃起,骑在了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脖子上,然后双腿猛地一绞,那个人的脖子就歪了。 ....... 刘忠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老天爷! 他从前还是小看了大小姐,大小姐当初对大少爷原来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她没靠任何武器,硬生生的用腿绞断了人的脖子! 戚元的生猛也让那些刺客有些意外。 但是紧跟着,他们就连意外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戚元简直是个杀神。 她哪里需要人保护? 刘忠觉得,她根本可以单独出门! 她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唰唰唰就连打中了离她近的三个人。 ..... 过年了,别人家开年都是杀鸡宰鸭的,自家大小姐宰人...... 戚元活动了一下手腕,抽出腰间的软剑,正式开始跟剩下的几个人过招。 刘忠看的头皮发麻,一直等到剩下的几个人慌不择路的逃走,他都还待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戚元喊了他一声。 刘忠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声音发抖的回答:“大.....大小姐......” “报官。”戚元的声音很冷淡,环顾了一圈,淡淡的问:“怎么说,人是谁杀的,你们知道吧?” 谁杀的? 看着戚元把染血的软剑擦干净再入鞘,刘忠马上就点头如捣蒜。 戚元的脸色却十分的不好看。 她待在原地立了片刻,忽然对刘忠说:“你带着五个人去报官,亮出侯府身份,就说我们遭遇刺杀,侯府大小姐受了惊吓,被剩下的护卫先护着去庄子上了!我先带着另外的人去庄子上!” 她说着,干脆也不要马车了,直接抢了一个护卫的马翻身上了马背。 根本不留给刘忠反应的时间,便飞驰而去。 刘忠能说什么? 他跳脚让几个离得近的护卫:“你们倒是快跟上啊!快跟上!” 这是怎么说的? 怎么大年初一出个门,就能出大祸临头,出这么大的祸事呢?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大小姐的行踪的? 除非,除非他们一直盯着大小姐...... 第252章 ·杀戒(中秋加更奉上啦) 哪里的跟得上啊?! 大小姐穿着裙子,但是他娘的大小姐可以侧身骑马! 多少年没见过人这么骑马了,她就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 托大说一句,这些年他们跟着侯爷老侯爷也是办过差事的,但是老侯爷和侯爷的马术也没有好到这个份上,大小姐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出神入化的马术? 戚元的速度飞快,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的便赶到了庄子上。 这座庄子不是她本人的,是戚家给她的,作为给她的补偿。 她原本想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现在这个家已经被人毁了。 大门上还贴着门神桃符,廊上挂着两盏灯笼,门前全都是打了鞭炮以后的红纸,甚至还能闻得到那种硝烟味。 可现在大门大开,里面传来惨叫声。 大年初一,乡野就是流行大年初一佃户们去拜主人们的年,哪怕是主人不在,拜一拜庄头那也是礼数。 现在里面的人一定不少。 生平第一次,戚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杀意。 她救下青桃和梨花,有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自私的说,她是在把上一世的自己也救一遍。 她不需要她们付出什么,不需要她们为了她去厮杀学什么杀人技能。 杀人的功夫很厉害是吗? 那是她无数次的在死亡边缘磨炼出来的。 她不想她纠救回来的小姑娘也走她的路,但是现在看来她错了。 以杀止杀才是最好的办法。 护卫们赶得命都快没了赶到的时候,就见戚元如同一阵风一样卷进了庄子。 这不是他们夸张的形容,而是戚元就真是快的像是一阵风,快的他们只能看得到戚元的衣袂。 戚元飞入庄子里,一眼就见几人横冲直撞的在庄子里行凶。 青桃躲在檐下的窗台底下,吓得抱着头瑟瑟发抖。 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一个护卫提着染血的刀对着她扬起刀,眼看着就要手起刀落。 但是他的动作还没有落下,比他更快的刀到了,一把刀几乎是从他的肩膀处齐齐的切了下去,用力之大,让他整条胳膊连同他手里的刀都一起掉在地上。 巨大的疼痛让他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同时也让众人发现了鬼魅一般杀了进来的戚元。 看到戚元的那一瞬间,青桃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态。 就像是天神从天而降,她的大小姐来了! 她的鼻腔酸痛,眼泪喷涌而出,委屈至极的喊了一声大小姐!眼泪横流:“大小姐,他们杀了张姑姑,他们杀了张姑姑!” 张姑姑,是那个教书的女先生吗? 戚元不管,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腰间软件出窍,瞬间捅入身后来人的腹中,同时重重抽出,回神再补了一剑。 这一切发生也不过就是短短时间。 动作之快,不管是杀手一方还是赶来的护卫一方,都觉得心惊肉跳。 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戚元了。 她讨厌脱离掌控的东西。 她预感到小柳贵妃死后,朴无用那只阉狗会反扑。 她预料到齐王那只神经病可能不会心甘情愿的封地。 怎么死她都给他们想好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急躁。 而且,先是在路上埋伏她,同时又冲进庄子里乱杀。 她一边杀人,一边还有功夫在想,那只阉狗到底想干什么?! 纯粹杀人泄愤? 不,太监多变态。 他这种还能掌管锦衣卫的变态只会更加变态。 绝不会只是想要毁掉她的庄子杀掉她的人,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这个庄子...... 是戚家的庄子。 一个护卫从房顶上跃下来朝着戚元扑飞下来,戚元抬手毫不迟疑就扣动袖箭,将人射落在地之后,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蹲下身冷冷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阉狗会光明正大的大年初一派人来杀人,那就一定会把事情办的干干净净。 这些人绝对不会跟阉狗扯上一点关系。 这种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侯府是必定要报官的。 阉狗有势力,侯府同样也有,更别提侯府现在跟太孙走的这么近。 阉狗到底是有什么依仗,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个人显然也是训练过的,撇过头去不肯说。 戚元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吩咐跑过来的青桃:“梨花呢?你去找找庄子上其他的人,有这些护卫们护着你们,不会有事的,去看看大家都怎么样。” 护卫们“.......” 也不是不行。 反正大小姐这里,他们好像是多余的。 走就走吧。 人一走,戚元就好整以暇的拍了拍那个人的脸,而后瞬间扣住他的下巴,动作飞速的将他嘴里的毒囊抠了出来。 那人眼神这才有了变化,震惊的看着戚元。 “震惊什么?”戚元面无表情,淡淡的看着他:“你们这种人,任务失败怎么会留活口?藏毒药的地方都是老套路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一改。” 她分明说着有些滑稽的话,但是眼底却是杀气腾腾,仿佛看着的已经是一个死人。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我现在就问你一遍,你是谁派来的?”戚元一面说,一面抽出一把匕首。 那杀手嘴唇动了动:“要杀就杀!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戚元的匕首扬起,插在了那人的双腿之间。 那人的惨叫声简直划破了云空。 草!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人?! 他痛的大汗淋漓,哪怕是已经受了箭伤也仍旧不受控制的死命在地上翻滚。 偏偏戚元一脚将他踹了回去,踩住他的胸口又蹲下身,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想清楚了吗?我这个人不喜欢杀人,杀人是我做的最仁慈的事了,你若是想不清楚,我刚才捅的是左边,你不是还有右边吗?” .......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不,这他娘的还是女人吗?! 她怎么能做到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戚元的匕首已经又扬了起来。 有了刚才那一下,杀手根本不敢当她的话是在废话,他惊恐的浑身打了个冷颤,大声说:“我们,我们是戚家的人,我们是戚家在蓟州的老家将了!我们是戚将军手底下的军户!” 第253章 ·大敌 戚家的军户? 戚元只不过是略微沉默了一瞬,便笑着手起刀落,将那个人的手指头给切掉了一只。 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戚元冷笑出声:“蓟州距离这里多远?先不说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戚家的军户,我只问你们,既然是戚家的人,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我的行踪,在半路截杀我,同时又专门挑这个别庄杀人?” 别说戚老侯爷和戚震失心疯了。 他们要是真的疯成这样,那戚家早没了。 至于剩下的人,戚家二房三房都老老实实的做人,因为老侯爷的态度从来鲜明,爵位是大房的,家产到时候是平分的。 他们脑子坏了才会跟大房过不去。 而且真要是跟大房过去,那也该去宰了戚震或是戚云徵啊,宰了她有什么用? 戚元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匕首在她的手里简直像是长了眼睛,随着她手拿把掐,比扇子转的都更溜。 那人冷汗频出,一时有了急智:“我们是听了大少爷的话,消息也是大少爷告诉我们的!” 抬出戚云亭来,戚元总该信了吧? 她跟戚云亭之间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谁知道戚元扯了扯嘴角,瞬间便重重踩在了那根袖箭之上,让那根袖箭完全没入了那人的身体。 那个人终于痛的受不了了,他真是不知道,戚家怎么会出这么一个女魔头。 他说的到底哪里有问题啊? 换正常人早就去求证了,但是她不,她压根就不信! 她不信就不信吧,她不信,当场就让你知道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真是个异类! 戚元蹲下来啧了一声:“你看看,你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好地方了,要不,我把你这皮给剥下来吧?你听说过吗?瓦剌人那边的草原上有什么活佛,他们可喜欢用人皮做人皮鼓了,我想了想,你这身皮应当是能用的。” ...... 他错了,戚元哪里不是女人? 她压根就不是人! 戚元转了下匕首,将匕首换了个方向:“你放心,我下手很快的,从头皮开始,保证给你剥的完完整整的,大过年的,就当你们杀了我的人的回礼了。” 匕首接触到头皮的那一瞬,那个杀手终于崩溃了。 他斗不过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这女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终于大声说:“我说!我说!我们是戚家的军户没错!但是,我们也是戚家的仇人!” 戚家的仇人。 戚元玩味的看了他片刻:“说说看,为什么是戚家的军户,但是却又是戚家的仇人。” 还要违背军规,擅离职守,离开戍守的地方来到京城千里迢迢的刺杀她。 要说这里头没有猫腻,她把头砍下来当凳子坐。 当然,不是她自己的头。 她气定神闲的,所以当萧云庭赶到的时候,狼狈的反而不是刚厮杀了一场的戚元,反而是快马奔驰赶来了的太孙殿下。 八宝跟在后头,一眼看见戚大小姐身边躺着七八具尸体,当场就吸了口气。 妈呀,惹不得惹不得。 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见过戚家的管事了,戚家的管事人都傻了,但是还是坚持说他们家大小姐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那些刺客都是戚家的护卫杀的。 这话也就只有通州的知府信。 真是骗鬼呢。 戚元能受到惊吓?! 她可能大半夜能惊吓到阎王爷,也不可能被几个刺客给惊吓到!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萧云庭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坐在台阶上踩着那个人的胸口,才缓缓的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走近了几步,看了那人一眼,问戚元:“你没事吧?” “没事啊,好得很。”戚元头也没抬,仍旧盯着那个人:“我劝你说话最好快一点,我这个人没什么我耐心,若是你回答的不如我的心意,或是不是实话,我还急着剥你的人皮去做人皮鼓,至于你身边这些同伙,我就把他们做成人皮灯笼,送到你们主子那里,你信不信?” 八宝咳嗽了一声,有些同情的看了那个人一眼。 哥儿们,你最好是信啊。 好在那人确实是被吓到了,这一次说的真的很痛快:“我们是戚家的军户,可是,可是戚家人在军中偷运铁器卖去瓦剌,却推我们出来做替死鬼!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八宝倒吸了一口凉气! 铁器在历朝历代那都是严格管控的东西,毕竟那可是用来炼制武器的。 瓦剌的战马厉害,但是他们不事生产,自然也没有冶炼的技术。 所以他们需要铁器,自然都是要求着大周。 可大周也不是傻子,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给他们? 所以瓦剌那边的铁器大部分都是他们从边境的那些城池掠夺而去的。 可就凭借那些掠夺去的资源,那也远远不够啊! 他们每年到了冬天就没办法再放牧,所以每年冬天都是他们大举侵犯大周边境的时候。 要打仗,兵器那是必不可少的。 大周管控的再严格,总有空子可以钻的。 戚家若是真的卖给瓦剌铁器,那就是通敌卖国! 通敌卖国! 灭九族的大罪! 好大的一局棋啊! 她前脚踩灭了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将齐王拉下来成了一个无用的瘸子无权藩王。 后脚这些人就打算以眼还眼,让戚家彻底的灭族。 够狠的。 萧云庭见戚元的脸色沉下来,看上去像是吓住了,就出声问:“戚家效忠朝廷多年,何况戚老侯爷虽然已经赋闲,可戚震却是简在帝心之臣,一直都有差事!他们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这事儿的回报的确是巨大的,简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但是问题是,风险同样也是巨大的。 被发现了,九族就没了。 哪怕是现在戚老侯爷和戚震不在这里,戚元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脑子坏了做这种事的。 退一万步说,真的做了,也不会自毁长城,推直接经手的心腹人出去顶罪。 这跟自己突然跳起来给自己一刀有什么区别? 第254章 ·加厉 这件事不是戚老侯爷和戚震做的。 这些人应当的确是蓟州的军户,他们的来历不会作假,否则怎么定戚家的罪? 怪不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大年初一的来刺杀她,还要闯进戚家的别庄屠庄呢,这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 他们不怕戚家报官,只怕戚家不报官! 报官了,事情才能闹大。 戚家偷运铁器卖给瓦剌的事情才会曝光。 大过年的,戚家去死一死,这也很合理吧? 朴无用轻轻笑了一声:“报官了?” 小徐子手脚极麻利,飞快的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又极其自然的开始给他捏肩捶背,低声说:“咱们的人一直跟着呢,一开始就报官了,只是.....” 朴无用挑眉:“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那位戚大小姐怪厉害的,她一个人在路上杀了咱们八个人,连身手最好的六子也是死在她手里。” 小徐子说到后来,逐渐压低声音:“还有,去了庄子上的那十个人,十不存一,除了一个老九,其他人,都被戚大小姐杀光了。” 杀光了三个字是很有冲击力的。 尤其是朴无用知道那些人是军士,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戚家养女孩儿,是这么养的? 教杀人的功夫? 他更加确信自己当时除夕夜没有看错,戚元当时身上的确是藏着利器的。 “哟。”朴无用最终轻飘飘的笑了一声:“还是个武林高手呢,千金大小姐,杀人见血的,多难看?再说,杀人有什么厉害的?” 杀人算什么本事? 能杀一个杀十个甚至杀一百个,有什么用? 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扣下去,你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死! 你一个人,难不成还抵得过帝国机器不成? 小徐子笑眯眯的恭维:“这是自然,督工运筹帷幄,只不过是稍稍动一动手指,就能将他们都给碾碎。” 朴无用扯了扯嘴角。 是啊,武功高强是最无用的事情了。 他手底下难道还缺武功高强的人吗? 武功再高强,也不过就是做个杀人的机器罢了。 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朴无用眉头一皱。 小徐子立即便察觉了,转身进了屋子,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打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脸上,面色狰狞的道:“让你服侍督工那是给你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着转身又换了副笑脸:“督工,就是个新来的,还不太懂事......” 朴无用没了兴致,哼了一声淡淡的摆了摆手:“罢了,咱家难道还缺这么个服侍的?” 顿了顿,阴森的说:“这件事加紧些,咱家要看戚家在元宵之前完,让徐焕看着办!” 徐焕,兵部左侍郎,分管武库司。 小徐子立即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而另一头,戚老侯爷和戚震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大年初一会出这么一件足以让九族灭顶的大祸事。 戚震现在看太孙也不觉得能成自己未来女婿了。 他面色沉沉的说:“只可惜已经报官了,那些人一定会抓住机会大说特说!” 见戚元一时没有开口说话,萧云庭先开了口:“他们的确是戚家的军户没错,而且这些年也的确是在和瓦剌人对接,跟瓦剌人走私铁器,你们确定你们不知情?!” 戚震顾不得对面这人是太孙了:“我们怎么会做那等自毁长城的蠢事?!本来我朝和瓦剌就是世仇,我们多少亲人和兄弟死在瓦剌人手里,我们会跟他们勾结?!” 戚老侯爷的面色灰败。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怎么处置,到底该怎么处置? 贿赂通州知府马轩? 不,这不现实。 背后的人既然会按照这一出,肯定是已经叮死了他们。 他们若是让马轩压下来,那反而是更加增添了自家的罪名,成了通敌的铁证。 这一次,怎么看,都是个死局啊! 萧云庭的手指在石桌上曲起来敲了敲:“这个案子,最迟今天下午,就能传到兵部,事关兵部,必定惊动内阁,而内阁......” 事关重大,内阁不可能不禀报永昌帝的。 他问戚老侯爷:“他们走私,总会有账册.....” 戚老侯爷立即就明白了萧云庭的提醒:“快回家去!” 肯定是有内鬼被人收买了,说不定现在那些账册就在他们侯府的书房里。 只要这么一想,老侯爷和戚震都差点晕过去。 一直没开口的戚元终于说话了。 她冷冷的说:“不,先去杀一个人。” ...... 真是我的好姑奶奶啊!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不想着一家人都要一起下去见阎王了,你还急着要去杀人! 你要去杀谁啊?! 这回戚震终于忍不住,介于戚元的武力值太过吓人,他好声好气的说:“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我们要先保证自己安全啊。” “是啊,所以呢?烧了账本,你们就安全了吗?这样的账本,他们只能做一份吗?”戚元冷冷的笑了一声,而后看向老侯爷:“蓟州巡城御史,是谁?” 蓟州巡城御史? 萧云庭立即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是啊,蓟州可不止有总兵,一个城池,那是有知府衙门和各个部门的。 而这其中,负责监督地方政府的,能够直接上奏折给朝廷告状的,那就是巡城御史! 如果戚家真的通敌卖国,那怎么可能瞒得过巡城御史的眼睛耳朵? 还有当地的锦衣卫! 难道他们都是吃屎的? 戚老侯爷马上说:“徐焕的侄子,现任兵部侍郎的侄子徐新桥,刚刚调回京城,现在正在等着述职之后等吏部的考核!” 戚元轻笑了一声:“我去杀了他!” 然后她淡淡的看了戚老侯爷和戚震一眼:“至于祖父和父亲,你们也别闲着,事情既然闹大了,你们现在就去喊冤,去宫门口跪着。” 出了事,臣子等着告罪自辩,这是很合理的。 而她先去斩断那把出头的刀,也是很合理的。 至于萧云庭,她看了萧云庭一眼。 萧云庭不必她说,就点头:“你放心吧,你杀了徐新桥,我自然有法子帮你把你要的那些东西送到内阁。” 第255章 ·夜煞(承诺好的加更虽迟但到!) 夜半,大年初一收到的各色礼物堆满了整整一个花厅,徐焕看一眼便皱眉:“谁送的这么显眼?” 徐新桥笑眯眯的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笑呵呵的看着他:“二叔,是我,侄儿这不是从蓟州回来了吗?专门来孝敬二叔您的。” 徐焕的脸色丝毫没有好看一些,看到他便疾言厉色的呵斥:“混账东西!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巡城御史,多显眼的位置,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贪了多少是吧?!” 徐新桥顿时扁了扁嘴,一副委屈没法儿说的样子:“二叔,您倒是也看看侄儿送的都是些什么啊!蓟州那地方,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各色皮子,您说侄儿这从外头回来,给婶子和弟弟妹妹们带些东西,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谁能挑理啊?” 他说着,嬉皮笑脸的凑近了些:“再说了,叔叔,咱们心里也都清楚,这还不是因为您给侄儿牵线,让侄儿现在找了个好替死鬼吗?侄儿孝敬您,那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的确有人私通瓦剌,偷偷的卖铁器。 只不过不是戚家。 而是他徐新桥。 原本兵部年底发现不对开始查的时候,他自己都慌了,但是朝廷的钦差到了蓟州,他反而不慌了,因为叔叔很快就帮他想好了法子。 徐焕的大哥就这么一个遗腹子,对于这个徐新桥,徐焕是既当爹又当叔叔,见他嬉皮笑脸的跟自己亲近,顿时也生不起气来了,只是皱着眉头呵斥:“眼下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事情还未定性,你给我安分些!最近哪儿都别去了,老实点儿!” 徐新桥从小就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叔叔的脾气? 一听他这话的语气就知道是没事儿了,当即笑着急忙往外走:“侄儿知道,侄儿知道,侄儿就是过来给您拜个年,叔叔,您长命百岁,明年就做兵部尚书!来年就入阁!” 搭上了司礼监的大太监,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徐新桥得意极了。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徐焕立即就想呵斥,奈何徐新桥已经迫不及待的溜走了,他只能摇了摇头,回头吩咐了管家将这些东西都给收拾起来。 才刚回了房,徐夫人就告诉他:“今天数不清的人来送东西,按照您说的,不该收的都没收,只是收了亲戚家的礼。倒是新桥这家伙,送了好几辆马车的东西过来,真是吓死人!” “这事儿我知道了。”徐焕拍了拍她的手背:“收着吧,都是些各色皮货,你冬天最怕冷,还有小八小三儿她们这些丫头,天天嚷嚷着要貂皮内里的斗篷,这回便都给她们做!” 徐夫人心里高兴,但是面上却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你这些年一直都清正廉洁,从来都爱惜羽毛,这能行吗?” 说起来徐夫人就觉得委屈。 家里难道是没有银子吗? 做到兵部侍郎这一步了,管的还是武库司这等管着全国的兵器库的肥差,徐焕简直就像是在管着一个聚宝盆。 但是越是如此,徐焕就越是行事谨慎。 家里从来都不开什么花会堂会。 就连家里老太太的寿宴,那也是让一家人吃了一顿饭就这么算了。 家里的银子都堆成山了,那些绫罗绸缎多的是,但是根本连库房都不出。 看着又不能用,这才是最委屈最烦躁的啊! 她还以为徐焕是要这么一辈子了,谁知道他好像又忽然想通了。 徐焕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以前是不能用,但是以后就能用了。” 徐夫人听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也高兴的很,当即就开了库房,把皮子全都拿出来给家里孩子们各自添了衣裳。 这里高高兴兴。 徐新桥出了徐家也高高兴兴。 当然高兴了! 他做的这事儿,他自己也知道是掉脑袋和诛九族的大罪,但是想现在不用怕了,因为已经有戚家去前面当替死鬼了。 大年初一,恰逢喜事,他高兴的进了城中生意最好的红粉金楼,一去便点了花魁娘子伺候。 点的花魁娘子,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买刚出炉的花魁娘子的初夜,那这雅间自然也是好之又好,高床软枕,极尽奢华。 徐新桥抬手喝了口酒,咂摸了一下味道,刚刚吃了口才,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然后,门口的灯被人俯身吹灭了。 就着桌上唯一剩下的一盏羊角宫灯,隔得老远,徐新桥也看得见进来的美人儿身段窈窕多姿,尤其是她俯身的剪影倒映在窗上,立体的五官还有那扇子一样的睫毛,无一不透露着精致。 果然是花魁啊! 还得是京城人会过日子,蓟州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娘的有钱都找不到地方去花! 他立即起身笑着朝着那美人儿扑了过去:“美人儿!快过来!” 迎接他的不是美人儿的温香软玉的投怀送抱,而是一柄带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抵住他的胸口,没入三分之一,还剩下一截露在外头。 徐新桥睁大眼睛,下意识就要痛呼出声,却又马上被一团破布顺手堵住了嘴。 戚元踹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而后蹲下身,拨开脸上的带的面罩。 这些花魁带的面罩都是纯金打造的,一条条细细的金丝往下垂,为美人增添几分颜色和神秘。 不过现在徐新桥看不见神秘,他只能感觉到痛。 戚元将面罩扔在地上,放弃他胸口那把匕首,拔下自己头上打磨锋利的金簪,抵住了徐新桥的颈部,轻声说:“徐大人,只要我这样轻轻往里面一桶,你这条跳的正厉害的血管就会啪的一声,跟打爆竹一样爆掉哦。” ....... 那画面感太强,徐新桥已经开始发抖了。 他抖抖索索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满脸满眼全都是惊恐。 戚元的簪子往下划了一截,几乎已经顶破他的皮肉,而后,戚元笑着问:“我拔掉你嘴里的布,让你能够开口,但你不能狗叫,否则我这一簪子就能马上捅破你的喉咙,能不能做到?” 徐新桥疯狂的点头。 第256章 ·算话 破布一从嘴里被拿下来,徐新桥连个磕绊都没有打的就想要张嘴喊救命。 不过显然戚元的速度要比他快得多。 他还没有张嘴喊出声,戚元已经飞速将破布一把塞回了他嘴里,这回塞的可要比之间深的多了,几乎是捅到了徐新桥的喉咙里,弄得徐新桥下意识的就干呕了几声。 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程度。 对于此刻的徐新桥来说就是如此。 他终于知道,眼前这女人说话那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不听她的话,她是真的很可怕的。 戚元微笑着将簪子带回头上,啧了一声轻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徐大人,您看看,您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不听话的人,可是要受惩罚的。” 说着,她一只手捂住徐新桥的嘴巴,另一只手将那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换了个地方,捅进了徐新桥的肩胛骨。 徐新桥一边被那破布塞的想吐,一边感受着自己肩胛骨处传来的巨大的疼痛,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 此时此刻,什么温香软玉,什么花魁,这些美梦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哀求的看着戚元,嘴巴里呜呜呜的想要说话,不停地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听话。 戚元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拔下金簪照旧抵住他的喉咙:“徐大人,机会宝贵,若是不想身上再多几个洞慢慢的死的话,我劝你最好这次好好配合哦。” ...... 分明她说话的声音如同潺潺清水,是一把好嗓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徐新桥耳朵里,这简直像是催命符。 他疯狂的点头。 戚元便拔出了破布,随即簪子动了动,准确无误的划破了徐新桥的脖颈,轻声说:“徐大人,好好说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吗?” 好吗?! 徐新桥心里简直想要骂娘,这杀手还怪有礼貌的! 他难道能说不好吗?! 喉咙被塞的到现在都还难受,但是他根本动都不敢动,外面灯红酒绿,丝竹声不绝于耳,嘈杂不已,他颤颤巍巍的问:“你,你到底想问什么?” 戚元单刀直入:“很简单,蓟州的那些军户,是你们带去走私的铁器,也是你们怂恿他们来戚家闹事,来京城告状的吧?” 徐新桥立即就变了脸色。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一来问的就是这件最要命的事。 他马上就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戚元轻轻笑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盏羊角宫灯,人家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徐新桥看着戚元姣好的面容,实在很难把她跟刚才那个把刀子当成玫瑰花一样插花的变态杀手联系在一起。 他有些恍惚:“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要紧。”戚元又将破布塞回了徐新桥嘴里。 然后陡然变了脸色,转身将宫灯的纱罩拿开,拿起了蜡烛,开始烧自己的匕首。 徐新桥整个人都不好了! 救命呐! 是不是朴无用派锦衣卫来灭口了啊? 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候,是很容易用胡思乱想来掩盖自己的害怕和惊恐的。 戚元烧热了匕首,沉着脸一把捅进徐新桥左边的肩胛骨,将他捅了个对穿。 徐新桥这回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瘫软在地上整个人发抖抽搐,眼神惊惧。 戚元站起身来,淡淡的转身看着徐新桥笑了笑:“徐大人,你不说也行,我知道,这事事关身家性命,你不说也很正常,那我们就江湖再见吧。” 她说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蜡烛:“我送大人您最后一程吧,把您给烧干净了,连棺材都省了。也算是为蓟州的百姓做点事。” 瓦剌人年年入侵,当地多少百姓遭殃?! 他们凶狠残暴。 男人就直接杀死,女人和孩子则掠夺回草原。 多少士兵在为了保家卫国舍生忘死的拼杀? 多少人有家不能回,在战场丢了性命?! 结果这些蛀虫,吃里扒外,勾结瓦剌人,卖给瓦剌人铁器,让他们做成锋利的武器,用来砍向大周的百姓! 这些人,死一万次,也没有半点可惜。 徐新桥吓得尿了裤子,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女人的话,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所以疯狂的摇头,示意戚元拿开自己嘴里的破布。 戚元却并不需要他说了。 她讥诮的笑了笑:“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既然你浪费了,那就没有了。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 反复无常的小人的话也未必是真话,骗过她一次,她就不会再相信这人第二次。 所以,她将旁边的灯油倾倒在徐新桥身上,而后将蜡烛掷在他身上,火势瞬间烧了起来。 花魁的房间浓烟滚滚,很快就惊动了红粉金楼的客人和护院,只是火势太大,他们只来得及撤离还能动的客人们,等到火势熄灭的时候,花魁的那间屋子,烧的什么都没了。 杀完了徐新桥,戚元就径直回了戚家。 戚老夫人在家里一直等着。 军户刺杀大小姐,闯进别庄,只为了告发真正勾结瓦剌私卖铁器的是戚家,这件事闹的太大了,戚家的人自然也都知道消息。 戚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已经哭了一天了。 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锦衣卫就忽然上门抄家了。 倒是戚老夫人一直都还强撑着,听见戚元回家,急忙就亲自起身。 戚元进门的时候,便见戚老夫人站起身在等着,便快走了几步到了她跟前。 戚老夫人在戚元跟前也不装了,哽咽着问:“元姐儿,事情怎么样了?你祖父和父亲去宫门口跪着,然后便被锦衣卫给抓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被抓走那也是常事。 有苦主有原告,而且事关重大,涉及这样大的层面,只怕已经震动了朝野,就算是之前戚震有功,但是也不可能抵消这样的大罪,会被抓太正常了。 戚元握了握戚老夫人的手,轻声说:“不必紧张,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第257章 ·做饵 她回到明月楼的时候,萧云庭已经在二楼等着了。 他对这里熟悉的就好像是回家一般,戚元皱了皱眉,但是想到要紧事,还是没有多说,只是坐下来,直截了当的说:“我把徐新桥杀了,他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回是老赵跟着来的。 老赵的功夫很好,所以哪怕是隔得挺远,他也能听见戚大小姐说的话。 就..... 还挺理直气壮的。 萧云庭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他略微皱了皱眉,沉声说:“有人跟着你。” 司礼监大太监的权柄不是说着玩儿的。 锦衣卫更是无孔不入。 所以说,戚元从被刺杀那一刻起,一切行为就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戚元嗯了一声,表现的很镇定:“我知道,所以我杀了徐新桥之后,他们会怎么认为?” 会怎么认为? 萧云庭眯了眯眼:“很简单,他们会觉得,你已经知道了走私背后真正的主谋是徐焕。” 徐新桥看着可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人。 事实上他也本来就藏不住。 若是当时戚元再给他几次颜色看看,他应当就会把该说的都说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是虚的。 戚元笑着说:“是啊,所以若是我是徐焕,知道我掌握了这么重要的证据之后......” 杀人灭口! 萧云庭怒上心头:“你又拿自己做饵!” 戚元很困惑的看了他一眼:“这跟殿下何干?” 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能杀得了她的人就尽管来试试。 杀不了她就被她杀。 反正结果就两种,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萧云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忍无可忍的问:“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信我?我也已经派人去查蓟州参与走私的其他人,他们也要上供,既然要上供就有利益链,只要我拿到账本,拿到那些证据,照样可以证明戚家是清白无辜,你根本不用拿你自己的命去冒险!” 戚元静静的看他片刻,毫不迟疑的抽开手:“人世间摸爬滚打至今,我唯一愿意视为真理的,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能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 戚元此时说出的话,字字如刀似箭,刺入萧云庭的心脏。 他攥住拳头:“是,你厉害,你武功高强,打遍天下无敌手,谁都杀不了你!” 戚元觉得这样跟小孩子一样为了这样的事情发脾气怪没意思的。 她等着萧云庭失去耐心走掉。 但是萧云庭却并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面色沉沉的说:“戚元,我还查到一件事,那就是徐焕他清廉无比,在京城连宅子都是租的,可是他的堂弟在老家修建的徐家老宅,却足足占据了半个西城。” 戚元明白了。 那些走私得来的银子总归是要有去处的。 运来京城吗?! 那么多银子,用什么名目运进来? 运进来了怎么藏? 都是个问题。 既然京城的宅子是租的,那么自然是徐家的老宅了。 见戚元沉默,萧云庭淡淡的说:“我会让人上书,替老侯爷和侯爷说话。” “不!”戚元摇头,直直的看着萧云庭:“殿下,不要让任何人为我祖父和父亲说话,相反,让你的人也上折子弹劾我祖父父亲!” 老赵:.....他没听错吧?戚大小姐失心疯了吗?! 萧云庭却马上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走私和通敌卖国实在是太过恶毒的计谋,朴无用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知道这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能让戚家从此在永昌帝心里失去信任的一件事。 哪怕是找出真凶以后。 可是如果,如果戚元接连遭遇刺杀,朝中的所有人都一面倒的去攻讦戚家,要毁掉戚家,而后再找出徐家祖宅藏匿的巨额银两的秘密,再加上萧云庭已经派出去蓟州的那些人...... 那现在闹的越是声势浩大,永昌帝以后对戚家的同情就会越强。 他会知道,是真的有人在陷害戚家! 萧云庭没有耽搁,直接起身:“我去安排,你自己万事小心!” 戚元轻笑了一声:“我会的,殿下放心。” 怎么放心? 萧云庭苦笑了一声,他说的话,戚元从来就没有听过。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偏偏他自己不能放着不管。 按理来说除夕一直到初八各个衙门都是封印的,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各个衙门都放假不做事。 当然除了一些特殊的衙门例外。 锦衣卫就是这种特殊的衙门。 朴无用淡淡的看着送上来的供状,连接都没有去接:“没有认罪,拿给咱家看什么?” 小徐子陪着笑:“爷爷,那边的人来说,赖指挥使的意思,圣上既然没有发话用刑,那就不能用大刑,先查着。” 赖成龙! 早看他不顺眼了! 朴无用扔了手里的帕子皱起眉头:“咱家记得,山西不是有个私自采矿的案子么?让赖指挥使走一趟,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就待在京中不动了呢?” 小徐子急忙笑着应了一声是。 顿了顿又轻声说:“戚大小姐把徐新桥杀了......应当是,拿到了一些东西......” 朴无用啧了一声:“咱家最讨厌杀人的女人,没有一点儿女人该有的样子,让徐焕自己头脑机灵点儿,这种事,不会还需要咱家替他动手吧?” 小徐子立即会意:“爷爷放心,孙儿这就去跟徐大人说,徐大人肯定会明白爷爷的苦心的。” 徐焕的确是明白。 而且没有选择。 这些年他借着徐新桥在蓟州当巡城御史的便利,跟徐新桥里应外合,他这里提供铁器,徐新桥卖出去,得到的利润数不胜数。 哪怕是分了一些给朴无用,但是落到他们自己手里的,那也是天文数字了。 这么大的事,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他来不及为侄子的死悲伤,先让戚元死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他一面安排自己的同僚和好友们上书弹劾戚家,要求圣上立即严惩戚家,一面准备派人去杀了戚元。 都是这个女孩子惹出来的事端! 第258章 ·天塌 家里的新衣都已经做好了。 今年是徐家的姑娘们难得的能穿着貂皮做的大氅出门去看菩萨的一年,徐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就连徐夫人都是打扮一新,今年穿着最时新的浮光锦做的夹袄,外头披着一件孔雀羽的大氅,看上去华光逼人。 她原本还有些忐忑,出门之前还专门问徐焕一声:“今天是初三,要去山上拜菩萨年,添香油钱的,但凡是京中有些体面的女眷们都去,我们穿成这样,合适吗?” 这些年来,徐家的女眷自来都是以勤俭朴素出的名。 但是并没有人轻视她们,谁都知道徐焕在京中以清廉出名。 别人的宴请,别人的酒会,他从来都不去。 因为去吃了别人的,就难免要请别人吃回来。 徐大人清廉,又不想占人便宜,自然是从来都杜绝这样的事。 越是如此,大家就越是觉得他品行高洁。 他品行高洁,家里的人当然也得跟着要好好的配合。 这些年徐夫人和家里的孩子们都是穿着普通,从不铺张浪费。 现在乍然这么出去,肯定是会吸引无数人瞩目的。 见自己夫人如此担心,徐焕不在意的笑了笑:“说什么呢?做了衣裳不就是穿出去的吗?当然能穿,放心大胆的穿!去吧!” 徐夫人简直是心花怒放的应了是,带着孩子们一道出门了。 她们人一走,徐焕便坐在圈椅里闭上眼敲了敲自己的桌面,而后面无表情的喊:“来人!” 屋子里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弓着身子恭敬的:“大人。” 徐焕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令牌交给他,垂下眼说:“告诉他们,若是杀不了那个女人,抢不回账本,就别回来见我!” 虽然锦衣卫还没有去戚家搜查,但是徐新桥一死,他都不需要用脑子想都知道,那些伪造的账本肯定已经被戚家给处理掉了。 倒是戚元,她到底从徐新桥嘴里问到了什么? 拿到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只要她死了,那就照旧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切仍旧会回复原样。 他辛辛苦苦营造了这么多年的名声,不能被任何人给毁掉。 屋子里安静下来,老仆恭敬的再次完了弯腰应是,马上就转身出去了。 大年初三,原本应该客似云来的徐家并没什么客人。 这也是大家都习惯了的事情了。 谁都知道,徐大人不收礼,也不送礼。 他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想到侄子徐新桥,还是有些痛心。 侄子死的实在是太惨了,在大年初一活活的被烧死在花魁的房间里。 连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 只要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戚元给大卸八块。 不过也快了,他心里想着,忽然觉得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边闪过去了。 可是等到他认真的定神去看,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他悲痛过度,以至于有些精神恍惚?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新桥是他大哥的遗腹子。 钱财再多,人死了又有什么用处? 他以后下去了怎么对得起大哥? 等这件事过去了,得查一查新桥在外头有没有相好,有没有留下过孩子。 若是有,那就好好的养起来。 若是没有,那也得想法子在族中挑一个给他过继,也好继后香灯。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听见耳边掠过一阵呼吸声。 呼吸声! 可是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徐焕一瞬间就觉得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的就想要转头。 可是就在他想要转头之际,一根匕首无声无息的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然后他又听见了一声轻笑声。 这声音分明是个娇俏少女的,就像是他女儿平时跟他撒娇。 但是此时此刻,他可不会觉得是在撒娇! 为了表现自己的清廉,他的宅子是租的,既然宅子都是租的,家里当然不能有太多的下人,更不能有什么护院了。 所以他的那些护卫,都是养在对面那座落在别人名下的宅子里头。 此时远水解不了近渴。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福至心灵的问:“戚元?!” 对啊! 会杀人的女人,不是戚元,是谁?! 随即他心里就咯噔了一声,顿时心里凉了一截。 他刚刚才派出杀手去刺杀戚元了,可现在戚元却出现在了他这里?! 那,他的人岂不是要扑空?! 更要命的是,戚元是真的能杀人的! 她....... 戚元轻笑了一声:“徐大人反应很快嘛,比您那个侄子的反应要快的多了,怪不得您能当兵部侍郎呢。” 这可不是什么夸奖。 徐焕紧张得咽了口口水,打了个冷颤。 但是他很快就又冷静下来。 现在紧张根本没有用,戚元杀人的动作极利落他是听说过的,只要他一个不慎,那么现在可能就真的人头落地了。 这女人杀人可不管人是谁! 他迅速的稳住情绪,淡淡的说:“戚大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眼前这样的形势,您可不能杀我。否则的话,戚家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是吗?”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徐大人真聪明,是啊,我可不能杀你,否则的话,你一死,反倒是让戚家的嫌疑大增了,叫人怀疑是我祖父和父亲杀了你和徐新桥灭口。” 徐焕的脑子再好用,此时也有些糊涂了。 既然戚元都知道,那她现在过来是干什么?! 仿佛是知道徐焕的疑问。 戚元的匕首在虚幻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痛的虚幻嘶了一声。 而后,她才淡淡的说:“我过来,当然是为了躲避徐大人杀人灭口的计划了,虽然我也可以当场杀了你派去的那些杀手,但是,私底下知道我会杀人是一回事,光明正大的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武功厉害杀人如麻,那就不大好听了,不是吗?” ...... 徐焕忍不住磨了磨自己的后搓牙。 什么意思? 这是过来嘲笑自己的,证明她能躲的开自己的追杀不算,还能让人抓住他的那些心腹刺客一个现形,最后自己还能隐藏身手吗?! 这个女人,简直跟一条灵蛇一样!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干什么,她却永远能算准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第259章 ·崩了 徐焕被那匕首抵的有些难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被戚元划开的那一道伤口在不停的流血。 这让他十分害怕。 是人就有弱点。 名声和惜命就是徐焕的弱点。 他急忙说:“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家洗脱冤屈,只要你们配合,这个罪名,我也可以推给其他人!” 戚元面无表情,眼里的冷意却更深了些。 她抵着他的匕首动了动,转眼就又给他添了一道血痕。 然后加重了语气的问:“推给别的仍旧还在战场上厮杀,为国尽忠的将领吗?推给那些十二三岁就上战场的军户们的儿子,让他们连长大都来不及,就死在你们的阴谋被算计之中吗?!” 徐焕痛的忍不住惊呼。 不过他很快就惊恐的发现。 没有任何动静。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由得冒着危险转头看着戚元,眼神惊恐。 戚元就笑了笑:“别这么看我,好像我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似地,你这宅子里总共也没几个伺候的人,内宅伺候的都跟着去拜菩萨了,前院这几个,我敲晕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徐焕闭了闭眼睛。 这消息说了等于没说。 意思就是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不由得问:“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是来羞辱他的吗?! 戚元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徐大人,我刚刚才夸过你聪明,你怎么能又蠢了呢?我现在过来,当然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能给我的啊?” 徐焕没好气的问:“你想要什么?!” “跟瓦剌人通敌的密信,中间人的名字,还有你那些银子的去处,蓟州军中还有哪些是你们的人,这些,徐大人最好是都告诉我。” 戚元笑眯眯的,手里没停再次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轻声补充说:“不然的话,我对付人的手段,可不只是在脖子上划些小伤口这么简单了。” 她哦了一声:“我还没跟你说过徐新桥是怎么死的吧?被烧死之前,他胸口被我捅了一刀,两边的肩胛骨也被我捅了个对穿。当时我跟他说,他只有一次机会,最好是跟我说真话,但是很可惜,他失去了这个机会......” 徐焕觉得自己遇见的是个疯子。 而且是个纯粹的疯子! 他一直以为朴无用那个死太监就已经够变态了,但是没有想到,戚元这个贱丫头竟然会比那个死太监还变态! 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见戚元拔下了自己的簪子,轻描淡写的说:“我当时还跟徐新桥说,他如果不听话,我就会用这跟簪子,一下子捅进他脖子上跳的最厉害的那根血管里,就像是放爆竹一样让血管爆掉哦,徐大人,你要不要试一试?” 他要试个鬼! 徐焕真的很想报官! 能不能有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抓走?! 他相信戚元是真的干得出这样的事,因为戚元对着他脖子上的血管开始用力了。 只要她一抬手,那根簪子就会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徐焕冷汗涔涔,当听见戚元数一二三,终于忍不住,大声说:“我可以给你!我可以给你!密信在,在我书房书架后面的暗格里!” 戚元哦了一声,收起金簪跟匕首,一手拎着他的后颈的衣领将他拽起来,推着他走到书架处,沉声说:“打开它。” 徐焕有些迟疑。 戚元立即便在他的腿弯出狠狠地踹了一脚:“打开!” 徐焕抖抖索索的掏出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嵌入书架上的一个凹陷处,转了一圈,书架果然缓缓打开。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徐焕立即挣扎开戚元想要逃走。 他知道,一般人在得到自己非常需要的东西的那一刻,是最容易走神的。 他一直在等这个时刻! 只可惜,他才滚落在地,就见戚元面色不变的将暗格里飞出来的几只箭矢给打飞了。 ..... 这个女人! 戚元回过头,似笑非笑的挑眉:“怎么?徐大人,想要跑啊?” 徐焕从未如此憋屈过! 他眼睁睁的看着戚元拿走暗格里的那些密信,见到戚元朝自己走过来,立即便下意识的躲闪。 就算是证据已经被她拿走,但是徐焕也不会想就这么死了。 只要活着,就能翻身! 他不信朴无用能看着他死! 谁知道戚元走到他跟前,却压根理会都没有理会他,只是踩了他一脚,踩着他的肚子过去了。 ...... 痛的他像是一只被抽了虾线的虾一样弓起了身子。 真他娘的离谱! 荒谬! 而另一端的戚家,大半夜的竟然闹了贼,还把戚元的明月楼都给烧了,若不是因为府里的人发现的快,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幸亏刘忠和护院们警觉,发现了贼人,及时报官,巡检司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的也很快,当场抓住了几个贼匪。 刘忠心里松了口气,大小姐让他守着,说今天有事,没想到是真的有事啊。 只是,明月楼被毁了一半儿,也不知道大小姐回来会不会生气? 戚元暂时没功夫生气,她将自己得来的密信交给了萧云庭:“加上殿下那边查到的证据,应当足以证明我祖父和父亲的清白了吧?” 萧云庭的心情不错。 大约是因为戚元没有真的留在明月楼当诱饵,反而另辟蹊径,偷偷溜去徐家拿到了密信。 他笑了笑,玩笑一般的问:“徐焕死了?” “没有啊。”戚元理所当然的笑了笑:“想要讨好一个人,投其所好是最简便的法子,想要整治一个人,反其道而行之就行了。” “这世上有求名的人,若是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就是再补偿他一个九五之尊,只怕也是生不如死,这世上有求利的人,倘若让这样的人散了万贯家财舍了权势地位,就是给他一个圣人的名声,又何尝有半点用处?” “想要对付一个人,就该夺走他最求最甚的东西,否则,不是适得其反,也是徒惹人笑。所以,我为什么要杀了他?我盼望他长长久久的活着。” 活着看到阉狗的下场! 第260章 ·地陷 戚家在大年初三就遭遇了贼匪,戚大小姐的住处竟然还被烧了一半,如果不是因为戚大小姐正巧去了老夫人房里,陪着老夫人捡佛豆,那戚大小姐只怕就没了。 这事儿藏不住,很快传的沸沸扬扬了。 不传的沸沸扬扬也不行啊。 戚家刚被说是通敌卖国,戚家老侯爷和戚震都被抓进了诏狱去了,眼看着戚家都这么惨了,谁知道竟然还有人盯着戚家不放,希望戚家死光呢。 啧啧。 百姓们也有偷偷议论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蓟州的军户啊?” “是啊,若真是那些军户们说的那样,那就是银子戚家挣了,罪名却要他们去担,他们怎么肯?” “若是我,我也豁出去了啊!” 好像这么想的也不仅仅只是百姓。 这个年过的注定不平静。 大年初七,衙门刚刚开印,就先迎来了无数的奏章。 全都是弹劾戚家走私和通敌卖国的。 一个比一个的言辞激烈。 新年的第一个大朝会上,臣子们等到恭贺完了新年,便开始弹劾戚震和戚老侯爷。 六科给事中吴城更是直接就在朝中直言不讳的说:“戚家这是在喝将士们的血,吃百姓们的肉!他们将我们大周百姓置于何地?!” 刑部员外郎杨立明也说:“正是如此!国朝给他们爵位,许给他们高官厚禄,让他们活的如此滋润,他们却不思回报,反倒是中饱私囊,私通外敌!” 朴无用静静地跟在永昌帝旁边,跟夏太监一左一右的站着,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诮。 密信? 有密信,能送得到御前吗? 送不到,那就等于没有! 他知道,萧云庭和戚元关系好,那些密信,戚元一个闺门贵女,她除了能交给萧云庭,还能交给谁呢? 但是,萧云庭,就一定能把密信送到御前吗? 太小看他这个司礼监大太监的能量了。 夏太监则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满朝文武沸腾。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对于通敌卖国这个词儿,简直就像是戳了肺管子,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又有蓟州的那些军户们宁死都要刺杀戚大小姐,还以死告发。 这件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今天是大朝会,原本萧云庭是要去参加的。 但是他却迟迟没有上朝。 夏公公心中愈发的着急,他也知道殿下和戚家的关系,殿下的性子,不可能如此放着不管的,殿下人呢? 一片喧哗之中,永昌帝隔着冠冕,冷冷的问:“所以诸位爱卿觉得,犯下走私之罪的,便是戚家无疑?” 杨立明立即便跪下来拱手:“圣上,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戚家此举,不但是对不起百姓,对不起边关将士,更是对不起圣上,实乃不忠不义!” 江岩贞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立即跟上:“何止是不忠不义?简直就是谋逆啊!走私,通敌卖国,这跟谋逆何异?简直罪该万死,该诛九族!” 他憋着一口气很久了! 柳王妃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倒霉。 也不算倒霉啦。 毕竟没人能顾得上他。 都忙着收拾楚国公府呢。 再说后来小柳贵妃又死了,太多事了,没人能想起他。 但是他自己怕啊! 他那个妹妹,从小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收拾他的!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戚家。 戚家如果不找回柳王妃,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当然得狠狠地踩一脚戚家了。 朴无用更觉得可笑了,见徐焕紧张的抬眼看了自己一眼,便警告的挪开了目光。 徐焕急忙低了头。 他的脖子现在都还痛呢。 还有肚子。 可见戚元那个丫头多凶横。 他心里七上八下,直到现在,满朝文武都在攻讦戚家,但是萧云庭却还是没有出现,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朴无用说的对,他总有办法让萧云庭手里的证据消失的。 啧啧。 戚元还说什么,杀了他反而会让戚家洗不清冤屈。 现在难道就能洗清冤屈了吗? 他慢慢的放松下来,看着满朝文武一片沸腾的要永昌帝下令治戚家的罪,脸上淡淡的浮现一抹笑意。 直到永昌帝轻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这么大的事儿,而且发生在新年,在小柳贵妃死后,永昌帝不是应该勃然大怒,不是应该立即让锦衣卫抄家吗?! 只要锦衣卫插手这件事。 那么朴无用的目的就达到了。 到了锦衣卫,什么都是他说的算。 白的能成黑的,黑的能成白的。 可现在,永昌帝竟然笑了。 连朴无用也下意识的侧头偷偷看了永昌帝一眼。 就见永昌帝面无表情的扔出一沓信封,然后沉声喊了一声徐焕的名字:“徐侍郎,你来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朴无用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不仅是他,徐焕更是直接就腿软的站不住,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朴无用。 不是说好了吗? 不是说朴无用可以阻止萧云庭,将这一切证据都销毁吗?! 那现在,现在是怎么回事?! 朴无用比他反应的还要更快,立即就在心里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萧云庭耍了! 萧云庭根本没有把证据揣在身上,他到底是怎么把东西给了永昌帝的?! 作为永昌帝的外总管大太监,他有无数的徒子徒孙盯着,萧云庭根本没有见过永昌帝! 他是怎么把证据给到了永昌帝的?! 殿中寂静无声,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永昌帝又重新问了一声:“徐侍郎,朕现在是在问你,眼前这些,是什么东西?你来读一遍。” 徐焕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他读一遍?! 他怎么读一遍?! 他死一边还差不多! 百官们也察觉出了事情不对,他们都是嗅觉最灵敏的,一下子就察觉出风向不对,一时都不再开腔了。 只是若有所思的等着看这些信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夏公公瞥了一眼朴无用,就见朴无用阴沉着脸,活像是刚死了爹。 第261章 ·解决 朴无用当然没爹,他爹早死了,否则怎么会进宫做太监?! 可现在,他心里的感受确实实实在在的跟死了爹没什么分别。 太他娘的离谱了! 荒谬! 只要有太监的地方就有他的人。 东宫太子蠢钝如猪,又病弱,更是和筛子似地。 哪怕是萧云庭聪明精干,但是他也总有防不住的地方,毕竟他只是一个人,又不是神仙。 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太监去拦住萧云庭,再另外安排了锦衣卫去毁掉证据。 这一切分明他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可最后却让萧云庭棋高一着的提前把东西给了永昌帝。 这让他怎么不气?! 这两个王八羔子! 一个狡猾一个凶狠,简直是一只狐狸和一条毒蛇凑在了一起,凡是挨着他们的都得被他们咬一口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迅速平静下来。 冷冷的撇过了头不再看徐焕。 他是不担心这件事会牵扯到自己的。 只要徐焕脑子清楚,就该知道,不牵扯自己,还只是他自己出事,可但凡是敢把自己牵扯进去,别说徐焕手里根本没自己收银子的证据,就算是有,这点子罪过,他也完全可以往蓟州那边的锦衣卫身上推。 所以聪明的话,徐焕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徐焕的确是知道。 他抖抖索索的,几次伸手去拿那些信,但是手却抖得厉害,根本连一张信纸都拿不起来。 还是永昌帝嗤笑了一声,点了翰林侍讲黄良胜的名:“黄良胜,你来念!” 黄良胜高声应是,过去捡起信纸,大声的念了起来。 里头都是瓦剌人写给徐焕的信。 除了给徐焕问好,请求徐焕加多铁器之外,还承诺送给徐焕更多的宝石和金银,甚至说会让王庭封徐焕个官儿当当。 黄良胜念得面色铁青。 而徐焕的那些同僚,此时也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都是得了徐焕的示意,拼命的弹劾攻讦戚家的。 可是谁知道,真正走私的却是徐焕自己? 但是现在弹劾戚家的却连他们也有分?! 这分明是把他们也拉下水啊! 一时之间,他的那些同僚跳起来对着徐焕痛骂。 徐焕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政治场上的角斗最后还能这样解决。 真是好厉害的心机。 提前把证据送给永昌帝,让永昌帝看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然后永昌帝再看着满朝文武都跳起来痛骂戚家。 闹得最狠的是哪几个,永昌帝自然也心中清楚。 这样一来,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很清楚了。 果然,没一会儿,永昌帝便转头问夏公公:“去刺杀戚家大小姐的那几个人审的怎么样了?” 朴无用闭了闭眼睛。 他分明让人在诏狱将人灭口的。 但是人却没死。 那只能说,诏狱已经不是完全任由他掌控了。 现在能做到,而且会跟他作对的,也只有赖成龙了。 赖成龙,还真是长江后浪拍前浪啊,这个狗崽子。 他对徐焕使了个眼色。 徐焕其实也不必他使眼色,这种事,扯出一条线来,其他的一切就都会浮现出来。 瞒不住了。 他不可能失心疯的去攀扯朴无用,这样一来,至少朴无用还会看在他听话的份上,保住他的家眷。 否则,徐家只怕是一个都别想剩下了。 夏太监让赖成龙进来,赖成龙将这些人画押认罪的文书送上。 永昌帝看了一眼,便扔在了徐焕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说?年前这件走私案就开始查了,你应当是当时就想好了找替死鬼了吧?所以将怂恿那些参与了的军户,暗示他们是戚家出卖了他们,要他们顶罪。” 徐焕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求饶:“圣上饶命,圣上饶命!” 永昌帝冷哼了一声,扫了满朝文武一眼:“刚才众爱卿们都义愤填膺的,说这是通敌卖国,这是不忠不义,是谋逆大罪,爱卿们说的很对。” 他说着,点了大理寺卿邓任固的名:“这个案子,交由大理寺来审,刑部和都察院协同会审,朕要知道的清清楚楚,蓟州到底还有多少蛀虫,这些年到底出去了多少铁器,朕都要个交代!否则,你们就都陪着徐家去吧!” 大理寺卿邓任固急忙跟刑部尚书和都察院都御史张瑞深一起跪在地上应是。 永昌帝冷哼了一声,又吩咐赖成龙:“将戚老侯爷和戚震放出来吧!大过年的,倒是让他们在诏狱过了个年。” 赖成龙立即俯身应是。 朴无用回到值宿的房间就猛地打翻了关二爷的香炉。 他真是气急了。 好太孙啊! 真是好太孙! 好手段! 果然宝荣公主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现在东宫还没有得势呢,萧云庭就跟他针锋相对,根本容不下他。 一旦萧云庭得势..... 那他这个曾经在去茅山路上差点杀了他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坐下身,小徐子正好打开门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站在了他旁边。 他冷冷的问:“怎么回事?” 小徐子压低了声音:“爷爷,小颖子说,太孙殿下一直都待在东宫,但是.....长公主曾经去过东宫探望太子,之后又去拜见了圣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就说,萧云庭是怎么做到把东西送到永昌帝那里的。 原来是长公主帮的忙! 也是,陆明安刚刚回来,长公主对永昌帝的态度缓和,和宫里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除夕夜和大年初一都进宫了。 所以,没有人觉得不对。 自然也没人会把这件事专门报给他听。 以至于让萧云庭借助这一点,顺利的把那些证据送到了永昌帝那里。 两个小畜生! 他表情阴狠冷厉:“让赖成龙吃点儿苦头吧。” 小徐子抬眼看着朴无用。 就听见朴无用装若无意的说:“大过年的,吉祥缸结冰也是很正常的吧?” 偏偏又天干物燥的,小柳贵妃的宫里,还停放着小柳贵妃的灵柩呢。 小徐子马上就明白了,他迟疑了一瞬,见朴无用朝着自己看过来,急忙低头应是。 第262章 ·狠狠(又又又又加更啦。) 永昌帝疲惫不已。 他这些天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从前的事。 封建时期的他和柳王妃。 那时候每当海上刮风,不知道多少百姓的屋顶都要被掀飞,年年都要因为这个死不少的人。 这些也就算了,气候湿冷,他的关节常年的不舒服。 柳王妃就时常为他艾灸,陪着他一起去救助百姓,想法子,联合当地的官府,划分区域,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教百姓建筑更加坚固的石头做的房子。 还求着先帝让工部的工匠来,教着开砖窑,烧砖。 他们是一步一步的,将漳州从一个贫穷之地,建造的繁华,还让周边的泉州也建造了海港。 他也会梦见小柳贵妃。 一开始,其实他是没有让小柳贵妃进宫的意思的。 小柳贵妃的年纪相差他相差得太大了,比他小了十二岁。 他一直将他当成妹妹一般看待。 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小柳贵妃开始时常随着楚国公夫人出入宫廷朝贺,加上他跟冯皇后之间的关系越发的剑拔弩张,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动了心思。 小柳贵妃也的确是娇俏可人,温柔可爱。 给了他很多慰藉。 可是如今,这两者都没有了。 永昌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准备继续批阅奏折,便忽然听见外面的朴无用大喝了一声:“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若是惊动了圣上可怎么办?” 永昌帝原本的疲惫也被这一喊弄得清醒了,立即便喊:“朴无用,什么事?” 虽然朴无用以前和楚国公府走得很近,永昌帝也知道齐王能那么快出宫,估计也和朴无用脱不了关系,但是毕竟主仆多年。 而且朴无用也没有犯下大错。 他便并没有严惩。 他身边的人,如今是越来越少了。 朴无用急忙推了门进来,有些焦急地说:“圣上,是,是贵妃娘娘的凤藻宫......” 虽然永昌帝憎恨楚国公府,但是对小柳贵妃的感情却十分复杂。 一听见小柳贵妃的宫里出事,他立即就问:“什么事?” 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 朴无用立即呵斥小徐子去给永昌帝拿了斗篷,一面就急忙安抚:“就是,天干物燥的,可能是守夜的什么人打了瞌睡还是不小心,所以凤藻宫走水了......” 走水了? 永昌帝趔趄了一下。 他还打算让小柳贵妃风光下葬呢! 就算是不能跟他合葬,那也能有她的位置,在贵妃位入葬啊! 怎么好端端的会着火? 他顾不得其他,上了轿子就往凤藻宫赶。 宝荣公主和齐王都已经在凤藻宫哭得死去活来了。 他们两个在小柳贵妃死后就一直在为小柳贵妃守灵。 这也是永昌帝允许的。 现在看到他们两个哭得这么凄惨,齐王还一瘸一拐的,永昌帝闭了闭眼挪开目光,冷冷地问:“怎么回事?!” 宝荣公主呜咽一声哭出声来:“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起火了,儿臣本来想救母妃的尸身出来的,但是被宫女拉出来了!” 永昌帝环顾了一圈,大怒:“吉祥缸呢?怎么救火救得这么迟?!” 又急急地追问今天负责驻守凤藻宫的赖成龙:“贵妃的尸身呢?” 赖成龙出了一身的冷汗,跪下拱手:“臣和陆千户一道将娘娘的尸身抢了出来,只是......” 他们也知道小柳贵妃在永昌帝心里的地位,哪里敢让小柳贵妃的尸体真的被烧掉? 真若是那样,他们估计也得去见祖宗了。 但是抢出来了,可是肯定还是很狼狈的。 至少小柳贵妃的头发就被烧掉了一半。 脸也被熏黑了。 永昌帝闭了闭眼睛,抚摸了一下小柳贵妃的脸,沉声下令:“赖成龙、陆毅峰看守不力,导致凤藻宫失火,自去内务府领三十廷杖!” 顿了顿又问:“吉祥缸为何会结冰?” 宫里的长街隔几步就备着一只巨大的吉祥缸,装满了水,怕的就是宫中起火,若是起火,则可以用缸里的水救火。 而到了冬天,吉祥缸则有专人往地下加柴,以免缸里的水结冰,一旦出事会用不了。 众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回应。 永昌帝冷笑了一声:“凤藻宫看守吉祥缸的所有太监,一律处死!” 他说完,倒是也没有再理会宝荣公主和齐王,只是让人小心地将小柳贵妃的尸首挪到了钟粹宫。 又吩咐礼部开始商议小柳贵妃下葬的规制。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要用全套皇贵妃规格下葬的事了。 反正贵妃如何发丧,都是有先例在的,礼部见永昌帝的态度,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很快便将条陈给拟好了。 而另一边,内务府的人过来问朴无用:“公公,这廷杖,怎么打?” 在宫里头混,一举一动,那都是有讲究的。 比如说这打廷杖,那就有说法。 廷杖也是有轻有重的。 若是行刑的时候,主子说,狠狠地打。 那就是说,用普通的力就行了。 若是说,着实打。 那就是用力的,狠狠地打。 更有鸳鸯廷杖之类的之说。 反正,打得轻的,虽然看着皮开肉绽的,但是却都是皮肉伤。 可若是打得重的,那外表甚至看着都能没有伤痕,可人回去没几天就死了。 这是打锦衣卫的人,所以内务府的人还得专门来问一遍。 朴无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了:“看看凤藻宫死了多少人,圣上的意思还不明白吗?着实打!” 着实打! 这是要把人打死啊! 内务府的人顿时一怔。 又有些不可置信。 朴公公不是不知道赖成龙的爹是谁,那可是皇帝的奶兄啊! 这是跟赖指挥使结仇了? 但是,朴公公这里都下令了,他们太监都是归朴公公管的,那能怎么办,当然是听朴公公的了,便忙应了声是。 而此时,戚震和戚老侯爷正回到戚家。 戚老夫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火盆和柚子叶,见他们回来,急忙让他们跨过火盆,又用柚子叶在他们身上四处拍打。 戚老侯爷则看向了戚元:“元姐儿,多亏你啊!” 第263章 ·角力 戚元挑了挑眉,见他们俩都全须全尾的,看起来也没受刑,便知道肯定是赖成龙在其中转圜。 她垂下眼摇头:“没什么多亏我的,这件事本来也是因我而起,是我招惹来的祸事。你们是因我而受罪的。” 戚老侯爷的心情十分复杂。 戚震同样也是。 戚元倒是对自己的定位挺准的,而且从来都不客套,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你答不上话。 不过她直接,戚老侯爷和戚震当然不能这么直接,戚老侯爷直接就说:“不能这么说,他这桩差事这么多年了,不上不下的,若是要完成圣上的差事,那就迟早有这么一天。” 不完成,一直找下去没有个结果,永昌帝也迟早会怀疑戚震的能力,对他失去耐心。 所以说到底,这一劫本来就会有,还幸亏有了戚元,这劫数才能解的这么快。 老侯爷松了口气,看着一家子的晚辈都还在,自家也还完完整整的,是真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们一家没事的团聚,总归是一件大好事,咱们今天就好好的一大家子一起吃顿饭。” 杵在门口也不是回事儿,戚老侯爷让大家都散了,待会儿再一起去老太太的正院坐着说说话。 二房三房的人便全都散了。 说着,正好刘忠擦着汗喜气洋洋的过来禀报:“老侯爷,侯爷,老夫人,大小姐,小少爷回来了!人已经到街口了!” 戚云徵回来了!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快快快,快放鞭炮,云徵回来了,咱们一家人总算是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聚一聚了。” 这个年真是过的一波三折的。 但戚元却沉声说:“今天晚上不必算我的位子了,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今天不会回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她。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老两口还没来得及开口。 戚震先问了:“你要去杀朴无用?!” 也不怪他问的这么直接。 这就是戚元的行事作风。 你咬我一口,我剁掉你所有的牙齿。 你要是要我的命,那我就得让你不得好死。 这一次朴无用算是把戚元彻底得罪惨了。 路上刺杀的事儿不说,最重要的是,戚元养在别装里的那些人,一个女教书先生死了,留下一个才四岁的小男孩儿,孤苦无依的。 还不见了一个叫梨花的姑娘。 这口气,戚元忍得下去那才怪。 戚元瞥了他们一眼,在自己人跟前,根本没什么好装的。 她直接了当的说:“阉狗身边全都是数一数二的锦衣卫,传说中那些千里挑一的锦衣卫中的暗刃更是全在他手里,我要杀他哪有那么容易?” 她是要报仇不错,但是她又不是傻子。 戚震面色顿时有些古怪:“那,那你出门是......” 总不能就真的只是纯粹的出趟门去庄子上慰问一下那些下人吧? 戚元面色沉沉:“大年初一没办完的事,现在继续去办,他们送我这么大一份礼,我可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总要回一份吧? 戚震就明白了,只不过杀的不是朴无用,但是还是得去杀人的。 他想了会儿,叮嘱说:“那个,小心点儿啊。” 戚元径直出了门。 戚震才回头看着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爹,娘,我想起来了,大年初一那天,元姐儿的确说,除了去庄子上以外,还要去办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还能还朴无用的礼? 戚老侯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关了你好几天你还不累?老实点儿去洗个澡睡会儿,晚上再去正院吃饭!” 戚震心里好奇的要死,实在不知道戚元要办的什么事能跟朴无用有关,还能还朴无用的礼。 但是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爹!赖指挥使不会有事吧?!” 赖成龙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没动刑多亏了赖成龙在其中转圜。 朴无用这种死阉狗,能放过赖成龙吗?! 戚老侯爷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宫里只有朴无用一个管太监的吗?” 他是外总管不错,但是还有大内总管呢。 夏公公是死人吗? 戚震放心了。 另一头,内务府正要行刑的时候,夏公公身边的小辉子过去了,见着他们拿了廷杖,当场就哟了一声:“怎么是拿了这种上头重,下头轻的廷杖啊?” 内务府的人苦哈哈的:“这......圣上震怒......” “圣上震怒,那让你们杀人了?圣上说的是,打三十廷杖,要杀人,还轮得着你们?”小辉子哼了一声:“狠狠打就是了!” 内务府的人还能怎么说? 朴无用得罪不起。 但是夏公公,那同样也得罪不起啊! 加上小辉子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只能板子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最后赖成龙和陆毅峰都被打的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看上去倒是吓人,但是实际上懂行的都知道,这是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 八宝回去给萧云庭报信的时候说:“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了上好的金疮药过去给赖大人和陆大人,他们都收下了。” 萧云庭挑眉嗯了一声。 然后便闭目沉思。 见他不说话,八宝大着胆子问:“殿下是在担心戚大小姐吗?” 这一关过了,但是朴无用还好好的呢,朴无用这个阉狗,打定主意要咬人,那就得撕咬下整块带皮的肉来,否则绝不会松口。 戚元是能耐。 但是这种陷害多来几次,戚元能防得住几次呢? 八宝忍不住替戚大小姐担心了。 这世上也有戚大小姐搞不定的事啊! 萧云庭却嗤笑了一声。 真相是八宝想的那样就好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戚元接下来到底打算捅破哪一层,她心里会有畏惧两个字吗?她只会越挫越勇,接下来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他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不行,他不能任由她去冒险而不管! 第264章 ·绝后 戚元快马加鞭的出了城,什么人也没带,呼呼的风吹得她大红的斗篷飘飞,她丝毫不以为意,兜帽落下了也丝毫没有再戴上的想法。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 古往今来除了一个奇迹一般的赵子龙,其他人,哪怕是多厉害的将领,都难免遭遇败仗。 但是在她这里,不行! 尤其是杀了她的人,害的她找来的人从小失去了母亲,更是该死! 从小到大,她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李秀娘跟别的母亲不一样。 最羡慕的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现在有孩子因为她成了孤儿,她简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当然,她的确是罪孽深重,但是有的人则根本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快马加鞭的赶到了京郊的万安寺,她歪着头,冷冷的盯着万安寺那三个字,脸上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意。 从京城赶路到这里,已经是晚上了。 大晚上的,一个妙龄少女孤身一人骑着马来到这里,知客僧诧异不已,立即出来迎接,又笑着问:“阿弥陀佛,女菩萨,拜佛要在白天上午。” 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女菩萨,大晚上的,您孤身一人,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只怕家里人着急啊。” 戚元并没有动,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问:“你叫什么?” 那和尚愣了愣,双手合十弯腰回答:“贫僧法号净空。” 话还未说完,里头忽然又涌出来几个和尚,看到戚元,都露出惊喜的神情。 净空面色都变了,急忙催促戚元:“女菩萨,我们这里晚上不接待香客的,您还是往别处去吧!” 后面赶来的和尚种种的将他给推开,几个人拉拉扯扯的将净空给拉走了。 剩下一个为首的笑眯眯的行了个佛礼,喊了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深夜到此,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戚元轻笑了一声:“是啊,遇见了一桩难事,所以想要请贵寺的慈山师傅开解开解。” 慈山是这附近有名的和尚。 几个人挤眉弄眼的,笑着说是,立即有人去里面通风报信,还有人帮戚元牵着马,剩下两个人则一左一右的状若无意的将戚元夹在中间,带着她往里走。 半夜三更,慈山被叫起来的时候很是惊讶,听说是个妙龄少女来找更是奇怪:“来干什么的?” 众人顿时哄然一声笑了。 有人说:“师傅,您说来干什么的呢?您是现世的菩萨,只要来求您,就能得到子嗣,这方圆数十里的人都知道,您说人家来干什么?” 有人哈哈大笑:“当然是,求子了!” 众人更加觉得好笑了,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大笑声。 慈山虽然脸上呵斥他们:“去去去!嘴上没个把门的。” 但是心里却也已经带着几分得意的让人拿了袈裟来,出了门便先去了待客的禅院。 一进禅院,他就看到夜色下,树底下站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女。 那帮徒弟倒是没有说错。 果然是妙龄少女。 等到那女孩子转过脸来,他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娘。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嫁了哪家没用的蠢货,竟然都生不出个孩子,以至于深更半夜求到这里来,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含笑迈步走过去:“阿弥.......” 一句佛号还没有喊完,戚元一脚蹬在了树上,借力飞起来一脚踹在了慈山的胸口,将慈山踹在地上,猛地呕出一口血。 然后没有一丝停顿,直逼慈山,袖中的匕首滑出来,抵在慈山的胸口。 慈山整个人都被这一套动作给整蒙了。 不是走投无路无处可去,被逼着来求子的小娘子吗?! 这是闹哪样?! 戚元冷冷看着他,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一个石头一棵树,反正都是死物。 她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问:“前几天从京郊别庄抓来的那个女孩子,你们藏哪儿了?” 慈山立即睁大了眼,嘴唇抖了抖。 戚元的匕首二话不说,直接入他心口一寸,血瞬间便顺着伤口涌出来。 然后她问:“朴无用是你亲叔叔吧?真难得,阉狗的侄子呢,他是不是说,让你安分一些,过阵子要让你去僧录司做僧录司的主事啊?” 僧录司,掌管天下寺庙,僧人。 可以说是个肥差中的肥差。 慈山当然不是当一辈子和尚,过阵子他就还俗了,换个名字,去僧录司当个主事。 僧录司里头管和尚的可不是和尚,那都是正经的官儿。 到时候,他就可以帮朴家开枝散叶了。 但是,这一切,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知道? 戚元没耐心了,自从别庄刺杀,还有被栽赃通敌卖国开始,她的耐心便好像更少了。 所以此刻,她的匕首再次捅入一截,冷冷的说:“再不说,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挂在这树上,让你好好的看看,你所谓的权倾天下的叔叔,到底能不能及时赶来救你!” ...... 慈山吓得尿都快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魔鬼! 他呜咽了一声,他叔叔再厉害又不是神仙,等他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就算是以后能给他报仇有什么用,到时候他都已经在地下当鬼了! 他急忙说:“在后山的地洞里,在后山的地洞里!都在后山的地洞里!” 戚元没有漏掉这个都字。 她早在白云观看到朴无用的时候开始,就想起来了这只阉狗做的那些事。 这只阉狗,本来已经是个权宦了,想要抬举抬举进宫之前的家里人也很正常。 但是他却完全不管别人死活。 纵容他的亲侄子奸污民女。 许多民女听说万安寺求子灵验,结果回去之后就自尽的。 当然,也有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忍气吞声的。 但是这还不止,万安寺的这帮和尚还会将一些女孩子给抢来,关在山洞里奸污。 这件事在上一世就轰动了朝野。 搞的朝廷开始大肆缩减寺院规模,严格控制度牒发放。 若是说朴无用这只变态的阉狗还有什么人性的话。 那就是对慈山这个亲侄子了。 朴无用送她那么大一份礼。 现在她还一份,也很合理吧? 她没有半点迟疑的将匕首尽数没入慈山的心口,慈山连叫都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头一歪,睁大了眼睛没了声息。 第265章 ·除害 外头,和尚们正在教训刚才阻拦戚元进寺庙的净空。 净空滚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不停的喊着师兄,爬起来跪地求饶。 但是他刚爬起来,另一个和尚就又将他给踹倒下,冷冷的说:“我就说,最近来寺里的年轻女孩儿怎么越来越少,原来是咱们自己出了内鬼了!” 净空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和鼻孔都渗出血来,却根本不敢去擦,眼睛肿的都睁不开,开始不停的磕头:“是师弟的错,师弟再也不敢了,求求师兄饶过我,求求师兄绕过我!” “饶过你?!”另一个领头的顺手从旁边的香炉里头拔出一把香,忽然倒扣在了净空的头上。 净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哭嚎着在地上滚动。 那些和尚们顿时哈哈大笑。 用香烧人的和尚啧了一声:“咱们谁不知道,师傅总把最好最漂亮的女孩子留给上头的老祖宗享用?今天来的这个,漂亮的没话说,一看就知道是不知道多少年才能遇见的,你倒是好,你还敢放走?” 另外的人不怀好意的讽刺说:“大概是当了几年和尚,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和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根本就不是和尚。 慈山没出家之前,在家乡也不过是个地痞流氓,带着一群人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闲,有一次奸污人家的妻子被人发现,他反倒是把人家夫妻两个都给杀了。 结果被衙门通缉。 他带着自己那群狐朋狗友逃命,准备投奔自己的叔叔。 这才知道自己叔叔已经成了大人物了。 但是这桩案子闹的很大,当地知府一直严令追查。 加上当时萧云庭刚刚回京,很得永昌帝的喜欢,朴无用不想引起萧云庭和东宫的注意惹来麻烦,就干脆想了个法子,让慈山出了家,把他安置在万安寺当了个主持。 他们可不是真的当和尚来的。 整天吃喝嫖赌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青灯古佛的日子? 所以久而久之,这寺庙就变了味儿。 成了慈山网罗美人儿的地方。 反正他是和尚,而且借着求子的名头,那些女人也不敢说出去。 说出去有人信吗? 有人想告状,那也不怕,他有他叔叔呢。 他这个人孝顺的很,遇到好的,自己先不用,得先进贡给叔叔。 虽然叔叔成了太监了,但是叔叔也喜欢漂亮女人啊! 在宫外好几处宅子都放着女人呢! 他的这些所谓‘徒弟’自然也清楚,现在只不过是在惩罚不肯同流合污的净空。 净空被打得已经精神恍惚,他以前也是寺中被欺负的对象,但是还没有哪一次被打的这么狠过,以至于他以为他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刚才已经被骗进了慈山的禅院的那个姑娘她出来了,此时正在那群和尚背后,正冷冷的看着他们。 他晃了晃头,想对那个姑娘说快走。 但是没有容得他开口,那个姑娘忽然同样伸手拔出一堆正烧着的香,抓住一个和尚的衣领,然后狠狠地将那把香插进了那个和尚的胸口。 烫的那个和尚只哇乱叫。 这山上万籁俱静,唯有这和尚的喊叫简直像是要冲破云霄。 其他的和尚们一时也被这变故给惊呆了,看到戚元简直像是见了鬼。 见鬼,这个小娘子怎么好好的出来了?! 慈山竟然没有当场扑倒这个美人儿?! 可他们来不及想明白这个问题了,因为戚元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她的功夫,用来杀这些败类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十几个和尚就死的干干净净了。、 净空懵了。 他缩成一团,惊恐的伸手出来阻挡:“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 戚元干脆的收起软剑,沉声问他:“自己能起来吗?” 净空这才意识到戚元是没有杀自己的意思的,他强撑着应了一声,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戚元。 有些欲言又止。 戚元则直截了当的问他:“知道那些女孩子被关在哪里吧?” 净空眼泪都快下来了,原来是来救那些女孩子的。 他忙点头:“知道,都在后山!” 说着就领着戚元去了后山。 后山也有两个和尚看管。 不过戚元解决他们都是顺手就砍了的事儿,都没费什么力气。 看的净空瑟瑟发抖。 后山的山洞要往下走二十几个台阶,下面是几个巨大的笼子,那些女孩子们就被关在里头。 此时听见动静,争先恐后的尖叫起来,一个个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戚元闭了闭眼睛。 直到梨花喊了她一声:“姑娘!姑娘!” 戚元立即便看到了她。 梨花哇的一声就哭出声了:“姑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管我在哪儿,您都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 戚元见她虽然狼狈,但是看上去精神尚还不错,而且衣裳也整齐,顿时松了口气,但是等到看到另一个笼子里的女孩子,顿时又沉下了脸。 她脱下披风,砍断了锁链,让梨花将披风披在那个女孩子身上,把那个女孩子裹住。 而后才看着这些姑娘,沉声说:“你们从此都自由了,你们,有没有去处?” 被抢来不是她们的错。 被这些和尚玷污更不是她们的错。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这么想,更多的是对女子要求严苛的人。 有些女孩子遇见这种事,就没有家了。 有些女孩子说要回家。 有些女孩子则不知道该去哪儿,在旁边无言的哭。 戚元垂下眼思索片刻,要回家的就回家去,没有家可以回的,你们愿不愿意去惠州? 惠州?! 女孩子们纷纷抬起眼睛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虽然不认识戚元,但是戚元是来救她们的人,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们信任戚元了。 戚元沉声说:“惠州,是可以立女户的地方,你们若是愿意去惠州,我就让这个净空小师傅,再另外派个人带着你们去,帮你们在那边安家,那边有海港,女人也可以买织机织布,或是进作坊帮人织布做工。” 总算是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 第266章 ·疯狗 女孩子们都说愿意。 这个世道把女孩子的贞洁看的比什么都重,新婚之夜还要验什么元帕呢,如果上头没有血,女孩子就要被退回家。 有些人家还好,只不过把女儿送到庄子上。 有钱的人家送到庙里去,然后每个月给庙里一些钱。 但是也有的人家等女儿到家就先准备好带子让女儿上吊了。 不少读书人家做这样的事儿。 她们对自己家的人自然了解,觉得回家没活路的,全都觉得戚元给出的这条路是最好的路了。 戚元嗯了一声,看着满身是伤的净空,垂下眼说:“这座寺庙我会一把火给烧了,天干物燥,你们这座万安寺也不是什么大寺,我看香炉都没人守着,着火也是很正常的,是不是?” 净空想了想,才明白戚元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 戚元又看向女孩子们:“不管你们回不回家,这里的事情,永远不要对别人提起,这不只是在保护你们自己,也是在保护你们的家里人,这座寺庙的主持能够在这里横行霸道这几年,背后必定有人,这个道理,想必我不用说的太清楚吧?” 戚元没有想过报官。 报什么官? 与其让那些官员磨磨唧唧的审一遍,再报给僧录司一遍,然后朴无用再想办法推出个替罪羊。 还不如她直接动手都杀了。 欺负女人的人算什么东西。 都死了去阎王殿都得再下油锅煎一遍。 再说,报官的话,这些女孩子就得曝光了。 朴无用那只阉狗可不会放过这些女孩子。 她看了那些女孩子们一眼:“听明白了吗?” 女孩子们急忙都说明白。 戚元点点头,让体力还好的扶着受伤的,互相帮扶着出了山洞,然后来到了前殿。 然后她一脚踹翻了那只巨大的香炉。 香炉里头的香还有桌子上头的蜡烛全都掉了下来。 火焰瞬间就喷射而起,一路烧上了旁边的大殿。 净空看着这座寺,抿了抿唇,面色复杂的跪下磕了三个头。 等到他再起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个姑娘正在用软剑砍劈树木和草丛。 ...... 常年在山上,净空当然知道戚元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山上若是着火的话,他们一般就是这样,先把火源附近的那些可以烧起来的草木砍掉,砍出一条道来,这样火势就不至于蔓延的太厉害。 放火是大罪。 戚元没少杀人,也没少放火。 但是她觉得放火烧这座万安寺那是理所应当的,这座寺就是个肮脏玩意儿,但是万物有灵,这把火也别烧的太过了,先不说动物了,就算是只烧死花花草草,那也是不好的啊。 何况若是火势太大,烧到山下,也影响那些山民们。 她做的差不多了,估摸着这么大的火势,很快也会惊动山下村民,这才带着大家从后山走了。 走到山下河边,她便让那些愿意回家的女孩子们各自回去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戚元看着她们的背影,缓缓地松了口气。 然后才看着净空:“我会派我的一个人,带着这些姑娘一起南下去惠州,你要还俗吗?还是仍旧想出家?想出家,可以去惠州的寺庙。” 净空挠了挠头,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我还是侍奉佛祖。” 戚元点点头:“你善心善意,菩萨会看到的。” 她传了信给顺子,准备让顺子跟净空一起带着这些女孩子下惠州。 顺子还按照戚元之前的吩咐赎了几个镖师,这一趟也正好都能用上,二话不说就收拾收拾动身了。 至于戚元?她刚回庄子,转身就看见了萧云庭。 太孙殿下脸上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偏了偏头看她一眼,沉声说:“先去你的庄子上梳洗梳洗吧,一身全都是香火味。” 的确,戚元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熏人。 她哦了一声,根本不管萧云庭脸色难看。 见他这么说就知道萧云庭应当也已经知道万安寺的事了,八宝和六斤这两个家伙时常帮着萧云庭盯着自己,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庄子里什么都是现成的,青桃拿了一套衣裳给戚元换上,带着梨花下去安慰了。 戚元这才从里面出来。 一坐下,萧云庭就沉声说:“我已经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处置了,当地的山民百姓都知道这寺不是个好寺,他们都会对官府一口咬定这是这群和尚不虔诚,才引来了天罚。” 天罚,自然就是被火烧了。 戚元嗯了一声。 萧云庭又叹了声气:“还有你杀的慈山,虽然你放了火,可他没被烧化,尸首还能看得出刀伤,仵作都是能验出来的,我都已经处理了。” 他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戚元在前头杀人,他就在背后负责灭火和扫尾,生怕会露出什么痕迹,到时候为戚元惹来麻烦。 虽然这件事哪怕是没有证据,也是天大的麻烦。 萧云庭毫不避讳的告诉戚元:“准备准备吧,朴无用那只阉狗会彻底变成疯狗了。” 作为一个太监,朴无用对自己家的香火极为看重。 可以说,朴无用对慈山比对自己都好,恨不得把慈山当成是祖宗供起来。 这些年慈山能够肆无忌惮,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他们家唯一的香火死了,也就是说,朴家绝后了。 朴无用会疯掉的。 他看着戚元:“接下来,疯狗会用尽全力的撕咬你,恨不得咬掉你的每一块肉!” 戚元冷笑出声:“殿下说错了,接下来,是我会用尽全力,敲掉疯狗的每一颗牙齿!” 她淡淡的跟萧云庭对视,丝毫没有退让:“他杀我的人,害我的家人,纵容他的侄子侮辱这些女孩子,接下来他大概率还要从我的家人身上着手,所以,不是他要撕咬我,而是我根本不会给他活路!我要他死!” 萧云庭点点头,他知道没有办法说服戚元。 既然说服不了那就加入。 他直截了当的问:“司礼监秉笔太监,手握锦衣卫,他手底下的太监还有江南织造局的镇守太监等等,干儿子干孙子这些年更是收的不少,你准备怎么让他死?” 第267章 ·柔情 他并不是在泼戚元的冷水,只是要戚元考虑清楚。 难道他不想杀朴无用吗? 不,这只阉狗,他从一开始回京就想杀了他。 但是只可惜阉狗是司礼监大太监,权势鼎盛,要抓他的把柄太难了。 他出行更是时时刻刻的带着锦衣卫,锦衣卫最精锐的那一批只有他和皇帝知道,都掌握在他手里。 想要刺杀他都不容易。 所以要杀朴无用,可以,但是得做好准备。 戚元顿了顿,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他不会一直掌控锦衣卫的。” 萧云庭也不怀疑戚元这些话,他知道戚元是怒极了,她素来都嘴硬心软。 朴无用这回算是真的触碰到她的逆鳞了,动了她的人。 正说着,青桃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小狗子不见了!” 小狗子?! 戚元和萧云庭都一脸茫然。 青桃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不知道小狗子是谁,急忙解释:“就是,就是先生留下的孩子,先生说他从小就身体很不好,三灾八难的不断,所以取贱名儿好养活。” 戚元立即便让沈妈妈她们带着长工们四处去找。 自己也毫不迟疑的出门去找。 请女先生来给青桃和梨花上课是她想出来的,但是这个女先生呆了还没多久就丢了命。 还是因为她的缘故丢的性命,只要想到,她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萧云庭陪着她找,最后终于在湖边的假山旁边找到了那个四岁的孩子。 四岁的小孩儿,长得瘦瘦小小的,若是不说是四岁,看上去也就只有两岁多一点而已。 他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狗,圆溜溜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戚元和萧云庭,往假山的洞里又缩了缩。 萧云庭温和的喊他的名字:“小狗儿,大家都在找你呢,快要吃饭了,你跟我们回去吧?” 小狗儿往洞里缩的更深了,口齿清晰的摇头:“我不!我等我娘来接我,我听话,我娘就会来接我!” 这些天,庄子上忙着处置伤亡的人,虽然青桃也尽量安抚小狗子,但是小狗子好几天没有看到自己的娘了,终于不再肯听青桃她们的话了。 戚元蹲下身跟小狗儿对视,诚恳的伸出手:“你娘现在出门了,不在庄子上,她让你先跟着我们。”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一些,再软一些,抿了抿唇看着他:“我带你吃糖,好不好?你喜欢吃粽子糖,还是橘子糖?还是......饴糖?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那是萧云庭从来没有见过的戚元。 她本来像是一只随时都要刺伤人的刺猬,不管是谁靠近她,她随时随地都好像要蹦起来刺得人满身是伤。 可是此时她对着小狗儿,却又温柔得像是天上仙女,浑身都在发着光。 小狗儿抽噎着问:“那我的娘亲,她还能回来吗?” 戚元沉默片刻,闭了闭眼睛才说:“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跟我说过,小狗儿是这世上最乖巧勇敢的孩子,等到你长大了,她就会回来了。” 其实戚元不喜欢骗人。 但是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揭破真相。 这样对一个四岁的孩子,太残忍了。 的确,苦难可以让人成长。 但是有些人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苦难里,哪怕以后拥有一切,也不懂得享受幸福。 她不希望小狗儿成为这样的人。 踌躇了许久,小狗儿慢慢的伸出手,牵住了戚元的手,从洞里爬了出来。 戚元将他抱起来,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从此以后,我会替你娘好好照顾你。” 萧云庭看他们半响,忽然对戚元说:“小狗儿没有大名,这么一直叫这个名字也不好听,你给他再取个名字吧。” 戚元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牵绊少的可怕。 可此时,萧云庭却看到了一丝希望。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起了名字就有了牵挂。 戚元实在是太冷了,也太过不把自己的性命当性命。 他希望戚元能对这个世界多一些牵挂和喜欢。 戚元沉默了片刻,摸了摸小狗儿的头:“就叫沈嘉朗吧。” 沈嘉朗。 愿你一生清澈明朗,做你愿做之事,爱你愿爱之人,前路坦荡。 风卷起庭前落花吹过穿廊,再随着风一阵一阵的落到他们身上。 萧云庭取下自己腰间的一个镂空赤金的香球,递过去送给小狗儿:“嘉朗,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我也祝你前路坦荡,再无坎坷!” 小狗儿懵懵懂懂的将金香球抓在手里,懵懂的只知道好看。 戚元最终将狗儿抱到了沈妈妈房里,轻声跟沈妈妈说了给沈嘉朗取了名字的事。 她轻声跟沈妈妈说:“他以后不再是沈家庄的佃户之子,而是我的弟弟,我会回去跟家里长辈说吧他接回去,但是这段时间,还请妈妈好好的帮我照顾他。” 沈妈妈忙不迭的站起身应是,又忍不住心中安定了几分。 姑娘真是个靠得住的主人,跟着她,她就把你当自己人,绝对不会不管你! 跟着这样的主子,就算是危险了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她顿时跟戚元保证,让戚元尽管放心,她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沈嘉朗。 戚元走之前,特地跟沈嘉朗告别。 萧云庭注意到,她至少跟沈嘉朗保证了十几次,一定会回来接他。 他明白戚元的用意。 像是小狗儿这样的孩子,最害怕的就是被抛弃。 他们需要时时刻刻的肯定和保证,才能够减少内心的不安。 戚元连这个都能注意到。 她的养父居心不良,养母刻薄恶毒,那么长的十几年,她到底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这么敏感细腻的人,是怎么样熬过那些艰难的日日夜夜? 相识到如今,她却一字一句都没有提过。 别人的痛苦是痛苦,她会细心抚慰 可她自己,却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痛苦,将痛苦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萧云庭开口叫住她:“戚元......” 他想要说的很多。 但是戚元说:“我要回去了,疯狗要开始咬人了。” 第268章 ·阉狗 萧云庭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这个改变,戚元从很早起就发现了。 可是她并没有也并不想放在心上。 世间山河之广,不是只有情爱值得放在心上。 她能察觉得到萧云庭这一世对她的喜欢。 但是喜欢没用,多喜欢都没用,互相喜欢才有用。 互相喜欢也没用,她要的是坚定不移的偏爱,要矢志不渝的选择。 但是这些,都是萧云庭给不起的。 她知道萧云庭是她能遇见的最美的花。 但是喜欢并不一定要得到,见过花开就很好了,何必在意花落谁家? 她纵马疾驰,将这一切远远地甩在身后,她还有许多事要做,还有许多愿望没有完成。 没有功夫把心思花费在这些事情上头。 萧云庭站在原地良久。 他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但同时也明白了戚元的心意。 她是那么聪慧敏感的人,他不信她看不出自己对她的特殊。 可是她每一次都选择避开。 八宝手里的瓜子壳撒在地上,抖抖自己身上剩下的瓜子壳儿,朝着六斤伸出手,脸上带着三分得意七分欠揍:“二十两银子,谢谢惠顾。” 六斤没好气,啪嗒从袖子里掏出俩银锭子放在八宝手里,到底还是不服气的问:“你怎么知道戚大小姐不接受咱们殿下?” 殿下的喜欢这么明显了! 过年时候白云观的头香,萧云庭是为了戚元点的。 一年才能求得三只的平安符,萧云庭也是为了戚元求的。 戚元不接受,萧云庭甚至还用孔明灯送到了戚元跟前。 听见戚元出城,殿下猜到她是要杀人,不顾一切的就跟出来,忙了一晚上为戚大小姐善后。 这还不是喜欢是什么啊? 戚大小姐又不是瞎子聋子感受不到。 自家殿下哪里不好?戚大小姐看都不看一眼。 八宝挑了挑眉,为自家殿下摇了摇头,仔细的想了想:“说不清,但是我看的出来,戚大小姐只喜欢杀人,反正暂时是别想她能看得上殿下了。” 唉,殿下虽然很可怜,但是二十两银子赚的也真是很开心啊! 戚元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戚家的时候,戚云徵已经到家了。 他的身体不好才常年养在乡下,这一次回来,也仍旧还是看着瘦瘦弱弱的样子。 看到戚元,他带着几分害怕几分忐忑,紧张的喊了一声大姐姐。 刚回到这个家,他其实对谁都不熟悉。 祖父祖母虽然都很慈祥,但是父亲却是个十分威严的人,母亲和大哥都不在,戚云徵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见戚元回来,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都变了脸色,就知道大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 戚元瞥了他一眼,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瘦的可怜。 像是她十岁时候的样子。 血缘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她看着戚云徵,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 顿了顿,她伸出手,摸了摸戚云徵的头笑了笑:“云徵,欢迎你回家。” 戚云徵认真看了她良久,忽然小心翼翼的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不像是其他女孩子的手,手心里满满的都是茧子,他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戚元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戚元并没有时间陪着戚云徵聊天。 她知道戚云徵刚回家必定敏感不适应,想了想,跟戚老夫人说:“将云徵安排在您这里吧,祖母?” 戚老夫人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她本身也有这个想法。 戚云徵是大房仅剩的嫡子,现在看来,他也很喜欢戚元。 这就够了,值得好好的培养。 戚老夫人慈爱的看着戚云徵:“你大姐姐刚回来,我们还有事情跟她说,你先去后头的抱厦休息,等到过两天我将东跨院给你收拾出来,让你住在东跨院里,好不好?” 戚云徵懂事的答应了。 等到他一出去,戚震便迫不及待的问戚元:“元姐儿,你出去了一晚上说是要办事,到底是办什么事?” 其实他是想问杀的是什么人。 但是想了想,觉得这么问显得好像太过直接了。 戚元面不改色的说:“慈山,朴无用唯一的亲侄子,被他藏在万安寺当主持,这些年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梨花就是被他抢走的,朴无用让你们进诏狱,我就让他断子绝孙!” ....... 戚震再一次扶住了旁边的博古架。 幸亏他娘房里的博古架是黄梨木的,结实,不然估计此时他已经跟着黄梨木一起倒下去了。 合着戚元招惹了一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太监中的一号人物,还是为了他出气了是吧?! 他咽了口口水,勉强冲戚元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前脚戚家的人进诏狱,差点被栽赃通敌卖国。 后脚慈山就死了。 朴无用除非是脑子坏了,哦不,除非是没脑子,不然他用脚指头都知道是谁干的。 戚元也真是敢啊! 相比起来,不管是老侯爷还是老夫人,此时都显现出了惊人的镇定。 老侯爷是习惯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戚元出去不是杀人去的那是去干什么的? 老夫人倒不是习惯了,她只是已经被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直到戚老侯爷也开口问戚元:“那你......” “我要把他从司礼监大太监的位置上拉下来!”戚元拍了一下桌子。 在场的人下意识的都抖了抖。 戚震语气不由得低了低:“那你,那你怎么拉?” 戚元垂眼:“我先去见一趟赖成龙!” 此时的赖成龙却没有功夫见她。 也没有别的原因,原因就只有一个,朴无用疯了! 大过年的,他借口有个官员冤死在了锦衣卫,竟然亲自监刑,活生生的打死了好几个锦衣卫! 而那些,无一例外都是赖成龙的手下! 这个死阉狗,他真是疯的不轻! 赖成龙死死的握住了拳头,却见朴无用眼底遍布血丝的回过头来看着他:“山西都护府的铜矿出了问题,派去的钦差死于非命,你现在就带着人马去查!” 这个死太监疯了吧?! 他的屁股还血淋淋的呢,他飞着去吗?! 死太监! 第269章 ·阴婚 朴无用接到慈山的死讯的时候正是大年初十。 原本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在开始盯着元宵节的宫宴。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只有过年才能回京的官员都排着队的指望着这个时候给他送礼。 下一年准备换个地方的,升一升的,也都急着求见他。 这是他每年最风光得意的时候。 因为他的侄子,其实相当于儿子的慈山也会回到京城,借着讲经的借口,陪着他几天。 那是他少之又少的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日子。 但是往年最开心的时候,却成了他今年最痛苦的时刻。 收到慈山死讯的那一刻,他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痛,简直就像是活活的被人捅了几刀! 当年他之所以净身当太监,完全是因为家里太穷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那时候进宫当太监,能给全家一条活路。 可谁知道,就算是他当了太监,家里也没能坚持的下来。 一场洪水,将他家里人都给冲走了。 只剩下了慈山这一个独苗苗。 他是千小心万小心的在给慈山筹谋,只要熬过几年,只要没人再记得当年家乡那桩案子,他就可以让慈山活成人上人。 进僧录司当个主事。 到时候自己再收他当个干儿子,给他挑选一个名门贵女。 给徐家延续香火,继后香灯。 他们徐家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是那个泥腿子徐家。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了! 朴无用从未如此愤怒过,愤怒得恨不得现在就让自己手里的那些锦衣卫中的精锐将戚元给大卸八块。 他疯狂的样子不只是针对赖成龙。 去见宝荣公主的时候,一个宫人不小心将净瓶里的花枝打落在地,他一下子就大怒起来:“对贵妃娘娘不敬,惊扰贵妃娘娘安息,拖下去乱棍打死!” 宝荣公主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朴无用情绪的不对。 这个死太监以前可是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 死了爹估计都没这么大反应。 难道真的是死了爹? 她挑了挑眉,一面替小柳贵妃烧香,一面猜测着问:“怎么了朴公公,怎么火气这么大?大过年的,出什么事了?” 朴无用阴沉着脸,他冷淡的说了陷害戚家的结果。 宝荣公主弯腰俯身哈哈大笑。 朴无用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现在已经完全处于崩溃的边缘。 所以哪怕宝荣是公主,他也不管不顾,声音尖锐的质问:“你笑什么?!” 公主怎么了? 把他给逼急了,嫁出去的路上就让人把她杀了,再栽赃到那些东瀛人手上! 反正那些东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照顾不好公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宝荣公主丝毫不慌,人一旦没什么可失去的,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她现在就是如此,她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语带嘲讽的问:“朴公公当初不是很自信的吗?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现在还觉得她掀不起什么风浪吗?” 朴无用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 他为什么要费什么心机从戚家入手,让戚家一个都不存在? 他应该一开始就直接派人暗杀了戚元。 杀了戚元! 这个妖女,她当时如果就死了,就不会再有这后面的事,慈山也就不会死了! 宝荣公主看出些不对来,斜着眼睛啧了一声:“怎么了朴公公,不会是你那个宝贝侄子出事了吧?” 一开始宝荣公主觉得朴无用是死了爹,但是后来想想,这死阉狗又没爹。 爹早死了。 倒是有个侄子,还不止一次的在齐王跟前提起过,让齐王以后关照。 看这朴无用疯了一样的模样,估计是戚元打蛇打七寸,直接让朴无用家里绝后了? 宝荣公主的脸色人同样沉下来。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 倒是真是个狠角色。 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朴无用红着眼睛死死的看着宝荣公主。 宝荣公主就知道自己是才对了,哟,还真是那个侄子死了啊。 怪不得这么大反应呢。 她轻笑一声:“公公,生气有什么用?您再生气,您侄子也活不过来了啊。” 她提醒朴无用:“其实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您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看您侄子一个人去地底下过的也可怜,他不是还没有成家呢么?” 朴无用猛地抬头看她。 就听见宝荣公主说:“本宫听说,民间早死横死的男子,亲人舍不得,都是会给他们配阴婚的,您不觉得,戚元就很配吗?” 朴无用深吸了口气。 他几乎没有任何的顾虑就觉得这件事可行。 杀了他的侄子,那就下去陪着他伺候他! 戚元必须得死! 他闭了闭眼睛二话不说的便往外走。 而此时,宝荣公主又笑眯眯的叫住他:“朴公公,小心哦,这个女人武功高强,身边还有萧云庭帮忙,你已经马失前蹄了,我可不希望你死在我的前头。” 这话太不中听了! 朴无用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这个就不劳烦公主娘娘操心了,元宵就要过了,元宵一过,齐王要奔赴封地,听说之前内阁就已经在商议要给齐王换封地,减护卫,公主娘娘,这样一来,你在东瀛的日子只怕也更难过了,您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本来朴无用就算是生气,说话也不至于如此难听。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慈山的死,彻底的激怒了他。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戚元死,下去陪着慈山,跪在慈山脚底下忏悔! 宝荣公主一点儿也不生气,她心里清楚的很,朴无用越是这么口不择言,越是生气,就证明他的愤怒越厉害。 她真是太想看到被疯狗撕咬的戚元了。 配阴婚,听起来好像比去东瀛还要惨一些呢,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戚元没有见到赖成龙,反倒是回到戚家,她接到了长公主的礼物。 长公主为了感谢她救了陆锦棠和陆明安,送来了大批的礼物。 元宵节快到了,这是柳王妃回京之后的第一个元宵节,戚元心中一动。 第270章 ·冒险 她立即便传信给萧云庭。 萧云庭却也正好来找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能指望赖成龙了,他已经被调往山西都护府,负责调查钦差之死的案子,而且他的亲信如今都已经被朴无用给剪除了。” 慈山的事情让朴无用大怒。 这个疯子做事已经不顾及后果了,否则的话,赖成龙的背景摆在那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的。 越是这样,萧云庭就越是担心戚元。 对于只不过是在事件边缘的赖成龙,朴无用的怒气尚且如此可怕,何况是对戚元呢?! 他真是担心朴无用对付戚元的手段。 所以他忍不住低声说:“我安排你出城,离开京城,去茅山,或是龙虎山。” 躲一阵子,等到他处理完了朴无用这只阉狗再回来。 戚元不置可否,直接反问:“殿下是有把握,我躲开一阵子就能杀了朴无用?” 她的头脑转的飞快,然后便摇头低笑:“不,我现在若是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才会死得更快。阉狗手里能用的人太多了,殿下,你能确保我平安活着到茅山或是龙虎山吗?” 就像是当初她对付柳惊鸿一样。 她只要是敢隐姓埋名的离开京城,那么下一步朴无用就会动用所有的力量来杀了她。 锦衣卫的精锐的本事戚元心里还是清楚的。 她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能够以一敌百。 两人对视一眼,萧云庭沉声说:“我会让他死的。” 戚元便微笑:“这么多年,殿下手里想必是有他的把柄的,不如说出来听听?” 萧云庭压低声音:“当年江南织造署失踪的十万匹锦缎,就是他这个死太监偷偷卖给了东瀛人,那一年,东瀛人申请上岸,结果却在宁波斗殴,我朝民兵死伤数百人,也都是他当时镇守浙江的时候发生的事。” 果然,这些年萧云庭没有闲着。 但是戚元却直接摇了摇头。 她坦然的看着萧云庭:“不够的,殿下,您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都不够成为拉下朴无用的理由。您手里掌握的这些,只怕夏公公手里关于朴无用的把柄,也就是这些了,是不是?” 萧云庭沉默片刻,应了一声是。 然后他说:“我可以去杀了他。” 哪怕是会戳破他在永昌帝跟前忠厚不争权的印象。 哪怕是会触怒太子。 但是,在这生死关头,顾不得了。 戚元照样摇头,她皱眉抬手:“不必,殿下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们可以有别的法子。” 说着,她不等萧云庭反驳,直接就说:“殿下,请让我见一见夏公公!” 夏太监? 萧云庭有些不解,毕竟夏太监手里知道的情报,跟他的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只是戚元既然要见,那就必然是有她的道理,萧云庭马上便点头:“我来安排!” 戚家上下的气氛都有些凝重,但是在这关头,戚元竟然还有心思跟戚震和老侯爷提了提沈嘉朗的事情。 她说要把人接回来,戚老侯爷和戚震当然没有意见。 戚元着重强调:“让他跟云徵长亭他们作伴,我并不是让他来当书童的,祖父,父亲,请成全我,他也是我的弟弟。” 他的母亲是因为她才丢掉了性命,她就要管他一辈子。 不管是到了哪个层次的人,要负责另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很沉重的负担。 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是走到哪里,就到哪里。 她只图一个问心无愧。 戚老侯爷考虑过后也答应了:“让你父亲收他做义子,他也不必改姓,就做我们戚家的人!你放心!” 戚元便同样郑重的看着戚老侯爷:“祖父也放心,我若是荣耀,当跟戚家共享,但是若是我有难,绝不牵连戚家!” 戚老侯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只是点了点头。 戚元在当天晚上见到了夏太监。 私底下的夏太监穿着一身普通的袍子,看上去像是哪家的富家翁,看着和和气气的。 半点不像是朴无用那样乖戾外露。 戚元却并不会因此就觉得夏太监真是个比朴无用简单的人。 真的简单的话,就不可能和朴无用分庭抗礼这么多年了。 她沉声开口:“公公,元宵节那天,圣上要去看望柳王妃母子吧?”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柳王妃自请修道,总要有个章程和礼仪,不是说真的口头上说说是道士那就是了,内阁给柳王妃拟定了妙敬仙师的尊号,至于萧墨,则被封了宁王。 永昌帝肯定是要专门去白云观的。 他也没有废话,直接看着戚元笑呵呵的问:“戚大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家听着呢。” 说着便抬手端起茶盏。 戚元哦了一声,果然直说了:“我要那天白云观锦衣卫的布防图!” 噗的一声,夏太监刚才进了嘴的茶忍不住喷了出来。 八宝在外头守着,忍不住捅了捅六斤的胳膊:“啧啧,看到没,就算是夏公公,那也架不住戚大小姐敢想敢干啊!” 布防图! 皇帝驾临的地方的布防图! 连萧云庭都闭了闭眼睛,同时庆幸自己刚才没喝茶。 他看了夏公公一眼。 就见夏公公陡然变了脸色,立即站了起来,疾言厉色的说:“戚大小姐要找死,咱家管不着,但是别牵连别的人!戚大小姐可知道你这一句话,就有可能死成千上万的人?!甚至是殿下,他也有可能被牵连进去!” 他阴沉着脸:“今天这话,咱家就当做是没有听见过,今天这一趟,咱家也当没来过!戚大小姐好自为之!” 萧云庭比戚元更快的伸出手拦住了夏公公。 夏公公看着萧云庭,面上表情严肃到了极点:“殿下!您难道也要跟着戚大小姐胡闹吗?!” “夏公公,就只凭朴无用之前在送殿下去茅山做的事,这一切不过是迟早的事。”戚元深深地看着他:“若不是赖成龙被调往山西都护府,没有办法参与这次的随扈,您觉得,赖成龙会不会随我冒这一次险?” 第271章 ·风暴 夏公公一想,还别说,赖成龙那兔崽子,朴无用把他给整的这么惨,他手里若是真有布防图,还真的能给戚元! 他冷静下来。 仔细思索片刻之后,才压低声音:“等咱家的消息!” 戚元挑了挑眉应是。 而后她也没有放松,送走夏太监之后,她反复的在心里想朴无用和宝荣公主乃至于齐王。 想她们上一世做过的每一件事。 想她们的行事风格。 想他们手里后来出现过的牌。 她这个人,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这或许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一个对手,不过,她也不慌。 因为,这同样也是她的机会。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萧云庭已经开始给她摊牌了:“我手里有三十人的亲卫队,都不是宫里给的,而是龙虎山上带回来的道兵,他们能当死士用。” 没点底牌,萧云庭也不能从龙虎山毫发无伤的回来。 戚元抬眼看着他。 萧云庭沉声说:“全部都给你,还有那一天,我会全程跟着你。” 这可真是天大的人情了。 戚元在心里琢磨片刻,并未拒绝,只是干脆利落的点头:“多谢殿下。” 萧云庭一走,戚老侯爷和戚震便也跟着来了。 明月楼上次被火烧掉了一半之后,如今戚元就暂住在府里后花园的桃花坞,如今过了年开了春,四处的桃花都已经开始冒出花苞,远远看着落英缤纷,像是一片粉红的云霞。 戚老侯爷和戚震却都不懂得欣赏。 他们走进桃花坞,便见戚元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樟树底下,此时正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老侯爷走到她对面,沉声说:“有没有用得着我们帮忙的地方?” 戚元挑眉看了他们一眼,不过还是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暂时没有,父亲和祖父在府里等消息吧,元宵之前,都不要再出门了,让家里的孩子们也都不要再出门。” 也就是说,她会在元宵之前解决朴无用。 想到这一点,戚震就心中一跳。 然后他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皇城外头的东城一处五进的宅子里头,朴无用正在看着一群和尚们在院子里盘腿坐着念经超度。 超度的自然是他的宝贝侄子慈善。 他侄子倒霉,还没享过几天福,就被戚元那个毒妇给杀了!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他面无表情的往盆里又扔了一叠粘着金箔的纸钱,自言自语的说:“寺都被烧了,叔叔什么都找不着了,只能给你立个衣冠冢,你别急,在底下,叔叔也不会让你过的凄惨。” 他说着,小徐子头上扎着白布带着孝,呜呜咽咽的哭,而后又往盆里放了一个纸扎的房子:“慈山少爷,您在底下别慌,房子金子银子,伺候您的丫头,什么都有,什么都有啊!” 朴无用脸上忽然浮现出怪异的笑意:“不是什么都还有,还差一样呢。” 还差一样。 戚元虽然令人厌恶,但是她确确实实长得好看。 等到他把戚元杀死了,让高人镇着她的八字,将她送去跟慈山合葬,慈山一定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朴无用擦了擦眼泪,在一群僧人的念经声中进了屋子,小徐子随后就跟了进去。 到了明堂,他又穿过一道藏在画轴后头的墙,就到了另一间暗室。 暗室里头早已经站着整整齐齐的一排人。 小徐子低着头跟着朴无用,略抬头一扫,就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就是那批锦衣卫中的精锐了。 传闻中只有朴无用和永昌帝知道的那批人。 用这些人去杀那个戚大小姐。 就算是那个戚大小姐再怎么厉害,这回也肯定是要死透了。 朴无用面无表情的问小徐子:“最近那个戚元动向如何?” 小徐子急忙说:“就在戚家闭门不出,一次门都没有出过。” 呵,知道惹祸了,所以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她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去? 朴无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你给我看紧了她!但凡是她若是在元宵之前跑了,老子扒了你皮抽了你的筋,送你也下地域!” 小徐子这么机灵的人,被他这么一吓也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应是。 朴无用则又扬了扬手示意小徐子出去。 小徐子一走,朴无用才看着眼前这帮人,沉声说:“青眼、青川、红毛.......” 他把这些名字一个个的念过去,众人都齐刷刷的应是。 朴无用沉沉的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咱家亲手挑出来一手带到如今的,这些年,凡事咱家都没落下过你们,如今,咱家有一桩私事,需要你们帮帮忙......” 青眼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即便大声道:“都督对我们恩重如山,有什么事,都督尽管吩咐,属下们一定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朴无用笑了一声,随即又用帕子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一通,这才说:“就是一个丫头,元宵节那天,你们帮咱家抓一个人,最好抓活的,咱家要她亲眼看着自己被做成活人桩!知道了吗?!” 这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不能用简单来形容,而且还能给都督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当然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众人谁也没有迟疑,马上便答应了。 元宵节来的这一天,夏太监伺候着永昌帝穿了衣裳,扶着他登上轿撵,自己则站在边上陪侍。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再从德胜门出了京城,一路直奔白云观而去。 另一边,凡是四品官员以上的人家的女眷,也都去白云观去观礼,拜见这位实则是皇帝元后,但是如今成了妙敬仙师的柳王妃。 长公主还亲自去戚家捎带上了戚元,笑着跟戚老夫人说:“先抢了您的孙女儿陪本宫一会儿,希望老夫人不要介意。” 戚老夫人怎么可能介意? 她只是心惊,见戚元朝着自己微微点头,才深吸了口气同样笑着回礼:“殿下说的哪儿的话?有您这样喜欢,是咱们家的福气。” 说着也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戚震和老侯爷这一次亲自护送自家的女眷上山。 第272章 ·刺杀 山上的法会开始的时候,看着柳王妃换上道袍,盘坐在蒲团上,永昌帝心中有些难受,他闭了闭眼睛,等到法会结束,女眷们全都朝着柳王妃叩头的时候,他又有些恍惚。 其实这一刻,该早些发生的。 不,其实这一刻,柳王妃原本在他登基的那年就理所当然的享受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他们两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自然看得出柳王妃眼里的生疏和戒备,还有那隐隐的怨恨。 回不去从前了。 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事,他忽而觉得有些疲累,忽然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嚷的声音。 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这么盛大的法会,竟然还有意外,永昌帝的心情顿时更加恶劣,厉声问:“怎么回事?” 女眷们也都有些惶惶然的挤在一起。 倒是柳王妃还算是镇定,仍旧面色淡然的拍了拍旁边长公主的手:“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人该懂得知足,你也一样是,如今驸马和锦棠都已经回到了你身边,你为了他们着想,也该和圣上缓和关系。” 长公主轻声应是。 而原本出去问情况的夏公公此时大步进来,立即便直奔永昌帝而去,压低声音在永昌帝耳畔轻声说:“圣上,是邪教的那些余孽,大约是听说了您今天在白云观主持妙敬仙师的法会,所以抓住机会,竟然妄想刺杀天子!” 什么?! 邪教,指的是从前朝开始就盛行的白莲教。 他们崇奉“无生老母”与“弥勒佛”,宣扬弥勒佛未来会“改造世界”的传说,十分具有煽动性,前些年还曾在民间闹出不小的乱子。 永昌帝当年在封地的时候就跟他们打过交道,对他们恨得要死。 现在这些人竟然还敢刺杀御驾,还专门选择妙敬仙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是找死! 但是心里怒气越是重,永昌帝表面上反而越是冷静。 他淡淡的问:“多少人?朴无用呢?!金吾卫和羽林卫呢,人都死了吗!?让这些人闹出动静?!” 作为一个皇帝,他出行,哪怕是这种出个城,身边随时也有一二千人组成的仪仗队跟着。 更别提还有开道的那些大汉将军之类的了。 朴无用所带领的锦衣卫,那更是他最放心的刀。 夏公公的脸色有些变化,似乎是有些为难:“圣上,朴公公.....并未见着朴公公。” 永昌帝至此才是真的震惊了。 他冷声问:“什么?!” 自古以来最多疑的莫过于皇帝。 白莲教纵然是国朝一直想要铲除的毒瘤,但是他们却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偷偷摸摸在乡间传教,秘密发展势力。 这么不要命的行刺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做出来。 偏偏就这么巧,这个时候他最依仗的锦衣卫的头领不在?! 永昌帝的脸色立即沉下来:“去给朕找!看看他到底去哪儿了,另外,再让锦衣卫指挥使陆毅峰、金吾卫指挥使金东恩,和羽林卫指挥使吴燕振来见朕!” 夏公公立即应是,等到出门被风一吹,他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给打湿了,此时内衫正紧紧的贴在背上。 他心中惊跳不已。 好厉害的戚大小姐! 她说她一定能够把朴无用给拉下来,谁能想到,她手里的牌竟然是白莲教! 她竟然知道白莲教在京中的窝点! 还有布防图! 她竟然敢,竟然敢把布防图给那些人...... 这要是被发现了,那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戚大小姐可真是以身入局了! 他作为永昌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曾见过几个勋贵家里抄家灭门,几千人啊,菜市口那会儿连空气都是血腥味。 他还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能震撼他心神的事儿了,没想到这次戚大小姐这一次就给他来了个最大的。 既然这里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朴无用...... 朴无用此时却并不在山上,他早就派人紧盯着戚元的一举一动,戚元一有动静,他马上就发现了,随即便上了马跟着戚元下了山。 小徐子很是紧张得劝他:“公公,有青眼他们在,就算是十个戚大小姐那也死干净了,您何必自己也跟着去呢?” 虽然说他也觉得青眼他们就足够厉害了。 但是,他总觉得今天心跳的很快,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地。 可别真的出什么事。 朴无用冷笑一声,丝毫没有理会小徐子的劝告。 不,得到一具尸体的快感远远没有亲自看到戚元是如何被做成活的生桩来的强烈。 他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贱人生不如死,头上被钉入铁钉,灌入水银,被装进棺材! 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吐出这口气! 他身后跟着四名锦衣卫亲信,飞快的打马跟着戚元下了山。 戚元骑马骑得很快,但是作为锦衣卫的头子,朴无用也从来不是个废物,他的马术也是惊人的号的。 他看着戚元在前面奔驰,脸上带着一抹冷笑。 他当然知道戚元要去哪里。 因为就在刚才,女眷们朝拜的时候,他就已经令人给了戚元一封信。 上面什么也没有。 只有两个掌印。 小孩子的,鲜红的,掌印。 他知道,此时戚元必定会赶去她的那个别庄,确定那个孩子的安全。 这正是他的目的。 戚元去的,不是别庄,而是她的坟地! 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前面出现一道牌坊,朴无用勒住了马,不再往前走了,眼里带着一抹讥诮一抹得意。 该是收割的时候了。 那牌坊上,绑着细细的铁丝。 以戚元这个速度冲过去,她的头颅就会冲天而起。 这也是锦衣卫埋伏人时常用的法子,用在戚元身上,有些浪费了。 他说过的,要把戚元做成生桩。 这些人,也太偷懒了。 可是,戚元的马儿到了牌坊之前,却硬生生的被勒住了马头,随即马儿就前腿跪地,戚元顺势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朴无用往前冲了两步,就见牌坊附近涌现出数十个黑影,全都冲着戚元围了过去。 第273章 ·设伏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一张大网从地上猛地升起来,腾空将人给笼住,一下子拽上了牌坊。 朴无用追上前一段路,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重重的松了口气。 好! 遇见的每个人都说这个丫头如何如何的厉害,如何如何的能干。 他虽然心中绝对相信自己会是赢的那一方,但是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下意识的悬着一口气,生怕出什么意外。 刚才这个死丫头提前就预料到了前头有埋伏...... 朴无用眯了眯眼睛,心中想到自己的侄子,顿时心痛如绞。 是了,一个能够能够根据周围地形,提前判断对方可能有埋伏,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做出应对的女子。 他那可怜单纯的侄子怎么可能应付的过来?! 不过没关系,慈山不能,就让他来! 他面色狰狞的喊了一声:“捉活的!” 声音在这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尖锐。 与此同时,黑影们飞速腾空而起,丝毫没有犹豫,手里的绣春刀全都朝着空中被网笼住的人的劈下去。 可也就在他们砍下去的几乎同时,网忽然应声而破,戚元竟然已经不知道怎么弄断了网,此时已经落在了地上。 她的动作极快,几乎是这批锦衣卫们生平见到的最快的,不过就是落地的瞬间,她已经如同一只猎豹,敏捷的跳上马背,从西北边冲出去了。 朴无用还尖着嗓子在后头拼命的喊:“追!给咱家追啊!她要是跑了,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锦衣卫们不敢耽误,随即便针施展轻功朝着戚元追去。 戚元冲进西北角一条两边都是山壁的小道之际,他们恰好赶到。 朴无用紧紧地缀在后头,眼看着锦衣卫们已经追上了戚元,顿时松了口气。 挣扎有什么用? 这么多人,戚元不过是无用的做困兽斗罢了。 可几乎就是在此时,戚元忽然卷起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就在这一刻,身经百战的锦衣卫们顿时毛骨悚然。 有埋伏! 有埋伏! 刚才戚元分明就是故意上当,然后故意脱身,引得他们追过来的! 但是此时已经不由得他们反应了。 山壁之上忽然滚落众多巨大的落石。 哪怕是锦衣卫们武功高强,但是面对这些不长眼的石头,一时也是被砸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朴无用更是砸到了额角,此时鲜血直流。 他简直气到了极点。 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他竟然被一个贱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中! 还以为是自己给她设了埋伏和圈套。 谁知道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立即厉声吩咐锦衣卫:“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不用做成生桩了。 直接打死! 哪怕是打成一团肉酱也好,送下去给慈山陪葬! 锦衣卫们之前还顾忌着朴无用要抓活的的吩咐,此时听见朴无用这么说,顿时也没了顾忌,有人便踩在山壁上横飞出去,试图去扳戚元的肩膀。 可是他的手还没触及到戚元,就被凌空出现的一把刀给斩断了,顿时痛的落在地上痛叫。 朴无用没功夫管一个锦衣卫的死活,但是他脸上此时出现了巨大的震惊,死死的盯着刚才出手的萧云庭,阴恻恻的啧了一声:“咱家当是谁呢,原来是太孙殿下!” 他本来就爱扑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因为他狰狞而乖戾的表情愈发在这夜里愈发像是一只恶鬼。 似乎随时要张开血盆大口择人吞噬。 他哈哈大笑。 分明锦衣卫跟戚元杀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还暴跳如雷。 但是现在看到萧云庭加入战场,他却忽然找到了更开心的事。 这个人前显得人畜无害的太孙,这个口口声声说因为身体差,所以在茅山呆了十几年的太孙,原来由着如此不俗的身手。 不,最关键的是。 他还能为了戚元做到这个份上! 今天是元宵佳节,圣上都带着文武重臣和女眷在白云观,可这个时候,皇太孙殿下却荒唐的失踪了。 他去了哪儿呢? 等到戚元死了,皇太孙自然是为了心爱的女人,一起被杀了。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这些精锐该如何灭口。 但是此时,他只是冷冷的开口说了一个字:“杀!” 萧云庭出现更好了,让他一次性解决掉两个大麻烦! 锦衣卫们丝毫不再留手,事实上,今天看到萧云庭开始,他们就知道他们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们手里能用得上的东西统统都用上了。 戚元的软剑已经快的几乎只能看得见残影,可是朴无用忽然扬声喊了她一声:“戚大小姐,你那个别庄里那几个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还有那个小崽子,才四岁吧?” 高手过招,生死几乎就是片刻之间的事,戚元不敢分心,却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一个锦衣卫立即抓住机会,手里的暗器戳中了戚元的肩膀。 戚元动作一顿。 也就是这一顿了,那锦衣卫吐了口气,抓住机会欺身而上。 萧云庭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分明在跟其他人对付那些锦衣卫的,此时却一手揽过了戚元的腰,顺势一刀同样砍向那人的肩膀。 那人险险往后弯腰,却还是被砍中了一刀,顿时便被一个道兵追上一箭毙命。 暗器还不知道有没有毒,萧云庭带着几分焦急的想要开口,却见戚元一把将肩膀的暗器拔出来扔掉。 那暗器还带着倒钩,可对于戚元来说,仿佛那不过就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她只是皱了皱眉头。 而后便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朴无用。 别庄里有梨花青桃,有沈妈妈,也有很多无辜的长工佃户。 还有她刚认下的弟弟沈嘉朗。 她在思索朴无用这只阉狗话里的真假。 朴无用冲着她得意的挑了挑眉,无所顾忌的挑衅:“你知道的,我最疼我侄子,他死了,该有的排场也总得有吧?丫头得有,小厮也得有,哦,你那个小崽子,刚好给我侄子当个现成的便宜儿子.....” 第274章 ·绝杀 皇帝跟前的大阉狗,锦衣卫的头领,当然对如何攻破人的心防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萧云庭担心戚元的伤势,死死拉住她:“镇定,现在最要紧的是眼前!” 戚元捂着肩膀,满不在乎的冲着朴无用忽然笑了:“朴公公,你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总是做蠢事?你那个没用的侄子,活着的时候被我一刀捅死,连个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会觉得我死了以后下去,他就能拿我有法子?” 说到这个的时候,朴无用的面都陡变。 戚元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攻心么,谁不会? 她别的不会,但是杀人诛心这种事做的最多也最擅长。 朴无用眼神阴鸷的看着她:“等你死了,咱家自然有法子让你服服帖帖的!” “未必吧?”戚元讥诮的笑了笑:“若是那些道士和尚真的那么有法子,你还费那么多功夫配什么阴婚?你怎么不让他们把你那个宝贝侄子复活呢?” 真是刀子一样的嘴! 朴无用气急了:“你找死!” “朴公公真是老眼昏花脑子也不好用了,别说是那些和尚道士镇不住我,真要是让我下去了,我保证让你侄子死一遍再死一遍,让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其他的锦衣卫们都心里有些瘆得慌。 生在这个世上,谁真的一点都不怕鬼神啊? 但是这个姑娘好像是真的不怕。 不仅不怕,还没有任何的忌讳。 他们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朴无用彻底被戚元给激怒了,朝着那些锦衣卫嘶吼:“你们是死人吗?杀了她,给咱家杀了她!” 锦衣卫们朝着他们一拥而上。 戚元却趁机压低声音对萧云庭说:“交给你了!” 说完便越过萧云庭,手中袖箭打落一个锦衣卫,而后自己钻了这个空子,朝着朴无用而去。 擒贼先擒王。 说过要今天杀朴无用,她就绝对不会留到明天! 萧云庭措手不及,戚元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快的他都没有拦住,只好跟道兵们全力对付这些拿命出来拼的锦衣卫精锐。 而戚元已经双手攀上了树枝,借助树的力用力一甩,整个人飞出去。 原本她这么凶猛,朴无用该害怕的。 但是这时候,他却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而后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等到看清楚那个东西,戚元顿时目光一闪,而后飞快朝着旁边滚去。 随即,砰砰砰放烟花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这个声音...... 戚元和萧云庭两个人几乎是隔空对视了一眼,哪怕其实在夜里他们根本不确定对方在哪里,但是他们却都仿佛能看得到对方。 火铳! 这个死阉狗,他竟然从神机营弄了一只火铳出来! 萧云庭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斩杀了一个锦衣卫之后,便冲着朴无用而去,手里的刀先朝着朴无用的马腿甩了过去。 朴无用的马儿顿时受惊。 马儿受惊,戚元也第一时间便将那些锦衣卫带来的火把给从树上斩落。 只有借助惨白的月色,能够勉强看清楚人的影子。 萧云庭则趁势飞快的掏出暗器,正中马背。 朴无用在马上再也待不住,摔在地上,顿时痛的龇牙咧嘴。 到了他这个地位,这么狼狈的时刻实在是已经不多了。 他气的发疯,顿时对着刚才火把所在的地方狠狠地扣动了开关。 几支树杈被打中,顿时大片大片的落在地上。 萧云庭只觉得心似乎都停跳了一瞬,大声的喊:“戚元!” 作为皇太孙,他当然知道工部如今研制出来的火铳的厉害,百米之外就能要人性命,简直就像是能朝任何地方放的烟花。 一旦被打中,最轻也得有个窟窿。 “我没事!”戚元回应一声,随即便失去了动静。 朴无用真的气疯了,前面的锦衣卫在道兵的围攻之下节节败退,已经有不少的人倒下。 千算万算,没算到萧云庭会在这个时刻把身家性命都拿出来。 他自己竟然还挂了彩。 戚元这个贱人,简直就像是杀不死的怪物。 正如她自己所说,只怕是到了地底下,她死了变成鬼都还要去杀鬼。 他举着火铳对着萧云庭,面露决绝。 既然杀不了戚元,先杀皇太孙! 杀了一个皇太孙,对于他一个太监来说,也够本了! 他正要扣动开关,但是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破空声。 有东西! 他吓了一跳,火铳下意识的就转了个方向,对准了有声音的地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手腕一痛,随即火铳就脱离了他的掌控,摔在地上。 萧云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就地一滚,捡到了那只火铳。 踢掉朴无用火铳的戚元已经伸手掐住了朴无用的脖子。 她的右肩传来受伤后的剧痛,所以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就把朴无用的脖子给拧断。 朴无用顿时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尖锐的喊:“你中的暗器有毒,要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也活不了!” 戚元冷笑出声:“锦衣卫的毒,又不是只有你能解。” “毒的确是还有别人能解。但是你那些别庄里头的人,只有咱家知道在哪里!” 朴无用成功用一句话堵住了戚元的动作。 而后见戚元竟然真的没有再动作,他顿时疯狂的哈哈大笑。 “说的那么好听,说什么不在乎,看来你这个贱人在乎的很嘛!”他的怒气似乎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阴恻恻的转头盯着戚元:“知道他们在哪里吗?他们被我装进棺材里埋起来了,算着时间呢,本来等着你,好让你们一起下去陪着我侄子的。” 戚元想到那纸上的两只小小手掌印,一时竟然无法直接杀了朴无用。 若是真的呢? 她压低声音冷冷问:“人呢?!” 听她问出这句话,朴无用哈哈大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袖箭对准了戚元:“戚大小姐,你不会知道了,咱们就一起死吧!” 有他陪着,在地底下也能镇住戚元这只厉鬼! 他也算是替慈山报仇了! 第275章 ·表白(加更加更!) 这还是宝荣公主给他的呢,说是从齐王那里要来的,近身杀人的利器,近身的时候比火铳都还更好用一些。 他这次可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这些废物靠不住,他就自己来,一定要让戚元去死! 可他仍旧还是没来得及动手,萧云庭已经从背后一脚踢在了他的背上,把他踹的整个人往前一趴。 戚元顺势往旁边一闪,而后左手袖子里的匕首已经滑出来,她忍着痛右手扯住朴无用的头发,左手往朴无用的脖子上一划,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 快的朴无用甚至还有意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戚元。 他想不通。 戚元分明是在乎别庄里那几个小畜生的,怎么还会对他下杀手? 她怎么不问他们的下落了? 仿佛是知道他心里的疑问,戚元俯下身看着他,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朴公公,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再逼问你嘉朗他们的下落。” 朴无用已经不能说话了,因为此时他的嘴里也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 戚元连面色都不曾变一下,沉声说:“很简单,从你要同归于尽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这种死阉狗不可能会说出他们的下落,不管我如何努力。你们这种死太监就是这样,我留着你,你也不可能告诉我真相的,所以为什么要浪费这个时间呢?” 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面色同样有些泛白。 可是她仍旧面色如常的看着朴无用:“不过你放心,我会找到他们,带走他们,然后把你那个侄子挫骨扬灰,跟你一起,让你们连轮回都入不了!” 朴无用睁大眼费力的抬手指着戚元,但是越是激动,他的血就流的越是快,几乎是顷刻之间,他的手就耷拉了下去,死了。 戚元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就见道兵们也已经将那些锦衣卫都杀了。 小道上风一吹全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萧云庭伸手扶住她,同样深吸了口气:“我让人先带你去解毒养伤,嘉朗他们,我派人去找。” 戚元毫不迟疑的摇头,捂住肩膀不甚在意的说:“我自己去,殿下,你离开的太久了,容易引人生疑的,今天的目的可不只是杀朴无用。” 她宠着萧云庭笑了笑:“殿下,你救我一命,现在剿灭白莲教和抓出内奸的功劳,算是我还给你的谢礼。” 萧云庭这一次没有再放手,他死死的攥住戚元的手腕,皱着眉头看着她忽然冷笑:“戚元,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为了她掏出家底。 为了她冒险拼杀,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不顾。 他不曾掩藏自己的心意。 对她的爱意简直如同司马昭之心。 可她从来都像是一个账房先生,一板一眼把他们之间的情谊算的清清楚楚,仿佛是他的心就算是掏出来,在她眼里也只能先上称去称一下份量,然后衡量一下,折算成她能付得起的价钱。 萧云庭从小生活在道士堆里,他所知道的心动,所能为心动做出的事,就是为了那个人付出。 哪怕是性命。 戚元嘴唇动了动,她当然知道真心可贵。 也不是没有心。 可是上一世冯采薇成了他王妃的那一天之前,他刚承诺过她,会让谢家收她为义女,然后光明正大的来娶她。 她并不质疑萧云庭此时的真心。 可是他的承诺一旦碰到冯采薇就变了味。 她也不是不心动。 可是冯采薇这件事,她不止是需要原谅萧云庭一次,而是每想起一次就要原谅一次。 太累了。 她在任何的事情上都可以一往无前不顾代价,但是在爱情这件事上,她希望做被爱的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何况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失去比拥有更踏实。 她抬眼看着萧云庭,那目光分明是冷的,却又仿佛蕴含着巨大的风暴。 最终这风暴平息。 戚元只是沉声说:“殿下,我们不配的,我们走的也不是一样的路。” 她甩开萧云庭的手腕,很快便找到了自己骑来的那匹马,拽住马缰要翻身上马。 萧云庭怒极反笑。 好,好得很。 走了这么长的路,到这会儿就变成不同路的人了? 他笑完了,厉声喊:“老赵!” 混在道兵里头的老赵硬着头皮过来,真想自己这个时候做个聋子瞎子。 他为什么要碰见这么尴尬的场面?! 还有戚大小姐,要拒绝殿下,能不能顾一下殿下的面子?! 你至少私底下再说嘛! 现在好了,道兵们都知道殿下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了。 他急忙应了一声是。 萧云庭冷冷吩咐:“按照原来商议的计划,就说朴无用是勾结了白莲教的头子,那些我让你们准备的罪证,还有小徐子,都呈上去!” 他顿了顿:“若是圣上问起我的去处,夏公公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老赵松了口气,就见萧云庭竟然强行跃上了戚元的马背,替戚元握住了缰绳。 ...... 在龙虎山的时候,没发现殿下脸皮这么厚啊。 这么被人拒绝,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啊?他还以为按照殿下的脾气,应该是转头就走,再也不出现在戚大小姐跟前了呢。 戚元也同样意外,下意识的挣扎。 萧云庭摁住她肩膀,没好气的道:“你这样子,还没找到地方自己先晕了,到时候死活不说,被人发现,你这被锦衣卫暗器伤的伤口怎么解释?!” 他沉着脸,还是忍不住低声说:“就算是不同路,我也想跟你走,行了吧?” ..... 他有些忐忑纠结的等着戚元的反应,甚至紧张得想好了戚元会怎么回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戚元总该能明白他的心意了吧?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肩膀一沉,低头一看,戚元已经晕倒了。 ..... 早不晕晚不晕,平时也不晕。 他表白的时候倒是晕的挺及时的,连他刚才的话都不知道听见了没有,萧云庭简直气的想要呕血。 可是还是只能先带着戚元去止血解毒。 第276章 ·活埋 戚元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座破庙里。 她捂着仍旧已经包扎过的肩膀微微皱了皱眉,就听见对面传来八宝的声音:“别看了戚大小姐,就是您一把火烧掉的那个万安寺,我们殿下带您来的。” 戚元抿了抿唇。 其实当时她也可以不晕的,以她的毅力,想干什么,凭着一口气总是能够支撑下去。 可是她并不想再跟萧云庭纠缠下去。 她知道萧云庭的心动和付出,但是她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去赌他这一世在她跟冯采薇之间到底做什么选择。 爱一个人就像是在下注,押上你的爱意你的情绪和一片真心,想要他回报你同样的爱意甚至同样恒久的时间。 押的越来越多,就越来越舍不得放手。 别说什么不求回报,上了赌桌的人,没有一个想空着手走。 她从不赌,没有期待,自然就不会有失望。 她挑了挑眉看着八宝:“我的毒已经解了?” 八宝都有些心疼自家殿下了。 辛辛苦苦大半天,表白心意失败也就算了,戚大小姐醒过来连问都没问一句自家殿下。 太薄情了吧?! 他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解了!我们殿下飞鸽传书让我去陆大人那要到了解药,我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殿下给您解了毒,就替您去找人了。” 戚元没有说话站起身来。 八宝顿时吓了一跳:“喂喂喂,大小姐,您的毒是解了,但是您这伤势可不轻啊,您还是老实待着吧,人我们殿下已经去找了!” 戚元并未理他,按住自己的伤口往外走:“我没事,得尽快找到人才行。” 当时她已经叮嘱了戚家人少外出,元宵当天也让戚家安排了护卫保护好别庄。 可是戚家的人跟朴无用能动用的人来说,显然不够看。 八宝见她直接就往外走,不由得急了:“戚大小姐你又不是神仙!我们殿下带着六斤和元宝他们都在找呢,这庙也就这么大!” 戚元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喋喋不休的八宝瞬间就闭嘴了。 戚元则直接出了大殿,直奔自己当天杀了慈山的那个禅院。 正好,她才出了大殿,就碰上了不远处的萧云庭。 见到了她,萧云庭快步迎上来,一把就攥住她的胳膊,随即便面色不善的看向跟上来的八宝。 八宝委屈死了:“殿下,戚大小姐要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谁能拦得住戚大小姐啊?! 他都怀疑就算是受了伤的戚大小姐要杀自己,估计也能杀。 萧云庭懒得跟他废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戚元:“这暗器有毒,虽然解了毒,但是你这伤口也不轻,怎么也得休养个十天半月的,你现在出来也帮不了什么忙。” 戚元摇头,对于别人来说,这伤势可能确实需要躺十天半个月,但是对于她来说,只要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的伤势,那就还能办要办的事。 她也不想跟萧云庭争论,只是问:“找到了吗?” 朴无用那个阉狗临死之前说,把人埋在了棺材里,等着戚元一起下葬。 萧云庭思来想去,觉得朴无用还是最有可能把人带来这里。 慈山到底是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山大王,这里简直是他的安乐窝。 而且慈山也是在这里死了的,朴无用肯定希望慈山埋葬在这里。 他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戚元点头,同样赞同萧云庭的猜测。 但是萧云庭的面色有些难看的说:“到处都翻了一遍,没有看见哪里有土被挖开的痕迹.......” 这么找下去,埋在棺材里的人只怕早就死了。 他有些担忧,同时又有些后悔。 当时戚元已经派了戚家的护卫去别庄。 他还以为朴无用就算是动手也该是对着戚元的家人下手。 谁知道朴无用挑中的却是别庄。 力量相差太悬殊了,这根本是没有法子的事。 戚元忽然想到杀朴无用的时候,朴无用的衣袖上的味道。 那是上好的沉水香混合着梅花的香气。 她也曾在慈山的身上闻到过。 慈山! 她立即便看着萧云庭:“慈山的屋子后面是不是有一片梅园?!” 萧云庭已经将这万安寺几乎都翻了一遍,闻言立即就反应过来:“在梅园里!?” 戚元点头,人已经往梅园的方向走了。 萧云庭也立即招呼八宝和六斤他们:“快,跟上!” 后山几乎一大片都是梅林,戚元蹲下身仔细的查看一番,只看见到处乱七八糟的脚印。 朴无用一定带人来过这里! 只是脚印实在是太杂了,如何才能够找到准确的地点? 现在的每一刻都至关重要! 戚元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扫过这一片梅林,忽而对上那座山洞,立即便指着那个山洞旁边那一棵梅树喊人:“挖!在那里挖!” 萧云庭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那些被抓来的女孩子,曾经都是被慈山关在这个山洞里。 这个山洞对慈山来说就是他曾经‘荣耀’的见证,而后来这个山洞在萧云庭帮戚元扫尾的时候炸塌了。 按照朴无用那个阉狗的变态的想法,这个地方只怕是安葬他那个侄子最好的地方。 可以时时刻刻的俯瞰这座山,可以在这座山的最高点,当他的山大王! 他也马上让八宝六斤他们动手:“挖!快挖!” 八宝六斤不敢耽误,招呼了元宝和清风他们几个,飞快的飞舞着锄头挖了起来。 好在他们一个个的也都是功夫过人,挖了一会儿,大家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棺材角露了出来! 戚元松了口气,等到八宝他们更加卖力的将棺材上的土都给挖开,合力挪开了棺材盖,就迫不及待的跳进了棺材里。 萧云庭几乎是同时就预判了她的动作,也毫不迟疑的先跳了进去,垫在了戚元身下。 腰都快断了的八宝扶着自己的腰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殿下,一时表情有些古怪。 殿下,戚大小姐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脚,您垫在她底下有什么用?! 再说了,你考虑过棺材里躺着的沈嘉朗的感受吗?! 沈嘉朗已经因为憋得太久失去了意识,戚元顾不得其他,握手成拳,从他的小腹处往上一直到胸口,连拍了七八下。 沈嘉朗顿时吐出一口泥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第277章 ·憋着 他咳嗽的那一瞬,戚元这样情绪从不外露的人,语气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伸手替沈嘉朗将嘴巴里和脸上的泥巴都拍掉,低声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沈嘉朗死死的攥着拳头,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戚元,语气同样是带着颤音,但是却又坚强的回应戚元:“我不哭,我憋着呢!我知道姐姐会来救我,我不哭!” 他等着他的娘亲回来接他的时候不哭。 在棺材里被活埋,险些没命的时候也不哭。 这个孩子像极了她小时候。 她小时候砍柴不小心滑进满是竹叶青的水库,第一个反应也是不哭,而是死死的扒着竹子,忍着痛爬上了山崖。 戚元有些想哭,可是她最终没有。 一滴泪也不想流,谁伤害她的人谁就去死。 朴无用死了,但是这一次的事,宝荣公主和齐王也不可能脱得了关系。 朴无用不是担心慈山在地上没有伴儿吗? 她就多送些伴下去给他们陪葬! 很快八宝他们又挖出了另外几个棺材。 幸亏朴无用那个死太监心理变态,计算着时间,只打算将她们跟着做成生桩的戚元一起活埋,没有直接杀了他们。 所以梨花和青桃乃至于沈妈妈都平安无事。 朴无用的人也只掳走了这几个人。 梨花胆子最小,吓得嚎啕大哭。 青桃倒是镇定很多,虽然也身体发抖,但是还是强行支撑着安慰戚元:“大小姐,我们没事的!” 她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但是张大哥他们全都没了!” 那是戚元派去保护他们的戚家的护卫。 戚元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平复。 她嗯了一声,低声说:“我会让家里给他们足够的抚恤银子......” 但是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回性命了。 朴无用这只死阉狗! 她深吸了口气,对青桃和梨花说:“我给你们换个庄子吧,那个庄子知道的人太多了,不能待了。” 梨花跟青桃自然都是听她的,急忙点头。 至于沈嘉朗,戚元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整个人虽然说着不害怕但是其实精神紧绷,便低声问他:“我带你回戚家,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沈嘉朗抿着唇看着她,眼神清澈的重重点头。 戚元这才看向萧云庭:“殿下,我这里已经没事了,您也该回白云观了吧?失踪太久,只怕是不好圆过去的。” 萧云庭这一次却没有被她气走,只是顺手就将沈嘉朗给抱了起来。 沈嘉朗顿时尖叫了一声。 他还是害怕的。 在黑漆漆的棺材里,他不停的伸手试图去推那个盖子,但是怎么也推不动。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朦朦胧胧中他睡着了,看见了娘亲。 娘亲跟他说:“小狗儿,不要睡,不要睡着,你要回去!” 他刚才的勇敢全都是在强装,现在被萧云庭一抱,下意识的反抗和害怕。 萧云庭却将他给放到自己肩膀上坐着,指着前方的山洞让他看:“看到了吗?这么大的地方,这么难找的地方,我们也仍旧找到了你!小狗儿,你不要怕,有我们在,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戚元面色复杂的看着萧云庭。 而此时的白云观,永昌帝正在跟萧墨一块儿捡豆子。 绿豆红豆和黑豆都混合在一个簸箕里头,要根据颜色挑出来放在不同的篮子里。 萧墨一颗一颗的捡,他只能数到二十,二十以后就又要从头数。 但是他极有耐心,丝毫不觉得厌烦。 永昌帝极惊奇的看着柳王妃:“他竟然如此坐得住!” “坐不住又如何呢?”柳王妃自嘲的笑了笑,语气淡淡的说:“我们是在被追杀,他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更不能时刻出门,所以自然需要东西培养他的耐心。” 现在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事,是她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做到的。 永昌帝瞬间无言。 幸亏,夏太监此时快步从外头进来,小声的禀报:“圣上,是西边防守的锦衣卫出了篓子,让那一小股白莲教的人混了上山!” 永昌帝的出行都是朴无用所率领的锦衣卫在负责。 羽林卫和金吾卫都只是听命行事。 西边的锦衣卫出问题,那也就是说是朴无用的问题。 永昌帝面无表情的问:“死伤如何?” “一共杀死白莲教凶犯一百七十六人,抓捕活口九十二人,我们这边,死了两个金吾卫,三个羽林卫,伤了四十多个人。” 剿灭白莲教剿灭了这么多年,京城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势力一直隐藏。 怎么想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事。 永昌帝面无表情的问:“朴无用那只老狗呢?” 迟疑了一会儿,夏太监才轻声说:“事发之时,有人发现朴公公带着大约十几个人从西边下山去了。” 永昌帝冷笑了一声。 内鬼在哪儿,现在看来很明显了。 夏太监顿了顿,又说:“还有,殿下带着他的三十多个道兵,追下山去了!” 永昌帝愣了愣,但是反应过来,有道兵的还能是哪个殿下?当然是萧云庭。 他顿时厉声呵斥:“简直是胡闹!” 他马上便吩咐夏太监:“你暂代锦衣卫都督一职,传令下去,下山去找太孙回来!另外,全力缉拿朴无用,若是他敢反抗!格杀勿论!” 夏太监急忙应是。 永昌帝便又温和的看着柳王妃:“事态已经平息了,晚吟,你放心,朕一定会保证你和墨儿的安全,不会让你们有任何事的。” 柳王妃点了点头:“圣上有事便去忙吧,墨儿再玩一会儿,也该去睡了。” 永昌帝的确是有事情要忙。 出了这样的事,负责防卫的锦衣卫要严查,上上下下的人都得查一遍。 还有金吾卫羽林卫,也未必没有奸细。 更可恶的就是京郊这一片的官员,白莲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肆虐,他们竟然一无所知,还让这些余孽险些闯到山上来威胁御驾,都是些尸位素餐的败类,全都该死! 第278章 ·找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永昌帝一声令下,当天换了都督的锦衣卫就如狼似虎的扑进了许多人的家里。 其中自然就有朴无用在外头置办的多处宅子。 这么一查下去,才知道朴无用隐藏的多深。 他甚至有一座房子就在齐王府不远处。 皇城附近,一只阉狗竟然跟宗室们平起平坐了。 永昌帝怒极了,下令三法司严审此案。 而令谁都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主审官,不是三法司的任何一个官员,而是皇太孙,萧云庭。 永昌帝在白云观见到萧云庭的时候,萧云庭身上带伤,连他的三十个道兵,都只剩下了十二个,可见他追着朴无用下山是有多么的拼命。 永昌帝下意识的先呵斥他:“简直是胡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堂堂皇长孙,如何能行这等冒险之事?!” 虽然是呵斥他,但是永昌帝到底还是忍不住眼里的欣赏。 太子病弱,兼软弱无能。 他以前喜欢齐王,就是因为齐王健康健壮,喜欢骑射,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可现在看来,年纪轻轻,尚未及冠,就敢带着人马单独追击邪教的萧云庭,反倒是更像是年轻时候的他自己。 萧云庭脸上也带着几分自傲:“孙儿没发现也就罢了,既然发现了朴无用勾结邪教,意图谋逆,怎能坐视不管!?皇祖父和妙敬仙师还有大伯都在这里呢,孙儿做不出临阵脱逃的事!” 柳王妃看着萧云庭,脸上含笑,适时地笑了一声:“真是个好孩子,倒是有点像当年圣上刚去漳州时候的样子。” 一说这句话,永昌帝顿时露出怀念的神色。 是啊,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多像是他年轻的时候。 他拍了拍萧云庭的肩膀夸赞:“好圣孙!” 在场的内阁诸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有些震动。 看来太子这位置是又能再坐个几年了。 等到私下无人的时候,萧云庭去找柳王妃道谢。 柳王妃笑了笑,伸手替熟睡的萧墨放下帐子,轻声说:“你不必谢我,我不仅要在圣上跟前夸赞你,还要劝圣上尊重皇后,这本来也该是我付出的报酬,不是吗?” 萧云庭从齐王手里救下他们母子,也不可能是真的大圣人,无欲无求的。 见萧云庭有些慌乱,柳王妃微笑着摆了摆手:“云庭,你不必这么紧张。我的阿墨已经是这样,我是必然会走在他前头的,现在他还能有我照顾,但是等到我死了以后呢?一个痴傻没有后代的王爷,他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萧云庭看了一眼帐子,沉声承诺:“您放心,我一定会善待大伯。” 柳王妃点点头,又问萧云庭:“戚大小姐还好吧?” 她知道,朴无用的死,绝不可能只有萧云庭一人的手笔。 今天女眷们都围着她,但是原本跟着长公主来的戚元后来却没了踪影。 柳王妃猜到,她应该是去杀朴无用了。 在柳王妃跟前,倒是没什么隐藏的必要。 彼此之间坦诚一些对大家都好,萧云庭压低了声音将朴无用抓了戚元的人活埋的事情说了。 柳王妃听的心惊不已,这么一只随时跳起来咬人的疯狗,的确是要除掉,否则就随时可能被它撕咬得体无完肤。 她嗯了一声,见萧云庭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俩一个杀人,一个善后,倒也真是.......” 挺配的。 不知道为何,萧云庭被柳王妃说的这句话说的心花怒放,连脸上都忍不住有了笑意。 不过现在的戚震和戚老侯爷可笑不出来,一直等到第二天他们回到家,知道戚元已经到家了,才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心。 昨天晚上戚元都没回过白云观,他们还以为从不失手的戚元这一次马失前蹄了呢。 人回来了,那就说明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戚震和戚老侯爷立即赶到桃花坞去看戚元。 戚元身上的毒已经被萧云庭给解了,剩下的伤口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疼痛于她而言已经是身体的一部分,并没什么值得多说一句的。 见到戚震跟戚老侯爷,她也只是简略过的述说了一遍杀朴无用的过程。 然后看着他们:“祖父,父亲,朴无用已死,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了。” 阿黄跑前跑后的摇头摆尾,戚震松了口气,等到琢磨了一会儿,想到戚元说的‘暂时’,又忍不住毛骨悚然:“元姐儿,怎么叫做暂时呢?” 朴无用都死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危险? 齐王废了,宝荣公主也马上就要和亲了。 这不是应该彻底没事了吗?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不,宝荣和齐王也要死!他们不死,这件事就永远不会完!” 她太了解这两兄妹了。 齐王是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至于宝荣公主,她是那种下地狱都要拉着别人一起的人。 这一次若不是齐王给了朴无用袖箭,朴无用甚至根本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她一定要杀了他们! 戚震对这个话已经麻木了。 甚至有些恍惚的在想,这话之前戚元好像说过。 齐王能到现在还没死,也真是奇迹了。 毕竟之前被戚元说过要死的人,基本上过会儿就死了,没有活到现在的。 戚老侯爷的头脑则清醒的多了,他皱着眉头:“有些难,齐王和宝荣公主一直在给小柳贵妃守灵。” 听说还经常哭的晕厥过去。 所以连永昌帝的怒火都平息了几分。 东瀛使者求见永昌帝呈上了聘礼单子之后,永昌帝嗤笑不已,让礼部拟定出嫁妆单子。 由此可见,齐王和宝荣公主虽然失宠了,但是在永昌帝心里到底还是有地位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 最关键的是,宝荣公主和齐王一直在宫里啊。 戚元在宫外或是把人引到外头去杀,那当然是没事。 可是若是去宫里头杀...... 除非是萧云庭当皇帝了,否则的话,金吾卫羽林卫和锦衣卫也不是摆着吃干饭的。 戚元讥诮的笑了一声:“不,没关系,不用我出手,他们自己会先来找死的。” 第279章 ·陪嫁 戚老侯爷和戚震两个人都高兴不大起来。 废话,谁遇见这事儿都高兴不起来。 之前齐王和宝荣公主撺掇了朴无用出来,差点真的咬下了戚家一块肉,戚家的护卫都死了几个,重伤了几个。 若是按照戚元说的宝荣公主和齐王还要出手,那这一次戚家岂不是又要遭殃。 戚元却笑了笑让他们放心:“不会再跟朴无用那样了,朴无用是阉狗,加上之前就跟东宫结下了死仇,本来就没有退路,才会毫无顾忌,可其他人却不同。” 齐王的其他属臣可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再出来惹是生非。 陆明徽和朴无用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不管是老天爷不站在齐王这边,还是东宫技高一筹。 总之现在风就是吹到了东宫,人还是识时务的多。 楚国公府和小柳贵妃都倒了,宝荣公主和齐王能动用的人手也差不多了。 戚老侯爷很快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因为正月都还没完全过去,东瀛使臣求见了宝荣公主之后,便向礼部提出要求,他们想要让宝荣公主带两个陪嫁侍妾。 大周朝其实在从前从未有过答允与东瀛和亲的先例。 那是因为东瀛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小国,时常又侵袭大周沿海,就算是嫁公主过去,对于大周来说也没什么益处。 和亲从来维持不了多久的和平。 只是,正因为没有先例,所以在东瀛使臣提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拿出了战国时期公主们陪嫁的时候要带媵妾的规矩来说事。 礼部的人都被气笑了。 一个文化都是从唐宋偷来的,自身毫无底蕴的小国,竟然跟他们论起了战国时期的规矩。 但是宝荣公主亲自去求见了永昌帝。 她哭着说,从此以后就要远离故土,所以求永昌帝答应这个要求,也算是让她有个念想。 永昌帝思量再三之后,答应了此事。 消息传到宫外戚家的时候,戚元正在花园里看着沈嘉朗和戚云徵带着阿黄玩儿。 他们两个年纪相差的大了些,戚云徵也很有做哥哥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沈嘉朗玩儿。 戚老侯爷急匆匆的赶过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他走路的动作瞬间缓慢下来,缓缓的吐了口气。 急什么? 天还塌不下来,真让戚元陪着去和亲,可能不只是宝荣公主,一个使臣团都得死光。 沈嘉朗见到他,急忙停下来,有些拘谨的站着。 戚老侯爷立即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今天天儿不错,祖父给你们买了大小二张做的风筝,你们去放风筝玩儿吧,好不好?” 沈嘉朗就去看戚元,见戚元笑着点头,这才牵住了戚云徵的手,两个人一起带着下人跑远了。 戚老侯爷对沈嘉朗很疼爱。 他当初一听这孩子的名字就明白了戚元的用意。 嘉朗,她是希望这孩子一世都清澈明朗,不受一点儿罪啊! 他含笑看着两个孩子走了,这才转头看着戚元:“护卫们的家小都安顿好了,每人都给他们补了一千两银子。” 就算是在盛世,一千两买一个护卫的命,也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要知道,就算是当兵的牺牲,抚恤银子也不过就是几十两。 但是不管是戚元还是老侯爷都心情沉重。 这是人,不是物品,不能用钱来衡量。 对于他们的家里人来说也同样是如此,失去的是父亲、儿子、丈夫,这些银子能让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但是却不能让他们的伤痛平复。 戚元轻声说:“我听说,有几家人家里的儿子都大了,却找不到事做......” 戚老侯爷立即便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挑选合适的进府来顶替他们父亲的差事,不会的就慢慢学起来,听说他们在家也是练着拳脚的,功夫不错。” 正说着,戚震脚步急促的从外头赶来,看到戚元,面上还带着几分没有来得及收敛的愤怒,深吸了口气才说:“元姐儿,宝荣公主指明了要你和王婵两个人做她的陪嫁,陪嫁去东瀛!” 戚震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们挖了柳家的祖坟了是不是? 一开始他们也没怎么得罪过柳家,但是柳家从柳明珠开始就跟疯狗一样的追着戚家。 一直到一窝子都死光了。 现在流着柳家血脉的宝荣公主还这么不依不饶的跟戚家过不去! 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戚老侯爷闭了闭眼睛,面露担忧。 倒是戚元,她笑出了声。 是真真正正的笑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笑,戚老侯爷和戚震一时都觉得头皮发麻,一下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戚元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那里的伤口现在都还没有全好。 她本来就等着找宝荣公主和齐王算一算前世今生的总账,现在他们非得自己找上门来,那也是好事。 现在的宝荣公主也同样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坐在蒲团上冷冷的看着齐王:“你别瞪我!就算是不陪着我去东瀛,你这心肝儿也不可能嫁给你,她更可能做的是是一刀杀了你!” 朴无用的死让宝荣公主心中对戚元的愤恨更深。 连朴无用都对戚元没有办法,反而死在了戚元手里! 齐王的眼睛里血丝密布。 他不是不想戚元死。 但是戚元最好是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宝荣公主之前跟朴无用做交易也是瞒着他的,袖箭也是宝荣公主从徐太监和金宝那里强行要走的。 现在宝荣公主又要戚元陪嫁去东瀛,他压低声音沉声警告:“你疯了吗?!你以为你就能带的走她?” 戚元要是会安分嫁给东瀛那帮倭奴,他的脑袋都砍下来给宝荣公主当凳子坐! 宝荣公主面色淡淡的看着他:“她不会永远都走运的,东瀛人可不是我们大周朝的人,做点什么都讲究什么礼义廉耻。” 她转过头戏谑的看着齐王:“再说,你以为圣旨是什么?圣旨让她陪嫁,她就算是死了,尸体也得到东瀛!” 第280章 ·偏爱(加更了加更了) 圣旨? 怎么可能会有圣旨? 此时的萧云庭正装若无意的跟今天的侍讲韩大人谈论起宝荣公主和亲一事。 韩大人是最典型的清流,最提倡的便是一身文人风骨。 他厌恶的皱了皱眉:“大周一朝,从未有和亲之先例!这一次是因为他们的怀良亲王承诺,将他境内的银矿采矿权奉上我朝十年,否则圣上如何会答应公主下降?!” 其实这件事确实也令满朝文武轰动许久。 文臣武将都不停上书反对此事,认为若是任由公主和亲,这是丢了大周朝的脸面。 只是后来求娶的使臣奉上了怀良亲王的亲笔‘国书’,其中承诺将他境内的银矿采矿权十年奉上,以求娶公主,和大周皇帝的正式册封,朝中才逐渐平息了声音。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明白怀良亲王这一招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借着大周的势力,娶得公主,争取名义上成为‘正统’,然后借助大周的力量,好回去收拾了其他的大名们,统一东瀛啊。 萧云庭笑了一声,随即便站起身笑了笑:“是啊,当初罗掌院为本王讲课,说起这个东瀛,曾说起一见旧事,东瀛的怀良亲王曾经差遣一个五百余人的使团来京,结果言语之间却大有不敬!” 他说着,沉声说:“国比中原国,人比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这是他们的使臣说的话吧?” 一说起这件事,韩大人瞬间就脸红脖子粗了。 他一时之间忍不住口水喷溅:“真是荒谬!荒谬至极!不过是徐福东渡之后才有的一群矮矬子,竟敢藐视我天朝上国!井底之蛙!井底之蛙!” 萧云庭微微一笑:“此事还未完呢,后来因为东瀛再次进犯我朝沿海,因此皇祖父派了鸿胪寺的寺正乔连去东瀛下了国书,其中言辞激烈。” 韩大人的脸色更黑了。 他当然记得这件事! 国书上有‘如必为寇盗,朕当命舟师,杨帆诸岛,捕绝其徒,直抵其国,缚其王’的词句,结果被那怀良亲王看到,被他杀了五名使臣。 正史乔连也被他们关了五个月才放了。 韩大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萧云庭见情绪都烘托渲染的差不多了,这才说:“现在这个怀良亲王,听说是前任怀良亲王的孙子,可是他祖父对上国如此不敬,他又能好到哪儿去?娶了公主,又要贵族之女陪嫁,那么以后呢?是不是还敢理直气壮的要大周陪嫁神机营的火器之类?” 一说这话,韩大人坐不住了。 他立即去找了自己的老师铁御史。 直接就点明了这件事:“嫁什么公主?!这帮矮矬子,当年不打他们,那是因为先帝忽然薨了,否则就凭借他们杀我朝使臣的事儿,就该打过去!” 他看着铁御史:“老师,太孙殿下问的是,现在他们得寸进尺,要贵族之女陪嫁,满足了他们,那么他日他们若是开口要火器,要武器,给不给?!” 若是将公主下降,那就是承认了这是两国交好,至少是和怀良亲王这一派交好,那么怀良亲王就成了大周的女婿,他们倭人要什么脸面? 到时候狮子大开口,大周朝难道什么都要给? 铁御史和韩大人忙活了一夜,写了一封奏折,第二天就送到御前了。 他们还不是按照规矩先将奏章呈送给内阁的。 他们是在大朝会上,当朝将奏章送上去给永昌帝的。 永昌帝让礼部侍郎出来念。 念到怀良亲王的那段话,文武百官都有些变色。 永昌帝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之前宝荣公主在他跟前哭的期期艾艾的,他只想着宝荣公主要两个陪嫁没什么过分的。 但是谁说要陪嫁贵族之女了? 他侧头问礼部侍郎崔征:“朕让你们商定人选,你们何时定的人选,朕怎么不知道?” 此时此刻,已经许久不上朝的戚老侯爷骤然出列,径直跪在地上,声如洪钟的说:“圣上,岂不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之说?’,礼部若是要老臣的孙女儿和亲陪嫁,还不如让老臣披甲上阵,跟倭寇杀个痛快!” 铁御史的口水都快喷到永昌帝的脸上了。 永昌帝点了点桌案,伸手指了指崔征:“你来说,朕何时钦点了人选?!” 崔征,崔征他也气的脸红脖子粗。 满朝文武都拿看叛徒的眼神看着他。 他从此以后很可能就要被那些御史给写成是奸臣了!! 千古奇冤啊!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圣上!臣根本还未定下人选啊,只不过是公主殿下自己送来过一份陪媵的名单,里头有永平侯府大小姐和王家小姐......” 可是这事儿这么大,他怎么可能自己定下来啊? 都还没跟他上司和内阁通气呢,这名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这名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作为白莲教一案的主审太孙殿下此时正在戚家的桃花坞。 戚元抿了抿唇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此时的感受。 她都已经做好了去东瀛的路上想个法子把使团包括宝荣公主一起杀了的准备,谁知道萧云庭却出了这么个主意。 她忍不住叹气:“其实殿下实在不必如此为我费心思,我自己有办法。” 萧云庭根本不为所动:“我只是想告诉你,杀人未必就要用刀,要自己用命去拼杀,用别的法子,照样可以杀人于无形。” 他这一出手,别说是陪嫁的事儿泡汤了。 就连宝荣公主和怀良亲王的亲事还能不能成,现在只怕都成问题了。 戚元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萧云庭为了她这样费尽心机的去周旋。 可是她只是有些困惑的看着萧云庭,问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每个人在为喜欢的人做些什么的时候,哪怕他再心甘情愿,再甘之如饴,心里也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对方有一天可以明白。我不能免俗。” 萧云庭认真看她,见她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便索性将话给说开:“戚元,我心悦你,对你与对别人都不同,若是你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至于我,我该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第281章 ·决裂 戚元终于仰头看着他,心里那个困扰许久的问题几乎已经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 可她的理智死死的将这份疑惑给按住。 萧云庭的心动不是假的,他为她做的这些事也同样不是假的。 可是这世上最难堪的事并不是他不爱你,而是他说着很爱很爱你,最后却轻而易举的放弃了你。 她最终只是淡淡的看着萧云庭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沉下了脸:“正如殿下所说,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事,至于殿下有没有那个本事让我喜欢上你,我们都往后看吧。” 不能解决的事情就交给时间。 她说过不会为情所困,但是若有人非得为她为情所困,那她也懒得管。 戚震躲在树后,恨不得将树皮抓两把下来。 他就知道他这个闺女不是常人,但是也没想到闺女不平常成这样。 殿下都只差直接求娶了,戚元竟然还能稳得住! 她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啊? 萧云庭却并不气馁。 喜欢的东西总是昂贵的,昂贵的东西总是难得的。 戚元明白他为什么如今如此热情。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轻轻点了点石桌,抬头看着萧云庭:“殿下作为朴无用这一案的主审,想必忙的很,我就不留殿下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萧云庭有些无奈,但是最终他还是只是站起身来,静静地看了戚元一瞬,才转身走了。 正如戚元所说,有些事情是要往后看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迟早能够让戚元看见他的真心。 朝中为了东瀛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崔征退朝的时候拎着自己的袍子就跑,生怕跑的慢了被铁御史和那帮子老勋贵给抓住痛打一顿。 他真是冤枉啊! 和亲这事儿大周朝从未有过,下降公主就已经是给了东瀛天大的脸面了,他们还想要什么贵女陪嫁?。礼部和鸿胪寺之所以这么久没动静,就是因为不屑于搭理,人人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好么? 到时候最多给他们陪嫁两个宫女就了不得了。 得知消息,宝荣公主将自己宫殿里所能摔掉的东西全都摔完了。 齐王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摔。 一时又有些恍惚。 上一世,是上一世吧? 当时宝荣公主和戚元闹的水火不相容,宝荣公主说戚元居心不良,偷偷送情报给叛党,但是戚元却哭着说都是宝荣公主污蔑她。 齐王心里莫名痛了一下。 那个女人向来是很会演戏的。 她哭起来的时候,让你觉得她是真的很痛。 所以他软禁了宝荣公主,将宝荣公主连同她的驸马都关在了公主府,不许他们进出。 现在想想,当时的宝荣公主在他的宫殿里也是这样摔东西的。 歇斯底里,气的发疯。 戚元是真的总有把人气的发疯的本事。 齐王的心脏隐隐作痛,靠在蒲团上抿了抿唇,许久才能说出一句话:“算了吧,宝荣,你斗不过她的。” 那个女人,狠得下心,弯得下腰,杀得了人。 她几乎没有弱点,都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 宝荣公主血红着眼睛回过头死死的盯着齐王,最终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废物!你真是一个废物!” 她将手边能用的一切东西都用去砸齐王:“你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了,都是因为你的那点儿女情长,都是因为你的妇人之仁,才会让这个祸害一直留到了如今,害死了舅舅和外祖父,还害死了母妃!” 多日来积攒的愤怒喷涌而出,便再也收不回去,宝荣公主攥住齐王的衣襟,熟练的打了他两个耳光。 其实她很习惯这样的打人方式的。 只不过成了公主,一般都没有亲自打人的机会。 现在正好,以前的技能现在拿出来还用的虎虎生威。 齐王被她给打蒙了,等到被她连着打了好几个耳光,连耳朵都开始嗡嗡嗡的响了,才一把将她给推开了,怒道:“你疯了?!” 他简直不可置信。 以前宝荣公主也跋扈,也蛮横。 但是那都是对外的,对他们都是好得很。 哪里跟现在这样似地,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宝荣公主死死的盯着他:“母妃在地底下也不会安息的,萧凌,你这个废物!都是你害死了他们!” 她说着,就掉头直直的出了寝殿。 齐王落在后头,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等到反应过来,才追上去将宝荣公主拖进了殿中,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宝荣公主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我要干什么?自然不是跟你一样,在这里伤春悲秋,在这里还凭吊你那死了的爱情!我一定要杀了她!” 齐王脸上的表情尴尬难堪,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警告:“你别发疯了!你还没发现吗?萧云庭在帮着她,你自己斗不过她,你也打不过她!要真是想报仇,倒不如蛰伏几年......” 他会去封地。 父皇再厌恶他,也不会太苛待他。 只要父皇还在位,他就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 到时候重头再来,做好准备再动手,才能万无一失。 可是宝荣公主讥诮的抬起眼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去了东瀛,我还有几年吗?” 那个怀良亲王,他是什么善类吗? 听说死在他手里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是,她是天朝的公主。 但是很快怀良亲王就会发现,她这个公主也改变不了太多的东西,至少无法让朝廷给怀良亲王什么好处。 既然如此,他还会容她活着吗? 再说,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她甚至都未必能够去和亲了。 她已经身处地域,还管什么洪水滔天?! 齐王被她看的身上发冷,一时竟然不能回复,只能看着她直直的走了出去,人很快就不见了。 他正要再追,徐太监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跟前,低声说:“殿下,由着她去吧,您劝不了公主的。” 齐王转头,就见徐太监少见的抬起头直视着他:“殿下,现在这样的局势,您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您也不只是一个妹妹,明诚公主和小皇子也才一点点大,以后也是需要兄长照拂的。” 换做以前,徐太监绝对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但是现在的局势也确实不能再容齐王有任何的错漏了。 齐王明白他的意思,看着宝荣的衣袂消失在拐角,他闭了闭眼睛,到底是没有再追上去。 第282章 ·请求 被韩大人和铁御史这么一搅合,朝中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先别说陪不陪嫁贵女的事了,就连和亲这件事,如今都被文臣们抵制的厉害。 宝荣公主到永昌帝的太极殿求见的时候,永昌帝才被这帮子文臣吵得头痛不已。 他冷冷的看着铁御史他们:“你们可知道东瀛多银矿,怀良亲王许下的十年采矿权,便足够开采出修黄河渠的银两?!” 铁御史仍旧梗着脖子:“圣上,就算是如此,也不必下降公主!” 永昌帝没有说话,只是指着兵部尚书,淡淡道:“你来告诉铁御史,去年一年国朝两京一十三省,共收入税银多少?” 兵部尚书躬身应是,急忙道:“回圣上,一共是税银四千五百三十六万七千两。” 铁御史有些茫然。 不知道永昌帝为何忽然说这个。 永昌帝便又淡淡的问:“去年原本的开支预算是多少?” 兵部尚书头痛,这活儿明明是户部尚书的,为什么问他啊? 但是既然皇帝陛下都问了,他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三千九百八十万两。” 铁御史若有所思。 而此时,永昌帝已经扔了手里的奏章,看着兵部尚书:“实际耗费多少银两?亏空多少?” 铁御史精神一震,已经明白了永昌帝的意思。 而兵部尚书也老老实实的说出了数字:“回禀圣上,实耗五千三百百十万两,一共亏空八百四十三万三千两。” 原本是文臣的铁御史对银子其实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是此时他再蠢也明白了永昌帝的意思。 永昌帝的眼眸深邃,淡淡看着铁御史:“朕知道爱卿中直,可爱卿可知道,去年黄河水灾,河南洪涝,江西九江也同样是洪水不断,一年死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银两救灾?” 铁御史静默无声了。 这个他当然记得,去年的确是各处天灾不断。 他反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是啊,一个公主,换一个册封的名号罢了,怀良亲王能拿出十年的采矿权,到时候开采多少,还不是看大周自己? 永昌帝苦笑一声:“爱卿,永昌乃是朕之亲生,朕难道不知和亲从无先例?可为了百姓,为了江山,也只能开此先例了啊!” 铁御史就没话说了。 他只能梗着脖子说:“那也绝不能便宜了那帮矮矬子,任由他们狮子大开口,至少陪嫁贵女这一桩,决不能有!” 就算是要用他们的银子,那也是大周给他们的脸面! 这帮死矬子,这些年进犯山东浙江和广东福建,祸害了多少百姓? 现在来求大周的册封,无非也就是想要借着大周的势力排除异己罢了。 给他们一个公主,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不能更过了。 永昌帝淡淡的点头:“这是自然。” 铁御史舒了口气,看来永昌帝是真的深谋远虑,心中有数,他便也跪下来歌颂天子圣明烛照。 永昌帝苦笑一声:“行了行了,爱卿以后少动不动就要撞朕这太极殿的柱子就是了。” 铁御史难得有些讪讪的。 打发走了铁御史和兵部尚书,永昌帝听说宝荣公主求见,立即便皱起眉头:“让她进来。” 他本身对宝荣公主便已经十分愤怒。 私底下递名册去礼部,这本来就已经是十分不能原谅的事。 何况宝荣还如此不知轻重,一下子挑中了两个世家贵女。 尤其是还是戚家。 戚震找回了柳王妃。 戚元戳穿了宝荣意图加害柳王妃和萧墨的心思。 她为什么会挑中戚元去东瀛陪嫁,这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如今见到宝荣公主,他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宝荣公主披散着头发,浑身素服的跪在地上朝着永昌帝磕头:“儿臣是来给父皇认错的,父皇,是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夹带私怨,任性的自己往礼部递名册......” 原本以为她是来嚎啕大哭的,没想到却是来认错的。 永昌帝的脸色缓了缓,心情一时很复杂。 这的确是他从小疼宠到大的女儿,可她现在又的确是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孽。 何况金口玉言,天子说出的话就如同是圣旨,和亲的事情已经是不可更改了。 他淡淡的说:“你往后便要嫁人了,本也不该再做任何事都只凭借着自己的喜恶,宝荣,朕知道你自小骄矜,可你往后要懂得收敛了。” 宝荣公主将自己的手蜷缩在宽大的袍袖之中,死死的攥住拳头,才能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哀哀的低声答应了一声。 而后她轻声看着永昌帝:“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永昌帝审视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的问:“何事?” 若是换做以前,永昌帝对待宝荣公主的请求,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冷淡。 但是现在他对这个最爱的女儿,已经没有以前的信任和耐心了。 宝荣公主也并没有迟疑,她直截了当的说:“父皇,儿臣想要见一见怀良亲王,然后,儿臣再去皇觉寺替母妃斋戒超度三天!母妃在世时,最疼女儿,女儿希望她能知道女儿过的好,在地下也能安息。” 提起小柳贵妃,永昌帝的脸色缓和下来。 的确,在他看来,小柳贵妃死的突然,毫无预兆,何况做错事的都是国公府和宝荣齐王,至于小柳贵妃,当年柳王妃出事她还小,实在怪不得她。 这两个要求都是情理之中的。 永昌帝淡淡的点了点头:“难得你有心,那你便去吧。” 宝荣公主磕了个头应是:“求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去了。” 永昌帝摆了摆手,不再多说。 夏太监则着意多看了宝荣公主一眼,却只看见宝荣公主眼里灼灼的恨意。 他立即便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宝荣公主则如同骄傲的孔雀,越过了他直直的出了太极殿。 夏太监则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事儿还是得跟殿下说一声。 宝荣公主这架势,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啊。 只怕还是奔着戚大小姐去的。 第283章 ·狼狈(答应大家的加更) 怀良亲王的长相有些出乎宝荣公主的意料。 她早就听说,怀良亲王此人的祖父长得便是个矮子,同时十分无礼自大,曾坑杀大周使臣,从而与大周交恶。 所以来之前,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会看到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矮矬子。 不过她见到的怀良亲王倒是长得不算是十分难看,至少比她想象的还是要好太多了。 她落座在怀良亲王对面,挑了挑眉微微笑了:“听说亲王与山名家打了一场恶仗,结果虽然山名家损失了一千多武士,可亲王这里也死了两千多人,所以,亲王才会上陈国书,求娶本宫吧?” 确实如此。 怀良亲王有些惊讶宝荣公主会对这一切知道的这么清楚。 宝荣公主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要知道这些又有什么难的? 朴无用那只阉狗没死的时候,这种情报她想知道,就能知道。 现在只不过是顺手拿出来用罢了。 怀良亲王对待宝荣公主还是很客气:“既然公主殿下知道,那想必公主殿下也该知道我等对殿下的诚心了。” 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关系就是利益同盟关系。 什么夫妻,那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宝荣公主无所谓的笑了笑:“是吗?对于亲王来说,付出一个银矿的代价求娶的公主,你只希望我换来一份有名无实的承认你是‘国王’的文书吗?” 怀良亲王有了一点兴趣。 他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公主殿下今天似乎是有备而来?你们大周的人说话向来喜欢弯弯绕绕,殿下不如直接一些,否则本王听不太懂。” 宝荣公主的确很直接,她忽然伸出手腕,而后露出手上的袖箭。 怀良亲王自然也看到了,不由得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警惕的问:“这是什么?” 宝荣公主很快就告诉了他这是什么,她伸手扣动了袖箭,对准了怀良亲王边上的一个东瀛武士。 啪的一声,袖箭精准的钉进了那个武士的身体,那个武士竟然连刀都没有来得及抽出来,人便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怀良亲王立即站了起来,面色大变的同时抽出刀死死的对准了宝荣公主:“你要干什么?!你可知道,杀了我,两国便会立即开战?!” 宝荣公主见他吓成这样,反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而后她挑了挑眉,啧了一声:“亲王不用这么紧张,本宫若是准备用这个杀你,你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 原来掌握生杀主动权的感觉是这样的。 怪不得戚元遇见事就想杀人。 是啊,只要杀死对手,一切的阴谋都将烟消云散。 她心中的郁气一扫而光,轻轻的冲着怀良亲王笑了笑:“亲王,国书有什么用?就算是大周承认了你,山名家会承认你吗?其他大名会承认你吗?说到底,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你想从大周要到的还不只是公主,还有武器,对吗?” 怀良亲王目光沉沉的盯着宝荣公主。 这女人像是一头狼。 他们东瀛的女人可都是温顺的如同白兔一样,还没有这样疯狂的。 也不知道娶回去会闹出多少风浪。 但是她手里拥有的东西又的的确确是戳中他的心脏。 利器!武器! 这样的武器,若是能够让他们拥有,那么北地的那些强藩诸如山名家,都得对他们俯首称臣! 但是这种东西,他们也知道,大周是不可能给他们的。 现在宝荣公主亮出来....... 怀良亲王最终还是问:“殿下是大周人。” “但是嫁给怀良亲王之后,本宫便是东瀛人!”宝荣公主阴阳怪气的说:“亲王该知道,我们大周的女子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嫁了人的女人,就跟娘家没什么关系了。” 这意思怀良亲王还是听得懂的。 宝荣公主亮出了鱼饵,咬不咬钩就是他的事了。 怀良亲王当然会咬钩。 他权衡了一会儿,便问:“那殿下要我们做什么?”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宝荣公主会主动拿出这样的武器来做交换,当然不可能真是说的什么狗屁从夫之类的话。 见他这么问,宝荣公主便轻声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本宫在大周还有几个仇人,没有解决他们,本宫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出嫁。” 怀良亲王沉思之间,宝荣公主将那个死了的武士当成是靶子,接连又射了几箭,而后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怀良亲王:“亲王可要考虑清楚了,你就算是再娶十个公主回去,也别想跟大周要到火器。但是这种同样杀伤力巨大的袖箭,本宫手里却有图纸。” 她赌怀良亲王会答应。 小日子眼里除了利益还是利益。 除了杀伐还是杀伐。 在他们眼里杀人算是什么大事? 只要利益管够,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果然,怀良亲王几乎没有再迟疑,便沉声问:“公主殿下要杀的人,是谁?” 他们虽然是一个几百人的使团,但是要在别人的国土上杀人,实在是不怎么容易。 如果宝荣公主让他们去杀什么太子亲王之类的,那这钩子就不能咬。 宝荣公主满意的笑了:“亲王放心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就是个贵族之女,本宫实在是看她很不顺眼,只要殿下把她的人头割下来送给本宫,这袖箭连同图纸,都是亲王殿下您的。” 怀良亲王不置可否:“什么贵女?” “永平侯府大小姐,戚元。”宝荣公主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狰狞。 怀良亲王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之前宝荣公主要求着带的陪嫁里头,就有这个戚元。 原来宝荣公主不是跟这个戚元关系好,想要带着几个姐妹去壮胆,而是跟她有深仇大恨,打算把人带走给杀了啊。 只是现在大周朝已经否决了这个提议,所以宝荣公主才找到了自己头上。 这种无本万利的大生意,当然要做了。 一个女人而已,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就能捏死了。 第284章 ·蛊惑 另一边,夏太监上马锦衣卫都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才出了京城的赖成龙给调了回来。 毕竟人家的屁股血淋淋的,在路上走不快那也是正常的。 至于回来的快,那也很容易理解嘛----屁股在这几天都养的差不多了啊! 回来的赖成龙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南镇抚司的令牌,面色稍有些复杂的拎起来看了看,轻笑了一声:“倒是还升官了。” 朴无用那只阉狗在的时候,把锦衣卫压制的死死的,他更是被朴无用处处都防备打压。 现在夏太监上位,还分不清锦衣卫的深浅,自然是要先扶植一个自己人。 赖成龙将令牌反扣在桌面上,正揉着太阳穴想着该如何选,便听见自己的心腹春霖在门口喊了一声大人。 他点点头示意人进来。 春霖便言简意赅的说:“大人,戚大小姐想见您。” 正在喝水的赖成龙顿时被呛了一下。 春霖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家大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大人这是怎么了?他是欠这位戚大小姐的银子了吗? 否则的话,怎么听见戚大小姐的名号就吓成这样? 赖成龙深吸了口气,想到戚元就觉得牙疼。 这个在白云观就能搅弄风云,无声无息的几乎让楚国公府覆灭的背后黑手,她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儿? 可是想一想现在骨头都不知道被挫成了几段的朴无用,戚大小姐还真不能不见。 他顿时问:“约在哪儿见啊?” 春霖递给他一个纸条:“约在太白楼,这纸条,是八宝送来的。” 赖成龙的牙齿更痛了。 太孙殿下身边的心腹,好歹也是御前六品带刀侍卫,怎么好像还成了戚大小姐的马前卒了? 他将令牌带在身上:“走!” 太白楼里,八宝喜滋滋的对着戚元问:“大小姐,您看我办的事儿您还满意吗?” 哎呀,戚大小姐竟然还有事找他帮忙,他还真是怪荣幸的。 就算是殿下,说不定也没这个待遇呢。 他以后在戚大小姐跟前混的熟了,还能帮殿下说说好话,到时候殿下还能亏待了他? 六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挪开了眼睛。 真是个蠢蛋。 萧云庭是让他们俩跟着戚元,处处照看着一点儿的。 可现在看来,戚大小姐对他们的跟踪根本就是心知肚明,而且想找他们就能找着他们,可见戚大小姐的厉害了。 殿下做的一切都在戚大小姐眼里,可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这说明什么? 就八宝还在这儿做梦。 不过戚元很快就笑着说:“挺满意的,所以还有一件事就托你一块儿办了吧。” 八宝跃跃欲试,简直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威风八面的模样,忙点头。 戚元脸上的笑容便收起来,淡淡的说:“你回去跟殿下说一声,我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也能保护自己,以后你和六斤就跟着殿下自己吧,不必再跟着我了。” 八宝脑子空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戚大小姐这是在让他和六斤回去,再也不用跟着了。 这,他忍不住有些气愤:“戚大小姐,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刚还让他帮忙约了赖成龙呢,转头怎么就打发走他了呢。 戚元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盯着他看了一瞬。 八宝就瞬间噤声了。 行,谁让她是戚大小姐,谁能犟的过戚大小姐呢? 他愤愤然跟着六斤出来,简直气的跳脚:“真看不出,戚大小姐会是这样的人。” 六斤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戚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她对殿下都尚且如此,何况是他们呢。 偏偏殿下喜欢。 先动心的人就是输了,何况殿下输的还如此彻底。 戚元抬手喝了口茶的功夫,赖成龙便已经在对面落座了。 一见赖成龙,戚元就笑了一声:“看来赖大人的伤势是好全了。” ..... 一来就被问候了一下屁股的赖成龙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可是想一想又挪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元:“这还不是多亏了戚大小姐吗?” 要不是因为朴无用那只阉狗为了报复戚元,将他也给恨上了,这顿打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戚元哦了一声,半点也不见愧疚的说:“那只是被鸳鸯廷杖,而不是被阴阳廷杖,也是多亏了我吧?赖大人,这么想,你是不是好过点?” 行吧,赖成龙算是看出来了。 论心狠手辣没人是戚大小姐的对手,论口诛笔伐,同样也没人是戚大小姐的对手。 他干脆也不装了,就明明白白的问:“戚大小姐明说吧,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戚元面色不变的说:“我要赖大人跟我合作,杀几个人。” 赖成龙深吸了口气才能保持脸上的微笑,警惕的问:“杀谁?” 戚元慢慢的挑了挑眉,仍旧还是慢吞吞的:“宝荣公主和东瀛的怀良亲王。” 噗! 赖成龙还没到嘴的一口茶到底还是喷出来了。 他手忙脚乱的接过春霖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和桌子,咬牙切齿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想杀谁就杀谁! 那你去做皇帝好了! 你做了皇帝,杀谁不过就一声令下而已! 戚元微微往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赖成龙:“赖大人,锦衣卫多年被太监掌控了,以前是朴无用,现在是夏太监。诚然现在夏太监对你不错,但是,你甘心吗?” 赖成龙的面色一时之间十分精彩。 戚元则冷笑:“你父亲那时候,锦衣卫可是圣上眼里不折不扣的心腹,什么大案要案,锦衣卫都能插手,如今的锦衣卫却没了当年的威风了,何况赖大人你就算是到如今,也只能说是在锦衣卫当差,跟你父亲那时候当的都督,差得远了,不是吗?” 不得不说,戚元除了心狠手辣和诛心之外,她还真的很会蛊惑人。 赖成龙仰头看着她:“杀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杀这两个人,事后会很麻烦。” 一个公主一个异国亲王,不是那么好动的。 第285章 ·共识 怀良亲王到底是给大周很大的好处。 这一点作为锦衣卫的人,赖成龙当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叹了口气:“戚大小姐,我知道你很厉害,也知道你本事大,但是我劝你,凡事都该要留一线,人是扛不过天的。” 这一次铁御史和韩大人都翻出了当年怀良亲王家族的不敬行为了,但是也只不过是让永昌帝否认了贵女陪嫁的事儿。 但是公主和亲的事儿,却仍旧还是没有改变。 这足以让赖成龙摸清楚永昌帝的心意了。 他站起身来:“戚大小姐,抱歉,若是这件事,鄙人可能帮不了你了。” 虽然他也知道戚元的厉害,也知道戚元是个有本事的。 不过再有本事,在国朝和皇权面前也是太过渺小了。 戚元淡淡的喝了口茶:“怀良亲王能给的也不过是个银矿,可若是杀了怀良亲王,不只是能得到个银矿呢?” 赖成龙停住了脚,转过头看着戚元。 戚元目光含笑,朝着赖成龙举了举杯子:“合作愉快。” 是,正如同赖成龙所说,杀公主是一件很冒风险的事。 但是那又怎么样? 她冒的起这个风险。 再说,她从来不会把自己放在任人宰割的位置上。 她不杀宝荣,宝荣就会来杀她,相比起来,当然还是杀别人要叫人舒服的多。 戚元才回到家,就见家里大家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见她回来了,戚老夫人尤其高兴:“元姐儿,快过来坐!” 说着便让戚元坐在了自己身边。 说着,还不等戚元问,便笑着说:“你父亲进五军都督府了,如今是左都督,分管京营防卫。” 哟,这是升官了。 之前戚震是在兵部,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权。 更多的差事其实还是帮着永昌帝找柳王妃。 如今找到柳王妃了,而且戚家这期间还差点被栽赃陷害,老侯爷和戚震都进了一趟诏狱,永昌帝给点补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也没什么受不起的。 戚元笑着点了点头:“那要恭喜父亲了。” 戚老侯爷和戚震的确是高兴。 这桩原本不知道到底是福还是祸的差事,到底是变成了福。 分管京营,多大的事! 就等于负责了京津的防卫。 他如今可真是有实权在手的了。 越是如此,戚震就越是察觉到戚元的重要性。 他偷偷的跟戚老侯爷说了戚元和太孙的事。 又是骄傲又是担心的说:“元姐儿不答应吧,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大运气。可是您说若是元姐儿答应了吧......” 他的脸色便又郑重起来:“儿子也挺担心的。” 戚老侯爷人老成精,一听就明白了戚震的意思。 不答应吧,怕错过以后当国丈爷的机会。 但是答应了,也不一定能当上国丈啊。 他嗤笑一声:“这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戚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是啊,这一切都得看戚元到底是是不是愿意,她愿意,前路就算满是荆棘,她都能硬生生的把那些荆棘给砍得寸草不生。 她如果不愿意,前面就算是用鲜花给她铺满路,她也不会走出一步的。 一想通这一点,戚震也不跟自己较劲儿了,说实话也确实没什么好较劲的,跟着戚元走就是了。 瞧,现在家里不就已经往前迈了一大步了吗? 戚元从他们给下人们的赏银,就能看出他们的开心了。 她院子里更是人人都兴高采烈。 白芷一等她进门就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有个好消息告诉您!” 戚元含笑问:“父亲升官的好消息吗?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的!”白芷急急地解释,见阿黄跑过来摇头摆尾,就忍不住笑着说:“是顺子回来了!” 提起顺子,白芷脸上满是笑意。 戚元哦了一声,脸上果然也有了点笑意。 她让顺子他们送了那些女孩子们和净空去惠州,顺便再帮她办点事,没想到顺子却提前回来了。 顿了顿,她立即便道:“走,去看看。” 顺子在花厅外头的院子里候着,见到戚元进来,急忙喊了一声大小姐。 戚元嗯了一声:“辛苦了,你提前回来的?” 顺子低声答应,跟着戚元进了花厅,跟戚元说:“姑娘,您让我找的人,我提前就找到了,所以不敢耽误,让崔虎他们带着女孩子们继续往前走,我赶紧带着人就先回来了。” 戚元笑了一声。 看来老天爷这一世是真的很偏爱她。 她只是根据前世模糊的记忆,记得这个人应该会是在沿海那一片出现,谁知道还真的被顺子在半路给碰见了。 这不是老天都在帮她是什么? 她敲了敲桌面,语气淡定的问:“把人抓回来,不容易吧?” 顺子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但是眼里又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精明:“用了点小手段,亮出了姑娘给的杀器,都不必我们费口舌,他们自己就顺杆子爬了,一路上听话的很,还生怕被我们给甩了呢。” 戚元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顺子是真的很得用,能有这样得心应手的手下,真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儿。 她含笑看着顺子:“辛苦了,把人给我看紧了,一丝一毫都别放松,到时候我有大用处的。” 顺子响亮的应了是,帮戚元办事儿,他从来都是只听命令,不问原因。 因为他知道,只要听戚元的就是了。 其余的事情自然有戚元,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怕。 正好戚老侯爷和戚震过来找戚元,听见说戚元让顺子看紧人,不由得都有些纳闷。 戚震不大明白的看着戚元:“你要看紧谁?” 戚元挑了挑眉,笑眯眯的看着戚震:“东瀛人。” 东瀛人?! 戚震吓得不轻,想到戚元当时说要把使臣和宝荣公主一起杀了的话,心里就打了个冷颤。 陪嫁的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他惊疑不定的问:“东瀛使团?” 戚元冷笑:“东瀛使团?他们现在指不定正在盯着我。” 第286章 ·祈福(又是加更又是加更) 戚老侯爷和戚震对视了一眼。 戚元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而东瀛使团若真是盯上戚元,那只能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宝荣公主。 否则说实话,大周的勋贵这些东瀛使团都认不全,他们怎么可能会盯上一个勋贵之女? 戚震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没有人喜欢麻烦的,但是有些人真的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放。 就像是宝荣公主。 说句难听话,戚元杀的人多了去了,宝荣公主做事儿做绝到这个份上,现在还能留着一条命在,她该做的不是继续找戚元的麻烦,而是应该老老实实的去菩萨跟前烧烧高香。 如果不是菩萨保佑,她有没有命活到现在还是两说呢,现在竟然还在这里扑腾。 所以最爱劝戚元冷静的戚震这回也不劝了,宝荣爱死就去死吧,他管不着! 只要戚元不死,戚家的天就塌不下来。 想通这一点,戚震眯了眯眼就问:“元姐儿,有没有什么父亲能帮上忙的地方?” 虽然大概率应当是没有,但是问总得问一声。 万一有呢? 戚元果然很笃定的摇了摇头:“不用,帮忙的人我已经找好了。” 哦,戚震就不问了。 反正能被戚元找上帮忙的,应当就是太孙殿下了。 有太孙殿下在,那还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戚老侯爷则只是看着戚元沉声说:“我们家里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不必担心家里。” 顿了顿,戚老侯爷又轻声说:“元姐儿,但是还有句话,祖父想跟你说,并不是说教训你,而是想让你听一听。” 戚元挑眉,示意自己在听。 戚老侯爷便道:“物忌全胜,事忌全盛,人忌全圣,你明白吗?” 阿黄在他们中间欢快的跑来跑去,不时地低下头去晃晃自己的脑袋。 戚元挑了挑眉,她当然明白戚老侯爷的意思。 “物极必反。”戚元轻轻笑了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祖父的告诫我都明白,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那些因为她太过显眼而想动她脑筋的人,都会死在她的前面。 戚老侯爷也没指望自己就能说得动戚元,反正就跟之前说的那样,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升官之后,侯府倒是一连又安静了好些天。 直到二十六那天,超度小柳贵妃的法会在皇觉寺举行,戚家的女眷同样也收到了邀约。 说起来,楚国公府虽然倒台了,齐王和宝荣公主也惹得圣上厌倦,但是这小柳贵妃的超度法会,满京城的女眷倒是还真的没有几个敢不去的。 毕竟人人都知道永昌帝的确是很喜欢小柳贵妃。 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宝荣公主和齐王完了,但是还有明诚公主和小皇子呢。 谁知道以后的明诚公主会不会又是一个宝荣公主? 能不得罪当然还是不要得罪。 戚元脸上带着一点儿讥诮的笑意。 什么祈福超度法会,分明就是宝荣坐不住了。 再耽搁下去,她就得跟着去东瀛和亲了。 这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来的好,她也早就忍宝荣很久了。 戚老夫人带着戚元去皇觉寺的路上还觉得手有些发颤,紧紧握住戚元的手,低声说:“元姐儿,你不要莽撞......” 戚元笑着安慰戚老夫人:“祖母放心,您知道我的,我从来不莽撞。” 戚二夫人坐在旁边陪着戚老夫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戚元还不莽撞? 不过等到了皇觉寺,一场祈福法会下来,戚元竟然的确是没有生出任何事端,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戚老夫人却知道真正的危机根本还未到,祈福法会一共三天,女眷们每一场都是要出席的。 其实这跟永昌帝说的给皇贵妃的规制下葬也不差什么了。 区别只不过是女眷们不用去宫里哭丧而已。 这三天只不过才第一天,就算是有事,也不是今天有事。 戚家到底是新晋的新贵,所以哪怕是在皇觉寺这样的地方,还是有一处不错的禅院能够用来休息。 一进禅院,戚元便握住戚老夫人的手,轻声说:“祖母,我不大休息,您派个人去跟主持说一声吧,还有崔大人,就跟他们说,我不舒服需要回城。” 戚二夫人一下子就懵了。 不舒服? 可戚元分明好好的啊。 倒是戚老夫人,她马上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不由得攥住戚元的手欲言又止。 戚元轻轻挑了挑眉笑了:“祖母,您知道我的,我做事,素来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从不跟着别人走,与其坐着等他们不知道何时出手,不如由我先来。” 戚老夫人就深吸了口气。 是了,这才是戚元。 她做事,是从来不懂得按部就班的,向来出其不意。 见戚元这么说,戚老夫人便直接派了刘忠去跟皇觉寺的主持和礼部侍郎崔征说他们侯府的大小姐不舒服,要连夜先赶回城去找大夫。 希望他们可以答应。 崔征倒是没有多想。 侯府大小姐嘛,身娇体弱的都是应当的。 以前这种事情也常有,他们礼部对于报什么有孕和病弱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一次当然也是一样。 但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宝荣公主那里也几乎同时收到了消息。 听见说是戚家连夜准备送人下山,宝荣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病弱? 杀人的时候可不见她病弱。 归根结底是预感到了不好了吧? 怕她借着祈福法会为难,怕她在祈福法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戚家才故意先带着戚元来一天做做样子,然后借口她生病把她给送走。 想的倒是挺美的。 宝荣公主顿时觉得身心舒适,被人害怕的感觉可太好了,她淡淡的对自己身边的太监吩咐:“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通知怀良亲王?” 太监压低声音应了一声是。 宝荣公主则跪在佛前,淡淡的点了三炷香:“母妃,你在天上看着的话,一定要看清楚,女儿是怎么为您报仇的!” 第287章 ·夜杀 戚老夫人看着戚元上了马车,虽然这种事已经做了无数遍了,但是这一次,她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声佛。 祈求佛祖能够保佑戚元顺顺利利。 戚元这个人,你越是相处,就越是能看出她掩藏在锋利的表象底下柔软的心。 她对伤害她的人从不手软,但是对于在意的人却也关心备至。 就算不是为了戚元的一身本事,戚老夫人也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喜欢上这个孙女儿了。 戚二夫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是却也隐约的察觉到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搀扶着戚老夫人往里走:“母亲放心吧,我从来没见过比元元更厉害的女孩儿了,不管她要做什么,总是能够成功的。” 二夫人没说假话,她从来没见过比戚元还要执着和坚持的人。 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只要是还留着一口气,戚元都一定要做到。 有这份毅力的人,做什么都能成的。 戚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但愿。” 戚元坐上了马车,立即便察觉出马车里的不同寻常。 马车里有人! 她双手撑在地上,毫不迟疑一脚扫在车厢角落,随即脚腕就被人给握住了。 不过她也丝毫没有任何的停顿,硬是整个人翻了一圈,手里的匕首就要捅进来人的脖子,却在此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 萧云庭! 戚元皱了皱眉,脚腕一蹬,就挣脱了萧云庭的手,随即便坐在了座位上:“殿下怎么来了?” 萧云庭真是被她给气笑了:“戚元,你有点良心好不好?若不是我,你以为赖成龙会跟你干这九族都要掉脑袋的事儿?” 八宝回来,跟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戚元过河拆桥的事儿。 不得不说,他也觉得戚元的确是有些卸磨杀驴。 可有什么办法呢? 若深情不能对等,爱的更多的那个是他也好,至少戚元还不懂什么叫做心痛。 戚元不大领情,她扯了扯嘴角:“我相信我给赖大人的条件足够丰厚,就算是不冲着殿下的面子,他也很难拒绝族谱单开一页的诱惑。” ..... 萧云庭叹了口气。 在戚元跟前,他总是显得笨拙而词穷。 说不过,他就干脆不说了:“有我在,你就当多了个帮手。” 生怕戚元不领情,他顿了顿又补充:“我的武功不错,反正不会拖累你的。” 武功岂止是不错? 戚元明明白白的知道萧云庭的本事。 可这件事毕竟还是事关国与国之间的事,虽然不大可能出什么差错,但是万一呢? 许多事情都经不起任何的万一。 所以她才会让八宝回去,意思便是让萧云庭别插手,可萧云庭还是来了。 既然来了,再赶走也不现实,反而显得她不够磊落似地,戚元干脆便不管了,低垂着头想那些人若是要动手,该会在哪里动手。 一般来说,应该是在下山的那段路。 那段路林子多,山路崎岖,正是好下手的时候。 正想着,马车便颠簸了一下,是下了山门,开始转弯了。 戚元在脑海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距离,知道这条有三道弯的山路两边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下手的时机。 上一世萧云庭被派去监督水军,她也曾跟倭寇打过交道。 对这些人的手段十分清楚。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们是没有人性的。 正这么想着,第一个弯没有什么阻碍的顺利通过了,马车再次颠簸,开始拐入第二个弯。 几乎也就是在此时,萧云庭和戚元对视一眼,吹灭了马车里的灯之后,便不约而同,先后从马车窗户中翻出。 不过就是片刻之间的事,马儿剧烈嘶鸣挣扎,随即不受控制的脱了缰径直狂奔,没跑几步,就跑出了小道,落入了山涧,很快便没了踪影。 这山涧里多乱石,水流也急,掉下去几乎有死无生。 怀良亲王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马车翻下了山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不过就是一个女子,杀死她比杀死蝼蚁还容易。” 他居然还在这里埋伏,提前设好局,真是对那个女子太过重视了。 漆黑的夜里,天上的星星点点的繁星,和山顶上皇觉寺的灯火交相辉映,再加上如今半圆的月亮,将这一片都照得惨白。 怀良亲王从草丛中钻出来,吩咐属下:“沿着路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东瀛人是很讲信用的,既然说好了要帮宝荣公主将人杀掉,那当然不会打折扣。 一声令下,立即有四五个武士挎着武士刀沿着山路往下走。 怀良亲王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语气低沉的说:“也不知道三月之前能不能回到故土,看故乡的月亮,赏故乡的樱花。” “怕是不能了。”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带着一点儿嘲讽的说:“留着等下辈子回去看吧。” 这声音响起来的同时,怀良亲王几乎是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的抬头往自己头上看去,可也只能看见一道道漆黑诡异的树影。 风一吹,树影摇动,更是让此地显得阴森。 连怀良亲王都不自觉的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几层鸡皮疙瘩,他下意识的拔出自己的武士刀,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厉声喝问:“是谁?!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毕竟这是大周朝的地盘,要在大周的地盘杀人,怀良亲王也不敢带太多的人,他这次能从鸿胪寺安排的会同馆跑出来,那也是废了大功夫的。 带出来的人手也有限。 现在又已经分了三分之一去找掉下山涧的马车。 现在他身边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几乎是在他出声质问的同时,他左边一个武士忽然大叫了一声,怀良亲王转头去看,还来不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自己却已经被血喷了一脸。 这么冷的天,血分明是热的,但是喷在他脸上那瞬间,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下来了。 杀人了! 还是杀的他的人! 第288章 ·穿喉 他们常年侵袭大周的沿海,山东广东福建浙江,大周的沿海边境实在是太长了,所以总有他们防不过来的地方。 跟这些大周的士兵打交道多了,怀良亲王一直都是很有自信的。 因为他们的浪人武士,对上这些大周的士兵,基本上可以以一敌十。 可是现在,就在他面前,他身边的可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士!却被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给抹了脖子。 那个武士在月光的照耀下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第三个弯那边也传来了熟悉的吼叫声。 是他们刚才派去山涧找马车的人! 在用东瀛话喊救命! 怀良亲王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吼:“八嘎!” 又用东瀛话叮嘱下属们打起精神应敌。 他自己则警惕的握着武士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随即他终于看见了一张让他永世难以忘怀的脸。 戚元脸上还染着点血,刚才没有控制好力度,抹脖子有点太大力了,以至于她脸上也被喷溅了一些血。 她并不畏惧血,毕竟上辈子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过来的。 可是脸上沾染的是这些东瀛人的血,就不那么令她高兴了。 她朝着怀良亲王轻轻地笑了笑,当着他的面,手里的软剑捅进了他左边心腹的背。 那一刻,怀良亲王几乎误以为他见到的是东瀛传说里头的式神。 长得这么好看,可偏偏又如此嗜血。 不过害怕也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猛地冲着戚元冲了出去。 装神弄鬼,雕虫小技! 只不过是凭借着在暗处而已。 他的武士刀重重的朝着那个女子劈了下去。 那女子同时也拔出软剑来抵挡。 原本他以为他的武士刀可以毫无阻碍的砍断这把软剑的。 但是事实上,两者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戚元的软剑却并没有断,反而还以诡异的角度弯了起来之后弹出去,随即穿透了赶来支援的怀良亲王的另一个心腹的腹部。 戚元还有空冲着怀良亲王笑了笑:“听说你们东瀛人很喜欢剖腹,不知道我做的是不是那么标准,亲王还满意吗?” 疯子! 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女人?! 这还哪里是女人? 怀良亲王愤怒已极,此时对于他来说,愤怒反倒是战胜了恐惧。 死! 这个女人一定要死! 戚元毫不留情,软剑在那个武士腹部一阵乱戳,随即抽出来,恶狠狠地甩了怀良亲王一头一脸的血和不知名的沫子。 随即她终于也不再戏弄怀良亲王,而是直直的朝着怀良亲王迎了上去。 怀良亲王的武士刀在空中抡了一圈,重重的朝着戚元头上砍去,而此时他其他的支援也已经赶到,将戚元给围在了中间。 憋着一肚子的气,怀良亲王的动作几乎是开天辟地的势头。 戚元则猛地后仰,躲过怀良亲王这一刀之后,迅速趁着这功夫扣动袖箭,将最近的一个试图接近她的武士的眼睛给射中了。 而后迅速朝着怀良亲王飞过去。 怀良亲王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袖箭,急忙拿起刀阻挡。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就算是这女子不用袖箭,光是这一柄软剑,就耍的虎虎生威,让人左支右绌,目不暇接。 他近乎狼狈的退了几步,正要开口,就觉得喉咙一阵刺痛。 是戚元一剑洞穿了他的喉咙。 这么快! 怀良亲王死死的睁大眼,盯着面前的女人,似乎在思索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戚元则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放心,不会让你死在我们大周的国土上,你的头颅会被带回你们的故乡的!” 她说着话的同时,赶来的赖成龙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春霖终于知道为什么大人为什么听见戚元的名字会是那副反应了。 戚大小姐原来真的会吃人啊! 其他武士顿时也因为主人的死而沉浸在了巨大的悲痛之中,纷纷喊着八嘎朝着戚元冲了过去。 赖成龙手一扬,锦衣卫们齐刷刷的拔刀朝着那些武士迎了上去。 戚元腿一蹬,怀良亲王就重重的扑在地上。 他还没有死透,伸出手徒劳的在空中抓了几把。 戚元强忍着补刀的冲动,朝着赖成龙淡淡的挑了挑眉:“那这里就交给赖大人了。” 她说着,便又转身冲赖成龙喊:“借我匹马。” 赖成龙不确定的看了她一眼:“你没受伤吧?” 戚元笑了笑:“你们再晚来一些的话,可能或多或少得有一些,不过现在还是好好的。” 这个玩笑赖成龙可笑不出来,他让春霖将马给让出来,自己压低声音给戚元说:“我已经交代过了,你从后山那边的小道上山,不过你自己小心点,那边爬山有一道独木桥,掉下去你可回不来了。” 杀公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宝荣公主住在皇觉寺最好的禅院,而且禅院外面全都是护卫。 要杀她,只能混入禅院。 戚元去而复返,要不被人发现,只能从后山的小道上爬上去。 不过那个地方,赖成龙都得皱眉,太陡峭了。 公主的禅院之所以独特,也是因为本身就是建造在山壁上,早上推开窗户便能看见大片的云海。 他还是想再劝劝。 但是戚元已经转身上马,毫不迟疑的打马飞奔而去了。 他只好转头看着这帮东瀛人,皱了皱眉。 锦衣卫训练有素,学的都是杀人的功夫,但是对上这些武士,也都只能全力以赴。 也不知道戚元刚才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杀了好几个,还把怀良亲王干掉的。 他正想着,忽然便看见月光下一道宝蓝色的身影飞奔而来,顿时便睁大眼:“殿下?!” 萧云庭已经解决了那些去山涧找人的武士,看到赖成龙也并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看着那些锦衣卫,问:“靠得住吗?” 赖成龙轻声应是:“都是我爹以前留下来的老人的孩子,靠得住,殿下放心。” 萧云庭便嗯了一声,又问:“戚元呢?” 赖成龙的声音更低了:“已经上山去了。” 第289章 ·月落(加更加更) 年都已经到了尾声了,但是这天儿仍旧是冷的厉害。 戚元跑了一段小路,那里的守卫都是赖成龙已经叮嘱好的,自然是对她视而不见,只是跑了一小段到了山底,就不能再骑马了。 她将马儿放掉,知道锦衣卫的这些都是上好的军马,她现在放了,这马也能认路回去找到主人,不会惹出什么别的事端。 做完这一切,她才仰头看天。 明月已经高悬半空,而这山壁远远看上去的时候分明不过是一个小斜坡,可是等真到了跟前,才会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这里的守卫是最薄弱的也是有原因的。 这么冷的天,就算是猴子攀爬上去,那也得冒着跌落山涧的危险。 仿佛就是为了警告戚元,一个落石摔在山涧,砸开一个冰窟窿,戚元借着月色看了一眼,能看见窟窿里头奔流的急流。 若这不是山里,也不会结这薄薄的一层冰了。 沿着这山壁而上,顶端有一处依着山顶而建的木制禅院。 禅院里此时灯火通明,宫女急忙伺候着宝荣公主出浴。 佛寺自来有钱,作为皇家寺庙的皇觉寺更是恨不得每一座佛像都用金子来堆砌,如今虽然已经都过了年,但是地龙也还烧着。 许是这地龙令人口干舌燥,所以也引得人心烦意乱,宫女为自己擦头发时动作略有些重,宝荣公主立即便立即甩手打了宫女一个耳光。 那个宫女马上就跪下颤抖讨饶。 公主最近心情不好,只要是伺候的人就都知道。 而公主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在旁边伺候的人。 宝荣公主眼睛冷冷盯着她片刻,低声呵斥:“滚出去跪着!” 宫女不敢不应,忙磕了几个头逃命一般的出去跪着。 宝荣公主则闭了闭有些酸痛的眼睛。 自从母妃死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一个觉了。 她睡不着,也想不通。 为什么会输? 他们捏着一手这么好的牌,为什么会输给戚元这样的人?! 不过幸好,很快她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齐王那个废物每次说的言之凿凿,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却每次都手下留情的心软,才会让戚元这么嚣张。 但是怀良亲王可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是对戚元始终怀着情愫的齐王。 算一算时间,戚元这个时候,应该也跟怀良亲王他们碰上了吧?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天上的月亮。 老天爷让她有这个机遇,那应当也会保佑她的吧? 只要戚元今天死了,她仍旧能吐出这一口气,好好的活下去。 其他的宫女都候在边上,不知道是该继续替宝荣公主烘干头发,还是就待在边上别动。 好在宝荣公主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之后,她便沉声吩咐:“去将罗太监给本宫找来!” 罗太监本身是伺候小柳贵妃的,后来等她大了些,有了自己的宫室,小柳贵妃不放心她,便将罗太监给她做了掌事太监。 小柳贵妃死了之后,她宫里人心涣散,但是罗太监却始终还是跟着她。 她坐在窗前吹着风,觉得头痛的同时又有些焦虑。 为什么还不来消息? 怀良亲王不会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吧? 胡思乱想,罗太监终于到了,一进门就哎哟了一声,急忙呵斥宫女:“你们都是死人吗?!殿下披散着头发在这里吹着冷风,你们就不知道劝劝?!” 宫女们顿时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宝荣公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都滚出去!” 宫女们如获大赦,急忙都退出去了,让他们两个人说话。 罗太监便从边上拿了干的帕子去给宝荣公主擦拭头发。 宝荣公主沉声问:“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知道她在问什么,罗太监压低声音的劝解:“殿下,到处都是女眷,这山脚下一段路都被围着,就算是要杀戚元,也肯定是她出了山门下了山了,消息再传上来,那也是要时间的。” 这么一说,宝荣公主心里又略略的舒服了一些。 她的喉咙还是有些干涩的疼痛,但是心情却显然是好多了。 罗太监看在眼里,便跪在她跟前低声哄劝:“殿下,您安心吧,怀良亲王他们那样的人,再是什么牛鬼蛇神在他们跟前也都死了,您连夜来守夜,熬的人都瘦了,先好好睡一觉吧。” 不知道是不是罗太监的话终归还是起了作用,宝荣公主的确是有些累了,她嗯了一声,但是还是强调:“若有任何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本宫!” 罗太监笑着答应了一声。 宝荣公主这才由着罗太监关上了窗户,自己则回到了床上。 罗太监替她放下了帐子,又转身去将那些宫女都给训斥了一番。 听着他的声音,宝荣公主坐在床上缓缓扯了扯嘴角。 她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宫女的死活的,等到她回宫问问,若是不肯跟去东瀛的,也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这么一想,她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躺下。 刚躺下,她就听见似乎是窗户被打开了,猛地吹来一阵风,将帐子都给吹的飘了起来。 她顿时掀开帐子,可窗户分明又关的好好的,并没有人进来,窗户也没被打开过。 她刚刚酝酿了的睡意到底还是因为这阵风而没了,没好气的起身拉开帐子,同时转身看着屋内燃烧着的香烛,想要拉响铃铛让宫女进来伺候。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铃铛,就只觉得脖子一痛,紧跟着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她再醒过来,就觉得颈部剧痛,随即便整个人都惊得跳起来。 不对! 她现在是在哪里?! 当时在房间里,不是她的幻觉,是真的有人出现把她给打晕了,然后将她给带到了这陌生的地方! 她急忙抬头,仰头就看见菩萨慈悲的面容。 还是皇觉寺! 宝荣公主认识这里,皇觉寺有一座偏殿是依靠着石壁建成的,一面靠石壁的地方供奉着佛像。 她现在就在这座偏殿里头。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290章 ·自尽(还是加更!) 不,换句话问,应该是,是谁把她带到了这里?! 她捂住脖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此时被扔在这空阔无一人的地方,终归还是有些惊恐。 直到她听见一声轻笑。 那笑声分明很轻,但是此时听在宝荣公主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一道惊雷,将她整个人都劈的几乎魂飞魄散。 她第一次知道太医总是说的神魂不稳是个什么意思,此时不由得急忙站起身来,惊恐的靠着墙壁看着不远处的蒲团和功德箱,厉声问:“是谁在装神弄鬼?” 其实戚元向来没有吓人的习惯。 所以她也并没打算装神弄鬼,若不是宝荣公主刚才的那座禅院外头全都是宫女和护卫,在那里杀人难免弄出动静,她也不会从把人弄到这个偏殿来了。 她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缓缓抬起头笑了:“殿下,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可没有装神弄鬼的习惯。” 宝荣公主惊骇的回头,就在一侧山壁看到了戚元的脸。 她脸上还带着血迹。 此时已经干涸了,凝结在她的左半边脸,深夜乍然看见,还叫人误以为是哪里爬来的恶鬼。 宝荣公主吓得尖叫了一声,随即就摔在地上,不断地后退。 不,怎么会是戚元?! 她死了吗? 来找自己报仇了吗?! 宝荣公主脑子混沌的很,但是很快就注意到,戚元是有影子的。 她没死! 怀良亲王带着那么多人去埋伏,她竟然还没有死?! 宝荣公主心里的惧怕都转变成了愤怒。 她终于明白齐王的那种愤怒却又无力的心情了。 老天爷待戚元也太过宽容了! 这样竟然她都死不成! 戚元微微挑了挑眉:“殿下一定很意外吧,您都通知怀良亲王了,怎么我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宝荣公主眼神阴沉的盯着她冷笑:“是啊,本宫的确是很意外,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戚元微笑,丝毫不在意宝荣公主阴沉如毒蛇的目光:“殿下说错了,怎么是我逃出来的呢?我是杀光了他们才出来的啊。” 杀光了..... 这个女人! 宝荣公主咬牙切齿,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给咬断。 戚元到底为什么总是能够脱险?! 每一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朴无用那次是这样。 现在怀良亲王埋伏她,结果也是这样! 老天爷是瞎了眼吗?! 她死死的攥住拳头,指甲已经将手心都给抠的鲜血淋漓。 她甚至可以接受嫁去东瀛,只要戚元死,只要戚元死了就行了! 但是为什么老天爷连这一点都不成全她,还让戚元在这里蹦跶?! 心里一股气几乎是在四处乱窜,让她整个人的面目都有些狰狞。 但是她却出乎意料的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戚元远远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奇怪:“殿下哭什么?” 宝荣公主哀哀的看着她:“我不想嫁给东瀛人!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我母妃,我才会出此下策......戚大小姐,你放过我......” 戚元似乎带着几分迟疑。 一见她迟疑,宝荣公主立即便哭的更情真意切了一些:“对不起,戚大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说着,似乎是失去了理智,跌跌撞撞的朝着戚元跑过去。 戚元也没有动。 只是,在宝荣公主往前冲了一段之后,却忽然抬起了手腕,露出了一直绑在她手腕上的袖箭。 行,任何人靠不住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自己能够靠得住就可以了。 她亲手了结这个祸害! 她毫不迟疑,疯狂的扣动开关。 戚元讥诮的笑了一声,攀住帐幔蹬了一脚柱子,人就瞬间离地,躲开了那些袖箭,随即松开了帐幔落到了宝荣公主身边。 而后她将手里才刚从隔壁禅院拿来的一条镶了宝石的腰带,套上了宝荣公主的脖子。 宝荣公主整个人都惊住了,不可置信的双手拽住腰带。 戚元却冷冷笑了一声:“公主殿下,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手了,你是什么样的一条毒蛇,我心里清清楚楚,我怎么可能被你的几滴眼泪就迷惑啊?” 她要杀的人,就算是神仙都阻止不了。 她不怕报应,若是真的有报应那神仙就来捅她。 所以她拖着宝荣公主往前走了一段,宝荣公主的双腿不停的乱踹乱蹬,双手则死死的攥住腰带,试图将腰带扯开一点,自己好能够再获得多一点儿的空气。 只不过这些都是徒劳,因为戚元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她根本无法挣扎。 而戚元则绕过柱子,死死的箍住腰带,一直等到宝荣公主彻底的停止了挣扎,才松了手里的力气。 她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 这座偏殿和宝荣公主住的禅院是隔壁,她刚才是敲晕了宝荣之后从窗户那边凸出来的石壁将人带过来的。 现在自然要把人给原路带回去。 她将宝荣公主挣扎的痕迹除去,拖着宝荣公主将她给绑在背上,仍旧轻手轻脚的回了宝荣公主的屋子。 做完这一切,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戚元翻出窗户,就见萧云庭竟然就等在外头,不由得吓了一跳。 萧云庭急忙伸手拽了她一把,见她脸上都是血迹,手心也都被磨破了,他想要出口的那些话不自觉就拐了个弯:“跟我来!” 戚元没有迟疑,随即便跟着他一道去了刚才她杀宝荣公主偏殿。 一进偏殿,萧云庭就沉声说:“你就待在这儿,待会儿乱起来,赖成龙会叫人避开搜这里,等所有人都走了,你再下山。” 见戚元似乎想要说话,萧云庭先开口阻止了她:“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你想亲手杀的人都已经杀完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宝荣一直都不想嫁去东瀛,明面上说是来给小柳贵妃祈福超度,实际上却是对皇祖父心存怨恨......” 他盯着戚元的眼睛:“她是自尽的。” 戚元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却不想戚元成为世人眼里的另类。 第291章 ·举措 第二天一大早,罗太监原本还庆幸这一晚宝荣公主没有折腾人,谁知道一进门,却看见了宝荣公主在半空的身影,顿时吓得跌坐在地,大喊了一声。 随即他就冲出去,指着那些宫女,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怒吼:“贱人!殿下出事了,你们竟然丝毫不知!要你们何用?!” 昨晚罗太监怕宝荣公主急着要结果,所以一直都在外忙碌打听消息。 谁知道今天一回来,就看见了宝荣公主的尸体。 分明宝荣公主是吊在房梁上的,她的脚底下也有一个凳子。 一切都符合自尽的条件。 但是罗太监清楚,宝荣公主根本是不会想死的。 她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她要死也不可能会死的这么轻易,一定会拖着她所有能接触到的人都一起下地狱的。 怎么可能会死的这么平平静静?! 联想到一晚上都没有东瀛那边的人来传消息,罗太监的心沉重得像是压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得他不能呼吸。 不,肯定是出事了! 是谁害死了公主殿下?! 是戚元! 公主殿下这一次来皇觉寺,分明是为了和东瀛的人共同配合,让怀良亲王出手杀掉戚元。 既然怀良亲王那边毫无消息,殿下却出了事....... 他急忙冲了出去。 不行,殿下死在这里,这帮秃驴和宫女护卫竟然都毫无察觉! 肯定是戚元! 只是他还没冲出去,就看见远远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皇太孙萧云庭。 萧云庭! 罗太监往后退了两步,再次一屁股的坐在了地上。 能在宫中待这么多年的人,脑子都是聪明的。 所以为什么昨晚宝荣公主在房里死了却无声无息,这么森严的防卫,却没有任何动静,他一下子就想到原因了。 萧云庭俯身,似笑非笑的拎住罗太监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好整以暇的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蔼可亲的问:“罗公公,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他脸上虽然都是笑容,但是这笑意丝毫没到眼里。 罗太监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出任何一句不该说的话,今天根本出不了皇觉寺。 他根本不敢再说出戚元,只能艰难的伸出手指了指后面的禅院,声音发颤的说:“殿下,殿下出事了!” 萧云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宝荣公主的卧房。 下一刻,里头就传来萧云庭的大喊:“宝荣姑姑!” 罗太监闭了闭眼睛,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已经完全不由得他们了。 公主死了的事儿,是下午的时候传到诸位女眷那儿的。 其实也确实遮掩不住,毕竟作为女儿,宝荣公主每天都要在和尚们做法事的时候出现的。 但是今天宝荣公主却一上午都没出现。 听见说宝荣公主死了,戚老夫人心里就重重的松了口气。 昨天她一晚上都没敢睡,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提心吊胆的。 现在看来,戚元还是那个戚元。 只有他们不敢想的,没有戚元不敢做的。 她说话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比阎王点名也差不离了。 戚老夫人松懈下来,握了握二夫人的手,定定的看着二夫人:“昨天元姐儿就不舒服,被送回京城的家中了,跟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戚二夫人的确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戚元。 此时戚老夫人这么着重交代,她心里顿时扑通扑通的跳,但是还是忙吞了口口水,急忙点头。 果然,没过一会儿,禅院里就来了锦衣卫,盘查昨晚这个禅院所有人的进出细节,将人分开了问话。 戚二夫人有戚老夫人的交代,当然是一口咬定,戚元一到晚上就身体不舒服,早就下山去了。 戚家的人如今都是新贵,何况锦衣卫们如今都得了吩咐,当然不会为难,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圈之后,便客客气气的走了。 戚二夫人这才察觉到自己手心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那可是公主啊! 公主! 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此时发出这个疑问的也不只是戚二夫人一个人,隔了半座山头,崔征也正看着宝荣公主的尸体不可置信。 这这这,公主怎么就这么死了?! 昨天和尚们做法事的时候,宝荣公主还颐指气使,趾高气扬的呢,就因为一个小和尚打瞌睡,差点活活把人给打死。 看她的样子分明生龙活虎,谁死了她都死不了。 可没想到...... 他是不是跟宝荣公主有仇啊?! 之前宝荣公主拿着个名册送到礼部,害的他被铁御史他们追着喊打喊杀,差点背上奸臣的罪名。 现在他就是负责给小柳贵妃开个祈福法会,结果,结果本来该和亲的宝荣公主在这个法会上上吊了! 老天啊,给他们萧家干活儿太难啦! 他哭丧着脸看着萧云庭:“殿下,臣看管不力......” 别管宝荣公主是因为什么死的,但是她死了!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上上下下只要是跟这个法会有关系的官员,那就都得受牵连。 什么仇什么怨啊,他们辛辛苦苦的寒窗苦读考取功名,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儿。 萧云庭格外的平易近人,伸手亲自将他搀扶起来:“崔大人何出此言?这件事,实在不跟崔大人相关,也不关其他人的事.......” 他说着便忍不住叹气:“崔大人,您请看吧......” 说着就递给崔征一封信。 崔征奇怪的伸手接过来一看,随即下意识啪的一声就给阖上了! 纸上只有几个字:父皇害我! 天哪! 这是他能看的吗?! 怪不得呢! 怪不得那么多的护卫那么多的宫女跟着,宝荣公主还能死的如此无声无息。 原来是她自己想死! 她来这个法会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祈福,而只是为了找个机会自尽,恶心恶心永昌帝。 崔征的手都抖了,看着萧云庭。 萧云庭则面色凝重:“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若是瞒住了,诸位大人,甚至这皇觉寺的主持还有大师们,都得被牵连,所以......” 所以宝荣就是自尽的,这个事儿一定得告诉皇上! 第292章 ·大局 赖成龙负责将那些尸体都给收拾完了之后,特意还跑去那条小道上走了一圈,看着那陡峭的山壁,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戚元可就是打算从这里攀爬上去杀宝荣公主的。 也不知道她成功了没有? 可别半路就掉下来,真要掉下来了,这山涧里可是没有活路了的。 他忧心忡忡,等到春霖照过来的时候才回过神,问:“都安排好了?” 春霖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山壁,忍不住捂着脖子喊了一声:“我的娘唉!戚大小姐就打算从这里爬上去啊?” 戚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杀人如麻,绝不手软。 还能飞檐走壁,这里若是都能爬上去的话,戚大小姐上辈子应该是壁虎吧? 赖成龙瞪了他一眼。 春霖就老实了,急忙说正事儿:“大人放心,都已经办好了,绝不会坏您的事儿.” 他还是更关心戚大小姐到底爬上去了没有。 不过他们很快就有答案了,因为春升很快就从山上下来告诉了他们消息:宝荣公主死了。 春霖倒吸了一口凉气。 狠人啊! 实话实说,这么恶劣的环境,他们锦衣卫也不是没有遇见过。 但是戚大小姐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还从这里爬上去,爬上去之后还要杀人,杀得还是..... 春霖忍不住把声音都放小声了一点儿,低声跟赖成龙说:“大人,您,您以后对戚大小姐还是客气一点儿吧。” 否则要是戚大小姐调转枪头要过来杀他们大人的时候,只怕是没人拦得住啊! 赖成龙满脸复杂。 春霖又忍不住低声嘀咕:“不过要客气,您也别太上心,戚大小姐要是娶回家,这也只能供着呀,但凡要是想纳个小妾什么的,那还不得跟小妾一起被戚大小姐给分成八九块啊!” 赖成龙猛地在春霖后脑勺拍了一下:“越说越没边儿了!” 他倒是想娶,那也得敢啊。 先不说戚大小姐自己愿不愿意,殿下对戚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就都看的出来。 他有几个脑袋,去跟殿下抢人? 戚元不知道其他人在心里是如何揣测她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关心。 她在偏殿等了许久,等到萧云庭率先带着崔征和羽林卫的指挥使回城,山上防卫松了许多,才等到了八宝。 八宝见到戚元就小跑了几步:“戚大小姐,您等久了吧?我从厨房拿了几个发糕.....” 六斤简直受不了八宝那狗腿的样儿! 自从知道戚元杀了怀良亲王和宝荣公主之后,八宝对戚元的评价就从‘过河拆桥的’变成了‘真是神仙啊’。 他有些看不下去八宝这丢脸的样子,疾步上前拎住了八宝的后领,淡淡对面前的戚元说:“戚大小姐,您可以下山了,殿下让您放心,后面的事,他会处置好的。” 戚元着重看了一眼八宝,不过倒也没有废话,只是嗯了一声便对八宝说:“借你的马给我一用。” 八宝顿时清醒了。 他警惕的看着戚元:“您要干什么?” 杀了宝荣公主是很过瘾,但是他们殿下善后起来也不容易。 戚大小姐不会还要再继续去杀齐王吧? 此时的齐王已经接到了宝荣公主的死讯。 他的嘴唇剧烈颤抖,整个人都抖成一团。 并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原本以为他重生一世,可以更快的达到目标,甚至能够将上一世桀骜不驯的戚元收入囊中。 可是没有,都没有! 反而连楚国公府和母妃都死了。 不仅是他们,现在连宝荣,也同样死了。 戚元就非得这么赶尽杀绝! 她真的一丁点的良心都没有,但凡是有一点良心,也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徐太监轻声劝他:“殿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齐王头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的大伴,他浑身都发冷,沉声说:“下一个,应该就轮到本王了。” 那个女人就是这样,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杀了宝荣,下一个就是他了! 徐太监攥住了齐王的手:“殿下,所以您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去求陛下,跟在陛下身边,然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去封地!” 留在京城,一定会被找到机会干掉的。 齐王面色有些难看,但是却还是反应过来。 对,现在得快跑。 不过现在永昌帝没有时间见他,当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永昌帝便勃然大怒。 天下做父母的,没有人会愿意承认自己这个父母做的不合格,更没有父母愿意承认自己对子女不好,被子女怨恨。 永昌帝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好父亲。 尤其是对宝荣公主,他给了她一切,甚至在她犯下大错之后,也愿意继续给她机会,不舍得要她的性命,只是让她和亲。 更何况,哪怕是要和亲,他也让礼部给了她足够的假装和人手,足以让她去了异国也能好好生活。 可这个孽障。 她竟然前脚认错,后脚就写出这样的话,然后上吊自尽。 这要是传扬出去,天底下的人岂不是都说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慈,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真是放肆! 放肆! 萧云庭跪在地上,求永昌帝息怒:“皇祖父,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宝荣姑姑的后事......” 永昌帝反应过来,马上就冷笑了一声。 随即他便冷冷的说:“宝荣公主没死,哪里来的后事?” 崔征张了张嘴。 陛下这不是气疯了吧? 人都死透了,怎么会还没死呢? 但是他却又马上就反应过来永昌帝的意思。 宝荣公主可是要娶和亲的,若是现在宣布她的死讯,那么岂不是就在对东瀛说,她不想嫁去东瀛,所以用死来对抗朝廷和永昌帝的这个决定? 永昌帝紧紧攥住那张纸,随即便投入炭盆,看着那张纸烧成了灰烬,他才淡淡的看着崔征:“所有的口都给朕封好了,若是公主的死讯透露出去一个字,朕要你好看!” 这是为了大局着想啊,崔征忙应了一声。 第293章 ·逃窜(加更!) 崔征出去勤勤恳恳干活了,末了又忍不住想,太孙殿下真是个好人。 今天若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在那里,这件事只怕都没有这么容易善了。 自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宝荣公主这么一死当然是不用去和亲了,但是他们礼部,还有皇觉寺那边,却难免要死要撤一大批人。 现在都保住了。 永昌帝将崔征打发走,便如同老了好几岁,坐在龙椅上面色有些苍白。 作为帝王他自然愤怒,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愤怒过后更难免的就是伤心。 宝荣再混账再不堪,那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看着炭盆里一闪而逝的火焰,淡淡的揉了揉眉心,这才看着萧云庭点头:“云庭,你很好!” 能够将这件事处理的这么妥帖是不容易的,永昌帝对此心知肚明。 孙子这么能干,他想了想柳王妃的劝诫,沉声说:“你也长大了,也该学着当差了,过两天便跟着朕去上朝观政吧。” 上朝观政,太子得到这个权力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萧云庭这个年纪。 只是后来经过几次办事不利的打击,东宫的班底也形同虚设,从此以后太子便成了人人都知道的纸老虎。 如今,萧云庭也终于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他跪下来朝着永昌帝磕头谢恩:“多谢皇祖父!” 看着他的模样,永昌帝又有些恍惚,若是当年没有柳王妃失踪的事,萧墨的儿子大约也是这么大了。 可这些年来,柳王妃和萧墨固然无辜,冯家却也一直都背负着不属于他们的罪名。 冯皇后更是被冷落了多年。 永昌帝一时感慨:“去看看你皇祖母吧,让她保重身体,朕随后去看她。” 萧云庭回来这么久,却也只有在回来的那天去拜见了一次冯皇后。 并不是不愿意去,而是不管是冯皇后还是他,心里都知道去多了没什么好处。 被永昌帝厌恶和忌惮的冯皇后,只有他们彼此都远着些,彼此才能都好。 这还是永昌帝头一次这么不避讳的提起冯皇后。 萧云庭仍旧还是稳稳当当的给永昌帝磕了头应是。 他一出去,夏太监便轻手轻脚的进来,跟永昌帝禀报,说是齐王求见。 听见齐王的名号,永昌帝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等到人进来了跪在地上,永昌帝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儿子竟然一脸的沧桑憔悴,尤其是他的腿,如今跪在地上的动作都有些费劲。 只是这么一眼,永昌帝心里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孩子本来就不多。 萧墨是个痴傻的,太子病弱随时看着都像是要死的样子,子嗣也不算丰厚,剩下的就是齐王还有几个如今还没封王的儿子了。 可那些孩子都还太小了。 成年的儿子们如今都是这副模样,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也因此,当齐王哭着提出要去封地的时候,永昌帝答应了。 但是他这一次没有再跟从前那样对着齐王和颜悦色,只是淡淡的说:“朕给你三千护卫,另外你的封地如今也不再是之前的了,你去洪都吧,去那里,好好的当你的王爷,从此以后,无召不要回京。” 如今去哪里,护卫多少,已经不是齐王能计较的问题了。 能走就已经很不错,他眼泪不断地朝着永昌帝磕头:“儿臣不孝,让父皇失望了!求父皇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以后能多多看顾明诚和永瑢,他们两个年纪还太小了......” 此时此刻,齐王越是表现出挂念弟弟妹妹的样子,永昌帝心里就会对他越宽容。 来之前都已经在心里盘算过无数次该如何哭,如何引得永昌帝心里的怜惜多一些无数次了,再加上只要想到戚元,齐王心里就又酸又痛,这个时候哭倒也算是哭的真真切切。 永昌帝看着他连鼻涕泡都哭出来了,定定的盯着这个儿子看了一会儿,才缓和了一点语气,轻声说:“阿凌,朕知你心中不服,朕也知你从前备受宠爱所以娇惯,可是从此以后,你要永远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这些话。” 他从前的确是在太子和齐王之间更倾向于齐王。 没有法子,萧云庭没回来之前,太子和齐王的对比实在是太惨烈了。 何况本身他也厌恶冯家的血脉。 可现在,齐王是再也没有可能的了。 永昌帝为了他好,也不会让他心中再生出什么奢望来。 所以永昌帝便干脆一次断了他的念想:“历朝历代以来,以残疾之身登上大位的,屈指可数。朕只跟你说这一句,算是全了父子情分,你心中要有数。” 齐王浑身都在颤抖。 残疾! 残疾! 这两个字一下子就钉进了他的心里,简直是杀人诛心一般。 他当然明白永昌帝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永昌帝说这个话,他根本不能做任何的反应,反而还得痛哭流涕的感谢永昌帝肯让他去封地。 满打满算,不过半年而已的时间。 戚元就把楚国公府连同他一起拉到了地狱。 他们在乎的,想要得到的,全都被毁掉了。 他走出太极殿的时候,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所有人的声音都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远在天边。 直到他听见冯家两个字,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徐太监正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殿下,您没事儿吧?” 齐王深吸了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压住心里的情绪翻涌,一开口才发现声音仍旧还有些沙哑:“回去再说。” 徐太监急忙应是,因为刚才齐王已经哭诉了要留在宫里多陪弟弟妹妹几天,所以永昌帝还是让齐王留在了宫里。 如今他是不会回齐王府的。 一回到自己的宫室,他就忽然开口说:“冯家要回来了。” 徐太监还在忙碌着让人收拾东西,听见他这句话一时还没听清:“殿下您说什么?” 齐王脸上的笑意陡然变得诡异和讥讽:“冯家回来了,本王可真是舍不得走啊。” 第294章 ·互惠(还是加更!) 冯家,徐太监自然知道。 但是冯家那可是冯皇后的娘家,也是萧云庭有力的依仗,冯家从前在京中那可是人人都敬畏几分的。 他们回来,只能说明萧云庭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有什么值得殿下这么高兴的? 徐太监有些纳闷,但是见齐王面色淡淡的不肯再说,便也识趣的一句都不多问。 他心里很清楚,想要活着,现在就不能多生事端,快点走,快点离开京城才是对的。 齐王想着想着却笑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笑,徐太监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只觉得毛骨悚然。 殿下不会是被气疯了吧?否则的话,怎么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被赶出京城了,还能笑的这么开心啊? 正这么想着,齐王已经喊了徐太监一声:“咱们离开京城之前,你先帮本王办一件事。” 徐太监吓了一跳,正要劝,就见齐王血红着眼睛开了口:“放心吧,本王不会跟宝荣那样不自量力,白白的丢了性命,本王这回可不做坏事。” 是吗? 徐太监很怀疑。 但是现在的齐王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他也不敢再做什么让齐王激动的事,便忙忙的答应下来。 齐王留在宫里的这一夜,萧云庭同样也留在了宫里。 只是他去的是冯皇后的宫里。 冯皇后的宫里已经许久没有外人踏足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少人气的缘故,所以这里总是显得比别的地方要冷一些。 萧云庭到的时候,冯皇后正在写字。 深宫寂寞,别的妃嫔还能出去走动,还能参加宫宴,但是她却像是个囚犯,这座华丽的宫室便是她的囚笼。 她待在这座四四方方的宫苑里,若是不找点事情给自己做,怕是连时间都快要遗忘了。 见到萧云庭,她抬头看了一眼,便笑着点点头说:“比刚回来的那会儿长得又更好些了,你长得真像你娘。” 太子妃卢氏生的实在是貌美,可偏偏太子不喜欢。 想到这一点,冯皇后觉得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笑着招呼萧云庭坐下。 萧云庭对祖母很尊敬。 当初他才那么小小的一点,先不说太子妃和太子不和,两个人根本没心思护住他,就算是他们想要护,也不可能在楚国公府和小柳贵妃他们的夹击下护住。 是冯皇后从这几乎是必死的棋局里挣扎出一线生机,硬是将他给送到茅山。 后来宝荣做梦说是梦魇生病,楚国公府大做文章,茅山上下死了一千多人。 冯皇后明白茅山只怕也护不住他,又私底下安排冯家将他和师傅借着云游的名义送到了龙虎山。 他这才能够活下来。 没有祖母就没有他的今天,萧云庭笑着搀扶她先坐,自己才跟着坐下了。 冯皇后笑呵呵的:“今天怎么过来看本宫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脸上虽然带笑,但是萧云庭却知道她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从容。 萧云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激动朝着她跪下:“祖母!曾外祖父的冤屈洗清了,这么多年蒙在冯家的冤屈也都洗清了!” 他将柳王妃是楚国公府害的事儿说给冯皇后听,又将柳王妃自请去道观修行的事也说了。 冯皇后怔了怔,随即便掩面嚎啕大哭。 宫人都看着忍不住觉得心酸。 萧云庭也跪在冯皇后身边,劝冯皇后先冷静一些。 冯皇后紧紧攥住萧云庭的手:“本宫当年便说这件事绝不会是本宫父亲所为,更不是本宫兄长所为,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冯家终于能够沉冤昭雪了!” 萧云庭急忙说:“是,所以皇祖母也不必......” 冯皇后眼睛赤红,攥住萧云庭的手:“本宫怎么能不难过啊?父亲年迈,滇地又多障毒,安南虎视眈眈,他一去滇地,就丢了性命!哥哥不久也撒手人寰......本宫的亲人,这些年死了多少?” 萧云庭会过来,绝对是出自永昌帝的授意。 多年夫妻,冯皇后自然也明白他对自己的忌惮和对冯家的多疑。 所以这些话,她跟萧云庭都心知肚明,他们不是说给彼此听的,而是说给永昌帝听的。 京中暗流涌动,但是戚元并没有多少担心。 她刚进京,就不意外的收到了消息,知道齐王已经进宫的消息,忍不住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真是怕死啊。 不过她也没有真的闯到宫里去杀人的想法,便只是去太白楼见了赖成龙。 赖成龙见到她平平安安的,没缺胳膊也没少腿,顿时松了口气。 戚元过来之前已经将自己清理干净了。 否则带着一身一脸的血,她还未进城就已经被人抓了。 此时见到赖成龙,她笑着问赖成龙:“怀良亲王的头颅,赖大人割下来了吗?” ..... 赖成龙本来还想问问她有事没事的,一听这话顿时也知道自己白问了。 嗨,有事儿没事儿的,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托戚大小姐的洪福,割下来了,好好的呢。” 说着便敲了敲桌子:“戚大小姐不是承诺过赖某,只要杀了怀良亲王,不但不会落下罪名,反而还能更上一层楼吗?现在该是兑现的时候了吧?” “是啊。”戚元回答的也理直气壮,她笑着挑了挑眉:“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泼天富贵。” 春霖在背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问赖成龙:“大人,戚大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啊?” 赖成龙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人死的最快吗?” 春霖摇了摇头。 “话多的人死的最快!” 赖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 春霖顿时打了个冷颤。 不过,等到他在北城的一处民宅里看到几个人的时候,却顿时忍不住愣住了。 又忍不住跟赖成龙说:“大人!这些人,这些人的装束不就是那帮东瀛矮矬子吗?!” 怎么他们杀了一批,这里还有一批?! 赖成龙猛地回头看向戚元。 第295章 ·交易 他皱了皱眉,忍住心中的震惊问戚元:“他们是谁?” 不过其实也不必问的,他自己心里大约已经猜到了。 他之前心里暗暗地觉得戚元想杀谁就杀谁,还不如去做皇帝。 但是戚大小姐这不会真的想做皇帝吧?! 她怎么会跟东瀛人有关联的?! 果然,戚元对这帮人的来路几乎是门儿清,她淡淡的说:“东瀛大名,也就相当于咱们大周的藩王,而且还是强藩,山名家的少主,山名松。” 赖成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忍不住追问戚元:“戚大小姐,这件事殿下知道吗?殿下也是同意的?!” 这怎么可能?! 这帮子东瀛矮矬子,这些年杀了多少大周百姓? 大周沿海的百姓们多半都被这些倭寇骚扰过,更可恶的是,他们还打了又来,打了又来,实在是让人厌恶至极。 如今的大周,若是说北地最令人头痛的是瓦剌,那么第二个祸患就是东瀛了。 只可惜他们是岛国,大周将他们列为不征之国,认为他们不值得大周大动干戈,毕竟有大海做天堑,而且前头的几个朝代也并未拿这岛国能如何。 否则以这些年东瀛人对大周不客气的这些做法,大周早就按捺不住了。 赖成龙对东瀛人是带着天生的憎恶的。 所以当时戚元说出杀怀良亲王的话,他才能够最终和戚元合作。 可现在,戚元如果要跟东瀛人亲近...... 赖成龙的眼里染上杀意。 他知道戚大小姐本事大,也知道戚大小姐灭了楚国公府和宝荣公主。 但是楚国公府作恶多端,宝荣公主也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儿。 杀了就杀了。 可若是戚大小姐做出有害国朝的事儿,他赖成龙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不等他在心里纠结,戚元已经转过头看着他:“赖大人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对东瀛人同样深恶痛绝。” 她当年可是见识过这帮东瀛人上岸之后屠村的场面的。 也正因为如此,她知道,这帮东瀛人要及时的压制。 大周总觉得东瀛不过是一只上蹿下跳的跳蚤,引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是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 大周强悍的时候,东瀛自然是俯首称臣,但是一旦大周内部有什么事,或是北边瓦剌进攻,东瀛就会恶狠狠的扑上来咬上一口。 赖成龙收起心里的震惊,皱着眉头问戚元:“那,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戚元冷笑了一声:“赖大人闲暇的时候都不多看看书吗?怪不得前些年你一直被朴无用那只阉狗死死的压着呢,原来是半点心眼儿都不用。” ..... 春霖心里暗暗地想,刚才戚大小姐是在骂自家大人吗? 戚元淡淡的收起笑容,眼里全然是毫不遮掩的冷意:“赖大人,怀良亲王为什么来大周低声下气的求娶公主,还要用银矿的采矿权来换?” 这一点赖成龙知道,那是因为东瀛如今诸侯混战,大名们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怀良亲王是想借助大周的力量,换取正统的名号,求娶公主的同时自然还是想找大名再置换点东西的。 就算是火器不给他们,但是他们也能在大周买点铁器、牛筋牛角这些制作弓箭的东西。 赖成龙却陡然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戚元会去杀了怀良亲王,还笃定朝廷一定不会为此大动干戈的彻查,原来是因为她早就已经找好了接替怀良亲王的人。 这个女人可真是,她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怎么走一步就已经把后面十步的路都已经算好了? 她睡觉的时候也睁着眼睛的吗?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神情变换,笑了笑说:“所以,赖大人现在明白了吧?我让你过来,是为了让怀良亲王的死有个人能上去心甘情愿的顶锅。让他们自己打自己,这不好吗?” 赖成龙马上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山名家接下这个杀怀良亲王的锅,消息传回东瀛,怀良亲王一系的人会对山名家深恶痛绝。 到时候,大周再帮帮山名家。 等山名家占上风的时候,就再帮帮怀良亲王一系。 让他们自己打来打去,这不好吗? 至少这么一来,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再有功夫打大周的主意的心情的。 所以说,戚元这哪里是在帮那些倭寇? 她分明也是恨极了那些东瀛人。 赖成龙目光复杂的看着院子里还在嗨嗨哟哟的练刀的东瀛人,心情一时很有些复杂。 这些东瀛人看上去很高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戚元当成一盘菜,几斤几两都称好了? 只怕怎么杀怎么宰也都是想好了的。 戚元有些不耐烦了,见赖成龙一直不开口,就冷冷的问:“怎么样赖大人,这事儿你不干,我可找别人去了。” 干! 怎么不干?! 赖成龙立即便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下来:“戚大小姐,接下来的事儿都交给赖某,你放心,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这还差不多。 戚元嗯了一声,挑眉说:“我是让顺子用了我的袖箭骗他们来的,赖大人接手他们之后,大可以带他们去看看神机营的火器,只需要露一手,他们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山名家会心甘情愿的背上这个锅的。 到时候岂止是怀良亲王的那一座银矿的采矿权? 戚元想到上一世的事,淡淡的提醒赖成龙:“山名家拥有好几座银矿,到时候你们跟礼部工部商议好,要运送武器过去,是不是也得咱们的人过去帮忙教着他们使用?使臣身边也得有护卫吧?一来二去的,我们这边的船过去的就多了。” 过去的多了,自然就对那边的地形更熟悉。 也能多带着人手过去。 他们分得清什么是锦衣卫什么是京营精锐吗? 到时候借着采银矿的名头,工部也是要多带点人手的。 那到时候那边就会有不少的大周的士兵。 有些要出海的倭寇,他们自然也能顺理成章的顺手除掉了。 赖成龙简直服了戚元,二话不说的便应了。 第296章 ·宿敌 将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完了,戚元才回了戚家。 戚老夫人早就一直等着她的,见到她才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说:“崔大人来过,说公主殿下好得很,只是身体不适,所以留在了皇觉寺休养.....” 永昌帝会这么处置戚元也不意外。 从萧云庭跟她说,宝荣公主的死只会是自尽,她就知道结果了。 对于宝荣公主,永昌帝可以说已经仁至义尽。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宝荣公主竟然还如此不孝不义,对永昌帝来说,无异于是在背后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她轻笑了一声,玩味的说:“这是在让大家都记住,那天晚上皇觉寺没发生任何事,公主殿下自然也没有任何事。” 戚老夫人自然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她拍了拍心口,又有些不安的看着戚元:“可是元姐儿,齐王已经进宫去住着了,你......” 她担心啊! 之前戚元可是说过,一定要杀了宝荣和齐王的。 齐王现在这个节骨眼住进宫里去,很明显也是察觉到了威胁,怕跟宝荣一样死了。 戚元反握住戚老夫人的手:“祖母放心吧,我总不能真的追到宫里去杀他。最近只要他不来找死,就不会死。” 反正她要杀齐王多的是机会。 他不能一辈子躲在宫里,老虎总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等他去洪都的路上,甚至去了洪都,都还有很多机会,不是吗? 戚老夫人下意识的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又觉得不对,什么叫做只要齐王不来找死? 那齐王,到底会不会来找死啊? 齐王现在还真的没什么心情找死。 经历数次的交锋,他没有一次赢的,他也不是傻子,非得往刀口上撞。 只不过,他的心情却没有一开始的恶劣了。 这一点身边的人发现的最快,徐太监就惊讶的发觉,最近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好事,殿下竟然一改前些天的痛苦和颓废,变得十分的亢奋。 是,就是亢奋。 齐王最近这些天,经常时不时的就自顾自的发笑。 可问题是,也不见有什么好事发生啊! 尤其是这一次还改了封地,削了护卫,一应的待遇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亲王,只能算是郡王了。 这要是换做以前,对齐王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可现在,齐王却一点儿也不把这些当回事。 弄得徐太监愈发的摸不着头脑,只好试探着问齐王:“殿下,您没事吧?” 齐王扯了扯嘴角。 他当然知道这些底下的人在想什么,无非是怕他被永昌帝的冷待,还有这一系列的打击给弄疯了。 可是他清醒得很,而且从未如此清醒过。 戚元那个贱人。 她以为处处帮着萧云庭跟自己作对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楚国公府的确是对她不怎么样。 但是她以为冯家回来了她的日子就可以好过了? 笑话,上一辈子到底是谁出卖了她,把她的身份告诉的宝荣公主,才会导致她差点暴露? 想到上一世和萧云庭成亲的是冯采薇,齐王简直是恨不得冯采薇马上就进京,然后看看戚元到时候看到冯采薇的时候的嘴脸。 忙了这么久,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没事。”齐王心情大好,连带着面色都好看了许多,悠闲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淡淡的挑眉问徐太监:“本王让你送出去的消息,送出去了吗?” 说起这个徐太监就觉得奇怪。 殿下让他送消息是送到冯家去的。 但是冯家,以前是地上的泥,谁都能踩一脚。 而且殿下跟冯家素来毫无交情,为什么会忽然送信给冯家呢? 不过想不通,他也就不想了,只是低声跟齐王说:“殿下,不能再耽误了,咱们早些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齐王从未有现在这么清醒,虽然他很想临走之前再去见一见戚元,然后问问戚元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冯家,忘记了上一世的冯采薇。 然后亲眼看看戚元的反应。 但是同样的,他心里也很清楚,真要是这么干了,他看不到戚元的反应,就会先被戚元一刀捅死。 那个女人杀人是从来不眨眼的。 深吸了一口气,齐王嗯了一声:“是啊,也该走了。” 不过他不会无聊的,萧云庭也不必得意。 萧云庭最大的对手,从来就不是自己。 不过现在的萧云庭也没有再把齐王当做对手了,永昌帝真的将他带在了身边观政。 这个消息倒是并未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毕竟萧云庭刚亲自带人杀了朴无用,简直是挟剿灭京城白莲教的大功来的气势汹汹,别说是现在齐王已经没了。 就算是齐王之前还未出事,也没做出过他这样亮眼的功绩。 早在永昌帝亲自夸赞他好圣孙之时,朝臣们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另一边,对于太子而言,这个消息却好像并不如何值得他高兴。 听见说萧云庭跟着永昌帝去上朝,太子只是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他不是好圣孙吗?跟着去就去吧。” 宋良娣在边上咬了咬唇:“殿下,虽然是这么说......” 太子转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嫉妒了?” 宋良娣立即便跪下了,浑身顿时冷汗涔涔:“殿下,臣妾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子顿时又笑呵呵的,露出一脸的憨厚:“不只是你嫉妒,本宫也同样嫉妒啊!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太子哈哈大笑。 宋良娣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战战兢兢的陪在一边,只觉得难捱。 好在没过一会儿,孙太监就进来了,凑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太子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心许多:“舅舅他们要回来了!好事,好事啊!” 说着又亲手去搀扶宋良娣起来:“你怎么还跪在地上,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快起来!” 宋良娣嘴唇颤颤,不敢吭声的急忙顺着他的手站起身了,勉强笑着恭喜:“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太子啧了一声,忽然问她:“景昭呢?” 宋良娣松了口气,轻声说:“在读书呢。” 第297章 ·碰上 齐王离京那天,已经三月初三了。 京中的上巳节是女儿们最盛大的节日,微风吹动柳枝轻拂,满城飞花,到处都是要出城踏青的女儿家,出城的车队排了长长的一队。 但是他是藩王,自然是不需要跟其他人挤在一堆排队的。 他单独从九门的西直门出城。 出城之际,守将刘炬带着众士兵齐刷刷的给齐王行礼。 齐王少了昔日的骄矜,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虚虚的伸手一扶,正要跟他说几句客套话,转眼便看到远处酒楼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别人可能会认错,但是他却绝不会认错。 因为他无数次都在梦里见到她的身影。 她高高的站在二楼的露台,手搭在栏杆上,看向他的方向。 分明隔得很远,但是齐王却很多笃定她此时必定是面上带着讽刺的笑意的。 是啊,她应该得意的。 前世自己对她几乎毫无防备,为了她还软禁了宝荣,结果最后却被她一刀捅死。 而今世自己也是阴沟里翻船,几乎输的倾家荡产。 他知道戚元是来干什么的,无非是过来看一看他这条丧家之犬是不是能够一击必杀。 不过那又如何呢?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是这样,她也不会是什么例外。 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报应。 如果戚元是自己的报应。 那么萧云庭大概就是戚元的报应了。 帮了他那么多,如今更是让萧云庭扶摇直上,成了永昌帝跟前最受宠的皇孙。 可是那又如何呢? 冯家回来了,在萧云庭那里,一切就都要往后靠。 他相信不久之后的戚元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没关系,他会留着这条命,等着看他们如何反目! 戚元面无表情的看着齐王的车队出了城,转身的时候便吩咐顺子:“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吗?” 她本来想一鼓作气杀掉齐王,但是齐王一直躲在宫里,再出现就是要出城了,此时他身边已经多了三千从京营分出来的精锐护卫。 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不过没关系,她会送齐王一个大礼的。 顺子低声的应了一声:“您放心,都按照您说的,已经知会过宋城知府了。” 戚元就扯了扯嘴角。 当初谢家出事的时候,宋城知府不知道那是齐王,还以为是真土匪,结果差点把齐王一行都给杀了。 现在知道当初那‘土匪’就是齐王,他能坐得住吗? 戚元嗯了一声,带着顺子他们准备回戚家,路上马车却被堵得水泄不通。 顺子在车外头有些紧张的跟戚元说:“大小姐,这条路彻底被堵住了,咱们怕是要再等一等。” 每年三月初三,不管是贵胄还是百姓们中的女孩子都是能够出门游玩的,因此这一天城中本来就格外热闹。 戚元也知道这一点,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吧。” 她靠在枕头上想最近发生的事。 二月份的大事莫过于东瀛来的另一家诸侯,也就是山名家的世子山名松杀了怀良亲王的事。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 山名松杀人之后并不慌张,而是跟大周的官员亮明了身份,并且指明要见礼部尚书和内阁首辅,又一口咬定,怀良亲王不怀好意,之前常常侵袭浙江沿海的那一股倭寇势力就是怀良亲王在后撑腰。 又主动表明合作的诚意,甘愿俯首称臣,永世纳贡,并且愿意拿出三个银矿来跟大周朝合作。 相比较之前的怀良亲王,当然是这个山名松显得要好合作而且恭敬地多了。 永昌帝大手一挥就让赖成龙作为使者,护送山名松回东瀛。 其实说是赖成龙,但是这个使者团却足足有七八百人。 其中包括工部兵部礼部的人,还有护卫。 至于宝荣公主,在山名家杀了怀良亲王之后,她的死活就没人关心了。 毕竟山名家可没有提出和亲的请求。 宫里只是传出消息说是宝荣公主重病缠身,药石罔顾了。 一切都很顺利,戚震走马上任,如今手握京营二十万兵力,也算是大权在握。 她想要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戚元闭了闭眼睛,正在出神,马车却忽然动了动。 她立即便下意识的一只手握住车壁上的把手,另一只手袖子里的匕首则也滑了出来。 幸亏这时候,顺子在车外禀报:“姑娘,是表小姐和向姑娘,她们去踏青,看见咱们府上的马车,知道您在这里,所以找过来了。” 王婵和向蓉? 戚元挑眉掀开帘子,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一处牌坊底下,几辆马车停在那里。 而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此时也正好打开了,露出一张戚元极为熟悉的脸。 她握着车帘的手顿时紧了紧。 向蓉和王婵已经上了马车,此时顺着戚元的目光看过去,向蓉就挑了挑眉笑了:“看着是眼生吧?那是承恩侯府冯家的车架。” 戚元侧头看她。 太后还在世,她的母族是承恩公,那么皇后的母族自然只能降一等,便顺理成章的是侯爵。 都是推恩得来的爵位,其实并不怎么稀奇。 稀奇的是,永昌帝是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忽然一改对冯家的厌弃,下了三道诏书让冯家进京,而且还恢复了冯家承恩侯的爵位。 戚元放下了车帘,王婵却紧跟着掀起来了,好奇的问向蓉:“那,听说生下来便有祥云笼罩的那一个冯姑娘,此时也回来了吧?” 戚元扯了扯嘴角。 是啊,冯采薇是生来就不凡的,听说冯采薇出生当日,当地原本下了七八天的雨收敛,并且出现了七彩祥云笼罩产房上空。 这一件事还被当做是奇闻,被当地写进了县志,而且作为一件奇事上报给了钦天监。 人人都说,这位冯姑娘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向蓉则嗤笑了一声:“钩弋夫人也同样生来不凡呢,可死的时候也没见怎么跟普通人不同了。” 王婵顿时有些无奈的睁大眼看着她:“你这张嘴.....” 第298章 ·祥瑞(又又又又加更!) 虽然是隔得已经有些远了,但是王婵还是当机立断的放下了帘子。 而后不赞同的看着向蓉:“你可收敛一点吧!冯家回来了,而且是这么风光的回来的,以后我们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可别把人给得罪了。” 向蓉讥诮的笑了笑:“你慌什么?我只不过是不喜欢这些故弄玄虚的事儿罢了。” 什么祥云笼罩。 她才不信呢。 向蓉自小就跟着父亲读书,当然知道这些记载大多数都只不过是当权者给自己罩上的一层神话外衣。 这么一想,冯家的野心也挺重的。 否则也不至于在当时那样的境地之下,还要在老家来这么一手,说自家出了个祥瑞。 啧啧。 见她越说越直白了,王婵忍不住转头去求助戚元:“你管管她!”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向家跟戚家因为退婚的事闹的有些不愉快,但是向蓉反倒是很喜欢戚元。 尤其是王婵在成王的事情了了之后,就一天到晚带着王珺往戚家跑,向蓉又跟王婵关系也不错,三个人不知不觉也混熟了。 戚元也看了向蓉一眼:“的确是要谨慎一些。” 她垂下眼,此时想起上一世的冯采薇,忽然明白齐王刚才在笑什么了。 原来如此。 王婵见戚元开口,顿时也有了底气,跟着说:“就是就是,当心祸从口出!” 她素来是个和气的人,从来不为难人,自然也不想朋友胡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便轻声说:“我听我父亲说,冯家这次风光回来,必然是要被重用的,何必无故树立个敌人......”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何况冯家既然说她是祥瑞,那就必定是觉得她与众不同的,你明不明白?” 向蓉皱了皱眉头,没有再开口了。 戚元倒是没放在心里。 齐王以为她会因为一个冯采薇回来就要生要死,还是会暗自神伤? 那真是太可笑了。 若是重活一世脑子里还是那些情情爱爱,下场只会跟齐王一个样。 她回来本来就是为了报仇。 冯采薇就算是回来了也跟她无关。 等到戚家的情况稳定,赖成龙也从东瀛出使回来,她便直接走了。 上一世忙着杀人,这一世同样忙着杀人。 她早就想不必赶路,从容的去看看世上的风景。 天大地大,她的生活从来不会只围绕一个人。 而此时,冯家中间的那辆马车上,冯采薇也正放下车帘,缓缓的问站在车边的管事:“邱叔,那辆马车的徽记,是永平侯府吗?” 邱管事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哦了一声急忙点头:“是呢,永平侯府如今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热,永平侯戚震如今刚接管京营,风光的很。” 冯采薇若有所思:“我看刚在那辆马车上,是个女子。” “戚家的女眷此时会出门的,应当是那位戚大小姐。”邱管事从容的应对:“就是那位马球赛上一鸣惊人,几乎将楚国公府的大小姐摔死的那个戚大小姐。” 冯采薇翘起嘴角:“我知道她。” 邱管事感慨似地开了口:“是啊,如今京中的消息我们都是后接到的,但是听闻的那些消息里头,这位戚大小姐倒是个十分神奇的人物。” 冯采薇看着那辆马车逐渐顺着车流走远,缓缓放下了车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点小插曲戚元不知道,她也不关心。 回到家里,她就先去了戚老夫人院子里看戚云徵和沈嘉朗。 这两个小孩儿如今都已经开始上学,家里请了先生专门教他们两个,在戚元的要求下,骑射他们也正在学。 对他们的要求,戚元比大人都严格。 以至于戚震很怀疑戚元这是不信任侯府的教育方式,生怕再养出个戚云亭那样的。 不过这总归是好事,他当然也不会傻到觉得戚元是太过严格了。 只是这一次,见戚元回来,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戚元,茶盏也拿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戚元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他的动作,沉声问:“父亲有话要跟我说?” 沈嘉朗和戚云徵都抬头看着他。 戚震觉得自己有些牙痛,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跟戚元说:“那个,冯家回京了!” “哦。”戚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戚震急得很,哦是个什么意思? 他还没说完呢啊! 但是看着戚元的样子,他又不知道能不能说冯采薇的名号。 毕竟戚元每次对着萧云庭那都是态度坚决的拒绝了的。 他只能牙痛的看着戚元跟两个孩子说了会儿话,就走远了。 戚老夫人等到戚元走了,打发了两个孩子去做功课,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戚震:“看你那沉不住气的样儿,你还不如你女儿!” 戚震顿时有些委屈:“娘,这种事怎么沉得住气?冯家本来就跟东宫关系密切,加上他们宣扬冯采薇是天生不凡,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我当然想提醒提醒元姐儿了!” 否则戚元这太孙妃的位置岂不是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戚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一点还要你专门跟她说?” 戚震就有些怔住。 也是,这种事戚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今天冯家回京的阵仗那么大,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听说跑去冯家送礼的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冯家的胡同都被挤得水泄不通的。 戚元是从外面回来的,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那元姐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戚元并没有怎么想,她回到明月楼,才进门就看见萧云庭正在拿着一只橙子引逗阿黄。 扔出去阿黄就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咬回来,萧云庭顺手就又抛出去,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 见到她回来,一人一狗的眼睛都亮起来。 阿黄先朝着她飞奔,不停围着她跃跃欲试的摇尾巴。 戚元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走过来的萧云庭:“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家回来,做太孙的都不去迎接吗? 第299章 ·特殊 她的语气冷淡,面色也同样沉下来,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又成了一开始的时候他认识的刺猬模样。 好像这些天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默契和信任此时都又没用了。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萧云庭的脸色也淡下来,他察觉到了不对。 之前戚元虽然对他的表白也一直都拒绝,可分明上一次他再次表明心意的时候,戚元说过一切都交给时间。 她那时候的态度跟现在的也全然不同。 萧云庭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有些着急的解释:“最近圣上带着我观政,要求我学着看条陈和奏章,所以我出来的机会少了许多,可是我一有时间,马上就先过来看你了。” 戚元面上带着几分冷峭,不大耐烦的点头:“我知道了,殿下真是有心了。” 她捡起地上的橙子扔出去,引得阿黄蹭的一下欢快的跑出去,才站起身来看着萧云庭:“不过殿下这趟出来,应当也是有要务在身吧?我就不耽搁殿下的事儿了。” 戚元不是个输不起的人。 更没有因为上一世的事就怨恨什么。 但是她不喜欢麻烦。 好不容易才能重活一世,她不喜欢太麻烦的人和事。 她或许还为花心动,但却绝不会为赏花而停留。 可对于萧云庭来说却完全不是如此,见戚元转身就要走,他伸手攥住戚元的手腕,沉默的盯着她问:“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到底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戚元不合时宜的想笑。 这种话不是一般都是女的质问男的吗? 不过她到底没有笑出声来。 仔细的想了想,她沉默的看了萧云庭许久,才轻声说:“殿下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上一世对不住我,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萧云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手里下意识的更用力了一些,许久才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拿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儿吧?我这一世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戚元甩开他的手淡淡的问:“现在没有,谁能确定将来会不会有呢?殿下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我也不会去赌什么万一。” 八宝趴在墙头打了个呼哨,急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殿下啊,太子都已经赶去冯家了,您也快点儿吧! 萧云庭看了她半响,才深吸了口气:“上一世发生了什么我毫不知情,何况上一世的事情难道就什么都不可更改吗?若真是如此,现在倒下去的楚国公府和齐王,被接回来的柳王妃和陆驸马他们又怎么说?” 戚元简直不能理解他这一世的执着:“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的,扭过了才知道。”萧云庭不置可否:“我改天再来。” 戚元抱着阿黄跟它玩儿,只当自己没有听见。 等到萧云庭跃上墙头消失不见,她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分道扬镳都很正常。 她早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但愿萧云庭也同样明白。 萧云庭一路上都在想戚元说的那句上一世对不住她的话。 可是思来想去,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上一世为什么会对不住她。 他到冯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太子已经亲至,并且坐在上首和冯玉清说了许久的话。 冯家被贬以后吃了许多苦,也死了不少人。 如今回来的已经只剩下了太子的几个舅舅,也就是冯太后的一个兄长和两个弟弟这几房。 承袭爵位的也正是冯太后的亲哥哥冯玉清。 看着这小猫三两只的模样,再联想到从前的冯家,别说是冯玉清他们几个兄弟抱头痛哭了一场,就算是太子也不由得感叹。 正感叹间,冯玉清就问:“不知宫里的娘娘可好?太孙殿下可好?” 太子收敛悲伤:“母后这些年身体倒是还好,就是时常挂念外祖父和舅舅们......” 他说着,皱眉看向孙太监:“至于云庭.....” 他冷声问:“怎么还没来?” 孙太监同样是急的满头大汗。 皇太孙最近都跟着永昌帝上朝呢,谁不知道永昌帝对他现在圣宠正盛? 来得晚多半应当也是因为内阁议政,他在旁边观政。 可这种话,说了以后太子是不会高兴的。 儿子比老子强,这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好在不等孙太监回答,外面便有人高声唱喏:“皇太孙殿下到!” 冯玉清和冯玉良以及冯玉涛三兄弟急忙站起身来,其他的男性小辈们也一个个的全都站起身来,屏声敛气的等着。 他们看见父亲(叔叔)们的紧张,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太子似笑非笑的:“舅舅,他再怎么尊贵,在您跟前也不过是小辈,今天久别重逢,我们不叙国礼,只论家礼!” 冯玉清却正色摇头:“太子殿下,国礼在前,先论君臣,再论家礼。” 说着见萧云庭进来,已经带着弟弟和子侄们下跪。 萧云庭快步上前搀扶他,见他是领头的,就知道这应当就是太子如今最大的舅舅,也就是自己的舅爷了,便沉声喊:“二舅爷!” 大舅爷和曾外祖父已经去世了,否则承袭爵位的也轮不到二房。 冯玉清哽咽着点点头,双手紧紧握了握萧云庭的手,激动的说:“好!好!好!殿下已经长这么大了,若是爹和大哥泉下有知,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太子低垂着眉眼,听见这话忽然问:“对了,说起这事儿,采薇呢?当年这小子能够安然脱困,还多亏了人家,她这趟也跟着回来了罢?” 冯采薇是冯玉清的孙女,冯玉清立即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萧云庭,随即就说:“是回来了,可是毕竟男女大防......” 太子立即便沉声说:“什么男女大防?今天在座的全都是亲人,不讲究这些,何况采薇那个丫头,母后念叨她许多年了,叫她出来见见吧,也让云庭好好的看看他的救命恩人。” 冯玉清急忙应是,让自己的三弟冯玉良进去叫女眷都出来。 第300章 ·头筹 萧云庭回过神来。 他也自然知道这救命之恩指的是什么。 说起来,萧云庭跟冯采薇是一前一后出生的,他去茅山之时,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害了茅山上下一千多人。 当时茅山上下为了要不要留下他这个太孙也分为了几派。 远在京城的冯皇后敏锐的意识到,茅山不能久居了,便让冯家帮忙,将萧云庭送到龙虎山去。 冯家也知道,要安全的送萧云庭去龙虎山不是那么容易。 便想出了个李代桃僵的法子,放出假消息,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冒充了萧云庭,引开了楚国公府派来的追兵,假装坠崖。 而那时候,那个代替萧云庭的孩子,正是冯采薇。 对于这一点,当时萧云庭的师傅也十分担心,毕竟那是个和萧云庭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若是因为救萧云庭这么年纪小小就丢了性命,那这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 他提出让自己的徒弟去冒充萧云庭,因为他的徒弟武功高强,就算是遇见危险也有自保的能力。 但是冯家却坚持要用冯采薇,理由是冯采薇和萧云庭同一年出生,两人不管是年纪还是身形那时候都差不多。 所幸最后他们也平安无事。 这件事冯皇后曾在他耳边说过许多次,让他一定要记得冯家这些年的付出,还有冯采薇的救命之恩。 女眷们很快都出来了。 冯玉清的妻子领头带着她们跟太子和萧云庭见礼。 太子急忙含笑伸手虚虚的搀扶了自己的舅母一把:“舅母快快请起!这些年,孤也不知道想过多少次舅母做的酸笋鸡皮汤,如今总算是等到舅母回来了!” 冯二夫人急忙沾了沾眼角:“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本事,都是太子爷宽厚,这么多年了还记挂着我们。” 被人夸宽厚,太子脸上的笑更深了些,笑着问:“对了,采薇呢?让她出来,孤还要多谢她呢,救了孤的儿子!” 萧云庭看向跪在冯二夫人身后的那群女眷,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冯二夫人却有些踟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子顿时挑眉:“怎么?” “殿下,那丫头自小就是个古怪性子。”冯二夫人有些尴尬的看了萧云庭一眼:“她说,当年她还小,什么救了殿下,那些事都不是她做的决定,所以自然也当不上什么救命恩人一说......” 太子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微妙:“哦?这小丫头这么说?” 萧云庭也有些意外,他也曾想过该赏赐什么来报这个救命之恩。 谁知道冯采薇竟然如此特立独行? 冯二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丫头自小就是个犟种,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臣妇一直都说,是书读的太多了读的都傻了,可又拿她没法子。” 冯玉清的脸上同样也有尴尬。 不过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殿下,随她去吧!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本来就是我们大人的决定,她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儿,能知道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何况,这件事实在不值得拿出来这么特意的说,咱们都是骨肉至亲,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说什么恩情就太见外了。” 冯家越是如此大度,太子就更不能草草的用赏赐来带过了。 他呵斥萧云庭:“混账!你还不快谢过舅爷一家?若不是他们,现在哪儿还有你?” 萧云庭果然拱手郑重地和冯玉清道谢。 冯玉清急忙摆了摆手:“殿下,实在是当不得殿下如此大礼啊!折煞微臣了!” 前院招待太子和萧云庭,灯火通明无比热闹。 尤其是连女眷们都被叫走之后,后院就更是显得冷冷清清了。 冯采薇泰然自若的看着自己的书,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丫头们却都坐不住了。 珍珠实在忍不住,低声问冯采薇:“姑娘,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不跟着她们一起出去呢?” 冯采薇和萧云庭可是同龄,在边境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嫁了。 就算是在京城,这个年纪也实在是算不得小了。 这么多年过去,局势早就已经天翻地覆,人和事也都不同了。 冯采薇若是不抓紧机会露面,这婚事可怎么办? 尤其是家里还有那个意思,姑娘就更该抓紧时机才对啊。 冯采薇笑着看了珍珠一眼:“你懂什么?” 现在出去做什么? 萧云庭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戚元。 冯采薇几乎能想象到这样跟所有的贵女都与众不同的戚元一下子出现,会给萧云庭带来多大的冲击。 男人真的很专一,因为到死他们喜欢的都是新鲜和刺激。 已经有了珠玉在前,这个时候她顶着救命恩人的名头再出现,能有什么好结果? 她才不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倒不如直接一点,先在萧云庭跟前留下个印象。 她有的是时间,更有的是信心。 只会杀人的女人算是什么女人,新鲜感可以是一时但是不会维持一世,萧云庭迟早会知道,适合跟着他一起走下去的是什么样的人。 她可以慢慢等。 珍珠的确是不懂,她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姑娘,那周王府的宴会,您也不去了?” 冯家刚回来,而且又是被如此阿张起鼓的召回的,谁都知道现在冯家是热灶了。 作为皇后娘娘的娘家,冯家才到京城,但是收到的帖子却已经一摞了。 要重新出现在京中勋贵圈,那么这些交际就不可避免。 冯采薇轻笑了一声,拿着书轻轻在珍珠头上敲了一下:“说的什么傻话?我只是不去接近太孙,谁说要默默无闻了?” 她走的是跟戚元完全不同的路,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会走的漂漂亮亮。 珍珠似懂非懂,但是听见自家姑娘是愿意去赴宴的,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去帮忙收拾要娶赴宴的衣裳首饰了。 冯采薇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看着前院的满院灯火和传来的笑声,缓缓扯了扯嘴角。 什么先来后到?她永远能拔得头筹! 第301章 ·谢家 周王府办踏青宴,不仅是刚入京的冯家接到了帖子,现在京中炙手可热的永平侯府一样没被落下。 戚老夫人看着这张帖子若有所思,片刻后还是去了一趟明月楼。 重新修葺过的明月楼已经焕然一新,看不出火烧的痕迹。 沈嘉朗和戚云徵在院子里陪着阿黄玩儿,见到戚老夫人过来,两人都急忙起身行礼。 戚老夫人和蔼的笑着摆了摆手,戚元喜欢沈嘉朗,但是也看顾戚云徵,戚老夫人乐的见他们两个亲近,对他们两个都是一视同仁的。 此时白芷也忙迎了出来,戚老夫人随意的摆摆手:“我就是过来有些事儿跟阿元说,你们不必这样兴师动众的。” 白芷恭敬的应是,上前打了帘子请戚老夫人进去。 戚元正在摇椅上看信,赖成龙来的信。 他在信上说,托戚大小姐的洪福,他这辈子总算是明白了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儿。 原来是他晕船,在海上飘了二十多天,就吐了二十多天。 读到这里,戚元几乎能想到赖成龙写下这封信的时候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戚老夫人正好看见,就诧异的问:“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说是赖成龙晕船。 戚老夫人就不问了,将手里的帖子递给戚元:“周王府的帖子,上头着重的写了你的名字,还是洛川郡主的落款,我想着得问问你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得回帖。 不去的话更得写个帖子,妥善的回绝。 戚元看了看这张帖子,没怎么迟疑便径直说:“不必了,让人写张帖子回绝了吧。” 戚老夫人也没有任何劝解的意思,戚元既然说不去,那就不去了。 她只是跟戚元说:“对了,谢家也进京了。” 谢家? 戚元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戚老夫人见她难得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含笑说:“谢家递了帖子来,说是明天来咱们家拜访。” 谢家其实表面上跟戚家没有什么交集的。 所以这一次谢家也是口称是被同乡所托,要多谢戚家,这才递了帖子来。 戚老夫人当然明白这里头的缘故,所以没有耽误就跟戚元说了。 戚元一想就知道谢家为什么这个时候进京了,明年春闱,谢营是必要参加的。 所以谢家应当是为了谢营春闱的事儿而来的。 她忽然想到萧云庭的那句话,上辈子的事情注定不可更改吗? 不过这恍惚和感慨也不过是瞬间,她马上就反应过来:“那明天还请祖母招待谢夫人。” 戚老夫人早就知道谢家来,戚元是必定要见的,因此也马上就答应下来:“好,我这就让你二婶去准备明天待客的席面。” 戚元点点头,这一晚却怎么也睡不着。 模模糊糊的她终于闭上眼睛,却想起很多旧事。 谢营带来的那些花,还有谢夫人温柔的抚摸她脸庞,在她高热时体贴的为她换巾帕的模样,一点一点都浮现在脑海。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戚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连眼睛都有些浮肿。 白茵一看就知道她没睡好,忙让人去烫了帕子,给戚元敷眼睛。 又有些奇怪,自家姑娘分明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眨眼的性子,这谢家到底是什么人物啊,竟然能引得姑娘如此费神? 谢家的人来的很快。 因为知道戚元重视谢家,所以今天戚老侯爷亲自出面招待了谢营。 戚震当差不在家,以戚老侯爷的年纪,完全可以将这件事交给二老爷和三老爷的。 可他却亲自出马了,可见是对谢家的重视。 谢营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老侯爷亲自接见就欣喜,也并没有就骄矜自傲或是觉得诚惶诚恐。 戚老侯爷对这个后辈很欣赏。 文人们都难免有些清高自傲的臭毛病,但是难得谢营竟然没有。 不但没有,而且为人处世都很是恰当,还是难得的解元。 而后院里的谢夫人见到戚元的瞬间就红了眼睛,上来握住戚元的手半响,才缓过来:“大小姐,真要多谢你......” 这件事后来皇太孙写了信给谢营解释清楚了。 他原本是提前就派人去谢家的,但是那波人却中途碰上了齐王的心腹徐同舟他们,以至于路上就折戟了。 谢夫人感念戚元到的及时,但凡是她晚出现,谢家都要遭遇灭顶之灾,在家里天天念叨着。 如今见到戚元本人了,反而却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戚元笑了笑,看着谢夫人轻声说:“夫人清减了。” 谢夫人急忙擦了擦眼泪:“照顾七娘,还有阿渊去龙虎山的事儿,我跟着去了一趟,所以就难免瘦了些,不过精神和身体倒是都不错。” 谢七娘受了伤戚元是知道的。 但是谢渊去龙虎山了吗? 她忍不住问:“去龙虎山?” 谢夫人点点头:“阿渊这个模样,殿下说,倒不如去龙虎山住一阵,跟着学学拳脚功夫,然后让张天师看看他的病是不是有法子......” 谢渊从小痴傻,竟然还有法子吗? 戚元对于这个还真是不知道,然后又忽然想起了萧墨来。 萧墨也是说一岁多的时候因为发热烧坏了脑子,那这种有没有法子? 她忍不住皱眉:“殿下说这种也有法子治好吗?” 谢夫人叹了口气:“哪里能保证就治好呢?还是殿下的面子,写信去了龙虎山,张天师才松口让阿渊去的,说是让他去试试。” 对于谢家和谢渊来说,试一试,就已经是莫大的鼓舞了。 戚元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她有些诧异:“你们之前没有想到过要去求助龙虎山吗?” 谢夫人比她更诧异:“龙虎山乃是张天师的道场,历朝历代的张天师都是受国朝册封的,地位尊崇,他们怎么能是我们想要求助就能求助的?” ...... 戚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不对,上一世不是谢营求着龙虎山给了灵药,给她治腿吗?! 为什么谢夫人却说他们没有办法求助张天师? 第302章 ·隐秘 她有些失神。 但是这种情况放在她身上是极为罕见的。 以至于不仅谢夫人有些不安,连戚老夫人都察觉了,她忍不住轻声喊:“元姐儿?” 戚元这才回过神来,她沉着的跟戚老夫人说:“祖母,我去见一见谢公子。” 戚老夫人马上就反应过来,笑着说:“去吧。” 一面又含笑跟谢夫人谈起这一路上的见闻,说起些京中的宅子如何打理,谢营读书之类的话,很快就让谢夫人的不安消失了。 戚元则直奔戚老侯爷的书房。 戚老侯爷知道戚元在意谢家,但是也没想到戚元直接找到书房来,一时心里忍不住多想。 原来看不上齐王和太孙殿下,都是因为谢营吗? 他审视的再看了谢营一眼。 倒不是说谢营不好,谢营跟普通的那些人比起来,实在是极为出色的了。 但是不管是相貌还是说本事,甚至说起跟戚元的交集,还是萧云庭更为出色吧? 不过这些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很快便起身了:“我去演武场瞧瞧那帮小崽子们有没有偷懒,你们年轻人聊一聊吧。” 谢营站起身,终于看到了这位在谢夫人口中已经出现了无数次的戚大小姐。 她跟他想象当中的完全不同。 原本谢夫人说戚元杀伐果断,当时出手杀伤了谢七娘的朱雀是如何的威风,以至于他印象里的戚元应当是个偏凌厉的长相。 可是实际上却完全不同,你光是看戚元的外表,她更像是一株空谷幽兰。 只有那一双眼睛,确实一看就知道是个坚毅的性子。 他回过神来,冲着戚元拱了拱手朗声道谢:“上次的事还未谢过戚大小姐,若不是戚大小姐,我们家如今就毁了。” 戚元定定的看着他,忽然问:“谢公子喜欢映山红吗?” 这真是个很突然而且突兀的问题。 谢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戚元却猛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上一辈子她以为龙虎山的张天师是谢营给她请来治病的。 可是从谢夫人的反应来看,很可能不是。 毕竟若是真的谢营跟龙虎山有那样的交情,那肯定优先考虑治好谢渊的。 可上一辈子,谢渊并没有获得这样的机会。 她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发现了不对不会装作没有发生。 她这个人素来都是这样,宁愿清醒的站着死,也不要活的浑浑噩噩。 所以她想起来了,龙虎山的人来给她看病是萧云庭来过江西之后。 他那个时候奉命治理浔阳水患,抽空去了一趟谢家,说是看望谢营。 还有那些花,上一辈子是萧云庭说过,他在龙虎山的时候,其实也很害怕,有时候也很会想念娘亲。 尤其是每年映山红盛开,几乎开满了漫山遍野的时候。 所以他曾经将映山红制成干花,随信一同送进京城给太子妃。 屋子里顿时沉默下来。 谢营不由得有些无措,他亲眼看见眼前的少女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湮灭。 可是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大小姐进来就只问了他一个问题而已啊。 戚元却已经不需要他回答了,她看着谢营轻声问:“谢公子和殿下很熟吧?” 京城里能被称呼殿下的人很多,但是他们两人现在都清楚她嘴里的这个殿下指的是谁。 谢营点了点头:“自然,我和殿下是同一个师傅。” 戚元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谢公子。” ..... 谢营完全被戚元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戚元自己的脑子也嗡嗡嗡的在响。 很多事根本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样。 怪不得上一世谢营死了之后,她还是每年能够收到一束映山红。 不管是她身在哪里。 原来是因为送花的人本来就不是谢营。 她扶住门槛,忽而觉得太阳有些刺眼。 停了片刻才毫不迟疑的快步离开了。 谢夫人和谢营在戚家一直留到吃了饭才走,戚老夫人再三拉着谢夫人的手,说跟她很投缘,让她常上门走动。 刚才戚老夫人已经指点了京中的许多注意事项,谢夫人感激不已,听见这话马上就点头应是。 等到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跟谢营感叹:“戚家对我们真是好极了。” 他们去的时候带了一马车的礼物,回来的时候那辆马车却装的比去的时候还要满满当当。 戚家招待他们的时候的席面,以及出席的主子,这些也能看得出来戚家的重视了。 谢夫人十分感叹:“也不知道咱们家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能遇见戚大小姐和戚家。” 谢营却忽然笑出声来:“怕不是我们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而是我们沾了旁人的光。” 谢夫人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谢营却什么都不再说了。 他隐约能察觉到这件事里有误会,而且肯定跟殿下有关。 但是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何况戚大小姐自己都什么都没说,他更不应该去多嘴。 因此他只是笑着看向母亲:“儿子是说,咱们跟殿下关系好,戚家也是站在太孙殿下这边的,所以才会对我们格外关照。” 谢夫人想到这一点,也忍不住笑了:“是啊,殿下也是好的,但愿阿渊真的能好,我就算是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另一边,戚元跟戚老夫人说:“祖母,周王府的踏青宴不必回绝了,我要去一趟。” 戚老夫人的右眼皮顿时剧烈的跳了跳。 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要紧事会发生。 但是她也知道,戚元既然决定要去,那就肯定是要去的。 所以忙应了一声:“那我就让府里的清客回一张帖子,到时候还是让你二婶带着你去。” 戚老夫人老了,等闲是不会出门去做客的。 所以若是要出门,最合适陪着戚元去的,还是戚二夫人。 戚元淡淡的应了一声。 谁跟着去对她来说都没有关系。 不过对戚二夫人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她啊了一声,心跳都有些加速了:“又让我陪着元姐儿去?” 第303章 ·采薇 戚二夫人一直等到跟戚元上了马车,心脏还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她上次去之前,在马车上还想着戚元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但是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什么叫做凡事不能只看表象了。 在你没有惹到戚元的时候,她的确是安静得显得人畜无害。 可你一旦招惹到她,她就会亮出她的獠牙。 这一次去...... 戚二夫人试探的看着穿着戚元,却发现戚元正在皱着眉头出神。 她忍不住轻声喊:“阿元?” 戚元回过神来,见二夫人惊魂不定的看着自己,就笑着安慰:“二婶不必紧张,我这次去,只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二夫人无形中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事就好。 等她们到的时候,早已经到了许多人。 因着如今永平侯府的地位在京中也算是水涨船高,因此戚二夫人一下马车,就被周王府的管事媳妇儿迎到了办踏青宴的后花园。 上次的马球赛还是在周王府的别庄,来京中的王府,戚二夫人这也是头一次,她压低声音跟戚元说:“元姐儿,花会跟马球赛不同,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 戚元当过冯采薇的护卫,所以她当然看过许多的花会。 大家闺秀不仅喜欢骑马射箭打猎,琴棋书画同样也是展露她们家族强弱的重要的标准,所以马球赛和秋猎是武将家的女孩儿们的主场。 可这花会,却大多都是清流世家们的女孩儿的地界。 戚元点了点头,一抬眼就看到了周王妃有些僵硬的脸。 她这才想起来了,周王妃和柳大夫人是亲姐妹。 而楚国公府覆灭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周王妃见到自己,不大高兴也是常理。 她随着戚二夫人上前见礼,周王妃的脸色不大好看,许久才似笑非笑的说:“我当是谁,原来是最近京中出了名的戚大小姐。” 戚二夫人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声。 很怕周王妃当众为难戚元。 她倒不是担心戚元。 而是担心周王妃。 好在这时候有人报,说是承恩侯府来人了。 这一次周王妃主要招待的就是承恩侯府,一听说承恩侯府的人来了,顿时也没功夫和戚元过不去了,立即便沉声说:“快将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满头银发的贵妇人便带着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进来。 周王妃满脸笑意的搀扶住了,满面春风的说:“多年不见,夫人可别这样客气!” 说着又笑眯眯的给了姑娘们见面礼。 冯家的女孩子们长得都不差,周王妃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片刻,笑着问冯夫人:“不知道哪一位是采薇姑娘?” 作为如今还仍旧跟皇帝相处的不错的宗室,周王府当然知道冯家意味着什么。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生来不凡的冯采薇以后就应当是皇太孙的太孙妃了。 周王府当然要抢在众人之前先下手拉拢感情。 冯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朝着一个身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孩子说:“采薇,快拜见王妃。” 冯采薇上身穿着鹅黄色的褙子,里面是绣着祥云纹的立领中衣,底下则系着一条米白色的八幅马面裙,看上去整个人亭亭玉立。 跟其他的冯家姑娘一比,她肤色白皙,跟这鹅黄色愈发的相称,而且性子沉静,礼仪周到,上来行礼的动作优美动人,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周王妃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深了,握着冯采薇的手,将自己腕上带着的一个绞丝三环白玉镯取下来带到冯采薇手上:“初次见面,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拿着玩儿吧。” 冯采薇侧头去看旁边的冯夫人,见冯夫人点了点头,才大大方方的谢过了周王妃。 周王妃立即便让旁边的侍女带着冯家的姑娘们去湖心亭玩儿,笑着说:“她们都在湖心的亭子上玩儿呢,你们也一道去吧。” 说着又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也一起去吧,你们小孩儿一块儿玩也热闹。” 几乎是在这句话说完的同时,戚元便察觉到冯采薇的目光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她直直的迎上冯采薇的目光,两人将彼此的模样看在眼里,冯采薇的眼里闪过一闪而逝的惊讶,但是很快就又掩过去了,马上便朝着戚元和善的笑了笑。 戚元轻轻的颔首。 眼前的冯采薇的脸逐渐跟上一世她印象里的人重合。 她一时有些失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跟着到了湖心亭了。 见到她,王婵立即就迎了上来:“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半天啦!” 戚元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湖心亭上铺开来的十几张小几,沉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王婵顿时压低了声音:“她们在比写字。” 写字。 戚元点了点头,正好就听见前面的冯采薇的声音:“不敢说会,只是略通罢了。” 洛川郡主已经得了周王妃的叮嘱,当然顺水推舟的立即便让了一张小几出来,冯采薇才下笔写了第一个字,所有人就都惊呼了一声。 向蓉扔了手里的笔也朝戚元和王婵走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诮:“不该来的,成了别人扬名的踏脚石了。” 王婵紧张得差点想伸手去捂她的嘴,马上就拧了她一把:“你可小点儿声吧!” 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必说出来? 戚元则往前走了几步,看冯采薇写字。 此时的冯采薇还是个少女,她上一世也是以一手簪花小楷出的名,人人都说她的字有卫夫人遗风。 可现在,她写的却是草书。 而且下笔之锋利,令人几乎能察觉到这个女孩子内里深藏的坚毅。 她和印象里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上一世的冯采薇几乎迎风就倒,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真正大小姐,可这一世的冯采薇,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跟上一世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可戚元也能确定她绝不是跟自己一样是重活一世。 因为若真是重活一世,以冯采薇上一世的经历,她不可能等到如今才回京。 第304章 ·奔月 她静静的站着,像是一株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翠竹。 连洛川郡主都不得不注意到她,含笑问:“戚大小姐,大家都是切磋,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戚元摇了摇头。 立即就有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王婵和向蓉此时也已经走过来了,听见那人笑,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不忿。 尤其是向蓉,她直接便问:“魏青央,你笑什么?” 此时的冯采薇已经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她写的是一篇佛经,是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 最后一个字落笔,魏青央挑眉带着几分嘲讽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戚大小姐骑马或许骑得不错,但是这写字,怕是还是别勉强了。” 魏家出身云南,他们跟冯家关系紧密。 此时自然是需要一块踏脚石踩着来帮冯采薇扬名了。 她跟戚元并没有任何仇怨。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利用戚元跟冯采薇投诚示好。 这也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 洛川郡主咳嗽了一声,虽然周王妃叮嘱过要她对冯采薇示好,但是她到底是郡主,才做不出跟魏青央这样拜高踩低的事儿。 她淡淡的说:“本郡主写字写的也没冯姑娘好,这又有什么可笑的?” 冯采薇立即也跟着笑了,很温和的说:“是啊,我在家中无事可做,更不能跟大家一样骑马射箭,所以每天的时间都花费在帮祖母抄写经书上头了,这也没什么可夸赞的,无他,唯手熟罢了。” 她若是表现得不可一世和孤傲,这帮贵女倒是可能会对她有些排斥。 可她如此善解人意,有本事却又丝毫不自傲,轻飘飘的替人解围,就让人对她多了不少好感。 是啊,这些字要写好,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可见写字的人花费了多少精力。 魏青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洛川郡主和冯采薇这么一说,她就更是只能做坏人了。 这个时候若是再妥协,那反倒是成了个两面骑墙两边不靠的。 她盯着戚元似笑非笑的问:“戚大小姐总不能只擅长骑马吧?琴棋书画,就没有一个能行的?” “那倒也不是。”戚元冷冷回头看着她,随手拿起小几上的一根笔,随即猛地朝着魏青央掷了过去。 那根笔几乎是擦着魏青央的脸飞过去的,吓得魏青央尖叫了一声,随即就听见噗通一声,那只笔竟然稳稳地落在了远处的笔架上。 众人一时都有些错愕,又同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可见戚大小姐若是想去玩投壶,只怕是也是一骑绝尘的。 戚元淡淡的看了魏青央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并不只是骑马,魏姑娘若是有兴致的话,我也可以陪你玩一玩飞镖和射箭,既然武官家的姑娘不能只骑马射箭,那么想必文臣家里的姑娘也不能只会琴棋书画吧?” 魏青央捂着脸看着戚元,一时竟然不敢再多说话。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当初柳大小姐她都敢让人家从马上摔下来摔个半死。 何况是自己? 她立即便咬着唇闭嘴了。 洛川郡主也适时地开了口:“戚大小姐说的是,不如先别比写字了,冯姑娘弹琴吗?我最近新得了一尾好琴.....” 开玩笑,她可不想周王府开一次宴就出一次事。 她目光又有些复杂的看了戚元一眼。 这个女孩子可真像是个锤不扁打不烂的一个铜豌豆。 戚元却并无所觉,她的目光落在那张新写完的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上,轻声问冯采薇:“冯姑娘信佛吗?” 冯采薇看着下人小心的将自己那副字收起来,就含笑摇了摇头:“说起来不怕戚大小姐笑话,我是不信神佛的,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戚元静静地盯着冯采薇的眼睛,忽然想起上一世冯采薇天天去佛堂跪着,陪着太子妃的虔诚模样,忽而笑了。 上一世的冯采薇是冯采薇,这一世的冯采薇也还是冯采薇。 冯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姑娘。 擅长根据对手是谁而露出自己需要展露的一面。 上一世的冯采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需要人保护和照顾的天真柔弱的姑娘。 是因为形势不同。 上一世的冯采薇惹得成王注意,成王几次想打她的主意,以至于冯皇后命太子妃将人接到东宫小住,好名正言顺的保护这个侄孙女。 那是因为形势需要冯采薇变成这样。 而这一世不同。 这一世的形势全然不同了,楚国公府没有了,小柳贵妃也没有了,连成王也死了。 冯姑娘当然明白该如何才能获得冯皇后的喜爱,在一众人里脱颖而出。 她永远要做最独特最能吸引人的那一朵花。 这一手草书,让戚元想起上一世那封信。 现在想来,只怕那封信也未必真的是太子妃的手笔。 毕竟现在看来,冯采薇的书法造诣实在不低,只怕要做到跟戚元一样模仿人的笔迹,也完全不费力气。 戚元点了点头。 冯采薇却也同样盯着戚元,好奇的问:“戚大小姐信吗?” 戚元看着她:“从前不信,不过现在有些信了,原来上天真的是有眼睛的。” 所以让她重活一世,让她能看清楚许多上辈子看不到的东西。 冯采薇点了点头:“戚大小姐既然相信这些,那戚大小姐应该也相信因果轮回,报应一说?佛家都讲究来世,讲究安分,忍耐。就比如说,有的人注定低到了尘埃里,怎么敢试图去染指高贵的月亮?” 她眼神明亮,似乎就只是单纯在跟戚元探讨佛经。 戚元同样也注视着冯采薇:“不,这一点我跟冯姑娘很像,我也相信人定胜天。” 她当然不会试图摘月,她要月亮奔她而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冯采薇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她有些意外,在齐王的那些信里,说的都是戚元的毒辣和戚元杀人的那些战绩,她倒不知道戚元竟然也这么能打机锋。 第305章 ·报恩 冯采薇果然凭借着那副字大放异彩。 周王妃看到那副字之后赞不绝口,一直夸赞冯采薇的字在女子里头已经是翘楚,夸的冯夫人都忍不住心花怒放了。 她当然知道冯采薇是优秀的,却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这样的顺利。 等到回去在马车上,冯夫人亲自带着冯采薇单独坐了一辆马车,握住冯采薇的手看着她:“周王妃对你评价如此之高,你马上就能扬名京城的闺秀圈了。” 好不容易才等来今天,冯夫人再是冷静自持,再是年老,也忍不住情绪外露,哽咽着说:“家里吃了这么多苦,终于熬到了今天,采薇啊,你可不能辜负家里的希望,一定要走到最高处啊!” 冯采薇仍旧沉稳,还给冯夫人递了一块帕子,轻声说:“祖母放心,孙女儿心里都知道的。” 冯夫人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就是浪费了个好机会,凭借你的样貌和才华,前些天太孙殿下来的那一回,你就应该出头的。” 冯采薇扯了扯嘴角笑着摇了摇头:“祖母,不是这样的,只有我先站在高处,殿下才能看得见我,才会记得住我,这一点,是急不来的。” 冯夫人带着点欣慰又带着点骄傲的看着她:“总是你有理,你明天去见皇后娘娘,可得恭敬有礼,明天只怕太孙殿下也会在......” 冯采薇就不由得想起齐王在信里说的那些话。 他说,萧云庭表面温和,内里却有雷霆手段。 柳家失势,楚国公府倒霉,虽然明面上跟他无关,可实际上却是萧云庭和戚元的手笔。 只根据这一点,冯采薇就懂齐王的意思了。 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养在温室里的花的,所以他才会被戚元吸引。 可是她有信心自己会比戚元做的更好。 哪怕见过了戚元,也一样这么觉得。 那个女孩子太锋利了,如同是一把随时都要出鞘的剑,爱她要有多辛苦? 世上的男人都是如此,难得到的固然是好的,可是若是太难得到,他们就会往前面去了。 她揉了揉眼睛,笑着对冯夫人说:“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此时的戚二夫人在马车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几乎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带着戚元出来,竟然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就这么顺顺畅畅的能回家了。 以至于她几次都偷偷去看戚元,试探性的问她:“阿元,你没事吧?” 戚二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跟戚元一块儿出来,戚元不闹出点动静,她还有些不大习惯。 戚元挑了挑眉,忽然朝着戚二夫人笑了笑:“没事,我好的很。” 是,她好的很。 她看到了冯采薇的另一面,才想到上一世的很多事。 她忽然对冯家和冯采薇生出一点兴趣。 不只是她对冯采薇有兴趣,冯采薇对她好像也很有兴趣。 那句不要试图染指天上的月亮,这一句,细想起来实在是很有意思。 冯采薇对萧云庭的了解可以说是来自于冯家的情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冯家虽然一直都说是落魄了落魄了。 但是破船也有三斤钉,上一世冯家是靠着萧云庭去了云南之后,配合萧云庭收复了云南土司叛军,这才凭借军功风光回京。 之前还能帮冯皇后将萧云庭偷天换日送去龙虎山。 可见冯家对京城的局势一直都是关注的。 关注可以理解,但是她跟萧云庭之间的合作,却始终不被东宫得知。 太子都不知道,冯皇后又怎么会知道? 冯家既然没办法从这两方得到情报,那么又怎么告诉冯采薇呢? 除非,是另外有人给了冯采薇消息。 而是谁,答案几乎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想到离京的齐王,戚元慢慢的笑了一声。 齐王总以受害者自居,似乎她是个感情中的背叛者。 可实际上他又干了什么? 他漠视她的人格,打压她的能力。 但凡是她对人稍稍好一些,齐王都要将人赶尽杀绝。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爱人的能力。 玩火者自焚,薄情人本来在感情里就应该满盘皆输。 这一世的楚国公府和小柳贵妃都没有了,那么冯家呢? 她冷冷的垂下眼,遮住眼里的杀意。 “冯家进京了。”此时的冯皇后也正看着萧云庭。 永昌帝前些天亲自来了皇后宫里一趟,问她身体如何,又打算将端午的宫宴交给她来办。 这意味着,永昌帝开始抬举中宫皇后,帝后关系和解。 萧云庭来冯皇后宫里的次数便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萧云庭略有些心不在焉。 他这些天始终在想自己上一世到底是哪里对不住戚元的。 或者说,在戚元的‘梦境’中的上一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皇后没有听见回应,皱了皱眉在他跟前扬了扬手。 萧云庭这才回过神:“是,孙儿已经跟着父王去见过他们了。” 冯皇后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们实在是吃够了苦头,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啊!” 她说着,含笑问萧云庭:“见到采薇那个小丫头了吗?” 萧云庭如实的摇了摇头,将冯二夫人的话转述给了冯皇后。 冯皇后失笑:“这个丫头真是个善良的,这分明是怕咱们难做,所以给咱们台阶下呢。当年她那么小小的一个......” 萧云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难做的。 顿了顿,皇后接着说:“救命之恩,可不是小事,云庭......” 萧云庭紧跟着就点头:“是啊,救命之恩不是小事,以后封她个县主或是郡主,让她风光大嫁,还要再赏赐一笔丰厚的嫁妆。” 救命之恩要报也没什么难的。 冯皇后停下话头来看着萧云庭,沉声说:“本宫不是这个意思,云庭,采薇生而不凡,当年天师也算过她的命格,的确是贵极的命,事实也证明她真的护住了你平安。” 她并没有遮遮掩掩,直截了当便说:“云庭,本宫倒是觉得,采薇这个孩子,是适合当你的太孙妃的,你的年纪也差不多了,与其让圣上给你指婚,不如还是选咱们知根知底的,你说呢?” 第306章 ·弱水 萧云庭觉得不如何。 他也很直接的摇头拒绝了:“皇祖母,孙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同样也是知根知底的。” ..... 冯皇后审视的看了这个孙子一眼。 其实从送出去的那一刻起,冯皇后就知道这个孩子将来能长成什么样,都要看天意了。 但是老天实在是很厚待冯家跟她,萧云庭不像太子那样痴肥和病弱,他高大又漂亮,如同是风中的翠竹,身形永远笔直,宽肩细腰,一看就令人喜欢。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但聪明和武功高强,还精于谋略,能屈能伸,从他回来开始,永昌帝就对这个孙子很喜欢。 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拿漕运贪腐案给萧云庭办了。 如今更是时时把萧云庭带在身边教导。 他对太孙的喜欢,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越是如此,冯皇后就越是想要促成冯采薇嫁给他的事。 毕竟冯家这些年实在是过的太难。 如今的一个承恩侯的爵位,不过是推恩得来的爵位,三代以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总要对得住死去的父亲和哥哥,要为仅剩的一个亲哥哥谋得些东西。 默了默,冯皇后淡淡的说:“你是太孙,以后会是太子,更有可能会登上大位,本来就会有三宫六院,你喜欢的女子,做良娣也使得。” 萧云庭却并不退步,他抬头看着冯皇后摇了摇头:“我喜欢的人当然应该明媒正娶,做我的正妻。” 顿了顿,他又轻声说:“祖母,我不是皇祖父,也不是父王,我从小见到的夫妻也不是皇祖父跟您,父王和我母妃那样的,我不会有三宫六院。”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的那朵花是独一无二的,至于其他的花开的再美丽,那也跟他没有关系。 冯皇后简直有些不能理解萧云庭了。 他的一切都很符合冯皇后的要求,但是唯独对待感情的态度,实在是让她震惊。 龙虎山都教导了他些什么? 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念头? 冯皇后平复了一刻,才没有当场骂萧云庭一顿。 她反而饶有兴致的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你不如让本宫也听一听。” 现在这个时候告诉冯皇后并不是什么好事,萧云庭沉默一会儿,才轻声说:“等她也喜欢我的时候吧。” 什么? 冯皇后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那个女孩儿竟然还不喜欢萧云庭?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得哑然失笑:“本宫竟然也忘了,你也还只是个孩子。” 她为什么要跟萧云庭现在计较这些? 男人的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越是让他不要如何,他反而偏要如何。 但是你一旦让他们得到了,那么那东西再珍贵也就是那样,过些天自然便不会再执着。 她兴致盎然的笑了:“好啊,那本宫就等着她也喜欢你的时候,你带来给本宫见识见识。” 正说着,宫女来报,说是冯夫人带着家里的几个女孩子来了。 冯皇后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许多,立即便扬声喊:“快快快!快让人进来!” 她实在是在深宫寂寞的太久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要带着三分戒心,不能完全相信。 家人对她而言,就显得更加珍贵。 分别的时候彼此都还年轻,但是再见的时候却已经人至暮年,冯皇后和冯夫人见到的时候,都不必多说什么,两人的眼泪自然就先下来了。 好一会儿,冯夫人才哽咽着劝解:“好在总归是好起来了,娘娘别伤心,如今总算是团圆了。” 冯皇后擦了擦眼角,目光落在那几个女孩子身上,轻声问:“都是家里的孩子们?” 见她们跪着,又让她们先起身。 论起来,她们都要喊冯皇后姑奶奶了。 冯皇后感慨万分,轻声问:“采薇是哪一个?” 冯采薇轻轻上前给冯皇后行了礼:“见过皇后娘娘。” 冯皇后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得又看了萧云庭一眼:“云庭,快过来见见你表妹们。” 冯采薇已经退到姐妹们身后了,几乎只能看见她的一片衣角。 尤其是萧云庭过来,所有人都跪下,她更是只露出一个发髻。 萧云庭本来也不大在意,他扬手让免礼,随即便朝着冯皇后拱了拱手:“皇祖母,您跟她们久别重逢,孙儿就不耽误您和她们说话了。” 说完便径直告退。 和冯采薇两个人竟然连个正脸都没碰上。 冯皇后心里只觉得可惜,冯采薇长得这么好看,正是少年们都喜欢的样子。 冯夫人更是在心里紧张得不行,帕子都险些要揉碎了,见萧云庭大步就走了,更是不由得看了孙女儿一眼。 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啊?! 冯采薇的确是能沉得住气。 她当然明白冯皇后安排萧云庭在的时候,让她们进宫是想干什么。 但是她并不想这个时候出现在萧云庭眼前。 现在的萧云庭看到她只会觉得她是个麻烦。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做。 她要的是一鸣惊人,是从此他看一眼就忘不掉。 而不是被人强塞给他,让他一开始就抵触。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萧云庭的背影,心里并没有半点颓废,反而更加跃跃欲试了。 东西都是别人的好,饭也是别人碗里的更香。 让一个本来心里有别人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你,那才是本事,不是吗? 那么,何必纠结于一时呢? 冯皇后只好看着冯采薇,轻声问:“听说你很擅长诗书,平时也最喜欢看书?” 冯采薇不卑不亢的应是。 冯皇后跟她说话,只觉得舒心,心里便知道这是个有成算的,你跟人交谈和相处,当你觉得处处都舒服妥帖的时候,那么你对面的这个人必定是在俯就你。 冯采薇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而且这样能沉得住气,她满意极了。 这不是最适合当太孙妃的人选,那谁才是? 冯夫人见冯皇后很喜欢冯采薇,心里才略微安定了些,同时却又忍不住皱眉。 第307章 ·诚心 萧云庭去找谢营的时候,谢营已经在太白楼等了一会儿了。 故友相见,他伸出拳头在谢营肩上捶了一下,笑着说:“看来还没有因为读书就荒废了练功,否则看你怎么跟师傅交代!” 萧云庭平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却笑的露出两个酒窝,可见是真的开心了。 谢营同样笑了:“这不就是怕师傅骂,才不敢耽误功夫吗?不过我这也就是强身健体,跟你练的杀人的功夫还是不能比。” 两人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从齐王去江西险些把谢家弄得满门俱灭,一直说到京城最近的楚国公府覆灭的事,眨眼就已经到了傍晚。 谢营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叹:“殿下比离开龙虎山的时候更好了,师傅要是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萧云庭却有些愧疚:“我应该多派几帮人去的,这样或许你们就不必受那场无妄之灾了。” 戚元一早就已经跟他说过这个隐患,是他终归还是疏忽了。 “殿下别这么说。”谢营诚恳的摇了摇头:“当时京中是齐王势大,许多事根本不是你想便能做的,我都明白。” 他说着,又说了自己跟母亲去戚家拜访的事。 听见说他们去过了戚家,萧云庭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他当然不会忘记,戚元对谢家的特别。 谢营直接说:“戚大小姐问了我母亲一个问题,问我母亲怎么不是谢家去求天师治我弟弟的病,而后又来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喜不喜欢映山红。” 他眼神清亮,神情坦荡:“殿下,我想,你们之间大概是存在一些误会。” 萧云庭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知道自己和戚元之间有一道鸿沟,可是却并不知道这鸿沟到底是为何而来。 不过也没关系,他这个人对喜欢的人向来很直接。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他晚上就去了戚家。 他出现的时候,戚元正在给赖成龙回信,听见动静,她探出头,就见白芷一脸为难的不知道到底是该开窗户还是放下。 而萧云庭正站在廊下站着看向她的方向。 她顿了顿,沉声说:“白芷,让殿下进来吧。” 白芷这才松了口气,急忙应是,将窗户给打开了。 太子殿下爬墙头明月楼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毕竟是晚上,还是得先问问姑娘的意思。 另一头,八宝和六斤也正趴在墙头。 八宝撞了撞六斤的胳膊:“你说,戚大小姐这回能不能给殿下个准话?” 六斤看了看他的手:“戚大小姐会不会答应殿下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戚大小姐知道你一直拿戚大小姐打赌的话,一定会剁了你的手的。” 嘶,八宝顿时吸了口气甩了甩自己的手,又不忿的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赌,你收银子的时候不也收的挺痛快的?” 戚元阖上信,就见萧云庭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自己。 她轻声问:“殿下不觉得我太难相处吗?” “有一点。”萧云庭实话实说,但是又叹了口气,轻声说:“可是那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是另类,那我也想变成你的同类。” 戚元嗤笑一声。 她靠在椅背上同样打量着眼前的人,忽然问他:“为何你和谢营同样是一个师傅,可他却和天师道没有交情?” 萧云庭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也还是如实的回答:“我们的师傅是茅山的啊!” ..... 见戚元难得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萧云庭忽然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 但是想想自己若是真捏过去,很可能得来的是戚元的一簪子,他只好按住自己有些不安分的手,含笑跟戚元解释。 “宝荣的事情出来之后,我在茅山就待不住了,师傅带着我去了龙虎山,龙虎山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原本不想收我,可是当时听说天师原本是在闭关的,却忽然出关接下了我这个烫手山芋。” 萧云庭说的轻描淡写:“然后我从那之后,便是跟着天师习武的。” 原来如此,他跟龙虎山竟然有这样一重关系。 戚元默了默,忽然又问他:“那天我分明跟殿下说过,让殿下以后不必再来的,为什么殿下还是来了?” 萧云庭同样沉默片刻,才坦荡的说:“因为我思来想去,若是梦里的我做了错事,那一定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他不能代表现在的我。” 戚元静静的看了他很久:“殿下,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理一理头绪。” 她从来不自欺欺人。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被背叛了就离开,绝不回头。 她一个人也走了很远的路。 可是如果证明一切都是误会,她也会随着自己的心意。 想爱就爱,不想爱了就走,人生在世,当然是一切都随心才是最划得来的活法。 萧云庭喜出望外。 他头一次体会到了心花怒放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他笑着道好,然后跟戚元郑重的说:“梦里的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能解释,可是若是要说男人做什么是对不起女人,我想了想,大约无非就是有了新欢。” 戚元有些惊讶,她哦了一声:“你会觉得有了新欢就是对不起女人吗?” 男人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少见,何况萧云庭还是身处高位。 就连上一世的她自己,都不会做梦他能从一而终。 自古以来从一而终都是用来要求女子的,不是用来束缚男人的。 萧云庭反问:“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道侣都是要一心一意的,何况自我有记忆开始,我的母妃就从来都不曾开心过,我发誓过不会让我的妻子过我母妃一样的日子。” 戚元玩味的笑了笑。 看来上一世的那封信真的大有蹊跷啊。 八宝伸直了脖子尽力想多听几句。 听见萧云庭的那些话,他忍不住跌足感叹:“哎哟喂我的傻殿下啊!” 六斤翻了个白眼。 不过也不怪八宝激动,殿下追妻这出戏确实挺好看的。 谁不想看高位者卑微的样子呢。 第308章 ·造势 冯采薇的名声还在一天比一天的传的更加响亮。 王婵来戚家做客的时候,笑着玩笑:“最近都不敢出门做客了。” 戚元自然也知道她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戚老夫人却看了戚元一眼才开口:“最近倒是的确是天天听见这位冯姑娘的名字,当真那么厉害么?” 也怨不得一向稳坐钓鱼台的戚老夫人都坐不住了。 她本来是没有把别的女孩子放在眼里的,毕竟说实话,戚元这样的女孩子,放在大周放眼看去也找不出另一个来。 萧云庭先见过了这么好的,眼里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人? 但是最近冯采薇的名声的确是越发的鼎盛,连向来不出门的戚老夫人都能听见这位冯姑娘的厉害。 她不得不多想一点。 王婵说起来就略有些丧气。 从前戚元和冯采薇没出现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奇人这么多。 可是现在,她也算是跟着见了眼界了。 戚元的厉害属于是那种突兀的闯入你的世界,让你大开眼界,不得不正视她。 冯采薇的厉害却又是另一种厉害。 她叹气说:“您别提了,成国公府举办牡丹宴......” 顿了顿才面色复杂的说:“在场的花品怎么也有一百多种,冯姑娘画了一副牡丹图,简直就像是将牡丹给摘下来放在了纸上,这还不止......” 她似乎想起当时的场景,惊讶的说:“在场有人故意为难冯姑娘,谁知道冯姑娘却将那一百多种品种的牡丹全都认了出来,无一例外!” 不得不说,冯采薇站在亭子里的那一幕简直是在发光。 戚老夫人有点不信,要说花宴,戚家也不是没有办过,但是牡丹的品种之多,她最多能叫得出个十几种,实际上,哪个贵妇人或是姑娘会去真正的认识每一种花啊? 她张了张嘴:“这么厉害?” “是真的!”王婵惊叹:“红色的有墨牡丹、朱砂红霜,金黄二色的是金红交辉、金背大红、点绛唇......” 王婵模仿着当时冯采薇那个模样:“还有红黄花蕊的,是红心山庄,花瓣外黄内红的,是紫龙卧雪,花瓣外白内红的,是香山雏凤,粉色的是清水荷花,粉旭桃和粉葵,洁白胜雪的是白猫狮子、草舍如篱.....” 她睁大眼晃了晃戚元的胳膊:“元姐儿,她报的名字实在是太多了,我也记不住,也不知道该怎么分辨,但是,她真的好厉害啊!” 顿了顿,她又笑着比了个手势:“就比你差一点点。” 这样的女孩子,到哪里都是会发光的。 戚元笑了:“那是很厉害啊。” 戚老夫人顿时更担心了。 从前她总怕戚元出门,毕竟戚元出门就是要拿人头回来的。 但是现在,她有点想戚元出门了。 可是看着戚元,她又有些为难。 相比较起戚元的特殊,冯采薇的每一样技能都是能拿得出手,能让人接受的。 说的直接一些吧,那就是冯采薇展露出来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在告诉世人和勋贵圈,她接受了良好的教养,而且天资出众。 她也有些牙疼了。 她已经能想象冯皇后和太子妃会对这个女孩子有多喜欢了。 王婵也说:“是啊,真的很厉害!一开始蓉姐儿还不服呢,后来这场花会之后,蓉姐儿也要说一句这位冯姑娘是有真本事的。” 唉,这世界上有本事的人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啊? 戚老夫人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深吸了口气。 王婵唉声叹气的,比戚老夫人的情绪还要更低落些:“过些天冯家的那位冯夫人六十大寿呢,我们已经接到帖子了,必要去参加寿宴的,我现在见到那位冯姑娘都自惭形秽了。” 说什么来什么,当天下午,戚家也同样接到了冯家的帖子。 如今京中炙手可热的承恩侯府的帖子,戚老夫人却只觉得它烫手。 她想了想,跟戚二夫人说:“你带着三丫头四丫头她们去吧,人家都已经下了帖子了,自然是要去的,不然不合礼数。” 三姑娘是戚二夫人自己的女儿,四姑娘则是三房的,二夫人有些奇怪的问:“元姐儿不去吗?” 她还觉得奇怪呢,上次戚元竟然真的只是去周王府溜达了一圈就回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戚老夫人也不想让戚元去。 那个冯采薇确实是个厉害的,如王婵所说,她只怕是从小就被冯家倾力栽培才能有这样的本事。 戚元身手厉害是一回事,但是这些方面肯定是比不过冯采薇的。 她也不想戚元去受这个窝囊气。 戚元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窝囊的,晚上听见这件事,她便跟戚老夫人直说:“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听说这回有一张帖子还是单独给我的,既然如此,我就去见识见识。” 戚老夫人这回是真的有些担心:“阿元,你当真要去?” 戚元笑了笑:“冯姑娘就像是个开屏的孔雀,如今造势都已经造的差不多了,冯家夫人的寿宴上,想必就是她最大放异彩的时候,所以才会单独给我一张帖子。” 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去凑凑热闹。 戚老夫人一听戚元要去,马上就跟二夫人说了,末了又说:“既然元姐儿要去,那三丫头四丫头就别去了。” 没得家里这么多女孩儿全都要去当陪衬。 戚老夫人忽然觉得这些文绉绉的花会没什么意思,怎么不办马球会了? 戚二夫人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忽然就落到了肚子里。 她就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来是因为跟着戚元出门习惯了,如今出门做客身边没带戚元,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她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冯姑娘最近名声实在响亮,元姐儿会不会.......” 戚老夫人顿时沉下脸来:“元姐儿是个有分寸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心里清楚的很,你放心就是。” 戚二夫人忙点头应是。 等到上了马车,她还叮嘱戚元:“其实花会都大差不差,跟上一次咱们去周王府的差不多,元姐儿你若是觉得无聊,到时候咱们送了寿礼,走个过场,我就带着你回来。” 第309章 ·证明 戚二夫人因为上一次没有出事,所以这一次跟着戚元出来,心情要比上一次放松多了。 可是等到了冯家,二夫人又忍不住有些慌张。 冯家这一场寿宴实在是办的有些与众不同。 在座的勋贵家中谁家也不缺办寿宴的经历,但是寿宴这样办的,戚二夫人也得说一声是头一次。 冯家并不跟其他家那样,请几个京中出名的戏班子来演上几出戏,只是将宴席设置在了花园里,男女宾客之间隔着一座湖一道拱桥。 戚二夫人带着戚元送礼,一进花厅,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由得轻声说:“好香啊。” 此时周王妃也正好跟冯夫人笑着问:“不知道府上点的是什么香?这香味倒是有些陌生,也不知道是哪个师傅家的?” 冯夫人就笑了笑:“采薇那个丫头知道我有头风病,因此专门给我调制的,说是叫什么鸡骨香,是古籍里头翻出来的,您还别说,确实能睡得好些。” 周王妃的眼睛就亮了亮,这回倒不是故意捧着,而是她还真的有头风病,这些年就没天睡过好觉的,她急忙追问:“当真能治头风病?” 在场的女眷的脸色顿时又有些变化。 这位冯姑娘可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博闻广记啊,竟然还会调香。 冯夫人正跟周王妃笑着说话,抬眼看到戚二夫人,立即就笑着起身:“戚二夫人来了。” 戚二夫人哪里敢让她真的起身? 急忙便笑着说:“见过承恩侯夫人。” 冯夫人笑眯眯的:“快请坐,快请坐!当年我们去云南的时候,你们只怕都还是小孩子,如今我们回来,人都已经认不全了。” 正说着,外面便报说太孙殿下和南安郡王来了。 众女眷都急忙起身。 南安郡王就是太子的二儿子,也就是宋良娣所出的萧景昭,他竟然也跟萧云庭一道来了,可见太子对冯家多看重了。 戚二夫人借机带着戚元去女眷们聚集的偏厅,才进门,就听见王婵略带气愤的声音传来:“魏青央,你别太过分了!” 她愣了愣,作为王家的姻亲,自然不能当做没有听见,便当即上前问:“阿婵,怎么了?” 王婵一回头就见到了戚二夫人和戚元,一看到戚元,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随即气愤的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只是看不得有人装腔作势阴阳怪气罢了!” 戚二夫人这才看见她们跟前摆着几道点心,做的每一道都十分的出彩。 魏青央似笑非笑的:“怎么,自己没见识就倒打一耙吗?王婵,你也真是出息了。” 王婵咬着唇,又气又急:“不过就是几道点心罢了,我每天吃的点心多了去了,总不可能每一道我都认识!” 魏青央顿时哟了一声:“可你是每一道都不认识啊!” 戚二夫人皱起眉头,这些姑娘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了? 为了几碟子点心,有什么好争的? 戚元淡淡的开了口:“为什么要认识这些点心?认识了这些点心,又能证明什么?” 魏青央见到她,态度更加阴阳怪气几分:“这些点心全都是采薇做的,用的都是古籍上的方子,没读过书的人当然认不出来了。” 冯采薇似乎有些无奈,扯了扯魏青央的衣角:“我请你来是让你来做客的,可不是让你来替我宣扬的。” 戚元挑眉看了看魏青央:“那魏姑娘博览群书,对这些点心的来历必然都清楚了?” 魏青央咬了咬唇,冷哼着说:“好像你认识似地。” 戚元微微笑了笑:“有什么不认识的?” 她上前两步,看了一眼小几,便沉声说:“香药木瓜、香药藤花、奶房玉蕊羹。” 王婵顿时怔住,下意识侧头看了看戚二夫人。 戚二夫人比她还更震惊。 她不知道戚元竟然还对这些也有研究。 怪不得戚元时常让厨房做些新鲜没见过的东西,她跟厨娘说做法..... 魏青央也同样愣住,随即就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反正我们也不认识,你说什么不就是什么了?” 戚元转过头去看冯采薇,就见冯采薇脸上这回真真切切的露出几分诧异。 随后她便挑眉问:“冯姑娘不是在这里吗?东京梦华录上记载的吃食,是吧,冯姑娘?” 冯采薇心里突了一下。 戚元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出乎意料一些。 齐王说戚元会杀人,会做毒药,心狠手辣。 可齐王并没有说过戚元竟然还连这些杂书都看。 要知道,女子能读些四书五经就已经很难得了,谁会去专门看这些? 她也是从冯家收藏的古籍里面才看到的这些,可是戚元呢? 但是她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笑意,痛快的说:“是啊,我都让你别瞎嚷嚷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看看,碰上真行家,闹笑话了罢?” 这也就是说,戚元竟然是真的说中了,她是真的认识! 魏青央有些不可置信。 戚元可不是戚锦,她是戚家后面才接回来的!她怎么会读过书,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书? 王婵则觉得畅快极了,近乎崇拜的拉着戚元的手冲着魏青央挑了挑眉:“怎么样,认识这些点心又能说明什么?能说明这人就见识广,本事大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刚才不是说但凡是我能认出一种,你就磕头吗?” 魏青央面色铁青。 刚才满屋子的女孩子,确实根本都不认识这些点心啊。 冯采薇又笑着说是她看古籍自己模仿做出来的,谁能知道这些玩意儿是什么啊? 她们家里的点心她们也不可能每一道都认识啊! 谁知道戚元这个怪胎却是真的能认出这些点心,她上辈子是个老鼠吗?怎么真的连点心的名字都记得住? 戚元则看向冯采薇。 冯采薇同时也在看她,目光里比从前多了几分审视和防备,还有几分隐约的敌意。 这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冯姑娘啊,戚元在心里笑了笑。 第310章 ·有毒 洛川郡主忍不住多看了戚元一眼。 实际上她已经不舒服很久了。 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冯采薇是个有真本事的,但是最近这些天,她几乎是每一次赴宴都要抢尽所有人的风头。 以至于连周王妃在家里都忍不住时时刻刻的一口一个:“但凡是你有人家冯姑娘十分之一的本事.....”之类的话,实在是叫人厌烦。 何况冯采薇每一次惊艳了众人,都还要云淡风轻的说:“我实在是没什么出色的,是诸位姐妹们让着我。” “这些都没什么,只不过我自小没什么别的爱好,多看了些书罢了。” 以至于洛川郡主真的烦不胜烦。 现在她看戚元都顺眼几分了。 贵女们学这些有什么用啊? 记住每一道点心的做法,每一道点心的名字,然后知道每一种名花的样子。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怎么就被夸上天了呢? 不过想到冯采薇这些都能学得好,只怕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她又忍不住有些憋气。 有什么法子? 谁让人家是冯皇后的侄孙女,更可能是未来的太孙妃呢? 名气大就名气大吧,毕竟人家生来就不凡。 她吐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小丫头跑来恭敬的跟冯采薇说了几句话,冯采薇脸上的笑意更深:“好啦,刚才姐妹们玩笑,寿宴开始了,都随我去入席吧!” 轻轻巧巧的就把之前王婵和魏青央斗气的事情揭了过去。 众人都跟着起身。 王婵捏了捏戚元的手跟在人群后头,忍不住朝着戚元竖大拇指:“元姐儿,你也太厉害了!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可真的丢脸死了!” 魏青央可真是冯采薇的好打手。 在冯采薇的扬名之路上不遗余力的扮演着吹捧和拉踩的角色,戚元挑了挑眉,就见魏青央正好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她顿时快笑出声。 许久没见这么硬气的人了。 花园里的宴席早就已经摆好,此时先上的是茶水。 先上的茶戚二夫人就没见过,她忍不住看向戚元。 就见戚元笑了笑,说:“看来今天这宴席一定也是冯姑娘一手操办的了。” 果然,接下来上的菜,都不是勋贵家里办寿宴的时候常有的席面。 吃倒是都吃得出是什么,但是要说菜名,真的没几个人能说得出来的。 没一会儿,男客那边就似乎有人激动的说了些什么,随即便打发了伺候的丫头过来问冯夫人。 冯夫人一推三不知,含笑说:“都是采薇这丫头操持的,她娘身体不好,这丫头自小就聪明,帮着她娘管家理事的,若是做的不好,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没一会儿,又有个丫头从拱桥那边跑过来,轻声说:“夫人,南安郡王问,桌上有一道晶莹剔透,如冰雪的的甜品是什么。” 南安郡王! 冯夫人脸上的笑意敛了敛,正要说话,旁边成国公夫人却忽然面色泛白的捂着肚子喊痛。 众人一时都吓了一跳,跟成国公府关系好的几个夫人急忙围着她问怎么了。 成国公夫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捂着肚子冷汗涔涔。 冯夫人也顿时面色大变,忙让人快去请大夫来。 这好好的来赴宴,怎么忽然就倒下去了呢? 戚二夫人也吓一跳,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戚元却已经快步朝着成国公夫人过去了,蹲下身掰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二话不说便掰开了成国公夫人的嘴,用筷子抵在她的上颚处。 成国公夫人顿时哇的一声吐出许多东西。 众人都避之不及。 魏青央更是大声喊:“戚元!你在干什么?!” 戚元没有理会,直到成国公夫人已经没东西可吐了,才将她交给旁边的夫人,随即说:“喂她喝清水。” 男客跟女客这边只隔着一座湖,这边出了事,那边马上就看见了。 顿时成国公先按捺不住,跑到桥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采薇也蹙眉忧心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你不知道夫人到底是怎么了,贸然如此......” 什么贸然如此? 戚二夫人急忙帮戚元说话:“元姐儿是怕她吃错了东西,这才让她吐出来的......” 魏青央顿时冷笑:“夫人是说承恩侯府的席面有问题吗?” 戚二夫人顿时噤声,这个怎么能说? 戚元面色淡淡,转头看着冯采薇:“冯姑娘的书看的那么多,既然连茶水都上的是五红汤,那肯定是看过医书的吧?你不知道佛手杏仁和粟米甘草汤不能同食吗?” 冯采薇面色瞬间变了。 成国公夫人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一些了,她面色仍旧还是灰败的,艰难的朝着戚元道了谢。 冯夫人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 她没想过会在寿宴上出这样的差错! 分明是核对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菜单的,怎么还会有相克的食物出现呢? 其他夫人们顿时看着桌上的菜,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之前还说冯家的寿宴独特,好些菜式都是没见过的做法。 知道是冯采薇定的菜单之后,她们更是忍不住心里觉得冯采薇确实厉害。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能操持侯府的寿宴,而且做的如此新奇有趣,实在是厉害极了。 可是现在,她们又觉得,烹调这一类,交给厨子做也不错,实在没必要去学那些古籍上的偏方名品什么的。 毕竟,吃出问题来那更不值当啊! 还是魏青央皱着眉头开了口:“大夫都还没来呢,戚大小姐先别把话说的那么满吧?若不是.....” 戚元淡淡的转头看着她:“若不是,魏姑娘可以试着把你面前那碟子佛手杏仁吃光,就知道是不是了。” 魏青央顿时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一顿寿宴开席的时候人人喜气洋洋,等到散席的时候桌上的菜却几乎没动什么。 纵然冯家几乎是立即就想出了解决办法,带着成国公夫人去了后院请大夫医治,又马上撤掉了杏仁佛手,桌上的菜也换了好几道眼熟的。 可是大家还是没怎么敢动。 冯夫人气的脸都白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寿宴上会出这么一摊子事。 第311章 ·坏事 她咬着牙捂着自己的额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丫头是哪里来的?!” 此时客人都已经被送走,冯家大大小小都聚集在冯夫人房里,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冯玉章,他看了看冯采薇,想到刚才自己不管如何留萧云庭都没留住,脸色就更差了:“你说她是故意的,还是当真只是为了救人?” 冯夫人现在还气的脑瓜子痛。 原本一切都顺风顺水,冯采薇的名声一天大过一天,原本就等着今天再上一层,然后就好顺理成章的让萧云庭见到冯采薇的。 可谁知道中途戚元进来横插一杠子,现在弄得鸡飞蛋打了。 这等于前些时候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说,还让冯家如今处境尴尬。 以后大家说起冯采薇,还会说起冯采薇她连食物相克的道理都不明白。 冯夫人咬着唇气的简直是七窍生烟:“能不是故意的吗?!她就是来找茬儿的!” 唯有冯采薇没有开口,还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见她一直都不出声,冯夫人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采薇?” 冯采薇这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才轻声说:“那个戚大小姐,挺厉害的。” 是出乎她意料的厉害。 “你没事吧?”冯家的三少爷,也就是冯采薇的亲哥哥冯峻忍不住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你别是被那个贱人给气的脑子坏了吧?” 怎么还帮那个小贱人说起话来了? 他都已经听魏青央说了,从在偏厅开始,戚元就开始掐尖要强,打冯采薇的脸,偏要显示她的能耐。 这种故意来别人家的寿宴上出名的不是贱人是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这吃的到底是不是相克,谁说得准呢?我还说是她下毒了呢!” 一家人的心血付诸东流,冯峻原本是想跟萧云庭结交的,但是没想到萧云庭的态度却也不算热络,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更是把所有的事儿都怪到了戚元头上。 冯采薇避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是我们小看了她。” 冯夫人气的心口痛:“那现在可怎么办?一切都被她给搅和了!” 本来冯采薇已经几乎博得了满堂彩,谁知道这个时候忽然被戚元踢了台子,以后这名声可怎么继续下去? 冯采薇有些疲倦了,她沉声说:“若是我有真本事,自然就不会被这一件事给抽了台子,最多也就是最近出门被人议论几句罢了,做错了事就要认,这也没什么输不起的。” 当别人看你笑话的时候,一定是你自己也很把这件事当回事。 否则别人一旦见你不受影响,自然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 她看着冯玉章:“祖父,您派人去成国公府赔礼了吧?” 冯玉章叹了声气:“自然是派了人专门去赔礼道歉了。” 他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说:“可今天的大好机会,终究还是错过了,殿下他.....” 忙活了这么久,萧云庭对冯采薇可是一点儿都还没看在眼里啊!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按着这个孙女儿自己的意思,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冯采薇扯了扯嘴角:“祖父不用担心,这也未必不是另一种让太孙殿下记住我的方法啊。” 她说着,轻轻挑了挑眉:“我明天去戚家一趟,让人提前给我送帖子过去吧,就说我要专程去给戚元道谢。” 冯峻简直不能理解自己妹妹这做法。 还道谢? 有什么可道谢的,戚元坏了冯家的好事,现在冯家还要凑上去道谢?! 这被人打了左脸现在又把自己右脸送过去让人打,有什么区别? 倒是冯玉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了:“好啊,好啊!知错就改,不推卸责任,敢于承担,这也是美德嘛,采薇是沉得住气的!” 的确,人太完美了,那就也显得不像是人了。 现在做错事,却一点儿都不恼羞成怒,勇于承认,这何尝不是优点? 他看了冯夫人一眼:“行了,没什么好气的,正如采薇所说,只要咱们自己不当回事,就没人能看的了咱们的笑话!” 戚二夫人一直等到回了家都还觉得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她几次都看着戚元,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 戚元会武功她已经知道了,而且还厉害的很。 还有马术,她都怀疑戚元站起身来骑马也是会的。 可问题是,一个人怎么能同时会这么多东西啊? 去的时候她还担心戚元会觉得在那些闺秀面前觉得丢脸呢。 果然,在戚元跟前,丢脸的永远不可能是她自己。 戚元回到家的时候,戚老夫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 她一把就攥住戚元的手,拍了拍戚元的手说:“好!好啊!前几天听阿婵过来说那个冯采薇这如何厉害,那如何厉害,我还挺的心里堵得慌.....” 现在一口气可算是出去了! 她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实话说了出来:“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瓶子水不响,半瓶子水晃荡!” 真有那么厉害的话,怎么可能会在寿宴上把人给吃出问题来? 戚元忍不住笑了笑。 老太太倒是还怪护短的。 戚老夫人见她笑,忍不住说:“元姐儿你别笑,你既有这样的本事.....” “她的本事也不差。”戚元淡淡的说:“其实她是知道这两种食物会相克的,所以后来我想了想,她之所以惊讶和变脸色,是因为我坏了她的好事。” 戚老夫人怔住。 过了一会儿,她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的意思是,她知道这食物相克......” 那为什么还要放上桌呢? 冯采薇就不怕大家都吃出事吗? 戚元跟戚老夫人解释:“这两种其实都称得上是药膳,本身就算是相克,对一般人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的,只不过女眷们有些身体弱的,肠胃自然会受不了刺激......” 戚老夫人就反应过来:“那她,她是打算....” “对,她应当是打算自己解决的,然后自己出来解释这两种吃食相克。”戚元垂下眼:“其实也是个出名的好法子。” 第312章 ·摊牌 只可惜,戚元的动作更快的多。 估计冯采薇也震惊于她竟然也懂药膳和医理,当时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戚老夫人张了张嘴。 之前她一直都不喜欢冯采薇,总觉得这女人心机太过深重。 现在想想,这心机比她想的还重! 既然戚元自己都这么说了,戚老夫人便也干脆不遮遮掩掩了:“所以其实就算是成国公夫人不出事,应该也还有其他的女眷会出事的吧?然后她再顺势站出来,说着两种食物是有些功效重合的,所以肠胃弱的人受不住.....” 再道个歉,这样子,大家就都知道,冯姑娘竟然对医理和药膳也有研究! 要知道,谁不知道太子的身体不好啊? 还有太子妃卢氏,听说也是常年在吃药的。 这可真是目的明确! 直奔着太孙妃的位子去的吧? 戚老夫人不由得看了戚元一眼,见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只能试探着问:“元姐儿,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戚元确实不怎么着急。 她看着戚老夫人,直截了当的说:“我原本也不着急,该着急的应当是冯姑娘。” 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顿时通体舒泰。 是啊,她家元姐儿急什么? 她明白了,拍了拍戚元的手:“好!” 戚老夫人现在完全能沉得住气了,比什么她们家元姐儿也不输,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冯采薇果然带着礼物上门道谢。 戚老夫人之前一直都只能听见这位冯姑娘的名声,但是人是没见过的,这次冯采薇既然上门,自然要先来拜见她这个老夫人,因此她终于算是看清楚了冯采薇长什么样儿了。 一见冯采薇,她就明白冯家之所以选冯采薇出来专门造势也是有原因的。 冯采薇长得确实好看,不仅如此,跟别的大家闺秀比,她说起自己犯的错的时候,也是云淡风轻,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愧疚。 若不是戚老夫人知道这个冯姑娘的心机,也会对这样的姑娘新生好感的。 不得不说,冯家的确是有这个本钱。 冯采薇最关心的却是戚元。 她迫不及待的便提出要去亲自谢戚元。 戚老夫人点了点头,让身边的丫头领着她去明月楼。 明月楼里,沈嘉朗和戚云徵正在写字,听见外头的动静头也没抬。 戚元点了点头,看了连翘一眼,连翘忙过去站在了戚云徵和沈嘉朗跟前。 她这才出了门去了明堂见客。 冯采薇看到她,先便上来赔罪赔不是:“太医后来说了,的确是吃食相克的问题,成国公夫人又有胃寒的老毛病,所以才会突发腹痛,幸亏戚大小姐及时出手。” 戚元扯了扯嘴角,其实打机锋这种事,戚元的确也做过。 毕竟跟着齐王,要在他跟前立足还要出头,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是也或许是上辈子低头的时候实在是太久了,所以她现在格外讨厌女人之间这么无穷无尽的比较和试探。 她淡淡的笑了笑:“冯姑娘实在是言重了,就算是我不出手,成国公府夫人最终也会没事的。” 冯采薇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再有城府,也终究还是一个没有出嫁的小姑娘。 尤其是她原本信心十足,可是谁知道碰见的却是戚元这样的人。 她对戚元原本自问算是了解,毕竟有齐王的那些信件在前。 可戚元实际上却跟齐王的信上的那个戚元有许多出入。 冯采薇狐疑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在说什么?” 戚元并没有和冯采薇拐来拐去的耐心:“我是说,冯姑娘其实也是精通药理的,至少不会闹出什么人命来,不是吗?” 这几乎已经算是明着说冯采薇的打算了。 冯采薇抿了抿唇,两眼紧盯着戚元:“我怎么能跟戚大小姐比?戚大小姐当时动手如此干脆利落,我精通不精通不敢说,但是戚大小姐却肯定是精通的,是吧?” “是啊。”戚元笑着看向冯采薇:“冯姑娘对我挺了解的,居然都不知道,我还给小柳贵妃针灸过的事吗?我以为这一点,冯姑娘应该是知道的。” 真是个怪人。 冯采薇心里隐约浮现些不安。 从前她认定自己能在许多地方胜过戚元,一定能在戚元之后再让萧云庭惊艳。 可现在她已经不能确定自己能做到了。 戚元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忍不住看着戚元问:“戚大小姐不是曾经跟父母失散过多年吗?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厉害,马术也会,射箭听说也精通,现在连医术药理都懂了?” 她似笑非笑的顿了顿,才紧跟着说:“恕我直言,我觉得戚大小姐不像是失散了十多年在乡下养大的。” 戚元哦了一声,反问她:“这跟冯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冯采薇咬了咬唇,实在是受不了戚元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毕竟以前面对别人的浮躁和不安的时候,她觉得对方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时候,也同样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之前跟冯玉章说她输得起。 可是实际上,她看到戚元能够如此镇定自若,心里却还是很不舒服。 没有强者喜欢被人压着踩着。 她只能轻声反问:“既然戚大小姐对一切都看得这么清,那肯定也该知道,不该你肖想的人就不能肖想。何况我听说戚大小姐是个跟其他女子都不同的女孩子,那自然也不会也跟其他人一样吧?” 冯采薇偏了偏头看着戚元:“凡事都能做的这么好的话,那该去追求更大更广的路,而不是跟我们一样,挤在后宅不是吗?” 后宅不后宅的,戚元觉得未免有些可笑。 她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觉得这个姑娘实际上说变了却也没变。 虽然换了一副样子,可是实际上她的内里终归还是那个高贵自傲,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人。 她挑了挑眉:“挤在后宅怎么了?这个世道准许女子可以科考做官了?还是允许女子单独立户了?或者说家族中的产业和宅地也能给女儿继承了?挤在后宅的女子都是心甘情愿的挤在后宅的吗?” 第313章 ·告状 戚元觉得这样的话不应当从女子的嘴里问出来。 什么叫做在后宅里头挤? 这个世道好像给了女子别的路走一样。 江浙的绣娘们都还曾经被御史上折子弹劾,说浙地自从有了江南织造局之后,便又陆续兴起了许多小作坊,女子们都开始当了织布的女工或是绣娘,以至于当地男子因为家中无人操持家务,影响了农耕。 普通的女子就困在普通的后宅。 贵族女子则被困在更大一点的牢笼。 区别只在于笼子大小罢了,可笑的是冯采薇自己走的就是这条路。 她心里的疑问其实也已经有了结果。 冯采薇的确是有本事在身,这不可否认。 但是冯采薇扬名最终还是为了嫁给萧云庭,或者说是太孙。 上一世的事她没有怪过冯采薇。 因为她始终觉得,给出承诺又做不到的那个人才是最该负责的人。 可现在看着冯采薇,她也得真心实意的说一句,她是不喜欢冯采薇的。 所以她盯着冯采薇看了片刻才垂下眼:“冯姑娘,我劝你一句,你走你的路,不要把我当成绊脚石,也不要管我走的是什么路。” 冯采薇深吸了口气:“我只是想要奉劝戚大小姐,不要去试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言尽于此。” 说完便站起身便走,她的丫头本来就在外头廊下等着,一见她出来都急忙迎上来。 冯采薇脚步匆匆,下了台阶又忍不住停下脚再看了这座小楼一眼,而后才脚步不停地走了。 戚老夫人没过一会儿就让人过来请戚元过去。 原本戚元也要送沈嘉朗和戚云徵过去的,便顺带把他们也带过去了。 戚老夫人直接便问:“她专程要去找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警告我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戚元扯了扯嘴角:“看来冯姑娘可能不会再这么友好了。” 之前冯采薇之所以没有针对她,完全是因为冯采薇从心底看不上她,并没有把她当成对手。 不过今天之后,冯采薇估计就不这么想了。 戚老夫人几乎都要忍不住发笑了。 做梦没睡醒吧冯采薇? 她还不是太孙妃呢,这就已经把萧云庭当成她自己的了吗? 还来警告戚元? 她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戚老夫人根本没把冯采薇当回事,找麻烦? 那也好,她忍不住偷偷看了戚元一眼。 心里还有些希望冯采薇真的不长眼打戚元的主意。 她真是看这个满肚子心机城府,还要找到家里来耀武扬威的人就看不惯。 另一头的冯采薇却顾不得管戚老夫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冯峻见她从戚家出来之后就有些失魂落魄,顿时紧张的问:“怎么了采薇,他们欺负你了?” 冯采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缓缓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说:“回家。” 冯家就没有人不宝贝冯采薇的,冯峻更是把亲妹妹看的比什么都重,见她这样,顿时就笃定是在戚家受了什么委屈。 可冯采薇坚持要回家,他也就只好按照冯采薇的意思先带她回了家。 一回到家,冯采薇便径直去找了冯夫人:“祖母,我想要进宫一趟!” 如今冯家刚刚回京,永昌帝看在冯皇后的面子上,加上冯家从前压得永昌帝一度抬不起头的冯老太爷此时也早就已经去世,倒是对冯家很是厚待。 冯夫人更是递牌子就能进宫看望皇后。 此时听见冯采薇这么说,冯夫人顿时有些惊讶:“不是你说不想时时刻刻进宫,免得让殿下多想吗?” 冯采薇的面色有些难看,从前她这么说,是因为她笃定她扬名之后,站在足够高的地方,萧云庭就能看得见她。 可是事实上,她已经失去了这样的信心了。 事情压不垮人,寿宴上闹的事情对她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事。 但是情绪可以。 她握住冯夫人的手没有说话。 但是冯夫人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面安慰她,一面就让人往宫里递了牌子。 当天下午宫里便来了人,带她们进宫去见冯皇后。 冯皇后见到冯采薇倒还算是高兴:“采薇来了?快过来看看哀家新写的这篇字如何。” 冯采薇抿了抿唇诚实的跟她说:“皇后娘娘,我闯祸了。” 冯皇后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了?” 她轻声说了寿宴上成国公夫人腹痛的事情。 连同戚元救人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冯皇后顿时有些诧异,诧异过后便沉声说:“你也不是故意的,经验都是要摔跟头才能累积出来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冯采薇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是担心名声不好,或是有人在背后笑我,做错了事本来就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担心,我怕是得罪了殿下。” “云庭?”冯皇后皱了皱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冯采薇声如蚊蝇:“我听说戚大小姐跟殿下关系向来不错,这一次我只怕是得罪了戚大小姐。” 若不是真的感觉到了压力,冯采薇是绝对不屑于来皇后这里变相的告状的。 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开始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 冯皇后挑眉看了她一瞬:“你得罪戚大小姐,跟云庭何干?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本宫还没到头昏眼花的时候。” 冯采薇咬了咬唇:“皇后娘娘,我没什么话,我只是能看得出来,殿下对戚大小姐很上心,是那种不同的上心,所以我很慌张。” 她忍不住哽咽:“娘娘,从小父亲就跟我说,我要好好的学东西,以后要当殿下的助力,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现在,殿下好像不需要我.....” 冯皇后想到萧云庭说过有心上人的话。 萧云庭的心上人难道就是戚家的那个姑娘吗? 她放下手里的笔:“把你的眼泪收起来,我们冯家的女人不是这种动辄就流泪的性子,若是我们软弱,今天你都不会再回到京城再站在皇宫!” 冯采薇急忙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冯皇后这才沉声说:“就算是他喜欢戚大小姐那又如何?普通男子尚且还梦想三妻四妾呢,他难道一辈子就只能喜欢一个人?”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倒是你,采薇,你让本宫有些意外,本宫原本以为你真的很沉得住气。” 第314章 ·态度 冯采薇咬了咬唇,脸上的眼泪却已经消失了。 冯皇后淡淡的俯身将笔挂在笔架上,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在这里住了多久没有出去?” 冯采薇睁大眼看着冯皇后,若有所思。 “几十年!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三年四年,是整整的几十年!”冯皇后淡淡看着她:“这些年来,本宫也偶尔会有熬不住的时候,可本宫也知道,但凡是行差踏错,都会成为废后的理由,所以本宫一步都不多走。”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你现在过来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借着本宫的手除掉戚家那个丫头,是吧?” 冯采薇慌乱的摇头:“皇后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冯皇后的面色毫不迟疑的打断了她,冷声说:“本宫不可能帮你做什么,云庭这个孩子有魄力有手段,本宫若是去伤害他喜欢的人,那本宫成了什么人?” 冯采薇心中一片冰凉。 她来就是为了要冯皇后的一个准话,可现在冯皇后跟她说了什么? 看她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冯皇后的态度才略微缓和:“采薇,你要知道,云庭喜欢谁,本宫都会成全他,你不会做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吧?” 冯采薇怔住,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若你真是这么想,那你可真是让本宫失望,冯家也太让本宫失望!”冯皇后淡淡的挑了挑眉:“看到柳王妃了吗?她在封地的时候,跟圣上是何等的恩爱?为了她,圣上连侧妃都不肯纳,甚至等到他进了京城当了皇帝,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只有本宫这个皇后。” 冯采薇有些明白冯皇后的意思了。 冯皇后的语气愈发冷静:“可是结果呢?结果小柳贵妃进宫之后,他对柳王妃的爱意还剩下多少?” 指望男人从一而终,那本来就是个笑话。 所以萧云庭说自己不会有三宫六院,冯皇后本来也只当是孩子在说孩子气的话。 “喜欢有什么用?”冯皇后沉声说:“年少慕色,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因为色相或是新鲜喜欢上一个人太容易了,可是真正要过下去,凭借的不是爱意,而是柴米油盐。” 过来人的话,没过来的人是听不进去的。 冯采薇有自己的骄傲。 她想要得到的是一个完完整整,心里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太孙殿下。 以后他会喜欢谁,那是以后的事。 但是她更明白现在冯皇后喜欢听什么,所以她只是轻声问:“那,那我现在能怎么办呢?” “很简单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冯皇后淡淡的轻笑了一声:“若是云庭真的有那么喜欢的她的话,自然会正式的求娶她,到那时候再说。” 冯皇后淡淡的看着她:“至于你,你现在该做的是打起精神,做你自己的事。” 冯采薇的头胀痛的厉害。 她明白了冯皇后的深意,不要管萧云庭到底喜欢谁,只要最后做太孙妃的是自己就行了。 但是,她要的不是这样有名无实的名号。 可是这些话,当然不能跟冯皇后说。 她坐在原地看着冯皇后,许久才说:“臣女明白了。” 冯皇后留了她用饭,沉声说:“本宫不大舒服,会让人去请云庭过来,你替本宫去按捏按捏吧。” 冯采薇瞬间反应过来,睁大眼看着冯皇后,急忙应是。 她的确是不能再等了。 最好的时机已经被戚元给破坏,现在冯皇后专门送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萧云庭看见自己! 没一会儿,刚陪永昌帝看完奏章的萧云庭正想出宫,就被冯皇后宫里的内侍拦住,说冯皇后不大舒服。 他忙赶到冯皇后宫中,又让人去请胡太医和孙院判等人。 冯皇后见到他却笑了笑:“哪有那么严重?就是头痛的老毛病犯了,采薇正好在,给我点了香,又替我按摩了穴道,如今已经好多了。” 她说着,便喊:“采薇,快来见过殿下。” 冯采薇心跳如擂鼓,这一幕她早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可是等到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紧张得厉害,努力才能维持住素日的端庄自持,上前缓缓跪下:“臣女见过太孙殿下。” 萧云庭淡淡的摆了摆手,甚至都不曾认真的看她,便跟冯皇后说:“还是让太医看看吧,您这头风病也许久了,总得好好调养。” 冯采薇紧紧攥住拳头,一时之间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堪涌了上来。 她努力了这么久,都不值得萧云庭多看她一眼吗? 她吸了口气,忍不住开口:“殿下。” 见萧云庭朝自己看过来,她才轻声说:“娘娘这头风病是需要调养,臣女有法子。” 萧云庭有些诧异,但是却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样子:“既然你有法子,那你便将法子跟太医们商议商议。” 顿了顿,他看着冯皇后:“对了皇祖母,她若是真的有法子,那孙儿便正好去求皇祖父,将她封为县主,以后将她当成妹妹风光嫁出去。” 冯皇后跟冯采薇一时都是一怔。 完全没有料到萧云庭会这么说。 萧云庭却觉得理所当然,有恩当然要报,如果冯采薇当真是有治好冯皇后的头风病的办法,那还正好,刚好用这个当理由去永昌帝那里求一份恩典。 这个恩情用一个县主的爵位去还,总算是还清了吧? 冯采薇霎那间就面色惨白。 冯皇后也皱了皱眉:“这个还言之过早了。” 冯采薇死死的攥着拳,指甲已经不知不觉陷入肉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 她沉声说:“殿下这个恩情,臣女受不起!当年的事臣女还小,根本没有办法自己做主,所以殿下要赏,也不应该赏臣女,赏赐臣女的父亲和祖父就是了!” 萧云庭并没多诧异,他只是瞥了冯采薇一眼:“不管你是不是自己能做主,但是你的确冒了风险,于情于理赏赐都不过分,补偿你,自然也不会忘了你父亲和祖父,你放心吧。” 第315章 ·方向 冯采薇闭了闭眼睛。 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得到一个人的心会是这么难的事。 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分明她在云南的时候,但凡是对谁勾勾手指,那人都恨不得为了她掏心掏肺。 萧云庭却根本没有管她在想些什么,等到胡太医来了之后,替冯皇后开了药,便又道:“冯姑娘说她有个治头风病的法子,胡太医听听这法子能不能用。” 而后便径直起身跟冯皇后告辞。 冯皇后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只是淡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先去忙吧,本宫这里再留采薇一会儿,便让她回去了。” 萧云庭应是,直接便出了宫门。 冯采薇的耳朵都有些嗡嗡嗡的响,整个人有些茫然又有些清醒。 茫然的是为什么努力的一切全都是白费。 但是她又清醒的知道,白费的原因都是因为萧云庭对戚元是与众不同的。 他对其他的任何人,都始终有些高高在上的太孙架子。 但是在齐王的信里,戚元不管做什么,他却都是跟在边上的。 所以说,他不是无声的海,只不过是不为其他人澎湃罢了。 她紧紧攥着拳头,借口自己要透气,出来站在廊下一时面色铁青。 直到她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冯姑娘怎么站在这里?” 冯采薇应声抬头,就见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站在自己不远处,此时正在花盆处好奇的看着自己。 旁边的宫女全都应声跪在地上:“南安郡王万安!” 是南安郡王。 冯采薇眼神晦暗,将其他的情绪都死死的收起来,也跟着仪态万方的请安。 “起来吧。”南安郡王温和的笑着叫起,又问冯采薇:“冯姑娘怎么站在这风口里?” 冯采薇此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无懈可击的笑:“屋子里有些气闷,所以我出来透透气。” “是吗?”南安郡王轻笑着问了一声,玩笑般的开口说:“本郡王还以为是因为刚才兄长得罪了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冯采薇抬起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便顺势朝她那里走了几步,脸上仍旧很和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冯采薇先行,而后才说:“兄长是这样的,他喜欢的人就要捧到天上,不喜欢的人,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冯采薇停下脚步看着南安郡王:“看来郡王似乎对殿下很了解。” “怎么会不了解呢?”南安郡王丝毫不慌,含笑说:“兄长喜欢戚家的大小姐,这心思还用别人猜吗?戚家大小姐是由长公主教养的,兄长本身又跟长公主亲近,他时常往戚大小姐那里跑的。” 萧云庭观政之后,他的行踪便是藏不住的。 南安郡王顿了顿又补充:“还有件事,冯姑娘或许不知道,兄长已经在圣上跟前说了,他心仪戚家的大小姐。” ...... 冯采薇这回是真的忍不住震惊,脚下差点便要踩空。 “所以,殿下要求圣上赐婚了吗?”冯采薇的声音嘶哑,心里又恨自己太过天真。 为什么刚回来的时候想着要先造势? 她早该想别的法子的。 “并没有。”南安郡王看着她:“兄长跟圣上说,戚大小姐未必看得上他,所以他还在努力,他出宫出的勤快了一些,让圣上不要怪罪。” 冯采薇没忍住冷笑出声。 心里却几乎痛的没有办法呼吸。 她明白萧云庭这么做的原因。 喜欢才会放肆,但是爱却是克制。 他喜欢戚元,甚至都不惜在圣上跟前说戚元还不喜欢他。 可是自己呢? 自己这么努力,他却连看都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忽然有些兴致缺缺:“所以,郡王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南安郡王大有深意的笑了:“人之砒霜,我之蜜糖,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让冯姑娘知道,选对人很重要,走对路也很重要,选的方向错了,走的只会越来越远。” 他说着,不再等冯采薇,率先一步进去给冯皇后请安了。 冯采薇落后一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出宫回家的路上,冯采薇仍旧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冯峻亲自来接她的,一路上不停的说着趣事逗她开心。 见冯采薇怎么逗都没反应,他又有些担心,将马交给了下人,自己则是钻进了马车看着她:“采薇,你进宫一趟,怎么更加魂不守舍了?” 冯采薇没有吭声,只是淡淡的出了口气:“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 冯峻的脸色沉下来。 另一边,萧景昭在见过冯皇后之后便去了宋良娣那里请安。 宋良娣正在染指甲,宫女用凤仙花捣汁替她涂抹在指甲上,又替她用干净的白布包着。 见到儿子回来,宋良娣挑了挑眉:“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你没去上书房吗?” “皇祖母病了。”萧景昭坐在她对面:“我自然得过去问安才是。” 宋良娣的脸色不大好看,似笑非笑的说:“是该去,否则皇后娘娘根本记不起还有你这么个孙子。” 南安郡王啧了一声:“母妃,你这样可不好,女子嫉妒是很容易老的。” 宋良娣被他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随即便皱起眉来:“你去皇后娘娘宫里多少次都没有用,除了萧云庭,她眼里还看得上谁啊?” “看不上也要去啊。”南安郡王理所当然的笑了笑:“我尽我的孝。” 他说着,跟宋良娣说了冯采薇在皇后宫中的事。 宋良娣立即便哦了一声:“你跟她说了什么?” 南安郡王轻描淡写:“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些实话啊,比如说太孙殿下只看得上戚大小姐,其他人在他那里都是要往后靠的。” “你疯了!”宋良娣紧张得支起身子,一把攥住儿子的手:“你怎么敢杜撰御前的事?!” 南安郡王丝毫不慌:“母妃,富贵险中求,你也会说,连我的亲祖母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我不能再继续当个透明人了。” 第316章 ·寻衅 萧云庭命好,回京之后就连办了好几件大事,入了永昌帝的眼。 后来更是直接将齐王都压住了,尤其是杀朴无用和剿灭白莲教那件事,更让永昌帝对这个孙子十分满意。 从前齐王对东宫喊打喊杀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可以让萧云庭露头吸引齐王和楚国公府的注意力。 可现在,齐王倒下了。 若是他再不出头,所有人就都只看得到萧云庭了。 宋良娣定定的看了儿子半响:“圣上圣躬康健,你何必急于一时?” 太子根本不喜欢太子妃,更不喜欢萧云庭。 只有她私底下最清楚太子这个人的性子了。 他表面上病弱憨厚。 实际上却最是心思深沉,心胸狭窄。 从前他恨齐王,恨小柳贵妃。 但是萧云庭回来之后,他也没有多喜欢萧云庭,更多的是对这个儿子出头的不满。 他们完全可以慢慢等的。 “等到什么时候才行?齐王也等了,可他最后也没等到扳倒父王啊。”南安郡王丝毫不以为意:“母亲,只有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兄长既然看不上冯家,那就正好,就将冯家送给我好了。” 宋良娣深深地吸了口气。 此时的冯峻也正深吸了口气,他问手底下的人:“确定跟着那个贱人了,她真是来这里了?” 自从冯采薇不高兴的回府之后,冯峻就想着一定要给戚元一个教训。 妹妹那么骄傲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明珠,但是苦心经营的名声却都被戚元给毁于一旦了。 不仅如此,妹妹去给她道谢,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妹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真是不能原谅! 他派了人盯着戚家的一举一动,得到消息说今天戚元出门了。 便打算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下人急忙肯定的应是:“少爷,我们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吗?就是戚大小姐!” 呵,冯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样抛头露面,随意出门的未出阁的女眷,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 他扬了扬手,便径直带着人上了二楼。 戚元却是在跟春霖说话。 春霖没跟着赖成龙一起出海,提起这件事还是担心的了不得:“我们大人晕船的......” 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戚元:“大小姐,我们大人真的不会有事吧?” 戚元将回信递给他,挑了挑眉:“能有什么事?你们锦衣卫除了杀人抄家,监察百官之外,还有勘测测绘、探查情报的职责,他这一趟去,若是能把东瀛的城池布置都画下来带回来,等着他的不是泼天富贵是什么?” 这倒也是。 春霖信服的点了点头。 他反正是很信得过戚大小姐的话。 正说着,顺子却在外头急忙喊:“你们要干什么?!” 戚元皱了皱眉,看了春霖一眼。 春霖反应更快,取了信便从窗户里翻出去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戚元听见顺子惨叫了一声。 她沉下脸二话不说便拉开房门,一眼便看见顺子捂着自己的腿倒在地上,此时正痛的满头大汗。 而他边上,则是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都横眉冷目满脸横肉,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好惹。 顺子急急地喊:“大小姐您快进去,这帮都是地痞无赖,非说是我们这里有人偷了他们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一个大汉就重重的抬起腿要朝着顺子踢下去。 戚元皱了皱眉,顺势就将旁边架子上的花瓶拿下来,朝着那个大汉掷了过去。 花瓶应声落地,发出轰隆一声响,顿时碎片飞溅。 顺子也急忙往旁边一滚,躲开了那个大汉的那一脚。 戚元皱了皱眉头看着楼梯口只敢露出个头的小二:“去帮我们报官,就说这里有人恶意伤人,无事生非,寻衅滋事!” 小二被这帮人吓得不轻,听见戚元说完,那些人就朝着自己看过来,忙屁滚尿流的下楼去了。 “去你娘的寻衅滋事!”那个差点被花瓶砸到的大汉骂了句脏话,顺势就朝着戚元过去了:“臭娘们,识趣的,把偷我们的东西交出来,否则今天爷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今天出门只带了顺子,还有赶车的车夫。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慌的,她看了看自己的那帮人,沉声说:“我是永平侯府戚家的人,你们没有找错人,对吧?” 若是一般讹诈的地痞流氓,听见侯府的名号,自然会知难而退。 而若是被人有目的的指使的,就会纠缠不休。 “你他娘的侯府的人又怎么了?”那个大汉骂骂咧咧的继续凑上前,手几乎都要抓到戚元的肩膀:“就算是宫里的娘娘,偷了我们的东西,你他娘的也别想走!” 戚元往旁边一闪,捏住了那个大汉的手腕。 也不见她怎么用力,但是那个大汉却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像是要断了,他忍不住朝着那帮人乱叫:“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帮人一起朝着戚元围了过去七手八脚的去抓戚元。 戚元左闪又躲,往自己攥住的那个大汉那里看了一眼,便冷冷笑了笑,而后攥着那个大汉的手腕,猛地往前一送。 离得最近的一个大汉忽然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血顺着他的腹部流出来,很快就染红了一片地板。 顺子吓了一跳,本来在往戚元那里爬的,却看到戚元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 他顿时明白过来,受伤的根本不是戚元。 他顿时扯着嗓子喊起来:“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那帮大汉也都懵了,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有些不知所措。 而戚元则微笑着看着手里还攥着匕首的那个人,轻声问:“你看看,你们这帮人,怎么连自己人都杀呢?” 大汉直愣愣的看着她,手心一片冰凉。 分明是戚元攥着他的手腕,瞄准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人然后捅进去的。 他根本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可此时,只有他自己手上染血,那把匕首现在也正插在他兄弟身上。 他忽然重重的打了个冷颤。 第317章 ·打手 鬼使神差的,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却看到了手里那把沾满了血的匕首。 而此时,因为出了人命,酒楼的人再也不敢坐视不理,忙去路上拦住了巡检司的人,巡检司的人匆匆赶到,一拥而上的上了楼。 那些彪形大汉一个个的全都傻了,看着地上躺着的同伴一时目瞪口呆。 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混乱了,以至于他们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看到这把匕首到底是怎么捅进同伴的腹部的。 可是有一点却很清楚,那就是凶手也是他们的同伴。 戚元挑了挑眉,面上带着几分讥诮,眼里却全都是冷意。 这帮人一来就找上顺子,把顺子的腿打断。 借口说是丢了东西,却不像是找东西的样子。 尤其是在她自报家门之后竟然还不依不饶,手里还拿着匕首。 这根本就不是找茬儿那么简单。 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眼前这帮人不过就是打手罢了,罪魁祸首是下令的人。 是谁呢?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眼看着巡检司的人涌上来,目光淡淡的在周围的雅间门上扫视了一圈,才听见巡检司的人大声喝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光天化日之下,谁胆敢出手伤人?!” 顺子忍着痛急忙喊:“大人,是这帮人,这帮人空口无凭,红口白牙的就说我们偷了东西,我们说了并没有,他们还不依不饶,还要朝我们姑娘动手.......” 巡检司的人目光落在戚元身上,再看到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只怕是凶多吉少的那个大汉,皱了皱眉有些狐疑:“既然如此,为什么死的却是他们的人?” 大汉们此时才反应过来,纷纷七嘴八舌的骂娘,一个比一个骂的难听。 顺子的声音顿时更大,扬声大喊:“大人,我们是永平侯府的!我们姑娘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偷他们这些地痞流氓的东西?!至于怎么死的是他们的人,他们这帮人一拥而上,当时人挤人的,是他们自己人杀的自己人!” 他说着,指着那个被戚元捏住手腕的那个唯一还在发愣的人:“大人你们看!凶器都还在他手里呢!” 巡检司的人听见顺子说是永平侯府的之后,神情就已经郑重起来。 尤其是在听见这还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顿时便表情都有些变了。 陆驸马回来之后掌管的便是巡检司,如今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他们巡检司的人谁不知道,陆驸马和长公主对戚家亲厚? 巡检司的小吏立即便在旁边呵斥:“将人都送到顺天府去!查问清楚!” 说着又忙朝着戚元拱了拱手:“戚大小姐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戚元颔首,态度倒是还算温和:“幸亏我父亲教了我一些拳脚功夫,所以我一直在闪躲,不过这帮人来路不明,当街行凶,还携带凶器.....我们表明身份之后,他们却仍旧还是动用凶器,只怕是冲着我来的。” 闹大了,这帮蠢蛋兜不住,自然就会把背后的人供出来。 至于是谁,很快就会知道了。 戚元目光淡淡看着那个已经被收缴了匕首,此时正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大汉,嘲讽的朝着他笑了笑。 那个大汉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大人,她撒谎!这个臭娘们撒谎,她抓着我的手杀的人,她抓着我的手杀的人啊!” 巡检司的人只当他说话是在放屁。 这么娇滴滴的侯府大小姐,说是会骑马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他们相信。 信她能抓着这彪形大汉的手杀人? 抓人的那个官差立即就在他头上猛地凿了一下:“你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点,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他丝毫没有留手,一拳头下去,那大汉顿时痛呼了一声,头上也起了个大包。 而此时,春霖也已经领着戚老侯爷过来了。 他到底是锦衣卫,而且还是赖成龙的心腹,所以自己不能出手,但是一离开酒楼,他马上就去了戚家请人。 戚老侯爷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点儿表情都没露出来。 真是死的活该。 算算元姐儿也已经个把月没动手杀人了,现在这帮不知死活的找上门来,正好让他练练手。 一见戚老侯爷来了,小吏和巡检司的人顿时更加恭敬。 戚老侯爷跟他们聊了几句,而后才带着戚元回家。 路上,戚老侯爷便问:“元姐儿,你猜这件事是谁做的?” 谁活腻歪了啊? 齐王已经走了,他的手应当是伸不到这么长的才是。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时候还会有谁会撞到戚元刀口上来。 见过抢钱的,没见过抢着找死的。 这帮人也真是让他涨了见识。 戚元扯了扯嘴角:“这帮人都是些乌合之众,是谁指使的,等他们被审完了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她完全可以自己审。 戚老侯爷嗯了一声:“你放心,我让李忠跟着去了,一旦有消息他就会回来告诉咱们。” 戚元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冯峻却有。 他没好气的踹了旁边人一脚,激动得几乎唾沫横飞:“魏畅应,你他娘的耍老子?!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从没见过蠢成这样的! 去找麻烦没找成,还把自己人的性命搭进去了。 现在还进了官府。 到时候那帮子人不懂事乱攀咬,岂不是麻烦?! 魏畅应被踹的龇牙咧嘴的,却又不敢喊痛,陪着笑请罪:“是是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峻少您别生气。” “怎么不生气?!”冯峻气的头痛:“一帮没用的东西!让他们去调戏个女子,他们都干不好,还闹出人命了,你蠢不蠢?!” 魏畅应急忙让他消气:“您别担心啊,他们不敢乱说话的,就算是要说,那也是先把我拱出去,我您还不放心吗?我绝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一个字。” 冯峻却还是不觉得解气。 不说出有什么用? 现在的问题是,戚元那个贱人半点事儿都没有。 他本来是要教训戚元的好不好? 第318章 ·伺机 冯峻的心情差极了,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蠢货!” 被一口一个蠢货的骂着,魏畅应也没有脾气,笑嘻嘻的还打了打自己的脸:“是,是是,我就是个蠢货,这么点小事儿都没办好,实在是该死,该死。” 他这么笑眯眯的打自己,冯峻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坐在椅背上皱着眉头:“一帮壮汉去打一个女的,怎么还能打死自己人?” 这不是太古怪了吗? 魏畅应凑到他跟前:“肯定是这帮子蠢货一拥而上,戚家那个小贱人狡猾躲闪,混乱中才会伤了自己人的。” 说着又哼了一声:“便宜了她。” 冯峻立即就瞪眼:“怎么能便宜了她?!” 他摔了手里的筷子,越想越气的瞪着魏畅应:“你给老子想法子,老子得看着那贱人丢尽脸面才行!” 这两天他也更清楚采薇为什么不高兴了。 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先不说是救命之恩了,只说采薇的样貌和才华,就是这京城中打着灯笼都难找着的,太孙殿下是眼睛不好使吗? 竟然看不上采薇,反倒是看上了戚家的那个小贱人? 他倒是想看看,要是这小贱人丢尽了脸,太孙殿下是不是要当龟公。 魏畅应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峻少,雇点地痞流氓动手动脚的倒也还好,女方吃了亏自己不敢怎么样,但是这事儿还是别闹大了吧?” 永平侯府到底是侯府呢! 而且承恩侯只是推恩得来的,进了京城之后现在也还没有商定下差事。 但是永平侯戚震却是手握二十万京营大军的。 把人得罪死了也没有好处啊。 冯峻却不听,他冷笑了一声:“不闹大?不闹大我找你干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魏畅应:“你不是想进宫做羽林卫吗?就看这事儿成不成了。” 羽林卫可不是普通的护卫,那可是天子亲军,等到再御前混个脸熟,还担心以后的前程吗? 只是羽林卫自来都是世袭制,基本上都是老子死了儿子上,所以才有了小将门的说法。 要进去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冯峻开了口,魏畅应还怕什么? 他立即就笑着改口:“我这阵子打听到,那位戚大小姐跟长公主关系好,也时常会去柳王妃所在的白云观去看望柳王妃.....” 一看就知道确实是下了功夫打听戚元的。 冯峻的态度更缓和了些:“你的意思是?” “看峻少的意思,其实许多下手的机会,白云观山上.....”魏畅应笑了一声又说:“或是长公主府里,长公主府上后天不是就有宴席吗?” 陆驸马回来之后,长公主府一直都很低调。 但是人都回来了,而且也开始当差了,那自然是得重新跟京中的勋贵清流们认识认识。 所以长公主便办了个堂会。 冯峻立即就明白了魏畅应的意思。 戚元号称是长公主教养的,长公主对她也的确不同寻常。 长公主府上的堂会,她是必定会去的。 他脸上露出点笑意:“当然是该在宴席上了.....” 说着又瞥了魏畅应一眼:“你有没有谱儿啊,别又把事情给老子办砸了!” 长公主府的堂会上,当着满城勋贵的脸,要是能让戚元跟男人被逮到在同一个屋子里,那事情可就好玩了。 这样一来,采薇也能重重的出口气。 以后她再也比不上采薇的一根手指头! 魏畅应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试试嘛,财可通神,有了银子,什么事儿办不成?” 冯峻顿时笑了。 此时的戚老夫人也被气笑了。 她问:“谁这么不长眼?!” 戚老侯爷表情肃然,冷笑着说:“待会儿看看李忠回来怎么说就知道了。” 戚老夫人挑了挑眉:“我说话直,我觉得这事儿跟冯家只怕是脱不了关系。” 她还记得冯采薇之前来家里警告戚元的事儿。 忍不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冯家一家子都是这么眼睛长在头顶上,合着这么几十年的打压,他们冯家还是没改掉昔日的嚣张啊。 戚老侯爷喝了口茶没出声。 很快李忠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说:“老侯爷,老夫人,我一直在旁边等着呢,那帮子地痞流氓只说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去办这事儿,但是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却只能说得出那人应该是个少爷,别的说不出来了。” 戚老侯爷让人去请了戚元过来,问戚元:“元姐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戚元玩味的扯了扯嘴角:“我觉得不会是冯采薇,她不是这么蠢的人。” 顿了顿又说:“不过就算不是她本人,应该也跟冯家有些关系的。” 戚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欺人太甚了!知道趁着你单独出门,然后挑选时机下手,说明盯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他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不能从太孙身上下手,那就当然只能从太孙喜欢的人身上下手了。 若是从这一方面来说,这一世的冯家跟上一世冯家倒是没什么区别。 戚元忽然想起上一世冯采薇那个哥哥,轻笑了一声:“我大约知道是谁在背后动手了。” 戚老夫人马上便问:“是谁?!” 戚老侯爷也看着她,沉声说:“要不要像个法子,治一治他们?” 他说的比较温和。 戚元抬起眼睛说:“后天不是长公主府上有堂会吗?我猜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必我想法子,他们既然自己要找死,那我成全他们。” 上一世冯采薇摔倒,冯峻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她脸,打的她耳朵都出血了。 这笔账她原本已经忘了的。 不过既然冯峻自己不想好好活着的话,那她也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戚老夫人立即就明白戚元的意思了,她冷声说:“如果他们真是敢在长公主的堂会上打你的主意,那他们真是死不足惜!” 她马上就说:“我让你二婶陪着你去,你要不要人手?” “用不着。”戚元垂下眼:“我自己就可以。” 第319章 ·下药 再一次跟戚元一道出门,戚二夫人已经很习惯了。 而且这一次不同的是,她还十分放松。 接连两次出门戚元都没闹出事,上次在冯家的寿宴上还救了成国公夫人呢! 何况这一次去的还是长公主的堂会,她笑着跟戚元说:“元姐儿不知道看戏不看戏?今天长公主府请的戏班子是德胜班,唱的是越剧。” 戚元略有些了解:“越剧?那今天想必是唱蝴蝶梦了?” 戚二夫人看戚元的眼神顿时更添了几分佩服,一听戚元能问出这话,就知道戚元是懂行的。 她笑着点头:“是啊,德胜班的拿手好戏便是这出蝴蝶梦了。” 说着,戚二夫人笑了笑:“我尤其喜欢田秀最后告别的唱词,只记缘来不记仇。” 不记仇? 戚元轻笑出声。 她知道这段唱词,田秀最后离开的时候唱: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梦两悠悠,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 只可惜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子。 等到下了马车,戚二夫人就看见江妈妈亲自等在二门处。 江妈妈陪伴长公主多年,说是下人实际上跟亲人也没什么差别了,能让江妈妈亲自过来接,可见长公主对戚元的重视了。 她忙带着戚元迎上去。 江妈妈见了戚元,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殿下一直念叨着呢,问怎么大小姐还没过来,您快来!” 长公主正在跟旁边的成国公夫人和周王妃端王妃说话。 这些年一直在躲避追杀,陆锦棠饶是比太子还大上几岁,但是却一直没有成亲。 还是来了京城之后,长公主帮着他张罗着娶亲的事儿。 这次唱堂会,长公主也看中了几家的姑娘,准备相看。 见到戚元来了,长公主毫不迟疑便笑着招手:“元姐儿,快来本宫这里!” 亲昵之态令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冯家随后进来,长公主倒也算是和颜悦色,笑着跟冯夫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给了冯家诸位姑娘见面礼。 几个人的见面礼都是一样的。 随即她便点了点戚元的鼻尖:“你这个丫头,本宫这里又不是什么别处,若是没事儿也多来几趟,省的本宫成天对着锦棠那个闷棍!” 周王妃的面色有些微妙。 她不喜欢戚元,不只是戚元本身强势的这种脾气让她不喜,还有戚元害的柳家覆灭的缘故。 可是长公主却对戚元如此与众不同。 冯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硬。 她现在也知道了,戚元很可能就是太孙殿下喜欢的人,她看戚元就更不顺眼了。 先是在自家寿宴上坏了自家的好事,现在还处处抢采薇的风头...... 她不由得去看冯采薇。 冯采薇也在盯着戚元。 她凭什么? 原本凭借冯皇后和长公主的关系,就算是要亲近,长公主也该是对着自己亲近的。 可现在,长公主却把戚元捧得高高在上。 她不由得想起冯峻。 哥哥出来之前,神神秘秘的跟她说,让她别再担心戚元,他已经想好了法子..... 冯峻的脾气和作风,冯采薇也很清楚。 他说什么就是真的会去做。 她正有些出神,就被冯夫人推了推,不由得有些茫然。 冯夫人轻声跟她说:“长公主让你们去后院玩呢。” 长公主府上是比照亲王府邸建造的,十分宽阔,后院的花园也几乎有别人家一座宅邸那么大。 其中有假山,还有卷棚,卷棚内放置着各色花草,还有专人打理,此时正是一派欣欣向荣。 先来的贵女们都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冯采薇来,顿时都有些挤眉弄眼。 无非是还想拿寿宴当天的事做文章,冯采薇视而不见,跟着自家的妹妹们找了个临水的地方钓鱼。 她从头到尾并没有看戚元一眼,也不再跟之前那样假装和善。 戚元也并不在意,她反正也不是来玩的。 王婵像只蝴蝶朝着她飞奔过来,看到她眼里就忍不住冒星星:“元姐儿,你来啦?!” 戚元见到她便轻笑着问:“今天阿蓉又没来吗?” “别提了。”王婵叹了声气,凑在戚元耳朵边上轻声说:“议亲呢!听说有一家还是冯家的那个少爷......” 向家是清流世家,冯家是新晋勋贵,这门亲事若是能成,自然是对冯家有所帮助的。 戚元挑了挑眉。 正跟王婵说话,就有个丫头低眉顺眼的端着托盘走上来:“姑娘们请喝茶。” 王婵随意的伸手要去拿左边的杯子,那个丫头顿时轻声说:“有些烫,姑娘当心烫了手。” 说着便将右边的杯子递给了王婵。 王婵也没有多想,仍旧跟戚元念叨:“唉,真是没意思,若是开始议亲,又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丫头将剩下的那杯茶放在了自己跟前,仿若毫无察觉,伸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那个丫头顿时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了。 戚元面无表情,心里却讥诮的笑了笑。 不是毒药,但是却是能令人亢奋的茶水。 她若是没想错,他们应该是还有后招。 真是有些意思,她这么想。 紧跟着便有个丫头上来轻声跟戚元说:“戚大小姐,殿下来了,现在在假山那里想要见你。” 竟然是这样。 戚元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不认识,你带我过去吧。” 丫头见她丝毫没有迟疑,也没有任何问题,心中有些不屑。 看样子没少跟太孙殿下私底下见面,否则怎么会如此习以为常? 她撇了撇嘴,急忙应是:“我带大小姐过去。” 王婵在边上没听见她们说话,见戚元要起身,忙拉住她的手:“元姐儿,你做什么去?” 戚元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有些事情要办,很快就回来,你先玩儿。” 王婵便不问了,只是摆了摆手:“行,那你早些回来,待会儿她们还要玩游戏,我等着你回来一道玩儿。” 戚元笑着说好,然后便跟着那丫头转过了亭子,往小道上去了。 第320章 ·阴招 丫头脚步轻快的往前走,走出一段路之后,回头见戚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不由得催促:“戚大小姐,还请您快一些。” 戚元几步上前应了一声好,等到已经进了树林,她便猛地拉了那个丫头一把,将人给拽倒在地。 丫头吓得下意识的想要尖叫,却又看到戚元似笑非笑的表情,要出口的尖叫就戛然而止,只是惊魂未定的看着戚元问:“戚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戚元面色冷淡的拔下头上的簪子,冷冷对准那个丫头的脖子:“这个话应当是我来问你们吧?给我下药,又故意借着皇太孙的名号把我引到假山,你们想干什么?” 小丫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戚元怎么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那茶水里下了药,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只是假借太孙的名号? 不过她还顾不得紧张,戚元的那根簪子已经抵住了她跳的厉害的心脏,轻声说:“机会只有一次,你既然是公主府的人,应当知道长公主对我很好的,我若是说你妄图要杀我,却被我慌乱之中戳伤了,你猜殿下会不会罚我?” 小丫头三魂都去了七魄,感觉到那簪子随时似乎都要捅进自己身体里,她打了个冷颤。 戚元已经开口问了:“我只问你一遍,是谁收买的你?” 小丫头顿时泪眼婆娑:“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戚元面无表情的要捅下去,那丫头终于害怕了,哭得浑身都发颤:“大小姐,我说,我说!是魏公子,魏公子找到奴婢家里,让奴婢帮忙办事....” 魏公子? 戚元笑了一声:“魏畅应?” 魏青央的哥哥,同时也是冯峻身边的狗腿子。 若是说这件事不是冯峻安排的,真是很难令人信服。 她微微笑了笑,俯身拍了拍那丫头的脸:“你想不想戴罪立功?” 小丫头看着她疯狂的点头。 戚元便挑了挑眉:“行,那你想法子去把冯公子引到假山那里来,我不管你说事情出了差错还好,还是用别的法子,我要见到冯峻出现在假山,明白吗?” 小丫头再一次疯狂点头。 戚元松开手将她拽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姑娘,别再出差错了哦,否则我杀不了你,公主也会杀了你和你全家的,你说是不是?” 小丫头抖得更厉害了。 冯峻打了个喷嚏。 凭空打喷嚏,旁边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没事儿吧冯少爷?您怎么着,这是体虚还是怎么着?” “去去去!”冯峻没好气的呵斥:“少胡说八道!” 正在跟旁边的人斗嘴,迎面便有个小丫头朝着他走过来,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他身上。 冯峻皱了皱眉,正要呵斥,却见小丫头猛地朝着自己使眼色。 他想到魏畅应今天的安排,顿时若无其事的跟着那个小丫头往旁边走了几步。 小丫头急忙说:“冯少爷,您快去假山那里吧,出了点意外,冯姑娘跟着戚大小姐一道过去了,您过去把冯姑娘带走,他们才好办事啊!” “什么?!”冯峻顿时面色大变,没好气的质问:“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采薇跟着过去?” 他说着,却已经往旁边走了:“快去看看!” 小丫头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敢露出来,急忙应是,匆匆的带着他往假山去了。 假山很大,里面中空还有一间布置好的屋子。 勋贵之中有一阵子很流行这样做,假山里头夏天十分凉爽。 此时天气逐渐热起来,公主府的假山便也开始打理了。 冯峻到了假山跟前便忍不住皱眉:“采薇在哪儿?” 难道是跟着进去了? 那事情可不妙! 他心急如焚,转头正要问清楚,就忽然被人猛地从背后踹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 假山的门却开了,他一下子扑进了假山的那间屋子,重重扑倒在地。 不对! 他反应很快,双手一用力便要起身,屁股上却又被猛地踹了一脚,顿时再次重重的往前扑倒在地,连胳膊肘都被地板给磨得破了皮。 娘的!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娘,已经知道事情出了问题,立即便往旁边滚了一圈,而后站起身。 可是与此同时,假山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惊了一跳,往前拽住房门不停的摇晃:“他娘的谁在外面?!谁在外面?!” 戚元似笑非笑的在外面轻声说:“冯少爷,是我。” 冯峻摇晃门的动作小了下来:“戚元?” 他心里忍不住把魏畅应骂了无数遍。 这个坏事的蠢货! 分明说这一次已经安排的天衣无缝了,这就是他安排的天衣无缝吗?! 戚元面带微笑的将门给落了锁,语气仍旧轻快:“是啊,冯少爷,你们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让你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你们好好玩儿啊。” 你们? 冯峻的手忽然有些发冷,他这才有心思看这间屋子,而后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此时正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魏畅应,另一个则是魏畅应准备用来招呼戚元的那个小厮。 怎么会如此?! 他顿时疯狂的摇晃起门来:“开门!开门!放我出去!” 戚元微微笑了笑:“要让冯少爷失望了,我这个人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你们来都来了,还走什么?” 她一面说,一面透过门缝将火折子放在嘴边吹了吹,而后面无表情的点燃了假山处的枯草。 这些枯草几乎遍布了整座假山,风一吹,火势顿时如同一条火龙,猛地蹿升起来。 戚元则看了那个小丫头一眼,似笑非笑的问:“你们肯定已经商议好了,假山这一处除了你们,暂时不会有旁人来吧?” 小丫头的腿都软了,听着里面不停传来的嘶吼声和拍门声,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但是她还记得回戚元的话:“回姑娘,是....是的。” 戚元拍了拍手:“很好,我们回去听戏吧。” 说着又轻声问她:“刚才我去了哪,跟谁在一起?” 第321章 ·烧焦 小丫头都快被戚元给吓傻了,她真的从来都没见过戚元这样的大家闺秀! 抖抖索索的想了一会儿,她看着戚元似笑非笑的表情,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说:“姑娘刚才去出恭了,一直都是我陪着您!都是我陪着您!” 戚元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到花园的时候,戏已经开锣了,戏台子上此时班主领着众人先跟底下的客人们见礼,长公主则拿着单子让众人点戏。 王婵先看到了戚元,忙朝着她扬了扬手,等到戚元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才笑眯眯的说:“蓉姐儿要哭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德胜班的小桃红了。” 正说着,上头的夫人们都已经各自点了戏,此时正问姑娘们有没有要点的。 有长辈在跟前,姑娘们自然全都是推脱说不点,很快上头便开始唱戏了。 王婵小声的跟戚元说:“大人们点的戏都没意思。” 都是些热热闹闹的戏,她从小到大都看腻了。 戚元微微笑了笑:“没事,待会儿会有意思的。” 王婵狐疑的盯着她看了一眼。 田秀出来唱青山在绿水流,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的时候,王婵都有些想要打瞌睡了,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睡着。 结果她还没完全唱完,台下就不知道谁尖叫着喊了一声:“走水了!走水了!” 其实也不必她说,大家也察觉到了随风飘来的阵阵浓烟,此时不由得惊惧的聚在一起,都有些惊惶不定。 长公主也吓了一跳,忙看了江妈妈一眼。 江妈妈立即便转身出去了。 王婵吓得攥紧了戚元的手:“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呢?” 浓烟越来越浓,还有烟灰草灰夹杂其中,呛得人阵阵难受,长公主皱着眉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的厉害。 好在没一会儿江妈妈就回来了,低声说:“殿下,是假山那里走水了,那里全都是树,一烧起来火势就止不住了,现在驸马爷正领着大家救火呢。” 长公主松了口气。 假山着火倒是还好,又没人在那,而且离住处也远,周围也没什么建筑,旁边还有湖,最多就是假山上的亭子和那些树没了。 只要没出人命就行。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被弄的乌烟瘴气的,让台上也别唱了。” 说着便亲自跟周王妃端王妃和勋贵夫人们致歉:“好好的出了这样的事,让大家受惊了,真是我们的不是。” 谁敢说这是长公主的不是啊? 大家纷纷摇头。 端王妃含笑说:“天干物燥的,哪年不得出点儿这样的事?您别太放在心上。” 长公主叹了声气:“本宫也是才搬回来不久,这公主府的下人,除了之前皇兄赏赐的内务府调拨过来的,也另外从牙行买了些,用起来还是不大趁手......” 话题就逐渐转到了家长里短上头。 气氛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公主府的管事面色难看的从外头快步进来,轻声凑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长公主顿时就面色大变,厉声问:“什么?!” 冯夫人正在跟周王妃说话,听见长公主这么一声呵斥,才忙抬起头。 不是陆驸马都已经派人去灭火了吗? 着火的又是假山,边上也没什么建筑。 怎么长公主这么震怒的样子? 长公主的目光在女眷了逡巡了一圈,头痛不已的问:“那知道是什么身份么?” 管事面色更难看了:“现在还不知道,人都被烧的面目全非了,实在是看不清楚是谁.....” 烧死人了? 女眷们自然都听见管事的和长公主的对话,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刚刚还说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就出事了吗? 长公主面色铁青的转头看向女眷们,沉声问:“今天来做客的都在这里吗?有没有少了谁?” 少了谁? 一听这个话,女眷们只觉得毛骨悚然,忙下意识的去招呼自家的孩子。 戚二夫人也忙忙的看向了旁边,一眼就看到了戚元,顿时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好在好在,元姐儿没事就行。 冯夫人也忙看向冯采薇,却见冯采薇正在发呆,忍不住推了推她:“采薇,你怎么了?” 她有些担心,冯采薇最近这些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冯采薇这才回过神来,冲着冯夫人摇了摇头,心里却略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出门的时候,冯峻神神秘秘的来找她,跟她说有好戏要请她看。 眼看着女眷们全都在,长公主松了口气,冲着管事摇了摇头:“女眷全都在,没少人。” 管事应了声是,急忙出去了。 端王妃轻声问她:“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面色不太好看:“火已经被扑灭了,但是从假山的门洞里头找到三具尸首......” 好端端的堂会上出了三条人命,长公主的心情怎么能好的起来? 女眷们吓了一跳,都没想到好好的竟然一下子就烧死了三个人,不由得又觉得有些不安。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现在已经派人去报官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待会儿就会过来。” 戚二夫人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王婵也被这事儿给吓到了,忍不住低声问:“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人命案呢.....” 戚元扯了扯嘴角,看向自己边上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顿时低下了头。 没一会儿,管事又去而复返,面色凝重的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长公主顿时沉声问:“什么?!” 众人都被这一出一出的弄得胆战心惊。 长公主却看向了冯夫人,皱着眉头说:“冯夫人,你可认识这块玉佩?” 正说着,管事双手将一枚玉佩双手奉上。 此时冯夫人心里已经隐约觉得不对了,她看着那块玉佩,脑子里嗡了一声,像是断了线的琵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上下牙磕在一起。 冯采薇更是瞬间就面色惨白,摇摇欲坠险些当场就晕过去。 怎么会?! 第322章 ·是她 她们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冯峻随身的玉佩,从来都不离身的! 冯夫人更是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攥住都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了的玉佩,慌张又惊惶的问:“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长公主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她沉声说:“这是.....假山洞里被烧的那几具尸体上头找到的,驸马已经让底下人去对了一圈,参加堂会的男客都在,只有冯峻和魏畅应二人不在府中......” 长公主后面说了什么,冯夫人已经听不见了,她只听见说玉佩是从尸体上头找到的,就已经受不住,猛地朝后倒了下去。 幸亏周王妃就站在她旁边,看事情不对急忙搀扶了一把,否则的话,冯夫人这摔下去也得摔的不轻。 可是饶是如此,冯夫人也在惊惧交加之中晕倒了。 长公主叹了声气,让手底下的人去搀扶冯夫人进里面去,自己则看着诸位夫人们:“今天之事,会交由官府查个清楚明白,只能先委屈大家了,都去花厅等一等结果吧。” 女眷们能说什么?忙都答应了。 长公主则急匆匆的赶到假山处去问陆驸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是男客,怎么好端端的会在咱们后院里头?” 男客和女眷之间都是分头宴请的,男客的席面在前院,是陆驸马招待的。 女眷们则在后院听戏喝茶,自然有长公主带领。 按理来说男客怎么都不可能到人家的后宅里头。 就算是要休息或者是方便,也该在二门那里的院子。 冯峻跟魏畅应是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死在这里的? 这太蹊跷了。 陆明安哼了一声,脸色不大好看:“审问过了看守二门的婆子,她收了魏畅应的银子,偷偷放了魏畅应进来的。” ..... 长公主整个人都惊住了,她睁大眼不可置信:“他收买我们家里的下人,进咱们家后院?!” 这个冯峻想干什么?! 两人正在说着话,管事一脸为难的小跑着过来:“驸马爷,殿下,冯夫人过来了,说一定要亲眼看看烧焦的几具尸体。” 冯夫人的手脚都在发颤。 冯峻是她一手带大的,说是孙子其实不亚于是小儿子。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冯峻其实就是冯夫人的命根子。 她神情激动,此时也不能管这是什么地方了,更顾不得忌惮长公主和陆驸马,跟公主府的护卫争执不断。 长公主一出来,她更是不顾冯采薇的阻拦,急促的上前大声质问:“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人是在你们府里出的事,你们府里到底是怎么办的堂会,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她声嘶力竭,因为太过激动挣扎,连头上的发髻都有些散乱了。 可是此时却不是顾体面不体面的时候,冯夫人哭着推搡冯采薇:“快!快去请你祖父过来,好好的来做客,却丢了性命......” 长公主皱了皱眉,示意护卫不必阻拦,冯夫人立即便冲上了前,掀开了尸体上头盖着的白布。 但是正如那个管事所说,这几具尸体都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根本已经看不清楚长相。 冯夫人的头痛得都像是要裂开来,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我的峻儿,我好端端的孙子,我好端端的孙子......” 长公主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此事已经上报官府了,官府自然会查个清楚明白。本宫也觉得好奇,男客们全都在前院,为什么冯峻会跑到这后院偏僻的假山?” 冯采薇顿时又想到临出门之时冯峻说的那句话。 他最近一直都想尽办法的要她开心,还总是说要给她个惊喜,让她等着看戚元的笑话。 对了。 戚元! 戚元! 她虽然表面上装作漠不关心,但是实际上却一直忍不住的观察戚元的动向。 今天听戏之前,戚元曾经离开过一阵子。 她去干什么了?! 冯采薇立即大声喊:“是戚元!是戚大小姐!是她害死我哥哥的!” 长公主面色陡然沉了下来:“冯姑娘,你说话可要谨慎!” 冯夫人也泪眼朦胧的看着冯采薇,悲痛交加之余又有些奇怪。 这件事怎么会扯到戚元身上? 冯采薇看着地上几具几乎都烧焦了的尸体,忍无可忍,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不是的,肯定是戚元!刚才我们还在花园里的时候,只有戚元离开过!她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去放火了!” 冯峻的脾气她知道,她受什么委屈,冯峻肯定是要帮她找回场子的。 这一次她郁郁寡欢,冯峻就一直在她跟前说让她别担心,一定会给戚元一个教训。 而且哥哥出门的次数也变多了,还时常跟魏畅应在一起。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齐王也说,戚元这个人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肯定是戚元杀了她哥哥! 被点了名的戚元轻飘飘的皱了皱眉。 戚二夫人在边上心里则咯噔了一声。 这事儿不会真的跟元姐儿有关吧?! 戚元则半点都不慌,她对着过来的顺天府的推官邢敏,微微挑了挑眉。 邢敏咳嗽了一声:“戚大小姐,请问当时出事的时候,您是否在现场?” 戚元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不在。” 邢敏则又问:“那,可有人能证明?” “有啊!”戚元微微笑了笑:“我只离开过一小会儿,公主府的丫头能为我作证。” 邢敏立即就叫人将戚元说的那个丫头找来,沉声问:“你可以证明戚大小姐的行踪?” 小丫头吓得心口狂跳,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是,是,奴婢一路都跟着戚大小姐的,戚大小姐根本没往假山那里去,一会儿就回去听戏了。” 邢敏看了书吏一眼,书吏示意已经都记录下来了。 戚二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担心的拉住戚元的手:“元姐儿......” 戚元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二婶,放心吧,我没事。” 第323章 ·赶到 冯采薇濒临崩溃。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到她如今的心情的,她怎么都想不通,好好的,为什么就忽然成了这样。 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哥哥进内院来,肯定是跟戚元脱不了关系的。 她咬牙切齿,太阳穴突突的跳,揪着自己衣襟的手背上青筋都一根根凸出来。 冯夫人早就已经哭的都哭不出声了。 好不容易等到冯玉章来,冯夫人往前扑了一步,几乎是锥心泣血:“老爷,替峻儿做主啊老爷!” 冯玉章行色匆匆,今天他本来是去工部找了个老朋友,谁知道再回府,听见的就是孙子出事的消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他到底是个男人,而且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男人,比冯夫人还是要稳得住许多,闭了闭眼睛上前几步,先掀开了白布。 看到底下被烧的几乎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尸首,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好一阵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而冯夫人在边上已经要再次晕厥过去了。 陆明安跟在旁边,沉声说:“侯爷,这事儿我们已经报给了顺天府,仵作已经验过尸了,确定都是浓烟窒息而亡,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很快就被浓烟呛得晕过去了......” 至少被烧死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 但是这一点儿也平息不了冯玉章失去孙儿的愤怒。 他们冯家大风大浪里头过来的,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容易,当初被贬到云南,因为不适应当地的天气,家里的人陆续病倒,结果死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 剩下的每一个都是珍贵的,尤其是冯峻还在议亲。 才刚刚议亲啊! 他眼睛猩红,猛地转过头看着陆明安:“驸马爷,咱们两家向来关系好,这件事,无论如何,您得给出个交代!” 陆明安听的眉头大皱。 冯峻和魏畅应收买了他府中的下人,溜进后宅来,是想干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不管换谁都腻味的很。 先不说冯峻和魏畅应是想对谁做什么,但是在宴会上闹出事,最倒霉的还是长公主府。 何况,他今天能收买长公主府的下人害别人,那明天就有可能收买长公主府的下人对付长公主他们。 他的语气忍不住冷了下来:“官府都已经插手了,查出什么就是什么,至于我们,我们不觉得该给什么交代,其他没有胡乱走动的男客都好好的,唯独府上的少爷和魏畅应.....” 他顿了顿才说:“不知道为什么,收买下人溜进后宅,后宅是女眷聚集的地方,他想干什么?” 冯峻的嘴唇一时都气的哆嗦了。 冯采薇则在边上幽幽的说:“是啊,查,要好好的查!就算是我哥哥有不对在先,但是也罪不至死,哪怕是真的犯了错,也有朝廷也有律法来处置他,私底下杀人就应该偿命!” 陆明安看了冯采薇一眼,想到冯采薇一口咬定戚元是凶手的样子,便冷声提醒:“对了,顺天府的人已经问过戚大小姐了,戚大小姐的确是没有乱走,府里的丫头也可以作证,她一直都跟着戚大小姐寸步不离的。” ..... 冯采薇立即情绪激烈的摇头:“不可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陆明安干脆便懒得跟她说话了,只是跟冯玉章说:“侯爷,冯家才刚回京,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御史们当年是如何弹劾冯家的,您想必还没有忘记吧?好不容易才回来,可别走了当年的老路啊。” 一句话说的冯玉章更是面色阴沉。 他正要驳斥,就见自己弟弟冯三老爷和冯四老爷神色匆匆的赶来。 他们两人一来,就低声说:“二哥,太孙殿下到了。” 长公主府的堂会,于情于理都会邀请宗室和东宫,萧云庭又向来和长公主亲厚,他会来一点儿也不奇怪。 冯玉章看了看陆明安:“请殿下到这后面来。” 他倒要看看,死了个表兄弟,皇太孙是帮还是不帮冯家! 萧云庭很快就赶到了,他身边还跟着顺天府的推官邢敏。 一见到萧云庭,冯玉章立即便强忍悲痛的上前拱了拱手:“殿下,好好的一个堂会,我们家却死了个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们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萧云庭摆了摆手,伺候的人就全都退了下去。 只剩下了陆驸马和冯玉章,以及冯采薇跟萧云庭,还有一个顺天府的邢敏。 萧云庭目光冷硬,挑了挑眉说:“舅爷知道他收买了长公主府的下人,私自放他进了后院吗?” ..... 怎么又问这个? 冯玉章有些急切:“就算是如此,那也罪不至死!但是现在峻儿已经死了!整整三条人命啊!” “是啊,舅爷也知道是三条人命。”萧云庭冷静瞥了他们一眼,冲邢敏伸手,邢敏立即便将手中的供状都交给了萧云庭。 随即萧云庭才将供状交给冯玉章。 冯玉章又气又急的问:“这是什么?” “死者之中有一个是魏畅应。”萧云庭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三具白布盖着的尸体一眼,语气冷漠:“还有一个,舅爷知道是谁吗?” 冯玉章怎么会知道? 他也不关心。 他只想知道自己孙子是怎么死的。 萧云庭讥诮的说:“是公主府的小厮,舅爷知道他们收买这个小厮干什么吗?” 这回不必冯玉章回答,萧云庭语气陡然严厉:“他们要这小厮躲在这假山门洞里,等他们引来了要对付的女眷,让这小厮玷辱女眷!” 冯采薇闭了闭眼睛,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萧云庭根本不是为了他们冯家过来的,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冯玉章被萧云庭忽然严厉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萧云庭:“殿下.....” 他一时有些懵了,想了想,这还真是冯峻可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这个混账自己在云南就闹出过这种事,结果他们花了大功夫才摆平了。 萧云庭语气冷然:“你们刚回京城,他就敢对勋贵女眷下手,还专门挑这样的场合,他是不是嫌你们回来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第324章 ·禁言 这一句话说出来,冯玉章只觉得有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升起来,一时之间连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他慌忙摇头:“殿下,这怎么会,可能是误会......” 萧云庭丝毫不为所动,冷笑出声:“误会?白纸黑字在这儿写着,小厮家里收了多少银子,看守二门的婆子收了多少银子,去送茶水的丫头收了多少银子,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他猛地问:“这个送到皇祖父跟前,皇祖父会觉得这是误会吗?还是说你们要去问问父王,看看父王会不会说这是误会?!” 冯玉章被萧云庭几句话训得灰头土脸。 他张了张嘴:“就算是如此,他们犯下大错,那也该是朝廷处置他们,私底下下杀手就是不对,杀人犯法,我孙子罪不至死啊!” 冯采薇一双眼亮的出奇,紧紧的盯着萧云庭,似乎等着萧云庭的回答。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谁说他们是被人杀的?他们分明就是密谋害人不成,不知道为何出了意外,被活烧死的,仵作验尸验的清清楚楚,他们三人都没有任何外伤,全都是窒息而死。” 冯玉章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发颤的看着自己手里那一沓供状。 有公主府被收买的下人的。 也有魏畅应和冯峻身边的小厮的。 现在出了事,这些下人一个个吓得半死,谁都不敢隐瞒,将魏畅应和冯峻的计划说了出来。 但是后来出了什么事,他们却都是不清楚的,毕竟他们只是下人,主子们入席之后,他们就只需要去外头等着主子散席了。 冯玉章的手抖得厉害。 冯采薇则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的问:“殿下,那他们没有说,我哥哥和魏畅应要玷辱的究竟是哪家的女眷吗?” 萧云庭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她:“并没有,那个丫头临时被调到别的地方去送点心了,所以还没来得及收到消息到底是去找哪个女眷,怎么,冯峻还把这件事告诉过你吗?” 不知道为何,他的目光里像是带着刀子,看的人心里发冷。 冯采薇完全没有料到萧云庭会问这样刁钻的问题,一时之间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她说冯峻要对付的是戚元,那岂不是说自己是早就知道此事,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的? 她咬着唇冷然说:“没有。” “是啊,若是冯姑娘知道你哥哥要害人却丝毫不阻止,那就是其心可诛了!”萧云庭冷冷的笑了笑:“否则的话,只要阻止了,这件事就完全可以改变,冯峻也不会出这样的意外了,不是吗?” 冯采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玉章则死死的攥着那些供词:“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的孙子就这么死了,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萧云庭讥诮的哼了一声:“不然呢?舅爷若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可以现在就去父王那里喊冤,看看父王会不会管!看看皇后娘娘会不会管!再不济,舅爷也可以直接去圣上跟前,将此事说明清楚,看看圣上会不会说冯峻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永昌帝曾经判过类似的案子,他年轻的时候时常出宫游玩,有一次在街上吃了一家豆腐觉得好吃,正要打赏,结果那老板娘却被官府锁住缉拿归案,说这老板娘是杀人凶手。 永昌帝当时就跟着去了官府。 结果那老板娘也承认是杀了人,她一个人做豆腐带着两个孩子,结果却被对面铺子的屠夫屡次骚扰,有一次那屠夫甚至要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对她用强。 结果她奋起反抗,不小心误杀了那个屠夫。 知道了事情经过之后,永昌帝下令知府判那女人无罪。 他冷冷的盯着冯玉章:“舅爷想去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了,收买长公主府下人,私进长公主私宅后院,他说他只是想玷辱个女眷,你就真的一双眼只看得见那个‘只’字了吗?!” 冯玉章趔趄了两下,总算是明白了萧云庭的意思。 他是来警告自己,让自己不要再生事。 萧云庭见他不吭声了,冲着邢敏摆了摆手。 邢敏立即便捡起地上的供状恭敬的退了出去。 萧云庭则看着冯玉章:“舅爷,你们回来不易,若是真的想要冯家兴旺,想要皇后娘娘好,更应该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 他说着,便跟陆驸马要走。 冯采薇却忍无可忍的忽然叫住了他:“殿下!” 萧云庭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着她。 冯采薇则抿了抿唇:“虽然殿下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口口声声都是我哥哥该死,但是其实殿下心里也清楚的吧?再怎么该死,能定我哥哥罪名的也只有官府和朝廷!” 她冲到萧云庭跟前:“所以殿下,你心里是清楚的,我哥哥是要朝戚元下手,结果却被戚元.....”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萧云庭忽然猛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冯采薇被他掐的险些要晕过去,直到此时才发觉萧云庭真正发起怒来是这样可怕的。 她睁大眼,死死的攥住萧云庭的手,吓得面色紫涨。 冯玉章也急急忙忙的冲了上去:“殿下!殿下!她可是您的表妹啊殿下!” 冯采薇面露惊恐。 萧云庭则冷冷冲着冯采薇说:“你应该庆幸冯峻没有成功自己还死了,否则你信不信,今天死的就不只是一个冯峻这么简单了?!” 冯采薇被吓得已经面无人色了,她有些明白为什么齐王要专门写信跟自己说萧云庭和戚元的那些事了。 原来动了戚元,最生气的还不是戚元自己。 最可怕的反而是萧云庭! 她惊恐的挣扎起来,就当觉得自己已经因为呼吸不畅而要晕厥过去的时候,萧云庭终于放开了她,她跌坐在地上,顿时大口大口的喘气,同时眼泪也猛地涌了上来。 萧云庭则转过头看着冯玉章:“皇后娘娘能翻身,咱们在场的人应当都知道是为什么,不管是柳王妃还是陆驸马,都知道扳倒楚国公府戚元和戚家出了不少的力气,舅爷,你若是再管不好她,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第325章 ·维护 冯玉章的面色一时青一时白,被萧云庭连消带打的给弄得一肚子的气没撒出来不说,还反倒是又吃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头顶已经快要冒烟了。 萧云庭没有管他,而是俯身看了冯采薇一眼,面无表情的压低了声音:“冯姑娘,我不管你是真的不在意那所谓的救命之恩还是故意装作不在意,但是这事儿你还小,那当时我也还小,你不是做主的人,我也同样不是。” “这份所谓恩情,我会给你和冯家应得的报酬。”他冷冷看着她:“好不容易回来了,若是不想全家再被贬一次,云南那边又多添上几口棺材,从此以后,别再打戚元的主意。” 他每说一句,冯采薇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一张脸已经面色铁青。 她真是难堪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她从小就认定自己以后会嫁的男人,如今却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如此严词厉色的来警告自己以后不要打那个女人的主意! 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冯采薇捂着脖子仰头不甘心的看着他:“殿下也知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知道冯家为了救你当初几乎豁出全家的性命,不惜以身犯险,所以你就是这么回报的吗?!” 萧云庭嗤笑出声:“不要说的那么好听吧?当年冯家之所以倾尽全力,难道不是因为当时冯家已经走到绝境,想要翻身就只有把筹码寄托在我身上吗?” 冯采薇不知道如何回答。 萧云庭则扯了扯嘴角:“所以你们冯家现在不是已经翻身了吗?我欠你们的,不是都已经还了吗?” “冯姑娘,好自为之。”他顿了顿,才冷笑:“若是你们再对戚元动手,不必等她脏手,我会亲自送你们下去陪冯峻,若是不信,你尽可试一试。” 随着这句话说完,冯采薇面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她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萧云庭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对戚元的心意还需要多说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就把戚元看的那么重?!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就是因为她会杀人吗?! 就因为谁招惹了她,她就心狠手辣的直接动手杀人吗?! 他为什么会喜欢一条毒蛇啊?! 冯玉章没有听清楚萧云庭压低声音说了什么,但是他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冯家刚进京,绝对不能得罪长公主和萧云庭。 他闭了闭眼睛,疾步上前朝着萧云庭跪了下去:“殿下,是我们疏于管教,才会让这个混账被纵容得无法无天,一切都是我们自己自作自受,自食苦果!” 陆明安扯了扯嘴角,心里啧了一声。 原本他觉得冯家简直是蠢得叫人无法相信。 尤其是冯采薇,毫无证据她就敢口口声声的咬着戚元不放。 可现在冯玉章干脆利落的认了这件事,他倒是对冯家又高看一眼。 否则的话,这样的人回来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可能成为太孙的拖累。 萧云庭并没有意外,冯玉章能够在云南风雨飘摇这么多年,被楚国公府压制为难打压,却还是稳稳地保住了这么多人回京,就不会真的是个蠢货。 蠢有时候就是最大的恶。 比如说冯峻。 跟聪明人打交道会放心许多,因为聪明人至少知道做错事要付出代价的道理。 他伸手虚扶了冯玉章一把,沉声说:“舅爷,这件事自然是被处理成意外更好,你觉得呢?” 冯玉章能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萧云庭的深意,闭了闭眼便点头:“是啊,就是意外,少年人玩起来不知道分寸,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着了火,还牵连了长公主府中的小厮。” 萧云庭挑了挑眉。 他这才真的觉得冯家有那么点意思了。 萧云庭似笑非笑,语气淡淡的说:“希望舅爷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是为了敷衍本王。” 冯玉章闭了闭眼睛俯下身去:“不敢!殿下放心,从今以后臣一定好好约束家里人,不会再让他们行差踏错。” 萧云庭不置可否,淡淡的点了点头。 冯采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冯玉章一把攥住了手腕。 冯玉章冷冷冲着她摇了摇头,面带冷意。 而冯采薇已经将嘴唇都给咬出血了,但是冯玉章这一次却没有纵容她,转身猛的打了她一个耳光。 冯采薇顿时摔倒在尸体旁边,一时之间紧紧闭上眼睛。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这样的委屈! 她哥哥死了,她不能为他讨个公道,反而还要息事宁人,承认这件事是个意外。 这真是太可笑了。 荒谬! 萧云庭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跟陆明安商量起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陆明安早就已经想好了,此时便直接说:“正如殿下所说的,这件事完全就是个意外,他们几个贪玩,溜进假山里头导致起火,谁也怪不得。我们对外也会这样说。” 只要冯家同意就可以了,魏家那边,陆驸马冷笑了一声:“出面的倒都是魏畅应,所以魏家就更不足虑了,若是他们不知死活,就让他们去顺天府打官司,去告我们公主府吧!” 他倒是要看看魏家有没有那个胆子。 若是真的有,那就问问魏家,魏畅应为什么要收买公主府的下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魏家要是能说得清楚,敢说清楚,那就先去顺天府掰扯掰扯。 至于为什么死的,反正也不管他们长公主府的事,他们可没让魏畅应收买下人偷溜进去,这件事难道还能怪到长公主府头上吗? 一路说着,就见长公主带着人也正往里面走来,陆明安立即便站住了脚:“女眷那边怎么样了?” 长公主沉声说:“其他人倒是都没什么,唯有冯夫人,哭哭啼啼的厉害,不过现在也已经劝住了,大夫给她开了安神汤。” 她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萧云庭:“云庭,冯玉章怎么说?” 萧云庭简单的跟她说了几句,便让她放心:“没事了,他是个脑子清醒的。” 第326章 ·示爱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但愿他是真的清醒,别到时候自讨苦吃。” 其实事实是怎么样大家都清楚了。 戚元也把那个小丫头给长公主送了过来。 长公主并没有半点生气,也没觉得戚元做的不对。 戚元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谁惹上她谁就要自己做好准备。 她又不是只针对冯家。 何况冯峻真是不知死活,竟然给戚元下药!! 他还真是有些小聪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戚元会些武艺,所以怕她逃脱,考虑的还挺周到的。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长公主直言不讳的说:“本宫若是冯家,现在就回去闭门思过,将子弟们都禁足在家,让他们先好好学学规矩,去了云南这么些年,都没有半点长进吗?!还以为他们现在是当初冯老太爷在的冯家吗?!” 萧云庭忍不住笑了一声。 长公主便皱着眉头看他:“你笑什么?” “笑姑祖母真是护犊子。”萧云庭坦然的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长公主哼了一声:“本宫当然护着她!不像有些人,恩将仇报,还没过河就想着拆桥了。” 她对冯家的观感差到了极致。 说到这里又皱起眉头:“他们不会去皇后娘娘那里挑拨是非吧?或是去太子那儿.....” “不会的。”萧云庭面色冷淡:“我听见出事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件事告诉铁御史了。” ...... 长公主和陆驸马对视了一眼。 萧云庭办事可真是够绝的啊! 他竟然把这事儿透露给御史了! 铁御史要是知道魏畅应和冯峻收买长公主府的下人,偷偷溜进长公主府的内宅,他还不得喷的冯家抬不起头啊?! 长公主不由得笑出声:“你也真是够促狭的。” 但是她却又得承认,萧云庭这事儿办的可真是太漂亮了。 铁御史追着冯峻和魏家喷,不管是太子还是冯皇后,都不可能会为了这件事去自讨没趣的。 冯家这个亏是吃定了。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办有什么不好:“刚进京就开始翘尾巴,就不能怪别人将它们的尾巴砍断!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京城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京城,不是他们冯家想怎么样就能怎样的,想要富贵,那就缩着尾巴!” 长公主身心舒泰了。 萧云庭则紧跟着就问长公主现在戚元在哪儿。 戚元正在看王婵放风筝。 戚二夫人自从听说死了三个人,尤其是顺天府这次还专门问到了戚元头上,就有些心不在焉。 大意了。 接连两次和戚元出门都没出事,她还以为这次也会和前两次一样呢。 没想到这次比前几次都狠。 戚元一下子就杀了三个。 三个啊!! 她心惊胆战,见王婵的风筝被挂在了树上,戚元一跃而上就将风筝给拿了下来,顿时右眼皮就又跳了跳。 好在这院子是长公主专门给她们安排的,这里只有她们几个没有外人。 王婵那个傻丫头,还在不停的给戚元捧场:“元姐儿,你教教我,你教教我!你怎么上去的?” 戚二夫人在心里叹了声气。 正在这时候,院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萧云庭身长玉立的立在门口,朝着院子里的戚元看过去。 真是很奇怪,每一次不管现场有多少人,他的眼里最先看见的,往往都是戚元。 这一次也同样,他挑了挑眉,见戚元将风筝给了王婵就朝着自己走过来,顿时眉眼含笑。 戚二夫人也看到了萧云庭,忙走了几步,见到萧云庭,心脏就猛的跳了几下。 太孙殿下来了! 冯家是冯皇后的娘家,他这次不会是来跟元姐儿兴师问罪的吧? 戚元这个时候也已经走到了萧云庭跟前,挑了挑眉就问:“殿下是来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吗?” 萧云庭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问的,事情到底如何,我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戚元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你不生气吗?” 她直接杀了冯峻,丝毫余地都没有留。 冯家到底是对萧云庭有恩的,而且冯皇后更是一门心思的为了冯家好。 她以为,她这算是给萧云庭出了个难题的。 萧云庭却挑眉看着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他要打你的主意,在我这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但凡是你下手晚一些,我都会亲自了结他。” 戚元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六斤眼睛都在发亮,恨不得耳朵直接贴在门上。 殿下总算是开窍了! 对对对对,就这么说,就这么说! “你在我心里,永远胜过一切。”萧云庭面色坦然:“爱不就是我永远偏心你,永远觉得你是对的吗?” 他轻笑了一声:“我早跟你说过的。” 在每一次心甘情愿的善后中,在每一次不遗余力的维护里。 他的爱意如此坦然,从未遮掩。 他给戚元的,是捂住耳朵的信任。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将后背毫不迟疑的交付的信任,就已经是最无声的爱意了。 戚元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被人偏袒是这样的滋味。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可他是认真的在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曾跟他说喜欢没用,多喜欢都没用,要矢志不渝的喜欢,坚定不移的选择,是不顾一切的偏袒。 他就认认真真的做到了。 戚元清晰的听见自己心里那道墙在轰然倒塌。 原来被爱真的会生出新的血肉。 萧云庭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得问:“你是不是还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不必了。”戚元抬头看着他:“相爱不是博弈,你不必对得起我,只要对得起你自己今天说过的话就可以。” 六斤兴奋得抓耳挠腮。 连向来都十分稳重自持的八宝都忍不住伸长了耳朵,想要听清楚一些,再听清楚一些。 六斤正好听见戚元的最后一句话,猛的跳了起来,头正好磕在八宝的下巴上,八宝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第327章 ·定心 等到戚元听见动静拉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六斤鼻血横流的模样。 八宝在边上笑的讪讪的,一面摸自己头上被六斤凿出来的一个大包,一面解释:“我不小心撞了下他的下巴,等我站起来想道歉的时候,又不小心磕到了他鼻子......” 造孽啊! 他在心里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真是沉不住气,但凡沉得住气点呢,说不定还能听见说出些更动听的话呢! 唉,一场好戏现在就看不成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的。 戚元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拿帕子捂鼻子的六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八宝被戚大小姐的这个笑容弄的遍体生寒。 他忍不住急急地追着戚元解释:“大小姐,我真的没偷听啊大小姐......” 六斤在后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就会有个这么蠢的伴儿! 不过很快八宝就追着戚元不怕死的继续问了:“大小姐,您刚才是不是答应我们殿下啦?我们殿下真的是个好人啊大小姐,我们作证,刚才他还掐冯姑娘的脖子给您出气呢!” ..... 六斤默默地擦了擦鼻子,忍不住看了看嘴角翘起来的萧云庭一眼。 得,也不是真的蠢,还是有救的,至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是? 戚二夫人离得远,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着他们脸上全都带着笑意,就知道他们肯定没有起什么争执,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太孙殿下看样子不是为了冯家兴师问罪来的,那就好。 她又忍不住偷偷拍了拍胸口,心里忍不住想,下次一定要跟婆婆说,让婆婆换个人跟着元姐儿出来。 她,她这心脏禁不住啊! 王婵却不怕,她开心的很,冲上前还缠着戚元问到底怎么做到几步就上树把风筝拿下来的。 戚元笑眯眯的看着她:“你想学啊?” 王婵兴奋得两眼放光,几乎要扑到戚元身上:“想啊想啊,还能学吗?” “也可以罢。”戚元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子:“再练个二三十年,就能上树摘风筝了。” 戚二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王婵也睁圆了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忍不住晃了晃戚元的胳膊:“元姐儿,你学坏了!” 八宝挠了挠头。 不对啊,戚大小姐还没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呢,这算是答应殿下了还是没答应啊?! 这边欢声笑语,冯家的宅院里却死气沉沉。 冯夫人苏醒过来,攥住冯玉章的袖子用尽力气的问:“长公主怎么说,这件事,总得给出个交代吧?” 冯采薇脸上的巴掌印此时仍旧清晰可见,由此可见当时冯玉章用了多大的力气。 此时听见冯夫人这么问,她也猛地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冯玉章,心里冷笑了一声。 平时说什么一家人守望相助,说什么谁都不能动冯家的人。 可是结果呢? 现在哥哥死了,祖父竟然都能忍气吞声! 冯玉章却丝毫没有遮掩,他直接就说:“要给什么交代?他私底下和魏畅应两个人收买公主府下人,自己溜进人家的内院的,死了也是活该!” 冯夫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可置信的揪住他的袖子问:“你说什么?!” 冯玉章已经不想再废话了。 他已经够烦的了。 所以他猛地甩开冯夫人的手冷冷的说:“你还看不清楚现实吗?现实就是我们刚从云南回来,脚跟子都还没站稳,别以为靠着皇后娘娘就能如何,你觉得皇后娘娘会因为一个冯峻跟长公主翻脸吗?!” 冯夫人嘴唇抖得厉害,明明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是到此时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冯玉章则忽然转头去看冯采薇:“殿下说你哥哥早就告诉了你他要干什么,是不是真的?” 没有想到他忽然又来问自己,冯采薇心跳一时都漏跳了一拍。 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个问题不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所以她立即便冷笑:“他站在谁那边祖父心里心知肚明,为了给那个女人开脱,他当然要这么说!” 冯玉章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半响,才沉声说:“你真是令人失望,采薇,你当初就应该听我们的,直接去龙虎山住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冯采薇咬着唇目光闪烁。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猛地戳进她心里,几乎将她戳的血肉模糊。 真让人失望这几个字,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用来评价自己。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是啊,若是早就去了龙虎山,一路陪着太孙回京,那情分自然非同寻常。 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谁说去了龙虎山就一定能成?那个时候萧云庭能不能活着从龙虎山回京都不知道,谁就能笃定萧云庭会有今天呢? 这两股声音交替在耳边响起,以至于她忍无可忍的捂住耳朵,冲着冯玉章怒道:“不要再说了!” 冯夫人惊讶的看着她,从来没见过孙女儿这副失控的模样,她不由得有些担心:“采薇?” 冯采薇冷冷的抬起头看着冯玉章:“不是祖父总是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吗?否则的话,祖父也不会这些年跟太子的关系也不错了,不是吗?” 冯玉章的脸色沉了下来。 冯采薇却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所以现在哥哥死了,也正好让祖父看清楚,萧云庭是一只猛虎,而不是任由皇后娘娘和冯家就能左右的幼兽。” 太优秀了也不好,至少这样就对冯家太过强硬了。 冯采薇清楚的知道冯玉章打自己,不是因为真的服了。 相反,冯玉章就是不服,就是太过生气,才会压住怒气,忍气吞声。 冯玉章冷冷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你若是真的聪明,今天就不会是这个局面!你最好给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最近也不要再出门了!” 第328章 ·舍得 最终这件事就是被定性成了一个意外。 其他的勋贵夫人们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只是出了人命,这个堂会终归还是开不下去了。 长公主亲自道了歉,这才将客人们都送走。 冯采薇的马车咕噜噜的驶出长公主府的时候,她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正好却看见了萧云庭正站在公主府的石狮子跟前,此时正笑着不知道跟马车里的人说什么。 马车里的人连帘子都没掀起来,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萧云庭脸上笑意更甚。 她面色阴沉下来。 人生真是奇妙,以前自己觉得璀璨夺目、无与伦比的东西,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一切也要得到的东西,过一段时间,或者稍微换个角度看一下,便觉得他们完全失去了光彩。 对于她来说,现在的萧云庭无疑就是这样的东西。 从前她觉得萧云庭是个宝物,无时无刻不在熠熠生辉。 可是等到如今,她再看萧云庭,却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她啪的一声放下了帘子,心里下定了决心。 既然萧云庭不识抬举,那她也不必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从始至终,她只是想要做太孙妃而已。 既然萧云庭不肯,那只要太孙不再是萧云庭,不就可以了吗? 到那一天,她一定要亲眼看着萧云庭是如何卑微的跪地祈求的! 也要看看到那时候,萧云庭是否会后悔,选择了戚元。 杀人犯可以做太孙妃吗?她知道如何平衡六宫,知道如何管理宫务,又应该如何赏赐臣妇吗? 她缓缓地闭了闭眼睛。 而此时,范良娣也已经知道了长公主府发生的事儿。 倒不是范良娣的耳报神这么快,而是,铁御史进宫猛地喷了冯皇后和冯家一顿,又毫不客气的说:“当年冯家便是因为嚣张跋扈,屡次僭越才被贬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仍旧是恶习难改,才回京就敢收买公主府的下人,还闯进公主府内宅,他们想干什么?!” 永昌帝倒是知道不关冯皇后的事。 他不喜欢冯皇后,但是也得承认冯皇后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 这些年来她连宫殿都不出一步,哪怕是如今形势转好,冯皇后也是从未来自己这里给冯家求过情的。 但是对于冯家此举,永昌帝同样十分恼怒。 他先是下旨申斥了一番冯玉章,下令冯玉章禁足一月不得出。 而后又下令将刚进京候补洪都知府的魏明也给夺了功名。 这件事自然就闹大了。 宋良娣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太孙殿下是怎么想的?他竟然不帮冯家!” 别说是萧云庭做不到,以萧云庭受宠的程度,但凡是开口帮冯家说句话,这件事不至于就让冯家被申斥。 毕竟虽然冯峻和魏畅应有错在先,可是毕竟也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南安郡王却笑了一声:“清高啊。” 他面带戏谑,不无嘲讽的啧了一声:“咱们这位太孙殿下,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出了名的孝顺体贴,连圣上都亲口夸赞他是好圣孙呢!圣孙圣孙,可不就得当个圣人么?不大义灭亲,怎么显出他的铁面无私来?” 宋良娣紧张的看了他一眼:“别胡说!” 南安郡王对自己母亲的谨慎小心很是不满,他似笑非笑的说:“不过他大义灭亲好啊,若是他不这么假清高,我怎么能有出头的机会?” 宋良娣压低声音问:“你想干什么?别胡来!” 她忍不住轻声说:“我知道你觉得委屈,可是如今还不是时机,萧云庭已经先得了圣上的宠爱......” 顿了顿,她才一咬牙:“熬一熬吧,熬到了你父王当家之后,你就彻底出头了,何必去冒险呢?” 现在永昌帝还年富力强,而且这么多年把太子压制的死死的。 这个时候何必跳出去跟萧云庭打擂台呢? 只要熬得久,自然什么都能有。 可萧景昭却不是这么想。 同样都是皇帝的孙子,凭什么人人提起东宫都只知道皇太孙?! 他才是太子最宠爱的儿子! 太子不喜欢卢太子妃,也不喜欢萧云庭,他才是太子最喜爱的儿子。 凭什么要当个隐形人,人生最鲜衣怒马的年纪,却得当缩头乌龟? 他比萧云庭差在了哪里?!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缓缓推开了宋良娣的手:“等?再等多久?等到萧云庭真的已经在朝廷站住脚跟,做出政绩?等到百官都臣服皇太孙?” 宋良娣有些无奈:“那你想怎么样?” “冯家啊。”萧景昭面色冷漠:“既然萧云庭清高自傲看不上这份助力,那我去要不就是了吗?经过这一件事,冯家应该也看清楚萧云庭是不会理会他们的了。我再抛出橄榄枝,他们会知道该怎么选的。” 毕竟,人的天性就是这样的凉薄,只要拿更好的来换,一定舍得。 他相信冯家和冯采薇都会知道该怎么选。 冯家能做的事还多的去,既然萧云庭推开,那就他来接手。 宋良娣幽幽的看着儿子,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声气。 孩子长大了,再不是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年纪了。 她只好无奈的说:“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萧景昭顿时笑了,他心里当然有数,太子让他出入冯皇后宫中请安问好,带他去冯家,不是早就已经暗示过他该怎么做了吗? 戚元已经回了家,戚二夫人跟戚老夫人说起公主府死了三个人的事儿,语气就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这件事闹的很大,戚老夫人自然也已经听见了风声,但是真的听见说杀了三个人,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戚老夫人都表现的十分镇定。 尤其是戚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伸手,元姐儿干脆利落也是好事,否则的话,难道还得天天提防他们再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吗?” 她哼了一声:“这也是他们自己找的,与人无尤。” 戚二夫人张了张嘴。 老夫人怎么好像早就知道这一次出去会死人似地? 一而再再而三伸手是什么意思? 不过戚老夫人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她安抚了戚二夫人几句:“慌什么?反正又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照常过日子就是了,天塌不下来。” 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有什么好怕的? 第329章 ·自救 冯家刚进京的时候还炙手可热,结果一回京城就接连出了几桩大事,后来干脆就被禁足在家,京中越来越多的人回过了味儿。 冯家回京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头,除了冯采薇牡丹宴的时候能认出一百多种牡丹,还有一手好书法,其他竟然记不住冯家的什么事儿。 至少大家回过味来想一想,就反应过来,上头如果真的有重用冯家的意思,那出名的就不应该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孩儿才是。 冯家原本都快被踏破了的门槛瞬间就冷了下来。 冯夫人急的嘴巴上都起了燎泡。 自从冯峻死了之后,她就病了。 冯采薇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冯夫人终于找到了机会,紧紧攥住冯采薇的手,几乎将指甲都陷入冯采薇的肉里,死死的盯着她问:“你祖父说你哥哥做事之前跟你说过,到底是什么事?!” 京城的勋贵多入狗,死了一个勋贵子弟对于京城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冯夫人来说,却几乎是刻骨铭心的。 她面色泛白,整个人都带着巨大的不安和愤怒。 冯采薇这些天根本睡不着。 自从见到了冯峻死后的那个模样,她就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每次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冯峻笑吟吟的跑来喊她妹妹的模样。 越是睡不着,她反倒是愈发的冷静了。 她当初就是太看重萧云庭了。 若是她没有那么魂不守舍,若是她多关注一下哥哥,许多事原本都可以改变的。 定了定神,她缓缓将冯峻和魏畅应是要设计戚元,结果却出了事的事说了出来。 冯夫人几乎不可置信。 她紧紧攥着冯采薇的手腕:“怎么会?!就算是如此,那,那怎么是你哥哥死了呢?” 就算是闯出祸来,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啊! 她回来以后无数次的去问冯玉章,冯玉章却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是怎么当成没有发生过啊? 她的孙子死了啊! 冯采薇垂下眼,想到冯玉章的警告,正在迟疑中,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冯玉章立在门口,脸色不大好看的看了冯采薇一眼:“出去!” 自从出事之后,冯玉章对冯采薇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见他如此疾言厉色,冯夫人不可置信:“侯爷!” 冯玉章却只是警告的看着冯采薇。 冯采薇顿时捂着脸跑了。 冯夫人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侯爷,你要我的命吗侯爷?!采薇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忽然对她这样苛刻?” “做错了什么?”冯玉章走到她跟前,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沉声说:“她错在心思太多太浮躁,没遇见事儿的时候装的像,但是一遇见事儿就完全装不住了!” 见冯夫人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冯玉章没好气的将冯峻的事情说了,又阴沉着脸说:“我已经审问过峻儿的身边人,他们全都说,峻儿早就有了教训戚大小姐的心思.....” 他恨铁不成钢:“这个混账不知道天高地厚!戚家如今大权在握,是太孙的左膀右臂,他跑去招惹戚家,这不是在打太孙的脸吗?!可恨的是,采薇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此事,却硬是拖着没有跟咱们透露一个字!” 但凡是提前透露呢,冯玉章都一定会阻止这件事的! 那么冯峻也就根本不用死了。 冯夫人怔怔的坐在床上,一时还没有办法完全消化冯玉章说的这一切,睁大眼满脸都是震惊。 冯玉章拍了一下桌子:“我不是气采薇有心计,对于她对于冯家来说,有心计都不是坏事,我气的是,她的心机全都用在了没用的地方上头!” 说起这事儿冯玉章就生气。 什么慢慢来慢慢来,早听他们的,现在还有戚元什么事儿? 是他们之前一直对她太过纵容了,以至于将她养的心高气傲。 冯夫人头痛欲裂,这些年来冯采薇在家里一直都是最被重视随受宠的孩子,听冯玉章的这个意思,从今以后就不管她了? 她张了张嘴:“那,太孙那儿.....” “还想什么太孙?”冯玉章苦笑了一声,是真的忍不住心里难受了:“他是决计不可能喜欢上采薇的,你没见他在长公主府掐采薇脖子的样子,但凡采薇多说一句,只怕他真的能当场掐死她!” 同样都是男人,冯玉章一看这样就知道完了。 冯采薇再多的才艺又有什么用? 一个男人但凡对你有一点那个意思,都不可能掐你脖子。 他唉声叹气:“殿下说的是啊,我们刚回京,根基都还不稳,本来该韬光养晦,至少也得领个实差以后再说,可是我们太过急切了。” 冯夫人听的头更痛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满脸疲惫的问:“那,那我们回京来得到了些什么?” 一场空欢喜吗? 冯玉章静静的看着她:“只要我们放聪明些,不要再在太岁头上动土,皇后娘娘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个道理冯采薇当然也知道。 但是她要的从来都不只是这些。 她这十几年学那些东西花了多少心血? 她小的时候为了引开追兵几乎赔上性命。 萧云庭是怎么说得出还清了这样的话来的? 她擦干了眼角的眼泪,眼里一片冷漠,收了笔将信给用蜡封好交给自己的心腹丫头:“悄悄替我送到西城黄大仙庙的邱老道手里。” 丫头瑞雪有些紧张:“姑娘,这.....” 冯采薇头也不抬,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照我说的做。” 瑞雪见她完全都不抬头看自己一眼,也知道她这决定是不容置喙的,忙点了点头应是,拿着信快步出去了。 冯采薇往后靠在引枕上,面色冷淡的将这些年家中准备的所有关于萧云庭的那些资料都给销毁了。 还有她原本打算弹将军破阵曲的烧槽琵琶,也重重扔在了地上。 他不喜欢自己就不喜欢吧。 既然不喜欢,那她就找喜欢她的。 这世上别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怕找不着吗? 既然他要把机会拱手让人,她就让他试一试失去一切是什么滋味。 等到他没了太孙的位置,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第330章 ·浑水 齐王收到信的时候天儿已经热了。 他初到洪都,一切都不顺利,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尤其是一到大热天,洪都就跟火炉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连他的腿都似乎更痛了。 他心情格外的暴躁,忍不住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 结果却又踢到了腿,一时之间痛得眉头紧皱。 金宝端着一碗冰碗进来,见到他差点站不稳,忙放下手里的冰碗过去搀扶他。 齐王一把甩开了他,蹲下身揉了揉自己的腿沉声问:“你师父呢?” 金宝毕恭毕敬的站在边上回话:“回殿下,师父他收了个消息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齐王就冷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去看洪都知府递上来的请安信。 正看的有些不耐烦,徐太监从外头快步进来,恭敬的在旁边喊了一声殿下。 他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信扔下,侧头看着徐太监问:“怎么样,京城那边布置好了么?” 远在江西,不代表他就对京城的事一无所知了。 他们在京城自然也有自己探听消息的渠道,这些年的经营总归还是有点用处的。 金宝无声无息的端着冰碗重新又出去了。 徐太监这才急忙将一只匣子递给了齐王:“王爷,这些都是京城寄来的,咱们的人如今都在黄大仙庙那边,过些时候,干脆便在那边开一座酒楼,酒楼人来人往的,探听消息也更容易些。” 齐王嗯了一声,对于徐太监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他之前在京城差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徐太监给他指出了一条路,让他走出来了。 他伸手接过来,一封一封的看完,而后扑哧一声冷笑出声,将手里的信扔在了桌上,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说:“废物!” 徐太监安静的立在边上。 直到齐王指了指桌上的信:“你也看看吧,看看冯家多么可笑!” 徐太监弯着腰姿态恭敬的应是,急忙伸手去将信拿起来,等到看完了最后一封,才明白了齐王为什么如此愤怒了。 冯家进京这段时间,竟然半点事儿都没成。 不仅没成,反而还赔进去了一个冯峻。 徐太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戚大小姐真是厉害。 不管是多大的难处,在她跟前似乎都成了轻松跨越的小山丘。 她从来不惧怕阴谋算计,也从来不会跟普通人那样。 就像是冯峻这些人,能想到的报复女子的法子,无非就是毁掉她们的名节,让她们痛不欲生。 可他真是太小看了戚大小姐。 戚大小姐的报复可不是这样简单。 她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杀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但是这话当然不能当着齐王的面说,只能委婉的说:“冯姑娘到底只是普通闺秀,自然不能跟戚大小姐相比。” 谁能比得过戚元呢? 宝荣公主有皇帝老爹当靠山,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戚元杀你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谁。 齐王嗤笑了一声:“那你就错了。” 他竟然在一开始的气怒之后就变得心情大好,这放在齐王身上可是不敢想的事儿。 毕竟从断了腿之后,齐王就愈发的暴躁。 最近薛神医都被他给吵得烦了。 徐太监试探着问:“王爷,您的意思是?” “冯采薇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齐王扬了扬那几封信,似笑非笑的说:“戚元若是一团烈火,那她就是一条毒蛇,伺机而动,随时可能跳起来咬你一口。” 上一世不就是如此吗? 不让她做太孙妃,她可以换太孙啊。 想到旧事,齐王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他想到冯采薇在信里说,萧云庭在永昌帝跟前说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希望将来永昌帝为他赐婚,就知道冯采薇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东宫可不是铁板一块。 世上的事向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正如同永昌帝当初偏爱自己,朝臣们则自然会选择观望站队。 如今的太子何尝不是一样心有偏向,是偏向了萧景昭的? 萧景昭这个人,也一样不是个善茬儿,上一世萧景昭不声不响的,就联合冯采薇截杀萧云庭,而后等到萧云庭消失无踪,便出来宣称是齐王杀死太孙,假传圣旨登基,又以清君侧为名拉拢了朝臣。 这两人凑在一起,那可真是坏的满肚子只剩下坏主意了。 徐太监讨好的笑了笑:“可是,戚大小姐实在是本事高强,只怕冯姑娘要对付她不是那么容易啊。” 内宅的那一套拿来套在戚元身上可没用。 “以前是不容易,但是她不是已经跟萧云庭好上了么?”齐王冷笑出声:“当个侯府的大小姐,自然是无人关注,但是她要是要成为太孙妃,那可就不同了。” 要当太孙妃,一举一动就都被人盯着,被人审核。 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当的好这个太孙妃? 何况,他扯了扯嘴角:“我自然是要帮帮场子的。” 现在冯采薇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冯采薇既然要搞事,他当然得尽全力的帮忙才是啊。 徐太监顿时有些担心:“殿下,您还是别......” “放心吧!我只是帮冯采薇提提身价,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他挑了挑眉:“我就是适当的添一把柴火罢了,东宫内斗才好啊!他们打的越凶,我才越开心!” 萧景昭如果被萧云庭弄死了,太子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到时候父子相残,岂不是大大的有趣? 反过来,若是萧景昭和冯采薇这一次仍旧能够把萧云庭拉下来,那自己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不是吗? 真是怎么算都不会亏本的一笔生意。 他挑了挑眉,挥笔写下一封信,而后交给徐太监:“交给京城那边的人,让他们想办法帮一帮冯姑娘,总得让人家对得住那么响亮的名号吧?” 京城那边当然是水越浑越好。 他真的很想看看,戚元习惯了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到底该怎么应对这些内宅妇人的手段。 还有萧云庭,他也想看看萧云庭怎么跟冯家自相残杀的。 想想就有趣啊。 第331章 ·定情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戚元远远没有齐王想象的那么得意忘形。 她这个人素来不知道得意忘形四个字怎么写。 冯家倒霉之后,连周王府眼看着去冯家的次数都减少了,她也并没有多高兴。 反倒是戚老夫人敏锐的发觉,太孙殿下最近爬自家墙头的次数有所增加啊! 她忍不住提醒了戚老侯爷。 他们倒不是说太孙殿下不行,但是,您总得拿出点态度来吧? 比如说正经去永昌帝和皇后跟前求个恩典赐婚什么的。 先求圣旨啊! 天天摸他们家墙头算是怎么回事?! 戚老侯爷都恨不得要把围墙再加高一下了! 他还用戚老夫人提醒吗? 他守着明月楼守的比谁都勤,当然发现萧云庭来戚家的次数愈发的多了。 萧云庭若是知道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的想法,一定也要喊一声窦娥冤的。 他冤枉啊! 他又不是真的喜欢爬墙,还不是因为戚元实在是太捉摸不定了? 他不得到戚元的赞同,怎么敢去永昌帝和冯皇后跟前正式求娶啊? 八宝唉声叹气,简直比萧云庭还操心。 等到萧云庭爬进去了,忍不住就说:“戚大小姐到底答应不答应啊?再不答应,这围墙都要被咱们殿下给踩破了啊。” 六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时在公主府的时候分明殿下说的好好的,是谁偷听弄得动静太大,坏了事啊?” 八宝讪讪的挠了挠头。 说起这事儿他就心虚。 唉,没法子,谁让殿下是真的喜欢戚大小姐呢。 算了算了,多爬会儿墙也没什么,增进感情嘛! 萧云庭轻轻的敲了敲窗户。 白芷现在开窗户都已经轻车熟路了,一打开窗户就先看见一束开的正盛的山茶花,再就是萧云庭那张俊美异常的脸。 她咳嗽了一声,脸上忍不住带着笑意:“太孙殿下来啦?” 萧云庭点了点头,熟练的翻了窗户进门,就将那一大捧山茶花递到戚元面前。 山茶还带着露珠,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忽然想到上一世从未缺席过的那些映山红,心中忽然就柔软下来,伸手接过来,轻声说:“是花鹤翎吗?” 这个品种在山茶里也算是珍品中的珍品了。 寻常人孕育一株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哪里舍得剪下来? 萧云庭倒是好,一摘就是这么一大捧,真是暴殄天物。 萧云庭见她露出笑容,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坐在她对面轻声说:“好花当然要配美人,你喜欢,它们就没有白开一场。” 戚元将山茶花放在了窗台那只瓷瓶里。 明月正好,微风阵阵,她没有回头,轻声说:“萧云庭。”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只是轻声叫他的名字,他却觉得听见的是世上最华美的乐章,连汗毛都竖起来。 就好像,他等这一句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他站起身嗯了一声。 “我自私。”戚元的声音更轻:“我想这些花只为我开。” 萧云庭只觉得这一瞬间好像全天下的花儿都开了。 这一刻心花怒放四个字终于具象化。 他忍住悸动,一字一顿的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顿了顿,他又说:“阿元,我就像这些山茶,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自己掉落。” 山茶花迎风被吹动,枝叶在风中轻晃。 院外是微风和被吹动的葡萄架,夏日原来也可以这样舒服。 戚元转过身冲他微笑:“那好吧,我答应了。” 她输得起也爱得起。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若是萧云庭对不起她,她一样会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他。 但是至少现在,她能感受到萧云庭的爱意和诚意。 人生短短几十年,当然要及时行乐,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真正的爱情不是一时好感,而是我知道遇见你不容易,错过了会很可惜。 萧云庭轻笑一声,忽然大步走过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他爱了这个姑娘许久了,如今才终于敢光明正大的将她揽在怀里。 尘世太苦,有一个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世上的事好像都会轻松许多。 白芷心脏砰砰砰的跳,急忙转过身去。 一转身却看到了墙头上站着笔直的八宝,顿时差点尖叫出声。 八宝已经在墙头一蹦三尺高了。 老天爷啊! 他们家殿下终于追到媳妇儿啦! 真是普天同庆啊! 他们殿下有媳妇儿啦! 六斤难得没有揍他,而是在边上也跟着笑起来了。 殿下在龙虎山上轻描淡写的十几年,从来不是真正的轻描淡写。 他能走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现在殿下终于抱得美人归,他分明觉得好开心的,但是却又觉得鼻子一酸。 当天晚上,戚元就去了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的院子里。 戚老侯爷分明急的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毕竟萧云庭天天这么爬墙头也不是个事儿啊! 但是戚元来了,他还是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戚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笑着看向戚元:“元姐儿,你怎么过来了?” 戚元开门见山的说:“我要做太孙妃。” 噗的一声,戚老侯爷刚进口的茶顿时猛地喷了出来,呛得他老人家咳个不住,连鼻子都火辣辣的。 戚老夫人一时又是震惊又是好笑,急忙拿了帕子扔到戚老侯爷手里。 戚老侯爷则睁大眼,强忍着咳嗽的冲动问:“这.....” 要做太孙妃,不能跟他们说,这件事甚至太子都无法做主,这事儿得问永昌帝啊! 还是戚老夫人反应的快,睁大眼睛看着戚元问:“元姐儿,你答应殿下啦?” 戚老夫人才不会觉得戚元是主动提出要做太孙妃的,这一路走过来她看的清清楚楚,陷的更深的分明是太孙殿下。 反倒是戚元,若即若离,那根线其实永远在戚元自己手里。 现在戚元来说这句话,意思也很明显了。 只怕是萧云庭终于打动了戚元。 真是不容易啊! 戚老夫人也得感叹一声,同时又忍不住骄傲自豪。 她的元姐儿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好。 第332章 ·得月 戚老夫人笑的眉眼之中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又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多好的孩子呀。 她忍不住哽咽:“元姐儿,祖母时常觉得对不起你。” 她派人去庄子上问过李秀娘和许屠户的事儿。 一问才知道,庄子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戚元,她从小那么艰难,最饿的时候,甚至去跟一条狗抢别人不要了的红薯。 她分明过的那么难,但是只要你对她释放出一点善意,她就会承你的情。 戚老夫人有一阵子时常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到戚元过的那些日子就心痛。 她简直不敢想,戚元是如何在一个个难熬的夜晚里忍饥挨饿的熬过来的,更不敢想,那时候戚元是不是曾经在心里也无数次的盼望过来自亲人的救赎。 她忍不住哭了。 戚元有些手足无措。 她自己是不哭的,只有不绝望的人,才仍流的出眼泪。 她从小身处卑微,看透了这世间的世故机缘。 可她仍旧还是觉得真诚的眼泪能烫伤人。 她迟疑片刻,才轻轻拍了拍戚老夫人的手:“祖母,都过去了。” 戚老夫人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脊背。 戚元的脊背挺的笔直,她人生之中,除了上一世的谢夫人,还没有人这样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老天其实是公平的。 它让她重来一次,拥有了很多从前不敢想像的东西。 戚老侯爷咳嗽止住了,也忍不住有些鼻酸。 见戚老夫人还哭,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行了行了!这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 然后又语气轻柔的问戚元:“元姐儿,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们只希望你能如意,只要你愿意,你怎么选我们都支持你。” 戚元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世上的东西太多了,越想要越不得,不如握紧自己手中的那一点,有一点,是一点。 月亮是她的,也只照在她身上。 她当然要抓住。 戚老侯爷就哈哈大笑:“好!那祖父就做你的后盾!元姐儿,戚家以前对不住你,但是从此以后,戚家都会对得住你,你只管往前走,戚家到什么时候都站在你身后!” 戚元含笑点了点头。 另一边,萧云庭回了宫便先去见冯皇后。 冯皇后正在练字,听见说是萧云庭来了,才放了笔让人进来。 她则走到了紫檀木圈椅边坐下了,淡淡的看着刚进门来的萧云庭。 萧云庭脚步轻快的走到她跟前行礼。 少年意气风发,形容俊美,正是骑马倚斜楼,满楼红袖招的风流。 可他眉目之间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轻浮之气,反而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凌厉,正好中和了他相貌上的俊美,让他愈发的出脱。 怪不得永昌帝会喜欢孙子不喜欢太子了,光是这相貌上相差的就实在太多。 她轻轻在心里叹了声气:“你这是有什么喜事?” 冯家的事她当然也知道了,但是等到她知道,这件事都已经了了。 铁御史追着冯家不放,连当年冯老太爷是曹操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以至于冯皇后立即就知道这件事只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她心里仍旧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经过这件事,她哪里还看不清楚萧景昭对冯家的态度。 正如他之前所说,冯家之前帮过他们的事他会给奖赏,但是也只是奖赏。 他是丝毫都没有让冯家出个太孙妃的打算的。 萧云庭坦坦荡荡:“的确是有一件喜事,在尘埃落定之前,我想先跟祖母说一声。” 他沉声说:“我心仪的那个姑娘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她现在终于答应了我了,所以,我想要跟祖母说,我以后的太孙妃已经定下了,我希望祖母也喜欢她。” 冯皇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件事她其实早从冯采薇嘴里知道了。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萧云庭如此郑重的求到自己跟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皱了皱眉:“云庭,你的妻子会是未来的国母,你觉得,戚大小姐担得起这个重任吗?” 萧云庭脸上的笑意不减:“我觉得她可以。” 冯皇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她前十几年都是在庄子里长大,别的大家闺秀在学琴棋书画,管家的时候,她在喂猪砍柴,云庭,你要想清楚!” 萧云庭打断她:“我都知道,我也想的很清楚。” 萧云庭目光坦诚的对上冯皇后的眼睛,轻声说:“生而高贵安稳,活的明亮泰然,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真正了不起的是历经坎坷起于寒微,却仍旧活的响亮,钉子般扎在这个世上。戚元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冯皇后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已经看出萧云庭的坚决。 老虎已经长成,它已经不再是任由人操纵的幼兽。 至少这绳索不在她手里。 她靠在椅背上,最终妥协:“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本宫也无话可说,将来的日子总是你们自己过的,只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萧云庭站起身深深地朝着冯皇后一揖到底:“多谢祖母成全,孙儿永远不会后悔。” 他大步的离开,背影像是一棵青松。 冯皇后心里简直像是打翻了无味瓶,一时什么滋味都没有。 萧家不出情种啊,怎么偏偏萧云庭却是这万里挑一的异类? 萧云庭脚步轻快的前往东宫,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母亲卢太子妃。 卢太子妃已经闭门不出多年,唯有在见到萧云庭的时候,脸上才是时常带着笑意的。 见到萧云庭过来,她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轻声说:“又长高了。” 每一次来,太子妃都要说这一句话,萧云庭笑着将脑袋凑在她手边:“在母妃跟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卢太子妃顿时笑出声,摸了摸萧云庭的头:“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你很开心。” 萧云庭轻声说:“是啊,母妃,我喜欢的人终于也喜欢我,是大好事。” 卢太子妃啊了一声,笑着说:“那果然是大好事,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 第333章 ·预谋 戚震回到府中的时候黑了一圈,他去京营巡查和盘查军籍了,忙忙碌碌在城外住了大半个月才回家。 一回家他就直奔戚老夫人和老侯爷的院子,先问了冯家的事儿。 他知道冯家回来,当然也听说了冯采薇那个人的名号。 他忍不住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问老侯爷:“冯家提前帮她造势,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会出什么事吧?”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啧了一声就没好气的说:“等你回来提醒,黄花菜都凉了!你还做梦呢!”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戚震也不生气。 这些年来,他虽然也进了兵部,但是其实最主要的差事还是帮着永昌帝找柳王妃。 但是作为一个将军,他自然不希望自己永远只能做这样的事。 如今他手握兵权,俨然已经成了永昌帝的心腹,自然是春风得意。 他笑完了,才问:“那这事儿.....” 戚老夫人凉凉的说:“冯家都已经死了个冯峻了,这事儿早就已经翻篇了。” ..... 戚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冯家伸手出来,戚元不剁掉他们一只手那都不是戚元的作风。 他松了口气,就听见戚老侯爷说:“收拾收拾吧,元姐儿说了,她要做太孙妃。” 戚震原本正在喝茶的,一听这话当即忍不住喷出一口茶来。 看来自己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啊! 戚老侯爷顿时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这么大年纪了,如今还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还是如此不稳重!” 戚老夫人翻了个白眼。 这父子俩真是一脉相承的不稳重。 她挑了挑眉,将萧云庭来过之后,戚元便直接说要做太孙妃的事情说了。 戚震忙把剩下的那口茶咽下去,不停的点头赞同。 好事,好事啊! 元姐儿这身本事,谁都拦不住她发光。 太孙殿下喜欢元姐儿,他是早就知道的,现在元姐儿终于也答应了,那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就压根没想过这事儿不能成的问题。 反正只要元姐儿想做的事儿,总能做成的。 他说:“好!元姐儿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咱们当然得全力支持!” 送上门的国丈呢,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吗? 戚老侯爷哼了一声训斥儿子:“行了行了,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现在还没圣旨下来,别瞎嚷嚷!” 萧云庭去求永昌帝的时候,永昌帝却没空见他。 夏太监神情恭敬的回他:“殿下,李道长云游回来了,正在跟圣上说话,您有什么事儿,还是晚些再过来吧。” 李道长,就是那个说太子和永昌帝是一山不容二虎,只有王不见王才能相安无事的那个道士。 这些年永昌帝都很信任他,让他跟进跟出,他也经常给永昌帝炼制丹药。 萧云庭垂下眼转身,这个李道长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此时有这个疑问的不只是萧云庭。 一听见李道长回来了,比他更生气的是太子。 太子冷笑一声:“这个臭道士天天神神叨叨的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就是他害了本宫!现在他竟然还敢回来!” 他同时又忍不住皱眉。 这个李长青不是楚国公府的人吗? 当年他可是一口咬定自己这个太子不能跟永昌帝多见面的。 永昌帝对此也深信不疑。 怎么现在楚国公府都已经倒台了,这个李道长却回来了? 他顿时拍了一下桌子:“去叫萧云庭过来!” 不行,这个人不能留在京城! 但是此时,萧景昭却在旁边轻声说:“父王,您听我说几句话。” 对这个儿子,太子的态度向来是截然不同的,他脸色都温和了下来:“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个臭道士舌灿莲花,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活的也能说成是死的!” 他可不想到时候又被盖上一顶大帽子。 萧景昭跪在太子跟前,仰着头看着太子:“父王,您或许还不知道,兄长他看上了永平侯府的大小姐,打算去跟皇祖父求娶戚大小姐为太孙妃。” 太子的面色沉下来:“这两者之中有何关系?” “父王,如今人人只知有太孙,不知有东宫太子,若是真的让他娶了永平侯府的大小姐,到时候祖母必定还要把冯采薇也给他做侧妃.....” 萧景昭慢条斯理的看着太子的脸色提醒:“到那时,东宫更是形同虚设了。” 太子哼了一声:“这个不孝之子!” 萧云庭对他的确是缺乏亲近。 他也不喜欢萧云庭。 尤其是永昌帝对他这个儿子天天骂个不停,但是对萧云庭却格外宠爱。 这更让他心中愤怒。 他才是太子,他才是被楚国公府陷害,被压住了几十年不能动弹的太子! 但是结果呢? 永昌帝却事事都苛责他,却又捧着萧云庭,甚至越过他将萧云庭带在身边观政,这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 他忍气吞声够久了。 他的目光放在萧景昭身上:“所以这件事又跟臭道士有什么关系?” 萧景昭顿时轻声笑了:“父王,若是李道长以后为我们所用......” 太子狐疑的盯着他:“你是说?” “他以前能说父王您跟皇祖父那是不能相容,父子不能相见。”萧景昭云淡风轻:“那以后自然也能说劫难已经过去,您跟皇祖父都好了。” 李长青毕竟是永昌帝十分信任的人,关键是,永昌帝是真的信他的话的。 太子眯起眼睛看着他,曲起手指在旁边的小桌上点了点:“那个臭道士深受你皇祖父喜爱,他能为我们所用?” 萧景昭知道他这其实就已经是答应了。 他顿了顿,笑着说:“父王若是信任儿子,儿子愿意试一试。” 太子靠在椅背上:“那,你想做什么?” “父王,若是戚家不能成兄长的助力,反而还失去了皇祖父的信任,那京营的二十万大军,是不是便能落到亲近父王的人手里?” 听见萧景昭的话,太子沉声问:“本太子还有什么人?” 第334章 ·铺排 萧景昭和太子的相处,完全跟萧云庭不同。 萧云庭幼时就被送走,再回来已经是个大人,自己能拼也能闯,跟太子完全不是同一种人。 所以他跟太子之间的父子情也并没有多少。 太子对他更是厌恶和疏远多过于父子亲情。 但是萧景昭和太子却不同。 他什么话都敢说。 此时在太子跟前,他就并不忌讳的说:“父王,冯家难道不是您的外家吗?信不过别人,难道您还信不过冯家吗?” 冯家? 太子深深地看着他:“你对京中的局势知道的很清楚啊。” “是。”萧景昭同样也坦诚的承认:“因为儿子是父王的亲儿子,父王永远都是我的父亲和依靠。” 太子扬了扬手:“继续说吧。” 萧景昭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在太子耳边说了一段话。 太子沉默半响,挑了挑眉说:“这事儿,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萧景昭喜出望外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转身便出去了。 宋良娣一直等在外头,焦急的来回走动。 见到儿子出来,她忙迎上去:“景昭,你,你父王说什么?” 她真是紧张得要命,儿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她忍不住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胃轻声说:“你,你不要胡来,凡事都要深思熟虑.....” 少年人是听不进这样的话的。 萧景昭说了句知道了,便迫不及待的走远。 宋良娣咬着唇追出去几步,又停下来,看着萧景昭离开的方向,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生出了这样的野心。 但是却知道这野心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更多的话她却也不能再说了-----若是太子不同意的话,萧景昭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现在他能去做,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太子是什么态度了。 萧景昭去冯家的时候,冯玉章正在写字。 他最近被禁足在家,不想天天只沉浸在失去了孙子的悲痛之中,便一直都在查阅这些年的邸报,想要将京中的局势分析的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 听见萧景昭来了,他先是一怔,而后便有些不可置信。 冯夫人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听说是萧景昭来了,也皱了皱眉咳嗽几声:“南安郡王来做什么?” 倒不是不欢迎他来。 但是这虽然距离禁足的一个月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冯家还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南安郡王这个时候来,他们怕没什么好事。 但是不管好事还是坏事,郡王殿下亲自降临,自然不能不见。 冯玉章迎了出去,心里也带着几分忐忑。 萧云庭对冯家的态度已经是昭然若揭,冯家想要摆外家威风在萧云庭那里是行不通的。 他不确定这个时候,南安郡王是来做什么。 萧景昭却态度亲热和气,见他行礼,立即便称呼舅爷,亲自将人给搀扶起来:“舅爷千万不要如此,本郡王是来看表弟的,总要来送他最后一程。” 说起这个,冯玉章的眼圈立即就有些红:“郡王实在是有心了!孽障犯下如此大错,自己丢人现眼,怎么还能劳动郡王来亲自送一程?” 冯峻还未及冠就死,这叫做年少横死,按理来说是入不得祖坟的。 所以冯家是先将他给火化之后,停灵在了京郊的寺庙,再过一阵子挑好了日子,再将他送回祖籍去,找个地方安葬。 冯峻死的不算是光彩,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加上冯家还被申斥,冯玉章也被禁足,所以冯峻的丧事简简单单,甚至都没有请什么和尚道士来做法事。 就是怕引来口舌。 更不必说其他亲戚朋友设路祭了。 现在萧景昭却亲自过来一趟,就算是冯玉章也不得不对他新生好感。 萧景昭叹了口气:“表弟是糊涂,但是再糊涂,那也是一家子亲人!您是父亲的亲舅舅,父王他向来尊您敬您,出了这样的事,他不便前来,特意叮嘱我代为致意。” 这意思是,他过来,是太子的意思吗? 冯玉章心思转的飞快,脸上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实在是多谢殿下惦记!” 萧景昭笑着摇了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王说,他也知道冯家这些年对他和东宫是如何的忠心,如何用尽心思,只是,太孙毕竟是从小在道士堆里长大,并没什么人情味.....” 这话里的含义就更明显了。 太子是想亲近冯家的。 但是萧云庭不是这么想。 是这个意思吗? 萧景昭深深地看着冯玉章:“舅爷,父王说,兄长他要在圣上跟前求娶永平侯府的大小姐了。” 果然,萧云庭就是喜欢戚元。 冯玉章的脸色有些变化,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有些明白萧景昭过来的意思了。 其实这些年东宫父子失和的关系,他们隐约也有了解。 但是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份上。 太子让萧景昭过来,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冯家,萧云庭你们是靠不住也别想靠的,收拾收拾,若是还想要上东宫的船,那就投奔我来吧。 但是,冯玉章心里却忍不住迟疑。 他知道萧云庭对冯家是按着的,但是萧云庭本事也大,在永昌帝跟前更是得宠。 太子却不同,太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冯家就算是亲近太子,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萧景昭看着他的脸色,笑一笑说:“父王让我跟采薇表妹也说几句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 跟冯采薇说话?! 冯玉章更糊涂了。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跟冯家说,萧云庭不娶冯采薇了,但是他会让另一个儿子娶吗? 这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东宫的郡王,以后就算是萧云庭继位了,这也是他的亲弟弟,以后必然是有个藩王做的。 冯采薇如今的情况,就算是能嫁给萧景昭,都已经算是高攀了。 他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疑问,点点头急忙说:“殿下请,殿下请!” 萧景昭脸上含笑的点了点头。 第335章 ·密谋 冯采薇正在院子里的榕树底下乘凉。 她已经许多天没出门了,这些天,她偶尔还是会梦见冯峻,在梦里,他大声的凑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形容凄惨。 但是最终,那画面却总是会被戚元的笑容给打断。 她总是梦见戚元纵火的场面。 每一次从梦里惊醒,她心里对戚元的恨意就多上一分。 凭什么? 为什么?! 冯峻真的就罪该万死吗?! 不管是戚元还是萧云庭心里都清楚,他根本罪不至死,说到底是戚元这个人睚眦必报。 他作为国朝未来的储君,却纵容她,甚至偏袒她,让她凌驾于律法之上。 这种糊涂的蠢蛋,以后就算是当了皇帝也会是个昏君。 他根本不值得自己动一点心思! 风吹过,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从摇椅上坐起身,放了手里的书,一眼就看到了冯玉章。 冯玉章这一次比前几次的疾言厉色要温和多了。 见到了她,沉声说:“南安郡王殿下来看看你。” 萧景昭。 冯采薇缓缓勾了勾嘴角,起身冲着萧景昭行了个礼。 冯玉章则先出去了。 他知道,萧景昭的说几句,肯定不是普通的说几句。 冯夫人等到他回来,便迫不及待的问:“南安郡王来做什么?” 很怕南安郡王又是来送什么坏消息的。 冯玉章同样也有些心不在焉,冯夫人问了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沉声说:“没什么。” 冯夫人皱了皱眉:“那郡王人呢?” 萧景昭坐在了冯采薇对面,一眼看到冯采薇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碗酸梅汤,便笑了笑:“看来你最近过的很是气定神闲啊。” “不气定神闲,难道天天以泪洗面,事情就会有变化吗?”冯采薇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却一片冷厉:“我才不会天天哭天抹泪,我要让对不起我的人都生不如死!” 她哭什么? 让别人哭才是本事。 萧景昭笑出声来:“看出来了,冯姑娘可真是本事非凡啊,连李长青李道长都能请的动。若是我那兄长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肯定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想一想那个场面,倒是还挺有意思的。 他心里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就知道,女人得罪不得。 偏偏萧云庭不懂。 啧啧,是他亲手把冯家推开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冯采薇喝了一口酸梅汤,慢慢的用帕子印了印嘴角,这才讥诮的说:“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舍弃我的人,我是绝不会再回头看一眼的。” 她会看着萧云庭如何一点点的失去一切。 萧景昭脸上仍旧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冯姑娘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才知道及时取舍。” 他曾经说过,人要选对方向,否则就只会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冯采薇看来是个会选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冯采薇率先说:“他们不是想成亲吗?我就要他们一辈子都成不了亲!” 萧景昭并没有觉得冯采薇是在异想天开。 永昌帝迷恋修道已经许多年,当年更是因为李长青的一句话就疏远太子。 那么现在要做到毁掉这门亲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是顺势问:“那你想怎么做?” 冯采薇看了他一眼,冷笑着挑了挑眉:“很简单啊,一个不祥的人,如何能够做圣上最宠爱的孙子的太孙妃呢?” 萧景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马上就反应过来。 是啊,李道长当初说太子和永昌帝的属相不和,父子两人不能亲近,永昌帝这些年可都尽量避免看到太子的。 若是李道长说一声戚元的命格不好..... 永昌帝怕是连带着连戚家都不会再喜欢了。 果然,要将坏事做绝还是得看女人的。 尤其是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女人。 而到时候,萧云庭会怎么选呢? 他若是坚持,永昌帝头一个就会厌烦他。 而若是不坚持,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戚家和萧云庭从此离心。 “妙啊!”萧景昭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冯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冯采薇淡淡的看着他:“殿下,我选对了路,那路若是适合我,我自然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同样,她不选的那条路,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了。 萧景昭笑眯眯的轻笑了一声:“我会去求父王,让我求娶你做我的郡王妃。冯姑娘.....” 他顿了顿伸出手去:“我们合作愉快。” 冯采薇伸出手,面无表情的跟他击掌,随即便站起身来:“殿下,早点安排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好戏了。” 看看萧云庭会怎么选。 什么承诺? 男人的话能信吗? 若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她就看看戚元是怎么从云端掉下来的。 萧景昭含笑应了一声:“放心吧。” 他比冯采薇还要急啊。 忍了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冯玉章等到萧景昭走了,才急忙将冯采薇叫到自己跟前,皱着眉头问:“南安郡王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事。 这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上一次被瞒着,冯峻就丢了性命。 冯玉章并不相信这些小辈的能力。 他紧紧盯着冯采薇:“你要知道你姓冯,一举一动都是关乎冯家的前程。” “所以,我有了好前程,不就是冯家也有了好前程吗?”冯采薇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没价值的时候,祖父看我不顺眼,我这是努力在让祖父看的顺眼啊。” 冯玉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盯着冯采薇缓缓的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以后若是牵连了冯家,那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孙女!” 冯采薇毫不在意。 等到她的事情做成,成了郡王妃,得了永昌帝的喜爱,冯家不必她亲近,冯家会主动凑上来求她多看他们一眼的。 她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书,那里面,夹杂着齐王送来的信,里面详细的说了李长青的本事,然后跟她说了如何跟李长青联系。 她都已经做到了。 齐王真是帮了大忙。 第336章 ·不祥 齐王此时正在封地看李长青的书信,随书信寄来的,还有一个匣子,匣子里头都是黑漆漆的膏药,里面的膏药散发出强烈的气味,让人忍不住要掩鼻。 但是齐王却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还贪婪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匣子,而后才急迫的看着低头一直在刮膏药上的药膏的薛神医:“怎么样?你说它有用没有?!” 这膏药是李长青送来的,说是他游历去了西域得到的一种断续膏,能让断了的骨头重新长好。 齐王一下子就想起了上一世的戚元,戚元一开始被她那个哥哥打断了腿,后来却能当死士,也完全是因为这断续膏的功劳。 如今他也有了,他的腿是不是就也能治好?! 他只要想一想,眼里都带着灼热和疯狂。 薛神医面带谨慎,同样也十分的惊讶:“我得研究研究,咱们中原没有这个东西,我从前也没有见过啊!等我试试,试试。” 齐王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药膏都已经在这里了,真若是有用,不过几天薛神医就能得出结果。 他点了点头:“好,你好好试试!” 薛神医抱着匣子小心翼翼的走了。 徐公公立即就跪下,声泪俱下的恭喜齐王:“殿下洪福齐天!李道长千里迢迢的送来这样的神药,您一定能痊愈的!” 断了的腿每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这条腿断了两次,齐王一点一点的摸着自己的腿,眼里一片的冰凉。 是啊,真是洪福齐天。 李道长回来了,还带回了西域的断续膏。 这是不是说明老天其实还是偏爱他的? 所以让他命不该绝的从京城逃出来,又让冯家进京,现在自己还有了神药能够治好这条腿..... 想到李长青已经进京,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是啊,本王一定能够痊愈的,母妃和妹妹若是知道,一定开心坏了。” 他以前不肯听母妃的话,上一辈子也不听宝荣的话。 一再的纵容戚元,相信她,以至于命都没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错的很多,但是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心软了。 斗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宫这条虫,从外面杀是一时杀不死的,非得让他们自相残杀,才能败的一败涂地! 徐公公热泪盈眶:“是啊殿下,要是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齐王哈哈大笑:“哭什么?该高兴啊!走,去祭拜我母妃和妹妹,将这个喜讯告诉她们,再好好看看京城的笑话!” 徐太监急忙去安排。 京城的确是风起云涌。 永昌帝见了萧云庭,听见萧云庭说想要求娶戚元。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跪在地上大胆的说是因为他是个明君,所以她才会不怕被污蔑的那个女孩子。 戚震的女儿,长得不错,也有几分机灵,侯府出身,而且萧云庭自己也喜欢..... 他笑了一声:“行啊,咱们这块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萧云庭跪在地上,诚恳的看着他:“皇祖父,孙儿很少向您求什么,但是人生大事,孙儿希望能够娶一个自己合心意的人,能够白首偕老,请您成全。” 白首偕老啊。 永昌帝想到少年的自己,那时候他刚跟柳王妃成亲,也曾经想过一定要跟晚吟白首不相离。 他顿时有些恍惚。 反应过来之后,便含笑看着萧云庭说:“你真的很像朕。” 明朗、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还有这一腔的真诚。 他挑了挑眉:“好了,朕知道了,朕让礼部的人拿出个章程来,你是太孙,你的妻子就是未来的国母,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萧云庭松了口气。 永昌帝会松口,就说明他对戚元的印象不错。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表面上戚元就是个会一些武艺,然后还会骑马的勋贵家的大小姐,除了和柳明珠赛马之外,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事了。 他想到柳王妃,就忍不住叹了声气,叫来了李长青询问他:“道长,墨儿的病情......” 李长青身穿一身道袍,手里一根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听见这话,便不卑不亢的说:“老道得亲眼看了才敢说。” 他是擅长招魂和用丹药治病的。 有人说他的传承是传承自当年汉武帝最信任的那帮方士中的一个。 永昌帝想到萧墨,就忍不住想到萧墨发病的样子,还有柳王妃憔悴的脸,忍不住心中不是滋味。 萧墨到底是他的儿子,若是有办法,他当然希望他和柳王妃都能过的轻松一些。 听见李长青这么说,他立即便道:“那正好,明天便是初一了,每逢初一,朕都会上山去看看他们的,你便跟着朕一道去。” 李长青含笑应是。 初一那天,戚元也跟着长公主一道上山去看柳王妃和萧墨。 自从回京之后,长公主和柳王妃的关系变得更近了,这些年,陆锦棠和萧墨之间的关系也十分亲近,所以每逢初一十五,长公主必定都会上白云观上香,顺便看望柳王妃和萧墨的。 柳王妃也很喜欢戚元,加上戚元会陪着萧墨玩儿,所以长公主便每次都约着戚元一道。 只是这一次上山,永昌帝却也在。 柳王妃虽然不待见永昌帝,但是却不会阻止他来看儿子,何况他还是带着能治病的道长来的。 她紧紧悬着一颗心,双手交握着紧张不已的看着李长青给萧墨诊治,带着颤音问:“道长,如何?” 李长青掀了掀眼皮淡淡的摇了摇头:“这是离魂已久了,若是再早一段时间.....” 柳王妃顿时有些失望的闭了闭眼睛。 李长青却又说:“不过,他的癫痫却还能治,老道再试着帮他设个法阵,做几场法事,看看是否能挽回一二吧。” 柳王妃顿时大喜过望,每次癫痫发作之后,萧墨的情况就会更糟糕。 只要能治好癫痫,也总比现在好啊! 正说着,屋外有小道姑通报,说是长公主到了。 柳王妃急忙说:“快请进来!” 她还忍不住跟长公主分享儿子有希望了的喜悦,就听见李长青咦了一声站起身来。 永昌帝抬眼看了李长青一眼:“怎么了?” 李长青面色凝重:“白虎煞星现世,此乃不祥之兆啊!” 第337章 ·灾星 他径直走向戚元,面色凝重的看着她,脸上带着十足的威压。 长公主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戚元跟前,面色不善的看着李长青:“李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道士长公主自然是知道的,他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连长公主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戚元饶有兴味的看了李长青一眼。 她初一十五会陪着长公主来白云观,这不是什么秘密,多关注一下永平侯府自然就会知道。 所以说,这个道长是专门冲自己来的。 柳王妃怔了怔,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皱起眉头看了李长青一眼。 永昌帝原本还正在看萧墨的,听见了这话顿时抬眼看了看戚元,随后才问李长青:“白虎煞星?你说的是谁?” 李长青的手指直直的指向了长公主身后的戚元,而后眉头紧皱:“这位姑娘命中带煞,是六煞星中的白虎煞星转世,与擎羊星遥遥相对,破军星入十二宫,是九星反吟之兆,主大凶啊!” 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长公主,她一下子便头皮发麻,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之前李长青说太子尚且还只是说太子和永昌帝是不和,便让永昌帝这些年对太子弃如敝履。 那现在..... 他跟戚元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这分明是要戚元永世不得翻身啊! 还是柳王妃立即便反驳:“道长太言重了!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这样小的孩子,怎么担得起这样的名声?” 她当然希望萧墨的病好起来,但是却也绝对不会想戚元出什么事。 从回来开始,戚元就一直不遗余力的在帮她,她能够大仇得报,也完全是因为戚元解决了楚国公府和小柳贵妃。 她当然听得出来李长青这番话里头对戚元的恶意。 永昌帝也淡淡的说:“是啊,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道长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非也非也!”李长青呵呵一笑,挑了挑眉说:“这位姑娘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命格之硬,是老道修道多年来也前所未见之最,若是贫道算的没错,她血光之气极重,又是灾星之命,应当是少年横死的命格。” 长公主气的简直在发抖:“李长青,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道并非是在胡说八道。”李道长忧心忡忡,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她这人无论去向何处,身边都要不停的见血,染血,最后必定是妨碍父母,克死兄弟姐妹,凡是跟她走得近的......无一会有好下场啊!” 长公主从来没有想到,只是带着戚元出来做个客,竟然会听见这么荒谬的一席话。 这哪里是在看相?! 这分明就是在判戚元的死刑! 李长青是永昌帝都信任的道长,俨然比天师道还要更得永昌帝的信任。 信他的人不计其数。 他说出这番话,以后京城中谁还敢跟戚元来往? 不,不只是来往。 只怕连戚家都不可能容得下戚元了! 真是好恶毒的诅咒! 永昌帝的神情一时变幻莫测,沉声问李长青:“道长不会看错了吧?” 李长青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圣上,您知道贫道的,贫道从不妄言。” 戚元讥诮的笑了笑。 长公主紧紧攥着她的手,担忧的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李长青不是普通人,让她先暂时不要出声。 李长青却转过头去看着戚元,面带怜悯:“戚大小姐想必一定很不服气,是不是?” 戚元淡淡的看着他:“道长说的是,我从来不信什么天降灾星这样的话。” 李长青摇了摇头就叹气:“戚大小姐应当相信才是啊,你为何会是白虎煞星转世,应当自己心中有数的,我从你头上,看不到命格,证明你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柳王妃手脚都有些发冷,急忙呵斥:“住嘴!” 她厉声怒斥:“你这个危言耸听的妖道!” 李长青从容应对,立即便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话,贫道可不敢接,若是大家不信,大可去查一查戚大小姐身边的人,看看是不是贫道所说的这样,再好好的想一想,是不是但凡戚大小姐出现的地方,便时常会有血光之灾?” 他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人,不可欺天哪!一个本来都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人,她出现,天象自会预警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长公主的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她一下就明白过来,李长青这是有备而来。 他早就把戚元查的差不多了。 可偏偏,戚元是真的走到哪杀到哪。 现在都被李长青给当成了用来攻击戚元的把柄! 哪怕是她一贯镇定,此时也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急急地看着永昌帝:“皇兄!你不能仅凭着一个道士的话,就.....” 永昌帝笑了笑:“就什么?朕难道说了要把她怎么样?” 长公主顿时怔住,直到此时才发觉自己连手心都已经满是汗水。 她紧张得盯着面前的永昌帝:“那.....” “行了,不过就是私底下看个相罢了。你带着戚大小姐先回去吧,朕让道长给墨儿好好看看病。”永昌帝摆了摆手,并没有再看戚元一眼。 长公主重重的松了口气,急忙拖着戚元出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元姐儿......” 她深深地看着戚元,忍不住叹气:“你,你别太放在心上.....”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是瞒不住多久的,很快大家就都会知道戚元是个煞星。 世上的人有几个不怕死的? 尤其是什么灾星之类的结论,实在是太影响人了。 京城那些人,以后听见戚元的名字都会绕道走,更是不可能再会有人考虑跟戚元婚配。 李长青短短几句话,就能毁掉一个女孩子的一辈子。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戚元。 以后戚元的日子不会好过的,长公主抿了抿唇:“一切都再从长计议,你先不要担心。” 第338章 ·凤命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长公主其实心情很差。 她心里清楚的很,永昌帝这个人这些年原本就很信道,自己也身体力行,时常穿着道袍,只带着道士的冠。 李长青此时说出这些话,无疑是断送了戚元所有的前程的。 她一时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太过关注戚元的情绪。 等到了永平侯府,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长公主才回过神来,握住戚元的手轻轻摇了摇:“元姐儿,你别太担心。” 戚元本来就不担心。 她回到家,正好便碰上了回家的戚震。 戚震见到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元姐儿,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他最近十分热衷于给戚元添置东西。 戚元沉声说:“我有话跟祖父和您说,我们先去祖父的院子吧。” 戚震见她面色严肃,马上就将东西交给了旁边的刘忠,然后摆了摆手。 刘忠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戚元一眼,急忙应是,随后便退出去了。 戚震则一路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甚少见戚元如此话少的时候。 戚老侯爷今天在家中陪着沈嘉朗和戚云徵读书,查验他们的功课,见戚元跟戚震一起过来,还笑着说:“你们今天倒是回来的准时,刚好庄子上送了些活羊和乌鸡过来,你祖母已经让厨房去料理了,今天晚上,咱们一大家子便干脆一道吃个饭。” 用戚老夫人的话来说,也得慰劳慰劳这些天经常陪着戚元出去的戚二夫人才行。 戚震这会儿没玩笑的心思,他忍不住喊了戚云徵一声,又摆了摆手:“你们二人先出去玩一会儿,父亲和祖父有话说。” 戚云徵和沈嘉朗都很懂事,虽然也想跟戚元玩,但是听见戚震这么说,都乖巧的应了是,很快就跑走了。 戚老侯爷哪里还会察觉不出是有事发生? 立即便皱起眉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戚元缓缓点了点头,将今天去白云观碰见李长青的事情说了。 说起李长青,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戚震一时都变了脸色。 他们当然知道李长青这个人在永昌帝跟前多得重用,更明白李长青是个什么角色。 戚震立即紧张得问:“元姐儿,他给你看相了?不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 永昌帝这么信命的人,但凡是说上几句不怎么好听的话,那戚元要做太孙妃的事就立即成了梦幻泡影。 戚老侯爷也拍了一下桌子。 戚元嗯了一声,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不止难听,他说我是天降灾星,克天克地克父母,克身边所有亲近的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血光之灾。” 戚震的脸色一时之间都白了。 紧跟着便是由衷的愤怒:“放他娘的狗屁!他才是狗屁灾星呢!” 戚老侯爷更是迅速就反应过来:“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才不信这些无稽之谈!这个臭道士必然是不怀好意,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得了谁的授意,来这么针对你?” 但是同时,戚老侯爷跟戚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那个臭道士! 怕什么来什么,戚云亭表面上是‘死了’,王氏也是重病被送走了,连戚锦,对外也是宣布是暴病而亡的啊! 最关键的是,戚元还真的是走到哪,哪就会出点人命! 可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明白,李长青是筹谋已久! 戚震咬牙切齿:“元姐儿,能不能杀了他?!” 不是说是灾星吗? 那就先克死你算了! 他娘的! 太欺负人了。 戚老侯爷点了点头,随即又忍不住皱眉:“这只怕难,李长青这个人,武功高强,当年出名正是因为他曾经一人对战二十余名土匪,结果还安然无恙!何况,他刚给元姐儿批完命就死了,那不是更坐实了元姐儿是灾星之名吗?!” 他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心里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悬心。 看来李长青是真的对戚元了解颇深,才会出这么狠毒的一招。 他简直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一个破解之法。 戚震气的拳头都攥紧了:“杀不得,那岂不是就由着他这么踩着元姐儿?!”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 戚老夫人面色凝重的站在房门外,随即缓步进了门。 每逢初一十五,命妇都要进宫给皇后请安。 这个规矩,以前一直形同虚设,因为中宫也是形同虚设的。 但是自从永昌帝开始抬举萧云庭之后,就对冯皇后也开始逐渐好了起来,这个规矩便又这么开始了。 但是这一次,戚老夫人却有些心神不宁。 见到戚震和戚老侯爷都在,戚元也在,她嘴唇动了动,才说:“出事了。” 现在还能出什么更糟糕的事儿? 戚老侯爷苦笑:“那可真是巧了,我们这儿也出了大事。” “冯夫人带着冯采薇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出宫门的时候,碰见李长青,李长青当众说她的命格是贵不可言......” 戚震顿时毫不客气的骂了声娘。 草他娘的,冯家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这件事如果不是冯家在背后搞鬼,他非得把脑袋砍下来当凳子坐不可! 这一面让李长青断了戚元的后路,直接把戚元说成是灾星。 另一头就帮冯采薇扬名。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对于女子而言,贵不可言四个字的分量还用说吗? 得到什么位置,才配得上这贵不可言四个字,众人心里都有数。 戚老侯爷也猛地锤了一下桌子:“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他忍不住看向戚元-----戚元这一次惊人的安静。 难道,元姐儿这一次也无计可施了吗? 也是,这到底不是普通的事,李长青更不是以前对付的任何一个人。 他本身是道教的高手,是有名望的道士,算起来简直是比楚国公还要棘手的人物。 要杀他都不容易。 何况杀了他反而还只能让戚元灾星的名声彻底坐实! 戚老夫人面色泛白:“元姐儿,你做太孙妃的事......” 只怕是不行了啊。 第339章 ·猖獗 戚元扯了扯嘴角:“没事。” ...... 戚震觉得自己女儿可能是被气的有些失心疯了。 谁能想到,太孙自己凑上来求着戚元做太孙妃的,大家都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了,谁知道偏偏横空杀出一个李长青,凭空说戚元是个灾星不说,还转身就把冯采薇给捧上天了啊?! 戚震虽然心里也同样气的半死,但是这时候倒是还有些理智在:“元姐儿,你先别生气,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戚元嗤笑了一声,眼里杀意顿现:“从长计议从来就不是我的作风,我应当是太久没杀人了,所以他们都误以为我是被拔了牙的老虎。” 既然想来摸一摸她的老虎屁股,好得很,她奉陪到底! ? 戚震挠了挠头,太久没杀人了? 也没多久吧? 也就前阵子,出门的时候刚烧死了冯峻和魏畅应三个人啊? 不过元姐儿既然觉得久,那就是久吧。 戚震压低声音:“元姐儿,父亲说的有道理,李长青武功高强,而且他身上古怪的东西也多,你不能胡来。” 何况杀了他,那灾星的名声还是抹不掉啊! 戚元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胡来过吗?” 戚震咳嗽一声:“那倒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杀了他也没用.....” “有用。”戚元讽刺的笑了笑:“他不是被称呼为老神仙吗?神仙怎么会死呢?我杀了他,送他上天,大家就会知道,他也不过就是个肉体凡胎罢了。” 什么弯弯绕绕的。 她说着就往外走。 戚老侯爷这才反应过来,忙喊了一声元姐儿。 戚元站住脚。 戚老侯爷快步追了上去:“元姐儿,这件事也可以有别的解决办法,他的确是道家高手,德高望重,但是咱们大周也不只是他一个道家能人,还有龙虎山的天师道和茅山呢!”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戚元:“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看相,既然要看,那就多看几家,何况,也不只是道家能看,咱们让佛家的人也看看嘛!” 要耍混是吧? 行啊。 那就都来! 他倒是想看看,佛道两家若是说的截然不同,那么天下的人是不是都只信李长青的话。 戚元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她轻轻看了戚老侯爷一眼:“你们没有信他的话将我当成灾星,我很高兴。” 她其实一直对戚家没有彻底放心。 或者说,她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住的地方,没有当成是一个家。 但是现在,戚老侯爷和戚震,还有戚老夫人,戚二夫人,以及家里的这些亲近她的孩子们,逐渐让她觉得,她终于有一个家了。 所以,她绝不会容许有人把这里给毁掉。 戚老侯爷立即便道:“老子从尸体堆里爬起来的,我若是信这些,那还不如信自己杀人太多了来的报应!” 戚老夫人则忧心万分:“元姐儿,他可是在宫中行走的,你要杀他也不能急于一时啊!” 杀他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戚元却没觉得有什么难的,毕竟李长青上一世也是被她给杀的。 他当时想要帮宝荣,所以也去齐王跟前说她是什么狐狸精转世,是妲己附身,让齐王不要被她这个妖姬给迷惑了。 然后,他就死了。 戚元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我不急于一时,我先去收点利息。” 戚震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追着戚元走了几步,见戚元走的飞快,只能说:“那你千万小心点!别胡来啊!” 戚元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 戚老夫人这才面色苍白的看着戚老侯爷和戚震:“这件事,是不是要告诉太孙殿下一声?” 戚震压低声音:“我让人送个消息.....” 但是他也没抱太大希望,李长青既然都已经说了冯采薇贵不可言,又说戚元是个天降灾星,那只怕萧云庭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好过的。 萧云庭一天都在忙着处置鄱阳湖大水的事。 看着洪都知府呈上来的奏章,他忍不住皱眉:“鄱阳湖去年才发过大水,朝廷去年还专门拨过银子,让他们加固河堤,怎么今年竟然还是伤亡如此严重?!” 内阁众人也都面色不好看。 江西其实年年大大小小的水患是不少的。 但是像今年这样,导致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上万人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内阁首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殿下,现在的当务之急,应当是赈灾,追责的事儿也得稍缓缓。” 的确是,百姓们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内阁票拟出来的条陈,上头写着拨款五十万两赈灾银,萧云庭挑眉说:“本王去面见圣上。” 他批复过的奏章,最后也是需要永昌帝再看过的。 谁知道才出了内阁,八宝就凑了上来,迫不及待的说:“殿下,出事了!长公主府派人来说......” 他将李长青在白云观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 萧云庭的脸色立即便沉了下来。 他就知道,李长青这个臭道士回来肯定不对劲,果然是居心不良。 冯家怎么会请得动李长青? 他挑了挑眉,立即便转身吩咐八宝:“你快马加鞭赶往龙虎山,替我送封信。” 李长青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他不过就是个方士,汉武帝给李夫人招魂难道是什么好事? 那帮方士装神弄鬼,最后更是在汉武帝晚年闹出那么多事端,还害死了卫太子。 汉武帝晚年的那场巫蛊之祸闹的沸沸扬扬,连卫长公主等人都被牵连而死。 这个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烈? 他绝不会信这些无稽之谈,更不会让李长青和他背后的人得逞。 八宝也知道事态紧急,不敢耽误忙答应了一声,跟着萧云庭回了寝宫,拿到了信之后便毫不耽搁的转身走了。 萧云庭正要出门去面见永昌帝,冯皇后宫里的太监却过来了,小心翼翼的看着萧云庭:“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萧云庭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冯皇后过来请他是为了什么。 第340章 ·雷劈 冯皇后这回没有练字了,她在院子里的天井里看着自己养着的那一缸金鱼。 大石缸里头此时水清澈见底,底下是剪开的莲子开出的铜币大小的荷叶,而那些品种不同的金鱼此时正在水中悠然的游来游去。 冯皇后洒下一片鱼食,见一尾朝天子猛地窜上来将鱼食都抢光了,便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才将手里的鱼食交给了旁边的宫女,转过头去看着萧云庭:“你来了?” 萧云庭点了点头。 “那今天发生的事儿,想必你也都清楚了吧?”冯皇后开门见山,并没有藏着掖着:“李长青其人,你知道他对你皇祖父的影响,他说的话,你皇祖父是信的,所以......” “皇祖母也说,他说的话皇祖父信,那也就是说,您是不信的,不是吗?”萧云庭同样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态度:“皇祖母,冯家跟李长青勾结在一起,简直是自找死路!” 冯皇后怔住。 她没有想到萧云庭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并不是说对李长青的态度,当年李长青就这么说过太子,用这一招将太子打压的无法抬头。 她惊讶的是萧云庭一下子就把李长青认定为是冯家指使。 她皱了皱眉:“他从前是楚国公府的人,怎么会被冯家指使?” “不然难道冯采薇真的是什么凤命?”萧云庭哂笑:“皇祖母,您觉得我信吗?” 冯皇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可是你祖父信,这就足够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采薇是凤命,你娶了她,这对你难道不也是好事吗?” “不,娶不到心爱的人,算是什么好事?”萧云庭面无表情:“何况还是这样下作的法子!皇祖母,您知道我的性格,我也不会娶冯采薇,若是要我娶她,我就提前拧断她的脖子,看看死人是不是能做皇后。” ...... 冯皇后没有想到他对冯采薇的厌恶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原本的那些劝告的话顿时便只能吞进了肚子。 她当然知道萧云庭这个人向来是说到做到。 可是同时,她又忍不住低声说:“就算是如此,你也娶不成戚元了,云庭,祖母不逼你,但是......你祖父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的,你无论如何不能再提此事了!” 萧云庭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皇祖母,留着李长青这样的人,谁知道他哪天会说我这个太孙也是个短命鬼呢?” 冯皇后完全没有料到萧云庭竟然会强硬成这样,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萧云庭却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仍旧是去了太极殿求见永昌帝。 冯皇后则有些怔忡的问旁边的宫女:“那个戚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本宫真是有些好奇了。” 雷声轰轰,夏日的天,晚娘的脸,说变就变。 戚元面色淡淡的停留在西城的一处胡同,冷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之后,人也逐渐稀少下来的庙宇。 庙里头,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道士正将门给关上,一面小跑着进了檐下。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滴,没好气的骂了声娘,一脚踢在了旁边的石墩子上:“娘的,老子晒那么多草药,这下全泡汤了!” 但是说着却还是转身进了大殿,准备伸手去拿扫帚。 这一天下来,庙里头被扔了不少的东西,若是不扫干净,那些香客们可是要闹的。 他的手停在了扫把靠着的那面墙上,眯了眯眼睛看着地上的水渍,一时之间不动声色的猛地伸手往左边那块绸布一抓。 但是他没有抓到什么,反倒是被人拽住了胳膊猛地一拉,整个人顿时被拉扯到了放置香烛和纸钱之类的杂物的杂物间。 是高手! 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同时又忍不住心里有些惊怕。 这座黄大仙庙已经在这里有上百年了,他更是顶替了这里的道士,这些年都隐藏的极好,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么普通的他,怎么会招来个高手?! 难道是殿下那边被发现了?! 他心中惊跳,但是反应却不慢,再被拉进去之后便腰部发力,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朝着来人猛地攻了上去。 可是那人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快,几乎是在他跳起来的同时,那人便往后一退,而后双脚瞪着墙面整个人腾空而起,翻过身朝着他飞了过去。 好快的身手! 他心里更是吃惊,下意识的弯腰躲过这一招,可再起身,脖子却已经被剑给抵住了。 他立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停下来双手举过了头顶:“这位.....” 戚元嗤笑一声:“不必试探了,是你们当年害死的茅山上下的一千多人中的一个冤魂,此时来找你们报仇了。” 邱道长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直的冲到了天灵盖。 他听见了什么?! 什么冤魂?! 茅山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他立即便矢口否认:“小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邱楚迎,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装傻,你心里清楚,我也心里也清楚。”戚元嗤笑了一声:“老天有眼,我来替他们报仇了。” 邱楚迎手里暗暗地掏出了鸽哨,想要传递消息。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他也知道,今天绝对是来者不善。 但是还没等到他的手放在嘴边,戚元就已经一脚踹飞了他手上的鸽哨,而后一掌劈在了他的颈间。 邱楚迎顿时往前扑,晕倒在了地上。 天边雷声阵阵,倾盆大雨转瞬即至。 戚元拖着他上了屋顶的小屋,将他猛地往外推了一把,推在了屋顶之上。 雷声轰轰,闪电不停的在天上闪烁。 西城这座黄大仙庙曾经就曾被雷击过好几次。 她歪着头,冷冷的看着大雨滂沱里昏迷的邱楚迎。 邱楚迎只觉得颈间刺痛,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一道雷声响起,紧跟着就看见一道白光在眼前炸开,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第341章 ·报应 暴雨如注,雷声轰鸣,隔壁有小孩儿还在廊下玩儿的,被母亲抓着耳朵一把拎回了房大声呵斥:“外头打雷呢,不能站在树底下,也不能站在空旷处,不知道吗?” 邱楚迎当然知道,但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实施了。 雷一道一道的劈在他身上,他只来得及看到小屋里戚元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睛。 随后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天上的雷声还在不停的响,戚元眼看着飞瓦咕噜噜滚下屋顶,又看了一眼已经僵直的邱楚迎,缓缓的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恋的转身下楼。 等到大雨终于停下的时候,隔壁一家书店的小二去走廊收东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黄大仙庙的屋顶上躺着一个焦黑的人,顿时惊叫了一声:“死人了!死人了!有人被雷劈死了!” 一时之间惊动了整条胡同的人。 又不由得议论纷纷。 “怎么好好的被雷给劈了?” “肯定是做了什么恶事,否则的话,老天怎么不劈别人,专门就劈他一个人?” 世上的人就没不喜欢看热闹的,尤其是还是这样的热闹。 道士啊,号称是修仙的道士,结果却被一道天雷给劈死了。 这,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道士肯定做了什么,惹怒了上天,才遭到了天谴! 顺天府的人很快就来了,对于这种死法,就连衙门的人都有些发憷。 见仵作验尸,衙差们都离得远远地,捂着口鼻。 仵作验完了尸体,才支起身子说:“口鼻都有出血,脸部发黑,头发烧焦.....这人的的确确是被雷击而死的。” 轰的一声,底下的百姓们哗然。 “真是被雷劈死的啊?!这道士干什么了?” “反正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他能是什么好人?”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仰头看了一眼,随即便惊恐万分的喊:“完了!黄大仙,黄大仙流血泪了!” 众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都忍不住纷纷抬头。 随即都看见了摆在神台上的黄大仙神像此时缓缓地流出了两行血泪。 竟然是真的! 天雷劈人,神像流泪,这邱楚迎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会招致老天爷这么大的火气啊?! 百姓们一时都有些发憷了,这座黄大仙庙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才会引来这种事儿吧? 连顺天府的官差们也没见过这阵势,一时忍不住吓呆了。 还是后来众人都觉得不对劲,才去搬开了黄大仙的神像,这一搬才发现,黄大仙神像底下竟然是隐藏着一条暗道。 这一发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百姓。 百姓们一时都炸开了,争先恐后的挤着要看个究竟。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官差们从这密道里头搬出来许多人骨。 一时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镇住了。 老天爷啊,怪不得天雷谁都不劈,就劈这个邱道长呢! 他这哪里是大仙庙? 这里分明就是个冤魂窟啊! 闻讯赶来的百姓们越来越多,逐渐将黄大仙庙给围的水泄不通。 白芷隐藏在人群里,抡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头砰的一声砸了过去,呸了一口:“妖道!遭天谴的妖道!” 百姓们是最爱打抱不平的,一个石头砸下去,很多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更多的人却开始跟着骂骂咧咧了:“妖道!妖道!不得好死的妖道!” 顺天府的官差们也都冷汗都出来了。 直到所有的尸骨都被从里头清理出来,抬出来的还有一箱子的黄金。 大家便更是义愤填膺了。 戚元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气的骂人的白纸,轻轻扯了扯嘴角,挑眉冲她道:“行了,咱们走吧。” 白芷一直等到出了胡同,还是气的厉害,忍不住说:“姑娘,这人也太坏了,一个道士,杀了这么多人!” 戚元挑了挑眉:“是啊,所以他被雷给劈了啊,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举头三尺有神明,他应得的。” 李长青不是说她是妖孽吗? 那么杀了这么多人,鸠占鹊巢,冒充原本的黄大仙庙的老道的徒弟的邱楚迎,他是什么呢? 今天城中有个人被劈死了的消息很快就传的街知巷闻。 戚元到家的时候,连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他们全都听说了。 毕竟天雷劈人,劈的还是道士,庙里的神像又流出什么血泪,光是听一听就耸人听闻,这可比任何的戏和话本好看啊! 但是他们在意这件事,倒不是因为传的神乎其神的血泪什么的事。 他们最关切的是,戚元回来一趟,又把白芷专门接走了。 这事儿,是不是跟戚元有关系啊? 倒不是说他们见一个人死了就觉得是自家戚元杀的。 主要是,戚元前脚说要去收点利息,后脚就死了个道士,还被人说成是妖道。 联系一下戚元被李长青说成是灾星转世,他们总觉得这两件事只怕是有联系的,否则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可是若是戚元杀的,怎么又是被雷劈死的呢? 戚元总不能真的能控雷吧? 戚震更是急的团团转,恨不得自己出去亲自打听打听消息了。 好在没等多久,戚元就已经回来了。 他立即便忍不住问:“元姐儿,黄大仙庙那事儿......” 戚元淡淡的挑了挑眉,直截了当的说:“是我杀的。” ...... 戚震松了口气。 他总觉得这事儿落在戚元头上的话,那还挺正常的。 毕竟是戚元嘛,她杀人的方法千奇百怪。 但是,用天雷杀人,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他忍不住问:“元姐儿,你怎么做到让人被雷给劈死的?” 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跟雷劈脱不了关系。 换任何一种别的死法,邱道长都不会死的这么轰轰烈烈,这么出名。 他确定戚元是故意的。 戚元挑了挑眉,不客气的说:“碰运气,这么大的雷,把他放屋顶,就看会不会被劈了。” ...... 戚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戚老侯爷却咳嗽了一声:“元姐儿,你说的收利息,就是这个利息吗?” 第342章 ·天收 戚元点了点头。 戚老侯爷有些想不明白,这利息为什么这样收的。 除非,这个邱道长跟李长青之间有什么关系,不然的话,就算是被雷劈死了,也没法儿算作收利息啊? 他忍不住轻声问:“邱道长跟李长青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吗?” 戚元挑了挑眉:“都是楚国公府的人,从前都为楚国公府做事。他们这个黄大仙庙,以前就是藏匿死士的地方,里面自然尸骨多了。”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面上忍不住带上一抹厌恶。 戚震也有些震惊:“真是亏他们想的出来!圣上素来是信道的,所以谁能想到他们会把地方选在那儿啊!” 邱道长既然是楚国公府的人,那么戚元说去跟他收利息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戚老侯爷心里再次忍不住嘲笑李长青是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 真是蠢到家了。 戚元若是能被几句话打倒,她就走不到今天了。 别的人遇见绝境,想的都是放弃,或是如何保住性命。 但是戚元不同,正如她自己所说,哪怕真的死了,下地狱她都还得找阎王爷打一场,打输了再说死不死的问题。 李长青那么会算命,那么有没有算到,他惹到的是个活阎王呢? 此时的李长青还不知道外面的事,他在宫中陪伴在永昌帝左右。 永昌帝淡淡的问他:“戚元的命格,当真就如此凶险?” 李长青垂着手点了点头,笃定的说:“圣上,当真就是如此凶险,您应当也已经看到了锦衣卫送来的戚大小姐的生平了,她从出生开始,就诸事不顺,先是克死养父养母,随后又是克死兄长,哪怕是跟着她的下人,都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李长青深深地叹了一声气:“这样的命格,实在是大凶之兆啊!” 永昌帝挑了挑眉,正好夏太监又一脸为难的进来:“圣上,太孙殿下在外头跪着呢,想要求见。” 李长青心中冷笑。 萧云庭大概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是求一求永昌帝就能过去了的小事。 可是实际上却根本不是如此。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想娶戚元是不能了。 以后一起死倒是可能的。 永昌帝皱眉扔了手里的笔,嗯了一声就说:“让他进来!” 萧云庭来了好几次了。 但是永昌帝都没有见他。 才进门,永昌帝便头也不抬的问:“是为了永平侯府那个丫头的事儿来的吧?” 李长青表情不变。 萧云庭却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摇了摇头:“皇祖父,孙儿是为了江西水患的事儿来的。” 江西水患? 李长青原本脸上还带着一点儿笑意的,此时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永昌帝也同样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孙子这一次过来,必定是为了戚元被批了命格的事儿来的,可是竟然不是吗? 听见萧云庭这么说,永昌帝立即便道:“你说说看。” 萧云庭轻声应是,而后便将江西这一次水患造成了几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同时死伤了上万人的事情也说了。 而后他便说:“皇祖父,江西年年水患,朝廷年年拨款赈灾,让他们修建堤坝,可是这水灾却还是闹的这么大,孙儿想要亲自去江西一趟。” 去江西? 李长青更是被萧云庭不按常理的做法给惊住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来死活跪着求永昌帝让他娶戚元,反倒是一脸郑重的说要去江西?! 永昌帝却拍掌大笑,满脸都是欣慰:“好!这才是国朝的太孙,未来的储君,一切都以百姓为主,不管出什么事,都始终记得国家大事才是最要紧的!云庭,你好得很!” 他哈哈大笑,随即便毫不迟疑的说:“行,朕便允你往江西去,带着人手!让户部侍郎钱源跟着你一道去,去见识见识也好,这天下,终归是我们萧家的天下啊!” 萧云庭恭声应是。 随即便拱了拱手跪下磕头:“皇祖父,那孙儿便先回去准备准备。” 永昌帝点点头,随即便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炫耀一般的看着李长青:“你看看,朕的孙子沉得住气吧?” 李长青能说什么? 自然是只能按着鼻子夸赞:“是,殿下真是沉得住气,人中龙凤。” 永昌帝哼了一声:“他呀,是个重情义的,不来求情,是因为朕绝不会冒险,一个已经被批了命格是灾星的女人,朕自然绝不会让他再接触了。但是他却也不想就此放弃,所以干脆便先去江西赈灾.....” 他沉声说:“比太子出息多了。” 永昌帝对萧云庭的偏爱根本不加遮掩。 李长青暗暗地在心里皱了皱眉,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萧云庭这个人,未免狡猾的有些过分了。 他到底想怎么样? 难道真的完全撇下戚元这件事不管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齐王分明说过,萧云庭对戚元情根深种,为了她什么事都能做。 真是个棘手的对手。 他抬举冯采薇,完全就是准备让萧云庭跟冯家不死不休,让萧云庭跟冯皇后也内斗。 可是萧云庭到现在也没有对冯家做出什么举动。 萧云庭这个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一时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永昌帝去了后宫,才缓步出宫。 他在京中也有自己的住所,这是从前永昌帝赏赐给他的宅子。 谁知道他才到了家,都还没来得及坐下,留在黄大仙庙的人就找上门来,看到他立即便跪在他跟前,语带哽咽的说:“师傅,出事了!师叔他,师叔他死了!” 李长青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但是这一句话却彻底的将他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了,他立即问:“你说什么?谁死了?!” “是邱师叔,邱师叔死了!”来人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是被雷给劈死的,把人都劈焦了!师傅,师叔他死的好惨啊!” 李长青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后背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会?! 第343章 ·天谴 来人哭哭啼啼,还在语无伦次的絮絮叨叨:“别人都说,都说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师叔这个妖道横行,所以降下了天雷,将妖道给劈死了......” 只要一想到师叔当时被雷给劈的那个惨烈的样子,小道士都有点害怕。 李长青拍了一下桌子,疾言厉色的呵斥:“胡说八道,简直是无稽之谈!你也是修行之人,怎么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但是他此时的心情却也恶劣到了极点。 邱楚迎跟他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当年为了陷害茅山派诅咒宝荣公主生病,那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他在京城这边摆阵找所谓的凶手。 而邱楚迎则负责做内奸,主动告发茅山宗的人诅咒宝荣公主。 以至于茅山宗门上下,包括当地官府,死了一千多人。 后来茅山的人一直都在找邱楚迎。 但是他想了个法子,将黄大仙庙原本的那对师徒俩都给杀了,然后藏尸于密道里,让邱楚迎顶替了那对师徒,对外只说那对师徒出外云游了。 这件事一直都被藏的严严实实。 这些年茅山的人一直找邱楚迎,却毫无线索。 可如今,怎么就会这么巧? 殿下刚刚安排了他们将情报送去那里,再由邱楚迎转送出去,邱楚迎就被雷给劈死了?! 小道士哭的更厉害了:“师傅,我没胡说!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当时好多好多百姓,都亲眼看见佛像流血泪了,然后,然后顺天府的人下去挖出好多人的骨头来......” 那场面,就算是小道士是个修道之人,也忍不住被吓怕了。 李长青闭了闭眼睛,脸色顿时更差了。 邱楚迎那里可不是有好多尸骨么? 除了原来的那对老道师徒以外,还有抓来的一些用来做死士的苗子,都是些小孩子。 有些不听话的,有些病死的,就全都被塞到密道里去了。 完了。 他心里在想,邱楚迎这一死,许多事都不受控制了。 他心里突突的跳的厉害,连右眼皮都跟着跳起来,立即便压低了声音:“去找成国公府,不,去找朱斌朱大人......” 成国公那个老狐狸向来是墙头草。 之前就已经疏远了楚国公府了。 而朱斌,朱斌他一直都为楚国公办事,能一路走到现在也都亏了楚国公府和殿下。 他才靠得住。 李长青深吸了口气:“哭什么哭?天还没塌下来呢!你现在便去,将这件事告诉朱大人,让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将这件事给压下来。” 顿了顿,又说:“然后,让朱大人想办法,杀了江岩贞。” 小道士迷迷瞪瞪的,还有些茫然。 但是李长青的耐心却已经用尽了,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头上,厉声问:“听清楚了没有?你给我回神!” 小道士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点头:“是!是!” 转身一溜烟的就跑了。 而此时,冯家上下的气氛都有些奇怪。 冯采薇被批了凤命之后,冯夫人就高兴不已。 失去孙子的痛苦好像被这个巨大的好消息给抚平了。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采薇这个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她本来就是天生的好命!”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原本应该最高兴的冯玉章却高兴不起来。 他并没有附和冯夫人的话,反而还冷冷的看着冯夫人说:“这件事太蹊跷了,你少高兴的太早,更不许出门去说这些事。” 见他这么冷淡,冯夫人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十分不解的问:“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千里迢迢的从遇难回来,这些年所盼望的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怎么现在天上掉下这样的好事,冯玉章却这么不高兴呢? 冯玉章冷笑了一声:“我高兴?” 他皱了皱眉:“我只怕是她又在自作聪明!” 天象这种事,哪有那么好利用? 他看萧云庭的态度,也不像是会为了所谓的几句批语就改变的。 只怕萧云庭还会以为是冯家在背后搞鬼。 他冷冷的提醒冯夫人:“你难道忘了吗?当初说太子和圣上不和,王不能见王的也是李长青啊!这个人是东宫的仇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反过头来帮咱们?” 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他坐不住了,再三警告冯夫人不许得意忘形之后,便径直去了冯采薇的院子。 冯采薇正在看书,所不同的是,她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悠闲自在。 她就要看看,当年连太子都束手无策的难关,萧云庭和戚元要怎么应对? 更想看看,萧云庭现在的反应。 啧啧,他会怎么选呢? 江山和美人儿啊。 人总不能什么都想要吧? 冯采薇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真的笑出声了。 正在这时候,冯玉章大步进了门,见到她在笑,不由得冷下了脸,郑重的问:“你跟李长青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冯采薇合起书,淡淡的摇头:“祖父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才有鬼了。 冯玉章顿时心急如焚:“你不要自作聪明!李长青从前可是楚国公府和齐王的人,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他勾结在一起,就连皇后娘娘都不会原谅你!” 以为被批了个凤命就能改变什么了吗? 那也太天真了! 他是见识过萧云庭的手段的,他说杀人,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冯玉章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孙女儿,心里失望到了极点。 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竟然还自以为是。 冯采薇正要说话,冯家的三老爷却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二哥,二哥,出事了,你知不知道,西城的黄大仙庙的邱道长被雷给劈死了!底下还挖出许多白骨和黄金!” 冯采薇的手顿时紧了紧,脸色泛白。 她当然知道黄大仙庙是什么地方,前阵子她才刚刚让心腹去送过消息。 但是,好端端的,为什么邱道长会被雷给劈死?! 冯玉章当然没有错过冯采薇的反应,他立即就明白了,重重的打了冯采薇一巴掌。 第344章 ·杀神 他转身看着冯三老爷:“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倒不是跟咱们有关系.....”冯三老爷的脸色有些泛白:“是,是跟李道长有点关系。” 跟李长青有关系?! 冯采薇的脸色顿时更白了。 怎么会的? 邱道长怎么忽然就会被雷给劈死,而且是这么猝不及防?!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帕子,一时手背的青筋都几乎凸出来了。 冯玉章闭了闭眼睛,随即问:“什么关系?” “是,是那座黄大仙庙里头搜罗出好多黄金和珠宝,还有好多尸骨。”冯三老爷气喘吁吁的,至今脸色都还有些泛白,显然是受了极大地惊吓:“然后,顺天府对了邱道长的画像,发觉是十几年前茅山逃脱的那个道士.....” 当年茅山的事,的确是李长青处置的。 所以说这件事跟李长青有关,的确是有点关系。 冯玉清转过头盯着冯采薇,忽然猛地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他疾言厉色的问:“你是疯了吗?!” 冯采薇缓缓的扯了扯嘴角,被打了一巴掌之后,竟然也不害怕,更没有退缩。 她只是笑着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愣住了的冯三老爷,无所谓的问:“祖父真的要我当着三爷爷的面说出到底是谁教我这么做的吗?” 冯玉章闭了闭眼,看了冯三老爷一眼:“老三,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冯三老爷哪里还察觉出事情不对? 急忙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冯采薇,才忙退了出去。 冯采薇则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笑了笑:“祖父,您以为我没有人帮忙,就能做到这一切吗?您还记得前阵子南安郡王来过吗?” 冯玉章想起来了。 同时忍不住牙痛。 真是疯了! 南安郡王真是疯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南安郡王的打算。 让李长青说戚元是灾星,若是萧云庭真的喜欢戚元的话,自然会为了这件事和永昌帝过不去。 皇帝的宠爱是有条件的,当你一直忤逆的时候,这份宠爱能维持多久呢? 至于抬高冯采薇,他的目的也很明显,说冯采薇有凤命,而他则娶冯采薇。 那他自然岂不是一跃而上? 他指了指冯采薇,转身就让人将冯采薇的院子看的死死的,不许她再传递消息。 而他自己则想办法去求见萧云庭。 萧云庭却不在宫中,他得了机会,便去了戚元那里。 只是去了戚家却又扑了个空。 戚震一见到他还吓了一跳,急忙说:“殿下,元姐儿她出门了。” 萧云庭略一蹙眉,便问:“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戚震倒是也想知道呢。 问题是,戚元也没告诉他啊。 他只好讪讪的说:“她没说,不过待会儿人应当就回来了。” 戚元正在江府的另一座宅子。 只不过,这座宅子那个豆腐西施江夫人并不知道。 是江岩贞用来养外室的。 江岩贞此时就躺在美人儿的肚皮上,餍足的松了口气。 美人儿娇滴滴的推了推他的头:“老爷,您最近怎么总不往这儿来?难不成是嫌弃奴家年老色衰了不成?” “你知道什么?”江岩贞一提起这事儿就烦:“家里有个母老虎天天盯着不说,最近我可不能露脸,天天缩在家里养病呢!” 他想起这事儿就灰心。 柳王妃回来以后,楚国公府全家都死完了,连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都完了。 他本来也该完了的,只是后来估计大家都没想起他来。 只是,也不知道这舒服日子还能过多久了。 他心里叹气。 美人儿笑嘻嘻的扶着他的头给他按捏:“老爷怕什么?您可是.....” 她看着江岩贞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摸到了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顿时便朝着江岩贞给捅下去。 可也就是此时,一个石子破空而来,打在了她的手腕上,痛的她惊呼了一声,匕首也随即跌落在地。 江岩贞立即就被惊醒,一眼看到掉在了地上的匕首,吓得屁滚尿流的摔在地上,满脸肥肉乱颤:“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想要杀我?!” 美人儿眉头紧皱,捂着自己的手腕,根本顾不上江岩贞的追问,只是一个翻身就到了地上捡起了匕首,不要命的继续朝着江岩贞扑过去。 江岩贞都吓傻了,浑身的肉都在抖,分明是想要躲的,但是腿都是软的,根本动弹不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准备等死。 可就在此时,窗户翻进来一个人影,飞快的挡住了那美人儿的手,随即便一脚踢在了美人儿的手腕上。 美人儿的手腕两次受伤,手上顿时脱力,匕首又掉落在地。 江岩贞这回终于看到了两次阻挡人杀他的人是谁了。 但是没看清楚还好,一看清楚,他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是这个杀神啊?! 这个挡在那对父子跟前,杀光了他派去杀人的人的戚元! 他的冷汗流的更快了。 戚元的动作却很干脆利落,见那个美人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立即便抬手对准了她,而后飞快扣动了手里的袖箭。 几乎就是转眼间的事。 杀人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看着眉心被钉入了一枚袖箭的美人儿,江岩贞吓得已经失声了,连喊都喊不出来就晕了过去。 戚元转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转身去脸盆架上端起水盆,一盆水便全都倒在江岩贞脸上。 江岩贞被泼醒了。 但是他一醒来看到戚元,顿时又想两眼一翻要晕过去。 苍天呐!这个杀神怎么又找来了?! 他最近都已经不敢出门了,就是生怕还有人想起他这号人来。 怎么戚元还是找上门来了啊?!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江大人,你可要想想清楚再晕啊,这次你再晕过去,可就不是泼水那么简单了,你知道我会给人扎针的吧?” 江岩贞抖抖索索的坐起来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想干什么?” “救了你啊。”戚元轻笑着在椅子上落座,悠闲的看着他:“知道为什么这人要杀你吗?” 江岩贞摇了摇头。 戚元收起脸上的笑意看着他:“黄大仙庙的邱楚迎死了。” 江岩贞瞳孔剧震,随即便反应过来。 第345章 ·剥皮 他吞了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胃部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不受控制的弯腰干呕。 戚元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怎么了江大人?自己都被自己当年做过的事恶心到了吗?” 她慢条斯理的靠在椅背上,边上倒着的是一个人的尸体,但是对她而言,这却好像丝毫没有什么。 太可怕了,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江岩贞惊恐的看了她一眼,连滚带爬的想要走。 “江大人,我的袖箭可不长眼哦。”戚元轻笑,手里的袖箭已经发动,锋利的箭矢擦着江岩贞的耳根过去,铮的一声钉入了前面的窗户上,此时还发出隐隐的嗡嗡声。 江岩贞魂都吓没了。 他见识过戚元杀人的本事,也见识过戚元的果断。 她说杀,那就是真的会杀,根本不带跟你讨价还价的。 这么一想,他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打了个冷颤坐在地上紧张的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戚大小姐,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你说我来找你干什么?”戚元冷笑,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脸:“江岩贞,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好心好意的来救你一条命吧?” ...... 江岩贞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戚大小姐的话。 戚元却蹲下身来,手对准了他的心脏:“江大人,你坏事做尽,当年亲手放了邱楚迎,这些年也一直跟邱楚迎勾勾搭搭,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手里的那把小巧的像弩箭一样的东西对准了他的心脏,只要轻轻一动开关,江岩贞知道自己就会跟躺在地上的女人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一刻,他对戚元的害怕到达了顶峰。 他终于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不不不,戚大小姐,你饶了我,我都是被逼的,我都是被逼的啊!” “是啊。”戚元微笑:“是被金钱和权势所逼的,是吧?” 江岩贞不知道如何回答。 戚元却已经一脚踹在他头上,将他给猛地踹到了门边,撞得他的骨头都要散了。 他顿时觉得背部剧痛,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像是一只鹌鹑。 “你是不是以为得罪了我,总比得罪李长青的好?”戚元紧随其后一脚踩在他胸口,面色冷漠:“那你可真是想错了......” 她拽起江岩贞的衣襟,几乎将他整个人悬空拉起来,而后右手掏出匕首,一路从他的胸口比划到小腹处,冷冷的笑了一声:“江大人,只要刀子够快,我把你开膛破肚的时候,你甚至可能还没死呢,你要不要试一试?” 苍天啊! 戚家到底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杀神来的?! 江岩贞吓得真的快要尿了,再也控制不住的崩溃痛哭:“不不不,戚大小姐,我有罪!当年是我放了邱楚迎,是我知道邱楚迎在黄大仙庙,我都知道!” 戚元砰的一声将他扔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自己的匕首:“你看,江大人要是早点这样懂事,不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吗?” 她挑了挑眉:“江大人,你这个人的确是够无耻和不要脸的,当年能卖亲妹妹,也能看着邱楚迎和李长青炮制冤狱,以至于茅山上下死了一千多人.....” 江岩贞已经不挣扎了,他多多少少明白过来戚元的目的,此时只能巴巴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再也不敢了。” “只有不敢那可不够啊。”戚元叹了口气,垂下眼拿起旁边的一只苹果,用自己的匕首去皮。 刀子在她手里简直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过片刻之间,一串没有断掉丝毫的苹果皮就已经掉落在地。 戚元将苹果往桌上一放,手里的匕首一下插进苹果里,稳稳当当的立住了。 而后她站起身来:“江大人,不想跟这只苹果一样被剥皮的话,我劝你最好是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保证今天你一家人都死的干干净净,你信不信?” 江岩贞不敢不信。 他知道那只苹果是故意削给自己看的,他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再也没有一点儿投机取巧的心思,忙不迭的应是。 戚元这才微微笑了笑:“很好,那江大人准备准备,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江岩贞闭了闭眼睛。 此时在找江岩贞的也不只是戚元一个人,朱斌的人找到他的外宅的时候,却并没发现江岩贞,更没有找到他们放在江岩贞身边的杀手。 朱斌忍不住也慌了,立即让人去告诉李长青。 李长青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不仅是因为邱楚迎的死,更是因为邱楚迎竟然是死于雷击! 但凡是突发疾病,甚至是被人杀了,那也不至于引起这样大的轰动。 可他偏偏就是被雷给劈死了,以至于引发了如此巨大的震动。 不必他说,段段时间内,不少人上门来偷偷的问他是不是坏事做多了会遭雷劈,让他帮忙请个平安符消灾符什么的。 他现在哪儿有心情?! 邱楚迎这么一死,官府从神像底下的地道里挖出那么多尸骨和黄金,许多事就根本藏不住了! 事到如今,是一定要防止这件事扩大,最后自己被扯进去! 他忧心忡忡,越想越气,忍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等到听见说是江岩贞不见了,就更是忍不住大怒:“朱斌是干什么吃的?江岩贞早就该除掉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江岩贞是当年督办茅山一案的经手官员,也是他亲手放走了邱楚迎的。 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这个案子再被翻出来,江岩贞也不可避免会被官府询问。 这个阴险小人可不是什么能经受住考验的人,到时候一定会出卖他们,成为大麻烦! 小徒弟哭丧着脸摇头:“师傅,朱大人说他的人都已经找过了,但是到处都找不到江大人啊!” “找不到也给我去找!”李长青的右眼皮突突的跳,脾气也不可控制的暴躁起来:“还有,告诉朱斌,若是邱楚迎的事压不下去,大家就等着一起下地狱吧!” 第346章 ·背尸 太过激动之下,李长青早就没有了之前的自信从容,脸色铁青的催促徒弟:“还不快去?!” 小徒弟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应了是,转头就飞快的跑了。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又进来了,睁大眼说:“师傅,朱大人亲自来了!” 这个时候? 李长青皱了皱眉,缓缓的出了口气,闭了闭眼点头:“我知道了,你把人请到茶室去,我这就过来。” 小徒弟忙答应。 李长青收拾了东西过去,一眼就看到朱斌正焦急的在茶室里踱步。 见到了他,朱斌皱着眉头快步迎上去,压低声音说:“不好了,只怕是出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长青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就是个江岩贞,咱们在他身边也藏了不少人,怎么连他的踪迹都找不到?” 朱斌比他还上火,怔了怔才跌足叹气:“现在还说什么江岩贞啊?!当年的事儿他自己也有份,他脑子只要是没病就不敢乱说,现在最要紧的是黄大仙庙的事儿遮不住了!” 黄大仙庙的事不过是就是一天之间就闹的已经人尽皆知。 满城的百姓都跑过去看热闹了,官府拦都拦不住。 他又不是内阁首辅,这事儿他怎么能压的下去?! 李长青此时方才知道气急败坏是什么滋味,他攥住朱斌的手:“所以更要杀了江岩贞了,当年查办这个案子的正是江岩贞!只要咱们杀了他,这件事就死无对证,死了个邱楚迎就死了,明白吗?!” 朱斌一时也是有些六神无主了,被李长青这么气急败坏的一顿骂,这才反应过来:“我这就让人去查去问!” 李长青点了点头,忍住心慌说:“我现在就进宫去,若是有什么消息,我自然会送出来给你,只是一定要记住,不能留江岩贞活着!” 慌的也不只是李长青和朱斌。 事实上这件事一出,冯玉章就已经慌的心脏都不跳了。 偏偏他到处都找不着萧云庭,不由得更加惊惶,只能试探着递了牌子进宫,想要先求见冯皇后。 正在这时候,他却在宫门口看到一个人缓缓的背着个人远远的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狐疑的盯着那个人看了一眼,总觉得怪眼熟的。 周边的御林军已经一个个的抽出了刀,厉声呵斥:“干什么?!” 这里可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江岩贞吞了口口水,抬起头露出自己的脸,然后把身上背着的尸体扔在了地上,双手发冷的打了个冷颤,跪在地上说:“是我!江岩贞!江岩贞求见圣上,求诸位通传一声!” 冯玉章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江岩贞的身份了,柳王妃的舅舅! 当初冯家还在京城的时候,一开始江岩贞一口咬定是冯家追杀的柳王妃,没少假模假样的找冯家的麻烦。 所以冯玉章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此时再看,他才发现江岩贞背过来的竟然是个死人,此时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更骇人的是,那个死人的额头已经被一根弩箭穿透了,此时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人..... 江岩贞背着个死人来宫门口做什么?! 他一时之间头皮发麻。 守门的守将也急忙出来了,看到江岩贞,再看到地上的尸体,一时之间也惊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说:“等会儿!” 他急匆匆的转身进去了。 江岩贞则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像是一个被人放了线的提线木偶,呆呆地木然的盯着地面看,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什么。 此时内阁议事的诸位大人都已经散了,加上永昌帝召见的一些官员,大家正三三两两的从宫里出来,看到这一幕也都不由得有些惊疑不定。 江岩贞此时哪里还有空管别人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回想着戚元的那些话。 要是别人威胁他,威胁也就威胁了,他难道是被吓大的? 但是问题是这次威胁他的是戚元啊! 戚元这个人,杀人如同砍瓜切菜。 而且说杀你就杀你,绝对不带放狠话以后不做的。 他根本不敢拿妻小的命去赌。 此时守将已经转身出来了,看了江岩贞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个不能带进去,圣上已经让锦衣卫的人过来接管了,江大人,你请吧。” 不带就不带吧,反正只要大家都看见,就相当于永昌帝也看见了。 江岩贞破罐子破摔,点点头站起身来,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进了宫门。 冯玉章皱了皱眉,一时摸不透江岩贞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他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宫门口干站着,便想着先回家去逼问逼问冯采薇,到底还做了什么,萧景昭那边还说了什么。 只是才掀开轿子的帘子,他就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回是真的熟悉了,因为来的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也就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李长青。 他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垂下眼右眼皮又剧烈的跳了跳。 江岩贞跟楚国公府的关系亲近,至少在他离开京城之前就一直是这样。 那现在江岩贞背着一具尸体进宫求见永昌帝..... 难道是李长青又要搞出什么事? 李长青却没看见冯玉章,他现在心情很差,哪怕是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他步伐急促的进宫去了。 但是这回却并没有能跟以前那样,毫无阻碍的直接见到永昌帝。 而是被夏公公给拦住了。 夏公公笑着跟他说:“李道长,圣上正在召见大臣,还烦请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以前永昌帝商议一些大事的时候,也会让他在外头等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李长青却格外的不安。 他忍不住试探着跟夏公公打探:“公公,不知道圣上是在见哪位大人?实不相瞒,贫道有要紧事想要求见......” 夏公公客气的笑着:“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道长且再等一等。” 李长青在心里骂了一声。 自从朴无用死了之后,永昌帝身边的消息就不那么容易打听了。 第347章 ·心意 宫里正因为一个江岩贞而暗流涌动。 宫外的冯家,冯采薇也同样觉得风声鹤唳,她想要让丫头去外头传信,但是院子却被冯玉章让人守的死死的。 好不容易想起用信鸽,但是鸽子飞出去之后却一去不回。 这愈发的让她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正好丫头小心翼翼的问她:“姑娘,要不,要不您就实话跟侯爷说吧?侯爷总还能帮忙想想法子......” 她隐约觉得这已经不是冯采薇能兜得住的局面了。 冯采薇却猛地抬手打了丫头一个耳光:“我要你来多嘴?!” 人心情恶劣的时候,其实是听不进别人的劝告的。 尤其是她现在也不需要人给她出主意。 她只是咬牙切齿,愤恨于老天爷的不公。 分明一切进展的顺顺利利的,为什么邱楚迎忽然死了?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死的? 把一切都搞砸了! 丫头被打的脸上通红,马上就低下了头不敢吭声了,默默地蹲下身去捡起冯采薇扔掉的书。 冯采薇却越想越气,忍不住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耳朵尖叫起来。 丫头吓得手抖了抖,正要上前劝解,就见冯采薇忽然放下了手朝着她看过来:“你有个哥哥在府里当差吧?” 一听这话,丫头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忍不住有些惊怕的提醒:“姑娘,侯爷让人看得紧.....” 冯采薇却不想管这些,她只是一把攥住了丫头的衣襟:“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让你哥哥替我跑一趟,否则我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可你反正是不会有好日子过!” 丫头的眼泪立即涌出来,整个人都懵了,但是见冯采薇的模样,也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拒绝都没用,只能呜咽着应了是。 冯采薇这才松开了她,替她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这才对,只有你主子过上好日子,你才能过的顺遂啊,你说是不是?” 她不再废话,让丫头去想办法传递消息给李长青。 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更不能把事情告诉冯玉章。 冯玉章要是知道自己不但勾结了李长青,还和邱道长关系密切,直接勾结了齐王,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绝不会就这么认命,她到底比戚元差什么? 消息送出去了,但是冯采薇仍旧还是十分不安,夏日的蝉鸣平常听着还没什么,但是此时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万分刺耳,她忍不住捂着耳朵怒骂了一声,而后训斥看守院子的人,让他们去将蝉给抓了。 冯采薇在院子里折腾的时候,戚元已经回了戚家。 才回到家,戚震就迎上来:“元姐儿,殿下等你半天了。” 他上下打量了戚元一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你刚才是不是又去.....” “杀人了。”戚元轻描淡写,语气淡淡:“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了,父亲不必担心。” ...... 又杀人了? 戚震想问问杀的是谁,但是想到萧云庭已经等了很久了,只能忍着好奇点了点头:“行行行,那你先去看看殿下那边是什么事吧........” 其实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问问到底杀了谁。 戚元看出他的纠结,就停了脚步看了他一眼:“父亲是不是想问问我,又去杀了谁?” 戚震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想问问......” 戚元便挑了挑眉:“父亲马上就会知道了。” ..... 元姐儿也学会卖关子了! 戚震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只能点了点头。 戚元却已经转身回了明月楼。 萧云庭已经陪着沈嘉朗和戚云徵玩了一会儿了。 见到戚元,戚云徵和沈嘉朗顿时都欢呼了一声,朝着戚元跑过去喊姐姐。 戚元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问他们:“功课都做完了吗?” “做完啦!”戚云徵玩的脸红扑扑的,很是兴奋:“刚才殿下说,过阵子教我们骑马!姐姐,你也会骑马,是不是?” 戚元就看了萧云庭一眼:“是啊,而且我骑马很厉害的。” 沈嘉朗眼睛亮亮的拍手:“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其实他们本来就已经开始学骑射了,之所以此时又这么兴奋,肯定是萧云庭跟他们说了些带他们去打猎之类的话。 戚元笑着说:“好啊,只是,跟我学,那可是要有门槛儿的,你们得先跟师傅学一阵子才行!” 说着便挑眉:“你们是不是到学骑马的时辰了?” 沈嘉朗和戚云徵对视一眼,急忙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跟着他们的丫头婆子们也都急忙跟上了。 萧云庭一直含笑在旁边看着他们几个,等到戚元打发走了两个小屁孩,这才问:“看来,你自己已经把麻烦解决的差不多了?” 他从来就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孩子是悬崖上的花,是峭壁上的树,她从不会甘心认命,哪怕是在再艰险的环境里,都会生根发芽。 所以出事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慌过。 那些人以为用这样的法子能打倒戚元,是太小看了她,是他们自己活该。 戚元嗯了一声:“还得多谢李长青提醒,我才想起黄大仙庙那还藏着一个邱楚迎,他既然想要天象之说来对付我,我就同样让他们死在天象之上!” 萧云庭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啊,戚元向来就是这样。 你让她摔下马,她就让你也摔下马。 你要她的命,她就要你的命。 从头到尾她都是这样,是那些人不知道擦亮眼睛。 他忍不住上前从背后揽住戚元。 戚元立即便想要挣脱,萧云庭却抱得更紧了一些:“我要去洪都了。” 戚元顿时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他:“去洪都?” “是,我知道你很能干,天大的麻烦也可以自己解决。”萧云庭面色温和,语气平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但是我更希望能够为你做些什么,齐王早就该死了,这一次,正好杀了他。” 他知道她的本事,也尊重她处事的方法,但是同时却也会用自己的办法来帮她。 戚元沉默片刻,才低声说:“好啊。” 第348章 ·溃败 人不是活一辈子,不是活几年几月几天,说到底是活那么几个瞬间。 戚元此时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她当然一切都可以靠自己,但是你喜欢的人却比你预料的更加爱你,原来这滋味这样美妙。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萧云庭的脸:“我等着你回来。” 什么都不必说,只要说一句,她就能明白他所有的心意。 萧云庭俯身看她,忽然飞快的捏了捏她的脸。 真的如同他预想当中的一样好捏。 而且他的手指也还完完整整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面对戚元的时候,他总觉得心好像漏了个口子,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流出用不完的柔情。 架子上的栀子花都开了,此时风一吹就散发出清香,戚元伸手将他的手给拿下来,还没说话,戚震就飞快的跑进来了:“元姐儿!” 看到萧云庭,戚震才忙停住了脚,咳嗽了一声急促的说:“出事了。” 的确是出事了。 李长青实在是在宫里等不住了,永昌帝不知道召见谁,竟然一直都没有让他去伴驾的心思。 他心里忐忑不安,实在是在宫中待不住,干脆便转身出了宫,想要去问一问朱斌到底抓住了人没有。 谁知道,他前脚才回到自己的府邸,后脚家里就被锦衣卫给围的水泄不通。 小徒弟吓得几乎屁滚尿流的找到他的时候,脸上都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了,见到他就喊:“师傅,师傅出事了,锦衣卫把咱们府里围起来了!” 李长青同样心里咯噔了一声,马上就变了脸色。 这些年,他一直被永昌帝奉为上宾,所得到的赏赐不计其数。 锦衣卫他也见过。 但是不管是锦衣卫还是朴无用,以前见到他那都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李道长。 像现在这么被围起来,他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说这没什么大事。 出事了! 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他就知道什么天雷降罪,天神降下天谴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小徒弟吓得两股战战的看着他,眼里都是绝望:“师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锦衣卫已经将府里给围的水泄不通了! 李长青却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我想要逃还不容易吗?” 锦衣卫蜂拥而至,很快就将整个宅子都围的密不透风。 带队的是陆毅峰,他手一扬,便领着几个锦衣卫率先进了李家。 因为是个道士,所以李长青一直都说不用人伺候,整个宅子都显得空空荡荡。 而原本被人亲眼看着回了李家的李长青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脸色立即便沉了下来,厉声下令:“搜!给我搜的清清楚楚!” 李长青家里被围的消息同样也瞒不住。 这个永昌帝跟前的红人,这些年人人都知道他的本事,谁能知道他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官员们不由得都纳闷,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怎么圣上忽然就如此愤怒,一下子竟然就到了要让锦衣卫去抄家的地步? “做了什么?!”此时的冯玉章也正在回答冯采薇的疑问。 冯采薇听见李长青竟然被永昌帝下令抄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崩溃,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冯玉清摇头:“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啊?! 那可是李长青啊! 是楚国公府倒台他都没受影响,云游回来以后仍旧还是备受宠爱的李长青啊! 怎么忽然之间就会出事?! 冯玉章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自作聪明,不要自以为是!可是你一句都听不进去!” 冯采薇捂着自己的脸,随即就要往外跑:“我不信!一定是祖父在骗我,不会的,不会的!” 冯玉章冷笑了一声:“是我在骗你?!你知道李长青为什么被抓吗?是因为江岩贞去告发,当年茅山诅咒案全都是李长青和邱楚迎一手操纵!还有李长青给圣上服用的丹药里头含有大量的五石散!五石散啊!” 五石散..... 冯采薇当然知道五石散是什么。 她面色惨白的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跟冯玉章强调:“不会的,不会的!李道长他本事那么大,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就完了呢?” 冯玉章见她执迷不悟,顿时重重的又打了她一个耳光,直打的冯采薇耳朵都嗡嗡作响。 他愤怒至极的指了指她:“你将我们家害的骑虎难下,两面不是人!把我们拖入如此两难的境地,冯采薇,你真该死啊!” 现在他真的恨不得掐死冯采薇,可偏偏他心里却也同样清楚不能这么做。 李长青的确是做了大错事,但是却不能证明李长青之前看过的相就都是有问题的。 毕竟以前李长青给人看相屡屡应验。 这个时候他若是杀了冯采薇,那么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勾结李长青的罪名是逃也逃不掉了。 可是不能杀冯采薇,他却也无论如何都难咽下这口气。 冯采薇死死的咬着唇,直到口腔里全都是铁锈味,也仍旧毫无痛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分明这么顺利的事,却因为一个雷而将所有的努力都给炸翻了? 此时的李长青同样狼狈,城中到处都是搜捕他的锦衣卫。 都不必别人说,他就知道一定是他跟邱楚迎的关系暴露了。 否则的话,永昌帝也不至于如此恼怒。 只是,殿下那边怎么办? 他出事,永昌帝只会把气撒到殿下身上。 李长青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一拳砸在了桌上。 小徒弟面色灰败的进门来,看到他就如丧考妣的说:“师傅,朱斌朱大人现在也被抓了......我藏在人群里,亲眼看到锦衣卫将朱大人给抓走了。” 李长青闭了闭眼。 他嗯了一声。 小徒弟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师傅,我们尽快出城吧,出了城先去找殿下,总得先逃脱了才能想别的办法。” 李长青脸色铁青。 他李长青纵横了一辈子,难道就要这么夹着尾巴输给一个小丫头?! 不! 绝不! 第349章 ·丧家 李长青从未经历这样的失败。 他不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却心里无比的清楚,这件事肯定和戚元脱不了关系。 前脚他才给戚元批命,说戚元是个扫把星,灾星,会克死身边的所有人。 结果呢? 结果转头没过几天,邱楚迎就死了! 邱楚迎在京城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结果却在这个节骨眼出事,怎么可能是意外? 小徒弟见他面色铁青,急忙担心的催促:“师傅?” 李长青反应过来,冷冷的笑了一声:“走什么走?若是这么走了,岂不是给殿下找麻烦?” 小徒弟都快吓哭了,他看着李长青,十分不解:“可是师傅,咱们现在不躲起来,还能怎么办?到处都是抓我们的人!” 李长青推开窗户,正好就看见一群锦衣卫在街上拦路设卡,盘查过路人。 按照这个架势,很快就会挨家挨户的找的。 他垂下眼,片刻后才冷冷的说:“去找两套衣服,把身上的道袍给换了!” 小徒弟本来还想再劝几句的,但是李长青一侧头看他,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哭丧着脸答应了一声,犹豫的出了房间。 李长青自己则关上了窗户,面无表情的开始掏出自己的长剑擦拭。 他已经对不起殿下了,更不能给殿下带去麻烦。 所以,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那就让他来结束这一切吧。 他一定要戚元和萧云庭死,他们死了,自然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此时的齐王正欣喜若狂,李长青寄来的药膏起了作用,薛神医将他的腿重新给打断之后用膏药续上,虽然每天都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是,他的腿可以好了! 只要他的腿能够治好,这点痛算什么?! 所以此时,哪怕是洪都知府在外头一直求他开仓放粮,他的心情也极好,笑眯眯的对徐太监说:“问问他,府库的粮食去了哪儿,为什么要开本王的粮库?” 说着就似笑非笑的说:“既然他这么爱民如子,那也别只是嘴巴上说说,你找几个人,让洪都知府也捐出家财来吧,否则怎么能算是爱民如子呢?” 徐太监头上顿时渗出冷汗,忍不住低声劝:“王爷,这怕是不妥,这次水患闹的极大,您初来乍到,也确实是该体贴民情,拉拢当地官员......” 齐王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对京城那边的消息过度关注,但是却对自己封地上的事视而不见,徐太监实在是担心的厉害。 但是当时在京城走投无路的齐王还能听得进他的话,现在到了封地上说一不二的齐王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齐王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太监:“老徐,你是要替本王做主了吗?” 徐太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个帽子扣下来他哪儿能接得住?当即便跪在地上请罪。 好在齐王现在腿治好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没跟他计较,只是摆了摆手。 徐太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才站起身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步履匆匆的重新回去,跪在地上回禀:“王爷,京城那边送消息来了。” 齐王眯了眯眼睛,随意的伸手接过来,随即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徐太监见他的心情显然是不错,想着京城传来的应该也是好消息。 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果然,齐王一扫浅些时候的郁气,兴奋得连喊了好几声好。 连带对着徐太监都要和气多了,亲切的喊他:“老徐,起来吧!你怎么还跪着呢?” 徐太监心里苦笑了一声,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说,忙答应了一声,凑趣的问:“殿下,京城是不是有好消息传来?” “是啊,真是大好的消息!”齐王冷笑出声:“李道长说戚元是白虎煞星转世,也是灾星,克父克母克身边的人。” 却帮冯采薇给批了凤命。 啧啧,真可惜他不在京城,不能亲眼看看戚元和萧云庭当时的反应。 戚元不是很能耐吗? 任他如何摧眉折腰甘为下贱,却也难换她一片真心。 既然她的真心得不到,那他就干脆毁掉。 谁也别想得到。 他就看着戚元顶着一个灾星的名声,以后该如何在无边地域里慢慢煎熬。 徐太监听见,也忍不住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李道长深受圣上喜爱,他的话,圣上听的进去,其他人也都听的进去,戚大小姐这回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 齐王神清气爽。 他给足了戚元脸面,既然戚元不要,那也怪不得他。 齐王转身就吩咐徐太监:“拿纸笔来,本王要给父皇写封请安折子。” 看敌人倒霉,自己就会高兴。 对于现在的齐王来说,再没有比这还高兴的事了。 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儿子,至少是明面上的好儿子。 不管怎么说,齐王心情好,底下伺候的人日子也会跟着好过许多,徐太监心里庆幸,忙催促着金宝去服侍笔墨,自己则结结实实的长出了口气。 齐王开心的时候,并不知道远在京城的永昌帝已经暴跳如雷。 永昌帝已经许多年没有如此愤怒了。 他如此信任李长青,给了他荣华富贵,将他带在身边随侍,甚至许他随意出入宫廷的权力,可到头来,这个道士竟然如此狼子野心,不仅利用他的信任制造冤案,还在他的丹药里加入过量的五石散! 要知道,当年魏晋那帮贵族一个个的都是吃五石散吃的浑身溃烂头发掉光了死的。 永昌帝大怒,立即召见了翰林待诏,让他拟旨废除李长青的道号,又下令严加搜捕,亲口说李长青是、十恶不赦。 消息传到长公主那里,原本还在想着该如何帮戚元洗脱灾星的名声的长公主顿时怔住,随即便不可置信的问:“李长青怎么了?” 陆明安如今是负责巡检司的,李长青被下令通缉,他这个巡检司的指挥使那也是需要全力配合的,当即便笑着说:“完了!” 第350章 ·圣心 是真的完了。 当听见说江岩贞亲自跑到永昌帝那里说明当年的真相,并且举报李长青和邱楚迎将大量五石散掺杂在丹药里之后,长公主就知道,李长青必死无疑! 李长青犯的其他过错,比如说炮制冤狱,污蔑茅山,这个罪名跟毒害永昌帝比起来,那都不值一提。 真正让李长青不能翻身的,是丹药里有过量的五石散这件事! 她立即便攥住了陆明安的手喜极而泣:“好!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这样一来,这个臭道士说元姐儿是灾星的话也根本不会有人信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长青完蛋了。 经过这件事,永昌帝会恨他入骨,那么李长青所下的那些批语,也绝对不会有人再拿出来说事了! 这简直是救了戚元一命! 陆明安见她高兴的了不得,就忍不住笑了笑:“公主,您有没有想过,其实不一定是老天有眼?而是元姐儿自己本事大?” 什么? 长公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张了张嘴:“你是说,这件事是元姐儿?” 她想起当时李长青给戚元批命的时候,她和柳王妃都已经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柳王妃的脸色都全白了。 但是戚元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惊慌。 现在想想,当时的戚元看李长青的表情和反应就很耐人寻味。 长公主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她是怎么做到的?” 戚元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怎么天大的事,到了她那里,都好像变得轻飘飘的? 陆明安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笃定的点头:“我还没有去问过,但是我想,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是元姐儿自己弄出来的。” 对于戚元的本事,陆明安心里有数。 他可是亲眼看过戚元是如何的杀人的。 她办事的风格就是这样,你要对付我,那就比比谁的拳头更硬,谁的命更长。 戚元不知道陆明安他们的猜测,不过就算是猜到了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她只是跟戚老夫人说:“祖母,您送我回老家去吧。” 戚老夫人原本正开开心心的跟戚元说全城都在搜捕李长青的事的,听见戚元这么说,顿时诧异的张了张嘴:“元姐儿,你说什么?” 戚元扯了扯嘴角:“李长青身边定然还有不少人,他自己原本也是个身怀绝技的,要抓他没有那么容易。” 戚老夫人明白过来了,顿时有些紧张得攥住她的手:“你的意思是......” 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李长青跟别的人不一样,这人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 当年杀土匪那事儿都已经传遍了,戚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元姐儿,京城现在到处都是在抓他的锦衣卫和官兵,你只要少出门,多等一阵子,他总会被抓住的......” 戚元同样反握住戚老夫人的手,坚定的说:“祖母,不行,疯狗挣脱了锁链,就一定会疯狂的反扑。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我在家里,他说不定会丧心病狂的对家里人动手,到时候更是防不胜防。” 所以,还不如让她做那个鱼饵。 她心里清楚,李长青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最容忍不了的就是失败。 她只要放出饵,李长青就一定会咬钩的。 自负的人往往自大,他或许也知道这是个圈套,但是却会更相信他自己的本事。 戚老夫人拿戚元没有办法。 她心里也清楚,戚元一旦拿定了主意,那就不会改变,只能惴惴不安的说:“我跟你祖父再商量商量。”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因为戚老侯爷和戚震也做不了戚元的主。 戚老侯爷忧心忡忡的看着戚元:“给你配了十五个护卫,都是咱们家的家将,功夫都是过得去的,丫头......” 戚元摇了摇头:“丫头都不带了。” 丫头们都不会武功,她带在身边不一定能够保证她们不会受伤。 所以都不带了。 戚老侯爷叹了声气:“那,要不要跟殿下说一声?” 朝廷已经发了明旨,让萧云庭去江西救灾,萧云庭眼看着马上就要走了。 他总觉得得让萧云庭也知道戚元的打算才好。 戚元却摇了摇头:“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就可以了。” 有些事要亲手做,有些仇要亲自报。 有些人更要亲自杀。 她不习惯假手他人,更不会让自己被感情拖住手脚。 她都这么坚决了,戚老侯爷跟戚震还能怎么说? 只能听戚元的,帮她把人手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临走之前,戚震又再三的叮嘱戚元:“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是有什么事......” 唉,这么多年了,戚震现在才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做父亲的。 只是,戚元却不是那个需要他的帮扶的女儿。 “不会有什么事。”戚元垂下眼跟他对视:“除非我死,否则李长青就别想留着性命。” ...... 行吧,戚元的确是有资格说这话的。 戚震苦笑了一声,换了个说法:“好,祖父祖母,还有我跟嘉朗和云徵,我们都在家里等你回来。” 戚元放下了帘子。 戚家要送戚元回老家,对外自然是说送戚元回家休养一阵子。 但是大家心里却都觉得,戚家肯定是还是在意李长青之前的那番批语。 毕竟克父克母呢,说出来谁不怕啊? 虽然李长青现在倒霉了,明面上肯定没有人敢提这件事,但是,暗地里,该忌讳的人家肯定是还是也要忌讳的。 活在这个世上,谁都肯定不想去赌这个万一啊! 为了这事儿,王老夫人都还专门带着王婵来了戚家一趟,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戚老夫人苦笑了一声:“亲家,您放心吧,元姐儿是自己要去的,她要做的事儿,谁都拦不住。” 听说戚元是自己要去,王老夫人怔了怔,但是很快也明白过来,戚元必定是要办什么事。 她只能皱了皱眉:“这个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第351章 ·跟踪 这回跟着戚元出门的人里头有刘忠的儿子刘平安。 刘平安一路上都提心吊胆,他爹说,跟大小姐出门就只需要记住一个词儿,那就是听话。 但是,问题是,他爹还说,跟大小姐出门,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一定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他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怎么才叫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啊! 而且从出城开始大小姐就没有让停过,只是让他们赶路。 然后到了晚上就住驿馆,天亮了便继续走。 他都有点儿怀疑自己老爹是在夸大其词了,毕竟大小姐真的是十分好伺候。 直到这天,天气阴沉,雷声不停,眼看着好像就要下雨了。 他忍不住催促前面的两个护卫,先去看看前面有没有驿站。 这么大的雨,如果被困在半路上,那可是很危险的。 戚元同样听见了动静,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微的扯了扯嘴角,沉声说:“来了。” 刘平安时时刻刻的都注意着大小姐的动作,一见戚元掀开帘子说了声话,就急忙小跑着过来,殷勤的问:“姑娘,您说什么来了?” 这个小伙子其实也才十六岁,十六岁开始当差在家里已经不算是年纪小了。 但是戚元看他却有一种看孩子的宽容,她笑了笑,轻声说:“没什么,你们找地方吧,尽快赶到前面的驿站,晚上怕是有一场大雨。” 刘平安干脆的应了一声,很快就回来兴奋的跟戚元说:“姑娘,问过前面的村民了,说是再往前十里路的样子就有一处驿馆!” 戚元微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赶路吧。” 终于还是找到了一家驿馆,这样晚上就有地方住,不然荒郊野岭的,还真不知道晚上该怎么办,刘平安松了口气,忙催促着马车加快了速度。 等到她们赶到前面的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边不少的黑云堆积而来,远远地看上去仿佛是一条张大了嘴巴的恶龙。 一到驿馆,大家就都松了口气。 戚元也下了马车,看了刘平安一眼:“让驿馆烧两桶热水送上我房间,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好好吃一顿吧。” 说完,她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刘平安:“一路上辛苦了,这里头的银子你给大家都分下去,就当做是赏银了。” 刘平安急忙伸手接过来,带着护卫们忙谢过戚元。 戚元摆了摆手便上楼了。 刘平安则先将荷包丢给了旁边的一个护卫:“大小姐赏的,你们拿去分了吧!” 护卫们一个个也高兴的了不得,一面七手八脚的分了银子,一面凑到刘平安跟前:“小哥,今天下大雨,明天怎么也得晚些时候才动身了,今天就让大家伙儿喝一口呗?” 男人聚在一起,哪有不喜欢喝酒的。 但是护送戚元出来这些天,大家却都不敢放松。 今天也是看戚元心情好,还给了赏赐,大家才大着胆子。 刘平安跟着他爹也是学了不少的人情世故的,也知道管手下不能一位的紧,想了想就很痛快的答应了:“就喝几口,不许贪多!大小姐好伺候是咱们的福气,咱们可不能给脸不要脸,明白了吗?!” 底下的人忙应是。 一时驿馆顿时热闹起来。 刘平安还专门绕到后厨去,给了厨子和小二些碎银子,让他们做了几道好菜送到楼上戚元的房里。 这才回到大堂来问驿丞:“这驿馆今天住满了吗?” “瞧您说的,那哪儿能呢?”驿丞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咱们这儿是个小地方,也不是什么大驿馆,住满的时候没几天!今天除了您这一队人,便只有三间房是住了人的。” 刘平安就放心了。 等到晚间,大雨终于落了下来,一道道闪电将天空映照的如同白昼,他还有些害怕,专门问戚元是不是要人守在门口。 正在刮风,若是人站在走廊上守门,不可避免的就得淋一夜的雨。 戚元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也忙了好些天没休息了,今天大雨,你让底下的人都好好睡一晚吧。” 她打了个哈欠,一副困顿的样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刘平安见她这么说,忙应是。 下楼的时候,天空又闪过一道闪电,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了挡眼睛,想到京城被雷劈死的那个邱道长,不由得双手合十的冲着天拜了拜:“老天爷,我可不是坏人,你可别劈我啊!” 大雨滂沱,随着时间的推迟,驿馆里的灯一盏一盏的暗了下去。 只剩下驿馆门口的两盏红灯笼还在风中摇晃,还有二楼房间门口的气死风灯,正发出昏黄的光。 整个驿馆都安静下来了。 最后一笔账对完,驿丞伸了个懒腰:“今天来的不愧是京中侯府的人,给赏赐可真是大方!” 从他这个驿丞到后厨的厨房和小二,都有赏赐。 厨师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也笑:“是啊,也不只是侯府的给赏银大方,先来的那两位给银子也大方呢!” 驿丞被提醒,想起今天比车队早来一些的两个人,忍不住笑了笑:“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 他转身放下门板,关了门。 跟厨师都各自回房去睡了。 夜深了,李长青从黑夜中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小徒弟原本都已经困的有些打盹儿了,但是听见动静,也一个激灵,马上反应过来坐起身喊了一声师傅。 他紧张得上下牙都在打颤。 李长青嗯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他,淡淡的说:“你就在房间里待着,等到办完事,我再带你走。” 小徒弟眼眶有些红:“师傅,我,我有些害怕。” 不由得他不害怕,这些天他们一直东躲西藏,直到十天前,师傅跟着永平侯府的马车一路到了这里,提前住进了这座驿馆。 他知道师傅肯定是冲着戚大小姐去的。 分明那只是个侯府大小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徒弟总觉得不安。 天上忽然又降下一道闪电。 第352章 ·丧命 “怕什么?”李长青淡淡的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些讥诮和嘲讽:“师傅要做的事,什么时候不成过?” 他说着,看着这个徒弟,语气又轻柔了一些:“放心,等到师傅杀了这个灾星,替王爷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就带着你隐姓埋名,换个身份。” 这对于李长青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找个替死鬼,到时候尸体面目全非。 他自然就可以金蝉脱壳。 这一招他用过许多次了,屡次不爽。 出门在外,身份有什么要紧的? 他想是什么身份,就可以是什么身份。 小徒弟抽了抽鼻子,见他说的笃定,只能忍着害怕带着哭腔点头:“师傅,那您小心点!” 有什么好小心的? 李长青不是不知道戚元会杀人。 殿下在信里提到过。 但是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女子,翻了天了能厉害到哪里去? 就算是训练死士,男的也就是比女的要更厉害一些。 还有那些坤道(女道士),就不是男道士的对手。 戚元或许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但是她从前遇到的都是些普通人。 可现在,她遇见的是自己,所以她的死期到了。 狂风阵阵,将院子里的一棵树吹的左右摇摆,偌大的雨点阵阵顺着风打在身上,加上风一吹,顿时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李长青却丝毫没有当回事,他在这雨声当中绕上了二楼,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里寂静无声。 这是应该的,他早就让徒弟去厨房的时候在饭菜里下了药,此时戚家的这些人全都睡得跟猪一样。 借着窗外的闪电,李长青看到了放下了帐子的床,他冷笑了一声,缓步上前一把扯开了帐幔。 帐子里,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连床单都一丝褶皱都没有。 床上没人! 李长青眉头一皱,当即便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猛地回头。 也就是几乎这同时,他看到了前方一张脸猛然出现在了跟前。 是一张放大的脸,此时正倒吊在房梁上,倒着看着他。 一双眼睛离得极尽,近得李长青还能看到那眼里的讥讽。 戚元微微朝着李长青笑了笑,轻声问:“李道长是在找我吗?” 她没吃那些饭菜! 李长青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随即便毫不迟疑的举着手里的火折子往她猛地扔过去。 戚元双脚勾在房梁上,猛地一用力,整个人竟然又翻身坐回了房梁上。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瞬间,李长青就知道,自己误判了这个女人的实力。 这个女人是真的身手不错! 但是此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后悔之前的布置已经来不及了。 也没有必要。 他冷冷的盯着房梁上的戚元,忽然抬手朝着戚元扔出一排暗器。 戚元则翻身跃下了房梁。 就趁着这一刻,他拔出自己背上的剑,朝着戚元冲了上去。 他的剑法还是从小就练起来的,这把剑也是用上好的材料铸成,这些年陪在他身边杀了许多人。 今天,它也会陪着自己,再一次大杀四方。 但是他的剑这一次却没有从前那么随心所欲了,戚元抬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来格挡,分明他已经几次都差点戳到戚元身上,但是她的反应却总是十分及时,每次他以为这一次戚元来不及出招,戚元却总能挡开他的杀招。 连续几次强攻不下,他已经有些急躁了,忍不住摸向了腰间。 可是也就是此时,戚元已经飞身踢向他的剑柄,脚下用力猛地一挑,他的剑顿时脱力飞出。 他后退了一步,手却已经摸到了腰间的东西,正要动作,戚元已经飞快的连踢几脚,重重的踹在他的胸口。 胸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到了人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戚元会让底下的人都去睡觉,不必守在这里。 不是因为她天真愚蠢,不知道世间险恶。 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 她本身就是一把利剑。 李长青按住胸口,立即伸手去拔自己背上的另一把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戚元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在同时,戚元手里的软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雨水因为房门打开而顺着风飘进来,地上一片水渍。 风大雨大,李长青在这大雨和闪电里终于看清楚了戚元的面容。 这个一直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小姑娘,原来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他冷冷的看着戚元:“你早就知道我会杀你,你一路都是故意在放鱼饵引我上钩?” 戚元微微笑了笑:“是啊,李道长也挺配合的,我很多别的功夫都没费,道长就飞快的咬钩了。” 李长青说不出心里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戚元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你赢了?” “现在看来是这样。”戚元同样回以微笑。 李长青却忽然飞快的又掏出了袖子里的另一根火折子:“是吗?那不如戚大小姐再看看!” 戚元自然看见了,李长青手里原来是有一根火铳。 这个曾经出现在过朴无用手里的东西,现在李长青竟然也有一把。 戚元嗤笑了一声,手里的软剑毫不迟疑的伴随着这声冷笑也开始动了,重重的由下往上猛地一划,寂静的夜里顿时响起一声惨叫。 这惨叫声几乎透彻云霄。 小徒弟缩在房间里,听见这叫声先是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师傅的声音?! 这是师傅的声音! 李长青没来得及用那根火铳,因为他拿着火折子的那只胳膊已经被戚元给砍断了。 戚元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冷冷的看着痛得倒在地上的李长青,一只脚重重踩在了李长青的脸上:“这世间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一旦抄了小道,回头就是现世报。李道长不是修仙的吗?怎么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 李长青被踩得动弹不得,此时狼狈到了极点,只能血红着眼睛厉声喊:“你以为我是在说假话?!你本来就该少年横死,你根本就是个灾星!” 第353章 ·杀你 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根本没有把李长青的话放在心里。 在她心里,李长青说的这些话和狗叫也没什么区别,她冷冷的嗤笑了一声:“道长这么能掐会算,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算一算呢?”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李长青的面色煞白,他捂着自己还在流血不止的肩膀看着戚元,忽然就仰头大笑 :“戚元,你比谁都清楚我有没有胡说,你本来就是个无命之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上,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就能出现本来已经不属于你的地方?” 戚元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头微微的歪了歪:“我不需要知道。” “戚元!”李长青尖利的声音伴随着雷声,一道冲入戚元的耳畔:“你重新活一次,这本就是逆天而行,让你重活一世的人,必定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或许这一世就要顶替你上一世的命运!你就不好奇吗?!” 戚元的手顿了顿,但是还是毫不迟疑的一剑洞穿了李长青的喉咙。 李长青顿时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脖子,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戚元。 为什么?! 这个女人是铁石心肠吗? 她能重活一次,让她重活的人付出的代价肯定是难以承受的。 也由此可见那人对戚元的用心。 但是戚元竟然连多余的话都不问一句。 就好像她根本不需要知道。 仿佛是看出了李长青的不甘,戚元微微俯身,拔出自己的剑,一双清澈的瞳孔正对着李长青:“李道长,你是真的不够了解我,否则你就会知道,我这个人从不受任何威胁。” 天上的雷一道接一道的降下,将整个天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李长青剧烈艰难的喘着气,伸出手想要去拦住戚元的脚步。 不,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世上会有这样的女人? 她应该要留自己一命的,至少问一问上一世到底是谁或初期救了她吧? 她为什么不问?! 但凡是再给他一点机会,他也能跟戚元同归于尽啊! 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脚步不停,踩在了他完好无缺的那只手上,面无表情的越过了他出了走廊。 李长青终于头一歪,不甘心的睁大眼睛垂下了手,失去了生机。 大雨不断,天边不停有雷电闪烁,驿馆里所有的人都因为药效而酣睡。 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戚元站在走廊,远远地看上去简直像是山野怪谈里头写着的美艳女妖,小徒弟上了楼梯,第一眼就看到的是矗立在雨中的这副场景,顿时吓得捂住了嘴,下意识的死死的咬着牙往后退。 师父一定是出事了! 否则的话,戚元不可能还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 小徒弟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在这大雨的夜里恨不得要哭出声。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绝不能哭,一旦哭了,那个连师父都能杀了的煞星一定会找过来的。 但是显然他想的太多了,因为他没有发出声音,当他偷偷摸摸的下了楼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笑盈盈立在一楼等着他的戚元。 天哪! 她刚才还在二楼! 她是从二楼直接跳下来的吗? 小徒弟哇的一声给吓哭了。 他是真的吓蒙了,如果不是因为听见了师父喊的那么凄厉,他现在都要以为戚元已经是鬼魂了。 雷雨夜里,他吓得不停地后退,已经吓得连魂儿都没了。 戚元一步一步走近他,手里的剑此时甚至还在滴血。 这是他师父的血! 小徒弟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戚元却缓缓抬起剑对着他:“你是他的徒弟?” 到了这个地步了,小徒弟现在根本不敢撒谎,只能战战兢兢的点头。 戚元哦了一声,淡淡的挑眉:“那你一定知道,李长青的师承是谁,是吗?” 小徒弟吓得一刻不停的点头。 戚元便嗯了一声:“好,你暂时不必死了,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你是能配合的,是吧?” 小徒弟惊恐的哽咽着应是。 人的本能就是活着,不管到了多艰难的地步,想的最多的还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对往事的不舍,有选择的时候,没人会想死。 戚元慢慢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手里的剑。 等到第二天刘平安的时候,天都塌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睡个觉的功夫,二楼就死了个人,还是死在戚元的房间。 他睁大眼,吓得都有些结巴了:“姑姑娘.....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怪不得他爹一再的叮嘱他,一定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呢。 这一会儿没看见的功夫,怎么就死人了呢? 戚元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从前杀人善后这样的事儿,都是萧云庭来做的。 现在换成了刘平安,就显得麻烦许多。 她淡淡的看着刘平安:“这是李长青,你带着护卫一起,将他们送回京城去,到时候我父亲自然知道怎么办。” 他们? 刘平安这才看到缩在角落里已经吓得像是掉了魂的鹌鹑的人,指了指问:“姑娘,他是谁啊?” 戚元扯了扯嘴角轻声笑了:“证人,行了,你们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吧。” 刘平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戚元这是要打发他们走吗? 那,那戚元回老家怎么办? 他们可是护卫啊! 当然要保护大小姐才是! 但是,正想要跟大小姐说,他看到大小姐那双冰凉的眼睛,又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猛地反应过来----不行,爹说过了,跟着大小姐,最要紧的事就是听话。 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小姐哪怕说是天要塌了,那也得跟着说天就是要塌了。 他马上就改了口,话到了嘴边绕了个弯:“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他们回京,大小姐您放心,到了城外,我就不进了,在城外等着人送信儿给侯爷。” 毕竟带着一具尸体呢,还没进城都得被人抓起来。 戚元笑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你很好。” 第354章 ·纵容 刘平安觉得自己真是怪荣幸的,毕竟以前他爹老是说他傻。 这一回要跟着大小姐出门,他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跺脚的,一会儿说让他别跟着了,一会儿却说不行,一定得跟着。 硬是把他给赶了出来跟着大小姐。 原本看他爹那样,他还以为大小姐多难伺候呢。 谁知道大小姐好得很。 他挠了挠头:“大小姐,那您去哪儿啊?” 戚元微微的笑了笑:“去弄清楚一件事。” 一件困扰了她许久的事。 刘平安有些奇怪,不知道戚元是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戚元保护自己是绝对没问题的----看看死了的这个李长青就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忙又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来:“姑娘,出门在外得带着钱,这是侯爷之前交给我的,一共三千两银票,您带在身上吧!” 戚元挑了挑眉。 戚震的确是有些做父亲的样子了。 她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又对着刘平安扬了扬手:“行了,你们走吧,我也得走了。” 他说着看了那个小道士一眼。 小道士一被她看就觉得天塌了,两只眼睛哭的本来就跟桃子似地,现在更是忍不住又想哭。 戚元却已经没有功夫理会他,去了马厩骑了一匹马,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京城那边,戚震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他头一次觉得日子这样难熬,李长青到底不比普通人,戚元离开这么久,他是真的害怕会出什么意外。 接到消息去城外迎人,戚震立即精神一震便要走,老侯爷却也立即就跟上了:“我也一道去看看!” 戚震忙应是,跟着老侯爷两人一道出了城。 一到约定好的茶寮,戚震就看到了刘平安。 刘忠则马上松了口气。 好在,他就知道大小姐靠谱。 刘平安也大老远就看到了自家老爹,还有侯爷跟老侯爷,忙一溜烟的小跑着过去迎接。 戚老侯爷下了马,第一句话就问:“元姐儿呢?” “大小姐走了,说是有事要办。”刘平安忙睁大眼:“但是大小姐走之前把李长青给杀了,还抓了李长青的徒弟,让我们带回来交给侯爷,侯爷知道怎么办。” 戚震多看了刘平安一眼,这个傻小子虽然傻了些,但是说话却很是干脆,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性子。 随即他的脚步就一停。 不是,戚元已经把李长青给杀了? 他掀开马车帘子,只看一眼,就差点吐了。 这大热的天,虽然刘平安日夜不停地赶路回来,但是也花了五六天的时间,人都臭了! 戚老侯爷也闻到了味儿,忍不住看了看刘平安:“带着这尸体,你怎么回来的?” 路上怎么没被人抓走啊? “哦,姑娘走之前交代好了,我去街上买了好多咸鱼,都压上头呢,就是应付盘查的,再加上亮出侯府的令牌,就顺利过来了。”刘平安精神的很:“我都是按照姑娘说的办的。” 刘忠忍不住又多看了看自己儿子,嘿,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这小子,只怕是投了姑娘的缘分! 好事儿! 戚震放下车帘回头看自家老爹,脸上带着点儿微妙的得意。 怎么说呢? 现在就算是有人告诉他,他闺女是阎王爷转世他都是相信的。 忒邪乎了。 说杀谁就杀谁。 就没见他失手过! 这么一想,他本来得意的心情又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带着几分惊恐的问:“爹,她不会,是去洪都了吧?!” 李长青一看就是齐王的人。 她不会跑到洪都去杀齐王泄愤了吧?! 戚老侯爷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儿,你管好你自己吧你!” 但是他自己也同样忧心忡忡。 按理来说,杀了李长青之后,天象之说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戚元根本没有必要再去做什么。 毕竟就算是要杀齐王,现在萧云庭都领了圣旨正儿八经的要去洪都了,她大可以回去跟萧云庭说一声。 走的这么急......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气。 回到侯府的时候,戚老侯爷就听见人来报,说是萧云庭又来了。 他忙去了明月楼,就见萧云庭正在院子里逗阿黄,忙上前拱了拱手行礼:“殿下!” 萧云庭摸了摸阿黄的头:“阿元还没有回来?” 戚老侯爷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要瞒着萧云庭的,就压低声音将戚元杀了李长青送回来,然后人又不见了的事告诉了萧云庭。 他说:“元姐儿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萧云庭皱了皱眉,随即便跟戚老侯爷说:“让侯爷不要插手,让那个小道士带着李长青的尸首直接去顺天府击鼓,就说李长青是被人灭口,背后的人身份不明。”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还有出事的那个驿馆,派人去封口,不过阿元办事谨慎,她当时虽然说的是侯府,但是只怕用的不是永平侯府的身份,你们先问清楚再处置。” 总而言之,李长青不能是戚元杀的,一定不能是。 老侯爷立即就应了一声是。 随即看着萧云庭:“殿下您......” “我奉命去洪都赈灾,马上就要走了,所以想要过来碰碰运气,看看阿元回来了没有。”萧云庭将阿黄放开,淡淡的说:“现在看来,要过一阵子才能再见了。” 戚老侯爷莫名觉得萧云庭真的挺不容易。 同时也彻底放了心。 若是萧云庭这样对戚元都还不算是情深义重,那怎么才算得上呢? 他诚恳的说:“殿下说的是,过一阵子就能再见了。” 说完又觉得有些奇怪,萧云庭不管戚元是去做什么吗? 她这么陡然消失,但是萧云庭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忍不住问:“殿下,元姐儿做事随心所欲......” “她在我这里,永远可以随心所欲。”萧云庭微笑着看着他:“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是因为她聪明喜欢她,但是我其实希望她永远做小孩子。” 因为这个世界上,一般来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够无忧无虑毫无忧愁。 第355章 ·不留 戚老侯爷面带怔忡,他从来没有想过,萧云庭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其实很能理解萧云庭为什么会喜欢戚元。 说实话,只要是能够跟戚元相处得来的人,谁会不喜欢戚元呢? 她干脆利落,敢爱敢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必费心思去猜测她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又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股顽强的气质。 这京城找不到跟戚元一样的女孩子。 天底下都很难找到跟戚元一样的女孩子。 谁能不被她吸引呢? 但是那种喜欢跟萧云庭的这种喜欢是不同的。 同样都是男人,戚老侯爷当然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萧云庭喜欢戚元不是因为戚元有用,也不是因为戚元的本事,亦或是看中戚元身后的戚家。 都不是。 他喜欢的就是戚元这个人,没有旁的。 都说帝王无情。 但是戚老侯爷看萧云庭,却分明觉得这位未来的天子不像是无情之人。 他心里忍不住也暗自想,或许这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意这回事的。 这两个人,分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云庭陪着阿黄玩了一会儿之后,还专程找了沈嘉朗和戚云徵,送了他们每人一匹马。 虽然比不上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但是却也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了。 沈嘉朗和戚云徵高兴的了不得。 戚云徵更是兴奋得脸通红:“多谢殿下!” 见他们两个都高兴,萧云庭笑了笑:“好好跟着师傅学,等到本王跟阿元回来,可是要检验你们学的如何的。” 他说着,又看了沈嘉朗一眼:“你得多吃点儿才能长得高,长得壮实!” 沈嘉朗攥着拳头兴奋极了,站在高头大马旁边大声应好。 六斤跟老赵在旁边看着,老赵忍不住问六斤:“殿下平时都对戚家的人这么好吗?” 八宝被派去龙虎山送信了,六斤嗯了一声,觉得老赵还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算什么?爱屋及乌罢了,殿下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但是这俩小子......” 他呵呵了两声:“谁让他们命好呢,戚大小姐喜欢他们。” 老赵懂了,戚大小姐喜欢,所以殿下也喜欢。 他默默地在心里记住了,过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变出两根糖葫芦,趁着萧云庭要走了,偷偷塞给沈嘉朗和戚云徵。 ...... 六斤还以为送走了一个八宝,耳边就清净了,万万没想到,八宝跟老赵比起来,到底还是太稚嫩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萧云庭没管他们,他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算一算时间,他想着今天永昌帝大约就能接到李长青的死讯了。 正准备换了衣裳就先去跟永昌帝辞行,冯皇后那边就派人过来请了。 他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冯皇后那里。 时间并没有过多久,冯皇后就老了许多。 她摆了摆手,让萧云庭坐,而后才轻声问:“马上便要出发了吧?” “是,正准备跟皇祖父辞行之后,便来跟您辞行的。”萧云庭语气淡淡:“皇祖母也要保重身体。” 冯皇后的面色有些复杂。 她原本也以为萧云庭会在第一时间去找永昌帝求情,甚至为了戚元跟永昌帝闹翻。 毕竟少年人就是容易冲动。 但是萧云庭却并没有。 反而提出去赈灾。 而显然他是对的,毕竟这才多长时间过去? 李长青马上就完了。 现在还会有人提起李长青吗? 不会,就比如说冯家。 现在的冯家根本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记李长青曾经给冯采薇批了凤命这回事。 她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轻声说:“出远门毕竟不同在家里,你处处小心。” 顿了顿,冯皇后才又开口:“云庭,你很有主意,远比你父亲有主意的多。” 她不再纠结迟疑,抓住了萧云庭的手:“你舅爷今天进宫了,他最近好几次去东宫都见不着你,所以来了本宫这里。” 萧云庭眼睛也没有抬的说:“皇祖母,勾结李长青是个什么罪名,想必现在就算是我不说,您心里也是清楚的。” 冯皇后心里苦涩。 是啊,冯玉章吓得都已经心惊胆战了。 甚至都害怕的浑身发颤。 她忍下心里的苦涩:“这件事都是采薇一个人所为,她年少轻狂,从小又以你的救命恩人自居,自觉得自己以后是要做太孙妃的,这才会走歪了路......” 萧云庭抬头看着她:“皇祖母这些话跟我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现在皇祖父憎恶李长青已经到了极点,从前他多捧着李长青,以后就会把李长青踩得多狠,跟李长青有关的人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换句话来说。 冯采薇自己已经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要说是太孙妃了,她根本就不要想有什么好前程了。 冯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当然知道萧云庭说的是对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有些不忍:“云庭!冯家已经没几个人了,你真的如此狠心吗?” 萧云庭淡淡的看着冯皇后:“皇祖母,冯家当初为什么会被认为是追杀柳王妃的凶手?就是因为当初曾外祖父行事嚣张跋扈,几乎要挟制皇祖父,这才会惹怒皇祖父和朝臣。” 又提起旧事,冯皇后一时之间浑身冰凉。 “所以时隔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冯家是已经吸取教训了。”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皇祖母,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您如此纵容冯家,并不是冯家的福气。” 冯皇后抿了抿唇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冯家应该壮士断腕,冯采薇要么死要么送走再也不回京城,总要选一样。”萧云庭面色淡淡:“不管是谁,犯了错就得认,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至于冯家,以后循规蹈矩,自然能保得住门楣,族中再出几个出息的子弟,以后自然能走正道。” 他看着冯皇后:“皇祖母,我们走到这一步,同样也很不容易,所以更不能毁在一个冯采薇手里。” 第356章 ·换命 冯皇后说不出话来。 萧云庭便站起身笑了一声:“至于您之前说她年少轻狂走歪了路,孙儿倒不是这么想。” “世间路本来就是如同是玻璃路,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走,你若横冲直撞,必定鲜血淋漓。不要说年又不知不谙世事,谙不谙是你的事,摔不摔却由不得你。” 谁不是一路摔打着走过来的? 依他看,冯采薇还是从前摔的太少了。 才会与虎谋皮,不知死活! 他转身就要走,但是此时冯采薇却忽然从屏风后头忍无可忍的跑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手,指甲将掌心抠的鲜血淋漓,却仍旧还是倔强的看着面前的萧云庭,眼睛连眨都不眨。 冯皇后缓缓呼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冯采薇:“怎么样,你不是说要亲口听一听吗?现在死心了吗?” 死心了吗? 冯采薇脑袋里乱糟糟的。 她几乎是有些崩溃,看着面无表情的萧云庭,僵硬的问:“我到底哪里不如戚元?到底为什么?” 萧云庭觉得未免可笑。 他并不计较冯皇后让冯采薇过来旁听。 因为他从没有遮掩过他对冯采薇的态度。 “就凭她从来不会问我为什么。”萧云庭退后一步离她远一些,似笑非笑的看着冯采薇:“何况,冯姑娘不应该对着我露出这副被辜负了的样子,你怎么才能攀上李长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回轮到冯采薇后退了。 她张了张嘴,却见萧云庭的双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讥诮两个字。 是的,他什么都清楚。 他什么都明白。 她的那些打算,在他跟前根本就无所遁形。 冯采薇张了张嘴:“我,我只是不服气,我小的时候就被安排替你引开追兵,我出生的时候就天降祥瑞......我才是那个可以陪在你身边的人......” 萧云庭敬谢不敏:“冯姑娘,你并不是想要嫁给我这个人,而是嫁给冯家口里的太孙。所以你才会跟齐王勾结,为了对付我和戚元,不惜与虎谋皮,不是吗?” 所以人太聪明了有时候也挺无趣的,毕竟看透人心也不是那么舒服的事。 他含笑看着冯采薇:“冯姑娘,你看看你,每一步都能精准的走错,就比如今天,你若是不来求皇后娘娘,不见我,你原本还能体面一点的,不是吗?” 他说完,不再看冯采薇,迅速越过了她,径直走了。 竟然连理会都没有再理会她。 冯采薇直到此时才开始真正的害怕,哭的身体发抖,崩溃的转过头去看着冯皇后。 冯皇后的眼睛却冷得可怕。 冯采薇不想死,她直到此时才发觉,原来玩弄阴谋算计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死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确实,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戚元此时已经到了紫阳山金顶。 空山新雨后,山中的风都比外头的要冷一些,她缓缓地举步上了楼梯,一步一步上了山顶的道观。 道观立在山顶的峭壁上,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个有些来历的地方。 她顺着山道往前走了一段,就发现眼前没路了,而连接两边山的中间,竟然是一座天然的石桥。 石桥狭窄异常,上面布满青苔,看上去供一个人过都难。 她沉默片刻,缓缓从石桥经过。 而山另一边,已经有一个小道士咦了一声,大喊:“喂,你慢点,你不怕死吗?!” 喊声惊动了对面道观里的人,不一会儿,三四个小道士都出来了,看着戚元睁大了眼睛。 戚元已经过了桥。 几个小道士都目瞪口呆,他们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了,还是个女人! 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怕,直接就过来了。 戚元垂下脸看了看他们:“我要见紫阳真人。” 小道士紧张得问她:“你是谁?” “需要见他的人。”戚元回答的也言简意赅,伸手掏出一个玉佩给他们:“他见了就明白了。” 小道士接过手看了看,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不一会儿就又飞奔着走了。 没一会儿,他重新跑出来:“姑娘,请跟我来吧!” 戚元跟在他后面,进了一处偏厅,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此时正在蒲团上坐着,见到她来,挑眉问:“他人呢?” “死了。”戚元也回答的同样干脆利落:“他杀了茅山上下一千多人,这些年助纣为虐,害死的官员和百姓也不少,我觉得他非死不可,所以就杀了。” 紫阳真人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既然你已经杀了他,为何还又来找我?” “想让真人再给我看一看我的命格。”戚元坐在他对面,似乎已经有些疲倦:“替我解惑。” 紫阳真人这才有些真的诧异了:“你杀了我的徒弟,怎么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我相信真人知道我做的是对的。”戚元静静的坐着:“真人不替我看也行,我把你也杀了。” ..... 紫阳真人忽然哈的一声笑了。 然后他仔细的盯着戚元看了一会儿,面色凝重起来:“你是个无命之人,我看不到你这一世的命格。”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 之前一直压得戚元有些喘不过气的那个石头现在终于落地。 戚元闭了闭眼睛。 原来是真的,李长青是真的看到了她的命格。 “你是被人强行逆天改命......” 紫阳真人的脸色愈发的凝重:“姑娘,你......” 戚元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真人,你们道家是不是有这样改命的秘法?” 其实还要猜什么呢? 上一世戚家根本当她不存在。 谢家帮她也是因为萧云庭。 只有萧云庭会在意她的死活。 也只有萧云庭,是龙虎山张天师教导出来的。 她忽然觉得喉头哽咽。 紫阳真人缓慢的点了点头。 戚元问:“那要付出什么代价?” “很难说。”紫阳真人摇头:“但是总要有交换的东西的,换命,付出的代价不会小。” 第357章 ·大梦 紫阳山的山风很冷很大,戚元在这里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紫阳真人已经在山顶练武了,他的年纪很大了,但是打起太极来还是虎虎生威,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 见到她醒了,紫阳真人收了招式,冲着她笑一笑:“姑娘醒了?” 戚元沉默的看着山下滚动的云雾,过了片刻才开口:“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紫阳真人笑一笑,迈步到了栏杆处,扶着栏杆看着云海漂浮,再惬意的看一眼天边渐渐升起的朝阳,问她:“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到了一处景致华美的宫殿,宫殿中光影摇动,葡萄美酒夜光杯,在座的都是我曾经认识的人,我上去叫她们,他们却无一人回应我。” 梦里的场景到现在仍旧还是历历在目。 戚元的脸色变得有些痛苦,她闭了闭眼睛:“等到他们转过头来,我才发现他们一个个全都是白骨骷髅,成了恶鬼......” 紫阳真人静静的看着她。 “后来,有一个人忽然出来拉着我不停奔逃,将我带到一口水井处,就将我狠狠地推入井里。” 那个人,他的胸口挂着一个平安符。 那个平安符,是她亲手从庙里求来的。 是萧云庭。 “姑娘是逆天改命之人,按照你前世命格,你已经少年横死,可你如今仍旧好好的。”紫阳真人轻叹一声:“世上还是痴人多啊。” 是啊,她本来已经死了,应该在无边地狱。 或是应该重新投胎。 可是她却重生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她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感谢老天爷重新给她一次机会。 可原来不是老天爷厚待她,只是萧云庭将她带离了地狱,拼命挣脱了原来的命运。 她忍不住声音嘶哑的开口:“那,改了我命格的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你不是看到了吗?”紫阳真人微微一笑:“他把你推出来,自然要轮到他自己在那里。” 他慢吞吞的说:“这世上因果报应,从来都是循环不爽。” 戚元被这山风吹得觉得有些冷,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那你的意思是,他要重复我上一世的命运吗?” 紫阳真人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我并不会那种逆天改命的秘法,所以我也不知道替你换命的人到底是用什么来献祭作为代价。” 他迟疑片刻:“姑娘,你认命......” “我从不认命!”戚元缓缓的转头看着他,仿佛是在跟他说话,却又仿佛是在告诫自己:“天若是挡我,我就捅破这天!” ...... 好大的口气! 紫阳真人咳嗽一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啊。” “是啊,所以李长青死了。”戚元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既然不是老天爷厚待她,而是萧云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救了她,那么她也不欠老天爷什么。 什么因果报应,她只信她自己。 小道士看着她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忍不住对紫阳真人说:“师傅,她真无礼!” 紫阳真人却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那个小道士问:“师傅最常教你的是什么?” 小道士挠了挠头:“修行之道在于顺其自然。” “是啊,再说的粗俗些,咱们修道就是,爱信不信,不信拉倒。”紫阳真人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树影中,笑着说:“还有就是,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姑娘才是真的适合修仙的人啊。 戚元从未有一刻这样想见到萧云庭。 想见一个人的时候,是要用跑着的。 她下了山找到自己的马,朝着京城疾驰而去。 此时的京城,冯玉章面色惨白的看着冯皇后:“娘娘,这件事......” 冯皇后同样脸色不好看,但是她更多的是对冯家的恼怒。 她直接了当的问:“让你们要好好教养子弟,好好教养采薇,你们怎么教导成这样?!” 冯采薇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沉不住气不说,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脑子,才会去找齐王的人合作? 她是嫌弃自己和冯家死的太快了吗? 冯玉章面带苦涩,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跪在地上:“娘娘,我回去便处理了这件事。” 他面容苦涩:“采薇她这个人,素来心比天高,您不知道,她也的确是与众不同.......” 从小学什么都快。 刺绣、厨艺还有琴棋书画统统都能拿得出手。 冯家难免就对她骄纵了些,谁知道最后却骄纵得方向不同了。 冯玉章现在自己也心乱如麻。 家里的子弟们本来就剩下的不多,现在一回京就死了个冯峻,现在冯采薇也留不住了...... 他唉声叹气:“是我们的错,我们拖累了娘娘和殿下。” “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冯皇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要知道,云庭其实是个最念情分的孩子,他已经给了你们路走,你们不要让他失望。” 冯玉章急忙应是。 陪着冯皇后说了会儿话,他才起身告辞。 冯皇后嗯了一声,让人去把冯采薇带出来。 谁知道宫女却着急忙慌的回来禀报:“娘娘,冯姑娘她不在偏殿!” 什么?! 冯皇后有些错愕,随即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她去了哪儿?!” 这可是宫里! 冯采薇是疯了吗?! 偏殿里的小宫女被一盆水泼醒,哭着说:“冯姑娘赏赐了奴婢一杯茶,奴婢本来不肯喝的,冯姑娘却说奴婢不喝她就生气了,奴婢喝下去,就人事不知了!” 冯皇后怒极反笑。 冯玉章也同样目瞪口呆。 他知道这个孙女儿能惹祸,但是不知道她竟然这么能惹祸。 她是疯了吗?! 知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都已经泥菩萨过江了,她还在皇后宫里迷晕了宫女。 想到冯采薇一直哭求自己,让自己带她进宫再求一求皇后和萧云庭,冯玉章心中一沉。 他隐约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冯采薇只怕根本不是来求冯皇后和萧云庭的。 第358章 ·鸳鸯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冯采薇在这宫里不管是做出什么事来,都可能让冯家万劫不复,也让冯皇后万劫不复,她毕竟还是姓冯的! 冯皇后狠狠地看了冯玉章一眼,立即厉声吩咐心腹太监:“快去找!不能惊动任何人,将她给本宫带回来!” 太监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退下去了。 不过出去找人的人还没有回来,永昌帝跟前的夏太监却先过来了。 见到了冯皇后,夏太监便低眉顺眼的低了头:“皇后娘娘,圣上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过去? 冯皇后吃了一惊,随即就想到了冯采薇,立即便有些不安:“不知道圣上宣召本宫,是所为何事?” 夏太监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皇后娘娘过去了便知道了,圣上的事,咱家不敢置喙。” 自从朴无用出事之后,永昌帝对身边的人便更加疑心。 就算是夏太监,行事也愈发的小心翼翼。 冯皇后吸了口气,挑眉说了一声知道了,这才换了一身衣服去了永昌帝跟前。 等她到了太极殿,才惊讶的发现冯采薇竟然在永昌帝这里。 她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同时又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要给冯家机会?为什么要给冯采薇机会? 冯采薇做错了这么多事,正如萧云庭所说,当机立断的处置了她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给她机会进宫里来?! 可如今,后悔已经是于事无补。 她面色不变的上前行礼。 永昌帝摆了摆手,看到她,面色和煦的说:“皇后,让你过来,是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你。” 喜事?! 冯采薇是怎么来的这里,来这里又说了什么,她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喜事?! 但是永昌帝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着急,只是笑了笑说:“从冯家进京以来,朕便想着该如何赏赐冯家,只是一直事多,便都耽搁了。” 这次李长青的案子翻出来之后,当年冯家曾经救过萧云庭的事,永昌帝也知道了。 他倒是并没有怪责冯家,毕竟冯家是救了萧云庭一命的。 冯皇后听的一头雾水,随即便听见永昌帝说:“正好,你这侄孙女儿跟景昭也是情投意合,朕便干脆做主,给他们许个婚,你看如何?” ...... 冯皇后猛地抬头,脸上的茫然和怀疑简直遮不住。 永昌帝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情投意合? 跟谁情投意合?! 景昭,萧景昭?! 她皱着眉头,这一抬头,才看到原来萧景昭低眉顺眼的站在永昌帝下手。 原来萧景昭也在! 但是,冯采薇为什么要嫁给萧景昭?! 她脑袋里嗡了一声,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 见冯皇后人都懵了,永昌帝哈哈大笑:“皇后是不是也十分震惊?朕当时在御花园瞧见他们两个拉拉扯扯,也同样震惊的很,谁知道一问才知道,他们竟然彼此有意。” 御花园? 原来冯采薇偷溜出去,是去找萧景昭了! 可她找萧景昭做什么? 她怎么会跟萧景昭拉拉扯扯? 冯皇后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要紧的关系,但是却又更加的茫然。 她皱着眉头:“圣上,您对冯家已经是恩重如山,许他们回京便已经是偌大的恩典了,臣妾冒昧的说一句,臣妾族中的孩子们如今资质良莠不齐,实在是不堪再出一个王妃......” 正常来说,现在萧景昭只是个郡王。 但是等到太子登基,必然会给萧景昭封亲王,然后打发他去就藩的。 那么冯采薇就怎么也是个准王妃。 冯皇后这么说也没有说错。 冯采薇低垂着头,一副乖巧懵懂的纯然无辜模样。 萧景昭则面无表情,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永昌帝见冯皇后拒绝,还以为冯皇后是已经被这些年的经历给磨灭了棱角。 便笑着说:“皇后不必如此言重,不过就是个郡王妃罢了,她既然救了朕最宠爱的孙子,景昭又喜欢她。不过是成全她一桩好亲事,朕给冯家和她这个脸面!” 这句最宠爱的孙子一出,不管是冯采薇还是萧景昭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萧景昭放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跪下身叩谢永昌帝:“多谢皇祖父恩典。” 永昌帝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十分满意:“不必,你如今也快成亲的人了,往后也该更沉稳才是,凡事多跟你哥哥学着些。” 萧景昭恭声应是。 冯皇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等到把冯采薇给领了出来,也不能当众问她,只能带着她和萧景昭到了自己宫中,才厉声问冯采薇:“到底怎么回事?!” 她说着,目光也同样扫过了萧景昭。 她才不会相信萧景昭是真的喜欢冯采薇。 见都没有见过几面。 萧景昭怎么可能就这么喜欢冯采薇了? 既然不喜欢,又怎么能甘心被冯采薇算计?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急躁。 冯采薇此时也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了。 永昌帝金口玉言让她嫁给萧景昭,她就不信冯皇后敢拿她怎么样。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萧景昭一眼:“正如皇后娘娘所看到的这样,臣女其实跟南安郡王殿下才是情投意合啊。” 冯皇后冷冷看向萧景昭:“景昭,你怎么说?!” 她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萧景昭可不是傻子。 现在冯采薇的身份如何的尴尬,他难道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是因为什么情投意合? 这两人之间必定是有什么猫腻,萧景昭到底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冯采薇手里? 萧景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祖母,孙儿的确是倾慕冯姑娘已久,李长青那个道士胡说八道什么都说,儿臣并不信的!” 冯皇后忍不住冷笑出声了。 她冷冷的看着萧景昭:“你当本宫是三岁幼儿吗?萧景昭,你到底为何会在圣上跟前说你和冯采薇情投意合?” 萧景昭缓缓的闭上眼:“皇祖母,孙儿......孙儿一时糊涂.....” 第359章 ·苦果 萧景昭似乎是被逼的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带着哭腔和愤怒:“皇祖母,孙儿上个月奉父皇的命令去看望舅爷的时候,一时情迷.....落下了孙儿的贴身玉佩。” 他知道,不给出个合理的说法的话,冯皇后一定会将这件事往严重了想。 说不定会把李长青和冯采薇勾结的事想到他头上。 到时候后果远比现在自己说的这个说法要严重的多。 他忍着耻辱和烦躁,死命的开始给冯皇后磕头:“皇祖母,都是孙儿的错,孙儿该死!孙儿罪该万死!” 冯皇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随即又猛地看向了冯采薇。 她简直不可置信,冯采薇一面口口声声的要当太孙妃,一面却还勾搭了萧景昭。 冯采薇是疯了吗?! 她冷冷的看着冯采薇:“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留得住性命吗?” 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冯采薇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她现在才发现,怪不得戚元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 原来这个世道是这样的。 疯子总是比平常人要更令人畏惧,因为疯子本来就不怕失去。 她扯了扯嘴角,毫无畏惧的看着冯皇后微微笑了:“皇后娘娘,圣上下旨,亲自赐婚,臣女如今是板上钉钉的郡王妃了,您现在当然也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可不保证,当年冯家在云南做下的那些事不会被圣上知道哦。” 什么叫做在云南发生的事?! 冯采薇抬眼冷冷的看着冯皇后:“是谁偷偷在茅山冒充殿下?!让殿下能去江西龙虎山平安长大?!您说,如果圣上知道殿下原来也骗了他那么多,他还会跟现在这样宠爱殿下吗?!” 冯皇后怒不可遏的猛地打了冯采薇一个耳光。 冯采薇讽刺的笑了笑,然后便沉下了脸,面无表情的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无所谓。 这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和痛苦,她都会百倍千倍的让这些人偿还回来。 包括萧云庭,她一定会让他们全都去死! 冯皇后被她气的胸口发痛,手指颤抖的指了指萧景昭:“滚出去!今天听见的每一个字,你最好都烂在心里!” 萧景昭似乎手足无措,跪下来应了一声是,这才诚惶诚恐的退下去了。 但是一转身,他的脸色就瞬间变了。 一直等到回了自己的寝宫,他一脚就把自己寝殿里的屏风给踹翻了。 屏风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外头的小太监和宫女急急忙忙的跑进门,却看到萧景昭冷漠的脸。 萧景昭阴沉着脸问他们:“谁让你们进来的?” 小太监和宫女们胆战心惊,忙惊恐的退了出去。 还是宋良娣过来看他,萧景昭才开了门。 一进门,宋良娣就看见满地的碎片,不由得有些担忧:“景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萧景昭一直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鲜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她还以为是李长青的事情,正想要劝解几句。 就听见萧景昭说:“母妃,圣上要给儿子赐婚了。” 这个消息来的猝不及防,宋良娣一时怔在原地,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好半响,她才睁大眼问:“是谁?” 就算是按照年纪和辈分,萧景昭也没这么快定下亲事才对。 宋良娣看到他这个反应,马上就明白事情不对了。 萧景昭嗤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讽刺几分厌恶:“冯采薇!” 冯采薇! 若是放在前阵子,那么娶冯采薇就是增光添彩。 但是现在,娶冯采薇?! 宋良娣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手:“景昭,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现在都传冯家肯定是送过银子给李道长,才会被李道长批了凤命,你现在怎么......” 现在怎么反而跟冯采薇扯上了关系?! 萧景昭更加烦躁了:“那个女人算计我!她手里有我的把柄。” 当时他是明知道冯采薇勾结李长青的,虽然他已经尽量小心不用书信传递,但是冯采薇这个女人,她竟然会模仿人的笔迹! 而且模仿的入木三分,就连他自己都看不出任何的不对。 更可怕的是,冯采薇不知道怎么怎么弄到的他的私章。 不,冯采薇自己做不到这些。 应当是齐王! 萧景昭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 知子莫若母,她当然一眼看出儿子此时的崩溃。 她马上就安抚的拍了拍萧景昭的背:“没事的,没事的!景昭,你别害怕。” 她的眼神陡然冷下来:“她以为这样就能嫁的进来,那是她愚蠢。” 她多的是办法在冯采薇出嫁之前弄死她。 人没了,亲事自然也没了。 萧景昭却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宋良娣:“不,母妃,现在不能动她。” 宋良娣被儿子弄得有些糊涂了:“景昭,她算计你!” “那又如何呢?她现在最恨的不是我,是萧云庭啊!”萧景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脸的嘲讽:“她还能跟齐王联系,她有齐王的支持。萧云庭不是要去江西赈灾了吗?” 萧景昭面色陡然转冷:“冯采薇会让他死的。” 宋良娣隐约明白了,但是她忍不住还是担心:“就算是如此,让她活着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等到萧云庭有去无回,这一切都会结束。”萧景昭此时已经从愤怒当中回过神:“萧云庭一死,她也没了作用,成亲就成亲,死了王妃的人还少吗?” 他可以娶她,但是女人生孩子可是鬼门关。 要她无声无息的死,再容易不过。 宋良娣被儿子提醒,回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景昭,你......” 萧景昭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平常那个彬彬有礼的模样,他轻声说:“母妃,我不甘心啊,萧云庭本来就不该活着的,不是吗?他若是不是被送走,根本没有办法活到长大,他现在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没有萧云庭,他才该是永昌帝最宠爱的孙子。 第360章 ·欠债 戚元对于宫中发生的这一切都还不知道。 她回京的时候,萧云庭已经出城了。 临走之前,萧云庭摘了一大把花鹤翎放在她的窗台。 等到她回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一把盛放的花鹤翎。 她一到家,戚老侯爷就忙递给她一封信:“元姐儿,殿下走之前留给你的信,还有,他把六斤跟老赵都留下了,说是让他们暂时听你调遣。” 戚老侯爷也忍不住要感慨一声,殿下可真是很喜欢自家孙女儿了。 担心戚元在京城善后的问题,专门把六斤跟老赵都留下了。 怪不得元姐儿心动呢,这换谁都得心动的。 戚元皱了皱眉,说不上心里是什么心情。 但是看着那把花鹤翎,她的心忽然又安定下来。 上天让你发现一些秘密不是为了让你难过,而是为了成全。 她没有必要纠结当下,也不必太担忧未来,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只要她一直走下去,天总会亮的。 她伸手接过了戚老侯爷手里的信,一打开便看到了萧云庭遒劲的笔迹。 他原来是这么唠叨的人。 跟她说让她收敛一些脾气,不要太嚣张了,他不在京城没有办法随时替她善后。 也说花鹤翎给她摘的是最好的一把。 她忽然想到上一世,从接到太子妃那封太孙和冯采薇大婚的书信之后,她就再也不看谢营送来的京城的来信了。 他一定也写过很多信给她,却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再后来他听见的,应该就是她的死讯了。 心中波涛汹涌,但是修炼多年,她也仍旧能做到面上平静无波。 放下了手里的信,她忽然问戚老侯爷:“您知道冯家最近的事儿吗?” 所有的事都跟冯采薇脱不了关系。 戚老侯爷不知道戚元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想想冯采薇被批凤命的事,略一迟疑便道:“还真有,圣上下了赐婚的圣旨,将冯采薇赐给了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萧景昭。 戚元扯了扯嘴角。 既然萧云庭去杀齐王了,那她就把京城的隐患铲除吧。 戚老侯爷忍不住看着她问:“元姐儿,你,你没什么事吧?” 他总觉得戚元这趟回来好像是发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看上去杀气腾腾的,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把困惑我很久的事情弄清楚了。” 所以更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她只会往前走。 不管如何,都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她的脚步。 远离京城的江西,齐王的腿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齐王试探着走了两步,脸上顿时露出狂喜。 他终于好了! 他终于好了! 薛神医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看着齐王没好气的说:“殿下,您现在腿也好了,能放我走了吧?” 齐王这个病人实在是不好伺候。 只要是有点儿什么做不好,就喊打喊杀,要他陪葬。 他早就不想干了。 但是偏偏齐王让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就算是在京城齐王进宫那段日子,也让人死死的守着他。 他是跑不了,不然早跑了。 现在齐王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他有些不耐烦:“我还得去云游呢。” 齐王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片刻之后才又缓缓的露出一个笑:“神医着什么急?我听说,浔阳有个大夫,十分擅长治疑难杂症,而且还开了一家药庐,有些药简直是闻所未闻,神医不想见识见识吗?” 是人就有生老病死。 他是绝对不会放薛神医走的。 他还有大用处呢。 薛神医果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当真?!” 又迫不及待:“那带我去看看!” 齐王冲徐太监使了个眼色,徐太监就急忙笑着说:“是啊是啊,神医放心吧,咱家这就派人送您去......” 薛神医顿时忘了要走的事儿。 徐太监则让人将他给先哄走了,这才转身回来,低声对齐王说:“殿下,京城又送信来了。” 齐王顿时迫不及待:“拿来本王看看!” 他可真是太想看看京城那边闹的如何鸡飞狗跳了。 徐太监急忙应是,双手捧着信举过头顶。 满心以为齐王这回也会跟上次一样,高兴的大声叫好。 但是没有料到,齐王看完信却面色铁青,许久都没有反应。 徐太监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还来不及问一句发生了什么,齐王忽然就暴怒的掀翻了桌子。 桌上的东西瞬间咕噜噜的倒了一地。 徐太监和周围伺候的人全都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怎么殿下这回看完信竟然这么生气?! “废物!”齐王面色潮红,目光像是要吃人:“都是一群废物!” 邱楚迎竟然被雷劈死了! 江岩贞亲自去告发李长青杀人灭口,为了掩饰用五石散炼丹的罪状,派人杀他。 李长青下落不明,现在整个京城都下了海捕文书,正在搜寻李长青的下落。 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大好的局面都能把事情给办砸! 他气的简直胸口生疼,随即就啪的一声一拳捶在了旁边的书架上。 徐太监等人跪了一屋子,一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正在这时候,齐王的护卫却脚步匆匆的扣响了房门。 现在齐王本来就正在暴怒之中,听见这敲门声更是厉声问:“什么事?!” 徐太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护卫小心翼翼的回复:“殿下,出事了,京城来了消息,说是,朝廷派了钦差下来查水患的事儿。” 水患? 齐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才想到萍乡水灾的事儿。 他余怒未消,哼了一声就问:“钦差是谁?” 沉默片刻,护卫才轻声说:“回殿下,是太孙殿下。” 齐王的动作顿时僵住。 随即嗤笑了一声。 萧云庭? 他来看江西的水患? 是冲着水患来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自己心里清楚,萧云庭肯定也清楚。 好啊,来的好。 萧云庭欠下的那些债,是时候偿还了。 齐王面色淡淡的垂下眼:“钦差这个时候来,咱们怎么能不懂礼数呢?当然要给他送一份大礼啊。” 第361章 ·约见 徐太监大吃一惊,他知道齐王这个人的脾性,也知道齐王其实看着狠毒精明,但是实际上却是个被宠坏了,所以觉得这天底下的一切都是他的的那种小孩子。 他急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劝阻:“王爷,万万不可啊王爷!” 萧云庭来赈灾,说到底不过是永昌帝在逐渐的重用他,逐渐的将权力开始下放。 要是他死在了江西,齐王就算是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日子也要不好过的。 这实在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齐王却听不进去,他满心都是信上说的那些话。 冯采薇说,萧云庭对戚元情根深种,戚元也一样。 戚元也一样,这五个字简直像是诅咒,一下子将他的心脏刺得血肉模糊。 为什么? 他对戚元难道不够好吗? 他上一世也曾为了戚元和大臣作对,也曾为了戚元跟谋士闹翻,和母亲和妹妹翻脸。 但是他付出的这么多,戚元却一点都不在意。 凭什么? 萧云庭到底比他好在哪里? 她要前世今生都对萧云庭如此特别? 她说他根本没有全心全意爱人的能力。 她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书房里静悄悄的,齐王坐在桌边,忽然看到窗台盛放的山茶。 上一世戚元最爱山茶了。 他也曾经让花房一年四季都培育,一直到现在,他不论去到哪里,房里都会摆上一盆山茶。 如果这都不算是爱人的能力,那到底怎么才算? 没关系。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 现在不爱他也没有关系,只要他把她喜欢的人都杀光就可以了。 他已经接受了她是真的不爱他这个事实,但是那又如何呢? 无所谓。 都无所谓。 他可以打断她的手脚,将她困在他的后宅。 若是她总是说些他不喜欢听的话,那就拔掉她的舌头。 反正,只要乖巧的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他冷冷的看着徐太监:“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徐太监一颗心就直直的沉到谷底,齐王简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分明处处都在对戚大小姐赶尽杀绝,但是却又根本放不下人家。 就连他这个太监都明白,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要对她好。 哪有人喜欢人的表现会是这样的? 可如今的齐王根本听不进别人说话,他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是,王爷。” 齐王枯坐良久,走到窗边的时候却又停下来观察那些山茶花。 他送的花到底和萧云庭送的有什么不同? 静默良久,他忽然抬手将花瓶砸在了地上,随即叫来金宝:“去跟京城的人说一声,剩下的人就都留着,听冯采薇的。” 反正冯采薇也是个疯子。 他现在也摸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但是,这世上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难过。 冯采薇此时的确是一扫之前的窝囊,颇有些扬眉吐气。 原来一个人要成功,当真要抛却廉耻和脸面。 那些教养和体面有什么用? 是能吃能喝,还是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她只知道,她要得到的东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拿在手里。 冯玉章却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只要想到冯皇后的那些话就觉得坐立难安。 什么郡王妃,这个郡王妃是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算计来的,能坐得稳多久? 所以冯夫人提出要请亲朋好友的时候,冯玉章便厉声说:“不需要!就当没这件事,她喜欢怎样就让她怎样!” 他现在是管不住冯采薇了。 想管也没法子,谁让冯采薇还有个南安郡王能用呢? 冯夫人被他这冷漠的态度吓了一跳:“侯爷,到底采薇是我们的亲孙女儿,您何必将她当成仇人?” “不是我把她当成仇人,是她想要害死我们一家!”冯玉章皱了皱眉,已经有些精疲力竭:“殿下如今厌恶她至极,她走的每一步,都将冯家放在火上烤。” 偏偏现在冯采薇还是个烫手山芋。 她有当年冯家偷龙转凤,将萧云庭送去龙虎山的证据。 虽然说或许永昌帝能理解当年冯家是在保全萧云庭。 但是万一永昌帝觉得冯家和萧云庭早就勾结在了一起骗他呢? 这个后果是他和冯皇后所承担不起的。 冯夫人嘴唇动了动,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好好的,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孙子死了,孙女离心。 现在家也不像个家了。 冯玉章苦笑一声:“我现在倒是觉得,都怪我们太过野心勃勃,当初回京的时候,就该先问清楚殿下的意思的。” 而不是自以为是的,认定萧云庭就该用太孙妃的位子来报恩。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务之急,只能尽力挽回一二。我会尽快将当年的事都处置好,现在只等殿下回信,至于采薇......” 冯玉章闭了闭眼:“等到这件事完了,她不能再留了。” 冯夫人立即惊恐的攥住他的手:“侯爷!” “你不必再说了!”冯玉章淡淡的看着她:“我们不只她一个人要顾,我们也不只是她一个孙女儿,家里上上下下好不容易才保全了现在这么点人口,不能全都陪着冯采薇下地狱!” 冯夫人顿时呜咽一声哭了出声。 另一边的冯采薇却半点也不着急。 听说萧云庭离京,她啧了一声看着对面坐着的萧景昭,微微的笑了笑:“郡王,您这么苦大仇深的,会让我很没面子。” 萧景昭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原来冯姑娘还会要面子,真是难得。” 这话已经没有半点客气,他对冯采薇的不满也已经摆在了脸上。 但是冯采薇丝毫不在意。 喜欢能有什么用? 一点用都没有。 她不稀罕萧景昭的喜欢,她只需要萧景昭给她郡王妃的位置,以后再给她太孙妃的位置。 只有权势才是自己的。 她淡淡的靠在了椅背上,讥诮的啧了一声:“殿下既然都已经选好了路,就不要做出这幅受害者的模样了吧?说到底,您不是也需要我这个疯子替您搅动风云吗?” 第362章 ·搅弄 萧景昭不想再跟冯采薇说下去。 他只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你到底让我出来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殿下不约我的话,我很难出来。”冯采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现在殿下就可以走了。” 这个女人! 萧景昭有些忍耐不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采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点嘲讽:“怎么了,殿下不是不想见到我吗?那又为什么要管我在做什么?” 萧景昭忍无可忍:“冯采薇!” 他受不了冯采薇这么阴阳怪气的态度。 这个女人,对着萧云庭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 认识到这一点,他心里愈发的烦躁。 冯采薇更不耐烦。 酒楼的包间里并没有旁人,所以她便毫不在意的喝了口茶,就冷淡的说:“殿下应该明白,我的第一号仇人就是戚元,还有萧云庭。” 萧景昭当然知道。 否则的话,也不会在知道冯采薇和齐王有勾结之后,还跟冯采薇合作。 但是,萧云庭如今已经去了江西。 她现在,是在盯戚元吗? 萧景昭心中一动。 戚元的确是个十分诡异的存在,萧云庭做事,屡屡有她的身影在其中。 她虽然很少说话,但是每次要说,却总是一针见血,切中要害。 趁着萧云庭不在,除掉这个劲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忍下了不耐,调整了心态挑眉看着冯采薇:“她不是被送回老家去休养了吗?” 说是送回老家去休养了,但是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戚家分明就是想要避开天象之说,怕大家传扬那些天降灾星之类的说法。 冯采薇远远比萧景昭要更关注戚元。 她嗤笑了一声:“她已经回来了。” 如果说萧云庭对她的拒绝是一次一次打在她脸上的耳光,那么戚元的存在,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是个笑话。 戚元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学的如此费力的那些东西,如此拼命学得的这些技能,在戚元眼里,算是什么?! 如果不是她,她不会一步一步走错。 更不会如此狼狈。 不过也没关系,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的人,都会去死的。 她微微笑了笑,有些狡黠的看着面前的萧景昭:“殿下一定很好奇吧,那个戚元这么厉害,我怎么还敢去找她?” 萧景昭被她的笑弄得有些毛骨悚然,略微一迟疑,才皱着眉头看着她:“你不要胡来!” 胡来? 什么叫做胡来? 冯采薇冷冷看着萧景昭扯了扯嘴角:“所以怪不得太孙殿下才回来两三年就崭露头角,让东宫节节攀升了呢,郡王要是有太孙殿下的一半果断,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在圣上跟前都没有名姓吧?” 这一番话毫不留情的戳进萧景昭的心里。 萧景昭面色大变。 他忽然伸手掐住了冯采薇的脖子。 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她根本都没有机会在这里大大咧咧的坐着! 她竟然还敢这么看不起自己? 冯采薇哈哈大笑,笑的连眼泪都出来,她被掐的面色紫红,但是却一直嘲讽的看着萧景昭。 直到萧景昭猛地放了手,她才剧烈的咳嗽。 可就算是这样,冯采薇也没有丝毫退让。 怕什么? 她早就不想受气了。 戚元能做到的,她也一样可以。 不过不等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刺激萧景昭,房门就轻轻被敲响了,外头的侍女低声喊了一声姑娘。 冯采薇瞥了萧景昭一眼,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扬声喊:“进来!” 秀仪脚步轻快的进来,恭敬的站在距离他们二人不远处轻声说:“姑娘,他们两个已经来了。” 他们两个? 萧景昭目光闪烁,心里好奇冯采薇到底是在干什么。 冯采薇则推开了窗户,从她们二楼看出去,能看到楼下大堂里坐着的人。 但是她的目光显然并未落到大堂里的那些人身上,而是冷眼看着上了楼梯的几个人。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萧景昭也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半大的少年正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上楼。 冯采薇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萧景昭:“殿下别好奇了,他们是戚元的弟弟。” 戚元的弟弟? 萧景昭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十分不解的看着她:“你为什么盯着他们两个小孩子?” 冯采薇坦然的喝了杯茶,理所当然的笑出声来:“当然是,一报还一报啊。” 戚元先害死了她的哥哥。 那她就先从戚元的弟弟们开始吧。 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亲眼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戚元没有尝过这种痛苦,那就先从这种痛苦开始吧。 萧景昭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你想杀了他们?!” 冯采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看殿下说的,我怎么会这么无聊?买凶杀人也是杀人,我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上身吗?” 萧景昭如今是真的有些摸不清楚冯采薇的心思了。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那你想干什么?” 冯采薇冲着他神秘的笑了笑:“待会儿殿下就会知道了。” 她说着,冲秀仪使了个眼色:“让底下的人按照计划做事,别给我再办砸了!” 冯玉章现在看她跟仇人也没什么分别。 她要出来也不容易。 当然每一次都不能浪费。 秀仪忙转身出去了。 萧景昭狐疑的盯着冯采薇,觉得现在的冯采薇简直跟个疯子也没什么两样。 这个疯子,一旦利用她杀了戚元和萧云庭,就要马上甩掉,一刻都不能留。 否则迟早会引火烧身。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呼喝声和叫骂声。 同时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萧景昭立即便要起身,冯采薇笑吟吟的没有阻止,只是好整以暇的跟在他后头。 房门打开一点,萧景昭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一个小男孩儿此时正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而另一边则是挡在他跟前的那个半大少年,正不知道在跟对面的人争执什么。 只看了一眼,萧景昭立即认出了对面的人,随即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盯着冯采薇。 第363章 ·借刀 作为皇族出身,萧景昭当然马上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赫然是田太后家里的侄孙! 也就是以前还压了楚国公府一头的承恩公家的小公子,田宝赐。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田家是如何宠爱这个小儿子了。 没法子了,田家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嫡支中这一辈的好几个孩子都养到七八岁就没了,所以田宝赐一出生就备受宠爱。 说起来他的名字还是田太后亲自取的,可见田太后对他的爱重了。 更重要的是,周王府的洛川郡主的未婚夫,就是这个田宝赐。 萧景昭转头看着冯采薇:“你知道他是谁吗?” 田太后到底是在今上登基的事情上有功劳的。 也正因为如此,永昌帝为了表明自己的正统,自然是奉田太后为母后皇太后,这些年对田太后也是孝敬有加。 对田家也是屡屡加恩。 可以说,萧景昭见了田宝赐,也会客气几分。 冯采薇竟然算计到了田宝赐的头上! 她是疯了吗?! 冯采薇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看着他:“要么说殿下实在是缺乏些果断呢,就算是太后的侄孙又能如何?他的身份再尊贵,还能尊贵过你和太孙吗?” 萧景昭的面色一时十分精彩。 冯采薇却懒得再看了。 她被外面的好戏吸引了注意力。 外头,看着沈嘉朗跌坐在地上哇哇痛哭,旁边的戚云徵气的脸通红,张开双手挡在沈嘉朗跟前,义愤填膺的看着面前的人:“是你的狗先咬人的!” 田宝赐生的高高壮壮,光是个头就比戚云徵高出一截,此时他正看着旁边的狗,一听这话,毫不迟疑回身就重重的打了戚云徵一巴掌。 戚云徵被打的耳边嗡嗡作响,一时竟然嘴角流血。 而此时,田宝赐已经甩开了他,上前一把拎起了沈嘉朗,将他给提在了半空。 冯采薇笑眯眯的看着,心情大好:“殿下看到了吗?惹到了硬茬,就是要吃苦头的。” 田宝赐的确是个硬茬儿,仗着太后还有贵太妃的宠爱,他就没怕过谁。 就连永昌帝对他也宽容几分。 怪不得冯采薇不怕。 原来不是她真的不怕,而是她根本就没打算直接对上戚元,而是打算祸水东引,来一招借刀杀人。 借田家的刀,杀戚家的人。 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冯采薇一眼,心里想怪不得人家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冯采薇狠下心来,是真的真很像是一只毒蝎。 冯采薇听着外面的哭声,觉得心里舒服极了。 哭好啊,这两个孩子哭的越狠,到时候戚元就会越痛。 她就想看着戚元痛。 屋子里安静下来,外面的动静却越发的大。 刘平安是在楼下帮着点菜的,此时蹬蹬蹬的上了楼梯,一眼就看到田宝赐打的戚云徵嘴角流血,手里还抓着沈嘉朗,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随即他就像是一只炮仗,唰的一下就冲着田宝赐撞了过去,一头撞在了田宝赐腰上。 田宝赐被撞得一晃,刘平安已经拼命从他手里拽回了沈嘉朗,随即就怒骂戚家跟着的几个小厮:“你们是死人吗?就看着少爷们这么被欺负?!” 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打他们家少爷?! 田宝赐眯了眯眼睛。 刘平安可不管他瞪眼不瞪眼,二话不说就开始骂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欺负个小孩子,害臊不害臊?!” 沈嘉朗被吓得不轻,分明连被活埋在棺材里都能忍住不哭的,但是看着戚云徵为了保护他而被打,哭的却上气不接下气。 戚云徵虽然还是痛的厉害,却坚持着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安慰:“不哭,哥哥没事的。” 此时戚云徵的小厮也心惊胆战的扯了扯刘平安的衣角,低声提醒:“平安哥,这是,是承恩公府的六少爷......” 刘平安没听说过什么六少爷,但是承恩公府他是听得明白的,当即便怔了怔。 但是也就是怔了怔。 他压根就不怕,仍旧死死的挡在戚云徵和沈嘉朗跟前:“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打人啊!” 他怕什么? 大小姐都已经回来了。 大不了就闹到大小姐跟前去,谁怕谁! 冯采薇嗤笑出声:“蠢货!” 果然,下一刻,田宝赐就狠狠地抄起旁边的凳子,猛地朝着刘平安兜头就砸了过去。 他身边一堆的下人装模作样的要拦,但是也只是装装样子,哪里真的敢用力? 幸亏罗平安下意识伸手去挡了,可饶是如此,凳子也瞬间就被砸的四分五裂。 田宝赐仍旧不解气,顺手捡起一根凳子腿,就没头没脑的死命朝着刘平安他们打了过去:“一个两个的,当爷好欺负,是吧?!” 这回戚家的小厮们全都死死的要扑上去了。 但是却也根本无济于事。 田宝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要打人,那些人装成是拦着,实际上却只是拦着戚家的人上前挡着,是在拉偏架。 掌柜的和小二已经吓得魂儿都没了,在旁边却死活挤不进去,只能扯着嗓子喊:“六公子,六公子手下留情啊六公子!那可是永平侯府的五少爷啊!” 哎呀真的要命了,怎么这两拨人会闹起来?! 他急的去问小二:“到底怎么闹起来的?!” 小二也吓哭了:“乱糟糟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好像是六少爷的狗忽然扑出来,差点儿咬了个小孩子,结果永平侯府的五少爷就踹了狗......” 掌柜的听得简直两眼翻白。 谁不知道田宝赐养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细犬,把这些狗都喂得油光水滑的,每年都带着这群狗出去打猎啊?! 他把这些狗看的比人可金贵多了! 怎么偏偏惹谁不好,就惹着了他的狗了呢?! 掌柜的急的头顶冒烟:“快快!快找个人去永平侯府报信!快啊!” 田宝赐不能得罪,永平侯府也不能得罪啊。 真要是田宝赐把人打出个什么毛病来,田宝赐是有太后护着,不会怎么样,但是他们这些开店的可真是遭受了池鱼之殃! 小二急忙叫人去了,又扯了戚家的一个下人一把:“你在这里有什么用?快回家去叫人啊!” 第364章 ·惹事 田宝赐这个人的蛮横,冯采薇一早就领教过。 她这些年当然不只是真的只学了赏花和琴棋书画,她更多的时间,是在背京中的各大家族的族谱。 这些,都是冯家曾经告诉过她,要她学的。 哪些人是出自什么家族,是什么脾性,族中有什么出彩的人物,跟哪家结成的姻亲。 她花费过无数的心力在这上面。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了太孙妃,能够更好的辅佐萧云庭,帮他拉拢该拉拢的人。 但是,现在萧云庭是无福消受了。 他看不到自己,是他的损失。 他所看到的冯采薇,是被逼到了绝境,不能不自保的冯采薇。 却不知道,他根本还未来得及了解她。 不过也没有关系,她会让他知道,她比戚元要强百倍! 杀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倒是想看看,戚元对上了田家和周王府,是不是还能一帆风顺。 人的运气总是会有用光的一天的,谁都不可能是那个例外。 戚元也不会是。 她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 萧景昭跟着她在桌边重新落座,心情有些复杂的说:“你真可怕。” “谢殿下夸奖。”冯采薇嘲讽的端着杯子冲他举了举,面不改色的说:“我干什么要急慌慌的冲在前面?躲在后面才是最舒服的。” 是她从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也是戚元打乱了她的计划,冯峻又死的太过突然。 否则她一定会慢慢的来。 这才是她。 不管到了什么境地,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会认命。 房门外的动静还是没有停歇。 田宝赐这个人向来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尤其是把他的那群狗看的比人要重要的多。 戚云徵踢了他的狗,这一点就让他大怒了。 也是幸亏掌柜的拼命喊永平侯府,田家的下人们才总算是用力的开始劝阻田宝赐了。 否则的话,田宝赐可能真是能当街打死人。 萧景昭忽然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冲着冯采薇说:“来了!” 冯采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就见戚元飞快的上了楼梯,只露出一片裙角。 她来的这么快? 冯采薇皱了皱眉,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戚元只怕就是在不远处的。 否则的话,来的未必是戚元,也有可能是戚家的其他长辈。 的确,他们并没有猜错。 这两个小孩子就是戚元带出来的。 她带着沈嘉朗和戚云徵去拜见戚震计划要请的一个先生,回去的路上,戚云徵说要给祖母带宝庆楼的梅花冻包子,就跟沈嘉朗先来了。 戚元则在旁边的一座书局挑书。 接到消息,她飞快的就赶来了,一刻都没有停留。 才上楼梯,她就看了掌柜的一眼。 那个掌柜的快要昏过去了。 天哪,这位,这位姑娘不就是上次地痞流氓闹事,结果反倒是她没事,地痞流氓却死了一个的那个姑娘吗?! 他心脏一时扑通扑通的跳。 但是戚元根本没有顾他。 田宝赐甩开了劝阻自己的下人,一把拎起了旁边戚云徵的衣领:“小兔崽子,给老子的狗下跪磕头!否则别说你是永平侯府的少爷,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好过!” 嚣张! 太嚣张了!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挤了一层又一层,大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人怎么能跟狗比?” “是你的狗没看好,跑出来咬了人家弟弟,人家才踹狗的!” “就算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又怎么样?就能这么不讲道理了吗?” 也有人急忙去拉朋友:“都是官老爷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对面的人也是侯府的少爷呢!” 看他们狗咬狗算了。 戚云徵梗着脖子吐出一口血,冷冷的瞪着田宝赐:“是你的狗先咬我弟弟不松口,我才踹开它的,我没错!” 没错,所以不道歉! 姐姐说过,做错了事要认,但是没有错,就绝不委曲求全! 田宝赐怒极反笑:“是吗?” 他忽然松开了戚云徵,一巴掌打在戚云徵脸上,而后重重的抬起腿就要踹下去。 也就是此时,他的腿却被人给猛地挡住了。 他这么高大壮实,但是竟然一时之间也踹不下去,腿也没法收回来,不由得有些急躁。 刘平安眼泪顿时就出来了:“大小姐!” 他被打的很惨,眼睛此时都是青紫的,头上也在流血,嘴角也破了,但是始终护在沈嘉朗跟前。 戚元看了他一眼,面色冷淡的攥住了田宝赐的脚腕,然后猛地往前一扯,田宝赐顿时摔在地上,正好摔在了他的那条狗边上。 所有人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刚才看田宝赐打两个孩子的时候,田宝赐可跟巨人似地。 怎么,怎么被一个女孩子就给拽倒了? 此时的萧景昭和冯采薇同样也已经走到了门边看到了这一幕。 萧景昭压低了声音:“戚大小姐会武功。” 冯采薇早就知道了,她冷冷的笑了笑。 会武功好啊,会杀人也好啊。 有本事就当众杀了田宝赐。 她就要看看,戚元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敢当街杀了田太后的侄孙,周王府的女婿。 田宝赐摔在地上,人还有些发晕。 但是等到他反应过来,就顿时恼羞成怒。 这个女人怎么挡住他那一踢得?! 他可是从小跟着宫里的皇子们一起学的武! 他双手撑在地上一下子就弹起来了,看着戚元冷笑了一声:“怎么,小蟑螂跑出来了,还引出了一只母蟑螂?” 掌柜的抖抖索索上前去劝:“六少爷,您这气也出了,不如,不如就算了......” 他可真的不敢让这两边任意一方出事啊! 戚云徵眼里含着眼泪,却死死的没有哭,只是跟戚元说:“姐姐,是他的狗忽然扑出来咬了嘉朗,我没有惹事。” 戚元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对,你没惹事,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她说着,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往后刺,正中田宝赐的脚心。 田宝赐这一脚踢出去,没有踢到人,反而被簪子刺中脚心,顿时惨叫了一声。 第365章 ·夺人(加更,第五章) 戚元出手又快又狠,只有萧景昭看到她从出手到预判田宝赐的动作是有多么的果断。 这个女人,她甚至都没有回头! 萧景昭压低了声音:“田宝赐不是他的动手。” 田宝赐也是自小就在宫里玩的,大了一些,便开始当皇子的伴读,齐王都曾下力气拉拢过他。 萧景昭当然也了解田宝赐有几斤几两。 刚才戚元抓住田宝赐的脚腕,田宝赐就动弹不得,这已经很能说明戚元的本事了。 可是,萧景昭忍不住的心惊:“她从哪儿学了一身武功?” 京中勋贵之家也不是没有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但是更多的是学了些花架子,看上去甚至都挺能唬人的,但是真正扔去实战,却根本连敌人都打不着。 戚元还是戚家后来接回来的,她真的能短短时间就练成一身的功夫吗?! 冯采薇听不得人赞赏戚元。 她面色冷淡的呵了一声:“会武功有什么用?会武功,今天的事就能善了了吗?” 反倒是戚元这么一刺,田家跟戚家的仇恨算是彻底的结下了。 好啊! 不是喜欢出风头吗? 好的很,她就让戚元出个够。 让戚元的风头出到太后娘娘的跟前去。 人老了,除了护短就是迷信。 戚元又打伤了太后的侄子,又曾经是个灾星。 到时候再让洛川郡主在太后跟前吹吹风,说一说戚元走到哪儿,人就死到哪儿的光荣事迹。 她倒是想看看,戚元要怎么过这一关?! 田宝赐惨叫了一声,若不是下人们反应快架住他,他怎么也得失去平衡滚下楼去。 可饶是下人们的反应快,该受伤也还是受伤了。 田宝赐猛地掰着自己的脚一看,脚掌心已经被刺出了个血洞,此时还在往外滋滋的冒血。 田家的下人们顿时都慌了。 自来自家主子出来打架惹事,从来就没有吃亏的时候。 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孙呢,京中的勋贵们也是要排等级的,谁会真的蠢到跟田宝赐过不去呢? 所以就算是有时候田宝赐的错,大家也都忍气吞声。 可谁知道永平侯府的人却这么不懂事。 田宝赐痛的骂了一声娘:“你们瞎了眼了?!没看见这个贱人敢对我动手吗?!” 戚元猛地伸手将刘平安的手一推一拽,就将他脱臼的胳膊回了位,而后才淡淡的转身看着眼前的田家下人和田宝赐。 她淡淡的看了田宝赐跟前的那条狗一眼,沉声问:“就为了一条狗,你把我弟弟打成这样?” 田宝赐冷笑出声:“就为了一条狗?你知道这是什么狗吗?这是太后娘娘赐给我的狗,是御赐之物,是安南来的贡品!你这两个弟弟损毁我御赐之物,是死罪!” 真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素来都是胡搅蛮缠的。 萧景昭也不知道是该说冯采薇这次是真的找对了人,还是该坐下来看戏。 本来该开心的,但是他对这件事确实感到了不舒服。 狗什么时候比人命还重要了? 冯采薇脸上却始终挂着戏谑的微笑。 外面闹的越狠,她就越是开心。 戚元同样也笑出了声,她淡淡的对着刚上楼梯的六斤使了个眼色,便挑眉问:“所以,田六少爷你的意思是,是太后娘娘说过,你的狗比人命还重要,对吧?” 田宝赐懒得跟她废话:“我的狗跟别的狗不一样!” “大家也都听清楚了吧?”戚元环顾一圈神情各异的众人,目光放在楼下大堂那些人身上:“不管你是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武将,还是寒窗苦读十几年的读书人,你们废了再多的时间,付出再多努力又有什么用?到头来,都不如太后娘娘侄孙家的一条狗!” 太后的侄孙怎么了? 就算是太后,又怎么了? 你可以在人的头上,但是你的狗不能明目张胆的凌驾在人的头上拉屎。 戚元挑眉讥诮:“田六少爷别急,要我弟弟的项上人头,是吧?” 她猛地抬起花盆砸在地上,引得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她这里看过来。 少女站的笔直,岿然不动,掷地有声的说:“好!我在这里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我们永平侯府,上上下下,都在这里等着,只要太后娘娘说一声,田六少爷的狗比人命重要,我们甘愿赴死!” 有些事可以做。 但是不能说。 可戚元偏偏就要说。 她冷冷的看着田宝赐,忽然将手里的金簪递过去:“田六少爷不是威风的很吗?来,就从我开始,田六少爷现在便一簪子捅死我!” ...... 不能杀人,就不能出气了吗? 不,不能杀人,还有比杀人更狠的法子。 冯采薇猛地攥住了拳头。 戚元为什么做什么都能那么理直气壮不慌不忙?!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她以为她是谁啊?! 萧景昭则忍不住目露激赏! 真是好快的反应! 第一时间就先声夺人,牢牢地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 同时也将在座的所有人跟戚家扯到了一起,扯到了田家的对立面。 是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民意,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不能被忽略的力量。 戚元不只是手能杀人,她这一张嘴,更是杀人不见血! 此时的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要杀人,先从我铁某人开始!” 铁御史颤颤巍巍,拎着自己的袍子,蹬蹬蹬的从楼下一路喊着跑到楼上,然后,在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条细犬之后,再去看戚家的人。 此时戚元已经让开了位置,刘平安和戚云徵浑身是伤的模样顿时展现在铁御史眼前。 铁御史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发颤:“让太后杀铁某人!让太后杀铁某人!如今才过了几代,勋贵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子弟们一个个骄奢淫逸,如今是太平盛世,竟然还要用人命抵狗命.....” 六斤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殿下走了以后,他可太难了! 老赵则眯了眯眼睛,看着二楼的田宝赐,冷冷的哼了一声。 出门也不看看黄历,没见过这样抢着出来送死的蠢货。 第366章 ·斗狗 老赵抱着双臂冷冷在人群里头看着,脸上带着冷笑。 田宝赐早就该教训了。 这人一天到晚的斗鸡遛狗的,就没做过几件好事。 曾经有一次,田宝赐的细犬咬死了一个路边的小孩子,那一次引发了群情激奋。 但是田宝赐却晕过去了,说是什么犯了旧病。 然后又有一个下人出来认罪,说是他们没看好狗,才让狗咬了孩子的,不关田宝赐的事儿。 这件事最后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有法子,天子也不是什么事都管。 大周朝太大了,每天发生的国家大事都有无数。 像是这些勋贵们的关系网还盘根错节,就算是有时候闹大了,最后参奏弹劾他们的奏章到了通政司就给卡住了。 哪怕是真的送进了内阁,内阁的阁老们也不是什么事都管。 而等天子知道的时候,事情也差不多被摆平了。 当今天子还算圣明,但是这样的事历朝历代从来都不缺也不少,他根本无法杜绝。 不过没关系,遇上了戚大小姐,那就算是踢着了铁板了。 田宝赐可不怕,他的脚底板此时都已经被戚元扎出了一个洞,这一点令他愤怒到了极点。 他指着戚元就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你就说你们是不是打死了我的狗?!” 田家的下人纷纷压低了声音劝他,让他安分点。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说的就是御史了。 御史当然不是小鬼,但是他们的缠人程度跟小鬼也差不多了。 不少人还真的就是被御史一路追着骂的丢官弃爵的。 尤其是铁御史还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啊,难啃的很。 戚元还没说话,铁御史已经出离愤怒站出来:“是打死了你的狗又如何?!你为了一条狗,将人打的遍体鳞伤,现在还要别人偿命是吗?!” 用人命抵狗命,简直荒谬绝伦! 萧景昭厌恶的皱了皱眉。 田宝赐这等蛀虫,一天到晚只知道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外面作威作福,将人命视如草芥,这种人简直死不足惜! 他捏紧了拳头。 冯采薇却眉眼含笑,甚至还有心情挥了挥自己的团扇。 好啊,她就看看,这件事到底要怎么收场。 田宝赐却也没傻到家,他冲着铁御史冷笑了一声:“你少来给老子扣帽子,我要他们偿命了吗?我杀人了吗?!我不要他们的命,我要他们赔狗,行不行?!” 他虽然跋扈但是却不是傻子。 铁御史一来,当即就改了口。 反正狗已经死了,这狗还是太后御赐的,他就看看这个小贱人怎么赔。 他老神在在,翘起自己的脚来展示给铁御史看:“看清楚没有?我打了他们,那没错,但是这个小娘儿们也扎伤了我,见血了!” 他往后一靠,指着戚元说:“少跟我说那些大道理,也少往我头上扣大帽子。我打了人,你也打了我,老子不跟你计较,扯平了。但是这狗,你怎么赔我?” 冯采薇更加满意了,脸上带着一点讥讽。 戚元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田宝赐偏偏是个有脑子的坏人,怎么办? 铁御史冷笑:“它的主人看不好它,让它跑出来咬人,被人打死也是活该!” 田宝赐却忽然开始哎哟哎哟的叫唤。 老赵翻了个白眼。 又来这一招了。 田家估计是因为死的孩子太多,所以怕了,所以对田宝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 现在田宝赐这么一示弱,到时候这件事反倒是就成了戚家的不是了。 戚元却忽然沉声开口说:“这算是什么好狗?我赔你一条。” 老赵顿时有些紧张,好狗不好狗的,这的确是好狗啊!是太后娘娘赏赐给田宝赐的。 戚大小姐上哪儿能找到比这更好的狗? 而且,这狗好不好的,那还不是田宝赐说了算的吗? 他想找茬儿的话,那戚元就是找一头老虎来,也没用啊! 田宝赐果然哈哈大笑,啧了一声就冷笑出声:“你赔?你赔得起吗?!” “不是就是要好狗吗?”戚元轻笑一声,目光放在他身上:“田六少爷身边不是多的是狗吗?我听说田六少爷本来也就喜欢斗狗的,那,我们来比一场,只要我的狗赢了你的狗,那我的狗自然就是好狗了,不是吗?” 田宝赐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这个小贱人说什么? 要跟他比斗狗?! 原本田宝赐还满肚子的气不知道怎么发的。 毕竟铁御史实在是个烦人的家伙,不能打不能骂的。 正愁怎么让戚家这几个小崽子付出代价,结果戚元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放眼望去,这京城谁敢说能比他还会玩狗? 他的这些细犬,可比狼狗还要凶猛,别说是野兔野鸡了,就算是遇上豹子,也能一拥而上将它给撕烂。 结果,戚元竟然要跟他比试斗狗! 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紧跟着就开始哈哈大笑。 冯采薇已经先一步在房间里轻笑了一声:“简直是不知死活。” 萧景昭却没有笑,他的面色甚至还略显冷漠。 铁御史还来不及阻止,田宝赐就已经高声答应:“好啊!你要是赔不出能赢我这细犬的狗,那你两个弟弟就是损坏御赐之物!” 铁御史他们说的没错啊,戚元说的也没错。 在他眼里,他的狗也比这些人的性命要高贵得多。 那怎么了,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就让戚元死的心服口服! 随即他便嗤笑了一声,大声问:“怎么比?” 戚元面色丝毫没有变化,冷冷的说:“田六少爷说怎么比,就怎么比。” 戚云徵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此时也感觉到了不安:“姐姐......” 戚元缓缓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而后便一字一顿的说:“田六少爷定吧,怎么比,在哪儿比,我一定奉陪到底!” 田宝赐怕的就是她不玩儿,说真的,还从来没有女子敢跟他玩斗狗的,他还真的来了点兴致。 第367章 ·比试 田宝赐当场就定了比赛的场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定在了第二天中午京郊,承恩公府的别庄里。 并且他还十分大方的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去观看。 毕竟比试么,若是没有人围观,那有什么意思? 他挑了挑眉:“戚大小姐,你可别怂啊!” 老赵虽然有些担心,但是还是在心里呸了一声。 怂? 戚大小姐比不赢还杀不了你吗? 谁怂她都不可能怂! 戚元则只是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放心,我等着看田六少爷的狗。” 铁御史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回去就彻夜未眠,写了一封洋洋洒洒论勋贵子弟之罪状的奏章,送上去了。 但是更多的人跟铁御史不一样,他们对第二天的比试充满了兴趣。 是个人就喜欢看热闹。 尤其还是勋贵们之间的热闹。 要是没得看那也就罢了,可问题是现在偏偏就有的看,那当然是怎么都得去凑凑这个热闹啦。 老赵和六斤没心情理会这些人的议论,送了戚元和戚云徵他们回家,就有些郑重的看着戚元:“大小姐,田宝赐这个人干别的或许不行,但是斗狗却的确是十分擅长,您......” 不是说长得雄壮的狗就一定擅长斗狗的。 不是所有的狗都能被称为斗犬,这些斗犬在场上往往互相厮杀,血肉翻飞,十分血腥和残酷。 最重要的是,田宝赐的那些狗都是出了名的凶狠,他斗狗几乎都没输过。 戚元这会儿上哪去找一条能跟田宝赐的狗抗衡的狗啊? 老赵压低声音:“大小姐,要不我们到处转悠转悠,给您看看去?” 戚元摇了摇头,说的直截了当:“不必了。” 老赵顿时有些着急:“不是,大小姐,你不知道,田宝赐那狗不是普通的狗......” “我知道不是普通的狗。”戚元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再不普通,也是狗。” 她知道老赵和六斤是好心,便只是挑了挑眉:“没事,你们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 原本老赵还想着要再劝一劝的,但是六斤却拉了他一把,冲着他摇了摇头。 等到出了门,老赵才皱着眉头看着六斤:“你拉我干嘛?” 戚大小姐可能还是对田宝赐不大了解,要是明天输了的话怎么办? 六斤却伸了个懒腰:“大小姐不是自大的人,她既然说了她心里有数,那就是真的有数,不必操心了。” 老赵不大理解。 他不由得看着六斤:“这个戚大小姐当真这么厉害吗?”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六斤笑了一声:“你等着瞧吧!” 另一头,听说戚云徵和沈嘉朗受伤,戚老侯爷和戚震都赶回家了,戚老夫人则是面色铁青的坐在旁边看着大夫忙活。 一进门,戚老侯爷便先问:“孩子们没事儿吧?” 今天的事他们在路上也已经听了一耳朵,说是沈嘉朗被田宝赐的狗给咬了,可结果田宝赐却不仅没有道歉,反倒是回过头来打了戚云徵和沈嘉朗一顿。 戚老侯爷面上带着怒气。 戚老夫人哼了一声:“云徵的耳朵都被打肿了,嘴角流血,现在一张脸都还是肿着的,嘉朗也被吓得不轻。” 她是真的很愤怒,今天得知消息的时候,气的一直胃疼。 此时见到戚老侯爷,她便忍无可忍的说:“咱们家好歹也是侯府,同样是勋贵,两家人也时常能见得着的,他田宝赐这是什么意思?把咱们家当成什么了?!” 就为了一条狗,把他们家的孩子不当人! 戚老侯爷同样怒火难息,上前看了看沈嘉朗,就问戚老夫人:“元姐儿呢?” 戚震也上前看了孩子,退到戚老夫人跟前时也同样难掩怒气:“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大不了就闹到圣上跟前去!” 他们永平侯府在京城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田宝赐这种行径,是把戚家当成什么? 戚老夫人正要说话,帘子就被掀起来了,随即戚元就说:“不必闹到圣上跟前。” 她回房去换了一件衣服才过来,看上去还是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戚震皱了皱眉:“元姐儿......” “他不是喜欢玩狗吗?那我就陪着他玩。”戚元面色淡淡:“我已经答应了明天跟他在京郊别庄比试斗狗。” 戚老侯爷和戚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一时都有些复杂。 戚元怎么什么都能跟别人比一比? 还是戚老侯爷先咳嗽了一声看着她:“元姐儿,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对狗......” 就连戚老侯爷也得说一声田宝赐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养的狗确实是还行。 永昌帝每年带着人秋猎的时候,田宝赐带着的那群狗都能脱颖而出,帮着田宝赐猎取比旁人更多的猎物。 这一点连宫里的驭兽师都自愧不如。 戚元同样也说的言简意赅:“我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并不想再浪费精力,因此便直接说:“何况,这是有人故意要让我们自相残杀,我怎么能不如她们的意呢?” ...... 戚老夫人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元姐儿,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田宝赐找你的麻烦,是有人在其中作梗吗?” 戚元轻笑了一声,沉声说:“是啊,那条狗早不窜出来晚不蹿出来,翩翩的等到嘉朗路过的时候才扑出来,咬了嘉朗,我觉得,太巧了。” 她说着,将沈嘉朗换下的衣服放在桌上:“嘉朗的衣服上都是油渍,我问过了刘平安,他说是小二端菜的时候不小心倒在了嘉朗身上。” 戚震立即就反应过来。 是有人故意的,什么不小心? 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他气的忍不住捶了桌子:“是谁?!” 戚元面无表情的垂下眼:“找死的人。” 她还没有找上门呢,他们反倒是自己坐不住了。 以为一个田宝赐就能让她头痛吗? 那可真是太小看了她。 戚老侯爷敏锐的问:“不会是冯家那个冯采薇吧?” 第368章 ·开始 冯采薇看了一天的戏,心情大好。 回去的路上,看着沉默不语的萧景昭,她似笑非笑的问:“怎么?殿下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 萧景昭的脸色的确是不怎么好看。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看着冯采薇:“你如意了。” 冯采薇看不惯萧景昭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她也不在意。 谁高兴不高兴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只要她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了。 她甚至还特意提醒了萧景昭一声:“殿下明天去看热闹,可别忘了带上我啊。” 她真是很想亲眼看一看到时候事情到底会闹成什么样。 萧景昭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就不怕戚元又赢吗?” 他也不怎么客气,今天的事实在是让他不怎么高兴。 他想要这天下,所以这天下的事都是他的事。 若是都跟田宝赐这样,皇家的名声都要臭了。 他冷淡的说:“戚大小姐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她若是赢了田宝赐......” 冯采薇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若是她赢了田宝赐,那田宝赐就更不会放过她!不管她们谁输谁赢,最后都只会是我一个人赢!” 她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扶着秀仪的手下了马车,忍不住开口嘲讽:“殿下,好人坏人都要做到极致,最怕的就是分明是要做坏人的,却还要捧着那点可笑的良心,这样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她说完,也懒得再看萧景昭的脸色,径直扶着秀仪的手进了家门。 回到家,她先去给冯夫人请安。 谁知道冯夫人却并没有见她,只是让房里的嬷嬷出来跟她说,冯夫人最近有些不舒服,让她不必再来了。 冯采薇脸色沉下来。 什么不舒服? 分明就是冯玉章交代的。 好啊,既然她们现在扯她的后腿,那等到她翻身的时候,他们最好也不要贴上来。 她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靠在美人榻上看了秀仪一眼。 秀仪会意,忙上前跪下给她按捏腰背。 冯采薇这才冷冷的问:“盯着戚元的人没出什么岔子吧?把她给我盯紧了!” 秀仪一面轻声应是,一面给冯采薇熟练的按摩:“姑娘放心,底下的人都心里有数,一定不敢坏了姑娘的事儿。” 冯采薇翻了个身,忽然想到田宝赐。 那个家伙素来是个目中无人的,正如她刚才跟萧景昭所说的那般,这场比试,不管输赢对戚元都不会有好处。 赢了,戚元会被田宝赐憎恨至死。 这一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而输了,那田宝赐当场就会把她羞辱的体无完肤。 戚元照样完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恨不得睁开眼就是明天。 以至于她这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竟然都没怎么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底下一层乌黑。 秀仪急忙拿了热毛巾过来她敷眼睛。 冯采薇摆了摆手,并不大在意这些。 女为悦己者容,萧景昭还没资格让她精心打扮。 再说,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她换了衣裳,还不忘记问一声:“戚元找了什么样的狗?” 她打算用什么狗去和田宝赐的那群宝贝疙瘩比试呢? 秀仪的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她轻声说:“姑娘,戚大小姐没去找狗。” ......冯采薇的动作顿时停住,随即就嗤笑了一声:“真是不知死活。” 还以为什么事都在掌握之中是吗? 她笑了笑:“走吧,看好戏去。” 事实上,等到冯采薇到的时候,承恩公府的别庄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昨天田宝赐当着满酒楼的人的面,说今天的比试想来看的人都能来,所以但凡是听见消息的,都呼朋唤友的来了。 现成的热闹谁不愿意看啊? 看着人这么多,冯采薇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 好啊,来的人越多越好,她可真是太想看好戏了。 好戏的主角已经来了一个,田宝赐将后院的演武场收拾出来,作为斗狗的地方。 从前他跟他那帮狐朋狗友们玩儿的时候,也是在这儿的,对于他和他的狗来说,这里都十分的熟悉。 此时,他高高的扔了一只活鸡进笼子,一面大声喊:“吃东西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几乎一人高的笼子里头,之前还匍匐在地的一只黑狗忽然蹿起,猛地朝着那只活鸡扑了过去。 几乎就是顷刻间,那只鸡就被撕咬得没了声息。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知道田宝赐擅长养狗,但是真的见到他的狗,大家还是有些不适。 这狗.....浑身都是黑的,皮毛油光水滑,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红的,连尾巴也是往下耷拉。 看着实在是太吓人了。 田宝赐却哈哈大笑:“将军,好好吃,吃饱了,给我去把那些杂碎给撕烂了!” 冯采薇脸上带着一点儿戏谑。 田宝赐也真是够有意思的,竟然将这条狗叫做将军。 秀仪忽然捏了捏她的手腕:“姑娘,戚大小姐来了。” 冯采薇扬眉,听见外头不少人喊让一让,没一会儿,人群中就分出一条路来,戚元缓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所有人此时都看着她。 不,准确的说,是关心的看着她的身后。 她可是来斗狗的,田宝赐这边肉眼可见是个大家伙,戚元的狗是什么样儿? 大家都忍不住看向戚元身后,果然见戚元牵了一条狗进来。 那条狗没有毛,看上去斑斑点点,眼睛也是圆滚滚的,看上去丑陋极了。 大家顿时有些失望的起哄。 这么一条狗,光是外形上看着,就跟田宝赐的相差的太远了。 简直是一条癞皮狗。 这样的狗,还想打败田宝赐的那条常胜将军? 田宝赐站起身来,看到戚元身后的那条狗,顿时也是面色讥诮:“你就带这么一条狗过来跟我比?” 戚元好整以暇的笑了一声:“不是说好了是斗犬吗?怎么,田六少爷想亲自跟我的狗比一比?” 田宝赐的脸色立即就沉下来。 这个不怕死的女人! 他哼了一声:“你最好等会儿输了的时候也这么伶牙俐齿。” 第369章 ·不服 田宝赐的脚心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听见戚元的话,瞬间就脸色阴沉。 他看着戚元的那条狗,忽然吹了个口哨。 仿佛就像是听见了某种指令,原本还在笼子里专心致志的吃鸡的将军忽然咆哮了一声,径直扑到了笼子上,猛的开始狂吠。 离得近,甚至都能闻到它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儿。 有胆小的姑娘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看着那只可怕的狗差点给晕过去。 就连大胆一些的,此时的脸色也都有发白。 这样的狗...... 跟田宝赐玩的好一点儿的纨绔就忍不住问:“六少,咱们就,就在这边上看着比啊?” 安全不安全啊? 这两条狗要是杀疯了,到时候停不下来了,咬伤了普通人可怎么办? 田宝赐洋洋得意。 他的狗他当然知道,将军扑杀戚元那条杂种狗也不过就是瞬间的事。 而且将军听它的,能有什么隐患? 当然就是让它们在面前斗才有意思啊。 看斗狗不看血腥那有什么意思? 他大声喊:“有怕死的,现在就走!不走的,我就要开始了!待会儿别自己把自己吓死!” 老赵看着那条斑点狗还是有些茫然:“大小姐不会去街上随便找了一条狗来吧?” 这看着实在是不像是斗犬啊! 旁边有人咦了一声,挠了挠头说:“六少,这不就是以前,有人牵着过来找过您的,想卖给您配种,你没瞧上啊!” 这么一提醒,边上的人顿时也都想起来了。 毕竟这狗丑成这样儿,实在是让人倒胃口。 看看笼子里关着的将军吧,油光水滑,皮毛都在发光,眼睛都是红的,这才是好苗子! 不夸张的说,将军对上豹子那都未必会输! 田宝赐也认出来了,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其他的人顿时也都跟着哄堂大笑。 还以为戚元昨天答应的那么斩钉截铁的,还真的是因为她家里找到了什么很厉害的狗。 可没想到,就是这啊? 向蓉今天也跟着哥哥向玠出来了,一听见那帮人哄堂大笑,再看看两只狗的对比,一下子心就凉了半截急忙挤到了戚元身边:“元姐儿!别跟他比!” 向蓉皱着眉头,紧紧攥着戚元的胳膊:“他不是柳明珠,这人真的是个疯子,要是你输了,他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比如说让戚元跪下给狗磕头。 或是让戚元给狗擦嘴洗澡。 那些狗根本不让生人靠近,你一旦靠近,它们就扑上去撕咬。 向玠也眉头紧皱的说:“戚大小姐,别比了,我去说!他要是不答应,那我去请我父亲来,去和承恩公说。” “不。”戚元知道他们是好意,但是还是毫不迟疑的拒绝了,笑着说:“没必要,这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没必要惊动大人。” 她捏了捏向蓉的手,狡黠的冲着向蓉眨了眨眼睛。 狗丑怎么了? 不能以貌取人,同样也不能以貌取狗嘛。 她蹲下身摸了摸狗头:“你可得给我争气哦。” 别说是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就连老赵都攥紧了拳头,一时之间十分悬心。 戚大小姐这也太草率了。 她这不会,真的是没想斗狗,只想着杀人吧? 戚震和戚老侯爷此时也混在人群当中。 虽然戚元一再说不必他们过来,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是,他们真的没法当成是一件小事。 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真是急死人了。 唉。 看在看到田宝赐那边的人哄堂大笑不坏好笑的样子,他们心里顿时更加难受了。 田宝赐却是心情大好,他朝手下人看了一眼,底下的人就开始驱赶人群,然后留出足够的空间,好让这两条狗比试。 戚元微微的挑了挑眉:“等等。” 田宝赐原本正在摸自己的常胜大将军,听见戚元这句话,顿时皱眉:“干嘛,临阵脱逃吗?” “田六少爷想多了。”戚元皱眉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人这么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要伤及无辜?” 田宝赐顿时嗤笑:“你想太多了,就你这破玩意儿,还不够我将军咬一口的。别拖拖拉拉的找借口了,快比吧!” 戚元面无表情,回头看了向玠一眼:“你看着点儿蓉姐儿。” 向玠下意识的答应了,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 戚元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戚元的狗已经到了场中了,正顺着戚元的话蹲坐着,吐着舌头打量着四周。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只长得丑毫无特点的狗。 真不知道戚元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一条狗的。 冯采薇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她知道戚元的想法,最近太顺了,自然觉得老天总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啧,可笑得令人发笑。 戚元摸了摸自己的狗,随即就退到了不远处。 而此时,田宝赐也开了笼子,大喊了一声:“将军,去!把它给我撕碎了!” 随着笼子门打开,那条大黑狗就像是一阵风,猛的朝着那只斑点狗扑过去了。 许多胆子小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尖叫的闭上了眼睛。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场景还是有些太难接受了。 和普通的比试不同。 冯采薇却没有,她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好像将军咬断的不会是那只斑点狗的脖子,而是戚元的脖子。 啧啧啧,多好看的一场戏啊。 几乎是转瞬之间,将军就已经扑到了那只傻乎乎的斑点狗旁边,朝着斑点狗的脖子张开了血盆大嘴。 戚老侯爷面上还算是镇定,戚震却有些受不了,疾步走了两步想要上前。 这狗太吓人了! 要是扑杀了斑点狗之后,只怕紧跟着就朝着戚元去了! 还没走两步,他就被戚老侯爷死死的攥住了胳膊:“你看着!” 就在此时,一直不动的斑点狗却原地翻了个身,躲过了将军的这致命一击。 随即,就从原地打了个滚儿站起身来,前蹄不断的在地刨地,龇着牙呜呜呜的威胁。 将军一击落空,气的狂吠了一声,绕着斑点狗走了一圈,又猛的撑到了斑点狗的背上,猛的一张嘴咬在了斑点狗的背部。 顿时咬下了斑点狗的一块肉。 在场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尖叫。 田宝赐哈哈大笑,与有荣焉:“好!将军好样儿的!撕了它,给我撕了它!” 斑点狗吃痛,顿时疯狂的跑动起来,好几次都差点冲向人群,以至于看热闹的人也吓得心惊胆战的往后退。也就在这时候,斑点狗终于甩开了将军,随即也直直的朝着将军疾冲过去,跟将军猛的撞在了一起。 两条狗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之后都落在了地上。 第370章 ·大乱 落在了地上之后,两条狗都发出一声痛呼。 但是随即,将军就重新站起身来。 田宝赐皱了皱眉:“将军,咬死它!咬死它!” 将军前肢发力,背部弓着,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而斑点狗却没有任何停顿,从地上起身之后,竟然嗷呜了一声之后便直直的朝着将军扑上去了,一口咬住了将军的尾巴。 将军顿时惨叫了一声,疯了似的狂吠和甩动,同时试图转身去咬斑点狗。 可是没用,斑点狗选的角度太过刁钻了,将军弯过腰,也无法碰到斑点狗,只能后腿不停的乱蹬。 但是就算是它的后腿不停的踢在斑点狗的头上脸上,斑点狗也死死的撕扯着它,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斑点狗不停的撕咬,几乎是逮住了一块肉就不松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将将军的尾巴都彻底的咬断了。 将军发出一声诡异的哀嚎。 随即斑点狗便又趁着将军想要奔逃,又咬住了将军的屁股。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了,场上顿时血肉横飞。 边上胆小的姑娘已经有吓晕过去的了。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田宝赐以前斗狗都是这么斗的吗? 看着这些狗这么厮杀拼命,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戚震却难掩震惊,张了张嘴忍不住问:“元姐儿从哪儿找到的这玩意儿?” 怪不得戚元一口咬定不用帮忙,也不让他们帮忙找狗。 原来她真的早就已经找好了? 斑点狗死命撕咬,根本不可能松口,将军虽然身形硕大,但此时却也只能不停的徒劳的挣扎。 这么下去,将军输定了! 田宝赐的那群狐朋狗友都蒙了,完全没想到这条丑狗竟然战斗力这么强。 倒是冯采薇在人群里忍不住的皱起眉头。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不管输赢,这一场都是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看着戚元得意,她心里还是不会高兴。 戚元到底为什么做什么都能赢? 田宝赐已经忍无可忍,抄起棍子砸在了斑点狗的头上。 戚元立即扬声喊:“田六少爷,狗比赛,您这是算什么?输不起吗?” 向玠也马上跟着喊:“是啊,田六少爷,愿赌就要服输,你怎么能插手比赛?!” 田宝赐才懒得听。 将军是他精心养着的,这些年跟着他不知道赢了多少比赛。 它对他来说就是无数的心血凝结成的。 只是就算是他猛的砸了斑点狗这么一棍子,也没用。 那条狗就是死死的咬着将军,死活都不肯放松。 田宝赐的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他是养狗的,他见过无数的狗,当然知道这种狗的厉害。 别的狗遇见了危险,下意识就会缩着尾巴放开猎物。 但是这种狗...... 这种狗非得咬死了猎物才会松口! 田宝赐都要气疯了,眼看着将军痛苦的哀嚎,下半身已经鲜血淋漓,顿时气的朝着戚元喊:“贱人!还不快让你的狗松口!?” 戚元真是被田宝赐理所当然的样子给逗笑了,忍不住就问:“田六少爷怎么说这么不要脸的话?狗比赛,不就是生死有命吗?怎么你比不过了就开始耍赖了呢?” 戚震通体舒泰,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 不愧是自家闺女。 他就知道,戚元从来都不会让对手好过。 田宝赐气的疯狂,手里的棍子忍不住猛的冲着戚元就挥过去了:“老子杀了你!” 戚元面色淡淡,脚下一动,一块石头就朝着田宝赐飞过去了,直直的砸到了田宝赐头上,田宝赐顿时惨叫了一声,一下子扑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戚元的动作极快,加上她是在狗后头踢得石头,所以根本没人看见石头是怎么飞出去的,只看到田宝赐叫嚣着喊要杀人,结果却自己种种摔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这时候,斑点狗终于松开了将军,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田宝赐,随即朝着田宝赐扑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又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 田宝赐的那群纨绔朋友都吓傻了,刚才那条狗是怎么撕咬将军的还历历在目,他们都知道这狗的厉害。 天哪,田宝赐要是被这么咬一口,那,那得半条命都没了吧。 幸亏承恩公府的下人反应还算快,手忙脚乱的拖着田宝赐往外跑。 但是这么一跑可不得了了,因为斑点狗竟然直直的就朝着他们追过去了。 下人们拿着棍子不停的驱赶,但是没用啊! 因为不管打的多重,不管多用力,那只斑点狗都无所谓,不死不休的就只是追着他们咬。 到最后,其中一个纨绔子弟竟然哭出了声:“这什么鬼狗啊!救命!” 田宝赐额头还在流血,但是此时却根本顾不得其他。 他真的被气疯了。 这条疯狗! 戚元这个贱人! 他被气疯了,厉声喊人:“给我放狗出来,给我把狗都放出来!” 他非得让狗把戚元给咬死。 底下的人都有些惊惶:“六少,这可使不得啊......” 这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狗放出来了,谁知道会不会咬到谁! 田宝赐却飞踹了他一脚,自己吹了个口哨。 就像是为了回应他,他这个口哨一吹,远处就传来争先恐后的狗吠声,一声接着一声,简直是地动山摇。 这下看热闹的人脸色都全都白了。 天哪,这得有多少狗啊!? 向玠下意识将向蓉护住,果断的说:“快走!不能留在这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戚震和戚老侯爷也被人群裹挟着,听见那些狗叫声一时忍不住的心惊:“都知道田宝赐喜欢狗,但是这也多的有些可怕了吧?” 听这叫声,只怕几百条是有的。 他养这些狗的花费只怕都少不了。 正这么想着,不知道是谁惊恐的喊了一声:“好多,好多狗!好多狗出来了!” 随即大家就看见,花园的一处矮屋子里,不停的有狗跑出来,乌压压的一群争先恐后的往外扑。 我的娘啊!捅了狗窝了! 第371章 ·烂账 所有的狗都一起涌了出来,那个场面实在是太过骇人。 连冯采薇都忍不住变了脸色猛的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幸亏旁边有秀仪在,秀仪一把搀扶住她,压低声音问:“姑娘,咱们怎么办?” 冯采薇的心脏都飞快的跳了起来,她此时也有些发蒙,但是看着这么多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田宝赐真的是个疯子! 他怎么会疯成这样!?养狗就养狗,但是他竟然养这么多! 而且比输了他竟然还不顾这么多人在,直接把所有狗都给放出来了! 这个疯子,这么多人在,其中也不乏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们,他就不怕咬死谁闹出什么事来吗?! 萧景昭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冯采薇的手:“你真该死!” 他说着,已经甩开了她,厉声呵斥田宝赐:“田宝赐,叫你的狗都滚回去!” 他到底是郡王,出来虽然要掩人耳目,但是却也带着十几个侍卫。 此时这些侍卫便都发挥了作用,全都涌上前挡在前头,一下子就打走了好几条狗。 田宝赐吹了个口哨,便猛的往前扔了个石头,指着戚元:“宝贝儿们,咬死她,给我咬死她!” 戚震当即便要上前。 不管了,哪怕是跟承恩公府彻底闹翻,把官司闹到御前,他也非得把田宝赐这个狗崽子给狠狠地打一顿才行。 真是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 混账! 不过戚震还没动,戚元就打了个呼哨,结果那只斑点狗便猛的扑上去,咬住了领头的那条狗的脖子,死活不肯松口,死命的撕扯。 也就是这同时,所有的狗都争先恐后的往后面的矮屋子跑。 田宝赐被这变故给惊呆了,下意识的伸出手拿着手里的棍子去打狗:“畜生!给我回去,给我回去!” 这帮畜生,这帮没用的畜生! 可惜狗终究是狗,它们在混乱的时候根本不会听谁的指令。 一群狗猛的往它们的住处去挤,跑的慢的全都被斑点狗给撕咬的面目全非。 以至于它们住处的矮墙都被这巨大的动静给挤塌了,轰轰一声激起了无数的灰尘。 田宝赐怒容满面,不顾一切的阻拦那些狗,但是发现它们拦不住,就猛的将怒气都倾泻在戚元身上,二话不说就拎着棍子朝着戚元去了。 一群人乱糟糟的,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田家的人状似是拼命拦着,但是其实却只是做做样子。 大家都知道,现在自家主子的狗都被戚元给弄得一团糟,这要是不让田宝赐把这口气给发出去,那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倒霉。 甚至最后都可能又要打死人去喂狗。 没有人想喂狗,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让别人死吧。 田宝赐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戚元跟前,一把棍子眼看着就要砸下去,他身边,田家的下人都已经将他们给挡住了,外头的人根本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也就是在这时,戚元却忽然抬脚,一脚将田宝赐整个人踹的飞出去,之后又重重的掉在地上。 戚元随即便上前俯身揪住了田宝赐的衣领:“连真正的适合斗犬的狗都挑不准,你算是什么狗王?我看你就是个废物!” 她说完,左右开弓打了田宝赐重重两耳光:“仗着祖上有点功劳,就不把其他人当人,你迟早有死的一天!” 田宝赐一时被打的耳朵都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冒金星。 正要张嘴骂人,却又被戚元一把拽起了头发:“你记住今天!”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不对,狗场里,狗场里有死人!” 戚震和戚老侯爷本来正拼命的挤进去想要找戚元。 他们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总怕戚元会吃亏。 但是听见这叫声,都不由得怔住了,随即下意识朝着那个狗场看过去。 结果就看见那群狗被追的四处乱窜,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刨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争先恐后的喊声几乎要把别庄的屋顶给掀翻了。 田家的下人此时也都惊恐不已,完全没有料到尸体会被翻出来。 但是最糟糕的事还远不止如此,因为紧跟着就有人惊恐的发现,那些狗到处跑,而狗场底下,不时地还有骨头露出来。 那些骨头可不是狗的骨头! 向玠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田宝赐拿人喂狗?!” 向蓉死死的攥住了向玠的手,吓得脸色都白了:“他是疯了吗!?他疯了吗?” 冯采薇也猛的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扭曲。 她明白过来了。 什么比赛? 戚元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比赛,而是知道田宝赐的秘密,故意来揭破这一切的! 冯采薇气的面目狰狞。 气田宝赐真是胆大包天,外强中干。 但是同时更是气戚元,她怎么无所不知?!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戚元当然知道,因为上一世她曾经就亲眼看过田宝赐养狗啊。 连齐王那么不把人命当人的人,都受不了田宝赐的神经,直接下令将他给赐死了。 这种人本来就不该在这世上活着。 地狱才是他的归宿。 萧景昭面色铁青,此时根本已经懒的管冯采薇的打算了,带着护卫们到了田宝赐跟前,一把攥住了田宝赐的衣襟怒问:“怎么回事?!你的狗场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和尸骨?!” 田宝赐当然是认识萧景昭的,一看到萧景昭,马上就开始喊救命:“殿下,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狗都是底下人喂的,我也不知道!” 萧景昭怒极,伸手就打了他一巴掌:“畜生!” 没一会儿,通州知府就带着人急急地赶到了。 老赵跟六斤对视一眼:“应该把铁御史也叫来,看看这场面!” 他终于知道戚元为什么非得跟田宝赐比这一场了。 戚元不只是要田宝赐死,她是要承恩公府也一起死啊! 鬼知道这些年田宝赐到底是怎么喂狗的,反正看这么多尸骨,田宝赐这么养狗肯定已经有很久了。 之前参奏田宝赐的那点罪名算什么? 怪不得戚元当时拦住了铁御史! 第372章 ·狗咬 田宝赐被萧景昭打的眼冒金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事情不太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萧景昭死死的踹了他一脚,怒声呵斥:“混账!你这狗场里的这些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根本就不用问,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田宝赐这个人平时就残暴,对狗看的比对人重得多。 他的狗的确是咬死过人。 但是后来承恩公府都赔了银子压下去了,又推出下人来认罪,将责任都推在了下人身上。 可是谁能想得到,这个混账竟然还不只是如此。 戚震和戚老侯爷也马上就明白了戚元的用意了。 怪不得,怪不得戚元提出要跟田宝赐比斗狗,而且什么要求都没提,跟田宝赐说,在哪儿比怎么比都是田宝赐说了算。 戚元早把田宝赐算的死死的。 饶是如此,戚震还是震撼不已。 将人看的比狗贱,这已经是十分过分,谁能想到田宝赐不仅把人看的比狗贱,甚至都没把人看在眼里,还把人送去给狗当吃食!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狗一个个的吃的油光水滑,凶猛异常。 原来是因为田宝赐是这么喂狗的! 戚震压低了声音:“爹,这个狗杂种死不足惜啊!” 戚老侯爷哼了一声,脸色同样难看:“你以为,元姐儿还会让他活着吗?” 按照戚元的脾气,当时没杀了田宝赐就已经是怪事了,还会答应比赛,他早该想到的,元姐儿不只是想杀他那么简单。 相比较所有人都对田宝赐喊打喊杀,冯采薇的脸色简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戚元这个贱人! 她原本是想要让田宝赐和戚元两虎相争,这样一来不管输赢,戚元都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谁知道,事情却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料的发展。 田宝赐这个傻子! 这下,还指望承恩公府来对付戚元? 他们能保得住承恩公府就不错了! 一群一群的狗还在四处乱窜。 这些狗平常就是用活物来喂养,好维持它们的野性的,此时没了束缚,谁都拦不住它们,一个个的到处乱窜。 有些公子哥被咬得痛苦大叫。 通州知府到的时候人都傻了,看着这副场景,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还是萧景昭大喊了一声:“你等什么?!马文轩,你还不快点让你的手下把这些狗给抓起来?!疏散人群,快点!” 马文轩这才发现连南安郡王都在,一时吓得猛地打了个嗝儿,急忙应是,一面又急急地让人去疏散人群和抓狗。 场面混乱的了不得,不少人都受了伤。 有被狗咬了的,也有逃跑的时候摔伤的,更有人倒在地上结果被人踩伤的。 一时之间哭声喊声,还有狗叫声响彻别庄。 马文轩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的看着田宝赐。 这个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的? 他在通州当了三年的知府,眼看着马上就要吏部考核了,只要考核过了,他便可以挪个地方,可是现在,全没了,全毁了! 戚元此时已经走到了狗场边上,有只狗被追的红了眼,想要朝着她扑过来,她顺手一棍子就重重的敲在了狗鼻子上,那只狗顿时惨叫一声,摔在地上不会动弹了。 田宝赐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这个女人,她会玩狗! 她甚至知道狗的弱点是鼻子! 所以,她当时说他连狗都不会挑也是真的觉得他不会挑! 想明白这一点,他顿时反应过来,他是被戚元算计了! 这个狗场十分大,戚元打了个呼哨,将那只斑点狗给叫回来。 斑点狗自己伤的也不轻,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口,但是却十分顽强,此时甚至都还在朝着另一只狗龇牙,一副攻击的姿势。 那只狗跟斑点狗对视了一会儿,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 戚元这才上前摸了摸它的头,随即就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场中的人。 冯采薇此时正好也在看她,四下相对,她下意识的觉得身上发冷,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戚元扯了扯嘴角,点了点斑点狗的头,斑点狗顿时又飞快的朝着冯采薇那边跑过去了。 眼看着那条狗朝着自己来,冯采薇尖叫了一声,死死的攥着秀仪的手:“杀了它!杀了它!” 这条狗是冲着她来的! 戚元竟然知道! 戚元知道是她在背后挑拨?! 不不不! 戚元怎么会知道? 她肯定是故意的,肯定只是为了泄愤,所以想让自己也被狗咬! 这个贱人! 秀仪也吓了一跳,急忙攥住了冯采薇的手想要带着她跑, 可是冯采薇本来就因为怕被人认出来而躲在人群当中,刚才许多人受伤奔逃之后,她又偷偷的找了个狗最少的地方。 此时她要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 人怎么可能跑的过狗啊? 最要命的是,斑点狗朝着冯采薇这边死命的跑的同时,其余的狗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都跟着朝她这边跑过来了。 冯采薇顿时萧吓得腿软,尤其是当听见狗叫声几乎就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她更是不小心绊了一下,整个人就直直的往前倾,摔在了地上。 戚元挑了挑眉,讥诮的扯了扯嘴角,却打了个呼哨。 斑点狗不动了,就在冯采薇身边迟疑着踱步,舌头上的腥味儿已经冲到了冯采薇的鼻腔,熏得她几乎要吐出来。 冯采薇吓得面色惨白,连呼吸不敢,死死的屏声敛气,浑身发颤。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斑点狗俯身嗅了嗅她的脸。 冯采薇要晕过去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喊出声来。 斑点狗便转身小跑着跑了。 冯采薇这才吓得哭出了声。 她才哭出声,秀仪便惊恐的喊:“姑娘,快起来,快跑!” 说着就一把攥住了冯采薇的手腕,死死的把冯采薇给拉了起来。 冯采薇还来不及疑惑,就惊觉小腿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自己的腿已经被一条细犬死死的给咬住了。 她吓得惊恐呼喊,死命的用另一只腿去踢那只狗。 第373章 ·猝死(第五更,加更) 场上乱做一团,所以她被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更没什么人过来帮忙,大部分人都自顾不暇了。 向蓉被哥哥护着没出什么事儿,第一反应便是找戚元:“元姐儿没事吧?” 向玠的脸色顿时有些复杂,他全程都看着呢,戚大小姐简直就像是狗王,她的那只斑点狗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就连田宝赐都被狗咬了一口,唯有戚大小姐,不知道多少狗从她身边过,她都没事儿! 她能有什么事儿啊? “她没事,你放心吧。”向玠往乱七八糟的别庄和狗场看了一眼:“但是田宝赐和田家的事儿大了。” 的确是事大了。 萧景昭一直在令护卫维持秩序。 通州知府来了以后,便指挥通州知府疏散人群,又让人去通州卫所调兵过来打狗。 还令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帮着看看这些被咬了和摔了的人。 他此时根本没有一点心情管冯采薇。 他只觉得田家真是胆大包天。 田宝赐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他们田家就一点都没有发现? 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不可能! 人从哪儿来?田宝赐从哪儿弄人过来给这些狗吃的? 就算是尸体,这么多尸体,田宝赐从哪儿偷来的尸体?! 这些事,田宝赐一个人能干得出来吗? 能干这么久还不被人发现吗?! 天子脚下,他做出这种耸人听闻的事,简直是漠视皇权,漠视国朝律法! 他更厌恶的是冯采薇。 冯采薇分明知道田宝赐是个什么东西,可却并不跟自己提前知会,反而还在其中作梗,想借田宝赐杀了戚元。 人可以坏,更可以有手段。 但是你不能灭绝人性。 就这样的人,竟然还妄图当太孙妃? 他怒气上头,猛地又打了田宝赐一个耳光:“你还是不是人,你用什么喂狗?!你用什么喂狗?!” 田宝赐简直被打成了猪头。 此时满脑子都是嗡嗡嗡嗡嗡嗡。 还是萧景昭的护卫急急忙忙的的拉他:“殿下,殿下!” 轻轻凑在他耳边劝解:“殿下,他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侄孙......您出出气也就罢了,别真的把人给打死了啊。” 罪名还没审呢,到底怎么样也还不知道。 别看现在拉扯进来的人无数,看到现场的人也无数。 但是到时候只要跟从前一样,推个忠心耿耿的下人出来当替罪羊,到时候田宝赐照样没什么大事。 顶多就是承恩公府降爵,请罪,田宝赐也回家闭门思过。 再不济,最重只怕也就是明面上判个几十杖了。 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萧景昭深深地吸了口气,恶狠狠瞪了田宝赐一眼,就松开了他站起身来,问:“怎么样,受伤的人多吗?把这些狗全都抓起来扑杀!” 尝过了人血的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了。 要是让这些狗蹿出去了,还不知道要咬伤多少人。 想到这些,萧景昭就恨得又忍不住猛踢了田宝赐一脚。 田家的下人们都敢怒不敢言,毕竟现在百姓们都恨他们恨得牙痒痒,几乎想要扑上来把他们给生吞了。 护卫皱起眉头:“伤了十几个是有的,还有二三十人都是被踩踏受伤的,现在动都动不得......” 顿了顿,护卫才有些为难的说:“狗到处跑,只怕现在庄子里全都是狗,要抓也不那么容易。” 萧景昭头痛不已:“走,看看去!” 说着便冷眼看着田宝赐的那些护卫:“你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狗是你们承恩公府的,你们还杵在这里,若是那些狗再咬伤咬死人,你们也别活了!” 护卫们忙拖着田宝赐先进了他平时休息的院子,低声说:“六少爷,这事儿闹大了,属下们得去京城跟国公爷说一声,还得留些人手去帮着处理那些狗,您就先在这儿歇歇吧。” 田宝赐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他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痛。 可是,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变成的这样? 戚元的那条丑狗甚至还是他不要的! 当初有个牧民抱着几只这样的狗来找他,跟他说这狗天生就是当斗犬的料,勇猛无比。 但是他看着那狗就觉得倒胃口,所以直接把人给打走了。 可就是这丑的没眼看的狗,竟然如此凶狠! 比他那些吃了活人的狗都凶猛! 他面色有些狰狞的捶了一下桌子,然后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声。 “是谁?!”他一下子便站起身来,警惕的四处逡巡。 可是房间里分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正要坐下,却忽然又听见同样的笑声,随即便下意识的猛地抬头! 而后一眼看到了房梁上坐着的戚元。 戚元! 她怎么到那上面去的?! 田宝赐看到她便气的咬牙切齿:“是你这个贱人!” 戚元轻轻一跃,便从房梁上下来,看着田宝赐啧了一声:“不敢当不敢当,论贱谁能贱得过您呢?” 田宝赐气的抄起旁边的杯子就往戚元身上砸:“我杀了你!” 戚元面无表情的侧身躲过,随即脚下一动,将田宝赐给绊倒在地。 田宝赐一面怒骂一面就要爬起来,可戚元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随即一拳头猛地砸在了田宝赐的肩胛骨处。 田宝赐听见咔嚓一声,随即一股剧烈的疼痛就直冲头顶。 可他还没喊出声,戚元又已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而后又猛地砸了几下。 田宝赐连叫都没有再叫出来,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而戚元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手,顺带帮田宝赐将背上那个脚印给拍掉,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她才不会等到朝廷来处置这件事。 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是不会死的,别看现在闹的好像天崩地裂的,但是他们会有无数种逃脱律法的手段。 会有无数的御史弹劾他们。 但是同样也会有无数的同党和姻亲故旧上书保他们。 现在死,才是真的罪有应得。 第374章 ·大祸 整座承恩公府的别庄都乱作一团。 那些狗四处乱窜。 本来就是用生肉喂食来保持野性的狗,一旦脱离了束缚,当然不可能再被驯服。 别说是许多普通人被咬,就连平常经常跟着田宝赐出入,也跟这些狗都混的挺熟了的那些纨绔,也一个个被追的抱头鼠窜。 此时此刻,他们再跟从前那样用竹竿插着一块肉引逗这些狗的悠闲自在没有了,那种得意洋洋也都没有了。 原来被当成猎物是这样的滋味。 但是现在,这些狗可不会管他们曾经也是观看自己表演的主人,只要有人跑的慢,就会被狗猛地扑上去。 现场简直惨不忍睹。 剩下的那些纨绔子弟只能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死活往后面的内院里跑。 至少内院里头多的是院落,跑到院子里面去就没事了,至少不用被狗咬死啊! 但是他们这么一跑,狗就顿时更分散了。 萧景昭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顿时忍不住猛地捶了旁边的树一拳,厉声问:“田宝赐到底养了多少狗?! 连他带来的护卫也有被狗咬伤的,此时正忍着痛回复:“殿下,属下刚才抓了个田家的下人问过了,据他说,田宝赐在这别庄里至少都养了六七百只狗!” 六七百只! 这么多狗,怪不得刚才乌压压的把矮墙都挤塌了! 这么多狗,吃的东西都是个大问题。 田宝赐....... 承恩公府......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大夫来了没有?快先帮受了伤的人诊治,卫所的兵呢?快把局势控制住,将损失减低到最小!” 护卫急忙应是。 萧景昭亲自去看了受伤的人。 因为之前田宝赐在酒楼大肆招呼人过来看热闹,所以今天过来的人什么人都有,甚至有头有脸的人还占大多数。 一向都跟田宝赐一个圈子的那些勋贵子弟就不必说了,基本上盖来的都来了。 连读书人也来了不少。 要命的是,连衍圣公家都来人了! 姓孔的! 而且最糟糕的是,孔家这个小辈被咬的还不轻,大腿上的肉都被咬掉了一块。 萧景昭忍住眩晕,急忙蹲下身安抚:“本郡王已经叫了大夫过来了,你先撑住!一定撑住啊!” 戚元此时已经杀完了人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萧景昭穿梭在人群里忙碌的身影。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太子这个人刚愎自用,自卑却又自负,但是没想到养的儿子们却都是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真是有些意思。 不过现在她没功夫关注萧景昭在干什么,而是避过人群去看冯采薇。 冯采薇同样被咬的不轻,刚才那条细犬死死的咬着她的小腿不放,幸亏秀仪有点身手,捡了棍子朝着那条狗的头猛砸,这才把那条狗给砸死了。 就算是那条狗死了,都还咬着冯采薇没放。 是秀仪硬生生的把狗嘴给掰开了的。 冯采薇晕过去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狗会这么可怕。 秀仪自己也是六神无主,见冯采薇吓晕过去,一时只能死命的掐她的人中。 好不容易将冯采薇给掐醒了,她立即便低声提醒:“姑娘,您现在不能晕啊,咱们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再留在这里,只怕是节外生枝。 冯采薇的小腿被咬出好几个血窟窿,痛的她几乎要发狂。 她死死的挤着伤口往外挤血,听见秀仪这话便憋着一肚子的气冷笑:“走什么?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田宝赐的确是完了,田家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但是你以为戚元就能善了吗?她的狗不是也一样引发了骚乱吗?” 再说,田家如果都完了,戚元却还是好好的,那田太后更得气死。 秀仪欲言又止,总觉得心里不安。 也正在这时候,承恩公府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来的是承恩公,也就是田六少爷的亲爹。 冯采薇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看,该来的人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秀仪的脸色更白了些,压低声音说:“不,不只是承恩公,周王殿下也来了。” 周王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地的血,还有到处都横七竖八的躺着的人,和四处乱窜的狗。 还有一条好巧不巧的冲着周王就来了。 周王都没等护卫动手,先唰的一下拔出了护卫的刀,狠狠地一刀砍下去,,瞬间就把那条狗砍得嗷了一声,倒了下去。 他将刀扔回给了护卫,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狗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承恩公同样眉头紧皱,但是此时他最关心的还不是如何收场,而是自己的儿子。 周王眼尖,一眼看到了还在忙碌的萧景昭,顿时扬声喊:“景昭!景昭!” 他是长辈,喊萧景昭的名也是使得的。 萧景昭果然听见了,一回头看到了承恩公和周王,便放下了手里的事,一路小跑到了他们跟前。 周王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闹出这么大事?这些狗......” 萧景昭现在对承恩公府腻味极了。 所以也没有给面子,当即便说了今天比赛的事,并且面色铁青的强调:“原本输了就输了,但是田六少爷怎么都不服气,竟然让人把他养着的所有的狗都放了出来,丝毫不顾这场上还有几百看热闹的人!” 承恩公一时面色铁青,皱了皱眉头看着萧景昭。 怎么都没料到萧景昭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 按理来说,都是皇亲国戚,就算是看在太后的面上,萧景昭也该帮忙遮掩才是,但是萧景昭倒好,不但没有帮着遮掩,反而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这是想干什么? 周王的脸色也瞬间就沉了下来,他看了一地的人,忍不住问:“那,那这些受伤的人......” “全都是被田六少爷的狗给咬的!”萧景昭冷哼:“有几个被咬的重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这些狗还四处乱窜,往外跑的不少,现在都还在抓,若是让这些狗跑到外头去了,只会咬伤更多的人! 第375章 ·咬狗 承恩公的脸色一时之间难看到了极点,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萧景昭而是个普通官员,他怎么也得呵斥几句说他不会说话。 萧景昭这么一说,那岂不是都直接给田宝赐定罪了。 南安郡王跟自家有仇吗这是? 周王一下子也跟着心情变差,他立即就说:“本王带了不少人过来,都让帮忙扑狗,无论如何,不能再造成任何损伤了!” 事情扯上了百姓,那就不是普通的小事了。 这么多百姓受伤,还有不少的勋贵子弟和学生也都受了伤,这件事无论如何是遮不住的。 他马上让萧景昭快去忙,把自己的护卫也全都叫出去了。 这才看着承恩公:“田博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养狗玩儿那就玩吧,怎么会一个人养六七百条狗啊?!你们承恩公府的银子多的没地方花了是吧?” 田博之也是一肚子的气,但是不是针对自己儿子的气。 田宝赐本来从小就身体不好,三灾八难不断地,加上之前家里好几个孩子都夭折了,自然是从上到下都对这个宝贝疙瘩看的比命根子都重要。 何况他的爱好本来就不多,喜欢养狗,那自然就让他养了。 他气的是,有人不识好歹,非得惹得田宝赐生气。 否则的话今天这事儿也不会闹的这么大。 他懒得跟周王理论,只是急促的抓住了要走的萧景昭:“殿下,我儿子呢!?”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田博之竟然一点不关心死了多少人,伤了欧少人,也不关心如何去安抚伤者,如何善后,反倒是第一时间问他的宝贝儿子。 萧景昭对田家的感官更差,没好气的冷笑:“被我关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了,省的他被义愤填膺的人群给打死!” 这位南安郡王对田家的态度可见一斑了。 周王眉头紧皱,不赞同的指了指承恩公:“田博之,你啊你啊!你就宠着他惯着他吧!” 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都不懂! 田博之同样也没什么好气:“我先去看看他,你不知道他的脾气,他若是一激动犯了心疾呢?” 周王没法子。 怎么说这也是未来女婿,只能跟在田博之后头。 但是这一路上,他看着乱窜的狗,也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心里想着自家闺女。 洛川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她可不喜欢这些凶残的狗。 这两人到时候还不知道一天得打多少次。 叹了口气,他有些迟疑的想着事儿,就见田博之停在了一处院子跟前,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门推开,他们就看到田宝赐在地上趴着。 田博之立即便疾步走进去了,紧张得蹲在地上:“宝儿,你怎么在地上躺着呢,快起来,快起来啊!” 周王心情不大好,同时也觉得不太对。 闯了这么多大祸,田博之不是看不出来,刚才萧景昭那态度就更不必说了,简直像是要吃人。 结果,田博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仅没放在心里,反而还在这里宝儿宝儿的叫。 也真是不怕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 就算是有皇太后在,但是皇太后的恩情还能用多少次呢? 太过胆大妄为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重新思考这桩亲事了。 不过他还没想清楚呢,田博之忽然大喊了一声:“宝儿!宝儿!你怎么了宝儿?!” 周王狐疑的歪着头看了一眼,见田博之江人给翻了出来,结果田宝赐整张脸都已经青紫了,耳鼻流血,一看就是已经死了。 这下周王也吓了一跳,快不过去蹲下身来,急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随即就瞠目结舌的说:“......这,这已经死了......” 不对啊! 之前萧景昭还说田宝赐没事,只是在院子里待着。 怎么,怎么现在人还死了呢?! 周王急忙去拉田博之:“老田,你先冷静点,节哀顺变.......” 节哀顺便?! 怎么可能做得到节哀顺变?! 田博之现在只想杀人。 他坐在田宝赐身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这个孩子得来不易,他小的时候,田家的老太太非得带着他一起睡,睡一会儿就怕他有什么意外,得伸手去摸着他的鼻息。 生怕他什么时候就没了。 整个田家就是这么一点点担惊受怕的把这个孩子给养大的,但是现在,孩子死了! 他们好不容易把他养的这么大,都可以成亲了,眼看着就可以成亲生子了,结果死了! 田博之脑子里乱纷纷的,像是有无数的鞭炮在耳朵旁边炸开,让他一时竟然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好一会儿,周王才大喊:“老田!你冷静点!” 田博之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转身出了房间,揪住了一个护卫,死命的拳打脚踢,把人给打的倒在了地上。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出气,而是愤怒至极的问:“怎么回事?!让你们保护六少爷,你们是怎么保护的?!六少爷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护卫被打的不轻,此时连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吓得眼泪横流:“不不不,不关我们的事啊国公爷,是,是南安郡王太过恼怒,打了六少爷一顿,然后让我们拖着六少爷进来了,让我们快去帮忙救人......” 其他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了啊! 南安郡王! 田博之太阳穴那里突突突的跳,二话不说便大步往外走。 周王急忙跟在他身后:“老田,你理智点儿老田!这事儿,这事儿还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田博之不能冷静,他脸色铁青,死死的往前冲,等到看到了还在跟知府说什么的萧景昭,立即便冲了上前:“郡王,我儿子纵然是有错,那也该等到官府抓了他,问清楚了罪名,审完了案子,再定罪!您怎么能私底下动用私刑?!” 他现在完全没有了理智,已经完全要气疯了。 所以哪怕面前的是萧景昭,是太子的亲儿子,爵位远高于他这个国公,他也完全顾不得了。 第376章 ·鸡飞 田博之丝毫没有对郡王的尊重,一脸的杀气腾腾,马文轩隔在中间还吓了一跳,急忙拦在了郡王跟前,急急地说:“国公爷,国公爷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我怎么好好说?!”田博之不顾周王和边上的马文轩的阻拦就要往前冲:“你杀了我儿子,萧景昭,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这个案子,还杀人?!” 萧景昭觉得田博之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是天潢贵胄,就算是被萧云庭压一头,那也是在萧云庭面前。 而其他人,其他人算是什么东西?! 他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指着田博之的鼻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田博之,你不过是个国公,你怎么跟本郡王说话的?!你自己看看,你儿子闹出了多大的幺蛾子,他的狗咬死咬伤了多少人?!我打他那是轻的!皇祖父若是在,会当场宰了他!” 真是可笑。 他不过就是打了一顿田宝赐。 他还觉得打的轻了呢! 结果田博之竟然还敢气势汹汹的来找自己的麻烦。 他们是真的把自己也当成皇太后了吗?! 田博之气疯了,他血红着眼睛指着萧景昭:“你那是打人吗?!你那是杀人,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我儿子!我要去告诉太后娘娘!” 冯采薇原本拒绝了秀仪带自己走,就是因为承恩公来了,准备好了看好戏的。 但是谁知道,承恩公来了之后,并没有去找戚元的麻烦,反而直奔着萧景昭就去了。 而且还跟萧景昭闹的如此不可开交。 为什么? 她瞠目结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跟田宝赐比赛的是戚元啊! 把田宝赐害的现在这样,几乎要身败名裂,让承恩公府看着也摇摇欲坠的是戚元啊! 承恩公是傻子吗?! 他不来找戚元的麻烦,反倒是跑去跟萧景昭过不去? 萧景昭更加烦躁。 但是他也丝毫不惧怕田博之的威胁。 他一把打开了田博之的手,冷冷的说:“好!你现在就去,去太后娘娘跟前说,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支持田宝赐养狗的,是用什么养狗的!” 戚元早就已经办好了自己的事了,见到田博之和萧景昭剑拔弩张的样子,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意。 萧景昭的确是个有良知的人。 出了这样的事,他并不是跟冯采薇一样恨不得世界大乱,恨不得死的人越多越好。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跟冯采薇结盟。 说到底,今天这件事会发生,萧景昭在其中是出了力的。 再说,他竟然选择了要借用冯采薇的势力,成全冯采薇做太孙妃,那么冯采薇做下的错事,他当然应该也要分担一半的责任。 至于冯采薇,她微微垂着眼,转身朝着六斤轻声说了几句话。 六斤顿时一脸惊恐的看着戚元。 他就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戚大小姐啊! 戚大小姐要整治你,那可真的没开玩笑,就是往死里整治的。 他忙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办事了。 戚震和戚老侯爷此时也终于挤了进来找到了戚元,见她人还好好的,就松了口气,问她:“元姐儿,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到处都乱糟糟的,也不怕有人听见自己说话,戚元便直截了当的扯了扯嘴角:“田宝赐已经死了,他的狗都死了,既然那么爱狗,当然是该去跟他的狗陪葬了。” ....... 戚震明白了。 戚元不只是要比试斗狗。 她斗狗的目的是让田宝赐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私全都暴露在人前。 而后再杀了田宝赐。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田宝赐。 所以戚元一直强调,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事,不过就是比试斗狗,不要惊动大人,不要闹到大人跟前去。 她这哪里是怕太后和承恩公府啊? 她是怕太后和承恩公府知道了以后,就不能这么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戚老侯爷比儿子还是要镇定许多,他还记得冯采薇呢。 收拾了这个田宝赐,那冯采薇怎么办? 说起来,还是冯采薇故意让田宝赐的狗扑出来咬沈嘉朗,才会有后面这一些列的事儿的。 冯采薇可不能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事。 戚元微微笑了笑:“没事儿啊,这么大的事,人死不能复生,田家当然会把田宝赐身边所有人都给查个遍。” 冯采薇以为能独善其身吗? 查下去,收了冯采薇银子,引得戚家和田宝赐起冲突的人自然会扛不住招认的。 啧啧。 她遥遥的看了远处的冯采薇一眼。 冯采薇却一直都咬牙切齿的正看着她,浑身上下都是戾气,简直就像是要吃人。 贱人! 贱人! 这世上的好事儿为什么都让戚元给占尽了? 她凭什么能够全身而退? 戚元同样面带微笑,见冯采薇一脸的铁青,甚至还有心情朝着冯采薇笑了笑,随即将手放在脖子上,轻轻一扬。 冯采薇简直气疯了! 这个贱人,她什么都知道。 她是故意在嘲笑自己,挑衅自己! 秀仪却忙按住了她,压低声音劝解:“姑娘,不要起冲突,现在不是时候,到处都是人,您现在不能闹出什么事了!” 安安分分的躲在这里,待会儿趁机溜走才是真的。 这件事没能成功就没能成功,可是一旦若是之前冯采薇收买田宝赐的下人,让狗咬了沈嘉朗,才导致戚家和田家起了这么大的冲突,还闹出这么大事。 那田家最恨的可不是戚元,只会是冯采薇! 道理冯采薇也知道,但是她看着戚元那副得意的样子,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 不过就是因为田宝赐实在是太蠢了!但凡田宝赐长了点脑子,今天的事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 废物! 她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厉声吩咐秀仪:“我们走!” 谢天谢地,肯走就行,秀仪急忙应是,飞快的出去想法子了,来的时候是跟着萧景昭的,但是走的时候,看这样子是别想能跟萧景昭一块儿走了。 第377章 ·陨灭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些不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冯采薇,想了想,先还是试探着跑去找萧景昭。 可萧景昭此时怎么可能还会理会她? 说到底这一切的根由都是因为冯采薇居心不良,如果不是她为了对付戚元无所不用其极,本来这许多人都不用死。 萧景昭不是不想赢,但是他想要的是这天下! 先生常常跟他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先生也常跟他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才是他们真正应该重视的人。 若是他也成了冯采薇一样的人,将百姓视作筹码,视若草芥,那么他不可能幻想那个位子。 他冷笑了一声,让护卫直接去打发了秀仪。 秀仪顿时咬了咬唇,有些难堪的回去跟冯采薇低声说:“姑娘......殿下,殿下他......” 见她半点都说不出话来,冯采薇根本不必想就已经猜到了现在萧景昭的态度。 她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真是个废物! 一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压着萧云庭上位,但是实际上呢? 实际上优柔寡断,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无毒不丈夫。 刚才要是趁乱杀了戚元,那么这件事就完全解决了。 到时候只要把一切罪责都栽赃在戚元头上,说都是戚元的狗引发的骚乱。 这样一来,既杀掉了戚元,让萧云庭难受,心神大乱。 同时又能拉拢承恩公府,直接把承恩公府给收服到自己手下。 但是萧景昭这个废物,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按照计划的去做。 反倒是还帮忙无维持秩序,还冲上去打了田宝赐。 这个废物,无能的废物! 但是现在再怎么痛骂萧景昭都无济于事了,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冷冷的压低了声音:“不,现在还有法子,我们的人手呢?” 秀仪一时不明白冯采薇的意思。 冯采薇眯着眼,冷冷的笑了一声:“刚才戚元还抹脖子给我看呢,意思是一定要杀了我。” 她挑眉看着秀仪:“像你一样的高手,齐王到底留了多少给我?” 秀仪便反应过来了,有些踟蹰的回答:“姑娘,一共有三十人,但是,我们也只剩下这么多人了。” 这么多人,还都是因为以前柳惊鸿帮忙从各地搜罗了来,准备专门给齐王当护卫的。 齐王离开京城的时候,不顾大家的反对,把这些人都留下来了。 前几天更是来信,让他们全部都听冯采薇的。 冯采薇垂下眼,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她忽然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不管她怎么挖坑给戚元跳,不管怎么用尽心思的去设局,但是最后却还是成全了戚元。 反倒是让戚元一次又一次的出尽风头。 她厌倦了。 既然不能看着戚元被折磨,那就干脆一劳永逸杀了她。 她淡淡的说:“杀了戚元。” 秀仪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一时忍不住问了一声:“您说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冯采薇要杀了戚元?! 冯采薇皱了皱眉,虽然自己也知道这太过冒险,但是被人怀疑的时候就更加恼羞成怒:“这么多人在这庄子上,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戚元不能是其中之一?!杀了她!” 秀仪觉得这位冯姑娘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这么多人在,现在更是连周王和承恩公都来了。 怎么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戚大小姐给杀了啊?! “你是废物吗?” 眼看着秀仪一声不吭,一脸为难的样子,冯采薇的火气蹭的一下便上来了。 她冷冷的看着秀仪:“动动你的脑子!三十多个人杀她一个人若是都杀不了,那你们还能有什么用处?!她是杀手,你们难道不是吗?!” 秀仪嘴唇颤了颤,想说那是不一样的,她们不过就是齐王从各地找来的习武的镖师,跟杀手实在是还差得远。 但是此时跟冯采薇说这些话,显然是别想冯采薇能听得进去的。 她只能低声应了是。 被狗咬的地方现在还是痛的让人抓狂,冯采薇捂着自己的腿,冷眼看着庄子里人来人往,忽然便想到一个法子。 她拉住要走的秀仪,压低声音说:“她的狗,找到她的狗,让她的狗蹿出来.....” 要担罪名,不能只让田宝赐一个人担啊。 比赛是两个人比的。 虽然田宝赐的狗更多。 但是戚元这条狗的凶猛却人人都看在眼里。 要是戚元的狗也疯起来咬伤咬死人。 那么田宝赐是什么下场,戚元就得是什么下场。 她的身份难道还能尊贵的过田宝赐吗? 秀仪在心里松了口气。 急忙答应了。 弄疯一条狗,总比杀戚元要好办的多了。 她转身便走。 另一头,戚震看着乱糟糟的别庄,找到戚元让她先回家。 他说:“反正也不关你的事,闹事的是田宝赐,出事的是田宝赐的狗,你的这条狗最多也就是咬了田宝赐的狗,都没伤人,跟你扯不上什么关系!” 戚元摇了摇头:“来都来了,再等等。” 还等? 戚震满脸困惑,也不知道戚元说的来都来了是个什么意思。 戚元则是问六斤:“那边怎么样了?” “承恩公不依不饶,根本已经不顾礼数了,抓着南安郡王,口口声声指认南安郡王是杀他儿子的凶手。”六斤啧了一声:“闹的不可开交。” 怪不得六斤幸灾乐祸。 别看南安郡王不声不响的,但是平时却是实在给萧云庭找了不少麻烦。 尤其是萧云庭刚回东宫的时候,南安郡王处处都给萧云庭难堪,表面上跟萧云庭说太子喜欢云片糕,可太子却云片糕过敏。 那次太子甚至直接说萧云庭是不孝子,是大逆不道要害死他! 像是这样的小事简直数不胜数。 他觉得南安郡王憋着一肚子的坏水。 现在看到南安郡王自己吃瘪,他心里可舒服多了。 戚元轻笑了一声。 随即便说:“行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先回去? 六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里还多的是热闹好看呢,事儿也还没解决,戚大小姐就要回去了吗? 戚元却冲着戚震说:“父亲,我们可以走了。” 戚震哦了一声,忙应好,顿了顿才问:“那,那那条斑点狗呢?” 这狗可真是一鸣惊人,真是厉害的很,带回家养着也好啊! 第378章 ·玩火(第五章加更) 戚元并没有太当回事:“先留在这儿吧,等到通州知府的人查完了再说。” 啊? 戚震觉得有些怪怪的。 戚元连阿黄都宝贝的很,带在身边好好的养着。 这条斑点狗虽然不知道戚元是从哪儿弄来的,但是看戚元对这条狗的熟悉程度,就知道这条狗应当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狗。 戚元就这么放在这儿了? 不过戚震现在素来是什么都听戚元的。 既然戚元都说先把狗给留这儿了,他便也点了点头:“行,反正这儿乱七八糟的,而且待会儿说不定田家的人还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胡搅蛮缠,你先回去也好。” 说着便招手叫来了自己的马车,将戚元送上了马车,自己则跟在边上骑上马。 冯采薇冷冷的看着他们走远,缓缓从胸腔吐出一口气。 一个天煞孤星,根本没有命格的人,竟然也能有这么多人瞎了眼将她当成宝贝。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狐媚之术! 不过人走了就能办事儿了。 冯采薇扶着秀仪的手站起身来,冷冷的说:“走。” 秀仪有些担心:“姑娘,您的腿到底受了伤,行动不便,不如您.....” 冯采薇冷哼:“你知道田家人在哪儿吗?” 她挑中田宝赐那是有原因的。 对田家这座别庄更是熟悉。 刚才田博之跟萧景昭拉扯了半天,最后两人拉拉扯扯的被一大帮人簇拥着进后院了。 那里头分明就是田家的后院。 若是她猜测的没错,应该是田宝赐在他自己平常休息的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所以现在他们才过去了。 冯采薇要做的,就是把戚元那条讨人厌的斑点狗也给赶到里头山。 这条斑点狗凶恶无比,一旦跑到了内院去,咬得就不会是普通人了。 她挑了挑眉看着秀仪:“做好准备,我们的人手全都看着,把狗王西北角赶,只要赶进了侧门就是了。” 狗这种东西最是容易受惊,而一旦受惊就容易发疯。 她就是要它发疯。 反正都已经闹出这么大篓子了,当然是闹的更大一些的好。 秀仪忙应是,转身去找人了。 而此时,冯采薇缓缓的在戚元和戚家的人刚才呆的小屋旁边坐下。 她掀开帘子,一眼就看见了关在笼子里的斑点狗。 果然,戚元会把这条狗给关起来。 她嗤笑了一声,看着那条狗,表情变得狰狞。 都是这条狗,都是这条贱狗坏了事。 不过没关系,是这条狗弄砸了一切,现在就由这条狗来再闹一场。 她安排这一切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遇见田宝赐这种蠢蛋,也好不容易才物色了这么一个怨种跟戚元起了争执,闹出这么大的事。 不能就这么完了,她一定要把这把火烧的旺旺的。 烧死戚元! 斑点狗在笼子里有些狂躁不安,随着冯采薇的靠近,它警惕的汪了一声,在笼子里站了起来,朝着冯采薇狂吠。 冯采薇丝毫不当回事,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别急,很快你就自由了。” 她说着,往前再走了几步。 此时,门却忽然打开了,一道轻笑声传了进来。 几乎是随着这声笑声响起来的同时,斑点狗瞬间就老实了,摇着尾巴坐回了地上。 冯采薇却被这一声轻笑给弄得头皮发麻,脸上顿时也笑意全无。 随即她猛地回头,就看到了戚元的脸。 戚元! 她竟然没走! 戚元淡淡的看着冯采薇,靠在门上淡淡的问:“冯姑娘很好奇吧?怎么我分明都说了要走了,结果却忽然回来了?” 冯采薇一点都不觉得好奇,她马上就明白了:“你耍我?!你根本就没有走的打算,你只不过是为了引我出来?!” 这个心机深沉的贱人! 戚元忍不住笑出声:“看冯姑娘说的,什么叫做引你出来?你不是一直都在这里没走吗?我引你出来干什么?” 冯采薇笑不出来,她浑身都在发凉,而后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要引我的人出来?!” 她让秀仪却把所有人都叫来了,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戚元脱不了关系。 可是,却正好中了戚元的计谋! 戚元挑了挑眉,很痛快的承认了这一点:“我和冯姑娘其实无冤无仇,若是真的要算起来,我从没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倒是你,一开始就视我为仇敌。” 戚元其实不太喜欢杀女人。 当然不是说她不杀,毕竟陆大夫人等人实实在在的死在她手里。 但是她确实对女人会更宽容一点。 什么坏人名节这些事,她更是从不屑于去做。 但是她的耐心是有限的。 惹急了她,该杀还是要杀。 比如冯采薇,算计沈嘉朗和戚云徵,这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她原本觉得,上一世的事是上一世的事,哪怕是有怨恨,一开始也是怨恨萧云庭,毕竟她原本以为是萧云庭负心的。 但是事实证明,有些人不管是事情怎么改变,都会做一样的决定。 就比如冯采薇。 冯采薇实在忍不住对戚元的厌恶:“你少在这里冠冕堂皇!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肖想,但是你却偏偏要来跟我争!” 戚元啧了一声,轻笑着问:“说完了吗?” 冯采薇怒不可遏的还想要再次开口痛骂,却忽然听见一声呼啸。 紧跟着,她就下意识的回头,这才发现笼子门已经打开了,这里头关着许多条狗,笼子一打开,好不容易得了自由的狗飞奔出来,其中一条朝着冯采薇就飞扑了过去。 冯采薇惊恐的呼喊出声。 戚元却只是冷眼看了她一眼,便关上了门。 玩火者自焚。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这种人活着就会不停的找麻烦,不停的找茬儿。 她虽然厉害,但是也是人,而且总有不在京城或是亲人们身边的时候,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的看着这条毒蛇。 既然如此,一劳永逸当然是最好的法子。 冯采薇的尖叫声几乎是响彻整间屋子。 戚元垂下眼,转身闪到了拐角处,顺着台阶上了长廊。 第379章 ·一网 原本她没有想把冯采薇给怎么样,毕竟一开始冯采薇说到底并没有真正被她抓到过做过什么该死的事。 直到这一次冯采薇打起了沈嘉朗和戚云徵的脑筋。 人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人也没有办法一个人活着。 否则就是跟她上一世一样,当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手。 但是杀手的日子有什么乐趣? 她当然需要有保护的人,也需要同伴。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还有人性。 不过很可惜,冯采薇并没有。 她上了长廊,一眼就看见了急匆匆的走过来的秀仪,便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看到戚元,秀仪一下子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时心跳都漏跳了半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戚元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挑了挑眉问:“看来你们的计划落空了啊。” 秀仪的面色陡变,戚元刚才分明就已经离开了,现在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还有,冯姑娘呢?! 她打起精神,脊背弓起来,左右看看无人,忽而扑通一声跪在了戚元跟前:“大小姐,我们不是故意的,大小姐,我们也是被逼的,你放过我......” 戚元静静的皱了皱眉头:“我与冯姑娘无冤无仇,我真是不懂,她为什么要害我?” 秀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姑娘也是一时糊涂,大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我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膝行几步到了戚元跟前,双手攥了戚元的裙摆:“大小姐,我也是听命于人,其实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坏心思,您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爹老娘要养......” 戚元叹了一声,弯腰伸手似乎要去搀扶:“你们看看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为什么要去把那些狗放出来?你们知不知道,那些狗出来了,会再死多少人?” 秀仪哽咽着应是,仰着头眼泪汪汪的:“求求您了戚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也是不得已.....” 她双手搀着戚元的手站起身来,等到站起身的时候,一只手的袖子里便划出了一把匕首,二话不说的就朝着戚元狠狠地捅了下去。 去死吧! 她瞄准了戚元的腹部,时机挑的正正好,这么一刀下去,戚元就算是再怎么厉害,也得死在这里了。 她松了口气。 可是她的刀子却没有能再前进半分----因为她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捏住了。 对,是捏住。 戚元扣住了她的手腕,面上带着一点笑意,手微微用力,指甲便陷进了秀仪手腕上那根正跳动的血管,掐的她动弹不得。 秀仪死死的用力,但是却丝毫不能再前进半分,只能脚下用力,飞快的朝着戚元踢了过去。 但是脚还没接触到戚元,戚元已经伸出脚,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 几乎是在同时,秀仪就听见自己膝盖骨头咔嚓了一声,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随即支撑不住的跪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 “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的那些同伴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是个什么人吗?”戚元俯身看着她,手一用力,就将秀仪的手转了个方向,同样发出咔嚓一声响。 秀仪顿时要尖叫出声,但是戚元的动作比她更快,随意便扯下她的一截衣服,死死的堵住了她的嘴,而后面无表情的嗤笑了一声:“想要把我的狗放出来咬人,是吧?” 秀仪吓得双手冰凉,几乎人都懵了。 之前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个四下无人的机会,但是现在四下无人,却反而让她彻底没了得救的机会。 她忍不住呜咽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戚元丝毫不为所动。 她从不相信敌人的忏悔,她见的多了。 他们会哭喊,会求饶,会说自己过的多么凄惨,是多么的无可奈何,会发誓从此再也不做坏事。 但是这只是他们为了脱身的手段。 一旦你相信她们,下次他们会用更狠的手段来对付你。 所以她抓住秀仪,猛地将她给扛了起来,转过弯到了那间关狗的屋子,然后打开门,猛地把人给扔了进去,毫不迟疑的关上了门。 笼子里飞扑出来的那条狗将冯采薇撕咬得已经血肉模糊,听见响动,猛地抬头,就看到了秀仪,顿时放弃了冯采薇,朝着秀仪扑了上去。 冯采薇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等到看到了秀仪也进来,瞬间便绝望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进来?!” 不对,不该是这样! 不还是这样的! 戚元才该被狗咬死! 不不,这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戚元装作已经走了,其实是为了引出她们来,对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仅是秀仪,还有齐王给她留下来的那些人....... 不! 她大喊出声。 秀仪却已经被狗猛地扑上去咬出了脖子,人不停的抽搐,根本说不出话了。 看到这一幕,冯采薇才真正的害怕惊恐起来。 她一直觉得死人没什么大不了,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设计这个圈套,本来就想过会有无数人的丧命。 但是当这血腥的一幕真正的发生,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无法接受的! 不不不! 不,她不要留在这里,她不能被狗咬死! 她不要报仇了。 她不要和齐王合作了。 她不再跟冯家闹翻了! 她痛哭出声。 只是这哭声戚元已经听不见了,她离开关押狗的屋子去了狗场。 才发觉通州知府正跪在地上一脸的绝望。 戚震此时也看到了她,不由得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元姐儿?!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是已经走了吗? 戚元轻描淡写的说:“还有点事没办,顺带将事情都给办好。这是怎么了?” 听见戚元这么问,戚震顿时深吸了口气,简直是咬牙切齿:“田宝赐简直不是人,是个畜生,说他是畜生都抬举了他!” 他指了指里面全是官兵和官差的狗场,压低声音说:“里面,收拾出来的全都是尸骨,你看那边,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了!真是他娘的缺德,这些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头!” 戚震都奉命去京营调了一千士兵过来帮忙清理。 那些士兵一个个的全都吐了。 真不是人啊! 第380章 ·没命 戚元顺着戚震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狗场东边已经高高的堆起了一个小山坡。 很难想象,那里堆着的乱七八糟的尸骨,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 怪不得只不过是路过的时候踢了田宝赐的狗,田宝赐就不依不饶,甚至当时戚云徵已经亮明了身份,田宝赐也丝毫不顾。 是的,一个人只要杀的人够多,他就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正常人是有畏惧心的,但是田宝赐没有。 戚元眯了眯眼睛,面露厌恶。 她想起上一世,田宝赐带着他的一群细犬跟着齐王一起围猎,结果因为宝荣公主的一个下人因为害怕他的狗,拿了棍子驱打了一下,当天晚上,那个宫女就被发现死在了狗圈里。 田宝赐还狡辩,说肯定是因为这宫女贪玩,去逗了狗,这才被狗咬死的。 齐王很厌恶这种行径,勒令他以后不许带狗进城。 可不能进城之后,田宝赐的狗反而越养越多,最后甚至纵容他的狗四处乱窜,在村里叼走小孩子吃掉。 百姓们求告无门。 就连有百姓实在是忍无可忍,上京告御状都没有用。 因为还没进京城呢,先被通州衙门的人给抓回去了。 侥幸到了京城,也有田家的人在,那些官员看田家的面子,哪里敢插手此事。 直到有一次,田宝赐的狗竟然咬了宝荣公主的女儿。 宝荣公主大怒至极,亲自闯到宫里,要当时已经是太子的齐王给个说法。 这桩惊天大案才被揭开。 这个贱人,戚元有些不大高兴。 她为了给萧景昭找麻烦,杀田宝赐的动作太干脆利落了,他都没受什么苦就死了。 应该要把他丢去他拿狗圈,被狗吃掉才是真的。 反正他那么爱狗,就该让他跟他的那群狗全都死在一起。 戚震一面看着那些官兵们,一面狠狠地在心里骂田宝赐。 真是个王八蛋,王八羔子! 王八都生不出这么王八的畜生! 这哪里还是人啊? 他骂着骂着,忽然发觉戚元竟然一句话都还没说,顿时反应过来,忙侧头看了戚元一眼,有些紧张得问:“元姐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还以为戚元也是被这场景给吓到了。 忍不住说:“元姐儿,你若是觉得害怕......” 戚元轻笑出声。 她怎么可能会觉得害怕? 上一世的时候,冯采薇故意给她送错的情报,让她去福建长乐救萧云庭,说海盗跟太孙的仪仗发生冲突。 她当时身边也没有人手,只能跟当时抗倭的那些联防和尚,加起来一共七八十人,一路赶到了长乐。 可是实际上,萧云庭根本不在长乐,而是跟冯采薇去了舟山跟当地官府商议组建水军的事。 戚元就跟由七八十个和尚组成的联防队,碰上了三百多人的倭寇和海盗。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杀出重围的了,只记得满地都是尸首,海浪拍打在周边的礁石上,都还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那才真的叫做尸山血海。 现在这点算什么? 她面色淡淡:“我并不是害怕,父亲,这件事要有个交代。” 戚震看着这一片臭气熏天的狗场,同样也是这么想的,冷冷的哼了一声就说:“是啊,田家无论如何也别想就这么算了!” 做人做事都要做绝。 戚元素来都是这么想的。 反正都得罪了,那就干脆送田家全部上西天。 田宝赐是不可能一个人办得到这些事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被田宝赐弄到这里的,他不信田家长辈不知情。 戚元嗯了一声,看着戚震:“您写一封奏疏。” 戚震立即就答应了,但凡是个还有良心的人,都不会做事不管。 他正跟戚元说这件事,就听见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顿时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萧景昭的护卫着急忙慌的跑出来,惊恐的说:“狗又咬死人了,又咬死人了!” 戚震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对于田宝赐简直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他立即便大声说:“快去扑杀了啊!这种疯狗,见一条杀一条,不必非得抓起来!” 那个护卫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可是那狗咬的是冯姑娘啊!” 谁不知道冯采薇是他们的郡王妃啊! 现在却被田宝赐的狗给咬死了! 什么?! 戚震心中一动,随即下意识的看了戚元一眼,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刚才元姐儿说还有点事没办,所以留下来了,不会就是这个事儿吧? 毕竟周王出来让他帮忙调兵抓狗和清理狗场的时候,他都还看到过冯采薇,那时候冯采薇还只是腿伤被狗咬了几口,人还好好的呢! 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立即便说:“那,那你还不快去禀报楠楠君王殿下?还等什么?!” 护卫哭丧着脸飞奔着去找萧景昭了。 戚震则回头小心翼翼的问戚元:“元姐儿......” “不必问了。”戚元回答的十分干脆,并没有遮遮掩掩:“是我干的,冯采薇算计嘉朗被狗咬,又想让我和田宝赐结仇,让我跟田宝赐自相残杀,最后竟然都不死心,还妄图用我的那条狗来惹事。” 她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她又不是第一天赶尽杀绝,对待仇人向来就不会留情的。 冯采薇若是觉得她是个例外,那可真的打错算盘了。 戚震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他只是觉得冯采薇真的蠢的发指。 接连几次交锋,冯采薇哪一次不是输的一塌糊涂的,竟然还不知道收敛。 他哼了一声:“死了也活该!” 顿了顿又问:“那冯家那边,我去说。” “不用说了。”戚元看着狗场那边不断呕吐的官兵,垂下眼说:“让冯家先过来给我磕头认错吧,否则的话,他们勾结齐王的罪证,我可就要送到圣上跟前去了,让圣上好好看看他的好儿子,是怎么人在洪都,却在京城搅弄风雨的!” 戚震打了个冷颤。 第381章 ·有罪 护卫还不知道外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这场祸事真是越闹越大了,急匆匆的跑去找萧景昭。 此时的萧景昭正被田博之弄得恼怒万分。 田博之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门心思的拉着他要去太后娘娘跟前要个说法。 周王在边上听的头都大了,觉得田博之真是猖狂的没了边。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田宝赐会无法无天到这个份上了,原来是从根子上就坏了。 看看田博之! 别说萧景昭说过,只是出于激愤打了田宝赐几拳,但是他走的时候田宝赐还是好好的。 就算是田宝赐真是被萧景昭打死的,说实话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看看那个狗场吧! 看看今天到底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吧?! 田宝赐简直是罪无可赦! 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伸手揪住一直还在吵闹的田博之,满脸怒气的问:“你是疯了吗?!现在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揪着这个不放?!” 闹出这么大的事,田宝赐死了反而是好事。 人死万事消,干脆把所有的罪名就让田宝赐担了也就是了。 这件事闹到哪儿去田家都不会占理。 反倒是萧景昭,他确实是有些本事。 处理这件事的手段十分的老练,很难相信他此前一直都在宫里读书,并不曾参与过政务。 他简直就像是个政治老手! 这一出就算是到了永昌帝跟前,永昌帝也只会夸赞这个孙子聪明能干的。 田博之一把推开了周王,到了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看着自己太阳穴肿大,耳里出血的儿子,朝着萧景昭就快冲上去:“就算是他有天大的罪名,你也可以报官,可以让人抓他,不该亲手杀了他!” 萧景昭简直不胜其烦。 他此时也懒得再给田家脸面了,干脆就冷笑:“承恩公,你可知道外面狗场底下埋了多少尸骨?又知不知道这些尸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儿子死有余辜!” 两方谁都不肯退步,周王气的简直心口疼。 好在这个时候,萧景昭的护卫急忙跑了进来,也顾不得周王和田博之都在现场了,哽咽着说:“殿下,冯姑娘,冯姑娘也被狗咬死了!” 屋子里顿时静下来。 周王的脸色一时大变。 冯采薇现在可不仅是冯皇后的侄孙女,还是南安郡王的未来郡王妃。 她的身份可非比寻常。 现在却被田宝赐的狗给咬死了! 他反应过来,死死的拉着田博之往外走,一走到外面,就咬牙切齿的问:“田博之,你疯了吧你?!你家再怎么厉害,还能厉害过皇家?!” 田博之自己也怔住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冯采薇会被狗给咬死。 周王气的心口都痛的很,指了指他:“你啊你啊,人家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看你是惯子如杀子!你现在还有空追着南安郡王不放,我看你还是快想想怎么收拾这件事吧!” 反正他是懒得管了! 这件事跟周家又没什么关系。 幸亏这件事是在婚前闹出来的,否则的话,若是洛川郡主嫁了过去,先不说田宝赐那个人会不会把狗看的比妻子还重,只说今天闹出的这事儿,田家就不会有好下场。 到时候还不是他的女儿倒霉?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心脏转身就走。 田博之留在原地,看着这座别庄。 以前田宝赐的身体不好,家里特意为了他买下这座温泉别庄,让他在这里泡温泉,跑马,打猎。 后来田宝赐开始迷上了养狗,他们就到处给田宝赐搜罗各种各样的狗。 可田宝赐却不喜欢那些宠物,只喜欢那些猎犬。 而猎犬里头,他最喜欢的还是细犬。 长得漂亮,却又凶猛,围猎的时候威风凛凛。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蹲在地上,忍不住心痛得哭出声。 他知道儿子做错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 这个儿子得来不易,他的哥哥们的儿子都死光了,唯有他,好不容易生下这个儿子,宝贝一样的养到了这么大。 他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爬上去摘下来的。 何况只是...... 只是小孩子胡闹。 都怪戚元! 都怪戚元! 他抹了一把脸,气的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戚元要跟宝赐比试,如果不是戚元的那条狗咬死了宝赐的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只要这件事不被发现,也不会闹成这样。 这个戚元,真的跟李长青说的那样是个天降灾星,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出事。 她为什么要活着? 她为什么要赢? 本来只要她输了,这件事就解决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问底下的护卫:“戚家的人呢?” 护卫急忙说:“在狗场那边呢。” 是啊,他记起来了。 周王让戚震去京营调了人手过来帮忙清理狗场的那些尸骨。 他面无表情,冷声说:“走,回京!” 回京?! 护卫惊呆了,啊了一声:“国公爷,这里的事儿咱们不管了吗?” 这事情闹的太大了啊,狗场找到这么多尸骨,总得给出个说法的。 是不是应该先跟当地的官员通好气,找个人出来顶罪啊? 怎么现在就走? 田博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去,带上六少爷的遗体,咱们回京去!” 护卫见他不像是疯了的样子,迟疑再三,还是急忙应了一声,回去叫人抬了田宝赐的尸身,找了一辆马车,带着田宝赐便坐上了马车。 至于田博之自己,都没跟周王打一声招呼,就直接骑马飞奔带着车队回京去了。 周王本来还跟着萧景昭去看现场了的,一看现场,他当时就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忍不住说:“真是太残忍了!” 田宝赐养的什么狗?! 简直是该死! 他觉得萧景昭都杀的晚了,应该早就把这个祸害杀了的。 萧景昭却面无表情。 他冷冷的看着冯采薇的尸体,心中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这样的人,做坏事不计后果,人命对于她而言还不如蝼蚁。 第382章 ·要杀 冯采薇死了,对于萧景昭而言,他是觉得松了口气的。 他不是不想利用冯采薇来对付戚元和萧云庭,但是在经过几次合作之后,他却又打断了这个念头。 尤其是今天,当他发觉冯采薇对于疯狗咬人的惨状视而不见,反而一心一意希望事情闹大,狗最好咬死的人越多越好,他忽然反应过来。 跟冯采薇合作,他不会是什么赢家。 他闭了闭眼睛。 周王还以为他是心痛的无法面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算了,景昭,这件事......这不关你的事,这些狗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这些狗经过训练,还会自己开笼子......” 冯采薇也是太倒霉了。 萧景昭淡淡的问:“这里是用来关那些捕捉到的狗的地方,为什么采薇和她的丫头会出现在这里?” 周王怔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他就张了张嘴,忍不住问:“景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 萧景昭抿了抿唇,语气冷肃:“采薇最是胆小了,您刚才也看到了,我去处置田宝赐的时候,她一直都躲着,根本不敢靠近狗的,怎么现在却会出现在这里?” 周王吸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萧景昭却也不用他开口说话,自己就直接说:“是有人故意把采薇骗到了这里,分明知道这里这么多狗,分明知道这些狗不是普通的狗,但是却还是这么做了。” 周王头一次体会到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萧景昭这是意有所指。 而且是直接指的是田博之! 这件事真是越闹越大了。 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田家和萧景昭之间的争斗。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一开始不是戚家那个丫头跟田宝赐比试的吗? 说起来,周王忽然想起来了。 戚家这个丫头,她怎么什么都能比一比啊? 以前比试马球赛,她就把柳明珠比的摔下了马背,从那以后柳家就一个接一个的死人。 现在她跟田宝赐比斗狗,田宝赐也是输了比赛,又死了狗,还把以前的事都给翻出来了。 这丫头真是有些邪门儿啊。 萧景昭垂下眼,令护卫:“去京城,通知冯家一声,让冯家过来收敛冯姑娘的尸体。” 冯采薇还未出嫁,她的后事当然还是要让冯家来办。 护卫急忙应是。 没过一会儿,又有个护卫飞快的跑进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殿下,王爷,承恩公,承恩公他带着田六少爷的遗体走了!” ...... 周王都不知道田博之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狗场的事儿都还没解决呢,通州知府现在急的上蹿下跳,附近大批百姓闻风而来,其中多熟都是家里丢了人的。 许多家里甚至是丢了孩子的。 这个节骨眼,田博之不留在现场,尽量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把损失降低,他反倒是跑了?! 他到底有没有脑子?! 正在这时候,周王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声。 他吓了一跳,急忙跟萧景昭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急忙出了门,这才发现狗场那里此时聚集了大批的人。 不是之前来观看比赛受伤的那些公子哥,也不是之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换了一批人。 看上去都是些附近的百姓,甚至有人都还扛着锄头,显然是刚从地里赶过来的。 哭声喊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萧景昭大步往前走,拨开人群,就看见一个妇人坐在狗场那堆尸骨中间,抱着一个拨浪鼓哭的撕心裂肺。 他怔了怔。 周王同样也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戚震这样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天爷啊!”妇人抱着拨浪鼓贴在耳边,不停的跺脚哭喊:“我儿子才三岁啊!我一直以为他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到处乞讨找他,谁知道他却被人喂了狗啊!” 一个母亲的伤心实在是直击人心,周王都听不下去了。 其他清理尸骨的士兵们也一个个的都停下来,没有人驱赶她。 忽然又有一个老妇人哭出声:“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女儿,我女儿的腿受过伤,这是我女儿啊!” 哭声顿时此起彼伏。 戚元闭了闭眼睛,喉头一时哽咽难言。 上一世如果不是她被萧云庭救了的话,下场大约也是在这个狗场被喂狗了。 她已经见过无数的坏人,但是坏成田宝赐这样的,真是少见。 一个衣食无忧,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却热衷于轻贱人命。 她死死的攥住了拳头,恨自己下手太轻,她当时就该留着他的狗命,好让这些百姓们把他给撕了的。 不过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但是,田博之还活着。 如果没有田博之纵容,杀这么多人,拐来这么多人,不可能不惊动官府,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说到底,田家是最大的那个凶手。 她有些手痒,忽然转身就走。 六斤正赶过来,看到了她,忙喊了一声大小姐。 戚元嗯了一声,淡淡的问:“人全都抓住了?” 六斤压低声音答应一声:“是,大小姐,三十多个人,一个都不剩,全都抓了。” 这回可算是把齐王留下来交给冯采薇的人都给一网打尽了。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脑筋转的比别人快多了。 六斤正想问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戚元就挑眉说:“人先看着,陪我去杀个人。” 想进京告状,去找太后? 没有那个机会了。 六斤哦了一声,随即就又忍不住睁大眼睛啊了一声:“杀人?” 这,今天不是已经该杀的都杀了吗? 还杀了俩啊! 怎么还要杀啊?! 但是戚元却已经不管他了,直接便往外走,到了门口随便抢了一匹马,翻身便策马狂奔。 六斤吓得要命,急急忙忙也跟在她身后抢了一匹马跟在她身后。 不是,大小姐到底是还要去杀谁啊?! 田宝赐和冯采薇都死了啊! 第383章 ·毁尸 六斤根本不知道戚元还要去杀谁,他只知道他以前还是小看了戚元的马术。 他知道戚元会骑马,但是她不知道戚元会飞啊! 戚元弯着腰,几乎已经整个人都贴在了马背上,如同是离弦的箭,快的只看得见影子。 老天爷! 这个御前护卫交给戚元去当好了! 殿下有了这个太孙妃,还要什么护卫啊? 有戚元一个人就够了! 他的脸都被这猛烈的风给刮得生疼,但是再看前面...... 哦,他看不到前面,因为戚元早就跑的已经没影儿了。 真是太欺负人了! 他死命的扬起缰绳打了一下马屁股:“你给老子争气点!” 又忍不住抱怨:“永平侯到底是怎么教戚大小姐骑马的,这么厉害,也不知道他带出来的京营的骑兵怎么样!” 戚震打了个喷嚏。 他下令让那些士兵们先让百姓找寻尸骨之后,再回头,就看不到自家闺女了。 忍不住就有些诧异。 萧景昭这个时候正好上前,看了戚震一眼,语气温和的说:“侯爷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戚震忍不住叹了一声气:“殿下,百姓才苦啊!” 他真是有感而发。 人就是人啊! 当权者也该把百姓当成人,百姓才会爱戴他们。 可是现在国朝才建立几代啊? 就有人这么倒行逆施,丧心病狂。 好端端的人,一个个的好好的人,甚至还有三四岁的孩子,都被骗来或是被绑来喂狗。 这太过骇人听闻,也太过灭绝人性了。 他指了指狗场:“殿下,您是天潢贵胄,享受他们的供奉,您看看他们,他们都是你们的百姓啊!” 都是你们萧家的百姓啊! 戚震说着,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萧景昭同样也是眼眶泛红,不是他优柔寡断,只是作为人的本能。 他冷冷的吸了口气:“今天的事,本郡王会原封不动的告诉皇祖父,一定会让皇祖父还这些百姓一个公道!” 今天的事儿,说句实话,萧景昭处理的不错。 果断又坚决。 所以戚震对他倒是没什么恶感,只是沉痛的拍了拍胸口。 周王静默的在旁边站着,虽然面上并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被戚震的话击中。 是啊,他怎么会害怕田博之去找太后告状? 这难道是什么可以原谅的小事吗? 就算是太后,就可以草菅人命吗?! 那跟商纣之流的人有什么区别?! 国朝至今,还从未出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他吩咐自己的属下:“去,帮忙照顾老弱妇孺,有找到自己亲人的骸骨的,帮他们收敛,登记,本王一定会呈到圣上面前!” 护卫立即答应。 戚震则转过头去找自家女儿。 他女儿现在正在策马狂奔,没一会儿就已经追上了田家的车队。 田博之怀着一肚子的气不要命的抽打马背,恨不得马上就能赶到京城。 他不是不知道犯下了大错。 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但是在他看来,田宝赐死了,这件事就抵消了。 这件事可以抵消。 但是杀了田宝赐的人和害的田宝赐这样的人却得付出代价。 比如说萧景昭,再比如说戚元。 他一定要把戚元扔进那堆狗里,让戚元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都是这个灾星,都是这个灾星! 他心中气闷不已,脑子里全都是儿子凄惨的模样。 直到他听见哗啦一声巨响,才从怒气当中回过神来,惊愕的回头去看。 因为急着赶路,他是抄小路想直接走德胜门的,所以他勒住马都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停稳,猛地回过头去。 结果他便看见车夫猛地栽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马车却已经调转了个方向,竟然开始往旁边的山上跑了。 ....... 有人劫持了马车! 马车里还有自己儿子的尸体! 田博之立即就反应过来,扬声喊:“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给我追!” 其余的护卫们也都反应过来,忙打马转身飞快的跟着马车跑上山了。 六斤刚才抽时间蒙住了自己的脸,此时跟着戚元跑,一面跑就一面忍不住想戚元到底想干什么。 抢人家儿子尸体干嘛啊? 不过显然戚元没有兴趣为他解惑。 戚元架着马车越跑越快,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忽然便挥剑猛地砍断了旁边的一棵竹子。 紧跟着又是一根,又是一根。 一根一根的竹子倒下去,骑马上山的护卫的马猝不及防撞在竹子上,一下子矮了下去,护卫们就猛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一时之间后面的人来不及收住去势,也全都一个接一个撞到前头的人或是马,一下子就滚做了一团。 田博之气疯了,挥鞭狠狠地鞭打周边的几个护卫,猛地勒起缰绳,凭借着还算是高超的码数,跨过了一根一根的竹子,飞快的跟了上去。 戚元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台处,才总算是停住了,冷冷跳下身看着追上来的田博之。 田博之满脸都是杀意,咬牙切齿的问:“戚元?” 他见过戚元一面。 就在白云观去拜见柳王妃的时候。 但是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把戚元放在心里。 谁知道现在,两人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他也以这样的方式记住了戚元。 戚元挑了挑眉:“正是在下,承恩公的记性真不错啊。” 田博之半点跟戚元废话的心情都没有,他面色阴冷的盯着戚元:“你害的我儿子死了。” “不是我害的你儿子死了。”戚元面色淡淡:“是他自己多行不义,被老天给收了。” 话音刚落,田博之怒极痛骂:“放你娘的屁!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贱人,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根本不会死,我儿子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有些人真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反省。 戚元面无表情,忽然轻笑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了,做事要动脑子,做人要凭良心,很遗憾,因为你没脑子也没良心,所以.....你连你儿子的尸骨都不会拥有了。” 她话音刚落,卸下了马车,猛地踹了一脚车轮,马车顿时坠入了悬崖。 第384章 追杀 戚元的动作极快,几乎是在田博之发现了她的动作扑过去的同时,马儿就嘶鸣了一声,猛地往前小跑了几步,而马车则摔下了山崖,撞在了山壁上,发出一阵阵的巨响,惊起了无数的飞鸟。 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任何的讲条件的过程,只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戚元就付出了行动。 这个女人做事,没有任何的中间过程,她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田博之扑到崖边,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伸出手,但是伸出手却只是扯到了一截车帘,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马车坠入了无边深渊。 这座山底下是一座巨大的水库,这么摔下去,加上马车巨大的重量,就算是能下去找到田宝赐的尸体,那找到的也都是些断臂残肢了! 怎么会有这么心狠的人?! 田博之顿时觉得一颗心撕心裂肺的痛,攥紧了拳头死死的捶了一下地面,哪怕地面上全都是碎石,他的手都已经因为这剧烈的摩擦流出血,也没有丝毫的痛觉。 都是戚元。 戚元害死了他的儿子,不仅害死了他的儿子,现在更是连尸体都没有给他留下。 这个贱人! 这个祸害! 这个灾星! 他死死的咬着牙回头,猛地盯着戚元,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李长青给你算命真是没有算错,你这个天降灾星,你这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根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上!” 此时此刻,田博之完全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他除了想杀人就是想杀人,对戚元更是恨到了极点。 他指着戚元:“狗杂种!我会让你死无全尸,让你全家都死无全尸!把你那两个狗杂种弟弟抓去喂狗!” 堂堂国公爷,对于生命毫无敬畏,对于百姓毫无怜悯,对于皇帝也毫无尊重。 就只因为他是太后的亲戚,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天下百姓的供养,然后回过头来作践百姓。 戚元啧了一声:“那是因为李长青死的太快了,没来得及给你也算算命。” 她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看着田博之朝自己狠狠地扑过来,就猛地闪身,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摘下一根攀附其上的藤条,而后啪的一声抽向了田博之。 随着呼的一声,藤条重重的打在了田博之的肩上,上面锋利的刺将田博之的衣服都给打破了。 田博之停下来,摸了一把自己肩上渗出来的血,面色狰狞。 戚元却悠闲得很,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冷冷的说:“若是李长青活着,看到你就会觉得之前给我算错了,因为你才是那个恶鬼。” 田博之怒极,抽出自己袖中的火铳,猛地朝着戚元放了一铳。 戚元眼疾手快,原地翻身躲开,火铳便将她身后那个胳膊粗的树给轰断了。 这个时候,戚元才想起来,田博之是三大营中神机营的指挥使。 火铳啊。 她扯了扯嘴角。 而田博之已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去给我儿子陪葬吧!” 说着便飞快的又装了火药,猛地按动了开关。 戚元再次攀上旁边一根树枝,猛地一晃,就借力跃上了另一棵树的枝头。 而她原先呆的那个地方,又一棵树轰然倒下。 六斤终于追了上来,此时人都吓傻了。 尤其是看到田博之的那根火铳,不停的追着戚元开火,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毫不迟疑便朝着田博之扑了过去。 田博之毫不迟疑,伸手就用火铳对准了六斤。 六斤吓得要死。 他当然知道这火铳的厉害,人都是肉体凡胎,哪里能跟这种玩意儿比?一旦被打中,那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但是,没法子啊! 殿下说过,一定要好好的保护戚大小姐! 而且,戚大小姐来杀田博之,该杀! 狗场里死的那些人,不是孩子就是女人,天知道他们死之前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用人来喂狗,真是天怒人怨! 他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戚元已经摘下了另一根藤条,不顾疼痛,将两条藤条撮在了一起,而后,猛地挥了出去,死死的卷住了田博之的手,然后猛地一扯。 田博之痛的顿时惊呼了一声。 同时也再也拿不住火铳,火铳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时,树都已经被轰的断了好几棵了。 空气里到处都是硝烟味。 六斤的心脏都快要吓得破了,一睁开眼睛却看见火铳已经掉在了地上,忙一个打滚就上前将火铳给捡起来。 但是田博之的反应却也极快,一下子便蹿出去,一脚踢在火铳上头,将火铳踢得掉下了山崖。 六斤不由得骂了一声娘。 这个田博之真是个狠角色,有些难对付啊。 而此时的田博之已经朝着树上的戚元就过去了,扯住一根树杈,猛地便顺着力道飞了起来,二话不说双腿一起朝着戚元踢过去。 戚元轻巧的往旁边一扑,立即抱住了另一棵树。 可田博之竟然也早预料到了戚元的落点,一刻也没有耽误,便扯住一根藤蔓,朝着戚元猛地打了过去,一下子便打在了戚元背上,戚元的衣服顿时都裂开,露出背上带着刺的伤口。 六斤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小姐!” 大小姐杀了这么多人,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大小姐受伤! 戚元却连头都没回,就像受伤的根本不是她自己,咬牙松手跳到地上,避开了田博之的藤条,而后从腰间荷包取出银针,猛地朝着田博之甩去。 田博之知道戚元会用针,当初在白云观的时候就见识过了,此时一见,马上便闪身躲避。 也就是这时,戚元疾跑几步,双脚蹬在树上如同是在平地行走,一下子便拽住了田博之的脚腕,猛地将人往下一拉,重重的将他给甩在了地上。 田博之还来不及掏出武器,戚元已经一膝盖跪在了他的胸口。 六斤在旁边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办法,隔得这么远,他都听见了田博之肋骨断掉的声音。 天哪,这简直是酷刑! 田博之猛地吐出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反应,戚元已经啪的一声,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将他打得牙齿都飞出来。 六斤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385章 ·除祸 田博之噗的吐出一口血水,冷冷的看着戚元,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还忽然笑出声了:“你很得意啊?戚元?” 戚元啪的一下又抽了他一巴掌,将他抽的右边脸颊肿的像是个猪头。 六斤心里打了个冷颤。 决定以后一辈子都不要招惹大小姐。 大小姐真的是..... 刚才田博之没有留手啊,用尽全力的抽打在了戚大小姐背上,戚大小姐露出来的那一块伤口现在看着都血肉模糊,上面还有刺在! 那得多痛啊? 但是戚大小姐倒好,她是真的完全没当回事! 六斤想着又忍不住觉得有些难过了,怪不得殿下总说大小姐很辛苦。 也不知道大小姐小时候的到底吃过多少苦头,才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 田博之目光冷冷,不但不求饶反而哈哈大笑:“你以为杀了我,太后就不知道这件事了吗?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没事了吗?” 他恶狠狠地盯着戚元:“太后娘娘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永平侯府所有人!” 出来混,谁家手脚会全部都干干净净啊? 有些在军中的,虚报人数吃空饷。 更过分的,直接克扣士兵的军饷,吃兵血。 勋贵们还有为了人不卖茶山,就把人给整的家破人亡的。 这种事,哪朝哪代都少不了。 勋贵们提着脑袋帮着皇帝当上了皇帝,那是为了什么? 难道还真的为了百姓,为了兄弟义气啊? 那不还都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为了子孙后代无穷尽吗?! 历朝历代,哪朝哪代都是这样。 真要是要杀,天底下没有哪个官是清白的。 就算是戚家也是如此。 他看着戚元这副正义的模样就想吐。 戚元垂下眼冷冷看着他:“那是以后的事,反正现在你会死在我前面!” 她说着,啪的一声又打了田博之一个耳光:“只有你的儿子是儿子,是吧?别人的儿子就是草芥,是地上的石头,随便你作践,是吗?” 田博之回答的理所当然:“是啊!难道不是吗?人出生就注定了前程,我的儿子就是比百姓的儿子高贵,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些人算什么?以前胡人南下的时候,还把他们当两脚羊呢,晚上饿了就宰了吃掉,怎么他们能做,我们不能做?!” 戚元忽然笑了。 六斤心惊胆战的。 他觉得田博之真是没见过世面。 不知道戚大小姐这个人是不能激怒的。 果然,戚元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当两脚羊啊?” 两脚羊,胡人侵犯大周的时候,将女人都绑着,像是牵羊那样一串一串的牵着,路上饿了就把人给宰了拿来烹煮,甚至拿人当做柴火烧来取暖。 但凡是人,但凡是有良知,都知道这是全天下人的耻辱! 但是田博之不知道。 她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果断从袖中滑出自己的匕首,一刀插在了田博之的膝盖处。 田博之惨叫一声:“戚元,你这个贱人!” 但是随即,戚元面无表情的又是手起刀落,一刀狠狠地戳在了田博之的手腕处,将田博之的手腕都钉在了地上。 田博之直到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你这个贱人,太后会杀了你,太后一定会杀了你!我的护卫们马上就赶来了,到时候,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戚元冷然抬着头,面无表情又抽出一把匕首,将他的另一只手也钉在了地上。 这剧烈的痛楚几乎把田博之给折磨疯了,但是他还不敢动,因为只要稍微一动,伤口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 比死都难受。 这个疯子! 他遇见的就是一个疯子! 戚元缓缓站起身看着他:“你不把别人当人,自然就有人不把你当人,比如我,我现在就不把你当成人,你这么喜欢当两脚羊,现在我把你当羊了,你该谢谢我啊。” 顿了顿,戚元忽然微笑着俯身拍了拍田博之的脸,看着他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忽然又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说谢谢啊!” 巨大的耻辱感顿时充斥全身,田博之目眦欲裂。 戚元淡淡的说:“承恩公,你对社稷有什么功劳?还是对百姓们有什么贡献?” “你甚至都比不上楚国公,楚国公府至少都曾攻城略地。” “你不过就是靠着女人裙带往上爬的吸血虫,一个废物!” 六斤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好好! 是戚大小姐的作风。 戚大小姐就是这样的,不仅杀人还诛心。 田博之顿时被激怒,双手剧烈挣扎。 但是一动,手上的伤口就被撕扯的更大,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戚元垂下眼:“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那些根本分不清楚形状的骨头里头找自己的亲人,有个母亲甚至连完整的尸骨都没找到,只找到了自己孩子的拨浪鼓。” 她揪住了田博之的头发,猛地将他的头给提起来:“田博之,你享受着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却纵容你的儿子把人当牲畜对待,你真该死,该不得好死!” 说完,她已经不再想和田博之废话下去。 今天说这么多话,她已经很烦了。 她没有管钉住了田博之手腕的那两把匕首,忽然站起身,拽着田博之的头发把他往崖边拖。 田博之意识到了她要干什么,顿时不顾一切的挣扎。 但是没有用。 他的手筋都已经被戚元给挑断了,此时根本使不上力。 到了崖边,戚元俯身看着他笑了笑:“你不是很爱你儿子吗?既然你儿子现在都在下面了,那你也下去陪他吧。你们下地狱一起当两只两脚羊!” 说完,她便面无表情的猛地一踹。 顿时将田博之给踹了下去。 六斤也忙跟着跑到了崖边,眼看着戚元的背还在不停流血,他忍不住说:“大小姐,你你你,你受伤了。” 戚元并没有管,嗯了一声就侧头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处置。” 六斤的脑筋转的飞快:“承恩公被愤怒的百姓围攻,带着田宝赐的尸体想要逃跑,但是谁知道路上却又遇见了拦路复仇的百姓,人家抢了他的马车,双方发生激烈的打斗,结果,承恩公不敌,掉下山崖。 他呼了口气。 反正胡扯呗。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重点已经不在田宝赐和田博之死不死了,而是那个骇人听闻的狗场。 这件事一定会闹的沸沸扬扬的。 相比起来,田宝赐和田博之的死只会对太后有影响罢了。 而且,还有一个南安郡王呢。 南安郡王现在可跟田家也是结下了深厚的梁子。 他关心的看着戚元:“大小姐,您还是先回去看看伤势吧。” 第386章 ·颠倒 戚元回到京城戚家的时候,戚老夫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戚二夫人也一直都跟着戚老夫人一起等。 她忧心忡忡,忍不住说:“早知道我就陪着元姐儿一起去了......” 戚老夫人顿时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以前戚二夫人可是每次跟着戚元出去之后,回来就得失魂落魄好一阵儿。 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上回还委婉的跟自己提出想换三夫人跟着戚元出去呢。 怎么今天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戚二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可真是不放心,那个田宝赐,我听我娘家嫂嫂说过,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我嫂嫂家......” 说起这件事,戚二夫人抿了抿唇,才说:“我侄子的奶娘,有个跟我侄子同样大小的孩子,我嫂子心善,就让奶娘带着一起在府里照顾。” “可是后来,田宝赐来府里做客,竟然一脚把孩子从假山踹进了湖里,当场就磕出了一个血窟窿,人就没了......” 那个时候戚二夫人正怀着身孕,吓得差点小产。 但是同时也对田宝赐这个人恨之入骨。 那么小的孩子,才三四岁的孩子! 有什么地方招惹了他?要下这么狠的手! 戚老夫人听的眉头大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戚二夫人心里苦涩:“我嫂子看不下去,无论如何也想讨个公道,但是,但是谁让田家财大气粗呢,承恩公府找到了那奶娘的婆家,给了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对普通百姓来说很多。 毕竟一个四口之家,一年所有的花销加起来,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所以那个奶娘的丈夫站了出来,自己说不是田宝赐杀人,是孩子自己脚滑。 戚老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戚二夫人眼眶泛红:“后来,那个奶娘没有熬过几年,就病死了。当娘的,怎么可能用沾染了孩子的血的钱呢?那是她的催命符啊!” 她哽咽着看着戚老夫人:“娘,所以我才这么担心元姐儿。” 惹上这样的疯子,还是权势鼎盛的疯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戚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他不会永远都这么幸运的。” 至少遇上戚元,不可能还会这么幸运。 正说着,刘忠几乎是不顾礼数的冲了进来:“老夫人,二夫人,大小姐回来了!现在正在明月楼呢,我,我去给找个大夫!” 找大夫?! 戚老夫人和戚二夫人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两个人面上一时都面色发白。 但是此时也顾不及问,急忙赶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里头,白芷跟连翘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的跟兔子似地。 其实戚元每次出去,总是会带着些大大小小的伤回来,但是戚元从来都不会说,一声不吭。 可是这一次不同,她背部一条血痕直直的从颈部一直快到腰间。 上面还沾满了粗粗的短刺。 简直是皮开肉绽! 还是白茵的反应更快一些,急忙去打了热水来,又专门拿了夹子,小心的帮戚元将背部的衣裳给剪开了,轻声说:“姑娘,您忍着点儿,我帮您把这里头的刺都给拔出来才行。” 戚元嗯了一声,见白芷和连翘都眼眶泛红,就笑了笑:“没什么事,你们先去帮我放水,找一套干净的衣裳吧。” 白芷和连翘马上就去了。 白茵则心疼的拔出了第一根刺。 原本她以为大小姐会喊出声的。 可实际上,戚元连一声都没有出。 不知道为什么,白茵本来没有哭的,这个时候反倒是忍不住了,撇开头擦了擦眼泪,才哽咽着开口:“姑娘,若是疼了您就开口。” 戚元没觉得这有什么疼。 她曾经被倭寇用利箭穿透肩胛骨,留她在海边等着潮水把她淹没。 也曾经被宝荣公主令人拔掉所有的手指甲和脚指甲。 现在这点疼痛跟那个时候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她不觉得痛,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戚老夫人和戚二夫人却都忍不住哭了。 尤其是戚二夫人坐在了戚元床沿,又急忙站起身来:“元姐儿,痛不痛啊?!我,我去拿金疮药,我那有最好的金疮药。” 戚元摇了摇头:“没事,不痛的二婶。” 戚老夫人握住戚元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是田宝赐弄的?!” 她要跟田家拼了! 戚元挑了挑眉:“不是,是田博之。” 承恩公? 戚老夫人反应过来:“承恩公又怎么样,对一个小辈动手,他也真是能耐了,我要进宫去求见太后,让太后娘娘给个说法!” “不必了祖母。”戚元咳嗽了一声,挑眉说:“我已经自己给自己说法了,田宝赐和田博之都已经死了。” ...... 戚二夫人的眼泪顿时不流了,惊愕的看着戚元,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田博之跟田宝赐都已经死了? 那不必说了,肯定是戚元杀的。 她忙把眼泪擦干净了。 戚老夫人也怔住了:“怎么死的?” 戚元简单的说了一遍,并没有觉得做的是什么大事:“让他回来了,会有扯不完的皮,我没有心情看他表演认罪,也没心情看太后和圣上角力,尤其是田博之,他的姻亲故旧无数,让他回来,会惹出无数的风波,所以还是死了的好。” 只有死人才会真的认错。 戚老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哦,是死了啊。 她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比赛的事儿,又忍不住问:“那,那冯采薇呢?” 说到底,这件事都是冯采薇设计的阴谋。 如果不是冯采薇,戚元也不会招惹上田家这么难对付的对手。 冯采薇要是留着,后患无穷啊。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出坏主意。 主要是戚家的人这么多,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他们怎么保护的了每一个人? 戚元哦了一声,淡淡的说:“也死了。被田宝赐的狗给咬死了,还有齐王留给她的那些人手,现在也全都在老赵和六斤手里,我让他们交给祖父了,让祖父去处置吧。” 戚二夫人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所以说,戚元出去一趟,这回又杀了三个人? 第387章 ·翻天 刘忠最后没请大夫过来。 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请,而是大夫都还没进门,他就被人给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还是太孙殿下身边的老赵。 得益于太孙殿下经常带着这些人来翻侯府的墙头,所以刘忠当然也把太孙殿下身边这些人认了个脸熟啦。 尤其是老赵还很会来事儿,每次过来,总是会买些小东西带给两位小少爷。 沈嘉朗跟戚云徵可喜欢老赵了。 老赵拦住了他:“不必请普通的大夫了,我带了大夫过来,用我的。” 刘忠没什么意见。 太孙身边的人肯定比他靠谱啊。 他忙答应了一声。 老赵领着胡太医往里走,胡太医忙忙叨叨的,还忍不住抱怨:“我的娘唉,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儿!太后娘娘那边也等着我呢,你现在把我抓来了,我到时候怎么交差啊?!” 想起这事儿,胡太医就忍不住摇头。 他还想着要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呢。 京城现在都闹翻了天了。 听说通州那边六七百个百姓朝着京城来了,说是要来京城告御状。 通州知府马文轩差点一根绳子上吊去了。 这时候,宫里的太后娘娘又病了。 作为太后娘娘用惯了的太医,本来胡太医是得去给太后看病的,谁知道半路却被老赵给截了,他很生气。 但是又没有办法。 谁让太孙殿下走之前叮嘱过他,让他一定要先听老赵的呢。 戚老夫人已经听完了全程,忍不住就说:“真是丧尽天良,倒行逆施,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元姐儿你是做好事了!” 至于冯采薇,戚老夫人觉得她就是个苍蝇。 从回京开始,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无时无刻的不在炫耀自己的尾巴,炫耀自己的本事。 但是实际上却又半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 就算是孔雀也没有时时刻刻的都开屏的啊! 冯采薇就是! 不仅如此,太孙不要她,她不去找太孙的麻烦,反倒是追着戚元穷追猛打。 这不是失心疯是什么? 戚二夫人也紧跟着点了点头,觉得戚元真是个英雄好汉。 她真的是讨厌田宝赐很久了! 这个混账从不做好事,对孩子不必说了,对女人更是半点尊重都没有。 有一次和另一个勋贵争夺女孩子,那个勋贵怎么都不肯放人,结果田宝赐这个贱人,他竟然把人直接给劈成了两半,说是一人一半。 说起这些,戚二夫人便打了个冷颤。 随即便攥住戚元的手,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元姐儿!以后你出门,我跟你一块儿去!” 真可惜,没看到田宝赐是怎么死的。 正说着,胡太医便进来了,隔着帘子听戚老夫人和二夫人形容了戚元的伤口,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不不,这伤口都不要紧,你们把那些刺拿出来给我看看。” 戚老夫人急忙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忙端出去了。 胡太医看了又看,忍不住就双手合十:“老天爷啊,这是见血封喉啊!你,你可真够能忍的,你不会觉得身体僵硬,行动不便吗?!” 戚元其实没觉得,她只是略有些头晕。 戚老夫人却吓呆了,忙问:“那要怎么办?” 胡太医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戚大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解毒丹?” 戚元嗯了一声:“有的,我已经吃过了。” ...... 胡太医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吃了解毒丹还叫他来干嘛?! 这伤口过阵子自己不就长好了吗?! 但是他一边生气,一边又忍不住站住了:“对了,戚大小姐,你的解毒丹能不能给我看看?” 他实在是好奇得很,戚大小姐的解毒丹好像很好用啊! 戚元嗯了一声,解下自己腰间的小葫芦交给了白茵,让白茵拿出去。 她自己则合拢了衣裳坐起身:“我没什么事了,祖母和二婶不用担心,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这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胡太医啧了一声:“京城都闹翻天了!” 萧景昭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第一时间就去求见了永昌帝,将此事原原本本的禀告给了永昌帝知道。 原本永昌帝还在催促内阁将江西的赈灾款尽快发放下去,好让孙子办事能够顺顺畅畅的。 听说这件事,当即大怒。 就连原本有特权,可以上朝不跪的那几个老勋贵和首辅也全都跪下了。 萧景昭心潮澎湃。 他不想一直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孙,永远都只能以东宫的庶子,萧云庭的弟弟的身份出现。 他一直都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被人看见,被大臣选择,拥有自己的势力。 更想让永昌帝发现,他还有自己这个孙子! 原本他以为他还要花费无数的心血和时间,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 冯采薇那个贱人,她什么事都做不对,但是这一次死倒是死的恰是时候。 永昌帝脸上表情未变,淡淡的问:“用人喂狗?” 他的语气分明很轻很淡,根本没有任何的起伏。 但是事实上,在场所有的人都汗毛倒竖。 这就是皇权的力量。 他一语定人生,一语定人死。 萧景昭掀开袍子重重跪在地上,大声说:“是!皇祖父,田宝赐比试输了,便放出所有的狗,不顾当时围观人群有数百之多,那些狗又胡乱跑,最终将狗场的围墙压塌,露出里面累累人骨!” 他语气铿锵有力,带着十足的悲悯和愤怒:“那些狗四处乱蹿乱刨,竟然挖出不少尸骨,附近许多百姓闻讯而来,其中就有在狗场翻找到自己孩子的鞋袜的、还有认出自己孩子受过伤的腿骨的,场面惨不忍睹!” 堂中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但是大家也都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兆。 永昌帝对待百姓是没话说的,这些年的税收一减再减,甚至让百姓去官府免费领取种子。 他自己也喜欢微服私访,在京中到处溜达。 这样的君主,是受不了这种不把人命当人命的事的。 田家完了,就算是有太后在,田家也完了。 第388章 ·撞死(第五更) 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萧景昭跪得笔直,哽咽着开口:“祖父,孙儿带着冯姑娘去看比试,但是谁知道......” 他顿了很久,才闭上眼睛又睁开,痛苦的说:“谁知道,就因为孙儿多管闲事,跟承恩公争执,要求先处置好伤员,弄清楚狗场的事,田家,田家就放狗咬死了冯姑娘,咬死了我的未婚妻!” 哇! 殿中此时不是鸦雀无声了,而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哗然。 萧景昭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田家为了报复,为了报复萧景昭管了这件事,所以放狗把冯采薇咬死了!咬死了未来的郡王妃?! 田家,田家把自己当成太上皇了吗?! 就连楚博都忍不住抬了抬眼睛,深深地看了萧景昭一眼。 从前一直觉得,东宫只靠着太孙殿下一个人撑着了。 但是现在看来,南安郡王分明也是个中翘楚啊! 看看这说话的艺术! 简直是个老练的政客! 有这个感觉的不只是楚博一个,其余的人也都认真的打量起了这个从前籍籍无名的年轻人。 殿中的气氛简直是低沉到了极点,夏太监站在永昌帝跟前,冷汗都出个不停,面色苍白的打量了一眼萧景昭,总觉得事情不对。 永昌帝终于开口了:“承恩公如今在何处?田宝赐又在何处?” 萧景昭吸了吸鼻子,跪在地上说:“回皇祖父,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六七百条狗到处乱窜,不断地有人被狗咬伤,但是田宝赐却丝毫不管,我就打了他几拳......”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死了。” 楚博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就死了? 永昌帝不在意,在他心里,田宝赐那个时候不死,现在也得死。 他只是挑了挑眉,示意萧景昭接着说。 萧景昭便说:“后来,承恩公便赶来了,发现田宝赐死了,非得说是我杀的,揪着我不依不饶,让我赔命......没过多久,冯姑娘就被狗咬死了,我忙着去看冯姑娘,回去才知道,承恩公已经带着田宝赐的尸体跑了。” 正说着,锦衣卫指挥使陆毅峰快速进殿,疾步走到永昌帝跟前,轻声禀报:“圣上,已经查到了,承恩公在回京的路上遇见群情激奋的百姓,有人抢了承恩公的马车一路往山上跑,承恩公带着人追上去,双方发生斗殴......” 顿了顿,陆毅峰才紧跟着说:“承恩公口口声声要杀人,百姓们砍断了车辕,车厢摔下山崖,混乱之中,承恩公也被人推下去了。” 他说着,又补充:“圣上,现在那些百姓也都在城门口,等待发落。” 发落?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忍不住撇嘴。 就在这个时候,铁御史冲了出来,摘下自己的官帽,脱下自己的官服,跪在了殿中,直直的朝着永昌帝磕了三个头。 永昌帝顿时觉得不好:“爱卿!这是何故啊!?” 言官三件套,脱衣脱帽撞柱子。 老铁他这是要撞柱啊! 永昌帝顿时头都大了,急忙喊陆毅峰:“快快快!拦住他,拦住他!” 铁御史雄赳赳气昂昂:“田宝赐此人,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几年前开始,便屡次闹出人命,却都被田家用各种方法遮掩过去!” “就在前几天,他还为了一条狗,要打死永平侯府的两位少爷!在他眼里,人不如狗!” “国朝有这样的勋贵,打不得碰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横行无忌!” “还有你们!” 他转过身,朝着百官们啐了一口:“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你们枉读圣贤书,你们耻为父母官!” “通州狗场,死伤人无数,用人喂狗多少年了,老臣不信没人知道,但是却瞒的死死的!说到底,无非是利益勾结,无非是欺上瞒下!你们,对得起这天下百姓,对得起圣上吗?!” 他说着,转过头看着永昌帝:“圣上,虽然说百善孝为先,但是您是圣上,您也是百姓们的君父,您怎能纵容您的子民被人如此践踏?!” 永昌帝急急地说:“爱卿言之有理,此事,朕一定从重从严处置!” 铁御史铁骨铮铮:“有太后娘娘在,圣上终究是为难,到最后说不定又要无疾而终!今日,请从老臣始,老臣,以死相谏!老臣要去先帝那里,告太后娘娘纵容外戚,乱我朝纲!” 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冲向太极殿的柱子。 在场所有人都忙喊:“铁御史!” 不至于啊! 人都已经死了! 永昌帝也心跳如擂鼓。 铁御史要是今天死在这里,那史书要怎么记载? 他偏袒太后娘家,所以导致忠臣冤屈无处诉,只能去地底下找先帝诉苦?! 那他成了什么了?! 千古昏君?! 商纣夏桀? 他娘的,简直是千古奇冤! 他说了不处置了吗?! 好在陆毅峰一直都盯着,眼看着铁御史直直的朝着柱子冲过去,他忙闪身挡在了跟前。 铁御史顿时撞在了陆毅峰身上。 此时夏太监他们也急急地都赶到了,忙把铁御史给拉起来。 铁御史却死活不肯起来,哭着喊着:“圣上啊!您一世英名,怎么能坏在这外戚小人手中!” 这么一闹,这件事顿时更大了。 永昌帝恼怒至极。 立即便下令让羽林卫指挥使带队,去通州狗场清理现场,登记情况。 然后下令让锦衣卫去将通州知府马文轩给抓起来。 这些年,田宝赐养狗都是在通州的别庄进行的,百姓们也说,这些年通州屡屡都有人口失踪案,但是去报官,却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人。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通州知府那边必定是知情的。 谁都别想逃得了,经手这件事的,接过好处的,给过方便的,全都得抓起来! 这些人,也的确是当蛀虫太久了,已经都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忘记了这天下是有公道的。 永昌帝眯了眯眼睛。 第389章 ·请罪 铁御史仍旧还是素服披发,跪在地上仗义执言:“圣上是明君,这么多年来,杀贪官剥人皮,亲自制定律法,开设学堂让人读书......” “可您做的再好,百姓没人知道!”他气喘吁吁,实在是气的厉害:“根由出在哪里?根由就出在这些尸位素餐的勋贵,一个个的一面拿着爵位得来的好处,一面还死命的贪!” 楚博微微叹了声气。 铁御史是个好官。 他从小过的清苦,父亲早死,母亲改嫁,将他拖油瓶似地带着去了夫家,结果铁御史却从不曾忘本,每年到了父亲忌日,都会偷偷买来纸钱祭奠。 直到有一次被他继父撞见,他继父将他赶了出去。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靠着在村里帮人放牛洗衣裳,带孩子,但是还是不忘记读书。 每天站在学堂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 先生一开始是想要赶走他的,但是谁知道一对话,才发现铁御史竟然将他教授的课程全都学完了。 而那时候,铁御史甚至连一见完整的衣裳都没有。 穿的破破烂烂,背后一大片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长满了冻疮。 先生终于被他感动,将他收下,让他读书。 铁御史也不负众望,终于考中了童生,然后再是秀才,一路中了进士,终于进了翰林院,再不多久又成了一个御史。 从此便兢兢业业的在御史这一行发光发热。 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有他。 但是他自己却还是仍旧过着清苦的日子,逢年过节才能吃得起肉。 这样的人,或许有人真会说他是沽名钓誉,会说他是装模作样,是不懂变通。 但是无疑,这样的人是受人尊重的。 所以这些年永昌帝才格外的看重铁御史。 萧景昭一下子在铁御史旁边跪下:“皇祖父!铁御史言之有理!孙儿这一次看着满地的尸骨,恨不得当场斩杀田宝赐,以为百姓出气,为百姓伸冤!” 他重重的磕头,声泪俱下的喊:“皇祖父,这天下是您的天下,这天下的百姓是您的子民啊!” 啧啧,东宫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触觉稍稍敏锐一些的,都忍不住看着面前的萧景昭,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萧云庭在的时候,将萧景昭遮掩得黯淡无光。 但是现在萧云庭一走,萧景昭却大放异彩。 只怕以后东宫还是有官司要打啊。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铁御史回头看了萧景昭一眼,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们说到底都是帮萧家打工的,现在萧景昭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当权者还是明白的。 永昌帝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行了,朕绝不轻饶此事,你们都先起来吧。” 萧景昭急忙先伸手去搀扶铁御史。 铁御史颤颤巍巍的被他搀扶着站起身,急忙告罪:“怎可让殿下纡尊降贵,老臣惶恐。” “老大人说的哪里话?”萧景昭对答如流,语气诚恳:“您是皇祖父的肱骨之臣,我自然该敬您!” 永昌帝多看了萧景昭一眼,觉得萧景昭还算是懂事。 正让首辅楚博带着内阁商议这件事到底如何处置,夏太监便看到外面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忙悄悄地出去,没一会儿又面带难色的进来,轻声说:“殿下,太后娘娘来了。” 永昌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铁御史也立即就激动了:“太后娘娘必定是来求情的!这件事实在是过分至极,若是让田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脱身,那么天下还有什么公道可言?百姓还信得过官府和朝廷吗?!” 他急促的说:“老臣去跟太后说!” 随即,另一个大太监钟金水进来了,忙跟永昌帝说:“圣上!太后娘娘素衣素服,赤足跪在了太极殿外!” 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了。 永昌帝也皱起眉头。 他不是太后亲生的,他去就藩的时候,当时太后才成皇后呢,太后的岁数跟他都差不多大。 但是就算是如此,名义上,太后也是他的嫡母。 天地君亲师,大周以孝治天下,他绝不能在孝道上留下口实! 这么一想,他立即便迎了出去。 铁御史哼哧哼哧的,心里很是不爽。 如果不是因为仗着背后有太后,田家做事也不会这么丧尽天良。 说句难听的,狗场里死了多少的人啊?! 这些全都是田家的罪孽! 田太后身上也满身都是血腥的。 他二话不说的就跟在了永昌帝身后。 决定若是太后娘娘用孝道压人,他就去太庙哭先帝,就去左顺门跪着哭祖宗! 反正就不能让田家的事儿这么过去了! 永昌帝的心情有些凝重,正想着该如何才能打发田太后,好好的处置这件事,出门就见太后果然是素衣素服的跪在了太极殿的台阶底下,此时正脱簪待罪。 这对于女眷来说,已经是极大地羞辱了。 大臣们一个个的都忙奔向下面,跪在了地上,朝着田太后磕头:“太后娘娘,不可啊!” 铁御史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看着田太后,丝毫没有客气:“太后娘娘,您不该用孝道来要挟圣上!田家倒行逆施,引发众怒,实在是十恶不赦!圣上倘若对他们网开一面,那对普通的百姓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他指着天,义愤填膺,慷慨陈词:“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睁眼看着呢,田家杀了多少人,田宝赐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太后娘娘,您还要助纣为虐吗?!” 永昌帝也跟着叹了一声气,无奈的双手去搀扶田太后:“母后,事关重大,这一次非同小可,通州那边,六七百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讨要公道!朕不仅是您的儿子,同样也是这天下的主人!” 他哀痛的叹了声气:“母后,实在是对不住了。” 楚博作为首辅,此时也不得不出来表态了:“太后娘娘,请您不要为难圣上,这一次的事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了,若是不严惩,以后会有无数人效仿,怀揣侥幸之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正都希望田太后能够识时务一点,不要为难永昌帝。 第390章 ·求生 田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皇帝,你是知道的,田家子嗣艰难,这么多年来,嫡支的人口越来越少,所以,他们对待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宝赐,就难免宽纵了一些。” 铁御史毫不迟疑的冷哼:“哪里是宽纵了一些?简直是毫无人性!若是真的宝贝,就该教他做人的道理,而不是如此事事纵容,处处放纵!” 小孩子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大人的缩影。 他们懂什么? 你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 现在田太后说宽纵了一些,铁御史实在是不能苟同。 他掷地有声的说:“太后娘娘,您现在敢不敢出去走一走?去京郊的狗场看一看?看看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看看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 田太后深深地眯了眯眼。 她哽咽着看着永昌帝:“皇帝,你刚回来的时候,进京被为难,险些无法从东华门进京,是田博之,他力排众议,顶着压力,将你迎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开始论从前了。 铁御史正要说话,永昌帝就点了点头:“是,朕还记得。” 顿了顿,永昌帝又说:“朕这些年,对田家优容有加,从不亏待,母后,朕自认为,对得住田家的恩情。” 百官们现在也都心情复杂。 这件事的错对其实很明显了。 说到底就是田家的错。 但是问题是,问题是田博之的后台是太后啊! 现在他们简直是被逼着看太后和皇帝闹翻。 这么闹,到时候他们这些看到了这些隐秘的人难道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有人都忍不住觉得晦气。 永昌帝叹了声气:“母后,您请起来吧,朕,朕非办了田家不可!” 铁御史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还差不多。 他还怕永昌帝会优柔寡断呢。 幸亏永昌帝还是拎得清的。 只是,也不知道太后怎么办了。 他正想着,田太后忽然匍匐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虽然永昌帝是天子,但是永昌帝也受不起这个重礼啊! 这可是乱了伦常的! 他也忙跟着跪下来:“母后!” 田太后正色开口:“皇帝,哀家不是来求情的,更不是来替田家开脱的!” 啊? 所有人都惊住了,有些茫然的看着田太后,不知道田太后这是个什么意思。 您老人家这个时候过来,又脱衣服又下跪的,您不是来求情和开脱的,那您是来干什么的啊?! 铁御史也满脸的狐疑。 萧景昭却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 田太后直勾勾的看着永昌帝:“皇帝,哀家是来告罪的!哀家身居高位,享受天下供奉,享受皇帝尊奉,可是家里人却做出如此禽兽之行,哀家深以为耻!不敢求情!” 整个场中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田太后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她老人家不但不是来求情的,反而是来请罪的。 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不像啊! 萧景昭目光沉沉。 怪不得当年大行皇帝去世之后,无所出的太后能够站稳脚跟,又支持永昌帝当了皇帝。 田太后真不是普通人。 这份决断,这份断尾求生的意志力,就已经胜过了无数人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吸了口气,同时又决定不再多说。 原本还以为能够借着这件事把田家给一网打尽。 哪怕是田太后,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幽居佛堂,一辈子都不能再出来。 顶多是逢年过节,或者是皇家有什么喜事的时候,需要她出来坐坐面子。 可是没有想到,事情根本不是如此! 田太后心机深沉至此! 永昌帝也没有料到田太后竟然会是这么说,忙伸手去搀扶田太后站起身来。 田太后却冷着脸摇头:“皇帝,哀家身在深宫,知道的事都是田家想让哀家知道的。所以哀家一直以为,田宝赐是个身体不好的乖孩子,一只以为田家是老老实实在替皇帝你办事的。” 她怒容满面:“谁知道他们竟然如此混账!做出这等事,死不足惜!” 永昌帝到底还是搀扶着田太后站了起来。 文武百官都在,田太后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已经男的知己。 也已经够支持他这个皇帝了。 他如果还太过强硬,那么就说不过去了。 永昌帝叹气:“母后说的是,您久居深宫,对外头的事哪里知道的那么清楚?就算是朕,有锦衣卫在,竟然也不知道此事!” 气氛就这么缓和了。 铁御史原本来气哄哄的,觉得田太后肯定是来求情的,他已经做好准备把田太后也给喷一顿了。 但是没想到田太后还怪分得清楚是非的。 再追着田太后不放那就不像话了。 他便只是在旁边立着。 永昌帝则轻声叹了口气:“母后,田博之和田宝赐都已经死了。当时情况混乱,发现了狗场竟然是用人来喂狗之后,百姓们就追着田博之的马车不放,最后田博之坠崖而死。” “死的太便宜了!”田太后毫不客气的冷笑:“他这样辜负圣上的信任,如此对不住百姓,实在是该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顿了顿,田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皇帝,你不必顾忌哀家,田家的事情,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差清楚,这件事到底还有谁参与,还有谁知情,查清楚之后,都从重从严处置!哀家绝不插嘴!” 真是明事理的好太后啊! 百官们都忍不住心悦诚服。 跪下称太后英明。 永昌帝也十分感动:“母后能说这句话,朕便放心了。母后放心,朕一定会好好的查清楚,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田太后沉声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哀家还有一件事要问问皇帝的意见。” 永昌帝此时对田太后正是感激,急忙就说:“母后请说。” 田太后有些忐忑,也似乎有些迟疑:“皇帝也知道,哀家一直都把景兰接在身边教养......现在田家出事,她是否也需要出宫去接受审讯?” 铁御史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个田景兰是谁。 是田宝赐的妹妹。 她性情乖巧,从小就很喜欢太后,所以太后就干脆把她给接到了身边。 听说太后失眠症严重,只有听着田景兰念佛经才能睡着。 原来是这个事儿,永昌帝松了口气,急忙就说:“母后说笑了,她自幼就入宫,田家的事儿,跟她无关。” 第391章 ·玩棋 原本最担心出来阻拦的田太后竟然都持支持态度,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永昌帝立即便让楚博牵头,让他做了主审官,然后令三法司一同审理此案。 而且这一次永昌帝也是愤怒到了极点了,直接便下令,让楚博好好的审案,不管到底是牵扯到了谁,谁在其中充当了保护伞的,全都要揪出来! 永昌帝从前在漳州的时候,就曾经跟百姓同吃同住。 没法子,那时候漳州的环境太过恶劣了。 三天两头的刮台风不说,还有海匪和倭寇时不时的就上岸来打劫。 百姓们都往外头逃。 没办法,永昌帝跟柳王妃就干脆教导百姓在地势好的地方建造房屋,不仅如此,他们还身体力行,同样跟着百姓们住在一起。 一直等到安顿好了百姓,取得了百姓的信任,才去总督府暂住。 永昌帝对百姓们是很有感情的。 这一次的事情,触及到了永昌帝的逆鳞。 若不是太后来主动请罪,姿态放的又这么的低,永昌帝实际上是打算把田家灭九族的。 哦,不,也不能灭九族。 否则连田太后都得死。 灭个三族他是做得出来的。 不过现在太后的姿态放的这么低,永昌帝再愤怒也不可能真的把田家灭族。 他叫来了萧景昭:“这次审案,你也跟在边上学着怎么办案吧。” 惊喜来的实在是太快,萧景昭一下子都被这巨大的惊喜给惊呆了,睁大眼看着永昌帝,一时不可置信。 什么?! 让他也跟着去审案? 那,那他也能上朝当差了吗!? 萧景昭猛地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是!皇祖父请放心,孙儿一定会用心的去学,用心的去看的!” 永昌帝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儿,萧景昭办的很不错。 进退有度,而且知道安抚百姓,治理伤员,实在是比大部分的勋贵子弟要强多了。 这么一想,永昌帝便看着他:“看着三法司,若是他们碍于情面,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这件事不只是田家的事。 狗场能够存在那么多年,就可见通州官场上下没有几个是无辜的。 还有京城,肯定也有人在帮忙遮掩。 官官相护这个词儿可不是开玩笑,他们是很会给对方开方便之门的。 永昌帝让萧景昭去,防的就是这个。 萧景昭坚定的应是。 永昌帝满意的点点头:“你很不错,冯家......” 冯采薇也够倒霉的。 去看个热闹,却丢了性命。 永昌帝皱了皱眉:“到底是你的郡王妃人选,虽然还没成亲,但是圣旨都下了的,你就带着朕的赏赐走一趟吧,让冯家好好的将她给安葬了。” 萧景昭急忙应是。 他顿时神清气爽。 高高兴兴的转身。 永昌帝却马上又招手叫来了夏太监:“写封信给云庭,让他万事小心,多顾着自己的身体!另外,再调拨赖春霖他们过去,好好护着云庭!” 萧景昭此时正走到门槛处,听见这话,原本万分的惊喜此时也变得只剩下了几分。 他这一次的表现如此出彩,但是即便如此,永昌帝心里却还是始终最挂念萧云庭。 没有用,他不管是做的多好,不管是多么能干,都比不过萧云庭在永昌帝心里的地位。 不过萧景昭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深吸了口气面色如常的出门去了。 他先去东宫拜见太子。 太子正在跟美人儿们玩耍,宋良娣则在边上替太子扇扇子。 见到萧景昭过来,宋良娣眼睛一亮,却又按捺着没有动弹。 直到太子哟了一声,招了招手笑容满脸的说:“回来了?” 萧景昭很是亲热的凑上去坐在了太子跟前,顺手就拿起了旁边的葡萄往嘴里扔了一颗,压低声音跟太子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太子听的也有些吃惊,随即便冷笑:“田博之目中无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出事是迟早的事儿。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啊!” 太后这么一招以退为进,壮士断腕,实实在在的保住了田家的其他人。 除了直接参与这件事的添加人,其他的田家人大概率是没事了。 真是好手段。 萧景昭也低声说:“是,太后娘娘不仅保住了田家其他人,而且还让皇祖父十分感动,百官也都心悦诚服......” “不关你的事!”太子头脑清晰:“对于你来说,这一次你算是大放异彩了。太后脑子清醒的话,就该知道不能怪你,你现在入了你皇祖父的眼了,而且也摆脱了冯采薇那个没用的玩意儿,是大获全胜啊!” 萧景昭点点头,又有些忧虑:“父王,儿臣得去冯家一趟,冯采薇不知道怎么弄到了我的私章,还有,她一直威胁,说是有兄长当年李代桃僵,去龙虎山的证据......” 东宫现在还是一体,如果萧云庭欺君,对他们可没好处。 太子点了点头:“你去吧,该查的都查清楚,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不过,她不是跟齐王勾结吗?这一次对付戚元,她该带够了人手去了狗场的,她剩下的人呢?” 东西会不会就在他们那些人手里? 萧景昭立即就被提醒了,忙站起身来:“父王,儿臣明白了,儿臣这就去找!” 太子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就觉得很顺眼。 萧云庭厉害是厉害,但是那有什么用? 他们根本不像是父子,没有相处过一天。 而且萧云庭显然是更亲近太子妃的。 可萧景昭不同,萧景昭是他带大的,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也什么都听他的。 他们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又感情深厚。 太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行了,你去办你的事儿吧,这件事可是你的第一件差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你自己心中要有数。” 萧景昭笑着答应了,又朝着宋良娣眨了眨眼睛,眼里有些显而易见的骄傲。 宋良娣顿时也跟着低下头笑了,很为自己的儿子觉得骄傲,悄悄地冲他颔首。 第392章 ·麒麟 朝廷这一次的确是雷厉风行。 狗场那边不停的开始清理尸骨,然后给百姓们认领,若是没人认领的,则由朝廷负责安葬。 而那些失去了亲人的百姓,朝廷专门拨了一笔款项,用来弥补这些人的损失。 永昌帝当然知道,银子换不回人命。 但是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有银子,就有盼头,总比人财两失的好。 他虽然知道太后识时务,但是却并不妨碍他惩治田家。 承恩公府的家产就全部被抄没了。 用来弥补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 剩下的,则用来在狗场上头建造了一个学堂。 让当地的穷苦百姓的孩子们都能有学上。 第一课,永昌帝竟然找到了戚震。 戚震都惊呆了。 他本来还在忙碌着训练士兵呢,因为过不多久就是永昌帝的万寿了,今年恰好瓦剌蒙古还有东瀛和高丽安南这些小国都派来了使团。 所以内阁便下令,让京营到时候举行个阅兵的仪式。 也好让小国见识见识大周的大国风范。 听见永昌帝说要在狗场上头建造学堂,他下意识的就摆手:“圣上,您知道臣的,臣自己的确是读了些书,但是读书跟教书那可是两回事啊!您还是饶了我吧!” 永昌帝瞪了他一眼:“谁说让你去了?朕是说让你闺女去!” ...... 什么?! 戚震更懵了。 让戚元去? 为什么让戚元去啊?! 戚震吓得不轻:“圣上,我家元姐儿不行的!” 最近戚元的风头太盛了。 谁不知道戚元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掀翻了田宝赐的狗场的狠人? 加上以前李长青还给戚元批过命。 现在他恨不得大家都忘记戚元。 否则的话,戚元要做太孙妃,只怕是难了。 她武功这么厉害,那帮老古董肯定怕她会生气的时候把萧云庭打一顿。 所以他急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圣上,我家元姐儿她就是个莽撞的,她这次也是误打误撞的.......” 永昌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误打误撞?” 戚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就听见永昌帝说:“在酒楼的时候,戚元那番话,可是掷地有声啊!” “大家都听见了吗?不管你是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武将,还是寒窗苦读为国为民的读书人,到头来,都不如太后娘娘侄孙家的一条狗!” 戚震倒吸了一口冷气。 圣上怎么会知道元姐儿说的这番话啊?! 永昌帝哼了一声:“就凭这份格局,她就够格了!让她去!让她去教教未来要做官的这些孩子们,什么叫做骨气,什么叫做不畏强权!” 永昌帝都这么说了,戚震还能说什么? 他抖抖索索的回家去了。 当着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的面,把这件事跟戚元也说了一遍。 随即很担心的看着戚元:“元姐儿,你,你这太出风头了,是不是不大好啊?” 毕竟李长青虽然死了,但是他这个人虽然贱得很,却还是说中过很多人的命格的。 戚元本来最好是安静在家里待一阵子,等到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再出来的。 可现在要去学堂讲学。 那,那岂不是到时候得闹的人尽皆知?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倒是很支持这件事:“元姐儿,该去的!圣上这么说,是欣赏你。” 说实话,在酒楼的那番话,戚元说的太好了! 再好没有了。 戚老侯爷现在出去,很多人都会跟他说一声他有个厉害的孙女儿。 虽然永昌帝此举实在是有些推戚元出去,分担田家的人怒火的嫌疑。 但是这也是扬名的好事。 扬名啊,有什么不好的? 戚老夫人则皱着眉头说:“要去,那就让你二婶陪着你去。” 这不是重点。 戚元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她问戚老侯爷:“剩下的那三十个人,祖父是怎么处置的。” “别提了,那么多人!”戚老侯爷闭了闭眼,沉声说:“我给关在别庄了,太多了,杀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能不引人注目。” 毕竟现在狗场挖出尸体的事儿闹的人尽皆知,现在连乱葬岗都不好随便扔尸体了。 戚元沉思片刻:“我先去别庄一趟。” 戚老侯爷忙问:“要我陪着一起去吗?” “不必了。”戚元摇了摇头,去马厩牵了匹马便飞奔出城。 老赵跟六斤一直都是盯着她的,见她出门,两个人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尤其是老赵,他啧了一声:“戚大小姐的伤口不痛吗?” 伤成那个程度,就算是抬起肩膀都痛的受不了吧? 她怎么做到还能自如的骑马的?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们忙跟在了后头。 到了别庄,戚元就直奔关押那些人的地方去。 看管他们的是顺子。 顺子许久都没见到戚元了,见到戚元忍不住高兴的蹦起来:“大小姐!您来啦!?” 戚元见到他也同样忍不住笑了:“是啊。” 又问人关在哪里。 顺子急忙带着她去后头的粮仓,压低声音说:“也不好分开关,就全都扔在粮仓了,都捆着的。” 戚元嗯了一声,见粮仓门推开,便迈步而入。 里头此时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人,男的女的都有,一看到戚元,全都睁大了眼睛,一个个的挣扎起来。 戚元并没有反应,目光冷冷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一个从她进来开始,便努力的往人后藏的男人。 然后几步上前,蹲下身捏住了他的脸,啧了一声轻笑出声:“好久不见啊,麒麟。” 齐王身边的几大暗卫之一。 没想到他还把最重要的这个人给留下来了。 戚元捏住他的下巴,一把将他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 麒麟面带怒色,冷冷看着戚元呸了一声:“你别以为你有多厉害!如果不是殿下心软舍不得,你早就死了无数次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顺子顿时忍不住伸手指着他:“你他娘的骂谁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否则我把你舌头给拔了!” 第393章 ·血海(第五更,加更) 戚元淡淡的看着他,随即毫不迟疑,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布包,然后摊开在了地上,显露出上面的一根根金针。 金针! 麒麟顿时忍不住剧烈挣扎:“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戚元面无表情,伸手摁住他的脸:“你最好不要乱动,你是习武的,应该知道,我若是戳错了什么穴道,你很可能就偏瘫了,不信的话,你最好试一试。” 麒麟整个人都僵住了,顿时一动不敢动,只能嘴上忍不住怒骂:“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真恶毒至极!我们殿下对你一往情深,就算是让我们留在京城,也没有想过对你动手,只是想把你带到洪都去而已!” ...... 戚元抬眼看了他一眼。 同时又忍不住觉得齐王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漠视她的人格,打压她的能力,残害她的亲人,砍断她的手脚,然后口口声声是在爱她。 这样的爱,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她捻着一根金针,猛地刺进了麒麟的虎口处。 麒麟顿时惊叫一声,忍不住浑身发颤:“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没什么耐心。”戚元拿出第二根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你们帮冯采薇都干了什么?她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好像胜券在握似地,还能让萧景昭答应娶她?” 冯采薇是死了。 但是萧景昭这一次却阴差阳错的大放异彩。 戚元并不是说看不惯萧景昭出头。 但是前提是,萧景昭凭借本事,而不是想要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原来是为了这个! 麒麟简直一颗心都直直的往下沉,对戚元的惊恐简直上了一层又一层。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女人,简直是可怕至极。 细枝末节处她都能找到痕迹。 他打了个冷颤,咬着牙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是吗?” 而后毫不迟疑,将金针刺入了他的三足里穴位。 麒麟顿时满头大汗的跳了起来。 而此时,两根金针还在他的穴位上发颤。 戚元面无表情,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的重新趴在地上。 麒麟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咬牙切齿的看着戚元:“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可惜这个诅咒对于戚元来说实在是没起什么作用。 她蹲下身,心无旁骛的再次拿出一根针,淡淡的问:“还继续吗?” 旁边所有的人都已经看的魂飞魄散了。 这个戚大小姐,她根本不是人啊! 洪都那边传来的消息,还说,把戚大小姐怎么带回去都行。 砍断手脚或是直接让她以后再也不能用武,都可以。 甚至拔掉她的舌头都可以。 但是,看这个戚大小姐这个样子,谁能拔掉她的舌头啊?! 麒麟趴在地上,冷汗涔涔,但是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戚元则再次拈起一根针,而后对准了麒麟的悬钟穴,猛地刺进去。 随着这一下,麒麟惨叫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在地上打滚。 戚元抱着双臂冷冷的看着他,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心里清楚的很,齐王把麒麟留在冯采薇身边,不会是什么好意。 这一次也就是发现了,若是冯采薇的耐性好一点,留的再久一点,有麒麟在,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差一点就可以过正常人的人生。 谁若是挡她的路,谁就是她的仇人。 死不足惜。 麒麟痛苦嚎叫,眼看着戚元竟然不为所动的再次开始拿针,顿时哭喊出声音:“殿下不过就是想让我们把你带回洪都去!殿下喜欢你,就是这样而已!” 喜欢? 断手断脚,做人彘的那种喜欢吗? 戚元微微轻笑,手指在麒麟身上比划了一下,停在了一个地方,轻声说:“这里是命门哦,我要是再刺进去,你可就死了。” 麒麟吓得面无人色。 戚元这才淡淡的问:“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麒麟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也知道戚元难对付。 朱雀玄武白虎都是死在了戚元的手里。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藏的这么好,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露出过任何的行迹,却还是被戚元给抓住了。 更没想到戚元比以前更加凶残。 他终于忍不住有些崩溃:“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想知道什么?!” 戚元好整以暇的坐在顺子搬过来的凳子上头,沉声说:“你知道的都说啊,还要我问吗?” ..... 真是..... 麒麟忍不住咬牙。 但是却没有办法。 他心里清楚,不能跟戚元讲道理,更不能和戚元撒谎。 否则真的会生不如死。 他只好压低声音咬着牙:“殿下让我们帮冯采薇伪造了南安郡王的私章,又让冯采薇承诺会帮着南安郡王杀了太孙殿下......” 对于后面这一点,戚元并不意外。 萧云庭去洪都既是为了赈灾,但是同时也是为了去杀齐王的。 齐王那种人就更不必说了,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了萧云庭的。 她心中一紧:“太孙殿下本身武功高强,圣上还亲自给了他一队护卫,冯采薇怎么知道齐王就一定能杀得了太孙殿下?” 在京城都不是萧云庭的对手,难道去了洪都就会是了吗? 麒麟迟疑着没有开口。 戚元顿时很恨踹了他一脚。 麒麟这才抿了抿唇,心惊胆战的说:“不,不是殿下自己出手,是,是徐海......” 戚元没有再动了。 她原本的游刃有余此时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海! 倭寇手底下的最强打手。 当初在长乐,就是徐海带着六百多倭寇上岸,屠杀了整个村的百姓,她跟和尚联防队对上了徐海一行人,伤亡惨重。 想到这件事,戚元的心脏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其中有个小和尚,才十二岁。 是苦行僧。 他坚信,他受的苦多一些,世人的苦就会少一些。 然后,他真的践行了他的诺言,为了保护百姓,死在了冰冷的海水里。 戚元彻底动了杀心。 她跟徐海之间,是真真正正的有血海深仇! 第394章 ·刑讯 戚元从来没有放弃过杀徐海的念头。 那个人凶残至极没有人性。 而且是个极为狡猾且擅长攻心的人。 当时联防队遭遇埋伏,徐海手里还有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军火,远远胜过大周朝的那些火器,所以他们损失惨重。 小和尚挡在了她的跟前,胸口被打了个血窟窿。 可饶是如此,小和尚还是握着她的手,轻声跟她说:“你要回家,你要活着回家。” 戚元就是从此下定决心进齐王府杀齐王的。 因为就是有了齐王的支持,徐海才能发展的那么快。 他帮齐王走私,齐王给他庇佑。 但是在那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天的。 毕竟徐海这个人出了名的杀人不见血,实在不是个会发善心的人。 但是那一次,徐海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杀她,而是只是穿透了她的肩胛骨,将她给扔在了礁石上,笑眯眯的看着她说:“快要涨潮了,看看今天你的运气怎么样吧,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戚元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害怕的。 但是事实上,那天晚上,当她身处茫茫大海,周边全都是尸体,海水从一开始只到她的脚底,慢慢的开始蔓延到她的腰部。 一次一次的冲击着她的身体。 她终于忍不住害怕的哭了。 可是后来,她总算是撑过来了。 撑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撑到了长乐的民兵队。 想到这些旧事,戚元的心情恶劣,她一把攥住了麒麟的下巴,冷冷的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吧?你们除了帮冯采薇对付我,就没别的事了?” 麒麟已经痛的面色扭曲,被戚元这么一捏下巴,整个人痛的简直都像是快要炸开,哭着求饶:“大小姐,真的没什么事了,我求求您,您饶了我吧!” 他以后再也不要跟戚元作对了。 这就不是正常人,谁沾染上她谁倒霉啊! 戚元一脚踩在他的手肘处。 顺子听见咔嚓一声,就哟了一声:“你看看你,说真话多好,若是说真话,也不必受这么多苦了。” 麒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戚元才行了。 她真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戚元垂下眼:“冯采薇手里有把柄吧?关于太孙的?否则的话,萧景昭会心甘情愿的娶她?冯皇后和冯家会容许她继续活着?” 她讥诮的扯了扯嘴角:“看看,你还是不够老实啊。” 她说话的声音分明很轻,但是这个时候,麒麟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整个人头皮发麻,四肢僵硬。 他再也不敢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急急忙忙的哭出声:“我说!我说!御马监的大太监曹不安,他手里有当年太孙殿下去龙虎山的证据!只要冯采薇一死,曹不安就会把这些事都捅到圣上跟前去!” 永昌帝很宠爱萧云庭。 但是因为正是因为宠爱,所以当发现最宠爱的孙子竟然骗自己的时候,愤怒也会格外的强烈。 而且,皇帝的疑心是止不住的。 他甚至可能怀疑,萧云庭在龙虎山住了这么多年却不说,也知道茅山的案子是冤枉的,但是却一直隐忍不发,这是在故意隐瞒,等着以后报复。 戚元一脚踹在了麒麟身上:“怎么联系曹不安?” 麒麟这回是真的没什么隐瞒的地方了,哭丧着脸交出一个小印章:“这个,只要曹公公见到这个印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戚元嗯了一声,俯身拍了拍麒麟的脸。 麒麟都吓呆了,急忙问:“戚大小姐,我什么都说了,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戚元轻笑了一声:“正好,我真的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呢,你如果配合的话,我保证你不会死,而且还能脱离齐王,怎么样?” 麒麟闭了闭眼睛。 他的伙伴已经全都死完了。 齐王如果把他们当成是心腹,当成是真的自己人,那么他不管如何都不会出卖齐王。 可问题是,齐王并没有。 他从来都是喜怒无常,银子是给够的,但是一旦做错事,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都要人的性命。 自己遇见了危险,也毫不迟疑的推底下的人出来送死。 他沉默片刻:“听凭大小姐吩咐。” 戚元就轻笑了一声:“很好,真是个好孩子。” 说着便转身吩咐顺子:“去找个大夫来,好好的给麒麟治伤,一定不能让麒麟有半点事情。” 顺子素来就是听戚元的,戚元让他往东他从来都不往西。 一听这话马上就答应下来:“大小姐,您放心,我一定让大夫好好的给他治病,保证他毫发无伤。” 戚元赞许的夸奖了他一声。 随即便先回戚家了。 戚老侯爷一直等着她,见她回来,便马上就问:“怎么样元姐儿,你的事儿办好了吗?” 戚元嗯了一声,她也知道戚老侯爷到底想问什么,就说:“齐王的心腹,麒麟在那三十人里头。” 什么? 戚老侯爷吓一跳,他是知道麒麟的。 齐王本来贴身的那几个心腹死士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本来就不多,竟然还舍得放一个麒麟在京城。 而且是给冯采薇用? 齐王总不能是对冯采薇情根深种吧? 要么就是失心疯了。 如果这两种都不是,那就是有大图谋。 戚老侯爷的面色有些难看:“真麒麟跟在冯采薇身边,要干什么?” 这次是挑拨了戚元跟田家对上。 但是没想到戚元秋风扫落叶一般,直截了当就把田宝赐和田博之一起给杀光了。 现在连太后都出来请罪。 那他们原本还打算干什么? 戚元面色冷冷:“他们手里还有以前太孙殿下从茅山到龙虎山久住的证据,这足以证明太孙殿下欺君了。除此之外,还有曹平安这个人,他是御马监的人。” 御马监的大太监,这一次往江西送赈灾粮,那可就是曹平安在负责啊! 戚老侯爷一下子毛骨悚然,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冰水里,忍不住脱口而出:“元姐儿!不能让这件事这个时候揭露出来!” 第395章 ·找上 戚老侯爷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现在他们跟萧云庭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萧云庭出什么事,他们也都完了。 这个时候,戚老侯爷便显示出自己的魄力来了,沉声说:“元姐儿,我去杀了他!” 只要曹平安这只阉狗一死,一切隐患就消弭于无形了。 一般来说,杀人这样的话都是戚元说的,这一次却是戚老侯爷说了出来。 刚进门就听见这句话的戚震一下子扶住了旁边的博古架。 他有些心惊胆战的想,这个博古架好像不太稳固了,改明儿一定得让人打一个更结实一点的才行。 刚杀了这么多人,冯采薇田宝赐和田博之。 这么一算,简直是一连串。 怎么都不让人休息一两天,又要杀人了啊? 好歹,好歹等田家的人过个头七再继续杀人吧?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因为早过了头七了。 现在田博之和田宝赐的尸首都捞上来了。 是陆毅峰带人去找到的。 听说全都面目全非了,而且惨不忍睹,根本分辨不出人。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没人追究。 田家的其余人现在全都被关在府里,锦衣卫层层把守,到底怎么处置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他们现在是巴不得田宝不是田家的人。 田家这么大,也不是只有田博之一房。 其他房里的人早就对田博之和田宝赐不满,因为他们太多独断专行和蛮横。 但是谁让太后娘娘在,田家老太太也在。 两人强硬的压着不许分家,这才一大家子人继续住在一起。 好处没见捞到什么好处,但是现在出事了,反倒是还得跟着倒霉。 他们招谁惹谁了? 戚震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也去刑部走了一趟,恰好碰上三法司的人聚在一起商议这桩案子。 三法司都还算了。 本来审案就是他们的专长,他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萧景昭。 萧景昭这个从前不声不响的郡王爷,这一次却思路格外的清晰。 从田宝赐的下人开始审,审问出田宝赐竟然是从十二岁开始就有让狗吃人的事迹了。 而且,萧景昭还将田家的人也挨个问了个遍。 每一个,不管是多难对付,多嘴硬,都被萧景昭问出了东西。 然后,萧景昭再从狗入手,开始仔细的询问这些狗的来路。 再核对周围的失踪人口。 每一件事,他都做的事无巨细。 三法司的人都对萧景昭赞不绝口。 戚震说到这儿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这一次办田家的案子,实在是让南安郡王出尽了风头啊!” 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戚元却不以为意。 如果没点本事,萧景昭上一世怎么可能熬死了齐王,最后还和冯采薇登基了? 这个人的心机手段肯定的一流的。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她看和戚老侯爷:“祖父,这一次不必杀人,让他们自己闹吧。” 自己闹? 戚老侯爷不大明白。 戚震也不知道戚元在说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就拐到了曹平安身上去了。 不过曹平安本人过的还是顺风顺水。 朴无用死了之后,压在他头顶的大山就没了。 因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都死了,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这事儿暂时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这么多年了,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被头上两座大山压着的命了。 谁知道还有他的今天呢。 说起来,还都得多谢齐王殿下。 若不是齐王殿下给他机会,以前常常让他在永昌帝跟前露脸,现在也轮不到他。 想到齐王殿下,曹平安心里偷偷叹了口气。 殿下真是受苦了。 洪福那个地方,虽然说是物华天宝,但是那里比得上京城的繁华? 何况殿下的志向远大,一直都是宠着皇位去的。 现在却只能待在洪都。 尤其是殿下的腿还受了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想到这里,面色幽暗的冷冷的垂下眼睛,叫来了自己的干儿子:“让你办的事儿办好了吧?我可不希望有一粒米被送到江西去!” 赈灾? 他倒是想要看看,到时候萧云庭去了江西,结果带去的全都是沙石,那些百姓们会怎么看待这个太孙殿下? 撕了他都算是轻的。 到时候,就算是永昌帝都救不了他! 如此一来,也算是帮齐王殿下报仇了! 小太监帮他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递过去,笑眯眯的说:“干爹您放心,您的吩咐,殿下的大事儿,咱们怎么可能会不放在心上?您放心吧,办的妥妥当当的,保证一点儿都没差错。” 这还差不多,曹平安喝了口茶嗯了一声。 将今天的奏章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才挑了挑眉站起身来:“咱家先把这些奏章送去给圣上过目,你机灵点儿。” 小太监急忙答应了。 谁知道曹平安才走到门口,就遇见一个扫地的小太监猛地撞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撞,他手里的那些奏章一下子就给扔了一地。 曹平安立即便皱了眉头厉声呵斥:“你找死!” 曹平安的干儿子小德子听见动静急忙跑出来,一看这情况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忙忙的帮忙低头收拾。 倒是那个撞了人的小太监,半点都不慌张,反而还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曹公公。 曹平安冷笑一声,正要发怒。 就见那人忽然伸手,拿出了一个印章,在曹公公跟前晃了晃。 曹公公顿时如遭雷击。 随即马上摇手,让原本要涌上来的其他太监都退下去,皱着眉头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就说:“给咱家滚进来!今天你若是不给咱家磕头认罪,你休想出这个门!” 大家都忍不住为那个小太监悬心。 谁都知道曹公公这个人喜怒不定的,好的时候自然是大方的,但是不好的时候,给你廷杖那也不是轻的。 一进门,曹平安便狐疑的看着那人:“你是谁,怎么会带着印章来找我?” 第396章 ·不忠 他很是紧张。 因为这印章的形状很奇特,是双鱼形状的玉佩,做工难得,而且头尾连成一起,很难仿造。 基本可以确定确实是齐王的人照过来了。 曹兴旺压低了声音:“现在这个时候找上来干什么?宫里的事儿还复杂的很。” 那人却不慌不忙,低声说:“曹公公,您看看我是谁?” 说着就猛地在脸上一拉,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扯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看他的样子,曹兴旺猛地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麒麟!你怎么,你怎么进宫来了?!” 麒麟可是齐王的心腹,谁不知道啊? 曹兴旺倒是知道麒麟留在京城帮冯采薇办事儿了。 但是没想到麒麟这么大胆敢混进宫里来。 他十分心慌的说:“你可太大胆了!冯采薇才死呢!你怎么这个时候进来了?” 麒麟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冯采薇死了,所以,一定要启动计划了。曹兴旺,你还记得殿下对你的恩惠吧?” 这个,曹兴旺当然记得。 他心里一时之间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到了最终,还是只是开口问:“殿下让我干什么?” “你手里,有茅山道士还有龙虎山道士的证词,都能证明在茅山的太孙殿下是假扮的,真正的太孙殿下则是拜在了龙虎山学武。” 麒麟轻声呼了口气:“老曹,是你给殿下卖命的时候了!现在你也知道,萧云庭去江西了,别说是现在有洪灾,有灾民了,就算是没有这些事,萧云庭也不会放过殿下的。” 所以,只能在京城让萧云庭完蛋。 曹兴旺明白麒麟的意思了。 他心里很是迟疑,但是并没有怀疑麒麟的话。 因为麒麟是齐王的心腹。 他的话就代表着齐王的意思。 迟疑了很久,曹兴旺轻声说:“我知道了,刚好,我要去送奏章,我现在就送过去。” 麒麟压低声音应了一声,又问:“对了,你不是负责安排赈灾的米粮吗?我去看看。” 这是不放心,怕那些米粮不出问题。 曹兴旺也理解,叫来了小德子,让小德子陪着麒麟过去。 他自己则轻手轻脚的去见永昌帝了。 永昌帝却暂时没空见他。 曹兴旺在夏太监跟前向来都是恭恭敬敬的,此时就笑眯眯的问:“圣上是在?” “在做早课。”夏太监看了他一眼,倒是也语气和蔼。 毕竟曹兴旺是朴无用死了以后,如今除了钟金水以外的第三号人物。 当然是能处好关系就处好关系,结一份善缘。 曹兴旺弯着腰低着头:“那,那奴才在这儿等着。” 里面忽然传来动静,夏太监急忙上前,一层一层的掀开帐幔,就见永昌帝此时正从蒲团上起身。 他忙从边上拿了道袍给永昌帝披上:“圣上,太后娘娘那边请您晚上过去用饭。” 永昌帝嗯了一声:“太后娘娘这是心里头不安啊!怕朕说话不算话,怕朕将田家一网打尽。正” 这些话永昌帝能说,但是夏太监却不能接。 他只是讪讪的笑了笑,恰好看到曹兴旺,便忙说:“对了圣上,曹兴旺求见。” “让他进来吧。”永昌帝吃了一颗丸药,见曹兴旺进来,便挑眉:“你这老货,一天来五六趟。” 曹兴旺的姿态恭敬:“圣上让奴才这个残缺不全之人披红,如此重任,奴才丝毫不敢懈怠,请圣上圣裁!” 虽然披红的权力是放出去了。 但是永昌帝始终是握着最后的权力的,他一定会看奏章。 所以他嗯了一声,随手翻开了奏章。 正在这时候,忽然一封奏折掉在了地上。 夏太监想要伸手去捡起来。 但是曹兴旺的动作更快,飞快的就捡起来了,递给了永昌帝。 永昌帝伸手接过来,顺手就打开了。 一看里头的内容,永昌帝的面色便有些阴沉。 夏太监顿时心中咯噔了一声。 他跟着永昌帝这么多年,最懂永昌帝的心情变化。 一看永昌帝这副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他不由得又看了曹兴旺一眼,总觉得这本奏折掉在地上掉的实在太过巧合了。 这老货想干什么?! 永昌帝将手里的奏章扔给了夏太监,而后冷冷的吩咐:“去,将僧录司和道录司的人叫来,朕有话要问。” 夏太监急忙应是,借着这个便利看了一眼奏章,顿时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的天哪! 奏章竟然是僧录司的人写的,说太孙殿下枉顾天意,枉顾圣心,分明是在龙虎山拜入张天师门下,这些年一直都在龙虎山,可是却谎称是在茅山,而且跟冯家勾结,让冯家派了冯家的子弟在茅山充当皇太孙。 而且,僧录司的官员还说,皇太孙和冯家对圣上颇有怨言,认为圣上昏聩,宠爱小柳贵妃,纵容宝荣公主制造茅山冤狱。 夏太监的心脏都不太好了。 是齐王! 一定是齐王! 齐王不甘心被赶到封地,所以才临走之前还留下这么一招,给殿下致命一击! 这可怎么办? 殿下偏偏还不在京城啊! 他心惊胆战的去看永昌帝的脸色,永昌帝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夏太监就吓的不轻,忙转身去了。 永昌帝则面无表情的等着。 一直等到写这封奏章的僧录司的桥从真来了,才冷冷的问:“这是你写的奏章?” 桥从真急忙应是,跪在地上沉声说:“臣也是前些时候翻看往年记录才发现的,太孙殿下在茅山,有好几拨使者去过茅山探望太孙殿下,但是却无一人见过太孙殿下本人,每次去,茅山的人都说太孙殿下是在修炼闭关。” 他忽然有了些胆子了:“但是同时,臣却又收到个消息,有个龙虎山的道士进京来送供奉,他亲口说,这些年太孙殿下其实一直都在龙虎山!从未去过茅山!圣上,臣既然知道,便不能当做不知道!这分明是欺君,同时也是不孝不忠啊圣上!” 第397章 ·照做 的确。 如果真的在茅山受了委屈,被欺负了,被算计了,那应该回来找他这个祖父。 而不是偷偷的勾结冯家换地方。 他面色沉沉的喊来了陆毅峰:“去召冯玉章进宫。” 冯玉章这个时候不在冯家,他在冯家对面的酒楼见戚元。 说实话,他现在看到戚元实在是有些害怕。 那种害怕不是玩笑的害怕,而是真真正正的,对于上位者的恐惧。 此时见到戚元喝茶,他顿时有些紧张的压低声音:“姑娘,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我......我”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元挑了挑眉:“坐。” 冯玉章深吸了口气,在戚元对面坐下了,又急忙解释:“不管戚大小姐你信不信,这次的事情真的跟我没有关系!采薇那个丫头,我是真的想不到她会这么胆大妄为。” 他已经恨死冯采薇了。 尤其是知道狗场的事情之后,他真的恨不得自己早点掐死冯采薇了事,也省的全家都被冯采薇连累,现在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乐的。 他真的是后悔啊! 为什么要那么贪心? 为什么要纵容冯采薇的贪心?! 戚元可不是来看他忏悔后悔的,她轻轻挑了挑眉:“冯大人,你要是后悔就留着以后吧,我现在过来找你,是有另外的事。你知不知道,冯采薇勾结了齐王?”0 话音刚落,原本想要喝口茶定一定神的,冯玉章却一口茶喷了出来,不住的咳嗽。 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戚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权衡利弊,知道自己要是说假话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就吞了一口口水,轻声说:“不瞒您说,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但是后来,也猜到了几分。” 他现在已经恢复过来,急忙解释:“戚大小姐,我们也想过杀了她,阻止这个祸害,但是没有法子,她借助南安郡王的力量,有了圣上金口玉言赐婚,我们,我们没有法子!” 如果不是这样,冯玉章是不会留着这个祸害的。 戚元不置可否。 这样的话她也只是听一听就算了。 不过没关系,她本来也不是来秋后算账的。 她只是轻笑了一声:“那可真是不大好啊,您这么一不小心,她就闯下了弥天大祸,冯大人可能不知道,齐王身边的心腹死士麒麟,跟在冯姑娘身边。” 冯玉章的脸色一瞬间惨白。 马上就想要解释。 但是戚元从来不是喜欢听人解释的人。 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废话是越少越好。 所以她扬手,一下子便打断了冯玉章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说:“冯大人,闲话少说了,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她收买了龙虎山的道士,那个道士成了曹兴旺的人,会在圣上跟前说,当年你们勾结在一起,调换了太孙殿下,把太孙殿下送到了龙虎山。” 冯玉章魂飞魄散了。 他人是还好好的在椅子上坐着,但是其实魂儿已经飞走好一会儿了。 直到戚元放下杯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冯玉章才反应过来。 哭丧着脸说:“那,那就完了!曹兴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圣上跟前得脸的人,而且从来都表现的和齐王毫无关系......0.” 所以反过来说,他的话,是有可信度的。 这么一来,萧云庭欺君之罪就坐实了。 不仅是萧云庭,冯家也完蛋了。 还有冯皇后,冯皇后怎么办? 戚元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行了,冯大人,伤春悲秋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件事,。” 这个道理冯玉章也知道。 但是问题是,怎么解决? 人证物证都在,怎么解决?! 戚元顿时笑了:“别急啊,好戏才刚开锣呢,您见到圣上以后,就一口咬定,从未有此事,您只是在茅山冤狱发生之后,去救了太孙,但是绝没有把太孙送去龙虎山。” 冯玉章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我这么说有用吗?” 永昌帝怎么可能会相信他? 戚元面色沉下来,那一瞬间竟然蕴含无数的威压:“有用没用,冯大人不用管,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冯玉章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根本没有办法。 就算是冯采薇还活着,也没有丝毫办法。 冯采薇根本不是戚元的对手! 他吞了口口水,深吸了口气应是。 果然,才到家,宫里的人就来了,宣召他进宫。 戚元站在酒楼窗边,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轿子,顿时笑了笑。 戚震跟在她身边,有些担心:“元姐儿,这个局真的能解吗?” 他怎么总觉得冯玉章很孬种的样子? 戚元笑了笑:“只要他按照我说的做,就能解。” 戚震哦了一声,觉得理所当然。 反正元姐儿说能,那就肯定能。 冯玉章进宫的时候,冯皇后已经跪在了永昌帝跟前。 更难得的是,这一次不只是冯皇后,还有太子,和从来不出门的太子妃卢氏,也都跪在了永昌帝跟前。 冯玉章的腿当时就软了。 永昌帝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的问:“当初你把太孙送到了龙虎山?” 来了,真的来了! 冯玉章一下子就哭了,跪在地上死命的摇头:“不不不,圣上,您说的哪儿的话?殿下,殿下他一直都在茅山跟着清风道长学艺啊!” 冯皇后闭了闭眼睛。 太子憨憨厚厚的,眯着他的小眼睛忍不住抱怨:“龙虎山也好啊,龙虎山怎么了?” 曹兴旺简直都快笑出声来。 太子真是太蠢了,啧啧啧。 有个这么蠢的太子,就算是太孙殿下和萧景昭都聪明,又能怎么样呢? 永昌帝瞪了太子一眼,将奏章扔在了冯玉章跟前:“是吗?可是有人却不是这么说的,龙虎山的道士亲口说,云庭一直都在龙虎山跟着张天师学艺,这一点,你怎么说?!” 跟着张天师,那意义可非凡。 毕竟张天师那可等同于国师啊。 是天师道的正统,天下道门的领袖。 第398章 ·惊变(第五章加更) 萧云庭本来说是去茅山学着强身健体的,但是最后却瞒天过海,去了龙虎山。 要是光明正大的去龙虎山那也没什么。 但是问题是,为什么要偷偷地去? 他是想去干什么? 冯玉章知道这奏章里的杀机在哪里,一时之间紧张得心跳都快要停了。 冯皇后则哭着说:“圣上,您不能这么相信她们的一面之词!” 她忍不住哽咽:“当年,云庭刚去茅山,宝荣就生病,钦天监的人说她是中了诅咒,茅山的邱楚迎主动站出来揭发,说是茅山道士施行巫蛊之术,诅咒宝荣,您上上下下杀了茅山一千多人!” 这件事虽然是李长青和江岩贞督办,但是永昌帝那是点了头的。 要是说责任,永昌帝的责任也绝对不小。 冯皇后哭着解释:“那时候,云庭还小,他的师傅清风道长怕会受牵连,便带着云庭云游了一阵,这件事,锦衣卫是知道的,您和我,也都是知道的。” 太子没说话,低头玩着自己的荷包,十分不耐烦:“父皇,去茅山和去龙虎山,不都是去当了很久的道士吗?你要是不喜欢他当道士,就把他打一顿!那个混账不是个好东西!” 卢氏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磕了个头,轻声说:“圣上,别的东西,儿媳不敢多说,但是云庭对您,一片赤诚,纯然孝顺,绝不会做出欺君之事!请您明鉴!” 永昌帝真是看太子不顺眼。 同时又忍不住摇头。 看太子这副样子,巴不得萧云庭死的快。 怎么可能会为萧云庭谋划和遮掩? 萧云庭要是真的去了龙虎山,太子早憋不住说出来了。 可若是如此,这封奏章...... 永昌帝立即扬声喊:“陆毅峰!带着那个小道士下去,好好的审!审问清楚!” 陆毅峰应了一声,立即便带着人将小道士给拖走了。 曹兴旺顿时有些焦急。 本来这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怎么还要审? 他着急,戚元却半点都不着急,她看了老赵一眼:“你去跟陆毅峰打个招呼,让那个小道士说,他完全是听曹兴旺的吩咐才会这么说的。” 老赵真是对戚元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是火眼金睛。 别人是走一步看十步,但是戚大小姐分明是走一步看一百步! 谁能有戚大小姐追查这细枝末节顺藤摸瓜的能力啊?! 他忙答应了一声就去了。 见老赵走了,戚元则看着六斤挑了挑眉:“去吧,轮到你了,让羽林卫的郭焕吉带队去抓麒麟。” 六斤打了个冷颤。 他以前总觉得八宝太狗腿了。 对上大小姐的时候,简直是像是一条狗一样的猛地摇尾巴。 但是现在,他觉得摇尾巴也挺好的。 看大小姐的样子,她很喜欢狗啊。 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六斤忙不迭的跑了。 戚元自己则坐下喝了口茶。 戚震看着她喝完了茶,确定她不会再说话了,才忙端起茶杯也喝了口茶。 然后就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这杯茶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喝到了。 不然又得呛着。 他抚了抚胸口,好奇的问戚元:“元姐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 戚元挑了挑眉:“很简单啊,只要麒麟跟曹兴旺是一伙的,那之前的证据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戚震忍不住想要拍案叫绝。 绝! 真的绝了! 戚元这个脑子,她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而此时,曹兴旺正心浮气躁。 事情出了差错,临时起了变化,他十分的不安。 可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没一会儿,外头钟金水就进来了,轻声跟永昌帝禀报:“圣上,羽林卫郭焕吉有要事求见!说是,抓到了刺客了!” 刺客?! 永昌帝顿时顾不得现在的事儿了,挥了挥手让冯皇后等人先退下去。 太子圆滚滚的身子一溜烟儿就爬起来了,走的比谁都快。 ...... 永昌帝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很难相信这个蠢货能有什么阴谋。 冯皇后则被太子妃牵着起来,拍了拍太子妃的手。 两人慢慢的出去了。 郭焕吉来的很快,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圣上!” 永昌帝就知道是有要紧事,嗯了一声马上就说:“说吧,什么刺客?” 郭焕吉十分迟疑,脸色也很难看,紧张得看着永昌帝。 见他这个样子,永昌帝皱了皱眉:“有话便说!” “是,圣上,今天送往江西的救灾粮就要出发,臣奉命护卫出城,谁知道,谁知道路上却发现有人意图偷换赈灾粮!”郭焕吉深吸了口气才敢说出来。 永昌帝则是大怒。 赈灾粮! 还有士兵的军饷。 对于永昌帝来说,这是绝对不可以染指的。 不管是谁,只要是从这里头伸手,他就要剁掉这些人的手。 但是现在,竟然还真的有人敢! 他立即就问:“人抓住了吗?是谁?!” 郭焕吉的脸色又变白了,迟疑了片刻,才胆战心惊的说:“回圣上,是,是麒麟。” 麒麟? 永昌帝没听过。 见永昌帝一脸疑惑,郭焕吉就压低声音:“圣上,麒麟是齐王殿下的心腹,跟在齐王殿下颇为得力,他原本已经跟着齐王殿下离京了的。” 这是自然。 既然是齐王的护卫,那么就该跟去封地。 还擅自留在京城本来就是大罪。 何况还去动赈灾粮! 不对,他竟然还动赈灾粮! 永昌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以为齐王这个逆子,经过这么多的事总算是会收敛一些,会学乖一些,但是没想到,他根本丝毫不知道悔改。 反而还变本加厉。 麒麟是他的心腹,这件事不可能没有他的授意。 好啊! 好啊! 人都在封地了,结果手却伸到了京城,而且还动赈灾粮! 为什么动赈灾粮? 还不是因为要给萧云庭添麻烦?! 他这个混账! 逆子! 永昌帝骂个不停,戚元却对着戚老侯爷笑了笑,而后淡淡的举杯:“看吧,祖父,其实也不难,不是吗?” 第399章 ·服毒 戚老侯爷虽然觉得自己不该说,但是还是有些忍不住,看着戚元半天,脸都憋得红了。 才憋出一句:“元姐儿,你要是个男孩儿,该多好啊?” ...... 戚元淡淡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女孩儿怎么了?” 怎么了? 差别大了! 戚老侯爷真是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地叹气。 他当然为自己的孙女儿觉得自豪,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女子又如何? 但是可惜,这天下给女孩子显示自己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他是为戚元觉得可惜。 戚元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心机手段,但凡他是个男儿,都能狠狠地创立出一番事业! 但是偏偏她是女儿。 所以就只能隐藏在人后操纵局势。 戚元见戚老侯爷满脸的遗憾和难过,一时忍不住笑出声:“祖父,别这样看我,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 戚老侯爷看着她,忍不住说:“怎么会没有区别呢?元姐儿,你不该在任何一个男人之下,你该建功立业,你该封侯拜相的!” 当然,他这肯定是夸张了。 毕竟对着自己的孙女儿,肯定是有很大的偏爱的。 但是这也确实是他的心情啊。 戚元轻笑出声:“祖父,女孩儿就不能封侯拜相了吗?” 戚老侯爷都被她给问住了。 不对啊。 前些天,戚元自己都还说,她要当太孙妃呢! 当后妃那就困在笼子里了。 他一时有些纠结。 戚元却笑出声,随即掷地有声的说:“我不会做笼子里的鸟,更不会做男人背后的女人。” 不做男人背后的女人? 但是嫁了人,也只能做男人背后的女人啊?! 别看那群文官一个个读书识字的,但是比谁都古板。 就比如说铁御史吧,你看他好像嫉恶如仇,处处都管不平事,但是若是你当太孙妃,却还要插手朝政。 头一个把你喷的狗血淋头的就是他! 戚老侯爷这个操心哟。 戚元却面无表情的冷冷扯了扯嘴角:“所有人都会习惯的。” “我不要做男人的附属,做太孙妃也不是要在后宫处理宫务。太监们都可以批红,都可以去各地当提督镇守太监,我为什么不行?!” 戚老侯爷倒吸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戚震说戚元想做武则天呢! 原来她是真的想做武则天啊! 他忍不住打了个结巴:“元姐儿,你,你是要,二圣临朝?” 戚元忽然笑了:“是啊,我就是要二圣临朝!” 戚老侯爷也忍不住了。 但是该死的,这酒楼里头没有博古架啊! 不然的话,他也得扶着博古架的! 不过老侯爷到底还是老侯爷,很快就反应过来。 二圣临朝怎么啦? 前头都有人做过了,自家孙女儿当第二个怎么就不行?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哈哈大笑:“好!好!好!元姐儿,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戚元当然知道自己做得到。 她是喜欢萧云庭的。 他永远在她的心里拔得头筹。 但是她绝不会为了萧云庭让渡自己的任何利益和权力。 只有当爱势均力敌的时候,才能够长久的维持。 她挑了挑眉:“现在麒麟应该已经要去见圣上了。” 的确如此,陆毅峰押着麒麟去见永昌帝,路上还着意叮嘱:“你可自己老实点儿,别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你可要小心你全家的命! 死士是没有全家的。 但是偏偏麒麟有自己的心上人。 而且还偷偷的和心上人成了亲。 从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死士了。 所以,他才会被戚元给吓得当场就说出了所有的秘密。 这么一想,麒麟心中苦涩。 殿中,曹兴旺此时心急如焚。 他完全想不通,就凭借麒麟的身手,粮仓也都是自己的人,怎么麒麟还会被当成刺客给抓起来? 真是蠢货! 蠢货! 这下子王爷可怎么办?! 谁不知道麒麟是王爷的心腹啊? 他着急的要命,心脏简直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了,同时又忍不住想,待会儿麒麟若是说出些不该说的来...... 那怎么办? 但是时间不会因为他着急就停留。 没一会儿,麒麟就已经被押送上殿。 说起来,原本这种人物,实在是没什么资格进太极殿被永昌帝亲自审问的。 但是,谁让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齐王的心腹呢? 齐王的心腹偷偷出现在京城,这里头的政治含义实在是令人深思。 永昌帝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出现在粮仓准备行刺,是准备行刺谁?” 行刺粮食转运官吗? 可是那也太早了些。 要知道,这些转运粮食的官员,又不会在仓库守着。 那么他到底是要行刺谁? 麒麟战战兢兢,整个人都抖成一团,吓得浑身发冷,冷不丁就忽然倒在了地上。 曹兴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他知道,死士都是会随身携带毒药的,这是要自尽了! 好啊,好! 只要他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自己大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继续审萧云庭为什么不在茅山,反而出现在了龙虎山十多年的案子。 至于麒麟为什么来京城,谁都说不清楚了。 就算是去申饬齐王,最多也是申饬齐王治下不严。 毕竟都不知道人到底是去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定齐王的罪名。 曹兴旺是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同时脸上忍不住带了一点笑意。 看来老天爷到底还是站在齐王殿下这边的啊。 永昌帝立即看了陆毅峰一眼,陆毅峰反应极快,立即扣住了麒麟的下巴,一把将他牙齿里藏着的毒囊给抠了出来,而后重重的踹了他一脚。 曹兴旺的脸色顿时又变了。 陆毅峰则揪着他的衣领,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圣上跟前,你竟然敢自戕!” 永昌帝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齐王让你来做什么?”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你若是不说,那就让齐王来说!” 曹兴旺的心脏一下子都快停跳了,他立即不可置信的看了旁边的麒麟一眼,又忙低下了头。 第400章 ·自招 藩王无召不得入京。 永昌帝无缘无故让齐王进京,没任何的名目,那么意思就很明显了,分明就是要问罪。 曹兴旺急的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心里忍不住骂了麒麟一万遍。 还说什么是死士呢。 这么没用的死士! 这么小的事儿都能给办砸,还能干什么?! 曹兴旺忍不住轻声说:“圣上,此人实在是形迹可疑,不如先关押起来,慢慢再审?” 慢慢再审,他总有机会杀了他,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一次,永昌帝却没有理会他。 他上前几步走到了麒麟跟前,淡淡的说:“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是要朕让齐王来说,还是你自己交代清楚,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随着永昌帝的话音刚落,陆毅峰一脚蹬在了麒麟屁股上。 麒麟闭了闭眼睛,似乎紧张至极,吞了一口口水,压低声音说:“小人,小人是奉命,奉命来毁坏救济粮,掉包成沙石的......” 这话音一落,永昌帝都还没有反应,曹兴旺先忍不住骂了声娘,一脚踹在了麒麟的胸口。 什么死士啊? 这点子刑罚都受不住,直接就把真话说出来了! 他是有病吗、!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供出了殿下又能如何? 就能减轻罪名了吗? 永昌帝的脸色掩映在斑驳的光影里,一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听见了麒麟的这句话,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分明很轻,但是笑的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安静了,屏声敛气不敢动弹。 直到永昌帝哦了一声:“换救灾粮?” 他嗤笑了一声,仿佛遇见的是真的很好笑的事,顿了顿就又问:“那,京城仓库守卫如此森严,你是怎么混进去的?又要刺杀谁?” 麒麟呜咽了一声,匍匐在地上,像是已经走投无路:“是,是曹公公给小人的信物印章,小人才能进去。之所以要刺杀当时的看守,是因为看守发现了小人......” 曹兴旺本来还一直在想着麒麟该如何脱身,或是如何才能够先暂时拖延这件事。 没想到麒麟就忽然把自己给招出来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做梦都没想到齐王会派来这么一个废物! 废物啊! 真是废物! 但是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曹兴旺了解永昌帝,同样也明白永昌帝这个人的脾气。 他根本顾不得任何的反应,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永昌帝的跟前,哭着说:“圣上,圣上,老奴冤枉啊圣上!” 若是此时手里有刀,曹兴旺真的会一把刀把麒麟给捅死。 这个蠢货! 他如果自己扛着,不要多说任何话,那么自己还在,就有可能捞出他来。 但是这个蠢货却根本没脑子! 永昌帝的目光审视的看着曹兴旺一会儿,忽然挑眉问:“对了,你刚才送上来的奏章,说是太孙不在茅山,而是在龙虎山,是欺君之罪,是不是?” 曹兴旺顿时觉得心惊肉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瑟瑟发抖,趴伏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害怕:“圣上,圣上真的不关老奴的事,圣上,都是他污蔑老奴啊!” 永昌帝看了夏太监一眼。 夏太监转身就出去,将桥从真给领进来了。 桥从真原本一直都在外头等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们进进出出,心里十分羡慕。 僧录司其实也是个十分有好处的衙门,毕竟天底下的寺庙就没有没钱的。 但是问题是,他在僧录司不是什么大官儿啊。 有好处也到不了他的手里。 不过没事儿,只要这件事办成了,那么好处自然就到了。 他正这么想着,夏公公就朝他招手,他忙高高兴兴的跟着进了太极殿。 只是这次再进太极殿,他却陡然发觉气氛不对。 曹兴旺跪在地上面无人色。 还有个麒麟也在地上趴着,看上去都像是要吓死了。 这是怎么了? 他吓了一跳。 永昌帝却忽然将奏章摔在了他的头上:“这奏章,是你写的?” 如果是换在之前,他会毫不迟疑的承认。 毕竟,这可是功劳呢! 但是现在,看着永昌帝的反应,也看着大家的脸色,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永昌帝冷笑出声,猛地将手里的朱砂盘砸在了桥从真的身上:“好!好的很啊!为了对付朕的太孙,竟然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想要置人于死地!” 桥从真一下子就懵了。 不对啊。 之前圣上分明都还很信这件事,而且还要找龙虎山的道士来核对的。 怎么现在却忽然一下子就认定这件事是假的,是被人污蔑陷害的了呢? 他不由得去看曹兴旺。 曹兴旺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他? 曹兴旺自己都已经崩溃了。 只有麒麟,一副死了也行,不死也行的模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真的死了。 陆毅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就这个胆子,还敢去跟别人一起合谋,去动救灾粮的主意呢,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永昌帝见桥从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加认定这件事是假的。 他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你写的奏章,你说的事儿,说的还信誓旦旦的,怎么现在反倒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说啊,继续说,朕倒是想要好好听一听!” 桥从真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不停的磕头。 曹兴旺倒是还更好一些,他的脑子虽然乱做一团,但是却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承认。 不能顺着麒麟的话承认,不然的话,自己真是有死无生。 永昌帝最厌恶的就是人背叛。 他朝着永昌帝不停磕头:“圣上,老奴跟着您几十年,从未有过任何僭越的心思,老奴实在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麒麟却忽然跳起来了:“曹公公,你怎能如此说?!你敢说你不知道?!邱楚迎在京中黄大仙庙,你不知道?他的金子如何来的,你不知道?!还有李长青,他的丹药是怎么做的,你不知道?!” 第401章 ·硝烟 这回夏太监都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老爷啊! 这真是往永昌帝心里戳刀子了! 谁不知道,永昌帝最是信道教,一天到晚想着成仙,想着长生不老? 为此,他对于李长青才格外信任。 这也是因为李长青献出的丹药的确是十分有用,永昌帝吃了之后,往往精神奕奕,一扫疲态。 但是后来江岩贞出来承认,大家才知道,哪里真的有什么神药? 所谓的神药,不过是因为里面加了过量的五石散。 而五石散本来就有让人能够亢奋的作用。 这件事一直是永昌帝心里的刺。 为了这件事,李长青死了不说,原本推荐李长青的那些人也都死了一大批。 甚至有人发现了李长青的尸体之后,永昌帝还亲自赏赐了那人百金,而后将李长青的尸首绑在了土地庙让人围观。 现在麒麟说这个,他是真的要曹兴旺的命啊! 与此同时,夏太监心中一动。 不对,麒麟是齐王的心腹。 就算是真的被抓住,他也大可把事情往最小的方向说。 比如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所为,将齐王给摘出去。 可是他没有,不但没有,反而还理直气壮的将这件事扯上了曹兴旺。 曹兴旺是齐王的人! 这一点,夏太监之前都不知道。 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曹兴旺一眼,再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麒麟。 麒麟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他说出来的这些话,已经足够让他在齐王那里死一万次。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曹兴旺则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一下子就朝着麒麟扑了过去:“你这个混账,你在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你在害我!你是在害我!” 麒麟被掐的半死不活的,险些都快死了。 还是陆毅峰拉开了曹兴旺。 曹兴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圣上,老奴真的是冤枉的,麒麟是冤枉老奴啊!” 麒麟忽然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拿出印章,双手递给了陆毅峰。 陆毅峰则忙给了夏太监。 夏太监再往永昌帝跟前送。 永昌帝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冷冷冲着曹兴旺扯了扯嘴角:“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兴旺哭出声来:“圣上,麒麟武功高强,一定是他从老奴这里偷走的印章,否则的话,为什么还要杀守着粮仓的官员呢?” 真是实心疯了! 麒麟为什么忽然追着他咬? 追着他又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他和齐王之间可是关系密切。 这些年往来频繁。 咬着他就是咬着齐王啊! 麒麟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圣上!小人还有别的证据!您不信,可以去查一查曹公公的祖坟,看看曹公公的祖坟底下埋着的是什么!” 祖坟?! 夏公公睁大了眼睛。 曹兴旺却一下子面如死灰,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指着麒麟说不出话来。 永昌帝立即便冲陆毅峰看了一眼:“去!” 曹兴旺自己是个太监,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反而更加注重所谓的宗族这些,他的爹娘早就死了,以前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埋了。 现在他发达了,当然是要有更好的地方来安置自己的祖宗们。 所以他埋了很大的一座山头,专门来修建自家的祖坟。 说是祖坟,其实都有些像是郡王的陵寝了。 为了这个,没少言官弹劾参奏。 但是都被曹兴旺给弹压了,最终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这也是曹兴旺一直以来的骄傲,提起来便洋洋得意。 但现在,他得意不起来,不仅得意不起来,还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时间过的格外的慢。 他的心脏都快要不跳了。 不过他觉得时间过的慢,戚元却半点都不这么觉得,她坐在酒楼,看着陆毅峰带着一队人快马出城,就轻轻扯了扯嘴角。 戚老侯爷见她笑,忍不住问:“元姐儿,你怎么知道他会把真正的救济粮藏在他家祖坟啊。” 戚元轻轻挑了挑眉:“因为他们穷怕了,以前曹兴旺是家里太穷,才主动去阉割了做了太监。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他爹娘还是死了。” 所以曹兴旺这个人,他很喜欢买米粮。 他分明是在宫里当差的。 但是在京城的其他宅子里,却还是屯着大量的吃食。 这一次,那么多的救济粮,放在家里显然是不合适的。 就算是分开了放,也不行。 人多眼杂啊。 最好的法子,就是祖坟了。 戚元再次提醒戚老侯爷:“前些日子,他们曹家修建了一次祖坟,说是有一个地方塌方了。” 这么一联想,就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了。 戚老侯爷真是服了! 连这个戚元都能想得到?! 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做的?! 他忍不住想,戚元真的是救了太孙殿下。 否则,如果这批全都是沙石的救济粮到了江西,太孙会怎么样? 若是齐王再有心煽动,那太孙可能会被愤怒的百姓给活活的撕碎的。 戚元却并没有怎么开心。 她知道齐王无耻。 也知道齐王不把人命当命。 但是她没有想到,齐王也变聪明了。 的确是变聪明了,表面上是让冯采薇挑事,实际上却是安排麒麟勾结曹兴旺,来调换救济粮。 这也就是幸运,她想起了那三十人,所以去看了一眼。 否则的话,一切都完了! 一箭三雕。 又让萧云庭在龙虎山多年的事情暴露,让萧云庭失宠。 又让冯采薇对付了自己。 还让曹兴旺和麒麟调换了救济粮,给萧云庭断了后路。 真是阴损。 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躁。 凭借齐王的脑子,应该是想不出这么毒辣的主意的。 而且据说他还勾搭了徐海。 是谁? 是谁给齐王出了这个主意,让齐王这么做的? 还有徐海,他这个人,和尚出身,投奔海盗,最后在倭寇手底下讨生活,一天到晚都在打打杀杀,尤其是对沿海的百姓来说,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 他去江西...... 戚元一下子便觉得毛骨悚然。 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旁边的戚老侯爷正想事儿,被她这么一吓,也忙跟着站起身来:“元姐儿,出什么事了?” 第402章 ·故人 戚元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闭了闭眼睛摇头:“没事,我需要去江西一趟。” 啊?! 戚老侯爷立即就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戚元会忽然这么说。 怎么忽然想到要去江西啊?! 去找太孙殿下吗? 他,他倒是不敢阻止啦。 但是,还是忍不住低声说:“元姐儿,这怕是不好吧?圣上开设的那个学堂,专门要求你去讲第一课呢,你要是走了,不好说啊。” 到底是一个女孩子。 虽然家中处处帮着她遮掩,每次她出远门,都说她是回老家了,或是说生病了。 但是戚元要这次去江西的话那就不同了,毕竟,太孙就在江西,人多眼杂啊。 而且齐王还时时刻刻的都盯着戚元的动向呢。 戚元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戚震却忽然从楼下跑上来了,跑上楼之后,他一把推开房门,兴奋的喝了口茶看着戚元和戚老侯爷:“爹,元姐儿,你们知道吗?曹兴旺,他家里的祖坟里头,挖出来无数的救济粮!那些救济粮是要用去赈灾的啊!” 他娘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把救济粮藏在祖坟里头?! 戚元嗤笑了一声,看向戚老侯爷:“您看,我说对了吧?” 戚老侯爷还能说什么?自家孙女儿真是铁口直断。 他压低声音说:“完了,曹兴旺完了。” 当然完了,戚元面无表情。 救济粮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人头落地,何况麒麟还指出他跟李长青邱楚迎勾结,给永昌帝送有毒的丹药。 光是这几点,就足够他死无数次了。 戚元轻轻的扯了扯嘴角:“齐王大约不会高兴了。” 搜出救济粮之后,永昌帝大怒,当即下令,将曹兴旺下狱,抄家。 麒麟等人也一并关进诏狱,严审。 随即,永昌帝连下八道旨意,斥责齐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然后下令,让萧云庭行钦差之责,将齐王圈禁在齐王府中,不得出,等京中旨意发落。 永昌帝实际上是个不错的父亲,让他跟唐玄宗那样一日杀三子,这样的事儿,他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不能杀,却也不能放过! 他打算等萧云庭处置好江西的水灾,就让萧云庭将齐王带回京城。 不是不想去封地吗? 那就别去了,好好的留在京城的齐王府,做一辈子被圈养的猪吧! 他深吸了口气。 又让刑部的人将这次负责救济粮的转运官,包括转运司的人还有看守粮食的人,全都降罪。 随即又专门委派了新的官员负责运送救灾粮的事儿。 事情闹的实在是很大,冯玉章听见消息就快晕过去了。 知道冯采薇混账大胆,但是没想到她会大胆混账到这个份上。 真是蠢透了,蠢透了啊! 齐王巴不得萧云庭死,跟冯采薇合作又怎么可能是怀着什么好意? 当然是想要通过冯采薇算计萧云庭和东宫了。 偏偏冯采薇蠢成这样! 冯夫人还在家里哭个不停。 觉得冯采薇死的太惨了。 又忍不住骂戚元:“真是狠心,恶毒!本来她有本事斗狗,就肯定有本事管着那群狗的,可结果,故意把事情闹大!这个恶毒的女人,她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冯玉章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冯夫人的脑子还这么的不正常。 他不可置信,而后站起身,猛地打了冯夫人一个耳光。 然后指着冯夫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你一天到晚的跟她说些有的没的,说她这好那好,说她是天选的太孙妃,结果现在好了,现在她被你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总算是死了!” 冯夫人捂着脸不可置信。 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没想到冯玉章的反应这么大。 她只是在自己家里说说而已啊! 自己因为戚元死了个孙子,死了个孙女儿,结果在家里抱怨抱怨都不行了吗? 为什么冯玉章要这样?! 冯玉章懒得跟她解释,指了指她厉声说:“你最好求神拜佛,戚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否则你就等着死吧!” 他反正是已经见识了戚元的厉害了。 还要去招惹戚元的,那就是脑子不正常。 他急急忙忙的去了戚家。 戚元正在演武场盯着沈嘉朗跟戚云徵练武。 自从在酒楼被田宝赐打了之后,戚元就对戚云徵和沈嘉朗的要求很严格。 此时沈嘉朗和戚云徵在扎马步,两个人都已经汗流浃背,脸色通红,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但是却又都狠狠地咬着牙坚持。 戚元缓缓的吐出口气。 她可以派很多护卫跟着。 但是别的人也有护卫,也有更厉害的护卫。 所以多少的护卫都不如自己身上有本事,关键的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她看了师傅一眼:“逐渐加重训练的强度,我不希望他们学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需要真真正正杀人的功夫,明白吗?” 这师傅是赖成龙的人帮忙找来的,听见戚元的话就忙点头:“大小姐您放心,我们以前干的就是这一行,保管让两位少爷好好儿的练!” 说着,师傅忽然小心翼翼的看了戚元一眼。 戚元原本一直都盯着场上的两个孩子的。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就挑眉问:“怎么,有什么事吗?” 她对这个师傅很满意。 毕竟有没有真功夫,一眼就看得出来。 何况这人还是赖成龙推荐来的。 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师傅咳嗽了一声,轻声说:“姑娘,我们,我们大人回来了。” 戚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人? 直到看到师傅有些着急的模样,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赖成龙回来了? 她忍不住一时有些恍惚,时间过的太久了,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她都差点忘记赖成龙山略微东瀛了,没想到他终于回来了。 故人回来,戚元忍不住有些开心:“是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一回来就先进宫去述职了。”师傅挠了挠头:“大小姐,我去接大人的时候,大人头一句话就是问我,您最近怎么样。” 第403章 ·海归(第五章加更) 赖成龙去宫中述职的时候,正好碰上陆毅峰领着锦衣卫押着不少的太监宫女,不由得就看了陆毅峰一眼。 二人既是好友又是同僚,原本办事儿就是互相通气的。 一见赖成龙的样子,陆毅峰就咳嗽了一声,挥手斥退底下的人,压低声音说:“都是曹兴旺的人,他这些年也是厉害,表面上装的老老实实,可实际上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这里说话不大方便,陆毅峰拍了拍赖成龙的肩膀,隐晦的提醒几句,就说:“好好说话,圣上心情不好。” 赖成龙就明白了,点头算是谢过,便在太极殿外头候着,等候觐见。 今天永昌帝显然是忙的很。 先是首辅楚博领着内阁的一行人在里头呆了好一会儿,而后又是浙江布政使司也来了,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灰头土脸的出来。 看这样子,永昌帝的心情必定是不怎么样。 正如陆毅峰所说,应当就是因为曹兴旺的事儿。 赖成龙沉吟了片刻,忽然听见夏公公喊了一声:“圣上宣召赖镇府觐见!” 终于轮到自己了,赖成龙反应过来,急忙整理了一下着装,才快步进了太极殿,二话不说就先跪在地上大声喊:“圣上万安!” 赖成龙的爹跟永昌帝是从小的玩伴,吃一样的奶长大。 他们俩关系不一般。 永昌帝看赖成龙当然也是不一般的,此时见到赖成龙,就忍不住笑了:“哟,这是瘦了一圈儿了啊!” 的确是如此,赖成龙走之前还是壮实的,这回回来,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儿,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可怜。 赖成龙吸取教训,深深地记着陆毅峰的提醒,便有意引永昌帝开心,叹了声气苦着脸说:“别提了,圣上不知道,东瀛真是个鬼地方!臣在海上漂了两个月,等到后来,真是连苦水都吐不出来了,差点儿还以为要死在船上!” 看这样子就知道没撒谎。 永昌帝莫名觉得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是受苦了!不过,去了东瀛,好歹也是天使,难不成他们敢怠慢你不成?” “倒不是说他们怠慢,而是他们的吃食真是难以下咽。吃顿饭,杯盘碗盏上了几十个,结果就只有一口米饭是能吃的,其他的都是生鱼片,要么就是乱七八糟的浓痰一样的玩意儿!” 说起来,赖成龙简直是满心抱怨。 大小姐说的泼天富贵,原来代价这么大啊! 本来齐王在封地,却还勾结曹兴旺,对救灾粮动手,永昌帝是勃然大怒的,但是听见赖成龙这么说,顿时哈哈大笑。 他笑了笑,很是和蔼:“好了,可怜见的,既然回来了,今天就留在宫里用饭,太后也有一阵子没见你了,正好在太后宫中吃上一顿好的吧。” 赖成龙急忙应是。 而后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蟒袍。 他是钦差,是上国的天使,出使本身就有专门的衣裳。 这一件蟒袍他穿着去了东瀛就从未离身,此时脱下来反过来放在地上,便忙道:“圣上,您来看!” 永昌帝从上头下来,夏太监已经眼疾手快的去拿了老花镜过来。 他接过手,对准了蟒袍上头的字画,顿时便面色严肃起来:“这是倭寇的城池啊!” 赖成龙轻声应是。 一点一点指着给永昌帝看:“之前死在咱们这里的怀良亲王,他们的地盘就在箱根,而山名家则是在冲绳,他们都建造城池,拥有自己的武装。” 赖成龙这一次出使,是实实在在的做了实事的! 永昌帝高兴的拍了一下赖成龙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你爹的种子,真是好样儿的!那除了这几家之外?” “还有的就是京都的天皇,以及在大阪的足利。” 赖成龙这一趟显然是大有收获,指着山名家的冲绳那处地方,轻声说:“圣上,这里的确是如同山名家所说,有三座银矿!并且,臣此去,已经带回了山名家的儿子,他答应与我朝签订契约,由我朝负责开采十年,用以抵用从我朝购买的牛角牛筋之类的武器。” 永昌帝嗤笑:“怕不只如此吧?他们是四足鼎立,诸侯混战,如你所说,冲绳附近那座岛屿,还有一股势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赖成龙迟疑一会儿,才轻声说:“圣上,这里盘踞的,不是倭寇,而是咱们大周的人,名叫徐川,他有个侄子,叫做徐海,这两人盘踞在这一带,因为做海运走私而发家,从那些红眉毛蓝眼睛的人那里换了许多军火。” 大周下令海禁,所以这个徐川是明知故犯。 而且,拥有大批军火,招揽人手,带着人在海上做海盗的勾当。 永昌帝的手指停在那块地方,冷冷的说:“是个毒瘤,要铲除他!” 这一次让赖成龙出使东瀛,无非就是想要行使离间计。 好让山名家和怀良亲王一方势不两立。 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 但是还不够,还有天皇和大阪的足利,和这个徐川徐海。 这些人都得除掉,否则,大周的海岸永远不会平静。 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完的事儿。 永昌帝嗯了一声,夸赞了赖成龙一声,又说:“既然是你出使的,山名家的人也是你带回来的,那就你负责招待使团吧,好好招待他们。” 赖成龙急忙应是。 永昌帝事务繁忙,便没有再继续留赖成龙,只是交代:“若是没事儿,就帮着去审审曹兴旺的事儿。” 他面色沉下来:“这只老狗,意图谋害太孙,罪该万死!朕要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同谋!” 赖成龙急忙应是。 等到他回到镇抚司的时候,人都已经杀了一批了。 镇抚司的地都是浓厚的血腥味,不停的有人在洗在拖,但是却徒劳无功。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毅峰挑眉看着他:“怎么,出了趟东瀛,不习惯了?我跟你说,最近好戏多着呢,你可真是错过了许多事儿。” 赖成龙盯着里头的锦衣卫当着曹兴旺的面活剥人皮,就啧了一声:“到底什么事儿?” 陆毅峰抓了一把瓜子,没事人似地,绘声绘色的讲述最近发生的事儿。 说到田宝赐放狗要咬死戚元,陆毅峰说的眉飞色舞。 第404章 ·狠绝 赖成龙和陆毅峰两人关系十分不错,虽然赖成龙的身份地位都比陆毅峰高了一层,在永昌帝跟前的地位也因为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而水涨船高。 但是他们互相之间却真的不论这些。 此时听见陆毅峰说的这么兴致勃勃的,赖成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对这一切都很了解啊?” 了解,这可太了解了! 陆毅峰眉飞色舞:“我怎么会不了解呢?!六斤和老赵亲自来找我的,交代我抓麒麟!麒麟就是我送去太极殿的啊!” 哎呀,这么一想,他也真是怪荣幸的,这也算是帮戚大小姐大忙了。 正说着,里头的曹兴旺惨叫了一声,是他的干儿子在他的跟前被剥了皮。 这些大太监,平时得意洋洋,对待那些不得宠的后妃和回京述职的大臣都敢甩脸色的。 可是到了诏狱来,还不是一样吓得跟狗一样? 陆毅峰啧了一声。 赖成龙却已经推开牢门进去了。 陆毅峰吓了一跳:“哎哎哎!你别进去啊!还得有一阵子呢!” 审案的流程就是这样,现在都还没开始呢。 当着曹兴旺的面给他干儿子剥皮,就是为了让曹兴旺看看厉害,脑子放清醒一些。 可是赖成龙却根本不听,大步的进了黑牢,而后便站在了曹兴旺跟前。 曹兴旺的人都吓傻了,他的确是下令让属下杀过人,也让属下去陷害过很多官员。 但是那都不是当着他的面儿,当着他的面儿,谁不是恭恭敬敬的? 可现在,他人都懵了。 看着一地的血,看着他干儿子至死都没闭上的眼睛,终于崩溃的缩在了墙角痛哭失声。 但是还没等到他先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就被一把拽住了衣襟,然后被拖到了外头,头正正好,对上了被剥掉了人皮的干儿子。 这一下子真的把曹兴旺吓得神魂俱灭,顿时惊恐的大喊了一声就要爬开。 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因为赖成龙死死的摁住了他,摁住了他的头看着他的干儿子,挑了挑眉笑着说:“曹公公,别怕啊!” 曹兴旺听见声音,惊愕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赖成龙,顿时更加惊愕。 赖成龙不是出使东瀛去了吗? 他怎么回来了?! 但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他哭丧着脸,抖抖索索的摇头:“不不不,赖大人,你放过我,我都是冤枉的,我都是冤枉的啊!” 赖成龙嗤笑了一声,面带笑意:“每一个进了诏狱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他说着,将手里的瓜子扔在了地上,然后忽然强行按住了曹兴旺的头将他给正对上了他的徒弟血肉模糊的脸,轻声问:“看清楚了吗曹公公,这就是你拖延时间,不说真话的代价!” 这个杀神! 萧曹兴旺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本来以为陆毅峰就已经够不是东西不是人了,没想到原来赖成龙还丝毫不落人后。 他压抑的哭出声来。 但是赖成龙丝毫反应也没有。 对他来说,这些场面都是司空见惯的。 他只是啧了一声,慢慢的说:“想清楚哦曹公公,你若是再不说真话,我可就要开始一个个的剥皮了。” 他说着,一挥手,底下的人就把曹公公的那批属下全都押进来了。 一时之间这里成了一片鬼蜮,所有的人都在痛哭都在呼喊都在哭叫。 这些人,都是曹兴旺安排了将救灾粮掉包的,一个个的,没一个手里是干净的。 但是他们一直都以为曹兴旺真的能够兜住一切。 可是现在,看到地上的人,他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顿时就有人吓得尿了裤子,痛哭失声的喊着要回家。 陆毅峰不大耐烦的皱了皱眉,这些人真是没见过世面。 进了诏狱不就是这样吗? 怎么现在知道鬼哭狼嚎了? 之前干嘛去了? 蠢货! 赖成龙就更不可能会可怜他们。 换救灾粮,这不仅是陷害萧云庭的问题,还会害死成千上万的等着救济的百姓! 为了一己私欲,为了私仇,动这样的心思,简直是没有一个人是不该死的。 何况,曹兴旺还纵容了冯采薇算计戚元! 想到陆毅峰说,田宝赐放狗咬戚元,赖成龙心里的怒气不知道为何便更多上层楼。 他一下子就将曹兴旺的头给摁到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重的一声响。 曹兴旺就像是重重的磕了个头,人都懵了。 随即就抬头看着赖成龙。 不过不等他说话,赖成龙已经伸手从旁边接过了烧红的烙铁,毫不迟疑的印在了曹兴旺的脸上。 离得近的那些=人,还能听见皮肉在火上烧出来的焦味儿。 那个尿了裤子的人哭的更厉害了:“我说,我说!事情都是曹公公做的,全都是曹公公吩咐我们的,让我们提前准备好沙石,买好了发霉的米,将沙石掺在里头,当成是救灾粮!” 他不要被烤! 他一哭,其他的人就跟着哭的更厉害了。 还有的也开始招认:“还有我,我也招认,都是曹公公让我送信,送信给冯家那个姑娘,跟她说清楚田家有狗场,让人把戚大小姐引到狗场去!” 另一个人则痛哭出声:“曹公公还派我去盯着戚大小姐出行,一旦发现戚大小姐的弟弟们落单,就去跟田六少爷身边的人通气儿,让他们的狗出来扑咬戚大小姐的弟弟!” 曹兴旺顿时面如死灰。 但是赖成龙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而是转头看着旁边运笔如飞的书吏。 书吏不停的记录证词,等到写完了,便吹干了墨迹,拿过来这点那给赖成龙过目。 赖成龙看了一眼,挑眉对他说:“拿去给他们各自签字画押吧。” 这才是真正的做事狠绝,比陆毅峰要狠的多了! 怪不得他能够接替他爹的位置,在锦衣卫挤掉了朴无用,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锦衣卫的指挥使。 曹兴旺怔怔的看着赖成龙,心里一时之间心惊肉跳,尤其是等到赖成龙朝着自己看过来,顿时有些干呕。 第405章 ·排队 啧啧,陆毅峰真是目瞪口呆。 随即便伸手揽住了赖成龙的肩膀:“行啊哥儿们,你这一回来比以前可是更胜一筹啊!可见是升官了,气派都不同了!” 这手段! 赖成龙才懒得理会他,只是蹲下身看着已经没了任何心气儿的曹兴旺,慢慢的挑了挑眉:“曹公公,怎么样,轮到你了。你是说还是不说啊?” 曹兴旺在心里一直痛骂麒麟。 还说是死士呢! 结果却是个最无耻的! 正想着麒麟,赖成龙就回头看了一眼陆毅峰:“麒麟的口供拿过来。” 陆毅峰手忙脚乱的将麒麟的口供给拿了出来。 赖成龙挑了挑眉淡淡的笑着说:“来,我给曹公公念一念吧。” 曹兴旺根本不想听! 但是没办法,赖成龙非要念。 “曹公公是齐王殿下的心腹,自从殿下去了封地之后,曹公公就一直将京城的消息送给殿下。还有邱楚迎,一直都是曹公公在给他送消息,让他送去齐王封地。” 陆毅峰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知道曹兴旺是怎么得罪了赖成龙。 看看赖成龙这架势,这分明是恨不得直接整死曹兴旺啊。 不,不对。 不只是曹兴旺。 是齐王。 看赖成龙这样子,分明就是冲着齐王去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赖成龙一眼。 赖成龙却还在继续往下念:“这一次,冯姑娘跟齐王殿下说,她要做南安郡王妃了,不想戚大小姐压在她的头上,所以齐王殿下便让曹公公全力配合冯姑娘。” “还有李道长给戚大小姐的批语,也完全都是殿下和冯姑娘的意思。” “这些都失败了之后,齐王殿下听说太孙殿下要去江西赈灾,便让曹公公想办法,要让太孙殿下有去无回......” 曹兴旺痛苦至极的吐了一口血。 麒麟是疯了吗?! 如果不是失心疯了,怎么会什么都往外说啊?! 很多事根本可以不必说的。 这样一来罪名也不会重,最多就是流放。 那是麒麟好像就是奔着死去的。 不,不仅是他自己奔着死去的,他还怕别人不死,还把别人也给拉上了! 曹兴旺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又还是没有说出来。 赖成龙将口供甩在了曹兴旺的身上:“曹公公,我给你脸面了,你不接着,那可不能怪我太过心狠手辣了。” 他说着,便伸手随意从旁边又取了一把刀,啧了一声说:“曹公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专门刮骨的刀,我来试试看曹公公的骨头是不是比别人的硬吧。” 疯子,都是疯子! 曹兴旺一点儿都不觉得赖成龙的手段有什么特别的。 说到底就是要心狠。 但是问题是,这心狠的对象换做是自己,那种痛苦就确确实实的令人毛骨悚然。 刀子才接触到他的腿,他就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不行。 他怕痛。 当年阉割成了太监,他就九死一生,从那以后,他就极为怕痛。 他终于崩溃失声:“是!是齐王殿下让我做的!是齐王殿下让我做的!” 齐王殿下的确是对他很好,以前的小柳贵妃也的确是对他有恩情,楚国公府也给过他很多的好处。 但是,那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何况别人都已经说了。 他自己一个人负隅顽抗又有什么用? 连麒麟都已经说了! 不是他的错,怪不得他,不能怪他! 他有些神经质的摇头喃喃自语。 赖成龙则将他扔在了地上,烧红的烙铁也丢在了地上,转头出了牢门。 陆毅峰急急地跟着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也真是够狠的,干嘛,刚回来就急着立功啊?!” 可这是得罪齐王的事儿啊!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事关齐王,所以大家才都不急不忙,慢悠悠的在办这个案子。 没法子,实在是没法子。 虽然齐王眼看着是失宠了。 但是到底还是永昌帝的儿子。 谁知道永昌帝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儿子? 所以若是真的办的太狠了,牵扯出太多的事,那齐王固然不会有好处,但是办案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毕竟永昌帝看到他们可能就会想起就是他们办的齐王。 赖成龙扯了扯嘴角:“什么急着立功?我是急着去请功!” ? 请功? 陆毅峰一脸的问号,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说赖成龙,你别太贪心了,你刚从东瀛回来,现在还不够吗?你的功劳都够你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了,不带还这么跟我们抢的啊!” 赖成龙哈哈大笑。 根本不管这些,转头就走了。 他去了戚家。 但是此时的戚老侯爷看到他,面色却有些复杂:“赖大人,你还是等会儿吧。” 排队? 赖成龙有些茫然. 他一阵子不回京城,戚家的规矩变得这么奇怪了吗? 见戚元还得提前排队? 正想着,他就看到六斤和老赵在演武场带着两个小孩儿骑马,而且一个个的还特别积极,尤其是老赵,连吃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 ....... 不是,这是在干什么? 太孙殿下身边的人开始在戚家表演绝技卖艺吃饭了吗? 戚老侯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演武场的老赵他们,就得意的笑了笑:“他们正在教导我孙子骑马呢。” 赖成龙有眼睛,看得到。 他奇怪的是,老赵和六斤好歹也是太孙殿下跟前的护卫,还是御前一等带刀侍卫,他们为什么跑到戚家来教两个小孩子骑马?! 不过这些都可以之后再问,赖成龙问戚老侯爷:“对了老侯爷,前面是还有人在见戚大小姐吗?”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是啊,他可比你要着急的多了,所以,赖大人还是等一等吧。” 戚老侯爷既然这么说,那不等也得等,赖成龙闲来无事,干脆过去看着老赵和六斤教孩子骑马。 见到老赵死活不能把沈嘉朗抱到马背上去,赖成龙皱了皱眉,翻身越过了围栏,一下子便将沈嘉朗给拎起来了,然后放在了马背上,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 第406章 ·提亲 老赵本来张口就想骂人的,沈嘉朗胆子小,教他就得慢慢的来,哪能这么急躁? 但是一转眼看到赖成龙,他顿时吃了一惊:“赖大人,你回来了?!” 六斤此时也看到赖成龙了,忙骑着马过来问他:“哟,赖大人,怎么瘦了这么多啊?看起来,这东瀛的伙食可不怎么好啊?看把咱们赖大人给饿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赖成龙懒得理他,只是低头看着一直尖叫和哭喊的沈嘉朗,挑眉问他:“你记得我吗?当初我还曾经带你骑马回别庄的。” 沈嘉朗上次被狗咬了之后就留下了阴影,变得十分敏感。 他的脸上还遍布着许多白斑,看上去整个人有些低沉。 此时听见赖成龙这么说,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到赖成龙的模样,似乎很认真的回想,而后才忙点了点头:“我认识你,你是救了我和姐姐的人!” 赖成龙就笑了:“是啊,你看看你,当初你被埋在棺材里头都能忍着不哭,胆子多大啊,不过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就变成胆小鬼了吗?” 沈嘉朗沮丧的低头:“可是我还是害怕。” “何必害怕?”赖成龙笑起来,拍了拍沈嘉朗的头:“遇见困难就去战胜它!一旦你鼓足了勇气,什么困难都会为你让路,你的姐姐就是这么做的,你想不想要学着你姐姐?然后以后保护你姐姐?” 沈嘉朗脸蛋红红,仿佛是忽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坚决的说:“我愿意!我想!” 戚云徵在六斤的马背上也同样大喊:“还有我,还有我!我一定要学着好好的骑马,好好的练武,以后准遇见危险,保护我的姐姐!” 完了,老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遇见对手了。 六斤也在心里有些警惕。 赖成龙该不会是想来挖殿下的墙角吧?! 那可不行! 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儿,废了多少心思和功夫啊? 他们可不能让殿下去了江西一趟回来,就发现媳妇儿给丢了。 这里头闹成一团,戚老侯爷摇了摇头,回头先去明月楼了。 戚震正在明月楼外头探头探脑。 看到他这副模样,戚老侯爷就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年纪的人了,反倒是越活越回去,现在看他总像个蠢货。 戚老侯爷猛地凿了他一下:“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被老爹给打了一下,戚震也习惯了,他讪讪的笑了笑:“爹,我就是奇怪,不知道冯玉章来咱们家要干什么。” 是,今天来拜访的就是冯玉章。 戚老侯爷冷哼了一声:“干什么?跪着求元姐儿原谅吧他!” 冯玉章当然不可能真的给一个小辈跪下,但是他的确是实实在在的给戚元行了个礼,一揖到底的多谢戚元。 戚元淡淡的挑眉看了他一眼:“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冯玉章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旧诚恳,实实在在的说:“对不住,大小姐,采薇那个丫头做的那些事儿,您杀她十遍都是应该的。” 他这次是真的被吓傻了。 尤其是发现麒麟和曹兴旺勾结,冲着赈灾粮去的之后,真是浑身的冷汗都出来。 疯子! 冯采薇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疯子! 太子之所以还能是太子,说的难听点就是因为太孙是萧云庭。 是因为永昌帝喜欢萧云庭,太子才能当他的太子。 但是冯采薇竟然会跟齐王合作,想要在救灾的问题上陷害萧云庭,害死萧云庭。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而且还差点把冯家也拖入深渊。 冯玉章多谢戚元没有将冯家扯进去,其实只要戚元愿意的话,她是完全能够做得到的。 戚元没什么兴趣听人感恩戴德,但是看在冯家是冯皇后的亲戚的份上,也看在以前冯家到底是真正的救过了萧云庭的性命。 所以她还是见了冯玉章一面。 现在见完了,她淡淡的问:“所以冯大人说完了吗?” ...... 冯玉章原本已经想好了的众多说辞此时顿时全都哑口无言。 他没说完啊! 他还想求戚元将这件事大事化小,最好是也跟萧云庭说一声。 不要再把事情往大闹了。 他们冯家以后再也不敢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戚元的这个脸色,他竟然硬是没敢说出口。 真是怪了,他这么个侯爷,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在云南杀过人的,但是在戚元跟前,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矮了一截。 迟疑片刻,他才硬着头皮说:“还有......戚大小姐,皇后娘娘让我给您带句话,她说,她很喜欢您,太孙殿下喜欢您,是太孙殿下的福气。” 戚元的面色没什么变化。 因为对于她来说,她决定要跟萧云庭在一起,不需要谁的成全。 若是山海阻她,那就开山填海。 所以冯皇后现在再来说这样的话表示赞同,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戚元也不会说冯皇后无聊。 她理解冯皇后想要保全冯家的心思,略微挑了挑眉便沉声说:“我知道了,也请冯大人转告皇后娘娘,如果皇后娘娘和冯家不再来招惹我,我们可以是很好的盟友。” 干嘛非得闹的你死我活的? 冯采薇当上了太孙妃又能如何? 甚至当上了皇后又能如何? 冯皇后也是皇后,但是她有什么值得人称羡的地方吗? 看样子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冯玉章这才终于放下了心里悬着的心。 同时又很嫉妒戚老侯爷。 为什么同样都是勋贵,戚老侯爷就能养出这么厉害的孙女儿? 他心事万千的出来,看到了在墙边的戚老侯爷和戚震,心情顿时有些恶劣。 他们真是何德何能啊! 有戚元坐镇戚家,戚家何愁不兴旺? 但是心里嫉妒,面上却还是要笑的,冯玉章客客气气的朝着戚老侯爷拱了拱手:“老侯爷,侯爷,冯某有件事想跟二位商量。” 戚老侯爷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什么事?” 冯玉章深吸了口气:“我想要跟您提亲。” 第407章 ·福分 提亲? 戚震一下子就皱起眉头,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这个架势,好像下一刻就能往冯玉章脸上招呼一拳头。 事实上他也是真是这么想的。 这个老小子他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想要跟戚元提亲吧? 真要是这样,今天他就让冯玉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家元姐儿也是冯家的人能肖想的吗? 怎么,冯采薇死了以后,现在冯家改变策略,开始想要让冯家的子弟娶了戚元,好让戚元不能嫁给太孙吗? 后头赶到的六斤跟老赵听见也对视了一眼,面色不大好看。 以至于他们俩没看见跟在后头的赖成龙的脸色更不好看。 赖成龙低垂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微微握拳,看着冯玉章的眼神略带晦暗。 最近发生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包括冯采薇是如何的算计戚元,如何让李长青说戚元是天降灾星。 冯家的目的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就是想自家跟太孙亲上加亲,所以才会把戚元当成是敌人。 说实话,这个世道最终决定人办事的方向的,无非就是利益。 否则的话,冯家跟戚家和戚元都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现在只不过是斗不过了,所以想要迂回了吗? 他上前一步,正要出声。 戚老侯爷已经提前淡淡地说:“侯爷,怕是不大合适,我们家的孩子们都还小,年纪怕是不大匹配。” 一看戚老侯爷的脸色变化,冯玉章马上就反应过来,知道戚老侯爷是误会了。 他急忙摇头。 开玩笑,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太孙殿下对戚元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连冯皇后现在都要让步,遵从萧云庭的心愿。 自己怎么可能中途截胡? 那岂不是在自找死路? 他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急急地解释:“不不不,侯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府上的长亭少爷年纪差不多了,刚好我家彩音也是同样年纪.......” 哦,不是冲着戚元来的。 戚震脸色好看了点。 六斤老赵的脸色也好看了一点。 赖成龙则是面色淡淡的看着冯玉章,一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戚老侯爷一开始还以为冯玉章是朝着戚元来的呢,正准备发火,可没想到,他竟然是冲着长亭来的,不是准备从戚家娶媳妇儿,而是准备嫁女儿。 说起来,二房的戚长亭的确是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 这些天戚老夫人一直都在跟王老夫人商议,想要给戚长亭寻找个合适的女孩子。 但是,要找亲事是找亲事,人选却有点问题。 冯家的女孩子,一个冯采薇就够够的了。 戚老侯爷正打算拒绝,戚元却从里头出来,挑眉说:“是冯彩音,冯姑娘吗?” 没想到戚元自己出来了,大家的目光一时全都放在了戚元身上。 尤其是赖成龙,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如同是看见了满天星辰,情不自禁的笑起来:“戚大小姐,见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戚元朝着他看过去,诧异的挑了挑眉:“赖大人回来了?瘦了好多啊。” 赖成龙顿时笑的牙不见眼,随即又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大小姐只是跟我说,去一趟东瀛有泼天富贵在等着我,但是没告诉我,他们的吃食比猪吃的还差啊!” 大家顿时都忍不住笑了。 戚元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气氛缓和下来了,冯玉章顿时重重的松了口气。 老天爷啊,好在气氛是缓和下来了。 他刚才都觉得在场所有人都想吃了他。 抓住机会,他急忙解释:“是是是,正是我家彩音,戚大小姐,您放心,我家彩音她可绝对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婚姻大事,我绝不敢儿戏的。” 哎,他也真是太难了。 如果不是因为想跟戚家提前打好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结一门姻亲,他也不至于在这里吃这样的苦头啊! 戚老侯爷原本要拒绝的话就没说出口,因为他看出来了戚元的不同。 果然,戚元想了想,轻声说:“如果是彩音姑娘的话,那定个地方,让他们见一见吧,若是有缘分,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行。” 冯玉章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原本还以为女方家主动提亲,两家又是这样的关系,有这样的恩怨在,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没有想到,戚元竟然会这么说。 他当即就飞快的答应一声:“好!好!好!就听戚大小姐的,戚大小姐觉得飞来峰怎么样?飞来峰上头有一座飞来寺,听说上面的壁画一绝,云峰也是极好的,让两个孩子在那里见见?” 戚元点了点头。 冯玉章顿时卸下心头大石,高高兴兴的走了。 戚震有些不解:“元姐儿,你怎么答应跟冯家做亲家啊?” 不管怎么说,冯峻和冯采薇两个人都是死在戚元手里。 两家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哪怕以后会因为萧云庭而=关系缓和,但是那也是不同的。 怎么能结亲呢? 戚元的理由也很直接:“冯彩音是个极好的人,如果长亭真的能喜欢上她,是长亭的福气。” ....... 戚震不大理解。 戚元却想到前世,冯彩音当时嫁去了福建,齐王假传圣旨准备登基,冯采薇和‘太孙’却在江陵大婚,可冯彩音,却跟着她的丈夫,一起在福建抵御海寇。 为了保护张家堡的妇人和孩童,她死在了倭寇手里。 这样的女孩子,谁娶了她,都是该去烧香磕头的。 戚震不知道为什么戚元说娶了冯彩音是福气,但是现在家里的事儿他反正说了也不算了。 而且戚元也不是直接就决定了,而是说过,要让两个人先见见面,看看能否彼此看得上,那倒也没什么。 见面就见面呗。 戚老侯爷那就更坚定了,根本没有怀疑,直接便说:“那我去跟你祖母和二婶说一声。” 他把戚震给一把拖走了。 第408章 ·招待(加更) 戚老侯爷去和戚老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戚老夫人顿时就气急了:“什么什么?跟谁提亲?!” 她老人家还以为戚老侯爷和戚震是头脑发昏,想要跟冯家化干戈为玉帛,攀上冯皇后了,当即就顺手拿起旁边的美人锤,一下子捶在了戚震身上。 戚震顿时委屈至极:“娘,又不是我答应的,话也不是我说的,你怎么打我?” 老太太怎么一点儿道理都不讲呢? 他做错什么了? 要打也该打他爹啊! 柿子挑软的捏是怎么回事? 戚老侯爷才不理会儿子被打呢,他一下子按住了戚老夫人的手,笑着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再说。” 然后就说了戚元答应的事儿。 戚老夫人十分怀疑:“就冯家那样儿,冯峻和冯采薇都是坏种,他们家还能歹竹出好笋吗?” 话难听是难听了些,但是确实说的也没毛病。 冯家本来就连续出了两个不怎么样的玩意儿。 戚老侯爷低声说:“这个不同,元姐儿亲口说,若是能娶到冯彩音,那是长亭的福气。” 啊? 是元姐儿这么说的吗? 戚老夫人放下手里的美人锤,马上就喊来了自己的丫鬟小苏:“小苏,你快去请二夫人和二老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跟他们说。” 小苏急忙答应着转身去了。 戚震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在这个家真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 白白的挨打了一顿打,结果老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二老爷和戚二夫人来的很快,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听说是给戚长亭说亲,二老爷啊了一声,有些迟疑:“这,不是说等长亭考了秀才以后再决定吗?” 戚二夫人瞪了丈夫一眼,觉得丈夫真是在翰林院修书修傻了。 这都是多少年月的事儿了? 最近家里早就开始给长亭相看了,他还在这里做梦呢! 戚二夫人没理会他,只是轻声问戚老夫人:“娘,是什么样的人家?是您上次说的,您的娘家吗?” 戚长亭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这些年一直都很孝顺。 尤其是前面有个不成器的戚云亭对比着,就更加显示出这个孙子的聪明了。 戚老夫人很疼爱他,之前也跟戚二夫人提过,想要从娘家挑选一个侄孙女儿来跟戚长亭相看。 不过这次戚老夫人却摇了摇头:“不,是冯家。” 冯家?! 戚二夫人一下子就怔住了:“就是冯采薇家?” 不怪戚二夫人震惊,她可还记着呢,前几天戚元刚让冯采薇被狗咬死了。 怎么现在就要跟冯家相亲啊? 那,冯家的女儿嫁过来岂不是要闹得鸡飞狗跳? 见戚二夫人紧张,戚老侯爷咳嗽一声:“老二媳妇儿,你先别紧张。” 他将冯玉章来道歉的事儿说了一遍,而后便说:“冯峻和冯采薇的事儿都过去了,冯家如今的态度也再明显不过,他们是想要跟咱们家交好的。” 戚二夫人有些明白了。 但是她还是有些迟疑。 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为人父母,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的幸福。 她张了张嘴,咬唇说:“但是.......” 戚老夫人安抚儿媳妇:“你别着急,还不一定就定下来呢。元姐儿说,这个冯彩音是个极好的姑娘,听话懂事,性格温顺,很适合长亭。” 戚二夫人稍稍放心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信得过戚元。 戚老夫人见状就忍不住笑了:“而且,先得让他们见一见,看看彼此自己的意愿,元姐儿可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她也希望长汀的亲事和顺的。” 这么一说,二夫人就彻底放心了。 她松了口气:“那,那我去问问元元。” 戚震此时才开口了:“先别去了吧,她那边忙得很。” 的确,戚元跟赖成龙一起坐在了院子的那棵树下,此时夏天已经快要过去,树叶都已经开始泛黄,时不时的飘在石桌上。 赖成龙看着石桌上摆出来的几盘子点心,顿时笑的牙不见眼:“不瞒你说,在东瀛这些天,对我来说简直是太痛苦了!我好久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白芷现在经常跟着戚元出门,扔的石头多了,见得世面也多了,连锦衣卫镇府都不怕了,笑眯眯的说:“那赖大人可有口福了,这个麻辣凉拌肚丝还有花菇鸭掌,都是我们姑娘亲自做的!” 六斤在墙头呸了一声,很是不忿。 凭什么赖成龙来了就能吃上戚大小姐亲自做的花菇鸭掌和凉拌肚丝! 他难道不配吗?! 赖成龙眼睛发亮,顿时拿起筷子,几筷子就将碟子里的菜给吃完了。 简直如同是秋风扫落叶。 白芷和连翘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赖大人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啊! 赖成龙不好意思的朝着戚元笑了笑:“戚大小姐别见笑,我吃东瀛人的那些浓痰真是吃的恶心坏了,多谢大小姐招待。” 戚元直截了当的摇摇头:“不必客气,其实也不是招待赖大人你的,这本来是我做来给我祖母的。” ....... 赖成龙静默片刻,才咳嗽了一声:“戚大小姐,虽然说诚实是一种品德,但是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诚实的。” 白芷顿时笑出声来。 戚元也面带笑意,吩咐白芷:“去端一碟香酥苹果拼,再倒一碗玫瑰清露来给赖大人。” 六斤拽着老赵的衣裳,狠狠地在老赵肩膀上捶了几下:“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香酥苹果饼吃,为什么我没有玫瑰清露喝!” 老赵烦死了,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老实点儿!就这么点儿出息!” 哎呀真是烦死了,以前觉得八宝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地,现在发现八宝不在,六斤也那样。 六斤冷哼:“我要去给殿下写信!” 呵呵,苹果饼是吧?花菇鸭掌是吧? 他都要告诉殿下! 哼! 戚元则开始问赖成龙了:“这一趟出使东瀛,可有收获?” 说起正事来了,赖成龙立即就变了个人,点点头就说:“山名家带回了怀良亲王的头颅,两家就爆发了一场大战,怀良亲王那边死了两千多人,山名家这边死了三千多人。” 第409章 ·假人(第六章加更) 见戚元反应不是很大,赖成龙就跟戚元解释:“大小姐别看他们死伤的人数不多,甚至比不上咱们大周朝一些民风彪悍的村与村的伤亡,但是他们本来人口就不多” 这些戚元都知道。 她上辈子跟这些倭寇是打过交道的。 所以此时听赖成龙这么说,她就嗯了一声:“我知道,而且他们死的都是武士和浪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很珍贵的。” 赖成龙看戚元的目光顿时更加不同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戚元的见识竟然会如此广博。 他知道这些事,那是因为他亲自漂洋过海去了东瀛。 可戚元竟然也知道! 这就真是本事了。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怀良亲王那边的势力拥护了怀良亲王的弟弟上位,如今号称是庆佑亲王,他们如今跟山名家是势不两立。而东瀛如今除了他们,还有三股势力,一个是天皇,只是如今天皇只是个摆设,形同虚设,另一股则是大阪的足利将军府,也就是他们东瀛所说的幕府,幕府是东瀛实力最强的。” 足利三郎,戚元知道这个人。 他是徐海的合作伙伴。 说是合作伙伴,其实就是徐海的主人。 戚元挑了挑眉,也不等赖成龙再解释了,直接就问:“还有一股势力,是咱们大周的人,徐兴和他的侄子徐海吧?” 她竟然也知道! 赖成龙震惊至极。 震惊过后,赖成龙就吸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是,这些诸侯大名之间打个不停,如今他们东瀛的使臣自己说,是东瀛的战国时代。” 战国时代? 戚元冷笑出声。 就那帮小矮子也配吗? 她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这些事,赖大人肯定也已经跟圣上说过了吧?” 赖成龙点头:“是,我还带回了山名家的使臣。” 也就是说,永昌帝应该会扶持山名家,来对付另外几家诸侯。 这也是戚元之前一开始所想的。 东瀛就像是一条恶犬,始终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周,若是大周强盛,他们就只敢在老虎周边抢一些边角料,但是一旦你变弱,它则会毫不犹豫的露出獠牙来吃掉你。 戚元冷静的说:“这件事要快,足利的势力庞大,甚至有控制天皇的势头,他一旦控制了天皇,那么山名家和庆佑亲王都不够看,一旦东瀛统一了,那么倒霉的便是我们大周。” 上一世的那些惨案还历历在目。 戚元还记得长乐海上飘着的全是大周百姓的尸体。 她再也不想看到那一天。 赖成龙低声应是:“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催促鸿胪寺和礼部促成此事的。” 他办事,戚元是放心的,她嗯了一声。 赖成龙又坐了一会儿,始终不动。 戚元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她已经端茶了,端茶就代表着送客。 赖成龙没道理不懂规矩,怎么却还是不动弹? 六斤已经去写完信回来了,见到赖成龙还没动,顿时咬牙:“好了,我肯定他是来截胡的了!这个坏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赖成龙迟疑片刻,局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朝着戚元推过去。 语气也忽然变得有些不安:“大小姐,我,我出去一趟,也没什么好专门送给你的,这个.......我觉得很好看,希望你收下。” 白芷睁大眼睛,顿时看了白茵一眼。 白茵也马上就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赖大人不对劲啊! 这是! 戚元皱起眉头,面无表情的将匣子往赖成龙的方向推了推:“无功不受禄,赖大人,咱们之间的关系,不必送礼。” 赖成龙却局促起来,眼里顿时有些无措,沉默了许久,才说:“大小姐,我是真的寻了很久才寻到的,我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收下一个朋友的心意。” 他很诚恳,同时也很执着。 戚元迟疑片刻,伸手接过来,打开盖子。 白芷顿时捂住了嘴,掩住了即将出口的惊呼。 天哪! 是一刻硕大圆润的夜明珠! 真的好好看! 还是粉色的!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东西?! 赖大人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戚元同样吃惊,她觉得赖成龙说的太轻描淡写了,寻了很久才寻到? 不,这样的东西,多少人一辈子都不会寻到。 戚元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太贵重了。” “不!”赖成龙定定的看着她:“如果你不收下它,那它就一文不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戚元盖上盖子,交给白芷,而后郑重的看着赖成龙:“那么,就多谢赖大人了。” 赖成龙顿时欢喜的像个孩子,重重的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提出告辞。 很怕戚元会提出要还给他价值相当的礼物。 等到他走了,戚元摇了摇头,让白芷:“收起来。” 白芷忙应了,小心翼翼的收走了。 六斤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粉红夜明珠有什么了不起? 让殿下去龙虎山把张天师的那块听说是张道陵天师成仙留下的玉印偷出来! 那个光可亮多了! 戚元不知道六斤心里已经想了那么多。 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的。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为她得做一回媒人了。 第三天,她就跟二夫人一起带着戚长亭去飞来峰的飞来寺。 戚二夫人十分紧张:“元姐儿,你怎么知道那个彩音是个好姑娘?” 戚元笑着眨了眨眼睛,缓和二夫人的紧张:“菩萨托梦告诉我的。” 戚二夫人顿时笑了:“你这个小骗子!” 但是气氛到底还是缓和了。 等到了山上,冯家的人已经早到了,正在大殿中听高僧讲经。 冯玉章见到戚家的人来,忙迎上来,笑着说:“听说后山的壁画和云海都是一绝,我是走不动的,不如让家里的孩子们去看看?” 这是要给孩子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戚二夫人看了戚元一眼,见戚元点点头,就笑着应是。 戚长亭有些赧然,但是还是站在柱子处等着,等到冯彩音出来,两人便结伴去后山了。 戚二夫人不大放心,所以决定就在这大殿里等着。 戚元则想去禅院休息,便带着白芷先去了飞来寺安排好的禅院。 经过一棵大榕树的时候,她却忽然看见榕树后有一抹白色的裙角,顿时皱了皱眉,转身径直走过去,而后便看见一个女孩子躺在了树底下的花丛中。 她当即将人翻过身来,而后便猛然变了脸色:“冯彩音?!” 冯彩音在这里,那么刚才跟着戚长亭去后山的‘冯彩音’是谁?! 第410章 ·分身 白芷还没有察觉出什么,毕竟她也不认识冯彩音,但是直到戚元变了脸色,细细的在冯彩音的脸上摸索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姑娘!她,他不就是刚才跟着咱们家长亭少爷去了后山的彩音姑娘吗?!” 这回连白芷都觉得不对了,紧张得攥住了戚元的衣角:“姑娘,现在怎么办?” 戚元面色冷淡,按住冯彩音的人中,随手掏出金针,在她的手指上放血,没一会儿,冯彩音就醒过来了。 她迷迷糊糊的,见到戚元和白芷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反抗,但是又因为浑身无力倒了下去。 “你中了迷药。”戚元收起金针,偏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冯彩音觉得头痛欲裂,伸手按着自己的脖子,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了戚元和白芷的长相,急忙起身道谢。 戚元摇了摇头:“没什么,冯姑娘,你是知道自己上山来干什么的吧?” 说起这个,冯彩音脸上有一点儿赧然一闪而过,随即就抿着唇点了点头,轻声说:“我,我是陪着二伯祖母来烧香的。” 二伯祖母,也就是冯夫人。 戚元嗯了一声,挑眉问:“然后呢?” 冯彩音想的愈发的头痛,但是还是努力回想:“然后......” “然后祖母说,她要去给哥哥和采薇姐姐添长命灯,让我先回禅院去休息......” 她回了禅院,但是许久都没有见到冯夫人回来。 只有冯夫人让小和尚送来了一些点心和茶水。 她用过之后,冯夫人那边就派人过来,说让她去前面禅院。 谁知道她走着走着就觉得头晕,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冯彩音不是那等心里毫无城府的姑娘,这么一想,她忽然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 就算是去添长明灯,也可以带着她一起去。 这一次出来,本来不就是带着她去相看亲事的吗? 还有,为什么她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让跟着?! 吃了东西之后,为什么又人都晕了? 冯彩音一下子攥紧了戚元的手腕:“这位姑娘,我,求求您帮帮我,我要见我的伯祖父!要见我自己的祖父和祖母!” 见她虽然也紧张,但是却反应极快,也并不是一味地啼哭,戚元心里忍不住想到前世冯彩音的样子。 冯彩音是真的很好。 所以更不应该死在冰冷的海里。 她誓死抗战,拯救百姓,但是她的丈夫却投了倭寇。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戚元声音轻柔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看着白芷:“将彩音姑娘带去冯大人那里,我出去一下。” 白芷知道事情紧急,急忙答应下来,又扶着冯彩音站起身来,带着冯彩音先去找冯玉章了。 而戚元则直接去了后山。 真假冯彩音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冯玉章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结亲的,所以这件事不会是冯玉章弄出来的。 但是若是别人,不管是谁,弄出一个假的冯彩音来去跟戚长亭见面,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有什么办法能报复戚家,让这门亲事不能成呢? 戚元是个杀手,所以她自然用杀手的思维来想问题,当即便露出冷笑,迅疾的上了后山。 冯玉章正陪着二老爷喝茶。 他笑着说:“谁能想到,咱们家竟然做了亲家?这可真是缘分啊!” 戚二老爷总觉得怪怪的,毕竟现在都还没成呢,谁知道就能成亲家? 他摇了摇头,很谨慎的说:“也得看孩子们投缘不投缘,亲事毕竟是人生大事,不是能胡来的。” 现在戚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玉章当然不会反驳,他笑笑说是,但是心里却很放心。 跟采薇不同,彩音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她喜欢读书,也喜欢行侠仗义。 从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弟妹受委屈,都会站出来为他们出头。 这样的此时女孩子,他相信戚长亭一定会喜欢的。 戚长亭正手足无措,连手都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戚家对于男孩子们在女色一道上管的极为严格。 就算是最混账的戚云亭,他也没有敢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儿。 到了戚长亭这里就更是了,他除了一门心思的读书,就没把别的事放在心上,自然更不知道该如何跟姑娘相处。 踟蹰半天,他只好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冯,冯姑娘,你看这壁画,是不是有些敦煌之风?” ‘冯彩音’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些莫名的讥诮:“三少爷还去过敦煌?” 戚长亭十分诚实:“那倒是没有,但是曾经在书上和见过,也曾经看过摹刻,实在是精彩绝伦,是无上的瑰宝!” 一说起这些事,戚长亭的表情顿时生动起来,含笑说:“听说那边有沙漠,有骆驼,还有失落的楼兰古国,我一直都很想去那里走一走。” 后山虽然清静,但是也有守山的几个老和尚,‘冯彩音’低声附和了一声,敷衍的哦了声,而后便道:“我们下一线天去看看财神殿吗?” 飞来峰之所以号称飞来峰,就是因为地势奇特。 其中最狭窄的地方,仅仅只能容一人通过,所以被当地人称为一线天。 而一线天后面,则有一座财神殿,听说是武财神走到这里之后,感念天地有感,因而化身成飞来峰。 百姓们都十分相信这个传说。 这些年虽然一线天的地势狭窄,可是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她能主动搭腔,戚长亭就重重的松口气了,忙笑着说:“好啊,我也想去看看。” 说着,就率先走在前头,给身后的女孩子探路。 ‘冯彩音’面露不耐,好不容易才挨到了下了二十几个陡峭的台阶,终于到了一线天,她看着前面正在惊叹的戚长亭,眼里露出杀机,而后忽然掏出匕首,直直的朝着戚长亭捅了过去。 戚长亭正好看到了前方的光亮,笑着回头:“冯姑娘你快看,前面就有路了,马上就到财神......” 第411章 ·死决 戚长亭懵了。 他满心以为自己今天只是听从长辈吩咐,出来相亲,出来看看可能是自己未来妻子的女子。 可是没有料到,迎接他的不是女孩子温柔或是腼腆的反应,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他到底是武将之家出身,虽然一直都是在读书准备走文考的路,可是强身健体的功夫还是练过的,当即便伸腿猛地一踹。 一线天狭窄,实在是不好施展。 戚长亭不停后退,腿一直不停的在踢踹,假的冯彩音竟然一时不能得手,不由得便恼怒起来:“你找死!” 说着便从腰间取出飞镖,猛地朝着戚长亭甩了出去。 地方实在是太窄了,戚长亭根本抛不开,飞镖正正好扎在了他的肩膀上,痛的他惊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踢啊,你怎么不踢了?”‘冯彩音’面色阴沉,歪着头蹲下身,揪住了戚长亭的衣领,一拳砸在了戚长亭的鼻子上。 戚长亭顿时鼻血横流。 ‘戚元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妹?’她蹲下身,似乎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戚长亭冷笑了一声,伸手随意的将鼻血给擦掉,呸了一口:“关你屁事!” 对待淑女当然应该要尊重,但是对待这种坏人,当然没必要死守着规矩和礼数。 他隐约察觉到这个女人是朝着自己姐姐来的,干脆便撇过头一声不吭。 “哟,还是个硬骨头啊?”假的冯彩音嗤笑了一声,十分愉悦:“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硬骨头了,硬骨头好啊,看硬骨头求饶才有意思!” 她说着,便随意抄起一块石头,二话不说丝毫没有停顿,猛地砸在了戚长亭的腿骨上。 戚长亭顿时惊惧的惊呼了一声。 一时之间额头大汗淋漓。 但是他越是呼喊,就好像越是取悦了这个人女人,她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又瞄准了戚长亭的另一条腿:“哟,这还有一条好的呢,咱们再试试看吧?” 戚长亭死死的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的盯着她。 “我最讨厌别人这么看我!”那女人眯着眼,忽然伸手猛地朝着戚长亭的眼珠子抠去。 竟然是想硬生生的抠掉戚长亭的眼珠子。 戚长亭顿时吓得闭上了眼睛。 遇上了疯子,能有什么法子? 他吓得心惊肉跳。 可就在此时,有破空声从身后响起,直直的朝着那个女人的面皮擦过去了,那个女人顿时止住了动作,猛地转头。 戚长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这点那预想当中的疼痛,顿时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女人背后的戚元,顿时忍不住哽咽着喊:“姐姐!” 戚元温和的应了一声,随即上下打量了戚长亭一眼,见他双白色的袍子此时已经沾满了血,眼里便杀意大盛。 她终于分出目光去给那个假的冯彩音。 而后一看,就哟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冷冷的说:“许凤翘,是你啊。” 许凤翘,徐海的情人,同时也是齐王的死士,齐王将她安插在徐海身边,好拴住这条恶狗,不至于自己被恶狗反咬一口。 许凤翘的一身本事都是从徐海和东瀛人手里学来的。 可以说,她从小就在尸体当中长大。 所以也因为如此,她对生命毫无尊重,格外漠视。 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 戚元对上过她一次,那一次宝荣公主已经被圈禁了,许凤翘和宝荣公主交好,为了宝荣公主来找她的麻烦。 从七层的宝塔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下推。 幸亏她反应极快,拽住了旁边的古树的树杈,延缓了下坠的冲势,否则性命就交代了。 认真论起来,许凤翘的本事绝不会输给她。 不过戚元并没有担心,只是咦了一声:“怎么你这个海上的皇后,会来了京城,还混进了冯家女眷里头,成了冯家的姑娘?” 许凤翘看戚元的眼神从第一时间就不对了。 这个女人竟然知道自己。 而且对自己好像十分了解。 她似乎漫不经心的将手放在腰间,后撤一步,正正好一只脚就在戚长亭的旁边,似笑非笑的问戚元:“戚大小姐是侯府大小姐,养在深闺,怎么会认识我?” “你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戚元顿时笑了,眼神安抚戚长亭,一面应付许凤翘。 戚长亭十分勇敢,鼓足勇气朝着戚元点头,示意自己不害怕。 戚元便笑眯眯的看着许凤翘:“我不仅认识许姑娘你,我还认识程天胜呢。” 提起这个名字,许凤翘陡然激动起来,情绪异常的激烈:“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天胜?你对他干了什么?!” “别着急嘛。”戚元淡淡的啧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小孩子,我觉得他真是很好玩,所以就接到飞来峰了,现在他就在一线天顶上呢。” “你这个骗子!”许凤翘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你都不知道我会出现,你又怎么会找到天胜?!你这个骗子!” 戚元十分镇定:“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会出现?你看,我这不都已经找上你了吗?不是我说,许凤翘,你也太心狠了,生了个孩子之后就不管不顾,自己去海上做什么徐海的海上皇后了,原来你也还有良心和母爱的吗?” 这话不管对于任何一个母亲都受不住。 许凤翘陡然激动,往前冲了几步:“你知道什么?!是程家的人根本不放他跟着我走!你把我儿子这点那放哪儿了?!放哪儿了?!” 就是现在! 戚元等着她往前冲,随即就朝着戚长亭使了个眼色。 戚长亭反应也非常快,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姐姐的意思,飞快的拖着断了的腿往外爬。 而此时,许凤翘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大变:“贱人,你敢骗我!我儿子根本不在你手上,是不是?!” 她拔出腰间的鞭子,猛地朝着戚长亭甩出去:“去死吧!” 戚长亭断了腿,根本就爬不快,顿时手忙脚乱。 而此时戚元已经飞身上前,猛地扑向许凤翘,死死的攥住了许凤翘的鞭子。 第412章 ·心疼 许凤翘的鞭子上全都是刺,戚元的手一握上去,就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 一般来说,她这个人是特别能忍痛的,但是这一次,连她几乎都忍不住差点要惊呼出声。 不过她还是咬牙忍住了,重重的将许凤翘抵在了山壁上。 戚长亭终于爬了出去。 戚元轻轻松了口气。 但是还没来得及松彻底,许凤翘就阴恻恻的朝着戚元冷笑了一声:“江湖传言,都说戚大小姐你是个毫无感情的人,不管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现在看来,传言也不尽然嘛?” 她反手拗住戚元的手肘,猛地用力,一下子反过来将戚元给抵在了山壁上,看着戚元手心的血眯了眯眼睛:“啧啧啧,为了弟弟这么能豁的出去,殿下怎么会说你是无情无义呢?” 殿下? 戚元嗤笑了一声:“对啊,殿下怎么能说我是无情无义呢?分明齐王殿下才是真正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啊。” 她被钳制住,面色不变的说:“齐王殿下都舍得将你的儿子给抓走,你这么苦心孤诣的为了他办事,他却这么对你,怎么看,他都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啊!” 许凤翘没想到戚元这么说,一时怔住,随即便猛地伸手打了戚元一个耳光:“你这个狡猾的女人,你又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到时候去程家问一问,看看程家的小少爷是不是丢了不就清楚了?” 戚元面不改色的啧了一声:“你以为齐王是什么好人吗?他为了让徐海死心塌地的帮他办事,所以投桃报李,让人冒充你,将程天胜抱走了。” 许凤翘此时已经有些面皮发抖了,掏出匕首就要朝着戚元的脸划下去。 “贱人!贱人!殿下说过了,你最会骗人,反正殿下也说过,只要把你活着带回去就行。” 她面色狰狞:“反正只要你不死,断手断脚,或是被拔了舌头都没关系,我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 “好啊!”戚元因为握过鞭子的手终于有了些力气,她讥诮的笑了:“程天胜的后背是不是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啊?半边肩膀都是红色的,听说这种叫做凤凰胎记,是吧?” 许凤翘的动作猛地停住,面色变换不定。 戚元就唉声叹气的摇头:“真是可惜呢,他被麒麟骗走的时候,还以为真的是去见亲娘的,结果却被齐王的人一锤子砸扁了脑袋......” 许凤翘终于扛不住,匕首死死的就朝着戚元刺下去。 戚元却终于已经蓄积好了力量,后背猛地朝着山壁一撞,随即就地一滚,脱离了许凤翘的控制。 这变故几乎就发生在顷刻之间。 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许凤翘怔了片刻,随即就暴怒起来:“你果然是在骗我,你找死!” 说着,扬起鞭子,重重的朝着戚元鞭打下去。 山壁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狭窄,戚元很难闪躲。 许凤翘忍不住得意起来:“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下一刻,戚元却双脚分别蹬住山壁,如同壁虎似地往上怕攀爬,竟然真的躲过了许凤翘的鞭子。 许凤翘在底下气的跳脚,下意识便要去追。 不过她才到底下,戚元就忽然回身猛地往下扑,重重的将许凤翘给扑倒在了地上,自己死死的压在了许凤翘身上。 许凤翘惊住了,一时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这个骗子!你真是跟殿下说的一样,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戚元这回一句都不再回复,二话不说重重的一巴掌下去,顿时打的许凤翘的耳朵都嗡嗡嗡的。 没有丝毫迟疑,戚元又打了第二巴掌。 然后,不等许凤翘反应过来叫骂出声,紧跟着就是第三巴掌,再是第四巴掌...... 一直打的许凤翘两边脸几乎都肿成了猪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戚元才冷冷的说:“我最讨厌别人打我的脸。” 她从前在死士训练营的时候,那个时候教导她的前辈最喜欢打人的脸。 动作做不好,任务出错,就要被打脸。 她那时候从未有过反抗的心思。 因为别人也是这样。 直到萧云庭来过,萧云庭看到她挨打,二话不说将那个前辈飞踹在地。 而后让她:“抬起头来!” 上一世,所有的人都在让她低下头去,唯有萧云庭,他让他抬起头来。 后来,萧云庭把她带在身边,让那些道兵们教她功夫,教她些阵法。 所以她后来从不曾让谁打她的脸。 王氏打过,但王氏是她的生身母亲,所以她就当还了她的生养之恩了。 可许凤翘算什么?! 许凤翘被打的门牙都已经没了,艰难的看着戚元:“你,你不会有好下场,殿下,殿下派了很多人,来找你!” “那并不劳你操心。”戚元冷冷的注视着她,而后从旁边捡起了许凤翘自己的匕首,然后,当着许凤翘的面,狠狠地刺入了许凤翘的胸膛。 戚元的动作飞快,杀人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手抖,哪怕她的手心已经全部都是血。 所以许凤翘还能听见戚元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必等他来找我,你在地底下等着,我很快送他下来这点那找你!”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许凤翘张嘴想说话,但是一张嘴,却开始大口大口的呕血,而后就瞪大眼头一歪。 戚元撑着地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赖成龙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这山道如此狭窄,但是赖成龙却根本不管不顾,甚至不顾自己的肩膀不停擦在山壁上,跑的气喘吁吁。 她脸上还带着血迹,看着赖成龙:“赖大人,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着她还在流血的手心,赖成龙闭了闭眼睛,才大步往前,猛地撕下了自己的一截衣裳,替戚元包扎起手上的伤口。 他知道自己不该动心的。 春霖都提醒过他。 但是若是能管得住的,那就不是爱意了。 赖成龙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住,看着戚元掌心的伤口,几乎要不能呼吸。 第413章 ·责怪 戚元察觉到了。 她皱着眉头抽出手,沉声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自己好了。”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不管是受多重的伤,她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赖成龙忽然有些生气。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怒气来的实在是没有道理。 戚大小姐是他的什么人? 硬要来算的话,是合作伙伴,是恩人。 但是,他的心不听他的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戚大小姐上心的呢? 赖成龙想了很久,却想不明白具体的时间。 但是有一晚他记得很清楚。 戚元去杀宝荣公主的那天晚上。 他分明已经料理完了怀良亲王的事,但是还是特地的绕去了山崖那里,看着陡峭的山壁,还有那些爬山虎和藤蔓,怔怔的立了很久。 那一瞬间,他分明看不见戚元的身影,更不知道戚元上去了没有。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站在底下等着,等一等,也是足够让人安心的。 现在戚元抽开手,他沉默片刻,才轻声说:“戚大小姐,我......” 他和殿下也算是好朋友。 但是,喜欢人这种事,不能因为是好朋友就必须要让吧? 不管能不能成,不管结果如何,他总有资格说出自己的心意吧? 他顿了顿就继续说:“戚大小姐,我很喜欢你。” ...... 戚元还没来得及说话,气喘吁吁的终于安顿好了戚长亭的六斤飞快的跑来了。 幸亏他跑的快! 否则的话,殿下的媳妇儿这还不得被拐跑了?! 真坏真坏! 他气鼓鼓的瞪大眼睛瞪着赖成龙:“赖大人,你来得太晚了,你还不知道吗,戚大小姐已经答应我们太孙的心意了!” 唉,这个时候就好希望八宝在。 八宝可比他豁的出去的多了。 他幽怨的看了老赵一眼。 真是什么都不是! 老赵望天翻了个白眼,干脆懒得理会。 六斤则活像是个护犊子的母鸡,气鼓鼓的拦住赖成龙。 赖成龙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六斤的头,用力往旁边一撇。 六斤瞬间就被挪开了。 老赵咳嗽了一声。 赖大人那也是从小就敢和齐王打架的人,六斤这傻小子真是也不看场合。 将六斤给撇开,赖成龙吸了口气冲着戚元笑了笑:“戚大小姐,我知道我的心意显得很可笑,但是......” “不,我没有觉得可笑。”戚元直接了当的摇头:“谁的真心都珍贵,没有可笑一说。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你喜欢我是你的事,但是我并不喜欢你。” 她说着,举起自己的手冲赖成龙笑了笑:“谢谢赖大人帮忙包扎,但是真心需要给同样真心的人,我不是那个人,赖大人不必费心了。” 六斤有点儿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啊? 女孩子们不是都以被男人喜欢追崇为荣吗? 追求者不是越多越好吗? 怎么,怎么戚大小姐完全没那个意思? 说完这句话,戚元就快步出去了。 一线天阴暗狭窄,一束光落下来打在赖成龙的脸上,他满脸的苦涩。 看的六斤都有些不忍心了。 戚大小姐真是...... 唉,造孽啊! 喜欢谁不好,喜欢上戚大小姐? 当初他们殿下喜欢戚大小姐,那也是吃尽了苦头的好吗? 他安慰的挠了挠头开口:“赖大人,你也别太难过了,戚大小姐不喜欢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戚大小姐是什么人啊? 她可是慧眼识珠的。 六斤昂着头如同一只赢了的大公鸡走了。 留下赖成龙一个人单独站在原地,半响才闭了闭眼睛松开拳头。 不喜欢就不喜欢。 不喜欢他那是戚大小姐的事,但是喜欢戚大小姐却是他自己的事。 他的真心也是真心,喜欢她也不是为了得到相同的喜欢。 这么想着,他重重的吐了口气笑了起来。 而后看着地上许凤翘的尸体,脸色的表情又瞬间阴沉,拖着她的尸体背在了背上往外走。 戚元出了一线天便直奔禅院。 六斤已经把戚长亭送回去了,此时戚二夫人正哭的眼睛都肿了,见到了戚元,一把就攥住了戚元的手:“元姐儿,怎么办,怎么办?大夫说,大夫说长亭的腿断了,再也好不了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戚二夫人一会儿想着要去死,一会儿又想着若是自己死了,那长亭岂不是更加可怜? 整个人瞬间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戚元镇定的握住了她的手,沉声保证:“不会的!二婶,你听我说,有我在,我绝不会让长亭出事。” 戚二老爷有些忍无可忍:“有你在又有什么用?” 虽然家里人人都捧着供着戚元,平时二老爷也很喜欢戚元。 但是人都是关心则乱。 现在断了腿的是自己的儿子啊! 他带着哭腔说:“你是大夫吗?你会治腿吗?要不是你答应和冯家相亲,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这是他的儿子啊! 他辛辛苦苦带大的儿子! 戚二夫人原本还满是伤心的,听见丈夫这么指责戚元,却忽然用尽力气甩了丈夫一巴掌:“你给我住嘴!这跟元姐儿有什么关系?!” 戚二老爷都被打傻了。 自家媳妇儿向来温顺又妥帖,何曾有过这么暴躁的时候?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 他捂着脸就下意识的要还手。 结果却被戚元一把握住了。 戚元看着他,声音很冷静:“二叔,现在指责也改变不了问题,你放心,我保证长亭的腿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拿什么保证?!”戚二老爷止不住冷笑:“要是治不好,你能怎么样?” “若是治不好,我的腿也不会要了。”她抬头看着戚二老爷:“这样,二叔满意了吗?” 戚二夫人急忙摇头:“元姐儿,这怎么能跟你扯上关系?如果不是你去的及时,长亭的性命都没了!” 她真的恨不得再给戚二老爷一巴掌! 出事之前他不一样跟冯玉章有说有笑,高兴的很吗?! 第414章 ·图谋 很快,医术不错的戒律堂的大师就从里头出来了,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面色有些凝重的说:“事情怕是不妥。” 这句话一出,戚二老爷立即就想冲上去找戚元拼命。 但是却被戚二夫人死死的给拽住了。 戚二夫人哽咽着问大师:“那,那到底怎么样?” 大师慈眉善目的垂下眼叹了声气:“肩膀上的飞镖倒是拔出来了,伤口也止住血了,但是腿骨断了,只怕以后对行走有碍......难以恢复了。” 这和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模一样,戚二老爷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戚二夫人也一下子就软在了地上痛哭出声。 白芷紧张得攥着戚元的衣袖,心里替自己姑娘紧张极了。 其实关自己姑娘什么事呢? 好不容易姑娘在戚家现在有了这样的地位,被这么一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戚元面色从容,越过了大师径直进了禅房,一眼就看到面色惨白昏睡着的戚长亭。 她坐在床沿,按了按戚长亭受伤的腿骨,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外头就传来了戚二夫人惊天动地的哭声。 戚元便立即便起身出去了。 这才看到冯玉章一脸惊恐的带着几个孩子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冯玉章看到戚元一出来,心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今天全家只怕都出不了飞来寺了。 他这样经历过不少波涛的人,一时也绷不住,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戚大小姐:“大小姐,真的,真的跟我无关啊戚大小姐!” 他见到冯彩音,知道跟着戚长亭去了后山的不是真的冯彩音,整个人就不好了。 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现在再看到戚二夫人痛哭流涕,戚二老爷晕过去,他更是恨不得自己直接先一头撞死。 天哪,要是非得被戚元杀了的话,那还不如自己死。 戚大小姐让人死的方法千奇百怪,但是自己死,至少还能痛苦少一些。 戚元往外走了几步,冯玉章已经站不住了,扶住了旁边的门槛,急急地解释:“戚大小姐,您也知道,我真的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结亲,想要结两姓之好的!我,我怎么可能会想杀戚三少爷啊?!” 苍天啊,他真的比窦娥都冤。 快下一场雪吧!证明证明他的清白! 戚元嗤笑,直到此时才说出了第一句话:“冯大人,你们冯家的死期到了。” 冯玉章一下子没扶住,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真的是,戚元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忍不住哭着解释。 不过戚元扬手打断了,很干脆的说:“你知道假冒冯彩音的是谁吗?是许凤翘,朝廷通缉犯,曾经害死浙江巡抚的海寇徐海的妻子!” 戚二夫人的眼泪已经停了,怔怔的抬着头看着戚元,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而此时,戚二老爷也已经醒过来了。 一醒过来就打算去找冯玉章去拼命。 不过实在不用他去找人拼命,因为冯玉章此时自己已经快要把自己吓破胆了。 许凤翘?!~ 许凤翘?! 他吓得甚至干呕了一声,随即就头皮发麻的解释:“不不不不,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关系,我不认识,我不认识啊!” 他上哪儿去认识什么许凤翘啊! 真是冤死了,冤死了! 戚元微微笑了笑,上前蹲下身看着他:“这不是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的,她以冯家女眷的身份跟着你们,跟着你的夫人一起在佛堂听大师讲经,而后又光明正大的跟着我弟弟去了后山。” 戚二老爷立即就要朝着冯玉章扑过去。 不过没来得及。 因为戚元已经轻轻眯了眯眼睛:“冯大人,别跟我说什么不知道,就算是我信你,你猜测圣上信不信你?朝臣信不信你?你敢勾结海寇,你意欲何为?!” 冯玉章吓得肝胆俱裂。 他终于崩溃了:“戚大小姐,我是真的没有啊!我出来的时候,里头听讲经的还真的是我家彩音,我不骗你!后来,后来我就去跟戚二老爷喝茶了!这件事,不不不.......” 他反应过来,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说:“蓝氏!” 冯夫人蓝氏! 他的发妻! 只有她有这个机会,换掉人选。 让底下的丫头们全都当成不知道。 也只有她能够调开冯彩音,趁机让许凤翘混进去! 这个疯子! 他二胡不说,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忽然就转身朝着外头冲。 他要杀了她! 这个贱人! 而此时,戚二夫人也跟着站起身,她也要看看这个人,看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她却被真正的冯彩音给拦住了。 冯彩音跪在了戚二夫人跟前,沉声说:“二夫人,这门亲事还可以作数吗?” ? 戚二夫人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彩音。 自己儿子的腿都已经废掉了。 她没听清楚吗? 而且两家闹成了这样,就算是和冯玉章没关系,但是也跟冯夫人脱不了关系。 还怎么可能结亲? 但是,但是长亭的腿断了啊?! 戚二夫人真是痛苦不已。 戚元却直接摇头:“冯姑娘,不必你愧疚,因为愧疚结成的婚姻也不会是什么好婚姻。这不是报恩,这是双方的痛苦。” 她冷静的说:“而且,我的弟弟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他有事,你先不必急着报恩。你先看看怎么报仇。” 冯彩音睁大眼睛看着戚元。 她从来没有见过戚大小姐这样的女孩子。 真是,她的好多想法都跟普通的人不同。 戚元已经越过了戚二老爷直接出门。 戚二老爷急急地追在她身后:“你等着,你把话说清楚!” 戚二夫人也急着追戚二老爷的。 冯玉章径直冲到了冯夫人的禅院,不顾在场的还有请来的媒人,一把就拽住了冯夫人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问:“你是疯了吗?!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夫人冷笑出声:“我们死了两个孩子在他们手里,你还要送另一个过去,我不想这么犯贱!” 第415章 ·全死 冯夫人丝毫没有畏惧。 她深吸了口气,一把攥住了冯玉章的手腕:“你总说你的大局,说你是为了冯家的将来!但是我的孙子死了,我的孙女也死了,死在这个贱女人的手里,我还要什么将来?!” 她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女人,到底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而这一切,全都是戚元造成的! 戚元让她痛,她就一定要让戚元和戚家也痛。 冯玉章提出要跟戚家的人相亲,她当时心里冷笑,面上却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 还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 那是因为当时许凤翘已经找上门了。 许凤翘本来就是齐王的暗哨死士,倘若是冯采薇没死,那么许凤翘就会直接找上冯采薇的。 不过没关系。 孙女儿死了,那就她来。 她跟着冯家这么多年,过了什么好日子? 在京城没多少年,就被贬去了云南。 在云南的时候,还要被婆母和大嫂压制。 好不容易,这些压制她的人都死了,她的孙子孙女也大了。 尤其是孙女儿,眼看着可以做太孙妃了。 但是,这一切不过就是转眼之间就没有了。 冯夫人面色狰狞,状若癫狂:“冯玉章!你不是最在乎冯家吗?我就要你和冯家不得好死!要你和冯皇后都痛不欲生!要让萧云庭死无葬身之地!”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跟魔鬼做交易了。 冯玉章都被她的疯劲儿给惊住了。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反而还被冯夫人挠了一爪子,脸上顿时渗出血来,极为狼狈。 冯夫人却哈哈大笑。 她开心啊! 自从冯峻和冯采薇出事之后,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但是冯玉章却还想着跟戚家的人接亲。 好,她现在就看看,戚长亭都死了,他们还能怎么结亲! 冯玉章捂住自己的脸看着她:“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是啊,我疯了,不过那有什么要紧呢?反正戚家的人不会好过,许凤翘杀了戚长亭,下一个就会杀戚元!” 只要戚元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大家一起下地狱。 冯玉章的嘴唇动了动。 还没有说话,外头忽然传来掌声。 冯夫人面色微变,似乎觉得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鼓掌。 结果下一刻,戚元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面带微笑的看着冯夫人:“夫人,真是好可惜啊,你看看,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冯夫人面上的惊愕不是作假,她一下子就懵了。 不,怎么会?! 戚元怎么会没事?!、 许凤翘很厉害,她亲眼见识过的! 怎么就这样,戚元都没死?! 她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有些困惑,但是同时又带着强烈的愤恨。 为什么? 怎么这样戚元都不死? 这个女人,这个祸害,她为什么就是不死?! 戚元却似乎觉得还不够,往前两步拉住了冯夫人的手。 冯夫人就像是沾到了毒蛇,急忙就要甩开。 但是没有用,戚元的手简直就像是钳子一般,将她给攥的死死的,随即就像是拖着一个麻袋一般,把她往院子里拖去。 戚二老爷刚好也赶到了,正要呵斥戚元。 就忽然见一具尸体落在了自己跟前,顿时心脏猛地惊跳了一下,随即后退了两步,神情愣怔。 而此时,赖成龙正冷冷立在墙上,就像是刚才扔出尸体的人不是他一般。 戚元按住了冯夫人的后脑勺,死死的压住她往下按,几乎让她跟死了的许凤翘脸贴脸,鼻子贴着鼻子,而后冷漠的问:“看清楚了吗冯夫人?这个是谁?” 是谁? 冯夫人一眼就认出来,是刚才还在自己跟前的许凤翘。 是本事大,是杀人不眨眼的许凤翘。 她尖叫了一声,拼命的想要后退。 但是戚元却死死的按住她,让她半点动弹不得,而后一字一顿的说:“看清楚,冯夫人,这就是你勾结的人,海寇头子的妻子,你们冯家勾结海寇,通敌卖国,按照大周大诰里所说,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再去朝廷领赏!” 冯夫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但是戚元马上就拎着她重新站起来,冷冷的说:“不过我不会杀你,因为按照律例,这种大罪,是要诛九族的。你不在意冯家,但是我相信你总在乎蓝家,我要你亲眼看着,你们蓝家从上到下,从人到狗,连一只鸡都不留!” 冯夫人浑身都在乱颤,之前的疯狂全都化作了恐惧。 是的,人只要有软肋就不可能无所顾忌。 冯夫人可以不在乎冯家,甚至可以眼睁睁看着冯玉章都去死。 但是她不可能不在意她的娘家。 戚元说的这话,真的是戳中了冯夫人的肺管子了。 随着这句话说完,戚二夫人就觉得胸口一直憋着的一口恶气陡然吐了出去。 她就知道! 元姐儿从来不会乱说,元姐儿更从来不会让自己人受委屈。 冯玉章的脸色惨白如纸,尤其是在看到了墙头上站着一言不发的赖成龙之后,更是死的心都有了。 他实在克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小姐,戚大小姐,你高抬贵手,求求你,你高抬贵手!” 赖成龙就在这里,许凤翘的身份瞒不过锦衣卫。 着急要赖成龙这么报上去,那么,一切都完了。 冯家连当年去云南的结果都不可能有,直接就灭族了! 连冯皇后都会受到灭顶之灾。 戚元紧紧盯着冯夫人:“你听清楚了没有,蓝氏,你洗干净脖子等着,等着亲眼看着你的族人是怎么一个个的在菜市口被斩首吧!” 戚二老爷从来没见过戚元的这一面,随着戚元的话音落下,冯夫人没怎么样,戚二老爷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没人跟他说过,平时温柔乖巧,可爱听话的元姐儿私底下是这么样的人啊! 戚二夫人本来悲痛至极又觉得出气的,眼看着丈夫晕过去,顿时在心里重重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没见过世面。 跟着元姐儿,连这点场面都没见过,怎么好意思说跟着元姐儿出过门? 第416章 ·舌辩 被这么一折腾,戚二夫人心里的悲戚和痛苦少了许多,终于觉得心脏不那么痛了。 但是还是气愤地咬着牙看着冯玉章:“你家里的事情没有处置好,就不应该来谈什么结亲的事儿!你害的我儿子差点就没了性命!” 不说还好,一说,她的眼泪就又下来了。 冯夫人则颤抖着嘴唇,一时之间脸色青白交加,盯着戚元半天,抖抖索索的说:“不,不!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报应? 戚元忽然看向了主持大师,见他一直不声不响的在旁边站着,就沉声说:“大师,我看你们山门处,没有跟其他寺庙一样挂对联,这是为何?” 所有人都惊住了。 不知道戚元为什么在这么紧急的关头问这样的问题。 冯玉章更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现在晕过去。 不晕过去吧,他实在是受不了刺激,真是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但是晕过去吧,他也不敢,戚元会扎针,几针下去,那比死都难受啊! 主持大师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女施主,这是因为,本寺向来规矩如此,贫僧也不知道为何。” “不,你知道。”戚元见他的光头圆滚滚的,忽然觉得好笑,而后又猛然沉下脸:“因为你们不配!一座这么大的寺庙,你们后山难道没有守山僧人?你们一线天难道平时没有引路人?为何就今天疏忽了?!” 六斤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赖成龙。 啧啧,还喜欢戚大小姐呢。 瞧见没有人家戚大小姐这脑子? 没有戚大小姐的脑子,你要是做点儿对不住戚大小姐的事儿,戚大小姐一准给你挖的清清楚楚! 赖成龙却没有理会六斤的挤眉弄眼,只是皱眉沉思。 主持大师瞬间就有些吓住了,没想到戚元的矛头忽然对准了他。 急急忙忙就说:“不不不,女施主,这事儿跟我们可没有关系啊!我们这寺庙可是百年老寺了,多少年来都是香火旺盛,信众繁多,我们可不做这等缺德事!” “所以你们要查啊,否则查不出凶手,你们整个寺的人都是凶手!” 戚元不为所动,而后冷冷一笑:“对了,你们寺庙山门不是没有对联吗?我送你们一副!” 主持大师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 一座寺庙山门处的对联至关重要,就如同是这座寺庙的门面。 就如同皇觉寺的对联就是当时的范大儒亲自题写的。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能给一座寺庙写对联的人,怎么也不能是凡人。 戚元算是什么东西? 主持大师冷笑了一声:“戚大小姐,这不合适,天下没有女人给寺庙写对联的规矩!” 天底下的寺庙都是如此,对女人要求众多。 不能穿戴不整齐,怀孕不能拜佛,来了月事也不能拜佛。 戚元哈哈大笑:“老秃驴,你一脸肥肉,屯着土地,外头养着老婆孩子,这难道就符合你们的规矩了吗?!” ....... 六斤打了个冷颤。 他都不敢喊老天爷了。 老天爷好像对戚元不是太管用,戚元不大喜欢男的。 他只能在心里喊了一声,亲娘啊! 戚大小姐这是真的胆大包天啊! 横吧,谁能横的过戚元啊! 主持大师指着戚元,气的脸皮发抖,简直说不出话:“你,你竟敢在佛前对僧侣不敬,你死后要下拔舌地狱,下油锅!” “等你们的佛祖先处理了你这只秃驴再说吧!” 戚元挑眉冷笑,冲着赖成龙扬了扬下巴:“赖大人,我说我要给这飞来寺写对联,我能不能写?!” 赖成龙从墙头飞身下来,面无表情的弹了弹自己袍子上不存在的灰,轻描淡写的说:“当然能写。” 主持大师没想到锦衣卫的镇府竟然也帮着戚元,一时之间身上发冷:“你们,你们竟然敢在佛前如此大胆!老僧要告到僧录司!” 赖成龙哦了一声:“你先不必告了,先把为何海匪女头领会出现在你们飞来峰,而且来去自如,杀人伤人的事情交代清楚吧!” 他说着,冲戚元点点头:“戚大小姐,你要写对联,就写吧。” 戚元就冷冷揪住了冯夫人,一把将她给拽起来,眼睛冷冰冰的看着她,如同是在看一个死人:“看清楚,听清楚!” 她说着,接过了六斤着急忙慌去禅院里翻出来的纸笔。 戚元伸手挥笔写下两行大字。 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存心正道,见吾不拜又何妨! 这副对联一写出来,冯夫人脸色惨白。 她当然知道戚元的意思。 这是在讽刺她。 讽刺她一天到晚求神拜佛。 但是却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 讽刺她根本没有资格说什么因果报应。 因为她自己就做了最坏的事。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 戚元真的是杀人诛心! 冯夫人剧烈的挣扎崩溃哭喊:“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孙子和孙女,我不会这么做的!” 戚元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孙子孙女他们做的坏事足以让他们再死一次,所以,哪怕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毫不迟疑的杀了他们!” 怕什么报应? 做坏事竟然还怕报应。 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看了一眼同样脸色惨白的主持大师,轻声说:“去诏狱吧,去诏狱跟你们的菩萨忏悔,跟你们的佛祖磕头,看看你们的佛祖菩萨,是不是会保佑你们这等其心可诛的人!” 冯玉章瘫软在地,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戚二夫人双手都有些冷汗。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真的有言辞可以锋利如刀。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戚元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一刀刀的凌迟冯夫人和主持大师。 冯夫人崩溃大哭:“不,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对,你没错!”戚元冷冷盯着她的眼睛,轻声笑了:“冯夫人,你没有错,教出杀人放火的孙子没有错,教出杀人的孙女儿也没有错,有错的是蓝家,是你的娘家人!是你那已经老迈得根本走不动的母亲,是你那已经腿脚不便的哥哥,也是你那刚出生不久的曾侄孙! 第417章 ·花样 冯夫人只觉得心口剧痛。 戚元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 尤其是戚元开始一个个的开始数她的娘家人,她更是觉得自己太阳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此时开始一跳一跳的。 然后她开始疯狂摇头。 不不不,她自己做错的事,怎么能牵扯到家里人? 冯家的人现在她不在乎。 不不,冯家她也不是完全不在乎。 她还有两个亲孙子啊! 这些人现在却全都要进诏狱。 赖成龙可是个修罗。 他不会对任何人手软的。 不行,不行! 她直勾勾的看着戚元:“就算是我去了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真是可笑。”戚元不耐发了:“活着的时候你们一家上阵都对付不过我,死了难道变成了鬼,你们就会比我厉害?到地底下我照样能杀你们第二遍第三遍!” 冯夫人终于撑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正要说话,忽然后脑勺剧痛,胸口也闷痛不可言说,无法呼吸,而后猛然吐血不止,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主持大师,他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好看。 只听说过诸葛亮阵前气死敌人。 没想到现在还真的在现实中见到了。 这女人,这女人是个疯子! 赖成龙却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 戚二夫人眼里的光都遮不住了,看着戚元只觉得戚元光芒万丈。 正在这时候戚二老爷醒了,听见戚元最后这段话,顿时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戚二夫人真是受不了自己丈夫了,忍不住在他耳朵上很恨的拧了拧。 戚二老爷只好胆战心惊的睁开眼坐起身来。 他为什么会痛骂戚元啊?! 他早该想到的! 以前老爹和老哥两个人正眼看过哪个小辈?? 小辈们在他们跟前全都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哪个敢放肆? 也就只有戚元了,戚老侯爷和戚震对她简直好的不像话。 他早该想到的! 这回惨了,把人得罪狠了! 他捂着自己的耳朵,继续提心吊胆的看着戚元。 冯夫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没一会儿,就睁大眼睛停止了呼吸。 赖成龙面无表情的上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脉搏,而后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才声音冷淡的说:“对自己的罪行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活生生的被自己做的事给吓死了。” ...... 六斤偷偷跟老赵说:“比我还能胡说八道。”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分明是被戚大小姐给吓死的。 但是赖大人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是冯夫人自己吓死自己的。 啧啧啧。 老赵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对六斤有些无法容忍。 但是现在也不是跟六斤计较的时候。 因为戚元已经朝着主持大师看过去了:“主持大师,看你这样子,对这寺里的僧人大约也是没什么感情的,他们死不死的,跟你肯定没什么关系,对吧?” 杀人! 主持大师呼吸急促,几乎要喘不过气,真的觉得胸口刺痛。 他知道,戚元这是在用言语杀人。 可是虽然知道,他还是气的呼吸不过来,也说不出话,指着戚元,一个字都说不出。 尤其是,戚元身后还站着个赖成龙。 锦衣卫的镇府。 戚元说什么,这个赖大人都跟傻了似地,说都对。 他能怎么办? 戚元这是要他死啊! 他吞了口口水,指着戚元:“你,你,你胡说!你胡说!” “没事,这寺里僧人跟你非亲非故的,你不关心他们死活,只关心香油钱,这也没什么。”戚元笑眯眯的看着他:“倒是山脚下的黄家村,里面有一家人,他们的死活,想必主持大师必定是关心的,哦?” 她笑出声来了:“毕竟,一个是你的亲妹妹,一个是你的亲妹夫,他们还给你养着亲儿子呢,是吗?” 主持大师简直是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肝胆俱裂。 他忍不住哭出声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二老爷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偷偷的跟戚二夫人说:“元元怪造孽的。” 真是怪造孽的啊! 看把人家大师给吓得! 戚元面色陡然沉下来。 她的脸色一沉,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戚二老爷默默地转过头,藏在了戚二夫人身后。 主持大师则是按住了自己的心脏,紧张的看着戚元。 戚元沉默半响,才终于开口:“给我想办法,揪出你们寺里所有和齐王有关的人,我有用!听见没有?” 主持大师真的快哭出声了:“我,我只是收了银子。” “我知道你只是收了银子!”戚元面色陡然冷下来:“否则你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说了,找出真正做事的人!真正安排这一切的人,我有大用处,否则,我杀了你!” 她说着,猛地用脚勾起了地上的一把剑,而后伸手重重一扔,那把剑就钉在了门上,还在发着嗡嗡嗡的声响。 主持大师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却又被戚元开口喊住。 他真的腿都快站不住了,颤巍巍的转过头看着戚元。 戚元冷冷的说:“拿出你掌门的风范来,拿出你刚才的高人模样来!只说冯夫人死了,许凤翘也死了,计划失败,但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许凤翘和冯夫人合谋的这一切,听见了没有?!” 主持大师紧张的呜咽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开始整理自己的袈裟,然后强行让自己表现的跟刚才进来的样子差不多,努力的挺直了腰背出去了。 戚元在他背后慢慢的说:“对了,主持大师,我写的对联,到时候记得挂上山门去哦。事儿办的好看一点,否则我杀你全家的时候,姿态也不会好看的。” 六斤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冷。 带入一下,若是他是主持大师,现在大概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戚大小姐现在不只是杀人了,她真的是能变着花样的杀人。 她杀冯夫人甚至都没有自己动手啊!!!! 第418章 ·想念 主持大师出去之后,戚二老爷紧紧攥住戚二夫人的胳膊,心里有些惊怕又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戚元他根本得罪不起。 得罪戚元那是要命的,她的舌头都能杀人! 戚二夫人都懒得搭理他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问戚元:“元姐儿,事情严重吗?” 肯定是出了大事了,不然得话,怎么整个飞来寺都会成为帮凶? 刚才元姐儿还说到了齐王,齐王是疯了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戚元的面色在主持大师走了之后就好多了,对上戚二夫人一如既往的温和乖巧:“没事,二婶不必担心,至于长亭的腿,您也放心,我一定会找人给他治好!” 戚二老爷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再说。 正好这时候,外头戚长亭的小厮飞快的跑了进来,哭着说:“二老爷,二夫人,你们快去看看吧,长亭少爷醒了,他,他要寻死!” 什么?! 戚二老爷和戚二夫人都是一惊,再也顾不得问其他的事了,急急忙忙的就朝着外头跑。 戚元也深吸了一口气。 她朝着赖成龙点头道谢:“多谢赖大人这么配合我,还告诉我那个老秃驴在山脚下有相好的事儿。” 赖成龙觉得戚元骂起人来真是格外的可爱。 虽然不是笑的时候,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没什么,就算是没有这个把柄,你也能用别的办法气死他的,他跑不了,所以我倒也不能算是帮了多大的忙。” 六斤急死了,他们两个聊什么聊,有什么好聊的?! 急急忙忙就说:“大小姐,你还是快去看看长亭少爷吧,人都寻死了!” 赖成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戚大小姐都那么明确的拒绝了,怎么赖大人还是这么黏黏糊糊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也不知道殿下收到信了没有。 唉,真是操心的一天。 萧云庭此时正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道兵涵鼎忙拿了一件轻绢披风过来给他披上,轻声说:“殿下,晚来天已经冷了。” “是啊。”萧云庭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中想起戚元。 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她在京城是不是又掀起了许多风雨? 六斤之前写信说,她已经把李长青杀了,还跟田宝赐定下了赌约。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如何了。 他叹了一声气。 看出了他的心思,涵鼎忍不住就笑着调侃:“殿下别着急,六斤写信写的比谁都勤快,您到时候一顶都能收到的。” 说起这个,涵鼎的脸色又忍不住有些严肃。 他们之所以不能及时接到六斤和京城那边的消息,是因为队伍中出了很多事。 钦差队伍才走到河北就出了事,其中一个官员竟然在当地强行侮辱了民女,闹出事端。 幸亏萧云庭的当机立断,当着闹事的百姓直接斩杀了那个官员,才镇住了百姓,也同时镇住了钦差队伍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但是找内奸还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只可惜他是钦差,身边除了自己的人之外,还有大量的朝廷派来的官员。 所以那些人的底细实在是难查。 以至于他们进了云梦泽之后,还遭遇了伏击。 萧云庭收起心神,看了一眼驿站里的灯火,沉声问:“怎么样,事情都办妥当了吧?” 正好林羽也过来了,急忙跟萧云庭说:“殿下,我看到好几个人出去过之后又回来,但是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外头跟人买了些水果。” 水果? 萧云庭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这些官大人们,平时恨不得拉屎都有别人来代劳,他们会主动纡尊降贵自己出去买水果? 他冷冷的吩咐:“打起精神来,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必须趁着一次毕其功于一役,将内奸一网打尽,尽快赶往江西,否则等我们过去,江西只怕要发生暴乱,而且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对齐王当真是很失望。 好歹也是在京城,在皇宫长大的。 听的是翰林先生的课,平时看到的是永昌帝如何处理政事,接触的都是文武大臣。 但是他竟然半点都没有学到怎么爱护子民。 这样的人,真是该死! 涵鼎跟林羽也肃然了脸色,急忙应是。 林羽看着萧云庭的脸色,忍不住问:“殿下,也不知道天师收到您的书信之后,是否赶到京城了?” 他知道萧云庭在意戚元。 李长青说戚元是天煞孤星,萧云庭便执着的要帮戚元洗脱这个名声。 而谁说话能比李长青更加有力度? 当然是龙虎山张天师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天师? 毕竟天师已经闭关多年了,传说天师正在勘破地仙之关卡。 如今正遇见瓶颈。 他叹气:“八宝都未必能见到天师。” “不,一定能见到的。”萧云庭摸了摸自己胸口带着的虎牙,轻声说:“师傅跟我说过,只要是我的事,他都能有感应。” 虽然很想念戚元,但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萧云庭在黑暗中听见一声轻微的开门声,顿时看了涵鼎和林羽一眼。 涵鼎跟林羽立即就会意,急忙隐入黑暗中。 而此时,门开了,一股迷烟从外头吹进来。 然后,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再过不久,林羽和涵鼎就轻手轻脚的到了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冷冷的挑了挑眉:“殿下,他们在倒油。” 是菜油的味道。 而且他们是一路从二楼的楼道开始到的。 这意思是,不只是想杀萧云庭! 萧云庭轻笑了一声:“当然不能只杀我,若是只杀我,那岂不是明摆着就是杀钦差?他们当然是要烧死大部分人,然后,造成意外的假象。” 眼看着那些人油已经倒完了,掏出了手里的火折子,萧云庭皱了皱眉,忽然打了个呼哨。 也就是这一声呼哨响起的同时,那个掏火折子的人吓了一跳,手一抖,火折子就掉了下去。 这一掉下去,那这座驿站的人可得全部被烧死! 林羽立即飞身去接。 但是还有人比他更快。 萧云庭一脚踏在栏杆上,而后飞身下楼,几乎是风卷残云一般,在火折子落地之前将它给握在手里,而后猛地就地一滚,就将火折子给熄灭了。 随即回身,冲着那个掏火折子的人便是一踹,重重踹在那人脖子上,直接一脚就将那人给踢死了。 第419章 ·内鬼 一脚踹断脖子,那人直接就轰隆一声落在了那堆已经浇满了菜油的干柴堆里,连一丁点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与此同时,原本只剩下两盏气死风灯的驿馆此时所有的灯笼也都亮起来了。 萧云庭面色冷然的立在庭院中央,此时脸色肃然,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吓得所有人都脸皮发麻。 从前只听说过太孙殿下跟着茅山道士长大,在茅山当道士一样的养着,可是从来不知道太孙殿下的武功竟然会高到这个地步啊! 想到这一路走来,太孙殿下不显山不露水的,除了官员奸污民女的时候当场斩杀了那个官员之外,没有露出任何会武功的迹象。 所有人都忍不住寒毛直竖。 而且,而且太孙殿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出现,截住了那些人放火,说明早就已经知道队伍中有内奸了! 可他却一路隐忍不发,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怪不得住进这座驿馆之后,萧云庭似乎毫无防备,还说到了云梦泽故地,要答应云梦泽的一个世家,去他们家做客。 原来他就是故意在给这些人机会啊! 火把一把一把的亮起来,所有人这才惊惧的发现,不只是萧云庭和那些道兵,还有锦衣卫! 锦衣卫竟然也在! 更有眼尖的人立即认出了那锦衣卫的身份! 是春霖啊! 是跟在赖成龙身边,赖成龙的心腹的锦衣卫千户春霖! 别看这小子平时在赖成龙跟前一天到晚笑眯眯的,看起来一副毫无脾气的样子,但是其实心里比谁都腹黑。 他怎么会来? 什么时候来的? 萧云庭早就知道了吗? 大家的思绪都乱纷纷的,一时之间惶惶不安。 而萧云庭已经冷冷的挑了挑眉,径直朝着礼部的齐旺琨走过去了:“齐大人,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人是你们礼部的人吧?” 他扫了一圈匆匆赶过来的户部侍郎钱源,慢慢的挑了挑眉:“看来钱大人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出来了啊。” 钱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慌慌张张的提上自己的裤子,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殿下,这是怎么了?” 涵鼎冷笑了一声,语气就有些不大好:“怎么了?钱大人要是再在房间里躺一会儿,那现在就被烧成一堆骨头了!” 钱源当然也不是傻的,一闻见这浓厚的菜油味儿硝味儿,立即就反应过来是有人要纵火。 他气的简直是发懵:“谁?!谁竟然敢放火烧钦差队伍?!” 真是不要命了吗?! 齐旺琨的脸上难看到了极点,听见钱源这话,便更是脸色黑如锅底。 可是钱源可没工夫看他的脸色。 他们是来赈灾的,半路要是把救灾粮和银子给丢了,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说不得还要诛九族。 给老萧家干活儿那可是有大风险的! 此时他骂骂咧咧。 而萧云庭已经再一次的点了齐旺琨的名:“齐大人,深更半夜你们不睡觉,带着二三十个人跑到这里来堆柴火,倒菜油,还打算点火,你们是想干什么?” 这是明说了! 齐旺琨一下子便闭上了眼睛,神情狰狞。 他分明计划的很好,一早就已经将驿馆的人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而且以防万一,也让人去给萧云庭他们全都放了迷药。 可为什么都计划的这么好了,计划却还是在中间出了差错?! 钱源反应过来了,听见萧云庭这么问,立即就转过头奔着齐旺琨去了,死死的摇晃他的肩膀怒骂:“你实心疯了你啊?你要烧死我们,要烧死太孙殿下,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齐旺琨能当的上礼部的侍郎,可见心理素质是格外过关的。 就算是到了此刻,所有人都对着他口诛笔伐,可他仍旧还是镇定自若。 甚至还能笑着说:“殿下误会了吧?这件事怎么会跟我有关系?我可是礼部的侍郎,陪着您一起去江西赈灾的钦差,我怎么会砸自己的场子?”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萧云庭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一脚踹了过去,将人给踹到在地。 对于文官来说,可以丢性命但是不可以丢脸面。 萧云庭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齐旺琨当即便梗着脖子大声喊:“太孙殿下要冤杀忠臣好人吗?!” 他大声疾呼:“殿下杀人了,殿下杀人了!” 钱源一时有些迟疑,看了看齐旺琨那癫狂的样子,再看看萧云庭,忍不住压低声音:“殿下,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其实虽然齐旺琨有些猖狂,但是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他是朝廷的钦差,赈灾失败的话,他也逃脱不了罪责啊。 萧云庭嗤笑一声,再次踹了他一脚,而后大声喊:“春霖!” 春霖立即答应了一声,走上前站在了众人跟前。 他身上穿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院子里的气氛静默下来。 萧云庭则沉声问他:“搜到了吗?” 春霖拱了拱手,满脸森冷的盯了齐旺琨一眼:“回禀殿下,已经搜到了!齐大人伙同他的手下,转移赈灾银两一共五十万两,如今全都被我们截获!他的小舅子并师爷等人,也全都在我们手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齐旺琨更是脸色素白。 他没有想到萧云庭不仅是察觉到了他要放火的意图,更是连他转移赈灾银两的事情都知道。 而且还提前派人拦截了。 这下子可真是人赃并获了。 钱源听见,简直整个人都炸毛了。 他可是户部侍郎,是来押送银子的,是来看银子怎么花到灾民手里的,将银子给转移走,这等同于什么?!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要害死所有人! 不,齐旺琨本来就是要害死所有人! 不然得话,也不会故意挑选今天,换掉驿馆的所有人,调开那些官兵,然后倒油放火了。 这人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气急了,钱源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冲上前就啪啪啪的打了齐旺琨几巴掌,打的齐旺琨的脸都歪了。 但是钱源还是不解气,他揪住了齐旺琨的衣领:“你是疯了吗?这可是救灾的银子啊!出了问题,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第420章 ·诛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阴谋都被揭穿了,齐旺琨反倒是不紧张了。 反正紧张也没什么用。 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 他冷冷的低下头说:“我冤枉,我什么都不会说!我要回京等三法司审理!” 三法司里头都有他的亲友,而且齐王自然会给他想办法周旋。 赈灾银子最后没出问题。 火最后也没烧起来。 根本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就算是要定罪,也不会有多严重。 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慌。 可是这个时候,萧云庭却声音很轻的笑了一声。 随即他问:“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回去等着三法司审你吗?” 齐旺琨有恃无恐:“我是进士出身,是天子门生,也是朝廷命官!要审我,先得剥了我的官皮!太孙殿下,你现在可没有这个资格。” 还只是太孙呢,可不是皇帝。 做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 否则很容易就触怒了永昌帝,惹到了永昌帝的逆鳞。 权柄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容别人染指的。 他就不信萧云庭敢越俎代庖,处置他这个当朝四品大员! 谁怕谁! 钱源气的指着他,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真是混账! 混账至极! 不过萧云庭却缓缓地笑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柴火和火油,扬声问:“刚才在驿馆里睡觉的,举手!” 几乎是一大半的人都举了手。 尤其是那些兵丁,他们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儿,睡得也最差,都是住在楼下的大通铺。 这火要是烧起来了,他们没一个能逃出来的。 这帮人看向齐旺琨的目光阴郁愤恨。 萧云庭笑了笑,仿佛早料到这个结果,紧跟着又问:“所以,齐大人要独吞救灾银两,为了这些银两,不管同僚性命,不管附近百姓的死活,更不管江西如今水深火热的百姓们,大家说,我这个做太孙的,能不能管?!该不该管?!” 钱源吞了口口水。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永昌帝这么喜欢这个孙子了。 道理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做决定的果断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有。 萧云庭就是那个关键时刻能做定海神针,能下决定,而且还能有煽动人心的力量的人! 这样的人! 就算他是永昌帝,也一定会喜欢的! 而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该管!该管!” “太孙殿下,杀贪官!杀贪官!” 一路走来,齐旺琨吃好的住好的。 当初在河北犯事的还是他的人。 但是他却理所当然,毫无愧疚。 相比较起来,萧云庭的身份比他要高得多了。 但是萧云庭对他们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他买来许多许多的药材,每到一处地方开始驻扎,便让大头兵熬制药材茶汤,让所有人都喝下去。 还有干粮,也从来都是发够,给够。 甚至到了驿馆,萧云庭还会给他们加几个菜。 很多人不把当兵的人当成是人。 毕竟当兵的有今天没明天,谁知道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更多的人还说,慈不掌兵。 所以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将军们,建功立业踩着的往往是千千万万人的尸骨。 萧云庭却把他们当人。 现在太孙殿下为了江西的百姓,也为了他们这些人,要除蛀虫,当然要支持! 有了这些人带头,所有的官兵忽然异口同声的喊:“杀!杀!杀!” 钱源紧张的看着萧云庭,此时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了。 真是好样儿的,萧云庭真是好样儿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心收拢到这个份上,为他所用。 他顿了顿,也跟着说:“事急从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太孙殿下此时有临时处置之权!” 意思便是,他也同意了。 萧云庭可以先处置齐旺琨。 不过他的处置的意思是,先把齐旺琨关着,带到江西,再好好的审问。 可惜,他想错了。 因为萧云庭冲着官兵们大喊了一声:“好!我们大家一路辛辛苦苦的走到这里,是因为要去江西拯救那里受灾的百姓!是因为我们要建功立业,要多分些赏赐!若是有人阻碍我们,有人要害百姓,那么,杀无赦!” 齐旺琨急了,他当然看出来萧云庭是在不停的煽动官兵和钦差队伍里的其他人。 他立即就反驳说:“不!你这是越权替圣上处置,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能......” 萧云庭猛地拔出腰间的剑,厉声喊:“皇祖父许我钦差之名,吾为天下诛此贼!” 随着话音刚落,萧云庭双手握剑,猛地往下一劈。 齐旺琨的人头顿时咕噜噜的滚在了一边。 而他的血,温热的血,喷了旁边的钱源一脸。 钱源都傻了! 老天啊! 萧云庭真的直接把齐旺琨给杀了! 他刚才做的那一切,煽动的气氛,完全都是为了如今合情合理的杀掉齐旺琨! 这位殿下! 他不会是一个守成之君! 他会比他的祖父还要锐意进取! 好啊!好啊! 国朝竟然能有此等储君,真是国朝之幸事,是天下之大幸事啊! 而萧云庭杀了人之后,面不改色的直起身来,环顾了一圈众人,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大声说:“从今天起,全力以赴奔赴江西,但凡有人拖后腿的,有人敢在其中弄鬼的,下场,如同此贼!杀无赦!” 所有的官兵们都沸腾了。 太孙殿下竟然是真的为了他们杀了一个四品大员! 他是真正的喜欢做实事的人,而不是来镀金来敷衍的! 所有人都齐心协力的大声应和:“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整个驿馆都跟着沸腾起来了。 春霖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下自己的大人。 大人啊,你可千万千万,别真的喜欢上戚大小姐啊! 虽然大人之前说他是多想了,但是他却知道大人肯定是有些口是心非的,不然为什么都出海了,但是写回来的信却从来没有少过给戚大小姐的? 可是,喜欢姑娘是好事。 喜欢上戚大小姐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这两口子,这两口子都是同一种人啊! 比他们锦衣卫都要凶猛的多的人! 第421章 ·摘心 春霖在心里念叨个不住,但是谁知道偏偏念叨什么就来什么。 因为处置完了齐旺琨这个叛徒之后,紧跟着就开始了清洗行动。 那些跟齐旺琨来往密切的,他的属下心腹,还有他那些接触过的奇奇怪怪的摊贩,或是什么卖什么金簪银簪的,就全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的。 萧云庭身边这一次带了三个道兵,林羽、涵鼎和北泽,这三个人别看一个个都做道士打扮,动不动还跟你说些什么道家的典故。 但是他们杀人的时候,就不说道家的典故了。 开始说道法讲究的是道法自然。 什么是道法自然呢? 那就是随心而为。 再问的细一点,什么叫做随心而为呢? 涵鼎就冷下脸来说:“简单一点的说,那就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实在不行了被人威胁到地位了,那就杀!杀得过就杀,杀不过就被杀!这就是道法自然!” 春霖有些讪讪的。 他们做锦衣卫这么多年了,忽然觉得锦衣卫也挺适合修道的。 哦不,是锦衣卫距离这些道士们的觉悟都还是有一段距离。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杀人的。 唉,正这么想着,他就见林羽飞一般的从外头跑进来了。 他下意识拦了一把:“你干什么去啊?” 林羽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对着春霖挑了挑眉,挥了挥手里的信:“你懂什么?我们殿下的信!” 完了完了! 春霖紧张的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是自家大人快回京城的时候。 大人还专门写信提过,说他在冲绳那边杀了一只巨大的鲸鱼,居然从它的肚子里得到了一颗硕大圆润的粉红色夜明珠。 打算送给戚大小姐。 天哪! 殿下不会知道吧? 殿下已经知道了。 萧云庭打开信,就看见六斤写完夜明珠的事情之后,就开始长篇大论的开始阐述他的愤怒和他的观点。 他认为赖成龙挖墙脚的行为是十分不对的。 当然,戚大小姐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那是很对得住殿下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殿下应该也要想办法送戚大小姐一份压得住粉红夜明珠的礼物。 他想来想去,觉得张道陵天师留下的玉印就很不错。 毕竟历代掌门人都指望着通过这玉印再成仙呢。 戚大小姐肯定喜欢! 萧云庭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扔在了一边。 林羽和涵鼎对视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忙偷偷的去看。 看到信里的内容,也都忍不住替萧云庭着急。 赖大人毕竟留在京城呢! 这会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要知道,这烈女就怕缠郎啊! 要命了要命了! 殿下不会去一趟江西,就要丢掉媳妇儿了吧? 萧云庭紧跟着拿起另一封信,这一次脸色却沉了下来。 林羽跟涵鼎当然也都察觉到了,忍不住都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下来,不敢再挤眉弄眼了。 萧云庭却忽然放下书信,喊了一声:“北泽!” 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的北泽立即便出现在了萧云庭跟前。 萧云庭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沉思片刻,才说:“我写封信给你,你带回去交给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按照我说的去做。另外,你不必再回来了。” 北泽吓了一跳:“殿下?!” 不能因为他不爱说话,殿下就不要他了吧? 那他天生不爱说话,他也没办法啊! 萧云庭马上便明白他在想什么了,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六斤说,许凤翘混进了冯家女眷,跟戚长亭相亲,结果差点把戚长亭给杀了。是元元救了戚长亭。” 啊?! 涵鼎当然知道许凤翘,马上就忍不住说:“我知道许凤翘啊!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在惠州一带曾经一个人杀了十六个女人十九个孩子!就因为她没法把他们都给带上船!” 说起这件事,几个道兵都咬牙切齿。 萧云庭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是,就是她。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那么其实你身边已经全部都是蟑螂了,肯定不只是一个许凤翘那么简单,所以北泽,我要你跟在元元身边,尽全力保护她!” 北泽有些迟疑。 萧云庭这边也同样是惊险重重,这一路上就没有消停过。 他实在是很不放心。 萧云庭却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对于我来说,元元就是我的心脏,你护住了我的心脏,就等于护住了我,明白了吗?” 涵鼎在心里哟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天哪,点殿下刚才是说情话了吗? 哎哟哟,元元是我的心脏,你保护好我的心脏,就是保护了我。 啧啧啧! 林羽也忍不住面上带笑。 萧云庭既然这么说,北泽便不再迟疑,立即便郑重的答应了一声:“殿下放心,除非属下死,否则一定会护戚大小姐安全!” 萧云庭拍了拍他的肩膀。 北泽转身要走,顿时又有些迟疑的转过身来看着他:“殿下,你不写一封信给戚大小姐吗?” 戚大小姐现在身边还有个赖成龙在献殷勤,这个时候当然应该要多多的联络感情啊。 更应该让戚大小姐知道,殿下对她的心意! 对了,也没送礼啊! 就这么空手回去吗?! 北泽虽然没有心爱的女孩子,却也觉得这样不大对劲。 萧云庭微笑着摘下自己胸前的虎牙,递给了北泽:“你将这个给她,她会明白我的心意。” 这下轮到北泽和林羽涵鼎三个人着急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大喊:“不行!殿下,这可是您的本命玉啊!” 道家的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本命玉。 这里头,有长辈们刻画的独一无二的符箓,隐藏着自己的生辰八字,是用来保护自己平安的。 可以说,是自己的第二条命。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交出去?! 萧云庭坚定的笑了笑:“去吧,我的命都是她的,这胜过我师傅的玉印,她会明白的。” 那一枚虎牙,萧云庭从来不曾离身,从他跟在张天师身边就从不曾摘下来过。 现在却为戚元摘下来了...... 第422章 ·凭仗 这个虎爪听说是天师道的宝贝,当年为了这玉佩的归属,天师道上各峰的长老们还都意见各异。 毕竟这个虎爪是龙虎山后山禁地中一只金睛虎被斩杀之后,由当世的符箓天才李道子老人家亲自在虎爪上刻下纹路极为复杂的符箓。 从那之后,李道子便收手不再制作符箓了。、 因此龙虎山上所有人都默认,这一枚虎爪以后应当是属于天师道传人的。 谁知道并不是。 张天师独独给了萧云庭。 看着那个虎爪,涵鼎的面色微变,毕竟他们都知道,为了得到这个虎爪,萧云庭到底付出了什么。 那时候萧云庭不过才几岁,为了通过长老们的试验,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张天师和李道子做主,将萧云庭放去后山禁地试炼。 后山禁地中有各种各样的猛兽。 可那时候萧云庭不过才到龙虎山不久! 也幸亏那时候的萧云庭在朝廷几乎查无此人,否则就算是龙虎山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将太孙殿下扔到后山去。 只是幸亏,萧云庭最终还是平安的出来了。 从那以后,他毫无疑问的成了张天师的关门弟子,这才拥有了这枚虎爪。 现在,他把这枚虎爪送给了戚大小姐。 也不知道戚大小姐知不知道这枚虎爪的含义? 他心里微微叹息。 萧云庭想的却截然不同。 今天的月色很好,不知道戚元若是将事情都处理完了,是不是有心情带着阿黄在院子里坐一坐,伴随着秋风看一看天上的月亮? 若是如此,他们两个虽然相隔千里,但是却也在看同一个月亮。 这样也算是在一起赏月了。 戚元此时是真真正正的在看月亮。 飞来峰上的山风巨大,吹得她的衣袂飞舞,她立在飞来峰峰顶,看着月亮,面色复杂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冯玉章此时正抖抖索索的爬上另一块石头,心累又疲倦的看着她:“戚大小姐,求求你了,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冯家其他人也不知情......” 风很大,冯玉章有些摇摇欲坠,同时又痛苦万分。 是他太过自信了。 不管是对冯采薇,还是对冯夫人,都太自信了。 大哥说得对,他当不起这个家的。 他呜咽了一声,想到大哥,想到死在云南的父亲,一个大男人,忽然蹲下身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真是丢人啊,以为回来就要飞黄腾达了呢,谁知道没有飞黄腾达,倒是快全家一起下地狱去见阎王了。 戚元听见哭声缓缓回头,瞥了他一眼皱眉:“谁要杀你?” 啊? 冯玉章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 戚大小姐之前还跟冯夫人说,让蓝家的人都洗干净脖子等着,从人到狗,从狗到鸡一个都不剩啊?! 怎么现在,戚大小姐又说不杀了? “冯大人,我又不是杀人狂魔,杀那么多人干什么?” .......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很不合时宜,冯玉章真的忍不住要问一句戚元对自己有没有清醒的认知。 她还不是杀人狂魔的话,那才是杀人狂魔啊?! 不过现在戚大小姐既然说不是,那就真的不是! 他抓住机会,急急忙忙的道谢:“谢谢,谢谢戚大小姐高抬贵手!谢谢大小姐高抬贵手!” 不过他还是深吸了口气:“大小姐,许凤翘的事......” 戚元挑眉看了他一眼:“算你们幸运,许凤翘来也提醒了我很多事,所以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至于冯家和冯皇后,我给过你们忠告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听听听听! 冯玉章几乎哽咽出声了:“戚大小姐你放心,我们以后痛改前非,一定老老实实的缩着尾巴做人!” 戚元不是喜欢迁怒的人。 冯玉章也不是什么绝对的恶人。 尤其是冯家三房和四房,更是隐形的老实人。 他们在云南的时候也是受尽苦难的,没道理因为一个冯采薇就要全部去死。 当然了,应该如果做出什么蠢事那就再说。 可至少现在,就算是冲着冯彩音,戚元也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冯玉章千恩万谢的时候,白芷急急忙忙的跑上来了:“大小姐,二夫人请您下去,说是长亭少爷又醒了。” 之前戚长亭闹着要死,戚元一针就把他给扎晕了。 现在差不多也该醒了。 戚元嗯了一声,飞快从石头上跳下来,径直去了戚长亭的禅院。 戚长亭凄惨的喊声从里头响起:“爹,你让我死吧!娘,求求你了!我不要当个废人,我不要做个瘸子!” 明亮少年变成阴暗的瘸子,不管是谁都接受不了。 戚元上前几步,看了戚二老爷一眼。 戚二老爷满心的火气顿时消的干干净净,自动赶紧让出一个位子。 戚元这才看着戚长亭,沉声喊:“长亭!看着我!” 戚长亭怔怔的抬起头看着姐姐。 他还记得戚元跟那个可怕的女人纠缠打斗的场景。 戚元真是厉害。 如果他有姐姐这么厉害的身手...... 戚元目视着他:“长亭,嘉朗比你年纪小十多岁,但是他被活埋在棺材里的时候,也没有哭!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若是军户,有可能你的祖父父亲战死,那么这个时候,你就应该要上战场了!” “一个要上战场的人,是绝不能软弱的!” 戚长亭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惭愧但是又有些着急:“可是我废人了啊,我怎么还能上战场呢?” “你可以!因为你的腿能治得好。”戚元说的斩钉截铁。 戚二老爷和戚二夫人顿时都喜出望外。 戚二夫人倒是还好,她早听戚元说过很多遍会治好戚长亭的腿。 但是戚二老爷却忍不住问:“怎么治?” “薛神医,”戚元勾唇冷笑,眼里杀意腾腾:“等我杀了齐王,把薛神医抢回来,长亭的腿自然就好了。” ....... 戚二老爷一下子没站稳,下意识去搀扶旁边的屏风,谁知道屏风没撑住,顿时他跟屏风就一起摔在了地上。 但是戚元并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戚长亭:“听见了没有长亭?我要去江西,去帮你把薛神医抓回来,所以在这期间,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治病,然后,等我回来!” 第423章 ·情意 戚长亭信心倍增。 若是别人来跟他说,这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能治好了,他会忍不住啐她一脸,觉得那人肯定是有什么大毛病。 但是说这个话的是戚元,那么这话就显得分外的可靠了。 他坚定的点了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好!我会努力听爹娘的话,好好的等大姐姐回来!” 一直以来焦虑的要死的戚二老爷的心脏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然后小心翼翼的跟戚元说:“元姐儿,我之前那是太激动了,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 戚元摇摇头,没兴趣吓唬自己的二叔。 毕竟不管是戚音还是戚长亭,前世今生都对她很是友善。 还有二婶呢,一天到晚跟着她在外头,总遇上些奇奇怪怪的事,总得看在二婶的面子上头。 戚二夫人吸了吸鼻子,分明想要笑的,但是眼泪还是一下子就下来了,坐在了戚长亭旁边,眼里带泪的说:“好了好了,都好了。以后都否极泰来了!” 安抚好了戚长亭,戚二夫人拉着戚元想要说几句话。 这忽然又要离开京城,而且还是去江西。 那可是齐王在的地方! 若是齐王真的再有些什么动作,那可是防不胜防! 她觉得戚元还是该慎重考虑一下,而且太孙殿下也还在江西呢,要去的话是不是也该跟太孙殿下也说一声,这样也能安全一些。 正说着,白芷却站在门口有些为难的说:“二老爷,二夫人,大小姐,冯姑娘在外头候着,说是想要见一见长亭少爷。” 又是冯彩音? 戚元挑了挑眉。 戚二老爷本来想说有什么可见的,人都快被你们给害死了。 但是知道戚元对冯彩音好像有些特别,就只是冷哼了一声。 戚二夫人则忽然开口说:“请她进来吧。” 戚元看了她一眼:“二婶让她进来?” 戚二夫人点了点头,垂着眼说:“元姐儿,我没有什么大智慧,嫁进戚家之后,能过的好,那是因为婆母和善,你二叔忠厚。但是,我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 作为一家之主的冯玉章都吓成了那样,更何况还是个孩子的冯彩音了。 将心比心,若是这是自己的女儿,戚二夫人要心疼死了。 戚元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白芷点了点头:“去请她进来吧。” 冯彩音一进来,便先咬着唇给他们三个行了礼。 戚二夫人急忙搀扶了一把,就又叹气:“孩子,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不过是个小辈,自己也是个受害者。” 当时冯彩音被迷昏了倒在了树丛后头,这也就是被戚元发现了。 如果没有发现呢?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冯彩音深吸了一口气,仍旧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二夫人,我想嫁给戚长亭。” ...... 这死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 戚二夫人急急地看了戚元一眼,又急急地摇头:“你,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两家人闹成这份上,何况你也本来就是来相看的,没说一定得成,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明白吗?” 戚元静静地立在旁边,一直没有开腔。 就算是最后冯彩音不能嫁给戚长亭,她也绝不会让冯彩音嫁给上一世那个投靠倭寇,甩开他的男人。 冯彩音重重的吸了口气,摇头说:“不是的!我要嫁给戚三少爷,并不是愧疚,也不是说想要修好两家的关系,而是,长亭少爷说,河西走廊的风景很好,沙漠的落日很漂亮,我也想跟着戚三少爷一起去看一看。 爱情是什么? 爱上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有时候,只需要互相的两个人是展望同一个人方向就可以了。 戚元心里想起某个人,忽然低头轻笑。 而戚二老爷则满心都是不解。 他不大耐烦的说:“腿都断了,去不了了!” 冯彩音抿了抿唇,露出完全不符合她相貌的坚毅来:“不,只要心没有残缺,就去得了,我带着他去!我和他一起去!” 戚二夫人大受震撼。 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有这样的姑娘。 这一次相看其实真的来对了。 若是没有冯夫人作妖,没有这么多事,没这么多人弄神弄鬼,那么今天这门亲事真的可以成。 她好喜欢这个姑娘。 只是,两家到底是隔着血海深仇的。 戚二夫人忍住心里的迟疑,沉声说:“算了吧,冯姑娘,这不合适。” 但是此时,帐子里却传来了戚长亭的声音:“爹娘,能不能请冯姑娘进来一趟?” 啊? 戚二老爷吃了一惊。 戚二夫人却马上就点头,现在儿子的腿断了,正是心情低落的时候,这个时候肯跟人说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忙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冯彩音点了点头:“冯姑娘,你进去吧。” 冯彩音冲着他们福了福身,径直进去了,坐在了戚长亭床边的椅子上。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 冯彩音更是笑了起来:“原来三少爷长这个样子,若是早知道你长这个样子,不必考虑,我也要推着你去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了。也去看看那些古寺,看看曾经的丝绸之路。” 戚长亭看着她,见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别的闺秀的害羞,而且言之有物,分明是真的对沙漠很感兴趣,而且很有研究,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歪了歪头看着冯彩音,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也似乎是在告诉冯彩音:“若是我的腿能够好的了,以后我一定要跟你去见识见识你说过的那些地方! 两人竟然相谈甚欢。 这真的让戚二老爷和戚二夫人做梦都想不到,两个人对视一眼,眼里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再多的理由,再多的阻碍,但是都抵不过儿子自己喜欢,也抵不过女孩子人好。 冯彩音真的很好,听话观音,就知道这是一个舒朗大气,胸有丘壑的姑娘。 怪不得,怪不得戚元说冯彩音是真的很好。 原来竟然是这样好! 第424章 ·自投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毕竟冯家现在真的是,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对外赖成龙只是说这件事是冯夫人一时被许凤翘蛊惑,被许凤翘给威胁了,才这么做的,除了冯夫人的那些贴身的下人之外,并没牵扯出其他人。 但是冯家总归肯定还是要受罚的。 只是不知道永昌帝会怎么罚了。 为了这事儿,冯玉章简直是老了十岁,每天都跪在佛前。 当年的那些意气风发,那些雄心壮志全都化作了乌有,他心里只有痛苦,无尽的痛苦和惶恐。 而此时,戚老侯爷和戚震以及戚老夫人终于也赶到了飞来峰。 没想到只是出来相亲,孩子就出了这等大事。 三个人都心急如焚。 戚震倒是还好,他自己儿子腿也断了,他比较习惯。 但是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心里却难受的了不得。 戚老侯爷是个男人,到底还撑得住,只是去看了一眼戚长亭之后,便去跟戚元长谈了。 戚老夫人却忍不住的握住了戚长亭的手哭了起来。 满心以为孙子必定是难受极了,说不动还会自暴自弃,了无生趣。 但是没想到的是,戚长亭却精神奕奕。 不但自己一点儿都不难过,反而还反过来为戚老夫人擦眼泪,镇定自若的说:“祖母,您别哭,我不难过,也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人生没趣了。大姐姐告诉我,一个战士若是要上战场,那么就算是腿断了,那也是正拼尽最后的一口气去拼杀的!” 正说着,戚长亭的小厮进来笑着说:“三少爷,冯姑娘来了。” 冯姑娘? 害的自家孩子这么惨的冯家人?! 戚老夫人眉头紧皱就要发火,但是却急忙被戚长亭劝住了,戚长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祖母:“祖母,我,我很喜欢冯姑娘。她跟她姐姐不同的。” 啊? 上山以后一切的事都跟戚老夫有人预想当中的不同,她以为戚长亭必定是寻死觅活,难受的要命。 以为戚长亭肯定是恨透了冯家人。 恨透了这一场相亲。 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冯彩音已经进来了。 今天她穿着一身橙色的衣裳,上身是米白色的立领中衣,地下是霜色的同色的百褶裙,而外头则罩着一层橙色的纱衣,头上带着一朵同样颜色的花,看上去干干净净,亭亭玉立。 见到冯彩音进来,戚长亭的脸色都亮了,急忙对她介绍:“这是我的祖母。” 冯彩音对着戚老夫人恭敬的行礼。 戚老夫人认认真真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进来开始便将窗台上的花儿给换了。、 快要入秋了,已经有零星的菊花早开,冯彩音将花儿插在花瓶里。 转过身来对戚长亭笑着问:“今天想听什么书?我今天带了徐克的游记,很有意思,你要听一听吗?” 戚长亭表现的兴致勃勃:“要的,要的!” 这两人,竟然是这样的....... 戚老夫人定定的看了她们一会儿,就退了出来,去找到戚二夫人:“你喜欢彩音这个姑娘吗?” 戚二夫人顿时有些紧张:“婆婆,她跟冯采薇真的不同,她是冯家三夫人带大的,自小就温顺懂事,我都打听过了.......” 这就是看上了。戚老夫人心中有数了。 她笑了笑,拍了拍戚二夫人的手背:“你能抛下这些成见去看一个姑娘,我很高兴。你说得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冯家出了几个蟑螂臭虫,但是到底还是一个世家。 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冯皇后的母家,太子的外家。 若是冯家从此能够走得正,那两家结亲当然是好事。 至少对萧云庭来说就是好事。 戚二夫人松了口气:“娘,其实是元姐儿这么跟我说的,还有,元姐儿说要去江西,去把齐王身边的薛神医抓回来,给长亭治腿!” 说起这个的时候,戚二夫人眼睛发亮。 戚老夫人也立即便笑了:“元姐儿总是会有办法的,好了,我去跟你父亲说一声,你放心吧。” 戚二夫人急忙屈身道谢。 戚老夫人到了云台的时候,正好就见戚老侯爷和戚震坐在一边,戚元则坐在对面。 两边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戚老侯爷担心的了不得:“元姐儿,这和以前都截然不同了。他以前在京城,那是拔了牙的老虎,许多的事儿做不了也不能做,但是去封地,那边却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明白吗?!” 以前戚元说要去杀齐王。 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戚震,都觉得能杀。 但是现在真的是不同了。 几千的护卫不是开玩笑的。 戚元再厉害,总不可能还有这样的本事,几千人之中取人的首级。 戚元却并没有当回事,她摇了摇头看着戚老侯爷:“不,我没打算光明正大的去杀他,我要被他抓走。” ? 什么跟什么? 戚震和戚老侯爷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他们是老了吗? 怎么都听不懂戚元在说什么了? 要被齐王抓走? 戚老夫人走过来坐在了戚元身边:“元姐儿,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一定要想清楚才是啊。” 只可惜这些事他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戚元嗯了一声:“我想的很清楚了,齐王让许凤翘来,就是为了想把我抓走,抓到江西。那我就成全他,我被抓。 想见她是吗? 很好,那她就让他见一见。 但是,戚老侯爷却想不清楚。 他吸了口气看着戚元:“你的意思是,你要假装被抓,然后去江西吗?” 那,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戚元点了点头。 是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去齐王身边也不是头一次了。 她知道齐王所有行事的流程还有习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齐王。 齐王对于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是格外的执着的,而她恰好就是那个齐王至今还没有得到的。 齐王就算是死,也额会想跟她一起死的。 不过,她没有打算陪着齐王一起死。 她是准备去送齐王下地狱的。 第425章 ·虎牙 戚老侯爷觉得戚元变得比从前要更加锋利了,从前她还时常会演一演,装一装,至少装的合群。 但是现在不同。 她已经完全毫无顾忌的展露自己的本性。 我就是我,我就站在这里,你们对我动手,我就剁掉你们的手,到底是不是还要自找死路,你们自己想想清楚。 这样的性子,是不会屈于人下的。 她甚至都不会为了萧云庭做出什么妥协和让步。 不过现在想这些到底还是太远了,戚老侯爷深吸了口气,拍了一下石桌:“好!祖父还是那句话,你要做什么,就全力去做,祖父全都支持你!” 戚震早就想说话了,但是却又没有找到机会,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立即就说:“爹也一样!” 不知道为何,戚元不合时宜的想到三国里的张飞总说的那句俺也一样,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戚震被笑的有些莫名其妙的,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但是见戚元笑的这么开心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他茫然的挠了挠头。 从头到尾,他们上山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因为戚长亭断了腿就责怪她,责怪她答应跟冯家相亲。 从前戚元并不是很在乎戚家。 戚家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好用的盟友,彼此都能因为共同的利益团结在一起。 可是现在逐渐的不同了。 她越来越频繁的发觉自己对戚家人的不同。 就好像上一世她对谢家人一样。 戚老夫人温柔的开口说:“你们话都说完了?那我说一句吧。” 大家都看着戚老夫人。 戚老夫人这才轻声说:“冯彩音这个姑娘,我看很好!” 她轻声将冯彩音念书给戚长亭的事情说了,轻声说:“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这个姑娘确确实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可是冯家......” “经过这件事,冯家再也不会蠢到做那些蠢事了。”戚老夫人觉得此事可行,便沉声说:“最关键的是,咱们长亭很喜欢她,成全孩子吧。” 戚震没什么意见。 反正也不是他儿子,做大伯的说不上什么话。 戚老侯爷则是相信发妻和戚元的眼光,再加上连戚二夫人自己都说很喜欢冯彩音,他便点了点头说:“既如此,改天请成国公夫人登门,帮咱们做媒人,正式提亲吧。” 家里出了这么多事,的确是应该要再出点喜事了。 戚老夫人笑着答应了一声。 下来的时候跟戚二夫人说了一声,戚二夫人顿时念了声佛,压低声音跟老夫人说:“娘,真的不是我说,没了这位冯姑娘,长亭一天到晚都无精打采的,我看着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现在好了,老了侯爷和老夫人都点头了。 那这门亲事就成定了。 她重重的吐出口气。 又轻声说:“元元说,长亭的腿不宜挪动,所以我还是陪着他再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戚老夫人嗯了一声:“我让刘忠挑选些可靠的护卫给你们,也会时不时的来看你们。” 戚老侯爷则是径直去了冯玉章那里。 冯玉章见到戚老侯爷,更是憔悴的不像话。 看他连站起来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戚老侯爷心里也不是不感叹的。 人走错一步,就步步错。 他扬手止住:“行了,都不是外人,你别起来了。” 冯玉章此时苦笑了一声:“半年之间,我连办了三场丧事,也不打算挑地方了,就在这飞来峰吧,我打算把他们都给安葬了。“ 戚老侯爷沉默片刻,也点头说:“这也是个法子,过去的事毕竟都过去了。” 其实还安葬什么? 冯峻烧了两次什么都不剩下了。 冯采薇更是被狗咬的分不清面容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其实真正需要安葬的也不过是冯夫人而已。 戚老侯爷可不想跟个妇孺计较。 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结亲的事,我们戚家说话还是算话。 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以为戚老侯爷是来退亲的冯玉章手里的茶杯噗通一声掉在地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您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 前天都拒绝了啊! 怎么又答应了? 不过这可是大好事,说别的都没什么用,能答应就很好了。 他立即就喜出望外:“当真吗?” 两人开始商议亲事。 冯玉章的心事总算是了了。 他真的很怕自己会死。 现在看来,脑袋和全家的脑袋暂时还是都保住了。 冯玉章简直都想在这飞来寺给戚元立个长生牌位了。 不过戚元此时显然是没有那个心思来管什么长生牌位的。 她正在跟赖成龙说话。 听见她说要去江西,赖成龙的眼里都是震惊,随即就摇头:“太危险了!你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派去的人传送消息回来,这一路上,殿下几次遇险.......” 这都还没到江西呢。 若是真的去了齐王的地盘,那不是性命都保不住了? 他是万分不赞同的。 戚元却很坚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趟我必须去。留着他一天我都心中难安,我非要他死不可!” 赖成龙正要说话,顺子敲了敲门,眉飞色舞的说:“姑娘,太孙殿下身边的一个叫做北泽的人来了!说是有东西要带给您!” 戚元站了起来。 她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少见的笑意。 原本还要说,要不然要跟戚元一起去的赖成龙便垂下眼,沉默下来。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辛苦的事。 他站起身,看着戚元径直出了院子,甚至开始小跑起来,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北泽现在正在被六斤缠着说事儿,说这些天发生的事。 然后他还专门做了个手势:“见过吗?!这么大的夜明珠!还是粉色的!放在房间里,整个房间都是亮堂堂的!咱们殿下到底收到我的信没有啊?!” 老赵理解的看了一眼北泽,表示同情。 本来北泽就是这群人里头话最少的。 谁知道却碰见六斤和八宝这两个最爱说话的。 说起来,八宝在的时候,六斤的话至少都还没这么多,现在真是越来越烦了。 他咳嗽了一声。 六斤才发现戚元已经过来了。 他吓得马上往后弹了一步,讪讪的笑了笑:“戚大小姐。” 北泽此时也上前,恭恭敬敬对着戚元行了个礼,而后奉上了一个荷包,轻声说:“大小姐,殿下托我将这个带给您。” 专门千里迢迢的让人回来,就是为了送她个礼物吗?! 戚元伸手接过来,将荷包打开,就看见一颗硕大的动物牙齿。 这是...... 虎牙? 六斤和老赵的脸色也瞬间都变了:“真是殿下的本命玉!” 要命了要命了!六斤真是面色煞白,他让殿下送礼,不是让殿下送命啊! 老天爷,天师要是知道了,会杀了他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跟戚元说这虎牙的重要性,戚元握住虎牙的那一瞬间,忽然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竟然晕过去了。 第426章 ·不醒 既表现在拥有原生对像的部分技艺和契合原生对像的魔法装备能力。 所以,在莲印大师弑师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注定了。而莲印大师本身也没有几分求生的意志了,陨落是必然的结局。 当他看到修罗殿散仙阵法光罩也消失了,他一下子有种末日来临之感。 “……该死的!这些黄皮猴子要掀盖子!该死的……他们怎么敢这样!?第二战线的事怎么能拿到台面上来?!”翻译官模样的阿尔法眉头深皱。 素素被训,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拿着一双泪汪汪的茶褐色大眼睛扫视他。 人胖可以减肥,个子矮可以穿高跟鞋,唯一这皮肤颜色真的是让人头痛。 接下来的几天,宋明庭为了演戏演全套,一直装作虚弱不堪的模样。 随着一声长长的惨叫,那被剪断的触手仿佛断电了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再没有了办点声息。 “要不是看在这里免费供应吃喝的份儿上,我还真不愿意来。”商人乙。 轮回者们一开始,也是按照流程跑环,前往维农修道院,得知到马丁所在的位置之后,再前往科瓦奇尝试解救,带出这个世界仅存的救世主。 墙上的门也是这样,中药较深的人几乎完全就失去了这种辨别能力,一面墙上的一个门,都会华丽丽的被忽视掉。 马东藩家族、高度家族本来就是莱州的豪强,他们在这里也是风光了几十年,风光了好久。 而且,这人说起话来对王将军也非常不客气,不但直呼其名,其中还有责备和讽刺之意。 “就是呱!我一下,呱一下,呱呱一下……”杨毅着急了,操蛋的是,亲这个字说不出来,一旦说到这个字就会变成呱,那就换个字吧,杨毅说吻,没想到吻字也说不出来,说出来的永远是呱。 叹息声响起的很突然,是很不和谐,所有人都朝叹气的声音看去,就见是布莱克国王的新宠,那个波斯帝国来的使者,他做出了国王最喜欢的礼服,得到了一百金币的赏赐,为什么要唉声叹气? 杨毅在河对岸布置了障碍,用弩箭好一通射,射退了白雪公主的先头部队,没等白雪继续攻击,福曼出现了,并且带来了杨毅的话,约白雪公主明天上午十点在洛克河决战,堂堂正正的决战。 “可以,不过你也不要着急,先随我到地府中稍做休息,等你元气恢复,我带你到内洞入口。”说完,也不等天玄子是否答应,拉着他就沉到了地下。 更可气的是,半路上,拉着高台的车出了点毛病,急需修理,于是杨毅和苏菲公主停下来等待,杨毅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干脆靠在一颗树上睡了会,直到警戒的四个2把他叫醒,扭头一看,苏菲公主也睡着了。 同样命杨戬、哪吒、二十八星宿前去,可是昊天与紫薇大帝却是两个结果,不禁叫王母瑶池心一叹,不忍见昊天神情落魄。 “不要动!”凌天拦住准备抓蛇的张鼎,然后闪电般抓住了竹叶青的七寸,同时封住了穴位,阻止毒素的蔓延。 呃,连同消失的,还有神秘的“梦工厂总部”,第二天苏落那间大房子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首都的卫星地图上,苏落又被老总狠狠的“教育”了一顿,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松开左手,翻身,左手的攀登器吸住车厢,于是离门又近了一些。 吼完拓跋珪猛踢马腹,拔出腰间长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身后骑都尉来大千与数千名中军精锐紧随其后。 而凌雨寒见了一阵无奈,可还是不时的看向莫言,心里奇怪他用的什么手段能把陶南吓成这模样。 不待于栗磾下令,纷纷放弃围杀河西步卒,转身冲出本阵,迎了上去。 “咳咳。你放心吧,他没有你厉害,因为你有空间异变术这种逆天神功。”素攀说道。 因为他们像影子一样善于伪装自己,即使暴露在阳光下,也让敌人忽视。因为他们像影子一样蛰伏在敌人的背后,如影随行,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包括后世中国东北、日本、朝鲜,乃至于大半个东北亚地区都在其上。 人都有老的一天,可是有谁能想到,堂堂一代帝王,竟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心情? 我烧烤的技术可是一流,那个只比我大一岁的人,明明想吃得不行,还在哪儿装作一点儿都不喜欢的样子。 幼幽躲在星则渊身后,她有些害怕,德古拉彭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好人。 后面不远处一直跟着的老鼠,拉了一把穿山甲,赶紧偷偷又尾随了上去。 正是因为这样,陈江今日才会带着陈瑶过来,目的就是要让陈瑶亲自杀了庄一鸣,以报大仇。 原来帝皇的丹田之中,寄居了两枚子蛊虫,因为子蛊虫的存在,所以两个亲王的真气量,始终被压制在十分之一。 第427章 ·幻梦 到时候,他们十个,和百万帝境强者加起来,也镇压不住这个家伙。 轻水一下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发梢落在离殇耳边,一双泛着神秘的点点水蓝光的美眸,直视离殇,认认真真,极其的严肃。 除了这些赫赫有名的名将,这支大军中还有像公输仇这样的机关大师,颜路这样的顶级高手,郭嘉这样的顶级谋士,以及李元霸这名从晓组织中借调过来,为大周军队冲锋陷阵的人形猛兽。 在他思绪之时,蓝色的光辉璀璨夺目,欲要化为一团光罩,消散原地。 她是真的和偶像大人有一腿,不对,就以现在的关系来说,都不是一腿能说清的事情,说不定都好几十腿了,怎么办,突然感觉队长形象无比高大起来。 卡尔比的语气都透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无论什么种族,失去氧气意味着死亡,现在其他十一艘战舰的人员,全部都靠指挥舰的氧气系统维持正常的呼吸,而指挥舰的负荷运转,难以长时间的坚持下去。 冷剑错声走过,韩瑞也刚转过身来,忽而,数百飞剑组成的剑阵,将其笼罩在其中,三人各自占据一方,将其围绕。 林峰刚寒暄完,这边尹正青就带着杜军野过来,两个大高个过来后站在一排。 若是按照上辈子申请专利来分的话,他这种只能算是不值钱的实用新型专利。 程北沐闻言好奇的打量四周,果然店里的修士们熟练地联手,或布法阵,或持法器,纷纷做出围剿之势。 男孩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怀里抱着一个又脏又破的布娃娃。 秦翡挣开他的手,握着门把手打开门,没走出两步,他再次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屋里。 “进来。”乔恩举起还处在幼年期的角鳞蝠鲼,像是获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虽然孩子物质上是富足的,可是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还从没有带着孩子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抱着早点拍完早点结束的心态,叶思瑶直接拎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人嵌入怀里回吻了起来。 首先是各种适用于合体期的丹药成功炼制出来了,除了供应张合修练,还有盈余的部分,分配给其他合体修士。 气愤……是他们第一时间反应出来的情绪,但在怒火之下却是深深的恐惧和胆寒。 这场面如果放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但是萧逸偏偏就是这个场景的主角。 这些运输机经过了叶重的改造,载重能力大为提升,飞行更稳定,可以缓速飞行。最重要的是,可以不需要升降坪而直接降落在地面。这一点,是以往所有的运输机和战机都无法做到的。 我就这么看着他,一个完全陌生的岑祖航,我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过的。这一切和我想的太不一样了。 这一举,叶卫立即认定这只基因人已然加入了死亡列表。而那只后颈流血的基因人在这时,血液已然干涸。再无行动能力的他,便是直直倒下,倒在了地面上。 我草,不是要来真的吧,难道我一直判断失误,他们真的敢对我动手? “嘿嘿,人家没需要不可以么?搞的全世界人民都跟你一样似的~坏人”李灵儿娇羞的看了一下赵铁柱。 韩艳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透着红果果的恐惧,她哆嗦着惨白色的唇,完全说不出话来。 林若馨知道这枯树怪就差不多的血量,奔跑着朝着枯树攻击而去。 “不是的。”我认认真真地说:“我和他素不相识,完全不知他从哪钻出来的。”去请铁块的是阿九,而阿九已经躲起来了。铁块是怎么来的,自然也没人知dào。 云岚也跟着过去,先为何斌检查了身子,发现除了断了一腿,还有四五天没吃东西,其他都很正常。 “我就不去了。”霍易行第一个表态,醉仙楼离不开他,再说七七也去狩猎,铺子总得有人帮着看住。 中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果然只有四道菜,两个素菜,两个荤菜。种类不多,但分量很多,口味也很好。 只要不把黄金交出去,去哪里白凤倒是没所谓。贾铁男更是对华平阳言听计从,她的嘴上虽然叫着师傅,但是心里却早已把有另一种感情滋生。所以,就算华平阳说和她跳楼,她也不会会眨一下眼。 他明知和努尔敦发生冲突的人,其实是北国自己的矛盾,但因为没有亲手抓住阔别,那么一切只能是猜想,努尔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倒打一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天昊愣了一下,多少明白云岚为什么不杀人的原因,可现在不杀人有用吗? “肌肉的处理一定要注意纹理。”霍七七好似接着这一次机会,她一边给伤者缝上肚子,一边给自己人讲解。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你神魂俱灭。”后面一个中年道人阴声道。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乔深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插兜,斜睨着她。 事实上,这玩意儿此时在我们的眼中毫无用处,根本就无法带走,说句实在话,即使这是半堵价值连城的宝石金墙,但实际上这金墙现在跟那半面的乌黑岩石一样,对我们没有半点的实际用处。 “你们好,请问是这里的舍友吗?我叫诸葛长风。”他非常的健谈,对着姜华和姬天成笑了笑,说道。 “你们这帮杂碎!”我朝着地上的鹰钩鼻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道。 “我听索菲亚说,你会拆妮子功夫?”亨利虽然看上去足足有二十四五岁,但是在言语上仍旧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一直关注的计凯却发现,那个第一个上台的人面露欣喜的同时,也露出一丝不屑与嘲笑,其也有不少人的笑容很僵硬,很假。 第428章 ·逆天 恐怕不能,因为到时候说不定会连金箍棒都拿不起来,这就贼尴尬了。 可是后来他突然发现,像玉鼎洞天这样的洞天还有五处,而且似乎其他五处洞天实力都要比玉鼎洞天更强,在之后,苏辛逐渐了解这修炼界,才知道,原来玉鼎洞天和另外五处洞天也不过如此,世间还有更加超然的大势力。 她手中的那根紫竹刹那间化为千万道竹影点向了空中,强大的威力竟然透过电芒打碎了电掣流星。 乐乐想了一会才点头;也有一段时间没出去干坏事。乐乐扳一下指头,细数上次引人做自由落体运动是什么时候。回忆以往,她觉得那是另一个自己。她完全想不出,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只好鬼。 通过手表电脑,司奇发现一树一草的根茎好像都活了过来一样,摆动的幅度有些大,磨擦着地面都发出沙沙声响。 木门已经被机枪打烂了,所以我很容易的就冲了进去,而且因为机枪掩护的原因,我没有遇到抵抗。 万里海水全被蒸发,这里成了一片真空,直到金色光芒闪过,才有海水涌来,填补了这里的亏空。 无名道教的年轻弟子们这几天几乎将整个西平城翻了个个,但却一直都没能找到林风及胡有道二人。 他在距离张扬很远的时候便已经认出了他,一想到张天此时身上很有可能还有金元丹,他心中想想都是激动的。 “你说掌门会不会是受了重伤?”在无名道教呆了这么几天,虽然知道了掌门的名字,但是,胡有道却不敢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不然那就是没事找事。 说这话时,他还忍不住撇嘴看了眼身旁的莲儿,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意味,后者见状则是嘿嘿偷笑,不予多嘴。 “林家夕,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能落井下石?”林雨涵冲他喊道。 “你知道地球?”萧飞奇怪的问道。萧延是斗气大陆的,和地球不在一个位面,他居然知道地球,而且还很清楚地球人都是普通人,的确是一件怪事。 此刻,晚风,清凉的晚风吹过独远看似不正常而正常的一切,这总是会令独远会想到些什么。 赵师弟,急忙闪道“别别,别!”一阵求饶。这沿路看来没少长辈师兄责罚。 独远,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但是,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独远言落,四位妖魔和国旭,还有先锋战将国若生一一闪动魔法,顿空而上。独远,言落,踏空驰去。 一声声惊呼,只见陈锋手中的刀锋突然钻出一根根纤细的树枝,那些树枝上还有着绿葱葱的树叶,生命气息浓郁无比。 其实,严格说起来,对于刘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几十个亿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在一般的情况下也根本就威胁不到他们。 天道不停的想着,冥王星距离地球太远,他有心想要探查一下,可是感知之力却够不到那么远。 这般古城,在制式上与华夏的古城,已经十分相似了,但是这种辉煌伟岸,却是那后世万万模仿不来的。 威廉意念压榨着心脏处的生命能量,生命能量流经全身,暖洋洋的,让威廉又恢复了战斗的实力。 随着丹后隐居海外,经她手的灵丹妙药,这些年在神州浩土早已经是有价无市。 一脸崇拜的看着杨超然说道:“杨经理,你真的是这个!”说着对杨超然竖起了大拇指。 大海之水凝成无数剑型,遮天蔽日,腾空而起,仿佛是海市蜃楼。 是的,面对三等巫师学徒,只要不是特殊情况,威廉基本可以横着走了。 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是,所有人的身体里都溢出一丝丝黑气,被吸入空中,而在战斗中陨落的强者,尸体也不知何时被裂开的地面吞噬。 “由大人,刚才和说的事,你是否再考虑一下呢?”在同一辆马车上,孙给事中看着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由大人有些再次试探的问着。 威廉只感到聚集而来的能量粒子不受控制,在意识海里暴乱,就像脑袋受了一记闷棍,很不好受。 陆晓夕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为什么会没人提起陆灵月?也没人说她长得像陆灵月? 林苏淇身体一道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加持在冰灵剑之上,林苏淇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在这一刻剑意四溢威势大增,密密麻麻的剑意连巴克都感到皮肤一阵刺痛,退了几步。 柳真全一时也难辨善恶,叹息一声说道既然你不肯罢手,就休怪贫道出手了,一张存了很久的符箓飞出袖口,稳稳的贴在道士胸口,只见符箓上灵光一闪,道人就被定在原地。 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厉声指责,许月清说完之后,对自己的板正有点诧异。 陈寿没有说话,在苏荔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她马上微微弯腰翘臀,让陈寿捏的更舒服。 张天乐灵魂睁开双眼,白色的莲花化为一颗白色的珠子,回到张天乐的灵魂当中。 风神秀已经在秦天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只等着秦天找到核心地带,他巧取豪夺就行了。 可惜时间有限,在蛮荒没能捉住烛龙,想着宗门里的阵法,可能有压制不住黄鸟和夔牛,所以只能赶紧返回。 腊月,并没有严寒,苏妡度过了比较舒心的一个月后,开始备战期末考试了,还有一个月,出去元旦假期与两个双休,时间还真不宽裕。 第429章 ·秘法 萧云庭从未在张天师面前哭过。 这个孩子敏感细腻。这个孩子隐忍自持。这个孩子渴望父亲的拥抱,却又知道不可能得到,於是恒常垂著眼帘,不让人看见心中的孺慕。 他生来就是双命格,一半是生一半是死。 钦天监在他出生之后便给他看过,并且断定他大概率活不到成年。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太子从未在意过这个儿子。 而太子妃,大约是觉得少爱一些,失去的时候就会少痛一点。 也因为只有她也能表现的冷淡一些,一直只图自保的冯皇后才会奋力一搏,为萧云庭寻找一条出路。 毕竟钦天监除了说萧云庭是双命格之外,还曾经说,但是那一晚,紫微星陡然明亮,而后坠入凡尘。 这个孩子,就这么阴差阳错,一路颠沛流离,从皇孙贵胄,成了多方势力绞杀的对象。 最后到了他这里。 哪怕到了他这里,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龙虎山也有各峰各长老,宗门之中,许多事他也不是一人就能说了算。 就比如说,在萧云庭又一次遭遇刺杀,昏迷整整十六天之后,他决意将至宝虎牙送给萧云庭。 但是却遭到了所有宗门长老的反对。 毕竟萧云庭长大以后必然是要回京的,他根本不能算是龙虎山的人。 这样的宝物,怎么能交给一个外人? 最后还是执法长老提出一个提议,让萧云庭去后山历练,若是他最终能够平安过关,那么就让萧云庭留下,并且将虎牙做成他的本命玉。 戚元得以看到萧云庭是如何在危险重重的龙虎山禁地跌跌撞撞活下来的。 他那个时候的年纪跟沈嘉朗差不多大,一个人被扔进深山老林。 第一天就碰上一头野猪,他吓得不知所措,拼命的奔逃而后爬上了树。 那头野猪跟他僵持,一直在地下撞树,几次几乎都将他从树上给撞得摇晃的掉下来。 他还是死死的坚持住了。 最难捱的晚上,他一个人藏在山洞的缝隙里,一遍一遍的喊娘。 哪怕太子妃其实根本甚至都未曾正经的抱一抱他。 戚元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知道这枚虎牙的珍贵了,知道这枚虎牙多么来之不易了。 它真的是萧云庭的第二条命! 手里的虎牙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画面一转,张天师抚着萧云庭的肩膀:“孩子,生老病死,自然有道。你是在龙虎山长大的,应当已经看惯了生老病死,这一关对谁都不会有例外,例如你的师尊我,若是我不能勘破这地仙之道,那么,我也会死的。”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你看开一些。” 萧云庭却无法看开。 他跪在龙虎山的山门处,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唯有他抱着戚元的尸体,在雨中痛哭失声。 他从小到大,很少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都是别人告诉他要得到什么。 祖母要他得到皇祖父的喜欢,得到这天下,让冯家回复荣耀。 他的那些属臣们希望他可以让东宫稳固,至少让太子不要被废。 他也一直在为这些而努力。 唯有戚元。 是他从戚元奋力杀了青楼那个嫖客的时候,好似透过她看到了自己。 是他给戚元改了名字。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有了名字,就有了牵挂。 从此以后,戚元对他来说就是全然不同的牵挂。 只有戚元,是他自己选择的,是他自己想要的。 他不能接受! 戚元跪坐在自己的尸体面前,伸手想要去摸一摸萧云庭的脸。 还未触及到,眼泪却已经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位高权重的萧云庭吃过这么多的苦。 原来她以为萧云庭移情别恋的时候,萧云庭刚经历过一场刺杀。 她同样忍不住嚎啕大哭。 六斤在旁边忍不住呜咽出声了:“殿下太苦了!太苦了!他跟戚大小姐,真是一根藤上结着的两个小苦瓜。” 他跟着萧云庭跪下了。 八宝同样跟着跪下了。 大雨滂沱里,萧云庭不声不响,谁来劝也不肯动,跪着晕过去了醒过来又重新跪。 连各峰的长老们都被惊动了。 听说了缘由之后,又忍不住一声叹息。 可怜是可怜,可惜是可惜。 但是天道在上,天道难违啊! 虎牙烫得戚元已经拿不住,可她仍旧还是死死的握着,她隐约知道,若是自己握不住这虎牙,就要离开这一世了。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走。 她要看清楚。 她要看明白,萧云庭到底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张天师回心转意! 在萧云庭跪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几乎快死的时候,张天师终于让童子出来将萧云庭带进去了。 戚元急急地跟在后面,等到进了张天师的房间,她便陡然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了空中。 张天师先是眉头一皱,面色陡然转厉,正要掐诀,却忽然看到那块半空中隐隐仍旧在发光的虎牙,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天意,天意!痴儿,痴儿啊!” 他放下手中拂尘,戚元竟然陡然觉得自己身体轻松了几分。 张天师则在萧云庭苏醒之后,沉声问他:“你真的要她重新活过来?” 萧云庭强撑着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师尊,我知道本门有这样的秘法......”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天师猝然打断他,面色凝重的说:“是秘法,那便必然同样要有逆天的代价,比如你黄师叔,他对死去的儿子念念不忘,将儿子练成傀儡,可是结果你也知道了,你师弟再也不能转世投胎。” 他看着萧云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我的确是有办法,孩子,去当你的皇帝吧,去履行你的使命,去爱你的子民,去积攒功德。然后你再来找我,我一定会成全你。” 萧云庭悟性向来很好,他闭了闭眼睛问:“几十年的等待,几十年的孤寂,这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那么他甘之如饴。 张天师苦笑了一声:“不,远不止于此,这才只是第一步,你若是真的想要让她重生,那你就开始去走这第一步吧!” 第430章 ·一切 萧云庭开始重整山河。 他不设后宫,不立后妃,身边除了太监,甚至都没有伺候的宫女。 太子妃有时候都觉得他实在是太苦了,忍不住轻声劝他:“一辈子太长了,云庭,你要找个人陪一陪你。我始终是会死的。” 萧云庭坚定的摇头:“我不必别人陪,只要想到等到我死的那一天,就能跟她重逢,我就半点不觉得日子难捱了。” 人是经不住诱惑的。 他信得过自己的意志力,但是不会让自己去做这无谓的试验。 若是选了后妃,放了宫女在自己身边,谁能保证会不会有一个万一呢? 他心里有了想做的事,所以半点不会让这样的可能发生。 天下所有的花儿在他眼前都没有颜色,因为他的映山红已经凋谢了。 戚元就这样跟着萧云庭走完了漫长的一生。 他重用能臣武将,抗击倭寇,北拒瓦剌,甚至最远打到了月氏,仿照前朝设立安西都护府。 而对于叛乱的云南,则选择用改土归流的法子,慢慢的选派朝廷官员,架空土司的权力,将权力收归朝廷。 另外放开对奴隶的限制,允许他们读书,允许他们科考。 连安南王也被抓到了京城成了俘虏。 他是真的做到了一个好皇帝能做到的一切。 然后,他将皇位禅让给了最小的弟弟,之后去了龙虎山。 临走的时候,他将戚元的骨灰捧在手里,郑重的对着太庙拜别了列祖列宗。 他对得住先辈,也对得住天下。 现在,他要践诺,去见他的元元了。 张天师已经一百三十七岁了,看上去虽然垂垂老矣,但是却精神矍铄,甚至比萧云庭看上去精神都还要好一些。 眼见萧云庭捧着戚元的骨灰罐出现在自己眼前,就算是已经看破世情的张天师,也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在萧云庭脑门上点了一点,就如同几十年前那样呵斥他:“傻孩子!” 真是个傻孩子啊,怨不得永昌帝会那么喜欢他。 萧云庭无言的朝着张天师磕了个头。 张天师带着他去到了天师道的秘境,而后对着张道陵天师飞升留下的玉印,沉声说:“萧云庭,你听清楚,任何一个逆天的秘法,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同时要承担所不能预料的风险,你明白吗?!” 戚元已经即将握不住手里的虎牙,觉得它在隐隐震动。 是它在为它的主人哀叹吗? 她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她下意识的摇头。 不要,萧云庭,不要这样做。 我已经知道你爱我。 我已经知道你付出过什么。 萧云庭重重的对着天师玉印磕头,神情坚定:“我明白,我愿意!” “好!”张天师紧紧握住了萧云庭的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我要你明白,你需要付出性命的代价,我需要你的所有心头血!” 萧云庭面无表情的应是。 戚元已经无法呼吸。 而张天师闭了闭眼睛紧跟着又说:“我也需要你明白,就算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结果也是不确定的。有可能她重生了,但是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你了。” “也有可能她重生在她的人生刚开始的时候,可你却死在茅山那场灾祸里。” “就算是事情很顺利,她能重生,你也能活下去,但是你也有可能要付出早夭的代价。” “甚至有可能,重生以后,她有另外的际遇,将你视作仇敌,你的仇敌也有可能重生。” 徒手摘星,再难遇我。 张天师怜悯的看着他:“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想要继续吗?” 一个人有了执念的时候,那么就会生出无限的勇气。 萧云庭扯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自己的胸膛,抬起脸真诚坦荡的看着自己的师尊:“师尊,多谢您给我一条命,我知道您让我去当皇帝,去积攒功德也是想让我活下去,活的久一点。” “我听您的话,我活的很久了,我爱护了百姓,送走了母妃,给师傅送了终。现在,我已经了无牵挂了,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接受,求您成全。” 张天师这样的人,竟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个关门弟子,就跟他的小孙子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现在他却要亲手送他走。 他闭上眼睛,忽然扯出墙上挂着的天师宝剑,捅进萧云庭的胸口。 戚元厉声惊呼:“不!” 虎牙已经发红,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她只觉得胸口痛的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撕咬。 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戚老夫人浮肿的眼睛,还有二夫人泪流满面的样子。 而此时,她身边还有一个更熟悉的人。 胡太医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个乞丐。 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直在抓狂:“不应该啊!不应该!我,我都尽力了!她什么都正常,喂她喝水吃流食也都能吃得进去,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真是太欺负人了! 怎么每次碰见戚大小姐的事儿就这么难?! 还有赖成龙,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把所有的大夫都关在这里,说是治不好戚元就让他们陪葬! 陪葬陪葬陪葬! 干脆全都去死算了! 他给皇帝陪葬还说的过去,给一个侯府的大小姐陪葬算个狗屁啊?! 正在抓狂的时候,他就忽然听见一道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我睡了多久?” ? 胡太医觉得自己好像是出现幻听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头上鸟窝一样的头发。 可是一回头,却正对上了戚元明亮的眼睛,顿时跌坐在了地上,大喊一声:“妈呀!” 我的娘哎! 这位大小姐可总算是醒了!!!!! 他忍不住大喊:“醒了醒了!人醒过来了!” 戚老夫人本来还在大声呵斥说让准备寿衣的一个神婆,哭着说:“你胡说八道!我的元姐儿且得长命百岁呢,才不会死!” 一听见这话,当即就急忙回头,一眼对上了戚元睁开的眼睛。 第431章 ·苏醒(加更) 戚老夫人顿时老泪纵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神婆给推开了,猛地扑到了戚元的床边,握住了戚元的手,哽咽着喊:“元姐儿!你终于醒了!” 戚二夫人已经哭不出声了,这些天她天天都守着戚元哭,连声音都已经哑了。 倒是赖成龙在外面听见动静,一下子推开房门走进来,看见戚元睁着眼睛,忽然便觉得浑身都松懈下来,一下子靠在了门上。 这些天,他无数次的在深夜去探戚元的鼻息,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分明是不信神佛的人,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大殿之中下跪祈求,求漫天神佛能够垂怜,让戚元好起来。 六斤早就去信给萧云庭了。 本来老赵还有些担心:“这怕是不好吧?殿下那边也是龙潭虎穴。” “你知道什么?”六斤缩了缩鼻子,带着哭腔:“若真是戚大小姐有个什么意外,我们却不告诉殿下,那殿下才真是要恨死我们了。” 老赵不说什么了,看着蹲在墙角的北泽,也拍了拍北泽的肩膀:“不关你的事,所有的大夫都说了,不是中毒,也没有其他的病症,但是人就是醒不过来,这怎么能怪的了你?” 北泽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闷闷的说:“若是戚大小姐真的出事,那我就陪着她去死!” 他答应过殿下的,只要他活着,就不能让戚大小姐出事。 赖成龙顾不得这三个人在说什么,只是缓了缓之后,就疾步进了卧房。 戚元已经醒了,但是在床上躺的太久,她身上没什么力气,人也是软软的。 幸亏戚老夫人和戚二夫人照顾她照顾的十分妥帖,时时刻刻都替她擦拭,翻身,换衣服,所以她如今看起来除了面色苍白憔悴之外,并不显得狼狈。 戚老夫人跟戚元说了几句话,见戚元都好像没怎么听见,不由得有些心慌:“胡太医,胡太医你快来瞧瞧。” 胡太医的面色扭曲。 用得上人家的时候叫人家胡太医,用不上人家的就那个没用的庸医! 戚家和赖成龙都不是好东西! 不过赖成龙更不是个好东西。 因为赖成龙已经二话不说就拎着他到了床边,押着他给戚元看了。 胡太医没好气的伸出手在戚元面前挥了挥:“看得见吗?” 戚元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动了动,终于又再次问了一句:“我昏睡了多久了?” 我的娘啊,会说话了! 胡太医哼了一声,想到自己浑身的馊臭味儿,没好气的说:“七天了!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了!” 七天七夜啊。 这七天七夜,她却经历了萧云庭的一生。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被养母故意掉包,十几年被虐待,甚至被养父觊觎,等到回了亲爹娘家里,亲娘却也从不肯正眼看她。 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可是原来不是如此。 真正苦的人连说苦的资格都没有。 她手里的虎牙还隐约在发烫,这让她微微有了一些力气,抬起手看了一眼,而后郑重的带在了脖子上。 从此以后,萧云庭也是她的半条命了。 赖成龙小心的看着她,见她已经能够自如的跟胡太医交谈,心里就彻底的松了口气。 而后忽然问她:“你饿了吗?要不要吃一些玫瑰清露?我刚刚去成国公府要的,还很新鲜!” 刚苏醒过来,嘴巴里全都苦味儿,戚元的确难受的厉害,所以笑了一声:“好啊,谢谢赖大人。” 赖成龙听过无数人叫他大人,但是从来没听过比戚元叫的更好听的。 他想,他大约是没有办法跟戚元说的看看别人了。 他只想看着戚元。 她喜不喜欢自己是她的事,但是自己喜欢她,这却是自己的事。 他求的也不多,只要能够偶尔有事情能够帮得到她,只要能够跟朋友一样说说话,就很好了。 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胡太医觉得赖成龙很过分。 他在这里跟个囚犯一样的被关押了七天七夜,就是为了救一个根本没事的人! 结果现在他浑身上下都跟个乞丐一样了。 可赖成龙一眼都看不到他的狼狈! 他不需要洗澡吗?! 他就不配喝一碗玫瑰清露吗?! 气死人了! 他要给赖成龙扎针! 扎死他! 戚老夫人摸了摸戚元的头发,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后怕:“怎么就会好好儿的晕过去,还睡了这么久?元姐儿,你要把祖母吓死了。” 这么老的人了,守在她跟前寸步不离的守了这么几天。 戚元心中感动。 她同时也想起消失的前一刻,萧云庭用自己的虎牙替她许下一个愿望。 愿她有人可依,愿她万事顺遂,愿她平安健康。 现在这些东西,她真的都有了。 她默默地闭上眼睛握住虎牙,轻轻在心里喊了一声萧云庭的名字。 萧云庭这个名字,光是喊上一声,好像就充满了无限的勇气。 她拍了拍戚老夫人的手背:“让祖母担心了,是我不好。” 戚二夫人哽咽着拍着心口:“不不不,别说这些,别说这些!元姐儿,你不知道,你祖父为了你,去圣上跟前跪着求圣上去请皇觉寺的主持慧能大师了。” 如今的大乘佛教之大能,慧能大师。 戚老侯爷是真的用心了。 这一世她是真的有很多很多的爱,有很多很多的幸运。 这一切,都是用萧云庭的心头血换来的。 她不会浪费。 也不会让张天师嘴里说的那些代价成真。 她一定要跟萧云庭好好的过这一生。 “我没事了。”她说着,跟戚老夫人说:“祖母,我有些饿了。” 戚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跟花屏吩咐:“快快快!去让厨房做些素斋上来,不不不,刚醒,要吃的清淡一点,让他们做些米粥吧!” 又看着二夫人:“让咱们自己的人去山脚下找个农户家,买一只鸡炖汤。” 不过花屏都还没出去,就面色有些古怪的进门来了:“老夫人,赖大人,赖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玫瑰清露,白粥还有小菜,加上素面和土鸡汤。 一应俱全。 戚老夫人怔了片刻,随即就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快拿进来!” 吃就吃了,还吃不得吗? 胡太医虎视眈眈的瞪着戚元:“我也饿了!我要洗澡,我要出门!我要换衣服!” 戚元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人刚醒过来的时候,思维是会有些迟钝的。 所以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胡太医之所以这副模样,应当是因为被赖成龙给强迫的。 她顿时哭笑不得。 第432章 ·祭刀(又是加更哦) 人家胡太医这阵子只怕是被赖成龙折腾的不轻。 毕竟赖成龙凶名在外。 不过她并没有心软,反而直接了当的说:“不行,不能走。” ? 什么?! 胡太医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差点忍不住跳起来骂娘。 有没有搞错啊?! 他以为赖成龙才是那个大恶人,但是实际上戚大小姐却是个知道好歹和知恩图报的人。 毕竟之前戚大小姐让他帮忙治个丫头,都还给他好酒喝呢! 谁知道现在戚大小姐竟然比赖成龙还离谱! 赖成龙不许他走,还能说是因为戚元还没苏醒,所以他心里不放心,怎么也不能让他这个时候走。 但是戚元自己都已经醒了! 她还不让自己走! 胡太医激动的往前冲了几步,指了指自己:“戚大小姐,老夫好歹也是太孙殿下的人,你能不能有点儿良心?我守着你七天七夜了!被这些人磨了七天七夜了,你闻闻你闻闻,我都馊了!” 做个人吧! 戚元果然闻见一股馊臭味儿。 她刚苏醒,本来胃里就空空的不大舒服,此时乍一闻见这味道,险些就吐出来。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态度强硬的摇头:“不行,胡太医您不仅不能去洗澡换衣服,而且还得出去痛骂赖成龙一顿,让赖成龙他们多请一些大夫来,说您看不了,再不放您走,您就要疯了。” 啊?! 这又是搞什么? 胡太医本来想骂人的,但是此时却狐疑的盯着戚元,不知道戚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戚元则看了一眼满桌子的吃的,对胡太医微笑着说:“这些东西,都是胡太医您要吃的,您明白了吗?” ?! 白芷急忙替戚元盛了一碗粥,又给她倒了一碗鸡汤。 戚老夫人则还问胡太医:“她只能喝白粥吗?能不能吃点儿菜?就这么清汤白水的,多可怜啊?” 呵呵。 哈哈。 胡太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娘。 这个世界疯了。 他这个在这里守了七天七夜,少吃少喝的太医不可怜,反倒是在床上好好的躺了七天七夜,现在还吃着这么多好东西的人可怜。 他吹胡子瞪眼,忽然转身冲出去,拉开门对着赖成龙的心腹春升大骂了一顿:“我不干了,老子不干了!我没法子,我治不好,谁治得好谁来!让慧能大师来吧!” 他说着,瞪大眼指着春升:“你别以为你送一大桌吃的来,老子就会继续在这里待着,我告诉你,没用!我治不好!让你们大人再去想办法!” 说着,他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留下一脸懵的春升在门外茫然。 不过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了胡太医的意思,急忙便去找了赖成龙,低声耳语了几句。 赖成龙垂眼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吩咐春升:“看好那些大夫,一个都不许让他们走出这座禅院!另外,可以放一些小和尚进来洒扫庭院,跟之前一样,明白吗?” 春升急忙答应了一声。 六斤和老赵北泽是后来才知道戚元醒过来的消息的,他们也是去找人了,但是去找的是京中白鹤观的云中子,想让他老人家过来看看,戚元这是不是得了离魂症之类的。 但是等到回来之后,就被叫进了禅院。 等到看到了苏醒过来的戚元,六斤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大喊了一声戚大小姐。 戚元眯了眯眼睛看着这几个人。 梦里的宝荣提过,她收买了萧云庭身边最重要的一个心腹之一。 是哪一个呢? 不过不急,慢慢来。 她挑了挑眉,对六斤说:“你哭的不怎么诚心啊。” 啊? 六斤吓得打了个嗝儿,生怕戚大小姐真的觉得他是哭的不够诚心,顿时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 老赵纠结了半天,在到底哭还是不哭这个选择之间挣扎了一会儿,在戚元看过来的时候,终于还是大张着嘴巴干嚎了几声。 唯有北泽,他嘴巴动是动了,但是死活发不出声音。 六斤哭的时候还有时间替北泽解释一声:“戚大小姐,他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他他他他,他哭不出来的,我替他哭吧!” 戚元被这几个人逗得心情不错,等到吃完了东西,力气也回复的差不多了,她才正勾了勾手指,示意六斤上前。 六斤顿时有些提心吊胆,默默地往前走了走,谨慎的停在戚元床边不敢再动。 虽然戚大小姐在床上躺了几天,看上去很虚弱。 但是万一她暴起伤人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戚大小姐可太可怕了! 戚元静静的看着他们:“有个任务交给你们,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说你们去找太孙报信了,我醒不过来,你们去请太孙想办法了,听明白了吗?” 北泽马上就出言反对:“不行!太孙殿下再三叮嘱过,决不许我离开您,要我护着您,就等同于护着太孙殿下的心脏!您要是出事了,那我就是害死了太孙殿下!” 虎牙似乎仍旧在发烫。 她伸手握了握,垂下眼说:“我是说,在人前,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六斤和老赵反应的更快多了,急忙扯了他一把,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大声应是:“戚大小姐放心,我们都知道了!一定按照戚大小姐说的做!” 戚元看了看他们。 而后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就这么去做。 戚老夫人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元姐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啊?” 她总觉得,戚元躺了这么多天醒来之后,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戚元冲她轻轻笑了笑,很诚心的说:“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变得迫不及待,有很多的人要杀,要很多事要办,也有很想见的人,要见。” 戚老夫人完全听不懂,但是却听明白了关键词,那就是,有很多人要杀。 她默默地放了心,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杀人,戚元还是之前那个戚元。 而后,戚元便靠在枕上闭目养神。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还有很多人要杀。 她一定要珍惜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命。 所以,今天就先拿一个人来祭旗吧! 第433章 ·降世 戚老夫人看着底下的人将东西都撤下去了,才轻声问戚元:“元姐儿,你刚醒过来,是不是还是先缓缓?你这.......” 就算是再厉害,床上躺上个七八天,那骨头也快散架了,怎么还能直接去杀人? 戚元笑了笑,对着戚老夫人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祖母,这难不倒我。” 她是最优秀的死士,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耽误她杀人。 何况她还有药。 不过这些没必要对戚老夫人说,以免增添戚老夫人的负担。 她只是轻声跟戚老夫人叮嘱:“您让祖父和父亲带慧能大师来走一圈就行了,不必进我的卧室。” 简而言之,她不希望被人知道她已经醒过来了。 戚老夫人忙应了一声。 然后,她就听见戚元忽然说:“对了,多派人看着长亭。” 什么意思?! 戚老夫人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长亭会出什么事?! 她急忙拉住戚元的手:“元姐儿,你,你跟祖母说句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臭虫必定会想要借着我昏睡的机会来杀我的。”戚元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而后安抚戚老夫人:“你们不要管我,只需要管好长亭就行。” 那些人现在最好的法子无非就是声东击西。 从长亭身上入手。 戚老夫人从不会不把戚元的话不当回事,当即便肯定的点点头,下去准备了。 戚老侯爷和戚震回来之后,听说戚老夫人转述的话,也马上明白了戚元的意思,便只是客客气气的领着慧能大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请慧能大师看看风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慧能大师笑而不语。 戚老侯爷满脸讪讪的,但是却还是硬着头皮叹气:“唉,实在是对不住了大师,老朽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孙女儿,她要是醒不过来.......” 洒扫的小僧弥们都看见慧能大师摇头出去。 显然是就连慧能大师都对此毫无办法。 唉,真是太可惜了。 六斤急急地从里头一阵风一样的冲出来:“不行!戚大小姐不能出事,我要去找殿下,去找谢少爷!” 老赵和北泽也从里面跟出来:“找谢少爷倒也是个法子,谢少爷到底是跟殿下一样在茅山长大,说不定谢少爷还真的有什么办法呢.......” 三个人拉拉扯扯的走了。 这座禅院孤零零的立着,隐约只能听见里面女眷压抑的哭声。 还有神婆卖力的喊魂声。 等到晚间的时候,戚长亭住的那处禅院却忽然起火了。 他现在腿断了不能动弹,一听说那里起火了,戚老夫人和戚二夫人哭着喊着都往戚长亭那边跑。 下人们也都急急忙忙的跟着。 相比起来,当然是孙子比孙女重要的多了。 远处的许多眼睛盯着,心中下了结论。 夜幕降临,禅院外头仍旧驻守着赖成龙的人,诸如春升等人。 而屋子里,胡太医狐疑的一面大吃大喝,一面很是怀疑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虽然老夫人她们都被调走了,但是外头还有春升他们呢,只要有脑子的就知道,春升是个厉害角色。” 真有人能杀了春升,再进来杀戚元吗? 戚元微微笑了。 谁说要从外面杀进来? 正想要说笑,她便耳朵一动,紧跟着便顺势朝着不远处的那面墙看去,墙面上挂着一副菩萨像,此时菩萨像露出个洞,一股烟从洞里飘出来。 而正在吃喝的胡太医不知不觉就头一歪,昏了过去。 白芷等人也都倒了一地。 戚元静静的闭上眼睛。 黑暗中,她能察觉到那面墙被转动了,有人从里面出来,此时正脚步轻快的到了她的床边,直奔她而来。 而那人没有丝毫的凝滞,甚至都不去查看戚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举起手里的刀便砍。 戚元在床上滚了一圈,一脚将被子猛地踢了出去,蒙住了那两人的头脸。 随即便顺势滚落在地,俯身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 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那两个人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有想到,床上的人竟然会动。 不是说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了吗?! 他们亲眼看见的,来来去去的大夫不知道多少,甚至到后来,戚老侯爷都还去圣上跟前求慧能大师来看了,同样都是徒劳无功。 “等了很久了吧?”戚元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黑夜里响起来。 那两个人背对着背,做出防御的姿势,一时之间紧张到了极点。 做死士和杀手这一行的,现在谁还没听说过戚元的名声啊? 这可是个杀神一样的存在! 其中一个高个子厉声呵斥:“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你早就醒了,你知道我们在监视你?” 戚元轻笑了一声,腰间软剑出鞘,瞬间削去了高个子的一条腿,惊得满屋子都是尖叫声。 只可惜现在这尖叫声也传不出去了。 因为外面春升等人把守的严严实实,将这里把持的跟铁桶一般。 春升在外面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非得跟戚大小姐过不去,这下子可好了,这跟把狗骗进去杀有什么区别? 屋子里,戚元已经吹燃了火折子,将旁边的蜡烛点了起来,一眼就看见了此时面色煞白的主持大师,还有他旁边那个已经断了腿的高个子中年男人。 主持大师魂都快飞出去了,尤其是在看到戚元就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的时候,他更是差点就腿一软跪在地上。 老天爷啊,杀神降世了! 高个子痛的冷汗涔涔,根本站不住,一只腿几乎是被戚元整只脚掌一起削断的,踉跄了一下猛地朝着戚元的方向扑倒下去,好像就要摔倒。 可其实他从腰间拿出了匕首,朝着戚元狠狠地刺了下去。 只是戚元甚至嗤笑了一声,脚尖一动,一脚重重的踹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匕首踹的飞出去老远,而后一脚踩住了他的脚腕,然后,死死的碾磨了几下。 主持大师在旁边看的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第434章 ·骗狗 那人发出的叫声就像是某种鸟类濒死的喊声,叫的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发憷。 戚元踩着他的手腕,一直等到那个人连叫都再也叫不出来,这才一脚踩住了他的脖子,而后,一用力。 主持大师只听见了咔嚓一声。 分明那声音很小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却像是踩着的是自己的脖子。 主持大师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有时候想躲也躲不过去,因为戚元已经蹲下身,微笑着看着他:“主持大师,你很不听话啊。” 不听话...... 就像是在训斥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 但是主持大师心里清楚戚元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自己不听话,自己没有按照她的话去做。 这个杀神,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罗刹,杀人如同砍瓜切菜,尸体就在她旁边,她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真是太可怕了! 戚元拍了拍主持大师的光头:“大师,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别抖啊,你睁开眼看看。” 她说着,声音很轻的开始数数:“一、二.......” 谁敢不睁眼啊! 主持大师立即飞快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同伴死在面前的场景。 还有自己脚边竟然就是同伴被削断了的那一节脚掌。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真的去顾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啊?! 去他娘的四大皆空! 主持大师哇的一声喊出声了,哭着喊着的往外爬。 直到戚元踩住了他的僧袍:“主持大师,你看看你这个假和尚当的,可真是不够称职啊,头上的戒疤被我一蹭就蹭掉了。” 她说着,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你再贵吼鬼叫的不听话,我可就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不言而喻。 主持大师不敢动了,坐在门槛处,觉得自己此时简直就像是身处十八层地狱。 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抖抖索索的说:“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不按大小姐说的做,是当时,当时大小姐昏过去了。” 戚元嗯了一声,替他把接下来的话给说了:“你本来是不敢违逆我的意思的,但是谁知道后来却传出我昏迷不醒的消息,此时,之前给你银子的人找到你,说是可以给你一笔更多的银子,让你帮忙带他来,杀了我,是不是?” ...... 戚元好像就在现场,全都亲眼看见了一样! 主持大师更不敢撒谎了,哭着说是。 戚元便打了个哈欠,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现在这人死了。” 主持大师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这人死了啊,死透了都。 但是....... 他迟疑着看着戚元:“大小姐的意思是.......” 戚元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找你的人虽然是同一批人,但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意见却不同,一帮人觉得该杀掉我,一帮人却不肯杀我,是吧?” 主持大师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神了,戚大小姐不会真的是鬼吧?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真是见鬼了。 戚元的脸色却沉下来了,厉声问:“我问你是不是?!”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真是跟她杀人的速度一样快! 主持大师抖了抖,吞了口口水,急忙说:“是!金宝大人,金宝大人说要杀,杀大小姐。但是,但是高擎不肯.......最后金宝大人只能让他身边的这个杀手跟着我出来了。” 人多了,怕惊动高擎。 戚元在心里笑出声来。 跟上一世真的是很像啊,很多事都跟上一世很像。 金宝是徐太监的干儿子。 徐太监很清楚,齐王口口声声对她喊打喊杀,但是一旦真的让她到了齐王身边,齐王绝不会杀她的。 所以他派来金宝趁机下手。 齐王派的高擎则是齐王的心腹,自然是雷打不动的执行齐王的意愿。 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轻轻冲着主持大师挑了挑眉:“大师,问你一声,你想现在就死,还是想活着?” 谁想死啊?! 主持大师的眼泪都下来了。 他只是想出家混日子,好免田租的。 谁知道读过几年书,会念经书,结果竟然一步步阴差阳错的做到了这主持的位子。 可他心里始终是惦记着要还俗的。 不然也不会让妹妹和妹夫帮自己在山脚下带儿子了。 他哇了一声扑倒在戚元脚底下:“大小姐,我听话了,这回我真的听话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戚元撑着下巴嗯了一声,悠闲自若的说:“想办法引开高擎等人,留下金宝他们。” 啊? 戚大小姐这是想干什么? 主持大师有些发懵,但是戚元的语调已经有些变了:“怎么,大师不愿意?” 这怎么能不愿意啊?! 主持大师急急忙忙的说:“愿意,愿意的!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戚元笑了一声:“知道该怎么说吗?” “我知道,我就说,我就说.......” 戚元淡淡看着他:“你就说,这个人意图来刺杀我,结果被赖大人发现了,现在赖大人正在带人搜捕,若是这人被赖大人发现了,那他们就全都会被送到圣上跟前,王爷就完了!” ...... 主持大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是他能说的吗? 但是不管了! 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戚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哪怕她说天上的月亮是红的,那也只能认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急忙出去了。 戚元则靠在了椅背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躺的太久了,的确是有些脱力。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而后倒出一颗放入自己嘴里。 随即便点燃了特制的解毒香,将白芷和胡太医等人都给弄醒了。 胡太医一醒过来就看到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顿时大喊了一声。 倒是白芷瞥了胡太医一眼,很莫名其妙:“胡太医您救死扶伤,看死人的机会不是很多的吗?怎么这么......” 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 胡太医不想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不正常的主子身边的丫头能是什么正常的? 他哼了一声,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人真的是死的透透的了,就问戚元:“这人,是来杀你的?” 第435章 ·鬼魅 戚元嗯了一声,随即示意白芷去将春升叫了进来。 春升麻溜的很,一看这场景就知道自己该干嘛,迅速带着人将尸体给处理了。 以至于引得戚元多看了他一眼。 这人比春霖好像能干点。 春升不知道戚大小姐这么看得起他,他只是办完了这些事就听白芷说了几句话,而后看了戚元一眼,见戚元点头,便忙说:“大小姐放心,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 他觉得没必要去问自己的头儿,因为自己的头儿肯定也会答应的。 当天夜里,起火的事情惊动了整座飞来寺的人。 冯玉章睡着睡着就发现着火了,还听说着火的是戚长亭的屋子,顿时心都凉了。 好不容易婚事都谈成了。 难道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不过好在,他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冲出去之后,见到了完好无缺的戚长亭。 被戚老侯爷和戚震戚二老爷给护着,一点事都没有,就脸上有点儿黑,估计是被浓烟给熏的。 这一刻,冯玉章简直是恨不得跪下来给老天爷磕个头了,真要多谢老天爷,没让这位祖宗出事儿啊! 不对,戚家还有另一个祖宗呢? 这些人不管吗?! 冯玉章小心翼翼的去问戚老侯爷:“老侯爷,大小姐那儿没什么事吧?” 戚老侯爷的脸色还是很差,提起孙女儿的时候语气悲伤的很:“躺了七八天了,一点儿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连慧能大师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 冯玉章也跟着唉声叹气。 谁能想到呢? 以前冯采薇心心念念的,就是巴不得戚元快点死。 只可惜没等到戚元死,她自己先死了。 但是戚元却也成了这副模样。 他面色有些复杂。 不过这个时候,金宝的面色同样有些复杂,他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尖锐的说:“废物!你们不是有密道吗?怎么还会被发现?!” 金宝其实根本不想来京城的。 但是奈何他的干爹徐公公逼着他来干一件大事。 那就是杀了戚大小姐。 正如干爹所说,留着戚元就是无穷的祸患。 本来齐王可以在封地修生养息,正好腿也已经治好了,可以好好的治理封地,迟早有翻身的一天。 哪怕不翻身,也能好好的当个土皇帝了。 但是偏偏碰上戚元的事他就疯了。 朝廷派钦差去江西赈灾,他倒是好,他一天到晚的琢磨着怎么宰了钦差,也就是他的情敌兼侄子太孙。 如果真的让齐王如愿把戚元接回封地去了,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呢。 他想到这里,面色更差了。 主持的脸大约都是黑的:“锦衣卫的鼻子比狗都灵敏,而且你们也知道的,他们是寸步不离的在门口守着,尤其是那个赖大人........” 这倒是,赖成龙的本事,金宝是深知的。 他哼了一声。 然后忽然想起来,压低声音问:“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赖成龙带着人都去抓刘超了?” 主持大师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压低声音说:“是,现在飞来寺闹的人心惶惶,赖大人说,放火的肯定也是刘超。” 金宝忽然表情莫测的问:“高擎带了多少人走?” 这句话自然不是对着主持大师问的。 他身边一个护卫站出来回答:“带走了二十六人。” 也就是说,基本上听高擎的话的都带走了。 自己这边还剩下一半的人。 锦衣卫去追刘超了,高擎怕刘超被发现,也带着人去善后了。 现在,戚元那里就真是门户大开的时候。 金宝立即压低声音吩咐:“去准备准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们把干爹交代的事情给办了!” 主持大师在旁边脸色木然。 他突然觉得主持这行当也挺有前程可奔的。 别的不说,这次死这么多人,做法事都能得不少的香油钱。 而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戚元一身红衣,手里的软剑拖地,上头还带着血迹,脸上却是明媚的笑意:“不必了,我自己来了!” 主持大师顿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忙找了个角落自己躲好了。 我的娘啊,别杀到他头上了! 他不想死! 金宝也吓了一跳,眼看着戚元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就去看主持大师。 主持大师却已经躲起来了。 这个死秃驴! 他心里骂了一声,再去看戚元,却同样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她的衣袂和长发此时都在随风飞舞,脸上是轻松闲适的笑意。 轻松的好像她不是来杀人的,她只是过来看个风景的。 金宝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干爹的顾虑十分有道理。 这个女人真的如同鬼魅,简直是妲己再世。 让她留在这世上,齐王一定会被魅惑! 他咬了咬牙,素来胆小的,此时却因为自己有二十六个人,而显得格外的胆大,厉声喊:“将她给我杀了!” 离得门口最近的几个人瞬间便朝着戚元冲过去。 却被戚元一脚踹开一个的同时,一剑已经抹了另一个人的脖子。 她的身体的韧性不知道怎么能好到那么离谱,分明有人的刀都已经快砍在她的腿上了,她却硬生生的拧了个腰一转,反而伸手攥住那个人拿刀的手腕,重重的用手肘在那人胸口处一撞。 而后一刻都没有停滞,用脚尖勾起自己的软剑,捅进了来支援的另一个人的心口。 疯子! 疯子! 金宝看的两股战战,看的目瞪口呆。 同时又深刻的明白了自己师傅的恐惧。 怎么会不害怕啊,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尖叫着往后躲,同时指挥其他人往前冲:“快,快上啊!你们在等什么?!还不快上,你们这些废物!” 其他人被他骂着只能往前冲,但是此时,赖成龙带的人却也已经及时赶到了。 春升一看这里的场景,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惊呼。 戚大小姐简直像是天生就是为杀人而生的。 她杀人甚至都带着些疯狂的美感。 他忍不住看了自家大人一眼。 大人......喜欢这种的吗? 戚元却已经看了赖成龙一眼,见赖成龙接手了自己这边的人,便脚踩着椅子飞身而起,直冲金宝而去。 第436章 ·送走(加更啦) 金宝吓得魂飞魄散,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竟然是要往椅子底下钻。 不行不行! 他虽然没亲眼见识过戚元杀人。 但是光是他知道的死在戚元手底下的人就已经数不清楚了。 他可不想当这无数人中的一个。 幸亏,在戚元的剑到之前,他已经钻进了椅子底下。 干爹救命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呐喊,又惊又怕又想哭,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在抖的。 只不过干爹显然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戚元的剑倒是一剑先把他的椅子给劈开了。 然后戚元弯腰俯身,如同是看调皮的捉迷藏的小孩一般笑着看着他:“呀,抓到你了。” 救命呐! 金宝此时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了,漫无目的的也不管手里抓着的是什么,就全部都朝着戚元扔过去。 只是可惜这些在戚元跟前并没什么作用。 戚元皱了皱眉看着他:“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 金宝骂了声娘:“你这个贱人!” 脏你个鬼啊!你浑身上下连头发丝上都沾染着血。 还能脏到哪儿去?! 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儿! 戚元面无表情啪的一声打了他一耳光;“看来你干爹也没好好调教你啊。” 这一巴掌下去,金宝的脸都痛苦的变了形,他捂着自己的脸痛骂:“我干爹一定会给我报仇的!你这个妖女,你别想到殿下身边去!” “真是不听话。”戚元失去耐心,顺手抄起刚才已经散了架的椅子腿,一下砸在了金宝的后脑勺上。 金宝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真是趴在地上指着戚元不停的抽搐。 戚元丝毫不为所动。 她不杀这些人,这些人就会来杀她。 相比之下,当然是这些人死比她自己死要好的多。 赖成龙那边也将人都给杀得差不多了,此时走到戚元身边,有些担心的问她:“你没事吧?” ...... 春升觉得自家大人真是多虑了。 如果戚大小姐愿意的话,只怕再杀一下自家大人也是使得的。 他从哪儿看出来戚大小姐有事的啊? 戚元果然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躺了好多天,人都要散架了,现在松散松散筋骨,挺好的。” 说着就跟赖成龙说:“就说你们是跟着刘超来的,发现了这些人,这些人负隅顽抗,你们才将人都傻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得回去躺着了。” 她说着就转身走出几步,没过几步又重新回来,走到躲在黄花梨木柜后的主持大师,笑眯眯的看着他:“对了,主持大师,忘了你了。” 主持大师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不不要!戚大小姐,别杀我,我的确是做了好多错事,但是我最多就骗点香油钱,我,我连鸡都没杀过啊!” 而且他还常常做点好事,给附近的村民送些平安米面呢。 当然了,冒充和尚是他不对。 但是他不想死啊!!!! 戚元眯着眼睛看他片刻,直到看的主持大师连死法都在脑子里想了上百种了,才沉声说:“我不杀你,你还俗吧,带着你的儿子和你的妹妹妹夫,我会让人把你们送到别的地方。” 虽然她知道杀掉这个主持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但是她决定以后能不杀的就尽量不杀,当做给萧云庭积德了。 就像是上一世萧云庭替她积德一样。 主持大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谢过了戚元,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赖成龙问戚元:“你把他送走,送到哪儿去?” 送到哪儿才不会泄露这些秘密? 戚元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的说:“冲绳啊!” 赖成龙顿时想起了自己在船上吐得痛不欲生的那两个月。 嗯,戚大小姐真是好心呢。 他看着还在感恩戴德的主持大师,莫可名状的笑了笑。 戚元则已经摸黑回房了。 白芷一直等着她,见她满身血腥的回来,也半点不以为意,忙说:“姑娘,热水准备好了,您洗个澡换身衣裳,会舒服点。” 真是个好丫头,戚元笑着答应了一声。 洗好澡之后,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也都来了。 见到戚元,戚老侯爷这才问:“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来峰这件事,实在是诡异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戚元说齐王是要带她走,但是怎么却有人要来杀她呢? 戚元就笑了笑:“就算是山上的土匪,也有山头,何况是齐王呢,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未必都肯听他的。哟些人觉得带我回去不是好事,自然想着对我除之而后快。” 戚老侯爷哼了一声:“真是找死而不自知。” 戚元也觉得是。 戚老夫人则问戚元:“杀了谁?” “挺多的。”戚元想了想:“我杀了大约十个吧,其他都是赖大人带人来解决的。” 语气还有点可惜的意思。 戚老夫人默默地看了老侯爷一眼。 老侯爷则忽然问戚元:“元姐儿,你要不上战场吧?” 这么好的功夫,不去上阵杀敌可惜啊! 戚老夫人顿时一巴掌拍在了戚老侯爷的胳膊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哪有女人上战场的? 戚老侯爷这是脑子糊涂了吗? 戚元却微笑着说:“好啊,不过得过些日子,等我先了结了手边的事,就去。” 正说着,外面的门轻轻被敲响,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都有些面色肃然。 戚元却神情如常,进来的是主持大师。 主持大师看到戚元就害怕,但是没办法,该来的还是得来。 他哭丧着脸说:“大小姐,我都按照您说的跟高大人说了,高大人听说刘超是金宝公公派去刺杀您的,很是生气。又问我,您这边的情况。” 戚元答应送走他,但是没说怎么送啊! 他还得帮戚元办好最后这几件事才行。 戚元抬头看他:“你是按照我说的去做的吧?” 主持大师指天发誓:“您放心,一个字都不少!保证是按照您说的告诉他的!” 戚元摆了摆手,然后看着戚老侯爷:“祖父,这个人交给您了,您先帮我看着他,我到时候有别的用处。” 第437章 ·有邪 戚老侯爷就深深地看了主持大师一眼,低声应下了。 而后便跟主持大师笑了笑:“大师,你可得听话些啊,不该留在京中的那些人,始终是会走的。但是我们戚家,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直都在。” 听话,又是听话。 他们戚家人就那么喜欢听别人说话吗? 听话听话! 主持大师心里有点怨气,但是想到戚元说人不听话的那个语气,浑身抖了抖,下意识的睁大眼表忠心:“是是是,老侯爷放心,我一定听话,一定听话的。” 戚老侯爷阴沉的冷哼:“没关系,你要是不听话,你山脚下的那些人,也一个都活不了,我是不担心的。” 主持大师哭丧着脸走了。 他就不该贪财! 等主持大师一走,戚老侯爷才真的露出些焦急来,他看着戚元:“先是麒麟,然后又是飞来峰的高擎和金宝,元姐儿,齐王这是非得把你掳走不可啊!”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江西的水患那么严重了,能不严重吗? 齐王一天到晚琢磨的不是怎么治水,怎么赈灾,他想的都是怎么趁着萧云庭不在,把戚元掳到江西去! 都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 齐王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戚元。 晚上,徐太监轻轻敲响了房门,齐王立即便喊:“进来!” 等徐太监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问:“是不是戚元那边有消息了?” 徐太监的心情此时同样也是一言难尽。 他真是不知道齐王怎么想的,手里握着权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江西多的是美女,难道就没有一个比戚元漂亮的?怎么就非得盯着戚元不放?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露,只是忙低了头:“不是,是太孙殿下那边传来消息,齐旺琨他们全都死了......” 废物! 真是没用的废物! 齐王骂了一声,不耐烦的冷笑:“知道了!” 死就死了,齐旺琨就算是扯出自己又如何,他有什么证据吗? 徐太监却没有退下,他脸色忧虑,带着十分的紧张,低垂着头叹气:“殿下,事情还不只是这一件。” 齐王根本没什么心情听,他冷冷的说:“有屁快放!” 真是烦死了,来了封地之后就没什么好事儿。 徐太监心里有些失望,齐王真不是做大事的料,这么快就忘记了在京城最后那段时间的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但是有什么法子? 他只能无奈的说:“京中传来消息,圣上下了急召,召您回京。” 这一回齐王才是真正的怔住了。 他只是跋扈,但是不是不懂规矩。 就藩之前,永昌帝就跟他说过,以后让他无召不得入京。 这么快就召他入京,总不可能是因为想他了。 除非...... 他看着徐太监。 果然,徐太监面色沉痛的说:“殿下,京中事发,曹兴旺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供了,麒麟则在田宝赐的狗场就被杀了,冯姑娘也死了,咱们的安排......” 齐王没办法再保持镇定了,他猛地掀翻了桌子,整个人像是一头暴躁的狮子,死死的揪住了徐太监的衣领:“本王是怎么跟你说的?!本王说过没有,让你谨慎,谨慎!” 徐太监忍不住苦笑。 真是谨慎的话,就根本不该动京城的主意。 而且齐王怎么还是不明白? 现在的关键之处在于,藩王和宦官勾结,这才是最要命的! 他却还在纠结计划失败,没能把戚元杀了或是带回来。 但是跟齐王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只能忍气吞声的说:“殿下,是老奴的错,可现在的关键不在这个,而是在于圣上要宣召您回京了!” 回了京城那事情可就大了。 齐王做的这些事儿,不管是哪一桩都不是小错。 如今永昌帝还在,可能对这个儿子总是会宽容些,大不了就将人给圈禁起来,当猪一样养着。 可问题是,戚家冯家现在都恨死了齐王了。 他进京就是个死。 怎么现在还想不明白啊?! 徐太监只好提醒他:“殿下,就算是您真的那么想要得到戚大小姐,也应该先得解眼前的困局啊,您可千万不能进京啊!” 废话! 齐王又不傻,他肯定不可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啊! 他只能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又是烦躁又是恼怒。 最后只能转头瞪了徐太监一眼:“你还不帮忙想想法子?” 幸亏徐太监早就已经考虑好了:“殿下重病......” 称病,是最好的法子。 就算是京城怀疑,那也得先派天使来封地核查真假。 可是来了江西,回去以后怎么说那可就不由得他们说了算了。 齐王也觉得这个法子可以,倒在椅子上冷哼了一声,还是面色沉沉:“高擎和金宝那边总不能再出差错了吧?” 提起了金宝和高擎的事儿,徐太监心里咯噔了一声。 急忙便转移话题:“殿下,钦差已经快到了,您得想个办法啊!” 齐旺琨非但没有能阻止萧云庭来,反倒是让萧云庭将队伍里的内奸都揪出来了。 如今萧云庭眼看着就要过了武昌进洪都了。 这还是因为徐太监用齐王的名义收买了武昌的知府,让武昌知府在途中设立花台和花车迎接钦差一行人,这才拖延了时间。 不然人现在都进了洪都了。 齐王听不得萧云庭的名字,只要想到萧云庭已经跟戚元定情,他就气的胃里翻滚似地痛。 萧云庭萧云庭! 永昌帝的喜爱被萧云庭抢走了,现在连戚元都被萧云庭给抢走了! 他咬牙切齿:“他来了就别走了!” 徐太监对于这一点倒是表示同意。 没别的缘故,主要是两边都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而且齐旺琨的事儿也是个把柄。 萧云庭来了洪都之后,是不会让齐王好过的。 他压低声音说:“殿下的念头自然是好的,只是到底该如何办,还是得想出个章程来。” 杀钦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失败过一次了,就更要仔细谨慎才行。 齐王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在宋城对付谢家的时候。 第438章 ·疯批 戚元就曾经收买了土匪,让土匪半路拦截自己,让自己都断了一条腿,好不容易才回到的京城。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江西什么都不多,但是最近这些年闹土匪可闹的多了。没什么礼物好招待钦差的,让他们去吧!” 去吧去吧,去把萧云庭给杀了! 徐太监再次在心里叹气,觉得齐王儿戏。 这么大的事,他低声说:“王爷,不如找江西巡抚、洪都知府和同知来共同商议。” 江西发大水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造成这么大的后果的,这还真是头一次。 这其中固然齐王有责任,但是那些当官儿的一个都别想跑! 这个时候,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齐王担心什么? 那些官员心里只怕更巴不得让萧云庭死。 徐太监笑了笑看着齐王:“殿下,您就算是有错,错也不多,您可是头一年来就藩的啊!” 新藩王,懂什么? 就算是想要动手脚,又能动得了多少手脚? 可那些官儿却不同。 江西年年水患,朝廷年年拨款。 可堤坝为什么还是溃败? 百姓们为什么还是流离失所? 饿死的灾民为什么还是不计其数? 这些都能怪到齐王头上吗?! 被一提醒,齐王顿时就来劲儿了:“快去请他们来!本王请他们吃饭!” 这顿饭,其实江西的官员都等了很久了。 藩王上任,军政都得管,但是齐王是一朵奇葩。 他老人家脾气阴晴不定,心情不好,连巡抚的脸面也不给,巡抚只能在他家门口站上半天。 现在人家主动请吃饭,真是难得啊! 但是齐王却不是个委婉的人,饭菜才上,大家都还没吃上几口,他便先已经直接了当的说了:“相信诸位也都已经接到了消息,钦差此时正在路上了吧?” 这话一说,大家谁还吃得下? 大家手里的碗筷顿时都放下了。 都知道齐王必定还有话要说。 齐王也不客气,似笑非笑的说:“本王这个侄子可不是个善茬儿,相信你们各位也都听说过,漕运贪腐一案,他可是一连杀了好几十颗人头!” 满桌子都是美味佳肴,可是在场却没人能有心情吃上一口。 齐王这话是真的说到了他们心坎儿里。 的确是如此。 这位太孙殿下,他确实是个十分严苛的人。 什么事儿就怕查。 可是偏偏萧云庭摆明了就是来较真的。 这一路上,听说萧云庭从来禁止沿途官员接送。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他的态度了。 江西巡抚熊良勇便谨慎的开口:“王爷,这是天灾,非是人祸,并不是人力所能造成,实在是不关我们的事啊!”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 齐王笑眯眯的没说话。 只是冷冷低着头喝了杯茶。 倒是桌上的洪都知府黄宏忠低声说:“话虽如此,可是也得钦差大人能讲道理才行啊。” 众人便都不说话了。 毕竟事实上,眼看着萧云庭可不是个会客气的人。 但是坐在这桌上的人,谁能禁得住这位太孙殿下的查问呢? 人无癖不可与之交。 萧云庭不好女色,不缺金银,简直滑不留手,让人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而对于这种没有缺点的人,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除之而后快。 只不过因为那人是太孙,身份太高,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人敢动过这个心思。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齐王站出来让大家吃这顿饭,不就是开始牵头了吗? 很多事缺的本来就只是一个契机。 黄宏忠见桌上众人都不说话,心里也知道,他们其实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先站出来当恶人。 他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饿极了的灾民已经不是人了,让他们去!让他们上!” 所有人都是目光一亮。 朝廷连下几道圣旨让他们开仓放粮。 可问题是,已经没粮了啊! 粮食早就被层层贪墨的差不多了。 现在几大粮仓都是空的。 也正因为如此,外面最多的就灾民。 官员里头有个不成文的秘密,那就是,灾民已经不算人了。 为了充饥,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能吃。 观音土,树皮,一切一切只要能够暂时填饱肚子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能吃。 甚至,等到真的饿极了。 孩子也是能吃的。 现在黄宏忠一说这话,大家立即心照不宣,彼此看了一眼。 齐王带头笑了一声:“说这些做什么,喝酒,喝酒!” 众人都大笑起来,纷纷开始逢迎齐王。 又说没来拜访过,一个个的都留下重礼。 等到他们都走了,齐王看着这些礼单,嗤笑了一声扔在一边:“都收进库房吧。” 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或许难得,但是对于他这种从小受宠的亲王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多看一眼的。 徐太监应了一声,将礼单准备卷起来。 齐王却看到最后那份礼单上的几个字,一下子按住了那张礼单。 而后他指着那几个字吩咐徐太监:“这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本王要看。” 徐太监觉得纳罕,没想到齐王竟会在意这些当地官员送的礼,不过既然齐王要看,他还是马不停蹄的找了出来。 齐王看着玉匣里的一对虎牙陷入沉思。 过了很久很久,他忽然伸手将那对虎牙拿在手里,似乎想要摔碎。 但是最终还是紧紧捏在手里,垂眼说:“去,让府里的绣娘打络子,将它穿好。” 徐太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齐王既然这么吩咐了,他当然还是照做了。 不就是虎牙吗? 徐太监说他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戚元说他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记得戚元很喜欢虎牙。 既然如此,他把戚元绑回来,将这对虎牙送给她。 她是不是就会更改心意? 齐王惊恐的按住自己的心脏。 心里已经意识到不对。 不,怎么会? 他已经意识到了,戚元说到做到,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他,也不可能到他身边来了。 所以,他只能自己做出改变。 是这样吗?! 他看着面前这对虎牙,面色一时阴晴不定。 第439章 ·太监(加更) 那也没有关系。 不过就是自降身份去配合她罢了,也不是多大的事,萧云庭为了戚元都做得到,难道他就做不到吗? 萧云庭能做到的事,他一样可以做到。 他最后还是收拢了那对虎牙交给徐太监:“收起来,等我杀了萧云庭,就将它们送给戚元。” 到那时候,他再学着怎么讨戚元的欢心。 ...... 徐太监也觉得自家王爷怪执着的。 这跟上一世杀了谢家全家之后,让戚元当贵妃有什么区别啊?! 上一世戚元为了谢家能忍辱负重,杀到齐王只剩下明诚公主这个妹妹和小柳贵妃这个亲娘。 难道这一世就会在齐王杀了萧云庭之后,就认命当王妃吗? 别做梦了,人家贵妃都不当,来当个王妃?! 但是齐王要做梦那有什么办法? 强行戳破他的美梦,反而死的人更多。 他只能在心里叹了声气,出来以后,进了自己的卧房,就找来了自己另一个干儿子小洞子:“最近金宝那边传来什么消息没有?” 京中传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坏,不只是齐王暴跳如雷,徐太监一样心情恶劣。 楚国公府和小柳贵妃留下的这些人脉一次一次的启用,迟早有用完的一天。 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惜的地方。 最可惜的地方是,他们把这些力量全都浪费在了不该浪费的地方,不仅没给敌人造成半点伤害,反倒还折损了这么多势力。 齐王是不知道操心的,他只知道戚元戚元戚元! 但是徐太监操心啊! 旁边的小洞子动作麻溜的跪下来替他洗脚,一面还不忘记回复:“没呢,前些天还是有信来,但是最近这十天都没送什么信过来。” 他说着,拿着布巾放在腿上,又将徐太监的脚放在上头替他一点点擦干。 耐心的劝解:“不过干爹,您也别着急,金宝哥办事儿稳当的,没什么事儿的,您放心。” 徐太监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哼了一声穿上鞋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皱起眉头:“放心?咱家可没法儿放心啊,他只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了。” 这话一出,小洞子吓了一跳,急忙看着他:“干爹?这怎么会呢?!” 徐太监面色没有半点好转。 他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也不是齐王,不会对戚元抱有幻想。 戚元那个人,像是一头孤狼,凡事做狠做绝,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的迟疑犹豫。 金宝这么久没消息来,那就应当是失败了。 他闭了闭眼睛,愤恨的摔了一只杯子。 徐太监在外人跟前素来都是很和蔼的。 有时候齐王惩治下人,他有时候甚至还帮着说情缓和。 这么生气,看起来还真是头一次。 小洞子吓蒙了,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干爹,您息怒,您息怒!” 他吓得战战兢兢。 但是徐太监的脾气却一下子就消失了,好像他本来就没有生过气一样。 甚至还冲着小洞子笑了笑:“没事儿,是咱家急躁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是咱家的错。” 他说着,抬了抬手:“起来吧。” 小洞子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将水盆收拾好了。 又抿抿唇说:“干爹,您真是对殿下忠心耿耿,处处都替殿下着想。” 徐太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孤寂。 他嗤笑了一声:“咱家是个太监啊!咱家不替殿下想,怎么能让这天底下的人都听咱的?” 啊? 小洞子听的懵懵懂懂,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了? 干爹说,他只有帮着殿下,天下才能听他的? 干爹要天下听他的干什么? 干爹是个太监啊! 徐太监却不再说了,只是阴冷的眯了眯眼睛。 齐王废物。 但是废物好啊,废物也就代表着好把持。 所以他要好好的辅佐齐王,杀了戚元,杀了萧云庭,齐王就安全了。 最差也会是个藩王。 他是藩王最信任的人,从小陪伴着齐王。 别看齐王每次发怒,他都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但是其实那只不过是他知道齐王需要看到他那样。 他早就已经把齐王给摸透了。 先一步一步来吧,吩咐小洞子:“盯着些那帮官员,还有让你找万载县的万方,找到了吗?” 小洞子不敢耽误:“是,万方也找到了,已经推荐给了黄宏忠黄大人了。” 徐太监不再问了,只是眯了眯眼睛:“武昌府的人拖不住萧云庭多久的。” 武昌知府的确是拖不住萧云庭了。 他沿途都设立了花车和迎接的人,就是为了轰轰烈烈的迎接这个这天下将来的主人。 可是没想到,根本没得到萧云庭的好脸。 不仅如此,萧云庭还厌烦至极:“林大人,吏部选派你来武昌府,是让你来治理百姓,是让你来好好的办实事儿的,不是让你来黄土铺道的!” 林桐一副忠厚的模样:“殿下,实在不是下官的意思,是你们当时在驿馆的动静.......况且,按照规矩,原本我们当臣子的,得您亲临,也是得请安的。” 说什么请安? 萧云庭心里清楚的很。 沿途的官员也不是没有要求着求见的,或者是接待的。 但是萧云庭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也从未答应过。 他不信武昌知府没有收到消息。 所以哪怕就已经是知道了,武昌知府却还是要这么做,冒着得罪未来储君的风险,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人故意想要拖住他进江西? 他能等,但是江西的百姓等不了。 萧云庭指了指武昌知府林桐:“让路,本王不需你们请安,你们忠于国事便是对本宫的请安了!” 林桐还是唯唯诺诺的,却不肯让开,指着后面沸沸扬扬的人群:“这,百姓们都是冲着殿下您来的,就是为了见一见殿下的天颜,殿下,您何必如此伤人心?” 萧云庭冷笑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的马鞭,一下子便抽到了林桐的身上,怒道:“滚开!” 林桐挨了一鞭子,顿时吓了一跳,也没想到萧云庭会动手,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第440章 ·开路 林桐本来以为自己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就算是萧云庭不领情,至少也不会太过不给面子。 毕竟这么大张旗鼓,还鼓动了百姓,不就是为了给萧云庭造势和脸面吗? 谁知道萧云庭却给脸不要脸! 他们文官可不是那些武夫,可以打可以骂的。 他顿时拦在车队前,大声疾呼:“殿下!臣不知道臣错在何处?!亲王出行,百官奉迎,这原本就是应有之义!臣按照礼数办事,按照朝廷规矩办事,殿下何故鞭打微臣?!” 他又站在了高处,指着身后的百姓看向萧云庭:“这些百姓,都为了殿下您,连夜扎出花车,所为的,就是一睹殿下的风采!殿下这么做,不怕臣属和天下百姓们心寒吗?!” 他顿了顿,又加大了声音问:“殿下就这么看不起武昌府百姓们的心意吗?!” 真是大胆至极! 钱源有些不可置信。 林桐这是裹挟民意来要挟萧云庭啊! 失心疯了吧? 这么一闹,官位还要不要了? 以后这个天下还是太孙当家的,难道林桐以后就打算隐退回老家钓鱼了? 不然怎么能蠢成这样? 不过同样是钦差队伍里的人,有些人就很能理解林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 萧云庭出手鞭打,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已经改变不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武昌知府不得太孙喜欢的事实那也是改变不了的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踩着萧云庭得一个固执耿直的名声。 这样一来,到时候萧云庭反倒是不好收拾他。 而且他这么一说,就拉着武昌府的百姓跟他站在一起了。 是啊,武昌府百姓们连夜扎出的花车,不眠不休的等着给萧云庭喝彩,萧云庭却这么作践他们的心意,这算是什么? 把他们武昌府的百姓看成什么? 百姓们顿时有些激动的喊起来:“太孙殿下怎么了,太孙殿下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 其余的亲卫都有些紧张。 钱源也忙呵斥林桐:“你少火上浇油,借题发挥了!殿下早就说过不许人迎接,更不需惊扰沿途官员百姓!” 这一路上,萧云庭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所以钱源这个户部侍郎对这位少年殿下都多了几分佩服。 年纪小小,又深受重用,被委以重任。 换做谁,只怕都得飘起来的。 但是萧云庭却稳的可怕。 此时他下意识维护起了萧云庭,低声跟萧云庭说:“殿下,不如互相退一步吧?民意啊!” 民意,从来就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萧云庭却冷笑出声,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百姓,沉声说:“这根本不是退一步的事,而是一个陷阱。” 是的,这是一个很老辣的政治陷阱。 这么多的百姓给你连夜做花车,如此爱戴你,你就算是身在云端,也该知道俯首真示意。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 只要坐上了这花车,那么江西的百姓就绝对不会再信任他这个殿下! 一个还没有开始治理水患就提前开始歌功颂德的太孙殿下,能是去做什么实事的? 还有,武昌府这么干了,那么洪都要不要也这么干? 当然要! 今天只要萧云庭上了这花车,那洪都浔阳还有新余等地,迎接他的场面就会更加盛大。 被拉去做徭役的百姓就会越来越多。 这个特殊的时间,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但是却还得歌舞升平的迎接朝廷钦差。 他这个差事还能办好吗?! 萧云庭目光炯炯的看向钱源:“你也做到侍郎了,钱大人,你会不懂吗?” 说到底,钱源这种官员无非是老油条惯了,处处都想要打马虎眼,只要能混的过去就混一混。 他以为萧云庭本来也就是来镀金的,送完了赈灾的银两就该走了。 钱源没想到萧云庭把话说的这么直,顿时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而萧云庭已经直直的策马朝着林桐过去,毫不迟疑的又是一鞭子,直接打的林桐皮开肉绽的惨叫了一声。 随即就跌倒了在了地上。 没想到萧云庭竟然是真的如此果决,武昌府的官员都吓了一跳。 林桐被打蒙了,同时也被打出了火气。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是给老萧家做事,但是却也不是那等奴籍啊! 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举人尚且能够见官不跪,如今他这个二甲进士出身的知府,竟然要被萧云庭如此鞭打。 他以后还怎么做官? 他顿时就大声喊:“太孙殿下如此残暴不仁......” 通常情况下,只要不是真的不是恨极了某个王孙贵胄,官员们是不会这么骂人的。 毕竟这跟指着鼻子骂人是商纣夏桀之类的暴君也没区别了。 可见现在林桐就是恨极了萧云庭了。 萧云庭面色不变的又是一鞭子抽下去,这一回林桐呼喊的声音就小了许多了。 但是百姓们那边却沸腾起来。 萧云庭面不改色,似乎是丝毫没有在意这些非议,打的力度一次比一次重,直到林桐再也无法出声,他才厉声呼喝:“武昌府同知何在?!” 武昌府同知徐明庆急急地出来跪在地上,一时之间冷汗涔涔。 这个殿下看上去是真的不好惹。 他不会真的连自己也一起都打吧? 正胡思乱想,萧云庭却看了自己的亲卫一眼。 与此同时,亲卫上前,用长鞭甩地,声音如同惊雷,一声声的响动终于让骚动不安的百姓们安静下来了。 萧云庭这才说:“本王的祖父时常教导本宫,要爱民如子,要爱惜民力,轻徭役!可这狗官,分明知道本王一路上以来不摆仪仗,不惊百姓,却还是征集百姓,强拉百姓们彻夜做花车!” “这是在浪费民力,同时也是在打本王和皇祖父的脸!”他拿着鞭子指着地上的林桐,正义凌然的大声说:“本王是去救灾,不是出来游山玩水!武昌府的百姓是百姓,江西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了吗?!” 钱源瞥了一眼萧云庭。 第441章 ·人贩 钱源的心里寻思明白了。 怪不得这位殿下会这么得宠了。 能打,他还能说啊! 多少皇帝亏就亏在嘴皮子不利索上,以至于背了不少的黑锅。 但是萧云庭不同,他是真能说啊! 这张嘴,不去当御史可真是可惜了! 怪不得他半点不慌呢,的确是不用慌,根本用不上队里其他人出手,他自己一个人就把话都说完了。 果然,武昌府的百姓们一下子就被安抚了。 钱源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百姓们是真的淳朴啊。 他们对身处高位的人天然有一股崇拜在,只要那些人稍稍压低身段,说几句好听的话,对于他们来说,都足够安抚安心了。 徐明庆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磕头请罪:“殿下恕罪,臣万死!臣万死!” 他一这么说,整个武昌府被林桐拉来的官员此时也都跪在地上请罪了。 真不该来的! 马屁没拍上,反倒是拍在了马蹄子上。 萧云庭冷哼一声:“念在此事是他主使,你们只是参与,本王不与你们一般计较。” 顿了顿,他用鞭子指着徐明庆:“你,就由你来暂代武昌府知府一职!传令下去,昨夜所有扎花车的百姓,都免除一月徭役!你们武昌府若是要征用,便自己出银子雇百姓干活儿!” 他厉声问:“听明白了没有?!” 官员们听不听明白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百姓们全都听明白了。 这是要给自己好处啊! 殿下是个好殿下! 他们明白了,花车巡游根本不是殿下的命令,也不是殿下自己想要的,只是林桐这个狗官故意狗仗人势,想要讨好殿下,所以才这么折腾百姓! 反倒是让殿下为难! 也让江西的百姓多受苦难! 亲卫里头自有机灵的先行混在了百姓队里,就怕生出什么乱子。 此时听见百姓们纷纷议论,言论都已经缓和,便带头跪在地上:“殿下英明,殿下爱民如子啊!” 有人一带头,其他人也全都跪下了。 一个大坑被萧云庭完美跳过。 钱源擦了一把自己头上的冷汗,心里忍不住想,到底是谁安排的这一切。 是林桐吗? 不,如果是他自己,他不会这么蠢的。 讨好萧云庭有更好的法子。 像萧云庭说的,这根本就不是冲着献媚来的,反倒是冲着添乱来的。 如果不是林桐,那....... 大约就是洪都的那位了。 钱源心事重重。 还没进江西呢,这刀光剑影就从来没有停过,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了。 真要是进了江西,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唉,原本还以为这趟差事纯粹就是在未来储君跟前多露露脸,同时也跟着攒些资历的好事,但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如此。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气。 前路茫茫啊! 萧云庭却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在离开武昌府之后,便带着钦差队伍直奔浔阳。 浔阳知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齐王的王府在洪都,这位太孙殿下不先去拜见叔叔,也不先去省城,反倒是跑到浔阳来了啊?! 所以,浔阳此时的场景便毫无任何阻碍的暴露在了钦差队伍一行人眼里。 浔阳城门紧闭,城门外,许许多多的灾民拖家带口的在城门口哀求着让守城的官兵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他们都是附近村镇的,家里都被水淹了,什么都不剩,一路乞讨着过来的,想着浔阳总能有一口吃的,浔阳府总会放粮的吧? 可是谁知道,来了以后,浔阳的城门却始终紧闭,根本没有任何打开的意思。 百姓们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不停的有人倒在地上,就不再动弹了。 除了他们自己的亲人,其余的人也都表情麻木,根本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有什么必要去看呢? 如果再不开仓放粮,那么他们迟早也会有这一天的。 萧云庭闭了闭眼睛,冷冷的说:“好,好一个浔阳知府啊!好一个父母官!” 钱源被这景象看的也同样是震惊不已,但是却还是先记挂着萧云庭的安危:“殿下,您看归看,但是切不可离灾民太近了!” 这不是说钱源是个贪官,对这样的场景都毫无触动。 而是他到底是朝廷官员,见过很多记载,也知道齐旺琨他们说的有些话是真的。 灾民已经跟正常人不同了。 人到了生死关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正在这时,前面有个小孩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不,娘!娘!娘!” 原来是周围竟然有不少的人贩子,此时手里拎着一小袋子的糙米,挨个儿的去问灾民,卖不卖孩子。 都这个时候了! 钱源以为萧云庭不明白,难堪的解释:“这些灾民里头,总有些孩子们长得不错的,低价买来,高价就能卖到妓院青楼,或是去给暗娼馆。好一些的,则是给卖去做奴婢,奴才。” 反正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值钱了。 此时前面那个孩子的娘死死的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哭求着自己丈夫:“他爹,求你了,求你了!不能卖孩子,不能卖孩子啊!” 孩子的父亲同样是老泪纵横,但是却没有任何改变想法的意思:“娘就要饿死了!爹也快不行了!不卖了他,他也得跟着我们饿死!” 说着,眼泪却也下来了。 人贩子有些不耐烦起来:“三斤糙米,一个小孩儿,到底卖还是不卖?你们不卖,我可往前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萧云庭疾步上前,抽出亲卫的佩刀,一刀砍断了人贩子的手腕。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 惊呼声也四起。 百姓们麻木归麻木但是却也惜命,否则也不会守在这城门底下,死死的等着开门了。 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此时看到竟然有人行凶,大家的哭声喊声一个比一个大。 刚才那个孩子却一下子就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那个女人也死死的抱住孩子,痛哭失声。 人贩子则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的打滚。 其余的人却四散开来,惊恐的看着地上的人贩子。 第442章 ·破城 城门上之前不声不响的官兵们好像这个时候才看到了这底下的场景似地,大声在城楼上叫骂:“什么人?!敢在城门口闹事,不要命了吗?!” 萧云庭面色冷然。 这些人贩子在这里穿梭来去,不停的买人,他不信城门上的官兵和城里的官员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饶是知道,他们却还是纵容这种行为。 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跟这些人贩子甚至勾连! 也就是说,死了活该! 萧云庭看了亲卫一眼,几个亲卫上前开道扬鞭,大声呼喝:“奉圣上旨意,太孙殿下奉命赈灾,尔等还不速速开城门迎接?!” 钱源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萧云庭。 果断是果断,手段也有手段,但是就是还是年轻啊!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这么提前亮出身份,又引发百姓骚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那些百姓一听说这是太孙殿下,纷纷往前涌。 守城的将领吓了一跳,没想到太孙殿下竟然来了,一面飞快的令人去通知浔阳知府,一面慢吞吞的就是不肯开门。 开门不行啊! 先不说这外头这么多的灾民们放进去还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乱子,只说,里面的大人们那可都还在推杯换盏呢! 场面一下子就混乱起来,百姓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往前涌,生怕会落在后头进不了城,都想死死的跟着萧云庭。 但是城门上的官兵却迟迟不肯下来开城门。 如此一来,萧云庭这点那这钦差一行就被夹在中间,一不注意就可能被人潮淹没。 太可怕了!钱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殿下!不能如此,速速离开这里,那些人贩子若是趁机报复,那您就危险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萧云庭却根本不听,此时正好有个老妇人哭喊着:“求太孙殿下给老身做主啊!” 一面朝着萧云庭扑过来。 萧云庭却不等她近前,就已经一脚踩在马镫上,随即整个人站上了马背,而后掏出了自己背在背上的弓,对准了城楼上的守将:“贪官,要你何用?!” 随着话音刚落,他已经取出箭囊中的箭矢,三箭连发。 城楼上那个磨蹭拖延的守将顿时被射中肩膀,一时之间血流如注! 而这还不算,射中了守将之后,萧云庭再次将弓箭调转了个方向,对准了那个喊冤枉的老妇:“你再往前,本王的弓箭可不长眼!” 老妇人面露惊愕,一时竟然真的不敢再动。 因为他已经真的射杀了守城的守将,那也就意味着,其余的人他更没什么可忌讳的!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钦差还未进城,先杀数人,这场面可确实从未见过! 萧云庭的亲卫立即便上前将他紧紧护在中间,异口同声对着城门喊:“太孙殿下亲临,你们还不开城门,是要造反吗?!” 萧云庭目光淡淡扫过城楼,看着上面的官兵,沉声说:“现在开城门者,无论过往犯下何罪,一律赦免!否则,杀无赦!” 此话一出,官兵们终于有人先撑不住了,不顾同伴的阻拦,跑下城楼打开了城门。 萧云庭的另外二千多护卫此时也终于赶到,喝止乱动的百姓,一面安抚一面威吓,而后跟萧云庭会和,总算是打开了城门先进了城。 因为先前萧云庭就先杀了人贩子,又连杀了城门守将,还有几个趁机想要制造乱子的人,加上他的护卫们此时已经全部到齐,打起了钦差的旗帜,所以灾民们见城门打开了,也都不再焦虑,只是沉默的跟在钦差队伍的后头。 钱源的魂儿都吓飞了,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殿下是这样的殿下。 他是真的没打算等一刻啊! 自己硬生生的把城门给撞开的! 进了城,萧云庭也不去中轴线处的知府衙门,而是带着钦差队伍,直接对着灾民们喊:“知道大家遭了灾,受了难,这一次,本王就是奉旨来赈灾的!” 他扬声喊:“大家不必急,也千万不要慌!先在城门口这里等着!本王晚些时候自然给大家放粮!” 放粮! 灾民们只能听得见这两个字。 一时之间沸腾起来。 不过因为有官兵们维持秩序,所以倒也没有闹出乱子,而是按照萧云庭所说的,都在城门口先等着。、 萧云庭看着那些开城门的官兵:“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守城的官兵满打满算也就是五百多人。 这还是民兵,轮流上去守的。 萧云庭淡淡的指着那个最先开门的:“你,召集所有守城的官兵和民兵,再召集城里的青壮,替我将这些灾民看好了!不许他们再往前,却也决不许把人往外赶!听明白了吗?” 那人叫二虎子,此时兴奋不已,连连点头。 萧云庭留下自己队伍中的三百人从旁协助,而后带着剩余的人直奔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里,浔阳知府温伟正苦哈哈的跟众人哭诉:“你说,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官也为难啊!” 他这次请的都是城中的大户,大户们也都附和:“可不是,大人也已经尽力......” 话音未落,一个下人奔命一般的奔进来,大喊:“大人,大人,钦差大人来了!” 钦差大人? 温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钦差不就是太孙吗? 他们早就接到朝廷的邸报了。 但是,太孙来赈灾,那也该先去洪都啊! 总得先见见齐王,见见江西巡抚,然后再慢慢商议吧? 怎么就直接来自己这里了? 大户们也都有些震惊的站起身来:“这这这,怎么来的这么急?” “人在何处?”温伟吓得一时面色都有些不好了,却还是强自镇定:“怎么不早点来报?” 下人苦哈哈的:“大人,人现在就在城门口呢!让守城的官兵开城门......” 温伟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就开始吩咐:“快快快!你们把米粮该放回去的放回去,还有这些酒菜,通通都撤了......” 他忙一把推开怀里的美人,一时间烦躁不已:“去迎接这位太孙殿下!” “不必了!”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随即一个神采飞扬,俊采星驰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本王自己进来了!” 第443章 ·幻觉(加更) 温伟四十多岁了,才混到浔阳知府的位子,到了这个年纪,也没了多少心气,自然是只想着能捞多少捞多少。 这些年他送了无数的礼,为的就是保住浔阳知府这个位置。 当然不是因为浔阳的富庶。 而是因为他在浔阳已经扎下根了,不仅扎下根了,而且靠着这个位置早就已经家财万贯了。 原因也没别的,浔阳年年都有修建堤坝的银子下来啊! 唯一没料到的,就是今年这水患实在是太大了,导致闹出的烂摊子也太大。 可是就算是如此,温伟也没有太过担心。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水患闹得最厉害的,是萍乡和新余,他这儿虽然厉害,但是就算是治罪,也得有个先后。 何况只要上上折子表表忠心,说说如何心疼百姓的话,得到的还未必是惩罚,而是赈灾的银子。 可谁知道,萧云庭却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他竟然直接就来浔阳了! 而且还是直接破城而入! 他只能急忙起身行礼,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太孙殿下亲临,臣不能亲自迎接,实在是惶恐!” 萧云庭看不出他哪里惶恐,似笑非笑的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冷冷的说:“外面的百姓在城门下插标卖身,卖儿卖女,人贩子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城外尸骨堆积如山。” 大户们已经觉得心里发冷了,一时面色泛白。 温伟更是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有所不知,之所以将灾民拦在城外,全是因为放灾民进城,那城里的秩序就得乱,何况灾民们都是从水里逃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他们身上是否带着什么疫病,一旦传染了......” 他急忙解释:“臣现在就是在召集城中的士绅,让他们出钱出力,好去外面搭建粥棚,先解燃眉之急啊殿下!” 一面说,一面对着旁边的大户们使了眼色。 旁边的大户们早就被吓破了胆,急忙附和。 萧云庭根本不吃这一套,啧了一声:“是吗?这大鱼大肉,美人在怀,也都是因为忧国忧民,是吧?” 温伟尴尬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但是却还是强笑着说:“正是如此.....” 话还没说完,萧云庭手里的刀已经出鞘,一刀就捅进了温伟的小腹。 温伟狡辩的话都还在嘴里,还没完全说完,此时愕然的低头看着那把刀,张了张嘴,血却从嘴里不停的涌出。 最终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大户们顿时吓得惊叫。 那些美人儿们更是一个个的人都软了,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萧云庭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看了一眼那张桌子,而后看着那些大户:“都是城中的士绅?” 见他连知府都说杀就杀,大家心里都怕的要死。 此时他问话,没人敢不回答,急忙应是。 萧云庭嗤笑:“水灾的奏章送上去,朝廷立即就下令开仓放粮,可刚才本王已经让人去城中的粮仓查过了,粮仓里空空如也。” 他挑了挑眉:“知府这只硕鼠吃进去的,都得吐出来,但是你们却也别想躲得掉。” 大户们壮着胆子瑟瑟发抖:“殿下,这这,这跟我们无关啊!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怎么会和粮仓.......” 一句话还没说完,萧云庭的刀已经再一次落下。 那人的血飞溅,顿时溅了旁边的人一身,把人都给吓傻了。 萧云庭勾了勾嘴角,讥讽的看着自己的刀:“刚才这人说的话,本王不太满意,你们再说一遍,知不知道粮仓的粮食都在哪儿?” 无非就是官商勾结那一套。 借着水灾发国难财。 知府等这些官员,将粮仓的粮食卖给那些大户,那些大户则抬高米价,趁机疯狂揽财。 萧云庭已经没有耐心跟这些官员慢慢来了。 耽误了太长的时间,百姓们等不起。 何况,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洪都了。 去洪都之前,先将浔阳的事情解决! 萧云庭带着几千人来的,何况他真的二话不说就提刀杀人,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你。 大户们是要银子,但是大户们更惜命,顿时战战兢兢的都认了罪。 萧云庭站起身,片刻也没有停留:“富贵了那么久,也该够了。” 说着便看着钱源:“钱大人跟着去登记吧,挨家挨户的去搜,本王不希望这些人家里留下一粒米!” 能够把灾民们看的猪狗不如的,他们也不值得被当成人看待。 钱源此时算是彻底地明白了自己跟着的这是个什么祖宗了,忙答应了一声就带着人去办事了。 萧云庭处置完了这些事,亲卫才上前压低了声音:“殿下,京中有消息送来。” 京中的消息,那就是戚元的消息。 萧云庭挑了挑眉,立即就接过了信打开。 结果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 旁边的亲卫吓了一跳,幸亏这个时候涵鼎进来了,跟萧云庭说:“殿下,京中的急信,是六斤送来的!” 亲卫顿时松了口气。 他差点儿都要被吓死了。 萧云庭则二话不说的打开,先前看到六斤说戚元自从拿了虎牙之后就昏睡不醒,连胡太医都束手无策,他真是心急如焚。 结果六斤紧跟着送来的这封便是说戚大小姐没事了,不仅没事,而且装晕把送上门的金宝那些人全都杀了。 萧云庭顿时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原位。 他看着六斤的笔迹,虽然看不到戚元的表情,但是却能想象到,她当时是如何威风的引君入瓮,大杀四方的。 涵鼎见萧云庭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又眉眼含笑的,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家殿下。 戚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这是? 萧云庭却把信给合上了,将信收了起来,沉声吩咐涵鼎和林羽:“你们两个,将浔阳的官员集合起来,该杀的杀,该用的用!春霖,你是锦衣卫,现在看来,江西锦衣卫卫所你们是管的不怎么样啊。” 春霖打了个冷颤。 总觉得殿下有点针对自己。 是他的幻觉吗? 第444章 ·做戏(又又又又加更) 萧云庭有没有针对春霖,春霖不能确定。 但是六斤和北泽老赵针对自己,春升是能确定的。 他被堵住的时候,整个人的眉头都紧皱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六斤警惕的看着他,十分的不友好,哼了一声傲娇的撇了撇嘴。 此时他们正蹲在树上,借着黑暗和树杈的遮挡,看着戚元的房门被推开。 但是却始终没有动作。 六斤有些烦躁的瞪了春升一眼:“这话该是我们问你!我们是奉命保护戚大小姐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棵树能蹲的下那么多人吗?! 春升翻了个白眼,寸步不让:“你们保护你们的,我保护我的,我们互不干涉啊!你们不是太子亲卫吗,怎么还管我们锦衣卫的事儿?” 呵呵,谁还没个头儿了。 太孙殿下是尊贵,但是他的头儿毕竟是赖成龙啊! 头儿喜欢戚大小姐,严令他跟着戚大小姐寸步不离,他有什么办法? 这边的气氛正剑拔弩张,戚家的禅院里,戚老侯爷和戚震的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 戚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始终还是觉得元姐儿的计划太冒险了!她将计就计引了金宝出来,杀了他们就做的很好,就依样画葫芦,把高擎他们一块儿宰了不就行了吗?” 干什么还非得真的装晕,然后让高擎把她带去洪都呢? 多危险啊! 戚老侯爷被他走来走去晃得眼晕头也晕,没好气的呵斥:“你给我坐下!” 真是丢死人了,这么久了,怎么戚震碰上戚元的事儿,就还是这么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 看看人家赖成龙赖大人,坐在旁边多镇定啊? 赖大人还年轻那么多呢! 赖成龙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色,虽然知道戚元自己本身就厉害至极,而且六斤他们几个也都一直盯着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大约是因为,这一次她要去江西,得离开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吧。 其实他去东瀛的那段时间也很长,可是怎么说呢,那时候,他还不够明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好像也不那么难熬。 不像现在,他只要想一想,就已经有些难以呼吸。 她是真的只为了杀齐王去江西的吗? 还是说,也是因为萧云庭在那里? 他时时会有这样的念头。 所以戚老侯爷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直到戚震喊了他一声:“赖大人?!” 他才彻底回神,应了一声之后便点点头:“戚大小姐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得了的。” 这倒是,戚震也知道自己管不住这个女儿,唉声叹气了一阵,就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顿时紧张起来。 赖成龙已经快步拉开了房门,一个人低声对着他说了几句话。 赖成龙便转头看着戚老侯爷和戚震,说:“人已经走了,高擎他们装扮成茶商,说女儿重病昏迷,带着戚大小姐下山了。” 至于路引和文书,这对于高擎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戚老侯爷叹了一声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随她吧,只但愿她能随了心意。” 戚元的性子,他也算是彻底摸清楚了。 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 说杀谁就一定要杀谁。 她惦记杀齐王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让她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那还是让齐王去死吧! 他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至于戚元会失败? 戚老侯爷压根没想过有这个选项。 他对他的孙女儿自信的很。 戚元自己对自己也同样的自信。 高擎这个人其实也是一个格外优秀的死士,他的警惕性也远胜于常人。 比如说他偷偷溜进房里的时候,就故意的弄出了声响,看看戚元是不是有动静。 他还是怀疑过戚元装晕的。 戚元却毫无反应。 高擎这才放心,让人将戚元运到了马车上。 可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 出了城到了一处客栈歇脚的时候,他故意在深夜的时候,和下属谈论起江西的萧云庭:“听说太孙殿下为了救一个孩子,被洪水给冲走了,找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泡的肿大了.......” 故意观察戚元的反应。 哪怕戚元露出一丝一毫的反应或是表情,他都能确定戚元是在装晕。 但是戚元并未有半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睡。 连续这么试探了六七天,有时候是沈嘉朗死了,有时候是戚云徵死了,有时候甚至是戚家全家都死了。 但是戚元都没有露出过异样。 至此,高擎才真正相信,戚元是真的得了怪病,昏睡不醒了。 他笑了笑,沉声说:“倒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好机会!她要是醒着,这么麻烦的人物,我还真的没把握完成殿下的嘱托。” 说着便吩咐手下:“你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走水路,去告诉殿下,让殿下放心,人已经得手了,再告诉殿下,戚大小姐得了怪病,成天昏睡不醒!” 而后,他便让买来的丫头进屋替戚元梳洗。 等丫头替戚元擦洗完换好了衣裳之后,戚元仍旧还是睡得昏昏沉沉,丫头叹了口气摇摇头,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得了这么奇怪的病呢? 戚元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她冷冷的笑了笑,捏碎了手里的药丸。 高擎这个人阴险狡诈,而且疑心深重,她不可能真的做到像是个木偶人那样毫无反应。 所以每当高擎接近她,她就会让自己服下昏迷的药。 这样一来,管高擎说什么,反正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她点了丫头的昏睡穴,坐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便重新躺了回去,连姿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高擎的确是厉害。 不过她比高擎还要厉害。 她就要让高擎看看,他给齐王带回去的到底是福气还是祸害! 更深露重,高擎安排好了一切回到了屋子里,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快步上前将窗户给关上了。 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终于快将戚大小姐成功带回江西了,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445章 ·陪葬 信差将信带到的时候,齐王果然高兴的快要疯了。 等到听见信差说,戚元得了昏睡的怪病,整天昏迷不醒,他又忍不住变了脸色:“什么叫做昏迷不醒?本王让你们这么做了吗?!” 他还以为戚元的怪病也是高擎弄出来的,顿时大发雷霆。 信差吓得不轻,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性,急急忙忙的解释:“不不不,王爷,不关高大人的事,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啊!戚大小姐得病在前,我们只是趁着她病了,把她弄回来而已!” 心里又忍不住腹诽,当初分明是齐王吩咐的,只要能把人带回来,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打断戚元的手脚,挖了戚元的眼睛也要不惜代价。 现在倒是好了,看这样子,要是真的这么干了,回来不光得不到奖赏,只怕还不得好死。 真是一桩难办的差事啊。 齐王没心思注意底下人的心思,他只是很是着急,让徐太监立即去把薛神医给挖回来:“把他给本王弄回来!” 徐太监急忙应是,等到出了门,脸色却一下子便沉下来。 金宝果然是失败了。 齐王刚才根本没有过问金宝为何会被锦衣卫诛杀的事儿,他被成功带回戚元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但是徐太监却完全不同。 他敏锐的意识到这里不对劲。 如果真的如同高擎他们所说,是刘超暴露,导致锦衣卫将金宝等二十多人都给诛杀殆尽,那么以赖成龙的城府,会让高擎他们那么轻松的带走戚元吗? 还有戚家,就算戚元是真的得了怪病,肯定也是要拼尽全力救治的。 她身边怎么可能少的了人? 之前多少次派人对付戚元,结果却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这一次反倒是意想不到的成了? 他垂下眼,等到小洞子喊了一声干爹,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声音温和的说:“没听见王爷吩咐去把薛神医叫回来吗?快去吧,省的王爷发怒。” 小洞子有些迟疑:“干爹,真的被您料准了,金宝哥真的出了事儿,您说......”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徐太监脸色温和,面色也正常,唯有眼底有阴狠一闪而过:“是不是有问题,等到她回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 在京城的时候,处处掣肘,上头还有皇帝呢,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但是在江西却不同。 这里是齐王的天下,这么大约半年的布置下来,江西的官员们该拉拢的都拉拢了,不听话都死了,或是贬官了。 戚元就算是一条真龙,到了这里也得盘着! 他扬了扬手,示意小洞子去办事儿。 齐王正在兴头上,甚至开始催促徐太监布置戚元的屋舍。 薛神医被叫过来,听说昏睡的怪病,摸着胡子摇头皱眉:“没听说过。” 齐王顿时表情狠厉,冷冷的看着薛神医:“若是治不好她,本王一定让你陪葬!” ? 薛神医深吸了口气,有时候真的觉得齐王需要治的不是腿,而是脑子。 陪葬陪葬陪葬,一天到晚什么事儿都要他陪葬! 他忍不住冷哼:“若是这世上还有我也不能治的病,殿下杀了我,那跟杀了戚大小姐有什么分别?” 这人真是脑子不大正常。 他当初治好了齐王的腿就该跑了的,免得现在还要留在这里看着这人在这里发疯。 齐王顿时拔出剑来对准了他:“你以为本王是在跟你玩笑吗?!你若是治不好他的病,就也跟着去死!本王亲自送你上路!” 薛神医头一次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个人。 他得了柳家的恩惠,所以这些年一直留在柳家,后来又去了齐王府,一心一意为了齐王治病和调养身体。 但是现在想来,眼前的这个人,真的配自己付出所有的心力吗? 陪伴这么多年,他帮了齐王不少忙,治好过齐王的腿。 但是齐王要杀他的时候却还是斩钉截铁,连一点犹豫迟疑都没有。 他索性站直了身体:“若是治不好殿下就非得杀了我......” 话还没没说完,徐太监忽然敲门进来,面色难看至极的上前,都顾不得薛神医还在跟齐王剑拔弩张,低声说:“殿下,出事了!” 齐王觉得此时没有什么事会比戚元的事儿更大了。 他有些不耐烦,指了指薛神医:“若是治不好,本王一定杀了你!滚吧!” 薛神医面无表情的出了门,立即便有七八个人跟上来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齐王一直是派人紧盯着他的。 而屋子里的齐王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不耐烦的问:“什么事儿?” “太孙先去了浔阳,直接破开了城门,带着亲卫一行人进了知府衙门,杀了浔阳知府温伟!”徐太监面色凝重:“殿下,此事非同小可,知府品级已经不低,按理来说就算是再大罪名,也该押送京城,交由刑部或是大理寺,可......” 可萧云庭却直接就真把人给杀了。 这代表着,萧云庭这个钦差的权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而且最糟糕的是,浔阳边上就是洪都! 他下一站肯定直奔洪都来的! 齐王的脸色也变了。 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萧云庭杀了知府的举动,而是现在戚元要被接过来了! 萧云庭这个祸害,自然是最好快些解决掉。 他皱了皱眉,语气冷厉的问:“熊良勇人呢?” 熊良勇正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呢,他摸着自己的脖子,听着底下人的形容,只觉得脖子冰凉。 萧云庭这样直接斩断朝廷官员的脖子,真是闻所未闻! 他急急地催促着师爷幕僚等人:“你们倒是快点拿出个章程来啊!” 萧云庭可马上就要杀到跟前了! 幕僚等人只能跟他说:“大人,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江西贪腐又不是一天两天,若是钦差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熊良勇闭了闭眼:“等等,再等等,殿下总归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第446章 ·假传 萧云庭的动作极快,他几乎是以雷霆之势,将浔阳的大户们都给杀了一遍。 杀的多了,浔阳城里一开始还打算联合起来抵制施压闹事的那些大户们,一时都被杀的手足无措没了脾气。 杀一个两个的时候,他们可能还想着,这是萧云庭在杀鸡给猴看。 杀三个四个的时候,他们也还可以抱着侥幸,觉得萧云庭其实只是抓了几家闹腾的最厉害的,这些年贪得最多的,其他人不会有事。 毕竟不是有个词还叫法不责众吗? 他总不能把浔阳城中所有的世家都杀个干净吧?! 哪怕是当年的秦始皇也没把六国贵族都杀光啊! 什么事儿都有个底,真要是杀得太快太狠,世家大户们联合起来,手底下可同样能有不少的人,他萧云庭就不怕出乱子吗?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萧云庭是真的不怕出乱子。 因为萧云庭很快就让徐明庆下达了一道命令,那就是,但凡是能有证据证明大户们不法的行径的,都可到太孙殿下跟前告状! 只要是证据确凿,罪证属实,那么这人就能分到大户的家产,是什么家产呢? 那要看你给的罪证够不够了,奖励从宅邸到金银再到田租甚至是田地,都是有的! 如此一来,知府衙门的门槛都险些被百姓们给踏破了。 徐明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百姓,也没一天之内看过这么多的卷宗和案子。 衙门但凡是认识几个字的人全上了,帮忙抄录供词,整理文书,一时之间忙的不可开交。 而与此同时,钱源等人则忙着抄家。 杀了温伟,才知道温伟这些年在浔阳这块地界上捞了多少,光是挂靠在温家的田地,就不计其数! 而温家粮仓也是盆满钵满。 二虎子带队跟着涵鼎进了温家的粮仓,一时之间眼眶就红了:“总跟我们说,朝廷没粮食没粮食,原来粮食都被他们这些人搬到自己这里了!” 钱源满头大汗的指挥着人先登记造册,而后又令人将粮食放出去,先分给灾民。 而怕灾民生病,萧云庭还下令让寺庙的和尚和道观的道士们以及全城的大夫,都出来熬煮药材,发放给灾民。 这样一来,局势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而大户们更是被这一招打的毫无脾气。 若是只需要对抗萧云庭,那还能想想法子,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仅要对抗萧云庭,还要对抗所有的百姓。 那些灾民们现在看着世家大族的目光都是猩红的,恨不得把他们都给生吞活剥了。 上面又有萧云庭这一尊杀神镇着,他们除了妥协之外,毫无办法。 到最后,浔阳城所有参与过官商勾结的那些世家大族们,是真的没有留下一粒米。 至于萧云庭,萧云庭带着工部的人去堤坝上了,先下令有偿征集百姓合拢堤坝,附近的卫所的官兵也全都被调动前来帮忙。 雨还在不停的下,但是百姓们的心里却略微安定了。 他们看出来了,这位殿下是真正办实事的人。 跟着他,别的不说,活命总是行的。 与此同时,萧云庭总算是松了口气,立在堤坝上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看着在火光下忙碌的人,忽然心里便觉得松快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这天下的贪官杀不完,也知道救不了所有的人。 但是只要他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而下一步...... 他眯了眯眼睛,吩咐涵鼎:“差不多了,我们去洪都。” 齐王听见消息的时候,哦了一声,淡淡的将手里的橘子皮扔在地上:“怎么,熊良勇和黄宏忠就等着本王帮忙,他们就干坐着等好处?” 徐太监明白他的意思,轻声说:“殿下放心,这回他们可打算给太孙殿下送一份重礼呢。” 重礼? 齐王哦了一声,目光终于从图纸离开,笑眯眯的问:“什么重礼?” “殿下不是喜欢杀人吗?”徐太监笑着说:“他们说,送些人给殿下杀。” 齐王有些疑惑,徐太监便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齐王顿时露出笑意来:“如此倒是个好法子,是啊,咱们这太孙不是急公好义,不是爱民如子吗?” 他倒是看看,萧云庭怎么过这一关! 而问完了这几句,他又拿着图纸给了徐太监:“交给匠作监跟来的人,让他们按照这个图纸,给本王原原本本的建造出一座这样的院子来。” 戚元不是说他不知道怎么对人好吗? 那他现在就对戚元好点。 看看,人都还没来,他已经先帮她把屋舍都布置好了,考虑的多周到? 徐太监轻声应是,伸手接过图纸。 出门却眯了眯眼睛。 萧云庭不能留,戚元也同样不能留。 他不能允许有人对齐王的影响大过自己,那是莫大的隐患。 所以,还是杀了更加保险。 趁他病要他命,此时就是最好的时候。 他转身问小洞子:“对了,高大人来信了吗?他现在到哪儿了来着?” 小洞子急忙回答:“回干爹的话,他们也到浔阳了。” 因为轻车简从,一路赶路,所以他们比还要一路抓奸细杀贪官,修堤坝和安抚灾民的钦差队伍的行程竟然差不多。 也都到浔阳了。 徐太监顿时哈的一声笑了:“是吗?这么巧,那岂不是太好了吗?刚好成全他们做一对苦命鸳鸯。” 他招手让小洞子上前,面无表情的交给了小洞子一封信:“让人送给高擎,叫高擎按照信上的意思去做,就说都是咱们王爷的意思。” 小洞子是认识字的,看到徐太监写出那个地点的时候,顿时有些惊恐:“干爹,若是王爷知道了您把他们引到......” 徐太监的表情瞬间就阴沉下来:“所以殿下不会知道,也不能知道。” 能到齐王那里的消息,都得先过他这个心腹手里,他自然知道怎么瞒天过海。 小洞子头皮发麻,但是面对徐太监的逼视却丝毫不敢反抗,急忙应是。 收到信的高擎顿时有些茫然:“殿下为什么先让我们去进贤县?” 第447章 ·大事 高擎在江西也呆了这么久了,自然知道进贤县离洪都近,也就半天功夫的事儿。 可殿下这一路都催促他加紧行程,生怕中途会出什么问题,为什么都到了浔阳了,却忽然让他先带着戚元去进贤县呢? 他忍不住问来人:“殿下有说原因吗?” 来人却摇头:“反正殿下就是这么说的,你这么做便是了。” 高擎沉吟片刻,说了声知道了,下意识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里的戚元。 一路南下到现在,戚元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哪怕是疑心深重如他这样的人,此时也疑心全无了。 好几次他甚至都故意在搬动戚元的时候,示意底下的人动手脚,差点就要把戚元跌倒在地,或是掉进水里。 可戚元始终没有动过。 高擎是死士出身,所以他心里很清楚,=很多事情可以克服,但是有些本能是无法克服的。 就比如说对于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自保能力就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但凡她还有意识,她就不可能对这样巨大的危险视而不见。 戚元在马车里仍旧安睡着,高擎看了那个吓了一跳的小丫头一眼,冷冷的问:“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丫头急忙摇头:“没有没有,这位姑娘连手指都没动弹过。” 高擎嗯了一声,示意队伍改道前往进贤县。 戚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照旧点了那女孩子的昏睡穴道。 经过了这一路的试探之后,高擎总算是放松了戒备,她起身翻身坐起,才准备要下床,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阵的喊声和哭声。 出事了。 她心里这么想,立即便翻身躺了回去,而后迅速解了女孩子的穴道。 这一次高擎却不是半夜再次来试探戚元的反应的,他只是立即就吩咐那个似乎是昏昏欲睡的女孩子:“快准备准备!我们走!” 女孩子啊了一声,十分慌张和忐忑:“大人,怎么这么突然?咱们才安顿好啊。” 的确,他们进驿馆总共也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怎么忽然就要走? 高擎一路上都安排的有条不紊,但是现在,他脸上都带着十足的急切:“别问了,快走!” 小丫头急急忙忙答应,飞速的开始收拾东西,将屏风上的披风取下来裹住了戚元。 而其他几个婆子也都进门了,和之前一样将戚元背在了背上,要带着她上马车。 只是都还没有下楼梯,她们就听见外围守着的人的声音:“高大人,不要下来!这里被围住了!” 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四处都是火把和哭喊声以及叫喊声,以至于戚元睁开眼睛了一瞬,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高擎更是无暇顾及此时的戚元还有没有反应,他只是当机立断的吩咐几个婆子:“快!将人抬回房里去!” 随即他自己便转身蹬蹬蹬的下楼去了。 婆子们将戚元放在床上就要走,小丫头慌慌张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妈妈,到底出什么事了?外面是不是出大事了?” 婆子们的脸色都很难看,显然她们此时的心情也是很差的。 听见小丫头问,一个婆子没好气的说:“进了个遭瘟的地界,别问了!不关你的事,你照顾好这个姑娘就是了,你要知道,最要紧的就是这个姑娘!” 遭瘟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懵懵懂懂,但是却知道是遇见麻烦了,忙应了。 戚元却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个婆子说的遭瘟的地界,是只是形容遇见了很大的麻烦,还是真正是遭瘟了? 要知道,大灾过后最怕的就是大疫。 江西的洪灾这一次拖得太久了,盛夏的时候发的水灾,但是却一直到现在快入秋了都没有解决。 反而流民越来越多。 事情闹的悦来越大。 若是出现瘟疫,那也是很合理的。 可真的若是出现瘟疫,最惨的还是百姓。 她皱了皱眉,等到那些婆子们都出去之后,便飞快趁着那个丫头转身的时候点了她穴道,而后自己在窗边停留了一会儿,确定屋外并无人看守,才打开窗户翻身出去。 才出去,她就听见屋外的高擎扬声大喊了一声:“我看谁敢!” 高擎是齐王的近身侍卫,此时抬出身份,肯定是遇见了不小的麻烦。 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把高擎逼到这个地步? 还是在江西本地? 她如同一只暗夜里的蝙蝠,无声的顺着墙壁游弋下去,落在了一处墙壁的阴影里。 阴影里,她正好能看见外头高擎火把下的表情。 高擎面色铁青:“我们只是路过,如今马上就走!你们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但是今天谁若是敢挡我的路,那就是跟齐王府过不去,你们自己心里可要想清楚!” 外面的人却声音冷硬:“高大人,我们只不过是听命行事,奉命封进贤县高家镇的路,你们就算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待几天再走吧。” 高擎的声音都扭曲的变了:“待几天?高家镇可是出现了瘟疫,高家镇徐家沟的人甚至都已经十不存一!这样的情况,你们让我们在这里待几天?!” 同时他心里止不住的震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打算在进贤县停留的,可是齐王却偏偏在他快要离开浔阳的时候送了封信让他走这里。 这不对劲! 他太清楚齐王对戚元的掌控欲了,自从知道他已经抓住了戚元之后,齐王就一直在催促他加快行程。 齐王不可能会故意让他们来一个出了瘟疫的地方。 是另外有人动了手脚! 那封信肯定不是齐王的意思! 高擎知道自己是上了别人的当,心里紧张得要命,如果被困在这个地方,那么会被怎么对待,他心里清楚的很。 地方官府对于这种水灾过后出现疫病的村子,处置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 现在已经开始封镇了,那紧跟着就会是......... 他恼怒的厉喝:“滚开!我要见你们的主子!别叫我再说第二遍!我的事儿,你们耽误不起!” 第448章 ·夜刺 夜色里,戚元清楚的听见高擎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可是面对他的暴怒,来高家镇的这些官差却显得格外的冷硬,哪怕高擎已经亮出了自己的令牌,也仍旧没有任何用处。 哪怕高擎一直提出要见他们的头儿,甚至直接点名了进贤县知县王玮琦的名,也没有任何用处。 对面的人就是油盐不进,只是似笑非笑的讽刺说:“高大人既然是殿下身边的亲近人,就更应该体谅殿下的为难,照顾殿下的身体了。您自己也知道,徐家沟的人都十不存一了......” 他们根本就不怕高擎,显然也没把高擎的护卫令牌放在眼里,顿了顿便紧跟着说:“别管这时候高大人带着谁,也该懂事一点儿,怎么还能带着人往殿下身边凑呢?” 高擎的心都彻底凉了半截。 什么意思? 这帮官员是要把他们也关在这里,跟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一样,直接给封了吗?! 他立即勃然变色,伸手拔出刀架在了那官差头子的脖子上,厉声呵斥:“我说过了,我有差事在身,一定要离开这里!你今天若是不放我走,你试试看我敢不敢杀了你!” 一般来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是还有半点余地,或者说对面的人有半点顾忌,都会后退一步。 可是就算是高擎都已经动了刀了,对面的人却还是一样的态度:“那高大人就试试看吧,看看杀了我,你们是不是就能走得出这个地方!” 高擎软硬兼施,最后却被这帮老油条逼得没了法子,只能悻悻然的从外头被逼退。 戚元眼看着高擎等人一回来,一群官差就浩浩荡荡的将驿馆的门给堵住了,便垂下眼仍旧悄无声息的上了二楼。 这个时候,高擎是没有心情再管她了的,她贴着窗户,听见高擎在房里拍着桌子大骂:“若是没人撑腰,他王玮琦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拦我的路!” 可现在就算是知道这些也毫无意义,都已经被人家设局给困住了。 底下的人愤怒也都愤怒,但是愤怒过后却都劝他:“大人,现在生气也没用了,最要紧的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才好,总不能真被困在这里吧?” 旁边的人也同样忧心忡忡:“历来官府若是对待爆发瘟疫的村子,要么就是封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要么就干脆放火烧村.......” 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正因为知道,所以高擎的心情更加恶劣,他眉头紧皱,很快便想出了法子:“不管怎么说,不能再这里任由他们搓圆捏扁,老三老四,你们俩溜出去,去通知殿下!” 现在也只有齐王那边能解决这个困局了。 众人也知道高擎思虑的对,他们带着个昏迷不醒的戚元,人手又这么多,要想全走是不可能的。 只能先派两个人出去通知齐王,让齐王派人过来解救。 有戚元在,齐王一定会出手的。 老三老四答应了一声,高擎又低声叮嘱:“你们长个心眼儿,一定要提防徐公公。” 没想到高擎会这么说,屋子里顿时静默了一阵。 戚元垂下眼轻轻的挑了挑眉,心里讥诮的笑了笑。 高擎还是眼明心亮的。 的确,能够违背齐王的意思,阳奉阴违,让底下人将他们引到进贤县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还有谁比徐太监更符合这个条件呢? 屋子里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老三老四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大人,若真是徐公公.......” “是他也不稀奇。”高擎毫不客气的冷笑:“这个死太监向来把持着殿下,生怕别人分走了殿下的宠爱,怎么会让我立下大功?” 他扬了扬手:“好了,你们俩先去找到殿下再说,此事绝不能拖,拖下去,我们都没有活路!” 老三老四急忙答应,戚元则飞快的转身,从窗户跃进了自己的房间,翻身上床躺好。 等到老三老四他们出去了,高擎还是来她房里看了一眼,见她睡得昏沉,一时眯了眯眼睛。 都已经千辛万苦的走到这里了,九十九步都走了,剩下的一截路,无论如何不能出差错。 别说是一个徐太监了,就算是十个徐太监也别想拦着他。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高擎想的那么简单,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戚元这一晚并没有再给自己服下昏睡的药,她知道徐太监这个人的性子。 睚眦必报,自负的同时又绝对的心狠手辣。 更可笑的是,这个太监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却有着一个远大的志向,他要做曹操。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 而齐王自然就是他希望的那个天子。 徐太监受不了有人比他更能影响齐王,所以一定不会让她去齐王的身边。 所以在飞来寺,金宝等一众人才会不顾齐王的意愿,趁机对她下手。 现在都已经把她引到进贤县了,那自然也还是有后招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只是让她困在这里?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她捏碎手里的药丸,玩味的看着床头趴着的小丫头笑了笑,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 来了。 她轻轻在黑暗里勾了勾嘴角,垂下眼闭上眼睛。 而与此同时,她轻轻的顺手解了小丫头的穴道。 小丫头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总觉得自己的头痛的厉害。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她总是觉得很困,但是却又睡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不停的做梦,但是梦里的内容却又根本都记不清楚了。 她揉了揉眼睛,正想要继续趴下去睡,就看见一个黑影倒映在自己脚边,顿时惊恐的大喊了一声,喊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那人没想到这小丫头会忽然惊醒看到自己,不由得加快动作,想要扑向床边,但是不知道为何,却忽然觉得一股劲风袭来,而自己则膝盖一痛,脚步不由得就顿了顿。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隔壁的高擎已经听见了动静,带着人闯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想也不想的带着人扑上去,挡住了床上的戚元。 第449章 ·残杀 戚元无声的在心里扯了扯嘴角。 也真是怪有趣的,齐王的两方人马打起来,这不是好看的很吗? 刚才的情形高擎看的清清楚楚,黑衣人几乎都已经举刀朝着戚元砍下去了,戚元还是毫无反应。 他的疑心彻底打消。 哪怕是忍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极端危险的情况之下还泰然自若的躺着,戚元是真的得了怪病。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现在火气正大。 千辛万苦的才把戚元带到了江西境内,眼看着只差一步,他就能完成齐王交代的差事,趁着这个机会再上一层楼。 谁知道徐太监却故意给他挖坑,把他引到一个染了瘟疫的村子。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还不够,他们竟然还半夜下手,试图直接杀了戚元。 这简直是想要彻底把他往死路上逼! 他思及此,毫不留情,带着人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危急时刻,黑衣人也顾不得再杀戚元,只能被动防御,可高擎步步紧逼,而且人数众多,他只能拽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尖锐的将脖子上的哨子给吹响了。 哨子一响,高擎就忍不住骂了声娘,知道这人必定是还有同伙,立即便下令:“护住戚大小姐!誓死带着戚大小姐逃出去!明白吗?” 二十来个护卫齐刷刷的应是。 果然,那黑衣人的哨子一响,那些官兵就从外头冲了进来。 只不过他们不是来保护高擎的,而是来找麻烦的。 高擎此时也看透了,明白这些人都是跟徐太监穿同一条裤子,所以也丝毫没有迟疑,令手底下的人拼尽全力的下死手。 这一出都把六斤和老赵北泽他们给看呆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六斤皱着眉头很是不解:“戚大小姐不是说,高擎是奉命带着她去洪都齐王那里的吗?” 怎么却在他们自己的地界上,被引到了一个染上瘟疫的村子。 而且还被人这么针对。 甚至半夜对他们下杀手? 这个他们,可不只是戚大小姐一个人,甚至包括高擎。 可高擎也是齐王的心腹啊! 他们怎么自相残杀起来了? 春升呵呵笑了笑。 身为锦衣卫,这一套他熟啊! 不就是排除异己的老手段了吗? 肯定是齐王身边的什么大人物看不得高擎嚣张,或是想除掉大小姐,所以才会给高擎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大小姐肯定是没事儿的。” 想着真是感觉有点微妙呢。 高擎拼死带着人护着武功比他们还高强的戚大小姐。 跟齐王的人自相残杀。 真是好精彩的也一出大戏啊! 只是现在的熊良勇却笑不出来,他想到萧云庭一来,自己的脖子可能保不住,就十分的惊恐。 尤其是,齐王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安静的可怕,半点消息都没有。 好在他也不是没办法。 不能指望齐王,他总能指望自己手底下的人吧? 他叫来了黄宏忠,冷冷的看着他:“太孙殿下现在裹挟着雷霆之势而来,你倒是好,一副不关你的事的模样,合着你觉得你比别人多一个脑袋是吧?” 黄宏忠觉得自己冤枉的很。 脑袋谁会嫌多啊,要是真的能选,他巴不得自己长十个脑袋在脖子上! 不过在上峰跟前,当然不能表现的无所谓。 尤其是山峰还心急如焚的情况下。 他只能低声说:“大人,这哪儿能呢?您别急啊!下官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熊良勇眯了眯眼睛看着他,总觉得十分怀疑:“你安排好了?怎么安排的?” 黄宏忠笑呵呵的,低声问他:“不知道大人还记不记得去年,下官曾上供过一样东西,还得了嘉奖?” 准熊良勇哪儿会记住这些小事? 正想要呵斥,但是一转念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就问:“是硝和硫磺!” 江西万载县和萍乡历来都是制作火药的行家。 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制作鞭炮的手法。 虽然总是会有些小作坊出事,但是这掩盖不了火药的威力! 江西献上去的用硝和硫磺配置的比例的鞭炮,甚至能比有些火器还好用。 正因为如此,朝廷的火铳制作,很大一部分都是交给了江西制作的。 事实也证明,他们的确是有一套,他们去年进献上去的火铳就比往年的威力要大的多,火药装填也比从前容易多了。 现在黄宏忠提起这个,他错愕的问:“你不会是准备?” 不会是准备炸死萧云庭吧? 见黄宏忠笑着,他忍不住厉声呵斥:“胡闹!要是太孙殿下真的这样死在江西境内,你信不信江西上下官场都得被活剥人皮?!” 黄宏忠急忙安抚熊大人:“大人您别急啊!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跟您的意思一样,咱们先让太孙殿下杀人嘛!您说说看,太孙殿下这一路上到底杀了多少人了?尤其是浔阳,听说风吹过去,人的鼻子里闻到的都是血腥味......” 他讥诮的笑了笑:“杀贪官嘛,自古以来都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事儿,所以百姓们都会为太孙殿下叫好。可如果,太孙殿下杀的已经不只是贪官,而是普通百姓了呢?” 熊良勇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下官的意思,就是,大人的办法就很好。殿下面对整个都染上瘟疫的高家镇,能怎么办?”黄宏忠冷哼一声,不再笑眯眯的,而是一脸的阴沉冷厉:“全杀了?那咱们就四处宣扬殿下屠杀百姓。” “不杀?那咱们就宣扬殿下不顾别的百姓的死活,将染了瘟疫的人都放出来,是想让整个洪都城的人都陪葬。” 黄宏忠比了个手势:“大人,如此一来,不管他是进还是退,都是错,他犯下那么大的错,有人恨他,那不是正常的事吗?” 没想到黄宏忠竟然如此思虑缜密,熊良勇有些惊喜,同时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第450章 ·血夜 这一夜对于高擎来说,是比在飞来寺还要血腥的一夜。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遇见的最大的困难反而会是在进入了江西,到了自己的地界之后。 可是事实上就是,源源不断的有官兵涌入这座进贤县的驿馆。 而他身边的人也越死越多。 到后来,甚至连一路负责扛着戚元的那四个婆子都不得不躲进了戚元的房间开始瑟瑟发抖。 小丫头听着外头传来的喊声哭声尖叫声,还有鼻间没有停过的血腥味,整个人都抖成一团,哭着问那几个婆子:“妈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刚才已经听见了,对她最好的老六已经被杀了。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她们? 她们也会死吗? 婆子们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回答她或是呵斥她。 分明是很普通的一个夜晚,但是对于她们来说,这却是一个此生都最难度过的一夜。 她们还能活的过今天吗?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高大人!” 高大人?! 小丫头惊恐的看着几个婆子,几个婆子也抖得更厉害了。 高擎高大人也出事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 那她们岂不是也一样死定了?! 而回应她们的是被踹开的房门,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将所有人都给惊得几乎从地上弹起来。 高擎倒在地上,小腹已经中剑,但是却还是死死的扒拉着一个官差,咬着牙说:“你们,你们敢忤逆王爷,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官差不屑的将他一脚踹开,一群人涌入房门,目光首先就放在床上。 对,他们的目标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只要将这个女人也杀了,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后面还要烧村封村的事儿,那自然是另外有人负责。 而他们回去之后,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就在此时了! 他们争先恐后,抢在最前面的三个人毫不迟疑的举刀就砍。 这么几个人同时冲到床边,戚元还毫无知觉! 高擎的面色惨白,强撑着死死扒着门站起来,看着这场面,不由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随即听见的却是男人的惨叫。 男人? 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随即他看见了此生此世都难以忘怀的场景,戚元一手攀扯着床上的帐子整个人飞上了横梁,顺势直冲而下,几下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踹飞出去。 而后,她从横梁上拿出袖箭,毫不迟疑的扣动了开关,将再次涌上来的五个人也全都解决。 离得这么近的距离,她的袖箭杀伤力格外的大,何况她的准头还强的离谱,几乎是箭无虚发。 房间里不一会儿就躺了一地的人。 高擎跌坐在地上,此时已经顾不得侥幸,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她没有昏睡?! 她是清醒的?! 这一路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忍过无数次的试探,忍着被婆子们背上背下,忍着被小丫头擦拭换洗,喂饭喂水的?! 这个女人! 高擎只觉得一股寒气几乎是从脚底板升起来,一股脑的冲上了头顶。 对于他来说,戚元完全是清醒的这一点,甚至比徐太监设局要杀了他们一行人还要不可接受和震惊。 这个女人既然清醒,那她就是故意要来江西的? 不止如此,她是故意要接近王爷的?! 她想要干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驿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刺杀,她就会一路忍到王府。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不过戚元此时可没心情关心高擎是怎么想的,她的袖箭此时已经用完,便顺手插进腰带中,拔下头上刚才从小丫头的脑袋上顺来的木质发簪,毫不迟疑的从房梁上飞下来,一簪子捅进了最后一个官差的脖子里。 高擎的面色已经麻木了。 他看着房间里满地的尸体,还有不停的流出来的粘稠的血液,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毛骨悚然。 真是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的不只是他一个,楼下原本准备上来收尾的几个人看到戚元,简直是面色煞白,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戚元扯了扯嘴角擦了脸上溅到的血迹,轻轻扯了扯嘴角看着他们:“躺的太久了,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可不够我舒展筋骨哦。” ....... 夜色里,一袭红衣还在擦拭脸上血迹的戚元如同是恶鬼,官兵们面对高擎等人的时候尚且还趾高气扬,但是此时看见戚元,却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戚元则轻飘飘的笑了笑:“高大人,谢谢你带我来了江西,我先送你一个见面礼吧。” 高擎几乎要被气的呕出一口血。 这到底算是什么见面礼?! 这个狡诈阴险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戚元:“你一路上都有知觉有意识,你是故意让我带着你来江西的!刚才,你也是故意看着我们拼尽了最后一点力量,才出手!” 他们吃了驿馆的东西,应当是中了毒,加上对方人还是要多上许多。 所以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但是戚元不同,她还没来得及吃驿馆的东西。 可她就是能心安理得的在床上躺着,一直躺到最后一刻,不得不出手,才出手。 这是一种何等的忍耐力? 他到底给殿下带回了一个什么东西啊?! 戚元打了个呼哨,在黑夜里这声呼哨格外的明显。 而后她蹲下身笑着看着高擎:“高大人何必这么委屈?你不是一路上都在试探我吗?没有试探出来,只能说明你无能。再说,你是抓我的人啊,你忘了吗?我难道还有保护你们的义务吗?” 六斤瞥了高擎一眼,心想这才哪到哪。 真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他们解决完最后那几个官差,才看着戚元,轻声说:“大小姐,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外围报信的也被我们杀了。” 戚元嗯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高擎,从高擎的腰间拽下了他的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高大人,多谢这一路相助,我会好好的报答你这份恩情的。” 第451章 ·驯服 高擎气的面色都变紫涨了,这么多年,只有他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耍过的。 可是今天,他却被戚元狠狠地给耍了一顿。 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路上他试探过戚元无数次,却硬是没有发觉戚元是在装晕装睡。 尤其是刚才,他和弟兄们还为了保护戚元,跟王玮琦的人拼了个你死我活。 结果他们保护的却是一个养精蓄锐,比他们要厉害得多的杀神,何其可笑? 他捂着心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猛地又呕出一口血。 戚元扯了扯嘴角,淡淡的看着他闭上眼睛,才看了春升一眼。 春升立即会意,弯腰低头去探高擎的鼻息,片刻之后对着戚元摇了摇头:“大小姐,他死了。” 戚元嗯了一声,转过身去看那几个婆子和小丫头。 几个人顿时都被吓哭了。 刚才她们都看到了,这个之前一直躺在床上,哪怕是被婆子们偷偷拧一把嫌麻烦的活死人,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小丫头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四个婆子也是聚在一堆瑟瑟发抖,戚元一抬脚朝着她们走过来,她们瞬间连怎么死都想好了。 戚元走近她们,俯身看着其中一个婆子,沉声问:“邱妈妈,你是齐王府的管事妈妈,是吧?” 邱妈妈根本不想承认,但是此时此刻却被戚元的目光看的心里发凉,抖抖索索的点了点头,哭着喊:“大小姐饶命!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啊戚大小姐!” 戚元微微笑了笑,根本不跟她废话,径直沉声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邱妈妈到底是个管事妈妈,虽然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吓破了胆,但是倒是反应算快,一听这话立即不假思索:“大小姐,大小姐要老奴做什么,还请大小姐直言,老奴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也没那么严重。”戚元抽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冷冷的看着她:“高擎是被谁杀的?老三老四回来之后,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吗?” 邱妈妈顿时紧张得吞了一口口水,立即就想到刚才戚元说多谢高擎这一路相助,帮她来了洪都的那些话,很快就知道了戚元问这话的目的。 她还是想进齐王府! 所以才会耐着性子在这里跟她说这些话。 想通了这一点,邱妈妈马上就不假思索的说:“知道知道!大小姐一直都昏睡不醒,但是这些官差却步步紧逼,而且半夜的时候还派出了杀手,高大人提前将我们和大小姐藏了起来,我们才幸免于难!”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邱妈妈的话越说越快越说越顺当,一下子就流利的说了一大段话。 戚元看了她半响,伸手从春升那里要来了一包药丸给了邱妈妈:“吃下去,这是毒药,只有按时服用我给的解药,你们才能活命。等到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们彻底解毒。” 邱妈妈很怀疑戚元这番话。 毕竟看戚元杀人不眨眼的劲头,可不像是能好心给人解毒的样子。 但是现在她们根本也没有别的选择,戚元能让她们活着,对她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们根本没有筹码跟戚元谈判。 所以邱妈妈只能顺着戚元的意思,将药丸发了下去,她跟其他四个人每人一颗。 戚元看着她们吃下去了,才站起身来:“你们留在驿馆,我会留个人看着你们,老三老四若是回来了,邱妈妈应该知道怎么帮我遮掩吧?” 邱妈妈苦笑了一声:“大小姐放心。” 等到老三老四回来,还哪里顾得上戚元? 高擎和那些护卫全都死了,对于老三老四来说,这是深仇大恨! 他们肯定最先想的是如何为高擎他们报仇,到时候她在其中上下遮掩,戚元不在的事要瞒住也不是什么难事。 戚元很满意:“邱妈妈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好啊,聪明人才能活的长久,毕竟你家里还有刚出世的小外孙,还有正在读书的儿子呢,他的奴籍可是好不容易才被你想法子给销了的,不是吗?” 邱妈妈遍体生寒,只觉得连膝盖和大腿都一阵阵的发麻。 戚元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对他们这些齐王府的人一个个都了如指掌?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过戚元显然是不会回答她的,她看了老赵一眼:“你留下来,帮我看着她们,以防齐王府那边有人过来。” 老赵知道,戚元这不是在跟自己商量,她是在下命令,下意识便挺直了脊背大声应了一声是。 应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好歹自己也是殿下跟前一等一的护卫,怎么到了戚大小姐跟前,好像还不如戚大小姐平时带着的那个小厮顺子从容? 六斤已经忍不住在旁边笑出声了。 不过他又马上止住了,认认真真的看着戚元:“大小姐,那我们去做什么?” 去做什么? 戚元扯了扯嘴角:“杀人。” 此时的王玮琦也正在家里吃饭。 他的小舅子兼师爷快步进门的时候,他还指了指桌上一整桌子菜:“坐下一起吃几口,你姐说你最近辛苦,生怕慢待了你,还特地弄了一条河豚来。” 小舅子梁建平一屁股便坐在了他对面,夹了一筷子河豚肉,顿时忍不住咋舌:“怨不得东坡居士说这河豚肉也值得一死,如今看来,的确是值得一死!” 王玮琦皱眉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别一天到晚死啊死的,最近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还不知道忌讳!” 梁建平马上就拍了拍自己的嘴讪讪的笑了:“是是是,姐夫说的是,是我口不择言,呸呸呸,咱们谁都不死,让别人死!” “行了行了!”王玮琦咳嗽了几声,听这些死字就听得头痛:“让你去办的事儿都办的如何了?大人吩咐下来的事儿,可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梁建平嘿嘿一笑:“姐夫,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吗?引到高家镇去了,那里现在可是人间地狱啊。” 第452章 ·渣滓 河豚肉实在是鲜美,梁建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回答自己姐夫:“那里可都是重兵把守,唯一的两座山也都封了,您放心,我保证他们一只鸡都别想飞出来。” 听了梁建平这话,王玮琦的脸色才略微缓和了些,哼了一声皱着眉头看他:“那让你拦着的人呢,拦住了没有?” 梁建平马上就反应过来姐夫问的是什么意思,毫不迟疑的哦了一声:“您说的是高大人吧?” 他一说这话,王玮琦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做出一个要打人的手势。 梁建平这才忙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音说:“也拦住了,不过姐夫,这事儿,您真的要帮徐公公啊?” 虽然徐太监是齐王府的内总管,但是高擎也是齐王的心腹啊。 而且据说是出去帮齐王办要紧事的。 徐公公现在把人引到出了瘟疫的村子,又给他们知会,让他们一定要拦着高擎,不许高擎出来,甚至让他们可以动手杀掉高擎。 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梁建平虽然口无遮拦,但是却还有点脑子,忍不住跟自家姐夫说:“姐夫,我看您还是谨慎些吧,他们斗起来,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偏帮徐太监,那就是彻底得罪了高擎。 除非,姐夫是真的打算帮徐太监杀了高擎。 但是,为什么要为徐太监冒这么大的险呢? 王玮琦冷笑了一声:“你懂什么?徐公公手里有我纵容山匪的把柄,难不成我还跟他说不?” 那这不是等着被徐太监给清理吗? 高擎固然是齐王的人,但是奈何他攀不上的高枝儿那就没什么用处。 这就跟太孙殿下也是一样的,太孙殿下的门槛儿多高啊,他们这些人可进不了。 既然进不了太孙殿下的门就得下地狱,那还是让太孙殿下自己下地狱好了。 他有娇妻美妾,膝下儿女成群,过的可是神仙日子,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跟浔阳那批官员一样去死啊。 人间的事就是这样,赶狗入穷巷,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看着梁建平倒吸了一口冷气,就面色淡淡的说:“现在你明白了吗?徐公公知道咱们本身就要封村烧村,所以才会选中我,这不是我们愿不愿意的事儿。” 梁建平连东西都不吃了,马上就站起身来:“姐夫,我不吃了,我再多挑选些人手进去,怎么也得把高擎给杀了!” 两人正在边说着话,衙差就着急忙慌的进来:“大人,有人在前面击鼓!说是家里有亲人在高家镇,要告封村的人!” 简直是找死! 王玮琦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指:“这种小事,还需要问我怎么处置吗?让他进衙门来,有话先好好说。” 一旦进了衙门,那话可就不是好好说那么简单了。 梁建平也立即冷笑出声:“让他们尝尝咱们大牢里的刑具,这些刁民一个个的就是过的太好了,也就是在咱们县城,但凡是在村里镇里,现在还有命和力气来击鼓鸣冤?” 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衙差就明白了这两人的意思,有些迟疑的说:“大人,城里许多百姓都有亲戚在高家镇,真的封村烧村吗?” 王玮琦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不屑的笑了笑:“这知县的位置,要不要你来坐?” 衙差马上就不敢再说了,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王玮琦不屑的摆了摆手:“出去吧,把人好好的请进来,进来以后就别再让人出去了,明白吗?” 衙差如获大赦,只觉得后背的衣服都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急忙大声应是,爬起来一溜烟的转身跑了。 王玮琦便看着梁建平:“你也去吧,把事情给办的妥当些,我去后院看看你姐姐。” 梁建平答应了一声,笑着应是:“真是怪造孽的,徐家沟那场火也是我下令让人放的,当时都能闻见浓厚的烧焦味儿,现在又得去高家镇了。” 虽然他说着造孽,可看起来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造孽的样子,马上就出去了。 王玮琦则拉开了门去了后院。 王夫人正在生气,柳眉倒竖的将屋子里的各种摆设摔了一地。 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景象,王玮琦哟了一声,随即就皱起眉头来:“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他这夫人脾气大,但是也有脾气大的资本,毕竟是出自本地大族,而且亲姐姐是黄宏忠的夫人。 也就是说,他是知府大人的连襟。 所以,他对这脾气大的夫人也只能多几分忍让了。 只可惜王夫人显然是没有什么忍让的,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冷笑:“我干什么?!王玮琦,你可真是出息了你,以前要往家里抬人,还知道问问我,怎么,现在连问都不问了是吗?” 抬人?! 都什么跟什么? 王玮琦皱起眉头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干!” 他说的也是真的,太孙殿下驾到,浔阳都成了一片血海,官员死了一群又一群。 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玩弄女人? 王夫人顿时又抄起茶盏朝他砸了过去:“说的冠冕堂皇,头头是道!可是为什么现在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玮琦这回是真的有了几分火气,没好气的问:“什么人?!人在哪儿,你倒是给我看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王夫人看着他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就呵斥婆子:“去,把那个贱人给我带过来!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婆子们都吓得不轻,听见这话马上就转身出去了。 还真的有女人找上门来了? 王玮琦皱了皱眉,他最近没有找什么女人啊? 还是说是以前的哪个? 那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了,他这媳妇儿别的本事没有,吃醋的本事可是一等一。 他的那些妾室,都被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因为不听话的都死了。 他的脸色逐渐有些变了,但是又只能端着。 第453章 ·好死 这次到底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找上门来了?还嫌现在的局势不够乱吗? 眼下正是他讨好徐太监和黄宏忠的关键时刻,他才没心思管外面可能一夜欢乐的女人,所以他缓和了语气,坐在了王夫人身边:“夫人,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我在外面再如何,家里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夫人,什么都由你做主,我何时拂过你的面子?” 王夫人冷笑了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做到丈夫的女人找上门来还无动于衷的? 王玮琦打了个哈欠,觉得女人们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了,想了想就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人我也不见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他事儿太多了,实在是没兴致还要处理家里女人堆里的事儿。 王夫人阴阳怪气的呵了一声:“绝代佳人呢,你从前所有的妾室加起来也不够她一个人好看,你当真舍得?” 什么跟什么? 美人的确是有的是,但是若是真的漂亮到王夫人形容的地步,那还轮得到他王玮琦吗? 他自己也不傻,早就往上送了啊。 顿时他更觉得是王夫人又在阴阳怪气了,站起身就要走。 可这个时候,房间门已经被推开了,婆子引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子进来,为难的看了王玮琦一眼:“大人,夫人,人领进来了。” 王夫人看到那女孩子就没好气,立即就硬邦邦的说:“喏,人来了,看吧!” 王玮琦不大耐烦的看过去,却顿时怔住了。 眼前的女孩子身穿一袭红衣,桃花眼瓜子脸,睫毛卷翘,看上去简直令人惊艳。 这么好看的女子...... 还真的有啊? 他脑袋顿时有些懵,实在想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有过交集。 王夫人却一颗心瞬间冷了下来。 看王玮琦这眼神,就知道这臭男人口不对心了。 还说不认识! 王玮琦垂眸停住了脚,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女孩子:“你找本官?” 可他真的没有印象了! 戚元轻笑着点头:“是啊。” 王夫人气的简直心都痛了,啪的就甩了王玮琦一巴掌:“你还说不是找你的!” 她愤怒至极。 一边口口声声说什么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一边却还在外头找女人,刚才说的还义正言辞的! 这就是男人! 简直是可笑! 王玮琦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一个耳光,顿时脸色都变了。 他再容忍妻子,也不会任由她打脸,当即便毫不迟疑的打了王夫人一个巴掌,将王夫人打的倒在了床上。 而后便厉声呵斥下人:“滚出去!都滚出去!” 下人们都恨不得自己是聋子瞎子,根本不想听这两公婆吵架的内容。 毕竟以后夫人想起一次,那就得看不顺眼她们一次。 知道的太多可没好处。 现在听见王玮琦说滚,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滚了。 王玮琦这才捂着脸,按住了还要起来动手的王夫人,没好气的质问戚元:“我什么时候见过你?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如果真的跟这样的美人儿有什么的话,没理由他会不记得的。 王夫人怒不可遏的怒骂:“人都追到家里来了,你现在还在这里装什么.......我一定要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她本来还想起身继续骂的,却忽然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了脸上和眼睛里,以至于她的眼睛一时有些酸涩。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擦,然后睁开眼睛一看,手上全是猩红的血。 而此时,王玮琦重重的倒在了她身上,将她给压在了底下,眼睛都还没有闭上,直勾勾的看着她,手还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脖子。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不! 怎么会?! 王夫人后知后觉的尖叫出声,又惊又怕又急又气,用尽力气的将不停流血的王玮琦重重的推开,然后便看见了戚元的笑脸。 这个女人! 她打了个冷颤,厉声呵问:“你到底是谁?!” “奸夫淫妇这个词儿不太好听。”戚元随手将匕首在王玮琦的袍子上擦了擦,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夫人:“你们夫妇俩这些年在这里作威作福,收着山匪的钱,纵容山匪下山劫掠,又要百姓年年筹银子剿匪。” 她顿了顿,匕首已经贴上了王夫人的脸。 刀锋冰冷,还带着杀过人沾过血的血腥气,王夫人整个人都绷紧了,看着已经连气都喘不过来,还在拼命的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试图呼吸的王玮琦,人都傻了。 戚元则垂下眼看了王玮琦一眼:“两头吃两头靠,结果到头来还不把百姓当人,纵火烧村,杀死徐家沟的一千多人,这个词还是送给你们自己吧!” 王玮琦捂着脖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处心积虑的防备着保护着这个人头,生怕被萧云庭给砍了。 结果却是被一个女人给杀了。 还是被人找上门来杀的! 他嗬嗬的费力的喘着粗气,费劲的问:“你,到底......是谁?” 戚元笑了笑,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笑意也陡然消失:“到了地府去问阎王吧!” 王夫人尖叫出声。 可奇怪的是,她已经这么喊了,外面竟然没有下人进来。 她吓疯了,爬上床缩在床角,死死的指着戚元:“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知不知道谋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她哭喊着强调:“我的姐姐是知府夫人,你杀了我,一定会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戚元啧了一声:“没关系,很快你们一家人都会去地下团聚的,到时候你可以问问知府夫人,到底是谁让谁不得好死。” 她说着,没有迟疑,拧住了王夫人的脖子。 进贤县不是有瘟疫吗? 知县和知县夫人手段过于激烈,居然要烧村,结果被人灭门了,这样也解释的通吧? 她收起匕首,门忽然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第454章 ·心上 戚元毫不迟疑,手里的袖箭立即就抬起来,朝着门口就按动了开关。 虽然她进来之前已经让春升他们三个在外面布防以防万一,但是她向来会做好所有的准备。 只是来人却早有准备,稍稍一侧身,就避开了那枚袖箭,那枚袖箭立即就钉进了远处的一棵树上,尾部还在隐隐震动。 可想而知若是那枚袖箭钉入的是人的身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一箭不成,戚元甩手立即便要再射一箭,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这么久不见,你一出手就出杀招啊?” 是萧云庭! 戚元放下手,立即便看见了嘴角含笑站在门槛外看着自己的萧云庭。 萧云庭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正想要出言调侃,就见戚元忽然飞快的朝自己冲了过来,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有些愣神。 他跟戚元之间的相处,自来都是他主动的多,戚元是那个被动接受的人。 像今天这样扑进他怀里,在以前想来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只是这愣神也不过就是片刻,他伸出手将戚元揽在怀里,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元元,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是啊,真是个好日子。 她上一世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不爱了是大梦一场,如果失去的都失而复得。 却知道那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这一次不同,因为萧云庭是真真正正的为她求来了新的人生。 失而复得的东西此时就站在她面前。 她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东西溜走了。 她抬起头来,抿了抿唇看着萧云庭:“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萧云庭见她眼睛红红的,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立即就知道她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事,她的情绪不太对。 戚元少有脆弱的时候。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一难过,萧云庭便觉得心脏都似乎被人攥住了一般。 他想要逗她开心:“自然是要拜齐王叔所赐,他估计是怕我来了,你就要跑,所以想要用高家镇来迎接我。谁知道,他却是真的结结实实的送了我一份大礼。” 若是齐王知道费尽心思的引他来了高家镇,却把他也同时送到了戚元身边,还不知道会怎么发疯。 戚元深吸了口气,顿时明白了这里头的猫腻。 齐王示意底下的人将萧云庭引到高家镇,想要让萧云庭进退两难。 徐太监却想要顺手把她也给除掉,所以引着高擎也来了这里。 这主仆俩,可真有意思。 她顿时往旁边让了让,指着里面的王玮琦夫妻:“这个狗官已经被我杀了,只是说烧村封村,甚至杀高擎一行人,肯定不是他能做主的。” 背后肯定还有人。 萧云庭目光淡淡的一扫,对于王玮琦和王夫人的死毫无波动,听见戚元这么说,便挑眉说:“是啊,他不过是个小喽啰,真正做主的,要不便是洪都知府黄宏忠,要么便是江西巡抚熊良勇。” 他来了江西一趟,自然已经将这里的官场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人上上下下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只是一致的将百姓视作对敌人。 尤其是王玮琦,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徐家沟发生瘟疫,他甚至都没有先试着做一做努力,就一把火把徐家沟给烧的干干净净。 一千多人,全村上上下下一个都没剩下! 这种人,死了活该。 当然,他背后的那些人,也全都要死,一个都别想跑。 他摸了摸戚元的头发:“幸亏让我先遇见了你。” 说起这个,戚元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了,你还是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萧云庭叹了声气:“不是我知道你在这里,是我们去高家镇的时候,在驿馆看到了许多官兵的尸首,也看到了老赵。” 原来如此。 戚元明白了,正要说话,六斤却飞快的跑着进来:“大小姐,大小姐!殿下他们来了!” 而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萧云庭,忍不住站住了脚猛地打了个嗝儿。 本来想给戚大小姐提前报个信的,谁知道人家都已经见上面了啊! 六斤急急忙忙上前跪下行礼。 一看他这个样子,萧云庭便忍不住笑了一声:“行了,起来吧。” 六斤挠了挠头,很后悔自己刚才咋咋呼呼的,这不让自己显得跟八宝一样了吗? 戚元却挑了挑眉:“梁建平骗进来的击鼓的百姓,就是你们啊?”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只是分开没有多久的时间,但是萧云庭却觉得戚元对自己比从前要热情许多。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萧云庭心里清楚,能让戚元转变这么大,肯定是了不得的事。 但是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戚元若是不想说,他也不会非要去问。 他尊重戚元的每一个决定,他相信,若是戚元觉得有必要告诉他的话,那就必然会告诉他的。 他笑着嗯了一声:“本来我们也是打算来做你要做的事的,只是你比我们快了一步。” 快一步杀了王玮琦夫妇。 不过他早该想到的,戚元扔下齐王府的几个婆子,还让老赵看着她们,说自己有事要办,办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事。 这就是戚元行事的风格。 快准狠,谁下的命令,杀谁。 戚元本来是想要先帮萧云庭解决这个两难的难题的,现在既然萧云庭也已经入局,她便直截了当的说:“黄宏忠和王玮琦是连襟,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件事跟黄宏忠是脱不了关系的。” 这也就意味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让萧云庭进了进贤,那些人肯定还有后手。 萧云庭也笑了笑:“是啊,这一路我杀的官员太多,他们做了亏心事,自然怕我来。不过也没什么,王玮琦和王夫人死了,梁建平不是还活着吗?” 这个小舅子总该会知道些什么的。 梁建平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在县衙被人给捆起来,向来只有他在县衙耀武扬威的份儿,他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 忍不住怒气冲冲的问:“你们是谁?!竟然敢擅闯县衙,还动起武来,你们就不知道死活吗?” 第455章 ·破晓 涵鼎嗤笑了一声,觉得梁建平这话问的有些可笑。 不过也可见这些年梁建平仗着自己是知县的小舅子,是何等的猖狂了,以至于他分明带着一队护卫,可梁建平竟然还一点儿都想不到已经变天了。 他拍了拍梁建平的脸,忽然猛地一巴掌,将梁建平的脸都差点给打歪了。 而后才冷冷的沉下了脸:“我们是谁?!我们是奉命来江西赈灾的钦差护卫,倒是你,现居什么官职?竟然敢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说什么动用大刑?!” 钦差?! 梁建平的瞳孔都剧烈的震了震,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以为早就去了高家镇的钦差一行,现在却会出现在县衙! 那高家镇和徐家沟的事,太孙殿下岂不是全都知道了? 他的神情迅速变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直到萧云庭出来,令人将王玮琦和王夫人的尸体直接搬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惊恐的大叫了一声,往后重重的跌在地上。 他能不把百姓的命当命,面色不改的让官兵封路烧村,眼看着一千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但是却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同的。 人跟人的命也是不一样的。 那些贱民,死了就死了,死的再多,到时候报上朝廷也不过是一串数字。 他的姐夫和姐姐却是不一样的! 可是此时场中并没有任何人觉得他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 只把自己当人,那就不算是人。 萧云庭冷冷看着他:“要是不想跟你姐姐和姐夫葬在一起的话,现在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梁建平已经被吓傻了,分明之前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分明所有的事都是好好的。 可为什么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形势竟然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改变。 萧云庭为什么没进高家镇? 为什么还直接来了县衙,杀了他的姐姐和姐夫? 他的脑子里嗡嗡嗡的,像是有无数的蜜蜂在飞,一直等到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头上,才猛然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萧云庭面色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本王可没什么耐心,你要是不想活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说着便看了涵鼎一眼。 涵鼎立即便抽出刀来架在了梁建平的脖子上。 接二连三的巨大冲击之下,梁建平再也熬不住,他觉得毫无疑问,若是自己敢撒谎或是顾左右而言他,萧云庭一定会真的杀了他的。 就像是他杀了姐夫那样。 他浑身颤抖,求生欲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殿下,你不能杀我,我大姐夫,我大姐夫还准备了火药,全都埋在高家镇边上,就是为了炸你们的!” 他冲口而出:“你们不怕死,可是高家镇边上还有住户,高家镇还有一半的百姓都没得瘟疫,你要是杀了我,他们今天就会按照计划点燃炸药的!” 原来杀招是在这里。 萧云庭和戚元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冷意。 黄宏忠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点燃炸药炸死朝廷钦差,亏他想的出来也敢做的出来。 黄宏忠当然敢想,他甚至觉得这个决定理所当然。 没有人想死,他觉得自己都是被萧云庭给逼的。 如果萧云庭不是油盐不进,丝毫不替他们这些官员着想,他也不至于兵行险着,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 他坐在徐太监对面,恭恭敬敬的替徐太监倒了杯酒。 徐太监却淡淡的伸手止住他的殷勤:“咱家下午还得继续伺候殿下,不便饮酒,黄大人有什么事便请直说吧。” 黄宏忠就忙让下人奉上了一个精美的金镶玉的匣子,而后才说:“听说徐公公您最喜欢蔡放翁的论语,恰好下官有这本孤本,特意奉给公公。” 若是寻常的金银,徐太监倒也看不上。 但是黄宏忠送这样的礼,倒是的确是送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他似笑非笑的将匣子拿在手里:“黄大人忽然送这样的重礼,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咱家做?” 黄宏忠这回拿起茶壶,给徐太监倒了杯茶,而后才轻声说:“只是想让公公给引荐个人,公公看看行不行?” 引荐个人?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徐太监却立刻明白了黄宏忠的意思。 这是想要自己在齐王跟前引荐啊。 徐太监抬了抬下巴:“谁?” 黄宏忠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的拍了拍手,房门打开,一个身穿着一身紫色蜀锦的妙龄少女轻移莲步,站在了桌边行礼问安。 不仅人长得出彩,就连一管声音也像是黄莺出水,温柔婉转。 徐太监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想给齐王送美人儿。 他原本要一口回绝的,但是转瞬却又想到了戚元。 戚元此时应当已经死了。 齐王以后难免会知道这个消息,人如果活着,齐王当然会心心念念的惦记个不停,毕竟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但是如果人死了,齐王难道还能跟着去死吗? 还不是一样,难过个一阵子便就撂开手了。 而这时,若是齐王看上的美人是自己的人,以后倒也多几分便宜。 他咳嗽了一声,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的打量那个姑娘,沉声问:“几岁了?” 姑娘粉颈低垂,轻声说:“奴婢已经十六了。” 十六啊,真是个好年纪。 徐太监扯了扯嘴角。 黄宏忠急忙问:“公公觉得如何?” 这个美人儿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搜罗出来的,自认为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了。 哪怕齐王看惯了美人儿,应该也是会喜欢的。 徐太监却摇了摇头:“长得不错,只是却不是殿下会喜欢的,你找错了方向,殿下喜欢的可不是这种柔柔弱弱毫无主见的红粉娇娘。” 啊? 黄宏忠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徐太监的话了。 男人不都是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小娇娘吗?齐王不喜欢这种,那他喜欢什么? 难道喜欢的是小倌儿? 他不由得愕然。 第456章 ·问题 徐太监见他表情错愕,一下子就知道他想歪了,忍不住就变了脸色,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你在想什么?咱家的意思是,殿下喜欢英气一些,果断一些的女孩子!” 就得是戚大小姐那样的。 人都死了,肯定就更怀念和舍不得。 自然得按照戚大小姐的标准来找。 黄宏忠重重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喜欢英气的那也是女人嘛? 女人他了解啊! 齐王要是真的喜欢男人,那他,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啊。 黄宏忠摆了摆手,立即就有人进来,将那个小美人给带了出去。 他殷勤的再次给徐太监倒茶:“真是多谢公公您关照,否则黄某连门路都找不着啊!” 徐太监却伸手挡了挡,略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不必了,咱家还得回去当差,黄大人若是没事,多注意些高家镇的事儿,可别出了差错。” 他顿了顿,语气略有些不善的说:“但凡出了点差错,那你以后送再多的美人儿,也没出头的机会!” 黄宏忠马上便拍着胸脯:“徐公公您放心,这事儿下官比您还着急上心。” 这话徐太监倒是相信。 但凡是脑子没问题的,都会在关于脑袋上头的事尽心尽力的。 他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 黄宏忠跟着急忙去亲自给他开门,一开门却看见小洞子面色惨白的立在门槛处,低声喊了一声干爹。 他立即就意识到是齐王府有事儿,忙后退了几步,让他们自在说话。 徐太监便问:“怎么了?” 小洞子压低了声音:“干爹,老三老四回来了......” 老三老四,是跟在高擎身边的得力干将,很得高擎的重视,自然也是齐王的心腹。 他们都跟着高擎去京城了。 现在高擎他们去了高家镇,老三老四肯定是偷偷溜出来报信的。 徐太监厌烦的皱了皱眉。 还说办事牢靠,若是真的办事牢靠,就不会有这两条漏网之鱼了。 他虽然厌烦,却并不慌张,只是沉声问:“让他们见到殿下了?” 齐王府上上下下都是他安排的人,老三老四就算是回来了,也没那么容易见得到齐王。 小洞子的脸色却更白了些:“干爹,见到了。他们狡猾的很,杀了几个太监,把事情闹大了,殿下听说府里来了刺客,怎么都拦不住,要亲自见,就让撞见了。” 徐太监的脚步顿了顿,听说齐王已经见到了老三老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冷笑一声之后却又只是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 等到他回到齐王府的时候,齐王已经在等着他了。 见到了他,便阴恻恻的问:“你去哪儿了?” 徐太监对他的冷漠生疏恍若不觉,上前往香炉里添了一把百合香,一如往常的笑着说:“黄宏忠约了老奴出去,想要探听探听殿下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儿。” 他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何况老三老四回来,就算不直接点他的名,肯定也是委婉的表达了这样的意思,现在的齐王这那肯定已经派人查他。 他更不会撒谎了。 果然,听见他这么说,齐王眼里的戾气稍稍散了些,哦了一声,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本王不是让你给高擎去信,让他快些回来吗?你送了没有?” 徐太监抬起头,一脸的坦然:“回殿下,送了,知道您着急,当天就派人送了的。” “是吗?”齐王扯了扯嘴角:“那怎么老三老四回来,说是王府传过去的信却是让他们先去高家镇呢?” 徐太监立即面色大变:“怎么会?!殿下,那是不是,太孙殿下那边知道了咱们的计划?” 他说的坦然无比,毫无凝滞,仿佛本身这件事就跟他毫无关联。 连原本暴怒的齐王,听见这话都迟疑了一瞬。 是啊,老三老四说是王府的人送信的时候让高擎改道去了高家镇。 所以他很自然的就怀疑到徐太监的头上。 毕竟这件事是他吩咐了徐太监去做的。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徐太监都嫌疑最大。 可现在徐太监这么一说,齐王的疑心马上就消失了大半。 徐太监是他小的时候就到身边的大伴,一直陪着他长大,谁背叛他,徐太监都不可能背叛他。 他皱了皱眉:“萧云庭?” 可转瞬他又想起了熊良勇黄宏忠他们的安排。 不就是因为高家镇是瘟疫横行,才专门引诱了萧云庭过去的吗? 萧云庭竟然让高擎带着戚元也过去! 他是疯了吗?! 戚元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立即便伸手从旁边拿过了自己的披风,转身就走。 徐太监丝毫没有迟疑的跟在他后头:“殿下!我的好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齐王头也不回,叫人去把老三老四带上,径直就上了马。 徐太监终于忍不住了,几下上前拉住了缰绳,几乎是哀求的看着齐王:“殿下!就算是有天大的事儿,您也不能去进贤啊!” 齐王压低了声音怒斥:“滚开!” 徐太监站在跟前怎么也不肯动:“殿下,老奴知道您对戚大小姐的看重,老奴亲自去接,您不能去!” 他声泪俱下的看着齐王:“殿下,老奴自己是个残缺之人,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用处,可您不同,您不能冒险,老奴去!” 如果说先前齐王还只是散去了大半的疑心,那么现在就是基本上散的干干净净了,他深深地看了徐太监一眼:“本王要戚元安然无恙!” 徐太监急忙应声:“您放心,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齐王思索片刻,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他的确不能去高家镇,否则碰上了萧云庭的话,萧云庭肯定要给他盖上一个大帽子。 虽然萧云庭是必死无疑了,但是凡事都还是谨慎些的好,不是吗? 徐太监见他下来,重重的松了口气,急忙转身让人将马儿牵走。 老三老四却急了:“殿下!” 分明就是这徐太监自己有问题,结果殿下还让徐太监去接人? 第457章 ·成双 那不是刚好让高擎他们羊入虎口吗? 可是齐王对徐太监的信任显然非同一般,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眯了眯眼睛:“本王派几个人跟着你们一起去,让黄宏忠和进贤县知县放人,否则本王杀了他们!” 老三老四还想再说,徐太监冰冷的目光却已经朝他们看过去了。 他们顿时明白,说的再多也没用。 反正齐王已经说了除了徐太监之外还会给几个人,只能趁机想想办法。 其他的事,都等到高擎回了洪都再说。 只要能回来,就不怕这个死太监耍什么阴招。 齐王叮嘱徐太监:“接到人便直接回来!” 徐太监面色有些为难,略一迟疑才开口:“殿下,倒不是老奴多事,可到底是瘟疫横行的地界,他们在那里呆了两天了......” 齐王脸色一沉:“本王不在意!” “殿下何必急于一时?”徐太监循循善诱:“先让大夫们看过,过个几天确定没事,再接到府里,这样更万无一失啊。” 似乎是觉得徐太监的说辞也算是有道理,齐王到底还是答应了。 徐太监这才转身。 因为齐王另外还派了几个得用的人,徐太监倒也没有对老三老四怎么样。 他也不急。 黄宏忠那边只要手脚快一些,那么他们赶到之前,高家镇就已经被炸了。 现在赶过去,能带回来的大约就是戚元的骨灰吧。 至于老三老四,回头慢慢收拾。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倒是老三老四归心似箭,惦记着高擎的处境,恨不得催着徐太监他们走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徐太监只是垂下眼,手里淡淡的转动着一个玉扳指,按照他们的意思催促队伍加快了速度。 一切看起来都毫无问题。 甚至连徐太监在齐王身边的人看来,都毫无问题。 徐太监在心里缓缓地笑了笑。 他从来就不怕。 现在的梁建平却怕的要死,出现在黄宏忠跟前的时候,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抖抖索索的喊了一声姐夫。 黄宏忠正忙着让人去搜罗齐王喜欢的那种英气的美人儿,见到梁建平来,马上就问:“怎么样了?是不是高家镇的事儿办妥了?” 梁建平的嘴唇动了动,就见黄宏忠看向自己身后,顿时压低声音说:“姐夫,自己人,炸高家镇的。” 哦,那的确是自己人。 黄宏忠不怎么在意,摆摆手让下人都退出去。 而后才敲了敲桌子,示意梁建平带着人坐下。 梁建平往前一步落座在了椅子上,才坐好,就听见黄宏忠问:“事情办的怎样,太孙殿下死了没有?” 虽然说这么问显得有些大不敬。 但实际他们做的就是大不敬的事,而且这还是自己的妻弟,根本没什么好避讳的。 梁建平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几分,听见这话,一时没有开口。 黄宏忠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毕竟自己这个小舅子是个什么德行他清楚的很。 仗着两个姐姐的宠爱,梁建平在进贤那一块简直是土霸王。 半条街都是他的宅邸,看上的女人别管是不是良家,反正只要被他看上了,那都是要抬回家里去的。 为此闹出过许多事。 这么个肆无忌惮的人,今天看上去却失魂落魄的。 他沉下心:“怎么,是出什么事了?” “他倒是没什么事。”梁建平身后的人忽然开了口,而后抬起头,露出了自己的脸,含笑看着黄宏忠:“倒是我,我找大人有点事。” 来人剑眉星目,岳峙渊渟,黄宏忠下意识皱了皱眉:“你是?” 江西官场上,有这么号人吗? 就算是要去炸高家镇,那也不是普通人就能去的,他们选中的就是驻扎在万年县的江西总兵方远平。 难道是方远平的属下? 似乎是看出了黄宏忠的疑惑,来人挑了挑眉微微笑了:“黄大人处心积虑的想炸死本王,怎么,现在却对面不识了吗?” 本王?! 黄宏忠心中咯噔了一声,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炸开了,一下子脱口而出:“太孙?!” 萧云庭?! 梁建平此时已经面无人色。 萧云庭按住他的肩膀,将人稳稳当当的往旁边一提,对着黄宏忠看了一眼:“黄大人看来也不是三头六臂啊,怎么竟然连炸死钦差这样的事儿都想得出来?” 他语气温和,仿佛在说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样,甚至还有几分调侃:“开天辟地这只怕也是头一遭啊,黄大人,你谋杀钦差,戕害太孙,你说你该是个什么罪名?” 黄宏忠哪里说得出来话? 他现在的表情跟刚才的梁建平也没有什么分别。 怎么都想不通,萧云庭是怎么逃出生天,还跟自己的妻弟混进了知府衙门的。 但是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立即厉声喊人:“来人!来人呐!” 梁建平嘴唇动了动:“姐夫,别喊了,没用的,殿下身边的人,已经将知府衙门的官差都支开了。” 也就是说,现在知府衙门就是没牙的老虎。 其实就算官差们都在,又能如何? 他们难道还能跟太孙身边的那些护卫们比吗? 梁建平已经见识过了萧云庭他们的雷霆手段。 怪不得一进江西就开始杀杀杀。 再没有比杀得快更快的法子了。 黄宏忠才不可能认命,他一边喊着来人,一面大声吆喝:“有刺客!有刺客!” 萧云庭脸上的笑意转淡,丢开了梁建平往前,一把捏住了黄宏忠的脖子。 他的手简直如同铁箍,黄宏忠立即便呼吸困难,连呼吸都有些呼吸不过来,死死的抓着萧云庭的手挣扎,可是没用,丝毫用处都没有,萧云庭单手捏住他的脖子将他给举起来,而后重重往墙壁那边一推。 黄宏忠的后背顿时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整个人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动了,心口痛的几乎要呕血。 可是他连呕血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重重的又拍了一掌,顿时整个人都往旁边一歪,失去了知觉。 梁建平跌坐在地,他两个姐夫,都死了。 第458章 ·谁怕 萧云庭回头淡淡的看着梁建平:“你姐夫藏东西的地方在哪里,你姐姐应该都知道吧?” 他问的轻描淡写,好像刚才只是顺手宰了一只鸡。 梁建平以为自己就已经足够变态了。 平时他在江西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但是见过了萧云庭和戚元,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杀伐果断。 这两个人真的不愧是一对,简直是黑白无常,两个人都最擅长杀人抹脖子。 听见萧云庭这话,他吞了口口水,急忙点头:“知道,知道!我,我可以说服姐姐!” 萧云庭垂下眼笑了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梁建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去了后衙找自己的姐姐。 萧云庭则转身出门,打开门看见外头的涵鼎,便直接问:“高家镇怎么样?” 涵鼎压低声音:“戚大小姐直接就挟持了方远平,方远平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想到当时的场景,涵鼎就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杀人,谁杀得过戚大小姐啊? 带着人在几百人里杀出一条血路,闯到了方远平的屋子里,将方远平放在炸药堆里,连火折子都举起来了。 一开始方远平还一点儿都不怕,甚至冷冷冲着戚元叫嚣:“动手啊!你动手,倒是成全了方某的名声,何况也让方某得以完成重任,方某还要多谢这位姑娘成全呢。” 高家镇的百姓听见封路烧村的风声,已经互相扶持着,只要是还能走动的,基本都来了路口,跪在地上求官兵们给一条活路。 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孩子被他的母亲抱着,蔫蔫儿的靠在母亲怀里,惊恐又懵懂的看着这群官兵。 这群官兵却丝毫不管不顾,挥动着手里的鞭子,不断地把人往后赶。 方远平一直都在等之前进高家镇的那批人出来,毕竟只有他们出来,他这里才能点燃炸药。 那毕竟是徐公公的人。 可不能有丝毫差池。 可没想到,没等来徐公公,反倒是等来了一个女子。 他听着百姓们的哭声喊声和尖叫声,冲着戚元笑了:“这位姑娘,你动作快些,可不能让那些人跑出来。” 一副丝毫不怕死的样子。 戚元却也一点儿都没生气,她只是面无表情的踢在了方远平的膝盖窝,一脚将方远平给踢得断了一条腿,半跪在了地上。 而后淡淡的讥诮的问:“方大人这么不怕死,您家里的人,一定也是如此吧?” 方远平的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元看了春升一眼:“跟方大人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春升骄傲的上前一步,掀开了斗篷,露出了自己穿着的飞鱼服,露出腰间的绣春刀,似笑非笑的看着方远平:“锦衣卫百户成春升,方远平,你出身安远,家中一共有十六口人,族中一共有七百八十六人,祠堂在安远武功山山脚下的村子,是吧?” 看到飞鱼服的那一刻,方远平的神色就彻底变了。 此时听见春升说的这些话,更是一下子就心沉到了谷底:“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戚元一脚踩在他另一条腿上,满意的听见了一声惨叫,才慢吞吞的说:“无非是方大人什么待遇,你的家人就什么待遇罢了。” 她笑着看着方远平:“方大人面对成百上千的百姓求救,尚且能够做到面不改色,想必对于你八百多族人一起陪你去死,也能一样的吧?” 这是打算被动给他灭族啊! 灭族! 哪怕是藩王都不敢这么干! 这也就是皇帝才有资格干的事儿。 而且还不敢随便动用这个刑罚。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她却轻飘飘的说出这样的话! 身边跟着锦衣卫,她到底是什么人?! 方远平面色惊疑不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现在的江西,不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戚元微微笑了笑:“父母官都能欺上瞒下,烧死一镇一村的百姓,我烧死你们全族算什么?” 戚元盯着方远平:“大不了就说是你们村的鞭炮作坊失火了,这样一来,那个做鞭炮的也真是该死,好像是万载县的人,是吗?” 她每说一句,方远平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一分。 等到她完全说完,方远平已经根本没办法维持刚才的镇定自若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前冲,却一下子扑在地上,但是却还是目眦欲裂的瞪着戚元:“你敢这么做,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 “怕什么不得好死啊?”戚元笑出声:“你们烧死这么多百姓,从来都不会怕自己有报应,会不得好死,我烧死你们这些人,晚上连个噩梦都不会做的。” 她掐住方远平的脖子:“交出印章,让他们退下,否则,你今天就可以在地府见到你的那些亲戚了。” 方远平气的胃部痉挛,痛的连表情都有些扭曲:“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方大人现在的选择比较重要。”戚元面无表情:“方大人,快选吧,再不选,我的耐心可有限啊。” 一族和一个任务之间,其实真的不是多难做的选择。 方远平闭了闭眼睛:“我让他们退下,我让他们都退下!” 戚元的嘴角微勾,掐住他脖子的手也放下了,淡淡的看了六斤一眼。 六斤马上就跟北泽一道,拖住了方远平往前去。 方远平的喊声顿时响彻这片天地:“退下!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兵大人忽然被人搀扶着喊退下,但是军令如山,他说退下,底下的人顿时都做出了反应。 而之前一直被堵住的高家镇的百姓们,也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往外冲。 直到戚元出现,沉声说:“里正可在?” 她出现在方远平身边,看上去身份就非同一般,本来沸腾了的高家镇的百姓一时也不敢再一股脑往外冲,都站住了看着戚元。 方远平也忍痛问了一句:“里正呢?!” 过了好一会儿,里正才匆匆忙忙的从人群里出来。 第459章 ·救星 里正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此时还像是一只惊弓之鸟,面色惨白的看着面前的戚元,紧张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村里四周都布满了官兵,作为里正,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历朝历代若是发生瘟疫,最常见的办法就是这个。 一旦发现扩大的态势,官府为了避免麻烦和不可控的那些结果,便会毫不犹豫的灭掉一个村子,甚至是一个镇子。 他原本以为高家镇就会是这个结局了。 可没想到却横空出世一个女孩子,而且还让官兵都撤走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戚元跟前,语带哽咽:“这位姑娘,请您开开恩吧!镇子上的确是有人染上了瘟疫,但是还有许多没有染上的啊!我们高家镇一共有三千多人......” 他说不下去了,匍匐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 这些天的惊惧和委屈在此时都已经控制不住了,完全的爆发出来。 静默了一瞬,百信们全都跟着跪下了。 有年轻人哭着喊:“我还没有成亲呢!我不想死!” “我的孩子还小啊!他才三岁,他没有得病,我愿意自己去死,求求大人们开开恩,放过孩子吧!” 戚元冷冷的瞥一眼面如死灰的方远平,对上里正的时候,语气却是温和的:“起来说话!你是此地的里正?” 里正急忙应是,从地上爬起来,哽咽着跟戚元说起高家镇的情况。 高家镇离洪都也不算远,就半天的距离。 而且是在赣江的边上,平时也算得上是物华天宝,得天独厚。 所以镇子还算是富饶。 但是一场瘟疫却把这一切全都给搅和了。 里正说着说着就心痛不已。 戚元嗯了一声,垂下眼说:“我知道百姓们无辜,也知道瘟疫横行并非百姓们所愿,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要坚定地告诉你们,你们不能出去。” 听见这句话,里正抖了抖嘴唇,面色一下子就白了。 原本以为有了条生路,可现在还是只能被封死在镇子上吗? 戚元亲手去搀扶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孩子,然后转头看着里正:“我会让人派二十个大夫进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他们想出救你们的办法。” 小孩子抓住她的手,懵懵懂懂的看向人群。 人群里的其他人一下子哗然。 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的。 最终还是求生的欲望胜过了一切,有人忍不住带着哭腔问:“我们凭什么放心?!你要是骗我们怎么办?” 戚元拎着方远平的头发将他的脸展示在众人跟前,冷冷的环顾了一圈,大声说:“就凭我阻止了这场爆炸,就凭他!我拿江西总兵方远平的全族起誓,若是救不了高家镇的百姓,方家全族不得好死!” ...... 方远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自己要发誓就发誓,凭什么拿他的全族人发誓啊?! 而且她竟然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戚元当然理直气壮,方远平贪污的每一两银子,都有方家人的份。 方家人死了哪一个,都不冤枉。 何况,江西总兵这个名号拿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果然,大家听见这个毒誓,情绪一时都平静下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的观念就深入人心。 所以普通百姓比不过官员,同样也深入人心。 若是总兵大人的全族也跟着自己一起死,那也算是够本了。 旁边的北泽忍不住啧了一声。 六斤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就说:“大小姐拿他发誓是看得起他。” 不过又觉得好笑,戚大小姐可真是从不吃一点儿亏啊。 发誓也得拿别人来发誓。 里正机灵,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姑娘真的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如果她不阻止,现在方远平都已经点火了。 高家镇也会葬身于火海之中。 所以她闹得这么大,总不能就是为了耍高家镇的百姓。 他知道戚元说的那些话的含义,他们高家镇的百姓是百姓,外面还有整个进贤县,还有洪都,甚至还有整个江西。 这些百姓同样也是百姓。 所以瘟疫可以治,治好了再出去,但是现在却还要待在高家镇。 他立即便想明白了,立即便道:“好!我们相信,我们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这位姑娘保住了我们的家,我们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家不管!” 说着,他站起身,招呼百姓们:“乡亲们,咱们走!咱们回家!咱们回家等着!” 高家镇的百姓没有再闹,他们朝着戚元磕了三个头,而后互相搀扶,跟在里正的身后,一步一步地离开了镇口。 百姓们的背影消失在路口,但是沉默却震耳欲聋。 包括六斤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的震动,他们的鸡皮疙瘩都全冒出来了。 戚元则淡淡的扫了方远平一眼:“看到了吗?这就是百姓,分明只要你们当官的,稍微能干一点儿人事,他们就能感激涕零,可你们却非得要把百姓逼得无路可走。” 方远平说不出话,许久才默默的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的嘲讽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以为这样做就有用吗?” 他自嘲的笑了笑:“没用的!” 下令的是黄宏忠,但是黄宏忠背后是熊良勇。 而熊良勇没有齐王府的准许,是不会下这样的决定的。 齐王又是总揽江西军政的藩王,说的现实一些,齐王就是江西的天。 天要灭你,你能如何呢? 他看着戚元,觉得自己是在看什么幼稚的小孩子:“没有我这个方远平,还会有丁远平陈远平路远平!你以为你能挡得住几个?” “谁说我要挡了?”戚元缓缓的扯了扯嘴角:“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有多少我杀多少,反正这些贪官,每一个死了都不可惜。” 她笑盈盈的看着方远平:“方大人不信的话,可以等一等。” 方远平皱起眉头,不大明白戚元的意思。 等什么? 第460章 ·灭掉 不过他的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夜色四合,整个高家镇都被笼罩在夜幕之中,在暗夜之中如同是一座张着嘴的巨兽,此时正准备择人而噬。 徐太监满心以为到高家镇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片废墟。 可是谁料到他过来之后,看到的却是完整无缺的高家镇。 这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忍不住皱起眉头。 一看他的表情,小洞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忙低声说:“干爹,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老三老四却是喜出望外,带着齐王府的其他几个人:“快,我们高大人就在里面驿馆!你们要快,再不快一些,我们大人和戚大小姐就要出事了!” 齐王派来的是他身边另一个得力的长史李长史,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徐太监,低声问:“徐公公,您说如何呢?” 徐太监此时满心都是震惊,眼见着李长史发问,他才反应过来,笑着说:“那快去接呀!殿下心尖尖儿上的人,也不能让他们出事啊。” 老三老四始终还记得高擎的叮嘱,知道徐太监不可靠,此时也仍旧防备着他。 凡事都只是去问李长史。 李长史是典型的文臣,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颐指气使的太监。 此时见徐太监自己这么说,他也就做主了,扬了扬手:“走吧!” 一路上,高家镇都亮着零星的灯火,可越是往里走,徐太监的心思便越是凝重。 本来早该炸掉了的高家镇现在还是好好的,方远平呢? 他干什么去了? 可现在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方远平,徐太监往后一瞥,对着小洞子使了个眼色。 既然高家镇没有被炸,那么高擎就未必也死了。 如果高擎没死,那事情可就有些复杂了。 得做足万全的准备才行。 小洞子无声的点点头,示意徐太监放心,他们带足了人手,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走在前面的老三老四先行闯进了驿馆,一进驿馆,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老大!” 李长史听见他们喊的撕心裂肺,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而后等到进了院子之后,就忍不住惊呆了,呆立在门口,迟迟不敢动作。 院子里到处都是尸体。 空气里也都是血腥味混合着难闻的气味。 他原本自己首先会看见的是得了瘟疫的那些病人的惨状,可是谁能料到,他先看到的会是这副尸横遍野的模样! 全都是尸体,一楼大部分都是老三老四的兄弟们,他们两个看到熟悉的面孔,就忍不住痛苦的呼喊他们的名字。 一直等到上了二楼,更多的却是穿着官差服饰的衙差了。 李长史想到老三老四一直坚持说是王府有内鬼偷偷的换了齐王的信,让他们来了高家镇。 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应当是真的。 否则的话,这些官差们怎么可能会杀高擎他们,和高擎他们你死我活,双方几乎都死了? 徐太监倒是面色如常,好像这事儿跟他真的就没有一点关系。 一直等到上面的老三老四哭喊了一声高擎的名字,他才缓步上了楼梯,而后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了高擎的尸体。 啧啧,高擎还是死了啊。 死了就好。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面色淡淡的皱了皱眉:“怎么闹成这样?高大人在这里,那戚大小姐呢?戚大小姐在何处?戚大小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三老四顿时回头狠狠地盯着他,几乎眼眶都红了。 而此时,屋子里忽然传来动静。 还有人活着! 李长史心中一动。 此时老三老四却已经飞快的推门进去,惊喜的喊了一声:“邱妈妈!你还活着?!” 邱妈妈抖抖索索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惊恐的趴在地上。 老三老四急忙弯下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邱妈妈?大哥是怎么死的?戚大小姐呢?” 徐太监微微蹙眉上前几步,李长史的动作却比他要快的多,几乎是迅速就上前了,挡在了他的前面去看邱妈妈:“邱妈妈,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邱妈妈哇的一声哭出来:“李长史,救命啊!进贤县知县王玮琦派人来刺杀戚大小姐,高大人拼死相救,让我们转移戚大小姐......” 徐太监的右眼皮跳了跳。 扯出了王玮琦,自然就会扯出黄宏忠。 到时候黄宏忠若是真的被牵扯,难免会牵扯出自己来。 他忍不住想要上前。 邱妈妈却忽然指着他:“徐公公,你为什么要给高大人送假信?你为什么要让王玮琦派人杀我们?” 李长史回过头冷冷的盯着徐太监。 徐太监心里咯噔一声,手却放在身后冲着小洞子摆了摆。 不行,这些人都要死在这里才行了。 否则的话,回去了以后必然会乱说。 他心里有些不耐烦。 王玮琦真是个废物,怎么会把事情办的这么糟糕? 留下这么多把柄。 屋子里安静下来,徐太监恰到好处的露出一脸的惊愕:“邱妈妈你在说什么?老奴是殿下的一条狗,殿下说让老奴往哪里走,老奴就往哪里找,咱家怎么会杀你们呢?” 邱妈妈却指着他大哭:“你撒谎!高大人临死之前,亲口问过那个刺客,那个刺客也承认,他是徐公公你派来的!” 小洞子此时已经转身从二楼放出信号。 徐太监的人手此时得到信号,顿时蜂拥而至。 这群人都来全了,徐太监才皮笑肉不笑的踏进门槛,淡淡的笑了:“邱妈妈在王府多年,咱家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呢。没想到却还是这样口无遮拦。” 李长史立即便皱眉:“你竟真的阳奉阴违,违背王爷的命令!” 徐太监冷笑出声:“李长史,你看看你,知道的这么多有什么用呢?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这个道理,应当有人教过你才是啊!” 他说着,慢慢退出了房门:“杀!除了里头那个邱妈妈,其他人全都给咱家杀了,杀得干干净净!” 第461章 ·都死 邱妈妈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老三老四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也看着李长史:“李大人,您看到了吧?就是这个死太监,他给我们头儿传递假的命令,让我们头儿来了这里,结果却是要害死我们的头儿!” 李长史后退几步,此时才忍不住扬声朝着门外喊:“来人!来人!” 可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人? 凡是不是徐太监的人,此时都已经被杀了。 徐太监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人手。 看样子是早就料到了有可能要暴露,所以干脆便做好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这让李长史心惊,同时又忍不住动怒:“你这样阳奉阴违,横行无忌,就不怕殿下知道吗?!” 徐太监像是听见了什么十足的好笑的笑话,听见这话顿时笑出声来:“咱家怎么会阳奉阴违呢?要你们活着到了殿下跟前,咱家才会是阳奉阴违啊,你们死了,咱家自然还是从前那个听话的奴才,不是吗?” 他说着,冷冷下了命令:“杀!” 跟他们废什么话? 快点杀了李长史和这些碍手碍脚的人,只要留下邱妈妈,让邱妈妈说出戚元的下落。 趁着戚元还是个活死人,先把戚元给杀了。 这样才算是永绝后患! 老三老四立即就转身冲着徐太监扑出来。 他们走之前就已经知道,徐太监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现在徐太监自己承认了,而且还要置人于死地,让他们再死一次。 既然如此,干脆跟这个死太监拼了! 徐太监扯了扯嘴角,连眼风都没有扫向他们。 老三老四就已经被徐太监的人手给堵住了,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老四先被抹了脖子,而后紧跟着便是老三。 李长史吓得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吓得简直面无人色。 他做梦都没想到,徐太监的胆子会这么大。 徐太监是疯了吗?! 竟然敢欺上瞒下到这个地步! 他指着=徐太监,正要说话,却忽然觉得颈后一痛,紧跟着就软倒在了地上。 而邱妈妈身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啊的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灯下的徐太监。 徐太监先是震惊的睁大了眼:“戚元?” 怎么是戚元? 分明之前高擎每一次写信,都肯定的说已经各种试探,但是戚大小姐就是昏迷不醒? 高擎这个人别的不说,但是疑心却是一等一的重。 戚元竟然能骗过他?! 戚元按住高妈妈的肩膀,将人往身后一带,而后才笑眯眯的回应了一声:“是啊,徐公公,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要杀死,却没杀成功的戚元。” 她手一动,一个冲向她的人瞬间就扑在了地上。 徐太监心中剧震,一下子就认出来戚元手腕上绑着的是什么东西。 是袖箭! 是齐王来了江西之后,就下令让匠作司的人赶制的袖箭~! 徐太监向来跟齐王形影不离,当然知道这袖箭的威力,当下便忍不住喊:“躲开!” 仓促之中,他虽然做了准备,也朝黄宏忠要了足够的人手。 但是这足够也只是足够,算好了的,能对付高擎他们,或是制服齐王府跟着来的这些人。 戚元这个武器却得天独厚。 几乎是来一个就杀一个! 被她这么杀下去,他的人手很可能不够! 这不是徐太监妄自菲薄,他是从京城出来的,心里很清楚这个戚大小姐的本事。 齐王身边多少死士都是死在戚元的手里? 这个女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可是他吩咐的已经迟了,因为戚元手里的袖箭已经接连按动开关。 几乎是迅速就扫倒了一大片。 而剩下的那些人,也都被戚元的武器给惊住了,一时竟然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往前冲。 戚元面色淡淡的看着徐太监:“徐公公,你可真是看得起我,千里迢迢还要派人去京城刺杀我,京城刺杀不成,还要苦心孤诣的把我放在这要封村的高家镇。” 她顿了顿,啧了一声:“真是费尽心思啊。” 徐太监心念急转:“你知道高家镇......” 她知道高家镇要封村烧村的事儿? 那,那方远平没有如期的炸毁高家镇,难道也是戚元的手笔,或是跟戚元有关?! 不! 这怎么可能呢?! 戚元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也没有三头六臂。 她怎么可能斗得过带着那么多士兵的方远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朝着后退的下属们吩咐:“杀啊!你们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不能留,戚元这个丫头,绝对不能留! 他心中这么想,大声朝着小洞子问:“还有人没有?!全都给咱家叫来!” 他要戚元不得好死! 可是谁知道,他们这边已经没人了,可是楼下却响起了蹬蹬蹬的脚步声。 听这个声音...... 徐太监猛地抬头,就看见了上了台阶就朝这边狂奔而来的人影,而后忍不住惊呼:“六斤?!春升?!” 常年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当然是认识六斤跟春升的。 这两人,一个是太孙殿下的贴身护卫,另一个则是赖成龙的得力助手。 怎么会在一起?!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问了,因为戚元已经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她踩在那些人的头顶,直直的朝着他飞出来,一掌拍开了过来营救的小洞子,而后捏住了徐太监的脖子,而后,冲破了栏杆,直直的带着徐太监扑了出去。 那种凌空的失重感让徐太监忍不住的全身紧绷,忍不住喉咙里嗬嗬作响。 戚元则笑着看着他,直到按着他的脖子将他从二楼直接扑到了一楼,看着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才问:“痛吗?” 徐太监说不出话,浑身上下都痛的厉害,像是一只被放在了滚水里的虾,整个人都蜷作一团。 不,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成了这样? 戚元到底做了什么?! 她想干什么?! 第462章 ·断根 徐太监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不能明白戚元为什么总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做绝。 此时此刻,他终于懂了以前宝荣公主乃至于小柳贵妃她们的惊恐,还有楚国公府有力气却不知道该往何处用的憋屈感。 大概就在于,戚元这个人从来不会按照常理来出牌。 就像是现在,正常的情况,哪怕是知道了他在这里头所做的手脚,哪怕是知道他做的那些坏事,但是正常的情况,戚元不是应该要先挟持他,威胁他,收集罪证,或是威胁他之类的吗? 可戚元并没有,她就像是地狱里的阎王,她盯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要你死。 他猛的咳出一口血,顿时觉得面皮都黏黏糊糊的,张了张嘴,竟然忽然想到萧云庭:“你要是杀了我,就是害死了太孙殿下!” 他早就已经从高擎的那些信里,还有之前李长青冯采薇他们的信里,知道了戚元跟萧云庭定情的事。 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冒着风险,暴露自己算计萧云庭的事。 不然怎么办? 这个杀神她根本肆无忌惮,毫无顾忌,说杀你就杀你! 戚元轻笑了一声,月光下脸庞莹白如玉,她啧了一声:“徐公公,你害怕了啊?” 洪都的风很大,吹起来的时候总叫人有些扛不住。 此时夜风袭来,徐太监感觉自己连带着整颗心都凉透了,惊恐的看着她:“戚大小姐,我知道你大胆,也知道你杀人不眨眼,但是,难道你连殿下都不管不顾吗?” 他急急忙忙的补充:“现在只有咱家能够让他们停下来!否则的话,太孙殿下可就死了!” 戚元轻轻的勾了勾嘴角,看着徐太监这副慌乱失措的样子,脑海里却浮现出上一世。 别的太监最坏也就是争权夺利,贪银子罢了。 可是徐太监不同。 他是个有志气的太监。 别的太监贪钱,但是徐太监贪权,贪名。 一个太监,竟然还想要做个摄政王,处处插手朝廷大事。 上一世就是因为他撺掇,齐王放弃了燕云十六州,以至于河西走廊大部落入瓦剌之手。 而最可怜的是那些战士们,他们辛辛苦苦的守着城,守护着百姓,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朝廷和这个太监放弃。 以至于整整三座城一共六万多将士战死,瓦剌进城之后为了报复,开启以杀养杀的策略,大肆屠城。 哪怕现在的齐王只是个藩王,权柄远远逊色于上一世,可是徐太监仍旧能够折腾出花样。 江西的土匪越闹越大。 一个水患也能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当然,这些责任不能都推给这个太监。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死太监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一旦这么想,戚元就觉得徐太监摔得还是不够重。 她拍了拍徐太监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是很可惜啊,徐公公,太孙殿下已经离开高家镇,去洪都了。” 太孙殿下去洪都了? 徐太监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只觉得如遭雷击。 为什么?! 萧云庭是怎么脱身的,他去洪都...... 戚元缓缓的拔出旁边人身上的刀:“徐公公,徐家沟的一千多人睁着眼都在等着你呢,我知道你阻止我来洪都是为什么。” 她笑着垂下眼,对上徐太监骇然的目光,慢慢的说:“你是为了齐王好,怕我这个妖女害了他。是吧?” 徐太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到这个时候,戚元这个妖女竟然都比齐王更明白他! 可是现在这些明白却更让徐太监惊惧。 他忍不住张着嘴:“你不能杀我,你若是杀了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六斤在二楼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威胁他听的多了,尤其是跟戚大小姐说。 但是说的跟徐太监这样没新意,那还真是头一次。 别的人不管怎么说,至少气势上够的。 但是徐太监这个话,却只能听得见心虚和慌张。 这样只会死的更快。 果然,戚元挑眉讥诮的问:“你说的我会死的很惨,指的是徐海吗?” 徐太监的眼睛瞪大了,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忽然想到齐王总说上一世如何如何,这才猛然意识到,戚元她知道的东西多的是! 见徐太监这个反应,戚元仿佛是被取悦了,轻轻的笑了一声:“徐公公,您看看您,怎么连底牌都不藏好啊?” 他怎么没有藏好?! 这个秘密,他连齐王都没有告诉! 但是谁知道戚元却知道! 他终于慌了,用尽力气似乎想要抬手,戚元却已经面色都不改的一个肘击,瞬间重重的击打在他心口,徐太监顿时又喷出一口血。 戚元从他紧握的手里缓缓地将一个极为简单的哨子拿出来,笑着把玩着,忽然掉转了个方向,放在嘴边缓缓一吹,哨子中顿时飞出一根针,直直的钉进了徐太监的眉心。 他终于发出一声迟来的惨叫,睁大眼死死的瞪着戚元。 临死的前一刻,他听见戚元啧了一声:”徐公公,你看看你,都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你记得要藏好底牌,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北泽卷着手咳嗽了几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六斤和老赵两个人对着戚元的时候永远都温顺如绵羊。 确实,戚大小姐不是需要别人给意见的人。 她做事永远快准狠,自己认定的事情那就毫不迟疑的去做。 从来不会怀疑或是无谓的犹豫迟疑。 虽然略显得有些过于狠辣,但是北泽却无端的觉得解气。 太子若是有戚元的这些霸气,那还至于被齐王压着这么多年吗? 他们太孙也不会被迫送到了道观,这些年一直都在外头长大了。 徐太监死不瞑目,戚元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杀了多大不了的人物。 对她来说,死的人就死了,她抬起眼,缓缓看了一眼已经吓得不像人的小洞子。 小洞子跌坐在地,戚元是怎么从二楼把徐太监扑到一楼,又是怎么杀徐太监的,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第463章 ·疯子 戚元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顺手将哨子甩出去,哨子稳稳的击中了小洞子的太阳穴,小洞子顿时惨叫一声,便瞬间失去了生息。 看着一地的尸体,戚元面无表情的上了楼,看着面色惨白的邱妈妈,微笑着问:“你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吧?” 怎么说,怎么做,这件事其实很难。 但是此时的邱妈妈却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大声颤抖着说:“知道,知道!大小姐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办!” 戚元都被她给逗笑了,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可就得多拜托妈妈了,妈妈别让我失望哦。” 不知道为何,她分明一直在笑,但是邱妈妈就是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走廊上,看着从二楼一直延伸到一楼的那些尸体。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戚元杀掉的。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若是不听话,或是稍稍做错一点,下场绝不会比这些人更好。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等到李长史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他几乎是惊恐欲绝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大喊:“徐太监,你如此肆无忌惮,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徐太监下令灭口的那一刻,现在醒过来,也全身紧绷,紧张得厉害。 直到邱妈妈快步走了进来喊了一声:”李大人!“ 是邱妈妈! 李长史从惊骇当中回过神来,看着邱妈妈,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紧张的问:”妈妈,徐太监呢!?“ 邱妈妈端着一碗药茶放在他的桌子上,提起徐太监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死了,当时情况紧急,徐太监竟然想要杀了大家灭口,幸亏这个时候,官府的人来了!“ 她止不住的害怕:”是高大人之前还派人拿着令牌去了隔壁的新建县要人,否则的话,咱们现在就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长史不疑有他,这个说法很合理。 何况邱妈妈当时指认徐太监的时候态度激烈而肯定,徐太监也亲口承认了一切,还要杀人灭口。 他急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顾不得其他的,急忙追问:”那,那老三老四呢?还有,还有戚大小姐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了?“ 他可是牢记齐王的命令。 齐王对戚元的在意显而易见,李长史可不想这个天大的功劳从手里飞走。 邱妈妈脸上带着些难过:”老三老四当时为了保护您,被徐太监的人杀了。但是戚大小姐因为被高大人提前藏起来,并没什么事。“ 老三老四死了有点可惜,但是对于李长史来说,可惜一会儿也就算了,最要紧的还是把戚大小姐给带回王府。 现在也不用先带去什么县衙或是什么别庄,先等大夫看过再说了。 以免夜长梦多,现在就把人直接带回齐王府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他立即就问邱妈妈:”新建县的人手还没走吧?“ 邱妈妈急忙摇头:”这怎么敢让他们走啊?为了送这位戚大小姐来洪都,死了几批人了,怕一不小心就又出什么差错,我死活让人留下了。“ 李长史松了口气,忍不住夸赞:”妈妈还是稳重,您做得对,现在可一定不能让他们出什么走!“ 他说着,下楼去见那些人。 那些官差们都忧心忡忡:”李大人,我们还得提前回去跟我们知县大人说一声呢,这里的瘟疫闹的这么严重,又死了这么多人还不知道如何处置......“ 尸体堆着不处理,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别到最后还连累他们县里。 李长史急急忙忙的说:”不不不,诸位,这里的事情之后本官自当禀报殿下,让殿下吩咐人来处置,但是眼前我们却得劳烦诸位先送我们回洪都!“ 他拱了拱手,十分激动:”等到李某回去,一定请王爷重重赏赐诸位!“ 众人到底还是因为他是齐王府的长史而松动答应了。 李长史心中彻底放下了一个石头。 心里忍不住暗自窃喜,自己是真的命好。 出来一趟,虽然碰见徐太监那个疯子,但是那个疯子却自己把他自己给作死了。 反倒是把这么个泼天富贵的功劳让给了他。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急促的回到楼上,催促着邱妈妈快些去找到戚元。 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模样,邱妈妈止不住的苦笑了一下。 李长史真是高兴的太早了。 不过这样的话她当然不会说,看到的越多,她就越是知道戚元的性格。 这个女孩子眼里是不容沙子的,而且是少数的那种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简直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 而自己却不过是个小人物,能改变的了什么? 她依照计划,引着李长史去见‘昏睡’的戚元。 李长史还很是好奇,忍不住看了看戚元,才问:”这一路上,她都是这样,无知无觉么?“ 邱妈妈低声应了一声,语气有些僵硬:”高大人已经试探过无数次了,确确实实是得了怪病,不管怎么折腾都毫无知觉。“ 李长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虽然不是很能理解齐王为什么非得这么看重戚元。 但是管他呢。 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何况家里现成就养着一个薛神医。 再难的怪病,薛神医都应当有法子。 他急忙催促:”行了行了,别耽误了,让婆子手脚麻溜些,咱们快走!“ 幸亏马车都还是好好的,顺利的将戚元抬上马车,李长史松了口气:”走!“ 此时的戚老夫人正在看着戚长亭,轻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元姐儿到了江西没有?“ 按照脚程计算的话,戚元应当是已经进入江西地界了。 江西毕竟是齐王的封地,戚元真的能够还一切顺利吗?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帘子一阵响动,紧跟着老侯爷便迈步进来。 便忙站起来:”老侯爷,怎么验元姐儿有消息了没有?“ 戚老侯爷压低了声音:”元姐儿送了信回来,说自己已经到江西了,一切都顺利,让咱们不必担心。“ 第464章 ·悬崖 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啊? 杀一个藩王,还是有实权的藩王,到底不是小事。 何况江西就是齐王自己的地盘,戚老夫人简直不能想象戚元到底要怎么才能杀掉一个大权在握的藩王。 她拍着心口,急忙催促老侯爷:“您跟我说的详细一些呀!元姐儿到底打算怎么做,我,我可真怕出事。” 这些天戚老夫人一直都吃不下睡不好,确实是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的。 戚老侯爷就抓住了她的手:“你呀你,就算是信不过我,也得相信元姐儿啊!元姐儿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兑现的话?” 说着就将戚元吃药真晕,骗过高擎,一路平安无事到了江西,后来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戚老夫人。 戚老夫人听的简直是头皮发麻,同时又忍不住的抚摸自己的心口:“这个丫头,真是太狠了!” 不是说对对手狠辣。 戚元对自己的对手向来都是格杀勿论的。 她惊叹和心疼的是,戚元对自己也太狠了! 竟然每次都不惜冒险服下昏睡的迷药来骗过高擎。 真是太惊险了! 但凡高擎身边还有徐太监的人呢? 还有想杀她的人呢? 她有点儿哽咽:“这丫头,真是让人太不省心了!” 戚老侯爷止不住笑起来:“看你说的,若是让人省心的,那还是元姐儿吗?” 夫妻俩都不约而同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又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戚老夫人才轻声说:“只希望元姐儿能够一切顺利,早些回来。” 杀齐王就杀了吧。 她知道戚元的性子,说过的事情不做到,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说着,下人便敲门进来,禀报说:“老侯爷,老夫人,赖镇府又给三少爷找了一个名医,说是给三少爷看看腿。” 听见这个,戚老夫人的脸色更复杂了。 唉,赖成龙对戚元的心思,她也算是看出来了。 话说回来,只要是不瞎,真的是很难不看出来赖成龙对戚元的特别。 只是特别也没用啊! 戚元都已经有了太孙殿下,很显然是不会再把赖成龙放在心上的。 她看了戚老侯爷一眼,戚老侯爷知道她的意思,沉声说:”元姐儿是有分寸的人,她从来都是坦荡干脆,把话说的清清楚楚。至于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 赖成龙若是自己想不通,那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安抚戚老夫人:”不必担心,元姐儿这么优秀,多的是会被她吸引的人。“ 戚元这样的女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 她是翱翔天际的鹰,是长在悬崖上的花。 就算是明知道得不到,也还是会忍不住被她吸引。 但是花落谁家,那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不管最后是谁,都不可能会是齐王就是了。 忽然被人惦记上的齐王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而后便皱起眉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徐公公他们还没回来?” 小洞子陪着徐太监出去了,此时齐王身边伺候的,便是另一个太监冯太监,他也是以前小柳贵妃身边的人。 但是重要性却远不能跟徐太监比。 也就是徐太监不在府中,才能捞到近身伺候的机会。 此时听见齐王问,便忙说:“还没呢殿下。” 齐王就止不住有些烦躁。 就算是按照徐太监所说,先把戚元安置到府外,先找大夫看,这一夜的时间也足够他们赶回洪都了。 可是此时眼看着都要正午了,怎么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拍了一下桌子,吩咐冯太监:“去给本王将亲卫长找来!” 他不太放心,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似地。 冯太监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当然马上就答应了,正要转身,房门就被另一个太监推开了,急匆匆的说:“殿下,李长史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齐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没有提到徐太监。 现在齐王最关心的就是戚元到底回来了没有。 他花费了这么大的精力,用了这么多的功夫,所为的就是把戚元带回来。 只有戚元回来,他的努力才没有白费。 他冲了出去,却碰见李长史也同样疾步入府。 李长史当即便正跪下了,神情肃然的说:“殿下,臣有重要的事,要禀报殿下!” 齐王这才注意到回来的只有李长史,徐太监竟然没跟着回来。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戚元跑了?” 那个女人最是狡猾的! 李长史急忙摇了摇头:“不,殿下,戚大小姐现在已经被臣给带回来了!臣要说的,是徐公公的事!” 他趴在地上,将徐公公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包括他亲眼所见的,徐公公承认派人假传消息,把高擎引到高家镇并且派人刺杀,还勾结进贤县知县王玮琦,要杀掉戚元和高擎的事也都说了出来。 他仍旧还是觉得后怕:“殿下,若不是高大人当初一面派人来王府找您,又让人去了新建县搬救兵,现在只怕臣和戚大小姐她们,全都要死在徐公公手里了!” 齐王又惊又怒。 他完全没有想到,阳奉阴违的竟然会是平时最听话的徐太监! 尤其是,早在京城,他都已经派金宝暗地里对戚元动手了。 这个死太监! 他冷笑了一声:“竟然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也是,除了他,还有谁能伪造他的信件? 他早该想到的。 不过此时他更多的还是庆幸,高擎办事可靠,最后关头还是把戚元和邱妈妈她们都给藏起来了。 否则的话,现在他就真的失去了戚元,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缓缓的开了口让李长史起身,又道:“辛苦你了,新建县的人,就由你做主赏赐,本王不会亏待他们。” 李长史急忙应是。 齐王这才着急的问:“那戚元呢?” 李长史急忙说:“回殿下,戚大小姐就是昏睡不醒,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损伤,此时正在外头的马车上。” 第465章 ·拿住 齐王听见这话便再也等不及了,毕竟他算起来,其实等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上一世他死的那一刻,满心满眼都是崩溃和不忿。 他不理解,为什么戚元会杀他,会朝他动手。 所以这一世活过来,他一开始想的还是要报复,要狠狠地报复戚元。 他要让戚元知道,她到底错的多离谱。 他要她失去所有看重的东西,跪在他的面前反省,求饶。 可是戚元却是个死心眼儿。 他觉得,就算是戚元被剥皮抽筋,她里面的骨头也一定是铁做的,这个女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弯腰低头,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权衡利弊。 可是,他原本满心的愤怒,到最后看见戚元的那一刻,却又都无形之中变成了自怨自艾。 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爱他。 哪怕是在周王府的后院,他想要杀了她的时候,她也能在那个时候毫不迟疑的用苦肉计。 可是最可气的,他竟然还是会因为戚元的苦肉计而心痛,而迟疑。 他那时候就知道,他这一辈子是没有办法放戚元离开了。 他不想她死,但是她只要是还全须全尾的,便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肯待在他的身边。 试过很多法子,也不是没动过杀心。 可到头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他认命了,戚元就算是一辈子昏睡,他也认了。 只要她待在他身边就行。 他听见李长史说戚元就在外面,一时心里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燃烧了所有残存的理智。 他已经记不得当年母妃和妹妹的叮嘱,也不想再管徐太监死了没死,他只是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去,去把薛神医给叫过来!” 李长史还想再说说徐太监的事,毕竟徐太监是齐王跟前的心腹,他怕齐王心里还有什么疙瘩,可是没料到齐王却根本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见齐王提脚就走,急急忙忙的跟在身后。 齐王越走越快,等到出门之际,甚至差点就被门槛给绊倒,幸亏及时扶住了旁边的门才没摔下去。 旁边伺候的冯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喊了一声殿下,人就扑过去垫在齐王脚底下了:“殿下,您没事儿吧?” 齐王却没有跟从前那样生气,只是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便急急忙忙再次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府门下了台阶。 邱妈妈听见动静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看到齐王,急忙跪在地上。 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比如说为什么高擎他们都死光了,但是反而她和几个嬷嬷和那个小丫头这几个没武功的反而活了下来。 可是齐王却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朝着她胡乱的摆了摆手,就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车帘掀开,齐王就看到戚元安安静静的躺在车厢里,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 这一瞬间,他什么怨气也没有了。 攥着帘子的手却下意识的加重了动作。 邱妈妈提心吊胆,喊了一声殿下,试探着看着他:“殿下?戚大小姐到底是从进贤县出来的,您看要不要先让她住在外头,等大夫看过之后再......” 齐王回过神来,立即便冷硬的打断了她:“不必了!” 又亲自上了马车。 那一瞬间,邱妈妈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天老爷! 她可真怕戚元一下子就拧掉齐王的脖子! 可是等到齐王将戚元抱下马车,戚元也仍旧还是一动不动。 倒是邱妈妈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忍不住心惊肉跳,连脸色都是惨白的。 齐王将戚元放在床上,眼看着戚元全程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的好像是不存在,静静地将她落下来的一缕碎发拂在耳后。 然后便转头看着邱妈妈:“这一路上,戚大小姐都是这样吗?” 邱妈妈急忙应是,又叹了口气:“高大人也找过很多大夫,一路上到一个地方,高大夫便会找当地的名医来,可谁都没法子。” 她低下头,根本不敢露出自己的脸:“幸亏还是能吞咽的,我们一天三餐喂些汤药吊着,可是大夫说,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一直这么躺下去,人终归还是......” 齐王就伸手去摸戚元的手。 若是放在戚元清醒的时候,这个时候便已经毫不迟疑的扑上来了。 可是现在的戚元,却像是一只被拔了牙的小猫儿,毫无知觉。 齐王沉默一瞬,便听见房门外传来冯太监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薛神医他老人家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听见这话,邱妈妈担心的看了一眼戚元。 一路上瞒过高擎他们,虽然难,但是好歹高擎他们毕竟不是大夫。 可薛神医那毕竟是神医啊! 若是到时候薛神医看出了戚元装晕,那到时候....... 她又忍不住偷偷的瞥了一眼齐王。 可是看齐王的样子,对戚元分明是情根深种。 只怕就算是知道了戚元是装的,他也不会对戚元怎么样的。 齐王立即便扬声喊:“叫进来!” 薛神医挎着个自己的箱子进来,见到齐王,一时神情复杂。 齐王却并没有注意,反倒是立即便站起身让开了位置:“快给她看一看!” 这就是那个治不好自己得陪葬的戚大小姐啊? 薛神医看了戚元一眼,面色淡淡的在床边坐下,翻开戚元的眼皮看了看,随后又皱起眉摸戚元的脉象,眉头越皱越紧。 邱妈妈在旁边也紧张得浑身都紧绷起来了。 倒是齐王,迫不及待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得这样的昏睡症?” 薛神医皱起眉头:“见过昏睡症,可是症状却也不是这样的,这看着,不像是昏睡症的症状,而且戚大小姐肌肤丰盈,肌肉紧绷,更不像是久病在床的病人。” 邱妈妈的一颗心顿时都悬起来了。 齐王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样了?” 薛神医想了想,伸手打开箱子:“我先试着给她针灸几个穴位,看看情况。” 邱妈妈面色泛白,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摆。 这针灸多疼啊? 戚大小姐受得住吗? 第466章 ·命脉 邱妈妈紧张得几乎坐立难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敢透露出分毫,只能低垂着头。 齐王却死死的盯着薛神医,眼看着薛神医从箱子里拿出金针,忍不住紧张的攥住薛神医的手:“你有把握吗?若是你治不好她,本王可要你陪葬!” 这句话将薛神医之前都已经压下去了许多的愤怒又给蹭的一下点燃了。 他挣开齐王的手,面色冷淡的扯了扯嘴角:“殿下若是信不过我,大可去找别的大夫!” 陪葬陪葬陪葬,真是听腻了。 动不动就让他陪葬! 齐王看着他半响,才将手给放开了。 薛神医稳稳地捏住银针,先刺戚元的人迎穴。 齐王跟着薛神医久了,已经懂得些门道,一看薛神医一开始就朝着人的死穴扎下去,顿时便紧张起来:“你干什么?!” 邱妈妈也猛地抬头。 可是这金针刺下去,戚元竟然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薛神医皱了皱眉,伸手拿了旁边的小锤子,开始握住戚元的腿,轻轻敲了一下戚元的膝盖,戚元仍旧并无动静。 这会儿连齐王都止不住的面色沉下来。 他是练武的人,自然是知道,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能控制这种本能的反应。 比如说,人的膝盖那儿,你敲这个地方,只要人还有知觉,必定是会有反应的。 戚元没有反应,只能说,她是真的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他的语气马上就变了:“怎么回事?你到底看出来没有,是什么问题?” 薛神医之前眯了眯眼,伸手将戚元头上那根还在震动的银针给拔下来,皱着眉头说:“这样的情形,我之前也没见过,我得先研究研究。” 齐王的面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他立即便压低了声音施压:“那你可要弄清楚,若是不能把她救醒,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薛神医心中的反感达到了顶峰。 自己兢兢业业的为了楚国公府和齐王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在齐王心里还是个下人。 只能任由他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他深吸了口气,原本还想说的话顿时也咽进了肚子里,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戚元,才站起身背着箱子径直走了。 邱妈妈就看着齐王也跟出去了,才忙到了戚元床边,下意识的去摸戚元的手,眼看着戚元睁开眼睛,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心惊。 戚元真是个人物,这样的剧痛竟然都能忍得住,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那可是针扎啊! 外面的薛神医则越走越快,直到迎面撞上一个人,才哎哟了一声,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险些把屁股都给磨破。 撞到薛神医的是府里传话的小太监,被撞了这么一下,却看见是薛神医,忙爬起身来道歉赔不是。 薛神医也没心思跟小太监为难,摆了摆手没当回事:“罢了罢了,没什么大事,你也起来吧。” 小太监心惊胆战的站起身来,就听见随后跟出来的齐王问:“怎么回事?” 一见齐王,小太监噗通一声就又跪下去了,忙低头回话:“殿下,太孙殿下失踪了。” 薛神医心里一动,忍不住多看了齐王一眼。 齐王皱起眉头,也马上就追问:“什么叫做失踪了?” “太孙殿下并没去高家镇。”小太监砰砰砰的磕头:“殿下,是熊大人派人来说的,说方远平说,太孙殿下他们改道了,只怕是去了萍乡或是新余!” 齐王冷笑出声,原本是怒不可遏的,可是忽然想到躺在床上的戚元,又垂下眼。 这倒是要多亏萧云庭没去高家镇。 否则只怕会发现戚元和高擎。 他冷冷的垂下眼看了小太监一眼:“告诉熊良勇,他若是再找不着人,到时候可不能怪本王撒手不管了。” 正如之前徐太监说的那样。 他可是新来的藩王,江西一次水灾会到这个地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肯定是整个江西的官场都出了问题。 朝廷就算是要追究责任,他这个藩王的责任也有限。 何况他本身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不肯开放自己的粮仓罢了。 至于烧徐家沟的事? 怎么,王玮琦和黄宏忠他们敢说吗? 小太监急忙应是,又轻声说:“殿下,熊大人问,那高家镇......” 齐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那些贱民的命本来就低贱,还是跟之前那样,烧了吧。” 薛神医终于忍不住出声:“若是瘟疫,我可以去看看,开几个方子......” 齐王毫不迟疑的打断了:“不必了!用不着你做这些,你只管把戚元给治好就是了,其他的事,不关你的事。” 薛神医的一颗心终于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看明白了,齐王就算是做藩王也不会合格的。 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爱人。 更不可能会爱百姓了。 他转身便走。 齐王则转身进了房间,再次坐在了戚元的床边,看着戚元沉睡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戚元的脸。 薛神医还说戚元的肌肉紧绷,并未松弛。 可他却觉得,戚元瘦了许多。 邱妈妈在旁边急急忙忙的喊:“殿下?” 齐王回过神来,看着戚元吩咐邱妈妈:“你好好的照顾好王妃,日后王妃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邱妈妈心里咯噔了一声,眼睛瞪的溜圆。 王妃?! 这位戚大小姐,娶来做王妃?! 她咽了口口水,低声提醒齐王:“殿下,您若是求娶王妃,也得跟圣上说的。” 齐王扯了扯嘴角:“男婚女嫁,又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事,就算是陛下也没理由不准儿子娶媳妇。” 他站起身,心情大好的离开了。 他一走,邱妈妈就忙把房门给关上了,跑到了戚元身边:“大小姐?” 戚元睁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便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子自己的手腕。 邱妈妈指了指戚元的头:“您,您没事儿吧?” 毕竟刚才薛神医的那针可是实实在在的扎下去的啊! 她看着都疼,都不知道戚元是怎么硬生生的忍住的。 第467章 ·囚鸟 戚元笑了一声。 这些刺激对常人当然是了不得的,但是她上一世是做死士的。 能在那群死士里头脱颖而出,自然有她自己出彩的地方。 至少忍痛这一点上,她绝对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不过神医就是神医,薛神医只怕是已经猜出她的情形不对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薛神医既然没有当场拆穿,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邱妈妈见她没有当一回事,迟疑片刻,压低了声音问:“大小姐,你......你也看见了,殿下,殿下他对你是真的十分紧张。” 戚元转过脸淡淡的看着邱妈妈:“你想说什么?” 邱妈妈的嘴唇抖了抖,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殿下他对您的紧张有目共睹,甚至想娶您做王妃,就算是把您从京城绑来的举动可能有些不光彩,但是,但是也是因为他对您一片真心啊!” 女人这一辈子图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图有个依靠,有个爱自己的人? 齐王对戚元这样,实在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为什么戚大小姐却一点儿也不感动呢? 戚元嗤笑了一声。 喜欢? 齐王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 就算是真心喜欢一条狗,也不会打断它的腿,箍住它的脖子让它不能呼吸,然后用最好的药吊着它,跟它说我是真的很爱你,离不开你。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齐王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她甚至不能称为笼子里的鸟。 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齐王对她就是如此,她只需要是不能动的木偶。 只有这一刻,齐王才能对她有些放心。 可一旦她是醒着的,齐王立刻便会让人打断她的手脚。 她轻轻笑了笑:“这样的看重,还是留给别人吧,我是无福消受的。” 邱妈妈嘴唇张了张,想要说话,却见戚元已经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清凌凌的。 她马上就闭嘴了。 而另一头,齐王赶到书房,叫来了李长史:“你现在便给本王写一封奏章。” 李长史答应了一声,急忙问:“殿下是想要请罪吗?” 江西的水患闹得这么严重,尤其是萧云庭还在浔阳杀了那么多贪官。 于情于理,其实齐王这个藩王也该写一封请罪折子的。 但是齐王却并未有这个意思,他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不,本王只是想要求父皇赐一道赐婚的旨意。” 赐婚?! 李长史怔了怔,一时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齐王敲了敲桌子,他才反应过来:“殿下要求圣上给您和谁赐婚?” “戚元。”齐王似笑非笑:“戚大小姐对本王情深义重,不远千里投奔而来,本王不能做无情郎,所以求父皇赐婚,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吧?” ...... 李长史被齐王这一出弄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戚元可是被高擎费尽心思从京城抢来的。 现在齐王这意思,是想要霸王硬上弓,直接说是戚元自己追着他来江西的啊! 那,只要戚家不能给出足够的证据证明是齐王把人抢走的,那就只能硬生生的吞下那口恶气。 至于戚大小姐? 她昏睡在床,根本不会知道这一切。 何况就算是知道了,人是清醒的又能如何? 都已经到了齐王府了,这里可不是京城,这里齐王最大,凡事都是齐王说了才算。 李长史心思急转,最后忙答应了一声应是,又当着齐王的面,奋笔疾书,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章。 先是问永昌帝的身体,而后又自陈对江西水患的愧疚,而后表明态度,自己一定会全力配合太孙侄子。 最后,则是提到永平侯府的戚大小姐追着他来江西,他想要求永昌帝赐婚,不辜负佳人。 齐王一目十行的看完,对李长史的周到很是满意:“就这样吧,本王亲自誊抄一份,你让人快马送往京城。” 李长史立即便欠身答应。 齐王心情不错,还专门赏赐了李长史五百两金子,二十匹绸缎。 李长史急忙叩谢。 齐王摆了摆手:“婚事的事,到时候还需要李长史你多多操心,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起来吧。” 两人说了一下午,眼看着天都黑了,齐王才留了李长史在府中用晚饭,自己则是迫不及待的又去了戚元那里。 见到他过来,邱妈妈忙跪下请安。 齐王摆手说免了,见戚元仍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笑了笑,伸手接过邱妈妈手里的帕子:“本王来吧。” 又随口问邱妈妈:“让府中厨子做了薛神医开的药汤过来,你们喂下去了吗?” 邱妈妈简直是提心吊胆,生怕齐王心血来潮的提出要给戚元喂药,急忙就说:“刚刚才喂了,只能喝进去一小半,不过薛神医之前也说了,能喂得进去就好,少量多餐的喂就是了。” 齐王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小心仔细的伺候着。” 邱妈妈急忙答应。 齐王在这儿呆了不短的时间,邱妈妈都担心他要在这儿睡下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冯太监敲了敲门:“殿下!出事了。” 又出事了! 齐王不耐烦的便要出言呵斥,但是却又顾忌着戚元,最终还是皱眉忍耐,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开门出去:“怎么回事?” “是王玮琦和黄宏忠,他们都被人杀了!”冯太监的脸色煞白:“熊大人说,他派人去查问过了,结果原来王玮琦和黄宏忠竟然都死了!” 这两个人竟然都死了? 齐王也猛然一惊。 随即便咬牙切齿的冷笑:“萧云庭!” 这件事肯定是萧云庭做的! 除了他,也没人能够做到这样。 怪不得他没进高家镇,他应当是进了进贤县就已经察觉不对了。 齐王哦了一声,面不改色的说:“本王知道了。” 第468章 ·捅破 他的面色有些难看,嘴角却还带着点嘲讽的笑意。 冯太监急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虽然说他嫉妒徐太监独得齐王的喜爱,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徐太监的确是对齐王十分了解。 每次齐王发怒,徐太监总有法子能够平息齐王的愤怒。 他心惊肉跳的,却听见齐王忽然笑了一声。 王爷是不是气疯了? 前些时候,王爷每天都为了萧云庭的事儿生气啊。 尤其是浔阳的事情之后,齐王几乎每天都在暴怒之中,府中每天都得抬出去几具尸体。 现在萧云庭又破了齐王示意熊良勇他们的局,竟然杀了王玮琦和黄宏忠之后逃脱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在对齐王示威啊! 齐王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可这次齐王却还真的受住了。 他轻轻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这样也挺好的,是天意啊。” 天意? 冯太监吓了一跳,更觉得齐王是疯了。 齐王却眉眼中都笼罩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阴霾,他轻轻的拨了拨旁边古琴的弦,一抬手就将弦给扯断,沉声吩咐:“好啊,好得很,传消息出去,便说本王要成亲了。” 萧云庭这个人上一世就对戚元情根深种,这一世也是一样。 得知戚元被他掳来,一定会上门来把人抢回去的。 不过,他当然不是那么好心,他只是将戚元当成鱼饵,等到顺利把萧云庭给除掉,自然便万事大吉了。 至于戚元,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萧云庭已经死了。 冯太监回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声,低声问:“殿下,若是他们真的往新余和萍乡去了,咱们要传信只怕也不容易。” 齐王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不容易,本王想让他知道,他就会知道。” 他垂下眼,将旁边摆放的沙漏倒过来放,垂下眼跟冯太监说:“帮本王将薛神医叫来。” 薛神医再过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很不耐烦。 他虽然被困在齐王府,但是偶尔听底下的人议论,也知道现在江西水患和瘟疫横行。 结果如今局势这么严重,齐王却充耳不闻,反倒是一心一意的要他治戚元的怪病。 他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心不在焉。 齐王敲了敲桌子,他才反应过来,耐着性子问:“殿下,您刚才说什么?” “本王问你,有没有法子,让她醒过来之后,忘记从前的事?”齐王的面色淡淡,盯着薛神医:“本王希望她醒过来之后,不要再记得任何事。” 什么前世今生? 他干脆就让戚元忘记所有从前的事,包括上一世也都给忘记的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仇恨。 薛神医皱起眉头,心里再一次见识到了齐王的荒谬。 他把人当成什么? 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现在还要让人失忆。 他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殿下,没这样的药!再说,虽然有些人被击打过头部有可能会失忆,可那往往也伴随着重伤,甚至可能偏瘫,很可能引发严重的疾病和后果。” 他听说齐王是准备娶这个戚大小姐做王妃的。 结果他就是这么对自己王妃的吗? 齐王沉下脸来:“你只需要跟本王说,若是让你试探着用什么金针封穴之类的法子,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薛神医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实在是没听说过这等法子。” 冯太监在旁边的冷汗流的更快了,很担心齐王会控制不住的暴怒,扑过去把薛神医打死。 好在齐王竟然忍下来了,只是深深地看了薛神医一眼,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既然这个做不到,那快点治好她,总能做得到了吧?” 薛神医忍耐的吸了口气:“我尽力吧。” 他转身带着自己的药箱出门,一出门,脸色就沉了下来。 齐王真是愈发的癫狂。 他继续为齐王做事,只怕以后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要落得一个千夫所指的结局。 可是他原本是为了帮齐王做事,才学得这一身的医术的吗? 薛神医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到了戚元的房间,被邱妈妈喊了一声,思绪才戛然而止,点了点头边往里走边问:“昨晚她也仍旧毫无动静吗?” 邱妈妈急忙摇了摇头:“没有的,薛神医!连手指都没动过!” 薛神医停下脚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记得倒是够清楚地,连手指都没动过这样的细节也记得这么清清楚楚啊?” 邱妈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急忙描补:“殿下这么看重戚大小姐,我们底下的人自然也丝毫不敢耽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不错眼的盯着的,何况还得给大小姐擦洗换衣,自然就记得这些。” 她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多说多错,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薛神医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绕过了屏风,到了戚元床边,坐下来替戚元把脉。 邱妈妈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薛神医刚才是话里有话。 正在提心吊胆,她就忽然听见薛神医啧了一声:“戚大小姐,老夫学医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见过得了什么昏睡病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像您这样的脉象和表现的。” 邱妈妈吓呆了,没有想到薛神医竟然真的早就看出了不对,一时之间吓得魂飞魄散。 薛神医只是随口这么说一句,他心里清楚,戚元能够瞒过齐王府这么多高手,走到这一步,那就肯定是有所图谋。 这样的人,这样的意志力,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一句试探就露出什么马脚? 可是下一瞬,戚元就睁开了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吓得邱妈妈飞扑着去关了房门,自己还不放心,死死的守在房门外头,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 薛神医也有些没想到,挑了挑眉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不装了?” 什么昏睡怪病?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齐王会信。 戚元扯了扯嘴角:“在聪明人跟前,本来就不需要装。” 第469章 ·极限 虽然戚元这么说,但是薛神医的脸色却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反倒是面无表情的收拾自己的药箱:“戚大小姐是真的很能忍,昨天的穴道能忍得住,老夫试探你,特地敲打你的膝盖,你也忍得住。” 他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正常的人,哪怕是死了,只要敲击他的膝盖,他也还是会动的,戚大小姐的戏演的太过了。” 戚元哦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薛神医这么不留情面的戳穿自己而恼怒,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和羞愧:“是吗?薛神医既然昨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昨天不直接告诉齐王呢?” 薛神医动作一顿,冷冷的看了戚元一眼。 他倒是想说,而且也暗示过了,但是齐王那个怪脾气,他听吗?! 齐王这人就是个狗脾气! 真是没法好好跟他说话。 他冷下脸:“老夫现在就去说。” 戚元笑笑的看着他,一副请随意的模样,丝毫没有即将被拆穿的恐慌和害怕,反倒是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啊,薛神医,你真可惜。” 分明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薛神医还是接过了话头:“老夫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惜在你一身医术竟然不能造福百姓,可惜在你分明有一身的本事,结果却没有做过一件弘扬你名声的事。”戚元靠在引枕上打了个哈欠,一副随意的模样。 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薛神医的脸上。 也像是一根根的针,狠狠地刺痛他的心。 这些天他自己一直都在想的问题,现在被人猛地戳破,他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看光了,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你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什么,但我知道你不配被称作神医,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夫!”戚元讥诮的扯了扯嘴角:“薛神医你的确是一身的本事,但是跟华佗扁鹊和孙思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你留下过什么药方?” 她眉眼之中都是讥讽:“留下过什么经典还是医书?” 这无异于指着一个读书人说他们简直不配读孔孟之道了。 是莫大的羞辱。 薛神医忍无可忍,厉声呵斥:“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楚国公府救过你,加上他们又承诺会给你提供犀牛角,虎骨这样珍贵的药材,所以你才一路待到了现在。”戚元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可是薛神医,楚国公府做了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薛神医的面色惊疑不定,心中也心潮起伏,一时无言。 戚元则看着他:“就算是当初不知道,来了江西以后,难道还不知道齐王是如何对待百姓的吗?外面的普通大夫,尚且会有一点仁爱之心,知道官府烧村,会想要去尽力多救一些人,可薛神医你在做什么?” 她毫不留情的一针见血的点明:“你在被齐王呼来喝去,当成一条狗,你是个大夫,可你却坐视这么多人命逝去,你还对得起大夫这个身份吗?你对得住你的恩师,对得住你的那些同门吗?” “以后别人提起你,叫你一声薛神医的时候,你敢问心无愧的答应吗?!” ...... 薛神医面白如雪。 这些天,其实这些问题已经困扰了他无数个日夜。 他同样也每天都在问自己,齐王真的值得自己这么帮吗? 他同样会忍不住想起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 可齐王宁愿让他待在府里什么都不干,也不会允许他跟那些贱民染上关系。 好像在齐王的眼里,只要是他去治过了那些百姓以后,就不配再给齐王治病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戚元扯了扯嘴角:“薛神医,你这么努力的钻研医术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将来遗臭万年,人人喊打的吗?!” “不!”薛神医激动地反驳:“当然不是!你知道什么?!” 他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外面却忽然传来邱妈妈的声音:“殿下!” 戚元立即便躺下了,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 倒是薛神医,仍旧还是手脚僵硬的站着,一直等到齐王在邱妈妈的陪伴下进来,才盖上了药箱的盖子。 齐王瞥了戚元一眼,再看看薛神医:“怎么样,想到法子了吗?” 薛神医摇了摇头,神情恢复如常,皱起眉头说:“这个病有些奇特,我还需要些时间。” 齐王见他这回没有一口回绝,说是做不到之类的,语气就缓和下来:“你慢慢想,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本王一定都能弄来。” 薛神医点了点头,忍住了心里的慌乱,再看了戚元一眼,才站起身来,背着药箱离开了。 邱妈妈则无声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薛神医竟然没有戳穿戚元装昏的事儿! 她刚才还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 齐王快步走到戚元床边坐下,笑着说:“有时候看着你这温柔乖顺的样子,还真的不大想你醒过来,你若是就这样能陪着本王一辈子,倒也不错。” 总比张牙舞爪的时候可爱。 他说着,手慢慢的抚上戚元的脸,轻声说:“不过,本王会想法子的,等你醒过来,也让你乖乖的。戚元,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本王的掌心,本王一定会让你永远的跟本王在一起。” 他攥住戚元的手,哪怕戚元的手跟一般的闺秀不同,掌心里遍布的都是茧,可他仍旧还是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印上一吻:“哪怕是死了,本王也得把你带到同一个棺材里,戚元,你休想摆脱我。” 邱妈妈听的魂飞魄散。 怪不得齐王这么不招戚元待见,戚元死都不愿意跟齐王在一起呢。 她听见齐王这番表白,她也腿软啊! 谁会被这么一个疯子感动啊! 齐王浑然不觉,将戚元的手放回被子里:“戚元,本王要杀你的萧云庭了,你若是能听见,那就快点醒过来。” 他一字一顿的补充:“否则,你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470章 ·法子 这一晚上,邱妈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好几次她都害怕戚元会忍不住,直接起来掐住齐王的脖子。 可幸亏,戚元进府里来,显然还有别的目的,所以一直都并未有别的动作。 可饶是如此,她也吓得不轻,一直熬到天色发白,齐王被外头来的冯太监给叫走,她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心惊胆战的松了口气。 这日子是真的太难熬了。 她忍不住看着戚元:“大小姐,您,您什么时候走啊?” 她实在是怕极了。 主要是怕齐王。 齐王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黏在戚元身边。 这样下去,坚持不住几天,肯定就会露出破绽的。 戚元到底是人不是神。 以前能瞒过高擎,那是因为高擎不可能一天到晚的守着她,就算是要试探,也只是挑些时候试探。 但是齐王却不同,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且,邱妈妈最怕的是,齐王若是再做出些更令人接受不了的动作,戚元一定会暴起伤人的。 戚元面无表情的接过湿帕子擦拭自己的手,一直等到邱妈妈把帕子浸湿了三次,才将帕子冷冷往盆里一扔,瞥了邱妈妈一眼。 邱妈妈马上就低下头。 “妈妈帮我送封信出去吧。”戚元看着她,语气轻描淡写:“至于待多久,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她这么说,邱妈妈才松了口气。 老天爷啊,戚大小姐愿意快点走可真是太好了,她撑到现在可真是太难了。 戚元缓缓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不必邱妈妈说,她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多一刻。 齐王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永远都跟上一世一样,他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他所谓的爱,就是让她做屏风上那只鸟。 口口声声的说爱,却连弯腰多听她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这样的爱,谁要给谁吧。 她可消受不起。 齐王派了八百里加急,将自己的奏章送回京城。 而此时的京城,冯皇后忍不住心惊胆战。 她实在没有想到,萧云庭的手段会如此的强硬。 去了江西之后,他已经杀了大大小小官吏加起来一百多人! 那可是一百多人! 就算是那些人有罪责,罪证确凿,最稳妥的做法,也该是快马加鞭,将他们的罪状送到京中,让永昌帝定夺。 这么嘎嘣一下就自己将那些人全都杀了,只怕朝中许多跟江西官场有关联的官员,都会指责萧云庭权柄过重,太过嗜杀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自来东宫就难做,尤其是一个有实权的太孙,那就更是难做。 但凡是永昌帝起了什么防备的心,那萧云庭以后的路只怕都要坎坷许多。 她忍不住低声朝长公主叹气:“这个孩子,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长公主笑了笑,倒是并不为萧云庭担心,只是放下手里的茶盅,看着冯皇后:“皇后娘娘,其实我倒是觉得,云庭不会让人不省心,可.....太子才令人寒心。” 冯皇后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茶盅,挑眉问:“你的意思是?” “皇后娘娘,我的意思是,云庭是太子所出的嫡长子,他好,东宫自然好。可他若不好,东宫可就处境堪忧,这一点,太子只怕是认识的还不够清楚。” 最近,朝中因为萧云庭的冷硬手段而分作两派。 一派人认为萧云庭太过嗜血,还只是个太孙,便用这样的雷霆手段,未免让人觉得他杀伐之气太重,只怕对朝廷不是什么好事。 而另一派人,则觉得江西官场也的确需要这样的手段才能够弹压,毕竟这一次但凡是他们那些官员认真做点事,都不至于任由水患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可是太子却硬是并未表态。 可有时候,不表态就是一种态度。 长公主不大看得上太子这么做。 冯皇后也同样哼了一声:“他这个性子,本宫一直都知道,却没想到这一次做的这样明显!” 长公主只是想提醒冯皇后一声,太子这人心眼实在是不够大,哪怕是对着亲儿子,都看不得亲儿子比他得宠。 现在目的达到,她便不再多说,只是起身朝冯皇后告辞。 只是,才出了冯皇后的宫苑,她便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顿时挑了挑眉。 而此时,那个人影也已经走到了跟前。 田景兰俯身恭恭敬敬的对着长公主行了个礼。 长公主抬了抬手,语气有些随意:“是景兰啊?你这是?” 田景兰自来是未语三分笑,此时也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太后娘娘睡不着,臣女去剥了些荞麦皮,好给太后娘娘做个荞麦皮枕头。” 长公主多看了田景兰一眼:“怪不得太后娘娘这么喜欢你,若是本宫能有个这样乖巧贴心的女儿或是孙女儿,那也一定看的跟眼珠子似地。” 田景兰顿时笑了:“您实在是谬赞了,臣女又没什么别的出彩之处,也只有这一点细心还能被拿出来夸一声了。” 她倒是个坦诚的。 长公主含笑摇了摇头。 忍不住又想起戚元来。 真正什么都出彩的戚元,也不知道此时怎么样了? 她想到戚元,又忍不住有些出神。 而此时的戚元,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从窗户外头翻身进了齐王的书房。 今天洪都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几百个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徐家沟放火烧村的事,死了一村的百姓,顿时闹了起来。 毕竟徐家沟离得洪都这么近,难免在洪都城有些亲戚。 官府连一点儿事儿都不做,直接就放火,这让百姓们十分愤怒。 齐王作为藩王,这个时候哪怕是再不愿意,也得出面安抚百姓。 否则的话,他那封送上去的求娶的奏章,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得到永昌帝的批复。 而戚元则抓住这个机会,潜入了齐王府的书房。 她混进来,一是为了带走薛神医,二是为了拿走齐王和江西官员勾结的那些密信,还有从前楚国公府留下的那些巨额财富。 第471章 ·骗人 薛神医在屋顶坐着出神。 今天戚元的那番话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学医是为了什么? 他这么多年做过什么对百姓有益的事? 如何才能成一代名医? 戚元的每一个问题都深深地戳在他的心上。 所以直到此时他才惊觉,他大半的人生即将过去,但是他学到的一身本事,竟然还没有任何施展的余地。 他到现在,顶多也就只能算得上一个齐王专属的大夫罢了。 他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如! 曾几何时,他嘲笑太医院的太监只治权贵的病,只医皇族的命。 可现在,他跟那些被他嘲笑过的人有什么两样? 不,他还不如那些被他嘲笑的人。 那些太医,至少在有瘟疫的时候,也是需要开方子的。 可他却待在齐王身边心甘情愿的当一只看门狗。 他心绪难平,一直到深夜,还完全无法入睡。 而此时的夜风,吹的也不只是薛神医一个人。 齐王赶回王府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他原本没有太把这些百姓们闹事的事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群贱民罢了,如果不是因为官兵处置的时候太狠了,当街闹出了几条人命,他这个藩王都根本懒得专门去一趟现场。 有什么好去的? 他从来就不觉得这事儿是自己的事,只觉得是熊良勇无能。 熊良勇真是血都快呕出来了,他真是见过世面了。 原本以为自己和江西的官员那都已经够傲慢了,可谁知道在齐王跟前不管谁都不够看,谁能傲慢得过齐王啊? 直接开口就是乱棍打死。 他只好死死的拉住齐王的袖子劝解:“殿下!不能打死!已经因为打死了几个人,和徐家沟的事,激起了民愤了!” 他有时候真的很能理解为什么齐王会被扔到江西来做个藩王了。 毕竟齐王看上去,实在是不像是个储君的料。 这些年楚国公府到底都忙着干什么? 齐王也是,他出阁读书之后,先生那可都是翰林院和礼部吏部的那些人啊! 这些人谁不教民生,不教为君之道啊? 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学?但凡是认真学了,也不至于会如此霸道,真要是让他当了皇帝,那也是亡国之君! 齐王皱着眉头:“你自己应付便是了,本王在这儿又能如何?” 熊良勇看着人群挤挤挨挨的,只能压低了声音解释:“殿下,人越来越多,您要当心激起哗变啊!就算是不哗变,这么多人,若是出个踩踏的事儿,那下场也是难以预计的。” 他的确是个贪官,但是却不是个蠢蛋好吧? 闹大了别说京城那边难以交代,也是明晃晃的给萧云庭递把柄啊! 齐王只能勉为其难的一直忍到事情解决。 他归心似箭。 以前那座王府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现在不同了,那里有戚元啊。 戚元在那里,他垂下眼,等到看到齐王府三个字的时候,竟忽然觉得有一种安心感。 熊良勇看着齐王进了王府,才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一般来说,当官的都是坐轿的,但是这一次,熊良勇却要了一辆马车,没办法,忙了一天,喊了一天,他的嗓子现在都哑了,实在是撑不住。 师爷等到马车驶离了齐王府的长街,才轻声说:“大人,王爷不足与谋啊!” 今天的事,多少师爷幕僚在旁边想法子,多少人围着齐王求他? 可是齐王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仅听不进去,而且还表现出了极大地不耐烦。 如果不是熊良勇豁出去求了他,齐王今天是必定要甩手就走的。 熊良勇深深地叹了声气,听见师爷这么说,他脸上也露出几分苦涩:“王爷此人,实在是自我自负至极,他是被宠坏了。” 永昌帝多年的宠爱,还有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的帮扶,才养出齐王这么自大的性子。 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齐王甚至连自己人都不在意。 师爷沉默片刻,脸色很凝重:“江西的事情闹成这样,今上一定雷霆震怒.......” 齐王还非得要萧云庭死。 问题是,萧云庭死了的话,齐王可能没事,但是江西官场肯定是上上下下别想跑一个。 熊良勇闭目沉思。 师爷看着熊良勇的脸色,慢慢开口:“大人,若是太孙殿下真的出事,只怕齐王殿下没事,但是您却是脱不了关系的。” 熊良勇知道师爷是什么意思,他睁开眼看了师爷一眼,沉声皱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说的这个,本官也想过,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师爷低下头:“您的意思是?” “不是在闹山匪吗?”熊良勇疲惫至极:“太孙殿下被山匪劫了,到时候就算是怪罪下来,也不会太过严重。” 大不了就是丢官。 丢官也没什么,至少比直接死要好的多了吧? 他挑眉看着师爷:“别的事也罢了,只希望齐王能够看在这个份上,到时候伸一伸手吧。” 师爷摇了摇头,总觉得让齐王伸手只怕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齐王这个人眼里看得见谁? 齐王眼里现在能看见的唯有戚元了。 不过,当他回到王府,还没去找戚元,便先接到了一封信。 冯太监在边上看着他的表情,下意识心里就咯噔一声:“殿下?” 齐王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信给揉成一团,冷冷的转身直奔书房而去。 冯太监急急忙忙的跟在他身后:“殿下!殿下!” 齐王脚步不停,脸上的表情冷漠到了极点,可是他走出一段路之后却又停住脚,转身看着冯太监:“去调集府中所有的弓箭手,让他们去书房!” 冯太监心里一惊,顿时吓了一跳,却又立即就反应过来:“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他吓得脚下一滑,险些就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忙跑下了台阶。 第472章 ·带走 齐王的脚步一开始极快,等到后来,却逐渐又有些沉重。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怀疑过。 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这一路上,他派去京城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可是一个没有任何知觉的女人却能够安安稳稳的活到最后。 尤其是戚元这个女人本来就这么狡诈。 可是或许是真的太希望戚元是失去知觉了,太希望顺利得到戚元了,他对这一切的纰漏和破绽都视而不见。 他垂下眼,自嘲似地笑了笑。 是了,戚元这个女人,她做出什么样的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冷冷站在门外,将书房扫视了一圈,结果书房里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冯太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在齐王身后,轻声禀报:“王爷,弓箭手都已经准备好了。” 齐王面无表情的进了门,看着自己一切如常的书房,目光落在书桌上,他并未伸手去翻看,反倒是转过身,将书架上几本书搬开,而后打开藏在里头的开关。 书架顿时缓缓转动,露出后面的一匹暗门。 冯太监吓了一跳:“殿下!” 齐王扬手,冯太监便忙噤声,跟在他身后又进了暗门。 暗门里倒也没人。 齐王却并没觉得松一口气,他飞快的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一遍,一直等到放置信件的密匣,瞳孔便猛地震了震,随即举起了密匣重重的扔在地上。 骗子! 贱人! 真的是个贱人! 他死死的攥住拳头在克制住心里的愤怒,闭了闭眼睛,冷冷的转身下令:“找!给本王下令,找遍全府,也要给本王找到戚元!” 冯太监睁大眼。 啊? 殿下在说什么? 戚大小姐醒了? 薛神医这么快就把人给治好了吗? 不过显然齐王是并不怎么高兴的。 至少看起来没有心爱的人被治好了的高兴。 齐王转身直奔戚元的院子,一脚踹开院门便径直上了台阶,可是等到踹开房门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不仅是戚元不见了,就连邱妈妈她们全都不见了! 齐王怒极反笑。 原来一直在骗他! 一直都在骗他! 他将摆在桌上的一盆宝珠山茶一把摔在地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查!给本王查清楚!邱妈妈她们到底去哪儿了!” 王府的管事吓得人都傻了,被叫过来之后,只觉得毛骨悚然,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殿下!邱妈妈说要回家去看刚生了孩子的儿媳妇......” 王府的下人又不是囚犯,本身便是能够出门的。 尤其是邱妈妈还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从前都是从京城跟出来的,她不当差的时候,便会回后街自己的家中。 谁也没有想到要专门去拦一下邱妈妈。 越是如此,齐王就越是生气。 他心里简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这把火不烧死别人,就要烧死他自己。 他嗤笑了一声:“搜!” 戚元大约不知道,他虽然相信戚元是真的失去了知觉,但是却也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 再说,邱妈妈她们几个可都是拖家带口的。 她们能跑得了,但是能带着家里所有人一起跑吗? 更不必提,这么多人就算是要走,也必定是会留下痕迹的。 戚元此时并没有被追的狼狈,她站在薛神医面前:“是要继续在齐王府一生,还是要天高海阔名扬四海,薛神医,你想清楚了吗?” 薛神医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你说走,就能走得了吗?” 他扯了扯嘴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江西都是齐王的地盘,只怕我们还没出江西,就已经没了性命。” 戚元同样笑了:“这个就不牢您操心了,只要您想走,我就能让您走。” 薛神医还想要嘲讽几句,结果还没有动作,便见几个身影飞快从树上落下来,落在了戚元身边。 他的眼神顿时有些变了。 六斤顾不得别的,先低声跟戚元说:“戚大小姐,齐王已经回府了,一回府,他便先去了书房,后来又去了您住的院子,现在已经让人四处搜查邱妈妈她们了。” 薛神医顿时震惊了,他走下台阶:“你去了齐王的书房?” 戚元承认的也同样直截了当:“是啊,还拿到了他跟李长青等人的密信,他和京城礼部尚书和钦天监等人的往来信件。” 她跟薛神医对视一眼,看到薛神医眼里的失神,便沉声问:“怎么,薛神医是感念旧主,所以心疼了吗?” 薛神医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戚元这个女孩子,竟然办事风格会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混进王府,第二天便直接去书房偷了齐王的机密! 正常人只怕都做不到这么的干脆利落的,无论如何也要先等上几天,至少要等到环境允许。 可戚元不同,她要这么做,所以就马上行动。 打的人措手不及。 他看了六斤等人一眼,想说什么的,最终却变成:“就算是有这几个人,也是蚍蜉撼树啊。” 齐王有亲兵,有护卫,更别提还能从熊良勇那里要人。 要从洪都逃出去,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戚元明白薛神医的顾虑:“若是担心这个的话,薛神医真是大可不必,毕竟,若是齐王死了,他的护卫听谁的呢?” 听谁的? 薛神医陡然想到齐王说的萧云庭。 若是齐王死了,那么他的护卫除了听萧云庭的,还能怎么办? 还真的能够在死了主人之后造反吗?! 薛神医的喉咙有些干涩,许久,才哑声开口:“好,我跟你们走!” 戚元看了春升一眼:“春升,你带着薛神医走,不必停留,带着薛神医直奔京城!” 戚长亭的情况,还是要尽早诊治,薛神医回去的越早,对于戚长亭来说,就越好。 春升啊了一声,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任务落在了自己头上。 倒不是说不愿意,可问题是,他也很想继续跟着戚大小姐啊! 六斤和北泽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473章 ·弦断 做锦衣卫虽然也算是随心所欲,但是比起跟在戚大小姐身边的生活,可真的是瞬间就变得乏善可陈了。 毕竟跟在戚大小姐身边的每一刻那都是过的波澜壮阔,风生水起的。 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戚大小姐又会做什么。 更别提每一次戚元总是能够极限求生,在你以为她肯定是做不成,或者是她死定了的时候,漂漂亮亮的一击必杀。 他不由得看着戚元:“戚大小姐,我......” 戚元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愿意?” 那倒也没有不愿意。 春升立即就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去了。 算了,戚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把薛神医带回京城去,那也是功德无量啊! 毕竟在飞来寺的时候,戚长亭受伤的事跟戚元可是脱不了关系的,可以说完全是被戚元连累。 戚元为什么来江西? 说到底就是为了要把薛神医给带回去给弟弟治病的。 他帮戚元安安稳稳把薛神医送回去,就比什么都强。 他立即就答应下来:“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将神医安安全全的送到永平侯府。” 戚元嗯了一声。 等到薛神医拎药箱跟春升走了,才转过身,在台阶上坐下。 六斤和北泽亦步亦趋的跟着,见戚元坐下了,顿了顿,才问:“大小姐,齐王现在让人到处搜查,我们是不是也要先走了?” 戚元淡淡的垂下眼,讥诮的笑了:“不必,等他们找过来吧。” 等他们找过来? 六斤看不懂戚元到底想干什么了,只觉得抓心挠肺的,又紧张又有些发懵。 齐王却很快想到了薛神医。 他并没忘记,高擎当初就提过,戚长亭出事,后半生只怕都是要瘫痪在床的。 这么一想,他立即就知道戚元为什么会装作得了昏睡病,要混进齐王府了。 根本不是为了他,她是奔着薛神医来的! 这个女人,做任何事都是事无巨细的算计的清清楚楚! 齐王带着人直奔薛神医的住处。 因为薛神医喜欢安静,所以他的院子在府中的西北角,住所周边也种满了竹子,显得清幽而寂静。 齐王怀揣着满心的愤怒,一脚踹开了院门。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扑空,隔空和戚元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齐王只觉得有一股辛辣的滋味直冲鼻腔和眼眶。 他死死的攥住拳头,盯着里面站着的戚元,冷冷的抬手接过了旁边一个弓箭手的弓,而后对准了戚元。 他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所以忍不住拉动了弓弦。 戚元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而后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齐王手上一用力,可是箭矢却并未飞出,反倒是弓弦啪的一声应声而断,竟然断了。 他顿时有些愕然。 戚元则轻笑了一声:“殿下府里可真是松散啊,怎么这样的弓箭还拿出来用?” 齐王立即便意识到不对,而此时,那些弓箭手才惊愕的发现,他们所有人的弓都出了问题,轻轻一拉,弦就断了! 不必说,肯定又是戚元! 这个女人,她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齐王重重的将弓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问:“你以为这样,你便能全身而退了吗?戚元,你少得意,你从前能脱身,不过是仗着本王从未想过真的杀你!” “萧凌,别把自己说的像是情圣一般。”戚元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嗤笑了一声:“留下戚锦的命,坐看楚国公府对付我,对我赶尽杀绝,你哪一次手下留情过?” 她没死是她的本事,可不是齐王高抬贵手。 齐王顿时大怒,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忍不住上前了几步:“本王难道说错了吗?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问一问,如果不是本王手下留情,你早就死了!”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以呢?我该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齐王猛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把我书房拿走的机密还给我,否则今天我就让你真的死在这里!” “啧,原来齐王殿下不是真的不知道怕啊。”戚元拍了拍手:“原来你也知道,那些信让圣上看到,你是会出事的。” 齐王有些烦躁不安。 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烦躁了,死死的盯着戚元:“你少跟我废话,将东西都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不死!” 戚元压根不会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从他知道她是装昏迷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动了杀心。 就算是真的不杀她,也不过是打着让她断手断脚做个人彘的主意。 或许对于齐王来说,不杀她留着她一条性命,打断手脚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这种恩赐,谁爱要谁要吧。 她摇了摇头:“那你要失望了,因为不管是信还是薛神医,此时都已经走了。” 顿了顿,她又笑眯眯的说:“哦对了,还有件事要跟殿下说一声,你的八百里加急奏章,也是送不到京城的。” 她一说,齐王就立即反应过来。 这个八百里加急指的是自己送去京城的求赐婚的那个奏章。 戚元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要激怒他,要打他的脸! 她从来对他的心意都不屑一顾,反倒是把他当成洪水猛兽。 现在也仍旧是如此。 他眼神阴狠的冲着戚元笑了:“你得意什么?信走了又怎么样,你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冷冷的说:“你再厉害,面对几千人的护卫,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既然不愿意留下来,那就去死吧! 去死! 齐王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腔。 既然戚元没有昏迷,就应该知道他为了她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若是这样都没办法打动她,那她就去死吧! 他得不到的,也绝不让萧云庭得到! 齐王目眦欲裂,立即便下令:“给本王上!杀了她!” 戚元后退了几步,冷冷对着冲上来的那些人,先抬手露出手里的袖箭,将一马当先的几个人当场射落在地。 冯太监吓得心惊肉跳,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生猛。 齐王却冷笑一声。 袖箭是会用完的。 但是他却有这么多人。 第474章 ·烟花 夜里起了风,戚元的身影在几千人的映衬下显得渺小。 真是荒谬。 齐王冷眼看着,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熄灭,染上浓重的杀意。 戚元每多说一句,他就觉得心死一分。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认识到,戚元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喜欢他,不,不要说喜欢他,她是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他死。 这个女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前世今生不管有多少不舍,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齐王又想起宝荣公主了,她曾经声嘶力竭的朝他喊,说他迟早会死在戚元手里。 或许曾经的他是真的会,不过现在开始不会了。 戚元或许以为,她永远在他这里有特权,笃定他舍不得对她下死手。 不过只能说,这一次她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他咳嗽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扬了扬手:“杀!格杀勿论!” 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他也不信戚元这一次还能继续脱身。 世上若是有这么厉害的暗卫,那还养什么士兵?干脆全都拿银子去养暗卫好了。 只是戚元仿佛是料到了齐王是如何想的,她也根本没有怕的意思,反倒是忽然朝着齐王笑了笑,而后轻声说:“王爷,听说江西万载县和萍乡那边做鞭炮和烟花都是一绝,不知道王爷来了江西之后可有欣赏过?” 这话说的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冯太监都不知道这位戚大小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都这个节骨眼了,她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 倒是齐王猛然睁圆了眼睛,心脏都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不,这个女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他的火药库! 而此时,仿佛就是为了猜测他的验证,东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便有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连地面都跟着一起震动起来。 冯太监险些都没站稳,急忙扶着自己的帽子去看齐王,却见齐王死死的盯着东边的方向。 东边不停的冒出黑烟,期间还不停的有火光闪动。 风一吹,火苗瞬间就蹿升起来,远远地几乎都能感觉到灼热了。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齐王。 这么严重的火势,若是不管不顾,只怕王府今天都要付之一炬。 齐王却死死的盯着戚元:“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他从万载县和萍乡那边的作坊调了许多人过来研制火炮和火铳? 戚元闻着风中传来的焦味儿,一点也没有客气:“猜的,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在江西呆一辈子?” 她挑了挑眉:“齐王殿下,你再不快点让人过去,只怕你这座王府就真的保不住了。” “毕竟你这库房里堆的那些火药只怕不是一点两点吧?”她慢悠悠的站在长廊上,看着齐王的脸色,轻轻的笑了一声。 齐王咬牙咬的连腮帮子都疼了。 扬了扬手,示意冯太监带着人去救火。 月光倾泻而下,他忍着喉咙的干涩和嘶哑,忽然猛地便拽过了旁边一个亲卫的刀,而后用尽力气朝着戚元冲了过去。 他的亲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便紧随其后,二十几人一起朝着戚元飞身扑去。 这一次齐王是真的再没有手下留情的念头。 只要想到他还在为了戚元逼迫薛神医尽力诊治的时候,戚元在看他的笑话,心里在嘲笑他的深情,他便恨不得戚元现在就死了。 是他太蠢。 竟然还妄想跟她有将来。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是他一直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才会让戚元一路成长到这个地步。 他疯了似地上了台阶,却见戚元轻轻的笑了一声。 紧跟着,他便觉得自己脚底下一滑,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戚元冲着他挑了挑眉:“是火油哦。” 她说着,手中的匕首已经飞出去,斩断了廊下的灯笼。 灯笼掉在台阶上的那一刻,齐王之觉得有一团火光从自己脚底下砰的一声炸开。 他脑子里嗡了一声,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亲卫们架着滚落在地,从台阶上一路滚到了地上。 亲卫们的反应极快,着火的那一刻起就分出了一批去护着齐王,所以齐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以后,身上的火焰便熄灭了。 他立即不可置信的转头,就见火光已经冲天而起。 他这府里的大部分建筑都有木头,此时火势一起,就像是一条火龙冲天而起,根本无法阻拦。 戚元! 他握拳狠狠地砸在地上,根本不顾此时拳头都已经烂了,而是直直的朝着戚元冲了出去。 亲卫们吓了一跳,死死的抱着他:“殿下,水火无情啊殿下!” 江西的秋冬季最是干燥,此时风助火势,火更是越烧越旺,再冲进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实在是太危险了。 齐王的王冠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散开,他有些狼狈的立在原地,此时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他揉了揉自己痛得像是要裂开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吩咐:“搜,全城搜捕炸毁王府的山匪!一定不能放过!” 熊良勇刚回府躺下不久,房门就砰砰砰的被敲响了。 他不由得从梦中惊醒,还没说话,外面的管事已经飞快的说:“大人,出事了,齐王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火光冲天!” 熊良勇立即就被这句话惊得完全清醒过来,一面拿了衣裳穿上,一面开了房门就问:“怎么回事?!” 管事压低了声音:“大人,只怕是万载县的那些火药出了事,咱们这地方,出这样的事都不稀奇......” 也是,研制火药和鞭炮的地方,起火或是火药爆炸都不是新鲜事。 齐王前些时候才从万载县那边要了那么多工匠,肯定是火药爆炸了。 熊良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急急忙忙的坐马车赶去齐王府。 齐王府现在乱作一团,到处都是穿着甲胄的官兵。 熊良勇看的心惊肉跳的,心中颇有些惊疑不定。 若真是火药爆炸,按理来说不至于让这么多官兵来来往往。 他看着这些官兵似乎是在找人。 第475章 ·纰漏 齐王坐在书桌后由着大夫处置伤口。 见到熊良勇过来,他的脸色才有了些变化。 熊良勇见他还好好的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只要齐王没死,其他的事儿都能遮掩的住。 他马上便问:“殿下,情况现在如何?” 如何? 齐王的脸色又被问的铁青,沉默一会儿才沉声开口:“死了两人,伤了二三十人,现在火还没扑灭。” 这个熊良勇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他忍不住问:“殿下,恕微臣直言,好好的,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当时没人值夜么?” 这又不是普通的差事,他们每年进献烟花的时候,那都是无比认真的盯着的,就是怕会出什么事。 齐王既然让这些工匠们来,肯定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怎么还会出这样的篓子? 提起这个,齐王沉默的更久。 许久之后,他才冷冷的说:“你们发布海捕文书,就说本王府邸被山匪炸了。” 而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伸手推给熊良勇一张画像:“再帮本王全城搜捕这个女人,但凡是见到,若是她反抗,就地诛杀!” 女人? 熊良勇想到了齐王费尽心思从京城接回来的人,右眼皮便忍不住跳了跳。 难道齐王府这场大火,是这一位的手笔? 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可是王府! 一个女人,能放一把这样的火,还从齐王府安然无恙的逃脱了? 齐王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反正他现在是没有任何解释的心情的,交代完了熊良勇,便一脚将大夫给踹翻了。 大夫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殿下,您还有没有旁的地方不舒服的?” 齐王却懒得理会,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直奔戚元住过的院子。 灯笼掉下的那一刻,戚元就已经飞身上了屋顶,借着所有人都去护着齐王的功夫飞快的离开了王府。 一直等着接应她的六斤松了口气,见她飞身下来,急忙便问:“戚大小姐,您没事儿吧?” 戚元摇了摇头,问他:“北泽呢?”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才落,北泽便从墙头飞身下来了。 见她没事,北泽脸上也露出笑意:“大小姐,我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戚元嗯了一声,看着人声鼎沸的齐王府,缓缓的扯了扯嘴角。 倒是六斤一头雾水:“戚大小姐,放火炸了齐王府的火药库,然后就这样了吗?” 虽然这样也已经很了不得啦。 毕竟已经带走了薛神医,而且还炸了火药库之后安然脱身了。 但是六斤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完似地。 他有点不敢开口。 戚元却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是觉得奇怪吗,我今天没杀了齐王?” 被说中了心思,六斤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她垂下眼:“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场。” 刚开场? 六斤有些茫然,不知道戚元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没一会儿,他便又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喊声。 出事了! 他看了看戚元,忙几下上了树,隐约看见齐王府的正门一片火光冲天。 今天齐王府只怕是连夜凿井都不够用的了。 他张了张嘴看着戚元:“大小姐,这也是你做的吗?” 可是,这一次来齐王府,只有他跟春升和北泽跟着戚元。 春升已经护着薛神医去京城了。 现在戚元身边就只剩下自己跟北泽了。 那,齐王府正门那边是怎么回事? 此时,原本跟熊良勇还在说话的齐王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不由得带着几分烦躁的问:“这又是怎么了?!” 熊良勇见他一副随时都似乎要杀人的样子,忙安抚了几句,而后才问刚进门的冯太监:“出什么事了” 冯太监吓得走路都在打飘,嘴唇哆嗦着看着齐王:“殿下,许多人在冲咱们王府的大门!还在大门口放火!” 什么?! 熊良勇皱着眉头拍桌子站起身:“真是荒谬!是谁如此不知死活?” 齐王却瞬间便想到了戚元和萧云庭。 不,除非是疯了,否则普通人根本不敢动王府的主意,更别提在王府正门纵火,而后直接冲击了。 他的右眼皮开始疯狂的跳起来。 冯太监带着几分慌乱的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咱们府里的护卫已经都去抵挡了,殿下,您看您是不是先避一避?” 今天晚上的事儿实在是太过离谱和荒诞。 冯太监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怎么都想不到,怎么一个晚上,就能出这么多的事儿。 避一避? 齐王咬牙切齿的露出一声冷笑:“不,让所有人都给本王杀出去!来多少人,杀多少人!杀的多,赏的多!” 萧云庭能带多少人? 他要避人耳目,那就不会有多少人。 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 反正他之前为了引诱萧云庭上门,早就已经做了许多准备。 护卫也几乎都在府中。 成王败寇,死了的人只能永远闭嘴。 到时候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只会由活下的人说了算。 他带着人出了书房的门。 好好的一座王府,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 站在廊下都能看到正门那边的火势不小。 熊良勇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忍不住低声问齐王:“殿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来冲撞王府大门?” 而此时,仿佛就为了回答熊良勇的疑问,熊良勇来的师爷一路飞奔着进了院子,大声喊:“大人,来人自称是山匪!” 真是稀奇了,还从来没见过土匪承认自己是土匪的。 更没见过山匪敢直接往刀口上撞的。 这又不是山间劫道,这可是齐王府啊! 熊良勇立即便呵斥了一声:“简直胡说八道!山匪都在宋城,怎么会到洪都来?!” 师爷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大人,反正外头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口口声声说要杀昏庸无道,残害百姓的齐王!” 他可真是长见识了。 齐王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萧云庭想干什么。 他这是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第476章 ·湮灭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是齐王这边的护卫此时已经冲出去支援了。 熊良勇气的声音都哑了,险些说不出话,气急败坏的问:“守城的将领是死了吗?!他们怎么进洪都城的?!方远平呢?!守城的几个将领呢?!去让他们全都过来!” 师爷苦笑了一声:“大人,现在哪儿还能出得去呢?王府正门后门和侧门全都是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齐王一眼。 总觉得都是齐王的错。 齐王前几天还深夜让人连夜出城去接人呢。 如果不是齐王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开后门,那些人也未必能混的进来。 熊良勇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荒谬,简直是荒谬!他们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真的攻打了洪都城,把守城的人都给杀光了进来的吧? 那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了。 正说着,正门处传来轰隆一声,惊得似乎连地都震了震,惊起了树上的飞鸟。 随后便响起了无穷无尽的鞭炮声。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过年了。 齐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熊良勇则是局促不安。 师爷说王府被围起来之后,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现在这么多的鞭炮声响起,他就更是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山匪从哪儿弄这样的东西?! 肯定不是山匪! 齐王的那些亲卫们出去看了情况,回来便面色铁青:“殿下,那些人不是山匪,他们进退有度,而且一开始还将鞭炮绑在牛尾巴上,赶着那些牛冲进来......” 王府的护卫就这样倒下一大批。 被牛撞死的不在少数。 何况那些人还带了大批弓箭手,箭上全都涂了火油,若是中箭,瞬间就带起一片大火。 亲卫们全都齐刷刷的跪下看着齐王:“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躲一躲吧!” 齐王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他在自己的王府,自己的地盘上,被人逼得要去当过街老鼠? 分明前一天他还在想如何引诱萧云庭上钩,然后一击必杀。 分明前一天一切都还好好的。 不过就是一天一晚的时间,什么都变了。 局势也彻底颠倒过来。 他只觉得心口刺痛,背后也传来一阵剧痛,几乎疼的站不住。 冯太监声泪俱下的抱着他的大腿:“殿下!老奴求您了殿下,听刘护卫的吧!” 此时的熊良勇也反应过来了,马上就拽住了齐王:“殿下,他们说的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活下来再说别的!” 他们自己都不敢承认是钦差,只敢说自己是山匪。 那是山匪,就剿匪!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人得先活着! 活着,去萍乡或是上饶,再或是宋城,只要打着齐王的旗号,那些官员难道还敢不借兵吗? 一切都还有机会! 齐王死死的攥着拳头,脖子上和额头上青筋一根根的凸出来,连手背上也是青筋暴涨。 熊良勇叹了声气:“殿下!您想想,您今天要是死在这里,那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齐王这才松动了,由着刘护卫他们给拽动了,几十个护卫护着齐王和熊良勇往暗道去。 但凡是王府这样的地方,就没有不挖暗道的。 为的便就是怕有朝一日出什么事,能有脱身的机会。 齐王的这座府邸自然也是如此。 熊良勇无声的松了口气,虽然事情糟糕透了,但是好歹能逃出去,人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能有翻身的机会。 他见齐王气的似乎随时都快晕过去的样子,只能没话找话:“殿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您实在不必计较这一时的胜负。” 齐王没有说话,他现在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腔的怒火却找不到出口。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又会走到这一步? 戚元和萧云庭到底何德何能?为什么他们做什么事都可以如此顺利? 他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手,右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 刘护卫小心翼翼的伸手拦住他们,上前转动了暗道的机关。 机关打开,外面清新的风一下子便灌进来,将人吹得打了个冷颤。 刘护卫先出了暗道的门,而后便接应着齐王他们出去。 这个暗道的出口挖在洪都的青云路的一处书局,书局自然也是齐王的产业。 刘护卫一直高悬的心此时终于放松了片刻,低声的说:“殿下,先安置......”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脸色大变,下意识就挥刀猛地一划。 一根箭矢咔嚓一声被应声砍断。 刘护卫简直一下子毛骨悚然,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埋伏!” 埋伏?! 齐王猛地抬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脸颊飞过去了,他的脸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有人在放箭! 他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院墙,而此时,戚元笑眯眯的伏在院墙上,冲着他笑了笑:“齐王殿下,又见面了。” 她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您的书房密室里也有你王府的图纸啊,你怎么忘了呢?”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柄利剑,刺得齐王血肉模糊。 他给戚元的特权和信任,完全变成了戚元朝他捅来的刀子! 他厉声怒斥:“贱人!你这个贱人!” “彼此彼此。”戚元再次张弓搭箭,稳稳地对准了齐王:“我不是殿下自己请来的吗?” 熊良勇吓得腿都已经软了,此时此刻已经根本说不出话,只是死死的后退。 刘护卫却大喊了一声:“保护殿下!” 立即就有亲卫挡在了齐王跟前,而他则是飞快的上了旁边的树,而后朝着戚元飞扑过去。 戚元不慌不忙的调转了方向,对准了刘护卫猛地拉动弓弦,一下子便连射出三箭。 刘护卫被一箭射中大腿,惨叫了一声从树上跌落。 而戚元则已经又对准了齐王,手里的箭矢如同流星,飞快的朝着齐王而去。 齐王死死的睁大了眼。 第477章 ·叛徒 戚元稳稳地握着弓,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着齐王连射五箭。 齐王气的简直后槽牙都要咬碎。 他下意识想到了当初戚元为了谢家追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几箭连发,让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说到腿,他的腿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可是这一次若是再断了腿,却不会再有一个薛神医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也不会再有一个李道长能够给他找来西域的神药。 他忍着背痛后退了几步,其他的亲卫们忙着涌上来,护着他飞快的往回走。 不断地有人倒下,戚元的骑射一流,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已经有五六个亲卫中箭倒下了。 熊良勇简直是心惊胆战,觉得自己心脏都被恐惧摄住,眼看着亲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自己边上,他脚下一个趔趄。 而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只箭矢流星一般擦过他的耳畔。 那一瞬间,熊良勇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声嘶力竭的喊:“殿下!” 齐王下意识猛地往前一扑,那根箭就钉进了一个亲卫的肩膀,带着他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段,倒在地上。 熊良勇目瞪口呆。 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神射手的啊?! 他不可置信的下意识回头,就见那个女孩子已经又从箭囊里取下了几根箭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快快快!” 快逃!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堂堂江西知府,竟然会沦落到仓皇逃窜的地步。 没有政治场上不断的试探,不断的迂回,就是干脆利落的截杀! 真是土匪一样的做派! 等到被护送到密道出口,重新推上门的时候,熊良勇已经汗出如浆,连后背都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 他下意识的咳嗽了几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殿下,她到底是谁?” 齐王的眼神幽深晦暗,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就不想回答。 冯太监急急忙忙的查看他的情况:“殿下,您没事儿吧?” 他自己也吓得不轻,毕竟经历这样的事他也是头一回。 尤其是刚才戚元还说,她看过了书房里的图纸,那岂不是说,这密道的入口出口,她都知道? 废话,肯定知道了,否则的话也不可能专门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想到戚元的身手,又想到逃出来之前府中一团乱的情况,冯太监只觉得头大如斗:“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困在这密道里都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若是萧云庭和戚元这边两边都围上来,那他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这么一想,冯太监就见齐王猛然变了脸色。 显然齐王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王府那头是萧云庭带着人手几乎将整个王府都给烧了,而出口这头则是戚元堵着。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去哪边好些。 不,应该说,一时竟然不知道会死在谁手里。 这对奸夫淫妇! 他忽然侧头看着旁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的冯太监,语气平静的问:“这密道里,也放了火药吧?” 冯太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忙点头:“是,有几箱子没做好的火铳......” 齐王嗯了一声,忽然靠着墙壁坐下了:“那便等着吧。” 等着? 冯太监惊惶不定的看了齐王一眼,不知道齐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熊良勇则是还在不停的想法子:“殿下,咱们这里到底还剩下几十个亲卫,总得再拼一把......” 他吸了口气:“不往回走,咱们仍旧还是往外冲,这么多人,难道真的就打不过一个女人?” 刚才是吓蒙了,那不算。 齐王嗤笑一声:“这么多人,还真的打不过她一个人,除非......” 熊良勇不解的看着他,等着齐王把话说完。 齐王的脸色逐渐沉下来:“除非,同归于尽。” 他站起身来,吩咐人将密道里的那些残次的火药都给堆在密道口,冷冷的说:“开门,待会儿不必管我,本王只要那个女人死!” 其他的事都可以算了,现在对于齐王来说,甚至死都已经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事情走到这一步,萧云庭都带着人把王府给烧了,戚元也提前把他的那些密信都给拿走,他早就已经没有胜算了。 就算是活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他才不要下半辈子都苟延残喘看人脸色。 要死也要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熊良勇试图伸手去拉住齐王。 但是齐王一把就将他给甩开了,平静的往密道出口去。 熊良勇看了自己的师爷一眼,面色仓皇:“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师爷同样是面如土色的看着齐王的一举一动,压低了声音颤抖着开口:“大人,王爷只怕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话音未落,密道门口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熊良勇搀扶着墙壁才没摔倒,急促的追问:“是殿下吗?!殿下没事吧?!” 齐王却面色铁青的看着密道的门,两只眼睛此时都传来剧痛,那疼痛一直蔓延到了太阳穴,痛的他几乎忍不住要骂人。 旁边的冯太监更是死死的拽着齐王就往回跑:“殿下,快走!” 地道的门轰隆一声倒下了,将刚才才堆到门口的火药箱子全都埋在底下。 萧云庭站在外头,眼看着灰尘散尽,便不紧不慢的朝着齐王打了个招呼:“王叔,您看看您,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呢?” 齐王死死的盯着他,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而后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拿着刀朝着萧云庭扑过去了。 萧云庭飞身而起,一脚踢在了齐王的肩膀,齐王手里的刀险些拿不住飞出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甩了甩被踢得痛了的胳膊,冷冷朝着萧云庭笑了笑:“没事,有你跟本王作伴,本王无论如何都不输的。” 他说着,戏谑的看着萧云庭身后站着的那些道兵们。 戚元和萧云庭什么都能猜到,但是萧云庭身边有叛徒,他们肯定是想不到的吧? 第478章 ·陨落 齐王原本已经快被戚元的步步紧逼给气疯了。 可此时,他反倒是反常的冷静了下来。 他不想管那么多了,语气斩钉截铁的说:“还不动手?!还在等什么?!” 与此同时,他自己便飞身带着亲兵们朝着萧云庭扑上去。 萧云庭身后,涵鼎和林羽他们也全都严阵以待,等看着萧云庭也动了,众人都跟着萧云庭往前冲。 这些人里头,所有人都看上去一切如常。 唯有一个人在接近了萧云庭之后便不再往前冲了,反而似乎是脚底绊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往前一扑。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袖子里划出一把匕首,只要他顺利接近萧云庭,这把匕首就可以直接从萧云庭肩胛骨刺入,而后从背后穿透萧云庭的心脏。 他手心里逐渐出了冷汗,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闭上了眼睛, 仿佛这样,愧疚似乎也能少一些。 萧云庭仿佛浑然不觉,毫无防备。 近了,近了,老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一股惊惧从尾椎骨升起来,眼看着自己的匕首几乎马上就能刺入萧云庭的后背,他下意识的加快了速度。 可也就是在此时,他听见有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多年做护卫和对敌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避让的反应,头迅速往旁边偏,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根箭矢擦着自己的耳朵飞过去了。 他顿时觉得耳朵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可还顾不得痛,他就见到萧云庭转过身来了。 萧云庭一双眼睛如同是村里的古井,明面上毫无波澜,内里却早已经暗流涌动。 他淡淡的看着老赵,轻轻的挑了挑眉:“是你啊。” 老赵说不清楚此时心里是羞愧多一些还是被识破的慌乱多一些,手已经险些握不住匕首。 而萧云庭则似乎是可惜的盯着他问:“怎么是你呢?” 老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戚元要他跟着萧云庭,却独独把六斤和北泽带走了。 论理来说,他和六斤陪着戚元的时间还要比北泽长的多。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戚元就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啊。 他想着,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戚元冷冷的眼神。 戚元丝毫没有波澜。 她从来不会因为谁背叛自己就觉得天要塌了。 谁背叛她谁就死。 别说是老赵了。 说的难听一点,哪怕是戚老侯爷或是戚震,甚至是萧云庭背刺了她,她也只会做出一个选择。 那就是杀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她不想去听他们有什么样的苦衷,有什么样的理由。 难道齐王会比萧云庭还更信得过吗? 有什么事不能跟萧云庭说清楚,却要为齐王做事? 齐王也没有料到萧云庭竟然早就知道了有叛徒。 可他略一思忖也就反应了过来。 戚元是装睡,老赵肯定是已经传出过无数次的情报了。 只是老赵送出的情报早就已经被截取了。 怪不得。 他嗤笑了一声,嘲讽自己真是永远在戚元身上吃一堑再吃一堑。 涵鼎和林羽也同样被这一幕给惊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老赵,不明白为什么老大哥一样的老赵为什么会选择背叛殿下。 为什么?! 殿下这些年一直都对他们这些人十分重视,从来不曾亏待过他们。 他们还是萧云庭一路从江西带回去的啊! 齐王已经带着亲卫们飞身而至,想要趁机打萧云庭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同时还不忘记催促老赵:“你他娘的还等什么?!还不动手,想死吗?!” 老赵似乎是在踌躇迟疑,可最终还是动了动嘴唇:“殿下,对不住......” 他说着,猛地朝着萧云庭扑过去。 萧云庭冷笑一声,一剑将他手里的匕首振飞,而后一脚踹在了老赵的胸口。 林羽和涵鼎泽默契的护着萧云庭的后背,对上了齐王他们。 六斤在墙头上气的眼睛都泛红了:“老赵,你他娘的真不是人!你对得住殿下吗?!” 戚元面无表情。 指望人自己有良心,还不如指望狼去吃草。 她只是冷冷的对六斤吩咐:“将重弩拿来。” 六斤原本还眼圈泛红,听见戚元说要用重弩,一时有些变了脸色:“大小姐,还是我来吧?” 重弩可是能穿透甲胄的,一般都是重骑兵才能拉得动。 戚元挑眉,六斤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将自己背上背着的重弩交给戚元。 戚元瞄准齐王,毫不迟疑的放了弦。 冯太监一直都盯着戚元那边,眼看着一根箭矢朝着齐王飞来,下意识扑上去挡在了齐王跟前:“殿下小心!” 齐王被这巨大的冲力带的后退了几步,等到反应过来,冯太监已经没了声息。 没了。 跟上一世一样。 他身边的一切,都是被戚元给毁掉的。 他眼角猩红,瞬间被激发了怒气,朝着戚元那边扑过去。 他手里还绑着两只袖箭,此时毫不迟疑的扣动开关,一时之间竟然也让他往前冲了一大段,转瞬便冲到了墙底下,一下子便踩着亲卫的肩膀上了墙头,一刀朝着戚元劈下去。 戚元翻身跃下墙头。 只是这样一来,她手里的重弩便瞬间有些过重,而且也不再占据居高临下的优势了。 形势仿佛瞬间就颠倒了,齐王丝毫没有停滞,便猛地朝着戚元飞身扑下。 戚元扔了重弩,腰间软剑出鞘,顺势挡住了齐王的刀,而后借机起身,迎上了齐王。 齐王完全是不要命了,不管戚元的软剑在他身上戳出多少个洞,他都全然不顾,只是一心一意的要将戚元一起弄死。 六斤看的有些慌张,可此时却硬是不敢再动。 戚元并不慌张,也没有因为齐王不要命的打法就乱了阵脚,反倒是游刃有余,还有兴致一面不停的激怒齐王:“齐王殿下,你看你,怎么这样没用?” 她笑着看着齐王:“这么多人帮你,你怎么还是半点都不长进?若是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在底下看到你这样无能,不知道是不是会死不瞑目?” 齐王气的简直连头都快要炸了,听见她提起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更是怒不可遏:“贱人!若不是你,母妃和宝荣又怎么会死?!” 第479章 ·收尾 他真是被戚元给气疯了。 戚元永远有气疯他的本事。 他手里的刀飞快的朝着戚元砍了下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戚元的软剑都被他的刀给砍成了两截。 齐王冷笑了一声。 可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放松,戚元已经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猛地扎进了齐王的脚背。 齐王惨叫了一声,手里的刀一下子便拿不住了。 戚元却紧随其上,往前猛地一扑就把齐王给扑在身上,而后飞快的举起匕首一下子捅进了齐王的心脏。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仿佛是早就已经演练过成千上万次。 以至于齐王都还没从脚痛中回过神来,就已经惊觉心脏一阵刺痛。 时间忽然就慢下来了,齐王觉得头有些昏沉,连眼睛一时都蒙上了一层雾,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四周的喧嚣也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涌上心头,痛的说不出话,喉咙间一阵又一阵的热流往上涌,他猛地呕出几口血,才忽然觉得自己又能看得见了。 他第一时间看见的便是戚元清冷的那双眼。 戚元已经拔出自己的匕首,齐王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停的流逝,他张了张嘴,喊出了戚元的名字。 为什么? 他不解的问:“为什么?” 戚元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嗤笑了一声,她根本没有回答的兴趣。 一个人如果到死还在问为什么,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那么你说得再多都不过是废话。 她来江西就是为了杀齐王。 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做的却全是伤害她的事的人。 杀掉了就可以了。 她没有帮他解惑的义务。 活了两辈子都还活不清楚的人,你指望几句话就能让他醍醐灌顶吗? 别傻了。 这是观世音菩萨才能做到的事儿。 她没有这个兴趣。 她最终也没有多看齐王一眼,而是转身吩咐六斤他们:“在场的齐王府所有亲卫,全都清理干净!” 六斤看她杀齐王看的眼睛都直了。 咳嗽了几声才反应过来,深吸了口气急忙应是。 萧云庭那边,他也已经解决了老赵,此时正看着北泽和涵鼎将老赵抬到一边。 等到感觉到戚元的动静,他真是被戚元给气疯了。 戚元永远有气疯他的本事。 他手里的刀飞快的朝着戚元砍了下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戚元的软剑都被他的刀给砍成了两截。 齐王冷笑了一声。 可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放松,戚元已经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猛地扎进了齐王的脚背。 齐王惨叫了一声,手里的刀一下子便拿不住了。 戚元却紧随其上,往前猛地一扑就把齐王给扑在身上,而后飞快的举起匕首一下子捅进了齐王的心脏。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仿佛是早就已经演练过成千上万次。 以至于齐王都还没从脚痛中回过神来,就已经惊觉心脏一阵刺痛。 时间忽然就慢下来了,齐王觉得头有些昏沉,连眼睛一时都蒙上了一层雾,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四周的喧嚣也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涌上心头,痛的说不出话,喉咙间一阵又一阵的热流往上涌,他猛地呕出几口血,才忽然觉得自己又能看得见了。 他第一时间看见的便是戚元清冷的那双眼。 戚元已经拔出自己的匕首,齐王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停的流逝,他张了张嘴,喊出了戚元的名字。 为什么? 他不解的问:“为什么?” 戚元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嗤笑了一声,她根本没有回答的兴趣。 一个人如果到死还在问为什么,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那么你说得再多都不过是废话。 她来江西就是为了杀齐王。 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做的却全是伤害她的事的人。 杀掉了就可以了。 她没有帮他解惑的义务。 活了两辈子都还活不清楚的人,你指望几句话就能让他醍醐灌顶吗? 别傻了。 这是观世音菩萨才能做到的事儿。 她没有这个兴趣。 她最终也没有多看齐王一眼,而是转身吩咐六斤他们:“在场的齐王府所有亲卫,全都清理干净!” 六斤看她杀齐王看的眼睛都直了。 咳嗽了几声才反应过来,深吸了口气急忙应是。 萧云庭那边,他也已经解决了老赵,此时正看着北泽和涵鼎将老赵抬到一边。 等到感觉到戚元的动静,他真是被戚元给气疯了。 戚元永远有气疯他的本事。 他手里的刀飞快的朝着戚元砍了下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戚元的软剑都被他的刀给砍成了两截。 齐王冷笑了一声。 可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放松,戚元已经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猛地扎进了齐王的脚背。 齐王惨叫了一声,手里的刀一下子便拿不住了。 戚元却紧随其上,往前猛地一扑就把齐王给扑在身上,而后飞快的举起匕首一下子捅进了齐王的心脏。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仿佛是早就已经演练过成千上万次。 以至于齐王都还没从脚痛中回过神来,就已经惊觉心脏一阵刺痛。 时间忽然就慢下来了,齐王觉得头有些昏沉,连眼睛一时都蒙上了一层雾,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四周的喧嚣也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涌上心头,痛的说不出话,喉咙间一阵又一阵的热流往上涌,他猛地呕出几口血,才忽然觉得自己又能看得见了。 他第一时间看见的便是戚元清冷的那双眼。 戚元已经拔出自己的匕首,齐王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停的流逝,他张了张嘴,喊出了戚元的名字。 为什么? 他不解的问:“为什么?” 戚元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嗤笑了一声,她根本没有回答的兴趣。 一个人如果到死还在问为什么,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那么你说得再多都不过是废话。 她来江西就是为了杀齐王。 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做的却全是伤害她的事的人。 杀掉了就可以了。 她没有帮他解惑的义务。 活了两辈子都还活不清楚的人,你指望几句话就能让他醍醐灌顶吗? 别傻了。 第480章 ·夜尽 她并没有多看齐王或是老赵一眼,对于她来说,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当然,如果死了,那就人死如灯灭,更没必要多花时间和精力在他们身上。 六斤算是彻底明白了,若是说这世上有谁真的能做到知行合一的话,也就是戚大小姐了,其他人谁能跟戚大小姐一样啊,嘴里说的和行动做的都是一致的。 不必卑躬屈膝,也不必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违心的话。 最主要的是,她的自信和随心简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从来没见过比戚大小姐还要无所畏惧的人。 萧云庭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将戚元拉到干净些的地方,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点都擦拭干净,这才温柔的问她:“没有受伤吧?” 戚元摇了摇头,看一眼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尸体,挑眉问萧云庭:“你回去怎么交差?” 其他人都算了,可齐王是永昌帝的亲儿子。 永昌帝哪怕是在宝荣公主的事情之后,对这个儿子也离了心,却也仍旧给了他一条生路,给了他应得的待遇。 齐王的死,必须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至少绝不能死在萧云庭手里。 否则谁都不知道永昌帝会怎么想。 萧云庭的反应很平淡:“这帮人哪一个都死的不冤枉,今天去攻打王府的,本来也就是货真价实的山匪。” 说起这件事,还得多谢戚元。 她早在齐王就藩江西的时候,就已经写信给宋城知府通知了他。 宋城知府知道当初差点杀死的那一拨山匪竟然是齐王殿下之后,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这半年多来,也就是齐王一时半会儿没想起他来。 但是这种头就在断头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砍了头的滋味可一点儿也不好受。 宋城知府这大半年都恨不得缩着脖子做人。 所以明知道宋城境内的那些山匪大部分都是从浔阳和洪都流窜过去的,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他私底下却一直在搜集山匪和黄宏忠他们勾结的证据。 萧云庭找上门的时候,他马上就把那些山匪给卖了。 如何联络,手里头都有什么东西,背后靠的又是谁。 萧云庭恰好便带着梁建平过去,召集那些山匪攻打王府。 山匪们没什么见识,加上梁建平一再承诺说就是趁乱抢些东西,大家便都答应了。 齐王府本来就是被山匪毁了的,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行踪明明白白,钱源他们可都能作证。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去了齐王府。 此时的那些山匪和齐王府的护卫本来就已经拼的两败俱伤了,萧云庭一到,场面顿时便被控制住。 他看了面色惨白的梁建平一眼,而后又看了看涵鼎。 涵鼎立即便会意,忙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属下心里有数。” 萧云庭这才嗯了一声,带着戚元进了齐王的书房。 齐王的书房都被守着,此时还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除了被齐王摔碎了的那些摆设,其他的东西都仍旧完好无损。 戚元将书架打开,带着萧云庭进去:“楚国公府明面上的那些东西都收入国库了,可是私底下的那些产业,都在齐王手里,他来了江西之后,应当是都握在手里了。” 她说着,顺手就打开了几个箱子。 果然,里头都是明晃晃的金银珠宝。 萧云庭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这些金银珠宝,而是摆在架子上的一套凤冠霞帔。 凤冠上镶嵌着几颗硕大的明珠,其间更是点缀了无数的宝石,正在熠熠生辉。 连裙摆也都是用金线将一颗一颗的珍珠缝制好了的。 他不由得看了戚元一眼。 戚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再成亲就不用凤冠霞帔了。” 萧云庭面不改色的将衣服一把拽下来,顺手扔进火盆里,淡淡地说:“再成亲自然有更好的,这个怪晦气的。” 戚元就忍不住想到自己拿帕子不停擦手的事儿,一下子扑哧笑出声来。 萧云庭不解的看她:“你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她将凤冠扔在箱子里,跟萧云庭说:“衣服烧了就烧了,但是这凤冠可以拆了卖银子,够许多百姓活命了。” 齐王两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好事,他死了就算是做了好事了。 萧云庭嗯了一声,淡淡的说:“到时候让钱源来清点吧。” 这些东西看了一遍也就算了,萧云庭让涵鼎林羽他们带人守着,自己则是陪着戚元去了炸毁了的火药库。 戚元面色淡淡的冷笑:“就凭借私自铸火铳这件事,若是圣上知道了,就会第一个要齐王的性命的。” 提起永昌帝,萧云庭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皇祖父宠爱他,但是再宠爱他,永昌帝首先也是一个皇帝。 有些事情是绝不能被永昌帝知道的。 就像是齐王和太子互相都憎恨对方入骨,但是却绝不会亲自动手去对对方做什么一个道理。 若是齐王死在他手里的事被永昌帝知道,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皱了皱眉:“今天晚上的事儿,要处理干净首尾可真不容易啊。” 虽然他已经很擅长善后了,但是也得说一声今晚的事儿是个大工程。 不过这也不难解决,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道的人死的也差不多了。 只是后续收尾要谨慎一些。 戚元笑了笑:“不只是今天的事,还有水患和瘟疫,也都是要解决的,看来殿下是没那么快能赶回京城了。” 别的不说,江西官场的官儿大部分都被萧云庭给杀了,这也意味着许多人的位置都只能被萧云庭带来的钦差队伍里头的人给顶上。 加上还有水患和灾民们要处置,还有吏治要整顿,萧云庭自己本身也绝不可能轻易就能脱身。 他短期内肯定是别想回京城了。 萧云庭一下子便听出戚元的意思了:“你要走了?” 他的语气都有些变了,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第481章 ·天明 折腾了一夜,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戚元打开门的时候,还看到云层后隐约透出来的光,她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我得回去看看长亭。” 萧云庭叹了声气:“就不多看看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委屈巴巴的。 和刚才手起刀落砍掉熊良勇脖子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戚元扑哧一声笑出声:“这些天不是每天都在看吗?” 萧云庭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顺势将她揽在怀里,圈住她的腰低头叹气:“那怎么一样?见面都急匆匆的,加起来见的时间只怕还没齐王见你见的多。” 戚元脊背下意识绷的笔直,一直到萧云庭将头靠在自己肩上,才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萧云庭的背:“等你回京城,就又能天天见到了。” 萧云庭也不过是感叹几句罢了,就算是戚元自己不说,他也得提前把戚元送回去的。 八宝去了龙虎山送信,就算是张天师不亲自进京,肯定也是会派人下山的。 到时候戚元自己不在京城也不好。 何况他已经跟永昌帝说过要求娶戚元,永昌帝对着戚家也会更关注,戚元消失一阵子还能糊弄过去,离开的太久了终究是不好的。 他摸了摸戚元的头发,猝不及防的轻轻的在戚元额头落下一吻:“好,等我回京,就跟皇祖父说,请皇祖父赐婚。” 顿了顿,他又笑了:“不过现在,你得先睡觉去。” 在齐王府,戚元肯定无时无刻都保持着警惕,要说睡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何况晚上又彻夜未眠。 萧云庭找了个安静的院落,让人布置好,便先送戚元过去。 他自己则带着涵鼎他们先处置一些迫在眉睫的事儿。 戚元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 等她起来,邱妈妈和其他三个妈妈并小丫头都已经重新出现了。 邱妈妈忙端了水来供戚元梳洗。 戚元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会在这?” 邱妈妈还不知道齐王到底怎么样了,但是看王府几乎成了一片断壁残垣,也知道肯定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此时听见戚元这么问,下意识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大小姐,是我们自己想回来跟着您的!太孙殿下说,让我们陪着您一道回京去。” 戚元立即就明白了萧云庭的用意。 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片刻之后才俯身看着邱妈妈:“你们回京城也没什么好处,毕竟京城人多眼杂,说不定便会有人认出你们。” 见邱妈妈她们几个瞬间就脸色煞白,戚元挑了挑眉:“放心吧,我说过不杀你们,就不会动杀人灭口的心思。何况,你们要是供出我,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邱妈妈笑不出来,在戚元跟前,她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戚元很快就想到了法子:“你们几个,便留在江西吧,这件事我会跟殿下说。” 邱妈妈松了口气。 正说着,房门就被敲响了,六斤在外头轻声说:“大小姐,殿下请您一道用膳。” 戚元嗯了一声便去偏厅。 萧云庭已经等着她了,见她来便笑着问:“睡得好吗?” 戚元点了点头:“杀了个大祸害,睡得很好。” 萧云庭动手给她盛了一碗粥,轻声说:“先吃点儿东西吧。” 说着又跟戚元说起高家镇的事儿:“那些大夫开的那些方子已经有些起效的,我已经下令,染上病的都集中起来,征用了驿馆和几座房子,分为轻症和重症,分别都让大夫看着。” 戚元静静的听着,想到那些小孩子,轻轻的呼了口气:“这些人真是没有一个死的冤枉的。” 王玮琦、黄宏忠乃至于熊良勇和齐王都是一丘之貉,不把百姓当人。 他们死的真是太迟了,要是早死一点儿,百姓们就能少死一些。 不过到底也还是死了。 萧云庭明白戚元的愤怒,他当时在浔阳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愤怒。 他默默地给戚元夹了一筷子菜,轻声说:“是,他们没有一个死的是冤枉的,还有那些山匪,也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水患发生之后,这些山匪还肆意下山打劫,掳走许多孩子和女人。 萧云庭对他们的处置也很简单。 攻打王府的死了就死了。 至于没死的,那就去做苦力,合拢堤坝和救灾,到哪儿都少不了人。 他看着戚元:“邱妈妈她们,流落在外也不好,我知道你当时答应了她们不杀她们,所以只是把她们带回来了,怎么处置还是看你。” “劳烦殿下给我在江西置办一座宅子,让她们给我看家吧。”戚元早就已经想好了,此时便也没有迟疑:“我到时候有用处。” 萧云庭立即就答应了。 顿了顿,又说:“我明天便会赶去萍乡和钱源他们会和,到时候你?” “我明天便回京城。”戚元十分果断:“殿下,到时候在京城见吧。”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拖泥带水。 而此时的京城,太子正在听冯皇后训斥。 冯皇后指着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朝中如今争论的如火如荼,你这个做父亲的,竟然半点都不想着帮自己儿子分辨吗?” 之前长公主说完之后,冯皇后就已经对太子很不满。 侄子莫若母,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太子就是对萧云庭不亲近。 可是小事上糊涂也就罢了。 这却是大事! 萧云庭头一次办差,还是这么要紧的差事。 连东宫的一众拥护者都站出来帮萧云庭说话了,可太子却还是这么能沉得住气。 她实在是气急了。 太子一副病弱的样子,咳嗽了几声,满脸的为难:“母后,我这个太子做的一直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我说不说话又有什么分别呢?说的多了,只怕还要惹父皇不高兴。” 他自己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母后,我这个不受宠的太子,说错了话,得来的就是毫不留情的训斥啊。” 冯皇后失望至极的看着他:“你是因为说错话会被训斥,还是因为本身就觉得云庭做的太过果断和出色?” 第482章 ·隐患 太子艰难的喘着气,一副险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费力的从旁边的椅子上滑到地上:“母后,您这么说,儿臣无地自容!” 他是真的身体不好,这些年来一直三灾八难的不断,此时一气急,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冯皇后原本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要发的,看到他这副模样反而又发不出来,只能苦笑了一声:“起来吧!你也是都快做祖父的人了,骗本宫可以,别真的连自己也骗了。” 太子哽咽难言:“母后,儿臣实在并无此意,如您所说,他也是儿臣的儿子,代表着东宫一脉,儿臣怎么会不盼着他好?” 冯皇后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得明白,云庭是圣上最喜欢的孙子!” 她呼了口气,摆摆手:“行了,起来吧。” 她说着,又忍不住说:“等到云庭回来,圣上就该给他赐婚了,等他成了亲,自然有更多的差事,到那时候,东宫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这俩父子的关系实在是太过生疏冷漠了。 而他们的问题并不在萧云庭身上,冯皇后心里是心知肚明的。 经过冯采薇的事,冯皇后心里很清楚,萧云庭也不是那种处处都讲究规矩的人,更不可能以德报怨。 若是太子一直都是用这副我是你老子,我要你死你就死,要你活你就活的姿态去对待萧云庭,这父子俩最终只怕是要成唐太宗和李承乾。 或是直接便变成唐高宗和李世民。 这并不是冯皇后想看到的。 太子却并不能理解自己母后的良苦用心,尤其是在收到江西送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之后,他更是不可置信的问:“什么?谁死了?” 萧景昭的语气有些低落,听见太子这么问,自己都说不出心里此时的感受。 但是最终他还是稳稳地重复了一遍:“父王,是齐王,齐王死了。” 原本萧云庭去江西,太子一直都是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来看的。 毕竟江西是齐王的地盘,而齐王对萧云庭的态度那更不必说,谁都心里有数。 他原本等着这个儿子吃个大亏,狼狈回来的样子。 可谁能料到,萧云庭却一路从浔阳杀了过去,雷霆手段,把浔阳上下的官儿和世家基本上都杀了。 更没料到,现在连齐王都死了! 他嗤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问:“怎么死的?” 如果也是萧云庭杀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老爷子口口声声说是不再理会齐王,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真的一朝一夕就能舍弃? 何况齐王以前小的时候可是永昌帝一手带大的。 别看老爷子嘴上不说,可若是齐王死了,对永昌帝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尤其是,若是萧云庭杀了齐王,哪怕齐王要谋反,永昌帝也一定会在心底怪罪萧云庭太过冷漠无情的。 他含着几分期待的看着萧景昭。 萧景昭的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说出萧云庭三个字。 只是轻声说:“父王,洪都周边的进贤县发生瘟疫,齐王同意江西巡抚熊良勇和洪都知府放火烧村的主意,一连想要烧死两个村镇的百姓......” “又克扣粮食,不肯开仓放粮,最终引发山匪暴乱,是山匪炸毁齐王府的。”萧景昭的心情同样震撼。 他跟萧云庭的年纪相差不多。 萧云庭处置起这样的事情来已经得心应手了。 他根本不信齐王的死跟萧云庭无关。 毕竟这两个人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可是萧云庭就是能表面上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 钦差队伍一行人里头的所有人都能给萧云庭作证,他们的钦差队伍还未入洪都,先已经听见山匪攻打齐王府的消息,所以才急忙赶到城中维持秩序的。 而齐王府搜出的齐王和朝中官员的往来信件,还有藏匿的火器,以及从巡抚衙门搜到的他们贿赂齐王的证据,都已经一同送到了永昌帝的桌上。 他的嘴唇有些干涩,最终苦笑了一声:“那些证据全都摆在了皇祖父的桌案上,父王,皇祖父现如今应当是愤怒多一些。” 只可惜,这愤怒不是对着萧云庭的。 而是对齐王的。 毕竟这大祸也是齐王自己自作自受,自己招上门来的。 太子冷冷的将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 永昌帝也飞快的将桌上的茶杯扔在地上,气的简直心口痛:“简直混账,混账!” 夏太监见他气的连面色都有些发白,急忙跪在地上:“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您保重龙体才是!” 又忙让人去请胡太医和孙院判过来。 永昌帝气的的确不轻。 连夜召见内阁议事。 众人都没想到齐王竟然也死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楚博作为首辅,此时也不得不说话了:“圣上,熊良勇和黄宏忠蛊惑齐王,简直是罪该万死!” 永昌帝到底是失去了儿子,虽然齐王自己在这件事里头也无比荒唐,但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当然不能再在永昌帝的伤口上撒盐,继续说齐王的不是。 永昌帝深吸了口气,冷冷的皱了皱眉:“他们的确是该死,可萧凌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丝毫举措都没有,任由江西官场乱作一团,他实在是不配做朕的儿子!” 这些话也只有永昌帝自己能说,别人谁都不敢附和的,只能全都在楚博的带领下站起身来,请求永昌帝息怒。 永昌帝胸口剧痛,可是仍旧还是摆了摆手:“礼部先拟定齐王的丧礼章程吧,一切从简!还有他的谥号,就用戾字!” 这可是恶谥,由此可见永昌帝的确是对齐王不满至极了。 铁御史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更是直言不讳的说:“圣上英明!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齐王身为皇子,享受天下供养,从小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结果却对百姓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真是该死!” 第483章 ·能好 铁御史这个大周朝第一御史一站出来,这件事便基本上定了性。 哪怕是觉得齐王死在山匪手中这件事太过荒谬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也都懒得再说了。 毕竟永昌帝连戾字都拿出来了,可见他对齐王的厌恶。 何必要冒着得罪太孙的危险,去帮一个被江西百姓唾弃的,而且已经死了的齐王说话呢? 一片热闹当中,永平侯府风平浪静。 戚震和戚老侯爷听见齐王死了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种,果然死了的尘埃落地感。 尤其是戚老夫人,听见说齐王死了,她下意识就说:“那元姐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她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捂住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轻声说:“我这几天其实每天都睡不着,总想着这事儿。” 一开始的时候倒是还好,有消息传回来,他们也更能放心。 可是从十几天前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收到戚元的消息。 虽然说很信任戚元的本事,可是她要杀的到底是个拥有几千护卫的齐王,而且还是在齐王自己的地盘上。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戚老夫人心里的焦虑就一天一天的加重。 只是又不敢表露出来。 如今听见齐王死了,如果不是时机实在太敏感,戚老夫人都想要出去放鞭炮了。 戚老侯爷也点了点头:“是啊,现在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他这几天其实状态比戚老夫人还更差一些,每天胸口都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简直难以呼吸。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能喘过气来了。 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戚老侯爷就苦笑:“这日子过的,比当年我自己要上战场打仗还要刺激。” 谁能想到,一把年纪了,他还靠着孙女儿过上了年轻时候上阵杀敌的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啊? 戚震本来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的,毕竟他是真的很好奇,戚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听见戚老侯爷说这话,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爹,那这样的日子以后您可得每天都过,您老人家一定老当益壮,老而弥坚的!” 戚老侯爷顿时吹胡子瞪眼:“你嘲笑你老子?!” 大家正在说笑,李忠忽然在外头敲门:“老侯爷,老夫人,侯爷,赖大人求见!” 赖成龙? 戚老侯爷哦了一声,忙站起身来:“快请到花厅去!” 而后便站起身来:“锦衣卫的消息比咱们快的多,恰好,我也有许多事想问问清楚,阿震跟我出去见见赖大人吧。” 戚震忙应是,陪着戚老侯爷一道去了花厅。 赖成龙并没有废话,一见面便沉声说:“老侯爷,侯爷,戚大小姐让春升先一步把薛神医带回来了,您看看是不是先让他去看看三少爷?” 这简直是喜上加喜! 戚老侯爷和戚震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喜出望外。 戚二夫人听说消息的时候更是忍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戚二老爷急忙去搀扶她:“你怎么回事?元元把薛神医真的送回来了,这是大好事啊,你怎么反而还哭了呢?” 戚二夫人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死死的攥住戚二老爷的手哭出了声:“元元没有骗我,她说到什么,就一定会做到什么!她真的来救我的长亭了!” 这些天,戚二夫人每天都在求神拜佛。 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大圈。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戚二老爷也知道妻子心里到底有多煎熬。 现在看到戚二夫人哭成这样,他同样忍不住喜极而泣:“是啊,元元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她说了会让长亭好起来,就真的会让长亭好起来!” 夫妻俩赶到戚长亭房里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看到薛神医站在戚长亭跟前,更是死死的握住了对方的手,焦急的等着答案。 戚老夫人的头发花白,也同样坐在孙子床边焦急的看着薛神医。 薛神医将戚长亭的腿骨摸了个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好,有救。” 几个字一说出来,连戚老侯爷都忍不住,失态的拍了一下手,大喊了一个好字。 戚二老爷更是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苍天啊! 他儿子竟然真的还能好起来! 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相比起长辈们来,戚长亭这个当事人此时反倒是最冷静的一个。 他看着薛神医,沉声问:“是有救,还是能恢复如常?” 薛神医头也不抬,继续捏了捏戚长亭的腿,没好气的说:“你又没死,我说有救,当然是能让你好好的站起来,行走如常!” 一句话说出来,戚长亭顿时沉默。 许久,他才抿了抿唇笑了:“大姐姐真的说到做到了。” 薛神医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你大姐姐再厉害,若是本神医不帮你,你也站不起来。” 春升啧了一声:“薛神医,您嘴下留情吧,这可是戚大小姐亲堂弟,等她回来知道您嘴上不留情,只怕您自己更难过啊。” 比最脾气,春升就没见过能比戚元更利索的。 反正戚大小姐如果存了心骂你,那你就收拾收拾准备升天吧。 毕竟她那嘴真的跟淬了毒似地。 春升时常觉得,大小姐如果舔一舔自己嘴巴,估计能被自己毒死。 薛神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过头没好气的瞪了春升一眼:“要不是你非得赶路,让我丢了药又回去找,他现在还能好的快些!” 屋子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被这两人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戚老侯爷则第一时间跟赖成龙和春升郑重的道谢。 毕竟薛神医能回来,实在是多亏了春升。 说话间,戚老侯爷请赖成龙和春升去了花厅坐坐。 戚二老爷和戚二夫人谢过赖成龙之后,则留在戚长亭房里看着。 春升看了赖成龙一眼,呵呵的笑:“老侯爷,侯爷,卑职没干什么,都是戚大小姐的功劳。” 戚老夫人看着底下的人上茶,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对了,元姐儿现在怎么样,她没事吧?” 第484章 ·回家 春升绘声绘色的将戚元杀了高擎等人,大发神威的过程说了一遍。 尤其是在说到后来她带着他们去杀方远平的时候,春升更是激动的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戚老夫人听的却是忐忑不安,险些脸心脏都停跳了。 元姐儿可真是....... 这些也就算了,说到戚元杀了徐太监之后,被接到齐王府的时候,连戚老侯爷也忍不住攥拳了,下意识的问:“那,她怎么骗过薛神医的?” 那时候,薛神医可还是齐王的人啊! 此时的薛神医在戚长亭边上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春升又将之后的事也说了一遍。 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赖成龙一眼。 自己说到齐王了,那就不得不提起太孙殿下了。 自家大人情况还好吗? 赖成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啊,怎么不说了?” 春升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被赖成龙一催促,顿时有些结结巴巴:“后,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了,我送薛神医回京了,路上我们因为丢了药箱耽搁了几天,进城的时候还碰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想必就是齐王死了的消息了。 对于齐王会死,春升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毕竟戚元说杀谁就真的杀谁,这一点在江西,春升已经见识过无数遍了。 赖成龙便看着戚老侯爷他们:“我们锦衣卫知道的,其实也跟奏报上的差不多。” 毕竟江西锦衣卫卫所之前也是形同虚设。 萧云庭去了之后,肯定也是将这些人都处置了。 能送出来的消息,那就一定是萧云庭愿意透露出来的。 他想到这里,缓缓地吐出口气。 他并没有多难过,毕竟萧云庭在戚元身边,那也就意味着戚元是绝对安全的。 他起身跟戚老侯爷他们告辞。 戚震立即便道:“这次的事,真是要多谢赖大人和春升帮忙!我们侯府感激不尽,改天一定请大人吃酒!” 赖成龙笑了笑:“说不上,我帮的是戚大小姐,所以欠我人情的也是戚大小姐。” 戚震心里呵了一声。 这一位看着这是还有那个心思啊! 他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应承什么,当下就哈哈哈的大笑掩饰过去了。 心里却开始犯愁,闺女儿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到时候怎么还啊?! 戚元还不知道戚震替自己担心上了,她骑在马上笑着冲萧云庭挥了挥手:“我走啦!”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撒在戚元身上,给她浑身上下镀上一层金光。 她的马儿不安分的打了个喷嚏,不停的用前蹄去够鼻子。 萧云庭往前追了几步,抿了抿唇看着她:“我好想跟你一起回去。” 戚元轻快的笑出声,见萧云庭可怜巴巴的,忍不住想到家里的阿黄。 阿黄在家里估计也是这么眼巴巴的盼着她回去。 她俯身捧着萧云庭的脸,飞快的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等你快点回来,然后娶我!” 六斤在旁边睁大了眼。 这是他能看的吗?! 这是他能听的吗?! 再说,这事儿不是一般都是男的对女的做的吗?! 戚大小姐这是在调戏自家殿下啊! 他又偷偷撇开头,而后咳嗽了几声,去看萧云庭的反应。 而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没眼看,自家殿下这不值钱的样子,简直是被戚大小姐给吃的死死的。 萧云庭果然连眼睛里都快开出花来,站定截图的说:“好啊,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他说着,又看着旁边的六斤和北泽,加上涵鼎和林羽四个人:“护着戚大小姐,就如同护着我一般。” 六斤急忙收敛了笑意,跟其他三个人一起郑重的应了是,而后忙翻身上马。 戚元已经扬起马鞭,奔出一大段距离之后,她心有所感的回头,正好对上萧云庭的目光。 他仍旧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挥手扬了扬自己的马鞭,飞快的策马跑远了。 萧云庭收回目光转身,轻轻的笑了一声:“很快了。” 很快就能再见,很快便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 戚元则一路飞快的赶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京城。 她回到京城的时候,齐王的死讯已经传开了好一阵子,城中对于江西水患和瘟疫的热度也早已散去。 戚老侯爷正在数着时间,算着薛神医回来到如今也快二十天了,也不知道戚元什么时候回来。 正念叨着,李忠却提着袍子一路飞奔进来,进院子的时候还忍不住摔了一跤:“老侯爷,老侯爷!” 戚老侯爷皱了皱眉:“这么冒冒失失的,成什么样子?” 李忠腾的一下就爬起来了:“老侯爷,大小姐回来了!刚回明月楼呢!” 啊?! 戚老侯爷将手里的书一扔,一下子竟然跑的比李忠还快,飞奔着跑了。 李忠立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这,老侯爷自己不一样是冒冒失失的?” 冒冒失失的还不只是戚老侯爷一个。 听说戚元回来,戚老夫人都顾不得在戚长亭那边守着了,扶着丫头的手就来了。 戚元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洗了个澡换了衣服。 白芷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姑娘瘦了许多!” 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连翘见戚元起身,忙过来想要帮她把头发给烘干,毕竟现在天都已经冷了。 戚元却摆了摆手,笑着说:“不必了,屋子里烧了地龙,一会儿头发自己就干了,你去厨房给我拿些吃的来吧。” 沈妈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此时急忙说:“姑娘,厨房都送过来了,您快来先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 房门一打开,阿黄蹭的一下窜进来,前前后后的围绕着戚元又蹦又跳,不时地还叫唤两声,不停的舔戚元的手。 戚元笑着把它抱起来,忍不住感叹:“还是家里好啊。” 这一世,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 这么一想,房门被拍响了,戚老夫人带着颤音喊了一声元姐儿,等到房门打开,便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戚元的手。 第485章 ·惊心 戚老夫人一下子攥住戚元的手腕,手腕都有些发抖,上上下下把戚元看了一遍,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好!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她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忙拉着戚元坐下:“快,先吃点儿东西!” 戚老夫人亲自给戚元盛了一碗汤,又皱起眉头来:“让厨房炖人参乌鸡汤来!” 戚元就笑了笑:“祖母,这么晚了,算了,再说待会儿喝了睡不着觉。” 听她这么说,戚老夫人才罢了,坐在边上看着戚元吃,又忙跟戚元说:“嘉朗和云徵两个人天天都来找我闹,问我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说起这个,又好气又好笑:“说你答应过教他们骑马的,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这两只皮猴子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还别说,离开了这么久,戚元也是真的有些想这两个弟弟了。 她喝了一碗汤,沈妈妈又忙替她盛了一碗面,轻声说:“是鲫鱼汤煮的面,您吃一碗,胃里会舒服些。” 戚元笑着谢过了沈妈妈,很快就吃完了。 戚老侯爷急急忙忙的小跑着过来,见戚元好好的,顿时松了口气。 戚元喊了一声祖父,戚老侯爷忙不迭的答应,见到她一切都是好好的,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他坐在戚元边上,原本有许多话想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庄子里送了一批不错的牛羊肉来,明天咱们做锅子吃!” 戚老夫人皱起眉头来:“好好的吃什么锅子?好不容易回来,吃些滋补的才是,明天给她炖汤喝。” 戚元擦了擦嘴,见祖父母为了吃的斗嘴,又觉得有些想笑。 她笑着看着戚老夫人和戚老侯爷。 好在戚老侯爷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这才问戚元:“一切都顺利吗?” 提起正事,沈妈妈忙带着伺候的丫头们都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戚元嗯了一声:“都很顺利。” 她轻描淡写的将杀高擎和徐太监的事说了一遍,而后才垂下眼:“我说了,我是一定要杀他的。” 齐王这种人就是这样,要是得不到,他便会试图毁掉。 而你只要给他留一口气,他都会留着那口气继续折磨你,给你找麻烦。 她已经烦了,干脆就直接送齐王去死。 戚老侯爷其实也猜到了,杀齐王的事儿做的这么周到,肯定是有萧云庭插手的。 毕竟看这善后的周到程度,一看就知道是萧云庭的手笔。 但是听见戚元说完齐王在自己王府研制火铳,还是忍不住心里发冷:“他这是图谋甚大啊!” 他彻底明白戚元为什么一定要杀掉齐王了。 的确是如同戚元所说,这种人不杀掉,以后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戚元嗤笑:“是啊,若是真的让他研制出火器,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不过现在已经不必担心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戚老侯爷:“薛神医看了长亭的腿吗?他怎么说?” 说起这件事,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都忙点头。 戚老夫人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儿焦虑:“他说能治得好,但是薛神医他不让我们见长亭,只肯让我们在院子里待着,隔着门问问情况,不让我们进长亭的房间。” 虽然说他们都知道,薛神医也把齐王的腿给治好了。 但是关心则乱,他们还是很患得患失。 戚元站起身来:“我过去看看。二婶和二叔都在那边吗?” 戚二夫人一直都住在戚长亭院子边上,每天都焦虑不安。 听见戚元回来,戚二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不安就顿时消散了大半。 她看到戚元的时候,忍不住呜咽着喊:“元姐儿!” 戚元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二婶,没事的,长亭一定会没事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天对于戚二夫人和戚二老爷来说简直格外的难熬。 他们每一天都在等着薛神医能够出来跟她们说已经治好了。 只是一直等了这么多天,还是没能等到。 所以他们逐渐有些绷不住了。 戚长亭的院子还算安静,薛神医只让留下两个小厮,其余的人都被赶走了。 戚二夫人精疲力尽的跟戚元说:“也不知道上哪儿问问现在人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薛神医的医术戚元心里清楚。 而且又有之前治好齐王的例子,薛神医给戚长亭治病肯定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因此她笃定的安抚戚二夫人:“二婶放心吧,有能耐的人脾气都大,他既然说不让看,您就踏踏实实的等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戚二夫人忙忙的点头:“是,你说的是,只要他能治好长亭,不看就不看。” 她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反应过来戚元是刚回家不久就过来了,顿时有些不安:“你长途跋涉的回来,怎么还连夜过我这里来?快回去休息才是!” 戚老夫人也劝:“你自己也说了,薛神医既然不让人看,肯定有不让人看的道理。你一时半会儿也等不来什么结果,刚赶路回来的,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去睡,戚震便先回来了,听见戚元回来的消息,戚震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先气喘吁吁的喝了口茶:“那可太好了!让元姐儿跟我走一趟!” 戚老侯爷皱起眉头:“去哪儿?” 戚震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忍不住叹了声气:“王家!” 王家? 戚老夫人想到什么,急忙问:“怎么了?你早上出去便没回来,是王家出什么事了?” 戚震点点头,面色不大好看:“出大事了,阿婵自尽了。” 什么?! 所有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戚二夫人更是下意识睁大了眼:“怎么会?前两天阿婵还来过咱们家,问咱们元姐儿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呢!怎么好端端的就说......” 就自尽了? 戚元也挑眉看向戚震。 第486章 ·蹊跷 王婵是她回京城以后,少数的头一次见就对她散发善意的人,对于她来说,王婵和向蓉已经是她的好友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也清楚王家对于王婵的看重。 鲁氏为人温柔和顺,而王大老爷也是个处处都很豁达的人。 有这样的父母,还有王老夫人这种公正的祖母,王婵一直都活的无忧无虑,她怎么好端端的会去自尽? 戚震面露难色的看了一眼戚元,迟疑片刻才说:“前天晚上.....不是佛母会吗?许多人都出门去看灯会,结果,结果阿婵就丢了!” 丢了? 戚二夫人睁大眼,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丢了?王家那又不是小门小户,出门没让长辈带着?没让家里的子弟们跟着?丫头婆子一大堆,怎么就会把人给丢了?” 丢的还是个姑娘! 这真的是太过荒诞了。 戚元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她的反应更快,前天晚上丢了,结果今天晚上王婵就上吊自尽...... 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戚老夫人同样也马上就反应过来,看着戚震问:“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戚震唉声叹气的:“丢了的当天晚上就找到了,只是外头却说得很不好听......”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来就苛刻,没事儿的时候还恨不得给你泼脏水呢。 何况如今千金小姐丢了这样的事。 王家哪怕是已经极为小心慎重,但是流言蜚语还是止不住的传扬,说什么的都有。 他不必继续说下去,在座的众人就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戚元站起身来:“我换一套衣裳,跟父亲一起过去看看。”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姻亲家的孩子,又是戚元的玩伴,戚老夫人和戚老侯爷也没道理拦着,戚老夫人直接说:“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正好去问问王老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这些天她们都一直在关注着戚长亭的事儿,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于情于理他们都该要搭把手的。 王家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了。 王老夫人晕过去了好几次,鲁氏强打着精神一面让丫头婆子守着王老夫人,一面连眼睛都不敢眨的守着王婵,生怕王婵会想不开。 王婵双目无神,眼里更是没从平时的光彩,侧身朝里躺着,不管鲁氏说什么,都毫无反应。 王大老爷也同样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听说戚家又来人了,他原本以为戚震是自己来的,还只是有些疲倦的出门去。 直到看到戚元从马车里下来,他眼睛顿时亮了亮:“元姐儿回来了?” 戚震之前对外就说过戚元是回老家去休养一阵子了,现在便立即顺口说:“是,恰好她今天从老家回来,我想着她跟阿婵玩的好,就忙带着她过来了。” 戚元扶着戚老夫人下了马车,王大老爷便忙上前跟戚老夫人见礼,神情苦涩的说:“家里不太平,出了这么大的事,惊动了老夫人,真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戚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必这么客套,先带我去见见你母亲。” 王大老爷急忙应是,又让管事妈妈带着戚元去王婵的院子。 见戚元要走,王大老爷疾走几步追上去,看着戚元抿了抿唇:“元姐儿,实在是拜托你了,阿婵她平时最听你的话,你帮我们好好劝劝她......” 戚元点点头,并未多说,脚步轻快的去了王婵的院子。 见到戚元的时候,鲁氏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哽咽着喊了一声元姐儿,就握住了戚元的手:“阿婵!你快看看,快看看谁回来了?!” 王婵仍旧还是没有理会,她一动不动,就好像是睡着了。 戚元安抚了鲁氏两句,上前几步掀开王婵的被子,攥住了她的手:“阿婵,我回来了,你不想见我吗?” 鲁氏在旁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屋子里的灯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戚元温和的拍了拍王婵的背,轻声说:“什么事都会过去的,你现在看着很难的事,其实也一样,终究会过去。” 她坐在王婵的床沿:“阿婵,人的性命只有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值得你付出自己的性命,明白吗?” 仿佛已经隔了很久没见了,但是再次听见戚元的声音,王婵忍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崩溃和委屈,忽然放声痛哭。 鲁氏也眼眶泛红,死死的攥着手,却还是下意识的将伺候的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烛光昏黄,王婵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自己简直是呼吸不过来,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襟看着戚元:“元姐儿,我完了!我什么都完了!” 在戚元跟前,王婵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没有办法宣泄的情绪都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痛哭失声,崩溃不已:“佛母会上我被弄丢了!虽然爹娘让丫头扮成我的样子,说是我提前回了家,但是不是的!还是很多人知道,很多人都知道我丢了!” 因为太过紧张和崩溃,王婵已经语无伦次。 但是戚元却能明白她的崩溃。 她攥住了王婵的手:“你慢慢说。” 王婵的手心全都是冷汗,摸上去滑腻腻的,她惊恐的看着戚元:“有人要把我给卖了,元姐儿,我.....我怎么办?” 她的话说的颠三倒四,戚元皱了皱眉,轻声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慢慢说,没关系的,你慢慢说。” 说着,忽然伸手忙的在王婵颈后一敲,王婵顿时软软的倒在了她身上。 鲁氏原本还是在哭的,见状不由得吓了一跳:“元姐儿!” 戚元将王婵好好的安置在床上,才将王婵的手给掰开给鲁氏看:“舅母,她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让她先休息休息,否则她的状况只会更差的。” 王婵的手心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了。 鲁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又出来了,看着戚元,忽然泪如泉涌。 戚元则帮王婵盖上了被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舅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87章 ·揭破 她才不信,一个佛母会,王婵就会走丢。 这些年京城的女儿节,元宵节盛行,可越是热闹,大户人家就越是谨慎,无非也就是怕出事。 王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排得上名号的,王婵又受宠,她出门,肯定是跟了不少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出什么被拐的事? 何况听王婵的意思,还有人要卖了她。 鲁氏咬了咬唇,只觉得魂似乎都在天上飘,戚元的声音也离得很远。 直到戚元又喊了一声舅母,鲁氏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就是她说的这样,佛母会上人太多,所以阿婵不小心跟底下的人走散了,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就让人找了。” 她头痛欲裂,觉得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太阳穴都还在不停的跳,人也胸闷气短,几乎要喘不过气。 可是她仍旧还是咬着牙说完了:“人也很快就找到了,根本没出什么事,都是外头的人在乱传谣言罢了!” 说起谣言,鲁氏是真的气的咬牙切齿。 戚元却沉默了片刻,才挑眉看着鲁氏:“出了这么大的事,阿婵身边跟着的下人呢?” 鲁氏提起她们就恨得咬牙:“如果不是她们看管不力,阿婵也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一出事,我就让人把他们都关起来了,到时候全都发卖出去!” 戚元点了点头:“让我先问一问。” 鲁氏立即就紧张到了极点,一把攥住了戚元的手腕:“元姐儿!不用了.....” 戚元转过头看着她,眼神一点点的冷下来。 她之前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首先王婵这么大的人了,却走丢了,这就已经十分匪夷所思。 王家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其次就是,王家第一时间已经做出反应,又让丫头假扮成了王婵回了王家,那么为什么流言还是会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传到了王婵耳朵里,逼得王婵自尽的程度? 鲁氏被她看的浑身都不自在,抿了抿唇喊了一声元姐儿。 戚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舅母,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什么好遮掩的,你骗我不要紧,可你骗不了阿婵,也没办法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 鲁氏实在是已经快忍不住,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忽然同样哭出声来:“元姐儿,我也是没法子,我也没法子!” 戚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鲁氏哭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面上带着十足的苦涩:“阿婵她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她伸手抖抖索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看看吧。” 戚元伸手接过来,立即便打开了香囊,而后将香囊里的纸打开,瞬间便眯了眯眼。 里头是王婵的画像。 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手指紧了紧,一用力,里头的纸就成了飞灰。 “这就是你们不肯报官,也不想闹大的原因吧?”戚元看着憔悴不已的鲁氏,沉声问:“这香囊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王家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把王婵掳走,还画下这样的画像,送到家里来。 对面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戚元嗤笑了一声,眼里杀意翻涌。 鲁氏擦了擦眼角,此时真是疲惫至极:“当时救了阿婵的时候,阿婵的香囊就被换成了这个。” 反正话都已经说开了,鲁氏便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不再遮掩。 她苦涩的捂住眼睛:“当时我们都已经吓蒙了,一开始也没发觉,只能尽力的去压制此事。先整治了跟着阿婵的下人,但是阿婵的下人们其实也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氏的后背此时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再回忆起前天晚上的事情,她也还觉得只是一场噩梦,十分的不真实。 “你舅父一回来就对他们严加拷问了,她们当时在人来人往的灯会上,却忽然被那些抬着神像的人给冲开了。” 佛母会上都会抬着各位佛祖和供奉的菩萨像巡街,那时候百姓们全都跟着簇拥着,的确是最容易走丢的时候。 所以不少人带着孩子出门,都在神像出街的时候便忙拉着孩子先躲到边上去。 那些人选这个时候下手,可见是早有预谋了。 戚元心里飞快的掠过许多念头,最后忽然开口问鲁氏:“舅母,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要去佛母会?” 鲁氏此时更加痛苦了:“你祖母跟我都是信佛的,佛母会我们年年都会去。” 年年都会去。 所以王家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啊。 戚元垂下眼:“那,你们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得罪人? 鲁氏想了想,就摇了摇头:“我们家一直都是这样,何曾会得罪过什么人?” 就算是有政敌,但那也是男人之间的事儿啊。 戚元若有所思,将香囊拿起来放在手里看了又看,嗯了一声就轻声说:“我知道了,舅母,你放心吧。” 放心? 鲁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怎么能放心?对方故意把这个画弄回来恶心我们,肯定是不只是想羞辱羞辱我们这么简单,我和你舅父提心吊胆,生怕......” 王婵毕竟是丢失过。 谁知道那些人到底从王婵身上还拿了什么东西。 若是拿走了什么贴身的东西,他们想要毁掉王婵,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也是为什么王家上下这几天都已经乱作一团的原因。 戚元嗯了一声,知道鲁氏想说什么,便干脆的说:“舅母是怕他们手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没拿出来用,是吧?” 鲁氏心事重重的长出了一口气:“是,最可怕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背后是谁。” 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 她现在觉得精气神都快散掉了,整个人都快要崩溃。 王婵若是有什么事,她也不能活了。 何况这还关系着王家所有女孩子们的声誉。 只要是一想到这些,她就根本无法能安心,这几天都一直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戚元轻轻笑了:“我知道。” 第488章 ·戏剧 ...... 鲁氏惊了一跳,一时之间连哭都忘了,震惊的睁大了眼看着戚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刚才戚元说什么? 她说她知道? 王家都还在京城呢,都一头雾水,千头万绪的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戚元都回了老家一趟,今天刚回的京城,她怎么会知道? 鲁氏还以为戚元是在安慰自己,擦了擦眼泪觉得喉咙里干涩又疼痛,咬唇都咬出了血:“元姐儿,你不必安慰我了。” 戚元再厉害,那也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事都能解决的了。 她咳嗽了几句,坐在昏睡的女儿旁边,头一阵一阵的眩晕。 戚元见鲁氏茫然失措,知道她现在大概率也听不进自己说什么,便推开门去了后院王老夫人的院子。 王老夫人已经晕厥好几次,此时在戚老夫人跟前也是哭的几乎头晕。 戚老夫人见到她这个样子,也是又急又气:“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这么大的事?阿婵出去,就没人跟着?” 王老夫人哭的连嗓子都干了,死死的攥住戚老夫人的手:“跟着的,怎么没跟着?老大夫妇也都在,谁能想到她就是下楼看个灯,就出事了呢?” 她声音嘶哑:“我这一辈子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上天让我的阿婵遇见这样的事?” 王老夫人已经伤心欲绝,戚老夫人看着她的模样,原本满腹的话也不好再问,只能忍住了心酸安抚:“你凡事往好的地方想......” 怎么往好的地方想? 王老夫人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可想了。 她只觉得自己连喉咙都似乎要着火了,靠在戚老夫人身上喘着气。 戚元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戚老夫人见到戚元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忙喊了一声元姐儿,又急忙问:“阿婵怎么样了?” 见到戚元来,王老夫人也忙擦了擦眼泪,急忙坐直了:“元姐儿来了?” 她伸手将戚元拉到身边,上上下下的将戚元打量了一遍:“瘦了许多。” 戚元坐在王老夫人边上,眼睛直直的盯着王老夫人,轻声问:“外祖母,您知道阿婵是被谁给抢走的吧?” 这句话一出,房里顿时鸦雀不闻。 戚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下意识的朝着王老夫人看过去。 她知道戚元从来都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 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是有这么说的缘由。 王老夫人则整个人都绷紧了,一下子面色惨白的看着戚元,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一看她这个样子,戚老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皱起眉头看着王老夫人,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弄得她一时都有些发懵。 戚元则笑了一声:“看来我猜对了。” 她淡淡的将那只香囊扔在王老夫人跟前:“香囊用的是发绣,这种绣法只有宋城的绣娘会,而据我所知,您也是宋城人,是吧?” 王老夫人死死的攥住香囊,面色一时由青变紫,一时之间呼吸不上来。 房间里弥漫着尴尬难堪的气氛。 戚老夫人怔怔的看着王老夫人,一时觉得自己都有些听不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为什么事情最终又回到了王老夫人身上? 王老夫人是宋城人,难道这件事还跟王老夫人有关?! 可是王婵可是王老夫人的亲孙女啊! 这些年王老夫人是如何疼爱王婵,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件事跟任何人有关,都不该跟王老夫人有关才是。 戚老夫人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她忍不住问戚元:“元姐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知道,你的意思是......” 那个香囊还在王老夫人的手里,此时上面绣着的两个仕女在灯光的照耀下还栩栩如生。 王老夫人又惊又气又急,咬着唇摇头:“不,这件事就算了,就这么算了......” 她死死的捏住那个香囊,像是已经脱力:“没什么大事,什么事都没有,不会有什么事的。” 戚老夫人越听越觉得不对了,她皱眉看着王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别犯糊涂,这可关乎阿婵的一辈子啊!” 是啊,王老夫人苦笑了一声,脸上全都是苦涩:“是啊,一辈子,这关乎阿婵一辈子的大事,没事的,没事的,过些天就不会有人记得了,过些天就不会有人记住了。” 她说着,抖抖索索的想要把香囊藏起来。 戚元却眼疾手快一把将香囊抢在手里。 王老夫人吃了一惊,反应过来之后就厉声呵斥:“拿过来!还给我!” 她的表情狰狞,脸色也紫涨起来,试图伸手去将香囊抢到手里。 戚元冷笑出声:“拿给你,然后你息事宁人,干脆将王婵嫁过去你的娘家,以换来这件事终结,不毁坏王家的名誉,是吗?” 这话一说出来,王老夫人和戚老夫人都朝着戚元看过去。 灯光下,戚元的脸色冷漠,眼神更是一片冰冷。 王老夫人一时竟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戚元的目光。 戚老夫人则反应过来了。 戚元的意思是,做这件事的,掳走王婵的,是王老夫人的娘家人吗?! 这是怎么回事?!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王老夫人:“你知道是什么事?” 被戚元一下子就把隐秘给戳穿了,王老夫人的手脚冰凉,嘴唇颤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咬牙切齿的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还有什么意义?能让这件事当成没发生过吗?能让这件事就消失吗?!” 她冷冷的看着戚元:“你懂什么?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最要紧的无非就是清白二字,若是没了清白二字,那以后就生不如死!” 戚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戚元却嗤之以鼻:“是吗?所以外祖母就明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也要包庇,而且还打算把阿婵嫁过去,息事宁人,是吗?” 人是不会一下子就疯掉的,除非受了巨大的刺激。 第489章 ·早知 王老夫人被问的有些难堪,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戚元的时候,她总有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压迫感。 尤其是戚元问这个话的时候,语气冷淡,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诮。 这让她有些崩溃:“你们这些年轻人知道什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是可以杀人的!现在阿婵被人家抢走过,东西也落在别人手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戚元戏谑的眯了眯眼睛:“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将香囊放在手里颠了颠,沉声问:“外祖母的娘家人来京城有一阵子了吧?应该是赴京赶考的?不知道是哪一位动的手?” 之前戚元就断定能掳走王婵的不会是什么外人。 原因很简单。 大户人家出门,基本上都是去固定的几个地方,都是怕被百姓给冲撞的。 能知道王家去的酒楼的地点,还知道是什么时候,然后趁机掳走王婵的,那肯定是对王家十分亲近的人家。 而后来拿到这个香囊,那么需要怀疑的对象就更是很明确了。 这个香囊上面刺绣可不一般,并不是普通的刺绣,而是宋城那边独有的绣技,以发丝入绣的发绣。 一点可以说算是巧合。 但是同时符合两点,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巧合了。 她联想一下王老夫人娘家的情况,就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情形了。 王老夫人嘴唇颤抖,咬了咬牙闭上眼。 正在这时候,外面的丫头战战兢兢的隔着门通报:“老夫人,亲家太太来了。” 王老夫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几乎是咬了咬牙摇头:“就说太晚了,让她先回去,我不见!” 戚元在心里摇了摇头。 狼已经闻到了肉味儿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 果然,没一会儿丫头就过来了:“老夫人,亲家太太去婵姑娘房里了!” 王老夫人顿时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气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戚老夫人之前就算是不明白,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这件事是王老夫人的娘家人做的,而之所以做这事儿,是为了让王婵下嫁! 真是亏他们想的出来这样阴损的主意! 她忍不住问王老夫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何家真的做出这样的事,那就该死!你怎么还瞒着呢?!” 王老夫人又气又急的往王婵的房里赶,又气又急的哭着解释:“我也不知道他们竟然如此狼子野心!再说,出了这样的事,女孩子家有什么法子?只能自认倒霉......” 戚老夫人跺了跺脚:“你简直糊涂!” 何家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 以前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后来从王老夫人的弟弟那一代起,家里就因罪被罢官,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子弟做官了,家里只能经商。 好不容易现在王老夫人弟弟的孙子这一辈有了出息,考中了举人,现在又来了京城准备科举。 若是说两家结亲,的确是有些不匹配。 但是毕竟是至亲,真的想结亲的话,何家真心求娶就是了。 还没成亲就先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人品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了又有什么好处? 王老夫人自己也气,她忍不住着急的解释:“我也没有想过把阿婵嫁过去,我说的自认倒霉,只不过是觉得这事儿不宜闹大......” 不想报官罢了啊! 只是,王老夫人不想这件事闹大,有些人却巴不得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听说何夫人来了的消息,鲁氏下意识的先皱了皱眉,急忙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王婵仍旧昏睡,这才松了口气,急忙带上了门出了内室。 才出内室,何夫人已经夸张的哭出声了:“嫂嫂,听说阿婵想不开,这是不是真的?” 鲁氏的脸色一沉,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心情此时更加烦躁,只能压抑着怒气反问:“没有的事,谁这么大的嘴巴,跟弟妹你说些无稽之谈?” 何夫人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了,一下子就眼泪汪汪的抓住了鲁氏的手:“我们也是关心阿婵这个孩子,你说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这现在外头都在传,你说让她以后可怎么办?” 鲁氏的心情本来就已经极差了,被何夫人这么一说,更是脸色铁青:“弟妹,什么怎么办?她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被你说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似地?” 何夫人被堵得一噎,心里顿时冷笑了一声。 什么叫做什么都没有?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里玩什么聊斋? 一个女孩子,丢了一会儿就已经不可能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因为流言就是一把把的刀,能把女孩子杀于无形。 从前王婵是高高在上,是勋贵伯府嫡女。 可现在,王婵却已经是个没了名节的女人了。 鲁氏还在这里跟她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真是可笑。 她擦了擦眼角:“嫂嫂,发生什么,没发生什么,咱们说了有什么用?你去听听外头是怎么说的,现在说的多难听的都有,我也是为了侄女儿担心啊,你说以后阿婵可怎么办?” 王老夫人还没进门就听见何夫人这句话,顿时觉得气的七窍生烟。 她气的心口剧痛,顾不得其他先出言呵斥:“住嘴!” 听见呵斥声,何夫人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王老夫人,才忙回过神来,笑眯眯的上前想要搀扶:“姑母,您来了。” 王老夫人避开她的手,没好气的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难听的话,你说给我听听。” 何夫人面色忧虑,神情紧张:“也没什么,就是外头的人都在说些混账话,说是阿婵丢了,准是被......” 戚老夫人现在很难掩饰对何夫人的厌恶,听见她这句话,垂下眼才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倒是戚元,好整以暇的看着何夫人表演。 何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姑母,我也是心疼阿婵,您说阿婵可怎么办呢?这一辈子就被这么给毁了......” 第490章 ·落网 王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本来若是这件事没被戚元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是想要息事宁人的。 倒不是说为了何夫人。 她为的是自己的娘家的名声,还有王婵的名声。 可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有何夫人在背后搞鬼,何夫人还来猫哭耗子,她就十分受不住了。 见何夫人惺惺作态,她竟然怒极反笑:“你既然心疼阿婵,那你说该怎么办?!” 鲁氏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王老夫人会这么问何夫人,她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世家大族遇见这样的事,其实处置的法子也很简单。 要么就是把女儿送到庄子上去,对外说女儿病了。 要么就是让女儿去家庙清修,从此青灯古佛。 没办法,这个世道对女孩子就是如此苛刻残忍,容不得女孩子有一点名誉上的损伤。 现在王老夫人这么问,难道是想要跟何家结亲吗? 毕竟何家来京城之后就反复提出过想要求娶王家的女孩子。 因为这事儿,鲁氏还有些不愿意。 因为人家都说抬头嫁女,低门娶妇。 他们嫁女儿,当然是希望女儿能过的顺遂的。 何家的门楣却早就已经没落了,这些年都是靠着王家,才能够仍旧有皇商的资格。 可是这天底下的皇商也不是只有何家一家。 何况这个世道,只有银子没有权势也是守不住家业的。 她根本没想过让女儿嫁到何家去。 可那是之前。 现在出了事...... 她抿了抿唇,一时间难以抉择。 何夫人抽抽噎噎的,似乎也在深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说:“姑母,您觉得盛昌怎么样?” 何盛昌,也是何家如今最出息的一个小辈。 就是他中了举人,如今赴京赶考,准备春闱的。 何夫人来京城,也正是为了照顾何盛昌的饮食起居,让他好好考试。 王老夫人平时对这个侄孙也一直都是关照有加,毕竟她在家的时候,跟弟弟的关系向来极好。 可现在,王老夫人却只觉得心头遍布寒意。 若是不知道这件事跟何家有关,她不免要觉得何家重情重义,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是坚定不移的想要求娶王婵。 可现在,她却已经怒到了极点。 何夫人还不知道王老夫人现在的心情,叹了一声气就说:“盛昌是您的侄孙,我知道他的心思,他一定会好好的待阿婵的。” 王老夫人气的浑身发颤。 一直都没有开过口的戚元忽然打了个哈欠,张嘴轻笑了一声,而后问:“何夫人,你怎么用这样脏的嘴,说出这么好听的话的?” ...... 何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到戚元,一时还有些发懵。 这是王家哪一房的庶女吗? 怎么前些时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 长得倒是怪好看的,但是她刚才说了什么? 鲁氏则唰的一下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戚元。 戚元之前走的时候还说她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做的这事儿了。 现在戚元这么说何夫人..... 难道是? 戚老夫人则按住了王老夫人的手,轻轻对王老夫人摇了摇头,示意王老夫人不要多嘴。 对付何夫人,出动戚元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 戚元一个人就能料理的妥妥当当。 果然,何夫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戚元已经忽然看着何夫人的头发:“夫人的头发怪好看的,不知道你们宋城的绣娘的发绣里头,有没有用过夫人的头发?” 何夫人原本还不拿戚元当回事的,一听见这话,顿时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眼里带着十足的震惊和惶恐。 随即又使劲儿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背。 这个丫头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忽然说起什么发绣? 跟现在名扬天下的蜀绣和苏绣之类的绣法不同,宋城的发绣还没有这么大的名气,也就是宋城那边比较出名和流行一些。 知道的人也不多。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怎么会忽然无缘无故的提起来? 还是说她知道了什么? 何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简直像是要跳出胸腔。 戚元就扯了扯嘴角:“何夫人,做坏事怎么都不用心一些啊?还用这个香囊装东西送到家里来,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这东西跟你们有关吗?” 她说着,笑着将手里的香囊抛给了何夫人。 何夫人下意识的接在手里,第一眼就看到了仕女的头发。 上面的头发栩栩如生。 不,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真的头发。 她张了张嘴,立即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的,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鲁氏睁大了眼,看着何夫人手里的那个香囊,已经反应过来戚元的意思了。 戚元是说,这个香囊是何家的?! 那也就是说,王婵失踪这件事,跟何家有关?! 何家是疯了吗?! 他们两家可是亲戚啊! 何盛昌来了京城之后,找书院找先生,那可都多亏了王家帮忙! 他们恩将仇报?! 可还不等鲁氏先表达愤怒,戚元已经上前一把拽住了何夫人的头发,猛地在她膝盖窝里踢了一脚,何夫人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戚元顺势就按住了她的头往地上一磕。 何夫人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一时之间痛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额头不可置信。 戚元蹲在她旁边,轻轻问她:“怎么样何夫人,你想起来了吗?” 何夫人吓得魂飞魄丧,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晚辈给打了,捂着额头回过头喊王老夫人:“姑母,您不管管吗?” 这是个什么杀神?! 她从来就没见过这样儿的人! 戚元啧了一声:“真是太可惜了何夫人,你可能不大知道,她管不住我。” 鲁氏捂着心脏看着她们,表情一时之间阴晴不定,但是却已经死死的攥住了拳头。 如果真的是何夫人动的手,她就跟何夫人拼了! 这做的是什么肮脏事儿?! 第491章 ·请来 何夫人双手撑在地上用力就要爬起来,心里简直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恨不得现在就撕碎戚元的脸! 这是个什么东西?! 竟然当着长辈们的面动手行凶! 只是她才撑着要爬起来,屁股就又被戚元猛地踹了一脚,顿时整个人都猛地往前一扑,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立即便痛的惨叫了一声。 戚元上前一步踩住她的手蹲下身看着她:“何夫人,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所以你最好是跟我好好说话。” 何夫人不可置信的去看王老夫人:“姑母,您就这么纵容她胡闹吗?!” 王老夫人往前走了两步,顾忌着何夫人手里的东西,嘶哑着声音去喊戚元:“元姐儿!” 戚老夫人则是面无表情的在旁边立着,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戚元扯住何夫人的头发一把将她给拽起来,眼看着她的脸都痛的变了形,才面色沉沉的问:“何夫人,当天晚上掳走阿婵的,是你们吧?” 何夫人紧咬着牙关,恨得简直想现在就杀了戚元,喉咙都一阵一阵的似乎要冒烟。 听见戚元这么问,顿时死死的咬牙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戚元嗤笑了一声,伸手猛地拽住了何夫人腰间的香囊,将香囊拿到手里之后便挑眉问:“好巧啊,你这只香囊,同样用的也是发绣呢。” 鲁氏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下意识的睁大眼睛,往前疾走几步伸手接过了香囊,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刺绣。 是的,之前没有注意,但是若是仔细拿来对比就会发现,这两种刺绣是一样的绣法! 正如戚元所说,这种绣法她们京城少见。 她晃了晃身子才稳住了身形,看了何夫人一眼,又回头去看王老夫人,眼里的震惊显而易见。 王老夫人的脸色紫涨,等到看到香囊的一瞬间更是浑身都在颤抖。 她指着何夫人,哆嗦着嘴唇问:“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你疯了吗?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这些年,王老夫人一直都在扶持娘家。 娘家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在京城还有这么一门亲戚,又怎么可能在宋城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 可是到头来,娘家却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 王老夫人无法接受,一时之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想到自己的孙女儿,她忍不住质问:“为什么?!” 都是一家人,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何夫人见事情已经被拆穿了,反倒是不装了,呸了一声吐出嘴巴里的血,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到底是谁没有良心?姑妈,你出嫁的时候带走了家里一半的家财,可结果呢?” 她根本不把鲁氏放在眼里,理直气壮的冷笑:“结果只是施舍一般的给我们一点残羹剩饭,还打算让我们感恩戴德呢!你可真是虚伪!” 王老夫人气的简直心脏剧痛。 合着这些年她对娘家的施舍,在何家的人看来就是小恩小惠,是残羹剩饭! 她更是立即反应过来了。 之前何家几次提出结亲,但是她并没有立即答应。 所以何家自认是受了委屈,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把主意打到了王婵的身上。 简直可笑! 她死死的攥住手,忍不住上前猛地打了何夫人一个巴掌。 何夫人被打的偏过头去,脸上却仍旧还是带着大仇得报的洋洋得意:“打啊,姑妈,你打死我,看看打死我有没有用?” 她垂下眼:“你打死我,这事儿该出也已经出了,阿婵除了嫁给我家盛昌,还能有什么人要她?” 何夫人之所以下定决心办这件事,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的确是冒着风险。 但是只要一成功,那么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就算是身份地位再高,这清白一旦没了,那也能拉下泥潭! 王婵再怎么金尊玉贵,丢失的这件事就是个泥潭,她身上的那些脏污是洗不清了的。 除了嫁给何家,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鲁氏忍无可忍,气的简直快要晕过去,扑过去拽住了她的衣襟,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畜生!你们简直是畜生不如!” 何夫人被掐住了脖子,却还是一点儿都不怕。 她根本无所畏惧,难道鲁氏敢就这么掐死她? 掐死了她,怎么说呢? 对外怎么交代? 王老夫人气的发懵,头一次体会到七窍生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何夫人。 戚老夫人心里叹了一声气。 能体会到王老夫人此时心里的痛苦。 她看了一眼戚元。 戚元已经上前拉开鲁氏了。 鲁氏气的眼睛通红:“元姐儿,你别拦着我,今天索性我掐死她,再自己去领罪!拼着死,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家!” 婚前就能这么毫无底线的算计。 等到真的嫁过去了,这件事也会成为何家的人拿捏和贬低王婵的把柄。 怎么能指望畜生有什么良心?! 为人母,鲁氏是绝不答应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的。 何夫人咯咯咯的笑,阴阳怪气的啧了一声:“不嫁,不嫁那就去做姑子咯!” 反正女孩子就这么两条路可走。 要么就去死。 她洋洋得意。 直到戚元看着王老夫人:“外祖母,让人去请何盛昌过来吧,就说是何夫人叫他来的。” 何夫人顿时如同是护崽的母鸡,睁大了眼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关门打狗啊。” 她没什么耐心,尤其是不怎么喜欢看何夫人这种人上蹿下跳。 所以她多看了王老夫人一眼。 戚老夫人立即就攥住王老夫人的胳膊:“你听元姐儿的!” 她也觉得,这种人家嫁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是暂时保住了名声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有什么意义? 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痛下决心,转身就出了房门吩咐了管事,让他们去接何盛昌过来。 而后整个人便如同虚脱了一般闭上了眼。 第492章 ·揪出 何夫人厉声喊了一声就要站起来,戚元面无表情的一脚踩在她的背上,将人又给踩得塌了下去,而后才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何夫人,我没让你动,你最好可别动。” 她说着,从旁边扯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脚则一动不动的踩着何夫人的背,冷冷的闭目养神。 回来到现在都还没睡觉,她其实有些困了。 戚老夫人从混乱和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心里做好了准备。 今天只怕是要见血了。 她见王老夫人一脸的挣扎,便扯了扯王老夫人的手,将人带到了外边,才叹了声气:“今天的这件事,你不要犯糊涂,何家做出这样的事,两家人的亲戚情分算是彻底没了。” 她一针见血:“你也看到你儿媳妇刚才的态度了,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接受把自己女儿嫁给罪魁祸首的。你就更要站在阿婵这边才是。” 说实话,戚老夫人觉得何家的人实在是贪得无厌。 就算是真的想要结亲,也应该堂堂正正。 这样算是什么? 这太恶劣了! 他们想娶王家的女孩儿,却又觉得王家太过高姿态,所以就干脆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毁掉女孩儿的名节。 然后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王家和王婵。 简直是软饭硬吃。 王老夫人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她的母亲走得早,所以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 若不是感情深厚,这些年也不可能这么接济何家了。 可现在,何家的人却算计到了她的孙女儿身上! 鲁氏刚才的态度之激烈她也看的清清楚楚。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若是再帮何家说情,那首先得罪的就是儿子和儿媳妇。 她苦笑了一声:“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临到老了,竟然还被自己家的晚辈这么算计。” 戚老夫人倒是看得开的多:“你也就是因为关心则乱,否则的话,这世上的事还不就是如此?财帛动人心,权势更是迷人眼,什么亲朋好友?在利益跟前都是如此。” 正说着,管事飞奔着进来禀报,说是何盛昌已经来了。 王老夫人的手顿时紧了紧。 里间的戚元也听见了动静,看了鲁氏一眼:“大舅母,放他进来吧。” 鲁氏咬了咬牙答应,出门去吩咐:“将表少爷请进来吧!” 何盛昌心中对于王家来请并不意外。 他心里很清楚,王家之所以过来请,应当是母亲过去起了效果。 想到这里,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大步上了台阶,敲响了房门。 一进门,他原本以为看到的必定是楚楚可怜委屈至极的表妹,还有鲁氏哭泣而感激的脸,王老夫人感动又愧疚的模样。 可是没想到,一进门,他看到的是被一个女孩子踩在脚下的何夫人。 这跟他预想当中的截然不同,他一下子懵了。 何夫人原本一直都在破口大骂的。 但是她骂一句,戚元就踹她一脚。 到后来,她已经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看到何盛昌,才挣扎着喊了一声:“阿盛!” 何盛昌已经都快认不出这人是自己的母亲,听见声音才震惊的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娘?!” 他怒不可遏,一时慷慨激昂的问王老夫人和鲁氏:“姑祖母,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鲁氏冷笑了一声:“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简直是怨气冲天。 这么一问,何盛昌则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怎么回事? 正常来说,这一次他过来,不是应该王家的人哭着跪着求他娶了王婵,把他当成是救命稻草吗? 怎么现在鲁氏却是这样的态度? 还有王老夫人,现在也是目光冰冷的一言不发。 他下意识的去看自己母亲。 戚元也是在这个时候轻轻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何公子,藏在香囊里的那幅画,是你画的吧? 何盛昌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涩。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戚元面色冷淡,垂下眼看了何夫人一眼:“何公子,你最好是说实话,否则的话,你娘可不太好过。” 何盛昌的面色潮红,一时之间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根本想不通事情是怎么暴露的。 戚元慢条斯理的笑了一声:“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何盛昌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在喷火。 全身上下都被戚元看光了的那种羞耻感油然而生。 他厉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是吗?”戚元哦了一声,忽然俯身抓住了何夫人的手指,而后猛地一掰,何夫人顿时惨叫了一声。 何盛昌顿时面皮都抖了抖,飞快的往前冲:“你这个贱......” 一句话还没说完,戚元猛地勾住一条凳子往后一踹,何盛昌顿时被凳子撞飞出去,猛地扑倒在地。 而后戚元毫不迟疑,又掰住何夫人的另一根手指一用力。 何夫人痛得在地上痛哭哀嚎。 她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上刑了! 戚元缓缓的回头去看何盛昌:“听说你爹偏宠妾室,对你娘情分平常,你也是你娘的命根子,你不会这么没良心,眼看着你娘去死吧?” 她说着,笑着冲何盛昌挑了挑眉:“你再不说的话,很快你娘整只手都要断了哦。” 疯了! 真是疯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更没见过疯成这样的! 何盛昌只觉得人晕头转向,一时之间连思索都变慢了,眼看着戚元真的又去拉住了何夫人的手,他才绷不住了:“是我!是我画的!” 真是啊。 戚元停住了手,缓缓的上前攥住何盛昌的脖子:“还有什么东西在你手里?” 何盛昌这才知道自己娘亲为什么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这个女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被她箍住脖子,简直就像是被铁钳给钳住一样,根本动弹不了。 他只觉得呼吸困难,额头也一阵一阵的冒冷汗,忍不住有些崩溃的哭出声:“还有她贴身的玉佩,还有小衣!没有了,没有了!” 第493章 ·禽兽 屋子里静默下来。 鲁氏克制不住的开始颤抖,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下何盛昌的一块肉来。 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何夫人则又痛又急的喊了一声阿盛,而后竟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王老夫人指着何盛昌:“好!好!好!枉你还读过圣贤书!枉你还自称是什么圣人弟子,你好啊何盛昌!” 这么算计自己的亲表妹。 真是行啊! 何盛昌喊出这句话以后就后悔了,身上又冷又痛。 他之前一直都有些浑浑噩噩。 主要是一来了王家就被当时的场景给吓蒙了。 而后戚元又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人思考的机会,一直在折磨何夫人。 他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也顾不得想那么多。 直到现在,他才浑身打了个冷颤,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糟糕的决定。 他承认了! 他本来可以咬死不认的,只要咬死不承认,那么这件事就根本是个死局。 出事的是王婵,是王家的嫡女。 王家根本不敢闹大,更不可能去报官。 他为什么要承认?! 只要死不承认,这件事就根本影响不到他! 何盛昌的嘴唇被咬破了皮,一吞口水,才发现现在连舌头都是苦的。 戚元呵了一声:“你可真有出息。” 她淡淡的挑了挑眉,往后靠在椅背上:“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何盛昌现在最恨的就是这个不知身份来路的女孩儿,他死死的睁大眼瞪着戚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已经错了,不能继续错上加错。 他死死的咬着牙。 戚元垂下眼轻笑了一声,一脚踩在了何盛昌的手背:“何公子,你要知道,我不是在求你。” 她的脚轻轻用力:“你这双手,是要写字考试的,若是我现在一用力,以后可就再也拿不动笔了啊。” 何盛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她说话不用力,语气甚至算得上是温和。 但是字字句句说出来都如刀似箭,让人觉得痛。 关键是,她还真的说到做到,掰断何夫人的手指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如同此时,她的话说完,就已经开始用力。 若是自己不说话,这一双手真的就废了! 当她开始用力的时候,何盛昌只觉得一股恐惧从尾椎骨油然而生,几乎一直蔓延到全身,惊恐至极的喊了一声:“不!” 戚元淡淡的看着他:“你只有一次机会,何公子,好好把握哦。” 何盛昌的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痛多一些还是怕多一些,死死的控制住了惊恐,才带着哽咽开了口:“我说,是,是魏青央,魏青央教我的!” 魏青央啊。 戚元还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人。 这不就是那个跟在冯采薇背后的狗腿子,不管什么时候都第一个替冯采薇扑出来咬人的那个人吗? 当初魏畅应和冯峻死的时候,冯家不敢闹事,魏家就更是没有任何声音。 以至于她压根就不记得这个人了。 却没想到,原来魏青央是个这么能忍的角色。 她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轻笑出声。 王老夫人则疑惑的看着他问:“魏青央?她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问题,何盛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吓得已经六神无主,听见这话就哇的一声哭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来了京城后不久,她就在烧香的时候跟我娘认识了......” 之后的事也是顺理成章。 这些年何夫人一直都在想着跟王家结亲。 但是王家却一直都没有松口。 何夫人本来就对王家有些不满,魏青央出了主意之后,何夫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对于她来说,其实这真的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原本一切也很顺利的。 谁知道,却会突然被拆穿。 而且还是如此突兀的情况下。 何盛昌嚎啕大哭。 戚元踩着他的脚慢慢的挪开了,哦了一声,轻声说:“我还正想着该怎么办,既然是魏青央的话,那简单了。” 什么简单了? 何盛昌抬头看着戚元。 戚元也正看着他,垂下眼说:“你去魏家提亲吧。” ...... 何盛昌睁大了眼,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一时之间耳朵嗡嗡嗡的,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鲁氏和王老夫人也下意识的看着戚元。 戚元垂下眼,俯身捏住何盛昌的下巴:“何公子,去魏家求亲,求不到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她一把甩开了何盛昌:“你舌灿莲花,该怎么说,应当不必我来教你吧?” 何盛昌人都傻了。 戚元倒是镇定自若。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当一件事流传甚广,你已经无法去遮掩的时候,那么这个时候若是想要解决,就只能闹出一件更大的事。 这样一来,自然而然没人会记得之前的事了。 魏青央既然这么喜欢毁人的清白和名声。 那就自己也尝一尝这个滋味吧。 她抚了抚自己裙摆上的褶皱,转过头看着鲁氏:“舅母,你派个人跟着他,快上朝了,让他现在去,就趁着大家都要上朝的时候,在魏家门口跪着。” 鲁氏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好!好!我这就让人准备,这就让人准备!” 不知不觉,戚元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她到现在都还觉得人相识飘在半空,有些不大现实。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王老夫人则看了戚老夫人一眼:“魏家.....之前在长公主府上出事的,是不是就还有魏家的人?” 戚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是啊,原来会咬人的狗不叫,是在这儿等着呢。” 恰好王婵醒了,里面传来王婵的惊呼声。 戚元最后看了何盛昌一眼,转身推门进了内室,一把按住了王婵的肩膀,沉声喊:“阿婵!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不必慌张!” 王婵面色惨白的看着她:“怎么解决啊?元姐儿,没用的,我已经完了,我的一辈子都完了!” 戚元摇头:“不,我带你去看个热闹。” 她一字一顿,语气温和:“哪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第494章 ·求亲 戚元干脆利落的跟鲁氏打招呼:“舅母,劳烦您给阿婵拿一套衣裳过来,我带她出去一趟。” 鲁氏一时怔住了。 这个时候,出门? 现在这件事正是闹的满城风雨的时候,人人都等着看王婵的热闹。 王家现在甚至都有族老站出来说要把王婵暂时送回老家去休养,避一避风头,结果戚元却要带王婵出门? 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元姐儿......” 戚元知道鲁氏的顾虑,挑了挑眉很是坚持:“舅母您相信我,我带她出去,不会有事的。” 鲁氏虽然还是有些不大理解,但是想到戚元一过来就把背后算计王婵的人抓了出来,迟疑片刻还是咬了咬牙:“好!我这就去准备!” 她立即就让人去给王婵准备了一套衣裳。 戚元看着王婵:“阿婵,穿上,跟我走。” 王老夫人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她转头看着戚老夫人:“元姐儿是要带阿婵去魏家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戚老夫人一夜没睡,可仍旧不影响她的精神奕奕。 她喝了口茶笑了一声:“现在除了魏家,还有什么热闹好看?” 见王老夫人面色怔忡,戚老夫人放下茶盏,云淡风轻的提醒:“你还是不够了解元姐儿,不过从今天这件事之后,你就会明白元姐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扯了扯嘴角:“别担心阿婵了,阿婵今天出去一趟之后,必定是百病全消的。” 戚元拉着王婵上了马车之后,便吩咐车夫:“回一趟戚家。” 王婵仍旧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手脚冰凉的攥住戚元的手,听见戚元说要回戚家,还有些茫然:“我们去你家里做什么?” 戚元能理解现在王婵为什么像是个惊弓之鸟。 她拍了拍王婵的手背温和的安抚:“带个人一起去。” 她们从戚家接到了人之后,再去魏家所在的八经胡同之时,魏家所在的那条街上现在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魏家的官职不高,所以他们的房子还是住的魏夫人娘家的房子。 八经胡同住的也大部分都是朝廷命官,尤其是以翰林院这些人为主。 正是上朝的时候,大家原本都是急着赶着出门的。 谁知道一大早,魏家门口却堵得水泄不通。 翰林院的一个编纂被堵得许久都动不了,不由得有些恼怒:“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头还走不走了?” 管事的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大人,咱们这整条胡同都被堵住了,只怕是真的一时半刻走不动了!” 整条胡同都被堵住? 编纂掀开轿帘伸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前面好几家人的轿子也同样被堵在门口动弹不得,不由得就皱眉:“今天什么日子?有人家娶亲了?” 他们这胡同的街道窄,因此每次若是有邻舍办这种大事的话,的确便要被堵住路。 管事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不是啊大人,不是娶亲,是有人跪在魏大人家门口,负荆请罪要求亲啊。” ...... 编纂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他说话了,什么叫做跪下求亲,负荆请罪? 这俩是一回事吗? 求亲那不都是请了媒人上门好好的谈吗?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反正也走不了,便干脆下了轿子。 才下轿,他就见不少百姓还有周遭的下人争先恐后的往魏家门口涌,魏家门口一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人群里,王婵的手心微微出汗,手脚冰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何盛昌,眼里都是惊恐和厌恶。 天气冰冷,何盛昌却赤裸着上身,背后背着藤条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的等着魏家开门。 而此时的百姓们也都议论纷纷。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来求亲的,还是来赔罪的啊?” “真是可怜,这么冷的天,就这么跪着?” 何盛昌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之前还被戚元揍了一顿,此时更是狼狈又难堪,可他仍旧还记得当时戚元踩着他的脚腕时那冰凉的眼神。 他娘现在还在戚元手里! 那个女人是真的能一根一根的掰断他娘的手指! 可以想象,如果自己不按照她说的做,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香囊在人家手里,娘也在人家手里。 戚元和王家想要让他身败名裂实在是太简单了。 人都是如此,利益冲突的时候永远都是下意识的自保。 相比较于身败名裂甚至可能死,他当然宁愿多跪一会儿。 他抖抖索索的举着双手,闭上眼睛大声喊:“举子宋城何盛昌,与魏家三小姐魏青央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如今已经知道错了,特来负荆请罪,诚心求娶!求岳父岳母垂怜!” 原本已经等的都有些不耐烦的百姓们一时之间都被点燃了热情。 等了这么久了无非就是想要看看好戏。 嗬,没想到还真的是一场好戏啊! 这种穷举人和官家千金私定终身,千金小姐被家里绑回去,穷举人却一片真心穷追不舍的事儿,自来常看常新,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畅销的戏本子。 何况现在还就发生在身边! 这可比戏本子要有意思的多了。 一时之间人人起哄。 吆喝声都快掀翻魏家的屋顶。 翰林院的编纂咳嗽了一声,也忍不住往里挤了挤。 真是没想到,这个世道还有这样被棒打鸳鸯的有情人。 啧,魏家竟然是如此嫌贫爱富的。 此时的魏家,天都已经塌下来了。 魏大人原本一早起来就打算去上朝的,谁知道早起一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就听见说有人在自家门口负荆请罪。 他皱了皱眉让下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则跟魏夫人坐下准备吃早饭。 早饭才上桌,下人就跑进来,着急的说:“大人,夫人!不好了!有个叫何盛昌的举人跪在咱们家大门口,背着藤条说是跟咱们家三小姐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魏大人才喝进嘴巴的一口热汤顿时喷的干干净净,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第495章 ·轰动 魏大人顾不得自己嘴唇都已经被烫的肿起来,蹭的一下就起身了,瞪着魏夫人问:“怎么回事?!青央认识他?” 他怎么不知道?! 魏夫人同样也是震惊不已,不小心打翻了汤碗,顿时被烫的惊叫了一声。 而此时,外头的喊声已经一阵高过一阵,甚至在后院都已经能隐约听见了。 魏大人简直是毛骨悚然,又有些气急败坏。 这是还嫌弃他们不够倒霉是吗? 他儿子才死了多久啊? 怎么又出事? 他气的嘴唇都哆嗦了,对着管事气急败坏的呵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把人打走吗?!” 还让他跪在外头闹事,引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生怕别人看不到这天大的热闹吗?! 管事抖得更厉害:“大人,正是上朝的时候,他往那儿一跪,咱们家左邻右舍的大人们都看到了,小的们倒是想打,也不敢打啊!” 要知道,这条街里住着的除了翰林院的这些老学究们,还有一些御史和国子监的大人们。 他们要是敢动手打读书人,那这件事只怕是要闹的更大,他们哪儿敢啊?! 魏大人听的两眼一黑,怒不可遏的喊:“把魏青央给我叫来!把她给我叫来!” 魏青央原本正在梳头的,她这两天都心情极好。 她已经收到了何夫人的回信,知道何夫人和何盛昌已经顺利的在佛母会将王婵掳走。 啧啧,只可惜戚元不在京城回老家了。 否则的话,她也不必拿王婵出气。 想到戚元,魏青央先是面露厌恶的皱眉,而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不过也没关系,一个个来。 先从戚元的狗腿子王婵开始。 等到戚元回京,知道王婵名声尽毁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不是什么事都云淡风轻,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能摆平吗? 不知道这种事她打算怎么摆平? 只要想一想戚元到时候的错愕震惊和痛苦,她就忍不住笑出声。 冯采薇和冯家不能怎么样戚元,那就让她来! 她就要用慢刀子割肉,一刀一刀的割戚元的肉,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丫头替她梳好了头发,小心的问:“三小姐,今天穿什么衣裳?” 魏青央若有所指的笑了笑:“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当然是穿红色了,你挑我那套大红织金的蜀锦衣裳出来,我今天要去王家看伯府千金呢。” 丫头轻声应了一声,才替她将衣服穿好,魏大人那边就派人来催了。 魏青央皱了皱眉,这个时候父亲按理来说应当已经去上朝了,怎么还专门让她过去? 可她也并没有多想,快步去了魏大人的院子。 魏大人一直都很宠爱儿女。 尤其是在魏畅应死了之后,他就更是对剩下的儿女们几乎言听计从。 魏青央也是因为如此,才能随意出门。 可是这一次,迎接魏青央的不是魏大人慈爱的脸,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魏大人猛地打了魏青央一个巴掌,气的面色潮红:“你这个孽障,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魏夫人吓得不轻,急忙伸手拽住了女儿:“青央,何盛昌是谁?!” 原本还被打的懵了的魏青央瞬间怔住,满脸呆滞的看着魏大人和魏夫人,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大人一看她这个样子,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还真是认识的! 外面现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只怕附近听见消息的全都过来看热闹了。 今天过后,满朝文武都会知道他家里出了个卓文君! 简直是..... 简直是有辱斯文! 魏大人气的又要往上扑:“你这个畜生,我这么多年教你的都教到了狗肚子里,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魏青央还以为是自己怂恿何夫人和何盛昌去掳走王婵的事情被曝光了,原本还有些惊恐。 但是她越是听就越是觉得不对。 尤其是魏夫人痛心疾首的斥责她不自爱,她更是一头雾水:“娘,您说什么呢?!什么叫做不自爱?我跟何盛昌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何盛昌这种出身的人? 何盛昌给她提鞋都不配! 若不是因为何家和王家的关系,她根本都不会多看何盛昌一眼。 魏夫人怔了怔:“何盛昌现在就跪在咱们家门口求亲,说是早就已经跟你私定终身......” 什么?! 魏青央比他们还要震惊:“他满口胡言!” 何盛昌是疯了吗?! 她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一时之间脚底发麻:“爹,娘,我没有!我跟他没关系,我根本不喜欢他,更别提私定终身了!” 她死死的抓住了魏夫人的手:“娘,您相信我,我没有啊!” 魏夫人半信半疑的看着女儿:“若是你不认识他,他怎么可能来门口下跪?还闹的如此轰轰烈烈?” 魏青央都快气疯了:“我真的没有,娘,我跟何夫人的确是认识,但是我只不过是利用她,想要给王婵吃点苦头!当初哥哥死在长公主府,王婵就一直跳出来帮戚元说话,我只是想帮哥哥报仇啊!” 提起魏畅应,魏大人和魏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痛苦。 人到晚年,丧子之痛无疑是刻骨铭心的。 他们难道不恨? 他们每天起来都要诅咒戚家和戚元,想要戚元快点去死。 只是得罪不起如日中天的永平侯府,更不敢和长公主硬来,加上冯家都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还和戚家结亲,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谁知道魏青央却一直记着,而且还瞒着他们私底下做了一件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魏夫人终于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何盛昌反倒是跪在咱们家门口,跟你求亲?” 他不是应该去王家吗?! 魏青央恨不得生吃了何盛昌,听见魏夫人这么问,一时之间目眦欲裂咬牙切齿:“谁知道他是发了什么失心疯!” 魏夫人则忙看着魏大人:“老爷,您快想想法子啊!” 第496章 ·渡劫 魏大人的脸色一时白一时青,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可不是那些小年轻,想事也不会那么简单。 虽然魏青央跟何盛昌没什么,但是到底是跟何家有关系,说不定便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何盛昌的手里。 否则的话,何盛昌没点底气怎么可能敢当众来这里求亲? 分明就是手里有东西,这才会借势闹大。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女儿。 魏青央还气的跳脚。 原本一大早起来准备去看王婵的热闹的,此时好心情却已经荡然无存。 这个男人本来是她给何盛昌准备的,可结果现在却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贱人! 真是贱人! 管事在外头不停的擦汗:“大人,外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得快点想个法子把事情压下去才行啊! 否则再闹下去,只怕半个京城的人都要赶来了。 到底是自己女儿! 何况她还原本是想要给魏畅应报仇。 魏大人撑着桌子站起身,死死的盯着魏青央问:“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 魏青央左思右想,笃定的摇了摇头:“没有,我每次见何夫人都很小心,跟何盛昌更是没有见过!” 魏大人这才松了口气,嗯了一声,带着人快步出去了。 他到底是一块老姜,连丧子之痛都能咽下去一声不吭的人,城府早就已经历练出来。 只不过是短短时间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置。 事情的确是闹大了,他可以先将何盛昌叫到府中。 外头的事不管传的多么沸沸扬扬,但是一旦到了他府里,那么话就不由得何盛昌说了。 他到时候自然可以有别的说辞。 也能让何盛昌有别的说辞。 府门打开,早就已经伸长了脖子等了半天的百姓们一时之间兴奋起来。 何盛昌也打了个冷颤,重新打起了精神。 王婵更是紧张的攥住了戚元的手,小心翼翼的看着戚元。 戚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看戏。” 魏大人快步下了台阶,面色云淡风轻,语气还温和的很:“你这小子,可是有什么难事才出此下策?” 一句话就撇清了干系。 暗指何盛昌是在胡说。 魏大人原本打算继续劝解。 何盛昌却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死死的举过头顶:“伯父,这是青央的替身玉佩,我们俩早就已经私定终身,青央更是已经认了我母亲做婆婆!伯父,求求您不要棒打鸳鸯,我一定会好好科考,绝不会辜负了青央的!” 他往前膝行了几步,砰砰砰的不停磕头,一时之间痛哭流涕:“伯父,我们早就已经许下婚约了,我知道您生气,才会派人殴打我母亲,强行把青央带走......” 魏大人的血液一时都冲到了头顶。 他没有想到何盛昌还真的有魏青央的东西! 当然,现在是不是魏青央的东西,根本已经无法辨别了! 但是冲着何盛昌这么大义凛然的模样,也没人会怀疑这东西不是真的! 他险些要倒下去。 偏偏就是此时,忽然有人朝着魏大人抛了个石头:“人家有情人郎才女貌,早就已经私定终身,你怎么还嫌贫爱富,棒打鸳鸯呢?!” 王婵怔怔的看了旁边的白芷一眼。 白芷还跳的老高:“呸,嫌贫爱富,棒打鸳鸯!什么东西?!” 百姓们是最喜欢看热闹的。 尤其是这种女方父母有权有势却看不起穷书生,还拆散有情人的做法,更是让百姓们义愤填膺。 毕竟哪个书生不想要这样的际遇呢?! 怎么能容许人破坏? 一时之间有人大喊:“这不就是莺莺传吗?嫌贫爱富不是好人!” “就,还打人家亲娘!真不是东西!” 一时之间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更是不停有人捡起石头往魏家砸! 局面一时一边倒,魏大人忍无可忍猛地打了何盛昌一个巴掌。 何盛昌却更加豁出去:“伯父,我已经是举人了,我一定会努力考上进士,绝不会辱没了您的门楣,求求您成全我吧!”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何盛昌的表演,心里啧了一声。 这表演本来应当是留着给王家的,现在才算是用对了地方。 只是不知道,魏青央会是什么反应? 魏大人气的已经说不出话,当下左右开弓又打了何盛昌两个耳光,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闭嘴!你少败坏我女儿名声,我女儿跟你毫无关系!毫无关系!” 何盛昌哇的一声同样也哭了:“怎么会毫无关系呢?佛母会当天,是我跟青央定情的那天,当天晚上满街都是你们在找人,你们怎么能说跟我毫无关系?!” 编纂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这种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太丢人了! 他咳嗽了一声看着魏大人:“老魏,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么闹成什么样子?” 而百姓们则更是彻底沸腾了。 “我想起来了,佛母会当天的确是说有哪家的千金小姐丢了!” “对啊!当天晚上还有人到处找人!” “原来就是魏家的姑娘跟人私奔了啊!” 王婵猛地回头看着戚元,一时之间热泪盈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戚元说,要掩盖一件事,那就要抛出另一件更能让人被吸引的事。 原来就是这样。 不止如此,何盛昌这么一说,连佛母会当天她丢了的事,从此以后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了。 因为这件事的主角,已经彻底换人了。 她哽咽了一声:“元姐儿!” 戚元轻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你看,我说过的,没什么好慌的,也没什么事情过不去。” 她说着,看了白芷一眼:“白芷,走了!” 白芷看戏看的还有些意犹未尽。 听见戚元喊,才忙回过神来,扶着王婵上了马车,才眼睛亮亮的看着戚元:“大小姐,我刚才扔石头的时机准确吗?” 她现在可是已经做的驾轻就熟了! 王婵破涕为笑。 戚元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很不错。” 第497章 ·出气 鲁氏在家里坐立难安,女儿刚刚出事,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这几天自尽都已经两次了,她实在是很担心女儿出去会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毕竟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落井下石和无事生非的人。 天越来越亮,她就愈发的坐不住,终于还是忍不住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王老夫人也是一样的。 她毕竟年纪大了,强撑着一夜没睡,加上大悲大喜的一通折腾,到了早上脸都白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根本睡不着,焦急不安的等着消息。 戚老夫人轻声劝她:“有元姐儿在呢,你就放心吧!” 她们家元姐儿办事从来不出差错,说打谁就打谁,绝不会出篓子的。 王老夫人苦笑:“关心则乱啊!再说,魏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她们会怎么样?” 正说着,鲁氏已经快步进了门。 见到她,王老夫人带着几分愧疚的招呼:“老大媳妇儿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鲁氏其实心里也生气,觉得是因为王老夫人对娘家人太过宽纵,才会给女儿招来这么大的祸事,。 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她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不能怪在王老夫人头上。 何家求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老夫人始终没有答应的意思。 说到底是人心不足。 王老夫人怎么能想到她的娘家人会这么肆无忌惮。 她往前走了几步给戚老夫人也行了礼,才低声说:“这都已经卯时了,还是没有消息......” 王老夫人自己心里也着急,却马上就出言安慰:“没事儿的,她跟着元姐儿呢,她最愿意听元姐儿的话的。” 话音才落,王大老爷跟戚震就一起进来了。 两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喜气。 戚老夫人立即便挑了挑眉:“有消息了?” 王大老爷重重的吐了口气,人都精神了:“亲家老太太,母亲,有消息了!何盛昌当众在魏家大门口下跪求亲,背着藤条赤裸着上身跪着负荆请罪!闹的声势浩大!” 说起这件事,王大老爷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样的亲戚。 亲戚亲戚,那也得是个人才能算的上亲戚。 何家恩将仇报,分明得到王家的恩惠,但是算计起王家来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实在是过分至极。 尤其是用这样阴损下作的法子,毁掉的都不只是一个王婵,还有王家其他的女孩儿! 也就是戚元留着何盛昌有用,否则他首先就得把何盛昌给打个半死。 不过现在也不必打了。 因为现在的结果可比打一顿打个半死要令人舒服多了! 魏青央指使何家毁坏王婵的名声,想要毁掉王婵的清白。 现在戚元直接来了一招将计就计。 简直是妙极了! 王老夫人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心里还突突突的痛,但是脸色却好看多了。 鲁氏也激动的问:“那,那魏家怎么说?” “千金小姐和书生情定终身,结果却被父母拆散棒打鸳鸯,这种戏码可太喜闻乐见了!”王大老爷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魏家怎么说都不会再有人信的!”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又下意识的夸赞起了戚元:“也不知道元姐儿这脑子是怎么想的,若是我,把何家打个半死赶走就是了,元姐儿却能想到这样的主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简直是让魏家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戚震咳嗽了一声,心想这才哪到哪儿? 别被元姐儿抓住还好,都被元姐儿给抓住了,还想有什么好? 想多了! 王大老爷神清气爽,高兴不已的看着鲁氏:“没事儿了!就连那天佛母会咱们家阿婵丢了的事儿,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提了!元姐儿已经张冠李戴,让何盛昌说那天晚上全城找人,找的是魏青央了!” 鲁氏睁大眼睛。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她一时还以为是在做梦。 苍天啊! 天知道,昨天晚上她还在想着若是王婵死了,那她也不活了。 更不知道这一切该怎么面对。 可是谁能想到不过就是一晚上的时间,风云突变,什么都变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坎儿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王老夫人也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激动不已的喊了一声:“好!好啊!” 戚老夫人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看,我说了吧?这些事儿你交给元姐儿就只管放心,绝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鲁氏已经喜极而泣:“我,我去给祖宗上香!我去给祖宗上香!” 王老夫人被提醒,也急忙点头:“是是是,多谢祖宗保佑,多谢列祖列宗保佑!” 她晃了晃自己的头,又吩咐鲁氏:“快叫厨房准备饭菜,待会儿元姐儿她们回来也能吃口热乎的!” 鲁氏急忙吩咐下去了。 又跟王大老爷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 王老夫人到现在都还觉得晕乎乎的,忍不住冲戚老夫人说:“你捏捏我,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么难的事儿,就这么清清淡淡的解决了? 戚老夫人笑出声,还真的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怎么样,这回可信了吧?我都说了,信不过谁,也别信不过我孙女儿!” “什么你孙女儿?”王老夫人正色看着她:“这不也是我外孙女儿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戚震则是去外面迎了一下戚元。 啧啧,真不愧是元姐儿,她在哪儿事儿就在哪儿。 这才回来第一晚,马不停蹄就破了这么大一个局。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等一等之说,在戚元这里,今天的仇就要今天报。 今天你耳光打到我脸上了,晚上之前不把你打肿,那都算是她戚元没用。 真是..... 真是他娘的痛快啊! 戚震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一辆马车出现在视线里,眼睛亮了亮,忙喊:“元姐儿!” 白芷先露出头来,又掀了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侯爷!” 戚震看见白芷,面色顿时有些古怪:“元姐儿还去接了你一趟?” 不会是为了朝魏家扔石头吧? 第498章 ·悲喜 白芷笑盈盈的应是,转身去把王婵搀扶下来。 戚元则自己轻巧的跳下来了。 王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见到戚元和王婵回来,王老夫人惊喜不已,一手拉了戚元一手拉了王婵,却高兴得根本说不出话,好半响才哽咽着冲王婵说:“阿婵,是祖母对不住你,祖母引狼入室......” 王婵脖子上的勒痕此时还触目惊心。 可她的精神却比之前要好的太多了。 听见王老夫人这么说,她眼睛亮亮的摇头:“没事了祖母,我没事了!他们恶人有恶报,现在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她很明白戚元带她出去的用意。 尤其是在听见百姓们纷纷开始议论起佛母会那天晚上的事,而且大家自然而然的把那天丢了的人当成了魏青央之后。 她就更清楚戚元为什么要催着何盛昌去魏家提亲。 真是顺理成章,严丝合缝,一点儿纰漏都找不到的洗清了她头上的污水。 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人将佛母会丢失的事跟她对应起来。 她仍旧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这世间! 王老夫人哽咽着朝戚元道谢:“元姐儿,真是多谢你,真是多谢你。”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戚元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天塌不下来。” 王老夫人一时说不出话。 可是昨晚,天是真的差点塌了。 而且若是答应了何家的亲事,以后王婵若是知道真相,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么算一算,戚元这帮的可绝不是什么小忙。 她握着戚元的手说不出话。 等鲁氏和王大老爷拜了祖宗回来,见到王婵更是高兴不已。 王婵径直扑进了鲁氏怀里哭出声来。 鲁氏摸着她的头,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能哭出来就好,能哭出来就好! 王大老爷忙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用饭。 期间王大老爷忍不住问戚元:“那,就让他们成亲吗?” 可是若是魏家真的把魏青央嫁给了何盛昌,那何家和魏家岂不是就勾搭在了一起? 魏青央之前就能无缘无故的出这么阴损的毒计,谁知道这件事发生之后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戚元垂下眼笑了一声:“求亲是成了,但是嫁是不可能嫁的。” 魏青央这么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何盛昌这样的商贾出身的人? 再说还是用这么屈辱的方式定下的姻缘。 她打了个哈欠;“再等等吧,还有热闹好看。” 还有热闹好看? 王大老爷看了戚震一眼。 戚震却有些心疼戚元,她一路赶回来,都还没睡个整觉呢,就马不停蹄的来了王家一直忙到现在。 这么想着,他就起身告辞:“元姐儿也是才回来,让她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儿之后再说。” 王老夫人急忙说:“就在家里住吧,我让人收拾出个院子来,元姐儿就在外祖家住几天!” “不必了。”戚元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我还没见嘉朗和云徵呢,他们许久不见我,一定很记挂我,何况家里也还有些事要处置。” 六斤和北泽他们四个先被她打发走了,但是也差不多会来找她。 再说只怕赖成龙也会来的。 她待在王家并不怎么方便。 戚震脸上露出笑意来。 戚老夫人也起身了:“是啊,云徵和嘉朗天天惦记着姐姐,每天都要去元姐儿院子里做功课等她的,让她们姐弟见一见再说。” 王老夫人和鲁氏都有些遗憾:“那晚上带着云徵和嘉朗,一家人都过来吃饭,算是给元姐儿接风洗尘了。” 王婵也眼巴巴的勾着戚元的胳膊。 戚元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好好,我晚上再过来。” 王婵这才笑了。 戚元转身又看着王老夫人:“您派几个人送何夫人会何家吧,另外,最好是多派几个人照顾何夫人。” 她意有所指,王老夫人则眯了眯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戚元这才陪着戚老夫人上了马车。 戚老夫人握住戚元的手拍了拍:“真是辛苦你了,一回来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戚元的确是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没事,我还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王婵真是对她很好,如果不是她恰巧回来了,那王婵要么是被嫁给了何盛昌,要么就是自尽了。 不管是哪种结果,都是戚元不想看到的。 她庆幸自己能够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回来了。 戚老夫人看着她笑了笑,眼里都是柔情:“元姐儿,你变得越来越好了。” 之前的戚元当然也好,但是却更多的是戾气。 可是现在的戚元,身上多了许多的柔和。 人是不能一个人活着的,一个人活着那不叫活着。 戚老夫人更愿意看着戚元过上正常的日子,现在看来,萧云庭一定给了元姐儿十足的诚意和爱意,才能让元姐儿愈发的从容自若。 她摸了摸戚元的头发:“真好,祖母为你高兴。” 戚元回到明月楼就先睡着了。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光从西边的窗户透进来,洒在她的脸上,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什么地方。 等到眨了眨眼睛,一只手忽然横空出现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转过头,看见了床边两个坐在凳子上的人。 戚云徵和沈嘉朗见她醒了,笑眯眯的扑上去:“姐姐!” 这两个小东西,隔了些日子不见,他们都长高了,戚云徵脸上的病容也少了许多,眼看着比从前健壮和乐观多了。 戚元由衷的露出笑意来,摸了摸弟弟们的头:“我不在家,你们有没有惹祸啊?” 戚云徵和沈嘉朗都急忙摇头:“没有,我们都可听话了!” 说着又争先恐后的去拿了功课过来给姐姐检查。 白芷又气又笑:“三少爷,七少爷,你们等大小姐先洗漱了再过来,待会儿还得赶着去您们外祖家用饭呢!” 一时之间明月楼重新热闹起来。 第499章 ·命案 六斤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呢,他贼兮兮的看着戚云徵和沈嘉朗跑着去玩了,便忙凑到戚元跟前问:“戚大小姐,你昨晚是不是偷偷去干了什么大事?” 戚元看了他一眼:“什么大事?” 六斤嘿嘿了两声:“今天可有一件天大的新闻,您还不知道吧?” 此时屋子里都已经摆上薰笼了,戚元靠在薰笼边上看书,闻言冲着六斤挑了挑眉。 “就是魏家!”六斤兴奋不已:“魏家被何昌胜告到了县衙,说是他们谋害人命!” ...... 戚元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之前会让王老夫人派人去跟着何夫人,当然不是真的为了保护何夫人,而是怕魏青央狗急跳墙,可没想到,魏青央真的狗急跳墙了啊? 不过也是,她会用这样的法子对待王婵,那就说明这法子在她心里那是恶毒至极的。 她想要仇人嫁给何盛昌,自认为这是最好的报复。 那么可想而知这件事落在她自己头上的时候,她会有多抗拒和崩溃了。 她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更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他们能做初一,她当然就能做十五。 再说,她只是把魏青央要对王婵做的事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了罢了。 至于之后的事怎么发展,那可不是她能决定的。 之后的事? 魏青央崩溃至极的摔了一屋子的摆设。 她为什么以前一直跟在冯采薇屁股后头? 难道她就喜欢做别人的狗腿子吗?! 可是为了一个好前程,她没有办法! 就像是哥哥也围绕着冯峻转一样! 可是谁能想到,冯采薇和冯峻却都死在了戚元手里。 她恨戚元,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戚元能够碎尸万段生不如死! 只是戚元从算命的事情之后就慢慢的少在京城出现了,后来更是说被送回了老家。 她不能拿戚元怎么办,便决定先从王婵入手。 好等戚元回来的时候给戚元一个巨大的惊喜。 可谁知道这惊喜根本就没有变成惊喜,反而成了落在她自己身上的一把刀。 魏夫人的脑子都嗡嗡嗡的,看着碎了一地的这些器皿,苍白着脸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生气也无济于事,谁让你自己办事如此莽撞,也不知道先跟你父亲和我商量?” 还说没东西落在人家何盛昌手里! 不是还有个玉佩吗? 魏青央的双目赤红,猛地回头死死的看着魏夫人,崩溃至极的又摔了一个瓶子:“我说了,那个玉佩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她才不要嫁给何盛昌! 她以后的人生还长。 她才刚和田景兰成了朋友,上次诗会上相谈甚欢。 田景兰深受太后恩宠,连皇帝对她也是爱屋及乌,专门赏赐她为县主。 女子还未出阁就先有了诰命,这是何等的风光?! 她一直跟着田景兰,还怕以后找不到个好夫婿吗?! 可是现在,她爹娘却要她嫁给何盛昌! 凭什么?!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魏夫人幽幽的看着她:“外面现在都已经传遍了,三人成虎,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出了玉佩,现在就算是我们否认,也只会被人说是我们不想嫁女儿给穷书生的借口。” 魏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青央,是你太任性了,这世上的事不是都是你说了算的。” 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魏青央听不进去,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等到魏夫人走了,她便咬牙切齿的吩咐侍女:“去将我哥哥那几个随从都叫上,跟我出去一趟。” 侍女还有些迟疑:“姑娘,只怕大人和夫人......” 魏青央扯了扯嘴角:“她们现在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上我?” 他们现在忙着先压下这件事还来不及呢。 侍女见她根本劝不住,只能福了福身应是,转身去后面街上叫上了从前魏畅应的几个随从,陪着魏青央一道出了门。 魏青央头戴兜帽,去了何家。 何夫人垂头丧气的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头哎哟哎哟的叫唤。 真是气的厉害,她怎么都没想到,分明好好的计谋,怎么一下子就被戚元给看穿了。 而且这个女孩真的是穷凶极恶,她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的手,至今还觉得腿肚子有些打颤,闭了闭眼睛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才想要问问儿子现在的情况,但是看到房间里站着的那几个下人,何夫人又将满肚子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些人可都是王家的人,她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 倒不如省下力气。 正这么想着,外头的房门却被砰的一声给踹开了。 何夫人捂着头站起身来:“要死了?什么事这么冒冒失失的?!” 她在家里对待下人向来严苛,谁敢这么没有规矩横冲直撞的? 正要继续骂人,何夫人的眼睛却一下子睁大了,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错愕:“魏.....魏三小姐?” 她吓了一跳。 随即就又想到了何盛昌,不由得吞了口口水:“魏三小姐怎么来了?” 王家的下人们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只是低头在旁边立着。 魏青央则冲到了何夫人跟前,一把拽住了何夫人的衣襟:“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你们是怎么办的事?” 何夫人本来就晕,被她这么一晃更晕了。 可是她还是下意识的怕魏青央的,两只手攥住魏青央的手腕急忙求饶:“魏三小姐,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 魏青央气的简直恨不得呸何夫人一脸,她推开魏夫人的手厉声呵斥:“你们母子耍我玩儿是吧?还想反过头来咬我一口,拉我下地狱,你们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冷冷的盯着何夫人:“你可别忘了,你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我一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何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急忙扑上去想要拉住魏青央的裙摆。 魏青央却重重的拽住自己裙摆一拉一拽。 何夫人也死死的不肯放手,被拽的往前一扑,摔在地上,头磕在了脚踏的尖角上,额头顿时磕出个血洞。 所有人都惊住了。 王家的下人更是大声叫喊:“出人命案了,出人命案了!报官,快报官啊!” 第500章 ·高手 消息传到王家的时候,王老夫人一口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怔怔的问:“你说什么?” 王大老爷的表情同样是复杂难言。 对于他来说,何夫人做下这样的事,早就不是什么亲人了。 但是他也没有料到,只不过是短短一天之内,何夫人就丢了性命。 他也忍不住说:“这,这也太儿戏了......”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王老夫人垂下眼,忽然想到戚元当时的提醒。 戚元让她送何夫人回家,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多派几个人去看着她,是因为戚元早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天吗? 不过这样一来,魏青央杀了何夫人,这门亲事也就鸡飞蛋打,再也不可能了。 而何盛昌的亲娘死了,他也得守孝三年...... 王老夫人怔忡的看着自己儿子:“戚老夫人说,有元姐儿在,就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我如今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何家是我的娘家,他们家出这样的事,咱们怎么能袖手旁观?你派人去顺天府衙门问问这个案子的进展,也让人家知道知道咱们的态度。” 戚元已经把该办的事儿都给他们办了,如今算是彻底给他们出了头。 他们也不能躺着什么事都不做。 接下来的善后的事儿,就该他们自己做了。 王大老爷也马上领悟到了戚老夫人的意思,急忙应了一声是,急匆匆的出去办事了。 相比较此时王家的有条不紊,魏家却已经乱作一团。 原本魏大人因为早晨的事情已经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结果他没想到,都还没有从上一个打击当中回过神来,紧跟着又有一道雷劈下来了。 听说女儿杀了何夫人的时候,他不可置信的撑起身子惊愕的问魏夫人:“你说什么?” 人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之后又闯出更大的祸? 魏夫人痛哭流涕,她刚才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哭的晕过去了一次,如今同样也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蹲下来对着魏大人几不可闻的开了口:“青央.....她不小心把何夫人从床上扯下来,撞到了脚踏的尖角上,丢了性命......” 魏大人指着魏夫人,嘴唇剧烈的颤抖,一时之间承受不住,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魏夫人顿时吓蒙了,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让人去请大夫。 六斤看了半天的热闹,啧了一声跟戚元说:“大小姐,您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戚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里正不停的给阿黄梳毛,哦了一声问:“怎么说?” “从前大小姐都是杀人干脆利落,现在是杀人不见血!”六斤嘿嘿的笑,语气兴奋:“现在大小姐就是把他们放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们自己就去厮杀了!” 戚元挑了挑眉笑了一声:“哟,出息了啊。” 被戚元夸奖,六斤高兴的简直要飞起来:“大小姐谬赞了,还是不如大小姐一半聪明。对了大小姐,我听说洪都的事情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殿下也快回来啦。” 提起萧云庭,戚元想到离开的那天萧云庭的目光,又忍不住笑着摸了摸阿黄的头。 她笑了一声:“好啊,等他回来,我请你吃饭。” 啊? 六斤一时懵了,还有这种好事呢?! 他都是沾了殿下的光啊! 大小姐真是个好人,不枉费他回去休息了一晚上就屁颠屁颠的过来守着大小姐! 而此时,戚震和戚老侯爷在一起,也听说了魏青央杀了何夫人的事儿。 戚老侯爷的手只是顿了顿,就若无其事的喝完了手里的茶,轻笑了一声说:“元姐儿真是把人都给看透了。” 戚震至今还是有些震撼:“爹,您说何夫人不会是......” 不会是戚元杀的,然后嫁祸给了魏青央吧? 否则的话,魏青央得蠢成什么样啊? 跟人私定终身总比杀人要好的多吧? 她跟人私定终身,魏家若是真的想要保她,只需要对外保持缄默,私底下压服何盛昌,而后送走魏青央。 过个三年五载,再把魏青央给嫁出去。 虽然不能再嫁的风风光光了吧,但是至少是一条生路。 可现在,魏青央杀了人,那可真是连命都没有了。 戚老侯爷翻了个白眼,随即就瞪了儿子一眼:“你自己女儿你还不清楚?她用得着吗?她真要杀人,她会直接去把魏青央杀了!” 戚震竟然无言以对。 的确,戚元真想杀人的话,该去直接把罪魁祸首给杀了。 这才是戚元的处事风格。 “那,那元姐儿这是......”戚震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这是早就算好了,魏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让王家派人去何家守着的吧?” 戚老侯爷畅快的笑了一声:“是啊,元姐儿真是聪明至极,她让何盛昌去当众求亲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算好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而戚元做的,不过就是轻轻地推了何盛昌一把。 戚震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元姐儿现在比之前还可怕啊。” 戚老侯爷瞥了他一眼,眼里全都是得意。 这样才好啊! 以后既然要做太孙妃,就不能给人留下任何话柄。 兵不血刃才是最大的本事。 他敲了敲桌面:“对了,京营比武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一次京营比武,还有朝鲜、东瀛以及瓦剌各国使团前去观看,你可别出什么岔子。” 提起正事,戚震忙正色道:“爹您放心吧,这事儿三个月前我们就已经开始准备,我每天都亲自去看三大营操练,绝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自家儿子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这一点戚老侯爷倒是并不怀疑,嗯了一声又说:“元姐儿是二月出生的,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过了年就是她的及笄礼,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你这个当爹的多想想。” 戚震一听见这话,立即就来了精神:“我一定得给元姐儿准备个她喜欢的礼物!” 第501章 ·阳谋 魏家出事儿的消息,田景兰还是回了家才知道的。 她的出身好,人的脾气也好,加上自来温柔和气,所以在勋贵圈中的人缘也是一等一的好,就连眼高于顶的柳明珠从前都得高看她一眼。 所以一回家,她就迎来了许多客人。 大家来,为的还都是同一件事。 田景兰诧异的啊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手炉,挑眉问:“好好的怎么会出这么严重的事儿?青央她可不像是这么糊涂的人啊!” 今天出了太阳,田景兰便招呼着朋友们在卷棚里头看水仙花。 如今水仙花开的正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起了魏青央出事的事儿。 毕竟都是从前跟着一起玩儿的,又是这么大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当个新鲜事在听。 因此田景兰很快就听明白了。 她皱着眉头有些不忍的蹙了蹙眉:“青央也真是......她怎么就这么想不通?” 洛川郡主来得迟,此时正好听见这句话,便挑眉嗤笑了一声:“可能是看话本和戏看多了,所以才傻了吧。” 否则的话,怎么会看上个商贾出身的书生? 田景兰叹了一声气,见洛川郡主满脸不屑,就慢条斯理的说:“郡主,少说几句吧,出了这样的事她也够可怜了。” 洛川郡主冷哼,但是到底没有再说了。 大家见气氛有些僵硬,急忙岔开话题。 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对了,听说永平侯府大小姐回来了。” 洛川郡主闻言侧头往说话的人那边看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暖炉,又去看田景兰。 田景兰却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神情。 戚元回来了啊? 那就怪不得了。 她在心里轻轻冷笑了一声。 她知道魏青央为什么会忽然失败了,原来是因为戚元回来了。 不过也没什么,回来就回来了吧。 一说起永平侯府的大小姐,姑娘们全都议论纷纷。 “她不是被送回老家去了吗?” “是啊,不是说她的命格不好,是天煞孤星吗?怎么又回来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 也有人说到天煞孤星的时候反唇相讥:“什么天煞孤星?说她天煞孤星的还说冯采薇是凤命呢,冯采薇是凤命吗?” 提到了冯采薇,大家就又想到了狗场的事,一时大家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都忍不住有些尴尬。 说起来,田宝赐还是洛川郡主的未婚夫呢。 田宝赐还不是一样死了? 而且也跟戚元有点关系。 洛川郡主脸色冷淡下来,厌恶的皱了皱眉:“你们没有别的好说的了吗?” 咸宁郡主就咳嗽了一声:“说起来,长公主府上不是要办赏梅宴了吗?” 话题就被岔开了,大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咸宁郡主便问起田景兰:“景兰,你去不去?” “我怕是去不成了。”田景兰仍旧还是很和气,轻声解释:“太后娘娘那里离不开我,我出来陪陪母亲,便仍旧要进宫的。” 田太后喜欢田景兰人所共知,也正是因为太后娘娘喜欢,所以田景兰才能以外戚出身得封县主,风光无限。 她是不必去这些各种各样的宴席的,因为就算不去,她也仍旧光芒万丈。 大家心照不宣,同时又都忍不住有些羡慕。 田景兰不会在意这些人的羡慕嫉妒,她只是等到喝茶的时候私底下跟洛川郡主说:“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该往前看。” 洛川郡主手里的动作停下来,面色沉沉的冷笑。 田宝赐一死,她的亲事自然没了。 虽然大家都说田宝赐如何如何的糟糕,但是田宝赐在对待她的时候,是实实在在的尊重讨好。 而她本来没有指望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像她们这些人,能有夫婿的尊重不就是了吗? 若是谈什么情情爱爱的,显得格外的可笑。 当然,让她变得更加可笑的还是戚元。 狗场的事之后,田宝赐死了,她也直接就成了田宝赐的未亡人,处境尴尬。 周王妃在家里一天骂戚元不知道多少遍。 据说初一十五还的多骂几遍,恨不得戚元马上暴毙。 天天听着,洛川郡主听的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 现在再提起,洛川郡主的怨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她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田景兰并没有被吓到,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叹了一声气:“郡主,趁着这次长公主的赏梅宴,您尽快定下亲事吧。” 洛川郡主眯了眯眼看着她:“你听说了什么?” “也没有听说什么。”田景兰握住洛川郡主的手,压低声音轻声说:“只是郡主该早点为自己打算了,您去年就已经及笄,再耽搁下去,配得上您的人怕是不多的。” 洛川郡主厌烦至极。 周王妃在家中也天天惦记着这件事,每天都在为了她的亲事操心。 可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哪有那么容易? 而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因为戚元。 不管戚元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也是中心。 人人都只能看得见她,围着她转。 从她在马球赛一鸣惊人开始,她就改变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 按照洛川郡主的身份地位,当然不至于没了田宝赐就嫁不出去,但是戚元给她造成的麻烦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凭什么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难事,但是戚元却能够一帆风顺处处都好的? 人怎么能好运成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洛川郡主从前对于戚元的那点因为马术不错的好感早就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厌恶。 偏偏田景兰还皱了皱眉提醒:“郡主,你可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就跟永平侯府的大小姐过不去,她十分得太孙殿下喜欢,听说,等到太孙殿下回来,赐婚的旨意就会发下去了” 洛川郡主猛然抬头看着田景兰,手里下意识的用力,险些要把茶盏捏碎。 什么? 这意思是,戚元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太孙妃了?! 凭什么?! 她一个郡主,被戚元害的婚事不成,如今境遇尴尬,可戚元却要扶摇直上,当储君妃?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荒诞之事?! 第502章 ·角色 等到人群散去,田夫人亲自来看田景兰:“你也是,就回来这么一天两天的功夫,休息休息不好么?还非得招呼这么一大帮子的人,乌泱泱的,听着她们说话都吵得慌。” 她一边说话,一边自然有人上来换了桌上的点心,一概都换成了田景兰爱吃的口味。 田夫人亲自端了一碗红枣乌鸡人参汤递过去,忍不住叹了声气:“你成天都在宫里,我想跟你说说话儿都不成。” 田景兰伸手接过乌鸡汤乖巧的喝了一口,听见田夫人这么说,就笑着靠在她怀里撒娇:“看娘说的,好像说的女儿去的是什么龙潭虎穴似地。” “宫里还不是龙潭虎穴?”田夫人抿了抿唇看着她:“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从小就沉得住气,我也知道你的抱负,可是景兰,你......” 她有些欲言又止,看着田景兰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田景兰的脸色淡淡,面色不变的笑了:“娘在我跟前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您想说什么就说罢。” “我是想着,你的心不要太高了。”田夫人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女儿,想了想还是轻声说:“咱们家已经是承恩公府,只要太后娘娘和贵太妃在一日,咱们家就能富贵安稳。” 这些话积攒在心里很久了。 田夫人握住女儿的手:“兰儿,娘只希望你平安康健。” 田景兰似笑非笑的放开了田夫人的手,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娘,我们的富贵权势都是假的。”她冷冷的挑了挑眉:“太后娘娘不是圣上亲娘,所以宝赐才会死的那么容易。” 田家看似富贵风光,但是其实却都是空中楼阁。 没有什么实权,宫中更是没有姓田的后妃。 等到太后一去世,那就连这点表面的富贵都会失去的。 田景兰对此心知肚明。 田夫人怔住,一时喉咙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好半响才说:“所以你服侍太后娘娘......” 田景兰不想再跟自己母亲绕弯子了,她抬起眼睛看着田夫人:“娘,我过惯了好日子,我也只想做人上人。爹娘给不了我的东西,那就自然只能我自己去争了。” 田景兰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能理解。 人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放下汤碗淡淡的说:“娘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不会做任何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的事的。” 出头的鸟死的最快,她可从来不会自己去冲锋陷阵。 见田夫人还是惊疑不定的模样,田景兰轻笑了一声:“娘,您就放心吧,我只不过是想要趁着太后娘娘还在,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您实在是不必多余替我费心。” 田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她又说不过自己这个女儿。 本来田景兰从小就是家里最有主见的孩子,自己也有本事,进宫不过几次,就深得田太后的喜欢,被田太后亲自要了进宫带在身边养着。 她只能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魏青央的事,我知道你......” 她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又闭了闭眼睛:“戚元那个丫头,我听长公主和周王妃她们说起过无数次,每个人对她或许都不一定喜欢,但是却绝对都要夸她一声聪明。” 田夫人有些疲倦:“跟她做对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田景兰只是嗤笑了一声。 随即就打断了田夫人的告诫:“娘,您真是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了,我跟戚大小姐有什么关系?戚大小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正有些关系的洛川郡主回了府便开始发脾气。 周王妃正兴冲冲的给她准备去长公主的宴席上的穿戴,见到她气冲冲的回来,不由得皱眉:“怎么了这是?谁惹着你了?” 想了想今天洛川郡主去的是田家,便更忍不住一头雾水。 女儿跟田景兰向来玩的很好,怎么这次去了田家却气冲冲的回来? 洛川郡主心气不顺,什么都看不顺眼,听见田夫人的话便更是忍不住来气:“戚元是不是回来了?” 说起戚元,周王妃咳嗽了一声。 随即才冷哼说:“她回来不回来的,也跟咱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洛川郡主讥讽的扯了扯嘴角:“长公主向来喜欢她,她回来了,这个宴还有什么好去的?不必说也知道又是她一个人占尽风头!” 她气的心口连着胃一起痛,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能够运气好成这样。 本来只不过是个养在乡下十几年的村丫头,可结果不过短短两年左右的时间,就已经成了贵女们都要退避三舍的人物了。 真是太过可笑。 周王妃将首饰放下,坐在了洛川郡主身边,默了默才说:“你既然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洛川郡主立即赌气冷笑:“我不去了!” 有什么意思? 田宝赐的事情之后,洛川郡主停了许久都没出过门。 她实在是厌烦那些人议论这些事的嘴脸。 可是戚元一出现,她跟田宝赐的事情便不可避免的又会被人提起来。 简直是解不开的死结。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心情烦躁。 周王妃却皱了皱眉沉声叹气:“不行!你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去。” “母妃!”洛川郡主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王妃,气的脸色通红。 周王妃却抓住她的手眯了眯眼睛:“我都已经跟赖夫人通过气了,赖成龙可比田宝赐要强百倍,你已经及笄,如今定下亲事,走六礼也还要两年时间,已经耽搁不得了!” 洛川郡主的唇角绷得笔直,听见周王妃说起这个,半响才重新坐好。 周王妃这才松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争一时的长短有什么意思?” 洛川郡王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想到田景兰说的那番话。 如果戚元真的嫁给了萧云庭做太孙妃。 那是一时长短吗? 那她是一辈子都要被戚元给死死的压在底下! 第503章 ·成全 戚元并不在意什么一时长短。 王婵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心情更是,长公主府中的宴席,原本王家还想要先拒绝的,也被王婵自己给阻止了。 原本鲁氏还很担心:“事情才过去没多久,你现在出去,只怕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来......” 她想说倒不如还是等一等。 王婵却笑了,坚定的摇了摇头:“娘,迟早都会有出去见人的一天的,没有什么时候就一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想到戚元之前说的话,王婵顿了顿就轻声说:“娘,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她不能在家里躲一辈子。 旁边的王老夫人倒是十分赞同,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阿婵说的有道理,她又没什么事,为什么不去?就该去,开开心心的去,好好的玩儿!” 何夫人出事之后,王家出面替何夫人收敛,又去信通知了宋城的何家,让何盛昌的爹,也就是王老夫人的侄子赶来京城。 魏青央杀人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也已经被顺天府给拘押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王婵又不是不能见人。 鲁氏原本还是有些不大放心的,但是听见王婵和王老夫人都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既然母亲都这么说,那阿婵要去便去吧,去了好好的玩儿。”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等到王婵欢呼着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就哽咽着冲王老夫人说:“真是要多谢元姐儿,若不是元姐儿,我做梦都不敢想能有今天。” 王老夫人靠在引枕上,见她哽咽,也知道她实在是怕极了,便盖着毯子点头说:“阿婵能够跟元姐儿结识,是她的福气,元姐儿能跟咱们王家亲近,也是咱们王家的福气。” “你以后待元姐儿好些便是了。”王老夫人深深地看着她:“元姐儿是有大本事的。” 鲁氏急忙擦了眼泪应是:“是,母亲您放心,以后我就把元姐儿当成我的亲女儿,阿婵有的,我一定也给她准备一份。” 王家要把戚元供起来,戚元自己倒是不甚在意。 她很快便去见了薛神医。 听见是戚元回来了,薛神医睁大眼,觉得太明显了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可真够能耐的。” 六斤嘿了一声,觉得薛神医说这话有点儿阴阳怪气:“戚大小姐能耐不能耐,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薛神医的脸顿时就板着了。 戚二夫人听说戚元把薛神医请了出来,顿时连饭也顾不上吃,急匆匆便赶到了,焦灼不安的看着戚元、 戚元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二婶不必害怕,没事的,我让他来也是问问如今长亭的情况。” 戚二夫人有些魂不守舍,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做到镇定。 戚二老爷随后赶到,扶着戚二夫人对她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没一会儿,薛神医也被六斤领着进来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戚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真是够命硬的,一次次把齐王给耍的团团转。 他被春升带回京城之后就没再出过门,一门心思的扑在戚长亭的腿上头,所以也不知道齐王的事。 但是现在看到戚元出现在自己跟前,他不必再打听,也知道齐王的下场必定是不会好到哪儿去的。 戚元倒是一如既往的干脆,见到他便直接问:“薛神医,我弟弟的情况现如今怎么样?” 戚二夫人顿时死死的握住了戚二老爷的手腕,勉强才保持着镇定。 薛神医虽然心里嘀咕,但是对待病患的事倒是很坦诚。 他点了点头说:“再过个十天半个月,腿应当便能好了,以后天冷下雨什么的骨头痛怕是免不了的。” 戚二老爷声音都有些颤抖:“那,那是不是说可以走?” “当然可以走,不仅能走,还能跑。”薛神医没好气的看了戚二老爷一眼:“我来的时候不就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吗,能治?” 难道还不相信他不成?! 戚二老爷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听见这话顿时眼眶都红了,竟然忍不住便对着薛神医下跪。 薛神医吓了一跳,又有些不自在:“罢了罢了,大夫治病理所当然,你们又不是不付诊金,跪我做什么?起来吧!” 戚元看了六斤一眼,六斤眼疾手快的就去把戚二老爷给搀扶起来了。 戚二夫人也揪着衣襟松了口气,哽咽着朝薛神医道谢。 戚元安抚了戚二夫人和戚二老爷几句,便轻声说:“祖母和祖父肯定也记挂着这件事,我还有几句话想和薛神医说,不如二叔二婶去跟祖父祖母也说说这个好消息吧?” 她这么一说,戚二老爷和戚二夫人都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答应。 等到他们走了,戚元才看着薛神医,而后起身冲着薛神医福了福身。 薛神医吓了一跳,还有些不大自在:“这......” 戚元笑了笑:“神医替我弟弟治伤,我以礼相待是人之常情,薛神医不必客气。” 还别说,薛神医在心里对比了一下齐王和戚元的区别,不得不承认戚元对待他的态度要好的多。 他明白此时戚元叫他过来的用意了。 让他知道,戚家是在用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对待他。 薛神医顿时有些不大自在:“你这太客气了,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戚元笑出声来,转身从桌上取下一个匣子递给薛神医。 薛神医有些不解:“诊金?” 他身后接到手里打开,等到看到里头的东西,却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惊愕的问:“你,你怎么会拿到这个东西的?” 戚元垂下眼,随即才扯了扯嘴角:“薛神医,听说你当年就是为了这本金匮要略,才被追杀,而后被楚国公府所救。现在,这本书我交给你了。” 薛神医死死的攥着那本书,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504章 ·福星 薛神医原本觉得自己是被戚元给拐来的,也担忧过戚元会是另外一个齐王-----世人不都是如此,明面上说的冠冕堂皇,但是私底下谁没有私心? 有一个神医在家里,全家人都有了保障不是吗? 何况戚元的手段比齐王还要高强的多。 这些天,薛神医其实一直都在想着等到治好了戚长亭之后,应该要如何脱离戚家。 可现在这本金匮要略到了手里,薛神医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诚意。 戚元可以给他诊金,也可以和齐王一样强行把他留下。 可她没有,她将天底下的大夫都想要医书给了他! 戚元意味深长的扶起薛神医:“正如我之前所说,薛神医是个大夫,大夫不应该只治一个人,一家人。我希望薛神医以后也如同扁鹊华佗、孙思邈那样,名扬四海。” 她笑了笑,面色坦然。 薛神医紧紧的攥住医书,不顾戚元的阻拦又重新作揖,郑重地冲戚元说:“不管我走到哪里,但凡戚大小姐以后有所驱使,都在所不辞!” 薛神医出来一趟,戚家所有人都安心了。 戚老夫人心口的大石彻底没了,忍不住对着戚元说:“自从元姐儿你回来之后,我便觉得做什么事都顺畅了,果然你就是我的福星。 戚元笑了笑没有说话。 戚长亭是因为她才遭的无妄之灾,她当然要想办法帮他治好伤才行。 说完了戚长亭的事儿,戚老夫人又提起了长公主家赴宴的事儿。 长公主知道戚元回来之后,便让江妈妈来了好几趟,送吃的送喝的不说,连衣裳布匹也都送的不少。 可见对戚元的重视。 戚老夫人是乐得看戚元和长公主关系好的。 尤其是戚元以后要当太孙妃,那就更得在宗室里头有个好人缘。 太孙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所以此时提起长公主家的宴席,戚老夫人特意低声跟戚元说:“对了,还有件事原本想着告诉你的,陆锦棠的亲事也已经办了。” 长公主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个孩子了,对陆锦棠自然是在意到骨子里。 上次魏畅应和冯峻闹事的那次,长公主也原本是为了给陆锦棠相看的。 戚元去了江西来回就是三个月,陆锦棠成亲并不奇怪。 他的年纪比太子还大,本来也耽搁不起了。 只是戚元还是有些奇怪:“祖母,陆锦棠的年纪不小了,亲事是定的谁家?” 戚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是廊坊的曾家,家里三百多年都有人当官,也算得上是望族了。” 廊坊曾家...... 戚元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声:“新娘子是......” 戚老夫人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干脆的说:“十九岁,父母双亡,被族抚养长大。” 戚元皱了皱眉。 十九岁,和陆锦棠差了二十余岁啊。 而且还是被族里抚养长大的孤女,这门亲事,真的是女孩子本身愿意的吗? 还是说是曾家为了讨好长公主,所以才促成的这门亲事? 见她沉默,戚老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轻声说:“其实这种事在哪儿都不会少,长公主这么多年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个儿子,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能看上眼的,她当然是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成全的。” 戚元若有所思。 长公主此时却正欢天喜地的问起江妈妈:“见到元姐儿了吗?她最近如何?” 戚元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长公主了。 江妈妈含笑说:“不巧,去了三次都没见到大小姐,听说是最近时常去王家。” 她顿了顿又忙补充:“不过见到了戚老夫人,老夫人说大小姐挺好的。” 长公主叹了口气:“最近忙的晕头转向的,本宫都懵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宴席的菜单又收起来:“元姐儿回来,本宫该约着她一道去一趟白云观的,也去看看阿墨。” 说起来,长公主都已经两个月没有去白云观了。 倒不是因为长公主不想去,而是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陆锦棠成亲的事儿就忙活了一个多月,而后紧跟着曾氏就被查出了喜脉,胎像又不稳固,所以最近长公主一直都在操心着家事。 江妈妈忙安慰她:“过了三个月胎像就稳固了,到时候您就不必这么劳累了。” 说起这件事,长公主便觉得疲倦:“唉,但愿一切都顺顺当当的,本宫这些天一直都悬着一颗心,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江妈妈顿时有些心疼:“殿下真是太累了,到处求医问药的.....您这么诚心,漫天神佛一定都看得见,您别怕,咱们少夫人的胎一定能安安稳稳的。” 长公主挤出个笑意来:“本宫原本是真的不乐意插手这事儿,奈何欠了人家人情,又实在是没法子。” 她说起来便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周王妃到底帮了本宫这么大的一个忙,本宫就算是投桃报李了吧,等到这件事完了,彼此便算是还清了。” 顿了顿,长公主将回信写好递给了江妈妈:“待会儿送去周王府,就说本宫只能牵个线,成不成的,都得看小辈们自己了。” 正说着,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长公主扬声喊人进来。 来人是曾氏身边的张妈妈,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冲着长公主磕头:“殿下,少夫人又吐了,说是精神又不怎么好。” 一听这个,长公主便忙站了起来:“昨天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怎么又不好了?” 张妈妈吓得不轻:“昨天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的,吃什么吐什么,还呕出血了......” 长公主真是心神俱疲,急忙让人去请胡太医过来。 又忍不住去看江妈妈:“去曾家,让她们过来瞧瞧,陪着文秀说说话儿。” 娘家人总是比他们这些人更亲近,长公主忧心忡忡。 江妈妈忙答应着去了。 长公主心烦意乱的叹了口气,先去曾氏那里看情况。 第505章 ·孤立 到了该去赴宴的这一天,戚老夫人早早的就起来将戚元出门要用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另外还专门叮嘱戚三夫人:“你二嫂如今是走不开的,所以我就把元姐儿托付给你了。” 她还觉得有些担心,咳嗽了一声补充说:“也不必你多做什么,反正就是听元姐儿的就是了。” 戚三夫人温和的答应下来,上了马车还跟戚元说:“长公主府上这次办的是赏梅宴,那些姑娘们少不得是要做些诗词的,元姐儿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坐一坐就回来。” 三夫人自己也是头一次带着戚元出门,她之前跟戚元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只是凭借戚元在马球会上出风头这一点,便觉得戚元大概是不大喜欢这种花会的。 戚元笑了笑应是。 戚三夫人顿时觉得侄女儿真是乖巧可爱。 等到了长公主府,江妈妈早就已经在二门处候着了,见到戚元顿时脸上露出个真切的笑意,快步走到戚元和戚三夫人跟前行了个礼。 见到戚元,江妈妈总觉得亲切:“大小姐又长高了些,真好。” 她又引着戚三夫人和戚元往里走,笑着介绍:“周王妃和成国公夫人她们都已经来了,王姑娘她们也到了,殿下刚才还问,怎么大小姐还不来。” 戚三夫人含笑听着,不时地插上几句话,等到了花厅,又忍不住有些咋舌,长公主府中说是赏梅花,果然花厅里摆着的是梅花的屏风,窗边一个几乎一人高的花瓶之中也插了一株盛放的梅花,此时正香气扑鼻。 她忙收敛心神带着戚元上前行礼。 长公主笑盈盈的叫她们起来,问了几句话之后便攥住了戚元的手:“前些时候家里忙忙碌碌的,一时都不知道你回老家去了,如今可好,总算是回来了。” 她见到戚元的高兴显而易见。 周王妃就忍不住多看戚元一眼,总觉得有些辣眼睛。 真是不知道长公主喜欢这个搅事精什么,每次都对戚元另眼相看。 这个戚元哪里值得? 她不理解,洛川郡主便更不理解。 本来她的心情不错的,等到看到戚元的时候好心情立即荡然无存。 尤其是看到王婵如同一只小鸟一般朝着戚元扑过去的时候,更是垂下眼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众人顿时都朝着洛川郡主看过去。 洛川郡主面色不变,眼里全都是毫不遮掩的讥讽:“现在真是什么人都好意思出门了吗?” 她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咸宁郡主:“我仿佛闻到了一股臭味儿,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咸宁郡主跟她是堂姐妹,也是形影不离的玩伴,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轻轻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也知道洛川郡主不喜欢戚元,可是戚元毕竟是长公主请来的,这样当众甩脸可不好。 气氛一时僵了下来,大家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幸亏这个时候,咸宁郡主看到一个婆子走过来,便急忙拉了洛川郡主站起身来:“快,咱们去花园里摘些梅花进来插瓶,待会儿不是还要比试画画吗?” 洛川郡主不情不愿的跟着她出了偏厅,忍不住冷笑着甩开了咸宁郡主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真愿意出头。” 咸宁郡主简直都被气笑了,伸手戳了戳洛川郡主的额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啊?” 她说着,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远处站定了的婆子,哼了一:“你今天过来难道是为了找戚元麻烦的?你这不是为了相看亲事来的吗?” 洛川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语气不善的哼了一声。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怒气了。 咸宁郡主就朝着那个妈妈看了看,推了推洛川郡主:“行了行了,先顾好自己的事,再来说其他吧!” 洛川郡主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了闭眼睛。 咸宁郡主再回到偏厅的时候,一眼就扫到在角落里和王婵说话的戚元,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人有远近亲疏,咸宁郡主其实本身对戚元并没有什么偏见,但是洛川郡主厌恶戚元,她便免不了也对戚元带了几分偏见。 说起来也的确是如此。 以前柳明珠针对戚元也是有缘由的。 从小就在一个圈子里玩儿的她们才是同一类人,可戚元算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乡下长大的村女,结果现在却能踩在她们所有人头上,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不管是谁,只怕都得问上一声凭什么。 何况戚元还什么事儿都能插上一脚。 王婵已经察觉到这一次出来做客所有人的不同,她忍不住跟戚元低声赔不是:“对不住,元姐儿。” 都是因为跟她走的太近了,戚元才会被孤立的。 戚元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轻笑出声:“你有什么好对不住我的?跟你没有关系,反倒是你,应该是被我牵连的。” 她替王婵倒了杯茶,打了个哈欠:“不必为这些小事费心,需要你巴结讨好才能结交的朋友,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人这一辈子不容易的地方太多了,如果连交的朋友都要自己不停的放低身段,摇头摆尾,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婵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理论,她带着几分震撼的看着戚元:“元姐儿,那如果不合群......” “那就不必合群。”戚元定定的看着她:“只有一种东西不能有从众的心理,那就是人的良心。” 王婵一时错愕,许久才反应过来戚元的意思。 她明白了。 今天若是被孤立的不是戚元和自己,而是别人,那自己跟戚元也要为了合群,也帮着孤立别人吗? 不,她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王婵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对着戚元点头:“我明白了。” 戚元手指点着桌面垂下眼,她其实对这样的宴会并不感兴趣。 之所以过来,完全只是因为对陆锦棠的亲事好奇罢了。 现在看来,她觉得这桩亲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第506章 ·不喜 天气正好,冬日的阳光洒在梅林上,美不胜收。 洛川郡主跟着长公主府的妈妈多走了几步,就看到梅林底下正站着一道如翠竹般的身影,此时正背着她跟人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他忽然笑了起来,从侧面看过去,鼻梁高挺,面容俊秀。 洛川郡主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长公主府的那个妈妈低声提点:“郡主,前面那位就是赖大人了,您想必是见过的,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待会儿若是有事,您就招呼一声。” 洛川郡主的确是见过赖成龙的。 毕竟是这几年蹿升最快的勋贵子弟,赖成龙的父亲赖有德是永昌帝的奶兄,还曾为救永昌帝而身陷火海险些一命呜呼。 因为这个,永昌帝登基之后大力提拔赖家。 后来的赖有德更是一度成了太子太保、太极殿大学士。 只可惜后来他身体不好,因此急流勇退,一直在老家养病。 还是赖成龙长大之后,得了父兄的荫蔽进了锦衣卫,赖家才跟着回了京城。 永昌帝对这个故人之子一直还算是看重。 尤其是在赖成龙去了一趟东瀛之后,更是扶摇直上成了锦衣卫的镇府,眼看着大有成为永昌帝的心腹的架势。 她不止一次在周王妃和周王嘴里听见过这个名字。 别的不说,光是看相貌,也的确已经胜过了田宝赐不知多少。 想到母亲的叮嘱,洛川郡主加快脚步往前,正好碰见赖成龙转身。 赖成龙足足高了洛川郡主一个头,此时一转身就将大片阳光给遮住,让洛川郡主忍不住心跳都停了一拍。 她虽然在贵女中地位超然,可是实际上却并未有什么和男子相处的经验,一时竟然有些紧张,下意识猛地转身,下意识的想要去折梅花来掩饰尴尬。 只是她太过慌乱了,以至于接连试了好几次都没将梅花给摘下来,不由得又气又急。 正在此时,赖成龙从她身后举起手,轻而易举的将那支梅花摘下来递过去:“郡主。” 洛川郡主只觉得脸上做火烧,睁大眼看着赖成龙,慢慢伸手将梅花接到手里,正想着该如何说话才显得不那么生硬。 赖成龙已经略微颔首:“郡主,我母亲思虑不周,我跟您赔个不是。” 洛川郡主捧着梅花抬头看着他:“赖镇府何出此言?” “我母亲之前并不清楚,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赖成龙坦诚看着她,歉意的点了点头:“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梅园相会,真是对不住郡主,冒犯了。” ....... 洛川郡主不可置信的怔住,死死的攥住手里的梅花看着赖成龙,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耍她玩吗?! 她脸色一点点的沉下来,猛地将梅花摔在了赖成龙脸上,提着裙角转身就跑。 一直等在梅林旁边的妈妈吓了一跳,眼看着洛川郡主哭着跑出来,更是大惊失色,急忙追上去。 赖成龙站在原地,面色不变的弹了弹自己的衣袍,转身走了。 此时的赖夫人也正头痛的看着长公主:“那个臭小子之前也并未跟我说过已经有了意中人的事,我才想着替他操持......” 长公主比她还头痛一些。 周王妃帮忙给陆锦棠牵线搭桥,成就了曾文秀和陆锦棠的亲事,长公主是为了投桃报李,才答应帮周王妃问赖夫人的口风的。 幸亏赖夫人也答应相看,她这才举办了这个赏梅宴,准备让赖成龙和洛川郡主见见面。 可谁知道,赖成龙竟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赖夫人咳嗽了一声:“殿下不知道我们家这个小子,真是一头蛮牛,他认定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他说有喜欢的人,那就是真的不会再看旁人一眼了。” 她十分愧疚:“我也知道这件事是我欠考虑,待会儿我亲自跟王妃和郡主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长公主苦笑了一声,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赖成龙这个人跟一座冰山似地,冰山竟然还能有喜欢的人? 正想着,外面却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紧跟着江妈妈便掀了帘子进来,有些为难的看了长公主一眼:“殿下,刚才周王妃去了少夫人房里,正跟少夫人说话,洛川郡主忽然哭着跑去了......” 长公主和赖夫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赖夫人立即站了起来:“这个混账,我再三叮嘱他要好好说话,只怕是疯牛病又犯了,我去跟王妃赔个不是。” 长公主也跟着起身,毕竟曾文秀的身体不是很好,胎像更是不稳固。 洛川郡主生气起来只怕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两人急着赶到曾文秀的院子里时,洛川郡主扑在周王妃怀里哭的不可开交。 周王妃同样也是手足无措。 不由得满头雾水的问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洛川郡主满腹怨气:“我早就说过,我不要成亲,再也不要成亲了!你非得让我来,还要找这样一个人,让我受尽耻辱,现在你满意了?!” 怎么就受尽耻辱了? 周王被说的都糊涂了,顾不得头痛忙拉着她:“你等会儿,你说的我都有些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成龙这个人选可是她千挑万选的。 连周王也说,赖成龙这个人以后前途无量。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不行了? 曾文秀的脸色有些苍白,咳嗽了一声弱弱的点头:“是啊郡主,有什么话您好好说,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洛川郡主有些崩溃:“人家早就已经有了心上人,根本就不想来相看,更看不上我!” 周王妃皱眉怔住,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理由。 什么有了心上人? 赖成龙还未成亲,成亲这种事本来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有了心上人所以就能跟家里对着干? 少年女孩子的自尊心胜过一切,尤其是洛川郡主这样的人,哪怕以前田宝赐那么纨绔,私底下荒诞无稽,可对洛川郡主那也是百依百顺的。 赖成龙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这让洛川郡主完全无法接受。 第507章 ·迁怒 她自觉能够答应相看已经是给足了赖家和赖成龙脸面,可是结果赖成龙却只跟她说了一句早有心上人。 这简直无异于是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将怒气都发在周王妃身上。 周王妃脸色难看的立着,一时之间也怒气横生。 等到赖夫人和长公主赶到,她脸色铁青的看向她们。 长公主的目光先落在曾文秀身上,见曾文秀脸色还有些白,便道:“有什么话,我们到外头去说吧。” 周王妃冷哼了一声,忍着怒气拉着洛川郡主。 洛川郡主却甩开她的手,闭了闭眼睛说:“我要去找咸宁。” 咸宁郡主跟洛川郡主的关系向来极好,两个人从小到大都玩在一起,无话不说。 听见她说要去找咸宁郡主,周王妃也松了口气,忙答应:“待会儿母妃便来找你。” 这个赏梅宴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 洛川郡主提着裙角跑了,根本不理会周王妃的话。 周王妃心里怒意更甚,板着脸看着赖夫人:“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赖夫人姿态放的很低,有些无奈的赔了不是,才解释说:“王妃恕罪,臣妇之前的确是不知道这臭小子已经有了喜欢了的人.....” 她自己也没想到跟赖成龙说的时候,赖成龙会那么抵触。 偏偏这小子自己有本事,也有说了算的底气。 别人家的亲事可能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是这一套想要用到赖成龙身上去,那简直是想太多了。 赖夫人也是没有法子。 可是对于周王妃来说,这件事根本不是用一句早有心上人这样的解释就能过得去的。 她怒气冲冲的冷笑出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没听说过,父母若是要做主,孩子还能忤逆的!” 说到底,不就是赖家不够诚心吗? 长公主喝了口茶咳嗽了一声:“其实也是一场误会,不如.....” 她想说京中勋贵子弟也还有许多。 而且胜过田宝赐的那更是随便找。 赖成龙不行,那就找别人,没必要闹的这样难看。 再说,本来赖成龙都已经拒绝了,听周王妃这意思,却好像并不在意赖成龙拒绝。 婚事虽然是两姓之好,可也得互相都能看得上才行。 这种一开始都已经这样的,可不会是什么好亲事。 她不知道周王妃为什么如此执着。 赖夫人的情绪仍旧稳定:“的确是一场误会,是我们家的不是,也是臣妇的不是,臣妇跟王妃赔罪了。” 周王妃皱着眉头,右眼皮重重的跳了跳:“赖夫人也太纵容孩子了!” 另一边的洛川郡主气冲冲的去找咸宁郡主。 咸宁郡主原本正在看女孩子们画梅花图。 这样的赏梅宴,大家聚在一起,玩的无非就是诗词或是作画。 总要找些事情来消磨时间。 有些不大擅长或是喜欢的,自然便去花园里玩,咸宁郡主画画好,因此一直待在卷棚。 此时看到洛川郡主的样子,她顿时有些吃惊,忙拉了她卷棚:“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去相看了吗? 赖成龙她也经常见,长得丰神俊朗,而且武功高强,京中这批纨绔子弟绑在一块儿也抵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 怎么洛川郡主却这副模样回来了? 洛川郡主气的简直咬牙切齿:“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卷棚里传来欢呼声,想必是评断出了魁首,咸宁郡主皱眉看了看洛川郡主的脸色,忙拉了她从旁边的长廊绕过去,一直走到一棵榕树底下,才忙问:“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了?” 洛川郡主却没有说话。 目光直直的盯着不远处,脸色逐渐遍布阴霾。 咸宁郡主觉得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前面的秋千架底下,几个人正在说话。 其中一人身穿黑色满绣牡丹的外袍,背对着她们。 可咸宁郡主一眼就能认出那人的身份。 戚元。 而戚元对面,此时正满脸温柔笑意低头的,不是赖成龙是谁? 她诧异的回头去看洛川郡主。 就听见洛川郡主咬牙切齿的冷笑:“奸夫淫妇!贱人!” 原来如此。 什么早有心上人,原来这心上人就是戚元! 真是瞎了赖成龙的狗眼!竟然看上戚元这样的人! 她简直是气到了极点,面容阴鸷的盯着前面的人,恨不得把他们给生吞活剥。 咸宁郡主拉了拉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洛川郡主气的简直连面容都扭曲了:“怎么回事?这对奸夫淫妇耍我玩!赖成龙刚才跟我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现在看,心上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是谁都可以。 偏偏是戚元! 这简直是打了她一个巴掌之后又打她一个巴掌! 她的未婚夫死在戚元手里。 结果现在的相看的人选喜欢的也是戚元! 凭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是凭什么?! 老天是瞎了眼吗?! 此时的戚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赖成龙,将王婵从秋千上扶起来,才问:“赖大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赖成龙抿了抿唇,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 从戚元回来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去找她了。 只是最近锦衣卫忙的脚不沾地,所以才耽搁了。 想要见一个人,总是有机会也有时间的。 他沉默片刻,最终将这些话都咽下去,只是冲着戚元笑了笑:“听说你也来了,我就来花园碰一碰运气。” 王婵好奇的看了看赖成龙,又看了看戚元,忍不住睁大了眼。 戚元点了点头:“没想到赖大人还会来这样的宴会。” 赖成龙顿时咳嗽了一声。 洛川郡主死死的攥着拳头,几乎想要冲过去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戚元的脸上。 一天到晚装的什么与众不同,其实却就是个三心二意的贱人! 咸宁郡主忙拉了她一把:“你别胡来,若是闹起来,你可也得没脸。” 她说着,拉着洛川郡主走开,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508章 ·坠湖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能尽力劝解:“好了,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赖成龙有眼不识金镶玉,迟早有他后悔的一天!” 至于戚元...... 咸宁郡主更是冷笑不屑的哼了一声:“这种朝三暮四的贱人,你跟她一般见识,反而是自降身份了。” 本来咸宁郡主还不那么厌恶戚元的。 可现在,她也不得不说一声戚元真是一根搅屎棍。 怎么什么事她都能插一脚? 若是自己有点自知之明,戚元就应该低着头缩着尾巴做人。 可是戚元偏不,不仅不,还处处都要做出头鸟。 真是个蠢货。 洛川郡主咬牙低头,死死的扯住自己荷包上的穗子,很快就将穗子扯落了一地。 她闷不吭声忽然往前走。 咸宁郡主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忙不迭的跟在后头:“你要做什么去?” 洛川郡主却忽然笑出声来。 她咬着牙轻声说:“她不是喜欢出风头吗?我今天就成全她,让她出个够!” 戚元不是很得长公主的欢心吗? 若不是因为仗着有长公主护着,戚元还能这么如鱼得水,甚至都被萧云庭看上吗? 那她就想看看,失去了长公主的庇护,戚元到底是不是还能跟现在这么风光。 本来这个贱种也不该出现在京城! 咸宁郡主只能急匆匆跟在她身后。 戚元此时也抬头看着赖成龙:“赖大人,我得带阿婵回去了。” 她自己其实倒是并不怕旁人口诛笔伐,但是王婵却经不住再有什么流言了。 若是被撞见她们跟赖成龙在一起说话,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赖成龙有些失落。 他头一次体会到,原来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心情。 患得患失,想见面,却又怕见面。 见了面,又觉得还不如不见面,至少还能留一点念想。 他自嘲的笑了笑,最终正色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 王婵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路上还忍不住问戚元:“元姐儿,他.....” 戚元看她:“他怎么?” “他看你的眼神,和太孙殿下看你的眼神是一样的。”王婵压低声音:“他喜欢你。” 戚元忍不住好笑:“你倒是懂得多。” 王婵理直气壮:“太孙殿下真的是这样看你的!” “是吗?”戚元微笑着看着她:“那我是怎么看太孙殿下的呢?” 王婵被问住了,睁大眼看了一会儿戚元,才恍然大悟:“你看太孙殿下的时候,有时候生气,有时候高兴......” 是了,正是这样。 戚元看旁人的时候永远是平淡无波,唯有看萧云庭的时候,她的眼神是有内容的,会生气会担心,会高兴会难过。 王婵捂住嘴看戚元,心里诧异戚元的坦然。 同样也忍不住生出无限的勇气。 元姐儿连爱恨都能这样理直气壮,也这样的直接了断。 她看了戚元好一会儿,忽然说:“元姐儿,我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戚元一点儿也不客气:“好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干脆一点,会省去很多麻烦。 她摸了摸王婵的头,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她们绕过长廊,便见前面的凉亭边上有一道身影,此时正背对着她们站着。 王婵下意识的咦了一声:“这么冷的天,她怎么就站在湖边上?” 戚元也看过去,就见那道背影似乎脚下一个趔趄,而结了一层冰的湖面顿时碎裂。 王婵惊呼了一声。 这湖面的冰现在冻得还不踏实,这要是摔下去,那可是一条人命! 她怔住:“元姐儿,那似乎是少夫人!” 戚元已经飞身而起,一脚蹬在旁边的树上,几个起落便已经赶到湖边,伸手一把拽住了曾文秀的手。 可是她将人刚拽到了岸上,曾文秀却又忽然猛地抱住了戚元的腰,两人顿时一起重重的跌落湖中,摔在了冰面上。 冰顿时四分五裂,发出阵阵的开裂声。 曾文秀死死的缠住戚元的腰,几乎是不要命的往下沉。 很快冰窟窿就越来越大,将两人吞噬其中。 岸上的王婵已经吓傻了,冲到湖边就开始大声喊救命。 她的速度很快,原本下意识想要往湖里跳的,但是又及时的停住了。 她很清楚,自己这三脚猫的游水功夫,若是这么跳下去,谁都救不了,反而只能跟着一起死在里头。 这么一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了出去喊人。 好在今天赏梅宴,下人们都是躲在附近取暖的。 被她这么一喊,顿时都被惊动了,此时全都蜂拥而至。 几个婆子听说掉下去的还有自家少夫人,吓得面无人色,二话不说就接连往下跳去救人。 而其余的人也忙去通报长公主了。 长公主原本还在调停周王妃和赖夫人之间的误会,听见说曾文秀落水,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怎么会?刚才文秀都还在房里呢!” 可是下人也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长公主扶住江妈妈的手,厉声喊:“快去请大夫!快去救人!” 又忙赶去湖边。 湖心亭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原本那些姑娘们都还在画画的,听说出事了,都忙着出来了。 王婵跌坐在湖边,吓得面无人色,一直哭着喊元姐儿。 洛川郡主远远地看着,眼神狠厉的扯了扯嘴角。 咸宁郡主有些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吧?” 洛川郡主打了个哈欠:“真会出事那不是好事吗?不过是一个贱人罢了,她死了,这个世界都清净了。” 这么说着,她看到远处狂奔来几道身影,顿时眼神更加阴鸷。 咸宁郡主看去,就见到陆锦棠和萧景昭都跑了过来。 后面还有一个身影,是赖成龙。 她同样也皱了皱眉。 赖成龙此时已经跑到了王婵边上,他当然知道刚才王婵跟谁在一起,忍不住问:“戚大小姐呢?” 王婵顾不得其他了,哭着指着湖里:“下去了,和少夫人一起掉下去了。” 陆锦棠二话不说便扎进了湖里。 只是湖水冰冷刺骨,他根本没能坚持多久,脚就抽筋了,被旁边的婆子拖着送到了岸边。 第509章 ·救上 陆锦棠才被捞上来,什么也顾不得,扑到湖边就要往下跳,幸亏边上的人死死的把他给拉住,不停的劝:“大少爷,会游水的婆子都下去了,一定能将少夫人给救上来的。” 不远处的洛川郡主目光放在赖成龙身上,眼神冷厉而阴鸷。 旁边的咸宁郡主略皱了皱眉提醒:“时间不短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她看了看洛川郡主:“你跟少夫人说了什么?别到时候把事情给做绝了,惹得长公主不高兴。” 自从柳王妃回来了之后,长公主和永昌帝的关系便已经破冰。 这半年来,关系已经越发的融洽。 不夸张的说,若是真的惹怒了长公主,她们这些隔了几层的郡主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洛川郡主丝毫不惧,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漠讥诮,死死的盯着湖面,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还用我说什么?她怎么嫁进来的,她自己不清楚吗?” 咸宁郡主还是有些担忧,等到看到远处长公主和周王妃她们快步走过来,便拽了拽洛川郡主的袖子:“长公主她们来了。” 长公主面色焦急的快步走到湖边,分开人群之后,看到陆锦棠一副落汤鸡的样子,顿时两眼一黑:“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锦棠自己也急的要命,看着湖面上几个婆子不停的搜寻,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文秀掉下去了。” 长公主心急如焚,又忙让人拉着陆锦棠去换衣服。 这么湿淋淋的,风一吹肯定是要生病的。 她又忙看向旁边哭着的王婵,怔了怔才问:“阿婵,你怎么在这里?元姐儿呢?” 她和戚元亲近,当然知道戚元玩的好的朋友就是王婵和向蓉。 现在王婵在这里,那戚元呢? 王婵顿时哭出声来:“元姐儿跳下去救少夫人了!” 什么? 长公主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黑洞洞的湖面,一时攥紧了衣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周王妃却垂下眼来,不着痕迹的回头扫了洛川郡主一眼。 洛川郡主丝毫没有退让,直直的盯着周王妃的目光扯了扯嘴角。 母女俩视线在空中碰了一瞬,又都若无其事的转开。 赖成龙却已经等不及了。 什么男女大防,此时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他拽开身上的斗篷,便猛地扎向了湖里。 赖夫人猝不及防,看着儿子跳下去,顿时尖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不远处忽然有个婆子喊了一声:“这里!少夫人在这里!少夫人在这里!” 众人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就见对面岸边,曾文秀被一只手推了出来。 陆锦棠顿时拔腿就往对面跑。 长公主也松了口气,扬声喊人:“快!快去接一接少夫人!” 场面一时沸腾了,婆子们大声应是,江妈妈也着急的喊:“还有戚大小姐!快接戚大小姐一把!” 赖夫人往前走了两步,怔怔的看着湖面上那只推着曾文秀的手。 那样细弱,却硬是撑着将曾文秀托上水面。 此时可是寒冬啊! 湖里的水冰冷刺骨,这个就是戚大小姐吗? 传说中的那个戚大小姐?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还在捶打着冰块,不停的往对岸游的赖成龙,心里有些了悟。 怪不得赖成龙分明不愿意和洛川郡主相看,但是却又要来长公主府。 原来是因为他的心上人就在长公主府上。 这个傻孩子。 王婵提着裙摆往对面跑,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好不容易跑到了对面,就见曾文秀忽然不停的挣扎踢打,一脚踹在了戚元的脸上。 戚元被踹开,顿时又喝了一口水,呛得不停咳嗽,人也跟着滑出去一大截。 王婵顿时大喊:“少夫人,你为什么踢元姐儿!?” 若是换做从前的王婵,看到这一幕也会当成没看到,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 她甚至对曾文秀充满了怨气。 刚才曾文秀就很奇怪,分明已经被戚元拽上岸了,结果却还非得抱着元姐儿,害的元姐儿一起坠湖。 现在更是,元姐儿费力将她托举出水面,她竟然还踢开元姐儿! 别说什么是不小心。 一次是不小心,那两次就只能是故意的。 她气急了。 戚元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几乎是在滑出去的同时,便一把攥住了旁边的水草,死死的稳住了身形,而后又借力往前一扑,终于抓住了垂下的树藤,自己攀住树藤上了岸。 饶是她武功高强,此时也被冰冷的湖水冻得身体僵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王婵顾不得曾文秀,扑到戚元跟前,立即解开了自己的斗篷盖在了戚元身上,将戚元笼的严严实实。 陆锦棠此时也已经抱住了曾文秀,吓得面色惨白:“文秀,你没事吧?!” 曾文秀面色比他还白,吐出几口水之后便浑身发颤的喊痛。 陆锦棠吓得不轻,焦急万分的喊:“快去找大夫,找大夫!” 一面将曾文秀抱起来往外跑。 长公主跟着跑了几步,马上想起了戚元,又急匆匆的转身去看戚元的情况。 戚元已经自己拢着斗篷站起身来了,此时也浑身都在滴水。 长公主立即攥住戚元的手:“元姐儿!快,快去客房换衣裳!” 有什么话都要之后再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将衣服给换了。 戚元面色淡淡的扫了一眼曾文秀和陆锦棠的背影,并没有多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冰面都已经裂开的湖面。 赖成龙此时正好湿漉漉的上岸,看到戚元松了口气。 戚元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道谢,便转身快步去了客房换衣服。 王婵气的不轻,一面陪着戚元换衣服,一面忍不住抱怨:“真是岂有此理!曾文秀简直是个白眼狼!你救她两次,她两次都想害你!” 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戚元自己拿着干布巾擦头发,对着王婵看了一眼,示意她先去开门。 王婵便忙快步将门开打开了。 第510章 ·污蔑 门一打开,戚三夫人就焦急万分的进门:“元姐儿!你没事吧?!” 她之前都在后院跟着那些夫人们一道看戏,后来才听说有人坠湖。 听见说戚元也坠湖的时候,她人都吓懵了。 出来之前,老夫人再三叮嘱让她一定要看好戚元,凡事都只要听戚元的就可以。 若是戚元有个什么好歹,她回去怎么跟老夫人交差啊? 戚元此时已经缓过来了,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见戚三夫人焦急不安,便安抚的笑了笑:“我没事的三婶,只不过是一点小事。” 小事? 戚三夫人焦虑的握住戚元的手腕:“傻丫头,女子体寒最是麻烦,冬日落水怎么也不会是小事了。” 说着又忙关心的问她是怎么摔下去的。 此时问这个问题的也不只是戚三夫人一个。 长公主也正在问啜泣不已的曾文秀:“文秀,你是怎么摔到湖里去的?” 曾文秀的身体不好,怀孕之后就更是这不舒服那不舒服。 长公主一直都让人精心照看着她。 而且最主要的是,不久前曾文秀才跟周王妃和自己说过话,怎么就短短的功夫,忽然跑到湖边去,还掉下水了呢? 咸宁郡主攥住了洛川郡主的手,神情凝重的看了她一眼。 洛川郡主却丝毫不慌,甚至还在咸宁郡主的手心里抓了抓。 咸宁郡主顿时皱眉。 曾文秀的声音细如蚊蝇:“媳妇儿在屋里觉得闷得慌,所以想出去走走,谁知道走到半路,却看到......” 陆锦棠此时已经换了衣服过来了,见曾文秀咬着唇,不由得问:“看到什么?” 曾文秀死死的咬着下唇,似乎是受了极大地惊吓。 长公主顿时皱起眉头。 旁边的周王妃轻声问:“少夫人,这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曾文秀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长公主一眼,低声说:“看到,看到了戚大小姐和一个男子在亭子里说话......我躲之不及,被戚大小姐撞见......” 长公主怔住。 周王妃也垂下眼。 外围的洛川郡主得意的冲着咸宁郡主扯了扯嘴角。 贱人! 戚元这个贱人。 她不会让戚元好过。 戚元不是跟长公主关系好吗? 她倒是想看看,自己的亲儿媳妇还有戚元之间,长公主会选谁。 也想看看,戚元到底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曾文秀可是陆锦棠的妻子,也是长公主的儿媳妇,还是得来不易的儿媳妇。 人是不会永远走运的。 戚元这个贱种也该要得一点教训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长公主的脸色几乎是瞬间便阴沉下来。 她看着曾文秀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看到一个男子和戚元在凉亭里说话,然后躲之不及被撞见了? 这分明就是说戚元跟男子在凉亭私会,然后被她撞见。 话里是什么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长公主是知道萧云庭和戚元的关系的。 萧云庭走之前再三的拜托她帮忙照顾戚元。 何况就算是撇开这些不说,她自己本身就欠戚元人情。 戚元有什么必要跟男子私会? 要说推曾文秀下水那就更是可笑。 她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这词儿用的便不对,今天府中宴客,宾客都是本宫精挑细选,许多人之间更是沾亲带故的。” 这话维护戚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洛川郡主无声冷笑。 曾文秀同样惊恐的瞪大眼,然后忽然呜咽了一声:“我,我好痛......我肚子好痛......” 她说着,捂着自己的小腹,痛苦的趴在陆锦棠怀里。 陆锦棠吓得不轻,忙喊了一声娘。 长公主的右眼皮飞快的跳个不停,一时之间几乎觉得头大如斗,忙催促着人去请太医。 可她心里却如同是压了一块石头,审视的看着曾文秀,心中疑窦丛生。 曾文秀跟戚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为什么却要说撞到了戚元和男人在凉亭里说话? 这意思分明就是说她是撞见了戚元跟人说话,才被戚元推下水的。 可是戚元的为人长公主心里清楚,戚元才不是这种人。 更别提若真的是戚元把她推下去的,为什么还要跳下去救人? 可此时曾文秀又一直喊着小腹痛,她根本无法追问,只能皱着眉头。 曾文秀攥着陆锦棠的手,又惊又怕的出了一头的冷汗:“我,我害怕......” 陆锦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低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一面说着,曾文秀却脸色愈发的白:“我,我好痛......” 还是张妈妈觉得情况不对,上前掀开被子,顿时惊呼了一声:“不好,少夫人流血了!” 周王妃一惊,就见曾文秀底下的床褥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长公主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声催促:“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咸宁郡主拉了洛川郡主一把,将洛川郡主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才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是不是闹的太大了?” 洛川郡主面带得意的笑了笑:“你知道什么?我这是在帮曾文秀的忙啊!她以后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长公主府忙的人仰马翻。 戚三夫人眼看着戚元没事,就想要带戚元去跟长公主告辞。 她总觉得今天这事儿实在是不怎么吉利。 都还没吃饭呢,就先掉下湖了。 若是待上一天,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戚元轻笑了一声:“正好,我也想过去找找长公主殿下,我有话跟长公主说。” 她的语气始终从容,脸色也镇定,就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刚从湖里爬上来的人也不是她。 戚三夫人点点头:“好,咱们去跟长公主殿下说一声,便回去吧。” 王婵欲言又止的看着戚元,总觉得戚元今天太过好说话了。 那个曾文秀恩将仇报这么过分,戚元怎么都没有反应? 这也太不像是戚元的作风了! 戚元稳步走在前面,出去跟丫头说了一声,便让人带路去了曾文秀的院子。 第511章 ·反口 曾文秀住的院子就在公主府中轴线,也就是长公主和陆明安院子的后面,中间隔着假山和湖。 此时曾文秀的院子十分热闹,前来做客的女眷基本上都在此处等着。、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当时大家又都急着想要表示自己的关心,便下意识的都跟着涌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曾文秀坠湖竟然似乎还有内情。 而且还跟戚元有关。 此时大家有看到戚元过来的,一时都忍不住表情复杂。 戚三夫人顿觉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还是江妈妈在廊下看到了戚元,急忙下了台阶朝着戚元迎了过去:“戚大小姐,您没事儿吧?” 她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也有些为难。 戚元看在眼里,温和的笑了笑摇头:“我没什么事,少夫人呢?她没事吧?” 提起曾文秀,江妈妈的反应更加一言难尽,咳嗽了一声才低声说:“不大好,现在正在等太医过来。” 戚三夫人有些担心,没想到曾文秀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戚元却面色如常:“我方便进去吗?” 江妈妈一时有些迟疑,可是很快就又点了点头:“殿下也在里面,我领您进去吧。” 戚元抬脚跟在她后面上了台阶,上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目光落在刚从抄手游廊上过来的两个人身上。 是咸宁郡主和洛川郡主。 此时洛川郡主和咸宁郡主也正面跟戚元对上了眼,咸宁郡主咳嗽了一声,洛川郡主却似笑非笑的冲着戚元扯了扯嘴角:“怎么你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你是专管制造麻烦的人不成?” 王婵觉得洛川郡主最近阴阳怪气的有些过分,顿时皱眉:“今天是元姐儿跳下去救人,她怎么会是制造麻烦?分明是在路见不平!” “是吗?”洛川郡主的目光落在王婵身上,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她可真是够忙的,去哪儿都能路见不平,她该去五城兵马司当差才是啊。” 王婵还想说话,戚元已经伸手拉住她,推开门进了门。 此时的长公主正急的团团转,尤其是看着曾文秀的面色越来越白,更是吓得胆战心惊。 这是陆锦棠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她的第一个孙子。 她看的极重。 半辈子都在蹉跎中度过,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无疑就是陆锦棠了。 为了陆锦棠她什么都愿意做。 若是这个孩子出事...... 此时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她下意识的问:“是不是太医来了?!” 一转头却看见了戚元,她顿时怔了怔。 周王妃也扫了戚元一眼,皱了皱眉:“戚大小姐,现在殿下这里正忙着,你还是先出去吧。” 戚元并不答话,只是沉声问:“少夫人是不是落水之后身体不适?” 长公主的心情沉重:“是不大好......” 可戚元到底是还没出阁的姑娘,她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清楚,只能说:“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没什么事,元姐儿你不必担心。” “请太医怕是来不及。”戚元说着便上前,掀开了曾文秀的被子。 周王妃顿时厉声呵斥:“胡闹!你在干什么?!” 戚三夫人也吓了一跳,她是生过孩子的,一看曾文秀的样子就反应过来,明白这是什么情形了,忙伸手去拉戚元。 曾文秀惊呼了一声,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陆锦棠也怒极反问:“你要做什么?!” 怎么会有人上来就掀人被子的?! 戚元却根本没有退开,反倒一把攥住曾文秀的手腕,而后坐在床沿,飞快的从荷包里拿出自己的金针,还不等陆锦棠说话,一根金针便已经扎进了曾文秀的虎口。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戚三夫人更是两眼一黑险些就要晕过去。 元姐儿在干什么?! 王婵却反应过来了,忙搀住戚三夫人:“元姐儿在给少夫人治病。” 治病? 长公主立即反应过来。 是啊,元姐儿是会治病的! 当初萧墨在山上犯病的时候,是戚元扎针止住了萧墨的羊癫疯! 她立即大声喝止陆锦棠:“锦棠,不要胡闹!” 曾文秀剧烈挣扎,惊恐的睁大眼睛:“不,不要.....” 陆锦棠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下意识还是想要去拉开戚元。 戚元却早有所料,面无表情的伸手架住陆锦棠的胳膊,转身一脚踹在陆锦棠小腹,将他给踹倒在地,才又转身坐回了床沿,飞快的摁住曾文秀,又一根金针扎进了她的人迎穴。 周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公主:“你就这么让她胡闹?!这可是一尸两命的大事啊!” 长公主对戚元的信任太过头了! 可长公主却仍旧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戚元,沉声说:“本宫信得过她。” 戚三夫人的腿都软了,站在原地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带着戚元来告辞的吗? 怎么戚元反倒是给曾文秀治上病了? 周王妃说的不错,曾文秀怀有身孕,一个不慎,这就是一尸两命啊! 若是真的把曾文秀治出个什么好歹来,那..... 那戚元拿什么赔?! 屋里的声音根本藏不住,外面的洛川郡主和咸宁郡主听的清清楚楚。 咸宁郡主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她.....” 怎么会忽然给曾文秀治病啊? 简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洛川郡主扯了扯嘴角不屑一顾:“装模作样罢了,这不是她的本性吗?什么事都要掐尖要强,要出头,要显示出她自己的能干。” 这不是正好吗? 怎么可能治得好? 女子滑胎这样的事,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她戚元总不会真的是观世音菩萨转世,还能用杨枝甘露把人给救活吧? 屋子里传来一阵惊呼声。 随后便有人大声喊:“少夫人!少夫人您怎么了少夫人?!” 洛川郡主讥诮的笑出声:“你看,我就说吧。” 真好,这下还是戚元亲手害死了长公主的孙子呢。 啧啧,长公主还能毫无芥蒂的继续对戚元亲近吗? 萧云庭还能娶这么一个女人做太孙妃吗? 第512章 ·胜负 摊子铺的太大了,迟早有一天是会接不住的。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本来就只是地上的一摊烂泥,水里的癞蛤蟆,却妄想染指天上的月亮,成为高高在上的天鹅,她就该死! 咸宁郡主同样无声的松了口气。 她跟戚元并没有任何的仇怨,更别提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不投缘,是不需要什么原因的。 就如同是戚元,她的存在太过耀眼,本身就是她的原罪。 这世上出身高贵于戚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戚元凭什么却比她们这些贵女还要出色,前程还要好? 枪打出头鸟,戚元会被针对也是她自己活该。 众人都议论纷纷,听着屋里的动静面面相觑。 说起来真的是,每次但凡是有戚大小姐在的宴会,就总是格外的波澜壮阔和惊喜,总是会有些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简直就跟看戏似地。 不,不只是看戏,简直比看戏还精彩。 只不过以前这位戚大小姐总是能够将戏完完整整唱完还能博得满堂彩。 这一次呢? 这一次还能跟以前一样,同样也把戏唱的漂漂亮亮的吗? 只怕是有些难了吧? 洛川郡主面带讥讽的听着周遭的议论,心里一路攀升的嫉妒愤恨到现在总算是暂时平复一些。 而此时的长公主不知道外面的纷纷扰扰,她只是一脸紧张的盯着面前的戚元,等到戚元站起身,才紧张的问:“元姐儿,怎么样?” 陆锦棠猛的爬起来冲到床边,看到曾文秀的脸毫无血色,惨白如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对文秀都干了些什么?!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也知道,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对戚元十分的喜欢。 也知道自己能够回来京城和母亲见面,都是多亏了戚元帮忙。 可是恩情归恩情。 再深的恩情,也不可能比得过自己的妻子孩子。 如果今天曾文秀真的出了什么事,陆锦棠扪心自问,他就算是拼着和父母亲决裂,也要保护自己的妻儿。 长公主立即没好气的呵斥:“锦棠!不许胡说!” 曾文秀面色惨白的不停发抖,目光看着戚元的时候却满脸都是阴沉。 真是多事。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多事?! 她忍不住咬了咬唇。 戚元丝毫没在意陆锦棠的怒气。 这种人根本影响不到她。 她只是含笑看着曾文秀,一字一顿的说:“少夫人,你是怎么落水的?” 周王妃猛然抬头看着戚元,心中惊疑不定。 戚元怎么会忽然这么问? 她是知道什么? 长公主也怔了怔,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曾文秀。 是啊,刚才曾文秀还说是撞见了戚元跟男人私会...... 她咳嗽了一声。 曾文秀缩了缩身子,浑身发抖,似乎对戚元害怕至极。 抖抖索索的哭出声来:“戚大小姐,你不要杀我,我,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戚三夫人右眼皮猛的跳了跳,一时间睁圆了眼。 曾文秀这是什么意思?! 王婵更是马上反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分明是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往湖里跳,元姐儿是为了救你才去拉你,结果却被你拽着掉下去的!你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戚三夫人快要晕过去了! 好好的出来参加个宴席,怎么还会出这么大的事? 曾文秀可是长公主的亲儿媳妇啊! 她一口咬定戚元推了她,这谁能说得清楚? 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 周王妃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的跳了几下,不动声色的啊了一声:“少夫人怎么忽然这么想不开?” 长公主似信非信的看着曾文秀,心中已经疑窦丛生。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到底是不对在哪里。 还是曾文秀哭着摇了摇头:“王姑娘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已经怀了锦棠的骨肉,生活舒心舒适,婆母待我也极好,我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去跳湖?何况还要拖着戚大小姐一起?” 王婵顿时被气的心口都痛。 曾文秀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为什么非得把戚元拖入泥潭? 谋害长公主儿媳和她腹中骨肉,险些害得人一尸两命,这是多大的罪名? 只要一旦别人真的相信了,那戚元连命都保不住! 更别提从前和长公主的情分了! 现在戚元拥有的一切也都只能泡汤。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份上?恩将仇报不说,还无中生有,如此造谣陷害? 她气的跳脚,周王妃却皱着眉头:“少夫人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她现在嫁入长公主府,又和锦棠好的蜜里调油,怀着身孕,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想不开要去寻死?” 戚三夫人只觉得无数的明枪暗箭都朝着戚元飞过来。 难以想象,一个小姑娘面对这样的指责,该是如何的惊慌失措。 江妈妈也欲言又止,满脸都是担忧。 陆锦棠则心疼又愤怒。 他忍不住看着长公主:“娘!你就这么相信她吗?!文秀是您的亲儿媳妇,她说的话难道还能有假吗?” 顿了顿,陆锦棠说出诛心之言:“还是说在您心里,我这个儿子,还不如戚元重要?!” 在他看来,曾文秀是当事人,当事人都已经如此笃定的说出了凶手,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难道不信自己人,还要去信一个外人吗? 长公主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口都刺痛的厉害,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肯定是有问题。 而且是有大问题。 她闭上眼睛片刻,忽然转头看着戚元,语气温和的问:“元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听戚元说。 这一刻,还是这两年积累的感情和一同经历的风雨战胜了情感。 她选择相信戚元。 周王妃有些失望。 曾文秀也咬了咬唇,不过却并不如何担心,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冷笑。 这种事怎么可能问的清楚?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过去的事也不可能再重现,除了一个王婵看到当时的场景,其他的人谁都没有看到。 而王婵又是戚元的表姐兼好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和戚元的关系有多好。 没有人会相信王婵的话。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这件事就是戚元做的,那么谁都没有办法。 何况,她这个孩子还没有了。 第513章 ·孩子 孩子就是她最大的本钱。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到底有多么的悲痛,失去孩子的母亲天然就是惹人同情的弱者。 何况陆锦棠更是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 长公主再如何相信戚元,也不会为了一个戚元和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反目。 否则的话,长公主这些年在坚持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忍不住苦涩的攥住陆锦棠的衣襟哭出声来:“锦棠,我肚子里怀着的是我们的孩子!我就算是不顾自己,难道还能不顾孩子吗?” 这话是说给陆锦棠听,也是说给长公主和在场的所有人听。 戚三夫人摇摇欲坠快要晕过去了。 天哪,这件事到底要怎么收场? 现在曾文秀一口咬定是戚元推了她下水的,还说的入情入理,又拿孩子出来说事。 戚元就算是有王婵作证也无济于事啊! 她头痛欲裂,长公主也没好到哪儿去。 其实私心里,她是绝对不相信戚元会做出推人下水这样的事情来的。 尤其是还是推曾文秀。 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哪怕是戚元跟男子真的见面,按照戚元的脾性,也是敢作敢当的人,根本不至于害曾文秀。 可现在,曾文秀肚子里怀着的是自己的孙子。 她只觉得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痛的厉害,扶着江妈妈才算是短暂的回神。 周王妃叹了口气,恰是时候的火上浇油:“这件事可真是.....你说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只是最可惜的还是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一下子就说到长公主和陆锦棠都最在意的孩子上头,又忍不住哽咽:“真是太可惜了,盼了这么多年呢!” 长公主顿时脸色铁青。 陆锦棠更是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几乎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找戚元拼命。 戚三夫人生怕陆锦棠会一个不慎直接扑上来把戚元给掐死,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婵正想要据理力争,却一把被戚元给拉住了 而后戚元轻笑了一声,将目光落在周王妃身上片刻,又去看曾文秀,拍了拍手笑着问:戏演完了吗?演完了的话,是不是该轮到我说话了?” 全场静默了一瞬。 陆锦棠紧跟着就暴怒:“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谁演戏?!” 把人给推下水,结果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这女人真是无耻至极,不要脸至极! 长公主也怔了怔,没有想到戚元会这么说,一时忍不住问:“元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元挑了挑眉,面色淡淡的问:“谁说她的孩子没了?” ? 所有人都怔住了 戚三夫人也啊了一声,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床褥。 那上面那么多血呢! 在座的周王妃和长公主也都是生养过的人,当然都明白这么多血意味着什么。 孩子肯定是没了啊。 元姐儿是不是都吓疯了,所以吓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长公主却没有觉得戚元疯了,她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元姐儿,你是说,孩子没事?” 周王妃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 流了这么多血,孩子怎么可能没事?! 除非那孩子是哪吒! 曾文秀同样在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嘲讽戚元可笑天真。 孩子当然没了,她提前吃了堕胎药,又在冰水里浸了那么久,孩子怎么可能没事? 不过也好,戚元这么自找死路,那也是正好。 她捂着小腹惨叫了一声:“戚大小姐,若是我的孩子没事,那我的孩子呢?你把我孩子的命还给我!” 戚元面不改色的嘲讽:“少夫人,你肚子里的孩子才什么月份?它在哪儿?当然是在你的肚子里,你不是脑子也一起被水给泡没了吧?” 曾文秀心中惊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小腹,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若不是自己服下了堕胎药,她还真的要以为戚元说的是真的了。 她有些疲倦,也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想快刀斩乱麻的结束这一切。 所以她抬头直勾勾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你推我下水,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还要这样来戏弄我,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周王妃也在旁边附和:“戚大小姐,你若是做错了事,赔不是道歉也就是了,怎么还能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这样冷嘲热讽?” 她似乎很是悲悯:“长公主殿下对你这么好,一片真心为你,你怎么对得住长公主啊!” 戚元懒得跟她废话,问江妈妈:“不是去请胡太医和孙院判了吗?他们来了没有?” 江妈妈忙出去问,又急忙返回来:“来了来了,胡太医和孙院判都在外面等着呢!” 长公主立即就道:“快将人请进来!” 外面大家都紧盯着胡太医和孙院判。 洛川郡主和咸宁郡主也不例外。 咸宁郡主见人进去了,低声问:“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洛川郡主只是垂下眼冷笑:“她去湖边之前,就吃了落胎药了,你说会不会出差错?” 以自身为饵去陷害戚元,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曾文秀会用自己和孩子去陷害戚元。 咸宁郡主的眉心猛的跳了跳,一时又忽然反应过来。 怪不得洛川郡主一直都如此镇定自若,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确实了。 曾文秀的胎儿保不住,那戚元就和长公主府永远隔着一道跨不过的墙了 哪怕是长公主愿意不追究放过戚元,陆锦棠也不会善罢甘休。 外面更是会把戚元看做杀人恶魔。 她完了。 什么都完了。 咸宁郡主忍不住有几分怜悯:“你也是,这也太过狠辣了。” 洛川郡主丝毫不以为意:“这算是什么狠辣?我不过是帮了曾文秀一个大忙而已,顺便把这根搅屎棍给除掉了,曾文秀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咸宁郡主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了。 洛川郡主则面色讥诮的等着待会儿戚元被人给拖出来。 只要想到那个场面,她就觉得热血沸腾。 第514章 ·孽种 外面风声鹤唳,人人都翘首以待等着这件事出个结果。 房里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胡太医和孙院判一进内室,就见周王妃和长公主等人全都面色凝重的立着,而屋子里全都是血腥味,一时也是心中一惊。 尤其是在看到了戚元之后,胡太医更是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他也听说戚大小姐已经回京了。 可是,怎么又有戚大小姐的事儿啊? 她不是才回京吗?怎么又摊上事儿了? 胡太医此时心中正惊疑不定,戚元却轻声说:“胡太医,孙院判,劳烦您二位给少夫人诊治诊治。” 长公主面色沉沉的叹了口气:“是,劳烦二位太医了,看看本宫的儿媳情形到底如何?” 胡太医和孙院判立即应是。 曾文秀在心里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她就好心施舍戚元一个结果,让戚元死的明明白白。 戚三夫人此时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了,心中沉重得简直像是压了一座山,根本喘不过气。 王婵同样也心惊胆战。 她不知道戚元怎么会笃定说孩子没事。 这,这么多血,真的会没事吗? 其实不一定要说孩子没事的,本来戚元就没有推曾文秀啊! 现在说孩子没事,反倒是中了曾文秀的陷阱。 要是孩子没了,曾文秀岂不是更要哭天喊地,胡搅蛮缠? 到时候谁还关心真相啊? 胡太医搭了曾文秀的脉,一时咦了一声。 他诧异的抬眼看了曾文秀一眼。 陆锦棠立即紧张的问:“胡太医,如何了?我夫人如何?” 胡太医皱着眉头表情凝重,起身看着孙院判:“老院判,您来试试。” 孙院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上前坐在凳子上给曾文秀把脉,脸色一时也有些古怪。 陆锦棠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便不耐烦的追问:“二位太医倒是给个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院判皱了皱眉,斟酌着说:“这......” 他有些为难:“这脉象,不大好......” 话音未落,曾文秀捂住嘴闭上眼睛,眼泪横流。 这副样子,比痛哭出声还要让人难过。 陆锦棠咬牙切齿:“戚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目眦欲裂,眼眶通红:“你杀了我的孩子,害我夫人落水坠胡,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怨?!” 周王妃无声的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刚才竟然害真的险些信了戚元的鬼话。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外面吹得她神乎其神的,其实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她正想要接话嘲讽几句。 胡太医却抬头说:“孩子没事啊。” 曾文秀的哭声戛然而止。 险些晕过去的戚三夫人也猛的扶住了旁边的屏风,震惊的看向胡太医。 长公主更是惊愕的问:“你说什么?!” 陆锦棠也反应不过来:“那你们刚才说什么不太好?!”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曾文秀。 胡太医跟孙院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迟疑。 长公主立即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本宫都弄糊涂了!” 胡太医摸摸自己的胡子:“我们说不大好,是说少夫人的身体,她吃了大量的虎狼之药,这太过伤害母体了,若不是有人施救及时,只怕现在少夫人不仅身孕保不住,自己也有性命之危啊!” 所有人都震惊了,周王妃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锦棠也下意识的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虎狼之药?!” 胡太医和孙院判顿时意识到不对,两人都站起身弓着腰在旁边一言不发。 戚元接过话问了一声:“对呀,少夫人,什么虎狼之药?”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曾文秀:“你落水可以推在我头上,但是提前服用的落胎药,总不能也说是我给你灌下去的吧?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一碗落胎药等着你,是不是?” 曾文秀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到了头顶。 怎么会? 戚元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还有,还有为什么她吃了落胎药,孩子却还是没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攥住床单,指甲几乎将床单都要抠出一个洞。 长公主则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她没有管陆锦棠,也没有再管曾文秀,厉声喊江妈妈:“去,将伺候少夫人的所有人都给本宫抓起来!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落胎药?! 真是荒谬绝伦。 曾文秀为什么要吃落胎药? 周王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控制不住的白了。 曾文秀猛的回看着戚元,却见戚元同样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戚元丝毫没有躲闪,眼里全都是冰冷的寒意。 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长公主却已经令人将张妈妈等人全抓起来严加审问了。 这么一审,才发现曾文秀的陪嫁嬷嬷也就是李嬷嬷用过小厨房。 然后这么顺藤摸瓜的一查,在李嬷嬷的住处树根底下,挖出了熬煮过的药材。 里面有大量的红花和麝香,全都是女子堕胎用的药。 长公主怒不可遏,同时也不可置信。 她简直无法理解。 为什么? 她猛的一巴掌甩在了曾文秀的脸上,愤怒的质问:“为什么?!” 落胎药已经找到了,曾文秀会吃落胎药,那就说明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那么会跳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只不过是刚好碰见戚元,所以故意挑了戚元,想要把丢了孩子这个罪名栽赃在戚元的头上。 戚三夫人目瞪口呆。 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的人生加起来都不如这半天的精彩。 老天爷啊,她做梦都梦不见这么离奇古怪的事儿! 陆锦棠也同样觉得是自己在做梦,他直直的看着曾文秀,不解的问:“为什么?” 这是他们的孩子,这也是长公主府的头一个孙辈。 知道这个喜讯,连永昌帝都给了赏赐和药材。 曾文秀为什么宁愿吃虎狼之药,也要舍弃这个孩子? 周王妃攥紧手帕。 屋外的洛川郡主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第515章 ·祸起 为什么这么久了里面都没有什么动静? 按照常理来说,曾文秀没了孩子,不管是陆锦棠还是长公主,应该都恨不得杀了戚元才是。 可现在过去这么久了,连胡太医和孙院判都叫进去半天了,为什么却还是没有动静? 她皱起眉头攥住自己的裙摆,尽量安慰自己。 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什么事。 曾文秀是绝对不可能留下这个孩子的,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孩子留下是祸不是福。 只要孩子没了,戚元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现在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罢了。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的保持着平静。 而此时的寝室里,陆锦棠也声音嘶哑的问曾文秀:“文秀,怎么回事?” 他已经放开了曾文秀站了起来,在床边看着曾文秀的脸,心里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一切都好好的,他们过的这么好,为什么曾文秀会吃落胎药不要孩子? 周王妃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一时之间紧张到了极点,只觉得整个人都绷紧了,死死的攥着手帕看着曾文秀。 想要开口却又怕这个时候说多错多。 曾文秀说不出话来,自从落胎药的事被发现之后,她所有的理智和镇定便都荡然无存。 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长公主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天知道她到底多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从前有多盼望和期待,此时的失望和痛苦就有多强烈。 她已经不想听曾文秀说一句话。 在她看来,曾文秀现在嘴里根本没有一句话可以相信。 她转头吩咐江妈妈:“去!去衙门通知驸马回来,另外,让人去曾家将少夫人的大伯父和大伯母找来!” 曾文秀的爹娘早死,她是个孤女,是被族里的亲人给养大的。 她的亲事也是她的大伯和大伯母给做主的。 想到这里,长公主忽然紧盯着面前的周王妃,淡淡的挑了挑眉:“对了,王妃,说起来这件事是您保媒拉纤,您能不能给我一个说法?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王妃心中一跳。 怕什么来什么。 她忍不住有些牙疼。 在心里骂了几句洛川郡主无事生非。 对付戚元就对付戚元,为什么要把曾文秀拉下水? 本来曾文秀就是个有前科的。 可事到如今,她心里清楚,只能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情。 她竭力保持镇定,忙摇了摇头:“殿下真是说笑了,这是您的家务事,我们怎么会?” 为了置身事外,周王妃皱眉看向曾文秀:“少夫人,您也是,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您连孩子都不要?还害得大家都误会了戚大小姐。” 周王妃心里发苦,同时又恨得咬牙切齿。 真是见鬼了,戚元这个死丫头到底是什么鬼变的? 曾文秀又是吃落胎药又是跳湖的,寻常人这么折腾,别说是孩子了,就是怀着哪吒那也给折腾没了啊。 可戚元倒是好,硬生生的把曾文秀的孩子给保住了! 搞得曾文秀之前对戚元的指责都成了笑话。 是啊,戚元这么费心费力的帮曾文秀保住了孩子,怎么可能会是要推曾文秀下水的凶手? 之前曾文秀说的那些话全都不攻自破。 她在心里几乎要呕血,好不容易才帮陆锦棠做媒促成这件亲事,从而拉近了宋家和长公主府的关系...... 她忍不住多看了曾文秀一眼,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回家打女儿,还是说曾文秀倒霉。 陆锦棠还在盯着曾文秀不放,他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想要一个曾文秀的答案。 但是长公主却不同,她一阵见血的说:“锦棠,你还指望能从她嘴里听见真话吗?” 她讥讽的皱了皱眉,垂下眼冷然说:“不必问她,问问曾家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曾文秀顿时抬头拽住了陆锦棠的袖子,面色惨白的哀求出声:“锦棠......” 楚楚可怜,跟以前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的张陆锦棠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耐心和温柔。 孩子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刺得他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甩开了曾文秀的手,站在了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冷然吩咐江妈妈:“盯着少夫人,出了一点差错,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都仔细着!” 这是防止曾文秀会想不开出什么事。 江妈妈心知肚明,低声应是。 长公主便忍着气,转头让戚元跟着我自己一道出去,出门的时候忍不住终于问出声:“元姐儿,你是怎么知道......”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戚元已经知道长公主的意思,沉声说:“她抱着我一下摔下水的时候,我将她拖到岸边,怕她出事,先替她把了脉,当时便已经察觉出她的情况异常。” 是啊,长公主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戚元是会医术的。 这一点之前在白云观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知道了。 曾文秀机关算尽,什么都想到了,却不知道戚元精通医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竟然还哦能保住了这个孩子。 孩子......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心中隐约有个念头呼之欲出,跨出门槛便看了看周王妃:“家中如今出事,招待不周了,还请王妃谅解。” 周王妃心中突突的跳个不停,勉强才笑了笑:“殿下说的哪里话?自然是正事要紧。” 洛川郡主此时已经飞快的跑了上前,喊了一声母妃。 周王妃立即便意识到洛川郡主是想打听消息,立即便厉声呵斥:“没规矩的东西!平时在家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吵吵嚷嚷什么?!” 洛川郡主顿时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咸宁郡主同时也察觉了不对,立即就拽了拽洛川郡主的袖子,随机应变道:“王妃,洛川只不过是担心少夫人,怕少夫人出事,这才会关心则乱的。” 周王妃还没说话,长公主先朝着洛川郡主看去,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是啊,洛川跟她向来是要好的。” 第516章 ·诈出 这个话听着总觉得像是在指桑骂槐。 周王妃越发的坐立难安,洛川郡主同样也察觉到了不对,面色有些难看的立在原地,心里简直像是吞了一只老鼠。 戚元竟然是跟着长公主一起出来的! 生活在皇家,洛川郡主当然不可能是个傻子,她素来就擅长察言观色。 所以周王妃态度异常,再加上长公主现在这显然是若有所指的话,她立即就意识到,事情又出了差错! 竟然又出了差错! 戚元她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处处都要跟人作对? 她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法子,知道曾文秀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因此和曾文秀暗示了几句,让曾文秀能够顺理成章的除掉腹中的孩子,同时又栽赃在戚元头上。 这么精妙绝伦又直截了当的法子,竟然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长公主眯了眯眼睛,管事便小跑着进来禀报,说是曾家的人已经来了。 她不再理会洛川郡主,转头喊了陆锦棠,而后又看着戚元:“元姐儿,你跟本宫一道过去听一听。” 戚三夫人此时还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去看戚元。 戚元点了点头,转头看着三夫人:“三婶,您带着阿婵在花厅坐一会儿,待会儿咱们便一起回去。” 戚三夫人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反应过来又忍不住想,怪不得老夫人再三叮嘱她,让她出来之后一切只需要听戚元的。 原来是真的。 遇见什么麻烦根本都不需要她去求助,也不需要别人,戚元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家中有事,陆明安得到消息也从五城兵马司急急地赶回来。 见到长公主便立即问:“殿下,出什么事了?” 见到了陆明安,长公主的怒气顿时憋不住,冷声将曾文秀吃了落胎药还跳湖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明安下意识看了戚元一眼。 曾文秀拖着戚元一起跳湖,还污蔑戚元推了她下水? 那...... 那曾文秀还能活到现在,那也真是挺令人意外的。 元姐儿改脾气了? 察觉陆明安看自己,戚元抬头,正好对上陆明安的视线,缓缓扯了扯嘴角:“驸马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 陆明安摇了摇头,而后走到戚元旁边,忽然扬手。 紧跟着,他一巴掌猛的打在了陆锦棠的脸上。 陆锦棠原本还沉浸在愤怒中,不明白曾文秀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结果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顿时捂住了脸震惊的看着陆明安。 长公主也愣了愣。 陆明安却板着脸一脸的肃然:“从前我同你说过什么?你忘得都一干二净了是吧?” 陆锦棠面色阴晴不定,想到了什么,陡然转头看着戚元。 陆明安一脚踹在了陆锦棠的腿弯,将陆锦棠给踹的跪倒在地,才冷冷的看着他:“我们前些年是如何挣扎求生,如何九死一生,你是不是都忘了?” 陆锦棠眼里的戾气一点点散去。 他当然不会忘。 到处躲躲藏藏、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可能被追杀的那种惶恐和绝望,到现在他都时常会梦见。 他明白了陆明安的意思。 陆明安的神情越发的冷淡严肃:“回京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你这辈子除了天地君亲师,最要敬重的便是戚大小姐!” 他厉声问:“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你要做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小人吗?!” 陆锦棠被说的无地自容,马上就道:“儿子不敢!” 陆明安冷笑:“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陆锦棠便马上转身朝着戚元道歉:“戚大小姐,对不住,是我失态,是我是非不分......” 戚元自然知道陆明安这么做的意思。 无非是不想让自己跟长公主府生分。 同时也是在让她出气。 真是父母之为子计之深远,她本来也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因此毫不迟疑便挑了挑眉:“陆少爷不必如此,人有亲疏远近,你当时的反应合情合理,起来吧。” 她看着陆明安和长公主:“不如先问问清楚曾家的情况。” 陆明安跟长公主都立即点头,陆明安反应更及时一些:“今天来参加宴席的女眷现在都在何处?” 长公主想到这些就更加气闷。 本来是为了还给周王一个人情,所以才办的这个宴席。 结果到头来却成了个笑话。 看笑话的人还这么多。 她哼了一声:“我让人都去花厅了。” 总不能提前让人走,不然风言风语还不知道传的多难听。 陆明安便没有再说,率先推门进了正堂。 正堂里,曾大老爷和曾大夫人两个人都正襟危坐的等着,一听见动静,忙都站了起来。 见到陆明安,曾大老爷亦步亦趋的往前走了几步,满脸堆笑的下拜。 曾大夫人也忙跟着跪下给长公主和陆明安行礼。 结亲之后,长公主府对他们一直都礼遇有加,处处都十分关照。 这一次长公主忽然叫他们过来,他们也并没有想太多。 还以为是因为曾文秀身孕的事。 可这一次陆明安却并没有跟从前一样伸手搀扶他们起来,反倒是淡淡的站着问:“这次叫你们过来,你们张可知是为什么?” 曾大老爷满脸的茫然。 陆明安就冷笑了一声:“你们可真是能耐啊,竟然骗到长公主府头上来了!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曾大老爷顿时一惊,还来不及抬头,曾大夫人已经大声喊起冤枉了。 陆明安冷笑出声:“你冤枉什么?!你敢说你们不知道曾文秀到底是为什么吃的落胎药吗?!” 落胎药?! 曾大老爷和曾大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遮掩不住的惊恐。 随即,陆明安就又重重加码:“曾文秀都已经招认了,你们曾家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将曾文秀嫁到长公主府,你们这是欺负我们长公主府无人吗?!” 曾大老爷浑身一软,险些当场就昏过去。 曾大夫人更是被吓惨了,当即便跪不住倒在地上。 第517章 ·私情 曾大夫人都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她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长公主和陆明安冷硬的脸。 结亲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夫妇每次看到的都是长公主和陆明安的平易近人,像今天这样不留情面还是头一回。 两人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长公主语气冷漠的看着他们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看来你们真的当本宫是个死人,才会如此耍着我们玩!本宫一定要到圣上跟前去讨个公道!” 还要去圣上跟前! 曾大老爷的脸色煞白,只觉得心脏跳的几乎快要挑出嗓子眼。 曾大夫人更是绷不住,惊骇的脱口而出:“殿下,不关我们事啊殿下!是曾文秀她自己胆大包天......” 戚元从给曾文秀把脉开始就知道事情不对,如今见曾大夫人被陆明安一诈就诈了出来,更是面沉如水。 曾家竟然真的知道曾文秀有问题。 陆明安则抓住时机立即追问:“还说不关你们的事!难道你们会不知道她婚前已经失贞了么?!” 陆锦棠猛的看向自己的父亲,一时间脸上血色尽褪。 虽然早就已经有所猜测,可现在这猜测被明晃晃的说出来,他还是万分难以接受。 曾家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他一把攥住了曾大老爷的衣襟将人给拎了起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杀了你!” 曾大老爷被提溜着悬空,一眼就看到了陆锦棠满脸的杀气,顿时吓得手脚冰凉。 他心里也很清楚,任何一个男人遇见绿帽子这样的事,那都绝对难以保持理智的。 尤其是曾文秀又已经事发,自己这个时候再咬死不认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反而还只能激怒和彻底得罪长公主。 长公主豁出去,杀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在曾文秀有错在先的前提之下,陆锦棠这个时候要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指责陆锦棠不对。 这么一想,曾大老爷浑身发凉的喊出声:“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们之前只知道她有心仪的人了,却不知道她已经怀上身孕了啊!” 话音一落,陆锦棠一拳砸在了曾大老爷脸上。 曾大老爷的牙都被砸掉了几颗,一时间血流了满脸,吓得惨叫了一声。 曾大夫人在旁边瑟瑟发抖。 她心里也清楚,曾大老爷这话一说出来,什么都完了。 戚元眯了眯眼。 长公主则已经气的发疯。 当初陆锦棠去周王府的别庄做客,对曾文秀一见钟情。 这些年长公主总觉得亏欠了陆锦棠,总想着要弥补这个儿子。 好不容易儿子看上一个女孩子,长公主得知了之后,也没有迟疑,便托周王妃去曾家问问曾家的口风。 结果曾家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长公主喜出望外,便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将人娶回家了。 谁知道,谁知道曾文秀却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真是荒谬! 荒谬至极! 长公主脸色阴沉的声音发颤:“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耍他们玩?! 曾大老爷被打的晕头转向,眼看着陆明安在旁边虎视眈眈,长公主也怒极,便忙跪着爬过去拉住了陆明安的衣摆:“驸马爷,驸马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时糊涂!” 陆明安一脚将曾大老爷给踹翻,心中怒气翻涌。 他们长公主府是诚心诚意的去求娶的,若是早就已经有了人家,大可早点告诉他们,回绝亲事。 但是曾家却一口答应。 曾文秀嫁进来之后也是温柔和顺。 谁能料到他们竟然这么大胆?! 他俯身掐住曾大老爷的脖子,终于能体会到戚元当时杀人为什么那么干脆利落了 原来人在恨极了的时候,是真的会想要杀人的。 曾大老爷吓疯了,慌慌张张的求饶:“驸马爷,殿下,你们应该怪阿秀,我们也不知道阿秀那么大胆,早就跟那个臭小子暗通款曲......” 陆锦棠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的怒吼:“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砰的一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桌上,将桌子都给拍的震了震。 戚元立在旁边淡淡的看着,忽然沉声问:“曾文秀成亲之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这件事,你们有没有跟媒人说起过?” 媒人...... 长公主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媒人不就是周王妃吗? 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周王妃牵线搭桥才促成的。 为此长公主才对周王妃十分感激,最近跟周王府走的很近。 她想到洛川郡主和曾文秀的关系也极好,而且时常在一起玩。 甚至出事之前,洛川郡主也是先去看过曾文秀的,忍不住就怒从心头起。 好,好的很。 她跟周王府无冤无仇,结果周王府却拿她儿子当冤大头是吧?! 曾大老爷愣了愣,抬眼偷偷看了戚元一眼,浑身打了个冷颤的否认:“不不不,不知道,不知道!这事儿也不光彩,再说,再说我们真的不知道......” 他不停的解释:“我们只是让她跟那个臭小子......” 戚元冷冷的问:“哪个臭小子?姓甚名谁?现在在何处?” 曾大老爷愣住了,一时有些结巴:“这......” 戚元就玩味的轻笑了一声:“看来这人好像不大好说出来,是吧?” 曾大老爷剧烈的咳嗽起来。 戚元挑了挑眉,讥诮的问:“不会是周王府世子吧?” 所有人都猛的看向戚元。 曾大老爷更是眼睛瞪得像铜铃,人的魂儿都被吓飞了:“不是!不是!” 他出了一头的冷汗:“怎么会是周王府世子?” “那到底是谁?”戚元俯身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曾大老爷,你今天若是不说清楚,只怕以后你们的孩子也要成没爹没娘的孩子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曾大老爷还在迟疑,曾大夫人却仿佛是被这句话给刺激了,一下子就脱口而出:“是宋家,是宋家!是宋家的六公子!” 宋家,戚元意味深长的笑了。 萧景昭母亲宋良娣的娘家弟弟啊。 第518章 ·露馅 陆锦棠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后背已经不知不觉的布满了冷汗。 他很难形容现在自己心里的感受,只觉得比吞了苍蝇都还要令人恶心。 想到自己头一次在周王府的别庄里见到曾文秀,那时候的曾文秀如同清水出芙蓉,在一众趾高气扬的千金里头显得格外的柔弱。 他当时便一见钟情。 回来之后直接跟长公主提起,动了求娶的心思。 可原来那个时候,曾文秀都已经和宋六在一起了。 他气的简直要发疯,心里一股无名火四处乱窜,险些将他给烧的理智全无,他一把抓住曾大老爷,死命的打了曾大老爷两巴掌:“你们为什么当时不说,为什么当时不说?!” 他若是早知道曾文秀有心仪的人,根本就不会动心思! 他难道是什么强取豪夺不知廉耻的人?! 长公主府更是全程都是和和气气的去商量的,又不是威逼利诱。 曾家大可将事情说清楚,这件事就算是完了。 可曾家却丝毫不提,还一口就将亲事给答应了下来,全程都十分的配合! 混账! 简直是混账!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陆锦棠有多尊重和宠爱曾文秀,此时此刻就有多恶心和厌恶。 他忍不住呜咽一声哭出声来。 曾大老爷吓得六神无主,眼看着陆锦棠又哭又喊,生怕把长公主这个独苗苗给气疯,那到时候曾家可就真的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反正现在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便也干脆豁出去,急忙哭喊着辩解:“殿下,驸马,这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知道文秀她那时候已经和宋六少爷......我们也不敢的,是周王妃!” 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算是真的有罪,那也分主犯和从犯的呢! 他们曾家哪儿能跟周王府比? 想要替周王府担下这个罪责,那也得有这个能力。 他们若是真的一力承担,那曾家都没了! 还不如直接把周王妃供出来,如此一来,长公主府再生气,怒气也首先是对着周王府和宋家的。 他们也能有一线生机。 曾大老爷哭的格外的凄惨:“殿下,驸马爷,文秀又不是我们亲女儿,我们嫁了她也沾不上什么好处,还得提心吊胆,若不是周王妃压着我们,我们也不想啊!” 周王妃! 长公主真是被气笑了。 她想到自己因为这门亲事,而对周王妃感恩戴德,甚至还多次跟周王妃道谢,便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现在联想一下洛川郡主和曾文秀的关系,还有洛川郡主和周王妃刚才出事之后的嘴脸,她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陆明安闭了闭眼睛,稳稳当当的搀扶住了长公主,冷冷的看着曾家夫妇:“这些话,待会儿我会让人记下来,你们签字画押。” 顿了顿,他扯了扯嘴角:“你们最好是跟我们说的是真话,否则我拼着玉石俱焚,也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曾大老爷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急忙拉着曾大夫人跪着磕头求饶。 陆明安并没有再看他们,带着长公主和陆锦棠一道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曾大老爷便转头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戚元看了陆锦棠一眼,见陆锦棠脸上阴云密布,一副随时都要崩溃的样子,便直接问:“那要看陆大少爷是怎么想的了,是觉得丢脸想要就这么算了,还是想要一个公道?” 陆锦棠猛地抬头看着戚元。 而后他深吸了口气,噗通一声便朝着戚元跪了下去。 戚元后退了一步,却也并没有去搀扶他起来。 人都有犯蠢的时候,但是她也有不原谅蠢蛋的自由。 她帮忙救了人,还险些被打,这一跪她也没什么受不起的。 陆明安看着陆锦棠,心里堆积的那股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些许。 人蠢有的医,人犟才真的是无药可治。 知错就改,总还能有改正的机会。 陆锦棠咚咚咚的朝着戚元磕了三个头:“戚大小姐,之前是我不识好人心,误会了你,我跟你赔不是,对不住!” 长公主转头擦去自己眼角的泪,一时间心酸不已。 陆锦棠从小就过得苦,这么多年来一直什么都没有,她这才想着成全他,可谁知道结果却是这样。 只要想一想自己儿子是被自己给害了,她便觉得难以呼吸。 戚元淡淡的等他磕了三个头,才沉默一瞬,沉声说:“起来吧。” 她的脸色很平淡,并没有因为长公主和陆明安的关系便对陆明安温言安慰,只是看着他问:“陆大少爷想好了吗?是要个说法,以牙还牙,还是怕丢了面子,就这么算了?” 绿帽子这种事,对很多男人来说都是一种禁忌。 他们宁愿死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带了绿帽子。 陆锦棠并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直接就说:“要公道。” 陆明安眼里总算是露出几分欣慰。 面子有什么要紧?实惠才是最要紧的。 戚元就转头笑着看向长公主和陆驸马:“那二位现在就可以去找周王妃算账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当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的。” 她轻笑出声:“现在时机就正好,那么多夫人们都还在花厅呢。” 长公主立即便领会了戚元的意思。 花厅里,周王妃面色铁青的坐着,几次三番都打断了洛川郡主的话。 洛川郡主终于憋不住了,紧紧攥住了周王妃的手腕:“母妃!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您怎么都不理我?” 周王妃没好气的看了洛川郡主一眼。 这也就是亲生的女儿,否则她一定要狠狠地给她几巴掌,把她给打死算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是可惜,她的手正有些发痒,花厅的门就猛地被推开,随即长公主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尖叫着喊:“秦氏,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把宋六不要的女人塞给本宫的儿子,你把本宫当什么?!” 话音刚落,长公主朝着周王妃扑了上去,一下子挠花了周王妃的脸。 戚三夫人惊愕之下将手里的茶盏都给摔了。 屋里一时闹得人仰马翻。 第519章 ·开撕 所有的夫人们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若不是因为自己身处的是公主府,她们都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来了什么街头巷尾,在看那些街坊打架。 什么玩意儿? 她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宋六少爷不要的女人? 指的是..... 陆锦棠的夫人,曾文秀吗?! 天哪,这下热闹了! 宋六少爷最近的日子过的一直都不怎么舒服。 宋家并不是什么世家,宋老爷宋畅是巡检司的一个小吏,守着一家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后来,宋良娣被内侍省的人看上,将人选进宫中,又成了太子宠妃,诞下了太子最宠爱的儿子萧景昭,宋家这才跟着鸡犬升天。 尤其是这几年,随着萧景昭越来越大,宋家倒也是鸟枪换炮。 宋畅也青云直上,如今已经成了大理寺的少卿。 日子好过了,地位有了,家里对宋六少爷也就不如小时候的那般随意了。 小时候宋六少爷天天穿着开裆裤到处跑,一天到晚的都在街上溜达,等到长大了,也改不了这爱好。 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除了赌坊就是青楼。 后来因为被巡检司抓住,送回了宋家,宋老爷怕耽误女儿的名声,特意将人给狠狠地打了一顿,从此准备帮宋六少爷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谁知道找的好好的,宋六少爷却送了宋家人一个天大的惊喜-----他竟然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 为了这件事,宋畅的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也因为这个,他一怒之下将宋畅给关在了家中,绝不许他出门。 宋六少爷哪儿能在家呆得住? 被关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准备偷溜出府门。 他的小厮还有些担忧:“六少爷,您还是别胡闹了吧?若是被老爷知道,小的脑袋不保啊!” 主子犯了错,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 他是真的怕了。 宋六少爷一面在围墙上扑腾,一面一只脚往后蹬了一脚,没好气的瞪着那个小厮:“少跟小爷说这些晦气话!小爷都快窝成龟孙子了,再不出门,就得活生生的憋死不可!” 小厮哭丧着脸往前凑,将肩膀垫在他的脚底下:“六少爷,大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您出去啊。” 宋六少爷呸了一声:“老爷子的规矩多了,我若是什么都听,那才是真的傻了。” 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哟了一声。 小厮急忙问:“怎么了六少爷?您没事儿吧?” 宋六少爷倒是没事儿,他在墙头坐稳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即就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我的娘啊,老头子回来了!” 小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六少爷,那您快下来啊!被老爷发现,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宋六少爷撇了撇嘴,不过到底没敢往外跳。 老头子回家了,说不定待会儿就得去他房里,一旦发现他不在,说不定得打他一顿。 他慌慌张张的带着小厮溜回了自己院子。 宋畅却根本没心思理会他,急匆匆的直接连官袍都没换,便去了宋夫人房里:“快快快!给我拿一套正经衣裳,我进宫去。” 进宫? 宋夫人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即让人去拿衣服,又急忙问:“怎么了?是良娣宣召?” 宋畅这官儿又不大,他也不是什么简在帝心之臣,进宫单独觐见的机会那是少之又少。 一般来说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东宫有恩典才能进宫。 这还是最近这两年才开始有的。 可现在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忽然就宣召了呢? 宋畅气喘吁吁的:“不,是圣上宣召!” 他有些激动,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得意:“想必是为了南安郡王的亲事的事儿。” 萧景昭按理来说也该成亲了。 前些时候,周王妃进宫跟太后娘娘就提起过这件事,太后也专门跟永昌帝说了。 宋夫人皱起眉头:“太孙殿下都还在洪都呢,就算是真的是为了亲事,那也应该先定太孙殿下的,怎么能轮到郡王?” 这倒不是宋夫人妄自菲薄,而是她还没失心疯,心里清楚的很。 不管是论什么,萧云庭在永昌帝那里都是胜过太子和萧景昭的。 所以萧云庭没回来,怎么可能越过萧云庭给萧景昭赐婚呢? 宋畅不爱听这样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懂什么?不能定下来,还不能问问情形吗?应当便是为了询问询问咱们家中有没有适龄的女孩儿。” 他说着,在宋夫人的服侍下换好了衣裳,又叮嘱宋夫人:“你把小畜生给我看好了,别让他又惹出什么祸端来!” 说起这个,宋大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头痛。 宋夫人一听他提起这事儿就没底气,轻声辩解:“最近小六儿都很听话的,之前的事儿,也是那个小蹄子......” “你还说!”宋大老爷面色陡变,一脸戾气的看着她:“若不是你把这个孽障纵容坏了,他能这么肆无忌惮?若是他再出什么混账事,耽搁了娘娘和郡王殿下的前程,我休了你!” 挥舞着休妻这根大棒,宋夫人一下子就老实了。 她咬了咬唇应了一声是。 宋大老爷重新换了一套官袍,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他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儿就是养出了宋良娣这个女儿,从小就长得好看,性子也有主见,后来更是一飞冲天。 若不是有宋良娣,周王府怎么可能对着他们宋家这样的人家这么好? 今天宋家的一切都是宋良娣带来的。 他绝不能让这份家业被一个混账给毁了。 轿子落在神武门,他急匆匆的下了轿,便领了牌子进宫。 这条长街走过许多次了,但是单独去面圣,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宋大老爷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步伐都矫健了许多。 可是等到在太极殿外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宋大老爷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面色也不大好看了。 怎么这么巧,周王妃也在?! 第520章 ·圣裁 周王妃一脸的指甲印,有一道划痕更是直接从脸颊一直到了脖子跟,此时又红又肿的,看上去可怕极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心里想到刚才长公主扑上来那不要命的样子,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堂堂一个长公主,打起人来跟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扑上来挠她的脸! 她真是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这一动,就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痛得面目扭曲。 旁边的洛川郡主更是也没好到哪儿去,此时头发散乱,脸上也好几个巴掌印,右脸都彻底的肿了起来。 可是比起脸上的痛,洛川郡主更多的却还是羞耻和愤恨。 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京中贵女之中的第一人。 从来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抢风头。 哪怕是自己的表姐妹柳明珠当年风头盖过她,她都很乐意帮着别人打柳明珠的脸。 可现在,她却被长公主揪着头发打了几个巴掌! 她的面子都丢尽了! 她忍不住死死的咬着下唇,心里恨到了极点。 正在此时,夏太监出来,目光在她们脸上溜了一圈:“周王妃,洛川郡主,圣上宣您二位进去” 周王妃顿时回过神,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下,嘴唇动了动,又不敢耽误,忙弯腰低头上了台阶,洛川郡主跟在她身后,心情沉重得简直像是要去上坟。 事实上也的确是跟上坟没有两样了。 永昌帝高高坐在上首,手里正拿着几张纸。 而长公主和陆明安陆锦棠三人则跪在地上。 周王妃一进去,便拉了洛川郡主一把,急忙跪倒在地。 大殿之中是令人难以呼吸的安静。 周王妃只觉得口干舌燥,匍匐在地呼吸困难。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永昌帝才冷冷的问:“秦氏,锦棠的婚事,是你保媒,是吧?” 来了! 周王妃的心跳个不停,声如蚊蝇的应了一声是。 永昌帝就嗤笑了一声:“你和长公主府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话分明是笑着问的,但是周王妃却觉得心脏都被一只名叫恐惧的大手给摄住了,面色惨白的砰砰砰的磕头:“圣上,臣妇不敢!臣妇不敢!” 她忙不迭的解释:“当时锦棠在臣妇的别庄对曾文秀一见钟情,长公主因此来问臣妇的意见,臣妇当时真的只是想成人之美,所以才去曾家提亲......” 她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当时曾家的确是跟臣妇说过,说曾文秀怕配不上锦棠,又说孩子年轻,之前还有心仪的人......”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真话假话混合着说。 七分真三分假,这才最难分辨。 周王妃早就知道说谎是不能的,便避重就轻:“臣妇当时的确是想着要跟长公主交好,因此便也没有追问太多,便武断的让他们仔细掂量掂量,说看上她的可是长公主的独子......” 洛川郡主跪得膝盖都有些发痛,可此时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一时之间紧张到了极点。 永昌帝呵了一声,冷冷将那几张纸给扔在地上:“是吗?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王妃不敢不看,爬了几步将纸给捡起来,才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 第一张第二张分别是曾大老爷和曾大夫人的证词,两人都一口咬定当时已经把话说清楚过,是周王妃威逼利诱让他们咽下宋六少爷和曾文秀的事。 第三张却是她宴请过宋夫人的图画! 下面还有锦衣卫的落款! 是锦衣卫! 她一时之间心里寒气密布。 他们府中有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虽然可能听不到她们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是却知道她们家中的访客,还知道她们见面的场景! 多可怕?! 她的手肘支撑不住的开始发抖。 而等到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更是连最后一丝血色都退的干干净净! 因为最后一张是曾文秀的证词。 她将自己吃落胎药的原因都推在了洛川郡主身上! 还有坠湖的事,也都说是洛川郡主出的主意。 周王妃心里发冷,可背上却止不住的开始出冷汗,终于坚持不住趴在地上猛地磕头:“”圣上恕罪!圣上恕罪!臣妇有罪,臣妇该死!” 洛川郡主吓了一跳,看着母亲咚咚咚的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磕破了,终于从心里生出无限的惊恐。 她从来没有见过周王妃这么害怕的模样。 也从来没见过永昌帝这么吓人的一面。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从前她一直只以为是夸张,可如今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也忍不住浑身颤抖的开始跟着磕头。 长公主忍不住哽咽出声:“皇兄,您也知道,我这一生也就只能有锦棠这么一个孩子!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可是周王妃却如此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她忍不住哭着质问周王妃:“周王妃,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儿子?!” 周王妃现在哪里还有力气回答? 她现在简直已经怕到了极点,急忙哭着分辨:“不是的,不是的!殿下,我真的没有坏心,我只是,只是......” 永昌帝淡淡的笑了:“只是想要讨好太子,想要帮太子的宠妃分忧,因此才想要送宋家一个顺水人情,帮宋家甩掉这个尾大不掉的包袱,又顺便还能拉拢长公主,是吧?” 周王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永昌帝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是啊,都已经是亲王妃了,升无可升,当然要为子孙后代考虑了,朕老了,自然是该去讨好太子的时候了。” 这话说的真是诛心至极,周王妃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什么都没看到。 正在这时候,夏太监看到外面小太监探头,便默不作声的往外走,过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进来,轻声跟永昌帝禀报:“圣上,周王来了。” 周王现在的心情,比以前去接陆明安和萧墨的那一次还要沉重。 天都塌了! 第521章 ·赐死 他焦虑不安,面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焦灼,迈步上台阶的时候险些腿软直接摔在地上。 还是夏太监及时伸手搀扶了一把,含笑提醒:“王爷小心。” 周王此时只觉得三魂七魄都已经不大稳当了,夏太监的话他听是听见了,但是硬是没能做出反应,急匆匆的提着袍子上了台阶,快步进了太极殿,而后腿一软就直接跪下了。 永昌帝平时对宗室都是极尽优容的。 毕竟本来也不剩多少了,而且对他的皇位也没威胁,表面功夫自然要做一做的,也省的那些大臣们口诛笔伐,说他刻薄。 尤其是周王素来听话懂事,许多事都能出面替他办。 可是这一次,他高坐上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周王,轻声问:“周王,你的王妃可是办了一件大事啊。” 周王心急如焚,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周王妃是实实在在的犯了忌讳。 一个萧云庭,一个长公主,那都是永昌帝最宠爱的。 尤其是长公主对萧云庭好,和萧云庭合得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周王妃如今却帮着宋家,将宋家不要的曾文秀塞给陆锦棠,这简直是在长公主的头上拉屎。 一下子就把长公主和萧云庭都给得罪了! 周王也算得上是见惯了世面的人,这一刻却觉得脑袋在脖子上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立即便重重的磕了个头,双手撑在地上,决然的抬起头:“圣上,臣如今也刚听见此事,秦氏不贤无德,实在是不堪为亲王正妃,臣请奏,废除秦氏王妃之位!” 洛川郡主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喊:“父王!” 他在说什么?! 废除母亲亲王王妃的位置?! 若是真的废除了母亲的正妃之位,那跟杀了母妃有什么区别? 不! 甚至比杀了母妃还要让母妃难受!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真正的做了一件蠢事。 而且是不可挽回的蠢事。 周王闭了闭眼睛,厉声呵斥:“闭嘴!” 洛川郡主同样惊恐,越是惊恐就越是无法自控:“父王,您不能这么对母妃.......” 她还想再说,周王却忽然暴起,猛地打了她一个巴掌,几乎是将她打的整个人都摔倒在地,而后才毫不留情的训斥:“圣上跟前,哪有你胡言乱语的地方?!你给我闭嘴!” 长到这么大,洛川郡主真是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大的羞辱。 可今天一天,她好像把这辈子都没经受过的羞辱都受了一遍。 她捂着自己的脸还想再哭,周王却一脚将她给踹翻:“蠢东西!本王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长公主和陆明安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意-----周王可真是豁的出去,狠得下心。 而此时,原本已经晕过去的周王妃此时也终于醒了过来,挣扎着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圣上,是臣妇的错,是臣妇猪油蒙了心,是臣妇利欲熏心,急于讨好长公主......” 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捅到了永昌帝这里,那么注定不可能善了。 现在证据确凿,再在这里狡辩,只会让周王府鸡犬不留。 不行。 她还有儿女! 她不能让儿女也跟着一起倒霉。 周王妃心一横,很快就将额头磕得全都是血,哽咽着将罪名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是臣妇的错,都是臣妇一意孤行,王爷根本不知道此事!” 咬了咬牙,不去看周王也不去看洛川郡主:“圣上,洛川不过是孩子,她只是骄纵了些,却并不知道臣妇的这些筹谋,这一切都是臣妇一人所为!” 洛川郡主简直无法再出声。 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万箭攒心。 她为什么就不能忍一时之气? 为什么不肯听话,为什么非得仗着自己知道曾文秀从前和宋六的事,就自作聪明的让曾文秀去栽赃戚元?! 她后悔极了。 可这世上的事,后悔从来都是没什么用的。 这一次也仍旧是这样。 永昌帝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周王妃秦氏,为人善妒无德,谋害宗室,极尽挑拨谄媚之能事,今废除亲王正妃之位,赐白绫!” 虽然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不会多好,但是听见赐死的那一刻,周王妃还是不收控制的惊恐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急促的哭嚎。 可也仅限于此了。 因为下一刻,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便从外面涌入,手脚麻利的按住了周王妃的嘴巴,无声无息的将人给拖了出去。 洛川郡主此时终于连喊也喊不出来了,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惊恐的看着自己母妃被锦衣卫给拖走,嘴唇颤抖脸色煞白。 周王同样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可是却仍旧还要跪地请罪。 他摘下自己的王冠,沉痛的说:“圣上,臣无能,治家不严,出此毒妇,以至于做出这么大的错事,臣有罪!” 永昌帝淡淡的俯视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审视,似乎是在思索。 其实也不过就是沉默了短短时间。 但是在周王和洛川郡主看来,这短短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 甚至比度日如年还要煎熬。 周王的后背甚至已经完全被冷汗给浸湿了。 他太知道永昌帝的脾气了,别看永昌帝平时对宗室们宽容,可是一旦真正惹怒了他,别说是宗室了,就算是儿子,他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 齐王从前那么得宠,但是因为危害了百姓和社稷,死了不也就是死了? 永昌帝甚至还给了他一个恶谥。 此时他提心吊胆,简直心脏都快要跳出心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永昌帝才冷冷的开了口:“周王治家不严,不足以再担任宗人令,着令降等为郡王,革职在家反省!洛川郡主骄纵肆意,御前失仪,褫夺郡主爵位,降为县主,在家禁足半年,无令不得出!” 洛川郡主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能够一箭双雕,让戚元吃瘪,可结果却是转瞬间自己家弄得家破人亡。 她备受打击,终于坚持不住,同样晕了过去。 第522章 ·废位 周王双手颤抖,却仍旧还是坚持着跪在地上,稳稳当当的磕了三个头:“圣上圣明!臣,领旨!” 长公主根本没有任何的同情。 同情什么? 她真正的把周王妃当成是恩人,可结果周王妃却让她的儿子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现在周王妃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至于周王,他也一定都不冤枉。 别说她不信周王是真的一无所知,就算是真的一无所知,那也是治家不严,纵容妻女胡作非为。 降等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永昌帝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周王,朕一直以为你值得倚重,可你若是把朕的倚重当成是对你的宽纵,那你可就打错了主意。” 周王当然知道永昌帝这是在敲打自己,登时毛骨悚然:“臣不敢!臣绝不敢有此心啊圣上!” 永昌帝淡淡的看着他不停磕头:“最好是不敢。” 他顿了顿,才若有所指的说:“宗室剩下的本来也就不多了,好好的待着,总不会少了你们的荣耀,可你们若是拎不清的,那也别怪朕清理门户了。” 他这话说的轻,但是却又有雷霆万钧之势,周王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站起来的时候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可是他终归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来了。 永昌帝扫了夏太监一眼,夏太监立即会意,出去叫了几个宫女进来,将洛川郡主也给带了出去。 一直在外头等候召见的宋畅先是看到周王妃被拖出去,而后又看到洛川郡主也被拖出来,满心的欢喜顿时烟消云散,全都化作了惊恐。 出了什么事? 周王妃和洛川郡主怎么会这样不体面的给拖出来? 这...... 这可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只是,不等他仔细思索,夏太监已经出来了,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宋少卿,圣上召见。” 宋畅此时已经两眼发黑,目光僵直,别说是没了刚来时候的自信满满,就是连走路都觉得脚底下好像是有针在扎。 偏偏夏太监还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宋少卿,您这是没吃饭呐?” 宋畅更觉得不好了,冷汗出了一头一脸,等到进了太极殿,一眼看到了长公主和陆明安的时候,更是直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完了! 周王妃和洛川郡主被拖出去,现在长公主和陆明安又在这里。 他就算是再心大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能是巧合。 而自己跟这两拨人都能扯得上关系的无非也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宋六之前跟曾文秀的事! 老天! 而长公主一见到他,便冷笑了一声:“皇兄,就是此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跟我有什么仇怨,自己儿子不要的女人,还要专门让周王妃拐个弯送到公主府。” 宋畅可没有周王在永昌帝跟前的面子,他这个时候如果能晕死过去,也就晕了。 只可惜他连晕都不敢晕,一听见长公主这话,顿时结结巴巴的否认:“不.....不不......” 他上下牙齿都在打架,惊恐的摇头:“臣不敢,臣不敢!” 永昌帝挑了挑眉:“不敢?” 他看了夏太监一眼。 夏太监立即将之前给周王妃看过的证词都送到了宋畅跟前。 宋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天崩地裂。 他手一颤,当场便喊:“圣上饶命!圣上饶命!” 永昌帝连看也没有看他,只是对着夏太监吩咐:“让赖成龙将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赖成龙! 宋畅怎么会不知道赖成龙是谁?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更觉得万念俱灰,吓得肝胆俱裂:“圣上!不关臣的事,不关臣的事啊圣上,是周王妃自己找的我们,是周王妃跟我们说,能帮我们的忙!” 永昌帝垂眼端着茶盏,赖成龙已经领着春升和春霖进殿,拱了拱手,便将宋畅捂住了嘴带了下去。 春升和春霖一人拖着宋畅的一只胳膊,等到出了太极殿下了台阶去了镇抚司,才啧了一声。 赖成龙面色淡淡的喝了口茶:“卸了他的胳膊和腿,让宋大人好好说话。” 春升立即精神的应了一声。 竟然敢去算计戚元,而且还是不怕死的让戚元背锅。 宋家和周王妃真是不知道阎王殿的门是朝哪边开的了。 也就是戚大小姐估计是想修身养性了,否则都轮不到他们来动手,这些人哪够戚大小姐一个手玩儿的? 啧啧。 宋畅被带下去之后,长公主才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她真是受够了周王妃了。 永昌帝挑眉看了长公主一眼:“你也是,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能如此不谨慎。” 说话的语气是哥哥对妹妹的嗔怪。 长公主立即便忍不住反驳:“只有千日做贼,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再说,这样的事,又是周王妃亲自做媒,我怎么会想到她之前竟然还会珠胎暗结?” 再说,大户人家娶亲,看的不过是元帕。 她总不能成亲之前还找个人给曾文秀验身吧? 没谁会这么做的。 永昌帝没了之前的威压,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可真是,这么冲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事儿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你闹得这么风风火火,锦棠可怎么办?” 这件事就算是不闹大,永昌帝也不会坐视自己妹妹被如此算计。 而且还是用这么不入流的方式。 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周王妃要站队,自己站了萧景昭便算了,还要用一个曾文秀把长公主也绑上那条船。 他还活着呢,谁敢染指权柄,谁就得死。 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咬了咬唇到如今还是觉得气怒:“我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都不够生气的!再说,我也是担心,这件事还扯上了太子宠妃的娘家......” 她叹了口气:“皇兄,您觉得这件事,跟南安是不是也有关系?” 这事儿其实很犯忌讳。 毕竟萧景昭同样也是永昌帝的亲孙子,而且还备受太子的喜爱。 可是永昌帝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说:“有没有关系的,敲山震虎也是应该的,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野心,走一走看一看就知道了。” 第523章 ·后果 这是亲孙子,现在有的证据并不能证明萧景昭有任何迹象参与了这件事。 永昌帝可以赐死周王妃,可以让周王和洛川郡主降爵,但是却不可能无凭无据的就处置自己的亲孙子。 但是,宋家却是必定要除掉的。 太子的一个宠妃娘家罢了,不管到底是出于什么居心,交结宗室,便是不可原谅的罪名。 除掉宋家,也是给太子和萧景昭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免得行差踏错,以后不可回头。 至于陆锦棠的事,永昌帝直接便跟长公主说:“锦棠是个好孩子,依朕看,干脆便让内侍省不拘家世,让他们去民间斟酌人选,到时候给锦棠选个良配。” 长公主此时的目的已经达到,眼看着永昌帝这么说,便轻声应是。 等到出了宫,夫妻俩才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庆幸。 真是庆幸啊,曾文秀被洛川郡主鼓动,选择了去陷害戚元。 否则的话,这么一个奸细就摆在家里,还备受陆锦棠的喜欢..... 这个孩子如果顺顺畅畅的生下来,长公主简直都很难想象自己到时候立场是不是还能一直坚定。 不会的....... 长公主扪心自问,也知道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因为孩子而更加宠爱曾文秀。 日积月累,在曾文秀的侵蚀下,又有周王妃在背后操纵,他们一定会朝着萧景昭那边偏斜。 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她自己都不能保证。 而到了那时候,成了戚元的敌人...... 长公主按住自己跳个不住的心脏,心有余悸的说:“真是多亏你眼明心亮......” 陆明安安抚的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谁还没有糊涂的时候?你也是因为太过紧张儿子了,只是,这件事是真的要多谢戚大小姐。” 戚元此时正在给阿黄刷毛,头也不抬的对着六斤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八宝在窗外一脸的兴奋:“大小姐,您以后有事儿招呼我们一声啊!” 这么大的事儿,不带着他们,这合适吗?! 当时如果有他们在,那不就能看戏.....哦不,那不就能帮得上忙了吗? 怎么也不能让戚大小姐被别人给欺负了啊! 戚元似笑非笑的噙着一抹笑意抬头看着他们几个:“怎么,你们很喜欢看这热闹?” 那当然了,热闹谁不喜欢看? 八宝当时便想要点头,却被六斤猛地给拽了一下,顿时气急败坏:“你拽我干什么?” 六斤翻了个白眼,对上戚元的时候却仍旧恭恭敬敬,轻声说:“大小姐,我们已经按照您说的,提示了赖大人了。” 戚元嗯了一声,说了一声知道了。 不过她淡定,戚三夫人却很不淡定。 她简直被吓死了,这个时候就更是忍不住跟戚老夫人描述起了当时的情形。 说到陆锦棠要去打戚元的时候,戚老夫人终于咳嗽了一声:“他真的打了?” 戚震进门的时候也下意识看了一眼博古架。 不会吧? 陆锦棠要是真的动手了,元姐儿那还不得把他的手给剁掉啊? 元姐儿可不会管你是谁! 要是对她动手,天王老子元姐儿都得撕下一块肉来。 戚三夫人拍着心口摇头:“没,没打成,元姐儿把人给踹飞了......” 戚老夫人吐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 戚三夫人睁大眼,觉得自己好像不大了解老夫人了。 这还好? 换做旁的孙女儿敢去踹飞长公主的儿子,只怕戚老夫人绝不会说这就好的。 戚震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没打成就好,元姐儿出了这口气,加上还有长公主以前的情分在,就不会再对陆锦棠干什么了。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越过了博古架。 戚三夫人茫然的站起身朝着戚震行了礼。 戚震忙点头:“弟妹不必多礼,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 戚三夫人的脸色更加精彩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长公主追着周王妃打的那个场面。 她迟疑了片刻,才说:“后来,,,,,长公主揪着周王妃的头发打的周王妃没有还手之力,洛川郡主想要上前帮忙,也被长公主打的脸都肿了,再后来,宫中就来人了。” 她可真的是长见识了。 忍不住心惊肉跳的看着戚老夫人:“娘,以后元姐儿出门,能不能还是让二嫂跟着去?” 她的心脏实在是受不住这刺激啊! 戚老夫人很能理解戚三夫人,毕竟头一次跟出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是需要一些时间适应的。 当初二夫人也是适应了好几次才慢慢习惯了。 她安抚了几句,便让戚三夫人先回去了。 然后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戚老侯爷:“老侯爷,您说这事儿......” 戚老侯爷睁开眼嗤笑了一声:“这事儿元姐儿做的精妙绝伦啊!孩子是现成的,太医一把脉就知道是多少月份了,加上还有锦衣卫在,曾文秀那点儿道行,还能扛得住锦衣卫的刑讯?” 他点了点桌面:“周王府素来得宠,只是事关皇权,就算是得宠,也不可能脱身,周王妃是完了,宋家也完了。” 他真是忍不住都想要笑出声。 得罪谁不好,跑来找死招惹他孙女儿。 本来这门亲事只怕戚元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现不对。 可是洛川郡主这么一折腾,戚元何等聪明?马上就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将这些人的小心思给看的一清二楚了。 元姐儿这次不亲自杀人,那是因为她都不必动手。 死的人还得是一群一群的。 果然,当天下午,他们就听见了消息,周王妃被废除了亲王正妃的位置,而且已经赐死了。 不仅如此,周王丢了爵位,洛川郡主也丢了爵位。 至于宋家...... 宋畅的人头当天就送到了宋良娣和萧景昭的面前。 听说宋良娣当场就吓得昏死了过去。 戚老侯爷听见消息便当即去了戚元的房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戚元。 第524章 ·没完 戚元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替戚老侯爷倒了杯茶推过去,玩味的笑了笑:“不意外啊,圣上看起来可不是会心慈手软之辈,做这个决定再正常不过了。” 周王那到底是曾经给过永昌帝支持的人,加上还得看宗室们的面子,所以永昌帝不会杀他,只是降爵。 可是宋畅算什么? 永昌帝杀了他,用来警告太子和萧景昭,这是很正常的事。 戚老侯爷心里有些感叹,见戚元面不改色的样子,一时忍不住问:“元姐儿,你就半点都不怕吗?” 戚元抬起眼睛似乎有些诧异:“我怕什么?” 戚老侯爷被她问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戚元怕过谁,怕过什么啊? 他咳嗽了一声,委婉的提醒:“元姐儿,南安郡王是太子最宠爱的儿子,宋良娣也是太子最宠爱的妃嫔.......” 戚元不是要做太孙妃吗? 那以后太子可就是戚元的公公啊。 再说,萧云庭还只是个太孙,永昌帝若是真的想要让萧云庭承继皇位,那么就得先将皇位传给太子。 太子以后那就是皇帝,若是现在就得罪了宋家和萧景昭,那太子...... 戚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原来祖父是担心这个啊。” 戚老侯爷被戚元这个语调弄的有些发慌。 因为他真的很害怕,戚元下一句就会说:那就杀了吧。 那毕竟可是太子啊! 说实话,太子难当,但是太孙更加难当。 自古以来太孙承购顺利承继皇位的就没几个。 所以太子现在还是非得活着不可的。 太子活着,萧云庭就只需要跟南安郡王等人争抢。 太子若是死了,那萧云庭的其他叔叔们,那可都虎视眈眈呢!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元姐儿,太子可不能......” 可不能杀啊! 戚元一听这话便抬头看着他:“祖父以为我要杀太子吗?” ...... 戚老侯爷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因为他发觉,戚元是真的考虑过这个可能。 果然,只有别人不敢想的,就没有元姐儿不敢干的。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不过还没等他劝解几句,戚元就又开口了。 她轻描淡写的说:“祖父放心吧,现在他暂时还不能死。” ..... 是暂时还不能死,而不是没想过杀他。 戚老侯爷觉得自己确实是见过世面了,以前听见要杀齐王的时候,他还得喷茶。 现在听见杀太子,都能面不改色了。 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避过这个话题,免得戚元待会儿说出什么话让他又得喷出一口茶来。 “元姐儿,那这件事,便就这么完了吧?” 毕竟死了一个王妃,一个大理寺少卿,还让一个亲王和一个郡主降爵,这实在是兵不血刃了。 戚元却摇了摇头笑出声来:“怎么会完了呢?这才刚开始啊。” ? 戚老侯爷这回是真的庆幸自己没在喝茶了,因为他没喝茶都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这都已经死了一个亲王妃一个太子良娣的亲爹了,还不够啊? 才开始? 他有些慌了:“元姐儿,你还想干什么?” 戚元轻笑出声:“那是他们给长公主付的代价,我的账还没算呢。” 耍着她玩儿,让她大冬天的在湖里泡了这么久,还要给她栽赃一个杀死公主亲孙的罪名,就这么算了? 那也太高估她的良心了。 戚老侯爷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儿开始抖了,因为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件事还能怎么继续。 戚元不会半夜上宋家或是周王府杀人吧?! 这可不能啊! 周王府戒备森严,而且如今又是下令被降等的时候,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 而宋家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他忙劝阻:“元姐儿,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咱们......” 戚元看了一眼戚老侯爷,见他吓得不轻,便笑出声来:“祖父想什么呢?我从来不做留下把柄的事。” 这倒也是。 戚老侯爷立即就赞同了这一点。 杀了这么多人,戚元就没留下过什么把柄的时候。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那元姐儿,你是准备?”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缕阳光洒在戚元脸上,她伸手挡了挡,笑着说:“我当然是要大张旗鼓高高兴兴的去玩啊。” 听见消息的戚老夫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错愕的看着戚老侯爷:“什么?元姐儿这个时候要去别庄玩儿?” 这不好吧?! 公主府的事情,许多勋贵夫人那都是亲眼见证的。 所以说,大家心里多少都心知肚明,周王妃死和宋畅的死都跟戚元有脱不了的关系。 这个时候,周王府和宋良娣萧景昭乃至于宋家,只怕是都对戚元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她不可。 这么风口浪尖的时候,戚元还要出去玩儿? 太招人恨了吧? 戚老侯爷咳嗽了一声:“嚷嚷什么?看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 他选择性将自己刚才的反应给忘了,一本正经的说:“元姐儿做什么事都有分寸,她还需要咱们提点不成?” 顿了顿,他才意味深长的看着戚老夫人:“她怕宋家和周王府恨吗?她巴不得。” 她巴不得,这几个字一说出来,戚老夫人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元姐儿是故意的! 是啊,自己都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都关注着长公主府和戚元的时候。 戚元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她还是选择要去别庄玩儿。 这代表什么? 戚元是故意的。 她就是在故意激怒宋家或是萧景昭,或是周王府。 只看他们谁先沉不住气。 元姐儿还是那个元姐儿,你要是敢进一步,我连你的尸体埋哪儿都想好了。 戚老夫人吐了口气,垂下眼有些为难:“老三媳妇儿这次受的惊吓不小,元姐儿若是要去庄子上,身边没个长辈跟着那也不妥当......要不,还是让老二媳妇跟去?” 说起这件事戚老夫人就生气。 都怪王氏实在是太过鼠目寸光,否则的话,不就多个人能陪着元姐儿出去走动吗? 地上有宝贝都不知道捡。 戚老侯爷点点头:“反正长亭有薛神医照看着,老二又时时刻刻都盯着,咱们也在家里,出不了差错。就让老二媳妇跟着元姐儿去吧。” 第525章 ·不休 戚二夫人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听说让自己陪着戚元去别庄,她啊了一声,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三弟妹陪着戚元出去的时候出了大事,所以吓住了。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陪戚元去马球场,当时就把柳明珠摔得半死。 自己也同样心有余悸。 所以吞了口口水,戚二夫人才小心翼翼的问:“母亲,元姐儿这次去公主府......”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她天天都在戚长亭那边守着,虽然见不到儿子,但是一颗心也全都挂在儿子身上,外头的事都不知道。 戚老夫人低头咳嗽了几句:“也没什么,元姐儿就是想去散散心,你就陪陪她。” 她意味深长的说:“还是你稳当。” 戚二夫人忽然觉得自己怪荣幸的,想了想笑着应承下来。 戚老夫人则去了戚元的明月楼,见白芷正在给戚元收拾行李,便问戚元:“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别庄那边现在倒也能泡温泉了。”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六斤和八宝他们四个都会跟着,我去个几天就回来了。” 对啊,戚老夫人失笑,她都忘记了,萧云庭是让六斤他们跟着回来的,八宝则更早就先带着龙虎山的人来了京城。 她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那你自己可万事小心,什么事儿都不要太过逞强才是。” 到底还是担心戚元的。 毕竟一个齐王掀起的风浪就肉眼可见。 如今更不必说还不只是一个王爷,还有宋家,宋家背后又是太子。 她到底还是担心戚元的。 戚元在戚老夫人的跟前倒是格外的乖巧,含笑应了一声是:“您放心吧,我都心里有数。太子殿下当然动不得,但是宋家有什么动不得的?” 萧景昭敢伸手,她就敢把他的手都给砍断。 一次两次都拐弯抹角的来算计她,真的当她是没脾气吗? 之前是因为还有个齐王挡在前面,事有轻重缓急罢了。 可萧景昭还真的将她当成是软柿子捏了。 萧景昭此时已经不会再把戚元当成软柿子了。 因为不过就是短短的一天的时间,戚元就将他好不容易才布置好的棋盘给掀翻了。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 他看到宋畅的人头的时候,那种冲击力简直是永生难忘。 这是他的外祖父! 虽然他或许做过错事,但是对待宋良娣跟自己,却从来都是维护的。 可是,都没有等他想一想办法...... 都没有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 宋畅就死了! 万箭穿心,不过如是。 他眼睛红肿,跪在了太子跟前:“父王,儿子有罪,儿子有罪!” 他砰砰砰的磕头。 原本太子的确是十分生气的,毕竟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永昌帝本来就不喜欢他这个太子。 出了这样的事,虽然是宋家所为,但是在永昌帝看来,却是他这个太子野心勃勃的证据。 他这么多年当这个受气的太子本来就已经够难过了,现在宋家还这么拖他的后腿。 可是等到看到儿子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他满心的怒火顿时又化作了叹息。 许久之后,他才哼了一声:“起来吧!” 萧景昭跪在地上不动,手背已经青筋根根凸起。 太子咳嗽了一声:“起来吧!现在跪有什么用?跪死了,人也回不来了。” 萧景昭听见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父王,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外祖父不会死,母妃也不会病了......” 亲眼看到宋畅的人头之后,宋良娣就晕过去了。 她到底只是一个后宫妇人,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这一幕,她以后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了。 这样的痛苦也会如影随形的伴随她终身。 萧景昭身为人子,此时无比的后悔和痛苦。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太子冷冷斥责:“打起精神来,只要你没事,宋家就倒不了。” 他扬了扬手,见萧景昭站起身,便道:“让你母妃看到你外祖父的首级,是你皇祖父在敲打你,也在敲打本宫,你以后更要谨言慎行。” 萧景昭哽咽着应了一声是。 太子就深深地叹了口气:“行了,你去安慰安慰你母妃吧,本宫便不过去了。” 萧景昭转身,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等到了宋良娣宫中的时候,便听见宋良娣尖叫了一声,他忙加快了脚步进去,就见宋良娣缩在了床角,惊恐的对着宫女们呵斥:“滚!你们都滚出去,都滚出去!” 宫女们被吓得手足无措,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都茫然的看着萧景昭。 萧景昭急忙挥了挥手,自己则几步上前按住了宋良娣的手:“母妃!母妃,没事了母妃!” 他大声的说:“您看,是我啊,是我来了!” 宋良娣崩溃的哭出声来:“景昭,你怎么才来啊?!” 她揪着萧景昭的衣襟:“你外祖父死了,你外祖父死了......” 她太怕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现在能杀宋畅,接下来就能杀了她。 什么太子宠妃,在永昌帝跟前,什么都不是。 她真是被吓怕了。 萧景昭心里又急又痛,急忙扶住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母妃,您别怕。” “景昭,不能让你外祖父白白的死了。”宋良娣死死的攥住萧景昭的手:“不能让他白死,我要那个戚大小姐去死!” 之前她一直都劝着萧景昭要稳重,不要争权夺利。 但是这一瞬,她却恨不得萧景昭现在就把戚元给杀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戚元这个贱人! 若不是她多事,若不是她,长公主根本不会知道曾文秀的事,更不会因此闹到御前,害的宋畅丢了性命。 这一切都是戚元害的! 见她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萧景昭知道她这是被刺激的太狠了,急忙点头答应:“好,好!母妃,您别怕,我一定会给外祖父报仇!” 他的语气沉下来:“我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第526章 ·用刀 宋良娣哇的一声痛哭失声。 萧景昭安慰了许久,才总算是安抚住了她的情绪,又哄着她喝下了安神汤,看着她睡了,才迈步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寝殿里头金碧辉煌,一切的摆设都富丽堂皇。 可是此时,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刺眼。 因为萧景昭从未有一刻这么清醒残忍的认识到一点,这一切根本不属于他。 同样是永昌帝的孙子,同样是太子的儿子,但是只有萧云庭才是太孙,才是永昌帝宠爱的那一个。 以后,这东宫,这皇宫,乃至于这天下,都是萧云庭一个人的! 而他,只不过是在这里暂住罢了。 不管是永昌帝还是萧云庭,都随时可以让他滚出这个地方。、 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暴起,猛地取下了挂在床柱上的宝剑,将旁边的屏风砍成了两段。 巨大的响声顿时惊动了外头伺候的太监宫女。 伺候萧景昭的贴身大太监吉东急急忙忙从外头进来,一看寝殿里的狼藉,忙转身掩上房门:“殿下!” 他快步走到了萧景昭跟前,一把将宝剑给抢下了,小心翼翼的说:“殿下,现在您可不能乱了分寸啊!” 他往外看了一眼,示意萧景昭:“若是叫人知道了,不好。” 萧景昭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坐在凳子上缓缓的深吸了口气。 而后他才忽然说:“吉东,你去帮我办件事。” 吉东将宝剑挂了回去,听见这话,忙转过身应是:“您吩咐。” 萧景昭垂下眼:“想办法往周王府送个消息。” 周王府,此时的洛川郡主...... 哦不,现在已经是洛川县主了。 洛川县主呆呆地跪在周王妃的尸体跟前。 因为是被赐死的,而且已经被下令废除了亲王妃的诰命,所以周王妃如今死了以后也十分尴尬。 因为她是被皇帝赐死的,所以秦家根本不敢接纳她的尸体葬入秦家的祖坟。 而至于周王这里,那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周王妃竟然迟迟不能收敛和下葬。 幸亏如今是寒冬腊月,因此尸体暂时还没有腐坏,但是人死了,到底是不同的。 周王妃此时的面色铁青,身体上已经开始爬上尸斑。 洛川县主终于忍受不住痛哭失声。 周王此时已经疲倦不已。 多年夫妻,他的儿女大部分都是周王妃所出,他怎么可能对周王妃的死无动于衷? 尤其是周王妃死的还如此凄惨和突然。 她的确是做错了事,也的确是犯了忌讳。 但是她同样也已经尽力的在保护周王府,保护她的子女们,所以在最后关头,她也尽力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周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睛,缓缓的挑了挑眉,沉声吩咐长史:“将人送到皇觉寺去停灵,而后再请皇觉寺空出一间房来设下灵位,再请几个法师超度吧。” 这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永昌帝对周王妃深恶痛绝,自己这么做其实都已经是犯了忌讳了。 可是犯忌讳也得要做,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长史欲言又止,原本是想要劝一劝的,但是最终也还是没有多嘴,只是低声应是。 吩咐完了这一切,周王去看了周王妃最后一眼。 他本来是不想理会洛川县主的。 但是等到看到洛川县主疯了一般的追着周王妃的尸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他停下来拉了洛川县主一般,厉声呵斥:“你还没有闹够吗?!你的任性已经害死了你的母妃,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到底还是不知道怕。 不知道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洛川县主哭的声音嘶哑,面色紫涨,听见周王这么说,更是崩溃:“怎么就是我害死的母妃?!都是戚元,都怪戚元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母妃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戚元还要活着?! 为什么戚元不能跟着曾文秀一起死在湖里?! 戚元才该死,戚元早就该死了! 她忍不住滑落在地,痛哭流涕:“我做错了什么?戚元凭什么那么嚣张?她害死了田宝赐,害的我莫名其妙就死了未婚夫,被人嘲笑!” 这一切都是戚元的错。 周王皱眉:“你还说!” 原本周王妃做这一切虽然是不对的,但是至少没有任何被人发现的可能。 是洛川沉不住气,非得要横插一杠,才会让这件事阴差阳错的被发现。 还直接害死了周王妃。 周王冷冷的看着她:“你要是不改了你这脾气,迟早要吃大亏!” 他顿了顿,才说:“可下次,却不会再有你母妃站出来替你承担一切了。” 洛川郡主更崩溃了,想到周王妃,忍不住哭的撕心裂肺。 周王让人将她带回房里去。 洛川县主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周王妃死了的模样,时时刻刻的出现在她的脑海,将她折磨得简直是食不下咽。 她忍不住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烦躁的推开窗户。 此时房门被推开,她猛地转头,便看见一个小太监端着水盆进来,顿时没好气的呵斥:“滚出去!我不必人服侍!” 小太监却不退反进,上前几步,趁着她发怒之前低声说:“县主,您不想报仇吗?” 洛川县主觉得这一声县主格外的刺耳。 这不值钱的县主,谁要当?! 可是现在,她顾不得这一声县主,而是死死的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小太监轻轻的跪在地上,将水盆放在她跟前:“县主,听说戚大小姐出城去泡温泉,去别庄小住了。” 洛川县主眨了眨眼睛。 她敏锐的问:“谁让你来的?!” “县主,奴才只是看不惯戚大小姐害死了王妃,却还能如此逍遥自在。”小太监唉声叹气:“听说她去的别庄,还是长公主亲自赠予的。” 洛川县主顿时死死的攥住了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县主,这庄子若是没了,那戚大小姐也回不来了。”小太监面不改色的说:“庄子没了,其实也不难的。” 洛川县主睁大了眼。 第527章 ·引狼 戚二夫人陪着戚元到庄子上的时候,一眼就被眼前的别庄给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咦了一声。 五间七架的构造,两边大门还是铜门,一看上去就知道这庄子不是普通的庄子。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忐忑的看了戚元一眼。 这庄子听说是长公主送的。 长公主这么大的手笔吗? 戚元也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这别庄,而后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条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才紧跟着上了台阶。 之前她说要来,戚老夫人便已经派了刘忠过来打点,现在听见了戚元过来的消息,刘忠已经急忙带着迎出来了,跟戚二夫人和戚元行礼。 六斤总觉得这座别庄有些眼熟,后知后觉的跟着进了别庄,才忍不住恍然大悟:“这别庄以前是成王的吧?!” 八宝没大在意,他跟在戚元后头,一直致力于介绍自己去龙虎山的作用:“大小姐,您不知道,我这回可办了件大事......” 他说着说着,六斤一拍脑门:“真是,我记起来了,这分明就是以前成王的别庄,后来好像是因为犯了忌讳,这别庄便被收归国库了。” 戚元停住脚,转身看着他:“你说这是成王以前的别庄?” 六斤之前还有些迟疑,现在却忙点了点头:“是!属下记得很清楚,当年成王娶一个王妃便死一个,后来有个王妃更是死在了别庄,这间庄子后来闹出许多事来.....” 后来成王死了,而且是引发了众怒的死,因此他死了之后,这些别庄自然都收归了国库。 后来陆明安回来,永昌帝应当是把这庄子当做是赏赐,给了长公主和陆明安。 这一次陆明安跟长公主又把别庄转赠给了戚元。 白芷和连翘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紧张。 戚二夫人听说死过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就算是个凶宅又怎么样? 鬼也凶不过戚元的,这些都不要紧。 她看了戚元一眼:“元姐儿,我去后院瞧瞧吧。” 这庄子这么大,虽然刘忠说是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是戚二夫人总得再看看的。 戚元点了点头,叫了六斤问:“这个庄子上周围的地......” 一般来说,这种大片的别庄,大户人家买的时候基本都是会将周边的地也给一道买下来的。 然后租给农户们来种。 成王素来就爱敛财,传言他娶王妃就是为了嫁妆,所以才杀了一个又一个。 这种人,怎么可能放过搜刮百姓呢? 六斤立即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略一沉吟便道:“属下去打听打听。” 戚元嗯了一声,这别庄长公主自己都没来过,更不必说要知道这里头具体的情形了。 多了解一些总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她摆了摆手。 六斤就转身出去了。 八宝这才找到机会凑到戚元跟前,忙不迭的说:“大小姐,我请来了龙虎山的望月真人,真人说您的命格好着呢!” 憋死他了! 他家殿下让他快马加鞭去龙虎山请人下山帮戚元解围。 谁知道下山以后,也用不着解围了。 因为等到他回京城的时候,妖言惑众的李道长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不过,殿下帮戚大小姐的心意,他当然还是要不打折扣的带到的! 否则怎么证明殿下的作用啊? 戚元笑了一声:“那倒是要多谢你了。” 八宝嘿嘿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戚大小姐言重了,戚大小姐开心,我家殿下就开心,我家殿下开心,属下也开心!” 白芷顿时忍俊不禁。 林羽和涵鼎则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小子可真是个人物啊! 他们在戚大小姐跟前总是忍不住多几分小心的,但是八宝倒是好,傻愣愣的有什么说什么,脸皮偏偏还厚。 等到戚元去找戚二夫人了,他们俩便一人一边,拖着八宝出去让八宝传授传授和戚大小姐相处的秘诀了。 戚元没有理他们打打闹闹,去了自己的院子,就见戚二夫人正从里头出来。 见到戚元,戚二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元姐儿,刘忠办事妥当,到处都收拾的干净利落,你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先休息休息,我去看着厨房备饭。” 被点了名的刘忠忙在旁边说:“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开玩笑,最近李忠那个家伙也殷勤的很,俨然有想替代他这个大总管的架势。 那能行吗? 他才是一开始就看好大小姐的那个! 谁都别想抢他的位置。 戚元果然含笑冲着刘忠点了点头:“刘管家有心了。” 她说完,便径直进了屋里。 屋子里摆设齐全,床榻整洁,打开窗户,正好能看见一株红梅盛放,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带来几分幽香。 白芷忙着给戚元倒茶。 戚元却摇头,淡淡的说:“不喝茶了,我先睡一会儿。” 连翘闻言有些诧异:“姑娘,您现在睡,只怕晚上该睡不着了。” “没事,现在睡了,晚上就不必睡了。”戚元轻轻笑了笑:“晚上还有许多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戚元一说这话,两个丫头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才来第一天晚上,就要出事吗?! 不过她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听戚元的,戚元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一听戚元这么说,她们两人都忙冷静了下来,该忙什么便忙什么,等到戚元躺下,才从屋子里退出来。 走出来之后,连翘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拉了拉白芷的袖子:“白芷姐姐......” 白芷知道她要说什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心吧,姑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不会有什么事的,若是真的有事,那也是别人有事。” 连翘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眼神坚定的应是。 等到戚元一觉睡醒,天色已经将近傍晚,她坐起身来,便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芷从外头进来。 见到白芷,她挑了挑眉:“六斤回来了没有?” 白芷忙应是:“回来了,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第528章 ·见微 六斤在花厅等着,看着上面挂着的几幅字画,难得的有些焦虑,正想要出门,迎面就见戚元已经过来了,忙松了口气:“大小姐!” 戚元看了他一眼:“别庄有麻烦?” 六斤面色凝重的开了口:“大小姐,这别庄从前在成王手里的时候,便有许多理不清的烂账,这别庄周遭有五百亩地,都是隶属于别庄的,成王租给佃户们栽种......” 戚元已经猜到了。 压榨佃户,强取豪夺,这种事历来都少不了。 只看人的良心。 当初秦王就疯狂的囤地,以至于河南大部分地都在他的名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成王这样的败类当然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当一股清流。 她眯了眯眼:“捡重要的说。” “重要的便是,成王殿下当初因为收田租的事儿,逼死了十三个佃户......”六斤的脸色很难看:“其中还有三个小孩儿,后来出事之后,成王只是将责任推在底下管事的人身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戚元冷笑一声:“还有呢?” “后来这别庄被收归国库之后,这半年多,佃户们都是欠着租子,没有交过的。”六斤叹了口气:“只是......” 戚元抬眼看了他一眼。 六斤立即压低声音:“属下去的时候,村民们十分抵触,而且不少人围着打听庄子的情况。” 这些话绕来绕去的,听的白芷和连翘都糊涂了。 八宝也总觉得哪里不大对,挠了挠头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戚元嗤笑:“想说什么?成王逼死人命却能安然无恙,后来是因为成王死了,被贬为庶民,这别庄才收归了国库,如今别庄再次有了主人,你说那些佃户们会怎么想?” 当然是害怕了! 八宝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忍不住失声说:“这地方住不得了!” 这不是他危言耸听,自古以来但凡是涉及了宅地的事儿,那都不是小事。 尤其是对于百姓们来说,宅地就是立身的根本。 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这个别庄本来就还有一堆的烂账没有平复,现在戚元忽然住了进来,只怕当地的佃户们此时都已经人心惶惶。 此时若是再有什么有心人一撺掇..... 那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八宝简直都不敢想。 他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急忙说:“大小姐,咱们先走吧!” 戚元扯了扯嘴角:“现在走,只怕是晚了。” 果然,仿佛就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没一会儿,刘忠就满脸煞白的跑了进来:“大小姐,一群人在咱们大门外跪着呢!说是,说是要求您开恩,给免了田租!” 六斤脸色大变。 八宝也马上就紧张的吞了口口水,随即就忍不住看着戚元。 这肯定不对劲! 百姓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消息渠道? 戚元才来多久? 他们就来闹了。 之前刘忠已经提前来收拾了,他们怎么都不闹,却非得趁着戚元来的时候开始闹事? 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推动! 当然是有人在推动。 洛川县主缓缓地垂下眼,面色淡淡的往自己头上插带了一朵白花。 旁边的小太监急忙举着镜子跪下来给她照的更清楚一些。 洛川县主缓缓地将白花扶正,站起身说:“走吧。” 小太监轻声应是,陪着她从角门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周王府,而后又顺利的上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面没有任何记号和标识,洛川县主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你们倒是够谨慎的,半点儿痕迹都不肯给别人留下啊。” 小太监轻声叹了口气:“县主,这也没法子,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洛川县主不再多说了,冷哼了一声只是冷然问:“人都找齐了?” 小太监声音低低的:“您尽管放心,都已经找好了,您今天一定能看到的。” 他们赶到京郊别庄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眼看着伸手已经不见五指。 洛川县主掀开马车帘子,一眼看见树林里乌压压的人头,眯了眯眼转头看着小太监:“这里有多少人?” “五十七人。”小太监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县主您也放心,这些人本身都是逃兵,被抓住也是难逃一死,如今有大笔的银子给他们,他们是舍得卖命的。” 而戚元那个别庄里能有多少人? 连护卫带上那些伺候的人,一共也不会超过三十个的。 再加上到时候还有那么多百姓闹事起哄,他们趁乱将别庄洗劫一空,到时候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他说着,笑眯眯的看着洛川县主:“到时候,戚大小姐......”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自然是随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想怎么样? 洛川县主死死的咬着牙,她要戚元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一想,她吸了口气问:“什么时候动手?” 而此时的别庄里,戚二夫人听说了消息便急急忙忙的问戚元:“元姐儿,让人去报官吧!” 这些事实在是一团乱麻,而且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戚元承诺她接管别庄以后会免除前些时候的欠租,但是百姓们也不一定会相信的。 这其中但凡是出了一点儿差错,都容易闹出大事。 戚元摇了摇头:“不能报官,他们本来就已经被人鼓动,是惊弓之鸟了,一旦我们这里报官,只怕那些百姓立即就要拼死冲进庄子里来,到时候才是真的生乱。” 戚二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那,那现在怎么办?” 不能报官,但是那些百姓只怕也会冲进来的啊。 戚元笑了笑,招手叫过刘忠来:“去,打开门,请所有的佃户都进来,就说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容易跪坏腿,请他们都进来从长计议。” 顿了顿,她看着六斤他们几个:“你们则注意着,若有人见事情不对想要趁乱生事,将他们全都抓起来。带来见我。” 若是村民们都进来了,那些背后鼓动的人自然会害怕鸡飞蛋打,他们一定会趁机生事将事情闹大,让两方势成水火的。 正好省了她去找这些人,他们自己就会露头的。 六斤和八宝都肃然应是,急忙出去了。 第529章 ·血拼 天寒地冻,跪着的人里头除了青壮年男女,还有些老人小孩儿,没多大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可是没有人说要起来,也没有人说要走。 老百姓们就是这样。 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苦都能忍受。 除非真的把他们逼得无路可走,他们才会奋起反抗。 铜门吱呀一声打开,所有人都忍不住一惊。 为首的几个男人更是已经砰砰砰的开始磕头了:“贵人,求求贵人开恩,求求贵人容我们晚些时候再交租吧贵人!” 看着这场景,白芷和连翘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刘忠是个人精,自来就擅长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此时他便立即飞奔过去,一面搀扶起最前面跪着的几个男人,一面大声说:“哎呀!诸位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的说嘛,我们家夫人也是刚刚才接了这别庄,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 一面说,又对连翘和白芷使了个眼色。 连翘跟白芷也会意,急忙上前去搀扶那些抱着孩子的妇人。 只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却仍旧执着的跪着,没有一个肯起来的。 他们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了。 有些管事怕闹出事,一开始都是好言相劝,让你起来,话说的很好听,让你们快起来快回去,结果转头就派人去家里推屋子。 他们真是被整的怕了。 刘忠叹了口气,忍不住扬声说:“诸位乡亲父老,我们家主人当真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但是她也交代了,不管前面的账是如何,都不会追缴欠租!您诸位若是不信,可随着我们进别庄,大家坐下来慢慢的说。” 众人都有些沉默。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谁信你们他娘的鬼话?话说的好听,把我们叫进去,挨个记住我们的名字,明天我们家就没了!” 一说完这话,众人看刘忠的目光就变了。 刘忠心里骂了一声,面上急忙解释:“哪有的事?诸位诸位,这样,你们若是实在不信,咱们就先在这外面的门房暖暖身子,等我们主人出来问清楚,如何?” 白芷也急忙附和:“是啊,诸位,你们大人受得住,这些孩子和老人也受不住啊!你们看,若我们主人真的有恶意,此时是不是早就已经去报官了?又如何会这样来劝你们?” 连翘温和的去搀扶另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呀,这孩子的嘴唇都冻得青紫了!你们快进去先暖暖身子,我们给你们倒些热水来,可别把孩子冻出事儿了!” 佃户们你看我我看你,见刘忠他们果然已经吩咐让人去准备热水了,一时之间都有些犹豫不定。 最终,还是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经不住白芷和连翘的劝慰,抱着孩子站起来了,被她们带着往门房的屋子里去。 紧跟着,又有几个老人也起身了,被刘忠底下的人搀扶着也同样进去了。 刘忠还是不停的劝着。 而此时,人群中有几个人偷偷地站起来,离得刘忠越来越近。 也就在此时,那几个人忽然喊了一声:“你敢暗箭伤人!” 话音未落,其中一人仿佛是摔了一跤往前扑去,手里的刀子却已经瞄准了刘忠正在搀扶的那个老人。 那个老人也就是佃户们里头最年长的,也是他们的领头人。 只要杀了这个领头的,趁乱把事情推在刘忠身上,佃户们就彻底失去了对田庄主人的信任。 时隔半年多再出人命,这件事也足以激怒所有的佃户。 这庄子,今天晚上过后就会不复存在了。 他眼里凶光闪烁,只是可惜,他的刀分明离那老人都只差一个指头的距离了,却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拽,硬生生的被拽的摔倒在地,随即手也被控制住,被往后一扭,顿时痛的惨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之前走在前面的女人们也纷纷回头,变了脸色的开始后退:“你们是骗子!骗子!” 白芷和连翘吓了一跳。 而此时,那个被抓住的男人已经被六斤给死死的踩在了脚底下,六斤扫了一眼,周边几个想上来动手的,此时也都被涵鼎林羽和八宝给制住了,顿时冷哼了一声:“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骗子,谁想杀人!” 老佃户被刘忠搀扶着,好容易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一脸茫然不解的指着被六斤踩在脚底下的男人:“二狗子,你要干什么?”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竟然要杀我!?” 女人们都涌过来,此时也都不可置信。 他们原本还以为是别庄的人要动手杀人,可现在,却是自己这边的人要动手。 这是为什么? 她们人都糊涂了。 二狗子痛的龇牙咧嘴,此时已经面色都有些扭曲。 老佃户则颤颤巍巍的上前,一巴掌拍在了二狗子的头上:“怪不得,你们这些二流子,一天到晚的不干正事,今天却忽然让我们赶紧上门来求情,我说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原来是你们这帮瘪犊子不怀好意!” 刘忠就啧了一声,忍不住点了点头。 真看不出来,老头子倒是还挺有脑子的。 他对着六斤拱了拱手:“劳烦您将这些人带进去了。”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招呼老佃户他们:“诸位也都亲眼看见了,我们主人可什么都没做,反倒是这些鼓动你们来闹事的自己人,这是要拿你们去撞墙啊!” 六斤二话不说就喝涵鼎他们一起将人捆到了戚元跟前。 戚元也很干脆,蹲下身看了那个二狗一眼:“若是杀人成功,接下来,你们打算干什么啊?” 二狗子呸了一口。 戚元面无表情的躲开了,随即就猛然抄起一个茶壶,死死的扣在了二狗子头上,滚烫的开水浇在头上,二狗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 戚元面无表情,一脚踩在碎片上,将碎片踩进二狗的皮肉里,反复的碾磨。 六斤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二狗子更是痛得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叫。 第530章 ·斗狠 不仅是二狗子叫得不像人,被涵鼎他们抓进来的那些同伙,此时看见戚元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转瞬就能下这么狠的手,也一样是胆战心惊,不可置信。 滚烫的开水伴随着碎片入骨的痛,让二狗子痛得在地上来回打滚,嘴里也不干不净的开始胡乱痛骂:“臭娘儿们,你他娘的以后给老子小心点,老子一定会把你卖进青楼,让你生不如死!你这个臭......”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戚元已经弯腰捡起一块碎片,猛地扎进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瞬间伴随着一声惨叫喷了出来,喷在了涵鼎踩着的那个人脸上,那个人整个人都傻了。 杀人了?! 这就杀人了?! 他们虽然是地痞流氓,但是平时做的事儿也就是欺善怕恶,收一收保护费,欺负欺负孤寡老弱,杀人这种事却是想也没想过的。 可是眼前这个他们本来以为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出手却异常的干净利落。 二狗子甚至都还没有多说几句话,就死了! 八宝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心里冷笑。 真是一群井底之蛙,还真的当戚大小姐是软柿子呢,欺负到戚大小姐头上了,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是什么? 真是打着灯笼找死,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屋子里几个地痞吓得腿都软了,眼看着戚元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一时之间竟然不寒而栗,浑身发抖。 戚元却不动了,就地抽了一把椅子坐下,冷冷的俯身看着那个现在一头一脸都是血的男人,似笑非笑的问:“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是要生,还是要死?” 男人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就见戚元已经若无其事的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此时正在轻轻端详。 ...... 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敢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下一刻这把匕首就会捅进自己的脖子里。 就像是刚才二狗子那样,死的无声无息。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他嘴唇抖了抖,就听见旁边同村的王虎大声喊:“石头,你他娘的别当孬种!” 又转头瞪着戚元怒喊:“臭婊子,你他娘的当老子是吓大的!有种你冲我来!” 八宝顿时翻了个白眼。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的。 戚元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手一挥,手里的匕首已经准确无误的戳进了王虎的心脏。 而后她慢条斯理的扯了扯嘴角:“没关系,如果你们都想死的话,也可以都去死,我不介意找别人问。” 没有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如果说杀了个二狗子的时候,大家还都是震惊的状态,那么到现在,大家就都忍不住毛骨悚然了。 因为他们清楚的意识到,戚元是真的会杀人的。 她说到做到! 世上再没有什么滋味比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死期更难受的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石头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我说!我说,我都说!” 他们接这活儿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发财,可若是连命都没了,发财了又有什么用?! 石头觉得魂儿都被吓飞了,他活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谁杀人比杀猪都更轻松的。 他之前的那股胆气此时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戚元垂下眼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问:“谁让你们鼓动这些佃户来这里跪着的?又是谁让你们动手杀人,制造混乱的?” 她确实是有些好奇。 宋家、洛川县主还是萧景昭? 这三方,到底是哪一方这么急着出手? 石头紧张的摇了摇头:“我们,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找到我们村里,在街上找到我们几个,给了我们一千两银票,说让我们帮个忙,事成之后再给三千两......” 他紧张得声音都在打颤,浑身还抖个不停。 戚元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继续问:“那若是你们真的杀了佃户,佃户们闹起来了......” 石头急忙抢答:“就,就去村外的那棵大榕树底下放个信号......接下来的事,他们自然就会接手了。” 接手? 这个词儿用的倒是怪有意思的。 若是真的出了人命,二狗子这些浑水摸鱼的人自然会趁机将杀人的事儿栽赃在刘忠那些人身上。 两方必定是要起冲突的。 这种情形之下,别庄的人肯定要去报官,可背后的人却还要接手..... 接手? 戚元再次琢磨了一下这个词儿,手里的茶盏猛地倒扣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石头和其他几个人顿时吓得抖了抖。 戚元却已经一把攥住了石头的衣襟将他给拽了起来。 石头的心脏顿时都快要不跳了,吓得整个人魂飞魄丧:“姑娘,姑娘饶命啊姑娘,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都已经说了!” 戚元却厉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石头顿时缩了缩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我让我的人扮成你的同伴,陪着你去放信号的地方,你给我记住了,但凡是你行差踏错,说错了一个字,我都一定会把你大卸八块,扔去喂狼,你听见没有?!” 戚元眼里杀意横生。 石头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眼神,被戚元这么一看,只觉得骨头都好像软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戚元的话,戚元说会把他大卸八块,估计就是一块不会多,一块不会少的。 他顿时哇的一声哭出声了:“是!是,小人记住了,小人记住了!” 戚元一把将人甩开,满脸阴霾的看着他:“你最好是记住了,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又看着涵鼎跟林羽:“你们两个带着他,去约定好的地方!” 涵鼎若有所思:“大小姐......” “背后的人是想要借助这帮混混将事情闹大,而后说成是民乱!”戚元深吸了口气,面色彻底冷下来:“若是真的引发民乱,死的人当然不能只是别庄里的人,只怕周围几户人家都要被牵连!你们带着他去,想办法稳住他们一阵。” 涵鼎倒吸一口冷气。 他当然知道民乱是什么意思。 合着绕这么大一个弯,这些人是想要把别庄都给一锅端啊! 他急忙应了是。 第531章 ·血洗 戚元的脸色铁青。 平时性子最跳脱的八宝此时都忍不住也跟着担忧起来了:“大小姐,咱们人手只怕是不够......” 如果真的要伪造成民乱来别庄杀人的话,只怕对方的人手是绝对不会少的。 可糟糕的是,庄子上基本上都是些普通的佃户,护卫总共也就是戚元带出来的十个,再加上他们四个。 对方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他立即便说:“大小姐,我去请援兵!” “不必了。”戚元面色淡淡:“现在也来不及了,等你的援兵请回来在,他们早就已经闯入别庄了。” 八宝一脸的忧虑,又忍不住愤怒:“这帮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当然无法无天了。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是这样的。 何况哪个坏人会觉得自己坏呢? 比如说洛川县主,她只怕还一心一意的想要给母亲报仇,当个孝女呢。 世上知道反思自己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大部分的人若是有能力的时候,都是愿意做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那一个。 她冷哼了一声,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关系,他们无法无天,我就让他们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六斤敏锐的意识到戚元这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了,立即便问:“大小姐已经想好了法子了?” 戚元想到自己来别庄之时的侧门的那条小巷,忽然缓缓的笑了一声:“的确是有一个可以用一用。” 她说着,便吩咐八宝跟六斤:“别庄总共三道门,你们只需要守着两道,正门跟后门。” 八宝跟六斤有些欲言又止:“大小姐,我们的人手本来就不够,若是分散了去守着两道门......只怕最终两个地方都守不住。” “不会的。”戚元面不改色:“正门是铜门,后门又靠着山,都是易守难攻,你们只需要撑住一段,让他们改道去侧门就是了。” 她顿了顿,挑眉:“我先去见一见那些佃户们。” 佃户们都有些惶惶不安。 刚才二狗子忽然想要杀老佃户那一幕,把所有人都给吓住了。 他们是真的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分明是同一个村来讨公道的,怎么忽然二狗子就要杀自己人。 倒是这别庄的新主人,对待他们和和气气的,还阻止了二狗子杀人。 大家都有些懵了。 等到戚元过来,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齐刷刷的看着她。 戚元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见不管男女都穿的单薄,而且也破烂,心里就有数了。 她看着抱着孩子的几个妇人,颔首示意:“大家都请坐吧。” 众人却都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真的坐下。 今天的事实在是让他们紧张。 老佃户不敢坐下,紧张又防备的盯着戚元,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来:“贵人,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故意冲撞贵人的......” 他的脸皱的都快成了橘子皮:“真是日子实在是快过不下去了,前些年成王殿下提高了租子,我们交不上,就只能签下借条,这欠的银子便利滚利,一年比一年多,等到后来,更是每年收上来的粮食都不够还租的了......” 孩子醒了,忽然尖锐的哭出声来。 妇人急忙一面摇晃一面拍哄,又紧张的看了戚元一眼。 戚元温和的问:“孩子是不是饿了?厨房里做了饭,我让厨房送饭过来吧。” 她的态度温和,神情温柔,丝毫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做派。 佃户们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老佃户则哽咽着说:“所以这次二狗子这么一说,我们才过来想求求贵人,好歹延迟半年......” “不延迟。”戚元打断他。 老佃户顿时面色泛白,嘴唇颤抖的想要开口。 戚元却已经缓缓冲刘忠说:“刘管家!” 刘忠急忙应是,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 戚元沉声说:“这是我本人写的契书,有此契书在,之前的欠账一笔勾销,之前欠下的租子,就都不必还了。” ......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戚元,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见的是什么。 怎么会呢? 就这么轻易的,就免了他们的田租了? 可是,可是以前的贵人们,怎么可能会理会他们的哭求? 他们就算是跪断了腿,那些贵人们也不可能会理会他们啊! 怎么这次这个贵人却这么好说话? 戚元也知道他们不敢信,环顾了一圈便问:“你们中间,有没有人是认字的?若是不信,可以来看。” 老佃户颤巍巍的去喊自己的儿子:“阿胜!你快,快看看!” 阿胜抖抖索索的接过了契书,看完了之后便紧张的喊:“爹,是真的,真的!这真的是契书,也有私印......” 老佃户顿时感激涕零的就要跪下。 戚元看了刘忠一眼,刘忠就立即将人给扶住了。 她沉声说:“若是真的要感谢我,今天就帮我守住这庄子,也保住你们自己的命。” 她三言两语将二狗子等人的目的说出来,而后淡淡的看着他们:“唇亡齿寒,他们要制造混乱,就不能只杀我们别庄的人,你们这些佃户也活不了,所以,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你们的子孙后代,你们敢不敢?” 怎么不敢?! 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何况这还是为了自己去拼! 老佃户立即就鼓足勇气:“敢!谁要敢动别庄,我们就跟谁拼了!” 人永远为了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才最豁的出去。 没有人例外。 戚元轻笑了一声:“很好,那就劳烦你们了,去厨房帮忙烧热水吧。” 烧热水? 众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从要保卫别庄变成了去烧热水。 但是妇人们却很快就行动起来,她们不用懂戚元到底想做什么,只需要按照她说的做,把别庄保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安排好了一切,天空中猛地炸开了一朵朵烟花,戚二夫人顿时惊疑不定的跑进来跟戚元说了此事:“元姐儿,这是怎么回事?!” 开始了。 第532章 ·战场 戚元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天空中的烟花一朵朵炸开,眼里露出几分讥讽。 来了。 她转头看着戚二夫人轻声安慰:“二婶不必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您先去房里休息,不会有什么事的。” 戚二夫人向来很信得过戚元,戚元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乎没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可是这一回好像不同,因为戚二夫人才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就听见轰隆一声的巨响传来。 她吓得整个人都抖了抖,一时没有站稳,疑心的问自己旁边的春婵:“你听见了吗?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春婵同样被这不明的巨响吓得有些发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再次听见这撞击声不停的响起。 而且不是一下两下,是急促的不停的开始响起来。 这声音大的好似连地面都在震动。 戚二夫人手脚发麻:“是,是大门!大门在响!” 这么大的动静,简直比皇觉寺那口大钟敲响都要令人震撼,是大门的那两扇铜门被撞响了! 这是,这是有人要冲进来吗?! 瓦剌人打到京城郊外来了?! 大周要亡了吗?! 戚二夫人吓得简直肝胆俱裂。 此时的门外,洛川县主却拢着斗篷,双眼发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巨大的撞门声听在她的耳朵里格外的悦耳。 简直像是从地狱来传来的敲门声。 只不过,敲的是戚元的门。 对,这才对! 这个贱种凭什么事事顺心,凭什么能够扬名? 凭什么还能得到萧云庭的喜欢,得到永昌帝的认可,让她当太孙妃? 这种身份不够还野心勃勃的贱人,一开始就应该碾死! 不过现在也不晚。 她慢条斯理的笑了笑,啧了一声偏过头问旁边的小太监:“他们没吃饱饭吗?这么撞,要撞到什么时候?!” 小太监知道她的心思,顿时笑眯眯的问:“那依县主您的意思......” 戚元轻笑出声:“当然是翻墙进去了,哪有生气的乱民不疯狂的呢?之前那些白莲教,听说翻墙进去之后还要把人开膛破肚呢。” 她当然要戚元也尝尝这些滋味! 她早就看戚元那副嘴脸不顺眼了。 人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 她们这些天潢贵胄本来就比戚元这些人高一级。 其他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尊卑,凭什么戚元就不遵守,就不知道弯腰低头,不知道恭敬讨好? 不遵守规则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小太监略有些错愕,紧跟着马上就反应过来:“县主思虑周详,您说的是!” 一面说着,一面尖着嗓子吩咐自己身边跟着的一个灰色身影:“吩咐下去,让他们翻墙进去,扔火把!” 既然要闹民乱,当然是越乱越好了。 灰衣人低头应是,飞快的便闪身出去,那些撞门的人听见吩咐,顿时纷纷散开。 洛川县主这才觉得心头那股闷气稍稍平复,又忍不住皱眉:“我的人什么时候动手?” 她说的人,是周王府别庄养着的那些老家将。 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便给周王府看家护院,或是巡视别庄,或是守着山头,几座庄子上的人加起来,怎么也有个一二百人。 小太监之所以只准备几十个人,本来便是逼着洛川县主出人,此时听见洛川县主这么问,正要说话,前面的形势却猛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那些已经爬上了墙头的人,竟然全都撕心裂肺的哭着喊着摔倒在地,而且借着火把照明,他们能看见那些人身上一阵阵的开始冒起了白烟。 真是见鬼了! 事实上当然不是真的见鬼了。 小太监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冷冷的说:“是热水!他们在倒热水,快躲开!” 只是已经晚了,伴随着他的话音,其他的人也都纷纷从墙头摔下来。 冬天被滚烫的热水一浇,一开始还只是觉得疼,但是片刻之后,就不自觉的开始发冷,尤其是风一吹,更是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发颤。 谁都没有想到,里面的人竟然早就有了准备。 洛川县主猛地回头,可是此时,原本站在那里通风报信的石头几个人却早就已经没有了身影。 她一时之间头皮发麻,紧跟着就戾气横生。 用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有用吗? 她今天早就也已经做足了准备,有热水又怎么样? 除了能对付最近先爬上去的那些人,还能怎么样? 可她却早就准备好了,还特意调来了许多人手。 这么多人,就算是熬,也把他们给熬死了! 小太监的脸色却十分凝重,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对方是有备而来,一开始是源源不断的热水,后来更是还有弓箭射出来! 不行! 他见洛川县主准备吩咐其他埋伏在后的人也往前冲,顿时有些着急:“县主!他们死守正门,正门这又是铜门,易守难攻!咱们换地方,换侧门!” 他十分笃定:“他们的人手不够,现在人全都在正门,一定分不出人手了!我们去侧门!” 洛川县主立即便厉声喊:“快!攻侧门!” 她的声音尖利。 她是用父亲的令牌,才调动了这批家将来帮忙。 事情成了以后,不管父亲如何震怒,总会帮她遮掩。 她一定要把事情办成! 小太监一声令下,其他的逃兵也忙转身涌进了小巷子,争先恐后的想要先突破侧门。 这别庄里头可不少金银珠宝,只要闯进去了,到时候谁还会听命令? 当然是先抢了先拿了再说! 他们的动作愈发的急切,几个人手里一起扛着一根粗壮的树干,不假思索的便往门上撞。 可也就是在此时,墙头上忽然有了动静。 顺着动静一抬头,有人惊恐的喊了一声:“有人!” 已经来不及了,墙头上早就等了许久的人顺势将火油倾倒而下。 戚元在墙这边站着,冷冷吩咐八宝:“扔火把!” 八宝点了点头,跟几个护卫一起将点燃的火把扔在地上,顿时火势蹭的一下便顺着风吹了起来。 如同一条巨龙,直冲巷头。 第533章 ·惨痛 巨大的火龙冲天而起,顺着火油和风势,几乎是一下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涨,原本争先恐后挤进去的那些人一下子便被火龙卷入口中,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哭喊声遍野。 有还没烧到的,也都被挤得根本动不了,活活的被夹在中间,头发瞬间便被火焰给舔舐。 一时之间这拥挤的巷子不再是建功立业的名利场,而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殿。 隔着一堵墙,戚元面无表情的听着外头的动静,脸色一直都很平静。 直到外面的哭声喊声响彻上空,她才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她今天一下子杀了很多人。 不过她并没有半点觉得愧疚。 不是只有对方的人命是人命,这别庄里的所有人,也是人命。 你死我活的这种情形,不是对方死,就是她们死。 这种选择其实很好做的,根本没有必要犹豫迟疑。 她淡淡的数着时间,看着八宝他们带着人还不停的在扔火把,右眼皮跳了跳,随即便垂下眼轻声吩咐:“不要放松,一定要看紧了,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闯进别庄来。” 八宝大声的应了一声是,眼睛亮亮的。 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对劲,行动之间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的,这些人绝对不会是普通的佃户和二流子。 倒是更像是...... 官兵。 可是话说回来了,什么样的官兵,会私闯民宅,要闯到田庄来杀人呢? 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他冷哼了一声,只觉得庆幸。 如果不是戚元见微知著,举一反三,早早的做好了准备,这些人冲进来,那整座别庄就是真的彻底的完了。 本来别庄就没多少人!背后的人这分明就是想要把别庄的人给一网打尽啊! 这些人死有余辜! 巷子里俨然成了一个人间地狱,火势顺着风吹到了巷子外,还有之前来不及挤进去的那些人此时都拼了命的挣扎着扑出来。 小太监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往前走了几步,可是浓烟滚滚,他很快连路都看不清楚了,浓烟立即涌入鼻腔,他立即就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呛得捂住了口鼻开始剧烈的咳嗽。 性命要紧,他忍着头晕目眩的飞快的往后跑。 然后就直接被洛川县主拉住了。 洛川县主又气又恨,连面孔都扭曲了。 拽住了他情绪激动的质问:“怎么回事?!你要去哪儿?!” 要去哪儿? 小太监捂住口鼻还是挣扎着往前跑了一段,直到被洛川县主给拽住了,才停下来,弯腰低头的开始干呕。 洛川县主嫌恶的后退几步,几乎是有些失控:“你还不快让他们都别跑,都冲进去!” 她今天一定要杀了戚元这个贱人! 谁来都拦不住! 小太监呕得心肝脾肺肾都痛,被浓烟一熏,整个人也都晕晕乎乎的,此时被洛川县主拉着动弹不了,忍不住就心烦意乱的反驳:“怎么冲进去?!里面的人都被烧成焦炭了,就这么几个掏出来的,再冲进去找死吗?!” 他气愤不已,冷冷的看着洛川县主,没好气的说:“回去吧!” 顿了顿,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过些时候再说。” 反正这一次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 洛川县主几乎都要被气疯了,她好不容易才偷到了周王的令牌,才调集了这么多的人。 结果现在就鸡飞蛋打了?! 她回去怎么交代?! 她到时候怎么办?! 这个死太监轻飘飘的就让她这么回去,有没有想过她付出了什么?! 她死死地握住拳头,看着那个太监嘴巴不停的张张阖阖,忽怒从心头起,猛地拔下了自己的簪子,而后死死地刺入了那个人的心脏。 小太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迟了许久才察觉到心脏传来的剧痛,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握住了匕首,而后睁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洛川县主一脚踩在他的心口,面目狰狞:“你去死吧!” 把她带来这里,让她做出决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调集周王的那些府兵,然后结果却要甩了她! 到时候这些死在这里的人怎么说?! 怎么解决?! 这些贱人!都是该死的死人! 可是杀完了人,她又有些茫然。 杀了这个死太监,又能怎么样呢? 父王的那些老家将现在都在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大的火,她根本不可能把这些人一一都给带走。 总会留下痕迹。 她怎么办? 洛川县主心里又痛又恨,死死地攥住拳头,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掐的自己的掌心也同样血肉模糊。 她不可理解,同时也完全无法忍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思来想去,她的面色冷峻,几乎是恨透了戚元。 都是戚元,都是戚元,全都是戚元做的! 她一定要杀了她! 巷子里的浓烟随着风势一直吹到她的身边,她满脸都是惊怕和恐惧,风一吹才冷静下来,转身飞快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不管怎么样,她要先走。 她不呆在这里。 只是才转过身,她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僵立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戚元! 这么仇恨的仇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眼前,按理来说她应该是立即就扑上去拼命的,可是她却一时竟然动弹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戚元的眼神,竟然一时之间只觉得毛骨悚然,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周围都安静下来,戚元缓缓的冲着她歪着头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跟她打招呼:“真是好巧啊,县主。” 洛川县主猛地倒退了一步,张大嘴有些色厉内荏:“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不是应当我问县主吗?”戚元笑眯眯的看着她,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县主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京郊的别庄,是在干什么啊?” 她缓缓的逼近几步,啧了一声:“县主真是女中豪杰,竟然还杀人了呢。” 洛川县主的目光落在了小太监的身体上,一时心惊肉跳。 第534章 ·殒身 尸体躺在地上,此时已经都有些看不清楚了,但是不知道为何,洛川县主就是能准确的捕捉到他的身影。 风吹过来,她额头上全都是冷汗,一时之间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而后她猛地攥住了拳头死死地盯着戚元:“滚开!” 事到如今,说其他的事都已经没有意义。 她眼神阴狠,手里却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另一把匕首。 这两把匕首都是她从周王的书房里顺出来防身的。 她已经杀了一个小太监了。 也不在乎多杀一个戚元。 她的眼里重新又燃起了希望,眼神清澈澄明,死死地握住手里的匕首,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别过来!我父王一定会来找我的,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父王不会放过你!” 这个时候反倒是想起周王了。 戚元轻笑出声:“县主,你父王真知道你今天干的事吗?” 她扫了一眼前面的巷子,再扫一眼旁边邻舍若隐若现的身影,啧了一声:“这么多的人命呢,你从哪儿能找到这么多人啊?想必不少都是跟你父王有关的吧?” 洛川县主心里发凉:“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那我觉得,现在最想杀了你的,只怕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你的父王啊。”戚元挑了挑眉。 真是货真价实的孝女呢。 她并没有留情,直接嘲讽:“先害死你娘,再害死你父王,县主,你可真是能耐啊。” 一提到周王妃,洛川县主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周王妃临死前挣扎的模样,还有她死后那脖颈上的勒痕。 她一下子就崩溃了:“住嘴!住嘴!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死的我娘,你还有什么资格提起我娘?!” 啧啧,戚元早有预料。 坏人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坏。 所以周王妃的死,洛川县主也能理所当然的推到别人的头上。 她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来。 也就是在此时,洛川县主忽然起身,飞奔着朝着戚元扑了过去。 她一定可以的! 戚元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在马背上自己可能不是戚元的对手,但是现在自己握有利器,只要能够动手,就一定能有必胜的把握。 可是她的匕首就在离戚元几乎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戚元稳稳地握住了她的匕首,轻轻笑了笑:“县主,你真是不太了解我。” 她一面说,一面轻轻用力,那把匕首就反过来,由着洛川县主自己的手,刺入了洛川县主自己的心脏。 而戚元甚至连眉目都没有变一下。 她压低了声音俯身在洛川县主的耳边开口:“县主,知道你为什么那天能从长公主府安然无恙的离开吗?因为我只想你死在我的手里,我要亲手杀了你。” 洛川县主已经没有办法说出话,死死的握住刀柄,想要开口,嘴角却不断的呕出鲜血。 也就是在此时,戚元扬声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救命!这里有人自尽了!” 她弯腰俯身,十分焦急的样子。 而此时,周边终于有人陆陆续续的开了门出来。 六斤和涵鼎他们率先赶出来,一看到这个情形顿时都忍不住眉心跳动起来。 大小姐真是...... 而此时,周边邻舍终于惊恐不已的出来了,看到这情形惊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怎么回事这是?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瓦剌人打进来了! 这么声势浩大! 就算不是瓦剌人进来了,应该也是那些 第535章 ·诡异 天色逐渐从伸手不见五指逐渐开始泛白,这一晚别庄和附近所有的邻舍都彻夜未眠。 眼看着一具一具的烧的焦黑的尸体从巷子里被抬出来,大部分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太多人了,太多人了。 这么多人死在这个狭窄的巷子里,简直闻所未闻。 空气里都弥漫着怪异的味道。 没有人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些人抬出这些尸体,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恐几分凝重。 这一群人里头,唯有戚元从始至终还是镇定如常,看着八宝他们都在帮忙,自己还有空和旁边的妇人说几句话。 妇人们忧心忡忡,死了这么多人,总是不好的。 虽然说这位贵人是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这些人,可是官府真的能善罢甘休吗? 何况刚才听那些邻舍提起,这其中还有一位县主。 县主啊,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那简直是天上的云朵一般,不可触碰。 可是现在却死在了他们这里。 她终于有些忍不住,见戚元引逗着孩子玩儿,吞了口口水轻声问:“贵人,真的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没有什么麻烦,要有麻烦,也是别人的麻烦。”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阵阵马蹄声,一路呼啸而至。 带队的官兵全身甲胄,不怒自威,居高临下的在马背上用鞭子指了指不远处堆叠如山的尸体,厉声问:“怎么回事?!” 还是清晨,大家都一晚没睡,此时已经都露出疲态。 见人问,大家一时都没有出声。 还是金川侯府的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洛川县主,抿了抿唇说:“周王府的洛川县主死了。” 什么? 带队的将领怔了怔,没有想到一来就碰上了这种天大的事,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周王府的洛川县主,那不是刚出了大事吗?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被杀? 他下了马走到洛川县主跟前,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回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忠忙上前回话:“回这位大人,昨天我们才来这庄子,晚上便有不明身份的大批人意图闯入我们府中,甚至还用上了兵器,爬墙……” 他说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似乎仍旧还是心有余悸:“您看看这么多人闯入府中,我们怎么还会有活路?只好奋起反抗。” 奋起反抗是这么用的吗? 那个将领面色有些古怪,顿了片刻才问:“你们伤亡多少?” 看对方死了这么一大片,按理来说,这边也不可能毫发无损才是。 可是刘忠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我们都不敢出来,只是恰好库中还有火油,所以就只能抬出来先暂时用上了。” 恰好,暂时。 真是够恰好,也够暂时的了。 将领不想再废话,径直冷声问:“那你们是什么人?!” 刘忠立即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永平侯府的名帖,自报家门:“我主子是永平侯府大小姐,这处别庄,是长公主殿下赠与我们大小姐的,她是刚来,谁知道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永平侯府,将领的右眼皮跳了跳。 还想再多问,戚元却已经瞥了八宝一眼。 八宝立即会意,装作去抬运尸体,飞快的扒拉开了那个小太监的裤子,忍不住咦了一声:“这怎么有个太监?” 大家都急忙涌过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尸体的异状,一时都面面相觑。 还真是个太监啊。 那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八宝又挠了挠头:“这匕首不是跟洛川县主身上那一把是同一把吗?” 将领的神情终于凝重起来,这件事太过严重,不是儿戏。 死了这么多人不说,其中还有一个太监一个县主,实在太诡异了。 他立即便下令:“快去府衙报官!” 这件事如今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了。 戚元面色冷淡,丝毫没有多看那个将领一眼。 只是冷冷的等着旁边的八宝。 八宝则急忙凑过来,轻声说:“大小姐放心,已经去报官了。” 真是一场好戏啊! 这么多人,绝对不可能是凭空出来的。 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人?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要冲到别庄,为什么又要杀人放火? 洛川县主和这个太监又是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的? 这些事儿,可都得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多看了戚元一眼。 戚大小姐真是威武! 怪不得之前在长公主府一个人没杀呢,原来就是在等今天。 不杀则已,一杀就是一大片。 而没过多久,通州知府衙门的人便飞奔而至。 老远看到一群乌泱泱的人头和地上躺着的一排排尸体之后,汪推官两眼一黑!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案子就这么水灵灵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才刚从顺天府调到通州府衙,怎么就忽然出这么大事啊? 直到他看到了戚元的时候,才忍不住的打了个嗝儿。 行了,一切都清楚了。 他挥了挥手,转身看着自己这群属下:“抓人,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全都抓起来!另外,搜尸体,全都搜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底下的人急忙应了一声,心惊胆战的去办事了。 京郊风起云涌的时候,城中也同样是风雨欲来。 戚老夫人捂着腹部有些紧张的喝了口水,便忧心忡忡的问旁边的戚老侯爷:“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儿行千里母担忧,到了他们这里,就变成了儿行千里祖母担忧了。 不担忧不行啊! 戚元这丫头真是动不动就得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戚老侯爷喝了口茶瞥了瞥戚老夫人:“你看看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有什么事儿,元姐儿自然会派人送消息回来的。” 他总觉得这一次闹的事情不是小事,一定会有大动静的。 眼看着屋子里热气腾腾的,他揉了揉眼睛,正要喝茶,李忠就手忙脚乱的跑了进来,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下了:“老侯爷,老夫人!大小姐的别庄被土匪给闯了!” 第536章 ·应得 什么?! 戚老侯爷手里的茶盏顿时没有拿稳,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碎片四溅。 戚老夫人更是忍不住紧张得死死的攥住了衣襟,睁大了眼问:“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又说什么土匪冲进别庄了?” 元姐儿没有带足人手啊! 家里的护卫当时说多带一些多带一些,戚元硬是说不要。 她身边那么点儿人,就算是有八宝跟六斤他们四个,又够干什么的? 戚老夫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胃更疼了,下意识的弯腰捂住自己的腹部哎哟了一声。 戚老侯爷急忙过来搀扶她,又大声让丫头上茶。 丫头很快便端着茶水过来了,恭敬地递给戚老夫人。 戚老夫人皱着没图喝了一口,有些虚弱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李忠刚才是被戚老侯爷摔茶盏吓住了,现在反应过来,急忙哦了一声,就补充说:“不过大小姐没事儿!两三百土匪呢,都被大小姐用火给烧死了!” ...... 戚老侯爷每次都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足够镇定了,但是每次都还是能被戚元再次震惊。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神了! 想到如今瓦剌日益嚣张,戚老侯爷忽然想,让戚元在这儿真是屈才了。 戚元实在是应该被送到边境去啊。 她一去,估计用不了一年,瓦剌人就能少不少。 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逐渐活过来了,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下巴,问:“消息准确吗?” 李忠急忙点头:“准确的!因为死的人太多,而且死的人里头还有洛川县主,所以现在还惊动了大理寺和刑部,大理寺刑部都派人过去了!” ...... 戚老侯爷刚刚才好了一点儿的下巴顿时又脱臼了 洛川县主死了?! 戚老夫人则恍然大悟:“怪不得戚元说要去钓大鱼呢,这条鱼确实够大啊。” 的确,之前在长公主府的时候那么陷害戚元,还害得戚元在冰窟窿里呆了大半天。 戚元这个性子,不报仇简直就不是她了。 现在周王暂时顾不上戚元的性子。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一脸的不可置信:“荒谬!洛川一直都在府中,怎么可能会去京郊?” 要知道,洛川县主可是要在府中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的。 她要是出去了,这就是抗旨啊! 他怒气冲冲。 但是底下的人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面上带着十足的惊惧:“郡王,是真的,我们,我们刚才去看过了,县主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 周王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他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推开了太监直直的冲去了洛川县主的房里。 丫头婆子们跪了一屋子,全都瑟瑟发抖。 看到这场景,他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个孽障! 周王妃拼尽性命,才能换的她活下来。 可是她却这么糟践别人的心意,还死不悔改,短短时间,竟然又闯下了这么大的祸! 他闭了闭眼睛,还没有缓过来,管事就小心翼翼的进来:“郡王,大理寺,大理寺寺丞来了,说是有事儿要找您......” 这个时候过来,说的无非就是洛川县主的事儿。 周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疲倦万分的出去见了大理寺寺丞。 大理寺寺丞沣泽是和通州府的推官汪推官一起来的。 见到了周王,沣泽不卑不亢的行了礼。 周王则吸了口气,冷冷的问:“县主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一定要给本王一个说法!” 沣泽咳嗽一声抬眼看着他:“郡王,现在不是微臣给您说法的时候,您要给微臣一个说法。”’ 周王顿时愣住。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沣泽,觉得沣泽简直可能是疯了。 他虽然被贬成了郡王,但是却仍旧还是宗室,而且以他跟永昌帝的关系,他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沣泽现在说,要他给个说法? 他沉声冷笑:“您要本王给什么说法?” 汪推官恰到好处的上前一步,弯腰地上手里的托盘,一把掀开了上头盖着的白布,而后缓缓的问:“郡王,这个东西,您应该认识吧?” 周王一看,目光顿时变了。 怎么会不认识? 这是宗室亲王才能有的令牌,同体都是用和田玉制成,上面雕刻着蟒。 绝不能造假。 他的这一块,为什么会在他们手里?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 沣泽和汪推官却默契的后退了一步。 见周王朝自己看过来,沣泽不卑不亢的说:“郡王,您怕是不知道,这玉佩,出现在洛川县主手中。” 汪推官在旁边补充:“昨天晚上,有二三百身份不明之人冲闯长公主府的别庄,险些便要闯入别庄大肆杀虐,幸亏当时永平侯府大小姐在别庄暂住,急中生智之下,引君入瓮,将人逼到小巷中,而后用火油......” 周王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吃过的盐比洛川县主这种小丫头吃过的米都要多。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洛川县主竟然偷了他的令牌,而后偷偷去调集了人手,要冲长公主别庄! 她是真的疯了! 做事完全不想前因后果,也根本不管如何善后。 她是什么身份? 她调集人手去冲长公主的别庄!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他一时有些站不稳,死死的抓住了旁边的椅子把手,才勉强站稳了。 沣泽则垂下眼恭敬的说:“郡王,这件事,您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些死了的土匪身上,还有许多人都是有纹身的......” 谁都知道,当年永昌帝登基,赏赐给了周王许多带着烙印的家奴。 这些人便成了周王的左膀右臂。 后来又慢慢的不打仗了,便都被周王安置在了各处的别业。 所以,现在这些人身上带着烙印,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周王的面色铁青,嘴唇抖了抖,半响才死死的咬着牙说:“这件事,本王不知情!跟本王并无关系!” 沣泽并不退让:“郡王可有什么凭证?” 第537章 ·突变 周王面色难看,有些不耐烦:“本王到底需要给什么交代?”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女儿能够闯出这么大这么严重的祸! 人怎么能荒唐成这样? 刚刚才出了这么大的事,被抓住了把柄,贬成了县主,为什么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吃一堑长一智? 人家吃了亏知道修生养息,她倒是好,直接勒不住缰绳一路直奔着抄家去了! 灭族是不可能灭族的,他们家到底是宗室,但是问题是,抄家圈禁,那可是实实在在能扣下来的! 周王一时之间只觉得胃痛。 但是沣泽却咳嗽了一声,说:“郡王,还抓到了活口,经过审讯,他们承认是周王府的家奴。是得到命令,才会去冲撞长公主府的别庄,杀光里面的人,再伪造成土匪流窜作案。” 周王险些晕过去。 他风光了这么多年,安安稳稳的度过了皇位更迭,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临到头来却还要吃这样的苦。 被妻子女儿连累成这样。 他只能皱着眉头深吸了口气:“不是本王下令的,本王对此事毫不知情!” 沣泽便淡淡的点头:“那就是洛川县主自作主张了。” 他说着,看了汪推官一眼。 汪推官在旁边便咳嗽了一声:“对了郡王,还有个人,不知道您认识不认识?” 周王现在实在是已经不想再听见这件事了,只是却也避不开,只能忍着气看着他们抬了一具担架进来。 随即有人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白布。 一具尸体展露在周王眼前。 周王往前一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就说:“他是谁?” 沣泽和汪推官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问:“这不是王府的太监吗?” 周王立即便觉得蹊跷,直接便扬声让管事的进来,然后就郑重的说:“咱们府里的太监都是圣上赏赐,你拿花名册来点名,让二位大人看看,咱们府中有没有少人。” 管事的急忙应是,当着沣泽和汪推官的面,召集了所有的太监,一个个的点名。 一番点名下来,的确是没有少任何一个人,名册跟人全都对得上。 那就真的不是周王府的太监。 沣泽皱眉没了方向。 但是汪推官却心中一动。 他想到,是戚元叫自己把这个太监抬过来的,那就必定是有戚元的道理。 他缓缓地问:“你们府里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小太监?” 宫里赏赐下来的太监,很多以前就是在宫里的。 若是出来的时间不长,那么很可能会互相认识。 毕竟每年宫里都会给亲王们赠些太监服侍。 这一次周王十分配合。 他也同样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太监不是自己府里的人,那为什么会跟洛川县主一起死在那个别庄那里? 联想到洛川县主一声不吭的偷了自己的令牌跑去调集人手。 周王眼神立即沉下来。 有人从中作梗! 他马上就吩咐:“快帮忙认一认,若是认出来的,本王重重有赏!” 这件事若是都是洛川县主所为,那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他就算是说破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又有谁会相信? 到时候他难免还是要被牵连。 可是若是能够查出还有人跟洛川县主一起,那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一时竟然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紧张的看着那些太监去认人。 接连十几个太监走过去,竟然都没有一个人认得出那个小太监,周王顿时有些紧张和着急。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才有一个太监咦了一声。 周王立即便追问:“怎么,认识吗?” 竟然比沣泽和旁边的汪推官都要更激动一些。 汪推官看了他一眼,才问:“认识?” 那个太监站在尸体旁边,有些犹豫的说:“这,好像是,好像是曾经跟奴才一起在东宫服侍过的,小平子。” 东宫? 所有人的心都剧烈的跳了跳。 尤其是汪推官,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不过他马上就平静下来了。 萧云庭都在江西呢! 这件事怎么可能跟他有关? 东宫...... 他心中有数了。 周王也如释重负。 同时却心情有些复杂。 竟然是东宫的人? 是谁?! 他也只不过是这么想了一刻,便立即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 是东宫,还能是谁? 这一次跟着一起出事的,下场最凄惨的,不就是宋畅吗? 宋畅那可是东宫良娣的亲爹,也是南安郡王的亲舅舅啊。 他紧张过后,紧跟着便是愤怒。 好啊。 自己斗不过,吃了亏,想要报复,却不敢,便用这种阴招,借刀杀人。 借的还是他们王府的刀! 只有洛川这个蠢货,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上当,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沣泽文那个太监:“你确定么?” 太监再看了好一会儿,笃定的点了点头:“小的确定,就是当年一起在宫里当差的小平子。” 小平子...... 沣泽嗯了一声,随即便朝着周王拱了拱手:“劳烦郡王了,不知道可否去衙门录一份证词?” 周王眯了眯眼。 他难道还有说不的选择吗? 如果是别的事,他倒是可能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气,不去得罪南安郡王。 毕竟真的得罪南安郡王,那其实就等同于得罪太子。 太子只要不被废,到底就是能登上皇位的。 谁会跟太子较劲儿。 可现在,事关自己和家里其他孩子的生死存亡,他就算是不想得罪,也只能得罪了。 思及此,他缓缓挑眉点了点头。 沣泽便立即让开了位置,引着他一同出去。 而此时,不只是周王这里得到了消息。 长公主同样也知道了别庄的事情。 她跟陆明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匪夷所思。 土匪冲撞长公主府的别庄,这是寿星公上吊,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真是从来没听说过,土匪不去劫掠普通富户,反倒是去劫皇亲国戚的! 长公主立即便皱眉:“不,他们是冲着元姐儿来的!” 陆明安同样点了点头:“是,就是冲着元姐儿来的。” 第538章 ·下场 长公主根本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 合着这件事还没完,还在闹! 先是给他们塞一个曾文秀,恶心得他们到现在都仍旧如鲠在喉。 现在还要报复,准备杀了他们全家吗?! 如果今天在长公主府别庄的是他们,那他们岂不是也凶多吉少? 长公主咬牙切齿的问:“到底是谁动的手,查清楚了没有?” 陆明安则马上想到了戚元:“戚大小姐没事吧?” 虽然他知道戚元肯定是没事儿的,但是那么多土匪,到底是很惊险的。 管家摇了摇头:“戚大小姐没事儿,那些土匪死了一大半,逃出来的屈指可数......” 戚元没事,长公主和陆明安就都松了口气。 她嗯了一声,跟陆明安说:“那我们进宫吧!” 陆明安跟她默契十足,一下子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事,当然要让永昌帝知道,而且要让永昌帝好好的查,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些土匪真的是土匪吗? 如果是土匪,通州知府干什么吃的? 通州卫所那些人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那就更有意思了。 长公主夫妇会有什么反应,戚元心中心知肚明。 她看着刘忠带着底下的人清理外头的脏污。 水一盆又一盆的泼下去,也盖不住那股难闻的气味。 旁边的邻舍都不肯再在别庄里待,一个个的跑的飞快。 过了一会儿,刘忠也愁眉苦脸的朝着戚元跑过来了:“大小姐,这,这怕是几天都清理不干净,您......” 戚元本来也不是真的想来住的,一看那样子便挑了挑眉:“我先回京,这里就交给你了。佃户们的事,你们也上心一些,不要让他们寒心。” 她说过会免除他们之前的欠租。 这些事刘忠也知道,急忙答应了下来。 戚元便又沉声说:“天气冷了,去开库房将里面存放的那些布料都给佃户们发下去吧,让他们御寒。” 刘忠也忙答应了:“还是大小姐怜贫惜弱。” 戚元径直上了马车直奔京城永平侯府。 戚老夫人和戚老侯爷早就等了许久了,等到戚元回来,戚老夫人急忙坐起身来。 见她躺在床上,戚元快步走到床边坐下问她:“祖母怎么了?” 戚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没事,胃疼的老毛病了,你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洛川县主现在死了。”戚元面色不变,就像自己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戚老夫人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现在听见还是忍不住担心:“元姐儿,会不会做的太绝?周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王跟永昌帝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他若是真的下定决心拼命,那戚元只怕是有些麻烦。 “周王跟我有什么关系?”戚元扯了扯嘴角笑了:“他现在该恨的可不是我。” 她将那个太监的事情也告诉了戚老夫人。 戚老夫人完全没有料到这件事峰回路转,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她不可置信的问:“那就是说,这件事很可能是有人借着洛川县主当刀砍向你?” 主要是,戚元真是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她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现! 是啊! 如果是真的有人鼓动了洛川县主犯下这么大的错,还被抓了个正着,那么周王根本顾不上去恨戚元的。 真是...... 戚老夫人讥诮的扯了扯嘴角:“真是要狗咬狗了。” 戚元可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了戚那里,就能省掉不知道多少的麻烦。 永远都是一针见血直达目的。 虽然说手段酷烈,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于舒爽了。 她深吸了口气,拍了拍戚元的手:“回来到现在就没休息过,现在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阵了。” 又是王婵的事,又是掉进冰窟窿,现在还让周王和南安郡王对上了。 戚元从洪都回京之后,那可是一路收了不少的人头。 戚元的确是有些疲倦,便点了点头。 但是还有许多人却不能休息。 比如说此时的永昌帝,他就震惊的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什么?你说什么?” 长公主府别庄被土匪冲撞? 真是好令人震惊的消息。 长公主眼圈通红:“皇兄,先是曾文秀,紧跟着便是我的别庄......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容不得我?” 她嘴唇颤抖:“我以后哪里还敢动弹?说不定下一次出门就直接被什么人杀了,连土匪都出来了,杀手岂不是也很正常?” 陆明安在旁边叹气:“圣上,也不怪长公主被吓坏了,听说昨晚的人多达两三百人,这是何等的危险?!两三百人,冲城门只怕都不一定会失败了!” 他说:“通州知府到底是怎么做事的?那些卫所的官兵又都在干什么?太平世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永昌帝的脸色沉下来。 正好这个时候,沣泽他们求见。 永昌帝淡淡的令人进来。 他之前知道出了土匪的案子,但是却并不知道冲撞的是长公主府。 沣泽进来便跪下行了礼。 永昌帝扬手止住:“行了,查到什么,快些说吧!” 沣泽恭敬的呈上一封奏章。 夏太监下来将奏章接过去递给永昌帝。 永昌帝翻开一看,越看脸色就越沉。 而后他语气平静的说:“去,宣太子来。” 夏太监不敢耽误,忙出去招手叫来了徒弟,吩咐他去请太子过来。 太子仍旧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说永昌帝召见,忙换了衣裳赶过来。 谁知道一进门,永昌帝便厉声呵斥:“跪下!” 太子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长公主和陆驸马一眼,一时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永昌帝动怒。 但是他还是马上就跪下了。 紧跟着,永昌帝便将奏章甩在了他的脸上:“你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私底下报复长公主,还让人假扮土匪?!” 太子惊呆了。 他都听不懂永昌帝在说什么了。 第539章 ·干亲 太子肥硕的身子跪在地上,额头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猛的抬头看着永昌帝,震惊又惶恐的说:“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万死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他又不是疯子,他只是没用,又不是活的太久了嫌命长。 好好的,他跑去冲撞长公主府的别庄干什么? 先别说长公主府和冯皇后的关系不错,和萧云庭关系更不错,是妥妥的太子党。 就算是不是支持他,凭借长公主夫妇在永昌帝心里的分量,他也不可能失心疯到去动长公主啊! 永昌帝才懒得听他狡辩,耐心全无的冷哼一声,立即就将奏章甩在了他的头上,厉声呵斥:“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太子已经隐约觉得不好了。 若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永昌帝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他吞了口口水,觉得咽喉有些肿痛,却不敢耽误片刻,马上就拿起奏章来看。 这么一看,他全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做梦都没有想到,昨天晚上几百人冲撞长公主府的别庄,装成土匪,可结果领头的太监却是他东宫出去的人! 他两眼一黑,随即就咬牙切齿。 自古以来当不成皇帝的东宫太子一摞摞,他这个太子真是做的如履薄冰,如坐针毡。 可现在,这些人竟然还来给自己找麻烦! 他顾不得生气,急忙大声分辩:“父皇,儿臣不敢!不是儿臣所为,当真不是儿臣所为啊父皇!” 又转过头去看着长公主和陆明安:“姑姑,姑父!我如何会做这样的事?这分明是有人刻意诬陷!” 长公主一直都觉得太子太过阴森乖戾。 尤其是对待太子妃和萧云庭,都太过冷漠了。 所以如今看到太子这个样子,她就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真的是刻意诬陷吗?太子,你要好好的想一想才好啊,你可知道,那些土匪里头还混着什么人?” 什么人? 太子怔住,眼里一时之间闪烁不定。 陆明安则咳嗽了一声,面色淡淡的说:“太子爷或许还不知道,那些土匪里头,还有西北的逃兵。" 西北的逃兵! 如果说刚才太子还只是难受,现在他就是快要晕过去了。 西北的逃兵案子闹得很大,听说刑部和兵部联合发了海捕文书,将这些人捉拿归案。 而后,有些漏网之鱼也仍旧在被抓捕。 可现在,这些逃兵竟然还去冲撞长公主府别庄。 而且还是被这个东宫出去的太监带着?! 太子虽然懦弱乖戾,但是却不是对朝堂没有把控。 他的那些属臣也不是养着吃白饭的。 他当然知道,这一批逃兵的事,都是之前同样是在大理寺的宋畅在管! 宋畅! 宋畅啊! 他宠妃的亲爹,刚死了的老丈人!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永昌帝怎么还可能觉得他跟这件事无关? 他马上就跪着一路爬到了永昌帝跟前:“父皇父皇!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儿臣当真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无所知啊!” 永昌帝都懒得看他。 一无所知不一无所知的,查一查就知道了。 他当即便冷声问:“你一无所知,东宫其他人也都一无所知吗?” 别以为那个太监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他看了夏太监一眼:“去,让赖成龙进来。” 太子心中瞬间便凉了半截! 赖成龙这个刽子手,那真是刀下人头无数,更糟糕的是,赖成龙是永昌帝的心腹。 永昌帝信赖成龙的爹也信赖成龙,他行事根本不需要顾及任何人! 他一时之间急的有些心跳加速,连嘴唇都有些发紫了。 可永昌帝却丝毫没有理会他,只是扬手让赖成龙起来,便跟他说:“这个案子,你亲自审,不管是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招募私兵,在哪儿都是不可原谅的过错。 是太子,那就废太子。 是别人,那就死! 他眼神冷漠。 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颤抖发白,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长公主和陆明安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满意。 这件事一定要给个说法。 他们当然都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是太子自己做的。 太子除非是疯子,不然就不会蠢到这么干。 但是,他们也要给太子一点教训。 让太子知道,纵容自己的宠妃爱子,那也要有度,否则结果便是被疯狂反噬! 他们神清气爽,出宫之后还专门去了戚家一趟。 戚老侯爷亲自出去迎的,对他们叹气说:“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多事。” 陆明安十分理解,感慨点头:“也真是对不住,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们让元姐儿被牵扯进来受了苦。” 长公主也是这么跟戚老夫人说。 戚老夫人立即便说:“殿下可千万别这么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您二位真正把元姐儿当成是晚辈,对她素来都照顾有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长公主仍旧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还是要怪本宫,其实今天的事儿,真是一定要多谢元姐儿,否则我们全家便都成了笑话。” 她说的,自然是指的曾文秀的事。 戚老夫人听见也同样点头,毕竟这件事真的关乎血脉传承。 这件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她安慰了长公主几句,便让人去叫了戚元过来。 戚元已经睡醒了一觉,过来的时候人也恢复了精神。 等到见到长公主,她还没来得及行礼,就一把被长公主给抓住了手,急忙说:“没有受伤吧?” 接到消息以后,长公主便马不停蹄的直接赶到了皇宫。 所以她虽然听说戚元没事,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现在看到戚元,才算是好多了。 戚元摇了摇头笑了:“并没有什么事,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也不算是惊吓。” 长公主听见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哪里是没有受到惊吓? 她是把别人也吓得不轻! 长公主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戳了戳戚元的额头:“你呀你呀,真是个......真是个福星!” 至少是她的福星。 从认识戚元之后,她就一直在失而复得。 这一次戚元更是救了陆锦棠。 长公主深深地呼了口气:“元姐儿,你给本宫做干女儿吧。” ...... 戚老夫人睁大了眼睛。 第540章 ·真凶 长公主的眼睛亮亮的,她是真的很想要有个女儿。 若不是因为当年陆锦棠和驸马出了变故,这么多年毫无音信,生死不知,她现在肯定已经也有了个女儿了。 再说,尤其是戚元这样的女儿。 戚元自己也没有料到长公主会有如此神来之笔,一时睁大眼难得的没有及时反应。 还是戚老夫人剧烈咳嗽了几声:“这,这怕是不合适吧?” 元姐儿那是要做太孙妃的! 这,要是做了长公主的女儿,那,那辈分岂不是就跟太子和陆锦棠一样了? 那就乱了辈分啊! 长公主被戚老夫人提醒才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有些啼笑皆非。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 云庭那个孩子,对戚元的用心简直是路人皆知。 她要是收了戚元做干女儿,那云庭怎么办?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本宫思虑不周,要收也是收她做我本宫的孙女儿。” 这辈分就能对上了。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不过不用如此。” 长公主总觉得自己应该多给戚元一些东西。 但是戚元却又提起了曾文秀:“这件事处置好了吗?” 说起这件事,长公主就觉得生气。 她的脸色也不自禁的冷下来:“混淆宗室血脉,藐视宗室,哪有那么简单?曾文秀已经被宗人令下令处置了,至于曾家,合族流放岭南,十年之内子弟不许科考。” 可别小看这十年。 十年之内不科考,那就意味着至少十年里,曾家整个族里都不会有任何做官的人。 传承一旦断掉,再要延续可就不简单了。 不过这些都不能让长公主消气。 长公主喝了口茶冷笑出声:“真是不知死活,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来算计本宫,真的当本宫是泥人了!” 可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呢。 曾文秀的事情才过去多久? 宋家就马不停蹄的想要反扑了。 当他们是什么? 真的当他们是不会还手,只能坐以待毙了?! 她把今天进宫的情形跟戚元说了一遍,面色淡淡:“元姐儿,你放心,本宫必定为你出这口气。” 戚元都已经把证据送到他们跟前了,他们当然要抓住机会,不能辜负了戚元。 戚老夫人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听见这些,心里竟然一点儿心惊的感觉都没有了。 算了,反正宗室杀的多了,就把他们当成普通人算了。 南安郡王也不过就是太子的儿子。 太子的儿子怎么了? 戚元连永昌帝的儿子都杀了,还怕太子的儿子吗? 倒是戚元,她也同样的轻笑:“殿下不必着急,等着看好戏吧。” 此时的宫中,正是风雨欲来的时候。 尤其是东宫尤其是人心惶惶。 一般来说,锦衣卫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宫里了。 上一次锦衣卫在宫里大行其道,还是宫里有妃嫔互相攀扯,说是对方毒害了某某宫妃,以至于互相撕扯出更多不堪的事来,死的人一批又一批。 皇城的地砖都冲洗了不知道多少天。 这一次,锦衣卫再出现在东宫的时候,宋良娣心脏一突,整个人都不是很好,刷的一下抬眼看着自己儿子。 这么一看,她却一下子就觉得天塌下来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萧景昭这副样子! 萧景昭面色煞白,浑身发颤,背在身后的手一直控制不住的在抖。 她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在锦衣卫将宫里的太监一批批带出去的时候,她立即便装作身体不适,让萧景昭陪着自己去了内室。 而后立即就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锦衣卫来东宫?” 萧景昭素来都是什么事都镇定自若的,可这一次却止不住的害怕。 他看着宋良娣,嘴唇发白的说:“母妃,是给外祖父报仇的事......” 他压低声音,将事情经过跟宋良娣说了一遍。 宋良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随即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又急又气的问:“你的理智都去哪儿了?!我让你报仇,不是让你去找死!” 做事如此急功近利,而且还把西北逃兵都用上了! 这不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就是宋家做的,宋家跟我脱不了关系,其实都是我指使的吗?! 宋良娣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一次萧景昭会这么大意。 萧景昭自己同样悔不当初。 他的的确确是没有深思熟虑,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一时激愤之下,就让人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算他失误。 毕竟他已经计算的很清楚。 而且也找到了背锅的洛川县主。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冲撞长公主府的别庄会失败。 要知道,那是几百人! 还是深夜忽然出动。 按理来说是一定能够达成目的的。 到时候他在中间操纵,抹除逃兵的痕迹,把洛川县主和周王府的那些家奴推在前面。 那就毫无破绽了。 所以说,他这个法子虽然是冒险,但是胜在直接。 可是谁知道,最后却是两边人马加在一起,都没有把这件事给办好。 反而还全都死了! 就是因为洛川县主和小平子都死了。 这件事才会这么麻烦!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宋良娣的心都凉透了。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到了这个地步,她就算是打死了萧景昭能有什么用? 永昌帝会放过他们吗?! 还有太子,太子被扯到这件事里头,就算是宠爱他们母子,也会觉得他们母子是个麻烦的! 锦衣卫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加上小平子的尸体落在了锦衣卫的手里,留下了把柄,锦衣卫从那些太监嘴里一定能问到好多事。 她心烦意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见他起身要走,立即就问:“你要做什么去?!” 萧景昭压低了声音:“儿子去认罪,母妃,这件事不能牵扯父王,否则您怎么办?” 第541章 ·替死 宋良娣的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脸色也白如金纸,手却还是死死的攥着萧景昭的衣摆没有放开。 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永昌帝跟前,那就绝对不能善了。 永昌帝这个人就是如此,别看他平时对这些皇子皇孙都不错,但是一旦涉及到这样的事,那就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今天别说是萧景昭了,就算是太子都不能承受住这个罪名。 若是萧景昭站出来承认,他无疑是死路一条。 就连太子都保不住他。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宋良娣死死的攥住萧景昭的衣袖,嘴唇颤抖:“不不不,让母妃想一想,让母妃好好的想一想。” 她不能接受让儿子出去承担下这个罪责。 但是事态却完全不让她们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就是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珠帘就被掀开,紧跟着宋良娣的大宫女紫荆便急忙进来:“良娣,郡王,锦衣卫朝着咱们殿中来了!” 竟然已经来了! 萧景昭立即便要出去:“母妃,儿子不能连累你,我出去!” 他深吸了口气,手却被宋良娣死死的给拽住了。 宋良娣的面色十分难看:“不,你不能去!” 去了就回不来了。 萧景昭顿时有些着急:“母妃,现在不是儿子不去就能解决的,锦衣卫他们都是只听皇祖父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怪还是只能怪他自己思虑不周详。 短时间内,他也只能想到利用洛川县主了。 只是要利用洛川县主,洛川县主也不全然是个傻子,他也只能出一些人手。 他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了。 毕竟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 寝殿外传来声响,随即张太监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低下头简直不敢看宋良娣和萧景昭:“娘娘,殿下,锦衣卫.....赖镇府求见。” 说的好听点是求见,其实什么求见? 分明就是直直的闯进来的。 萧景昭攥紧了拳头,宋良娣却已经大步的往外走了。 萧景昭顿时有些意外,下意识的追在了她的身后。 寝殿外的院中已经站了十几个锦衣卫,清一色都穿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 赖成龙原本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来,露出好看的眉眼。 宋良娣怔了怔。 赖成龙的名声在外,最近实在是十分的炙手可热。 她原本以为是长得多凶悍难看,可没有想到,竟然只是一个俊俏年轻的少年人。 这么年轻啊...... 她在心中感叹一声,便垂下眼站在廊下扬声说:“小平子是本宫的人!” 萧景昭大惊失色,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母妃!” “住口!”宋良娣厉声呵斥他,转头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 赖成龙挑了挑眉。 萧景昭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宋良娣的面色冷淡:“本宫没有你这个胆小怕事,古板懦弱的儿子!你外祖父死了,本宫为他报仇有什么错?!” 她大义凛然,丝毫不惧,冷笑着说:“你只知道守着你那套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那一套,本宫却只知道,本宫的父亲是被他们给害死的!” 赖成龙的目光在这母子俩身上转了一圈,不置可否的问:“良娣看来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 宋良娣冷笑出声:“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长公主府的别庄被冲撞了吗?没错,的确是本宫和洛川县主不服气,所以才令人去做的!” 赖成龙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又看了萧景昭一眼:“那不知道,南安郡王可与这件事有关?” 萧景昭还没有说话,宋良娣先冷厉的皱眉大声斥责:“他能与这件事有何关系?他不过就是个读书读坏了脑子的蠢货!这件事,本宫一人做事一人当!” 萧景昭早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几次都想要开口,但是却又被宋良娣坚决的给堵了回去,只能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 赖成龙倒是面色不变:“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娘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主谋,又有没有牵扯别人,问一问就都知道了。 别看宋良娣现在这么硬气,但是真正一趟诏狱,那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他慢慢的扬了扬手。 萧景昭马上就挡在了宋良娣跟前:“不!你们不能带走我的母妃!不是.......” 话音未落,宋良娣忽然一手推开了他,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银簪,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稳准狠的捅了下去。 鲜血瞬间便喷出来,溅到了旁边萧景昭的脸上。 萧景昭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惨叫了一声:“母妃!” 朝着宋良娣扑了过去。 宋良娣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听见萧景昭的呼喊,她的声音微弱:“我,我去见你外祖父了......” 她转过头,艰难的看着赖成龙他们:“是,是我做的.....我恨长公主,恨她害死我父亲......” 赖成龙眯了眯眼睛。 随即又看了一眼萧景昭。 萧景昭早就已经崩溃了,他再如何的不在乎人命,那也是不在乎别人的命。 自己亲娘死在自己面前,还是替自己去死的,对于他来说,这冲击和痛苦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的。 他完全无法接受。 可是不管他能不能接受,这件事就是发生了。 宋良娣没一会儿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萧景昭抱着她坐在地上,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旁边的太监跟宫女跪了一地,人都已经吓傻了。 东宫的变故很快就传到了永昌帝的耳朵里。 永昌帝听说宋良娣自尽了,手里的奏章啪的一声扔在桌上:“死的倒是够快的。” 赖成龙将卷宗送到永昌帝跟前。 上面详细的记录了事发的经过,还有逃兵的人数,来源,以及周王府那边的家奴人数,以及出现在现场已经死了的洛川县主的情况。 第542章 ·野心 他又拱了拱手回禀:“圣上,小平子的确是出自东宫,在东宫是服侍笔墨的太监,据宋良娣所说,是她吩咐小平子联系的洛川县主......” 永昌帝脸色淡淡:“所以她死的还是太早了,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宋良娣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了结了吗? 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事。 永昌帝沉声下令:“吩咐下去,周王即日起圈禁府中,府中任何供应,由宗人府负责。” 别说只是洛川县主这么做的,若不是周王平日对这个女儿太过纵容,洛川县主怎么可能轻易的拿到他的令牌?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保管不好,那就该付出代价。 何况子女犯下的错,做父母的自然也都有责任。 不是说人死了就完了。 他随即又沉下脸:“宋家,成年男丁一律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 赖成龙沉声应是。 太子一直跪在太极殿外,他的身体不太好,早就已经跪的摇摇欲坠,险些晕倒。 眼看着赖成龙带着人进了太极殿回话,他一时浑身都紧绷了。 小平子是东宫的人,可是他既然没有下令,那么自然就是东宫的其他人吩咐的。 是谁呢? 这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太子的心跳加速,他心里是烦躁的,毕竟这件事牵连了他。 但是却同时也觉得惊恐。 主要是,萧景昭的确是他宠着长大的儿子。 他艰难的喘着气,直到听见传旨的太监所说的内容,顿时两眼一黑,终于控制不住的晕了过去。 而太极殿中,听见太子晕了过去,永昌帝缓缓地皱了皱眉。 他是十分不喜欢太子的,这不喜欢很早前就开始了。 但是这件事查下来,确实跟太子没有关系。 而且永昌帝如今平静下来,便想到了萧云庭。 看在萧云庭的面上,也不好太过苛责太子。 没有废了儿子越过儿子立孙子的道理。 这么一想,永昌帝淡淡的吩咐夏太监:“令人将太子送回去!他对自己的妃嫔管束不力,让他好好的闭门思过!” 夏太监恭声应是,忙出来令人抬了太子送回东宫。 宫中发生的一切,自然是在宫中传的最快。 等到晚上,田太后从小佛堂里头出来,她宫里的刘尚宫便上前低声说了这件事。 田太后手里的佛珠转的很快,听完了最后的结果,便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真是够热闹的。” 永昌帝不是她亲生的,长公主也不是她亲生的。 所以许多事儿,她这个太后其实根本是插不上手的。 只不过是当一个名义上的太后罢了。 她倒是乐得看看热闹。 正说着,田景兰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笑着送到田太后跟前:“太后娘娘已经念了一天的佛了,快用一点儿甜品吧。” 她温柔乖巧,而且逢人就先露三分笑,加上还跟田太后是血亲,平时最得田太后的喜欢。 此时见到她,田太后心情也好起来:“你这个丫头,事事都亲力亲为,哀家叫你进宫来是让你陪着哀家,不是让你来做下人的。” 田景兰睁大眼:“我服侍您,就如同孝顺自己的亲祖母,这不是晚辈应当做的么?” 田太后被哄得心情不错,就笑着对刘尚宫说:“你看看,真是油嘴滑舌的小丫头!” 刘尚宫自然是急忙赔笑。 田景兰则一边在旁边替田太后收起佛豆筐子,一边提起长公主进宫的事:“今天长公主神色匆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说起这个,田太后便似笑非笑:“也没什么,不就是锦棠那个孩子的婚事引起事儿么?现如今已经折了一个周王妃一个洛川郡主。” 提起洛川郡主,田景兰的眉心突的跳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洛川郡主做的那些事。 洛川郡主就是个蠢货。 自以为高贵冷艳,可实际上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稍哄她两句,再在旁边撺掇几句,她就自以为是了。 憎恶戚元,给长公主府和宋家牵线搭桥,这些事都是田景兰示意洛川郡主和周王妃去做的。 倒不是说田景兰真的想帮宋家。 只是,田景兰需要长公主府和宋家好,抬高萧景昭的身份。 当然不是因为她喜欢萧景昭。 而是因为,她要将萧景昭抬高,给萧景昭造势。 萧云庭太过突出了。 又有本事和手段,又深得永昌帝的欢心,几乎没有缺点和短板。 这样的人好是好,但是却不会是她的。 她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萧云庭造出一个对手。 然后再适时地出现,帮萧云庭渡过难关。 还一定要是非常厉害的那种难关。 只可惜,铺垫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戚元轻而易举的识破了。 还将曾文秀和洛川郡主她们全都给一网打尽。 如今更是,已经被贬成了县主的洛川县主还直接死了。 真是够有本事的。 她叹了声气:“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位永平侯府大小姐,倒是真是个能耐人......” 听见田景兰这么说,田太后不无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是啊,能耐得有些过头了,听说长公主府的别庄被三百多人围住,可结果她们硬是毫发无伤,反倒是那三百多人死伤殆尽。”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说什么幸运,谁信? 田景兰将擦拭干净的摆设放回原位,顿了顿才说:“怪不得太孙殿下这样喜欢这位大小姐了。” 萧云庭? 对了,田太后忽然说:“是了,你不说哀家都忘了,云庭马上便要回京了。” 田景兰一时垂下了头。 这一次的萧云庭回京,那可谓是风光无限。 毕竟洪都之行,他杀了贪官无数,如今已经有了个外号叫做杀王。 意思便是走到哪儿便杀到哪儿。 而且最难得的是,他的杀名如此之重,可是却十分得人心。 田景兰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这么好的男人,若是不属于她,那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有成为她的,才是真正值得开心的事。 只可惜现在前面还拦着一只惹人厌恶的拦路虎。 第543章 ·谗言 田景兰面带微笑,笑嘻嘻的将佛豆继续分开装进不同的筐子里。 田太后见她一句话都不搭,忍不住叹了声气:“你这个丫头,真是个心无城府的傻孩子,人人都想要往高处走,偏你从来不出头不动念的!” 不过越是这样,田太后倒是越喜欢。 越是勾心斗角惯了的人,就越是厌倦争端和聪明过头的人。 在田太后看来,戚元无非就是那个聪明过头了的,天底下什么事儿都被戚元占全了。 出身侯府,得到长公主喜欢和青睐,又被萧云庭看上。 这世上哪儿有这么齐全的人? 如果不是用尽了心机和手段,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样的人,再好她也看不上,只觉得她机心太重。 田景兰则不同,温和大方,遇见什么事都躲在身后,从来都恨不得别人看不见自己才好。 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适合做太孙妃的人。 田景兰却睁大了眼摆手:“太后娘娘别这样夸我,我被夸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笑了笑:“什么叫不出头不动念呀?我本来便没有什么才德,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能够进宫来,还全靠太后娘娘高看一眼......” 刘尚宫笑着立在一边,知道田太后是真心喜欢田景兰,便凑趣说:“田姑娘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才是,您若是不好,这世上也没有不好的女孩子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她正说着,便听见外头山呼万岁。 随即永昌帝便从外头进来。 一见到永昌帝,田景兰和刘尚宫等人马上便就地跪了下去。 田太后则温和的问:“皇帝来了?” 永昌帝恭敬地应了声是,又摆手让田景兰她们起来。 田景兰立即便亲手泡茶上来。 永昌帝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夸赞一声:“不错,这茶得要泡上三次才出味儿,看来是没少费功夫啊。” 田景兰有些不安的低下头去:“想着您每天都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因此臣女每天都会提前准备好......” 原本永昌帝只是随意的提了一句,听见她说这个话,才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你有心了。” “可不是么。”田太后感慨不已:“这孩子,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忙活哀家的事儿,什么事儿都替哀家提前想到了,有了她,哀家简直能多活十年!” 田太后夸赞田景兰是时常的事,永昌帝也乐的抬举一个外戚出身,什么都没有的女孩儿来哄田太后高兴。 田家自从死了田博之跟田宝赐之后,便空有个承恩公府的名儿,实际上却什么差事都没有了。 让他们换一个县主的称号,这笔买卖并没任何不划算的地方。 他听见田太后这话,便笑了起来:“是吗?若是如此,那朕可真得好好的赏赐景兰了,能够照顾好太后,便是在替朕尽孝,怎么赏都是不为过的。” 他又问田景兰:“你想要什么?” 田景兰立即便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不不不,臣女照顾孝顺太后,全然是一片诚心,是太后娘娘教养臣女长大,臣女万死不能回报万一,实在不敢谈要什么赏赐!” 田太后顿时嗔怪的对永昌帝说:“你吓到人家孩子了!她这个性子最是温柔和善的,针扎下去都不知道喊一声疼的,瞧瞧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子?” 永昌帝见田景兰匍匐在地,便也笑:“你跪着做什么?朕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起来吧!既然你自己不知道要什么,朕便赏赐你十匹蜀锦,一斗珍珠,留着将来给你做嫁妆用。” 田景兰马上道谢。 永昌帝扬了扬手,田景兰才转身出来。 一出了长廊,刘尚宫便笑着跟田景兰道贺。 田景兰忙摇了摇头:“都是尚宫和嬷嬷们教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我不过就是做了些小事,尚宫和嬷嬷们才是真正辛苦了。” 刘尚宫面上忙推辞,心里却忍不住赞叹一声。 真是一个聪明的过分的女孩子。 不管什么事,都是做的滴水不漏。 不管是对任何人,都是谦虚恭敬。 哪怕是对着宫里最低贱的杂役,她也是处处体贴。 这样的人,刘尚宫不会觉得她是真的就这么温柔和善,而是觉得她一定图谋甚大。 而此时的田太后也正说起跟田景兰有关的事。 她咳嗽了几句,便问起了这次锦衣卫进东宫的事,关切的问:“皇帝,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闹这么大的动静?” 提起这件事,永昌帝的面色便沉了沉。 他哼了一声,将长公主府别庄被冲撞的事,和之前陆锦棠曾文秀的事都说了一遍。 随即才说:“原本就是他们别有用心算计在先,事发之后,又挟私报复在后。这样的人,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田太后皱了皱眉:“话虽然是如此......” 她有些担忧:“这些也倒是罢了,他们都是做错了事的,皇帝惩治他们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哀家倒是十分不喜欢那个戚大小姐。” 说起戚元来,永昌帝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是萧云庭求着一定要娶这个女孩子回去做太孙妃的。 萧云庭难得跟他求什么东西,既然他自己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身份地位又都不错,那也没什么不能成全的。 他当时答应的还很是痛快。 可现在,听见田太后这么说,永昌帝有些意外:“母后是因为当初的事迁怒于她?” 田宝赐可就是和戚元斗狗才引发了轩然大波,最终自寻死路的。 永昌帝觉得田太后迁怒也是很正常的事。 田太后却冷笑一声:“哀家可没那么有功夫,当初宝赐犯了事儿,哀家自己都是坚持要处死他的!这没什么可说。” 她蹙了蹙眉:“皇帝,哀家不喜欢她,纯粹是因为她太能耐了。” 她喝了口茶,将跟戚元有关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细数了一遍,见永昌帝默然不语,才沉声说:“怎么什么事跟她粘上就都没好事了?” 第544章 ·情郎 这些事,田太后一早就想跟永昌帝说。 她当然不喜欢戚元。 不喜欢戚元的原因,当然也有田宝赐和田博之的缘故。 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 那些都是田太后的血亲! 若不是戚元,他们根本就不用死! 可就是戚元闹的那么大的动静,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才只能断尾求生,舍弃田宝赐和田博之来保住田家。 何况,除了这一点之外,哪怕戚元跟田家没有任何的关系,田太后也是要不喜欢戚元的。 也没别的原因。 她把田景兰要到宫里来养,难道真的是因为身边寂寞吗? 她只要开个口,宫里妃嫔们谁不得巴巴的把公主送到她这里来巴结奉承? 说到底,她是一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帮田家谋一个未来。 永昌帝登基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了原配王妃。 哪怕柳王妃在路上遭遇截杀失踪,那时候冯家势大,也轮不到田家来送女孩儿进宫。 所以田家便只能一再往后退。 轮到太子了,偏偏那时候冯家又没有年纪相当的女孩子。 所以只能屡屡错过。 如今却不同,萧云庭跟田景兰年纪正相配。 田景兰也足够拿得出手。 只要田景兰能够成为萧云庭的妃子,以她的本事,还有自己的扶持,田家至少还可延续三十年富贵。 若是田景兰还能生出永昌帝的曾孙,那更不必说,有一个流着田家血脉的皇子,更能保田家富贵无虞。 所以,戚元就显得太过碍眼了。 她哼了一声:“跟柳明珠比马球,柳明珠便摔了,紧跟着柳家就出了事,她给柳贵妃扎针,柳贵妃就死了......这一次长公主府上曾文秀混淆血脉的事儿又有她,冲撞长公主府别庄的时候,也有她!” 提起小柳贵妃,永昌帝的表情便不自觉的变了。 虽然早就已经过去了不短时间,但是如今听到小柳贵妃的事,永昌帝还是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田太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沉声叹气:“皇帝,云庭是个好孩子,可他未必眼光也好,少年人不就是如此?年少慕色,只看到人家女孩子长得好看,便一头栽进去了。” “可他身份特殊,肩负未来储君这样的身份,身边不能有一个惹是生非的女人。” 田太后一口气说完,才看着永昌帝:“皇帝,哀家说的,你还是仔细想想吧。” 她顿了顿:“虽然说之前那个李道长后来.....可是他从前看相却也多准的时候,哀家倒是觉得,他之前说戚元是天煞孤星,凶星下凡,未必是空穴来风。” 这么一说,永昌帝立即想到了当初小柳贵妃的事。 这个女孩子的确是牙尖嘴利。 而且反应极快。 他心中略有些不舒服,沉声说:“母后放心,朕一定会思虑周详的。” 田太后点了点头:“云庭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怎么会知道一时的喜欢不能过一辈子这样的道理?说起来,云庭是否快回来了?” 说起这个,永昌帝脸上有了一点儿笑意:“是,三天前来信,已经过了河南,如今想来都已经快到了。” 萧云庭素来都是这个性子,去江西的时候也是一路雷厉风行,根本不接受任何地方官员的求见和宴请。 如今回来也是如此。 田太后同样笑了笑。 等他回来,让他多跟景兰相处相处。 他自然会看到景兰的好处。 萧云庭打了个喷嚏,迎面看着德胜门三个大字,勒住了缰绳长出了口气。 旁边跟随的都是他的心腹,至于其他的钦差队伍,都还在后面。 还有一些人则被他留在了江西,顶替各处空缺。 他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官员空出来,也得有人顶上,否则活儿就没人干了。 吏部这边选派官员,他那边就干脆先让钦差队伍里头的人先顶替着做了。 自己则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来。 快过年了。 他想要在过年之前求一求永昌帝,好把自己跟戚元的亲事定下来。 陪着跑了一路,华储和清微他们几个也都有些灰头土脸的,此时看到京城的城门,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算是到了! 他们都快陪着殿下被颠地散架了。 京城到底有谁在啊,殿下要这么拼命赶路? 若是此时的六斤和八宝在这里,一定会呵呵两声。 京城有谁在? 当然是殿下的心上人戚大小姐啦! 他的心上人戚大小姐这个时候正在陪着王婵。 王婵紧张的攥着戚元的手,紧张的要要命:“元姐儿,我,我害怕......” 鲁氏帮王婵相看了一门亲事,特意跟对方约好了,一起去大昭寺上香,彼此相看的。 只是王婵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去。 迫于无奈,鲁氏只能求了戚元,让戚元帮忙陪着王婵。 戚元倒没什么,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加上婚姻是人生大事,她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便陪着一道来了。 此时见王婵身子都在颤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好避如蛇蝎的?” 王婵还是紧张,揪着戚元的袖子说不出话。 还是鲁氏实在看不过眼,喊了她一声:“元姐儿,劳烦你去帮我看看我要的安神茶,小师傅准备好了没?” 戚元知道这是要给王婵和对方留下足够的独处时间,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走着走着,她走到山间连通两座大殿的栈道上,往下看着阵阵云海翻涌,松涛阵阵,忽然沉声叹了口气。 而后她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想起来。 “如此良辰美景,姑娘为谁风露立中宵啊?” 她立即睁大眼猛地回头,就见萧云庭站在对面,正含笑看着自己。 萧云庭回来了! 戚元竟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原本还在想,萧云庭能否赶在过年之前回来,没想到不过是动了一下这个念头,下一瞬,萧云庭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她提着裙角飞快的跑过去。 萧云庭却比她更快,几步到她跟前,一把揽住她:“元元,我好想你。” 第545章 ·情浓 萧云庭伸手揉了揉戚元的头发,脸上带着笑意的用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我回来了。” 他从前总是觉得那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都是在骗人的。 人这一生要顾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越是长大就背负的越多,全心全意的要去爱一个人便显得更加的奢侈。 可是直到遇见戚元,他才明白这世上是真的有牵肠挂肚这回事。 他这一次在洪都,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将大大小小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成,而后便一刻不停的赶回京城了。 因为他连梦中,都还在回想戚元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一句,我等你回来娶我。 心中有了牵挂的人,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她身边。 幸好现在是真的已经飞到了。 戚元又惊又喜,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萧云庭便忍不住伸手又捏了捏她的脸:“我先去了一趟永平侯府,收买了两个未来的小舅子,他们说你去了王家。” 接下来的事,戚元不必问也知道了。 去了王家问清楚他们来了大昭寺,便直奔大昭寺来了。 哪怕戚元素来是个情绪从不外露的人,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感动:“你才刚刚回来,都还未回宫中,就直接先来找我吗?” 风吹动戚元头上的步摇,萧云庭温柔的替她将碎发拂在耳后:“是啊,我太想见你了,所以一刻都不想耽误。” 任是谁都喜欢毫不犹豫的偏爱。 戚元这么一想,随即就忍不住怔住。 她反应过来了。 从前她拒绝萧云庭的时候便说过,她要的是矢志不渝的偏爱,是坚定不移的选择。 可她并没有料到,萧云庭是真真正正的记在心里。 她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这一世自己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可以了,她这么告诉自己,现在的萧云庭很好,值得她付出同等的心意。 若是以后的萧云庭不好,那是以后的事。 人不能因噎废食。 所以她看着萧云庭俊俏的脸,忽而踮起脚尖猛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萧云庭原本还笑着等着看戚元的反应的,结果自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砸的有些晕头转向。 他怔怔的看着转头便要走的戚元,忽然伸手拽住她,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按住戚元的脖子将她带到跟前,而后俯身吻住了戚元的唇。 戚元猛地睁大了眼。 她上一世虽然喜欢萧云庭,但是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而至于后来跟齐王,那更是虚已委蛇,从来没什么真情。 所以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亲吻是这样的一回事。 萧云庭无师自通的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在这样的事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 以至于戚元竟然有些晕头转向。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一把推开了萧云庭,怒气冲冲的看向他:“你怎么不问我愿意不愿意?” 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愤怒得像是一只小兽。 萧云庭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就顺手将一样东西递给她:“元元,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做到每一次都先问你愿不愿意?” 戚元没有伸手去接,却也能看到萧云庭手里拿着的是一只金镶红宝石的凤钗,看上去金光闪烁。 她皱了皱眉。 就听萧云庭说:“元元,你若是不愿意,随时可以用这只金钗捅死我,我绝不反抗。” ...... 此时此刻,若是八宝在的话,非得跳起来夸赞一声他家殿下出息了。 竟然敢对戚大小姐这么说话! 戚元握着那只金钗眯了眯眼,抬手猛地朝着萧云庭刺去。 一直等到金钗都已经快刺破萧云庭的衣襟,他也只是含笑淡淡的看着戚元。 戚元哼了一声,反手收起金钗:“只此一次,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客气!” 萧云庭忽然觉得成婚后的生活怕是也很有意思。 别的储君储妃,那都是储妃费尽心思的想要得宠。 可是他和戚元怕是却要颠倒过来。 他还得给戚元侍寝。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脸上带笑。 他一笑,戚元就更加恼羞成怒,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瞪了他一眼。 萧云庭轻笑出声。 戚元几乎都要觉得萧云庭是傻了。 到底是有什么好笑的?他怎么一直都在笑? 萧云庭则有些感叹,戚元终于从一个毫无感情,只想杀人复仇的杀手,变成了如今有血有肉的模样。 是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会有喜怒哀乐。 他希望戚元能够拥有正常人的人生。 幸好这个时候,鲁氏身边的王妈妈找了过来。 萧云庭立即便闪身转到了栈道旁边的树后,隐匿了身形。 王妈妈并没有看见,只是有些着急的对戚元说:“戚大小姐,我们夫人请您过去。” 戚元应了一声,借口自己要摘几支梅花,让王妈妈先回去。 等到王妈妈走了,就转头去看萧云庭:“你也一起过去吗?” 萧云庭摇了摇头:“我便不过去了,我只是来看一看你,还得先回宫去跟皇祖父述职。” 齐王的死,永昌帝肯定是要问个清楚的。 他还得回宫去把这些事都说明白。 戚元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跟他说了回京以后发生的两桩事。 而后便直截了当的说:“不管是王婵的事还是长公主府的事,我都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背后肯定还有人在指使,现在看来,背后到底是谁也很明显了。” 她淡淡的看着萧云庭:“你在洪都立下大功,只怕南安郡王已经不安了。” 萧云庭眯了眯眼。 他知道太子偏宠南安郡王,也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太子心里的地位。 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也没多喜欢太子那个父亲。 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 若是太子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还要纵容南安郡王来伤害他的人,那就怪不得他反击了。 他摸了摸戚元的头发:“好,我心中有数了,你放心吧。” 他说是心中有数,那就肯定是心中有数的,戚元并不担心,嗯了一声, 第546章 ·血口 等到戚元回到后面禅院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王婵的抽泣声。 不是来相看亲事的吗? 怎么好端端的还哭了? 戚元心中一沉,随即便疾步上了台阶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王婵正在窗边站着。 鲁氏气的心口痛,沉声呵斥:“我让你来相看,又不是说非得要你嫁,若是你不喜欢,那这门亲事就算了!你哭什么?” 王婵原本没有打算哭的,但是等到戚元过来,不知道为何,委屈却忽然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他姐姐说,说当初佛灯会上,丢了的就是我.....” 这件事对于王婵来说是心理阴影。 好不容易才克服了的。 可是这一次相看,却被人家的姐姐直接明晃晃的打脸不说,还旧事重提。 她气的实在是控制不住,浑身都在颤抖。 鲁氏也怔了怔。 她原本是自己借口要去跟成国公夫人一起去看壁画,给王婵和成国公府的九公子留下独处的空间。 好让他们彼此都能知根知底一些。 可是谁料到,等到她回来,王婵却是掩面哭着跑了。 她顿时便有些不悦。 毕竟她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而且成国公府凌家的九公子凌初寒跟王婵的年纪相当,相貌也不错。 女子的婚事本来就不容易,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个合适的人选。 她当然不希望女儿耍小性子硬生生的错过了。 可是并没料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她皱了皱眉,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这一次跟着来的,除了凌初寒之外,还有陈国公府的八小姐,也就是凌初寒的亲姐姐凌蔷。 之前鲁氏并不曾注意到凌蔷这个人,只记得是个看起来有些盛气凌人的女孩子。 可是没想到,凌蔷却会拿当初佛灯会上的事情出来说。 她立即便意识到女儿是受了委屈,同时心中又忍不住怒气冲天。 王家跟成国公府凌家能来相看,那就代表着双方的长辈都是满意而且愿意结亲的。 既然愿意,那又为什么还要拿这样的事出来羞辱人? 分明现在外面都已经没有人再提及此事。 就算是提及,那绝大部分也都把这件事认定是魏青央丢了,是魏青央跟情郎私会,才会引发全城找人。 凌家就更不该提! 要提,那就说明是纯粹看不上王婵。 王夫人再是希望女儿嫁一户好人家,也不会愿意女儿被人这么羞辱! 她忍不住问:“她说什么?” 戚元同样朝着王婵看过去。 王婵气的几乎都要崩溃:“她说我没有自知之明,也没有廉耻!分明是个......是个破鞋,竟然还想去祸害凌九公子!” 她哭的喘不过气。 当初的事情并不是她愿意,她也是受害者。 为什么要用水性杨花和破鞋这样恶毒的词来说她? 这个问题不只是王婵想问,鲁氏同样也想要问个清楚。 她立即转身就走。 只是还没有出房门,凌家的人就先一步到了。 成国公世子夫人领着儿子女儿过来,见到鲁氏,便急忙上前几步:“姐姐!我家这个糊涂东西出言不逊,让婵姐儿受了委屈,实在是我们的不是!” 她一面说,一面厉声呵斥凌蔷:“蠢货,还不过来赔礼道歉?!” 凌蔷咬着下唇上前,忍着不忿和厌恶敷衍的对着王婵福了福身子:“是我说错了,你别放在心上。” 说是道歉,可是却眼睛长在头顶上,半点诚意都没有。 王婵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正要说话。 戚元却一把拽住了她,而后冷冷的看着凌蔷:“你刚才说什么?” 凌蔷本来就是被强压着来道歉的,道完歉就已经极不耐烦的要走了,此时却又被戚元叫住,顿时冷笑了一声:“说我说错了,怎么,你耳朵不怎么好使吗?” 她从前跟柳明珠是好友,素来就看不起戚元。 尤其是王婵跟戚元玩在一起之后,就更是连着王婵也一起厌恶了。 这一次王婵竟然还要跟她弟弟说亲,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恶心,怎么可能让这桩亲事得成? 此时听见戚元这么问,她便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戚大小姐若是真的为了王婵好,就少跟她在一起,否则......” 鲁氏都要气疯了。 她忍不住质问成国公世子夫人:“这就是你们成国公府的家教吗?” 这是来结亲还是来结仇的? 成国公夫人同样是气的了不得,转头厉声呵斥:“你给我闭嘴!立即跟戚大小姐和婵姐儿赔礼道歉!” 凌蔷冷笑了一声:“娘,做人要有风骨,祖母也说这门亲事不行,偏您上赶着!” 成国公世子夫人气的浑身乱颤,一时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家里的事都是成国公夫人做主,这么多年了,孩子们也都是被成国公夫人强行要到身边带着。 反倒是她这个亲娘,却只能处处都后退。 她这次好不容易想要亲自做主给儿子定下亲事,谁知道女儿却这样处处拆台。 不过凌蔷可半点都不怕自己母亲,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自己能做,还怕别人说吗?也只有母亲您不计较......” 话音未落,戚元已经几步上前,攥住了凌蔷的衣襟,将她往旁边的桌上按下去。 所有人都懵了。 凌蔷更是觉得脸面尽失:“贱人,你干什么?!” “你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戚元将她的脸按在桌面上,俯身冷冷的看着她:“当初佛灯会上失踪的已经确定了是魏青央,这一点,官府都已认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凌姑娘却这么振振有词......” 她轻笑了一声,眼里却一片漠然:“难道,凌姑娘也跟这件事有关?” 凌蔷立即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跟这件事有关!” “既然你跟这件事无关,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当初佛灯会失踪的是王婵?!”戚元陡然拔高声音:“她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样红口白牙的毁坏她的名誉?” 第547章 ·教训 女孩子之间,哪里需要什真正的得罪不得罪? 有时候就是纯粹的看不顺眼,都能够老死不相往来。 何况凌蔷真正讨厌的是戚元。 说起来,盛京的贵女们,有哪一个会真正喜欢戚元呢? 这个横空出世,半路才从庄子里被接回来的屠户养大的女孩儿,若是她畏畏缩缩,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而后无声无息的活在所有人身后也就罢了。 可偏偏她却出尽风头。 从柳明珠到洛川县主,谁在她跟前都要被她衬得黯淡无光,占不到丝毫便宜。 凭什么? 这让谁能够心服口服? 她们能够容忍自己输给公主郡主县主,再不济,输给柳明珠她们这些和皇室带着关系的,那也不丢人。 可凭什么输给戚元呢?! 她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贱种,凭什么踩着所有人往上爬? 凌蔷冷笑了几声,不停挣扎:“谁毁坏她的名誉了?你算是什么东西,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管别人怎么说吗” 成国公世子夫也反应过来,她的确是很生气自己的女儿这么拆自己的台,也气女儿丝毫不知道收敛。 但是却更看不惯戚元动手的行径。 真是太有失身份了。 她忍不住沉下脸来:“戚大小姐,我成国公府的女孩儿,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 戚元扯了扯嘴角:“世子夫人说错了,我可没有那么好心,我之所以动手,纯粹是觉得凌姑娘的嘴太贱了罢了。” ...... 这话十分难听。 几乎就算是指着人的鼻子骂了。 现在的这些小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成国公世子夫人深吸了口气:“戚大小姐慎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女儿动手?” “我是在帮官府抓凶手啊!”戚元理直气壮,抬头看了一眼成国公世子夫人,随即便冷笑出声:“当初的事情本来已经盖棺定论,可看凌姑娘这么振振有词的模样,分明就是漏网之鱼啊!” 她说着,便转头去鲁氏:“舅母,凌姑娘说的头头是道,斩钉截铁的,可见她肯定是还知道当初的事情的内情的。” 她挑眉:“舅母还不快去报官?凌姑娘若是真的知道,那就是漏网之鱼,说不定凌姑娘才是幕后真凶。” 她啧了一声,又似笑非笑的说:“若是凌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这么说,那就说明凌姑娘是个多嘴多舌,挑拨是非无中生有的人,也正好让官府管一管,看看这样出身尊贵的贵女,是怎么信口开河,满口恶言的!” 鲁氏反应过来,立即便吩咐王妈妈:“是了,王妈妈,快去,快让人去报官!就说我们这里,还有当初佛灯会贵女失踪案的知情人!” 成国公世子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便煞白。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戚元会刁钻成这样。 这丫头的口舌之锋利,真是生平罕见。 凌蔷也同样惊住:“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佛灯会的事情有关了?你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戚元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啧了一声俯下身看着她:“凌姑娘自己不才是血口喷人的祖宗吗?怎么,你怕了?” 王婵咬了咬唇,心中一口恶气到现在才觉得终于有了出口。 她刚才真是被凌蔷给逼急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人对另一个人可以莫名其妙有如此大的恶意。 这门亲事,她更是早就已经断绝了念头。 刚才凌蔷那么胡说八道,盛情令人,口出恶言,可凌初寒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这样的男人,以后要是成了她的丈夫,那就太可怕了。 与其以后痛苦,还不如现在就斩断这个可能性。 思及此,她冷笑出声:“是啊,你自己对待别人,便”凭什么? 这让谁能够心服口服? 她们能够容忍自己输给公主郡主县主,再不济,输给柳明珠她们这些和皇室带着关系的,那也不丢人。 可凭什么输给戚元呢?! 她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贱种,凭什么踩着所有人往上爬? 凌蔷冷笑了几声,不停挣扎:“谁毁坏她的名誉了?你算是什么东西,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管别人怎么说吗” 成国公世子夫也反应过来,她的确是很生气自己的女儿这么拆自己的台,也气女儿丝毫不知道收敛。 但是却更看不惯戚元动手的行径。 真是太有失身份了。 她忍不住沉下脸来:“戚大小姐,我成国公府的女孩儿,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 戚元扯了扯嘴角:“世子夫人说错了,我可没有那么好心,我之所以动手,纯粹是觉得凌姑娘的嘴太贱了罢了。” ...... 这话十分难听。 几乎就算是指着人的鼻子骂了。 现在的这些小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成国公世子夫人深吸了口气:“戚大小姐慎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女儿动手?” “我是在帮官府抓凶手啊!”戚元理直气壮,抬头看了一眼成国公世子夫人,随即便冷笑出声:“当初的事情本来已经盖棺定论,可看凌姑娘这么振振有词的模样,分明就是漏网之鱼啊!” 她说着,便转头去鲁氏:“舅母,凌姑娘说的头头是道,斩钉截铁的,可见她肯定是还知道当初的事情的内情的。” 她挑眉:“舅母还不快去报官?凌姑娘若是真的知道,那就是漏网之鱼,说不定凌姑娘才是幕后真凶。” 她啧了一声,又似笑非笑的说:“若是凌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这么说,那就说明凌姑娘是个多嘴多舌,挑拨是非无中生有的人,也正好让官府管一管,看看这样出身尊贵的贵女,是怎么信口开河,满口恶言的!” 鲁氏反应过来,立即便吩咐王妈妈:“是了,王妈妈,快去,快让人去报官!就说我们这里,还有当初佛灯会贵女失踪案的知情人!” 成国公世子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便煞白。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戚元会刁钻成这样。 第548章 ·偶遇 王婵急的团团转,心里又恨自己真的不争气。 先是魏青央算计她,若不是戚元恰好那个时候从老家赶回京城,她现在只怕是早就已经承受不住打击死了。 现在又有凌蔷! 如果不是为了她,戚元是不会跟成国公府对上的。 戚元面色都没有变一变,反倒是笑着挑眉问王婵:“你后悔吗?” 什么? 王婵怔了怔。 戚元便再次问了一句:“得罪凌家,这门亲事不能成了,你会后悔吗?” “当然不会!”王婵毫不迟疑:“他若是不想要这门亲事,就该直接拒绝与我见面,甚至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难道还能纠缠他吗?” 可凌初寒分明不愿意这门亲事,却又不敢直说,反倒是躲在姐姐身后,看着凌蔷疯狂羞辱人。 这样的人算什么男人,连人都算不上。 她王婵就算是嫁不出去,也不至于因为嫁不成这个人而后悔。 “那就得了。”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他们找上我,那是他们自己瞎了眼,他们又占不到什么便宜。” 鲁氏本来又气又急,心里气的恨不得呕血的,听见戚元这么说,却又忽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戚元这里,好像什么事都不是事儿。 戚元永远都胸有成竹。、 王婵也破涕为笑:“那也是我拖累了你,否则的话,你何至于得罪他们?” 虽然说虱子多了不痒,但是到底虱子真在头上那也是烦人的事。 何况成国公府毕竟也是国公府。 这一次戚元等于是当众打凌蔷的脸,凌蔷那个人,看着也不是愿意受气的。 她咬了咬唇,还是心事重重。 戚元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你说错了,就算是没有你,成国公府也不会喜欢我。成国公府和楚国公府从来都是共进退,成国公夫人和柳夫人以及周王妃更是堂姐妹,这样的关系,我不必特意得罪他们。” 所以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出手打凌蔷有什么不对。 也就是时机不合适,否则她今天可不止是把人按在桌上那么简单。 不过没关系,不知深浅的人不会一下子就知道深浅。 对方肯定还会出手的。 鲁氏被戚元说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但是想到凌蔷当众说出佛灯会的事,还是气的咬牙切齿。 这个丫头当着人的面都敢说,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造谣传谣。 王婵这一门亲事不成,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揪着自己的帕子,一直等到去捐了香油钱,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以至于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幸亏王婵其实上前搀住了她,可王婵自己却也失去了平衡。 鲁氏会回过神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蝉姐儿!” 大昭寺大殿这台阶可足足有一百多个,若是从这儿滚下去,那不得摔成重伤?! 她顿时急了。 幸亏王婵还没摔倒,便已经被下面上来的人及时给架住了。 戚元也正好已经赶到,一手将王婵拉了上来。 鲁氏顿时松了口气,急急下了台阶拉住女儿:“婵姐儿,你没事吧?!” 王婵同样有些魂不附体的摇了摇头,又去看刚才出手帮忙的人。 这一看,她才睁大眼,发现对方是个年轻的书生,身上还穿着国子监的袍服。 戚元这个时候也诧异的挑了挑眉:“谢公子?” 谢营手里拿着一支梅花,见到戚元同样也眼前一亮:“戚大小姐!你也来这里礼佛?” 戚元对上他的时候,态度总是比对平常人更加温和许多,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现在正要回去了。” 谢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这是我的朋友,金陵温家的温明峰。” 金陵温家,是金陵豪族,戚元自然知道。 这个温明峰,戚元也同样听说过。 她客气的对温明峰颔首。 温明峰同急忙回礼,又去见过鲁氏。 鲁氏急忙道谢;“多谢公子救了我女儿才是。” 温明峰笑着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夫人言重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鲁氏的心情好了许多,上了马车之后,才忍不住说:“这个温公子,倒是我的同乡。” 鲁氏同样也是金陵人。 正因为如此,她自然知道金陵温家家世显赫,世代书香。 经过凌初寒的事,她已经不再想把王婵嫁在京城了。 流言已经传出去,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总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王婵若是嫁在京城,就难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倒不如嫁到外地。 过个几年,传言自然就散了。 戚元原本正在想着自己遇见谢营的事,自己回来京城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去见谢夫人,实在是不大应该。 不管上一世谢家是不是因为萧云庭才对自己格外关照,她受了人家的恩惠却是实实在在的。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要去道谢的。 听见鲁氏这么说,她立即就明白了鲁氏是想干什么,顿时摇了摇头:“舅母,温明峰不合适的。” 鲁氏顿时觉得奇怪:“为何?” 好歹王家也是伯府,王婵的嫁妆又丰厚。 配温家算是绰绰有余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戚元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舅母,温明峰在家中是庶子,并不受宠,和家族之嫌隙颇深,这样的人,不适合托付终身的。” 是庶子啊? 鲁氏果然立即就打消了念头。 倒不是说对庶出的孩子有什么偏见,最主要是他还跟家里人不对付。 那就确实不适合了。 她叹了声气。 王婵则豁达多了:“娘,您别这么急着给我定亲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急的。” 她如果嫁给凌初寒那样的,还不如不嫁。 既然如此,那还急什么?、 此时的温明峰同样好奇的问谢营:“刚才那个救人的姑娘,你认识?” 谢营将梅花放在之风和尚的桌案上,听见温明峰这么问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吧。” 温明峰若有所思:“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谢营挑眉看了他一眼:“那也跟你无关。” 第549章 ·私生 温明峰扯了扯嘴角:“是啊,我这样的人,好东西总是跟我无关的。” 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瞬间便阴沉下来。 而谢营也立即便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沉默片刻才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你应当听说过。” “永平侯府?”温明峰立即便反应过来:“那个名动京城的戚元,戚大小姐就是她啊?外表看着可一点儿都不像。” 谢营不愿意讨论女孩子的事,便淡淡的说:“所以你当知道我为什么说跟你我无关了,收心考试吧。” 他们是因为寺庙里头清静,才会来寺里借住温习的。 为的就是准备年后的科举考试。 谢营并没有将遇见戚元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他一直都很知道,戚大小姐绕了一圈,回来要找的人并不是他。 既然如此,各人有各人的因果,他本来便不应当看的太重。 温明峰则不同,他晚间的时候回了一趟京城。 只是他并没有回温家在京城的宅院,而是径直去了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中,成国公夫人正在大发雷霆。 她搂着在怀里哭泣的凌蔷,猛地伸手抄起旁边的茶盏便朝着成国公世子夫人砸过去。 成国公世子夫人顿时被浇了一头一脸的茶水,狼狈至极。 可是孝道大过天,就算是被浇了一头一脸,她也只能苦笑着跪在地上解释:“母亲,这件事的确是阿有错在先......” 她实在是疲倦极了。 成国公夫人性情固执,这么多年以来什么事都要抓在手里半点不放。 哪怕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半天一天,成国公夫人都不肯放心,要亦步亦趋的跟着。 好像这孩子不是她生的一样。 世子夫人这些年原本倒也没有觉得如何,可是随着孩子越大,她就越发觉婆婆的掌控欲强的过头了。 别的不说,二房三房那些孩子娶的妻子,婆婆一个都看不上。 以至于成国公府的女眷们一个比一个凄惨,小产的小产,和离的和离。 这么多前车之鉴在前,世子夫人并不想自己所出的凌初寒也走哥哥们的老路,因此才会越过成国公夫人亲自给他挑选亲事。 谁知道却闹的这么不愉快。 思及此,她的心里又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她很明白,凌蔷是被成国公夫人带大的。 如果不是成国公夫人示意,凌蔷再如何嚣张跋扈,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专门给王婵难堪。 所以说...... 她忍不住抬眼看着成国公夫人。 成国公夫人却忍不住恶言相向:“我还以为咱们世子夫人是找了什么了不得的亲家,原来不过就是个满京城都有名的破落户!你这是上赶着给自己儿子带绿帽子啊!” ...... 世子夫人忍无可忍。 成国公夫人当着孩子们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在故意挑拨她这个当娘的跟两个孩子的关系! 这么多年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成国公夫人防着就跟防贼一样。 把持着她的孩子们,她送点心,点心能吃坏孩子的肚子,送汤水,汤水能让孩子吃得呕吐。 以至于她到后来根本不敢再表现出什么关心。 从前她也就忍了。 可是她不过就是想要给儿子定一门合适的亲事,成国公夫人却也这么阴阳怪气的阻拦。 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母亲!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伯府!您怎么能如此说?” 成国公夫人嗤之以鼻:“伯府?你费心找的好亲事!人还没进门呢,她的帮手就开始动手打你女儿了!你这个当娘的半点不心疼不说,还帮着外人!” 这简直是在胡搅蛮缠! 世子夫人气的浑身发颤,一时之间有些发晕:“若不是阿蔷说些不该说的话,事情根本不至于如此!娘,阿蔷也是世家贵女,她这样口不择言,难道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也觉得戚元动手的行径十分过分。 但是也不代表凌蔷没错。 成国公夫人这么纵容下去,凌蔷迟早是要吃苦头的。 成国公夫人冷笑出声:“她说了什么了?她不过就是说了实话罢了,王家和戚家若是不满,那就只管来好了!” 世子夫人简直气的眼前发黑,她失望至极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还有窝在婆婆怀里哭泣的女儿,怒极反笑。 直到从成国公夫人的房间里出来,她才摇晃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好在她自己攥住了旁边的帘子,才算是站稳了。 凌妈妈担心不已:“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盏灯笼由远而近,不由得眯了眯眼,等到看清楚来人,更是眉眼剧烈的跳了跳:“怎么他又回来了?” 凌妈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一个少年举着灯笼穿过回廊,顿时也吓了一跳:“娘唉!门房上今天是谁值夜,这也太大胆了,怎么敢把他放回来?!” 她立即压低声音:“世子夫人,我这就让人......” “不!”世子夫人沉吟片刻,就冷冷的说:“人家见自己亲爹,你阻拦什么?没什么好阻拦的,就当不知道。” ...... 凌妈妈吓得心惊肉跳,陪着世子夫人回了房里,才急忙说:“世子夫人,您也知道,老夫人恨温明峰恨得咬牙切齿,若是知道您放了他进来......” 温明峰是成国公的私生子。 前些时候,因为这件事,家里还闹的鸡飞狗跳。 虽然压下去了,知情的人也都发卖的发卖,处置的处置,没的差不多了。 但是这件事仍旧还是府中的禁忌。 尤其是成国公夫人,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的喜怒无常。 世子夫人冷笑出声:“她不把我当人,我又何必顾忌她?她恶心我,我自然也能恶心她。” 就看谁能恶心的过谁了! 成国公夫人防范着她这个儿媳简直比防贼还要厉害。 她既没有丈夫,现在儿女也完全不是她的儿女了。 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大家一起疯算了。 第550章 ·孝子 温明峰此时正在拜见成国公。 成国公的脸色并不好看,这一桩多年前的风流韵事,他早就已经忘在脑后了,若不是前些时候温明峰找上门来,他根本都已经忘记了有这一桩事。 就算是知道了,他也只觉得麻烦。 温家到底是名门望族,这件事闹大了,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他从前跟楚国公是好友,两家人之间是世交。 楚国公出事之后,他虽然抽身及时,没有跟朱斌他们那样身首异处,但是从此也只能缩着脖子做人。 若是这个时候,私生子的事情闹出来,对他并没有好处。 也因此,他才会打发温明峰去国子监的。 此时看到温明峰,他顿时觉得头痛:“你来做什么?” 温明峰态度坦然,跪在地上干脆利落的磕了个头:“父亲,我有个不情之请。” 听见他叫父亲,成国公就觉得头痛。 要知道,温明峰跟凌初寒同岁...... 他咳嗽了一声,不大耐烦的扬手:“说!” 因为温明峰的事,成国公夫人最近每天变着法子的折腾人,他实在是烦不胜烦。 男人最怕的就是麻烦。 他是并不想这件事影响家里的。 温明峰倒也没有遮遮掩掩,他朗声说:“我想请父亲成全,帮我牵线搭桥,让我迎娶戚家大小姐。” ...... 成国公一下子就想到当初在楚国公府门口,楚国公被气的倒在地上,摔得后脑勺出血的事来。 这件事背后,就少不了戚元的推波助澜! 他匪夷所思的看着温明峰:“你说什么?!” 疯了吧这是?! 好好的,看上谁不好,看上那个母夜叉杀神? 成国公拍了一下桌子:“你看上她什么?看上她惹是生非的本事一流,还是看上她得罪人的速度太快?” 戚元,那就是个她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的主儿! 只要是有她在的宴席,就没几个不出事的。 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血光之灾。 要说这是巧合,成国公都愿意把自己的头给摘下来当球踢! 温明峰似笑非笑的:“父亲,我看上她能干。您也知道,我的身世上不得台面,戚大小姐能干,我娘也能少受些欺负。” 提起这件事,成国公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他当年护送圣上南巡,在温家做客的时候,将温家的一个小妾认作了歌女,一时糊涂。 谁知道却留下了温明峰。 温家将他当成庶子养大,可实际上却没任何一个人瞧得起他。 这些年温明峰过的并不容易。 成国公自然也不可能认他。 他没好气的说:“那不是个善茬儿!” 温明峰仍旧不为所动:“没事儿,我本来就不喜欢善茬儿。” ..... 成国公定定的审视着自己这个不熟的儿子,一时没有说话。 现在看着自己儿子的,除了成国公,还有太子。 太子倚靠在引枕上,面色惨白,连唇色都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听见动静,他抬了抬眼皮,淡淡的问:“见过你皇祖父了?” 萧云庭应了一声是,跪在地上并没有动弹。 太子沉声笑了一声:“你出息啊,江西上上下下掉了脑袋的官吏,加在一起便足足有一百六十七人。” 萧云庭垂眸不语。 太子紧跟着就咳嗽:“一百六十七个官吏呢,你可真是威风,比我这个太子威风多了!” 这话听着就不对,萧云庭的面色却并没有变,只是磕了个头:“父王,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江西官场沉疴日久,只能快刀斩乱麻,才能挽回些损失。” 太子嗯了一声,缓缓的垂下眼睛:“是啊,你这个好圣孙,自然是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说完这一句闭上眼睛:“行了,回来就是了,孤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萧云庭轻声应是:“请父王示下。”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次回来得不到太子的什么好话。 先不说太子素来忌惮他得到永昌帝的宠爱,对他一直都疏远冷淡。 只说宋良娣死了,宋家倒霉,就已经够让太子翻脸的了。 可是就算是早有预料,太子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太子喘着粗气喝了口茶,才喘着粗气说:“你外祖父家,刚出了一桩大事。” 萧云庭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喘着粗气扯了扯嘴角:“你外祖父走私马匹铁器,如今事发,事情闹的很大......” 萧云庭立即就攥起拳头。 卢家是武将,却并不得重用。 卢家也并不曾因为是太子妃的娘家便有什么特权。 这些年,太子妃的父亲卢汀一直在西北养马,卢家举家在西北任上,从来不曾参与朝中事务。 现在却忽然就爆出卢家走私的事,这谁信?! 何况走私马匹和铁器,这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他心中愤怒至极。 他知道,宋良娣和宋家出事,必然让太子心里很不快活,可是他没有料到,太子会选择将怒火烧到卢家身上! 卢太子妃这些年能支撑下来,无非也就是因为他跟卢家。 卢家如今被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头,自己这个做太孙的,到时候也必定要被牵连。 这分明就是对卢太子妃杀人诛心! 萧云庭冷冷抬起眼直视太子:“父王,儿臣不信!” 太子心中一口怒气终于在这个时候散尽。 他挑了挑眉面上带着几分嘲讽和讥诮:“你常年都在山上,怎么可能会知道远在西北的事” 说完这一句,他捂着心口剧烈咳嗽:“卢家此举,实在是上对不起圣上和孤,下对不起百姓!你可不能因私废公,是非不分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冷冷的,带着十足的压迫和讥诮。 萧云庭心中冷笑。 这种事跟通敌卖国无异,这么大的事,必定是要交由三法司审理的,如今都还没审,在太子嘴里,罪名就已经定下了。 真是可笑。 他换换站起身来,迎上太子的目光,而后轻声说:“父王,卢家若是出事,于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第551章 ·不剩 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一定要有好处才能去做。 他这个太子当的窝囊,这么几十年来,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要被骂。 相比起来,萧云庭哪里像是永昌帝的孙子? 他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孙子! 人人提起东宫,都要意味深长的说一声,多亏了好圣孙啊。 这是什么意思? 是看不起他这个太子的意思,是看扁他这个太子,觉得他还能做这个太子,完全都是因为萧云庭的存在! 这凭什么?! 他才是萧云庭的老子! 可是到头来,连太子太傅也就是现如今的首辅楚博,都要委婉的劝他,让他以大局为重,应该多亲近太孙。 太孙,真是可笑。 事实上,萧云庭有正式被册封为皇太孙? 可是人人都默认萧云庭就是皇太孙,而且迫不及待的去投靠他。 这让太子觉得愤怒,他本来也对萧云庭没有多少感情,经过这么多事就更是只剩下厌恶。 反正他跟卢太子妃不和的事几乎天下皆知,他不待见卢家也同样是天下皆知的。 所以卢家犯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身上的错处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眼前的宋良娣这一桩事,永昌帝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好几天。 他当这个太子以来,挨得骂还少吗? 虱子多了不痒。 反正跟他比起来,一定是萧云庭跟卢太子妃更加难受。 他厉声呵斥:“放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什么叫做卢家出事对孤有什么好处?难道是孤绑着他们去走私的?!” 太子板起脸,终于找到了正大光明训斥萧云庭的理由。 他疾言厉色的呵斥:“给孤跪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你再起来!” 萧云庭静静地盯着太子看了一瞬。 小兽已经长成,雄虎却江河日下,双方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冷漠和疏远。 太子是期盼着萧云庭顶撞自己的。 这件事自己反正是占据足够的优势,本来就是卢家的错处在先,萧云庭若是还为了卢家顶撞自己。 那么萧云庭便是公私不分,便是徇私枉法,还要顶撞君父。 他倒是想看看,那些儒臣,甚至是永昌帝,能有什么话说? 可是片刻之后,萧云庭缓缓地跪下了:“等是,父王教训的是,卢家若是真的犯了国法,那么三法司自然会查的清清楚楚,皇祖父也自然会圣裁,可若他们没做,皇祖父自然也不会冤枉了他们,是儿子关心则乱了。” ...... 太子再次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这个儿子,随即垂眼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什么重情重义? 还不是一样权衡利弊?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萧景昭正在书房内抄经。 宋良娣去世之后,他便被下令禁足,所以他现在是根本出不了自己的寝殿的。 他也不会想要出门。 宋家满门都被他牵连,宋良娣也去世了,这一次他受到的打击前所未有,若不是身边有宋良娣留下来的人每天开解,他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越是痛苦,他心里的恨意就越是浓烈。 戚元,都是戚元把这件事闹大,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会害的宋家倒台,宋良娣以死谢罪。 他绝不会让戚元成功嫁给萧云庭! 想要嫁给萧云庭双宿双飞? 做梦去吧! 他深吸了口气,将笔放下,淡淡的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沉声问:“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是什么心情? 底下伺候的太监一个个的看着他,全都一声不敢吭。 这谁知道啊? 不过,刚从江西长途跋涉回来,还没来得及领封赏,就先被这么一个噩耗砸中,不管是谁的心情都不会好的了吧? 萧景昭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盯着自己眼前的佛经,忽然伸手将它们全都给扫落在地。 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把这些都抄一万遍又有什么用? 他的母亲可以回来吗?! 他的外家可以平安无事吗? 这些佛经就算是抄烂了,地底下的宋良娣也不会丝毫觉得安慰的! 她要的是报仇! 是要萧云庭和戚元一起下地狱! 萧景昭看着底下的人争先恐后的去捡那些佛经,忽然哈哈大笑。 没事,萧云庭和戚元很快就会得到报应了。 他淡淡的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这一次可是死局呢,他倒是想看看,萧云庭还能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寝殿外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唱喏声,有太监急忙跑进来:“郡王,太子殿下来了!” 宋良娣死后,太子对他就更多了几分慈爱。 原本他犯下这么大的过错,在太子那本来该失宠了的,可宋良娣一死,那些错处在太子那里便自动美化了。 他站起身来,喊了一声父王。 太子瞥了他一眼,再看太监们低眉顺眼的整理桌案,便冷冷挑了挑眉:“最近就在自己寝殿中修身养性,不该你做的事别做。” 萧景昭马上便上前:“父王!您......” 太子却转过头淡淡的看着他:“孤是命令你,不是跟你商量。” 萧景昭捏紧拳头,许久才应了一声:“是。” 另一边,萧云庭跪了半个多时辰,才被冯皇后派来的人给叫了过去。 冯皇后的脸色凝重,看着萧云庭欲言又止。 这些年来她足不出户,心里也知道没有相处过的两父子肯定没什么感情。 萧云庭回来之后,种种迹象也表明他跟太子之间的隔阂极深。 但是冯皇后从来没有想到,这隔阂会深到这个份上! 她都不敢想,这件事过后,萧云庭和太子之间本来就没多少的父子情会少到什么份上! 所以看着萧云庭半响,冯皇后才抿了抿唇:“云庭,是他糊涂了.....” 萧云庭抬头看着冯皇后:“皇祖母不必多说,我心中有数。” 冯皇后更加觉得心慌了,按住了萧云庭的手腕:“云庭!你们是父子,父子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萧云庭冷笑出声:“皇祖母,他还当我是他的儿子吗?” 这句话萧云庭其实想要问很久了。 第552章 ·失宠 冯皇后闭了闭眼睛。 儿大不由娘,这件事发生的突然至极,她也就比萧云庭早知道那么一步。 可是知道又如何? 她就算是把太子打死,又能有什么用? 这个蠢货,他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尤其是,萧云庭从来就不是靠着太子才能够站得稳,她连想要劝一劝萧云庭忍气吞声都做不到。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没本事的人才会忍。 真正有本事的人,是绝对不会忍的。 所以萧云庭问出那句话之后,冯皇后也只能干脆实话实说:“云庭,皇祖母实话跟你说,这件事的确他犯蠢,而且是蠢不可及!可是,你们到底是父子,在天下人眼里,在文武百官眼里,你都是他儿子,你明白吗?” 儒家讲究天地君亲师那一套。 也就是说,太子是萧云庭亲爹这一个前提,就已经占据了大义。 不是有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其实换成爹要儿子死,儿子不得不死,那也是一样的。 自古以来,能够反抗父权的,也就是一个哪吒罢了。 可哪吒那也得先削骨还父呢。 萧云庭跟太子闹翻,不管是有什么理由,天底下的人都要说萧云庭一声不孝的。 但是萧云庭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轻声开了口:“皇祖母,是他先破坏规则的”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何况,我不认为他只是针对我” ...... 什么意思? 冯皇有些诧异,随即便反应过来:“云庭,事情未必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萧云庭毫不迟疑的打断她:“皇祖母,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觉得,他若是有杀了我的机会,就会杀了我。” 怎么会呢?!冯皇后顿时错愕不已:“云庭,你怎么会这么想?!虎毒不食子...... 萧云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世上多的是不爱孩子的父母,这也没什么,如今我就见识到了。” 他不想再跟冯皇后在这里讨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题,径直看着冯皇后:“皇祖母,各凭本事吧。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只要我在一天,您就永远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说完,便毫不犹豫的出门去了。 才下了长廊,他便招手将青锋叫过来:“你出宫去一趟,替我告诉戚大小姐,最近只怕是不太平,卢家出事,让她一定万事小心。” 青锋已经知道卢家出事的事了,尤其是萧云庭一回来,太子还直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让他跪着那么久,他更是觉得气愤。 此时听见萧云庭吩咐,马上大声的应了是。 萧云庭则先去了太子妃的寝殿。 太子妃病了。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听见消息之后便直接昏了过去,醒过来之后水米未进,此时床上的帐子掀开,萧云庭简直有些不敢认她。 她瘦的简直像是随时便能被风吹走,脸色苍白,颧骨都有些突出了。 萧云庭怔了怔,才上前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母妃!” 卢太子妃勉强笑了笑:“你回来啦?” 她沉声说:“我都听说了,你在江西的差事办的极好......” 萧云庭并没有顺着她把话题岔开,直截了当的说:“母妃,我已经知道了外祖父的事,您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清楚明白,绝不会冤枉外祖父!” 说起这件事,卢太子妃痛苦的闭上眼睛。 而后她轻声说:“查不清楚了......” 萧云庭立即便看着她。 太子妃惨笑:“西北传来消息,你外祖父事发之后想要逃脱投瓦剌王庭,结果被发现之后坠崖,如今已经失踪了。” 萧云庭立即就明白这里头的恶意。 怪不得太子连面子情都不再装一装,都等不及三法司先审一审,便定了卢汀的罪名。 原来是因为他知道,卢家根本已经撑不到审理那一步了。 是啊,栽赃陷害,杀人灭口。 卢汀一死,就死无对证,就算是想要辩解想要翻案都不可能。 真是好算计。 他立即就将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缓缓的跟太子妃说:“不,母妃,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我去求皇祖父,将这个案子交由我审理。” 他顿了顿:“我会找到外祖父,若是找不到,也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卢家一个清白!” 话是这么说,但是哪里会有那么容易? 太子妃不想让他牵扯到这件事里来:“你才刚刚立下大功,不该扯进这件事。” 她是知道儿子的心思的。 儿子送信回来的时候也再三说过,等到回京之后,便要求永昌帝赐婚。 可若是牵扯进卢家的事情里面,先不说别的麻烦了,至少这成亲的事就绝不可能了。 萧云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母妃,这件事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若是不把卢家的事情查清楚,我这个太孙照样也做不稳当,那我有什么资格娶我喜欢的人?我娶她,不是为了让她低眉顺眼受苦的。” 他安抚完了太子妃,便径直去了太极殿,跪在了太极殿前。 永昌帝原本还在深夜召见内阁议事,听见说萧云庭来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说什么?” 这么冷的天,都快过年了,外面的雪都还没化,这个时候跪着,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他不由得有些愤怒。 夏太监则将腰弯的更低:“圣上,殿下说.....卢家一案事有蹊跷,他不信卢家是这等人,因此求圣上收回成命,让他去西北将此事查清楚” 楚博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种皇家秘闻,本来也不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该搀和的。 永昌帝冷笑着将一封奏折扔在桌上,看不出情绪的道:“那就让他跪着吧!”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太孙殿下素来得宠,难道这一次也要因为卢家的事情而失宠了吗? 消息传到宫外的时候,戚元正被戚云徵和沈嘉朗缠着不放。 沈嘉朗晃了晃戚元的胳膊:“姐姐,去嘛去嘛!我还从来没有去草场跑过马呢,向大哥哥说,外面可好玩儿了!” 向家送了帖子来,说是向玠在京郊养了一批梅花鹿,所以邀请他们去吃全鹿宴。 第553章 ·生米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因为她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可是沈嘉朗跟戚云徵都已经在家中憋了半年多,每天除了读书便是练武骑马,却还没有真正去外面见识过真正的围猎是什么样的。 这一次虽然只是向家圈养起来的梅花鹿,但是拿来当成是给这两个家伙练手,倒也足够了。 她略笑了笑:“也不是不行......” 正逗着两个小家伙玩儿,窗户轻轻被敲响了。 戚元原本还以为是萧云庭。 毕竟除了萧云庭,其他人都是走正门的。 谁知道窗户打开,露出的却是六斤略带几分急迫的脸。 一看到六斤,戚元便知道是有事。 她站起身来:“等我考虑考虑再说。” 她在家里素来说一不二,别说是这些小孩子了,便是家里的长辈们,也是一个个的都听她的。 所以戚云徵跟沈嘉朗马上就乖巧的应是,知道她还有事,自动自觉的退出去了。 他们一走,戚元便点了点头。 六斤从外头翻了跟头进来,紧张的跟戚元说:“大小姐,刚才殿下让青锋出来了一趟,说,卢家出事了。” 他深吸了口气:“青锋说,身后有人跟着,他便不敢直接来大小姐您这儿,而是绕到了我们时常接头的地方,把这话告诉了我。” 卢家出事了,戚元立即就反应过来。 她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 前脚她才让宋家覆灭,宋良娣身死,后脚卢家就跟着出事。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太子或是南安郡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当然,这以牙还牙不可能只是针对萧云庭的外祖家卢家的。 毕竟直接造成宋家灭亡的便是她。 太子他们连萧云庭都迁怒,又怎么会放过她? 她并没有慌张,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卢家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是太子还是萧景昭出手,都是为了报仇。 要报仇,那卢家的罪名就只能比宋家更加严重。 否则怎么能达到目的? 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太子可真是有点意思。 她让他活的太久了。 六斤同样气的了不得,他简直不明白人为什么能无耻到这个份上。 殿下在洪都拼死拼活是为了谁? 那些人倒是好,皇位都还没到手呢,就开始摘桃子了。 摘桃子不成,还要把桃树都给拔了。 他压低了声音:“通敌卖国。” 戚元笑出声了。 通敌卖国这四个字可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卢家不过是在西北养马,他们还有一个当着太孙的外孙,还需要去通敌卖国? 卖自己外孙的国? 瓦剌难道还能让他们当什么大王不成? 真是可笑至极! 她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脸上虽然是在笑,但是眼里却毫无笑意。 六斤许久都没见到过戚元这样的眼神了,陡然被她看过来,一时竟然毛骨悚然:“大小姐,殿下让您不必担心,先护好自己,这件事肯定也是冲您来的......” 他其实同样也忧心忡忡。 卢家的事儿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忽然之间就来了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罪名。 戚元这边只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最糟糕的是,还根本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生。 他抿了抿唇看着戚元:“戚大小姐,最近是多事之秋,您看......” 虽然很不愿意,但是六斤的确是想建议戚元,先躲一躲。 疯狗咬人,人总不能跟疯狗对咬。 何况你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疯狗在外头等着。 戚元却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原来源头在这里啊。” ? 六斤有些发懵,不知道戚元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源头在这里? 戚大小姐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戚元素来没什么兴趣解释,她弹了弹自己衣袖上沾到的灰,慢慢的说:“这个战帖,我接了。” 战帖?! 天色漆黑,成国公府四处的灯笼都已经亮了,远远地看上去如同是一片星海。 成国公带着几分厌恶的看着温明峰:“就凭你,你也配?” 温明峰似笑非笑的:“父亲,您看您又说胡话了,我配不配,不是都取决于您吗?” 他站在成国公面前,人前惯常用的那一套人畜无害的笑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嘲讽:“再说,我们不都是在为上头的贵人办事吗?我娶了她,不就帮贵人去了一桩心腹大患吗?” 成国公面色铁青,紧紧地盯着温明峰,背后的汗毛却一根一根的竖起来。 正如温明峰所说,他根本不能做什么。 这个私生子背后站着的是太子。 太子竟然会连他当年那么私密的事都知道,而且从来不显山不露水。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弱不禁风,病弱膏肓。 他不过是在装一只病弱的老虎罢了。 不声不响的保护温明峰长到这么大,然后在这个时候才启用,这是何等的心机深沉?! 他的右眼皮剧烈的跳了跳:“你以为与虎谋皮,你自己又有几分胜算?!” 戚元根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当时在楚国公的事情上临时调转枪头,装聋作哑。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戚元这个丫头,你要她一只手指,她就会要你的命! 他看的太多了。 实在是不想得罪这尊瘟神。 温明峰冷笑出声:“父亲,您劝我有什么用?您看看您的夫人听您的吗?” 成国公夫人若不是被人撺掇挑拨,怎么会让凌蔷和凌初寒做出这样的事? 他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您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成国公顿时牙都痛了。 他实在是恨太子阴损,连这样的损招都能想得出来。 是啊,他哪里还有退路? 不让温明峰娶戚元,那凌蔷和凌初寒也是已经彻底把戚元得罪死了的。 他板着脸,迟疑再三,终于还是没好气的问:“你想娶,温家的身世在永平侯府跟前也没有任何的优势,你怎么娶?” 温明峰顿时笑了:“英雄救美,生米煮成熟饭,能不能娶?” 第554章 ·陌路 生米煮成熟饭?! 成国公觉得自己都快听不懂这几个字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明峰,几乎都快笑出声了:“你知不知道她骑马的本事一流?据说身手也十分不错?” 虽然她一直都没有当众展示过,可是只要不是傻子的人都应该知道,她这么多次都能死里逃生,什么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这若是没点身手和本事,怎么可能? 相比较起来,温明峰却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还想生米煮成熟饭? 怕不是在说笑吧? 温明峰没有笑,只是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您看看您,又说傻话了。要生米煮成熟饭,那自然是要用非常手段。” 怎么还可能给戚元动手的机会? 成国公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话说的好听没用,得事情办的漂亮。” 他已经被绑上了贼船,心里也明白,自己此时确实已经没有了选择。 就算是他能压制的住温明峰,不让温明峰动弹,但是成国公夫人和凌蔷凌初寒,他们几个已经先得罪了戚元。 而且若是压制了温明峰,还不知道他们几个会被挑唆着做出什么事来。 他闭了闭眼睛。 一个私生子,跟自己的嫡妻和孙子孙女比起来,自然是名正言顺的这一边比较重要。 他立即便打定了主意,微微往后靠了靠,倚靠在了椅背上,挑眉问:“怎么用非常手段?” 温明峰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 可是却还是正正经经的回答:“自然是下药了,再怎么贞洁烈女的女人,碰见迷药,还不是一样任人摆布?”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嘲讽:“父亲不是其中老手了吗?” 这个儿子每次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 成国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温明峰同样冷冷的迎上了他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事发之后,我需要你给我做媒人,帮我说服永平侯府息事宁人。” 成国公的右眼皮跳动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就这么简单?” 温明峰同样镇定:“就这么简单。” 两人对视了一眼,成国公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又漠然的看着他:“这件事过后,你跟我之间便再无关系,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也会给温家施压,让他们分给你一份产业。” 温明峰张了张嘴:“成交。” 等到出了成国公的书房,他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往回看。 夜色里,成国公府笼罩在灯海当中,看着错落高低有致的偌大的府邸,他回头认真的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真是好大的一座府邸。 住在这里的人也全都高高在上,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至今还记得,他幼时的时候,母亲带着他来过一次。 那一次,那个慈眉善目,高高在上的成国公夫人,掐着他母亲的喉咙灌下一碗毒药。 后来虽然母亲被救治,毒药呕出来了,可是母亲的嗓子却永远的坏掉了,从此再也不能说话。 他从那时候起就发誓,一定要把这些人全都给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拽下来,而后亲手把他们都杀掉。 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成国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等到回到成国公府夫人的院子,便听见成国公夫人正在屋子里破口大骂。 下人们跪了一屋子,一个个都吓得如同鹌鹑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皱了皱眉,进了门冷冷的说:“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下人们顿时如获重释,争先恐后的退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夫妻俩,成国公一面脱了自己的外袍,一面问:“又是谁惹着了你?让你生这么大的气?” 说起这个,成国公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语气立即便尖刻了几分:“还不是刘氏那个贱人?!她以为她现在能耐了,要骑在我头上了,给初寒挑妻子,挑到王家去了” 成国公狐疑的看她:“王家怎么了?王家难道不好?”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成国公夫人立即便阴阳怪气的啧了一声:“是啊,对你来说,当然是没什么不好的,我的事儿,你什么时候放在心里过?” 成国公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你不会好好说话便别再说了!” 房间陡然安静下来。 成国公夫人愤愤然:“怎么,被我说中了心思了?我为什么不肯跟王家结亲,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成国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若是真的那么愤恨不平,柳家的人死的都还不久,你现在就下去找他们去!蠢货!” 他实在是对成国公夫人的阴阳怪气无法理解。 周王妃没忍住那口气,结果如何? 人家现在的灵位都进不了皇陵! 跟周王妃比,成国公夫人有什么优势? 一天到晚除了撒气就知道撒气! 他没好气的站起来就走。 成国公夫人则睁大眼,厉声追上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野种又上门来了!好啊,你喜欢那个野种,你觉得王家那么好,那你倒是让那个野种去娶王婵啊!不行,娶了戚元,那不是更合你的心意吗?!” 成国公陡然回头死死的盯着她。 夫妻两人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退缩。 隔了许久,成国公才冷笑了一声:“你最别自作聪明,否则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跟成国公夫人讲道理,可问题是根本说不通。 不管说多少道理,到最后,成国公夫人都会绕到当年那件事上头。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成国公又不是不后悔。 何况他对温明峰也没有任何感情。 成国公夫人这么紧追不放,他能怎么办? 难道能杀了温明峰?! 真是不知所谓! 成国公夫人死死的攥住手里的帕子,而后有些失控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另一边,凌蔷梳洗完正准备睡了,却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挑了挑眉:“进来。” 语气有些慵懒。 旁边的丫头也忙等在一边,低垂着头恭恭敬敬。 第555章 ·坏水 凌初寒阴沉着脸走了进门,凌蔷此时已经披上了披风,打了个哈欠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看到凌初寒,顿时有些诧异:“你不是该回国子监了吗?怎么没走?” 成国公府是以军功起的家,但是后来的子孙们却都吃不了军中的苦。 所以到了凌初寒,成国公便用了荫生的名额,将凌初寒送到了国子监读书,打算让他读书走文臣的路子。 凌初寒这一次本来也是请了假才能出来的。 丫头识趣的上了茶水点心之后便退了出去。 凌蔷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问:“初寒?” 她们姐弟俩从小一起养在成国公夫人身边,又是同胞姐弟,关系比寻常的姐弟还要亲近。 凌初寒对这个姐姐比对母亲还要亲近信任。 所以他抬头看了姐姐一眼,咬了咬唇面色阴沉的开口:“姐姐,那个野种又来找祖父了!还闹的祖母跟祖父大吵一架。” 野种! 凌蔷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原本的一些困意也立即不翼而飞。 她板起脸恼怒的拍了拍桌子:“谁放他进来的?!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不过她随即就咳嗽了一声。 管家的是世子夫人,但是这个家里真正做主的却是祖父。 祖父要放人进来,谁敢阻止? 说到底还是祖父舍不得这个私生子。 凌蔷替自己祖母鸣不平:“混账东西,沾上了就甩不掉了!他到底想怎么样?” 凌初寒的反应比姐姐还要激烈:“他就是个火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凌蔷面色冷然,有些烦躁。 随即她就听见凌初寒说:“除非杀了他。” ? 凌蔷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凌初寒一眼,有些不可置信。 刚才,凌初寒是说杀了温明峰吗? 她虽然同样恨不得温明峰马上就去死,但是却立即便呵斥凌初寒:“胡说八道!” 杀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温明峰还是国子监的监生,已经是举人了,眼看着就要科考。 他如果死了,官府一定会追查到底。 这跟府里杀个奴婢下人可不一样。 凌初寒抬眼看着自己的姐姐:“我没有胡说,只有他死了,这件事才能了结,祖父舍不得下手,那就我们下手。” 凌蔷吞了口口水,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初寒,你别胡来!他又不是普通人......” 恶心是恶心,但是也不是能说杀了就杀了的。 她皱起眉头心思烦乱,忽然却看到了一张请帖,而后心中猛地一跳,伸手将帖子拿了起来。 分明是在说着关乎以后的大事,但是凌蔷却忽然看起请帖来了,凌初寒很是不解:“姐姐?” 凌蔷扬手止住他,而后忽然轻笑出声:“初寒,我们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 凌初寒不解的看着她。 凌蔷就晃了晃手里的请帖:“向家的请帖,向蓉跟戚元那个贱人素来关系不错,她邀约戚元去玩,戚元是一定会答应的。” 凌初寒目光在请帖上顿了顿:“那又如何?” 这跟温明峰有什么关系? 凌蔷笑的顿时志得意满:“我的傻弟弟啊,杀人有什么好玩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人死了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除了杀人,还有更好的法子。” 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 凌初寒不大明白:“姐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到了那天你自然就明白了。”凌蔷心情大好:“祖母最恨的人无非就是两个,一个就是戚元那个贱人!另一个便是温明峰那个瘟神了......” 她眉飞色舞:“若是这两个人做出什么苟且的事被当众曝光,你说是不是比让他们死了,还要解气啊?” 凌初寒想了想,竟然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是啊,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加的好玩呢? 现在笑出声的还不只是凌初寒一个人。 温明峰同样也在笑,他咳嗽了几声,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厮:“黑子,他们真的这么说?” 黑子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不敢骗您,少爷跟姑娘真是这么说的,说到了那天就戚大小姐和您......下药......” 温明峰大笑出声。 这就是血脉的神奇吗? 他们连想的法子都一模一样呢。 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之后的事,我自会令人通知你,告诉你该怎么办的。” 黑子有些迟疑:“不把这件事告诉国公爷吗?他们毕竟是想要害您.....” “不用了。”温明峰抬眼:“原本就算是他们不做,我也得想办法这么做的,现在既然她们要做,那就让他们做好了。” 这样一来,他手里同时还捏住了凌蔷跟凌初寒的把柄。 他扬了扬手,黑子就知道这是不让自己再多嘴的意思,忙轻声应是,静静地退了下去。 温明峰背着手走到窗前。 窗外冷风阵阵,吹得竹子几乎都往一边倒,敲打着窗棂。 他想到那天在大昭寺门口看到的戚元。 惊鸿一瞥,他就能确定戚元跟自己是同类。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同类。 反正太子和萧景昭都不乐意看到永平侯府跟萧云庭联姻。 那正好。 自己若是能够把戚元娶回家,一来戚元这种性子,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二来,又能帮萧景昭和太子一个大忙,恶心恶心萧云庭。 一举多得,多么划算的买卖? 至于用手段之后,戚元的反应? 那不在温明峰的考虑范围之内。 女人不就是这样吗? 她们的名节比她们的性命要重的多,只要是失了身,哪怕是失身给了土匪,这世上的人都会劝你要从了那个土匪的。 世情如此,戚元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女子,她只能认命,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深吸了口气,垂下眼冷笑出声。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戚元便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到时候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自然会所向披靡。 温家算什么? 连同成国公府,他都一定要踩在脚下! 第556章 ·摔跤 向家的全鹿宴去的人不少。 戚老夫人知道这场全鹿宴,意味深长的看着戚元说:“这是在给蓉姐儿做脸呢,他们家刚跟江西的高家定下了亲事,高家那个孩子这一次也进京准备考试了。” 所以向家在大雪天办个全鹿宴,一是给高家的人接风洗尘,二来则是让高家看看,向家在京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举办个宴席,大半个勋贵圈的人都捧场。 戚元嗯了一声,问戚老夫人:“这次是二婶陪我去,还是三婶陪我去?” ...... 戚三夫人并不是很想去。 她到现在都还吓得不轻。 尤其是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这件事竟然还有后续。 曾文秀洛川县主和周王妃死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这太诡异了! 戚老夫人想到戚三夫人的样子便咳嗽了几声。 到底还是没有见过太多世面,这才经历了一次就被吓得缓不过来。 她只能说:“先让你二婶陪着你去吧,你这次......” 想了想,戚老夫人认真的组织了一下措辞:“元姐儿,你这次应当只是去玩儿的吧?” 其实戚老夫人本来是想直接问,这次不会是还有什么事儿发生的吧? 戚元原本低头在看什么东西的,听见戚老夫人这么问,她抬眼看了戚老夫人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有点事儿。” ...... 还真的又有事啊?! 戚老夫人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通还能有什么事。 最近分明风平浪静啊。 戚元出门也只是跟着王婵去了一趟大昭寺,还是陪着王婵去相看的。 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事才是。 她忍不住问:“什么事啊?” “还不知道。”戚元玩味的笑了笑:“这要看他们想怎么玩。” 想怎么玩,想玩多大,得看对方。 她又不担心。 戚老夫人心中咯噔了一声。 倒不是说是为了戚元担心。 她担心的是沈嘉朗跟戚云徵。 这两个小东西可是兴冲冲的准备去向家的别庄赴宴的! 这要是有大事发生,那,那沈嘉朗跟戚云徵跟着戚元,只怕会是负累。 她马上就说:“那,那就让云徵跟嘉朗别去了吧?” 戚元原本要点头,结果思索片刻之后便又改了主:“不,让他们出去吧,多经历,多见识不是坏事。” 本事不是一天练成的。 过来人的话,没过来的人是听不进去的。 你有再多的经验交给他,都不如让让他自己去经历一次。 吃亏不怕,多吃亏,就知道怎么避免了。 戚老夫人本来是怕沈嘉朗和戚云徵出去之后给戚元添麻烦的,但是戚元都这么说了,她便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只是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忍不住抓着戚元的手压低了声音:“元姐儿,按理来说最近该消停了.....到底还有什么事啊?” 洛川县主和周王妃都死了,曾文秀也死了。 宋家出事,宋良娣也死了。 按理来说再怎么样也该安静一段时间了才是。 怎么还会有人这么不长眼的上来找麻烦? 戚元原本想要说太子和卢家的事。 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 算了,之前要杀一个齐王,戚老侯爷跟戚老夫人就胆战心惊了一年多。 现在要说自己还想杀太子,只怕戚老夫人跟戚老侯爷该睡不着了。 她便轻描淡写的把凌蔷和凌初寒在大昭寺的事情说了,挑眉说:“我打了凌蔷,我看她那个样子也不是能善罢甘休的。” 哦...... 戚老夫人竟然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现在听见不过是得罪个国公府的姑娘少爷,她竟然觉得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 她顿时松了口气笑了:“好好好,那你去了就好好的玩儿。反正你跟蓉姐儿好久都没见了。” 戚元笑了笑。 戚二夫人同样是一身轻松的陪着戚元出门的。 她现在跟戚元出门都觉得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反正倒霉的都是别人就是了。 向大夫人亲自主持的全鹿宴,见到戚二夫人带着戚元下马车,她特意快走了几步,伸手拉住了戚二夫人,又笑盈盈的看着戚元:“等了你们许久了,前阵子我一直病着,蓉姐儿也在我跟前侍疾,听说你回老家了一阵?” 戚二夫人立即便跟她寒暄起来,问她吃什么药,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向蓉低声跟戚元咬耳朵:“你来之前,凌蔷就已经到了,阴阳怪气的说婵姐儿灯会的事儿。” 戚元面色冷淡。 这个世道对女子原本就苛刻,女子活的已经够艰难了,同样身为女子,但凡是有一点同理心,也不应当把这样的事情拿出来一说再说。 这已经不是口舌是非那么简单了。 说的难听一些,凌蔷就是故意要把王婵往死里逼。 正说着话,她们已经走到了月亮门外,正好便听见里面凌蔷刺耳的笑声:“婵姐儿,你不会生气了吧?你多什么心啊,我也没说丢了的是你啊,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向蓉立即沉下脸:“我出来之前就已经拉开了她,让她不要再说了,她怎么?” “畜生怎么能听得懂人话?”戚元面无表情的加快脚步,进了月亮门,径直便朝着说的眉飞色舞的凌蔷走过去,而后猛地提起旁边的茶壶,兜头朝着凌蔷浇了下去。 彼时该来的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所有的人原本都正听的津津有味。 这一壶茶水浇下去,不仅是凌蔷尖叫着后退,其他的人也全都目瞪口呆。 戚元厉害,这个名声早就已经传遍了勋贵圈。 但是真正在所有人跟前这样,这还是头一次。 凌蔷惊叫了一声,就朝着戚元扑了过去。 戚元眉头一皱,脚下一个用力,便将一条凳子踢了过去。 凌蔷顿时被凳子一绊,重重的往前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下摔的结结实实,连刚进来的向大夫人和戚二夫人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在心里喊了一声:疼! 第557章 ·鹿血 凌蔷摔得几乎都站不起来。 而其他的人也都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根本没人想起这个时候应该要去搀扶凌蔷。 王婵快步走到戚元跟前,带着颤音喊了一声元姐儿。 戚元沉着脸冷冷往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凌蔷:“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长舌妇混进了这么尊贵的千金大小姐的圈子呢。” 她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一点点的扫过去:“毕竟在座诸位都是自诩高贵的名门千金,怎么会这么不入流,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那些事儿。” 真是好犀利的口齿! 令人完全无法招架! 凌蔷气的眼前发黑,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恨不得把戚元给生吞活剥。 这个贱人! 向大夫人立即就反应过来,她毕竟是东道主,于情于理都应该要调停双方的关系,争取让这个宴席平平安安的结束。 她马上就上前搀扶起了快要气死过去的凌蔷,急忙说:“哎呀,不过就是小孩子家胡闹,阿蔷是在玩笑,元姐儿也是在玩笑,彼此可不要伤了和气。” 她只能睁着眼说瞎话,否就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与此同时,她冲着戚元使了个眼色:“元姐儿,你不是最喜欢骑马打猎吗?快去换了衣裳吧,待会儿多打两只梅花鹿回来,也给咱们女眷争争光!” 其他的贵女们已经反应了过来,原本有的也愤愤不平的,看不惯戚元如此肆意妄为,当众都敢动手。 可是想要指责,却又下意识的没有动作-----看看凌蔷,多狼狈啊? 戚元是块滚刀肉,跟王婵可不同。 她又不怕丢脸,更不在乎什么名声。 思来想去之后,现场竟然没人开口。 这就是发疯的好处。 戚元看了王婵一眼:“看到了吗?” 王婵立即便心领神会,重重的点了点头:“看到了!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戚元便不再多说,径直跟着向蓉去换衣服了。 向大夫人拼尽全力才算是安抚住了凌蔷。 回过头来忍不住心惊肉跳的看着戚二夫人:“你们家元姐儿可真是......” “算她走运了。”戚二夫人咳嗽几声:“没损失什么,只是摔了一跤,已经不错了。” 这也是她的心里话,要知道之前的那些人可没几个能全须全尾的。 现在凌蔷都能全须全尾,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凌蔷当然不满! 她的额头肿了一个大包,此时丫头拿着鸡蛋刚刚给她附上去,她便劈手给了丫头一个耳光。 丫头立即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凌蔷气的发疯。 她简直是想不通,戚元为什么会这么嚣张?! 不过就是一个半路找回来的,她算是什么东西?! 衣服重新换好了,头发也都整理好了,她坐在镜子跟前,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 随即她阴恻恻的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都准备好了吗?” 凌蔷摔得几乎都站不起来。 而其他的人也都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根本没人想起这个时候应该要去搀扶凌蔷。 王婵快步走到戚元跟前,带着颤音喊了一声元姐儿。 戚元沉着脸冷冷往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凌蔷:“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长舌妇混进了这么尊贵的千金大小姐的圈子呢。” 她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一点点的扫过去:“毕竟在座诸位都是自诩高贵的名门千金,怎么会这么不入流,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那些事儿。” 真是好犀利的口齿! 令人完全无法招架! 凌蔷气的眼前发黑,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恨不得把戚元给生吞活剥。 这个贱人! 向大夫人立即就反应过来,她毕竟是东道主,于情于理都应该要调停双方的关系,争取让这个宴席平平安安的结束。 她马上就上前搀扶起了快要气死过去的凌蔷,急忙说:“哎呀,不过就是小孩子家胡闹,阿蔷是在玩笑,元姐儿也是在玩笑,彼此可不要伤了和气。” 她只能睁着眼说瞎话,否就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与此同时,她冲着戚元使了个眼色:“元姐儿,你不是最喜欢骑马打猎吗?快去换了衣裳吧,待会儿多打两只梅花鹿回来,也给咱们女眷争争光!” 其他的贵女们已经反应了过来,原本有的也愤愤不平的,看不惯戚元如此肆意妄为,当众都敢动手。 可是想要指责,却又下意识的没有动作-----看看凌蔷,多狼狈啊? 戚元是块滚刀肉,跟王婵可不同。 她又不怕丢脸,更不在乎什么名声。 思来想去之后,现场竟然没人开口。 这就是发疯的好处。 戚元看了王婵一眼:“看到了吗?” 王婵立即便心领神会,重重的点了点头:“看到了!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戚元便不再多说,径直跟着向蓉去换衣服了。 向大夫人拼尽全力才算是安抚住了凌蔷。 回过头来忍不住心惊肉跳的看着戚二夫人:“你们家元姐儿可真是......” “算她走运了。”戚二夫人咳嗽几声:“没损失什么,只是摔了一跤,已经不错了。” 这也是她的心里话,要知道之前的那些人可没几个能全须全尾的。 现在凌蔷都能全须全尾,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凌蔷当然不满! 她的额头肿了一个大包,此时丫头拿着鸡蛋刚刚给她附上去,她便劈手给了丫头一个耳光。 丫头立即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凌蔷气的发疯。 她简直是想不通,戚元为什么会这么嚣张?! 不过就是一个半路找回来的,她算是什么东西?! 衣服重新换好了,头发也都整理好了,她坐在镜子跟前,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 随即她阴恻恻的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都准备好了吗?” 第558章 ·虎口 他打开门,但是迎上来的不是美人的软玉温香,也不是一片狼藉,房间里空空荡荡,唯有空气中飘散的烟雾,阳光一照,轻轻往上飘。 四下都无人,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温明峰觉得有些错愕,下意识还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会? 成国公府那些人的德行,他心里头一清二楚。 尤其是凌蔷和凌初寒两个人,尖酸刻薄在勋贵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 只不过他们素来都是欺软怕硬,欺负的都是些不如他们的,所以才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乱子。 大昭寺里戚元把他们得罪的那么狠,加上之前还有柳家的事情在前,凌蔷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绝不可能更改。 那么,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转身便要拉开门出去,可是走出几步就又停下脚,挑了挑眉回过头。 不对。 有人在这里。 他的手按在门上,慢慢的回头,就看见一截衣角飞快的被抽到了柜子里。 柜子...... 原来是躲起来了。 是了,什么与众不同? 什么身手不凡? 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真正遇上事儿,第一反应还不是躲起来? 他知道凌蔷的招数老套。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招数老套,但是管用。 对付女人,永远都是女人最知道怎么才能让对方更痛。 他缓缓地扯了扯嘴角,重新掩上房门,转身似乎跌跌撞撞的朝着里面走去,路过柜子的时候,他缓缓将自己的衣带挂在柜门上,走动的同时柜门立即便顺着他的衣带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瞬间扑出来,温明峰似乎吃了一惊,低声问:“是谁?”、 一般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面上带着轻松释然的笑意,随即便将人转过来。 然后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两人视线相碰,温明峰瞬间就变了脸色,几乎是震惊的问:“你是谁?!” 怎么回事?! 他见过戚元,戚元的一双眼睛清凌凌的,亮的出奇,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戚元! 凌蔷到底是在干什么? 连做坏事都做不明白吗?! 小丫头抖抖索索,晕晕乎乎,嘤咛了一声软在他怀里。 温明峰浑身都紧绷了,却还是强忍着一把掐住了小丫头的脖子,厉声问:“戚大小姐呢?!” 他想到之前成国公说算计戚元不是那么简单,戚元的身手极为不错,心中一时不可置信。 不,身手再怎么好,碰上迷药也该软成一滩烂泥了。 除非,她根本就没有中迷药! 温明峰心中一惊,咬牙切齿的闭上眼睛:“戚元!” 戚元此时已经敲晕了凌蔷------这也不难,凌蔷在哪儿,问一问向蓉这个东道主就什么都明白了。 至于要敲晕凌蔷跟她的丫头,当然也更加不难了。 她将凌蔷背在肩上,绕开护卫从后窗跳出去。 而后没过多久,她一身骑装出现在了后山的草场。 梅花鹿已经被向玠都放出来了,此时正漫山遍野的乱跑。 他指了指这些梅花鹿,笑着调侃自己的未来妹夫高祥:“你今天若是一头都打不着,明天可别登我家的门啊!”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高祥的脾气极好,闻言顿时笑眯眯:“一定尽力。” 戚元无声无息的站在山坡上,原本是要走的,因为女眷的草场在另外一边。 可她走到一半,恰好看见不远处沈嘉朗和戚云徵翻身上马。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半大的孩子,另一个则干脆就是个孩子,因此向家也十分谨慎,专门还派了两个马夫给他们牵马。 两个小家伙兴奋的不行,老远便开始试着张弓搭箭,一脸的笑意。 戚元也同样笑了笑。 也就是在这时,帮沈嘉朗牵马的那个马夫忽然腿一软跪在地上,随即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猛地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她脸上的笑意凝滞。 马儿失去了人的牵引,一时扬起前肢猛地嘶鸣。 旁边的戚云徵吓了一跳,下意识喊:“阿朗,小心!” 戚云徵的马夫反应极快,下意识就想要伸手去帮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匹马几乎是瞬间便跑了出去。 这可是坡地! 这两个孩子这回骑着的还是高头大马,马儿从高地这么跑下去,这巨大的冲力,普通人都承受不住,何况还是个孩子。 他吓得几乎惊呆了,手忙脚乱的松开了戚云徵的马,下意识的往前飞奔去救人。 戚云徵却比他还要着急,他努力冷静下来,双腿一夹马腹,飞快的去追沈嘉朗。 沈嘉朗双手死死的抱着马脖子,牢记之前萧云庭和戚元的叮嘱,死死的匍匐在马背上,等到冲到了平地上,那巨大的冲击力已经减弱许多,才直起背来,勒住了缰绳。 两人原本是在最后的,向家也知道他们两个是小孩子,因此特意派了马夫给他们,让马夫他们带着他们随便溜一圈儿玩玩罢了。 如今这么一个意外,他们两个竟然已经追上了向玠他们。 而且沈嘉朗收住了势,但是戚云徵的马蹄却高高的扬起,落下的时候猛地踩中了一条猎犬。 与此同时,向玠脸色大变:“快跑!” 他当然认出了面前的沈嘉朗和戚云徵。 向蓉跟戚元玩的好,他们向家戚家的关系便也跟着亲近,沈嘉朗跟戚云徵还时常跟着去向家京城的宅子做客。 这两个小东西要是在他们这里出个什么意外。 那向家怎么跟戚家交代?! 他飞快的扬起马鞭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可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一群猎犬此时一拥而上,竟然围住了戚云徵和沈嘉朗的马,争先恐后的上前撕咬。 这帮猎犬一个个身量细长,几乎是成年人的半人高,而且油光锃亮,看上去便知道它们凶猛无比。 所有人的脸色都立即变了。 谢营更是二话不说就纵马飞奔,几乎是与向玠并头赶到,高高的扬起马鞭驱赶那些猎犬。 可是那帮猎犬此时却根本不受控,他们的鞭子抽打下去,那些猎犬却仍旧还是死死的咬着那两匹马不松口。 马儿原地转圈,狂躁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吓傻了。 第559章 ·脱险 大户人家养猎犬,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 所以向家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且要养这些猎犬,那是极有讲究的,为了保持它们的野性,这些猎犬一般来说都是吃生食,往往是整只鸡整只鸭这样的投喂进去。 而且打猎之前,一般来说是要饿它们几天的。 这样一来,它们打猎的时候,才能表现的更加出色。 可是,猎犬虽然凶猛,但是却也是狗,狗一般都是得听主人的。 可怎么向玠竟然叫不住它们?! 沈嘉朗和戚云徵吓得面色发白,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 可就算是已经极度的恐慌和害怕,他们两个也如同是钉子一般牢牢的扎在了马背上。 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是掉下去,他们瞬间就会被这帮已经疯了的猎犬给撕成碎片的! 谢营的动作越发的急促,可是不管他和向玠怎么努力,那帮猎犬都是咬着猎物死死的不松口。 这样不行! 就算是沈嘉朗跟戚云徵能够坚持住不掉下来,不用再过多久,这帮猎犬就能把两匹马全都给咬死的! 他不由得着急:“向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都叫不住它们?!” 再疯的狗按理来说也是认主人的。 但是这些狗却有些掉头过来咬他们的马了! 这帮狗又凶又狠,要是真的被它们咬住,那简直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沈嘉朗跟戚云徵都是戚元的弟弟,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帮忙的! 向玠更是心惊肉跳,他比谁都紧张和害怕。 这可是他们向家举办的全鹿宴,还是招待新姑爷的,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人命,先不说对不对得住戚家和戚元,向家自己都完了! 向家的下人此时也都已经从外围赶了过来,急急忙忙的涌上来帮忙。 但是那群狗此时却都已经疯了,不管是见到谁过来,那些狗都疯狂的扑上去撕咬。 一个下人的大腿都被撕下了一块肉。 这血腥的场面瞬间将其他人都给镇住了。 高祥的面色煞白,死死的勒住缰绳,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其他的客人原本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此时也都止步不前了。 不是说不想帮忙,但是谁的命不是命啊? 这些狗一看就知道都疯了,疯狗那是真的会吃人的。 还是这么多疯狗! 他们上去,若是一个不慎,只怕命都没了! 众人惶惶不安,凌初寒在人群中目光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姐姐说不能杀人。 为什么不能杀人? 姐姐让戚元身败名裂千夫所指,前程尽毁。 他就让戚元失去弟弟。 这不是痛苦加倍吗?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嘉朗跟戚云徵在一群疯了的猎犬围攻中摇摇欲坠,心里算计着时间,然后忽然右手放在唇边,仿佛只是顺手害怕的掩住了嘴。 该结束了。 他这边的戏谢幕了,姐姐那边的好戏才能上演。 他手指转动着手里的哨子,急促的吹了一声。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帮猎犬顿时更加疯狂,几乎眼睛都已经红了。 马儿的后腿顿时被撕扯得血肉模糊,发出一声哀嚎,后腿失去了力气轰隆一声跪倒在地。 谢营顾不得其他,惊叫一声便从马上起身纵身一跃,正好扑到了沈嘉朗跟前,下意识的往前扑罩住了沈嘉朗。 凌初寒的目光阴沉,他当然认出了眼前的人。 从江西来的解元,前途无量,在国子监也是风光无限。 真是读书读傻了脑子都没了,竟然不要性命这么扑上去,找死! 不过死就死了吧。 有些人自己要找死,谁都拦不住。 他阴恻恻的露出个笑意,满意的看着一群狗扑上去。 下一瞬,这些人就都会被狗给啃得面目全非。 连一具全尸都不会留下来。 啧啧,多好啊。 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副场景了。 可是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一阵破空声响起,一只箭矢瞬间而至,穿透了离谢营最近的那只猎犬的脑袋。 那只猎犬顿时哀嚎一声,重重摔在了谢营的身上。 它身上全都是马血和人血,嘴里更是腥臭无比,摔在谢营身上,谢营整个人都懵了。 而与此同时,凌初寒也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马缰,睁大了眼死死的盯着前方飞奔而来的身影。 也不难认。 是大昭寺将凌蔷压在桌上的戚元! 戚元!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跟温明峰在一起吗?! 凌初寒猛地抓住哨子,短促的吹了一下。 那帮狗仿佛是收到了某种指令,这几十只狗几乎是同时盯住了骑马飞奔而来的戚元,而后朝着戚元飞扑上去。 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不少人都忍不住作呕。 沈嘉朗被谢营压住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但是戚云徵却是看得到的,忍不住心惊胆战的喊了一声:“姐姐!” 姐姐怎么办?! 向玠也同时抬头,正好看见那群朝着戚元飞奔过去,如同是草原上追着狮子猎食的?狗。 他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停止了,头一次这么害怕狗这样的东西。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的为戚元捏了把汗。 这些狗这么多,不夸张的说真的是连狮子都要被咬死的。 戚元还只是一个女孩子! 大家都面带惊恐,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了一声:“完了。” 是真的完了,再怎么厉害,人力也是有极限的,怎么可能跟这么多野狗抗衡。 戚大小姐这一回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们纷纷面露不忍。 凌初寒死死的攥住自己的哨子,眼里全都是狠厉和杀意。 贱人! 就该死在这里! 所有不按照他们的计划走的人,全都应该去死! 好啊。 姐弟情深,舍身救弟是吧? 那就死在这里! 他呼吸急促,隐藏在人群中,缓缓的抬起哨子。 可是与此同时,他听见一声短促嘹亮却又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猛地一惊。 随即,那帮原本追着戚元的狗,此时全都停下了动作,在原地围着一群人打转。 竟然是真的都不动了。 第560章 ·调包 不! 怎么可能?! 这帮狗怎么停下了? 凌初寒没了一开始的镇定自若,想起刚才自己听见的声响,有些不可置信。 在场除了自己,怎么还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驯养这群狗的狗哨?! 他惊疑不定,可同时却看见戚元已经纵马飞奔到了沈嘉朗他们跟前,而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下了马背,脚步不停地直奔沈嘉朗跟戚云徵。 他脸色僵硬。 旁边却有人惊呼:“戚大小姐的马术真是神乎其神!怪不得马球赛上能拔得头筹呢,看她下马那个架势,就知道这马术非同一般的。” 不过这个时候关注到这个的人还只是少数。 因为更多的人都被刚才那些猎犬给吓得不轻。 真是吓死人了! 带着这帮猎犬打猎,勋贵圈中十有八九都是做惯了的。 但是谁也没听说过猎犬还会回过头来攻击主人的。 刚才向玠都拼命去驱赶了,向家的那些养狗的下人也全都来了,可是却丝毫用处都没有。 这帮狗疯了似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不弄清楚,以后谁还敢养狗啊? 他们养狗是为了打猎,是为了威风的。 可不是想要自己舍身喂犬的! 谢营已经站起身了,见到戚元下马,惊魂未定的朝着戚元拱了拱手:“戚大小姐!” 戚元刚才已经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当然看到了谢营和向玠都已经尽力帮忙,忍不住重重点了点头:“谢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一定重报!” 向玠此时也已经把戚云徵给拉下来了,脸上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走到戚元跟前,才觉得自己腿都软了:“戚大小姐,真是对不住.....是我们府上......” 真的是他们出了大差错! 正常来说,猎犬都是经过训练的,就算是遇见了惊马,也不会反应这么大! 他打猎这么多年了,带着猎犬一起出行也是常事,但是遇上这样的事情却还是头一次。 简直是耸人听闻! 他看着自己府里原本打算过来帮忙救人,结果却伤了不少的下人,一时之间面色惨白。 戚元一手将沈嘉朗拉起来,一面看着沈嘉朗破了的袍子,眼神一冷:“你受伤了?!” 随即便掀起他的袍子,一眼看到已经被咬穿了的靴子。 沈嘉朗的小腿上赫然好几个洞,此时在不停的流血! 是那帮疯狗扑咬马儿的时候,跳起来咬住的。 也不知道沈嘉朗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和勇气,才能坚持住没有坠马。 谢营也看的瞳孔都震了震。 这伤势可不轻啊! 沈嘉朗人小,但是却很镇定,死死的咬着牙摇了摇头:“姐姐,我没事,我不怕。” 他哪里不怕? 此时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都在不停的打架。 向玠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别急,别急,我去找人过来帮忙......” 戚元点了点头,随即沉声说:“向家哥哥,您找人去请大夫,我还有事要跟您说。” 向玠就明白了,转身吩咐了下人去请大夫,自己留在原地:“你说。”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出这样的事,东道主无论如何难辞其咎。 戚元怎么生气怎么发脾气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可戚元却并没有生气,更没有发脾气,只是淡淡的说:“这件事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句话一出,向玠和旁边的谢营立即便齐刷刷的看向戚元。 事实上也不只是他们两个。 其他的人也都反应过来,盯着戚元张了张嘴。 什么? 这不是意外是什么啊? 惊马吓到了猎犬,然后猎犬失去控制,后面又见了血,所以更加收不住,这不是意外,那是什么?! 总不能还是人为吧? 有人下意识的反驳:“这不可能!不是意外是什么?!要知道,刚才向家养狗的人也全都来了,连他们都制不住这些狗,不是意外那难道还能是人为吗?” 向玠面色复杂,却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就觉得戚元说的是假话。 他太清楚戚元的本事了。 这小丫头说话从来就是有一说一,不打诳语。 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理由。 他忍不住问:“戚大小姐,你有什么根据?” 戚元伸手摊开自己手里的哨子,沉声挑眉:“向大哥哥,刚才一出事,你们家的下人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吹响了这只哨子。” 她说着,挑眉看向还活着的那几个养犬人,将哨子往前送了送,问他们:“这是不是你们的哨子?” 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突然也太混乱了,大家都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负责养犬的这些养犬人,更是被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来参加这全鹿宴的可全都是达官贵人,一个个的都金贵的很。 但凡是有一个出了什么差池,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负责养狗的人。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便吹响了哨子,只是这哨子没用,所以他们也顾不得了。 此时再看见这东西,他们都点点了点头:“回大少爷,这的确是我们的训狗的哨子。” 凌初寒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一时竟然惊跳了一下,看向戚元的目光也陡然凌厉了几分。 这个女人竟然知道训狗用的哨子! 他忽然想到刚才那一声急促特别的哨声,不由得一时不安。 向玠不大明白:“这哨子不是没用吗?” 没用,就说明猎犬失控了啊。 失控了跟人为有什么关系? 戚元轻轻的笑了笑:“是啊,这哨子没用,这是为什么呢?” 她的目光在在场之人之中扫了一圈,淡淡的去问那几个养犬人:“你们训狗,一般来说,你们的哨子是不是从来都有用的?不同的哨声代表不同的指令?” 养犬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凶猛的女孩子竟然还知道训犬,一时忙点了点头:“是的,我们专门训犬的,都有自己的狗哨,不同的哨声就是不同的指令,按理来说,是不会失去作用的。” 戚元笑着反问:“那如果,眼前的这群猎犬,不是你们本来的那批猎犬呢?” 啊? 养犬人懵了。 向玠和谢营也同时看向戚元,再看了看远处的那群狗。 第561章 ·无门 啊? 眼前的这群狗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猎犬啊,都是大部分勋贵用来做猎犬的那种细犬,还有一些则是从北方弄来的獒犬。 这些狗长得都一样。 戚元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狗换了? 向玠立即就问养犬人:“你们驯养的这批狗多久了?” 养犬人比他还懵:“四年了,这些狗都是五岁左右,正是反应最快也最凶猛的时候。” 养了四年了,狗哨从来没出过错。 结果今天就在狗群失控的时候,狗哨一点作用都不起了? 他原本觉得这些狗是被过度惊所以才疯狂得连主人都不认了。 可现在,原来这些狗的主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向家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背后的人把向家的狗全都换了,是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戚云徵跟沈嘉朗,就是背后的人的目标。 是谁?! 凌初寒从戚元说出那句眼前的这群猎犬,不是你们本来的那批猎犬的话之后,便在心里骂了一声贱人。 真的是这个贱人! 她竟然也懂得训狗! 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不,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批狗如何听狗哨的指令? 每家每户的养犬人训狗的方式都不一样,哨子吹出来的节奏不同,指令也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向家的这批人不管怎么吹哨子,都没办法将那群狗制住的原因。 可戚元为什么会知道成国公府训狗的哨子的节奏和指令? 他猛地抬头。 戚元的视线也正好在人群中逡巡,当看到凌初寒的时候,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而后轻说:“向大哥哥,其实要知道这批狗是谁的,也很简单。” 她说着,看了身后的那群狗一眼,缓缓地开了口:“狗都是认主人的。” 一句话刚落,她笑眯眯的看着那群养犬人:“这些若不是你们的狗,而你们又要它们去找狗主人,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 向玠的右眼皮跳了跳,总觉得有些不对。 养犬人不假思索:“一个个的闻过去,狗的鼻子最是灵敏了,它们见到主人,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戚元顿时便笑了:“是啊,在场的客人就这么多,那就一个个闻过去吧,总要知道,这批狗到底是谁养的,谁换的吧?” 她慢条斯理的说:“否则,今天能悄无声息的收买下人换掉所有的猎犬,下一次,说不定就能在别庄放把火,甚至放些不该放的犯忌讳的东西,不是吗?” 向玠没有任何迟疑,当即便问养犬人:“你们能不能制住一条狗,带着它认人?” 这帮狗现在是平静下来了,但刚才的凶猛实在是让人心有余悸。 戚元没等养犬人回答,便挑眉说:“我有法子。” 她一面说,一面拿起那个狗哨放到嘴边作势要吹起来。 而后,她忽然猛地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凌初寒问:“凌公子,是你啊!” 凌初寒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原本要抬手吹哨子将这些狗都驱走的,可谁知道,戚元根本就不是真的要让那些狗闻什么主人,而是要看看这场中是谁在吹狗哨! 真是狡猾多端的贱人! 其他的人却全都已经看到他的动作,都有些不可思议。 向玠更是冷冷质问:“凌初寒,你是不是应该要给我一个解释?!” 凌初寒二话不说,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转身就走。 不过就是一群狗而已,只要他走了,谁能说这些狗就是他的,是他换的? 什么让狗闻味道认主人也可笑的很。 狗又不会说话,他只要到时候发出指令,那些狗只会乖乖的坐着,连尾巴都不会摇一下。 是戚元那个贱人诈他,他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草场外面便是大路,只要从这大路穿过去,他就能甩脱这些人。 到时候大可随意推个替死鬼出来。 温明峰就很合适。 他才不会留在这里! 戚元劈手拉过了旁边人的马,飞身上马立即飞奔出去。 所有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 不,凌初寒肯定是真的有些什么蹊跷在的。 若是真的没什么事,那他跑什么? 不过,戚元也是,凌初寒跑了,她追上去能干什么? 她又不是什么大内高手。 也不是顺天府或是大理寺的,她还能断案不成? 向玠浑身都紧绷着,见状二话不说,也抢了一匹马飞奔出去。 谢营不放心,顾不得安慰戚云徵,也跟着找了马跟出去了。 远远地,向玠就看到戚元伏在马背上,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他一直都知道戚元的骑术好,但是确实不知道她的骑术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 同样是用尽全力,戚元却飞快的赶上了凌初寒。 而自己却始终落后戚元几乎四个身位的距离,不管怎么努力,始终没有办法完全跟上。 好身手! 他在心里赞叹,随即就看见戚元已经追上了凌初寒,而且一点点的朝着凌初寒靠近了。 两个人的马儿几乎都贴在了一起,并排而行。 凌初寒愤怒至极。 他几次都想要勒住马缰撞向戚元的马儿。 可戚元却始终能够完美避开。 这个贱人! 他心中愤怒的无以复加,但却只能骂出一声贱人。 真是流年不利! 这个贱人竟然还会狗哨! 他单手勒住缰绳,恶狠狠地盯着戚元,找准时机,猛地策马越过了前面倒下来的一棵树,而后猛地拉弯了一截树枝,又放开来。 这树枝弹力巨大,马儿在急速奔跑的情况下被这么一弹,一定会摔倒。 他就等着看戚元被马给踩死。 可是预想当中的惨叫声并没有来临,他忍不不安的回头,就见戚元已经勒住了缰绳轻笑出声。 他心中不安的预感顿时更加强烈,向玠却大声喊:“小心!前面是山涧!是山涧!” 凌初寒终于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了,他一时之间须发倒竖,死死的勒住缰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马儿根本收不势,猛地踩空落下了山崖。 第562章 ·怪气 山涧中布满奇形怪状的石头,不少还突出水面,这一片被人叫做石头林,就是因为到处都山石。 凌初寒坠崖的时候,还抱着一丝侥幸之心,觉得就算是摔下去应当也是摔不死的。 直到他摔下去并没有摔到水中,而是头朝下磕在了一块突出水面的尖石上,他才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太痛了! 简直是太痛了,他惨叫了一声之后,就失去了力气,被湍急的水流直接冲走。 意识彻底丧失之前,他心中朦朦胧胧的升起一个念头-----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走这条路的,他原本是想直接从大道上穿过去,就进官道了。 是戚元在后面一直跟着他,追着他...... 还用马来别他的马,他才会改变方向。 是戚元逼着他走的这条路! 她早知道! 她早就知道! 他睁大眼,死死的盯着头顶上方。 但是随即便迅速被冰冷的急流给淹没了。 向玠冲到崖边的时候,底下的水流仍旧湍急奔腾,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别说是要找到凌初寒了,凌初寒的一片衣角都找不到! 他遍体生寒,猛地回头看着戚元。 好半响,他才忍住了心悸和心惊:“戚大小姐,他死了。” 这可是国公的亲孙子! 不是开玩笑的事! 谢营紧随其后,奔向了崖边,随即就直起身来,先看了向玠一眼,才沉声说:“他是自己坠崖的。” 向玠侧头看着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是啊,他跟谢营亲眼看到的,凌初寒是自己坠崖的,根本就没人碰到他! 果然,戚元轻描淡写的说:“他自己找死,谁能拦得住?我不过就是想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换掉那批猎犬,谁知道他做贼心虚,慌不择路。” 众目睽睽都看着呢,她当众指出凌初寒在吹狗哨,怀疑凌初寒故意调换向家的猎犬害人,凌初寒没有任何解释就逃走了。 她作为受害者的亲姐姐,难道追出来是什么不应该的事吗? 向玠说不出话来。 他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 戚元淡淡的看着他:“向大哥哥,成国公现在只怕是也已经来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向玠浑身冰凉,张了张嘴:“我会说,这件事跟你无关。” 要承担成国公府的怒火,就让他们向家来好了。 戚元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向大哥哥,事无不可对人言,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件事原本就是成国公府的凌初寒有错在先,我什么都没做,都没碰到他,他死了是老天收他,没什么不能说的。” 谢营见她拍马就走,上前拍了向玠的肩膀:“你怕什么?要说错,那也是凌初寒有错在先,他换掉这么多的猎犬,到底是想干什么?他还暗地里吹狗哨,若是他下指令攻击所有人呢?你们向家还有活路吗?” 向家的宴席上,向家的狗咬死咬伤客人。 别说各家追究责任向家没法交代。 只说向家闹出这么大的事,一定会轰动朝野。 向大老爷的官儿还能当的了吗? 向玠悚然而惊。 他们随即便跟在戚元身后回了向家别庄。 出了这么大的事,根本已经没有人再有心思去猎梅花鹿了,向夫人得知的时候,几乎都快晕过去。 急忙赶去查看沈嘉朗的伤势。 沈嘉朗的小腿上被撕扯开了好几个口子,几乎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她看着都忍不住面色惨白。 向蓉更是顾不得那帮小姐妹,急急忙忙的赶到查看情况,又急忙问:“元姐儿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跟元姐儿交代啊? 元姐儿最在意这两个弟弟了! 成国公夫人原本听说猎犬伤人了,还着急忙慌的赶过来,生怕被咬伤的是自家的孩子。 等到听说被咬伤的是戚元的弟弟,顿时神清气爽。 真是老天有眼,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随即就忍不住唉声叹气:“你说说看,戚家也真是的,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学艺不精,还送出来打猎,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 戚二夫人面色凝重,正好听见成国公夫人说这么一句,顿时觉得成国公夫人阴阳怪气。 出了这样的意外,正常人都该觉得惋惜才是。 成国公夫人倒好,反倒是这么阴阳怪气! 旁边的人都忧心忡忡的问大夫到了没有,成国公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快笑了:“唉,被狗咬倒是也罢了,伤口倒不怕什么,就怕以后得了疯狗病,那可怎么好?”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下意识的觉得害怕。 成国公夫人拿着帕子沾了沾嘴角:“从前我们就碰见过一个,被狗咬了当时没事儿,过了一阵却忽然怕风怕光,开始学狗叫的,没过几天就死了......” 大家下意识想要离得远一些了。 疯狗病可是会咬人的。 戚二夫人再好的脾气,此时也忍不下去了,忍不住转身冷冷的看着成国公夫人:“夫人!我劝你积点口德吧!生怕别人听不出你盼着我们戚家出事吗?!” 她说完,压根也不给成国公人回嘴的机会,忍不住转身就走。 成国公夫人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你这是....” 戚二夫人懒得理会,快步进了房间,一眼看到沈嘉朗的伤口,顿时眼泪便下来了。 沈嘉朗来了戚家之后,一直乖巧听话,从来不给人添麻烦。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下来,她们也真心把沈嘉朗当成了自家孩子。 现在看到沈嘉朗被狗咬成这样,她立即便哽咽着喊:“朗哥儿!你没事吧?” 沈嘉朗分明已经痛的出汗,听见戚二夫人这么问,还是急忙摇头安慰她:“二婶,我没事,不痛的!” 向夫人心中不落忍,急忙跟戚二夫人赔不是。 又没好气的问:“阿玠呢?!让他过来!” 让他招待客人,到底是怎么招待的?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以前不管是什么事,向玠都还算是处理得当,怎么这回却出这么大的纰漏? 第563章 ·捉奸 向玠没来,戚元先赶过来了。 向蓉看到她,就忍不住愧疚:“元姐儿,对不起,是我们家没做好东道主,才出了这么大的事。” 向夫人也同样不好意思:“是啊元姐儿,真是对不住你,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戚家一个说法。朗哥儿受伤,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请名医诊治。” 的确是需要请名医。 不过名医家里就有。 戚元坐在沈嘉朗床边,轻声问他:“能受得住吗?” 沈嘉朗肯定的点了点头,心里又觉得对不住戚元:“姐姐,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如果不是他要出门,如果不是他非得闹着出来,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戚元直接便说:“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为了怕出事,一辈子就不出门了?今天你们做的非常好,勇敢得出乎我的意料。” 他们从来不是她的负累。 人是没有办法单独活下去的,总要有些寄托和牵挂的人。 而沈嘉朗和戚云徵,他们从来都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而且一直都在认真的生活,认真的努力。 今天这件事,若不是因为沈嘉朗和戚云徵的骑术精湛,那么她根本没有办法有足够的时间试探出这群狗的狗哨指令是哪一套。 死士出门刺杀,总是难免遇见各种各样的情况。 尤其是许多人家里都要养狗。 她们当初在暗卫营里,就专门有训犬师来教她们如何应对各种各样的犬只。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情是真的很公平。 你多学一样本事,以后就少一次求人的机会。 她拍了拍沈嘉朗的肩膀:“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说完,她转头看着向夫人:“夫人,这件事不关向家的事,你们家的猎犬被人给调换了,而且有人发出指令让狗群攻击我的弟弟们。” 什么?! 向夫人瞳孔放大,一瞬间鸡皮疙瘩就爬满了全身。 什么?! 谁这么丧心病狂,换掉了家里所有的猎犬?! 他们又想干什么?! 屋子里安静下来,向夫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此时的成国公夫没看到戚元,她原本是想要追上去跟戚二夫人理论个清楚的,谁知道才走了几步就被人给叫住了。 她转头一看,便发现这是凌蔷身边的大丫头斐斐。 一看到她,斐斐便快步上前凑在了成国公夫人耳边:“夫人,姑娘有话让我跟您说。” 孙女儿到底还是比口舌之争更重要,成国公夫人走了几步,带着斐斐一道绕过了廊柱下了台阶:“什么事?” 斐斐轻声将凌蔷的计划和盘托出。 成国公夫人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女儿竟然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唰的一下抬头,盯着斐斐问了一声:那现在那个野种......” 斐斐的声音压得更低:“回夫人的话,已经进那个房里许久了。” 成国公夫人眯了眯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所有的好事儿都同一天发生了? 戚家的那个混小子被狗咬得半死不活的,那个野种还跟戚元在同一间房里..... 啧啧! 她之前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此时吐得干干净净。 立即便转身交代斐斐:“不必我去叫谁去看,你去......” 这帮孩子到底还是太过年轻稚嫩了。 虽胆子大办事儿厉害,可是却还是思虑不周。 为什么要她带人去捉奸?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只要那间屋子起个火,所有的人自然都会过去的。 这样不是更加浑然天成吗? 她微笑着眯了眯眼睛,之前从柳家的事情开始之后,她便从来没有再开怀过。 可是现在,她却只想开怀大笑。 好啊。 今天可真是好戏连台。 向夫人这头,还没等到向玠回来,便见府中的管事媳妇儿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咱们后院客房起火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向夫人几乎都快要晕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了? 她真的再也不想办什么宴席了! 这宴席谁爱办谁办吧! 可是以后的事是以后的事,现在起火了是大事,她按住向蓉的手:“蓉姐儿,你留在这里陪着元姐儿,我先去看看。” 客房起火实在是大事,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休息。 若是还恰逢有客人落在里头,还不知道该怎么样解决。 她焦头烂额的出门,急急忙忙的去后院查看情况。 因为这次来的客人基本上都带着孩子,加上成国公夫人还在旁边一直说:“我们家阿蔷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凌蔷一直都没出现。 但是成国公夫人并不着急。 毕竟是凌蔷设计的圈套,她现在不出现,肯定也是为了到时候置身事外,同时又合理的引这些客人过去看热闹。 既然如此,她当然更不能辜负了自家孙女儿费尽心思设计的这个局。 被成国公夫人这么一喊,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急了。 水火无情,谁不担心自家的孩子出个什么意外啊?! 向夫人从来没觉得这么心累过,简直是焦头烂额,只能急急地说:“一起火,府里的下人就已经发现了,大家别着急,别着急,我们一起去看看。”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简直无法想象,今天的事情应该要怎么样才能了局。 其实火势根本不大,等到向夫人她们赶到的时候,火势都已经被扑灭了,只不过是屋门被烧黑了,窗户此时也被烧的摇摇欲坠。 但是整体看上去还是没有太大的损害。 向夫人先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句佛,心里暗自庆幸还是没出大事。 随即她就听见成国公夫人急忙追问:“里面有没有人啊?这么多的浓烟,就算是好人只怕都给熏晕了,你们就没人进去看看情况?!” 下人们还真的没顾得上,主要是刚才一开始都只顾着救火了。 现在成国公夫人这么一说,向夫人才忙反应过来:“对了对了,快,快派人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第564章 ·癫狂 若是真的有人,那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向夫人心惊胆战的,想着待会儿若是真的有人,那该怎么才能赔礼道歉。 谁知道还真的有人。 管事媳妇儿带着人推开房门就喊了一声:“有人!有人晕过去了,快来人!” 成国公夫嘴角的弧度简直是压不下去。 当然有人了。 她听见里面的人喊了一声:“有人,是个姑娘!” 戚元。 是戚元。 成国公夫人低下头,拼命的隐藏住自己的笑意。 其他的夫人们则都有些着急了,急急忙忙的都一拥而上,生怕真的是自家闺女儿或是孙女儿进去换衣裳被困在了火海里。 谁知道抬出来的人却满脸黝黑,脸都被熏黑了,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大家不由得有些着急:“快请个大夫来,还有,快让人去打水来洗干净脸啊!” 向夫人急忙吩咐下去了。 此时里面的管事媳妇却又忍不住喊:“不对啊!这里面怎么还有个男人?!” 男人?! 众位夫人们原本都弯着腰盯着这个女孩子看的,听见说里面还有个男人,一时都忍不住怔了怔。 男人? 这可是向家的客房,而且是专门提供给女眷换衣服的客房! 这里面连个男下人都没有,还是救火才来了男下人的。 那屋子里怎么会有男人? 男人女人都有,里面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还用说吗? 大家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向夫人的头更大了,完全不明白怎么就从着火变成了一桩悬案。 怎么又扯上奸情了呢?! 她上前几步扶住门:“先都带出来!先把人都带出来再说!” 管事媳妇儿忙答应了一声,随即就将男人给拖了出来。 男人脱得精光,不着寸缕的被扔在了廊上。 所有的人都哇了一声,随即便忙掩住了眼睛。 成国公夫人叫的最大声:“到底怎么回事?!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 向夫人现在完全听不见成国公夫人在说什么了,她只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她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大的烂摊子啊?! 到底是谁这么荒谬,竟然在她家闹出这样的事! 荒谬!离谱! 她忍不住扶着旁边的门,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是谁?” 到底是谁在他们家做这样的事儿?! 成国公夫人上前两步,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温明峰。 她的嘴角再也压制不住,几乎快要笑出声了,死死的咬牙才忍住:“哎呀,这不是,这不是谢公子那个同窗吗?” 温明峰会做人,跟国子监的人都相处的好,自然也经常能去各家府上做客,因此有些夫人是认识他的。 这会儿,的确也有人认出来了,点了点头说:“是啊,这是.....温明峰吧?” 向夫人皱了皱眉头,温明峰长得细皮嫩肉的,又文质彬彬,人模人样的,的确是能迷住不少的小姑娘。 只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糊涂? 她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被被子裹住的女孩子,有心想要维护人的颜面:“好了好了,救人要紧,还是先把人送去找大夫看看吧。” 成国公夫人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怎么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她立即便阻止:“这不能贸然移动吧?何况.....今天来的名门闺秀这么多,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得弄清楚身份,否则的话,岂不是今天所有来参加全鹿宴的姑娘都有嫌疑?” 她叹了声气:“咱们家中都是有女孩儿的人,怎么能莫名其妙就担上这样的嫌疑呢?” 其他的人也都被她提醒。 是啊! 自家姑娘肯定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的! 更不认识温明峰! 肯定得把这两狗男女都认清楚! 否则模糊遮掩过去,岂不是自家的孩子们也都白白的担上了嫌疑?! 向夫人此时能怎么办? 她就算是有心想要遮掩,也寡不敌众。 她只能示意下人先把地上躺着的女孩子的脸擦干净。 同时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等到看到地上的女孩子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不由得脸色全都变了。 大家齐刷刷的转头去看成国公夫人。 成国公夫人更是脑子一下就懵了,只觉得无数的烟花在脑海里炸开,那一瞬间她头晕目眩,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踉跄的倒在地上。 斐斐更是面色大变,立即面色惨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自家姑娘?! 之前姑娘要更衣,让她去听听戚元屋子里的动静,所以她就走开了一会儿。 等到她再回去,就发现姑娘已经不见了。 她还以为姑娘是为了撇的干干净净,所以专门去跟那些姑娘们打梅花鹿了。 可是,姑娘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手忙脚乱的去搀扶成国公夫人。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连向夫人都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看成国公夫人。 怎么回事? 成国公夫人之前一直上蹿下跳的,好像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似地。 她还以为这件事是跟成国公夫人有关呢。 谁知道这里躺着的却是凌蔷,是成国公夫人最爱的孙女儿! 怎么,成国公夫人这么看好温明峰,所以不惜要生米煮成熟饭,先一步下手,将温明峰给抓来当孙女婿吗?! 可那也不至于啊! 就算是真的看上温明峰,到时候榜下捉婿不就行了吗? 成国公夫人双手死死的攥住自己的头发,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刚才的得意? 她完全崩溃了。 这个野种! 这个野种,她恨不得掐死的这个野种,怎么会跟自己的阿蔷在同一间屋子里?! 还是这个样子出来的?! 这里躺着的,本来应该是戚元! 对,戚元! 本来应该是戚元的! 怎么却忽然变成了阿蔷?! 肯定是戚元,都是戚元,一定是戚元那个贱人干的! 她怎么敢?! 戚元怎么敢?! 这是乱伦啊,她这是让成国公府血脉乱伦啊! 第565章 ·失控 成国公夫人陷入癫狂,哭着朝着温明峰扑过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大家都吓了一跳。 温明峰这都还一丝不挂呢! 这要是成国公夫人扑过去,那到时候场面得多难看啊?! 向夫人也吓了一跳,忙让人先拦住成国公夫人。 就在这时候,凌蔷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那一瞬,凌蔷被刺眼的阳光给刺得睁不开眼,随机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痛,太痛了。 她觉得此时头痛欲裂,就像喝多了酒宿醉一般。 而且不只是头痛,连带着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她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所以反应了一会儿,才急忙坐起身来。 她还有事儿呢! 现在戚元和温明峰那个野种应该已经苟合在了一起。 她应该要带人去抓奸,给祖母一个惊喜的! 可是谁知道,她一坐起来,便听见一阵喧哗声。 女人们的尖叫声瞬间就将她给淹没了。 她忍不住怔了怔,本能的觉得不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随即便一下子看到了一群目瞪口呆的贵夫人。 贵夫人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不目瞪口呆,因为,因为凌蔷此时也同样是一丝不挂,只是披着一床被子,现在一坐起来,被子就滑落下去,露出一大片肌肤。 大家都惊叫了一声。 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太不知廉耻了! 还是斐斐扑过去,猛地将被子拉起来裹住她,惊恐的喊了一声:“姑娘!” 凌蔷觉得不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 她听见祖母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哭声传来,怔怔的侧头看过去,就看到了成国公夫人和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明峰! 她睁大眼睛,反应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 而后她僵硬着脖子,低头缓缓地看自己。 随即她就发出一声更加惊天动地的喊声。 戚元赶到的时候,正好便听见这么一声,而后轻笑出声。 她素来喜欢直来直往。 京中女子对付人,弯弯绕绕到最后,无非也就是想着要毁人清白。 好像除了这个,就不能再有别的更能出气的法子。 她这个人本来不太喜欢这么做。 不过这一次凌蔷的确是成功的惹怒了她。 所以她这一次实在是烦了,便懒得再杀人,既然这些人这么喜欢用清白来说事儿,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也很合理吧? 何况她比凌蔷可要有底线的多。 只不过是敲晕了凌蔷给她脱光了衣服。 那个温明峰也提前被她给敲晕了。 两人只是被放在同一张床上,实际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过这也足够让这两个人终身难忘了。 成国公夫人疯了,是被气疯的。 她做梦都不会梦到这么离谱的内容。 所以当她看到戚元的时候,一时竟然忍不住崩溃,猛地朝着戚元扑了过去。 戚元镇定自若的往后退了两步,成国公夫人便跌倒在地。 成国公夫人又哭又闹:“贱人,你会有报应的,贱人!” 夫人们都有些同情,觉得成国公夫人是气疯了。 是啊,谁遇见这事不疯啊? 戚元缓缓的蹲下身,似乎满脸都是怜悯,伸出手去搀扶成国公夫人。 成国公夫人就像是被雷击一般,猛地要甩开她。 可戚元的动作缓慢,表情也十分轻松,手却像是一双铁钳一般,死死的箍住成国公夫人的胳膊。 成国公夫人竟然根本挣脱不开,被迫被戚元‘搀扶’了起来。 将人扶起来,戚元俯身压低了声音:“夫人很痛苦吧?本来是为我设局,本来这里躺着身败名裂的人应该是我,怎么就变成了你的掌上明珠?” 成国公夫人眼睛猩红,目眦欲裂。 戚元的声音压更低了:“夫人怎么这么看着我?你不会觉得这就已经完了吧?” 她轻轻的拍了拍成国公夫人的肩膀:“夫人,你还记得我弟弟被猎犬咬伤吗?” 不知道为什么,戚元这句话一说出来,成国公夫人只觉得汗毛倒竖,一时之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说什么? 戚元是什么意思? 成国公夫人心里的恐慌几乎是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大声的质问:“你说什么?戚元,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干了什么?!” 戚元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解:“国公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着急的看着向夫人:“向伯母,您快找个大夫来给成国公夫人看看,她好像是被刺激的过头了,有些神志不清了” 所有的人也都是这么想。 遇见这样的事儿,谁能不疯掉啊? 成国公夫人这显然是被刺激过度,所以失控了。 大家也不想再继续看热闹了。 说实话,这热闹看着也怪恶心的。 戚元脸上的怜悯在低头的瞬间就消失了。 她半点都不觉得她们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但凡她是个普通人,今天躺在这里的就会是她。 到时候成国公夫人和凌蔷会是怎么样的阴阳怪气,简直不言而喻。 这些人就是这样,他们怎么对待别人,那都是应当应该的。 但是若是但凡别人敢反击,那就是贱人就是该死。 凭什么? 她却偏偏不是爱吃亏的人。 为什么要以德报怨? 若是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她见其他人都涌上来劝成国公夫人,趁机在成国公夫人耳边低语:“夫人,你还是留着一点儿力气吧,待会儿还有事呢。” 还有什么事? 成国公府夫人根本不想听,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这件事更加要紧的? 她一定要杀了戚元! 一定要! 等到回去,她就一定要动用所有的能力,来绞杀戚元! 从今以后,她什么事儿都不做了,一辈子只做一件事。 那就是跟戚元死磕! 一定要杀了她! 不! 一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脑海,她就见一个人急急忙忙的闯进院子跟向夫人说:“夫人!凌九公子,他换了咱们家的猎犬,被发现之后逃跑,结果,结果摔下山涧去了!” 第566章 ·畏罪 向夫人顿时两眼一黑,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了她的承受范围。 也不是说不能出事,但是所有的事儿都赶在同一天发生,那真是少之又少,至少这些年来她掌向家中馈,加起来遇见的事儿也没今天一天的多。 不过向夫人还没有来得及晕倒,成国公夫人就先她一步,脑子里嗡了一声,后脑勺一阵一阵的发麻,随即睁大了眼,直挺挺的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她这么一晕,其他的夫人们也都傻了,有平时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反应过来之后都急忙去搀扶她。 向夫人嘴里发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立即让下人快些去请大夫。 请一个还不够,她一脸的郁闷:“去打听打听,附近能有多少大夫,就请多少大夫过来!” 这不请也不行啊。 躺着的都一堆呢! 这回向家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了。 她安顿好这些,嘴角的燎泡都多了一圈,急急忙忙的叫来向玠呵斥:“你看看你结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这个温明峰,在别人家里便如此......放肆,这种人的人品,怎么能与之结交?” 向玠比她还要错愕。 他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说:“这不可能!” 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要为他说话! 向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冷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都捉奸成双了!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我们又不是瞎子!” 向玠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娘,温明峰和凌蔷是死对头啊!” 这个只要是跟温明峰熟悉一些的都知道,凌初寒在国子监的时候可没少找温明峰的麻烦。 有一次凌蔷来接温明峰回家,还故意让马车冲撞温明峰,险些把温明峰撞死。 这件事闹得不小,当时大家都义愤填膺,觉得凌蔷太过骄纵,仗着国公府不把人放在眼里。 这样的两个人,他们会有奸情? 向玠真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向夫人可不管他信不信,事实胜于雄辩。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成国公府到底是怎么了?这两姐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说起这个,她忍不住问:“对了,换了猎犬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初寒是疯了吗?怎么什么事儿都敢做?” 她觉得这件事简直是荒谬得有些过分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坏成这样,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换掉别人家猎犬? 这可不是用一句玩笑就能带过去的。 姐弟俩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向夫人这句话一说出来,向玠脑子里顿时嗡了一声。 姐弟俩! 是啊,为什么出事的是凌蔷跟凌初寒?! 凌初寒掉下山崖那是因为他调换猎犬,用狗哨引导猎犬去攻击戚元的弟弟们。 凌蔷跟温明峰私通...... 会不会也跟戚元有关呢? 这事儿简直不能深想,一旦深想,向玠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脸都瞬间白了。 也是戚大小姐做的吗?! 他怔了怔,向夫人没听见他的回答,便有些着急:“阿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否则咱们怎么跟成国公府交代?”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死的到底是成国公府的嫡孙啊! 如果凌初寒那真是罪有应得,向家得罪成国公府也就得罪了,至少不必惹上官司。 向玠反应过来,正要解释,外面却传来管事惊慌失措的声音:“夫人,少爷,成国公来了!” 成国公根本就不管任何人的阻拦,一路直接从外头闯到了后院,径直去找了成国公夫人。 分明前几天两个人还吵得不可开交,成国公夫人还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此时此刻,看到成国公,成国公夫人却直接扑了上去,死死的攥住了成国公府的胳膊,大声的喊出声来:“老凌,报仇!你要给阿蔷和初寒报仇!” 她彻彻底底的崩溃了,哭着喊着声音都已经嘶哑,头发散乱钗环也都摇摇欲坠。 往日的国公夫人的尊荣和体面在这一刻尽数的分崩离析。 她之前有多么志得意满。 现在就有多崩溃痛苦。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分明现在应该身败名裂前程尽毁的是戚元。 分明被狗撕咬得不死也要残废的本来应该是戚元的弟弟。 这一切的痛苦本来都应该是永平侯府的! 老天为什么这么不长眼,却把这一切的痛苦都加诸在自己的孙儿孙女身上?! 成国公太阳穴猛地跳动几下,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凸出来。 他经历两朝,看过了太多的世事变迁,太多的浮浮沉沉,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 可原来不是的。 原来每个人在至亲至爱的人面前,都无法保持所谓的理智。 他双手握住了成国公夫人的肩膀。 成国公夫人顿时尖叫了一声。 她的肩膀和胳膊之前被戚元捏住过,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是不是杀猪杀习惯了,力气也比普通人大得多,她捏过的地方全都红肿发紫。 现在一碰就痛。 不过这点痛现在已经不算什么。 成国公夫人哭着将所有的事情都跟成国公说了一遍。 虽然她并没有具体参与,但是也不妨碍她把大致的事情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她死死的咬着牙看着成国公,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的发抖:“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成国公垂下眼遮住了眼里滔天的怒气。 他其实更气温明峰的无能狡猾。 也气凌蔷的自以为是小肚鸡肠。 更气凌初寒的自作主张。 可是到头来,他现在最恨的还是戚元! 他们不过是想要戚元身败名裂而已。 但是戚元却要他们死!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狠毒了! 这个时候,他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紧跟着斐斐便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哭着说:“国公爷,夫人,八小姐,八小姐她自尽了!” 成国公夫人打了个冷颤,脚下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成国公已经大步往外走,飞快的推开了凌蔷的房门。 凌蔷此时还在哭闹不休,手里握着匕首,死死的对着向家的丫头婆子们比划:“滚!我让你们都滚啊!” 第567章 ·病狂 她浑身都在发抖,手腕上已经鲜血淋漓,皮肉此时都翻出来,显得格外的可怖。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给震惊了。 成国公同样也被这极端的一幕给冲击的不轻。 如果这是敌人,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这是他的孙女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女儿。 这种感受是决然不同的。 自家的人,只有自己才能训斥欺负。 就算是他们做错了,也轮不到外人来出手惩戒。 他闭了闭眼睛,飞快上前打落了凌蔷手中的匕首,而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对向家的下人呵斥:“还不快去拿金疮药和布巾来包扎?!” 向家的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下去了。 成国公厉声呵斥其他人:“都滚出去!” 他到底是国公爷,爵位比向家可要高得多的多。 下人们二话不说,立即便做鸟兽散。 凌蔷还在死命的挣扎:“祖父,让我死!我不能活了,我活不下去了!” 戚元真狠,真狠啊! 把她跟她最恨的野种放在一起! 而且那个野种还是她的叔叔! 她只要想一想,就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给剥下来。 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戚元还不如直接杀了她!也好过让她这样在地狱里沉沦。 成国公面色铁青的替她止血,闻言就冷笑一声:“算计人的时候就没想到过可能会失败吗?” 凌蔷的确是没有想到。 在她看来,她是以有心算无心,而且还用上了迷药。 在向家这个戚元信得过的地方用迷药,而且还是以那么巧妙的方式,戚元应该无知无觉才是。 谁知道这个贱人却偏偏就躲过了! 成国公替她止了血,冷冷的看着她:“你死了有什么用?你要是死了,外头的人就会说你是畏罪自尽!” 这个时候,凌蔷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怎么想? 她想到那些人的眼神,想到那些令人难堪的议论,便觉得还不如死了。 人死了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成国公缓缓的深吸了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弟弟已经死了,你若是再出事,你还让不让你娘和祖母活?” 原本还沉浸在悲痛中的凌蔷不可置信的抬头,以为自己是听错:“祖父,您说什么?” 谁死了?! 成国公提起这个话题,同样是沉默了许久。 他隔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你弟弟调换了向家的猎犬,被发现之后,慌不择路,摔下山涧了,现在向家已经报官,官府和向家的人都在找,可是,凶多吉少了。” 成国公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 那个山涧他也知道,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底下还全都是怪石。 生存的几率微乎其微。 凌蔷崩溃的抱着头扯着自己的头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为什么?!”她反反复复的问着这一句话,一时咬牙切齿的喊戚元,一时又崩溃的喊:“都怪我,都怪我!” 成国公见她竟然硬生生的扯下了自己的一大把头发,一时也是立即便重重的在她颈后一敲。 成国公夫人赶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这一幕,顿时扑过来:“阿蔷!” 成国公闭了闭眼睛:“她没事,她情绪太激动了,我只能先敲晕她,否则她会出事的。” 房间里只剩下了成国公夫人的哭声,因为太过激动和用力,成国公夫人眼角边上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圈小红点。 看上去就像是脸上都在出血。 她死死的咬着牙问:“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可以说是家破人亡,可以说是名声尽毁。 结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成国公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先照顾好她。” 他拉开了门就看见了带着向玠过来的向大老爷。 向大老爷原本是没有来别庄上的,他今天衙门还有事儿,原本是打算在下衙之后再赶过来主持晚宴。 是凌初寒出事之后,向家的下人飞马回了京城报信,他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此时带着向玠过来,向大老爷拱了拱手:“国公爷......” 一句话还没说完,成国公忽然上前指着向玠:“今天的事,是你在场?是你全程在场?” 他的语气不善,向玠还是头一次被上位者如此诘问,下意识的有些惊怕:“回国公爷,的确是晚辈......” 成国公一脚将向玠给踹倒在地,猛地上前,一拳砸在了向玠的鼻子上。 向玠顿时鼻血横流。 向大老爷都被吓傻了,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上前一把攥住了成国公的胳膊:“国公爷!这件事是个意外!” 成国公面色铁青:“这是你们向家办的宴席,你们既然邀请了这些客人,就应该要负责好这帮客人的安全!” 向大老爷惊慌失措:“可是,是凌九公子先换了猎犬,事发之后又想要逃走,他出事是个意外,谁都没有想到啊!” 怎么上来就打他的儿子?! 成国公冷笑:“是吗?是意外吗?那为什么要去追他?!就算是他换了猎犬,是他犯了错,你们大可去报官!” 他愤怒不已。 同时又心痛不已。 但凡是没有人去追,凌初寒都不至于会慌不择路的逃到山涧掉下去。 都是眼前的这些人逼死了他! 向夫人是后头才赶到的,一来就看见自己儿子被成国公给打的鼻血横流,顿时便尖叫了一声。 成国公拎着向玠的衣襟站了起来:“走!我要去圣上跟前要个说法!看看我孙子到底是不是犯了死罪,需要你们私设公堂,草菅人命!” 向玠到底是涉世未深,哪里能跟这样的老油条比精,当时就有些傻了。 可就算是如此,也还是死死的咬着牙没有说出追凌初寒的是戚元。 向夫人吓得面色惨白的一路跟在后头:“国公爷,您不能这样!” 这一番动静,早就惊动了客人们,此时大家都听见动静出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戚二夫人同样出来了,站在台阶上右眼皮猛地跳了跳。 第568章 ·灭门 她没想到成国公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不,应该说,没想到成国公竟然能如此的敏锐。 是啊,这件事的关键就是,凌初寒就算是有罪在先,但是也绝对罪不至死。 但是现在问题就是凌初寒死了。 他一死,事情就从向家有理变得没理了。 因为还没审问清楚,也还没找到证据,他们就去追凌初寒,导致凌初寒摔死。 相比之下,凌初寒的确是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后果。 她心口有些痛,不由得想到戚元。 元姐儿刚才说要出门一趟,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 说曹操曹操到,她正念叨着戚元,就见戚元从门洞那边绕过来。 她顿时心中惊跳了几下,快步走上前想要把戚元先拉走。 成国公却已经先一步看到了戚元,眉眼顿时变得更加锋利。 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却心狠手辣。 惹了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他之所以对向家这么咄咄逼人,一来本来就是怪向家没有将这件事处置得当,二来就是想逼向家说出一开始追凌初寒的人。 他早就已经从当时草场上的人那里问到了,知道之前是戚元第一个追出去的。 此时看到戚元,他大步走上前,并没有因为戚元看上去弱不禁风就心慈手软,而是声如洪钟的怒骂:“就是你自作聪明,害死了我的孙子!” 说罢就高高的扬手。 戚元朝着他微微笑了笑:“成国公,没有人害他,众目睽睽之下,他吹狗哨让猎犬咬人,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何况,虽然我弟弟没事,但是向家却死了两个下人,受伤的也有七八个,这些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她丝毫没有畏惧:“我们发现不对,见他又二话不说就跑,难道有什么错?国公爷大可不必在这里仗势欺人,贼喊捉贼。” 向夫人顿时觉得戚元简直是女中豪杰! 是啊! 她一开始真是被成国公的这怒气给吓蒙了。 以至于都忘了,他们又不是理亏的一方! 向大老爷也松了口气,正色说:“国公爷,要去上公堂就上公堂,事发之后,我们也立即就报官了。您若是不满,要进宫告御状,那我们向家也奉陪,您大可不必这样给我们扣帽子!” 他娘的,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到底是谁应该生气啊?! 他们家好好的,不过是想要招待招待新姑爷,让新姑爷在京城的勋贵圈里混个脸熟,招谁惹谁了? 成国公府的这两姐弟,一个在后院勾搭外男,闹得起火。 另一个收买下人调换了所有的猎犬,还用狗哨指使猎犬咬人。 事发之后,他死了,反倒是还得怪在向家头上是吧?! 真是欺人太甚了! 成国公怒极反笑。 他一把攥住了戚元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你真是够牙尖嘴利的,可我现在不想听你狡辩!你害死了我的孙子,我就要你偿命!” 他现在是盛怒之下。 盛怒之下,失去了孙子的人,没有理智是很正常的事。 就像戚元去追凌初寒,凌初寒死了,她在法理上是无罪的一样。 他盛怒之下控制不好情绪,难道永昌帝还会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眷,杀他这个功臣吗?! 戚二夫人尖叫了一声,顿时血都已经冲到头顶了。 她不顾一切的扑了出去,大声喊:“成国公,你敢!你敢动我侄女儿!” 这个时候,她便巴不得戚老侯爷在了。 好歹也能拦一拦。 戚元嘲讽的冲着成国公笑了笑:“国公爷装疯卖傻的本事原来也这么厉害?” 她啧了一声:“只可惜,现在太迟了。” 什么太迟了? 成国公根本不屑一顾,只觉得戚元是在故作镇定。 不过没有用。 他只要稍微一用力,什么都结束了。 他是死了一个孙子没错,但是只要杀了戚元,那就报仇了。 也能讨好太子。 他咬着牙用力,可这个时候,一阵破空声袭来,随即一只羽箭划破长空,朝着成国公而去。 成国公眼神一厉,顿时便推开戚元往旁边一闪。 所有的人都惊得不轻,齐刷刷的朝着前方看去。 不远处,萧云庭出现在屋顶上,气定神闲的收起弓箭,从屋顶飞身而下,扯了扯嘴角环顾了一圈神情各异的众人,面无表情的说:“怪热闹的,成国公怎么还当众要杀人呢?” 成国公心中一惊,立即便跪在地上。 其他的人也都反应过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一个小厮飞跑着进来,带着哭腔说是锦衣卫到了。 向大老爷和成国公都立即抬头,外头赖成龙便带人径直赶到。 锦衣卫们全都穿着飞鱼服,一出现便气势压人,在场众人顿时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默默地把头低的更低。 戚二夫人至此才惊魂未定的上前扶住戚元,颤抖着问:“元姐儿,你没事吧?” 苍天呐,幸亏殿下来的及时。 戚元挑了挑眉,她也同样很诧异萧云庭会来。 她看着赖成龙,微微的点了点头。 赖成龙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她露出来的那一截脖颈纤细修长,上面一圈红色的掐痕格外的明显。 他的目光沉了沉,同样朝着戚元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萧云庭此时才开了口:“都起来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闹得这么满城风雨的?” 又问赖成龙:“赖大人又是为何而来?” 赖成龙朝着萧云庭恭敬的拱了拱手:“回禀太孙殿下,属下等是奉命来请成国公去一趟镇抚司,查一桩案子的。” 查案? 成国公挑了挑眉:“赖大人,若是要查本国公的孙子坠崖的案子,现在真凶已经就在此处了。” 赖成龙面色冷淡:“国公爷误会了,下官要查的,是温家灭门案。” 温家灭门案?! 成国公顿时心中一惊,随即死死的回过头盯着后院。 温明峰?! 他根本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怎么可能会去杀温家满门?! 温家从来都没有公布温明峰身世的念头,从始至终只想帮太子控制他,他怎么可能会动这样的心思?! 第569章 ·殒命 他一时之间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这么冷的天,他觉得空气里好像是带着刀子,直直的往人的皮肤里钻。 温家灭门了? 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儿! 他只能想到温明峰那个反骨。 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一条恶犬,随时随地都准备扑上去咬人一口。 温家从前一直因为他的身世而对他的母亲跟他不好,他对温家也恨之入骨,提起温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冷淡至极。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把温家给灭门。 而且...... 成国公想到自己的猜测,顿时毛骨悚然:“温家灭门,跟我有什么关系?” 仿佛就是为了等他问出这句话,赖成龙似笑非笑的俯视他,微微倾身甩出一张血书:“国公爷不妨好好的看看。” 他面色冷漠,字字如刀:“温家有人留下血书,言明温明峰并非温家血脉,而是国公爷亲生。” 哗的一声,在座的左右人都不可置信的发出惊呼声。 哪怕是萧云庭在场,也都阻止不了大家的惊愕。 不,也不仅仅是惊愕。 还有不可置信以及匪夷所思。 这世上的事可以荒谬,但是不能荒谬成这样。 温明峰? 那个之前被抓住跟凌蔷在后院私通苟且的温明峰,其实是成国公的私生子?! 老天爷啊! 戏文也不敢这么写啊! 那,那温明峰岂不是凌蔷的亲小叔叔?! 侄女儿跟小叔叔? 凌家到底在搞什么?! 凌初寒在前面换狗,闹得人仰马翻,害的大家灰头土脸的,向家大公子还险些被成国公给打死,连戚大小姐都快被成国公掐死。 温明峰和凌蔷则在后院私通,叔叔和侄女儿乱来。 现在成国公更是,竟然因为私生子的事情灭温家的满门! 温家也太惨了吧?! 帮人家养儿子,结果事发了,还要被灭门! 不知道为什么,向玠跟戚二夫人下意识的都去看戚元。 这世上的事,真的能这么巧的全都赶在一块儿吗? 成国公府的坏事,全都在一天内上赶着发生。 好像阎王殿忽然缺人了似地。 这世上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了。 戚元垂下头,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温明峰要杀温家,其实是早就已经定好的事。 上一辈子温明峰也这么做了。 而且是亲手砍下了他那个所谓的爹的人头。 这一世温明峰也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只等他一声令下,他收买的那些土匪就会把温家上下全都血洗一遍。 戚元只不过是用了点手段,提前传了消息罢了。 温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讨好和拿捏成国公,配合太子布局,贡献出一个美妾。 事后却又把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这些年他们也帮太子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温明峰跟他们纯粹是狗咬狗,根本不值得同情。 “成国公府是不是疯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成国公自己给人家戴绿帽子几十年,怪不得孙女儿也如此不知廉耻。” “那个温明峰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会不会是故意勾引凌蔷,报复成国公啊?” 诸如此类的议论不绝于耳,纷纷涌入成国公的耳朵。 成国公的心越跳越快,愤怒难堪铺天盖地的蔓延上心头,以至于他伸出手,刚开口,话还没有说出来,一口血却已经先一步的喷了出去。 赖成龙身手敏捷的闪开。 他的鲜血就尽数喷在了地上。 喷出这一口血,成国公脸色紫涨,往前踉跄了一下,面朝下栽倒在地。 戚二夫人惊呆了。 她攥紧戚元的手,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之前她恨成国公府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他们一天之内都死绝了算了。 但是其实这也就是她自己极端愤怒之下的泄愤的想法罢了,她自己知道根本不可能发生。 谁知道这一幕却是真真正正的实现了。 元姐儿怎么做到的?! 她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计的这么精密?! 向玠更是毛骨悚然。 他看着戚元的眼神都变了,刚才被成国公打都没这么害怕过。 戚元面无表情的看着成国公倒下去,心中讥诮的笑了笑。 笑啊。 刚才不是都很猖狂吗? 成国公府的这些人,从上到下,一个个的都嚣张得令人作呕。 不把人命当成人命,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她自问并未得罪过成国公府。 之前成国公夫人在柳家吃柳明珠的点心出事,还是她帮忙催吐,让她化险为夷的。 可结果她从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非得将她当成是仇敌。 当仇敌,就得有当她仇敌的觉悟。 赖成龙皱了皱眉,大手一挥:“将国公爷扶起来,带走!” 他说完,又冲着萧云庭拱了拱手:“殿下,卑职告退。” 原本他还有些话想要跟戚元说,可是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 萧云庭嗯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向大老爷:“猎犬被调换可不是小事,本王当时也是准备要来赴宴的,焉知凌初寒调换猎犬,是真的只想咬死两个小孩子,还是冲着本王来的?” 啊?! 向大老爷猛地抬头。 他算是听出来了。 太孙殿下这是生怕成国公府不死光啊! 这不是明晃晃的在说成国公府有刺杀太孙的嫌疑吗?! 他紧张的看了萧云庭一眼,又看了看戚元,终于有些琢磨过味儿来了。 殿下这,这是在为戚大小姐撑腰吗? 不仅是他看出来了,向玠也同样看出来了。 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太孙殿下未免太多虑了。 刚才的时机,就算是太孙殿下不出手射出那一箭,赖成龙下一瞬也就赶到了。 成国公是根本动不了戚元分毫的。 不,应该说,从头到尾,成国公和成国公府的那些人,都是戚元砧板上的鱼肉,她手里握着刀,想要怎么切就怎么切。 这下好了。 原本还担心这件事应该要怎么才能了局。 现在看来,根本不必担心了。 反倒是凌初寒,现在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想,戚大小姐的刀真是杀人不见血。 第570章 ·绝地 其实萧云庭那句话一说出来,成国公府的结局就注定了。 永昌帝对这个孙子如何重视人尽皆知,成国公府沾染上了谋害太孙的嫌疑,还想全身而退吗? 何况,成国公府本来也没什么人了。 刚才成国公吐血昏迷,被锦衣卫带走,如今还生死不知。 但是可想而知进了镇抚司之后等着他的会是什么,他的下场就算不是死,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了。 更别提现在还被扣上了一个意图谋害太孙的帽子。 谁带上这顶帽子都得死。 向大老爷将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迅速挺直了腰杆儿-----向家跟戚家的关系不必说,就说这一次,有了太孙殿下的这句话,过错也全都在成国公府了。 他立即便拱手恭敬的弯腰:“殿下说的是,这件事,臣一定会详细告知顺天府和大理寺,让他们严查!” 萧云庭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又扬手让众人起来:“行了,诸位也受了惊吓,先都散了吧。” 众人大部分都还沉浸在刚才巨大的震惊当中,等到退出来,还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有戚二夫人心里清楚的很,这件事一定跟元姐儿有关。 她落在最后,轻声喊:“元姐儿?” 戚元冲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没事的二婶,事情都差不多结束了,您先去看着嘉朗和云徵,等我解决完了这里的事,咱们便回家。” ...... 所以说,这件事还没有完吗? 戚二夫人吞了口口水,本来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想到现在成国公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其他的人还能掀出什么风浪? 便马上点了点头:“好,那你自己注意些,我先去陪着嘉朗跟云徵了。” 她一走,戚元便转身看着萧云庭:“卢家不是出了大事吗?殿下怎么还能有空来这里?” 这话一问,戚元就看到墙头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瞬间就明白过来,必定是六斤八宝他们送的信。 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我自己能处理的。” 萧云庭脸上带着一点儿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你自己也可以处理的很好,但是我无法做到看到你有危险还视而不见。” 顿了顿,他温柔的说:“每个人在爱上对方的时候,都想要为对方做的多一些,再多一些,我不能免俗。” 六斤长长地出了口气。 哎呀,殿下出息了! 就是该如此,甜言蜜语又不要钱,就该不停的说啊! 八宝则要兴奋地多,如果他此时再长一条尾巴的话,那就跟阿黄没什么两样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自己帮忙多没意思?这种场合,就该是殿下出场来英雄救美啊!” 不然殿下和戚大小姐的感情如何升温? 戚大小姐怎么会知道殿下对她有多惦记? 这两人都是那种本事大又不爱说话的人。 你看,这个时候就凸显出了他们这些人的重要性了吧? 没了他们,殿下可怎么抱得美人归啊? 真诚永远都最能打动人心。 萧云庭伸出手将她圈在怀里,低声叹息了一声:“元元,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这里,我也想要好好的站着,能够看到你也被你看到。” 戚元咳嗽了一声,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 她想她现在的脸一定都已经彻底的红了,同样伸手揽住萧云庭的腰,靠在他怀里轻声问:“宫里出什么事了?” 她知道太子素来不喜欢萧云庭和卢太子妃。 这些年其实卢太子妃和萧云庭的一大半苦难都是太子带来的。 这个儿子窝囊,太子会觉得他没用。 可这个儿子太有用,太子又会觉得自己被威胁。 实在是个自大又自卑的人。 矛盾至极。 这一次卢家的事,绝对跟太子和萧景昭脱不了关系。 太子哪怕不是主谋,至少也是从犯。 不管是哪一种,萧云庭心里都必定不好受的。 她的手紧了紧。 萧云庭立即便察觉到了,轻轻在戚元的发间亲了一下,沉声说:“我在皇祖父那里跪了一夜,皇祖父已经答应让我破例去查这个案子,去找我外祖父。” 他眼里有些内疚:“元元,我曾说过从江西回来就娶你,可现在看来,还要你再等一等了。” 这有什么? 戚元不以为意:“这没什么,我等得起。” 她并不当回事,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只是,他们既然敢设计卢家,就必定是已经做足了准备......” 她挑了挑眉,忽然想到了成国公。 成国公从前可同样是从西北军中出身的,这一次的事,他会不会也有参与其中呢? 否则的话,太子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要动用温明峰这颗棋子? 这个念头才浮现在脑海,她眼角余光就瞥见后面的院门被打开,一个身影飞一般的冲了出来。 她立即便伸手拽了萧云庭一把,将人拽到一旁,而后挑眉抬腿,一脚就将来人给重重的踹飞了出去。 那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哀嚎,随即便充满怨恨的抬起眼死死的盯着戚元,眼里几乎要滴血:“戚元!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萧云庭眉头紧皱。 戚元却半点都不觉得被冒犯。 这样的诅咒她听的多了。 有什么意义? 如果每个人的诅咒都应验,她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在她看来,所谓的诅咒只不过是输家无能为力之下最后的挣扎罢了。 她脸上带了一点儿笑意的看着重新挣扎着爬起来的凌蔷,毫不留情的出言讽刺:“是吗?那也改变不了你们全家会先一步去阎王殿等着的事实!” 六斤在墙头上啧了一声。 戚大小姐在口舌上输过谁啊? 她可最知道什么叫做杀人诛心,什么叫做猛踹瘸子那条好腿了。 现在的凌蔷可不就是那个瘸子么? 果然,凌蔷顿时如同困兽一般不管不顾再次朝着戚元扑过去。 这回没等到戚元动手,萧云庭已经先一步重重一脚踹在了凌蔷的心口。 第571章 ·开战 戚元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并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更不喜欢猫抓老鼠一样戏弄对手,折磨对手,她喜欢的苏老师一击必杀。 但是如果有人非得不知死活的凑上来,那么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她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的。 此时凌蔷倒在地上毫无声息,她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便轻声说:“对了,若是她不蹦出来,我都险些快忘了。” 她说完便转头直奔温明峰房里。 向家的下人死死的守着他,根本不敢胡乱放人。 毕竟他私通的对象那可是成国公府的姑娘,得把人扣着,以防到时候成国公府把罪名推在别人身上啊。 戚元到的时候,向玠本来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温明峰的。 毕竟按理来说,温明峰其实是成国公府的人,毕竟是成国公的私生子嘛。 成国公倒霉,温明峰本来也该要下狱的。 这种灭门惨案,那一般来说可都是夷族的下场啊! 可是温明峰却又是姓温的。 所以官府还没来抓人,向玠也不敢随意做决定。 此时见到戚元来,他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 他再也没办法把戚元当成是邻家小妹妹了。 没有邻家小妹妹这么深不可测的。 戚元并不在意,她直截了当的问:“温明峰在里面?” 向玠忙点了点头:“是,一直都在里面......” 戚元嗯了一声:“向大哥哥先让你们家下人都出去吧,我有事问他。” 向玠有些想问问她要问什么,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别问,挣扎片刻还是麻溜的带着人出去了。 算了,他还是去看看能不能把凌初寒的尸体打捞出来吧。 毕竟太孙殿下金口玉言,说怀疑凌初寒调换猎犬是为了刺杀他,这罪名一扣下来,现在顺天府和大理寺那都是紧张的要命,四处派人在找凌初寒的尸体。 这么大的事儿,当然是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了。 不然怎么能确定凌初寒是不是还会再出现? 戚元推开房门,就看到此时正在窗边站着的温明峰。 温明峰的腰背挺得笔直。 出了这么大的事,凌蔷崩溃到疯癫,连成国公都被气的半死不活。 可温明峰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戚元挑了挑眉:“温公子可真能沉得住气。” 温明峰嗤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戚元,原本是想要出言讽刺的,结果却又看到戚元身后跟着的萧云庭。 他的瞳孔顿时缩了缩。 戚元并没有错过他的反应。 一个还只是在国子监读书,都还未曾入朝为官的人,竟然认识刚回京不久的萧云庭,这不是很奇怪吗? 温明峰又看了戚元一眼,眼里带着憎恨和疯狂。 而后他忽然笑了一声:“殿下对这个荡妇倒是还真是真心。” 这个词儿一出,萧云庭便沉下脸:“你再说一遍。” “殿下听不得真话吗?”温明峰啧了一声,下流的冲着戚元吹了个口哨:“殿下怕是不知道吧,我当时在房间里,第一个遇见的可是她,啧啧......” 发生了没发生又如何? 要毁掉一个女人,就算是没有真正发生什么,也很简单。 那就是,污言秽语,无中生有。 这种莫须有的事儿,不就是凭借一张嘴巴吗? 他是男人,他最了解男人。 男人可以有无数个女人,但是他们对女人的要求却始终如一,那就是一定要是只能有他们一个男人。 他就不信,萧云庭听见这些话之后,能对戚元毫无芥蒂。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萧云庭已经欺身而上,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将他往后推,重重推在窗户上,按着他的头猛地对着窗户撞了上去。 温明峰的额头顿时肿起了一个大包,一时之间痛得脸都变了形。 萧云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温明峰目光暗沉,忍着剧痛怪异的笑了笑:“殿下怕什么?你喜欢她啊?没事儿,我很大方的,让给殿下......” 话音未落,戚元已经拽住他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拽,温明峰顿时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戚元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不耐烦的问:“你除了盯着女人的清白做文章,就没别的招数了吗?” 顿了顿,她又轻笑了一声:“是有遗传吧?你亲爹成国公是这样的人,奸污别人的妾室,之后撒手不管,后来你养父又气不过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加倍的折磨你们母子,所以你才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裤裆子里那点事,是吧?” ! 温明峰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 她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啊?! 哪家的女人会把这样的话毫无负担的说出口,还是当着萧云庭的面?! 可他确确实实还不可避免的被戳痛了。 以至于他的脸皮都抖了抖,大声喊:“你给我闭嘴!” 戚元才不会闭嘴。 她只会雪上加霜。 因此她抬起脚,重新又重重的踩了下去:“我没工夫管你是不是野种,到底对温家和成国公府怎么恨之入骨,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算计我,是奉太子的命,还是萧景昭的命令?” 如果说刚才的温明峰还只是震惊于戚元的粗俗,那么现在,他就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戚元的敏锐给弄得害怕。 怎么会?! 戚元怎么会知道这些? 是萧云庭告诉她的吗? 她怎么能这么毫无顾忌的就直接问出口了? 这样的话,也是能直接问的吗?! 温明峰头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他张了张嘴,一脸的抗拒:“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怎么可能承认? 戚元就讥诮的笑了一声:“是吗?那你就等着给你娘收尸吧!” 这一刻,温明峰是真真正正的毛骨悚然,他不可置信的挣扎起来:“你别动我娘!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你别动我娘!” 戚元丝毫不为所动:“少装大孝子了,这些年温家折辱你娘,你何尝又是什么好东西?” 第572章 ·遮羞 她面带讥讽,眼里都是不加遮掩的嘲笑:“你娘这些年忍辱负重的活着无非是为了庇护你,可是你是怎么对她的?” 怎么对她的? 温明峰口干舌燥,眼神飘忽,忍不住悲愤交加。 他的确是很恨自己的娘。 既然遭遇了那样的事,那就干脆去死好了! 就算是不死,那也应该知道怀孕之后就一碗药把他给打掉。 她竟然还把他给生下来! 他这么多年受尽冷眼,被温家的那些人当成是狗,他又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他要遭遇这一切?! 渐渐地,他越发的憎恨自己的母亲,等到后来,更是冷眼的看着温家的人变本加厉的折辱她,甚至将她送到后山的家庙里。 这些事都已经很久了,他自己都不想再记起来。 可是戚元却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温明峰死死的盯着她,面色阴冷,眼神乖戾,如同一条正在吐着芯子的毒蛇。 “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的。”戚元微微一笑:“你以为你藏的很好,可我第一眼就看出你居心叵测了。” 大昭寺? 温明峰的嘴唇颤了颤:“你早就知道我觊觎你?” 觊觎? 萧云庭眯了眯眼睛。 戚元则轻笑出声:“你要是这么想那也没错。” 她不想再给温明峰解惑,弯腰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你现在要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奉谁的命令?” 秘密被彻底揭穿,温明峰反倒是彻底冷静了。 他似笑非笑的跟戚元对视:“既然戚大小姐也知道我不在意我娘,那你就该知道,我没什么弱点,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戚元俯身看着他,拔下自己的簪子,冷冷的捅进他的腹部。 温明峰顿时如同是一只虾米,痛得蜷缩起身子不停的颤抖。 戚元冷冷的笑了一声:“你不在乎你娘,但是你在乎你娘身边那个丫头吧?那个把你带大的丫头,你说她若是看到你浑身都是窟窿的回去,会怎么样?” 温明峰目眦欲裂,终于开始心态崩溃,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你闭嘴!你闭嘴!你不许说,不许说!” “为什么不许说?!”戚元捏住他的下巴,丝毫没有客气:“承认吧,你就是跟你生父一样的卑鄙龌龊,跟你的养父一样下流无耻,否则的话,你怎么会对比你大二十岁的丫头动心?你就是个怪物!” 温明峰一步一步的被戚元给逼疯了。 他内心最见不得人的阴暗面此时彻底被曝光在阳光下,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了人群中任人围观。 他彻底的崩溃。 戚元看准时机,终于祭出最后一击:“你是不是还以为太子是你的恩人,是太子救了你?你真是可笑,竟然为仇人死心塌地,其实太子才是真正害的你母亲失身的罪魁祸首!金陵温家原本就是太子的傀儡!” 温明峰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给彻底咬断。 可就算是这样,他心里的愤怒还是一阵一阵的往上涌,以至于他虽然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是忍不住的剧烈挣扎,整个人青筋暴涨,嘴唇都成了紫色。 他死死的盯着戚元:“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 戚元冷冷的跟他对视:“那你好好想想,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同样的话? 温明峰脑子里嗡了一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母亲说过话了,更别提好好地听母亲说话。 但是原因是为什么呢? 他两只手疯狂的捶打自己的头,终于想起来了。 是啊。 他的母亲早就告诉过他,不要去京城,不要去找太子! 所有的事都对上了。 温明峰忽然安静下来,目光陡然呆滞,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 戚元挑了挑眉:“现在能说了吗?” 温明峰缓慢的抬起头盯着戚元,目光有些僵直:“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那还问我干什么?” 戚元就轻笑:“那看来我猜的都是对的。” 她啧了一声:“温明峰,你现在已经身败名裂前途尽毁了,而且,你是成国公私生子的身世也已经曝光。” 温明峰眼神锐利的看着她。 戚元继续冷冷的挑了挑眉:“你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了,你猜,现在最想你死的人会是谁?” 会是谁? 温明峰当然清楚。 他攥紧拳头一声不吭。 腹部的血仍旧还在流个不停,温明峰捂住伤口,忽然朝着戚元招了招手:“好,我告诉你。” 戚元慢慢俯身,他忽然拔出腹部的簪子,用力朝着戚元刺过去。 萧云庭眼疾手快,立即便一脚踹中他的手,而后干脆利落的踩住了他的手腕,重重的碾磨。 温明峰痛苦的喊叫一声。 戚元已经缓缓站直身子了:“没事,既然你不说,那也有不说的法子。” 她抬起手,拧断了温明峰的脖子。 而后淡淡的说:“真是可惜,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萧云庭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拍了拍戚元的肩膀:“没事,正如你所说,他不说也有不说的法子。” 这倒是,戚元不再拖延,打了个呼哨。 等到六斤八宝赶过来,戚元就沉声吩咐:“帮我个忙,跟向家说,让向家准备一辆马车,护送重要证人温明峰去大理寺自首,就说温明峰有重要的事要赶去大理寺澄清。” 六斤跟八宝两个人对戚元的命令素来是不打折扣的执行的,一听见戚元这么说,立即便转身去办了。 向大老爷听见这个要求,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立即便调派了一辆马车过来。 戚元看着六斤八宝将温明峰给运上了马车,转过头看着萧云庭:“殿下说,这辆马车能不能安全到京城,到大理寺?” 萧云庭淡淡的笑了笑:“我猜不能。” 温明峰手里必定是有些秘密的,否则不会敢直接打戚元的主意。 知道的越多,背后的人就越是不会放心。 现在这个唯一的活口可能落在顺天府手里,背后的人会信得过他吗? 不会的,疑心深重的人不可能会有相信人的能力。 第573章 ·大患 顺天府的人最终还是先一步找到了凌初寒的尸首。 山涧水流湍急,凌初寒入水就已经遭受了重击,头部受伤,而后陷入昏迷,被找到的时候,早就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了。 这还不过是大半天的时间而已。 向大老爷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眼睛,而后将自己府里抓出来的那些收受了凌初寒贿赂的下人同样移交给了顺天府。 他这次反正是被吓得不轻,决定最近这几年都不会再举办什么宴会了。 送戚二夫人和戚元的时候,他还专门提了一声:“戚大小姐,尸体已经找到了。” 戚二夫人还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戚元却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当回事。 在她看来,死了的人就死了。 活着的人怎么做才更加要紧。 她很期待,太子和萧景昭会怎么反应。 太子此时正在宫中暴跳如雷,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卢家这边的事情都进展顺利,但是温家跟成国公府那边却出了岔子。 “废物!”他忍不住恼怒的呵斥:“成国公府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温家也同样是一群废物!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要他们何用?!” 旁边的人根本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闭了闭眼睛,平复了心情之后便挑眉:“锦衣卫去了?” 青眼低声应是:“回殿下的话,赖成龙亲自带人去的,说是已经查清楚了,温家的灭门案就是成国公所为,有血书和土匪的口供为证。” 太子冷笑出声。 他才不信这件事是成国公做的。 那个老贼最是精明狡猾,若是真的是个豁的出去的主,早就干了,还能等到今天? 这件事,最有可能就是温明峰那个反骨仔做的。 谁知道却反倒是被人抓住,用来栽赃了成国公。 还能是谁? 当然是戚元! 这个丫头,太子早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以前这个丫头杀的都是柳家一派的人,帮的却是他,所以他从来都睁一只眼闭只眼,只当是没有看见。 可是时间慢慢过去,他就愈发的发现,这个小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和心狠手辣。 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其实也帮的不是他,而是萧云庭。 真是心腹大患。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想到戚元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牙酸。 真是可惜了,若是这个丫头看上的是景昭多好? 那就是东宫的一个宝贝。 只可惜,她的眼神不怎么好,偏偏却看上了萧云庭。 太子的目光阴沉,冷冷的问:“那温明峰呢?” 那个野种知道的事情多,而且心思极为深沉,这么多年,手里难免会有些东西。 何况,让成国公插手卢家的事情,这个野种是亲自经手的。 不能让他落入别人手里,否则的话,谁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青眼俯身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太子立即便皱紧眉头:“杀了他。” 趁着人还没有进京之前,先杀了他。 青眼丝毫没有迟疑,轻声应是,领命而去。 太子则冷冷的盯着自己的茶盏,忽然扬手将茶盏重重扔在地上。顺天府的人最终还是先一步找到了凌初寒的尸首。 山涧水流湍急,凌初寒入水就已经遭受了重击,头部受伤,而后陷入昏迷,被找到的时候,早就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了。 这还不过是大半天的时间而已。 向大老爷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眼睛,而后将自己府里抓出来的那些收受了凌初寒贿赂的下人同样移交给了顺天府。 他这次反正是被吓得不轻,决定最近这几年都不会再举办什么宴会了。 送戚二夫人和戚元的时候,他还专门提了一声:“戚大小姐,尸体已经找到了。” 戚二夫人还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戚元却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当回事。 在她看来,死了的人就死了。 活着的人怎么做才更加要紧。 她很期待,太子和萧景昭会怎么反应。 太子此时正在宫中暴跳如雷,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卢家这边的事情都进展顺利,但是温家跟成国公府那边却出了岔子。 “废物!”他忍不住恼怒的呵斥:“成国公府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温家也同样是一群废物!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要他们何用?!” 旁边的人根本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闭了闭眼睛,平复了心情之后便挑眉:“锦衣卫去了?” 青眼低声应是:“回殿下的话,赖成龙亲自带人去的,说是已经查清楚了,温家的灭门案就是成国公所为,有血书和土匪的口供为证。” 太子冷笑出声。 他才不信这件事是成国公做的。 那个老贼最是精明狡猾,若是真的是个豁的出去的主,早就干了,还能等到今天? 这件事,最有可能就是温明峰那个反骨仔做的。 谁知道却反倒是被人抓住,用来栽赃了成国公。 还能是谁? 当然是戚元! 这个丫头,太子早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以前这个丫头杀的都是柳家一派的人,帮的却是他,所以他从来都睁一只眼闭只眼,只当是没有看见。 可是时间慢慢过去,他就愈发的发现,这个小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和心狠手辣。 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其实也帮的不是他,而是萧云庭。 真是心腹大患。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想到戚元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牙酸。 真是可惜了,若是这个丫头看上的是景昭多好? 那就是东宫的一个宝贝。 只可惜,她的眼神不怎么好,偏偏却看上了萧云庭。 太子的目光阴沉,冷冷的问:“那温明峰呢?” 那个野种知道的事情多,而且心思极为深沉,这么多年,手里难免会有些东西。 何况,让成国公插手卢家的事情,这个野种是亲自经手的。 不能让他落入别人手里,否则的话,谁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青眼俯身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太子立即便皱紧眉头:“杀了他。” 趁着人还没有进京之前,先杀了他。 青眼丝毫没有迟疑,轻声应是,领命而去。 太子则冷冷的盯着自己的茶盏,忽然扬手将茶盏重重扔在地上。 第574章 ·不驯 旁边的尸体仍旧还在地上孤零零的躺着。 戚元好整以暇的微笑着俯身低头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这些做杀手的,嘴巴都严的很。” 杀手被戚元弄蒙了,不知道戚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至于他们本来准备要说的话都被戚元给说完了,他们反倒是无话可说。 这种完全的未知和惊恐比严刑拷打更加让人惊惶。 戚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不过我有对付你们的法子。” 什么法子? 其中一个杀手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被戚元带着走,便梗着脖子冷笑:“你要是真有法子,还会在这里跟我们废话?” 真要是有办法,早就直接杀了他们了。 怎么还可能杀一个留两个?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故意诈他们,好扰乱他们的心神,趁机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被这么一提醒,另外那个人也立即便反应过来:“要杀就杀,休想从我们这里问出东西来!” 八宝嘿了一声,当场就脱鞋抡起了自己的鞋底板,打算抽这两人的嘴巴。 毕竟他觉得这两人实在是对戚元太不尊重。 不过六斤先一步把他拉住了,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大小姐心中有数,你少添乱!” 八宝顿时觉得有些可惜,他的鞋底子抽人可疼了。 这两人真是没福气。 戚元丝毫不生气,反倒是轻笑出声:“你们是来刺杀温明峰的吧?你说,若是温明峰没死,而且太孙殿下不仅不杀你们,还要带你们和温明峰一起去西北找卢老爷子。你们背后的人,会不会相信你们啊?” ? 温明峰没死? 他怎么可能没死?刚才马车里被他们砍的尸体不是温明峰是谁? 不...... 不是温明峰死了没死的问题。 重点是,戚元会说温明峰没死! 就像温明峰分明已经死了,但是戚元却还用来引诱他们上钩一样。 怪不得戚元说他们不招认也没任何用。 因为戚元是打算用离间计! 也怪不得戚元会杀掉他们的一个同伴。 因为如此一来,戏才能更真。 眼前的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不! 萧云庭要是真的这么做,那他们一定会尸骨无存! 青眼大人从来就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人的人,他们立时剧烈的挣扎起来,横眉冷目的指着戚元怒骂:“毒妇!你要是这么干,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戚元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你看,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来杀人,我一不刑讯逼供,二不杀你们,还给你们找一条好出路,找一个好主子......” 她的脸色陡然之间就沉下来,忽然抬手重重的拧住前面那人的下巴:“你怎么不谢我,反倒还这么不知死活?” 她变脸的速度比戏班子的名角儿还要快。 两个人都被她巨大的转变弄得手足无措。 戚元嗤笑一声放开了手,转头看着萧云庭笑了一声:“殿下,看我给您找了两个好帮手,您可一定要好好的赏赐他们。” 萧云庭始终面带笑意的看着戚元,此时听见戚元这么说,也立即就笑着答应:“好啊,本王一定会亲自带着他们回京,一路上让人人都看见,不仅如此......” 他笑眯眯的补充:“本王还要给他们加官进爵,重重赏赐。” 这哪里是赏赐? 这是嫌他们死的不够快! 两个人看一眼戚元,再看看萧云庭,顿时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手狠心黑,简直就是绝配! 戚元已经冷冷站起身了,冲着萧云庭挑了挑眉:“殿下,那还能什么?就这么做吧,我看他们两个也迫不及待了。” 到底谁迫不及待啊?! 那两个人终于有些慌了,他们心里明白的很,萧云庭和戚元这就是明晃晃的要他们死。 不,应该说,是要他们生不如死。 他们也真的做得出来! 可,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那自己现在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别说戚元早就先一步把他们藏在牙齿里的毒囊抠出来了,他们现在求死不得。 就算是能死。 他们死了也成了叛徒了。 真是太欺负人了。 这样子他们死都死成了一个笑话。 活到这么大,他们觉得哪怕是以前在暗卫营里头再累再苦,都没在这两口子面前令人崩溃。 萧云庭大手一挥。 八宝马上就上前来了,嘿嘿冲着他们两个怪笑几声:“请吧您二位!” 跟戚大小姐一个人斗就怪不自量力的了,还想连着殿下一起,想什么呢? 死了都算是这俩人祖上积德了。 真是不知死活。 八宝手底下的动作丝毫不慢,眼看着真的拎着人的后领子就准备走。 那两个人终于急了。 主要是不急不行。 其他的人做事儿,好歹都能摸索出这个人的性格来。 但是戚大小姐完全不同。 她的脑子好像跟正常人的不太一样,想到哪儿就是哪儿。 而且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更改。 等到后领被拎起来,其中一个终于崩溃了:“不!殿下,戚大小姐,我能说!我说我说!” 八宝啧了一声。 早说多好,费这么多功夫。 戚元慢悠悠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不必你说了,我来问,你来说。” 那人吞了口口水,整个人的脸色都跟着暗淡了下去,仿佛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只能不停的点头。 戚元便淡淡的问:“你们平时住在哪儿?” 啊? 那个人诧异的抬头看着戚元,完全摸不清楚戚元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是应该问他们听命于谁,为什么来刺杀温明峰的吗? 怎么却直接问他们住在哪里? 戚元面色冷下来:“我问你什么答什么。” 那人立即就下意识的开了口:“住在城南的胭脂胡同。” 戚元紧跟着问:“那里一共有多少人?” 那人嘴唇抖了抖:“二十三人。” 人数并不多。 戚元沉默片刻,又笑着看着他们:“你们的头儿叫什么名字,也知道吧?” 第575章 ·引贼 她做过暗卫,当然明白暗卫是如何运作的。 暗卫也是人,是人就要吃要喝要住,所以他们通常都会被切割成许多个部分,散落在各个地方,等到主人有需要的时候再出现。 现在看来,这些人所处的胭脂胡同,应当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地方。 被派来刺杀温明峰,上头不是很在意这个据点。 这些人也都不是怎么得重用的。 上头随时可以舍弃。 那么,就算是杀了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两个人被戚元的沉默弄得提心吊胆,险些自己把自己给吓死。 主要是戚元杀人又不会提前打招呼,谁知道她会不会下一刻就拿出匕首来。 就跟刚才杀他们同伴一样。 萧云庭拍了拍戚元的肩膀。 戚元回过神来,看了八宝六斤一眼,便跟着萧云庭走到外面。 八宝跟六斤立即就上前将那两个人看的严严实实。 戚元则跟着萧云庭出了房门,轻声问:“殿下有事?” 萧云庭点了点头:“这两个人知道的不会太多,他们上头只怕也是一样。” 这一点跟戚元所想的不谋而合。 两人对视了一眼,戚元冷下声音:“从这里的确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用处,至少不是知道胭脂胡同了吗?” 别的用处是什么用处? 萧云庭很快就明白了。 胭脂胡同鱼龙混杂,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正是因为一条胡同基本都是做暗娼生意的,因此才得名胭脂胡同。 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藏着一批死士。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一个青衣人静悄悄的进了巷尾的院落,才进门,就坐在了书桌后头淡淡的挑了挑眉:“人还没回来?” 负责的兆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进门,立即就顺手把门关上了:“回大人的话,狼毫和鼠尾他们两个带队出去的,杀一个温明峰,应当绰绰有余。” 青眼没有说话,抬眼淡淡的盯着他:“应当?你用应当来办差?” 虽然他的脸色都未变,但是兆兴立即就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腿一软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属下无能,属下该死!” 青眼嗤笑一声:“别忙着磕头,温明峰那个野种可是唯一一个知道密信的下落的人,你们若是不能杀人灭口,查出密信在何处,你想死?” 兆兴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密信?!” 他都顾不得害怕青眼了,匪夷所思的问:“密信不是在成国公的手里吗?!” 怎么又到了温明峰的手里了? 陷害卢老爷子,这件事非同小可,要陷害太子妃的父亲,设局也得做足全套的戏码。 所以当初他们伪造了卢老爷子和瓦剌高官的书信,又收买了卢老爷子身边的亲信,从而偷偷将大批战马转移,用来陷害卢老爷子。 这里所说的密信,就是卢老爷子的亲信写给成国公的回信。 之前太子便已经跟成国公要过。 只是成国公一直装疯卖傻,不肯将密信交出。 谁知道却落到了温明峰的手里?! 青眼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了,他们也是在成国公进了镇抚司之后,通过在镇抚司的暗线那里知道的。 毕竟成国公实在是过于关键,现在成国公府又遭逢巨变,谁知道成国公落在赖成龙手里,会不会说出些不该说的来? 当然还是只有死人更加保险了。 尤其是在试探之后,得知密信并不在成国公手里,成国公马上就死了。 温明峰其实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若是温明峰死了,那密信的下落就不知道在何处了。 这密信实在是关键,绝不能落在萧云庭的手里。 所以青眼冷冷的哼了一声:“所以要你们去查!温明峰今天是去参加人家的宴席的,密信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会带在身上,你们等到鼠尾和狼毫他们回来之后,便立即去一趟金陵。” 去金陵? 兆兴更加糊涂了:“大人,温明峰对金陵那边恨之入骨,是不是应该先查一查京城他的住处?国子监的宿舍,还有他在大昭寺寄宿的禅院......” “都找过了。”青眼冷哼了一声,淡淡的盯着他:“温明峰一直都是你们在跟着,他的事儿你们最熟,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由你们办,别忘了,他在金陵还有个亲娘呢。” 兆兴立即就反应过来,忙答应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大人,属下去给您倒茶。” 真是吓过头了,他竟然都忘记了给青眼上茶和点心。 “不必了。”青眼站起身来:“我还有要事要办,你们务必上心,卢家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你知道吗?” 事情已经做了,那就一定要做绝。 否则卢家翻过身来,头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就是太子。 太子跟萧云庭如今算是已经彻底的没了父子之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萧云庭也跟着失宠。 否则岂不是白忙一场? 兆兴擦着额头上的汗不停的点头,见青眼要走,忙抢在前头替青眼开了门,只是门一开,他就错愕的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声响之大几乎让整座房子都震了震,连青眼也立即便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厉声问:“怎么回事?!” 兆兴自己也不知道啊,他立即就想张口叫人,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此时其他的暗卫都已经惊疑不定的出来了。 毕竟他们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本来就最为敏锐。 兆兴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正要让一个人去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巨响却又第三次传来,这一次随着巨响传来的,还有一道洪亮的声音:“搜!给我好好的搜!” 搜?! 青眼心中一惊:“官府?!官府怎么会上门?!” 兆兴也是悚然而惊:“小人不知啊!”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人已经喊起来了:“是鼠尾!鼠尾在官府的人手里!他是叛徒!” 青眼猛地打了兆兴一个耳光。 第576章 ·连锅 兆兴顿时被打的东倒西歪,整个人的耳朵根子都嗡嗡嗡的响,一时晕头转向。 但是他顾不得晕,因为现在晕过去,下一瞬就要彻底被青眼给送去阎王殿了。 他捂着脸满脸都是羞愧:“大人,都是属下识人不清,养出了个败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青眼猛地又打了他一个耳光,厉声说:“一定是刺杀温明峰失败被捉住,做了叛徒!” 兆兴的脸色更白了。 他手底下的人做了叛徒,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同时他又忍不住异常的愤怒。 鼠尾跟狼毫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做了叛徒?! 鼠尾跟狼毫冤枉啊。 他们的确是扛不住,想要跟戚元招认。 但是戚元根本不要他们说话,只问出了胭脂巷这个地方,就把他们给绑来了。 正好现在又偏偏是大晚上,他们双手被绑在身后,后面被八宝和六斤拿着匕首捅着,从对面那边看,可不就像是他们是带路的吗?! 真是被戚大小姐坑死了! 戚大小姐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屋子里安静下来,青眼迅速的反应过来:“将所有的东西都给烧干净,能烧的不能烧的,都烧干净!” 这一点觉悟兆兴还是有的。 他们暗卫做这些本来就是驾轻就熟。 他立即就打了个呼哨,前面的暗卫得到命令,立即便不管不顾的朝着官府的人冲了过去。 兆兴则打开书架,着急的招呼青眼:“大人,您先走!属下将这些东西都给处理干净,再拖一拖!” 青眼看了他一眼,闪身进了密道。 兆兴又将书架恢复成原位,转头就将所有的信件全都投入火盆中。 幸亏现在本来就是冬天,信件投入其中,火苗蹭的一下窜起来,瞬间就将这些信纸都给吞噬其中。 兆兴的脸也被火焰给映红了。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急,最后一张书信烧完,他正要松口气,房门却猛地被踹开。 巡检司的指挥使,也就是长公主的驸马陆明安正立在门外,冷冷的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随后便厉声呵斥:“勾结成国公府和温明峰,刺杀谋害太孙殿下,你意欲何为?” ? 刺杀谁? 兆兴都觉得自己快听不太懂眼前的人说话了。 他刺杀的是温明峰,哪有刺杀萧云庭啊?! 可现在显然他根本解释不清,他也没有想解释,一脚踹翻了火盆,趁机便打开窗户翻身而出。 陆明安往后退了几步,等到火盆落地,便只能看见兆兴的背影了。 他勾着嘴角冷笑一声。 兆兴却顾不得背后是什么情形。 他只想要快点逃离此处。 只是,才翻出墙头,他便像是见了鬼,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又猛地转身想要逃跑。 竟然是萧云庭! 是萧云庭带着人找到这里的! 怪不得,怪不得陆明安会说出他们刺杀萧云庭这样的话。 原来萧云庭也参与了此事。 可如此一来,萧云庭岂不是也知道了卢家通敌一案其实跟太子有关? 他知道多少? 狼毫跟鼠尾两人知道的本来也不多,按理来说,能找到胭脂胡同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的脑海里一时乱糟糟的,以至于只顾着埋头跑,等到头被撞得嗡了一声,才跌坐在地上,捂着头抬头。 一抬头,他就忍不住毛骨悚然-----八宝手里正拿着一个盾牌,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而八宝身后,是一个身穿骑装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兆兴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冷颤,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极度危险。 他不敢跟萧云庭硬拼,一扭身就要冲进旁边的小巷。 这里本来就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只要他随意闯进一户人家,那就如同是泥牛入海,这些人再想要找到他根本难于登天。 只是想的虽然很好,可事实上他还没跑出几步,小腿就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便再也保持不住平衡的摔倒在地。 这一摔就已经足够定生死了。 戚元缓慢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兆兴,是吧?” 她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 兆兴下意识的咬牙。 可还没有来得及,下巴就已经被人给掐住了。 萧云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刚刚有死的机会你不死,现在想死,未免太迟了吧?” 他说完,便面不改色的用力,当即就卸掉了兆兴的下巴。 兆兴只觉得腮帮子一股剧痛袭来,紧跟着便连说话都说不出了,口水直流,更别提还要咬断自己的舌头或是咬破自己牙齿里的毒囊。 他惊恐的看着萧云庭,冷汗一阵阵的涌出来。 戚元则慢条斯理的蹲下身看着他:“别急着自己死啊,你勾结温明峰和成国公府刺杀太孙殿下,这件事,总该要给个说法吧?” 天色发白的时候,向大老爷也听见了胭脂胡同的事儿。 他站在午门外头还听见同僚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真是胆大包天,成国公府怎么敢刺杀太孙殿下?!” “谁知道呢?听说还是因为成国公对太子怀恨在心......” 向大老爷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牙痛。 原来太孙殿下在别庄的时候说的那句,焉知凌初寒换了猎犬是不是冲着他来的是当真的。 一个刺杀太孙的帽子到底就这么给扣下来了! 殿下可真是敢想敢做啊! 而且,因为有了胭脂胡同这些身份不明的刺客,刺杀太孙殿下这件事显得格外的真实。 也不知道,成国公府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招惹戚大小姐,结果却偏偏惹到了太孙殿下。 听说成国公已经因为重伤而在镇抚司不治身亡。 成国公府这一下,是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都不知道成国公府到底是图什么。 此时的东宫,太子同样是惊怒交加。 陷害卢汀这么难的事儿,他们都做成了,而且做的天衣无缝。 谁知道,不过是破坏戚元跟萧云庭的亲事这么简单的事,反倒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搭上了他这么多的暗卫! 第577章 ·替身 养暗卫那不是简单的事。 尤其是他还是东宫太子,本来就已经有自己的护卫军要养,要养暗卫就更加的难。 一要避开人的耳目----否则养私兵那代表着什么?那代表着他这个太子要造反! 二来就是要庞大的开支。 东宫每一年的收入那都是有数的,他明面上的收入,也就只能养得起护卫军了。 为了养这些暗卫,他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功夫。 可如今,就因为一件这么小的事,折损进去这么多的人! 更可恶的是,还被扣上刺杀太孙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萧云庭!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青眼,极力才能平复心中的怒气:“你们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青眼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殿下,都是属下等无能!” 这句话太子都听腻了。 他根本不想再听,冷笑了一声就嗤之以鼻:“孤要听的不是这个!现在孤要问你的是,这件事要如何收场?!” 太孙被刺,轰动全城。 永昌帝本来就偏宠萧云庭,甚至破天荒的答应了让萧云庭赶赴西北查明卢汀通敌一案。 现在萧云庭还被刺杀。 这就更糟糕了! 前脚要帮卢家洗清冤屈,后脚就遭遇了刺杀。 而且竟然还是被朝中重臣勋贵,出身军中的成国公刺杀的! 这代表着什么?! 这个孽障,竟然如此心机深沉! 这样一来,原本已经铁板钉钉的卢家的案子,此时又起了风云。 青眼压低声音:“殿下安心,成国公已经死了,兆兴也不会再开口,这件事绝对牵连不到您的身上。” 太子冷笑出声:“孤难道是怕这个吗?!” 他劈手摔了一个汝窑美人壶,一脸的戾气:“废物,一群废物!让你们办事,你们反倒是送上门让人家找把柄!” 说出去简直都要笑掉人的大牙。 一个国公府,竟然就只因为算计一个戚元的清白,结果就全军覆没不说,还搭进去这么多人! 青眼一声都不敢吭。 他知道太子的怒气是来自哪里,沉默一会儿就轻声说:“殿下,其实咱们除了损失了成国公府和温明峰这两颗棋子,还有胭脂巷那些人......” 太子都被气笑了,他也的的确确是忍不住的冷笑出声:“怎么,你还觉得庆幸是吗?!” 被两个小兔崽子给连消带打,除掉一个国公府,还端掉了一个暗卫据点。 这还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吗?! 青眼急忙摇头:“殿下,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咱们暂时的确是吃了点亏,可......” 他顿了顿,才紧跟着说:“可是其实这件事对咱们的影响根本不大,只要卢家的罪名能定下来,太孙殿下就翻不了身。” 一个有一个通敌卖国的外祖父的太孙,还配做太孙吗? 就算是永昌帝偏宠他,朝臣们答应吗? 何况萧云庭本来也不得太子的宠爱。 到时候有眼睛的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站队的。 太子冷冷的盯着青眼,忽然说:“你去办件事。” 青眼忙应是,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刚吩咐完,大太监张斌便飞快的从外头进来,低眉顺眼的说:“殿下,太孙殿下被刺,圣上震怒,已经下令褫夺成国公府爵位,成国公府如今所有人都已经下狱。” 太子闭了闭眼睛。 永昌帝宠爱萧云庭,会这么处置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张斌察言观色,又压低了声音:“另外,圣上已经下令让锦衣卫严查胭脂巷。” 太子冷笑了一声:“胭脂巷的人,不就是成国公府的人吗?”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张斌;“成国公桀骜不驯,养一批死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吧?” 人都已经死了,也不能白死,当然是有什么罪名都推在他的头上了。 张斌立即会意,忙不迭的应是,又轻声说:“这一次,太孙殿下又跟圣上提起了戚大小姐。” 太子现在听不得戚元这两个字。 一听见,他就变了脸色,猛地冷笑了一声。 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老老实实的生孩子带孩子,主持中馈。 戚元这样的,算是什么女人? 又怎么能做太孙妃? 萧云庭眼睛瞎了,永昌帝的眼睛也是瞎的吗?! 他满心烦躁的冷哼了一声,又厉声问张斌:“之前吩咐你去办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张斌的腰顿时更低了。 他心里也清楚,现在的太子浑身都是戾气。 毕竟这一次对付戚元,太子可以说是满盘皆输。 谁喜欢输啊? 尤其是还是太子这样位高权重的人。 他低眉顺目的回答:“殿下,都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办好了,您尽管放心。” 听见这句话,太子的脸色才略微好看了些:“是吗?可别是什么歪瓜裂枣。” “殿下要不要看看画像?”张斌早有准备,从袖子中掏出一卷画像递过去:“您看看。” 青眼立在旁边看过去,一眼看到画像上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 这不是小柳贵妃吗?! 小柳贵妃复活啦?! 他下意识的看向太子。 却见太子似乎早有所料,一点儿也没有意外的样子。 他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太子这是,处心积虑的找了一个小柳贵妃的替身吗?! 不过他也马上就知道太子这是为什么。 其实圣上对小柳贵妃的的确确是与众不同的。 哪怕是楚国公做了那样的事,甚至还有柳王妃和长公主在旁边一直要说法,永昌帝也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迁怒小柳贵妃。 最后都还让小柳贵妃风光下葬。 这若是都不算是珍爱,那什么才算是? 尤其是小柳贵妃去世之后,永昌帝就少入后宫了。 可见心里一直还是对小柳贵妃的事儿耿耿于怀。 太子之前就曾经提过小柳贵妃,原来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了。 他浑身一个激灵。 好啊! 这一招棋可真是妙极了! 以前的小柳贵妃不好,那是因为小柳贵妃是柳家的人。 可是这个替身却不是。 若是这个替身能够得宠,那么..... 第578章 ·当然 成国公府覆灭也不过就是一夕之间,当天晚上,成国公府便被锦衣卫查抄,贴上了重重封条。 成国公夫人几乎疯癫,最后一头撞死在了成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上头。 京中一时之间人人谈成国公府色变。 向夫人更是回家就病了。 戚老夫人听见消息,还特意让戚三夫人带着礼物上门去看望了向夫人。 带着礼物的三夫人拍着心口,感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陪着戚元出门肯定得出大事儿,所以这次没跟着去。 否则的话,这一次她非得当场被吓死不可! 听说成国公后来当场掐住了戚元的喉咙,如果不是太孙殿下出现的及时,成国公必定会毫不留情的扭断戚元的脖子的。 虽然她实在很怀疑,成国公到底能不能扭断戚元的脖子。 但是听着戚二夫人说起当时的事,她还是忍不住冷汗涔涔。 见到向夫人,向夫人很是诚恳的拉着戚三夫人的手赔罪:“您还来看我,真是让我无地自容,都是我们招待不周,才会出这么大的事儿,害的贵府公子被狗咬伤,还受了惊吓......” 戚三夫人见她面色有些泛白,嘴唇也是白的,忙摇了摇头:“夫人别这么说,我们老夫人也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样的事儿谁能想得到呢?” 向夫人咳嗽两声:“幸亏元姐儿在,若不是她,那些猎犬还不知道会不会在别人操纵下咬伤更多的人......” 她顿了顿,才长出了口气:“元姐儿也是受惊吓了。” ...... 戚三夫人实在是用尽力气才能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谁受惊吓,他们家元姐儿都不会受惊吓的,向夫人实在是太多虑了。 的确是如此,戚震这回进门的时候,刚进门就听见戚元说:“虽然兆兴他们都不会招认,不过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要么是太子,要么就是南安郡王萧景昭无疑了。” 太子,萧景昭。 听见这两个名字,戚震的右眼皮就跳了跳。 紧跟着,戚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的位置还是靠太孙才稳住的,怎么会这样愚蠢,做出自毁长城的蠢事?!” 若是换做以前,这样的话戚老夫人断然不可能会这样直接说出口。 但是在戚元跟前,只是这么说都已经显得过于委婉了。 “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戚元看的很通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的嫉妒心本来就很强,在太子看来,儿子比他厉害,天下的人都认定他是因为儿子才保住的储位。”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万幸,还好有个得宠争气的儿子。 但是也有人会觉得自尊受挫。 但是做到太子这一步的,绝对还是少数。 之前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戚老侯爷说:“这件事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桩,元姐儿,你要做好准备。” 太子的身份特殊,是一国储君,无数目光汇集在他身上。 同时又是萧云庭的亲爹,血脉相连。 要是揭发太子的那些恶事,作为亲儿子的萧云庭难道又能从礼法上占到什么便宜? 戚震在外面也叹了口气。 戚老夫人忧心忡忡:“是啊,元姐儿,投鼠忌器......” 戚元冷冷的挑了挑眉:“没什么好投鼠忌器的,不能揭发他的丑事,不代表就没有办法。”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戚老夫人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 “他要是不想活了,可以去死。”戚元连眉头都没有变一下,仿佛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介意。” 戚震踉跄了两步,搀扶住了旁边的博古架。 这博古架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决定之后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博古架给造的结实一点。 屋子里安静下来,所以他这边的动静就格外的明显。 戚老夫人和戚老侯爷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听见动静就朝着他这边看去,见戚震一脸震惊的绕过了博古架进来,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 冒冒失失的,一点都沉不住气! 戚震不用想也知道自家爹娘现在是个什么心态。 他忍不住觉得自己冤枉。 不管是谁,摊上这么个女儿也会吃不消的啊! 从戚元回京到现在,他就没消停过。 隔三差五的死人。 以前还好,是一个一个的死。 现在更离谱了,死的人是一窝一窝的。 一窝一窝的死也就算了,杀成王杀齐王也就算了。 最可怕的是,现在听戚元的口风,这是连太子也想杀啊! 他苦着脸,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连自己死了以后埋哪儿都想好了。 太子跟齐王那可不同。 从前的齐王虽然受宠,但是到底只是个皇子,当时又还未当差,所以手里并没什么实权。 可太子虽然病弱,却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太子! 虽然说一天到晚都被永昌帝申斥,可他也有一帮从他做储君开始就跟在身边的班底! 那些班底,可都是太子的政治资本。 何况永昌帝之前几次巡幸江南,太子都是负责监国的。 大家一直都轻视太子,说到底那是因为太子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一副随时要死的样子。 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太子的生存之道? 毕竟看着病歪歪的,但是就是这么病歪歪的一直活下来了。 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看着戚元:“元姐儿,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想到这里,戚震叹了一声气,想要将这些朝堂局势都分析给戚元听。 戚元转过头盯着他,并没有反驳,只是反问:“是不是因为天地君亲师,他对太孙来说,既是父亲又是君父,因此不能动?”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戚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戚老侯爷欲言又止。 戚老夫人则是长长地出口气:“元姐儿,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还不到那个地步。” 本来这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 第579章 ·离京 戚震知道戚元的脾气,他想了想,还是开诚布公的跟戚元说:“外面的人大多数都把太子仍旧坐稳东宫的功劳归功于太孙殿下,可其实,太子本身也是有本事的。” 怕戚元不信,戚震特意举了几个例子:“永昌二十三年,圣上去中都祭祖,期间遇上山洪暴发,圣上生死未卜......是太子令内阁留守的几位阁老坐镇京城,他自己率领羽林卫和京营数千人赶往中都营救。” 只不过这些事都太过久远了。 加上后来小柳贵妃愈发得宠,齐王也崭露头角,所以才逐渐没有人再提起。 大家提起太子,记住的往往都是太子接驾不恭,被训斥的狗血淋头、太子好色真,江苏巡抚进献十几个美人,他照单全收这样的事。 戚震知道自家闺女儿厉害。 能连杀两个亲王,干倒两个国公府的人,放哪儿都要说一声是个人物。 可是一码归一码。 要对付太子,难度可是比之前那些人加起来都要高的事。 戚震的语气平静,但是心情却颇为沉重:“元姐儿,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但是你若是杀太子,事情只会滑向更加不可预测的深渊的。” 他没开玩笑。 戚老侯爷觉得这话题太过沉重了,看着戚元说:“元姐儿,你爹说的其实也有道理,现在圣上已经下令允许殿下查明卢家的案子了,不如就等一等。” 戚元并没有反驳,她点了点头说:“的确是可以等一等。”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说这几个字,屋子里其他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戚老夫人握住戚元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元姐儿,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你看这些人这样跳出来,你也怪累的。” 杀人也累啊。 她觉得戚元的那些匕首什么的只怕都卷刃过无数次了。 戚元却顿觉莫名,她笑了笑:“祖母说错了,怎么会累呢?寻常人难道就没有烦心事了吗?寻常人开门七件事,不管是哪一件,对于百姓来说都是大事。” “何况寻常人也要面对地痞流氓,要面对村长里长,甚至是贪得无厌的那些官吏。”戚元想的很开:“人活着就要面临无数的麻烦,最重要的是,刀要握在自己手里,也要永远有能够反抗的能力。” 只要能够应对,这些臭虫们就算是跳的再欢快,那又有什么关系? 来一个碾死一个就行了。 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她随时准备好接招。 戚老侯爷忍不住拍案叫绝:“好!元姐儿说的是,人活着凭借的不就是那一口气吗?!有多大的本事带多大的帽子。” 他哈哈大笑,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是元姐儿赢了,这就行了。” 戚震觉得自己老爹也是够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 他要是以前动不动就惹是生非,早被老爹打死送去见祖宗了。 现在换成戚元了,连杀太子的念头都有了,戚老侯爷还在这里和稀泥,觉得事儿不大。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咳嗽了几声。 戚元则先去后院看了沈嘉朗。 薛神医已经给沈嘉朗看过了,见到戚元来就说:“伤口都已经处置过了,咬伤撕裂伤不比摔伤和割伤,很难处理,我试着给他缝合过了,若是接下来不发热,按理来说应当就没什么事了。” 从上次送过他金匮要略之后,薛神医对戚元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戚元也颔首道谢,上前坐在沈嘉朗床沿,伸手摸了摸沈嘉朗的额头。 沈嘉朗顿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姐姐!” 戚元温柔的笑了笑:“你好一些了吗?” “好许多了。”沈嘉朗像是一条小狗一样不停点头,又坐起身来,忽然对戚元说:“姐姐,我想去读书。” 戚元顿时笑了:“那要等你再过几天养好伤了再说。” “不!”沈嘉朗坚定的摇了摇头:“姐姐,我要离开京城,去蜀中求学!” 戚元一时有些惊愕。 不知道沈嘉朗怎么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嘉朗过了年也才六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忽然想到去蜀中求学? 她立即便扫了一眼沈嘉朗屋子里服侍的人。 沈嘉朗却攥住她的手:“姐姐,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的。教我骑射的大哥说,他们蜀中有大儒,是范大儒,我想要去跟着范大儒读书!长大了以后,做姐姐的依靠!” 戚元怔了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沈嘉朗会专门提范大儒。 范大儒既是名士,同时也是侠士,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曾当过游侠,亲手在剑上镌刻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样的名句。 她摸了摸沈嘉朗的头发:“蜀中远在千里之外,若是你去了那里,只怕一年也只能回来一次,你真的要去吗?” 沈嘉朗目光坚定。 他不想再成为戚元的负担。 也不想每一次都等着姐姐来救。 他要变得更强,更好,要成为姐姐的帮手助力,而不是累赘。 在这之前,他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戚元认真的听着沈嘉朗的话,沉默片刻才说:“那我先让人问一问,看看范大儒怎样才肯收你做弟子,再说,就算是要走,也得等到过完年再走,是不是?” 沈嘉朗一听戚元答应,早就已经忘乎所以,听见戚元这么说,忙点了点头。 戚元也并没有敷衍他,回过头就跟戚老侯爷提起了这件事。 戚老侯爷还有些震惊:“他这岁数,也未免太小了一些。” 戚元却说:“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孩子,自小就比寻常的孩子成熟懂事,他要去,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她不会觉得沈嘉朗还太小,所做的决定都不成熟。 人总要走自己的路,如果走错了,那再改正就好了。 摸爬滚打摸索出来的路,往往才是最好最合适自己的那一条。 见她这么说,戚老侯爷便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托人问一问。” 第580章 ·惊闻 戚老侯爷去问的也不是别人,就是太子太傅,也是国朝首辅楚博。 倒也不是说戚老侯爷的面子这么大,能让首辅帮忙引荐。 而是恰好范大儒在蜀中开堂授课,而楚博楚大人正好就是蜀中人。 楚博回到自家的时候,看到戚老侯爷的时候还有些震惊。 毕竟勋贵跟文臣自来就不怎么来往。 要知道勋贵那都是靠着祖上的功德吃饭的,文臣们却大部分都是寒窗苦读才能考取功名。 勋贵觉得文臣都是破穷酸,一群腐儒。 文臣们则觉得勋贵都是些躺在功劳本上才老本的蠹虫,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大老粗。 楚家跟戚家更是从来都没什么来往。 乍然看到戚老侯爷过来,楚博一下子想的就有些多了。 他最先想到的,便是戚老侯爷是为了成国公府的案子来的。 所以等到分了宾主坐下,楚博便先问:“老侯爷若是为了成国公府的案子来的,那楚某无可奉告,这个案子是锦衣卫亲审,全程都只跟圣上禀报的。” 他也知道,成国公的那个不争气的孙子换猎犬咬得就是戚家的孩子。 但是,这事儿也不必找到自己这儿来啊。 成国公府现在死的就剩下个空架子了。 戚老侯爷啊了一声,比楚博还要震惊:“成国公府怎么了?” 这事儿不是早就已经定了吗? 成国公死在了镇抚司,成国公夫人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国公府被查抄。 还能有什么事? 楚博皱了皱眉:“你还不知道?” 戚老侯爷还真的不知道,他满脸的茫然:“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 楚博皱了皱眉,才咳嗽了一声:“那你今天过来是为了?” “哦,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您,范大儒在蜀中收徒开课,是个什么章程?”他反应过来:“我们家有个孩子,仰慕范大儒已久,想要拜入范大儒门下。” 楚博淡淡的扫了戚老侯爷一眼:“范大儒总共只收徒一百零三个,每一个要么是一方名士,要么便是朝中为官。” 戚老侯爷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啊。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范大儒的名声怎么会如此响亮? 人家都说,朝堂首辅,乡野大儒。 就是说范大儒跟作为太子太傅的首辅也能相提并论。 要不是这样,沈嘉朗一个小孩儿怎么能知道范大儒这号人物? 他咂摸了一下,瞬间就咂摸出味儿来了。 楚博这是觉得自己家是一家子大老粗,怎么能出个读书人呢。 他不动声色的掩下心里的不快:“我们也知道范大儒声名赫赫,只是家中的孩子意志坚定,因此,我便豁出去这张老脸,特意过来问一问。” 楚博倒也没有再多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便沉声说:“既然如此,老夫这里倒是有一张帖子,正是范大儒讲经的帖子,有了这个帖子,便能去蜀中听课了,其他的事,老夫便鞭长莫及了。” 有这张帖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戚老侯爷高兴的了不得,抑制不住欢喜的站起身诚恳的跟楚博道谢。 楚博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一个学生送来的,只可惜我事务繁忙,家中的孩子们也都不合适,反正留着也是留着。” 这话当然只是虚词了。 范大儒的课,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去的? 难道楚家就真的挑不出合适的人去? 无非就是故意这么说,做一个戚家的人情罢了。 戚老侯爷心知肚明,回家将帖子给戚元,叹气说:“说起来,真是托你的福了元姐儿。” 他以前最讨厌跟这些文臣打交道了。 主要是这些文臣一个个的面上做的礼数比谁都足,实际上却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这一次楚博这么给脸面,戚老侯爷才不会觉得自己的面子真的有那么大。 他事后一琢磨就明白了。 这一次成国公府的事儿,戚元在其中可是不可忽略的人物。 尤其是萧云庭对戚元的重视,更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楚博能当上首辅,那是人精中的人精。 这种顺手的人情,当然是能做就做了。 戚元淡淡的笑了笑,将帖子放在桌上,正要说话,白芷便紧张的从外头掀了帘子进来,惶恐不安的看着她:“姑娘,六斤来了!” 六斤? 戚元眯了眯眼,立即便说:“让人进来。” 六斤随后就进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发白:“戚大小姐,太子妃......” 他的面色泛白,嘴唇都在颤抖:“太子妃出事了。” 戚老侯爷手里的茶杯一下子就掉在地上。 戚元则立即便沉声问:“怎么回事?!” 六斤的语气哽咽:“就是昨晚上的事儿,太子妃自尽......” 戚老侯爷豁然变了脸色:“什么?!” 他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就见戚元整个人都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几乎锋芒毕露。 六斤的脸色凝重:“人已经放下来了,只是仍旧还是昏迷不醒......” 戚老侯爷松了口气。 到底人还是没死。 不然得话,萧云庭先是外祖家出事,后来又死了亲娘,那可真的是太惨了些。 戚元的脸色沉沉:“太子妃为什么会忽然选择自尽?” 这么多年跟太子不和都熬了过来,卢家出事也同样撑了下来。 结果现在事情有了转机了,太子妃反倒是想不开去自尽了? 她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六斤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服侍太子妃的人如今都已经进了慎刑司,太子妃还未苏醒,因此并不能确定原因。” 戚元当机立断:“让薛神医进宫去为太子妃诊治。” 太子妃一定不能有事,她知道,萧云庭对太子没什么所谓的父子情分,但是对太子妃的情分却是实实在在的。 若是连母亲都离开了他,他未免也太苦了。 戚老侯爷的心情一时惊疑不定:“元姐儿,今天我去楚首辅那边,楚首辅跟我说过,若是我为了成国公府的事去的,他也无可奉告,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他当时就已经觉得不对了。 第581章 ·撕破 戚元从来不会胡乱假设,既然有疑问那就弄清楚。 她扬了扬下巴看着六斤:“成国公府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下了吗?为什么又说成国公府的事儿?” 六斤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的气愤:“是成国公府的姻亲,也是成国公昔日的徒弟,如今任宣府指挥使的任重,他上血书陈情,说成国公手中有卢家通敌的铁证,因此才会招致如今的惨祸......” 这件事也就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 奏章送到永昌帝手里,永昌帝大怒,怒斥任重是胡说八道。 可谁知道,伴随着这封血书送到的,还有任重的棺材。 这个人竟然自己自尽了。 这样一来,这件事的风向就有些变了。 昨天晚上内阁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原本已经定下了的萧云庭去西北查案的事情,也重新出了波折。 戚元闭了闭眼睛。 这么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一出手就是一地卫所指挥使的性命。 一封血书,一条人命,哪怕是没有任何的实证,但是也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了。 让人疑心是不是太孙殿下为了帮自己外祖家脱罪,才会陷害针对成国公府,害死成国公府满门。 如果有这件事在前,那么太子妃会自尽倒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卢家出事,卢汀生死未卜,一家人都等着被押解回京受审,她原本唯一的希望无非就是儿子能够替家里洗脱冤屈。 没想到儿子却被做局陷害,变得进退两难。 一个做亲娘的,怎么能坐视自己的儿子这样艰难? 她冷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太孙殿下呢?” 六斤的面色顿时更加凝重。 阳光升起的时候,萧云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太子妃的寝宫。 冯皇后亲自过来了一趟,见到萧云庭,立即便轻声喊:“云庭,你还好吧?” 她叹了声气,抿了抿唇看着他:“你也想开些,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冯皇后也说不下去了,因为萧云庭的脸色阴沉地可怕。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唱诺声,随即太子便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便皱着眉头冷声说:“真是个不贤的妇人!只知道寻死觅活!” 冯皇后立即厉声呵斥:“混账!” 随即目光一扫,殿中的人顿时退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自己祖孙三人加上床上的太子妃了,冯皇后才恼怒的问太子:“你的妻子自尽,你竟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太子面色冷淡,态度从容:“母后,儿臣难道说错了?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局势?满城风雨的时候,她自尽算是什么?!” 冯皇后简直是失望至极,正要说话,就听见萧云庭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冯皇后心里立即就咯噔了一声,随即便低声喊了一声:“云庭!” 萧云庭却已经抬起眼睛冷冷的看着太子:“母妃是为什么自尽,父王不是最清楚吗?” 太子对这个儿子从来生疏。 在他看来,权力这种东西,应当要先掌握在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手里。 至于以后给谁,那也要看他愿意。 而不是被当成是永昌帝和萧云庭权力交接的工具人。 他给着,萧云庭就要跪着受着。 但是他不给,萧云庭不能越过他去抢。 而从前萧云庭的种种行径,对他来说,无异于就是在抢夺属于他的权力。 天家无父子,什么情分都是假的,唯有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 所以如今见萧云庭这样质问自己,他立即便冷声呵斥:“畜生不如的狗东西,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你老子说话!” 大周以孝治天下。 他要毁掉萧云庭其实也很容易。 就比如说这一次。 他就是等着萧云庭发怒。 发怒好啊。 这个时候,只要萧云庭闹,他就能顺势病倒。 被自己儿子给气晕。 萧云庭连孝都做不到,还算是什么仁爱的太孙? 这话骂的实在是太重了,冯皇后觉得太子简直疯了。 她立即就怒斥:“你发什么疯?!” 萧云庭并没有因为太子的训斥惊惧,他淡淡的笑了一声:“父王在等着我冲冠一怒,而后便病倒吧?” 太子的眼神阴沉。 “如此一来,母妃自戕不识大体,我则举止无状顶撞君父。”萧云庭嗤笑了一声:“只可惜,父王,随时守在外头等着替您通风报信的张斌,儿臣已经杀了。” ! 太子不可置信,随即就恼怒至极的猛然上前,啪的一声甩了萧云庭一个耳光。 冯皇后都被惊住了,上前一把推开了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父子俩,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怎么就如今变得跟仇人一样?! 她捂着心口,心中又急又气。 同时又忍不住心惊。 父子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已经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了。 可是分明根本就不用这样的。 太子实在太过刚愎自用。 甚至都容不得自己的儿子超越自己。 冯皇后很明白这件事的问题出在谁的身上。 可就算是知道,她也对此束手无策。 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孙子。 她能如何? 萧云庭被打的偏过头去,缓缓的抹掉了嘴角的鲜血,抬头看着太子冷笑出声:“父王,当初娶我母妃的时候,若是不喜欢她,为何不拒绝?” 太子冷冷的盯着他。 “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娶?”萧云庭只觉得荒谬:“娶了她,为何又不好好的对待她?当年娶她,是因为卢家简在帝心,又从不争权夺利,你娶这个太子妃,更能彰显你的无欲无求。” “你从头到尾,不过把我母亲当成一个工具。”萧云庭冷笑出声:“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母妃逼到绝境。” 从今天开始,他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了。 太子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太子嗤之以鼻,什么情情爱爱? 都到这个岁数了还问出这样的话,除了显得幼稚可笑,没有任何的其他用处。 他听得发笑。 冯皇后却觉得通体冰凉。 第582章 ·刺激 太子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 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臂助硬生生的砍断?为什么要这样寒自己亲儿子的心? 她气的浑身发颤。 太子却丝毫没有觉得什么可惜。 萧云庭不像是他的儿子,倒更像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将他给遮挡的严严实实。 以至于朝中上下大有只知道有太孙,却不知道有太子的架势。 从永昌帝把萧云庭带在身边听政那一刻开始,太子就已经决意不要这个儿子了。 此时听见萧云庭这么说,他带着几分不屑和冷漠的嘲讽:“你混账至极!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会对自己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 冯皇后忍无可忍,冲上去猛地打了太子一个耳光,厉声斥责:“你给本宫闭嘴!” 张口畜生闭口畜生的,这是实实在在的要毁掉这个儿子! 她指着太子,语带哽咽:“虎毒不食子,你到底明不明白?!” 太子丝毫不让:“那母后怎么不管管他?本宫的大太监,贴身大伴,他说杀就杀,何曾有一丝一毫的为人子的觉悟?!” 冯皇后头痛欲裂。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熬过了小柳贵妃,熬过了楚国公府,可是最终却要面对这样难以抉择的局面。 而这一切,都是太子一念之差而引发的。 她闭了闭眼睛,低声喊萧云庭:“云庭......” 萧云庭同样没有任何的退步。 从这一点来看,这两父子虽然互相厌恶,但是却偏偏都是如出一辙的执拗。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跟太子针锋相对:“我是后悔,只是后悔杀那个阉狗杀的太晚了!他跑来我母妃宫中,跟我母妃说任重自尽一事,这是什么意思路人皆知!” “这样居心叵测的阉狗,就算是再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一样的要杀他第二次!谁来都拦不住!” 冯皇后脑子里嗡了一声。 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的崩溃。 也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醒的认识到,萧云庭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 这么吵下去,事情就会越闹越大。 东宫父子失和也一定会传到永昌帝的耳朵里。 冯皇后担心孙子,忙不迭的制止萧云庭:“云庭,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刺激了太子,有什么好处! 太子本来就病弱,若是跟萧云庭这么一争吵犯了病。 传扬出去,萧云庭岂不是成了不孝之人?! 她急的不行。 萧云庭却反而更进一步:“父王之所以如此愤怒,不过是因为自己无能,嫌我母妃娘家出事,拖累了父王罢了!您问我怎么配做人子,我也想问问您,您怎么配做人夫和人父?!” 反了! 真是反了! 原本太子只是想要借故激怒萧云庭,自己再假装病倒。 如此一来,前朝有任重以死相谏,后面萧云庭气晕他这个父亲。 萧云庭再想要查卢家的案子,不管是永昌帝还是前朝,都绝不会同意。 可事到如今,他却是被真的激发了火气。 这个孽障! 竟然敢如此出言不逊,如此目无亲长! 他左顾右盼,气的简直是气喘吁吁,一眼看见墙壁上挂着的宝剑,立即便冲上去抢了下来,怒道:“我砍死你这个不孝之子!” 冯皇后顿时大声惊呼:“老二,你给本宫放下!” 可太子正是怒上心头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 顿时便冲向前直直的朝着萧云庭扑过去。 冯皇后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似乎凝滞了。 萧云庭却还站着如同一棵笔直的青松,半点都没有动。 她眼里顿时就现出恐惧来,下意识的想要跑过去护住萧云庭。 眼看着太子的剑快刺入萧云庭的心口,她吓得简直心脏都快停跳了,眼里就有些惊恐有些绝望。 太子眼看着愤怒无比,但是心里却门清。 这一剑他当然不可能真的会刺进去。 他可不想跟唐玄宗一样,一日杀三子,以至于遗臭万年。 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正准备松开剑装作晕过去,萧云庭却忽然朝着他往前不动声色的冲了一步。 就这一步,太子的剑尖就刺入了萧云庭的心口。 冯皇后尖叫不已。 太子脸上现出一丝惊愕,同时便立即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孽障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他,等着他做出些过激的举动。 他忽然之间觉得毛骨悚然。 随即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分明是很轻的一句话,但是听在太子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雷霆炸响。 太子浑身的冷汗都一瞬间出来了,看着萧云庭的目光再次闪过一丝狠厉。 他们父子从此,同样也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了。 永昌帝的目光落在冯皇后白的不似人的脸上,就听见砰的一声。 随即夏太监惊呼一声:“太孙殿下晕过去了!” 冯皇后原本像是被人点了穴,到了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拔腿朝着萧云庭冲过去。 永昌帝则立即回头:“去找太医院的人过来!” 太子惊慌的松开手后退一步,一副同样是受了惊吓的样子,惶恐不安的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又艰难的笨拙的爬起来:“父皇......” 永昌帝抬脚猛地踹了他一脚,冷冷看着他:“你也算个人?!” 随即便走到萧云庭跟前,见到萧云庭的情形,目光沉了沉。 太子同样晕过去了。 冯皇后死死的攥紧拳头,心里头一次觉得生太子真是不如生个大饼。 人怎么能闯出这样大的祸事? 分明可以好好的同心协力,齐王都已经死了,她唯一留下的那个小皇子还那么小,能干什么?! 偏偏太子就是要作死! 幸亏之前太子和萧云庭起冲突,冯皇后就已经让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此时大殿中的一切才没有传出去。 否则,东宫父子决裂...... 当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萧云庭,浑身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 为未来的东宫担忧,也为萧云庭担忧。 闹得这么大,要怎么收场? 第583章 ·得宠 胡太医过来的时候,人就不太好了。 主要是,萧云庭竟然是心口中剑。 这太离谱了! 这可是深宫大内,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伤的了萧云庭啊? 不过他一丁点好奇心都没有,更对孙院判去看太子这一件事只当充耳不闻。 鬼才想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他战战兢兢的上前给萧云庭看了伤口,清理了伤势之后又涂了金疮药,才小心翼翼的去回永昌帝的话:“圣上,虽然受伤的位置险要,但是......但是幸亏伤势不深......” 永昌帝喜怒不辨,垂下眼摆了摆手。 胡太医顿时大出一口气,如履薄冰的退了出去。 冯皇后老了十岁。 子孙相残,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在油锅里煎熬。 等到太子悠悠转醒,她才眉眼冷淡的站起身:“你这下高兴了吧?” 站在太子的床边,冯皇后幽幽的看着他:“想要让云庭背上个不孝的名声,没想到你自己却先带上了不慈的帽子,现在你心里滋味如何?” 滋味如何? 太子眼神冷漠。 他只恨自己太过心慈手软。 屋子里安静下来,太子忽然挣扎着爬起身,脚步踉跄的去了永昌帝跟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方格纹地砖冰凉咯人,可他丝毫没有察觉似地,砰砰砰的朝着永昌帝磕头,没一会儿就把头给磕得青紫了。 永昌帝冷冷的笑了一声:“你还来磕什么头?你不是厉害的很吗?” 太子满脸惊惶,脸上的肥肉也不停的抖动:“父皇,父皇!儿臣只是,儿臣只是害怕!卢家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儿臣只是不想扯进麻烦之中......” 他懦弱怕事的形象早就已经深入人心。 这对于东宫储君来说,是最常见的示弱手段。 他早就已经练习的炉火纯青,此时忍不住害怕得大哭失声:“父皇!儿臣知道自己无能,所以儿臣从来谨言慎行,不敢多走一步,不敢多说一句话!云庭他锋芒毕露,说儿臣懦弱,说儿臣是薄情寡性,儿臣实在是怕啊!” 永昌帝冷冷的审视的盯着眼前的儿子。 认真的论起来,太子实在是没有个太子的样子。 太过肥胖,一张脸大的出奇,一双眼睛就算是睁着也像是没睁开。 此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更是狼狈了。 这样的太子,被萧云庭那么顶撞,又怕牵扯进卢家的事情里,才会怒极伤人,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太子呜咽着匍匐在地:“父皇,儿臣不敢给卢家求情,也觉得太子妃实在是不识大体,竟然在这个关头自戕,陷我和父皇于不义,才会被云庭几句话刺激的失控......” 他惶恐不安,忽然倒在地上,再次晕了过去。 夏太监急忙快步走过去:“太子爷!太子爷!” 永昌帝眯了眯眼,冷冷的吩咐:“请太医。” 萧云庭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醒过来,便见永昌帝正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头,此时正在批阅奏章。 听见动静,永昌帝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奏章,淡淡的问:“醒了?” 萧云庭似乎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忽然掀起被子要下床。 却因为动作太急太快,滚落在了床边。 永昌帝立即站起身来:“夏延!夏延!” 萧云庭却猛地扑上前,抱住了永昌帝:“皇祖父!” 他语气哽咽,像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 永昌帝不由心中一软。 这个孩子,在他跟前从来都镇定自若,应对自如,优秀得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哪怕是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有害怕惊慌过,反倒是在太极殿外跪了一夜,冒雨要求个真相。 可现在,他却如同是一只受了伤的幼兽。 永昌帝俯身将他搀扶起来:“你也知道害怕?杀你父王的大伴的时候,顶撞你父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说到底,在讲究孝道大过天的大周,萧云庭的行为的确是有些惊世骇俗的。 儒道是治天下的手段,而作为天子的永昌帝,儒道更是维持他统治和权力的根本。 若人人都有僭越的心思,那岂不是人人受了委屈都要造反? 这是万万不行的。 这也就是萧云庭,换做别的孙子...... 萧云庭再次跪在地上,虚弱的趴着磕了个头:“皇祖父,孙儿是气急了。孙儿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父王这么不喜欢我......” 他抬头看着永昌帝抿了抿唇:“我是父王的儿子不错,可我也同样是母妃的儿子,父王的大伴到我母妃跟前挑拨生事,差点害死我的母妃,我若是听之任之,岂不是枉为人子?” 他挺直脊背,抬起头坦诚的看着永昌帝:“我的确是顶撞了父王,所以父王要杀我,我也认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顶撞了父王,不配为太孙,皇祖父......” 永昌帝立即冷声呵斥:“胡说八道!” 他淡淡的说:“什么顶撞?今夜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萧云庭怔了怔,似乎是不可置信的猛地抬头看着永昌帝,同时眼泪夺眶而出:“皇祖父!” 永昌帝摸了摸他的头发,沉声说:“以后做事要思虑周全一些,你也大了,也该成亲生子,再挤在东宫也不合适,正好,今年祭祖,让礼部出个章程,册封了太孙之后,正式搬到西苑去吧。” 萧云庭不可置信:“皇祖父......” 不仅是萧云庭不可置信,太子也同样是不可置信。 永昌帝这么做,岂不是更让那个小畜生嚣张?! 撇开他这个亲爹,搬去西苑,那不是等同于另立门户是什么?! 他立即就想清楚了萧云庭为什么会往前一步撞在自己的剑上。 这个孽障! 这个狡诈的混账东西,肯定是早就已经派人去引来了永昌帝,然后在永昌帝跟前故意做戏,闹出这一幕的! 他费尽心思安排了任重自尽,又准备让太子妃‘自尽’,可结果到头来,却让萧云庭反过来兜头打了一棒子! 第584章 ·狠人 冯皇后对这个结果同样意外,更多的却是心情复杂。 萧云庭的果敢果断超出她的意料,永昌帝对萧云庭的喜欢也远超乎她的意料。 永昌帝竟然将那天晚上东宫发生的事都压了下去,张斌和他手底下的一干太监,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就是在保护萧云庭! 看得出永昌帝明明白白的是站在萧云庭那一边的。 冯皇后比太子更能明白是为什么。 萧云庭对母亲敬重,对外祖家信任,为此不惜顶撞太子。 这在天家实在是显得太难得了。 难得的就好像是一个异类。 在永昌帝看来,这个孙子比起太子的畏缩胆小,就显得太有情有义了一些。 谁会不喜欢内心澄澈的坦荡少年呢? 她目光沉沉的盯着烛火跳跃,过了一会儿,才忽然问:“太子妃醒了吗?” 旁边伺候的石公公急忙弯腰:“回皇后娘娘的话,暂时还未苏醒,胡太医看过之后说,倒不是因为自尽的缘故,而是因为太子妃忧思过甚,殚精竭虑,亏损太过,以至于气血两亏,元气大伤......” 冯皇后的右边眉毛剧烈的跳了几下。 忧思过甚,到底是为什么忧思过甚,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儿。 太子实在是太过薄情寡义了。 尤其是这一次跟萧云庭的交锋,太子输的太过彻底了。 萧云庭看似莽撞,但是实际上却每一步都算的精妙无比。 所以太子虽然真的病倒了。 但是却没有能引发一丝的波澜。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好的照看着,若是太子妃醒过来了,立即来报给本宫知道!” 这个儿子冷血自私,而且不顾大局,要靠着他指望他,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与其指望他,还不如多在萧云庭身上花些心思。 萧云庭捂着自己的心口,坐在床上垂头丧气;“皇祖父,您是不是不会再让我去找我的外祖父了?” 永昌帝淡淡的问他:“你就这么相信你外祖父是被冤枉的?” 他沉声说:“任重这个人,素来有孤直之臣的美称,朕对他印象深刻。他以死相谏,可见他是真的认定卢汀私通瓦剌,你可知道......” 萧云庭认真抬眼:“皇祖父,孙儿只是想要查清楚真相,与瓦剌私通,这是夷族的天大罪名,孙儿想要查个清楚明白。就算是查到最后,真的查到是孙儿的外祖父,孙儿也一定会亲手将卢家绳之於法!” 他掷地有声:“到时候,孙儿也没脸做这个太孙!” 少年铁骨铮铮。 少年还未被磨平棱角。 他敢做敢当,他无所畏惧。 永昌帝透过他,看到的是自己少年时的模样。 他生了这么多的孩子,也有这么多的孙子,唯有萧云庭最像年轻时候的他。 他默然片刻,才问:“你和你父王的关系,被你这样一闹,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了,你半点也不慌张么?” 萧云庭笑了笑:“他不喜欢我,我再怎么样都没有用的,我从小不在父亲身边长大,或许是真的跟父亲没有父子的缘分。有皇祖父在一天,我就在宫里多待一天,若是有一天......” 他抿了抿唇:“父王不喜欢我,我就去自己的封地上,跟皇祖父一样,从无到有,治理好自己的封地,同样也能不负此生。” 永昌帝恍惚看到了自己当年去闵地的时候。 他同样也不得先帝的喜欢,先帝打发他,甚至都没给他一块像样的封地。 思及此,他沉声说:“胡闹!你是太孙,长子嫡孙,这天下将来都是你的,你倒是只想着一块封地!” 哼了一声之后,永昌帝淡淡的说:“你养养伤,这个案子,朕交给你去查。” 萧云庭大喜过望,立即哽咽着跟永昌帝谢恩。 消息传到戚家的时候,戚老夫人顿时松了口气。 她这几天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 宫中争斗素来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杀人都不必见血。 太子妃乍然自尽,她怎么听怎么觉得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现在听见萧云庭还能查卢家的案子,她忍不住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 戚老侯爷就想的更多了,他跟戚元说:“宫中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否则的话,原本这件事......” 不应该这么顺利的。 任重在朝中和民间的声望都很不错。 这样的人以死相谏,实在是很大的事。 否则太子妃也不会万念俱灰的去自尽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永昌帝力排众议,压下了舆论,让萧云庭去查这桩案子? 戚元的手在桌面上点了点。 虽然她并没有身临其境,但是却也有一个推测。 她挑了挑眉,沉声说:“如果是我,事已至此,反正已经没有了父子情分,那就更没有必要维持这父子情分了。” 这件事分明是太子所为,那么,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就让太子吃一个大亏。 什么是大亏呢? 戚元心中微动。 戚老侯爷也看着她:“元姐儿,你是说?” “我猜,太孙殿下应当是用了苦肉计。”戚元猜的很理直气壮。 因为如果是她,她觉得最好用的法子就是这个。 太子不是要让太子妃自尽吗? 那么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让永昌帝看一看,现在罪名还未定,太子妃跟他就被逼到了什么境地。 一旦卢家真的定罪,不得太子喜欢的这对母子的结果只会更糟。 正说着,窗户被敲响了,紧跟着六斤就推开窗户跳了进来。 戚老侯爷的脸皮抖了抖。 他们永平侯府是没有正门吗?! 没有门吗? 怎么每次都爬墙翻窗户的? 戚元则淡淡挑眉看了六斤一眼:“情况如何?” 六斤忙将宫里发生的事全都跟戚元说了一遍,而后又忍不住跟戚元说:“大小姐,我们殿下怕您担心,所以让我一定要告诉您一声,他没事。” 戚老侯爷听的瞳孔都缩了缩。 真是狠人啊。 刺伤自己陷害自己亲爹,萧云庭不愧是戚元看上的人。 第585章 ·如死 戚元嗯了一声。 她知道,萧云庭对永昌帝的了解远胜过自己,他既然会用这一招,那就必然有这样做的用意。 现在他也果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可以去查卢家的事了。 她轻声问:“殿下的伤势如何?” 提起这件事,六斤的眼眶就忍不住有些泛红。 倒不是说萧云庭伤的多重,只是六斤忍不住替自家殿下委屈。 这件事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天底下哪有这么做爹的人? 太子简直是失心疯了。 他哽咽着说:“胡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说是并没有伤到心脉,但是还是得养一养。” 戚老侯爷忍不住说:“这可一定要小心将养才是......” 别到时候落下了病根儿。 那可跟他家元姐儿不配了啊。 戚元垂下眼,沉声说:“我会透露薛神医在我们府上的消息,到时候让薛神医进宫替太子妃娘娘和殿下看一看吧。” 她觉得胡太医对起薛神医来,到底是差一截的。 此时的胡太医猛地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怪事!” 六斤忙应是。 等到六斤一走,戚老侯爷便忍不住感慨:“父子相仇,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过了。” 他真担心太子对萧云庭动杀心了。 戚元面色讥诮:“父不慈,子怎么孝?” 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 戚老侯爷急忙也跟着站起身:“元姐儿,你去哪儿?” 这,这也没谁家下帖子邀请戚元出去做客啊! 再说,刚出了成国公府的事儿,短期内只怕京城都没人家敢办宴席了。 说起来,戚老侯爷心里都发愁。 以前一次两次的那也还算了。 现在宴席办的多了,大家都已经琢磨出点儿味道了。 怎么每一次出人命的宴席,都有戚大小姐在场啊? 他都怕那些人觉得戚元是地府的黑白无常,专门勾魂的。 戚元面无表情:“有点事要办,出去走走。” 现在办什么事儿啊? 戚老侯爷追着走了几步,有些担忧的喊住戚元:“元姐儿,你,你找谁去啊?” 他总觉得戚元好像是要去杀人。 戚元微笑着挑了挑眉:“找该死的人。” 果然! 戚老侯爷一下子撑住了戚元房里那个小博古架。 只可惜,这个小博古架不怎么稳当,他一用力,博古架就晃了晃,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戚元淡淡的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只是径直出了门。 戚老侯爷苦着脸回了戚老夫人的院子。 戚老夫人正在看账本呢,到年底了,各处庄子的收成此时都已经报了上来,王氏不在了之后,这些事儿她总得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一见到戚老侯爷这副样子,她忙问:“怎么了?” 戚老侯爷坐在了床沿,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找几个匠人,再打几个结实耐用的博古架。” 别说是戚元房里的那一个了。 他觉得自己屋子里这一个也坚持不住多久了。 不如多打几个,到时候坏了能有替补的。 啊? 戚老夫人面色怔忡,都有些茫然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 那不然说什么? 戚老侯爷看着博古架发愁,元姐儿这次到底是去杀谁啊? 戚元去找了一趟谢营。 谢营见到她的时候很是惊愕,不过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笑着拱了拱手见礼:“戚大小姐,令弟没事了吧?” 戚元摇了摇头。 她看着谢营,挑了挑眉问:“谢公子除了这个,没什么别的要问我的了吗?” 谢营就轻轻笑了笑:“你是说成国公府和温明峰的事吗?” 他顿了顿,将书本放回远处,从禅院中出来:“戚大小姐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再说,凌初寒暗箭伤人在前,温明峰和凌蔷的事,略一思索,我也知道其中的原委,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戚元想到上一世的谢营。 他真的跟上一世一样,是一个光风霁月,通透却不世故的少年。 她垂下眼,沉声说:“我有一件事,想要求谢公子帮忙。” 这个时候? 谢营不假思索,立即便点头:“戚大小姐请直言。” 他们谢家受了戚元莫大的恩惠,可以说,若不是戚元,谢家早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这样的恩德,不管是要他们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 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戚元轻声说:“我想要谢公子写一本话本子。” ? 谢营原本还想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结草衔环以报。 但是戚元这话一出,他这几句话就说不出来了。 都做好了要豁出去的准备了,结果人家只是让你写个话本子。 他难得的有些失态,咳嗽了一声之后才问:“戚大小姐想要看什么样的话本子?” 真是有些奇怪,戚大小姐怎么好端端的想找他写话本? 不过不管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戚元挑了挑眉:“不是我要看,是天下人要看。” 谢营的脸色重新又凝重起来。 他意识到了什么,定定的看着戚元,片刻之后才点头说:“戚大小姐说说看,我来想想怎么写。” 戚元轻笑了一声:“写一本忠臣名录,写他的忠心,写他如何的爱民如子,写他如何的忠君爱国。” ? 谢营以为戚元是要写戚震,给自己亲爹抬轿子。 ...... 虽然有点子离谱,但是,好像也没什么? 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你详细跟我说说,侯爷的功绩。” 戚元挑眉看着他:“什么侯爷?” “那就是,老侯爷?”谢营有些不解。 看不出来啊,戚老侯爷这么爱名声的吗? 人都这么老了,还想着扬名立万呢? “不,是任重。”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谢营:“写任重!” 任重! 谢营立即悚然一惊。 他当然知道任重是谁。 就是 第586章 ·气病 任重这回可是把太孙殿下的外祖家坑的不轻啊。 他一副棺材是扬名了,但是却同样给了卢家致命一击,听说御史言官们都纷纷意图效仿,要为国锄奸,豁出性命。 这样的人按理来说是戚元的仇人才是。 而戚元对待仇人的态度,谢营看的可是明明白白的。 当时去追凌初寒的时候,戚元分明就是故依靠着自高超的骑术,硬生生的逼着凌初寒改道,以至于慌不择路的掉下了山涧,直接就摔死了。 这都还不算完。 成国公府后来更是一个都没剩下。 结果现在,戚元倒是要为任重写话本? 他难得的有些愣神。 戚元挑了挑眉淡淡的问:“谢公子,不行吗? 谢营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肯定的说:“戚大小姐开口,敢不从命。” 立即便答应下来了,而后按照戚元的要求,先将重点的几件事给记录了下来。 戚元越是说,谢营心情就越是震惊。 他实在没有料到,戚元竟然对朝堂上的事情了解到了这个程度。 她所说的这些事儿,谢营简直是闻所未闻。 以至于他忍不住有些惊骇的问:“戚大小姐,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虽然说写的只是个话本,但是若是太过天马行空胡编乱造的话,只怕书局那一关就过不去。 何况像是任重这样的名臣,那些清流大部分都是站在他那边的。 一旦发现话本是在影射任重,一定会立即出手。 到时候写了也等于白写。 戚元轻笑出声:“谢公子放心写吧,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任家出了这样一个名臣,什么样的赞誉都不为过的。” 谢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应是,开始奋笔疾书。 这期间,京中接连发生了好多大事。 比如,太子和太孙殿下都接连病倒了。 大家自然要忍不住多想,而后将原因都归结在是任重以死相谏,上书弹劾卢家,以至于让太子殿下和太孙殿下都吓得病倒。 长公主为此还特意去找了戚元一趟,低声叹气:“元姐儿,这件事,我要不要去找嫂嫂进宫帮忙说一说?” 她跟萧云庭是站在一边的,自然是事事都要为了萧云庭打算。 何况太子那个怂包,难道要指望他帮萧云庭出头吗? 那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戚元喝了口茶,摇了摇头:“不必,长公主殿下若是真的想帮太孙殿下,不必拉着柳王妃进宫帮殿下求情,他并不需要。” 萧云庭跟永昌帝之间关系极为不错,他是能摸准永昌帝的脉搏的。 否则永昌帝不会准许萧云庭去查卢家的案子。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萧云庭和卢家的事儿。 而是太子。 戚元笑着看着长公主:“殿下不去看看太子妃吗?” 说起太子妃,长公主更是忍不住叹气。 她最是知道太子妃的不容易了,嫁了个太子这样的人,真是不死也脱层皮。 见戚元这么说,她心中一动:“元姐儿,你是不是要提示我什么?” 戚元垂下眼:“只是说长幼有序罢了,太子不是天天说天地君亲师吗?您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亲长啊。” 长公主立即就明白了,拍了拍戚元的手背眯了眯眼:“本宫明白了,你放心。” 她急匆匆的起身出去。 结果路过戚家花园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小厮分成几批,正在往里扛博古架。 长公主顿时有些好奇:“戚家是要办什么婚宴吗?” 像是戚家这种底蕴足的人家,按理来说中途这样大肆添置家具的时候是比较少的。 尤其是博古架这样的东西,一般来说不会经常更换,因为他们用的都是好料子,紫檀金丝木之类的。 现在弄这么多,戚家是要办喜事了? 没听说啊! 戚元的目光同样落在那些博古架上头,想到自家祖父在明月楼打翻了博古架上的东西,就咳嗽了一声:“是家中的博古架坏了,所以换一批吧。” 长公主点了点头。 戚老夫人等到长公主走了,才专门问戚元:“元姐儿,殿下这趟过来,是不是为了这一次太子妃自尽的事儿?” 对外当然不能说太子妃是自尽了,只是说太子妃生病而已。 可是她们和长公主却都知道内情。 戚元嗯了一声:“是,殿下想问问我,能不能帮到太孙殿下。” 戚老夫人说起这事儿也是忧心:“说起这个,我也想问问,元姐儿,你出门一趟,也没出什么事......” 戚老夫人都不习惯了。 元姐儿哪次出去不带点人命回来啊? 这一次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不像是戚元的风格啊! 戚元立即就明白戚老夫人的意思,笑着看着她:“看来祖母很失望?” ...... 戚老夫人顿时低下头咳嗽了几声:“那倒也不是......就是,就是有些奇怪。” “祖母不必着急,您也没有猜错,我的确是要杀人,只是,换了一种法子。”戚元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冷冷的说:“他们文人不是最骄傲最想要的就是名扬天下吗?我成全他们。” 戚老夫人的心都跟着剧烈的跳了跳。 她想到刚死的一个都不剩的成国公府,心里暗暗地觉得那些人真的不长眼。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前面死的人都能堆满一条街了。 他们还是争先恐后的往前扑,真是找死都排着队。 她不再问了,想到长公主,才问:“那长公主?” “杀人还要几天时间,长公主殿下需要先收点利息。”戚元似笑非笑:“想要病,哪有那么简单?” 装病就能躲过去吗? 太子其实真的不是装病,他是真的病了。 永昌帝疾言厉色的呵斥了他一番之后,就让他以后少管萧云庭的事,还让萧云庭搬到太极殿去养病了! 太极殿的偏殿,从前小柳贵妃住过,但是也只有小柳贵妃住过。 可现在,萧云庭搬进去养伤了! 这是什么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他又惊又气之下,当场就病倒了。 第587章 ·僭越 这一病就病的不轻。 太子总是想起萧云庭猛地朝着自己往前一步时候的眼神。 还有永昌帝出现时,自己当时毛骨悚然的心情。 这个孽障,这个孽障是真的不管不顾了,根本不管东宫的前程,竟然在永昌帝跟前这样的陷害他! 他气的一把将萧景昭手里的药碗给打翻了。 萧景昭立即就跪在地上:“父王!” 太子闭了闭眼,猛然被惊醒,这才面色苍白的咳嗽了一声:“起来吧,孤不是冲着你生气的。” 萧景昭顺着他的话站起身,又坐在床沿看着他:“父王,您再如何恼怒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才是。” 太子的脸色有些苍白,见宫人又端着一碗燕窝粥上来,摆了摆手。 等到宫人退出去了,他才说:“孤没事,将养一阵子就好了。你以后,要立起来了!” 萧景昭若有所悟:“父王?” “这一次的事儿,那个孽障已经跟孤彻底撕破了脸。”太子冷笑了一声,表情阴狠:“他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撞上剑尖来陷害孤......” 太子皱了皱眉,重重的喘气:“他如此心狠手辣,以后若是他当权,决计容不下你,所以,你也要自己立起来了。” 萧景昭听的心惊肉跳。 他隐约知道这一次东宫发生了大事,但是具体的情形却并不清楚。 现在听太子这么一说,他才将整件事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父王,他得皇祖父的偏宠。” 是,这一次的事情已经明明白白的昭示了萧云庭在永昌帝心里的地位。 越是如此,太子就越是彻底对这个儿子起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都到这个地步了,萧云庭非死不可! 他沉下了脸:“这件事不需你操心,你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该学着当差了,孤会想法子安插你进工部。” 工部? 萧景昭顿时有些措手不及:“父王,儿臣,儿臣怕难当重任......” “你怕什么?”太子捂着嘴咳嗽两声,才说:“萧云庭从龙虎山回来两个月便开始办差,一年不到就接连办了几次大案,等到今年,更是直接一个人便处置了江西灾情,他的威望就是这样攒下的。” 他看着萧景昭,一字一顿的说:“他可以,你也可以!还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怕什么?!” 萧景昭立即便掀起袍子跪下来:“父王放心,儿子一定全力以赴!” 太子说了一连串的话,已经有些精神不济,此时听见他这么说,才疲惫的点了点头:“这样才有些样子,起来吧......” 话还未说完,外面的太监孙德海就小心翼翼的禀报:“太子殿下,长公主去了太子妃宫中。” 长公主? 太子皱了皱眉,长公主一贯都和萧云庭亲近,这一次来探望太子妃,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垂下眼,还未多说什么,就听见外面响起太监们的请安声:“长公主万安!” ...... 长公主竟然过他这里来了。 太子略有些意外,毕竟长公主从前可不太搭理他。 他挑了挑眉,长公主已经进来了。 萧景昭立即便起身行礼。 对待萧景昭,长公主倒是没给什么脸色,略一颔首便道:“起来吧,景昭倒是孝顺。” 宫女倒了茶水进来,萧景昭急忙亲手端了送到长公主手边。 长公主并没有接,只是冷冷的盯着太子:“我听说,太子妃病倒到现在,你竟一次都未曾去探望过?” 太子心中立即便升起反感和厌恶来。 其实从前,长公主对他也一直都不假辞色。 在萧云庭还没回来之前,他也曾经为了讨永昌帝的欢心几次上白云观去请她下山,但是根本连她的面都没见到过。 这些事,放在以前并没有什么。 毕竟长公主对其他的人也一样冷淡。 但是,现在,在他刚被萧云庭摆了一道之后,长公主竟然还这样的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跟他摆谱,他就很难忍受了。 他的右眼皮剧烈的跳了跳。 若不是顾忌永昌帝,他根本不会给长公主脸面。 可如今,他到底还是淡淡的说:“长公主对我们东宫的事倒是关心,只是,太子妃是孤的妻子,她的身体如何,自有太医操心,不必长公主如此惦念。” 长公主冷笑一声:“太医能有什么用?她的病,还不是你一手造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大男人,跟自己的妻儿过不去,你也好意思?!” 太子的右眼皮顿时剧烈的跳了几下,心中的火气也按捺不住的直往上冒。 这几天,永昌帝呵斥他,萧云庭陷害他顶撞他,冯皇后也冷待他。 现在,连长公主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公主,竟然也敢来他跟前摆长辈的谱儿了? 他知道长公主深得永昌帝的喜欢,因为从前陆驸马失踪的事,永昌帝对长公主更是一直深有优待。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半点都不想受这样的气。 他立即便猛地抬头:“长公主,这是孤的家事!更是天子的家事,纵然你是公主,也没有资格来教孤如何做!” 萧景昭心中一惊。 不等他做出反应,长公主手里的茶盏已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随即长公主便气的立即站起身来,大声道:“好!好!好!本宫是个外嫁的公主,哪还有资格插嘴太子的事,是本宫僭越了,本宫有罪,得罪了太子殿下!” 她说着,便冷笑:“太子殿下,若是按照君臣来论,本宫还该给你磕头!是本宫失礼了!” 萧景昭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不等太子反应过来,立即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阻止:“姑祖母息怒!父王最近这些天一直病着,又跟兄长有些误会,自然便更烦躁了些......” 他丝毫不停的解释:“姑祖母,父王怎敢对您不敬啊?!” 长公主本来就是打定主意来找麻烦的,抓到了他话里的把柄,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当即便转身就出了门。 太子简直被气死了! 第588章 ·看破 长公主是疯了吧? 她有病吗? 自己没好脸色的不请自来好为人师,就跟吃了火药似地,话里话外的带着消炎味儿,结果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声她没资格插手自己的家事,她就委屈的跟什么似地! 萧景昭立即便着急的奔到了太子床前:“父王!长公主必定是故意激怒您,您现在这样一说,她肯定是到皇祖父跟前借题发挥了!” 虽然这一招老套,但是管用啊! 何况用这一招的还是长公主! 太子才被永昌帝训斥过,这若是...... 他忍不住担忧。 太子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暴怒。 相反,太子无比的冷静,他甚至还冷笑了一声:“激将法,可又有什么用呢?” 萧景昭不由得有些急:“父王,您就不担心吗?” 本来永昌帝就是偏袒萧云庭的。 这一回太子还把长公主气的哭了,永昌帝必定又要训斥太子了的。 太子并没有慌,他甚至还又笑了:“担心什么?怕什么?不就是训斥吗?孤这些年来,被训斥的次数还少吗?” 他撑着萧景昭的手坐直了,半点都不担心:“无非就是再来一顿申斥罢了,孤等着。” 女人就是女人。 手段也都这样的无聊可笑。 在口舌上赢了又能如何? 永昌帝难道还能因为他对长公主语气不当,就要废太子吗? 他也不怕。 废了他这个太子,太孙也不会再有登位的资格。 既然如此,他还怕什么? 此时的长公主也正跟永昌帝说起太子的事,皱着眉头带着哽咽:“太子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从前看着,只觉得他虽然病弱,却是个忠厚的,可谁能料到竟然半点都不容人!” 永昌帝听的同样眉头紧皱。 他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奏章扔在一边,淡淡的叫过夏延来:“你去太子宫中一趟,让太子于东宫闭门思过!另外东宫属臣一月内不许去太子宫中。” 长公主一时之间忘了哭。 闭门思过这样的惩治一点儿都不稀奇。 真正厉害的是,东宫属臣一个月内都不许踏入东宫。 这里面蕴含的意味就实在是太过耐人寻味了。 这是要切断太子对外的联络! 她忍不住看着永昌帝:“皇兄,您......” 永昌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进宫不就是为了找他麻烦的吗?朕这么处置,才正合乎你的心意才是啊。” 长公主没想到永昌帝说的这样明显,忍不住就抿了抿唇:“皇兄都知道?” “别说是你,你以为云庭是自己撞上去的,朕会不知道?”永昌帝语气平淡:“怎么,真当朕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虽然极淡,可长公主却忍不住的惊悸,她啊了一声:“皇兄,你在说什么?云庭怎么会这么做?!” 永昌帝放下奏章,喝了口茶面色都不变的问:“怎么不会?太子懦弱,却谨慎,他不会疯到真的拿剑去杀云庭,除非他是不想做那个太子了。” 长公主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咬唇。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永昌帝会把话说的这样明白。 以至于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的问:“那皇兄,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会让萧云庭到时候搬到西苑,而且让萧云庭去查卢家的案子,又训斥了太子? 永昌帝冷哼:“因为朕同样也看得清楚,云庭的确是被他逼得没有法子了才会走这一步,太子这人,性情凉薄谨慎,卢家出事,他做出的选择必然是舍弃太子妃和卢家。” 萧云庭杀了张斌,说张斌去太子妃跟前挑拨,以至于太子妃自尽。 这一点,永昌帝知道是真的。 也正因为知道是真的,所以永昌帝也看的明白,萧云庭是被逼的无路可走了。 长公主半响才反应过来,冷冷的说:“皇兄既然知道,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是看太子不大顺眼,觉得他太过凉薄了。” 永昌帝嗯了一声:“的确如此,为君者切记要不得的就是心软,但是却也不能无心,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善待,如何能指望他对百姓怀有仁心?朕之所以罚他,便是因为如此。” 他挑了挑眉:“他到底是太子,是云庭的父亲。” 长公主什么都明白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心惊。 永昌帝远比她们想的还要犀利得多。 所以,戚元还让她进宫来用亲长的身份来压太子...... 她有些担忧。 永昌帝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行了,不必在那儿瞎猜了,云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朕心知肚明。” 仁慈的确是好事。 但是他不会喜欢懦弱过头的人。 儒家那一套,是用来维持和巩固权力的手段。 不是拿来束缚住自己的。 真正奉行这一套的君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萧云庭有勇有谋,被逼到绝境愤而反击,在他看来绝对不是什么缺点,反倒是十分难得的优点。 人不能太过于迂腐,自古以来迂腐的人成不了大事。 何况,萧云庭到底是不是真的冷心冷情,永昌帝比谁都知道。 他看了长公主一眼:“你进宫来去找太子,是谁教你的?” 长公主立即就咬了咬唇:“皇兄说什么?自然是我为了太子妃鸣不平......” “这不是你做的出来的事儿。”永昌帝嗤笑一声:“你若是会这些小道,从前也不至于在白云观上十几年不肯下山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永昌帝。 但是长公主还是没有说出戚元来,只是沉声说:“是身边的嬷嬷出的主意。” “朕看不是吧?”永昌帝敲了敲桌子:“这样刁钻的法子,有些以牙还牙的意思,朕倒是觉得,应当是跟你那位长在白云观,被你‘教养’的戚元很像。” 长公主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她立即便摇头否认:“皇兄你胡说什么?元姐儿才懒得这么做!” 戚元以后可是要嫁给萧云庭的。 永昌帝或许能容忍萧云庭的小心思,却未必能对戚元也如此看待。 第589章 ·天恩 永昌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原本萧云庭一回京便提出要娶戚元为太孙妃,他还打算令人多查一查的。 可现在卢家乍然出了这样的事,短时间内萧云庭的亲事是成不了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急,可以慢慢的查。 他挑眉看了长公主一眼:“你也不必这么紧张,朕不过就是问两句罢了,你倒是看重她。” 长公主权衡片刻,干脆便直话直说:“皇兄,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您说的没错,我看重她,将她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一般看待,她的品性,我是可以担保的。” 堂堂长公主愿意替人担保,就可见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喜欢的不行了。 永昌帝嗯了一声,反倒是忽然转了个话题:“锦棠最近如何?” 长公主一时被问的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原本她还担心永昌帝质疑戚元挑拨皇室的关系,觉得戚元心机深沉。 不过永昌帝摆明了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再三思索之后,她便轻声说:“自从曾文秀死了之后,便一蹶不振,花了不知道多少工夫,总是不见好。” 提起这件事,长公主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唯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万分盼望着他好的。 可谁知道,周王妃和宋家这样阴险。 以至于现在陆锦棠被祸害的根本都没法正常生活了。 她跟陆明安两人都着急,可是这种事,着急也没有法子。 陆明安也不是没有用过激将法,可陆锦棠就是不管怎么样都无动于衷。 否则她也不至于都不知道外界的事儿,等到卢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她才知道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永昌帝倒是没有客气:“这有什么好一蹶不振的?男子汉大丈夫,遇见点事儿就要死要活的,若是都跟他一样,还要不要活了?” 想了想,他直接就说:“朕看,是你素日把他看的太重了。” 长公主就抬眼看着永昌帝,不大明白永昌帝是个什么意思。 永昌帝也看着她:“之前朕便跟你说过,不如让他去军中历练历练,可你舍不得,现在瞧瞧,就算是把人绑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处?” 失而复得,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谁还能想更多的? 长公主当初是怎么都不同意让陆锦棠去军中的。 现在却一时有些迟疑了。 永昌帝看着她的样子,轻声说:“让他去吧,他之前一直躲避追杀,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如同惊弓之鸟,你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倒不如让他去闯一闯。” 长公主默然片刻,才问:“让他去哪儿呢?” 永昌帝早就已经思虑过,如今长公主这么问,他便直接说:“去登州吧,好好的看一看那边的风景,也看看那些保家卫国的儿郎,朕自会令人看着他。等到过了一两年再回来,便进金吾卫,做个亲卫,如此一来,朕也好顺理成章赐他个爵位。” 其实长公主从前一直都=觉得永昌帝可恶。 毕竟永昌帝实在是在很多事上拎不清。 可是如今听永昌帝这么一说,她又有些感动,毕竟这样看来,永昌帝是的的确确的为她这个妹妹着想过的。 她咬了咬牙,同样也下定了决心:“那就让他去吧。” 与其关在家里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确是不如出去闯一闯,看看更大的世界。 太子生病而且暂停接见东宫属臣,甚至都停了翰林侍讲们和太子太傅等的课程。 这一切都让所有人心里生凉。 这样的消息,是要上邸报的。 满朝无数人都在揣度永昌帝此举的用意,同时也在猜测太子到底是为什么失去圣心,导致永昌帝竟然禁止东宫和外界联络。 戚家并不属于猜测的那一拨。 戚震听见消息便急急忙忙的赶去见戚老侯爷。 他到的时候,戚元已经在了。 老侯爷这屋子里的博古架换了一批紫檀木的,看上去锃亮泛着油光。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 而后才转过了博古架,跟戚老侯爷说:“父亲,您听说了吗?太子病了,圣上已经下令,一个月内东宫属臣不许进东宫......” 他瞥了戚元一眼。 总觉得这件事跟戚元有什么关系。 戚老侯爷点了点头,这回倒是没有再说他冒失,皱着眉头问戚元:“元姐儿,这件事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除了加剧太子和太孙之间的仇恨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 只要永昌帝要传位给萧云庭,那就必定要先传给还活着的太子。 这样的情况之下,太子只要不死,他就一定能当一阵子的皇帝。 问题是,一阵子已经足够太子登基之后整死萧云庭了。 现在永昌帝尚且还在,还有人能够压制得住太子的情况之下,太子都能对萧云庭毫不留情的下手。 何况是等到以后永昌帝不在了呢? 戚元轻轻笑了笑:“怎么会没有用处呢?一个月,没有什么消息能送进东宫,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进出东宫让太子使唤,一个月,已经足够了。” 永昌帝下令让太子休养,那可不是以前戚震动不动就让戚云亭禁足那么简单,让戚云亭还能到处乱窜。 他下令,东宫便连进出一个人,锦衣卫都会查的清清楚楚。 太子是绝不敢在这段时间再出什么幺蛾子的。 戚老夫人立即就想到长公主来的那一趟,忍不住右眼皮剧烈的跳了跳。 她忍不住问:“元姐儿,太子休养......” 戚元轻笑了一声:“同样也是意料之外,我本来只是想让长公主去给太子找些麻烦,让圣上惩治惩治太子,他会直接禁足太子一个月,我也没想到。” 戚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她是在撒谎。 嘴里说着没想到,怎么笑的还怪高兴的? 不过他还是记着正事儿,顿了顿才说:“那,那这样,太子也还是太子啊。” 还是太子,也还是萧云庭的爹。 戚元微微的笑了笑:“未必。” 戚震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站在外头,毕竟可以还能扶着博古架。 第590章 ·红人 戚震很快就觉得戚元过于乐观了。 自从太子被禁足之后,他便一直关注着朝中的局势。 但是除了太子生病一直没有好转的消息之外,东宫竟然再也未传出任何的消息。 而且这还不算,更可怕的是,戚震在酒楼跟诚意伯吃酒的时候,偶然听诚意伯笑眯眯的说:“最近这来吃酒,可不能只是吃酒啊!” 戚震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摆了摆手笑了一声:“你可少来,咱们这个年纪了,少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可别忘了,这两年来,老牌的勋贵倒下了多少。” 这倒是真的,原本永昌帝登基之后,大封功臣们,便封了八个国公府,十四个侯府,二十一个伯府。 再加上之前先帝时期还比较稳重,活下来的几家勋贵。 原本这些勋贵们可都是赫赫有名的。 谁家的日子过的不是滋润的很? 何况这些勋贵之间还基本上互相联姻,彼此之间同声共气,因此勋贵们才能占据朝堂半壁江山,跟那些文臣分庭抗礼。 可如今,勋贵们那是一下子就跟韭菜似地,一茬儿一茬儿的被镰刀割完了。 诚意伯立即便咳嗽了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成国公府才覆灭几天啊?我不怕被那些言官抓住麻烦不成?” 他哼了一声,脸色也沉了下来:“我是说,你是不知道,现在啊,来这酒楼吃酒的,大部分可都要听一听千古名臣录的。” 啊? 戚震哟了一声:“诸葛武侯的事儿不是早就已经耳熟能详了吗?再如何的写,也就是那些事儿,还能如何?” 谁不知道千古名臣就是诸葛武侯啊? 但是这故事,大家都是从小听到大的,谁还愿意翻来覆去的听啊? 见戚震这么说,诚意伯似笑非笑的啧了一声:“看看你,落伍了吧?什么诸葛武侯啊?” 他说着,笑着说:“来来来,给你开开眼,认识认识咱们新的千古名臣!” 他说着,便将小二叫来,甩出一锭银子,挑眉说:“去,让说书先生说一节!就在你们堂下说,我们开着窗户听!” 小二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马上就下去安排了。 没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说书先生抑扬顿挫,中气十足的声音。 戚震倒是还真的来了一点儿兴致,走到窗边淡淡的往楼下看了一眼。 谁知道楼下竟然已经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么多人?” 诚意伯此时也已经走到了他旁边,听见他这么说便浅浅笑出声来这点那:“那可不?一座难求啊!听听吧!” 楼下的说书先生开始拍响了桌子,绘声绘色的起了头:“任大人义薄云天,抱着必死之心,扬声嘱咐家人:‘我死之后,你们将我装在棺材里,不许下葬,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卖国贼身首异处,才能瞑目!’!” 戚震的眼皮立即就跳起来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说书先生所说的千古名臣是谁。 是任重啊! 他娘的!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整个人的头皮都发麻了。 任重这个该死的,他这是跟卢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卢家挖了他们家祖坟了吗? 他立即就问:“这话本谁写的?!” 卢家真不要脸! 他们还花钱请先生写话本呢?! 这是要干什么? 诚意伯按住他的肩膀:“你等等,先听完么。” 戚震耐着性子,如坐针毡的等着。 说书先生从任重小的时候开始说起。 说任重小的时候是如何的从一个地主家的长工,怎么样敏而好学,在私塾外头天天站着听课。 说任重如何的诚心诚意,感动了先生,先生如何的将他视如己出,全心全意教导。 再说到任重怎么样智斗地主。 怎么样考中了进士,衣锦还乡。 再说到任重赴任之后,从县令开始做起,惩治县里狡猾的小吏,一个人跟乡绅们抗衡,将他们吞并的土地还给百姓。 然后离任的时候,百姓相送十里,送上万民伞。 再说到任重嫉恶如仇,刚直不阿。 最后着重的说到他跟卢家的恩怨。 百姓们全都义愤填膺,有激动的还开始拍桌子。 “太过分了!卢家不就是因为是太孙的外祖家吗?仗着是太孙的外家,就这样横行无忌,欺压忠臣!” “是啊!”大家都喊的脸红脖子粗:“真是他娘的没天理!好人一副棺材丢了性命,坏人却还能好好的,太孙还要护着!” 戚震再也听不下去了,砰的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厉声呵斥:“混账!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任重扬名,让卢家身败名裂! 到底谁他娘的想到这么缺德冒烟的主意的? 啊呸! 还千古名臣呢! 千古名臣这么不值钱啊? 数得上来的千古名臣也就那么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他任重到底是做了什么千古留名的事儿? 哦,死了就是千古名臣了? 那大周可是以武死战,文死谏而闻名的。 文官们巴不得一个个的排着队的去太极殿撞柱子。 现成的不就有一个铁御史吗? 人家那是真的严于律己,家里连一条咸鱼都少的买。 听说一家子穷的就差喝西北风了。 什么冰敬炭敬人家都不要的。 但是任重呢? 他清廉?! 他清廉他老家还能建出半个县城的宅地啊?! 诚意伯见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忙拉了他一把:“不至于,不至于!你看看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这世上有人贪钱,有人贪权,也有人两者都不贪,就是贪名。” 任重不就是现成的吗? 他啧了一声:“不过啊,你看,谁让人家豁的出去呢?这么声势浩大的,只怕过一阵子,当真是所有人都会传颂起这位任大人的功德,将他奉为在世魏征了!” 戚震忍无可忍:“我呸!他也配?!” 他真是被气的七窍生烟,回家忍不住急的直冒冷汗,忍不住对着戚老侯爷骂出声:“也不知道谁这么贱!” 戚元刚进门便听见这句话,顿时挑了挑眉。 第591章 ·云端 戚老侯爷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儿。 主要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实在是传扬的太广了,现在全城基本上只要是有人吃饭的地方,就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别说是酒楼一座难求了。 就连话本都卖到脱销。 书局不得不不眠不休的加印。 可饶是如此,还是不够卖的。 任重一时之间可以说是街头巷尾全都在讨论的人物。 戚老侯爷也觉得牙疼。 原本以为,戚元用计,让长公主进宫,永昌帝因此断了东宫跟外界的联络,如此一来,萧云庭就能顺利去查卢家的事儿。 这么一来,还怎么查?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人人都在为任重打抱不平,要求严惩卢家。 连带着萧云庭的名声都不太好了。 他也忍不住骂了一声:“的确如此,这事儿只怕是太子授意人所为......” 越是抬高任重,就越是能贬低卢家。 正在这时候,戚震一眼看到了戚元,顿时便义愤填膺:“元姐儿!你说说,到底是谁这么丧尽天良.....” 戚元面色不变的说:“是我。” ...... 戚震原本还要骂出口的话就顿时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他睁大眼看着戚元,脑子一时有些跟不上。 咋的,戚元这是看不上萧云庭了啊? 不然得话,怎么忽然就改变风向了呢? 戚老侯爷也同样是瞳孔都震了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元姐儿,你这是?” 戚元轻笑了一声:“他不是靠着一副棺材扬名,让文官们全都站在他那边了吗?” 是啊,戚老侯爷和戚震对视了一眼。 可这跟戚元写话本子捧任重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气疯了? 戚元轻笑出声:“他不是要名吗?我送给他,只是千古名臣这四个字能不能压得住,那就要看他的命有没有武侯和魏征他们硬了。” 戚震灵光一闪,忽然觉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宫外传颂任重的那些话本子仍旧卖的脱销。 而赞扬任重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多。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提出要帮任重立生祠了。 听见消息的时候,戚元真是笑出声来。 她笑着看着戚老侯爷:“祖父,您知道了吗?” 戚老侯爷一下子就明白了。 立生祠啊! 诸葛武侯的确是有武侯祠,而且他的武侯祠的香火之旺盛,远超过刘备。 可是,任重愿意当武侯,永昌帝愿意当死了以后寂寂无名的刘备么?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从前总觉得戚元杀人太过恐怖。 现在才知道,戚元不杀人的时候,更加可怕。 因为她这一招,不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比任重驮着棺材自尽更加可怕。 戚元不管戚老侯爷现在的反应,她站起身来。 戚老侯爷追了几步,扶住博古架吞了口口水:“元姐儿,你还要做什么?” 他想起来了,上次戚元出门,应该就是为了让人写话本子去的。 那这次呢? 戚元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网已经拉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应该要收网了。” 收网? 戚老侯爷眼神震了震,眯了眯眼放开博古架上前:“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戚元摇了摇头:“不必,祖父若是下午没事儿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热闹。” 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戚老侯爷忍不住想,难道是去看人真的给任重建生祠?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因为立生祠原来根本不算什么。 戚元去见了谢营。 谢营正在宝鼎楼的二楼,看着底下的说书先生慷慨激昂的说书,目光中隐隐有些深意。 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看了戚元一眼,忙站起身来:“戚大小姐。” 他知道戚元聪明。 也知道戚元会武功。 这些谢夫人早就已经无数次的提起过。 但是谢营并不知道,人可以谋算人心到这个地步。 他对戚元生出几分恐惧来。 不过这恐惧并非是坏事,因为与人交往,原本就该做到心存敬畏。 不要小看任何人。 戚元听着底下排山倒海一般的叫好声和骂声,嗯了一声,笑着说:“谢公子真是文采斐然,将一本名臣录写的如同是演义一般跌宕起伏,抓人心肺。” 谢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您谬赞了,这里头也多亏了有人推波助澜,否则写的再如何好,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就传扬到这个地步的。” 戚元从来不会似是而非让人揣测,她直截了当的说:“并非是我,我只让你写了话本,也只让宝鼎楼请了个有名气的说书先生,至于推波助澜,那可是任家的人有意为之。” 任重本来就是贪名的人,他一死,任家的人当然希望利益最大化。 既然有人忽然传颂起了任重的事迹,他们当然要替任重发扬光大。 否则岂不是白白的让任重死了? 任重若真是名扬天下,成了千古名臣。 那么他们任家也一定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千古留名,谁不想? 谢营知道戚元说的都是事实,他默然了一瞬,才问戚元:“那事已至此......戚大小姐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了吗?” 原本以为盛名之下会有别的声音,但是谁想到却并没有。 如此一来,写这个话本倒是真的成全了任重和任家。 戚元这算不算是给萧云庭帮了倒忙? 他很是担心。 戚元却笑了:“再有一步,就达成目的了,不知道谢公子愿不愿意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呢?” 谢营定定的看戚元一瞬,一揖到底:“戚大小姐只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剩下的一步当然要走到底。 谢营不为了戚元,也要为了萧云庭。 他目光笃定。 戚元便笑了笑:“谢公子也不必如此如临大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微微凑近,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谢营却险些摔倒在地。 好一个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那干什么才是大事? 造反吗?! 戚大小姐可真是干大事的人啊! 第592章 ·煽动 谢营直到回到谢家的时候,人都还是有些懵。 谢夫人不放心儿子,让小厮送了吃食和新弹的棉被送过去,专门问谢营是怎么了。 谢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神略有些复杂,好半响他才轻声叹了口气,问自己母亲::“娘,您是怎么看戚大小姐的,您觉得戚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夫人正在绣鞋样子,听见这话当即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将针插在了绣绷上,困惑的问:“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谢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台上摆放的几盆三角梅开的争奇斗艳,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到戚元当时凑在他耳边说的话,到现在,他心里其实还仍旧有滔天巨浪。 谢夫人放下手里的绣活儿坐到了谢营身边,看了他一眼就问:“是戚大小姐有事儿要你去办,你有些为难吗?” 被母亲说中了心思,谢营抿着唇有些无措的点了点头,又诚实的说:“娘,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若是成功,那自然是戚大小姐大获全胜。可若是失败,只怕参与的人都要受牵连。” 谢营很诚恳:“娘,我并不怕自己被牵连,戚大小姐帮我这么多次,她不是会故意害我们的人。可是,我怕有些事终非人力所能及......” “我当是什么事呢。”谢夫人爽朗的笑了笑,随即便笑着看着儿子:“你尽管做你觉得对的事,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戚大小姐曾经也是一样为了我们豁出性命,我一样可以。” 谢家的存身之道,从来就是有恩报恩。 她见谢营怔怔的,便再次开口:“人不要想的太多,若是你觉得这件事值得,那就去做。阿莹,母亲为你骄傲,从来不是因为你天资聪颖,是个解元,而是因为你有抱负,不是那等为了功名利禄读书的人!” 谢营就明白了。 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戚大小姐真是给自家女眷带了个好头。 谢家现在从谢夫人一直到谢七娘,每一个女孩子都以戚元为榜样,想要学着戚元那样雷厉风行,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不过,这是好事。 他们做父兄的也不能保证女眷一辈子就能顺风顺水,他们能够自己有立身的本事,那才是真的。 跟母亲谈论了一番之后,谢营便收拾了心情回了国子监。 才回了自己国子监的宿舍,他便听见舍友们正在谈论任重的事儿。 常安直接就说:“任大人活出性命,只为了要除暴安良,给百姓们一个清平世界,如此忠臣,属实是难得至极啊!” 一群学子聚在一起,通常都是最热血也是最肯仗义执言的。 最近这些天,外面对这件事的传言愈演愈烈,国子监的学生们因此也听了全程。 说实话,如今的学子们,还未入朝为官,也就还没有被官场所污染。 他们对于百姓还有弱势的一方是抱有天然的同情的。 正义感同样也是爆棚。 如今任重以死相谏,但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是圣上仍旧力排众议,要让皇太孙来彻查卢家通敌一案。 如此一来,那岂不是白费了任重的一条性命?! 他们读书人为的是什么?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嘘声。 谢营看了常安一眼:“外头这是怎么了?” 常安同样也吓了一跳,跟其他的几个室友一道出去看了看,这才惊愕的说:“他们,他们在烧书呢!” 烧书?! 谢营眉心一跳,立即就意识到时机已经到了。 他马上就闯出去,正好见楼下德誉堂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学子,此时正在烧书。 国子监的一干先生们呵斥的呵斥,跳脚的跳脚,但是竟然丝毫没有用。 学子们的怒气已经完全被点燃了。 纷纷高喊圣上不公,又把矛头直接指向太孙。 有个人忽然振臂高呼:“皇太孙自诩身份高贵,去洪都赈灾,一连杀了一百多个官员,导致江西全境几乎无官可用!他杀伐之心如此之重,本就已经不能做个仁君!” 谢营认真的盯着他,转过头去看着旁边的常安:“他是?” 这人谢营并未见过。 常安立即便道:“是任家的子弟,任重的侄子,任树全。” 哟,是任树全啊。 果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就轻笑了一声:“这闹的算什么?闹的太小了。” 啊? 常安咋舌,这闹的还小啊? 这可是国子监啊,在国子监烧书,聚众闹事,这已经是大事了。 没看见旁边的先生们的脸都是黑的了吗? 任树全更加的卖力:“如今,太孙殿下更是任人唯亲,就因为卢家是他的外祖家,他就一意孤行的偏袒,替她们遮掩罪责!难道这天下竟没王法了吗?这天下已经是太孙的了?!” 好厉害的嘴! 国子监司业急急地赶来,目光沉沉落在了任树全的脸上,厉声呵斥:“给我闭嘴!蠢货!这也是你能说的?” 立即就要令人过来把任树全给拉走。 但是此时任树全却哪里还肯走? 一面振臂高呼喊着萧云庭真徇私枉法,谋害忠臣,一面还朝着学子们喊话:“难道咱们读圣贤书,为的就是这个吗?!为的就是效忠这样的人吗?!” 谢营深吸了口气,他总算是知道戚元这一招到底是狠在哪里了。 到他出场的时候了,他当即便大声喊了一声:“同学们,咱们是为什么而读书?!” 常安忙拉了他一把。 疯了吧?! 这个时候参与其中。 这不就是站队吗? 而且还站的是任家的队。 何必呢? 那是跟太孙殿下为敌啊! 正在挣扎的任树全却忍不住露出狂喜的表情来。 谢营啊! 解元谢营! 未来的状元热门人选! 他都来了,那这一次,还不得让圣上处置了民心尽失的萧云庭?! 任树全立即用尽全力的喊:“是啊,大家别忘了,我们寒窗苦读十数年,是为了什么?!大家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是为了什么?!” 第593章 ·孔庙 任树全越说越是激动,根本不顾司业那黑的像是锅底的脸色,指着谢营问:“谢兄,你来说,你来说,我们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业立即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门生,暗示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事儿绝对不能胡来。 这已经是政治上的事儿了。 这些学生马上就要科考,若这个时候牵扯进政治旋涡,可以说一定会前程尽毁。 但是谢营只当做视而不见,扬声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平时在国子监就是风云人物。 毕竟是一地解元,又风流倜傥,家世不错,又得到祭酒和司业们的赏识,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学子们就是这样,只要是有一个人带头冲在前头,他们就很容易被煽动情绪。 此时一被谢营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司业则闭了闭眼,一时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晃一晃谢营的脑子了。 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这事儿是能搀和的吗?! 而此时,其他的学子们短暂的沉默过后,便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几乎是所有的学子们都开始举着手重复刚才谢营的那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任树全此时也挣扎开来,冲在最前头,一直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常安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连忙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看着旁边的谢营:“你,你说你为什么啊?这下完了,这下全完了。” “这算什么完?”谢营压低了声音,拉过常安来:“帮我个忙。” 常安啊了一声:“我可不会去牢里给你送饭!你自己找的。” 谢营头上凿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我让你过去跟任树全说几句话。” 任树全那个家伙,常安平时最讨厌他了。 现在听见这个,立即就撇嘴:“你疯了,我可没疯,我才不要!” 干什么失心疯跟这样的人玩儿啊。 谢营就笑了一声:“你若是去了,我保证你以后见不到任树全,你去不去?” 常安半信半疑。 但是随即转念一想,还别说,谢营从来都不打诳语。 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立即就问:“说什么?” “你去告诉他,说这么闹还不够,这么闹,只有咱们国子监的人知道,但是等到祭酒他们来了,立即就把人都给压下来了。” 谢营微微扯了扯嘴角:“要把事情闹到最大,那得去外头,你让他去孔庙,把孔圣人给搬出来。” ?! 啊?! 常安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匪夷所思的盯着谢营。 谢营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是不是疯啦?! 谢营深吸了口气,想到当时戚元跟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同样是半天都不敢相信。 毕竟这样的事儿,真是闻所未闻,他们想破头都想不出来啊。 常安有点儿不敢。 他结结巴巴的说:“我,谢营,你你你,你别害我,我还不想死呢。” 他就算是学的不怎么好,但是也不至于想不开去作弄孔圣人吧? 他家里老爷子非得把他直接打死送下去给孔圣人赔罪不可! 谢营轻笑出声:“关你什么事?你只是跟他提一提,但是到底听不听,那得看他自己啊。” 常安似信非信的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凑过去跟任树全说了。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是很容易上头的。 尤其是在周围这么多的拥护者的崇拜的眼神,被这么多人围着,这样你的关注度,此生都不会再有。 任树全义薄云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立即就推开了先生,大声的招呼同学们:“同学们,想不想给忠臣讨个公道?!想不想要万世扬名?!” 学子们纷纷应和。 任树全就说:“现在忠臣蒙冤,实在是千古奇冤,咱们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报效国家,为了匡扶社稷,若是我们对任大人的牺牲视若无睹,以后我们又有何颜面自称是读书人?!” 说着说着,他振臂一呼:“同学们,我们去孔庙!去请出孔圣人神像,去为任大人喊冤!去要求圣上严惩卢家,重罚太孙殿下!为任大人讨个公道啊!” 常安险些腿一软就直接跪在地上。 苍天啊。 这帮龟儿子可真是敢想。 真他娘的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谢营并没有笑,他挤在人潮里,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是他的先生,国子监的郭先生。 郭先生一把拽住了他,急急地说:“不能去!谢营,你别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已经有人去请祭酒他们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能牵连进去!” 其实事到如今,谢营的任务的确是已经完成了。 他该做的都做了。 戚元要求他做的也就是这些。 但是他还是很想亲眼出去看看情况。 因此他皱着眉头忧虑的说:“郭先生,学生不赞同他们如此做,只是想去看这些,看看能不能劝动些同学回来。” 这倒也是。 郭先生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去吧,自己尽量小心。” 唉,自来学生就是最难教导的。 他们要闹起事来,那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每每都是一杀一大批的大事。 郭先生跺脚去找人了。 谢营则跟着人流一道出了国子监,而后又看着任树全趾高气扬的带着学生,一路吸引了无数路人跟着,去了孔庙,打伤了看守孔庙的人,发生了冲突,而后,任树全抱着孔圣人的神像,缓缓的从孔庙出来。 巡检司和兵马司的人此时都已经接到了消息,急急忙忙的带了人过来。 此时半座城都被惊动了。 学生们不要性命的闯进孔庙,去将孔圣人的神像搬出来。 这他娘的,本朝开国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遭! 真是闻所未闻! 大家一时之间奔走相告。 戚震刚还在家喝茶,觉得日子实在是过的有些无聊。 元姐儿说要等一等,但是这等的也不久了,怎么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任家的名声越来越好了。 第594章 ·抽筋 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多久。 再这么下去,太孙的名声可就毁的差不多了啊。 任重被塑造成了千古名臣,看这阵势那是直超诸葛武侯,拳打魏征脚踢周公了。 谁还能比得上任重啊! 反过来,任重的名声越是显赫。 太孙的名声就越是糟糕。 人人都说太孙从前杀贪官那都是假的,不过是博取名声。 真正轮到他自己的亲戚了,就装聋作哑,徇私舞弊。 只当没有发生过。 戚震想到这些事儿都忍不住牙痛,心里沉的像是压了一块天大的石头,连气都穿不过来。 正这么想着,刘忠一股脑儿的跑了进来,几乎都顾不得跪下行礼了,直接就说:“侯爷,您快出去看看热闹吧!哎哟喂,完了!” 完了? 什么就完了? 戚震吓了一大跳,他右眼皮跳起来,忍不住呵斥两声:“大惊小怪的!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滚蛋!” 吓死他了。 刘忠哭丧着脸哎哟了一声:“真是大事儿啊侯爷,国子监的学生冲了孔庙,将孔圣人的神像强行给抢出来了,带着孔圣人的神像游街呢,说是,说是要去宫门口告御状!” “噗!”戚震嘴里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一脸惊恐的抬头看着刘忠:“你说什么?!” 刘忠被喷了一脸的茶水,此时也顾不得擦擦,愁眉苦脸的说:“是真的侯爷,他们口口声声的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指责太孙殿下枉顾国法,不忠不义.......现在往皇宫去了!” 他娘的,我的亲娘哎! 戚震站起身就往外冲,不小心还踢到了博古架,险些摔倒,幸亏博古架是新换的,结实得很,都没晃悠一下。 他顾不得痛,手忙脚乱的往自家老爹的院子里跑。 一跑进去,他就问:“爹,您知道么?” 戚老侯爷早就已经知道了,听见他来问,哼了一声:“等你来问,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走,出去看看!” 戚老夫人十分着急:“老侯爷,元姐儿还不在家呢!这事儿,一定得告诉元姐儿一声才行啊!” 大家都很是担心。 这件事好像玩过头了。 原本戚元要抬高任重的名声,那是准备让任重犯功高震主的忌讳,让永昌帝觉得他是想要以死博个贤臣的名声。 可是现在,事情好像不受控制了。 孔圣人,那是对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相当于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不容得半点亵渎。 学子们现在把孔圣人也搬出来,而且还集体去宫门口静坐告御状,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永昌帝只怕也难以招架全天下人的怒火啊! 戚老侯爷其实还是有些心慌,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但是最终还是镇定下来。 想到戚元自己之前说,让他下午可以出去看看热闹。 他就心中一动。 难道元姐儿说的热闹,就是这个热闹吗? 可若是真的是这个热闹,元姐儿有没有想过应该如何收场? 现在再想这么多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戚老侯爷努力的压制住心里的不安和沉重,苦笑着扯了扯嘴角:“行了行了,先别说这些,我们还是先出去看看再说。” 戚震领着戚老侯爷一道出去,街上确实挤满了人。 不少的巡检司和无声兵马司的人此时都骑着马在街上来回奔跑维持秩序。 戚震一眼看到了陆明安,立即就扬声喊:“陆驸马!” 陆明安也马上就看到了他,忙答应了一声,策马过来,寻了个安静的地儿叹气:“今天街上只怕不太平,你们还是不要在街上乱走动了。” 戚震忧心忡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群学生暴动,说是要为任重讨一个公道,要求朝廷严惩奸臣,嘉奖忠臣,还要追封任重为文正公,让他入凌霄阁,进皇陵陪葬。” ? 戚老侯爷都快被气笑了。 真他娘的感想啊。 自古以来,进凌霄阁的能臣总共才有多少? 要么就是救过皇帝的性命,陪着皇帝打到了这个皇位。 要么就是治国上头是治国能臣。 任重,他到底有什么功绩?! 戚震也同样目瞪口呆:“这帮学生也太疯了吧?” 有没有脑子啊?! 他们还真的觉得配享太庙是什么人都行的吗? 陆明安也无奈的叹气摇了摇头:“学子都天真,被别有用心的人一煽动,实在是没法子,他们还都不怕死,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都到了,让他们交出衍圣公的神像,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甚至还要跟锦衣卫硬拼......” 这一拼那就是血流成河啊! 戚老侯爷和戚震都懵了。 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严重得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就太麻烦了。 怎么处置啊? 如果真的是出了人命,那么一定会激起更多学子的愤怒。 到时候这些学子,乃至于天下读书人都会失去对萧云庭的信任。 在他们看来,萧云庭以后一定就是个暴君昏君,不值得辅佐。 戚老侯爷头一次怕自家孙女儿会把事情玩的太大而玩砸了。 毕竟这是真的关乎以后皇位的事儿! 戚元不是要做太孙妃吗? 如果太孙都不是太孙了,那,那戚元还怎么做太孙妃啊? 几个人没说上一会儿话,巡检司的人急匆匆的过来找到陆明安:“陆大人,您快过去吧,出大事了,那些学子,开始自己撞锦衣卫的刀了!” 什么?! 这可真的是大事。 陆明安也顾不得跟戚老侯爷他们寒暄了,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戚震和戚老侯爷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戚震一咬牙:“爹,咱们也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总要弄清楚吧!” 的确,总得先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行。 戚老侯爷同样拉了自己的马,和戚震飞快的赶到了现场。 一到现场,他们俩就都看到了戚元。 戚元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书局二楼,在围栏上笑着看着底下的各色人等。 见到戚元,戚震马上就拉了戚老侯爷一把:“爹,咱们过去找元姐儿!” 第595章 老铁 二楼的围栏上此时多多少少也挤了不少人,没法子,也不是人人都想去楼下看热闹。 毕竟从前但凡是人多闹事,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出马,怎么都会出点事。 离得太近的看热闹,太容易被误伤了。 戚老侯爷和戚震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才挤到了楼上,一眼看到了戚元,戚震就松了口气挤到前面:“元姐儿!” 他想跟戚元说出大事了,现在天都被捅出了一个窟窿。 但是戚老侯爷却根本没让他说话,伸手拽了他一把就问戚元:“元姐儿,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老侯爷之前还担心的,但是看到戚元之后,那点子担心就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戚元能够出现在这里,事情还发生,那么这就意味着,事情是戚元允许发生的。 否则的话,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想去抢孔圣人的神像? 戚元能把他们全都送去阎罗殿。 戚震更糊涂了,实在是搞不明白戚元到底是在做什么。 好端端的,戚元为什么还要往火里再浇一盆油? 眼看着底下那群锦衣卫有一个忍不住动手推搡了一个学生,他忍不住失声说:“要出事了!” 果然,学生们群情激奋。 任树全立即就喊的脸红脖子粗:“杀人了!这是杀人了!朝廷这是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这天下都是太孙的!太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哗然。 连旁边的百姓也都开始愤愤然。 舆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 操纵的是谁,那么就是谁手里的一把绝好用的刀。 悠悠众口实在是难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次太孙殿下怎么办? 戚震死死的攥住身前的栏杆,心里暗自想:“但愿这栏杆结实一点儿,否则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给晃下去了,那这条命肯定也保不住了。” 赖成龙率领另一队锦衣卫随后赶到,见状立即就呵斥:“谁让你们动的手?!” 这种情况,的确不能动手,先动手就容易惹出祸患。 学子们暴动,影响太坏太恶劣。 他鹰隼一般的目光从任树全身上掠过。 换做是往常,任树全早就已经被赖成龙的目光给吓得三两下跪下来了。 毕竟谁不知道赖成龙的名声在外啊? 但是今天,或许是因为这些学子们对他唯命是从,他又一呼百应。 所以此时此刻,得意占了上风。 他冷冷的冷笑了一声,举着孔圣人的神像,义正言辞的说:“要杀人,先从我任树全开始!我们任家人,没有孬种!” 说完,他忽然躺在了地上,大声喊:“来,朝着我身上踩过去!反正这朝廷现在已经没有了清白没有了公道可言,我宁愿赴死!去了地底下,我对得住天地祖宗,对得起历代皇帝!” 戚震骂了一声娘:“草他娘的,他们任家的人是做英雄做上瘾了是吧?” 任重好歹还是当了几十年的官儿呢,说这个话勉强还够的上。 任树全这个混账玩意儿,书都还没读完,功名都还没有。 他说什么对得起历代皇帝的屁话? 历代皇帝知道他是谁啊?! 赖成龙冷冷的喊了他一眼,忽然淡淡的笑了一声:“你们任家全都是英雄好汉,没有孬种?!” 任树全立即就拉开了其他过来护着他的学子,大声说:“这是自然,我的伯父为了锄奸,宁愿一死,我们其他的任家人也当以我伯父为榜样!不就是死吗?何足畏惧?!” 说的倒是比唱的还要好听。 不过显然百姓们还就是喜欢唱戏的。 大家一时都纷纷的开始数落起了锦衣卫和巡检司兵马司的人,觉得他们逼迫的太紧了。 戚震在上面气的牙痒痒,恨不得跳下去给任树全几个耳光。 太他娘的恶心了!再怎么恶心,也不能这么恶心啊! 这让人连饭都吃不下了都! 戚元却忽然笑了:“来了。” 什么来了? 戚震仍旧还是气的厉害,但是听见戚元这么说,还是顺着戚元的话转过头,而后就睁大了眼睛:“铁御史?” 这个老头儿来干什么?! 啊,不会是来帮任树全的吧? 这也有可能啊! 自来文官就同声共气,就跟他们勋贵一样。 尤其是这些言官,这个死了那个就接着上,彼此之间可知道互相维护了。 尤其是这次任重还成了千古名臣。 铁御史肯定觉得任重是被冤枉了。 完了。 任树全在这里上蹿下跳的那也就罢了,已经够令人头痛了。 若是再加上一个铁御史。 那这件事就真的麻烦了。 到时候,连永昌帝只怕都扛不住这压力。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见到铁御史,学生们也同样沸腾起来了:“是铁御史!是铁御史!” 铁御史公正不阿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人人都知道这个老头儿不畏强权,从来都是以身作则,严以律己。 人人也都知道,铁御史嫉恶如仇。 他这次一定是为了任重发声的! 学生们喜极而泣:“铁御史,您一定要为任大人讨个公道,朗朗乾坤,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任树全此时也缓缓地站起身来,满脸泪水的喊了一声:“铁御史......” 他等着铁御史充满心疼的将他搀扶起来,勉励一番,而后为他出头。 那么从此以后,自己就名扬天下了。 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不堕任家门风,嫉恶如仇! 铁御史走近了,任树全也由一个学生搀扶着往前,哽咽着喊:“大人......”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铁御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圆了胳膊打了任树全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懵了。 现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戚老侯爷和戚震在楼上对视了一眼,同样也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 怎么都不按照常理出牌呢? 唯有戚元脸上含着一点儿讥诮的笑意,随即就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 她说了,差不多该收网了。 这半个多月轰轰烈烈的名声,也足够让任家人怀念一辈子了。 他们也不算亏本。 任树全被打蒙了,常安在边上也懵了,拉了拉谢营的袖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谢营,你说,我是不是脑子坏了?我,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第596章 ·遗臭(第五更) 铁御史向来以直言进谏而出名。 以前但凡是有言官因言获罪,铁御史都是不遗余力的去营救的。 怎么这回铁御史却这么对任树全? 按理来说,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铁御史气的七窍生烟,跳脚起来将孔圣人神像抢在手里,小心翼翼的端正着,送到了旁边的国子监祭酒手里。 而后就又对着任树全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巴掌。 之前任树全还是左边脸肿起来了。 现在这么一打,他的右边脸也同样肿起来了,一时之间实在是显得有些狼狈。 旁边的常安忍不住不合时宜的笑了一声。 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实在是太好笑了,他真的忍不住。 任树全捂着自己的脸,心里骂了铁御史一百遍。 这个老秃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是太老了脑子都坏了吗? 他现在是在为自家大伯鸣冤。 这一点,京中其他的文官都心知肚明,人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大家都觉得,任重既然会以死相谏,都一定要告发卢家。 那卢家肯定是真的通敌卖国了的。 否则卢汀怎么会失踪到现在不见踪影? 否则那些密信怎么解释? 何况还有卢汀最信任的副将的证词。 铁证如山! 任重这才以死相谏的。 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同僚,同科,同乡。 任重的那些同科们一个个的都大开方便之门。 否则,任树全也不可能冲的出国子监。 更不可能去孔庙抢的走孔圣人的神像。 铁御史也是文臣中的一员,更是出了名的言官。 他不站在任家这边,是个什么意思?! 他忍无可忍的质问:“我大伯以死都不能让卢家付出代价,我为了我大伯父鸣不平,有什么错!?铁御史为何打我?!” 戚震呸了一声,冷笑着想,打你算什么? 没踢死你都算是可惜的! 戚老侯爷则已经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看。 百姓们也都认识铁御史,见铁御史忽然动手打了任树全,一时都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铁御史声如洪钟,指着任树全怒骂:“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你这样的败类,还敢进孔庙,碰圣人的神位!你算是什么东西?!” 要么说言官的一张嘴能把活人给直接说死呢? 铁御史的一张嘴的的确确就像是淬了毒似地。 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任树全更是被骂的面红耳赤,同时又摸不着头脑。 他干什么了? 这个老头子要这么骂他? 人都是有脾气的,任树全忍不住不服:“铁御史,您说这话最好是有根据!怎么能平白污人清白?!您这样,把我伯父视作何物?难道是看不起我们任家的家风么?!” 那倒也是,毕竟任家人的人品,从任重就可见一斑了。 有人忍不住劝:“铁御史,他到底只是年轻气盛,并非有意冒犯孔圣人......” “这不只是冒犯孔圣人,他们这是欺负全天下的人!”铁御史不屑大笑,而后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百姓,厉声喝问:“我问你,任重算的上什么千古名臣?!你们任家替他写书扬名的时候,怎么好意思写的下去?!” 啊?! 大家都哇了一声。 国子监的学生们也都纷纷议论起来。 任重不是跟书里说的一样,自小贫苦,长大不忘初心,肩负天下人的吗? 听铁御史的意思,不是这样? 任树全皱了皱眉:“铁御史,公道自在人心,功过自有人评,我伯父自然是这样的人!” “呸!臭不要脸的东西!”铁御史开始大发神威:“任重这个混账,在全南做县令的时候,将人家赖以生存的水稻全都给强行铲掉,令人种满脐橙,用来上贡,害的当地百姓只能高价从隔壁县买粮,苦不堪言!” 众人哗然。 戚震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看了看戚元。 元姐儿威武啊! 戚元则看着赖成龙,微微颔首。 谢营将他们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心里完全明白了。 铁御史越说越气:“这个不要脸的,离任之前还强迫百姓送什么万民伞!他也有脸!” 任树全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他完全没有想到铁御史会知道这么多。 而且还当众揭破了。 铁御史却还不罢休:“这也就算了!他在任上的时候,碰见两个官员纳妾,一番呵斥,职责的他们是荒淫无道,强令两个女人出家!结果转头就把这两个已经出家了的女子带回家纳妾了!” 啊?!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约而同整整齐齐的哇了一声。 高手啊! 还可以这么干?! 真是牛啊! 任树全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一时有些摇摇欲坠。 旁边之前还死命的护着他的那些学生却下意识的都离得远了些。 铁御史气喘吁吁,指着任树全怒骂:“这些事儿,你做侄子的会半点不知道?你还敢昧着良心说他是个千古名臣?你他娘的害臊不害臊?!” 任树全涨红了脸:“就算是如此,一码归一码,我伯父就算是有些地方做错了,但是他弹劾卢家,却是出自于一片公心!又何错之有?!” “公心?”铁御史不屑的看着他:“你那个伯父,人性都没有,他还有公心?!” 说着,他望着众人,大声说:“十二年前,任重给自己七岁的女儿定下娃娃亲,谁知道对方八岁的时候就死了,结果任重竟然活生生的不顾妻子的反对,饿死了自己女儿,还给女儿举行了阴婚!这样的人,他连人都不算,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公心?!” 如果说先前的只是开胃菜,那么现在这就真的是属于猛菜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不可置信。 戚老侯爷跟戚震却再一次的看向了戚元。 他们终于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抬你上云端,再拽你下地狱了。 之前任重的名声有多好,那么从此以后,任重的名声就会有多差。 千古名臣? 从今天开始,任重和秦桧也可以一起去西湖边上跪着了。 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第597章 ·毒誓 铁御史在朝中的声望不一般,他老人家的声望是通过无数次的直言不讳,通过无数次的豁出去性命换来的。 别说是朝臣们,便是百姓们也同样对他老人家十分推崇。 当官的这些人从来都嘎高高在上,何曾会低下头来看一看底层人的生活? 别的不说,铁御史是所有的官员里头最接地气的,他老人家从来都是跟普通人一样,家里除了一个老苍头看门之外,其他的所有事都要自己来。 做饭是铁夫人亲自做。 买菜都是铁御史自己出来买。 什么事清官?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清官。 至于那些沽名钓誉的,简直是该死! 人都是有脾气的,尤其是任树全这种,他平时虽然比上不足,但是好歹比下有余。 怎么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的大家公子,可是结果呢?、 结果竟然被铁御史左右开弓的打脸。 铁御史算什么?!、 又不是他的长辈,又不是他的上峰,只凭着官职高,就可以随意打人吗? 他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的问:“你为什么打我?!你胡说八道,我伯父死了,所以你就这样空口白牙的污蔑他,不过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起来跟你说话罢了!” 常安在旁边啧了一声。 觉得这个任树全倒也不算是草包到底,看起来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他偷偷看了谢营一眼:“铁御史说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常安总觉得谢营也跟这件事有关。 谢营懒懒的看了他一眼:“你少说话,多看戏。” 一面说着,一面挤开了人群,去了对面的书局。 戚震正看的乐滋滋的。 笑啊。 怎么不笑了?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捧着孔圣人的神像要去告御状呢。 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怎么现在笑不出来了? 他扶着栏杆往前探身,就想听的清楚一些。 戚老侯爷简直是不想看自己这个儿子,揉了揉太阳穴就叹了口气,急忙招呼谢营坐下。 又有些紧张的问:“谢公子,听说这些话本都是你写的?” 谢营看了戚元一眼,肯定的承认下来:“是,正是不才所写。” 能写出这样的话本子,怎么也不能说是不才了吧? 戚老侯爷的心情有些复杂,啧了一声,这才问:“那他们的隐秘,谢公子又是从何处知道的呢?” 这个话本简直将欲扬先抑的修辞手法用到了极致,一开始不遗余力的描写任重的义薄云天,忠肝义胆。 等到了后来却急转直下,直接将任重写的丧尽天良壕无人性。 这么一对比,达到的效果可真的是折那出乎人的意料。 谢营咳嗽着看了一眼戚元:“其实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只是负责润色整理,真正想情节的,是戚大小姐。” 戚震抱着栏杆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了戚元一眼。 娘啊,元姐儿连任重的那么多隐私都知道。 就好像是躺在人家床底下一样。 这是怎么办到的? 戚元挑了挑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关我的事,都要多亏了赖成龙赖大人的消息网,谁让锦衣卫的消息是全天下最灵通的呢?” 有心要去挖,就没有锦衣卫挖不倒的秘密。 这么一说,戚震和戚老侯爷什么都明白了。 合着戚元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先给任重抬轿子,将他捧到天上,捧到魏征周公甚至是诸葛武侯都不能及的地位。 然后再揭开他的真面目。 真是...... 大街上此时仍旧人声鼎沸。 眼看着任树全还在喋喋不休的骂人,铁御史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就凭你们家这般欺世盗名的小人行径,竟然也敢抬出孔圣人来!” 陆明安一直等到铁御史都把人给打完了,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咳嗽了一声:“铁御史,这帮学子到底是学子......” “学子又如何?”铁御史大声断喝:“学子难不成就不是大周的百姓,大周的臣民?谁允许他们冲撞孔圣人,谁允许他们威胁圣上?!国子监的人从上到下的屁股都歪了吗!否则怎么会允许这样荒谬的事情发生?” 这一炮一下子就打到国子监去了。 国子监祭酒程平急急忙忙的赶来,气的气喘吁吁,看到铁御史就忙迎上来。 铁御史一把甩开了他,直接就跟陆明安说:“陆驸马,你们巡检司的人不就是维持秩序的吗?现在这些人冲撞孔圣人,在大街上聚众闹事,你们还不快将人都给关押起来?!” 关押? 程平急忙就说:“这不合适,罪不至此,罪不至此啊!” “怎么就罪不至此了?!若是要我说,还不只是如此!”铁御史不再废话,也不再想跟各方人马没完没了的扯皮,他忽然就爬到旁边的石墩子上头,高声说:“老夫这里有证据!” 任树全的眼睛晃了晃。 国子监的学生们也都一下子全都冷静下来。 有证据? 难道任重真的不是他们以为的名臣? 那,那他们这么义愤填膺的算什么? 那他们闯进孔庙,将孔圣人给抢出来,这得是个什么罪名?! 只怕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科考的资格了! 一时之间大家忍不住人心惶惶。 铁御史无动于衷,冷冷的说:“任重此人,沽名钓誉,无恶不作!在郑州新乡霸占数十亩农田,用来建造屋舍,传言新乡半座城都姓任!一个清官,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银子?!” 他深吸了口气,振聋发聩的直接道:“我铁某人在此发誓,但凡是有一句虚言,教我不得好死,遗臭万年!” 谢营倒吸了口冷气。 让读书人发这样的誓,那不可谓不重啊。 戚震也不由得看了戚元一眼,欲言又止。 自家闺女儿到底是怎么说服铁御史出面的? 这个出头鸟当的可真是太到位了。 不,都不能算是出头鸟了。 毕竟铁御史一个人已经就能把任重和任家给压着打了。 这会儿谁不说一声这件事另有隐情啊? 戚老侯爷也同样轻声看着戚元:“元姐儿,你和铁御史......” 谈了什么条件? 戚元知道他们要问什么,一听这话,便挑了挑眉:“我和铁御史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从未求他做任何事。” 为什么要求? 一旦求了,那就有了关系,有了关系,那就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说他们勾结了。 第598章 ·化灰 铁御史一锤定音。 毕竟他老人家在京城百姓里头那就是清官和忠臣的代名词。 他老人家都发这样的毒誓了,那当然肯定是别人的问题。 任重抬着棺材撞死的确是一开始听起来很壮观。 但是仔细想想,干嘛非得撞死? 难道回京来告御状,皇帝还会偏袒卢家吗? 不至于吧? 皇帝不是昏君,楚国公府犯错,成王死的不光彩,皇帝可从来没有迁怒过任何人,只是严惩了他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东西。 任重一句话不说直接就去撞死,这确实是太过蹊跷了。 而且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完美无缺的人啊? 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一件坏事,长大了以后还嫉恶如仇,还要以死相谏。 这那里是普通人? 这是圣人再世,圣人下凡啊! 但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圣人? 人好的太过头了,那就假了。 百姓们纷纷喊:“铁御史,我们相信您!” 至少铁御史一直都在京城。 人可以装一年两年,但是装不了几十年。 这么多年来,铁御史都是仗义执言,从来不畏强权。 铁御史看了一眼还在跳脚的任树全,厉声说:“行,你不是说要去告御状吗?!走,不必你们抬着孔圣人的神像,老臣带你们去!去御前说个清楚!” 任树全顿时有些慌。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 可现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根本一步都跑不动,眼看着他冲了起来,谢营不动声色的踹了他一脚,又把他给踹回去了。 常安顿时睁大了眼,对着谢营啧了一声:“你刚才去去哪儿啦?” 谢营忍住回头看书局楼上的冲动,淡淡的挑了挑眉:“没去哪儿,去看了看外头的情形。” 常安不疑有他,只是轻轻跟他咬耳朵:“我看铁御史说的一定是真的,铁御史可从来不是胡说八道的人。” 谢营又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赖成龙。 那当然了。 这些消息可都是锦衣卫查出来的。 锦衣卫查到的消息,怎么可能是假消息。 这一下子,任重注定要成为一颗臭棋了。 赖成龙正在听急的快跳楼的礼部侍郎说话,听见礼部侍郎要他们护送孔圣人的神像回孔庙,他淡淡的点了点头:“春霖!你带领一队人马,送孔圣人神像回去安放。” 春霖啊了一声,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这里的戏都还没看完呢,眼看着待会儿肯定更加精彩。 怎么自己就要去送东西啊? 春升都能在跟前待着! 春升只当没看见,只是低声问赖成龙:“大人,咱们是不是要将这些闹事的学子都先给抓起来。” 赖成龙嗯了一声:“抓吧。” 喜欢跟着闹事,那就要有闹事以后被罚的觉悟。 铁御史此时已经拖着任树全去皇宫了。 陆明安朝着戚元和戚老侯爷他们略微颔首,跟她们打过招呼,便也飞身上马,带着巡检司的人一路护送。 百姓们都还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见铁御史带着人就走,也都忙跟在后头,一路人挤人的跟着,谁都不肯落后半步。 而此时,御书房里,内阁几位阁老正因为这件事而争得不可开交。 李次辅毫不犹豫的说:“如今这件事已经掀起了民愤,古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圣上!” 永昌帝淡淡的单手托腮,淡淡的问:“那李爱卿的意思是?” 李次辅一咬牙:“圣上,事到如今,自然应当是快刀斩乱麻,将卢家的案子定下,让朝野都能够将此事压下去,只当不存在。” 他痛心疾首的跪在地上:“圣上,哪怕是为了太孙殿下的声誉,也该要快刀斩乱麻啊!” 永昌帝不置可否:“怎么快刀斩乱麻?” 李次辅一狠心,一咬牙,直言不讳:“迅速给卢家定罪,找不到卢汀,便问罪卢家其他人,男丁尽数砍头,未成年的男丁和女眷则通通都没入教坊。而后再下旨嘉奖任重......” 楚博低着头一言不发。 永昌帝似笑非笑,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问:“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内阁总共是五个阁老,一个首辅一个次辅。 总共七个人。 这七个人都是永昌帝心腹中的心腹,同样也是朝中几位出色的大臣。 现在李次辅先开了口,若是按照往常,那么惯例就是其他人也都附和了。 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家竟然一时都奇怪的沉默下来。 连楚博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直到外头夏公公隔着帘子禀报,说是铁御史求见。 众人才都下意识都是一震。 这个老蛮牛怎么来了? 老蛮牛一进来就跪下了,山呼万岁之后,便支起脖子问:“圣上,您还是不是个明君?!” ?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尤其是李次辅,他觉得铁御史莫不是疯了吧?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他是活腻歪了吗? 楚博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件事发生的实在是十分的迅速和突然,任重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千古名臣了,以至于他们这些人竟然不好表示什么。 更有甚者,还多的是人沾沾自喜的。 毕竟都是文臣。 都是同僚,同科。 既然任重都已经是忠臣了,那么他们这些跟任重关系好的,自然也都是忠臣是清官了。 茶馆里那些说书的先生,还有请到家里去的戏班子,不少人都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短短时间内,任重的名声才会如此煊赫。 可是有句话就说,站得越高,摔的越狠。 不知道为什么,楚博总觉得现在就该是帅得狠的时候了。 果然,永昌帝淡淡的睥睨铁御史,意味不明的问:“如何就是明君,如何就不是明君?” 铁御史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挺直脊背:“若是明君,就不应该被假象所蒙蔽,不是找些说书先生,写一些话本子,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清官忠臣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够不客气的。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599章 ·撕开 永昌帝往后靠在御座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铁御史:“这么说来,你觉得任重这千古名臣,名不副实了?” “原本就是如此!”铁御史直言不讳:“圣上若是听信此等无稽之谈,才真正是上了人家的当!” 这老头子越说越过分了。 李次辅立即便出声呵斥:“铁御史,这是在圣上跟前,你如何能够这般言行不当?!” 言行不当? 铁御史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压根就没有把李次辅当回事。 他转过身,跪得笔直,双手呈上一份厚厚的卷宗。 楚博的右眼皮立即跳了跳。 李次辅同样也是吓了一跳。 连带着几个阁老们都变了脸色,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永昌帝看了夏太监一眼。 夏太监立即便上前去将铁御史手里的卷宗接过来了,恭恭敬敬的递到永昌帝的书案上。 永昌帝面无表情的看完。 随后便长久的皱着眉头没有出声。 这样长时间的沉默实在是太过令人难受了,连向来沉得住气的楚博都一时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揣测着上面到底是什么。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不必猜了。 因为永昌帝已经挑眉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都瞧瞧吧,看看咱们这位所谓的清官,是如何的清廉法!” 话音一落,夏公公已经上前将那些卷宗都拿下来,先递给了楚博。 楚博看完,顿时忍不住闭了闭眼,随即才默不作声的给了李次辅。 李次辅的表情就要精彩的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触笔会是这么个态度,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接过来,等到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他顿时浑身都打了个冷颤。 而后才失声说:“这怎么可能?!” 一个嫉恶如仇,一个敢在刚当上进士就顶撞当朝首辅的人,一个混到了好几把万民伞的好官,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如土色的坐在了原地。 其余几个阁老接过去看了以后也同样是目瞪口呆。 大家都是官场上的老手了,自认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 但是却都没见过任重这样的! 表面上忠肝义胆。 实际上,实际上却是个怪物! 他侍母至孝,从小就陪着母亲一道住,母亲在床上躺着,他就在地上打地铺。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十年,一直等到他终于当了官,娶了媳妇儿。 可是仍旧还是过这样的日子。 每天晚上都卷着铺盖去陪着母亲。 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原本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去世。 本来正常人家就都这么算了。 在这件事上头,男方家里人也一再的说明婚事就此作罢,不要耽误了孩子。 可是,任重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关到了寺庙的钟楼,活活的把人给饿死了。 美其名曰,饿死是小,失节事大。 李次辅在心里骂了声娘。 要找人来充当什么千古名臣,也要找一个正常的。 这个任重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就他干的这些事,说他是忠臣? 百姓们撕碎他的心都会有。 谁家里没有女儿啊? 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害死自己的骨肉。 铁御史见所有人都不吭声了,终于忍不住开始质问:“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文人的脊梁!是你们文人的风骨!你们文人的脊梁就是这样的,你们不怕天下人骂死你们!你们不怕读书人以后成为一句骂人的话!” 他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个个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李次辅他们脸上。 因为李次辅是任重的座师,任重死了之后,他这个做人家老师的当然要为这样尽忠职守的徒弟找回公道。 可谁料到,任重他的那些好名声全都是装的! 这谁能想得到啊?! 李次辅至今都还记得任重第一次带着妻子上门来拜访。 他的妻子看上去都四十多了,足足比任重看起来大了十几岁。 任重对着他的妻子还十分温柔。 李次辅当时便觉得这是个重情义的。 谁知道......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铁御史,这,这其实也是你的一面之词,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仿佛就是等着他问这一句。 铁御史立即就说:“当然有!任重的妻子,就可以作证!” 任重的妻子? 李次辅惊疑不定:“他妻子不是死了吗?” 任重对外一直表现的重情重义,对这个妻子言听计从。 妻子生病之后,他事必躬亲的照顾。 只是后来听说妻子还是撒手人寰了。 为了这个,大家都曾经专程去劝解过。 怎么就又没死了? 永昌帝不再听他们打嘴仗,挑眉说:“宣!” 夏公公立即便完了弯腰,而后出去拍了拍手。 没一会儿,一个形同老妪的妇人脚步蹒跚的进来,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或许是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威严和华丽了,任夫人紧张的厉害,手一直都在抖。 旁边的铁御史急忙安慰:“夫人,您别害怕,这是圣上!圣上乃是真龙天子转世,一切魑魅魍魉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您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来!” 李次辅的右眼皮疯狂的跳动。 任夫人趴伏在地上打哭出声:“皇帝陛下,求求您替民妇的女儿做主啊!民妇的女儿才七岁多,八岁都还未到,结果却被任重活生生的关在了庙里饿死,死了以后,还要将她的尸骨送去跟黄家的人合葬......” 还真的做过这么缺德的事儿啊。 楚博的手指动了动。 到底是谁想到这个法子的? 先抬高任重的名声,让全城参与,将任重的名声抬高到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然后,再闹出这么大的事,在所有的人面前揭破任重的真面目。 这样一来,任重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欲抑先扬,这一招简直用得是出神入化。 而且,这样一来,卢家的事让太孙去查,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高手啊! 恨不得一箭打下十只鸟来。 他多看了铁御史一眼。 第600章 ·御前 任夫人看上去就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妪,头发花白稀少,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仿佛能够夹死苍蝇。 她带着几分哽咽,因为知道这是在御前,因此死死的忍住,克制的说:“皇帝陛下,我自从嫁过任家之后,便孝顺公婆,抚养叔嫂,从未有过一天休息。可是他,他明面上带着我出门应酬,其实却是要混个好官声!” 想到这些,任夫人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其他的人也都若有所思。 是啊,以前他们对任重的印象,便是这个人对自己的糟糠之妻都能不离不弃,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一定是个好人。 原来人家只是会装罢了。 任夫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明面上带着我到处去拜访那些大人和官夫人,让他们都以为我是得了天大的好处,可是实际上回了家却对我不屑一顾,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铁御史咳嗽了一声。 这越说越歪了。 谁愿意一直听你们的家务事啊? 他示意任夫人说重点。 任夫人便急忙反应过来,擦了擦眼泪,就哽咽着说:“忽然有一天,任重回到家来大肆的打砸,他平时最是孝顺的,但是那一天,却破天荒的发了他娘的脾气,一个人躲到了书房,” “那天晚上,有人来探望他。” “我去送茶水的时候,亲耳听见,那个人跟任重说:“你可考虑清楚,现在你自己死,那还能博取一个好名声,能让你好歹成了个忠臣,可若是等到查到你头上,你可就遗臭万年了!”!” 李次辅几次都想说话,但是碍于永昌帝坐在上首一言不发,也只好忍得十分辛苦。 任夫人抿了抿唇:“我进去收拾杯盏,他忽然跟我说,让我以后好好照顾家里,他要死了。” 其实任夫人早就已经恨透任重,根本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任重心里也知道,唉声叹气的说:“我知道以前的事儿是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是现在也没发挽回了。临了临了,我也算是得到报应了,现在我也要替人背黑锅了啊!” 任夫人擦了一把眼泪:“说完了,当天晚上任重就撞死了,留下了一封什么奏章,其实那奏章,根本不是任重写的,是任重的大哥,任明写的!” 任明!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牵扯极广。 永昌帝手指点了点桌面,冷冷的说:“来人!” 夏公公急忙应是。 永昌帝便道:“下令,让刑部将任明缉拿归案,朕倒是要看看,这封奏章到底是谁的手笔,幕后指使,不怀好意的人又到底是谁!” 夏公公急忙答应了。 宫中风起云涌。 几个内阁阁老们的谁都不敢出宫。 这件事非同小可。 能够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而且还让任重自尽,让任明代笔,幕后的人就是直接冲着卢家来的。 这一个不注意,都有可能跟自己连着关系。 所以几个葛晨不约而同的去了西苑值宿的班房里头待着等消息。 宫里急的要命。 宫外的戚元却浑身轻松。 她甚至还有心情给白芷和连翘他们几个一人买了一匣子点心,一匣子橘子糖。 戚老侯爷看着她,总觉得自己在戚元跟前就跟个小孩儿似地。 戚震就更别提了。 他觉得他们俩的身份应该掉个个儿,他该做戚元的儿子! 不过抱怨归抱怨,戚震还是忍不住好奇,问戚元:“元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云里雾里的,根本弄不清楚,你,你跟我说说。” 戚元并没有云遮雾绕的让戚震瞎猜,直截了当的说:“自从知道任重一头撞死,我就已经让顺子去找了春霖,问了赖成龙赖大人任重的生平事迹。” 原来是去问了赖成龙啊,他还真的以为戚元是未卜先知呢。 戚震茫然一刻,才问:“那又如何?” “如何?知道了一些事迹,那就可以把事情闹大啊,闹到能有多大就多大。”戚元冷笑出声:“圣人自古以来有多少?加起来都不过五个手指头,他任重一时被抬高还无所谓,多几天,谁会服气?” 到时候,自然就是他跌下来的时候了。 他让谢营顺势而为,煽动学子们闹事。 学子们也够给力的,直接就去孔庙抢孔圣人神像了。 这一下事情闹的真是无与伦比的大。 闹到这么多,所有事都不能收场。 除非永昌帝插手。 而永昌帝一插手,就能查到,任重的生平并非明面上的那么光鲜亮丽。 还有,任重并非是什么以死相谏的人。 更加能查到,最近帮忙传播任重名声的这些人,要么就是任树全这种任家的人,要么就是任重的那些同僚。 这在永昌帝看来是什么?! 是欺君! 是野心勃勃! 是想要当圣人! 永昌帝都没有生祠呢,他一个什么玩意儿,竟然还敢立生祠,享受百姓们的香火?! 做梦! 将他这个皇帝当成什么了!? 戚元笑着转过头看着戚震:“父亲这回明白了吗?” 戚震猛地吞了口口水,觉得喉咙都有些痛了,忙不迭的点头:“听得懂,听得懂。” 也就是说,这件事依旧还是在戚元的意料之中。 不,应该说,就是戚元一手造成。 是戚元让谢营去写什么千古名臣录。 也是戚元先花钱雇说书先生在酒楼说书。 这才让这件事不停的发酵,直到如今。 而另一边,戚元又着重的将任重做过的那些坏事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全都告诉了铁御史。 李鬼遇见了真李逵,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铁御史就能把任重弄得死了都得挨骂个几十年! 高啊! 戚震深吸了口气,忽然干劲十足:“元姐儿,那接下来怎么办?!” 文官们那边的阻力已经扫清了,任重也白死了。 那现在呢,现在应该要怎么办? 戚元垂下眼,眼里的杀意涌现:“现在?现在到杀人的时候了。” 啊?! 又开始杀人了啊? 杀谁? 任重都已经死了! 还能杀谁?! 戚震忙追了几步:“元姐儿,咱们回家再说啊。” 家里有博古架! 第601章 ·风生 戚老侯爷忍不住重重的在戚震头上凿了一下,真是恨铁不成钢:“你丢人不丢人?” 女儿在前面大杀四方,把所有人都算透了,但凡是能利用的该利用的都利用上了,简直算无遗策。 当爹的倒是好,不仅不能帮忙,还被吓破了胆,说出去简直是笑掉人的大牙。 戚震瞥了自己老爹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把元姐儿房里的博古架给弄坏了以后重新换了的。 他好歹没把博古架折腾散架吧? 不过现在他可不敢跟自己老爹对着干,就亦步亦趋的走到戚元身边,压低声音轻声问戚元:“元姐儿,你,你别胡来啊,你要杀谁啊?” 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对太孙有利了。 铁御史一番慷慨陈词之后,风向瞬间就变了。 人人都知道任重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也知道任重做了不少的恶事。 其实顺着这个查下去,任重的以死相谏的这一招已经彻底没有了任何用处。 卢家的案子照样是可以查下去的。 戚震深吸了口气,柔声的哄劝自己的女儿:“元姐儿,我知道你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是这件事够了。” 够了吗? 戚元缓缓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不,远远不够,好戏才开始,怎么能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呢?” 什么?! 闹的这么大,结果还只是个开始?! 戚震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就见戚元已经走到赖成龙那边去了。 赖成龙还没说话,春升先已经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见到戚元过来,喜不自禁的喊了一声:“戚大小姐!” 哎呀,还是在戚大小姐身边好。 想杀谁就杀谁,废什么话? 遇见不要脸的难缠的无耻的,直接杀了就完事了。 根本不必多余的去想办法解决。 想到这里春升就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百户,也算得上是杀伐果断的人,但是见到戚元,他还是忍不住委屈。 压低了声音哽咽着说:“戚大小姐,您还记得春山吗?” 戚元有些印象。 当初在飞来峰的时候,这个叫做春山的少年和春升一起否则保护他,人很腼腆话少。 见春升忽然提起,她问:“怎么了?” “春山他死了。”春升顾不得赖成龙在边上,跟戚元说:“他否则从瓦剌送活佛进京,结果路上瓦剌人说他犯了忌讳,回京之后,任明就以影响两国邦交的借口将他给杀了。” 赖成龙已经据理力争,并且不惜闹到了永昌帝那里。 谁知道赖成龙去永昌帝那里前脚求情成功,后脚春山就死在了刑部大牢。 任明正是刑部的左侍郎,负责刑名。 戚元挑了挑眉。 任明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代笔写下那封奏章的是任明,杀春山的也是任明。 这个刑部左侍郎做事可真是雷厉风行。 她嗯了一声:“春山的家里人安顿好了吗?” 赖成龙接过了话头:“放心吧,我已经将他的家里人全都安顿好了,他还有个弟弟,不肯做别的,只想进锦衣卫,我已经答应他,等到他十五岁就让他进锦衣卫做个小旗,接他哥哥的差事。”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死了的人不会再复活。 这帮人为了把卢家整死,为了把萧云庭拉下水,已经不把普通的人当人了。 戚元看了春升一眼:“想要替春山报仇吗?” 当然想! 春升死命的点了点头。 戚元便看向赖成龙:“赖大人,任树全对孔圣人不敬,私闯孔庙,这是大罪,更何况他口口声声还说什么要严惩太孙殿下,我有理由相信他是想要谋反,您说呢?” 戚震刚好赶到,踉跄了一下,一把抓住了戚老侯爷的胳膊。 戚老侯爷胳膊的袖子都险些被他给拽掉了。 顿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戚震却顾不得自家老爹的脸色,他急急忙忙的问:“元姐儿,你要......” 要杀的是任家啊?! 戚元面带讥诮的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赖成龙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而后大步的朝着皇城走去。 戚元跟在后头。 任树全是没有进宫的资格的,所以在铁御史进宫之后,他就被扔在了神武门外头,痛的龇牙咧嘴。 铁御史这个死老头子,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实际上立即却大得很,他娘的简直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他现在浑身都青紫了。 他哪里甘心就这样在这外面等着结果?咬牙切齿的在外面咒骂铁御史这个混账。 直到赖成龙经过。 在赖成龙的示意下,春升踹了任树全一脚:“滚开!” 任树全这会儿脾气顿时就来了,他现在是路边的狗,什么人都能来踢一脚了是吧? 你要是说是赖成龙踹了他,他还不敢怎么样。 但是春升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赖成龙的一条狗,竟然也敢对自己呼来喝去,动手动脚! 他这会儿所有的脾气都上来了,立即就攥住了春升的衣裳,猛地一拳砸在了春升的鼻子上。 他娘的,他怕什么?! 铁御史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他大伯办事从来都是稳稳当当。 二伯任重那还只是表面上的厉害,但是自家大伯那却是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铁御史以为斗得过他大伯? 这些人也都蹬鼻子上脸的上来了! 春升立即反手就扭住了任树全的胳膊。 正在此时,任树全的袖子里调出了一个东西。 戚震远远地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戚老侯爷却眼皮猛地跳了跳。 那是,那是白莲教的头巾啊! 果然,赖成龙立即便喝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啊? 任树全茫然的低头看了一眼,见那玩意儿就是一块白头巾,顿时皱眉:“关你屁事?!” 难不成有这个还犯法了不成?! 谢营正好站在了戚元旁边,低声说:“戚大小姐,幸不辱命。” 戚元就笑了笑:“谢公子真是眼疾手快,不仅书读得好,手上的功夫也一点不弱。” 这个头巾的确是戚元早就准备好,让谢营伺机塞到了任树全的身上的。 看,这个时候不就正好派上大用场了吗? 第602章 ·水起 任树全觉得赖成龙简直是在故意找茬儿。 他看赖成龙不顺眼很久了。 装什么大头蒜? 说到底不过就是有个能耐的老爹,所以才能当上锦衣卫的头子。 否则的话他赖成龙算是个什么东西? 皇帝的鹰犬罢了,任家怕他,难道是真的怕他?怕的不过是他身后的永昌帝,只有他自己春不自知,还在这里得意洋洋。 他一把甩开了赖成龙的手。 赖成龙却立即就又死死的攥住了他的手腕,冷冷的问:“我问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你和白莲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莲教?! 任树全被这三个字弄得惊呆了。 什么鬼白莲教?! 他根本跟白莲教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之所以知道白莲教,还是因为之前那个死太监朴无用勾结了白莲教的人,险些冲上白云观,后来幸亏被萧云庭带兵追出去给杀掉了。 虽然他不学无术,虽然他嚣张跋扈,但是他也知道这东西不是他可以碰的。 他立即就恼羞成怒:“赖成龙,你陷害我是吧!?老子是读书人,老子全家都是当官的,老子怎么可能和白莲教有关?!” 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赖成龙却根本懒得听,他死死的盯着任树全,眯了眯眼:“是不是的,去任家搜一圈就知道了!” 搜? 那不就是抄家吗?! 任树全顿时急了,又急又气又觉得可恶,忍不住就骂娘:“赖成龙,你他娘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你知道我大伯是谁吗?!” 虽然赖成龙的爹是很厉害。 但是任明也不差好吗?! 当初先帝去祭祖的时候遇见山崩,是任明冒着生命危险徒手扒拉石头,将先帝给挖出来的。 为此先帝赏了一块免死金牌给任家。 到现在都还供奉在任家祠堂。 任家可以说是满门当官,满门荣耀。 不是他赖成龙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赖成龙不为所动,他一扬手,冷冷的说:“带走!” 别人搜查那自然是需要跟上级汇报,需要得到准许。 但是这个要求对锦衣卫来说是不存在的。 锦衣卫本身就是纠察百官。 遇见不对可以立即做出处置。 他们只需要对皇帝一个人负责。 所以,免死金牌和任明,都拦不住赖成龙。 戚震在不远处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忽然想回家了。 还是回家好啊。 回家害怕还能坐着,实在不济还能扶着会儿博古架。 在这外头,想扶着东西都没东西扶。 扶自己老爹? 自家老爹看样子也有点站不住。 赖成龙大手一挥,春升等人就拖着任树全转过了长街,从东寺大街一路回任家。 这一路上,原本还没看够热闹的百姓也都纷纷的跟着。 铁御史拉着任树全走了之后就没露面了。 皇宫普通人当然是进不去的,但是,但是这大街上可没规定不让百姓们走啊。 他们顿时浩浩荡荡的跟着,没一会儿人就越来越多,简直把任家的那条长街给挤得水泄不通。 任家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任明今天不在家中,还在衙门办差。 任老夫人听见说锦衣卫抓着任树全上门,顿时吓了一跳。 任重刚死,任老夫人请了皇觉寺的和尚下来给任重做法事。 此时前院全都是木鱼声和念佛声。 听见动静,任老夫人被自己的儿媳妇搀扶着出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赖成龙,颤颤巍巍的问:“这位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任树全马上就开口骂人了:“祖母,是这些锦衣卫目中无人,故意找茬!他们说,说二伯是恶贯满盈,故意以死来陷害卢家的!” 一句话说的任老夫人都险些倒下去。 任老夫人立即便哭着大喊:“冤枉啊!我们一家人满门在朝中为官,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们家一家人都愿意为了皇帝陛下和百姓去死!” 她哭声凄厉:“结果,结果却被这样对待!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和尚们此时也都听见了哭声,惊疑不定的停下了诵经声。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赖成龙面无表情,并未被影响,目光一扫,其他准备涌上来找麻烦的下人就顿时都退下去le他淡淡的冲任老夫人拱了拱手:“任老夫人,任重的事儿是另外一件事,此时铁御史正在查,这回下官来,是因为另一件事,您可知道,任树全他随身携带白莲教的信物?” 任老夫人抖了抖。 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看向了任树全。 不可能! 她立即就反应过来,斩钉截铁的说:“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孙子我自己知道,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和白莲教能扯上关系?!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 赖成龙淡淡的说:“可是我有证据。” 他立即就将白头巾拿了出来。 白头巾,的确是白莲教的特征。 他们几乎人人都带着白头巾。 但是此时任老夫人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冷笑了一声,一手就将这头巾给打开了。 她恶狠狠的看着赖成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就是一个包头巾,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是我孙子的?!分明就是你们故意栽赃陷害!” 任树全顿时呜咽了一声。 还是祖母厉害! 说的是,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 分明就是这些人混账至极! 他挑衅一般的看了赖成龙和春升一眼。 春升恨不得一拳把他给砸死。 赖成龙却不紧不慢,他轻飘飘的说:“老夫人怎么不看的清楚一些呢?” 他伸手将白头巾拿起来,转了一圈,轻飘飘的递过去:“老夫人,仔细看看,这头巾上头,可有任树全的姓名啊。这也是白莲教的老规矩了,怕到时候牺牲了,大家分辨不清楚同伴的身份,因此要求每个人在头巾内部绣上他们的名字,这不就是任树全的名字吗?” 任老夫人和任树全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声。 他们看出来了,赖成龙这是有备而来啊! 第603章 ·狗来 任老夫人怨恨的盯着面前的赖成龙,丝毫没有退步。 别的人怕赖成龙,那是因为赖成龙是个杀神,走到哪儿就有人要倒霉。 现在赖成龙也想要这么来对自家。 真是可笑。 他们任家跟普通的人家可不一样。 虽然不是勋贵,虽然没有爵位,但是任家的地位是不同的。 当年任重出身微寒,以一个长工放牛娃的身份,得了主人家的恩赐,在私塾勤学苦读,考中了秀才。 从此一路被各路贵人扶持。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让任家发家。 真正让任家发家的,是任明。 任明不会读书,但是他的武功好。 任重出息了之后,自然想着提拔哥哥,因为让任明进了京营当了一个大头兵。 可偏偏就有这么巧,任明跟京营几千人一起护送永昌帝回乡祭祖的时候遇上了地龙翻身,山崩地裂,河流改道。 许多的士兵都死了。 许多的大臣也都死了。 是任明,他徒手把永昌帝给挖了出来,并且抓了蛇,挤出血来给永昌帝止渴。 是靠着任明,永昌帝才能支撑到援兵和太子去救援。 有了这一层关系,永昌帝本来是想要直接给任明封爵的。 但是任明却以自己德行不够拒绝了。 永昌帝因此赐下免死金牌。 任明也当了官。 赖成龙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还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呢。 她立即冷笑:“我的孙子我自己知道,他胆子小,怎么可能会加入什么白莲教?再说,他有吃有喝,家中煊赫,还用得着去白莲教提着脑袋过日子?” 赖成龙懒得跟她废话:“老夫人,这话您跟我说真没什么用处,我只相信证据。这东西是从他身上拿到的,我就有理由搜查府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任老夫人厉声呵斥:“你敢?!” 赖成龙淡淡的看着她,一扬手,春升立即就大声喊:“来人!” 几十个锦衣卫鱼贯而入。 任老夫人没有想到赖成龙竟然真的这样不给脸面,横冲直撞,顿时怨气深重。 她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恼怒至极的看着面前的赖成龙:“你若是敢无故闯入我府中,今天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世人都看看你这个锦衣卫镇府是如何的倒行逆施!” 春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死就死呗。 好像谁没见过死人似地。 用死来威胁锦衣卫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们要是都要妥协,那还办什么差事? 再说,这可是戚大小姐递过来的梯子,一定有重用。 想到戚大小姐,春升下意识的回头。 正好便看见戚震背着手也跟着进来了。 他顿时有点奇怪。 永平侯过来干什么?! 任老夫人一看到戚震却立即便精神一震,大声的喊:“侯爷!” 任老夫人喜欢去乡下别庄侍弄花草,也因此跟戚家的戚老夫人关系不错。 两家人都是认识的。 此时看到戚震,任老夫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即便道:“侯爷,锦衣卫无凭无据,便要强闯老身府中,您快来评评理,赖大人是不是恃宠生娇,无视国法?” 戚震面色威严的咳嗽了一声,冷冷的说:“锦衣卫从前是拱卫司,负责宫闱皇城安全,后来才由仪鸾司和拱卫司合并而成,起纠察百官之用处,可是就差百官归纠察百官,你们办差也得拿出真凭实据!” 春升歪了歪头,一脸茫然。 永平侯怎么变了个人? 还别说,永平侯不锤树的时候,看着还是威严十足的,很有侯爷的气势。 任老夫人重重的松了口气。 赖成龙却跟戚震针锋相对:“侯爷是在教赖某人办差吗?!您是五军都督府的,掌管京营,不在京营练兵,来这里意欲何为?!” 戚震皱了皱眉,顿时不怒自威:“放肆!赖大人,你虽然是替皇上办事,可你也别忘了你的品级!本侯爷乃是国朝二等侯爵,你是什么态度?” 任树全默默地松了口气。 苍天,终于有人能制住赖成龙这个混账东西了。 永平侯真是威武霸气! 赖成龙同样寸步不让:“侯爷要摆您的威风可以去京营,如今请不要阻挡在下办差!否则,属下可以合理猜测您是任树全的同党,同样和白莲教有关!” 春升察觉出不对来了。 自家大人对戚大小姐好的跟什么似地。 对永平侯那更是当未来岳父看待的。 啊呸,反正就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怎么可能会对着永平侯这么不客气? 除非...... 任老夫人板着脸在旁边挑拨离间:“赖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风,连二等侯爵也不放在眼里!” 戚震顿时上前推搡了赖成龙一把:“赖成龙,你爹在我跟前尚且还要老老实实喊上一声侯爷,你算是什么东西,在老子跟前卖弄?!” 一时之间两人几乎要扭打在一起。 任树全下意识的就想喊:“打起来!打起来!” 但是又忙捂住了嘴。 正在这时候,院外忽然传来了戚元的声音:“爹!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春升的眼睛亮了亮。 任树全的眼睛也亮了亮。 永平侯的大小姐竟然这么漂亮。 他忙要凑上前去打招呼。 戚震却哼了一声:“路过,咱们家跟任家有些交情,见锦衣卫气势汹汹,特意来问问情况。” 戚元睁大眼,快步走到戚震跟前,忽然惊呼了一声。 任树全和任老夫人这才看见,戚元身后跟着一条黄狗。 此时正挣脱了戚元的绳子,飞快的跑进了青石路里的林子。 “我的狗!”戚元吓了一跳,紧张的提着裙摆便飞快的朝着阿黄追去了。 戚震也忙跟任老夫人解释:“老夫人恕罪,这狗是我家元姐儿从小养到大的,看的跟宝贝似地!” 任老夫人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毕竟戚元这没头没脑的直接就闯到她家后院去了,实在是不怎么讲究。 但是戚震到底是来帮自己说话的,也不好得罪。 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她只能沉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第604章 ·挖心 任树全倒是根本顾不上了。 现在自家祖母挡在最前头,加上还有一个戚震在这里跟赖成龙过不去,这儿用不着他。 他心里抓心挠肺的惦记着跑到后院去了的戚元。 呀,那个小丫头真是好看啊。 不是普通的闺秀那种死气沉沉的好看。 而是充满了灵动和灵气的好看。 一双眼睛好像是会说话。 他眼睛转了转,偷偷的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小跑着也朝着后院跑走了。 反正祖母会拦住赖成龙的。 什么白莲教,鬼才跟白莲教有关系。 反正不关他的事。 戚元停在一簇红梅树下。 任家的这些梅树开的简直旺盛极了。 哪怕是以十里红梅出名的皇觉寺,跟这里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一簇一簇的红梅争相开放,香气扑鼻,红的简直要滴血。 戚元站在其中,微微的垂下了眼睛。 而在任树全看来,这却是一副实实在在的红梅树下美人图。 他觉得身上被打的地方都不痛了,小跑着跑到戚元跟前,气喘吁吁的说:“戚大小姐!我们家大得很,你可别一个人走,若是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戚元咬着唇,十分为难的样子:“可是我找不到我的阿黄了。” 阿黄? 就是那条狗吧。 任树全看了看周围,问她:“你看到它往哪儿走了吗?” 戚元遥遥的指着一条上坡路:“好像是往上面跑了。” 任树全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十分为难:“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 戚元有些好奇:“那上面怎么了?” 沿着上坡的路面上栽满了西府海棠,此时虽然还未盛开,但是可以想见,一旦春天到来,会是何等的美不胜收。 而上面又有一座两层小楼掩映在海棠花树中,看起来十分清幽雅致。 任家不过发家短短时间,竟然能有这样的地方和财力,真是奇迹。 任树全挠了挠头:“倒是也没什么,就是,那是我大伯住的地方,平时是不许我们上去的。” 任明这个人在家里说一不二。 别说是子侄辈了,就连老夫人也完全听他的,他就是全家人的主心骨。 他的住处不让人去,就没人敢去。 连任明的夫人大夫人,都是单独住在后院正院的。 戚元顿时忍不住要哭:“那怎么办?若是再找不到阿黄,谁知道它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任树全向来吃软不吃硬,何况还是美人示弱。 他马上就拍着胸脯让戚元放心:“戚大小姐别急,没事儿,我带你上去找,找到了再下来就是了!不惊动我大伯!他反正也不在家。” 戚元顿时睁大眼看着他:“多谢任公子!” 任树全顿时有些怪自豪的,立即就说:“你跟着我!” 又反复叮嘱:“你别跟丢啊,上面有我伯父的护卫,很厉害的,不认生人的,伤了你就不好了。” 戚元在心里挑了挑眉。 然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走到半山腰,忽然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人站出来,神色不善的看着戚元,怒斥:“你是谁?难道不知道这是禁地,不许旁人上来的?!” 任树全马上就喊:“是我!是我带她来的!她是永平侯府大小姐,来咱们府里做客,狗跑到山上来了,我带她上去找找狗!” 找狗? 几个护卫对视了一眼。 戚元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眼中的杀意。 这些人,每一个人,手里都必定是沾上了人命的。 他们身上的杀意太重了。 她躲在任树全身后,心里在想是该直接动手结果了这几个人,还是再等一等。 幸好,最终他们还是让开了路,沉声说:“快点找,找到了马上走!” 任树全松了口气,低声跟戚元说:“我大伯最不喜欢旁人去他的地方了,咱们快些。” 戚元嗯了一声。 上了任明所住的松涛居,戚元顿时眯了眯眼睛。 这里到处都是花。 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季节不对。 宫里的花房能有那么多不应季的花,是因为花匠用尽心机培育。 普通的人家里或许也有,但是却绝不会多到这个地步。 哪怕是戚家,他们家里的花房能够培育出来的品种也不过就是七八种。 但是任明这里,只怕跟皇宫也可以比一比。 见戚元愣住,任树全顿时有些得意:“没见过吧?我大伯天生就好像会侍弄花草,凡是经过了他的手的花花草草,都能长得格外的好。” 是吗? 戚元吹响了狗哨。 吹狗哨的时候,正常人是听不见的。 所以任树全还在喋喋不休的跟戚元说着任重的事儿:“这件事肯定都是那些人冤枉我二伯!我二伯才不是那种人!” 他絮絮叨叨的说,而后忽然见阿黄从后墙窜出来,猛地跳上了放置花盆的花架上,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快滚下来!你干什么呢?!” 那可是他大伯的十八学士啊! 要是没了,他大伯非得杀人不可! 阿黄哪里听他的? 砰的一声将花盆碰落在地。 任树全顿时随手就抄了一根棍子:“死狗!我他娘的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就算是美人的狗也不能原谅! 大伯回来会打死他的! 阿黄上蹿下跳,飞快的在花架之中来回穿梭,很快就将花都给碰倒了。 戚元假意过去帮忙。 阿黄则飞快的开始刨土。 一时之间刨的飞快,撒了任树全一头一脸的土。 任树全呸了一声,吐了一口土,正要大声骂人,忽然就见一副只剩下骨架的骷髅手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了一声,下意识往后摔倒在地。 阿黄丝毫不为所动,刨的更加欢快了。 戚元眯了眯眼睛。 原来这些花开的这么的好,开的这么的旺盛,是用的与众不同的花肥。 她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来,面上已经染上杀意。 任树全则连滚带爬的喊人:“快来人,快来人!” 喊了几句又忙打了自己一巴掌。 大伯不让人上来,从来都不许别人碰这里的东西,这些东西大伯肯定是知道的。 自己怎么还能嚷嚷出来?! 第605章 ·挫骨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是倒是还记得得把戚元也拉走。 他立即就伸手拽住戚元,紧张的说:“你你你,你看错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走!” 谁知道,看似柔柔弱弱的戚元,不知道为何被他这么猛地一拽,却不动如山。 他怔了怔,还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 戚元的手腕随手一动,便飞快的挣脱了任树全的掌控,淡淡的说:“人命。” 任树全吞了口口水:“这不关你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戚元微微的笑了笑:“是吗?”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阿黄又刨出了一个坑,里面露出一张青白的美人面孔。 一看就知道,是刚死的。 新鲜的。 任树全有些受不住了,他哇了一声,转身就跑。 不行,不行! 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跑到外面,几个护卫早就已经听见动静赶过来,见到他便问:“四公子,怎么了?” 任树全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出事了,出事了!那条狗,那条狗在大伯父的窗户根的花架底下挖出好多尸体,好多尸体!” 几个护卫的脸色顿时一变,立即甩下了任树全,飞快的进了院子。 此时,鲜花倒在地上滚的到处都是。 那条狗还在拼命的刨坑。 而刨出来的那些坑里头,有些已经是累累的白骨,有些则还是新鲜的尸体。 护卫们只觉得从天灵盖升起一股寒意,天灵盖都快被掀起来了。 更可怕的是,任树全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但是跟任树全一起进来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却还淡淡的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狗在刨坑。 这副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风一吹,他们竟然忍不住渗出冷汗来。 之前任树全带人来的时候,已经说过这事永平侯府的大小姐。 是有身份的人。 可现在,这个有身份的人却发现了任明的秘密。 那么,那么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置呢? 这位大小姐...... 戚元叹了声气,抬头看着他们:“看起来要报官了,这里只怕不下十几具尸体啊。”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 护卫们立即变了脸色。 不,怎么能报官?! 这事儿当然不能报官! 他们对视了一眼,立即做出了决定,不动声色的朝着戚元靠近。 其中一个人伸出手,正要拧住戚元的肩。 戚元却已经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而后干脆利落的来了个过肩摔,将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后一脚重重的踩在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转眼就没了声息。 阿黄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歪着头看着戚元。 戚元就挑了挑眉:“不必挖了,阿黄。” 阿黄顿时凑到戚元身边,欢快的摇着尾巴。 而剩下的几个护卫都已经惊呆了。 完全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不但在院子里挖出这么多的尸体,而且还武功高强! 刚才那一招,没练个十几年不可能做的如此娴熟。 他们不再迟疑,飞快的围了上去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戚震却大喊一声:“谁敢动我女儿?!” 他手撑在架子上,干脆利落的翻个身,一下子便跃到了戚元身边,冷厉的呵斥:“瞎了你们的狗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然敢谋害本侯的女儿!” 他威风凛凛,跟私底下在戚元面前的时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后来赶到的八宝眼皮抽搐了几下。 侯爷变脸的速度也够快的。 不过这个时候顾不得这些。 赖成龙随后赶到,看着一地的尸骨和狼藉,冷冷的转过身看着任老夫人,毫不客气的问:“任老夫人,这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任老夫人面色铁青。 任明再三交代,决不许他们任何人去他的住处。 任老夫人这些年也管的十分严格。 可是这一次来的是锦衣卫和永平侯。 永平侯的女儿还打着找狗的名号闯进来,她根本都拦都拦不住! 不,戚元真的是找狗吗?! 她看了一眼戚元,就见戚元也正在看她,眼里带着冰凌凌的冷意。 这个丫头是故意的! 任老夫人心跳加速,顿时有些呼吸不过来,整个人的嘴唇都开始发紫。 她想要辩驳,但是这么多的尸体在这里。 她怎么辩驳?! 半响,她咬着牙说:“一定是家里出了内贼!杀了人掩埋在此处!我一定会把人找出来!” 赖成龙嗤笑了一声:“这么大的案子,这么大的杀人案,就算是在京城,也是十数年来罕见,您还想关起门来自己查?任老夫人,您是想要查案,还是想要毁尸灭迹,替人收拾烂摊子?!” 这话说的锋利至极,毫不客气。 任老夫人险些倒下去,手指颤抖的指着赖成龙,浑身打了个冷颤:“你,你大胆!” 赖成龙丝毫不理会:“春升!将任家所有的主子都给我拘押到一个院子,不许跑走一个!另外,从镇抚司再调一批人来,将这座院子给我重新挖一遍!” 任老夫人险些晕过去,大声呵斥:“你敢!我们任家有免死金牌!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你们敢对我们无礼!” 戚元忽然睁大眼睛,轻声问:“老夫人,免死金牌,是免你们一家人,还是只免一个呢?” 任老夫人猛地转头看着戚元。 戚元丝毫没有示弱,微微的朝着任老夫人扯了扯嘴角。 任家就是太子的爪牙。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拔掉太子的爪牙了。 尤其是这一次,任家就是太子陷害卢家的时候冲的最凶的狗。 那么,她就手起刀落,砍掉这条狗的狗头。 一旦任家彻底没有用,卢家清白不清白,在世人眼里都是可怜人了。 萧云庭再审起卢家的案子来,就毫无阻力。 不是只有太子会借刀杀人,会躲在背后。 她也会。 戚震冷冷看着任老夫人:“老夫人,事关重大,还是查个清楚明白吧,你若是不服气,本侯亲自进宫求见圣上,面陈此事!” 任老夫人心脏发痛,顿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第606章 ·扬灰 八宝啧了一声又一声,神啊! 戚大小姐真是神仙! 就没有戚大小姐办不成的事儿。 怪不得戚大小姐非得让赖成龙他们拦住任树全,往任树全那里送白莲教的头巾呢。 原来是做个铺垫。 是啊,不是白莲教的话,谁这么丧心病狂,杀这么多的人,还埋在自家的院子底下? 任明也真是够变态的。 他每天都枕着这么多尸骨睡觉,他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六斤见他只知道啧啧啧,顿时翻了个白眼,立即拽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去哪儿? 八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忙着呢,别捣乱!” 六斤猛地拽了他后领一把,压低了声音:“你这个蠢货!事情要闹大,怎么能少的了人围观?!现在锦衣卫正好去调集人手,你刚好出去嚷嚷,能带多少人来,带多少人来啊!” 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八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片刻都没有耽误,飞快的跑了。 而任老夫人没晕过久就醒过来了,她迅速就反应过来。 这件事绝对不能承认! 一定不能是自己儿子或是任家的任何一个主子做的。 她马上就想到了,痛心疾首的咬着唇拍着心口:“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而此时,八宝已经带着外面不少人进来看热闹了。 一看这满地的坑,满地的尸骨,满地的尸体,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有胆小的直接就吓得晕过去了。 还有任家的一些下人,更是惊愕不已的扑上去:“春妮!这是我家春妮啊!大老爷不是说,不是说把她嫁到东边的田庄里当管事妈妈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场面一时乱的不可收拾。 过来看热闹的邻居和百姓都目瞪口呆。 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样的事儿看多了,一年半载只怕都别想是睡好觉了。 任老夫人气喘吁吁,尽力压制着心里的怒气和惊慌,急忙解释:“一定是高俊!一定是高俊!” 赖成龙淡淡的挑了挑眉:“高俊是谁?” “是老身的外孙子!”任老夫人一咬牙,一狠心:“从小就狂躁,动不动就杀猫杀狗的,可怕的很!我把他养在身边,谁知道他却做出这样的事!” 她一面说,一面对着护卫使了个眼色。 杀了。 把高俊给杀了。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这件事就只能是高俊做的。 高俊只是任家的外孙,是外姓人,他做的事儿,牵连不到任家。 护卫立即领命。 但是才走出几步,戚元就轻笑了一声:“老夫人,到底是您的亲外孙,您怎么能一句话都不问一下,就定了他的罪呢?” 任老夫人现在对戚元简直是厌恶至极。 她汗流浃背,没好脸色的冷笑了一声:“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我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戚大小姐是什么身份,算是什么东西?你在我家干什么?!你是什么官儿,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指点点?!” 什么两家关系不错?! 两家有个屁的关系。 如果不是戚震这个混账把戚元这个扫把星带来,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戚震马上就恼怒了:“任老夫人,你说话可要注意些!遇见不平事,人人都能鸣不平!你们家这乌烟瘴气的,死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案子,还不让人说了?!还怪在我女儿头上,怎么,就因为我女儿发现了你家跟白莲教勾结,你恼羞成怒了不成?” 任老夫人简直快被这对父女气死。 这对父女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是故意冲着这件事来的,找他们家的麻烦的吧?! 邻舍们此时也纷纷鸣不平:“是啊任老夫人,死了这么多人,可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埋了这么多尸体在这院子地底下,一个人怎么做得到?” “肯定有帮凶!” “把下人抓起来,审问清楚,就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了!” 戚震当即就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杀了这么多人!有些都已经成了白骨,有些还刚死不久,时间跨度之大,令人咋舌!难道你那外孙子一岁起就开始杀人了?” 所有人都哄的一声笑起来了。 任老夫人被问的措手不及,出了浑身的冷汗。 而赖成龙已经下令将任家所有的人都关押在同一间屋子了,连任老夫人也被拖了下去。 任树全呜咽着喊了一声祖母。 任老夫人用尽全力的打了他一巴掌:“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在国子监的时候煽动同窗去孔庙闹事,惊动锦衣卫,惊动铁御史,才会给任家招来这么大的祸患。 回家之后,更是还带着戚元去任明的院子找狗! 这个害群之马! 她气的浑身都在发颤。 女眷们则吓得瑟瑟发抖。 唯有任大夫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任树全的母亲,也就是任三太太不由得问她:“大嫂,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这可是可能灭门的惨祸啊! 任大夫人轻飘飘的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扯了扯嘴角:“我前面的那一位是怎么死的?三弟妹,你心里不清楚吗?” 任三太太顿时说不出一个字。 任大夫人便不管任老夫人的怒目而视,浅浅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他杀的人太多了,现如今该得到报应了。” 赖成龙马不停蹄的进宫求见永昌帝。 内阁众人还在为任重的事情而震惊。 听见任家又有事,连楚博都不由得挑了挑眉。 而当夏公公接过了赖成龙的奏章递到永昌帝手里,永昌帝顿时将奏章直接摔在了李次辅的脸上,怒声斥责:“你不是说,任重其人忠烈,任家满门忠心吗?!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忠心?!” 李次辅被砸的灰头土脸,忙捡起奏章,看了一眼,顿时面无人色。 任家还要什么免死金牌?! 什么免死金牌都保不住他们了! 第607章 ·反贼 永昌帝对此愤怒至极。 同时也完全无法理解。 之前有一个田宝赐,不把人命当成性命,杀了人以后扔去喂狗,将人当成是狗的饲料。 现在又出了一个任明! 更可恶的是,任明还是他一手提拔到了这个位置的。 却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宠臣竟然是这样的人物! 李次辅比他还要愤怒。 亏他还因为太子而帮任家说话,结果任明这个狗日的竟然有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人家手里! 他好歹也是天底下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了,却从来不曾有一次像这样惊恐过。 楚博等人则都是面色凝重。 尤其是楚博,他轻飘飘的瞥了赖成龙一眼。 赖成龙最近似乎很乐意多管闲事。 众人各有心思,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多开口。 李次辅实在是怕极了,他抖抖索索,百思不得其解:“任明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女人?他都这个年纪了,而且又......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跟任明的关系实在不错。 毕竟双方都是太子的人。 何况暗地里任明可没少给他上供。 若是任明的罪名真的坐实,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还会影响到太子殿下啊! 赖成龙就为了等李次辅这句话,他慢慢的将一块头巾交给了旁边的夏公公,沉声说:“圣上,臣之所以去了任家,正是因为任树全竟然有白莲教的头巾!” 白莲教! 李次辅一时之间面如土色,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了。 他娘的,怎么可能呢?! 任明他又不是疯了,好好地怎么会跟白莲教扯上关系?! 楚博同样也是眉头重重的跳了跳。 其他的几个阁老更不肯开口了。 毕竟这件事眼看着已经越闹越大。 扯上了白莲教,别说任家要出事,只怕还会牵连无数的人。 头巾送到永昌帝跟前,永昌帝瞥了一眼,便冷笑出声:“好啊!合着朕高官厚禄的给着,养着一群反贼!” 反贼! 这两个字何其的重?!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连楚博也急忙站起来跪在地上:“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李次辅简直是冷汗涔涔,这一瞬间已经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哭丧着脸反问:“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他怎么都想不通,任明怎么可能会是白莲教! 永昌帝立即吩咐赖成龙:“朕今天就亲自当一回主审,你去将任明给带来!” 赖成龙急忙应是。 任明正在衙门里头办差,他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向来和气,对着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会摆威风,为难人。 所以在朝中的风评也极好。 此时他正悠闲地喝着茶,淡淡的挑了挑眉就问:“今天听说外面热闹的很啊?有什么新闻听一听?” 任重去世的事儿已经过去一阵子,过不去的其实只有任老夫人一个,所以任老夫人才请了一堆的和尚下山来府里念经。 他则根本没空想这些。 他想的,全都是这件事能够成功的害死卢家,把卢家钉死在叛国贼的耻辱柱上。 从而达到拉下萧云庭的目的。 只要帮太子办成了这件事,那么他就会是下一个楚博,下一个首辅。 做这样的事当然会有风险,但是这风险绝对是值得冒的。 长随只说到任树全带着人去国子监抢出孔圣人的神像的事儿,还没有说完,任树全的表哥黄明清就急急忙忙的被任明的另一个下属带了进来。 一见到了任明,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伯,出事了!锦衣卫,锦衣卫查抄了家里!” 任明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听见了什么?! 锦衣卫查抄了谁家? 现在任家可是真真正正的名扬天下的忠臣之家,连永昌帝也要嘉奖的。 锦衣卫就是永昌帝的狗,他们难道连眼色都不会看了吗?! 他立即就呵斥:“胡说八道!” 黄明清哭丧着脸,眼泪都下来了:“真的啊大伯!锦衣卫在您的院子里,挖出好多好多的尸体......” 任明直到此时才真真正正的脸色大变,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哪怕是老谋深算如他,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勃然变色。 那些尸体!那些尸体太多了,怎么能解释清楚?! 怎么能解释清楚?! 他的手指冰凉,一时竟然拿不稳茶盏,手颤抖了一瞬,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顿时碎片飞溅。 而下一刻,赖成龙已经带着春升春霖等人鱼贯而入,一群锦衣卫如狼似虎,二话不说便拖着任明就走。 任明就算是有三头六臂,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再施展,肝胆俱裂的喊:“不!等等!先等一等!” 赖成龙怎么可能会等? 他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任大人,圣上要见你,可等不了。” 衙门顿时都被轰动了。 今天一天可真是,过的跌宕起伏。 本来当官还挺无趣的。 衙门里头做的其实都是重复的事儿。 可没想到,今天是看了一出又一出的戏。 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简直是比去南曲班子都来的划算! 任家可真是人才啊! 弟弟以死明志要告发奸臣。 哥哥却杀人如麻掩埋尸体。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见过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武将,还真的没见过任明这样的文官。 大家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戚震在茶楼看着赖成龙他们把任命给押走,啧了一声:“杀那么多人,他要借命啊?” 戚元瞥了他一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问:“爹你怎么知道?” ? 知道什么? 戚震一脸的茫然。 他瞎猜的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目瞪口呆的张了张嘴:“他,他还真的是......” 疯了吧?! 这样的事他是听着都觉得荒谬的程度,可竟然是真的? 任明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到底是当官的,还是修仙的啊?! 修仙去龙虎山啊! 实在不行去茅山啊! 脑子坏了吧?! 戚老侯爷则没有看自己儿子,接过戚元的茶,轻声问:“元姐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608章 ·邪术 戚老侯爷觉得自家孙女也挺邪门的。 虽然这么说好像很不像是一家人。 但是他实在是不得不这么想啊。 凡事到了戚元手里那就没有不成的。 天大的事情戚元从来都轻飘飘的抬抬手就能解决。 这不能只用运气来解答吧? 尤其是现在戚元说任明杀那么多人是在借命,他是真的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戚元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从得知任重的死讯开始,我就每晚都待在任家偷偷观察。” ...... 戚震其实以前的震惊和害怕大多数都是装的。 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下巴都快掉了。 什么人啊! 他闺女儿到底是什么人?! 任重死了以后,她每天晚上偷偷溜去任家听壁脚? 啊,还真的听见了。 这事儿就,真的很难形容。 戚老侯爷这一次也没绷住,差点被嘴里一口热茶给烫死。 他好容易才整理好了心情:“任明他是信道的?” 怪不得戚元会提前和赖成龙准备好白莲教的头巾,用来栽赃给任树全了了。 原来戚元是真的早就已经知道了任明杀人埋尸的事儿。 这事儿的确是怎么听怎么耸人听闻。 不管是谁都会往邪术上头想的。 他觉得自己有些牙痛。 然后看着戚元:“圣上会信吗?” “当然会信了。”戚元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轻笑出声:“我猜,圣上现在已经让人去请了那位从龙虎山下来的望月真人了。” 说起来,这个望月真人,还是龙虎山给戚元准备的呢。 准备让望月真人给戚元正名,摆除煞星的坏名。 不过后来并没起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一次,才真正到他发挥的时候了。 戚元单手托腮,把玩着桌上的一个苹果:“不能进宫看戏,还真是怪可惜的。” 宫里的确是在看一出大戏。 永昌帝先让望月真人去了一趟任家。 自己则看着锦衣卫绘制的任家的地形图,还有埋尸的方位,一时之间眉头紧皱。 等到任明被带上来,所有人看着任明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真是邪门。 这人杀人杀的太多了。 楚博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心中一动。 任明被赖成龙踹了一脚,顿时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永昌帝眼睛都未曾抬一下,厌恶的说:“说说吧,你什么时候入得白莲教?” 白莲教?! 任明张了张嘴,立即就分辩:“圣上!冤枉啊!臣冤枉!臣跟白莲教没有任何的关系!”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撒谎。 永昌帝嗤笑一声,将卷宗摔在他脸上:“那你杀这么多人是干什么?!那你侄子随身带着白莲教的头巾干什么?!” 任明此时心中惊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杀人的事情被曝光,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没有活路了。 但是却绝没有想到,竟然还会被冠上白莲教的帽子。 他心知肚明,朝廷上下都对白莲教深恶痛绝。 自己的确是杀了很多人,但是杀人还可以自己一力承担,最多咬死说自己变态。 可是若是被认定是白莲教,那一家人可都完了! 他马上激动的挣扎反驳。 永昌帝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夏公公引着望月真人进来。 他才淡淡的说:“到底是不是,问一问就知道了。” 望月真人行了礼。 永昌帝立即便扬了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而后便问:“你去看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月真人神情严肃,毫不迟疑的说:“圣上,这是有人在修炼邪术!贫道去了之后,便发现那座院落阴气沉沉,方位奇特,而且院门口底下埋着一只怀着孕死去的黑猫.....” 大家都被这番话给听的浑身发毛。 连楚博都不自觉的觉得有点害怕了。 虽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的。 任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做梦都没有想到望月真人会这么说。 而且也不知道望月真人还能挖出他埋在院门口底下的死猫! 他毛骨悚然的看着望月真人。 望月真人却一甩拂尘,沉声说:“此乃至阴至毒的法子,布局之人,是要用黑猫的死气和怨气,来镇压住那些枉死之人的魂魄!而那些枉死之人,贫道看过几个人的深沉八字,无一不是阴时阴日出生之人,正适合被借命!” 借命! 此话一出,大家都恨不得离任明越远越好。 这不是个可怕的变态是什么? 借命?! 他杀那么多人,是为了借命啊?! 他可比田宝赐可怕多了! 田宝赐跟他一比,都显得眉清目秀了呢! 永昌帝抄起旁边的砚台就朝着任明砸了下去:“你丧心病狂!” 任明张着嘴看着望月真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望月真人则叹了口气:“里头不仅有女人,还有几个三四岁的幼儿......” 所以说,任明为了活着,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命,连孩子都不放过! 还是三四岁的孩子! 这还是人吗?! 这不是白莲教是什么?! 只有入了邪教的人,才会做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楚博的手指动了动,随即便垂下了头。 任明完了。 不管怎么样都完了。 果然,任明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圣上,臣一时糊涂,臣糊涂,但是臣并不是白莲教的,更不曾跟白莲教有任何的关系啊圣上!” 可永昌帝怎么可能还会听信他的话? 永昌帝看着他都觉得脏了眼睛,冷冷看了赖成龙一眼:“立即推出午门斩首!剥皮,人皮挂在土地庙!人头悬挂在城楼之上,这等罪人,必须严惩不贷!” 任明顿时瘫软在地,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烂泥。 他连求饶都不会了,浑身颤抖着被春升春霖拖了下去。 内阁众人寂静无声。 李次辅更是上下牙都在打架。 永昌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次辅也是老眼昏花了,任重可是你的弟子,任明也算你半个弟子了吧?他们这样,你就半点不知?” 第609章 ·短命 李次辅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了。 他,他真的不知道啊! 他现在想到自己跟任家兄弟关系不错,还去任家吃过不少席面,就忍不住的想要吐。 谁知道任家那些人到底是用什么做菜啊?! 真是害死人了! 太子也是,太子怎么会专程对自己说,任明和任重可用呢? 这俩人可是信白莲教的,到底哪里可信可用了?! 简直是被害死了。 永昌帝淡淡的挑了挑眉:“朕看次辅也是老眼昏花,不堪再继续留在内阁了,任家出了这样的事,你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也难以服众,便回家去当个富家翁吧。” 李次辅跪在地上痛不欲生。 辛苦了一辈子,结果却不得善终。 老臣就算是不想干了,那也是有一套程序要走的。 比如说自己上奏章表示自己要致仕。 一般来说皇帝还会挽留几次。 三次之后,皇帝才会赐下赏赐,让你告老还乡。 这才是真正的正常退下来的程序。 如此一来,回了乡那也是受人尊重的,地方官也得对着她们客客气气。 可是自己现在这样,简直是千年道行一朝丧,从此以后没有任何名声可言了! 偏偏他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重重的磕了个头,闭了闭眼睛,面如死灰的摘下了自己的官帽,生不如死的走了出去。 永昌帝则看着内阁众人,见他们全都屏声敛气,冷哼了一声,挑眉令夏公公去宣召了大理寺卿和一直在外头等着的铁御史,再加上刑部尚书王文强。 而后他将任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朕就将这个案子交给你们三司会审,由铁御史主审,你们二人从旁协助!一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明白么?!” 铁御史气疯了。 他本来觉得任重沽名钓誉就已经很无耻了。 万万没想到任明竟然还用邪术来杀人借命。 他忍不住跳脚:“丧心病狂,丧心病狂!不是人,简直枉为人!”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永昌帝冷冷的看着铁御史:“他如此杀人,任树全还有白莲教的头巾,朕不信任家其他人一无所知,朕要任家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你明不明白?” 楚博眼皮重重的跳了跳。 铁御史却理所当然的应是:“杀一个人或许其他人还不知情,但是杀这么多人,任家其他人绝不可能不知,只不过是故意帮他掩盖真相罢了!知情不报,助纣为虐,一样该死!臣明白!” 永昌帝吐出一口气。 而此时,萧云庭同时也吐了口气,问青锋:“真人答应了?” 青锋忙轻声应是:“戚大小姐派六斤来过之后,属下便忙去求了真人,真人说......” 萧云庭闭了闭眼睛:“你直接说。” “真人说,殿下您下山之后也变了。那些人的生辰八字,的确是在给人续命,但是却并不是任明,而是.......” 青锋为难的看了一眼萧云庭,打了个冷颤,一时说不下去了。 萧云庭缓缓地,阴沉的叹了口气。 而后他冷笑了一声:“本王也知道他到底是谁为谁续命借命,可是却不得不替他遮掩,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东宫,同样也是为了皇祖父!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皇室的威严荡然无存!” 谁敢相信,国朝太子竟然会让方士用这样的邪术来续命?! 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猛地站起身来往外走。 青锋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殿下,殿下您去哪儿?” 萧云庭径直去了太子的寝宫。 太子还在病着,而且还在禁足。 但是看守的侍卫却并不敢阻拦萧云庭进去。 毕竟这几天萧云庭每天都仍旧还是准时的过来晨昏定省。 永昌帝自己也默认了的。 太子却并不领这份情,看到萧云庭,他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装了几天就行了,装的太久了,别把自己也骗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孝子贤孙了。” 父子俩之间早就已经撕破脸皮。 太子对萧云庭再也不加一次色。 萧云庭却也并没有装,直接对着他的大太监冷声呵斥:“滚!” 太子陡然变色:“畜生!你敢命令孤的人!” 萧云庭针锋相对,丝毫不让:“怎么,你很想让他听一听任家地底下埋着的那些尸体的事儿吗?!” 太子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就退的干干净净,两只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看着萧云庭。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再开口说话。 萧云庭啪的一声打在太子大太监的脸上,锋芒毕露:“还不滚!” 这一刻,萧云庭的气势完完全全压过太子。 大太监屁滚尿流的滚出去了。 萧云庭这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冷冷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太子:“你用这么阴损的法子续命,真的以为自己能多活上几年吗?” 太子死死的盯着萧云庭,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此事?” “不只是我知道此事,这件事已经大白于天下!”萧云庭死死的盯着他,冷冷的看着他:“你算是什么太子?你连人都不算!这天底下的人都是你的子民,都是你的孩子,可你对你的孩子做了什么?!” 他毫不客气,这么多年积攒的怨气不满倾泻而出:“你还要争名夺利,你还要嫉贤妒能,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功绩?你是不是早就忘记了,皇祖母是怎么样忍辱负重的保住你,我的母妃是如何的忍气吞声的侍奉太后娘娘,保住你孝顺的名声?!” 太子浑身发颤,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指着萧云庭。 萧云庭却满脸的不屑和冷漠:“我以你为耻!我以是你的儿子而觉得耻辱!你真混账,真不是东西!你不仅没有资格做太子,更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你就是个畜生!” 畜生这个词,之前是太子用在他身上的。 他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太子。 太子值得。 太子指着萧云庭,心口一阵剧痛,而后猛然吐出了一口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610章 ·生机 萧云庭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有些话堆积在心里,早就已经不吐不快。 从太子对卢家下手,甚至吩咐张斌气死太子妃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了父亲。 所以现在气死太子,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他上前两步,冷冷的盯着太子,垂下眼伸手慢慢的抚上太子的脖子。 只要这么一动,只要他一用力..... 元元说得对,一力降十会。 只有死了的仇人才没有威胁。 人若是想的太多思虑太多,就一定会被掣肘。 太子忽然睁开眼睛,下了死力的拉响了床边的铃铛。 他在萧云庭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遮掩的杀意。 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这个时候没有醒过来,萧云庭是有可能杀了他的! 他吓得肝胆俱裂。 铃铛刺耳的响起,外面的太监急急忙忙的都涌进来。 廖斌更是一直都在外面守着,听见动静就急急忙忙的进来了,忙跑到太子跟前:“殿下!” 太子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胸口衣襟还有大片的血迹,死死的握住廖斌的手:“叫太医!叫太医!” 廖斌急忙答应了一声。 又鼓足勇气去看萧云庭:“太孙殿下,太子殿下不舒服,您还是先请回吧,奴婢正要派人去禀报圣上。” 萧云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里一片清明,而后再越过了他,淡淡的扫了太子一眼。 太子被他看的简直毛骨悚然。 这个狗崽子! 这个狗崽子! 他是要吃人的! 萧云庭转身就走。 太子死死的拉着廖斌的手,压低了声音:“去问,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去问!” 这个孽障不可能毫无根据的跑来说这些话,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太子的心脏跳的剧烈,时不时地觉得胸口传来刺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廖斌急忙低声答应一声。 说是禁足,但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太子在东宫这么多年,当然有一套自己的消息渠道。 廖斌很快就去而复返,惨无人色的将任明的事情告诉了太子。 太子面色大变,随即不受控制的又呕出一口血。 废物! 都是废物!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 任明当时言之凿凿,说是找到了李长青,这个法子是李长青和邱楚迎教的,一定能够给他续上二十年的寿命。 他才让任明放手去做。 可是这事儿见不得人,一定要做的非常隐秘。 任明怎么会被人挖出这个秘密?! 廖斌见他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生怕他就这么被气死,急忙替他顺气:“殿下,殿下,您别着急,任明没有敢供出您,他一口咬定是为了他自己续命!” 他又急忙补充:“青眼在外头,一出事,青眼就已经处置掉了其余的知情人,这件事就到任明头上便为止了,一定不会牵扯到您的!” 太子痛苦的呼了口气。 是不会牵扯到自己。 但是,但是也同样让自己损失惨重。 任明和任重完了,他们之前做的事也就全都作废了。 他们越是不堪,越是名声丧尽,那么卢家就越是显得清白。 他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孽种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应该是从任重自尽开始,他就已经盯上了任家了。 好深的心机! 好深的城府! 先自己撞上来装作被刺伤,让永昌帝大怒。 而后又让长公主进宫来激怒他。 就是为了让永昌帝将他禁足,使他无法跟外界联系,无法跟属臣联系。 孽障! 他死死的吸了口气,握住了廖斌的手:“不能再等,让他们快些!快些!” 廖斌立即就知道他是在说什么,急忙应是:“好,好,好!您放心,奴婢马上就让他们去办,马上就让他们去办!” 太子眨了眨眼睛,缓缓的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萧云庭则换了常服出宫。 白芷正在给水仙花换水呢,见阿黄扑腾着上来要咬水仙,顿时在它头上凿了一下:“不许胡闹!这可是姑娘喜欢的花儿!” 阿黄顿时委屈的呜咽了一声。 白芷和连翘顿时都被它给逗笑了。 正在逗着阿黄玩儿,窗户忽然开了。 连翘顿时没好气:“准是八宝又来了!” 从来都不走正门! 大冬天的,窗户打开了多冷啊! 她正准备骂八宝一顿,一回头却看到萧云庭的脸,顿时吓得结巴了一声:“殿,殿下!” 真是奇怪,怎么殿下也这么喜欢钻窗户? 她忙打开窗户让萧云庭进来。 南窗底下美人榻上还摆着一本书,一张薄毯此时正放在上面。 萧云庭原本沉重和急躁的心情瞬间便平静下来。 他轻声问:“你们大小姐呢?” “大小姐去老夫人院子里了。”白芷急忙回话:“已经去了好一会儿,很快就该回来了,殿下不如先坐坐?” 萧云庭点了点头。 白芷忙下去沏茶。 连翘则端了点心上来:“殿下尝尝,是我们姑娘亲自蒸的橙子,化痰止咳,降火去燥,冬天喝再合适不过了。” 萧云庭伸手接到手里,揭开橙子的盖子,忽然有些出神。 直到戚元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怎么了?这个橙子有什么不对吗?” 萧云庭猛地回过神,看到戚元,眼里顿时不自觉便流露出笑意:“不,不是橙子有什么不对,是我有些不对。” 戚元看了他一眼,略有些担心:“是因为太子的事吗?” 其实太子的事,的确是骇人听闻。 这种人,没有资格再做太子了。 但是却又不能让他马上就死,更不能让他身败名裂。 因为在世人眼里,他跟萧云庭就是一体的。 戚元挑了挑眉:“你不要担心,我有法子。” 萧云庭胸口顿时便满是柔情,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跟这件事无关,这句话该让我来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戚元顿时奇怪:“那你有什么不对?” 总不会是被吓坏了吧? 萧云庭沉默片刻,眼睛亮亮的看着戚元:“是我的心脏不对,它只有靠近你,才能安静下来,元元,我等不及想要娶你。” 第611章 ·二圣 身边还散发着橙子味的清香,不远处是正在烘干衣裳散发热气的熏笼。 此时此刻,萧云庭浑身上下都放松下来。 跟在太子跟前的压抑愤怒还有不甘心完全是不一样的。 戚元认真的看着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太子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的父亲,甚至不能算作一个正常的人。 任明虽然一力的把整件事都给承担了下来,一口咬定这件事都是他自己为了续命,所以才会听了李长青的蛊惑,设下这个旷日持久的局,用来给自己续命。 但是他年富力强的,当年还能徒手把永昌帝从废墟里头挖出来,他有什么必要去这么费尽心机的去续命? 何况还是用的这样的法子。 想到这里,戚元眯了眯眼睛,甚至忽然觉得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李长青可是齐王府和小柳贵妃的人,他是真的会有这么好心,给这个法子帮太子续命吗? 还是说,其实本来这个局是小柳贵妃和柳家齐王用来对付太子的。 只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揭发此事,好一次把太子给拉下台? 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种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杀人续命,百姓和朝臣都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可现在柳家已经完了,齐王也已经死了,李长青更是什么都不剩下。 真相到底如何,已经彻底成了永远的秘密。 屋子里安静下来,戚元知道萧云庭的愤怒不安,顿了顿,她说:“好,那我们等到你处置完卢家的事,就成亲吧。” 萧云庭把她给揽在怀里,重重的松了口气,许久才轻声说:“元元,我永远不会跟他一样,这一生我都会对你忠诚,若是有一天我变了,你一定要杀了我!!”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对不起戚元。 他的心脏跳的沉稳有力,戚元靠在他怀里,然后伸出手慢慢的圈住他,低声说:“对,你永远不会跟他一样。”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见他剑眉星目,灿若繁星的眼里甚至有一点泪光,就鬼使神差的,微微仰起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眼睛。 萧云庭一怔之后,立即就反客为主,猛的伸将她给揽在怀里。 眼看着就要吻上她的唇,就听见屏风后头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 戚震真是郁闷死了。 搞什么? 不走正门也就算了。 这没名没分的,这勾搭自己闺女儿那可不行的! 萧云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怎么舍得的放开了戚元。 戚元则忍不住笑了一声。 随即戚震就从屏风后头转进来了。 岳父看女婿,就没怎么看的顺眼的。 虽然这个女婿位高权重,跟普通的女婿不一样。 但是自家女儿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儿啊! 他当然要帮自己女儿做足脸面了。 因此坐下之后,他就问:“殿下,您如今这样的情形,只怕是没那么快能提大婚的事的吧?” 这问题问的原本也是为了戚元好,萧云庭诚恳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解释:“不过现在任家声名扫地,毫无可信度,卢家的案子要查清楚,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戚震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瞥了戚元一眼:“卢老爷子失踪已经一月有余了吧?若是他还活着的话,不管怎么样一定会传个消息回来,就算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这么久了,也该想到主意了。” 言外之意,只怕卢老爷子这是凶多吉少了。 一旦卢老爷子死了,那线索就彻底的断了。 戚元皱了皱眉头,说起当天兆兴被抓的时候的事。 她轻声说:“原本他们只需要杀了温明峰就行了,一开始看他们也的确是那么想的,但是后来咱们找到胭脂巷,他们好像做的又不是那么回事,甚至分派了一批人手准备继续去找温明峰.......” 萧云庭跟她对视一眼,两人互相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啊,成国公同样是帮太子做事的,而且还做出了行动。 成国公府会不会就是陷害卢老爷子的人呢? 如果是,那么温明峰作为私生子,又是太子亲自培养的成国公府的私生子,他手里是不是也会掌握着一些证据呢? 这么一想,萧云庭立即就笑出声:“我明白了!” 他猛的站起身来:“我一定会好好的查清楚这件事,元元,我去西北一趟。” 他一定要去找卢老爷子。 西北那边的消息渠道不对,派出去这么多人都一直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传递回来。 这太奇怪了。 除非是有人在封锁消息渠道。 所以说,卢老爷子可能还活着。 只是他一走..... 戚元马上就说:“放心,温明峰这边的事,交给我来查。” 温明峰手里到底会不会有东西,她挖地三尺也能找到。 萧云庭猛的抱住戚元。 戚震顿时翻了个白眼。 好,他这个岳父是不存在是吧?! 这两人就看不见他吗??! 他马上就起身把戚元给拉开了。 萧云庭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跟戚震赔罪。 戚震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狠,毕竟人家可是永昌帝最宠爱的太孙。 他扭扭捏捏的端着准岳父的架子:“我女儿那可不是普通人,凡事都要按照规矩来,绝不能委屈了她。所以殿下还是需得注意些才好。” 萧云庭笑着应了一声是,满面春风的说:“侯爷放心,我将她视作我自己,若我有那么一天,没有什么皇帝皇后,没有什么内宫不得干政,只有二圣临朝!” 博古架呢?! 戚震不装了。 他娘的,太孙就能这么说话吗? 他这但凡要是心脏不那么好,这下子就得下去见祖宗了! 他的博古架呢! 戚震站不住脚了,以前真的都是开玩笑的,他又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但是这一次是真的!! 苍天呐,萧云庭说这话,那不就是想说,他是皇帝,戚元也是皇帝吗?! 他这话可千万别传出去啊! 否则戚家的一家人也得全部都下去见祖宗了! 他冲到旁边扶住了旁边的屏风,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两个人。 第612章 ·突发 戚震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去了戚老侯爷的书房。 戚老侯爷正在埋头看着舆图,一脸的严肃和如临大敌。 听见动静抬起头,一眼看到失魂落魄的戚震,顿时皱着眉头:“不过就是一个任家的事儿,至于你吓成这样?” 阿黄都没吓着呢! 丢人不丢人?! 戚震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他咳嗽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看着自己亲爹:“爹,您知不知道,刚才殿下来了,我看,元姐儿是做不成太孙妃了。” ? 戚老侯爷放下手里的舆图,这事儿可是个大事。 他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元姐儿生他气了?” 不应该啊! 萧云庭凡事都是顺着戚元的,对戚元好的不得了。 若是说好是可以假装的,但是危难时刻的担当不是假的,舍命相救那也是实实在在的。 在戚老侯爷看来,不可能是萧云庭不要戚元了。 只能是戚元看不上萧云庭了。 正好,戚老夫人端着一盏参汤进来准备送给老侯爷,听见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戚震。 戚震挠了挠头。 “太孙殿下说,对他来说没什么皇帝皇后的说法,只有二圣临朝!” 戚老侯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了戚震跟前,一把攥住了戚震的胳膊,震惊的问:“当真?!我问你,是当真么?!” 戚老夫人更是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什么事儿啊这是! 萧云庭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自负的,天生就自觉高女人一等,凡事都把自己放在女人之上,觉得女人无用。 历朝历代的皇帝基本上都是严禁后宫干政的。 可萧云庭倒是好,他不仅不这么干,他还支持!! 他要戚元跟他共同掌握权柄! 这是何等的喜爱! 又是何等的胸怀才能做得到?! 戚老夫人一时看向戚老侯爷。 戚老侯爷激动得在原地不停的打转儿:“好!好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元姐儿是女子又怎么了?他家的元姐儿不会比任何的男子差!跟萧云庭共享权利又怎么了?元姐儿有这个本事!” 他心中充满自豪,简直是有无数的豪言壮语想要说出口。 但是最终却啪的一声打了戚震一个巴掌。 戚震顿时被打蒙了。 ? 戚元厉害就厉害,有本事就有本事,打自己干什么?! 他委屈的喊了一声爹。 他爹不是疯了吧? 戚老侯爷冷冷的哼了一声,郑重的看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到那时候,咱们家会怎样?!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谨言慎行,老实做人!家里的孩子们的学业,你都给老子上心!他们可以读书,可以去学武,可以从军,甚至可以给老子去养马!但是咱们家不能养无用的人,你明不明白?!” 至少不能有凌初寒那种混账。 也不能有田宝赐那种败类! 但凡是家中子弟们争点气,他们戚家也有望成为传承几百年的世家了! 戚震也被自家老爹说的心潮澎湃。 是啊! 戚元在萧云庭的心里越是有分量,那么对戚家来说也就越是有好事。 他们只需要好好的对待戚元。 只需要能够自身争气,那么以后的富贵就根本不必愁了。 戚老侯爷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个消息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他根本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平静下来。 不过对于戚元来说,却并不觉得这有多么的受宠若惊。 她了解萧云庭。 萧云庭从小就在道教圣地长大,他接受的教育还有观点,都不是世俗中的这些男尊女卑。 在他们道教中,皇天后土并列,并没有所谓的男尊女卑之说。 更别提创世的古神女娲又造人又补天呢。 但是不可否认,她听见这些是开心的。 她喜欢萧云庭,就是因为萧云庭从始至终将她视作平等的独立的个体,从来不曾因为她的性别而觉得她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 这一点是极为不容易的。 要走到那一步,走到天底下的人都能接受二圣并立的那一步会很难,但是,她一定会做成的。 出宫一趟,萧云庭的心情好多了。 连看着月色都觉得比往常要明亮许多。 他终于明白,原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连月色都是美的。 这一瞬间,他心里的怨气不忿终于消失。 他低声跟戚元说:“我不会让他死,但是我会困住他的手脚,让他再也不能作恶。” 让他从此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 戚元知道他的考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淡淡的点了点头便轻声说:“好,那就暂时让他活着,反正他这样的人,失去了能力,失去了掌控人的权力,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再说,她要做的还远远不只是如此。 萧云庭心情好多了,伸手抱住她抿了抿唇:“元元,我很快回来。” 戚元点头答应了。 六斤他们一排六个人在墙头露出六个脑袋,恨不得把脖子伸长一点,再伸长一点。 哎呀,每天看打打杀杀的虽然过瘾,但是看殿下和戚大小姐谈恋爱也很有意思啊。 不过很快青锋就从后头拽了拽八宝的袖子。 八宝顿时有些烦躁:“干什么干什么?!” 没看人正忙着看热闹吗? 真是不解风情! 知道什么? 青锋跟八宝可完全不同,在龙虎山上,青锋那也是出色的弟子,是掌门亲自赐给了萧云庭的。 在这些道兵里头那也是说一不二的领头羊。 此时他冷哼了一声,八宝回头看到是他,顿时手忙脚乱的从上头下来,垂头丧气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师兄!” 青锋哼了一声,见他们几个挨个都老老实实的下来了,才忙翻过墙头,喊了一声殿下。 萧云庭转过头。 青锋便轻声禀报:“殿下,宫中有变故,皇后娘娘请您快回宫。” 宫中突发变故? 这个时候,难道是太子那边有了什么事? 萧云庭看了戚元一眼,戚元立即便点头:“殿下回去吧。” 第613章 ·跳井 进宫的路上,青锋大致的跟萧云庭说了一些宫里的情形:“太子殿下吐血晕厥,太医抢救之后原本已经好转,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情况却忽然急转直下......” 虽然说最近太子不被待见,但是到底还是太子,太医们全都被宣去了东宫,开始替太子诊治。 连太子妃身边的薛神医也过去了。 听见说太子妃跟前的薛神医也被叫去了太子那里,萧云庭眉头一挑,冷冷的问:“那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走之前,太子的确是被他气得不轻。 但是萧云庭是不会相信太子会被气死的。 这种人手狠心黑,脸皮更是比城墙都厚。 能让婴儿给他续命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己气死自己呢? 青锋摇了摇头,低声说:“属下奉命出来寻找殿下,之后的情形就并不知晓了。” 不过萧云庭也并不再多问,等到青锋拿出腰牌之后看守宫门的守将放行,他便直奔东宫。 冯皇后早就已经等在东宫多时了。 短短时间内一直不停的出事,冯皇后的状态并不算多好,哪怕是捧着手炉,此时也仍旧还是面色发白,肩膀在微微发抖。 萧云庭立即就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拿下来替冯皇后盖上,跪在地上扶着冯皇后的膝盖:“祖母,太医怎么说?” 冯皇后见到孙子就如同见到了主心骨,忍住情绪沉静的说:“太医说是伤到了心脉,也有可能是吐血之后摔倒,磕到了后脑,可能是卒中了。” 卒中,也就是中风。 中风! 萧云庭挑了挑眉,觉得这是老天有眼。 这样的人,下半辈子如果一直都要呆在床上不能再动弹,反而可能是好事。 冯皇后放开手炉,一双手仍旧还是冰凉的,抓住萧云庭的手抿了抿唇,坚定的看着他:“云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他若是能够什么都做不了,对你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不行!” 萧云庭抬头看着冯皇后。 冯皇后的脸色都是白的。 她定定的盯着萧云庭,压低了声音说:“云庭,永瑢摔进井里去了!” 萧云庭面色变了变。 自从宝荣公主和齐王小柳贵妃都死了之后,明诚公主和永瑢两个人就成了永昌帝的心头爱。 仗着年纪小,又失去了母亲和兄长,明诚公主和永瑢两个人时常缠着永昌帝陪伴。 永昌帝对小柳贵妃本来也的确是有几分真情。 人死万事消,何况这还是自己喜欢的白月光。 永瑢在永昌帝的心里的重要性简直不言而喻。 当初给永瑢赐名的时候,便有大臣上书说这个永字犯了永昌帝年号的忌讳。 可永昌帝却根本不管。 由此就可见永昌帝对这个小儿子的宠爱了。 他冷哼了一声:“那么多的太监宫女跟着,掉进井里了?” 从出事之后,明诚公主就生怕会被谁谋害似地,几乎恨不得去哪儿都前呼后拥带着一大帮人。 就这样,还会出事? 冯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说是半夜睡不着,想娘了,去御花园坐着,谁知道却看到了小柳贵妃,结果就一路追着小柳贵妃,摔进了井里。” 说起这个,冯皇后自己同样也是心中发怒。 果然应该要斩草除根才行。 这么小的人,都能闹出这么大的事。 等到他们再长大一些,一定会和萧云庭不死不休的。 冯皇后叹了口气,握住萧云庭的手:“你父王已经重病了,他做不了什么,不要再怎么样他,更不能对外说他是中风!只一口咬定他是体弱休养!” 这一点,前些年全都是这么说的。 满天下都知道太子的身体不好。 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云庭眯了眯眼睛:“祖母去看望永瑢了吗?” 这么重要的小东西,这么重要的小皇子,冯皇后作为中宫,怎么能不去看一看? 冯皇后立即就被提醒了,马上就点了点头:“是,太子这里已经安顿的差不多了,本宫该是时候去看看永瑢的情况如何,你跟本宫一道过去吧。” 萧云庭恭声应是。 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明诚公主正抱着永昌帝哭的梨花带雨:“父皇,您把母妃给我们找回来吧,我求求您了,您把母妃给我们找回来吧!” 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永昌帝同样也心中绞痛,闭上眼睛心情沉痛的摸了摸明诚公主的头发,低声安抚:“明诚,太医已经说过了,你弟弟没有大事,等到醒过来就会好的,待会儿让薛神医也过来给他瞧瞧,不会有什么事的。” 明诚公主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可是我好想我的母妃啊!弟弟也是,弟弟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每天晚上都好想好想母妃,若不是因为想念母妃,他也不至于出去之后摔倒在井里了!” 一番话说的永昌帝心中无比心酸。 冯皇后心中冷笑。 一个小小的丫头,倒是真的好能说会道,会说又会演,真是了不得啊。 她淡淡的挑了挑眉,上前给永昌帝行礼。 见到冯皇后过来,永昌帝心中的心情平复了一些,点点头又问:“太子如何了?” 说着又看到了萧云庭,顿时有些紧张:“胡闹!伤势好全了吗?怎么就到处跑了?” 明诚公主眼里闪过怨恨。 她看的出来,永昌帝对萧云庭到底是不同的。 他是真的很喜欢和宠爱萧云庭。 萧云庭急忙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给永昌帝看:“皇祖父,我没事了!孙儿的身体好的很,父王那边有些麻烦,不过也是老毛病了,薛神医说,好好的调理就是了,这个毛病去不了根。”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 永昌帝也没多少兴趣去听。 他嗯了一声:“让他好好养着吧,反正他也的确是该静心多思虑思虑以后了。” 冯皇后的眼皮重重的跳了跳。 而这个时候,床上的永瑢忽然坐了起来,惊恐的痛哭出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明诚公主更是猛地扑过去:“永瑢!永瑢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永瑢!” 第614章 ·见鬼 冯皇后心中有气。 可能是对小柳贵妃实在是怨恨的缘故,她对小柳贵妃的孩子们也没有任何的好感。 别说明诚公主和永瑢还小。 他们虽然小,但是做的事儿却从来都不少。 尤其是明诚公主,小小年纪,以前就能在她的宫殿里‘吃了不明的糕点起红疹’。 诸如此类的小事,虽然不痛不痒,但是终归令人厌烦。 这母女俩一脉相承。 不,应该说是宝荣公主教导的好。 教导出一个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的妹妹。 现在看到明诚公主哭成这样,她并不觉得心疼,反倒是心中暗自警惕。 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永瑢哭的脱力,眼看着就要晕厥,永昌帝当即几步上前一把将永瑢给抱在怀里,大声喊:“永瑢!你看看朕,朕是父皇!” 一屋子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乌泱泱的。 永瑢哇的一声哭的更加厉害:“父皇,父皇我看到母妃了,我想要让母妃回来,我想要让母妃回来陪我!” 永昌帝抬起头有些难过。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死不死的? 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只能轻声哄劝:“永瑢,你母妃只是先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等咱们了,等你百年之后,自然又能见到她了的。” 明诚公主在旁边小声的哭。 永瑢却疯狂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的母妃没有死,我的母妃就在御花园啊!我还看到她了,我追着她,她一直跑,我追了好久,我真的看到她了!” 萧云庭的眉心重重的一跳。 冯皇后也心中猛地咯噔了一声。 永昌帝却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孩子连梦游想到的都是母亲,实在是有些可怜,叹了一声气轻声说:“不是的永瑢,那是你在做梦,没事的,现在你醒过来就好了。” “我真的没有在做梦!”永瑢气的涨红了脸,想到什么,忽然抽出自己装在了荷包里的一个帕子:“父皇你看!我当时看到她,她坐在假山上托腮笑眯眯的看着我,问我是谁,怎么这么淘气,大半夜的还出来晃悠吓人,她真的是我的母妃!” 永瑢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我要抓她,她就跑,她跑的好快,情急之下,我拽住了她的帕子,追出去好长一段路,但是她却不见了......” 永昌帝伸手接过那帕子,略一挑眉看了夏延一眼:“去查查看,这是哪个宫女的东西。” 能在宫里走动,一定是宫里的人。 这手帕上还有精致的图案,又有一个蓉字,一定是宫里的宫女。 应该就是永瑢梦游恰巧撞到了一个做事的宫女,这才会误会。 他摸了摸永瑢的头:“好好好,那就让你看看,你定然是认错了人。” 萧云庭的面色有些严肃。 他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冯皇后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可惜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永昌帝已经让夏延去熏人,他们又不能提前去做什么准备。 没一会儿,夏延就找到了人,将人给带了上来。 这一看之下,明诚公主立即就睁大了眼睛:“母妃!真的是母妃!” 永昌帝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永瑢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疯了一样的滚下床,连滚带爬的跑到那个女孩子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母妃,我好想你啊母妃!你终于回来了!” 冯皇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天! 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人?! 若是不是确定小柳贵妃早就已经死了,就连自己只怕也要以为这是小柳贵妃还活着! 怎么会这么像! 萧云庭垂下眼,冷冷的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好大的一出戏。 真是好大的一局棋。 那个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圣上饶命,圣上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有意冲撞小皇子殿下的!” 永昌帝直直的盯着她看,忽然沉声吩咐:“抬起头来。” 宫女抿着唇,紧张的抬着头,仍旧还是不敢直视永昌帝。 可就这副样子,已经像足了十成了。 永昌帝沉默下来。 冯皇后心中震惊过后就是冷笑。 真是可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永昌帝口口声声不忘柳王妃。 但是柳王妃回来了住在白云观,他真正去过多少次? 反倒是小柳贵妃,真真让他魂牵梦萦。 她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跟萧云庭耳语:“宫里又要多一个宠妃了。” 这两个小的倒是好算计! 找一个跟小柳贵妃这么像的人仅供来,做了宠妃,以后双方自然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冯皇后缓缓地闭了闭眼睛。 萧云庭却忽然开口:“是啊,怎么就那么巧?入夜之后宫中宵禁,按理来说宫女太监都不可随处乱走,你怎么就能半夜出现在假山之上?” 许多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一旦推敲就都是痕迹。 永昌帝的眼神慢慢的冷了下来:“你冲撞皇子,半夜随意走动,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 冯皇后顿时有些诧异,怎么都没有想到,永昌帝竟然还真的狠得下心,没有收了这个宫女! 甚至都没问这个宫女的名字! 怎么会呢?! 这个宫女,长得跟小柳贵妃不说一模一样,那也是九成九的相似了啊! 她还来不及反应,永瑢已经忽然扑到了永昌帝跟前,抱住了永昌帝的大腿:“不!不!父皇,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母妃离开我,我不能没有母妃,我不能没有母妃的,我最近都睡不着,我一直都睡不着......” 他哭的声泪俱下,简直是令人闻者伤心。 明诚公主也咬了咬唇:“父皇,永瑢到底年纪太小了,每天都喊着母妃,不如,不如您把这个宫女留着给永瑢使唤吧?也让永瑢多个念想。” 永昌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才问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带着哭腔胆战心惊的回话:“回禀圣上,奴婢名叫芙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长得倒是真的人如其名。 第615章 ·明君(五更加更) 从永瑢的寝殿中出来,冯皇后觉得自己腿脚简直都已经像是灌了铅。 她正想跟萧云庭说几句话,永昌帝却也随后出来了。 他竟然没有留在永瑢的宫殿里陪伴永瑢,也没有多跟那个芙蓉相处相处。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冯皇后不由得心中吃惊。 不仅是冯皇后奇怪,现在奇怪的人还有很多。 永瑢已经不哭了,拿着姐姐给的糖人歪着头看着姐姐:“姐姐,我做错了什么了吗?为什么父皇不理她?” 明诚公主摸了摸他的脑袋勉强笑了笑:“怎么会?永瑢做的非常好,非常非常好了” 又吸了口气:“现在天色不早了,永瑢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该睡觉了,糖人就放着,明天起来再看,好不好?” 永瑢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是。 明诚公主便让乳娘和宫女们进来伺候,自己则带着芙蓉去了自己的寝殿。 一见芙蓉,她便冷声问:“你聋了瞎了?连话都不会说?” 怎么就能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 芙蓉眼泪汪汪的:“是,是廖公公交代,宁愿不说,多说多错,所以宁愿不要说。” 明诚公主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眯了眯眼睛看着她,低声呵斥:“滚!好好的待在永瑢身边,有你露脸的时候!” 芙蓉急忙答应了一声,擦着眼泪慢慢退下去了。 明诚公主这才起身带了兜帽,慢慢的转过抄手游廊,出了自己的寝宫,去了御花园。 廖斌早就已经等着了。 见到明诚公主,忙笑嘻嘻的行礼说恭喜。 明诚公主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她一脚踹了过去,冷冷的说:“恭喜个屁!父皇连多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你们不是说十拿九稳吗?简直就是混账!” 太子找到明诚公主合作,无非就是因为想要送芙蓉到永昌帝的床上。 但是,儿子给爹送女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尤其是还是太子给皇帝送女人,那就更犯忌讳了。 若是以后出了什么差错,错处都在太子头上。 更别提还有一棒子御史盯着呢。 一旦知道这件事,准得群起而攻之,骂死太子是个谄媚的储君。 所以,太子便想到了找明诚公主。 正好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倒台之后,明诚公主和永瑢唵的日子跟以前比可是一落千丈。 当然是,比普通人当然是好的多了,到底是金枝玉叶。 但是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当惯了最受宠爱的皇子公主,试过了呼风唤雨之后,谁愿意失宠呢?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 才会有了这个点子。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垫子并不成功。 明诚公主无比暴躁。 廖斌被踹的膝盖生痛,却并不敢叫出声来,只是还是笑眯眯的说:“公主殿下不要着急啊!这做事儿哪有一次就能成功的呢?” “何况当时太孙殿下也在,您说,祖父哪里好意思当着孙子的面抬举一个跟从前跟孙子有仇的人长得像的宫女呢,是不是?” 明诚公主心中怒气稍稍平复,冷冷的问:“那之后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让我等着?!” 廖斌顿时笑了:“怎么会让您等着呢?您听我说啊......” 他压低了声音在明诚公主的耳边耳语几句。 而后便志得意满的看着明诚公主:“您想想,这么一来,圣上怎么可能还能抵挡的住?” 明诚公主垂下眼,许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廖斌则急着回去给太子复命。 太子面色惨白,但是精神却不错,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以为老子经过这件事就是个病猫了,老子早就做好打算了!我病着,他们就会把我当成一个废物,当废物好啊,废物才能活的长久,才能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萧云庭得意的太早了。 他以为打倒了任家,赶走了李次辅,自己就一败涂地了。 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只需要扶持一个宠妃,一个取法取代的,能够左右永昌帝的宠妃。 再加上名称和永瑢帮忙。 那么,他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他才是真正这背后做主的人。 他能控制永昌帝的喜怒哀乐。 他能决定永昌帝的每一个决定。 姜还是老的辣,萧云庭自以为已经看破了,呸! 他还多的是要学的东西! 萧云庭打了个喷嚏。 永昌帝立即就皱眉看着他:“让你不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看看你!” 萧云庭急忙笑了笑:“没有没有,就是刚才风一吹有些鼻酸罢了,没事儿的。” 他说完,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永昌帝哼了一声:“行了,别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了,朕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些小算盘?说吧!想说什么?” 萧云庭迟疑着问:“祖父,那个芙蓉,和死去的小柳贵妃娘娘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您......” “朕怎么就不动心,是吗?”永昌帝嗤笑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巧合太多了,就必定是人为!朕还没有老眼昏花呢!” 萧云庭重重的松了口气。 永昌帝则挑眉看了他一眼:“朕知道,你想去西北,那你就去吧,早去早回,最好能赶上回来过年。” 虽然如果现在去,是绝对赶不上回来过年的。 萧云庭顿时哽咽:“皇祖父!孙儿对不住您!” 他说的是利用永昌帝的信任,陷害太子的事。 永昌帝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刚从龙虎山回来的那天,虎头虎脑,甚至都不认识朕,但是西苑溜出来一条巨蟒,差点要把朕给缠死,是你奋不顾身的救了朕,云庭,朕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秉性纯良的好孩子。” 他对萧云庭的宠爱,从来都是有原因的。 萧云庭已经记不太清这件事了,他只知道回来之后,永昌帝对他一直很好,做什么事都把他带在身边,愿意给他夸奖,愿意给他立威。 他想到的,全都是永昌帝对他的好。 他重重的朝着永昌帝磕了三个头:“皇祖父,孙儿永远孝敬您!哪怕是死,孙儿也一定会孝敬您的!” 第616章 ·厚望 永昌帝笑眯眯的看着他,眼里少见的带着几分柔情:“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孝心。” 他将萧云庭叫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才苦笑着说:“朕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好父亲。” 萧云庭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皇祖父......” “因为朕当年也不得先帝的宠爱。”永昌帝抬手止住他,垂下眼轻声说:“先帝的七个儿子里头,朕是最不得宠的,自小就没见过先帝几次,见的时候,也是祭祖的时候,离得远远地。” “等到成年了,便被直接打发去了封地。” 人老了,有时候倾诉的欲望便会变强。 尤其是在见到像极了小柳贵妃的芙蓉之后。 理智告诉永昌帝,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同样的两个人。 若是你觉得一个人完美的符合你的要求你的心意,那么一定就是圈套。 芙蓉的出现,就是一个圈套。 这个圈套当然没有套住他,却让他心情有些低沉,同时也开始忆往昔。 片刻之后,他才跟萧云庭说:“漳州当时贫瘠,冬天湿冷,膝盖骨头里都是冷的,什么都没有,朕是一点一点的,将漳州给打造起来了,将所有的资源都用到了最好。” 永昌帝并没有多么得意,他忽然问萧云庭:“你当真是,很喜欢戚家的那个姑娘吗?” 平心而论,永昌帝是不喜欢戚元的。 他要说对戚元有什么很深刻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没印象也不是,因为戚元实在是太过牙尖嘴利了。 不过,他喜不喜欢并不重要,过日子的又不是他,而是萧云庭。 当年先帝还不喜欢柳王妃呢。 但是他跟柳王妃两个人在封地的时候,不是互相帮衬,过的极好吗? 或许这个例子不大恰当,但是今天看到芙蓉,永昌帝心中的确是起了许多波澜。 他见萧云庭顺手递过来茶水,接在手里喝了一口。 萧云庭则抿了抿唇,轻声说:“是,孙儿立志,非她不娶!” “胡闹!”永昌帝倒竖了眉毛冷声呵斥:“这事儿是你能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普通人的婚姻尚且还要父母来打算,何况是你?!这岂能儿戏?” 夏太监在边上立即就替萧云庭捏了把汗,觉得萧云庭太过坦诚了。 这个时候,就别说什么非她不娶之类的话了。 顺着永昌帝,多说几句好听的话。 等到亲事真的成了再说不行吗? 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萧云庭抿着唇神情肃然,却并没有改口。 永昌帝看了他半响,似乎是恼怒至极。 殿中的气氛一时冷到了极致,所有的人都有些慌了。 夏太监生怕永昌帝发怒,当着太多宫人会让太孙殿下的脸面不好看,急忙使了个眼色,他的徒弟便马上带着人退下去了。 殿中顿时只剩下永昌帝和萧云庭。 永昌帝再次开口问萧云庭:“真的就这么喜欢她?哪怕明知道朕可能因此生气,也要坚持?” 萧云庭再一次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是。 他并不等永昌帝再问,抬着头坦荡的看着永昌帝:“皇祖父,您跟柳王妃也曾举案齐眉,两情相悦过,在您看来,是和我的祖母在一起开心,还是跟柳王妃在一起开心?” 永昌帝缓缓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而后他低声说:“起来吧,去查清楚你外祖父的案子,等你回来,朕给你下一道圣旨,成全你们。” 萧云庭简直喜出望外。 他原本以为永昌帝一定会大发雷霆,谁知道永昌帝却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他说不出话,重重的朝着永昌帝磕了个几个头。 永昌帝摆摆手:“你说得对,人这一辈子不长,像你这样的身份,富贵荣华都不缺,还能有谁尊贵的过你?所以婚姻这件事,只需要你自己顺心就是难得了。” 他看着萧云庭,满脸都是疼爱:“而朕,就希望你顺心。” 永昌帝一直都很疼爱萧云庭。 但是像是这样直白的跟他说出这样的话,却是头一次。 萧云庭一时哽咽难言。 永昌帝却不愿意再说了:“行了行了,去看看你祖母你父王,再去看看你母妃,尽快启程去将事情办好吧。” 萧云庭飞快的应了是。 夏公公轻手轻脚的上前替永昌帝掖了掖毯子:“圣上,离天亮还早呢,您躺一躺吧?明天还得早朝呢。” 明诚公主和永瑢皇子这一闹,大家都没睡好。 永昌帝摆了摆手,他现在并没有多少睡意:“不必了,朕想去凤藻宫走走。” 夏太监顿时心中一沉。 凤藻宫,那可是小柳贵妃的宫殿! 自从小柳贵妃去世之后,凤藻宫就已经荒废多时了。 虽然里头还是有人清理打扫,但是有人气和没人气的地方那是完全不同的。 何况,永昌帝以前都并不曾忽然心血来潮的药去。 怎么这一回...... 夏太监心中担忧,却也知道这事儿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够插手的,便忙应了是。 轻手轻脚的陪着永昌帝去了凤藻宫。 凤藻宫内,小柳贵妃的画像正摆在正中。 原本永昌帝当初是准备用皇贵妃之礼将小柳贵妃下葬,并且将这副画像作为陪葬放进去的。 但是谁知道当时文官们都闹的厉害。 柳家风评极差,他虽然贵为皇帝,却也不能一意孤行,这件事便就这么算了。 画像便被安置在了凤藻宫。 此时再看见这副画像,永昌帝顿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来。 好像什么都没变,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缓缓地叹了一声气,抬头看着她:“你放心,朕心里都明白,不管别人有多像你,但是终归不是你,朕,绝不会让人代替你的位置!” 殿中微风拂过,案台上的烛火微微摇动。 画像也随风摆动,仿佛正在回应永昌帝的告白。 夏太监面色不变,心中却忍不住淡淡的打了个哆嗦。 圣上对小柳贵妃可真是不一般,幸亏小柳贵妃死的太快了,否则的话,太子怎么还能跟今天这样的折腾? 第617章 ·淑女 冯皇后一直都没有闭上眼,始终坐在窗边等着。 不管宫女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去休息。 今天出了芙蓉的事情,她心神不宁,偏偏萧云庭还被永昌帝给叫走了,怎么想她都不安心,见不到萧云庭,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宫女见劝不动她,只好无奈的给她披上一层薄被,又将香炉打开,投进一把百合香片。 宫里香味浮动。 没过一会儿,外头的帘子忽然被掀起来,小宫女低声回话:“姑姑,殿下来了。” 阿弥陀佛,可算是来了! 静纯松了一口气,急忙轻声在冯皇后耳边喊:“皇后娘娘,殿下来了。” 冯皇后立即便有了精神,忙直起了身子。 等到萧云庭进来,她立即就问:“云庭,圣上叫你过去,到底是为什么?” 萧云庭坐在她对面,忙安抚她:“没什么事,皇祖母,皇祖父不过是跟我说了一些当年的故事,还有一些旧闻。” 他粗略的提了一遍。 而后就说:“皇祖父应当是因为见到了那个宫女,因此想起了许多往事,顺便问了我的亲事。” 是这样吗? 冯皇后有些怔忡。 她忍不住还是又说了一遍:“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最终并未收那个芙蓉做妃子。” 这并没有让冯皇后好受。 冯皇后只是觉得更可怕了。 因为这说明,永昌帝对小柳贵妃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萧云庭一下子就明白冯皇后是如何想的,他轻声喊:“祖母......” 不过冯皇后也不必他来劝,自己便先笑了起来:“没事,没事,这是好事啊!说明他根本没有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他这个年纪了,不再添新皇子,新宠,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说完这句话,冯皇后问他:“你何时动身?” 萧云庭喝了口茶,沉声说:“马上。” 这么快?! 冯皇后有些诧异:“这么着急?” 不过她马上又反应过来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那是卢汀! 那是太子妃的亲爹,也是萧云庭的外祖父。 冯皇后收敛了心情:“好,那你去吧,你放心,宫里你母妃的安危交给我,我绝不会让那个畜生乱来的!” 最终,在儿子跟孙子之间,冯皇后还是选择了孙子。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太子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事? 他这样的身份,分明应该要光明正大的走正道。 可却偏偏却要用那些鬼蜮伎俩。 永昌帝是最讨厌这些的,是太子自己一步一步的将自己里的处境弄得更加的不堪。 萧云庭谢过了冯皇后。 转身便去了太子妃宫里。 卢太子妃见到儿子,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她其实是愧疚的。 这么多年,她并没有帮到萧云庭什么。 一个母亲应该要做的事,她都没有做到。 可是萧云庭却还这样孝顺。 她握住萧云庭的手,压低声音:“云庭,是母妃对不住你。” 是她跟卢家拖累了萧云庭,否则萧云庭会走的更好更稳。 “母妃怎么还跟儿子说这样的话?您的处境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能够平安把我生下来,又忍受跟我的分离,这中间多艰难曲折我都明白。” 萧云庭三言两语化解了太子妃的心结,而后沉声说:“这一去,我一定会把外祖父一家平安的救回来,您尽管放心。有什么事,您一定要去找姑祖母和皇祖母,您放心,她们一定都会保护你。” 现在这个时候,不添麻烦就是对萧云庭最大的帮助。 卢太子妃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母妃好好的等着,一定好好的等着你回来。” 萧云庭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收拾了东西,天一亮,便带着青锋揽月两个人去找永昌帝辞行。 永昌帝看着他一瞬,忽然笑了:“好,去吧,多去见见这个天下,多去认识认识各色各样的人,这对你有好处,先去跟太后娘娘辞行。” 这是应有的规矩。 萧云庭立即便应是,去了田太后宫里。 田太后正在捡佛豆,宫里一系列的事儿,她都知道,也都明白。 昨天晚上的那一场热闹,她看的也是出乎意料的。 如今见到萧云庭,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哀家都听说了,哀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任家那样的糊涂任家,贪名贪利,他们怎么可能存什么好心?” “你就尽管去吧。”她颔首:“愿你旗开得胜,早些归来。” 萧云庭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谢。 才刚出了太后娘娘的宫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他站定脚跟挑了挑眉。 田景兰已经追上来了。 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之后,她从旁边的宫女手里接过一个托盘递过去。 “殿下,这是臣女亲手所做的枕头,能够助眠安神,听说太子妃娘娘头风病已经多年了,这个枕头或许能帮得上忙。” 她说的坦坦荡荡,毫无任何遮掩。 送礼也是当着太后娘娘宫里的人。 萧云庭反倒是没有不收的理由,他沉默的看了田景兰一瞬,说了一声多谢,便示意青锋将枕头接过来。 而后冲着田景兰点了点头:“多谢田姑娘了。” 田景兰急忙摇头,顿了顿,见萧云庭急着要走,她迟疑片刻还是喊住萧云庭。 萧云庭有些不耐,可是还是尽量温和的问:“怎么,田姑娘还有事?” 田景兰仿佛并未察觉出他的态度不对,绞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殿下,您不如让人查一查太子妃娘娘宫里的瑞香。” 瑞香?! 萧云庭立即便问:“什么意思?” 瑞香是太子妃的心腹,也是太子妃失宠之后,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待在了太子妃身边,不离不弃的下人。 别说是太子妃对她信赖有加,就连萧云庭自己对瑞祥也是尊重三分的。 田景兰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太孙殿下,是人就都会变的,这宫里本来就是一个大染缸。您想想,张斌是谁?谁都知道他是太子的心腹,当天,太子妃真的会因为张斌的几句挑拨,就去上吊自尽吗?” 第618章 ·刺进 萧云庭看向田景兰的目光顿时有些变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温柔和顺得几乎向来都好像不存在的田景兰,竟然会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宫里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田景兰也不例外。 她向来是只服侍太后,从来都不多说多看,任何一件事都不会多管闲事。 她为什么要来提醒自己? 萧云庭面色狐疑。 田景兰顿时笑了:“臣女知道殿下心里在想什么,在想,臣女这样精致利己的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心了,是不是?” 她平时说话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一本正经。 如今这样狡黠,实在是跟往常的表现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大极了。 以至于连萧云庭都忍不住问:“是啊,为什么?” 田景兰轻轻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因为太子妃娘娘伺候太后娘娘多年,太后娘娘亲口说过,当年是为了您,太子妃娘娘才会天天在太后娘娘跟前跪求,陪着太后娘娘礼佛,为的就是让让太后娘娘也在圣上跟前敲敲边鼓,将您送出去。” 她歪了歪头,笑的天真又狡黠:“这世道总要有个公平吧?好人该有好报才是。”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啊呀了一声:“快要下雨了,太孙殿下快走吧,别耽误了行程!” 说完便毫不留恋的转身带着宫女跑远了。 萧云庭站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瞬,也慢慢的转身走了。 青锋其实并不如何八卦。 至少他比他的几个师弟们可是要稳重可靠得多了的。 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看着萧云庭。 萧云庭还在想瑞香的事,一看到青锋,顿时挑眉:“你这样看着本王干什么?” 青锋不知道该怎么说。 身为男人,三妻四妾好像是正常的。 何况殿下还不是普通的男人,他可是皇太孙啊,以后肯定是三宫六院不断地。 可是,可是殿下喜欢的那个姑娘却不一般。 这要是真的殿下还没成亲就又看上一个,青锋很担心殿下还能不能活到登基的时候。 他迟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算了算了,这种得罪人的事还是让八宝和六斤去做好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云庭莫名其妙。 他转身就去了太子妃的寝宫。 见他去而复返,太子妃很奇怪:“你不是都出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云庭并未说话,只是盯着太子妃跟前的瑞香看。 瑞香一如从前,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连动作都是一丝不苟的。 他忽然轻声问:“瑞香姑姑,您几岁了?” 太子妃怔了怔。 瑞香也同样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实话实说:“回殿下,奴婢三十五了。” 她比太子妃小,从前是她的姐姐伺候太子妃,太子妃成亲之际,才换了她们这一批年纪更小的伺候。 用意自然也不言而喻。 萧云庭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早就过了出宫的年纪了,真是太可惜了。” 太子妃若有所思。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 瑞香也满脸的茫然。 直到萧云庭直截了当的说:“在我母妃身边伺候太委屈你了,你即日起就去东宫正殿,伺候我父王吧。” 话音一落,屋子里所有人都惊住了。 太子妃同样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萧云庭。 瑞香可是她的心腹。 这些年一直都陪伴在她身边。 难道说,瑞香竟然是太子的人?! 那....... 她悚然而惊! 瑞香也被吓呆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太子妃和萧云庭跟前。 她想要辩解。 想要说这么多年的情分。 但是萧云庭已经淡淡的摇了摇头:“你不必开口。” 话音刚落,揽月便进来了,跪在地上将几包东西打开。 是黑色的药渣。 看到这些东西的那一刻,瑞香所有的话都已经吞了回去。 她面如死灰的跪坐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云庭轻笑了一声,垂下眼说:“这么多年,你兢兢业业,事无巨细的伺候我母妃,凡事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你跟着我母妃,不离不弃,不管我母妃是什么样的境地,你都从来不曾离开过她。” 太子妃闭了闭眼睛。 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瑞香嘴唇颤抖,忽然之间像是哑了一样,她想要解释,想要开口,但是却急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萧云庭笑了笑:“本王和母妃一直都很感激你,觉得你是个忠仆,可原来,你留在我母妃身边,是要帮人办事。这几包药渣,里头有羚羊角和麦芽提纯出来的东西,你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这是能令人精神失常的药啊。” 瑞香浑身冷汗涔涔。 她没有想到,萧云庭竟然连这些都查的清清楚楚。 还把药渣都能从盆栽里头挖出来。 她忽然哭出声,膝行着想要过去抱住太子妃的大腿。 不过她并没有如愿。 因为旁边的青锋早就一脚将她给踹开了。 太子妃看着她,静静地,满脸的失望。 萧云庭嗤笑出声:“当初我就觉得奇怪,我母妃为什么听张斌几句话,就会被刺激到去自尽。你的功劳可真是不小,让我母妃提前服用下这样的药物,而后趁着她狂躁不安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帮着说了不少的担心的话吧?” 瑞香根本无法辩解。 萧云庭看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立即就知道了萧云庭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片刻之后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 萧云庭便径直起身,抽出了旁边青锋腰间的佩剑,而后一剑捅进了瑞香的胸口。 瑞香死死的盯着自己胸口的剑,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敢置信。 太子妃这么优柔寡断的人,这么心软的人,怎么会这么狠心?! 还有萧云庭,他在宫中当众杀宫女,他不怕吗?! 不过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了,她大口大口的呕血,而后翻身倒在了地上,而后便死死的睁大眼睛失去了声息。 第619章 ·雌竞 瑞香的尸体倒在地上,青锋上前将剑给拔了出来,并没有收拾便直接收剑入鞘。 而后便看着萧云庭:“殿下,尸体怎么处理?” 太子妃同样也看着萧云庭。 萧云庭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直接送去正殿吧,请本王的父王帮忙,就说这个贱人毒害太子妃,被本太孙亲眼撞见,实在是罪不可赦,请他处置。” 太子妃微微的颤抖。 萧云庭坐在她身边,低声安抚:“母妃,这样的毒瘤留在您身边才是最大的隐患,您不要伤心,这样的人不值得您伤心。” 他简直都不敢想象,若是他去了西北之后,真的查到了什么对卢家有利的证据,太子会指使瑞香对太子妃做出什么事来。 太子妃自然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她虽然害怕,还是尽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母妃只是很心寒,没有想到陪伴多年的人竟然也是有异心的。” 这并没什么奇怪的。 瑞香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出宫。 太子是用什么来利诱她的一眼便知。 他想了想,低声说:“母妃,这并没什么,人心都是会变的。我让皇后娘娘宫里送两个宫女过来,您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太子妃重重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青锋已经让人抬着瑞香的尸体去了太子的正殿。 太子原本正在吃药,见到了尸体顿时一怔,随即不可置信的坐起身:“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算是什么? 青锋叹了声气:“殿下,这个宫女胆大包天,竟然敢毒害太子妃娘娘,被太孙殿下亲眼撞到,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留了,所以我们便处置了。” 太子面色都有些狰狞。 额头上的青筋也一根根的凸出来。 他咬牙切齿的问:“所以,你们既然都已经处置了,那还带着尸体来孤这里做什么?” 青锋满脸的无辜:“殿下,当然是求您做主啊,您看这样的人,她谋害的可是储君妃,她死了难道就能一了百了?求殿下下令,彻查此事,看此人可有同伙!另外重重惩治她的族人!用来震慑其他恶奴!” 好啊,这哪里是要震慑其他的恶奴啊? 这是要震慑他这个太子! 好! 好! 萧云庭这个孽障,这个混账! 真是好的很,真是翅膀硬了! 好的很! 太子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字的挤出来:“孤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青锋拱了拱手:“太子殿下真是公正严明,太孙殿下即将远行,那么太子妃的安危就得拜托太子爷多多的费心了,毕竟太子妃娘娘身边竟然都能出这样的奸贼,太孙殿下不在,只怕还会冒出更多的魑魅魍魉.....” 这意思是,自己是贼首。 太子真是被气笑了。 他死死的按捺住自己的心情。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也知道,之前说卒中,那都是有夸张的成分的。 可太医也说过,他的情绪是不能有太大的起伏的。 否则就容易真的卒中。 他可不能被这个不孝子气死。 他似笑非笑的说:“放心吧,太子妃是孤的发妻,孤自然不会让她有任何的事!” 青锋便跪下磕了个头:“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这样我们太孙必然就放心了。” 太子一直忍到青锋出去,才猛地砸了自己的药碗。 人怎么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萧家的祖宗也偏心吗? 怎么只逮着萧云庭保佑? 他就做什么事都做不顺?! 成国公府灭亡,温明峰和温家一起死的干干净净,然后又是任明尸骨无存。 现在更是,连埋在太子妃跟前最深的钉子瑞香都轻易被拔出了! 到底是谁干的?! 萧云庭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怎么忽然临走之前就发现了? 而此时,青锋也将太子的反应告诉了萧云庭,而后便低声问:“殿下,田姑娘怎么会知道瑞香的事?” 这也太可怕了。 瑞香是奸细,这事儿萧云庭都没发现。 怎么田景兰会知道?! 萧云庭之前已经思索过这个问题,此时听见青锋这么问,才淡淡的说:“这宫里哪有什么简单的人?何况她跟在田太后身边,当初皇后娘娘的中宫形同虚设,太后娘娘权摄六宫。” 田景兰又得到田太后的喜爱,知道一些内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是,有这份心机,田景兰也足以见得不是表面上的那样人淡如菊了。 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从母妃的库中挑一套宝石头面送过去给田姑娘,就说是母妃喜欢田姑娘,赏赐给田姑娘的礼物。” 青锋松了口气,立即便答应了。 对对对,还是该用太子妃的名义送。 这才是最好的。 田景兰收到礼物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便嘴角噙着一抹清淡的笑意,吩咐自己的丫头:“收起来吧。” 如画很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姑娘,太孙殿下送了您这么贵重的礼物,您怎么看着好像也没有多高兴啊?” “傻丫头。”田景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礼物虽然贵重,但是却毫无心意,只不过是一份赏赐罢了,赏赐而已,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赏赐就说明萧云庭是站在高位俯视她,高高在上的给她的赏赐。 他不把这一次的帮忙当成是人情。 对她也没有什么别的任何的意思。 只不过是纯粹的给一点回报。 这一点东西,她怎么可能看在眼里? 她冷冷的吩咐如画:“收起来吧。” 没关系,什么事都要慢慢的来。 她有耐心。 做人,其实不一定要聪明。 更多的时候其实就是比谁更有耐心。 而恰好,她真的最多的就是耐心。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她一定会让萧云庭清清楚楚的,只看得到自己。 她会让萧云庭知道,这世上独特女孩子不只是戚元一个,还有比戚元更加独特的。 戚元会的她会,戚元不会的,她也一样会。 等着看吧,看看谁才是能真正陪着萧云庭站到最后的人。 如画懵懵懂懂,虽然不大清楚田景兰的意思,但是田景兰既然这么说了,她还是忙去把东西收起来了。 第620章 ·不舍(五更) 萧云庭转头就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了。 他知道田景兰是借此事在自己跟前露脸,但是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哪怕田景兰是更好的花。 更好的花自然有更好人去配,他认定的,想要浇灌的那朵花只有戚元,这就够了。 想到戚元,他的心中就满是柔情。 尤其是到了戚家之后,看到桌上的那一碟子芋粉包子,他更是忍不住两眼都露出笑意来。 白芷和连翘对视了一眼,都笑眯眯的退出去了。 戚元则将碟子往前推了推:“尝尝吧,祝你此去万事顺遂。” 萧云庭往前靠了靠,跟戚元面对面的笑开了:“元元,皇祖父答应了我,只要我从西北回来,就立即给我们下赐婚的旨意。” 他眼睛亮亮的真的像极了摇头摆尾的阿黄。 说起阿黄,阿黄汪了一声,一下子蹦的老高。 它觉得很不满,每一次太孙殿下来了之后,它就觉得自己的日子急转直下。 虽然不至于忍饥挨饿,但是,但是姑娘她不管自己了呀! 自从殿下来了,姑娘的眼里就只有太孙殿下了! 它委屈! 见阿黄一下子蹦起来,萧云庭顿时按住它的脑袋往地下一撑,阿黄顿时便坐了下去,可怜巴巴的仰着头看着他们两个。 戚元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云庭唉声叹气:“元元,难道你真的就这么狠心?” 戚元轻飘飘的问他:“那要怎么才是不狠心?” “喂我。”萧云庭唉声叹气:“我这一去最少也得一两个月,不顺利的话可能还得半年。你喂我吃个饺子,我这半年就靠这口饺子活着了。” 外头的六斤啧了一声,有些嫌弃。 这还是他家殿下吗? 他家殿下怎么变成这样了? 青锋则完全当没听见。 人还是不要太八卦了。 八宝反应最大,他笑嘻嘻的高兴的很:“对!对!对!就这么说,就这么说!” 白芷一盆水兜头浇了出去,全都浇在了他们头上。 几个人顿时成了落汤鸡,顿时面面相觑。 屋子里,戚元则真的夹了一个包子,递到萧云庭嘴边。 萧云庭笑眯眯的一口吞在嘴里,而后忽然越过桌子,将戚元抱在了怀里。 隔了好一会儿,萧云庭才将宫中瑞香的事情告诉了戚元。 戚元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怪不得。 她当时也曾经直接问过,太子妃怎么会忽然自尽。 只是六斤说是张斌挑拨。 她便也把事情归咎在了张斌的头上。 原来太子妃身边还有内鬼。 不过现在这也不是最关键的。 人都已经死了,再厉害的奸细死了也没什么用处了。 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这位田姑娘,可真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四个字,从戚元的嘴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让人提神醒脑。 萧云庭马上就咳嗽了一声,略带了几分紧张的看着她:“元元,你放心,这跟我无关。我感激她,但是已经用母妃的名义送了她一份重礼谢过她了。” 连赏赐都不是自己的名义送的。 他就是为了避嫌。 屋子里安静片刻,戚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放心吧,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不会担心还未发生的事,若是发生了,我会直接解决。” 人活在这个世上,要关心的事,要管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她的事情更多。 她如果每件事都要急在心里斤斤计较,那还不够累的。 何况,花开的再多也没有关系。 难道她还能伸手去把萧云庭身边所有的花都给掐断吗? 关键的在于萧云庭。 这个男人若是靠得住,那么多少的花开在他身边都无所谓。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青锋在外头轻轻喊了一声:“殿下。” 提醒萧云庭是时候启程了。 这一次去查案,永昌帝还派了刑部的张总斌过去。 而且还有一队护卫。 他们都等着呢。 萧云庭依依不舍的圈着戚元,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滋味。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某一处忽然血脉喷张。 好在他素来定力了得,否则一定要出丑。 有了这一出,他再也不敢停留,忙忙的出了门。 搞的跟过来准备盯梢的戚震还觉得奇怪。 问戚元:“怎么太孙殿下这么快就走了?” 以前每次过来,都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走啊。 戚元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这么说,忽然有些想笑。 而后就真的笑了。 戚震顿时被笑的莫名其妙。 唉,做人真难。 前些时候每一天都波谲云诡,随时都可能要出事,他觉得提心吊胆,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 现在好不容易没什么事了,萧云庭只是每天来爬一爬墙头。 跟自家闺女儿腻歪腻歪。 可他还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轻松。 唉,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他问戚元:“元姐儿,你不去送送殿下啊?” 萧云庭不是都要去办差了吗? 要离开这么久,小情侣不得多见见面啊? 戚元却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了,我也还有事要办。” 他就知道! 戚震就知道! 老天啊! 他就说嘛,元姐儿怎么可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这轻松的日子根本不可能超过三天! 超过三天那就不正常了! 他立即目光灼灼的问:“元姐儿,你这次要去杀谁?” 算了,与其提心吊胆,不如主动参与。 说不定还能帮着元姐儿多做点事。 就像是老侯爷说的,元姐儿,那可能是这世上到时候最尊贵的人,不仅是最尊贵的女人,还可能是最尊贵的人! 作为她的家人,他们也不能拖戚元的后腿。 多跟着元姐儿学学。 戚元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觉得这个父亲跟她初见的时候完全已经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以前觉得他威严可怕,像是一只大老虎。 可现在,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地上还在蹲着的阿黄。 忽然觉得,戚震跟阿黄现在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阿黄有一条尾巴,戚震没有。 第621章 ·有喜 原本戚震琢磨着,戚元这趟出去,怎么也得又带上几条人命回来。 毕竟这都已经成了惯例了。 可这回戚元是真的单纯出趟门。 去的倒也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向家。 戚老夫人一听就知道戚元是要去干什么的。 向家和高家已经结了亲,高祥行过礼,如今就要带着向蓉回老家成亲去了。 戚元回京以后,难得的跟王婵和向蓉玩的不错。 向蓉如今成了亲嫁了人,以后相处的机会便少之又少。 戚老夫人想到这些便有些想要叹气,这些美好的女孩子一旦嫁了人,可就再也没有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相见玩耍的好日子了。 她看了陈妈妈一眼,陈妈妈便会意的去里头端了一个匣子出来。 戚老夫人跟戚元说:“这里头是一对玉如意,就算是我给蓉姐儿的添妆了。你们姐妹一场,好好的聚一聚,她出嫁离得远,他日再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日了。” 戚元立即便明白了戚老夫人的意思,接过匣子应了一声是。 等到她倒了向家,王婵正抱着向蓉哭的不可开交呢。 向夫人在旁边哭笑不得。 鲁氏更是十分不好意思,惭愧的呵斥女儿:“行了!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向夫人却含笑摇头:“没事,没事,她们小姐妹的感情好,如今乍然分别,难过多正常啊。” 说着便看到了迈步进门的戚元。 屋外阳光正好,洒在戚元身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让她美得像是一抹缥缈的烟雾。 不过向夫人心里清楚的很,看戚元最不能看的就是她的表象。 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女孩子,她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就从来没有失败过的时候。 成国公府的事情,至今都还让向夫人心有余悸。 不过转念一想,戚元是自家女儿的好友,她又忍不住偷偷的暗自庆幸。 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鲁氏此时也看到了戚元,忙笑着招呼了一声:“元姐儿?” 戚元走到她们跟前行了礼。 鲁氏立即一把将她扶起来了:“还说过几天请你过家里来,你外祖母天天都惦记着你。” 戚元含笑。 王婵已经呜咽着拉着戚元说:“蓉姐儿明天就要走了。” 向蓉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从容。 都说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 这一点丝毫不夸张。 向蓉聪明,也正是聪明,所以想到以后自己即将离开父母亲人,去依靠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去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便愈发的害怕。 哪怕明明她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会发生。 可眼前的惊恐害怕是做不得假的。 她弯腰捂着自己的小腹,一时面色有些苍白。 向夫人最先发现,急忙问:“蓉姐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向蓉抿了抿唇,脸色有些苍白的摇了摇头:“无妨,可能是早上吃坏了什么东西,胃里疼的厉害。” 大家都忙着让人快些去请大夫。 里头乱糟糟的,连外头都听见了动静。 向玠听见说妹妹不舒服,忙拉着高祥进去看望。 这是戚元第二次见到高祥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向家的别庄草场。 高祥并没有给她留下过什么印象。 这一次再看,就能发现高祥面红齿白,是一个很标准的俊俏书生的模样。 她又去看向蓉。 向蓉似乎已经好一些了,见到高祥进来,不由得有些脸红。 高祥则急忙说:“我,我听说你身子不太舒服,你好些了吗?” 看着还是个小孩子。 向夫人却并没有什么不满的。 少年郎有少年郎的好处。 高祥在家中是幼子,不必继承家业,只要能够好好的,以后就足以过好日子了。 也没什么压力。 身为母亲,对待女婿的要求也就是这些了。 她含笑跟高祥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一点小事儿,已经去请大夫了。” 高祥这才松了口气。 满屋子都是女眷,高祥待在这里头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这里头还有那个杀人狂魔。 他偷偷的瞄了一眼戚元。 却发现戚元正好也朝着他看过来,顿时吓得人都站直了,一时之间不敢呼吸。 戚元从前对高家的人并不了解,对高祥就更不了解了。 此时看着,也只能看出高祥是一个腼腆的少年。 腼腆并不是什么坏处。 她转开了眼睛。 高祥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拉着向玠出去,才忍不住问:“那个,那个戚大小姐为什么也来?” “说的什么傻话?”向玠忍不住笑出声:“她跟我妹妹一直都是好友,怎么可能不来给我妹妹送嫁?” 高祥叹了声气。 向玠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叹什么气?” 有什么好叹气的? “没什么,没什么。”高祥挠了挠头,急忙扯开了话题:“我们出去吧,不是还有很多客人来吗?” 向玠想了想,还是说:“你别怕戚大小姐,戚大小姐恩怨分明,根本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可怕。” 可怕不可怕的,高祥只是低声哦了一声。 屋子里的气氛则全然不一样了。 向夫人和鲁氏她们这些长辈们为了让孩子们好好说话,便都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她们这些朋友们。 等到鲁氏和向夫人一走,王婵便哽咽着说:“嫁人有什么意思?若是能不嫁人就好了。”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 之前她跟凌初寒相看不成,鲁氏到现在都还在耿耿于怀,为了她的亲事可以说是已经操碎了心。 如果她真的不成亲,还不知道母亲会担心成什么样。 她又问向蓉:“蓉姐儿,你害怕吗?” “怕啊。”向蓉在姐妹们跟前轻轻地叹了声气:“怎么可能会不怕?我怕的很,离开父亲母亲和哥哥们,还有我的祖母,我心里怕的要命。” 她说着,苦笑着看了一眼王婵,又伸手拉住戚元的手:“但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怕有什么办法?怕也得嫁呀。” 第622章 ·同行 她说着王婵就哭了。 一面哭一面骂戚云亭。 该死的戚云亭,如果不是戚云亭那个混账不干人事儿,非得去跟戚锦勾勾搭搭,以至于害的向蓉只能跟他退亲,向蓉也不必远嫁了。 若是仍旧还嫁在京城,那姐妹们好歹还能常常见见面,有什么事情大家也能互相通个气。 本来向蓉也挺难过的,但是被王婵这么一骂,她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可行了吧。”向蓉破涕为笑:“若是真是如你所说的,那现在我可不是哭一天,是天天都得哭了。” 大家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离别的气氛顿时也被冲淡许多。 向蓉拧了拧王婵的脸:“好啦,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人生不就是这样?我也只不过是暂时跟着他回乡去,过些年他肯定是还要回京来读书的,那时候就能见到了。” 这是在家里的最后一天了。 其实大家都有无数的话要说。 向蓉有些担忧的看着王婵:“你这个性子,真是不管怎么样都该要好好的改一改了,阿婵,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 她说着,又忍不住笑了:“不过,有元姐儿在,大约也是用不着你来思虑这些的。”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向蓉悄悄地问戚元:“元姐儿,你跟太孙殿下......” 她可是最敏锐的。 别庄的那件事,萧云庭当时用箭差点把成国公给射了个对穿,向蓉便敏锐的意识到,萧云庭是喜欢戚元的。 而戚元会容许萧云庭出现在她身边,那么也说明戚元对萧云庭同样也是喜欢的。 她拉住戚元的手:“元姐儿,你这一路走来实在是不容易,我时常想,戚家真是何等的幸运才能把你找回来。” 否则,戚家如果真的把家交给了戚云亭那个混账,再加上还有个戚锦,真不知道永平侯府会成为什么样。 就冲着这个,永平侯府也该给戚元供起来才是。 在朋友跟前,没有什么可隐藏的。 戚元同样很坦荡的承认:“殿下去西北查卢家的案子了,等他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她不担心未发生的事,并且接受一切事情的发生。 向蓉深吸了口气,嗯了一声:“好,那你以后可要时常记挂着我,我有一个当太孙妃的朋友,以后日子怎么也过的差不了的。” 三个人彼此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等到从向家出来,王婵有些担心的问戚元:“元姐儿,你说蓉姐儿以后能过的好吗?” 戚元点了点头:“会的,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而且又心正,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好的。” 她这么说,王婵就放心了,心情也好受了许多。 又邀请戚元一起回王家去:“祖母天天念叨你呢,说你好一阵都没回去了。” 戚元摇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等到过两天我准备好礼物,再过去看外祖母吧。” 王婵也知道戚元说有事情要办就是有事情要办,因此二话不说就点头了。 戚元则去了大昭寺。 大昭寺里,谢营捧着书看的正出神,石桌上放着一壶早就已经冷了的茶,见到戚元,他急忙站起身来。 戚元挑了挑眉:“谢公子,天气这么冷,别人都恨不得捧着暖炉过日子,您怎么反倒是在冰天雪地里坐着?” “提神醒脑。”谢营回答的言简意赅,笑着引戚元进禅院去。 戚元有些好奇:“既然提神醒脑,那怎么我来了就要进禅院了呢?” “因为戚大小姐向来是头脑清醒,没有提神醒早的必要了。”他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吩咐书童重新去泡茶来。 而后才跟戚元分了宾主坐下,好奇的问戚元:“戚大小姐来找谢某,是还有什么事吗?” 上次戚元来找他,是让他帮忙写了一个话本,成功让任明臭名远扬,然后把任家给夷族了。 这一次呢? 他的确是十分好奇了。 戚元笑眯眯的看着他:“听说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温明峰谁都不服气,自觉自己是惊世天才,但是却唯独对你愿意折节下交。” 说起温明峰,谢营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过了片刻,他才叹了声气:“他扮演错了角色,所以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做错了事的人就是会受到惩罚的,这并没有什么可惜的。 他不知道戚元为什么会忽然提起温明峰。 因为戚元并不是一个喜欢不停的折辱已经落败的对手的人。 戚元点了点头:“是,他扮演错了角色,所以我打算去找一找,他扮错角色的起点。” ? 谢营皱了皱眉,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戚大小姐的意思是,你要去金陵?” 温明峰的祖籍是在金陵,可以说他的悲剧也是因为金陵而起的。 如果不是因为温家打压和看不起他们母子,对他们甚至不如猪狗,温明峰可能并不会走到不能回头的那一步。 但是谢营有些不明白。 温明峰对戚元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根本没造成什么伤害的对手,死都死了。 还有什么好找的必要呢? 他原本想要问,可又想起了温明峰的身世。 不,温明峰是成国公的私生子。 而成国公和任家的关系密切。 任家费尽心思的设计陷害卢家。 那么,这件事会不会跟温明峰也有关呢? 毕竟温明峰是私生子,对于很多家族掌舵人来说,一些灰色地带或是不能见人的事儿,他们都是更愿意交给私生子去做的。 他问戚元:“温明峰牵扯进卢家的事情里面了吗?” 谢营是真的很聪明。 戚元也笑着点了点头:“对,温明峰虽然是一颗棋子,但是凭借他的性情,他不会是一个听话的棋子,我猜,当初兆兴他们要找温明峰也是因为这个,温明峰手里,必定是有关乎卢家的秘密。” 或者说,会有任家和成国公府,乃至于太子的把柄。 她不会等着萧云庭,不会让萧云庭一个人征战。 她一个人也是一支队伍。 第623章 ·朝野 谢营觉得自己每一次见戚元都已经做足了准备,觉得不会发生让自己更惊讶的事了。 可是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真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他放下茶盏:“戚大小姐,父母在,不远游。” 男子出远门尚且需要得到父母准许,何况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谢营倒并不是食古不化的那种人,可是想想戚元和萧云庭的关系,未来必定也是要跟萧云庭成亲的。 做太孙妃,和做普通人可不同。 一举一动都必定会被放大。 若是被那帮文臣腐儒知道戚元这么惊世骇俗,对戚元不是什么好事。 戚元面不改色:“我父母不会有意见,他们会对外宣布说我回了老家休养,或是上山柳王妃了。” ...... 谢营被噎的说不出话,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说:“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两个一起出远门,怕是多有不便。” 六斤和八宝加上涵鼎他们三个立即冒了出来。 戚元挑了挑眉微笑着看着他:“现在不算是男女授受不亲了吧?” ...... 谢营更不明白了:“戚大小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那就更奇怪了,何必还要拉上谢某呢?” 六斤觉得谢公子真的是够墨迹的。 八宝更是,他在龙虎山的时候跟谢营混的就很熟,现在便毫不迟疑的说:“哎呀谢公子,大小姐让你去,总有大小姐的理由!您跟着去就是了!” 废话什么啊? 戚大小姐还没这么好商好量的跟人说过话呢。 谢营都快要被气笑了。 他从前可没看出来,八宝是这么狗腿的啊。 戚元则跟谢营解释:“谢公子跟温明峰呆的久,他的事儿你应当了解许多,所以带着你至少有备无患。” 这个理由也很合适。 谢营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的,虽然戚大小姐的武功看起来比自己厉害多了,但是戚大小姐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啊。 自己难道还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去冒险吗? 真不知道戚老侯爷和戚震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放得下心? 戚老侯爷跟戚震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 父子俩在书房里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等到打完了喷嚏,戚老侯爷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看着就快过年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松懈,你五军都督府的差事上心一些,我听说瓦剌最近又不太平了?” 最近朝中的事一件接一件,而且桩桩件件都显得骇人听闻。 以至于瓦剌边境不稳这样真正的朝堂大事都险些要被忽略了。 戚震点了点头,神情很凝重:“若是按照我们跟兵部的意思,要打!瓦剌就是如此,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发了疯似地,冲破了紫荆关,杀了几千人,掳掠了五六千的百姓和无数的财产跑了。” 永昌帝大怒,怒骂兵部尚书无能,要出兵反击。 可是朝廷现在却分成了两拨。 分成了议和的和主战的。 主战的,以兵部尚书和勋贵们为主。 主和的,则以户部尚书陈必良他们为主。 不管永昌帝说什么,陈必良就是说没钱。 说朝廷如今艰难,若是再起战事,百姓们受苦。 更何况如今云南那边也不太平,好几个土司都蠢蠢欲动。 反正主战的有主战的道理,主和的也有主和的道理。 戚老侯爷皱了皱眉:“快过年了,圣上就算是想打,大过年的也不会动的。但是等到过了年,我觉得,是会打的。” 戚震立即就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父亲:“您的意思是......圣上想要给太孙?”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戚老侯爷十分笃定:“先前的灾情,就是圣上给太孙的考验,太孙民心这一关算是过了,主政并无问题。那么现在,就该给殿下铺垫军功了。” 不管哪个皇帝上位,都必须要把兵权抓在自己手里。 当然,大部分的皇帝都不可能去御驾亲征,毕竟都讲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是但凡是那些有雄心壮志,青史留名的皇帝,有哪一个不是打仗打出来的? 永昌帝对萧云庭寄予厚望,加上如今危机四伏,沿海有倭寇不断侵扰,西南有云南和安南不安分,更别提宿敌瓦剌了。 戚老侯爷认为,这也是为什么永昌帝一直不喜欢太子原因。 太子实在是太过软弱了。 戚震心神巨震,他立即便说:“那儿子一定要抢个先锋当当!” 他只是个侯爷,论资排辈,前面也还多的是人当帅当将,他能捞着个出战就不错了。 可就是那样也好啊! 戚老侯爷笑着看了他一眼,神情缓和:“哼,总算是有点儿样子,没给我们戚家丢人!若是贪生怕死,那可真不是我们戚家人!” 戚震难得被老爹夸赞,此时一听就嘿嘿的笑了,挠了挠头睁大眼:“父亲说什么呢?!儿子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自己怎么能当孬种?!” 他们戚家绝对不会靠着女人往上爬。 戚元要做太孙妃,要跟萧云庭二圣并立,他们绝不会扯戚元的后腿,只为成为戚元的臂助! 戚老侯爷笑着嗯了一声。 等到两人推演了一番瓦剌如今的形势,外面刘忠就禀报说是戚元已经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回来了。 戚老侯爷问了一声:“大小姐去明月楼了,还是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刘忠忙亦步亦趋的跟着回话:“回老侯爷,大小姐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戚老侯爷便径直去了戚老夫人的原子。 戚老夫人此时也正在问戚元:“蓉姐儿的夫婿,你看起来怎么样?” 虽然一般来说,问一个未出阁的晚辈这样的话很不合适。 可戚元反正也不是一般的晚辈,戚老夫人觉得元姐儿比普通的妇人活的要脑袋清楚得多。 她也但愿戚元能够一直保持着这份清醒,女孩儿有这样的清醒,实在是这世上最庆幸的事儿。 屋子里的光透下来,戚元脸上的笑意有些淡淡的。 第624章 ·奔赴 戚元如实的摇了摇头:“时间太短,而且总共就看了他一眼,听他说了两句话,看不出什么,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 听见老实人三个字,戚老夫人便咂摸出了向夫人挑选女婿的用意。 也是。 之前选了自家的戚云亭,可是这个混账偏偏不是个老实的。 也是吃够了戚云亭的苦头,向家如今才会替向蓉挑选了个老实的。 老实人好啊。 戚老夫人有些感叹:“你看着似乎很不开心?” “算不上不开心。”戚元叹了一声气,是真的觉得有些惆怅。 她之前立在向蓉跟前的时候,就觉得很恍惚。 一个女孩子,仿佛就从嫁人的那一天起,就要跟原来的家人切割了。 连向玠和向家的人都觉得同样理所当然。 他们都觉得,向蓉嫁出去了,就该是高家的人了,以后的幸福就寄托在高祥身上。 不能说向家这么想不对。 但是对于戚元来说,戚元并不喜欢这样。 她轻声跟戚老夫人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旦成亲,娘家就默认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戚老夫人觉得她是在说孩子气的话。 但是却并没有觉得好笑。 因为这也并不好笑。 她伸手拉着戚元坐下:“这就是女人的无奈之处,但是所有的人,包括女人自己,都视之为理所应当。” 顿了顿,戚老夫人沉声说:“可是元姐儿,你是不同的,祖母相信你,你会登上那个位子,然后这世上会有千千万万个看到你的女孩子,希望成为你的女孩子!” 这一番话,光是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戚老夫人难得的有些激动:“元姐儿,你若是想要改变蓉姐儿她们的处境,想让她们掌握自己的人生,那就要继续坚定不移的朝着你要走的地方走!” 走的远远地,站的高高的。 男人为什么要比女人站的更高? 女人也一样可以! 戚震刚进门就听见自家娘亲说的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论,差点儿都没站稳。 今夕到底是何夕啊?他们家的女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敢想? 戚老侯爷却只装没听见。 需要他表态吗? 反正戚元早就已经这么干了。 他面色如常的进去,笑眯眯的问:“怎么了这是?元姐儿是去向家受了什么委屈回来?” 戚老夫人笑呵呵的:“他们敢!” 玩笑了两句就把这件事说过去,而后戚老夫人便跟戚元说:“嘉朗过了年就要去蜀中,地方太远,我打算让你二叔带着他跟云徵一道过去。” 有了楚博给的那个请帖,至少是能入门的,但是能不能真的拜到范大儒名下,那还得看机缘。 戚老夫人能做的,就是做足诚意,让戚家的嫡次子过去,代表老侯爷和戚震,请范大儒看在他们诚心的面上,答应收沈嘉朗为弟子。 戚震在边上说:“我也打听过了,范大儒的脾气......不大好,听说他最近一次收弟子已经是五年前,并且放话不再收徒了。” 这话一出,戚老夫人就有些担心:“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戚元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自然有到时候的办法。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她得出一趟门:“对了,祖父祖母,父亲,我要去一趟金陵。”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震惊。 戚老侯爷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元姐儿,怎么忽然想到要去金陵?” 戚元想了想,还是如实的跟戚老侯爷说了缘故。 听说戚元是要去找温家那个妾,戚老侯爷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大容易。 温家当初就已经被灭了满门了,现在温明峰自己也死了,谁知道那个女人藏到哪儿去了? 他头一次想要反对:“元姐儿,这怕是不容易,不如先从长计议再说?” 主要是戚元的年纪也慢慢的到了。 向蓉如今出嫁,王婵的亲事更是火烧眉毛,鲁氏天天急的跟什么似地,就差去上吊了。 算一算,戚元的年纪比王婵也就小半年。 按照京城的规矩,这个时候应该不停的在各家的花宴堂会才是。 当然了,现在办花宴的人也少了。 但是,那总得以防万一是吧? 总不能一直说在老家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错被送回老家了,或是得了什么病回老家休养了呢。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对女子的名声不好。 戚震却明白,戚元既然要去,那就必定是有要去的理由的,想了想便道:“那就早去早回,一定得赶回家来过年才行。” 戚老侯爷立即吹胡子瞪眼:“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 “我是她爹啊!”戚震嘿嘿的冲着自己老爹笑:“算了父亲,元姐儿也不会听咱们的,她要去就让她去吧。” 反正他也不担心戚元出去会倒霉。 一般来说倒霉的都是别人。 戚老侯爷被气的恨不得抄起鞋底子给戚震几下。 戚老夫人却马上就咳嗽了一声,看了戚老侯爷一眼。 而后她就问戚元:“什么时候要走?” “明天一早就走。”戚元回答的也飞快,显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的。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好说的? 戚老侯爷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了。 他只能又瞪了儿子一眼。 都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一帮人正说着话,外面的刘忠忽然飞快的跑了进来,惊喜交加的哽咽着说:“老侯爷,老夫人,侯爷,大小姐,三少爷,三少爷他好了!他好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一下子都怔住了,一时都站了起来。 之前薛神医说过,戚长亭的伤势一直都在变好,但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到底只能听着,却看不到也见不到人。 更没有跟戚长亭交谈过。 说心里不担心,是绝不可能的。 听说戚长亭好了,戚老夫人一下子就有些手足无措:“好了?这,是薛神医说的?长亭人呢?我去看看他,去看看他.....” 她急急地往外走,什么都顾不得了。 第625章 ·怨气 她走的太急了,连斗篷都顾不得披,戚老侯爷见丫头跟着把斗篷拿出来,自己也慌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戚元接过了丫头手里的斗篷,替戚老夫人披在身上,而后扶住了戚老夫人的手。 戚老夫人松了口气,被戚元这么一搀扶,才觉得怦怦跳似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好了些,加快了步伐往外走。 才出了院子门,戚老夫人就忍不住站住了。 戚长亭正在缓慢的朝着她们走过来,虽然走的有些慢,但是的确是在走,而且步履端正,除了走的有些慢,其他的都跟正常人无异。 这一刻,戚老夫人简直是把诸天神佛都感谢了一遍。 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上天保佑。 戚老侯爷同样也热泪盈眶,他冲上前去,抓住了戚长亭的肩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戚长亭来,好半响,才哽咽着拍了拍戚长亭的肩膀:“好!好!真好!” 戚震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说起来戚长亭之所以被许凤翘弄伤,都是因为戚元。 虽然二房一直不说,可他心里却一直觉得有些愧疚。 更别提他心里清楚的很,不止是他觉得愧疚,戚元心里更记挂着这件事。 否则也不可能千里迢迢,不惜冒险杀掉齐王也要把薛神医抢回来。 虽然该做的都做了,其他能做的也就是看天意了。 可现在人没事,这总是值得人兴奋的。 戚二老爷和戚二夫人早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陪在戚长亭身边,好一会儿,戚二夫人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噗通一声给戚元跪下了。 戚元立即伸手去搀扶。 戚三夫人随后赶到,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怔住。 看看戚元,再看看完好的戚长亭。 她有些不可置信。 虽然大房把薛神医请回来了,而且一直都说能把戚长亭给治好。 但是其实三夫人是不大相信的。 人哪儿有断了腿还能重新站起来的? 她觉得是二房病急乱投医,加上也太过相信戚元了,才会乱了心智,还曾担心过若是有朝一日希望落空,到时候二哥二嫂该怎么办。 可是没有想到,戚长亭是真的好了。 戚元当初说过的,她一定会将戚长亭治好,她是真真正正的做到了。 戚三夫人错愕的同时又有些恍然,怪不得戚二夫人从来都为了戚元的事冲锋陷阵,从来都毫不迟疑的陪着戚元出门。 而且在成国公的那件事里头,还差点冲上去跟成国公拼命。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因为,你对戚元好,她是一定一定同样会对你更好的。 戚元伸手将戚二夫人搀扶起来:“二婶,您这样做就是折煞我了,我只不过是在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实在算不得做了多了不得的事,长亭本来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戚老夫人攥住戚长亭的手,哽咽着不停的点头:“好,好孩子!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说着就吩咐刘忠,要去大昭寺帮薛神医立一个长生牌位。 薛神医原本觉得这家子人有些大惊小怪的。 他早就说能治好了,说的还不是一遍两遍,是很多遍。 这家人高兴的要死要活的,好像以前没信过他一样,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不过现在听见戚老夫人这么说,他又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原来这就是戚元说的,治一人和治天下人的区别。 戚长亭深深地冲着戚元一揖到底:“多谢你,姐姐。” 戚元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你该谢的除了薛神医之外,还有你父母,最该谢的,还是你自己!” 薛神医虽然不说,但是戚元也知道,把腿打断重新接回去数次,这样的过程有多折磨。 戚长亭能熬的下来,就已经是万分的了不起了。 大家都沉浸在欢喜之中。 没一会儿沈嘉朗和戚云徵也下学回来,见到戚长亭好了,都忍不住睁大眼睛,跑到戚长亭身边高兴的喊:“三哥,你好啦?!你好啦?” 戚长亭微微笑着,满脸都是温和:“是啊,我好啦。” 一家人坐在一起,戚老夫人干脆就让在自己院子的偏厅里摆了饭,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比过年都还要热闹几分。 戚元由衷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虽然她也知道,有了齐王的例子在先,再加上薛神医的医术,怎么都不该出现什么纰漏。 但是应该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幸亏,最终的结果终于还是好的。 她抿了抿唇,微笑着遥遥的朝着天空举了举杯。 萧云庭,你看到了吗? 努力终归会获得回报。 我的弟弟好了。 萧云庭被夜风吹的脸上刺痛,青锋在边上低声跟他说:“殿下,已经夜深了,霖海回来说前面很长一段路都没见村落或是驿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他们毕竟还带着钦差队伍来的,邢敏他们不说,都是年轻力壮的,还有汪推官,那也是个能受得住颠簸的。 可毕竟,毕竟还有个刑部的侍郎张总斌。 这个人可是个五六十岁的,更别提还有个大理寺的冯楠慕,也是个半老头子。 一直加急赶路,可别把这俩老头子给累死了。 萧云庭放缓了速度,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见马车里时不时地传来有气无力的询问:“何时才能到驿馆啊?” 人的骨头都要给颠地散架了。 萧云庭勒住马打眼往四周一看,嗯了一声就说:“就地休整,起火取暖,扎营!” 青锋下意识的看了萧云庭一眼。 但是还是立即就答应了。 萧云庭则去看张总斌和冯楠慕:“二位没事吧?” 张总斌已经累的只剩下半条命了,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殿下,您就算是不接见地方官员,要隐藏行踪,也不能这样日夜不停的赶路啊!我们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 他实在是有些怨气。 萧云庭这么拼命,无非是因为要给卢家查案的。 但是也不能不把他们底下的人当人啊! 这么赶路哪里是赶路? 这简直是去奔丧呢! 第626章 ·药茶 张总斌的确看上去已经面有菜色,连喘气都喘不匀了,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太孙殿下是皇帝陛下的心肝宝贝大疙瘩,他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学老铁那个东西大喷一场。 后面的冯楠慕也没好多少,看上去已经不剩几口气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跟张总斌是一样的。 汪推官偷偷的笑了笑,立即就被邢敏瞪了一眼。 萧云庭脾气倒是不错,亲自伸手去搀扶张总斌下来,又回头去呵斥众人:“还不快安营扎寨?!天寒露重,别冻着了诸位大人!” 张总斌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之前跟着萧云庭去江西回来的,全都说萧云庭这个人丝毫不按常理出牌。 跟他出行,别指望摆开仪仗,也别指望他能接受地方官宴请。 张总斌听了一耳朵,倒是对这趟行程有了点儿心理预期。 只是没想到,劳累的确是劳累,可是萧云庭着实是个礼贤下士的,看在他亲自来搀扶的份上,张总斌语气缓和了一些:“殿下,我也知道您紧张这桩案子,可是咱们总得也顾全大局,您说是吧?” 萧云庭笑了一声:“是!是!老大人说的有道理,皇祖父交代过本王,不管什么事,都要听二位大人多多教导,您教导的是。” 张总斌顿时狠狠地出了口气。 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青锋眉眼一挑,按住了就要说话的霖海,使了个眼色,霖海才忍住了。 等到转身去巡逻的时候,才忍不住问:“干什么那么给那个老匹夫脸面?这一路上,就他事儿多,不是今天走的太远了累了,就是被风吹了头痛了,要么就是说马车太颠簸了要换一辆马车!” 他是来辅佐殿下查案的,还是来指使殿下查案的? 简直是耀武扬威! 青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几时见殿下吃过亏啊?” 别说是一个刑部侍郎了,太子得罪了萧云庭,萧云庭该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怎么样? 现在不发作,只不过是在等时机而已。 霖海哼了一声:“要是戚大小姐在就好了!” 虽然殿下的确是不会吃亏啦,但是戚大小姐的法子好用啊。 一力降十会。 打不死这个老东西! 青锋顿时翻了个白眼。 自从跟戚元接触的多了,他发现这些道兵多多少少的都沾了点戚元的毛病,就是根本不想再费工夫。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杀的。 两人带着十几个道兵巡逻一圈,见护卫们都按照队形已经列好了阵,顿时点了点头。 霖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什么叫累? 这些只能用脚赶路的士兵才叫累,马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到的。 这些士兵们,多的是把脚掌心都磨破的。 可是却还不能落下进度。 那些坐在马车上的大人物们,却还要嫌弃马车颠簸。 他呸了一声。 回到营帐的时候还在愤愤不平。 萧云庭正在查看舆图,见他们俩回来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问:“怎么了?” 青锋顿时率先张口解释:“没事,没事殿下,就是霖海他看不惯张大人.......” “倚老卖老!”霖海不用青锋替自己遮掩,先自己说了,没好气的说:“一天到晚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不是这痛就是那痛,殿下您都还一直骑马呢,也没说累,看看他那样子!” 萧云庭继续埋头看舆图,面色也没变的吩咐:“有这个说闲话的功夫,不如去盯着伙头兵,本王说过,吃食上决不许有差错,另外,带着的药材一定要按时按量的熬煮好分发下去!” 天寒地冻的,又是这样的行程,稍不注意就容易伤寒。 当兵的人的命不是命,都说慈不掌兵。 但是萧云庭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要把自己的兵当人。 霖海忙答应了一声,下去忙碌了。 萧云庭则看着青锋挑了挑眉:“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青锋立即压低了声音:“殿下,还是跟前些时候一样,每隔三四天,张大人身边的随从就会离开一阵子,要么是买药,要么说是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若是到了荒郊野外,则说要去给他家大人打一点野味。”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讥诮的笑了笑。 夜深了,伙头兵们忙碌了大半夜,总算是做好了所有人的吃食,士兵们都排着队端着碗去领饭。 除了饭,每个人还额外能分得一碗药汤,这么寒冷的天,带着生姜和各种药草的汤一喝下去,顿时浑身都暖洋洋的。 张总斌端着自己的碗,站在帐篷外头看着这些士兵,嗤笑了一声:“都是些兵油子!殿下太娇惯他们了!” 旁边的冯楠慕默默地喝了口药茶,没有说话。 吃了饭,没过一会儿,除了轮着轮值守夜的,其他的人就都进了帐篷。 张总斌同样也进去了,过了许久,听见扑簌簌的响动,才陡然睁开眼坐起身来,一扫之前的疲惫,皱着眉头问:“都睡过去了?” 他的随从孔武有力,凑到他跟前笑了一声:“都睡得死过去了,就算是把他们脖子都砍断了都不会醒过来,这也得多亏了这位太孙殿下的好心,生怕那些兵油子过的委屈了,还专门要给他们熬药茶喝。” 驱寒那是驱不了的。 但是可以取命。 想要让这些人不能动弹,实在简单的很,在药茶里动手脚就是了。 而在药茶里动手脚也不难。 若是再京中,在宫里当然是难如登天。 可是这是野外啊! 在水源里多下点药,效果就足够了。 他忍不住笑的志得意满:“大人,您忍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可以不再忍了。” 张总斌冷哼,语气也不大好:“本官也不想扯上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儿!奈何事情就是找上了门,有什么办法?不能办也只能办了!” 他说起这个,脸色便更加阴沉,没好气的说:“去放信号吧!速战速决,后半夜还得收拾战场,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随从急忙应是。 第627章 ·大杀 夜幕拉开,周边寂静得能够听见不知名的鸟叫和各类动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张总斌脸上带着十足的凝重,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后慢悠悠的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挑了挑眉倒在了地上:“殿下,真是对不住啊,您到了地底下,找您萧家的列祖列宗告状,也得找准了人才是。” 他慢慢悠悠的又倒了一杯酒,这回连杯子都一起摔在地上:“谁让您要查的这么严这么紧呢?卢家的案子前前后后定下来,经过多少人的手?有多少人拿过好处?您这是要多少人的性命啊?” 人为了自己,什么都敢做。 而且人总会有一种我是特别的那种错觉,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会得天庇佑,所以抱着侥幸心理。 现在的张总斌就是如此。 他难道不知道勾结陷害卢汀的人,到时候他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他都知道! 但是若是让萧云庭真的去西北查清楚了卢家的案子,他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谁让他也是太子一党,早早的上了太子的船,这些年早就已经真正的走上了走私的路! 帐篷里安静得下来,张总斌将一整坛的酒都摔在地上,正在这时候,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烟花声音炸响。 他闭了闭眼睛。 在心里有些怜悯的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就是锋芒毕露,分明可以收敛着过日子,可是却非得要跟自己的父亲对着干。 这天底下哪里有儿子犟的过老子的? 这也算是一番教训了。 希望太孙殿下到了地底下,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再也不要投生到帝王家了。、 烟花声炸响,很快外面就有了动静。 隐秘的角落中,他还能听见有人似乎醒了挣扎,而后被抹了脖子发出的绝望的闷哼声。 造孽,真是造孽。 他垂下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这些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啊。 虽然兵痞子们惹人厌,但是也罪不至死。 都该怪罪萧云庭。 都是萧云庭不依不饶,非得要把早就已经定下了的案子闹个翻天覆地,引得这么多人跟着他一起丧命。 他是不信鬼神的。 士大夫们都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如今,他闭上眼念了声佛,然后就掀开了帐篷的帘子,打算出去看看情形。 那些人办事粗鲁,可别留下什么太多的把柄。 这么一掀开帘子,他顿时魂飞魄丧。 因为站在前面不远处的,除了萧云庭,还有谁?! 萧云庭竟然没有被药迷昏过去! 不,不不不! 不仅是没有被药迷昏过去。 是萧云庭早就知道了事情有古怪,所以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他的面皮抖了抖,在看到倒在帐篷门口的尸体之后,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是他的随从! 是他的随从! 所以说,他的随从刚出他的帐篷就死了。 那,那么也就是说,烟花信号,是谁发的? 是萧云庭发的! 张总斌鼻腔里火辣辣的痛的厉害,一时之间浑身上下都在发颤,控制不住的发抖。 而萧云庭笑眯眯的看着他,淡淡的拍了拍自己袖子上的灰尘,沉声说:“这一路上真是劳累张大人了,又要拖延时间,又要通风报信,还得时时刻刻的记住我们行程的落脚点,然后特意把我们引到这荒无人烟的野外,才装作身体不适,让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修整。” 他似笑非笑的:“谁说张大人的身体不好啊?张大人这不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吗?” 此时此刻,萧云庭原本一路上以来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张笑眯眯的脸皮揭下来之后,是一个眉眼锋利,眼里寒光四射的少年帝王。 他好像天生就是一个上位者。 不,张总斌马上就反应过来。 是不一样的,萧云庭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江西之行。 去江西的那一路上,萧云庭杀了多少人?! 他现在的威压和威严,全都是一跳一跳人命堆出来的! 张总斌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殿下,老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邢敏等人此时全都已经默契的聚集在了萧云庭身后。 冯楠慕则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摇了摇头。 太急了。 太蠢了。 而萧云庭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弓箭,缓缓地对准了张总斌。 张总斌吓得浑身寒毛直竖,忍不住大声呼喊:“不!殿下,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刑部侍郎,四品大员!就是圣上要杀我,也得先让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定我的罪!” 萧云庭微微轻笑,而后猛地拉开弓箭,箭矢飞速而至。 张总斌眼睁睁的看着,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就要忍不住倒在地上。 可就在这时候,箭矢擦着他的脸,刷的一声,钉在了他身后一个黑衣人心口,巨大的冲击力将那个黑衣人直直的带出去一大段距离,直接就摔进了帐篷里。 张总斌浑身打了个冷颤,不可置信的回头,随即就猛地看见身后那个黑衣人重重的落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就没了声息。 而此时,更多的黑衣人涌上来,手里举着刀,对着他便砍下去。 张总斌立即就明白了。 是对方在杀人灭口! 是对方见事情起了变故,所以要先杀他灭口! 他大喊了一声:“殿下救救我!我,我知道很多!我知道很多!” 萧云庭张弓搭箭,拔出箭囊中的箭矢,蹭蹭蹭蹭几箭连发,每一发都能精准的击中那些黑衣人。 张总斌吓得险些都尿了裤子。 心里又忍不住觉得太过骇然,殿下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怪不得,怪不得永昌帝会放心放他出行! 怪不得永昌帝会如此偏爱这个孙子! 他吞了口口水,趁乱提着袍子急急忙忙的朝萧云庭那边跑,可就在此时,更多的人趁着黑夜涌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张总斌几乎都已经要跑到萧云庭那边的时候,撞了张总斌一下,而后,张总斌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一热。 随即他就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血喷射而出。 第628章 ·神祇 就差几步了,就只差这么几步,他本来就可以脱离危险,就可以冲到萧云庭的身边,就能救下自己的这条命。 他艰难的跪在了地上,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这个时候,青锋心中的愤怒简直难以言喻,他飞速扑出,一剑划开还要逼近的那些黑衣人,接住了跪在地上的张总斌,愤怒的问他:“是谁?今天跟你勾结,准备对殿下动手的,到底是谁?!队伍中还有没有别的人,你说清楚?!还有没有!?” 萧云庭的动作不停,他身后,那些根本就没中招的士兵们此时全都从帐篷中喊杀声震天的冲出来,跟那些黑衣人战成一块儿。 一时之间整个山野之中喊杀声震天。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阴兵过道了。 张总斌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的脖子都快要跟身体分离开来,可见对方是铁了心的要他的性命,又怎么可能会容许他活着? 萧云庭换缓的转过头看了冯楠慕他们一眼。 邢敏和汪推官两个人虽然是文官,但是却并不胆小,反而还十分的奋勇,袍子一扎,就摆开了阵势守在了冯楠慕跟前。 冯楠慕则吓得不轻,面色泛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是被吓傻了。 萧云庭垂下眼,手里的弓箭飞快的又迅速连出几箭,将逼近青锋的几个黑衣人给射穿,而后才厉声喊:“霖海!他们要火烧张总斌的帐篷!快!” 话音刚落,萧云庭已经一马当先,飞身而起,一脚踩在一个黑衣人头上,直奔帐篷而去。 张总斌肯定是有东西的! 他要跟那些人联络,除了那个随从,肯定也还要别的信物! 一定要找出来! 青锋的反应也极快,立即就甩开了张总斌,跟霖海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狂奔着跟在萧云庭身后。 冯楠慕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沉下来。 他也看出来了,萧云庭的武功,实在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帐篷里,一个黑衣人已经从张总斌的床上摸到了什么东西,此时正一跃而起,,见到萧云庭他们进来,冷笑一声,扔下两个黑蛋。 青锋立即就说:“是火药弹,殿下小心!” 萧云庭飞速转身一剑劈开帐篷,一跃而出,而后片刻不停,追上去拦住了那个黑衣人。 而此时,里面那两个黑蛋此时才爆开,冲起一阵阵的黑雾。 好快的速度,好厉害的身手! 来人有些诧异,但是却并不想跟萧云庭交手,顿时打了个呼哨,周边的黑衣人听见动静,纷纷聚拢过来,而他则趁机转身就走。 萧云庭冷笑一声,抽出背上的箭矢满满的拉开弓弦,而后,箭在弦上,瞬发即至。 竟然准确无误的钉进了那个黑衣人的肩膀。 青锋和霖海他们几个此时也已经赶到,加上太孙近卫,立即就将那些替黑衣人掩护的人给分散了。 萧云庭飞身而上,一手捏住了那个黑衣人的受伤的肩膀。 那个黑衣人顿时惊呼了一声,竟然忍着痛另一只手反手匕首就是刺出。 萧云庭早有所料,歪头避开,而后一脚飞踢,将匕首远远地踢了出去,然后才扭转了那个人的手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脚踩住了他的脊背。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滞涩,看的刑部大理寺跟出来的几个文官一愣一愣的。 殿下威武啊! 萧云庭已经弯腰俯身,一把揭开了那个黑衣人面上的蒙面巾,冷笑了一声问:“有什么好遮掩的?现在这个时候,敢内外勾结,截杀太孙的,除了陷害卢家的幕后黑手,还能有什么人?” 冯楠慕他们此时已经赶到了跟前,听见萧云庭这句话,顿时都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声是。 萧云庭真是头脑清楚,随时随地说话都有条有理。 那人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就要咬舌自尽。 只可惜萧云庭早有反应,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下巴上,将他的牙齿都踢飞了好几个。 旁边的冯楠慕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天爷啊。 殿下他不只是武功好,他,他心肠也很硬! 这一路上看着他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 对着张总斌更是一路上甜言蜜语,左一个圣上让我听您的,右一个圣上说您就是我的先生。 可是原来他一直就怀疑张总斌! 这样的心机! 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这个皇位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太可怕了! 将人的牙齿都踢飞了,萧云庭蹲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说不说?” 那人死死的愤恨的盯着萧云庭,呸了一声。 萧云庭避的快,但是那口血还是喷到了萧云庭的衣襟上。 他的脸色顿时就不那么好看了,看了青锋一眼:“带去帐篷。” 青锋立即答应,跟霖海一道将人拖到了萧云庭的帐篷。 萧云庭也不理会他,径直吩咐:“把所有的火把都点亮,照着他,别让他吃饭别让他喝水。” 这一招是萧云庭审人的时候经常用的法子。 青锋他们也一点都不陌生了,马上就去准备。 顿时整个帐篷被照的如同白昼。 而此时,萧云庭转身出了帐篷,看着冯楠慕说:“冯老大人,您也看见了,咱们自己身边,也是内忧外患啊!若是人人都跟张大人这样,勾结贼匪,那本王只怕是不能活着到西北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而且冯楠慕总觉得隐约是带着试探的。 他打了个冷颤,忙陪笑说:“殿下算无遗漏,而且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是偶有危险,那也一定是逢凶化吉的!” “唉,这可未必啊。”萧云庭忧心忡忡:“这才走了多少路程?就已经险些丢了性命了,何况身边竟然还有张总斌这样的人,本王实在是惶恐啊,到底是杀了个四品大臣,这件事,总得有人回去跟皇祖父说一声,您说是不是?” 嘿! 这个小狐狸! 冯楠慕明白了,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呢。 第629章 ·邪神 萧云庭根本就是摆明了信不过刑部的这些人,也信不过自己了,所以才故意借题发挥,想要打发走自己。 明面上是说让自己回京城去跟永昌帝解释,但是实际上,实际上却是要打发走自己。 而且要让自己回去,说出太孙才出门不久就遇见刺杀的事儿,好让永昌帝和朝野都明白,卢家的案子有问题,那是铁板钉钉的! 他娘的。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本来还打算跟着萧云庭糊弄糊弄,不管以后成不成吧,至少也混个少年天子的近臣。 谁知道萧云庭目光如炬,在他跟前一点儿心思都能被看穿。 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大义凛然的说:“殿下说的是!张总斌竟然敢勾结幕后黑手对殿下动手,简直是骇人听闻,乃是亘古未曾听闻之事!臣一定如实回禀圣上!” 萧云庭轻笑一声:“那就有劳冯大人了,本王会让身边的道兵和近卫护送大人回京。” 哪里是护送? 是想要清除掉所有人的眼线吧? 借着这件事,也刚好做的理直气壮。 冯楠慕已经无话可说。 萧云庭则优哉游哉的让人通知了此地的官府。 等到第二天当地知府带着卫所的官兵赶来,他才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官府吓得腿肚子都打颤了。 老天爷啊,差一点点儿,九族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但凡是萧云庭在这里出点事,那他们九族可算是完了! 卫所的指挥使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们一个个的神情凝重。 幸亏萧云庭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只是似笑非笑的说:“这么多人潜入你们县城境内,又拥有大批的武器,你们想过没有?若是他们胆子再大一点,那就可以占领你们县城了啊!” 一句话说的当地的知府和知县全都冷汗涔涔。 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云庭冷哼了一声:“去查!本王不相信这些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既然能出现,总会留下痕迹的。” 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住。 不管怎么样,都会留下痕迹。 他的人手有限,而且不能分散。 那就让当地的官府去查。 这本来也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知府和知县都大松了一口气,急忙应是。 又战战兢兢的请萧云庭去知府衙门住。 萧云庭拒绝了:“算了,何必惊扰百姓?何况本王只不过是要弄清楚一件事,你们去办你们的事儿就行了,本王自有打算。” 萧云庭这个人的性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知府和知县哪有那个胆子再说?他不追究已经恨不得磕上几个头了,一听他说这话,忙不迭的就跑了。 萧云庭则慢慢悠悠的去看了一眼那个肩膀中箭,还在被几十个火把照着的年轻人。 那人的眼睛里此时已经充满血丝。 反应也已经有些迟钝了,见到萧云庭进来,竟然都没有什么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同是狼一般龇牙,朝着萧云庭意图扑过去。 萧云庭面色不变,抬脚仍旧一踹,重重将他踹出去,踹的他吐出一口血。 而后才笑眯眯的说:“看起来还是不够累,继续照着,本王倒是想要看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尤其是跟进来的邢敏,他做刑狱这一行已经许久了,各种刑讯手段可以说已经了然于心。 但是萧云庭的手段,却还是超出他的意料。 这样不打不骂,也不上刑。 但是其实却比真的动刑还要可怕。 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见萧云庭出了帐篷,他忙跟了出去,低声喊:“殿下。” 萧云庭嗯了一声,淡淡的回头瞥了他一眼:“有事?” 这是自己人,萧云庭的态度还算是温和。 邢敏低声说:“这样,大概要几天?” “你确实是适合做刑狱的。”萧云庭立即就明白他这是取经来的,笑眯眯的说:“那就要看他到底有多能熬了。你知道这个法子,在我们龙虎山,叫做什么吗?” 龙虎山?! 这是殿下从龙虎山带下来的法子? 邢敏摇了摇头。 “熬鹰。”萧云庭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想起旧事,冷冷的说:“我们宗门中有弟子驯服灵物,或是要被考验定力,甚至是被惩罚,那就要被这样对待,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能有任何人跟他说话,直到他快要睡着,才在他身边猛地敲响锣鼓,再次将他惊醒。” 邢敏听的简直不寒而栗。 天哪。 怪不得叫熬鹰呢! 这可真是在熬鹰! 事实上,那个人坚持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坚持不住了。 开始大喊大叫,疯狂的用手掐挠自己的头发,抓挠自己的头皮还有身上的皮肤。 人已经控制不住的要疯了。 萧云庭得到消息,淡淡的进了帐篷,拉了一把椅子在他跟前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是坚持不下去了吗?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那个人嘴巴动了动,一双眼睛如同是毒蛇,死死的盯着萧云庭。 萧云庭啧了一声:“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啊,毕竟本王这个人的心肠实在不算是好,这轮熬不死你,我们就继续熬下一轮,熬到你什么时候熬不住说了,要么就熬不住死了,这件事才能算完。” 他笑了笑,忽然又伸手捞住那个黑衣人的手,不顾他剧烈的挣扎,猛地将他的袖子一撕。 立即露出胳膊上的一个图案。 看到那个图案,黑衣人的脸色大变,开始疯狂的挣扎。 萧云庭似笑非笑:“挣扎什么?原来,你不是我们中原人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青锋立即凑上前,果然看到一个狼的刺青在那人的胳膊上。 邢敏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黑衣人顾不得这些,他只是看着萧云庭,眼里是真切的恨意,但是却还隐藏着一丝畏惧。 真可怕! 这个男人,分明俊美得如同他们的神祇,可实际上却更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邪神!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危险! 他张了张嘴:“放了我,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第630章 ·全胜 萧云庭靠在椅背上,丝毫不为所动:“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做了就更不可能后悔。” 那个黑衣人死死的盯着萧云庭。 盯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慢慢的低下头来。 他相信了萧云庭的话。 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充满了危险。 比在草原上的那些人还要危险。 他挑了挑眉,舔了舔已经干裂出血的嘴唇,不忿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头领的?” “那么多人保护你,你不是头领是什么?”萧云庭嗤笑出声:“你应该要问的是,我是怎么看出你不是我们大周的人的,是吧?” 黑衣人沉默不语。 萧云庭也没有卖关子,面色淡淡的说:“你当时逃跑的时候,也是面对着人的,不曾转身。这是你们草原上的人的特性,你们草原上多有猛兽豺狼,所以你们养成了即使是喝水,那也要背对着湖面,以防被敌人或是猛兽侵袭。” 就这样? 黑衣人心有不甘,却又忽然有一种无力感。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但是却处处都想的比自己要多一头。 为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 帐篷里陷入沉默,萧云庭挑了挑眉:“这位瓦剌朋友,你的身份想必必然不低,这一次冒险来,无非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杀了大周的太孙,从而在瓦剌王庭一战成名吧?” 风险是大了些。 但是回报也大啊! 瓦剌王庭跟大周的朝廷可不同。 大周那是嫡长继承制,自有自己一套已经传承了千百年的制度。 因此不容易在继承人的时候生乱。 但是瓦剌王庭,那却完全就是群狼环伺。 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瓦剌王庭发生政变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甚至草原上的王也随时都可能被别的更有实力的部落给替换。 这就导致了他们每个人都野心勃勃。 萧云庭笑了笑:“说说吧,你到底是谁,否则无名无姓的死在我这里,岂不是很亏本?” 那人阴狠如狼的盯着萧云庭半响。 他并不怀疑,自己如果不亮明身份,萧云庭一定会杀了他的。 而且到时候瓦剌王庭也无能为力-----他是潜入大周来刺杀大周太孙的,难道能用这个借口来跟大周开战吗?! 他恶狠狠的说:“我是扎尔脱不花!是瓦剌王庭的三王子!你最好放了我!否则等我父王知道,一定会攻打你们的朝廷!” 哟,还真是一条大鱼啊。 萧云庭忽然笑出声来:“脱不花王子,你既然会来杀本王,那就肯定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扎尔脱不花有些觉得不对了。 萧云庭又轻飘飘的笑出声来:“这种消息都能给你送,说明此人心已经不在我大周,乃是真正的内奸细作,不花王子,不然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不花是什么鬼?! 扎尔脱不花愤怒的说:“我叫扎尔脱不花!” 青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重要吗? 萧云庭身体往前倾,慢条斯理的看着扎尔脱不花,而后手慢慢的握住了他肩膀上露出来的那半截箭矢,叹了一声气:“一定很疼吧?” 扎尔脱不花还没有说话,萧云庭已经猛地握住那根箭矢,重重的往前一插。 那根箭矢顿时穿透了扎尔脱不花的肩胛骨,痛的扎尔脱不花痛苦至极的发出一声嚎叫。 萧云庭也笑了。 他冷冷的看着扎尔脱不花:“少在这里跟本王装傻!的确是有人卖给你们铁器和马匹,的确有人跟你们勾结,也的确是有人跟你们通密信,但是那人,绝对不是我的外祖父卢汀!” 他的手放在了扎尔脱不花的头顶:“本王玩儿够了,没什么耐心了,扎尔脱不花,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说出主谋,说出谁才是勾结你们王庭的人,这样,我还能给你留一条活路。” 扎尔脱不花被萧云庭给弄得快要崩溃了。 他本来已经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也没有睡觉,精神更是一直极度的紧绷。 现在萧云庭又这样循序渐进的套出了他的身份,而且还开始大变脸,他一时被弄的茫然又无措。 萧云庭却并不管这些,他伸出手,跟青锋说:“给我一把匕首。” 青锋立即就应是递上。 扎尔脱不花顿时紧张的看着萧云庭,满脸都是惊恐跟愤怒。 萧云庭慢慢悠悠的,将匕首放在手里,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扎尔脱不花:“我听说,你们瓦剌草原上,有些人的信仰是活佛,你们活佛好像喜欢人皮做的鼓,还将这个当做是法器,是不是?” 扎尔脱不花崩溃了:“魔鬼!你简直就是魔鬼!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活佛若是知道,我的父王若是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萧云庭哈哈大笑:“本王乃是大周太孙!身后有千军万马,有百万雄师!你们不放过我,萧你们要怎么不放过我?!” 他说着,当真用匕首划破了扎尔脱不花的后颈:“从这里开始吧,完整的剥下一整块的人皮,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人送到王庭去的,凭借你胳膊上的刺青,想必你们的活佛和你们的王,应当也能认出你来的,是吧?” 可怕! 真是太可怕了! 这个人简直是恶魔! 扎尔脱不花打了个冷颤,在感觉到匕首真的已经开始滑到自己的肩膀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了,咬着牙喊:“是杨清善!是杨清善!是大同总兵,杨清善!他才是真真正正,勾结我们瓦剌王庭的内应!” 哦。 杨清善啊。 大同重镇。 重镇总兵。 竟然是和瓦剌人交好的。 真是荒谬。 离谱。 萧云庭缓慢的收起了手里的匕首,扔给了青锋,而后看着扎尔脱不花,默默地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 扎尔脱不花被看的毛骨悚然,连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害怕过,他从前还以为大周的那些主子,都是些脑满肠肥的东西。 第631章 ·心动(加更第五更) 现在才知道,原来大周的那些皇孙贵胄,也不只是些脑满肠肥的废物。 他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萧云庭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走出帐篷,外面月色正好,清凌凌的月光撒在树梢,洒在地上,倾斜了一地的白霜。 这样的时候,若是跟元元在一起,那就好了。 他想到戚元,先前因为听见杨清善竟然是内应的那种愤怒,便消散许多。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财帛动人心。 前朝的时候,别说是大同总兵了,宣府的总兵更是直接就送银子给瓦剌小王子,求他退兵。 结果让瓦剌小王子长驱直入,竟然围住了京城。 这是大周朝的奇耻大辱。 如今才过了多久? 竟然又有人想要这么做,而且这人还是......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元元要是在的话,会说什么呢? 此时的谢营也正苦不堪言的问戚元:“戚大小姐,您这么星夜疾驰的赶路,吃得消吗?” 六斤和八宝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去看谢营。 八宝更是不怎么客气的哈哈大笑:“谢师叔,你看起来怎么这么虚啊,以前在茅山的时候,您好歹也是宗门弟子里头的翘楚啊!” ......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没有这么埋汰人的! 谢营冷冷哼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八宝:“八宝,你也知道我是你师叔啊,那你记不记得宗门规矩啊?” 八宝瞬间不笑了。 他一本正经的朝着谢营拱了拱手:“对不起师叔,是弟子僭越了。” 谢营仍旧气愤难平。 他难道想要荒废功夫吗? 但是谁让他是要科考的呢?!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哪里还有那么多精神习武啊! 现在竟然还要被一个弟子嘲笑,真是丢死人了! 好在戚元此时已经停下来了,看着眼前的客栈,淡淡的说:“休息一晚,再动身。” 哎呀我的亲娘! 八宝松了口气。 幸亏幸亏,要是再没人打岔,谢师叔只怕得吃了他。 他缩了缩脖子。 六斤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你迟早被你这张嘴给害死!” 打打闹闹的进了客栈,戚元交代了几句,便先上楼去梳洗了。 六斤急忙去交代厨房送一大桶热水上去。 又有些迟疑的看着谢营:“谢师叔?” 谢营反应过来:“也给我送一桶。” 他可是读书人,随时都得注意仪容! 六斤忙答应了一声。 等到晚间吃饭的时候,戚元才从楼上下来。 谢营正在院子里看书。 见到戚元下来,打了声招呼。 戚元便坐在了他对面:“这一趟走的太急了,辛苦谢公子了。” 谢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戚大小姐别太在意,我们在山上也是这样相处的,没什么。” 他合起书,然后抬头看着戚元:“我反倒是想问戚大小姐另一个问题。” 戚元嗯了一声。 “密信一出,必定要牵涉不少的朝廷官员,能够给瓦剌送这么多年的铁器和马匹,又能栽赃给卢老爷子,此人身份肯定不低。” 谢营手指在石桌上点了点,神情肃然:“戚大小姐,你真的能接受密信揭露的后果吗?或者我再问一声,你确信不会连累太孙吗?” 戚元轻笑出声:“本来就已经牵连了太孙了啊,何况,你不就是想问,若是牵扯出太子,该怎么办吗?” 谢营无言。 他想不到戚元的胆子比自己想的还大的多。 戚元嗤之以鼻:“太子不会把自己陷进去的,你没发现吗?他从不会亲自去做任何事,甚至都不会让直接跟自己有关的人去做,他永远会有完美的替罪羊,所以这一次的事也是一样。” 会有人出来背锅,但是不会跟太子有关。 这封密信,最多也就是提到成国公府,还有真正跟瓦剌王庭通信的叛徒。 所以戚元才一定要找出来。 谢营认真的看了戚元许久。 他得说,他真的要被戚元吸引了。 怎么会有人能够这样坦荡的同时又这样的嚣张? 她做所有事,都带着一种我就是要这么做,我这么做就是对的的那种理所当然感。 这种自信,多少人一生都不可能有? 戚元却可以。 她简直会发光。 谢营怔了怔,一时没有说话。 戚元则笑着问:“谢公子,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谢营摇了摇头,左手缓慢按住自己的心脏:“跑的太急了,所以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戚元点了点头:“那今晚好好休息一晚吧,咱们跑的够快,再过三天便能进金陵地界了,不必那么急了。” 谢营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应是。 等到看着戚元脚步轻盈的上了楼,又忍不住轻轻打了自己一下:“你在想什么?人家可是云庭喜欢的人!” 他哈哈笑了一声,啪的一声把书给卷起来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的花儿也一定开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发现的。 此时的赖成龙同时也站在戚家的明月楼跟前,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你在想什么?!” 你可是锦衣卫! 你怎么能夜探戚大小姐的闺房? 怎么能夜闯侯府?! 可是他想是这么想,脚步却并没有挪动。 春霖趴在墙头,面带菜色:“完了,我觉得大人好惨。” 春升也跟着叹气。 是啊,能不惨吗? 大人这么多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容易才看上个姑娘,可偏偏那个姑娘还是喜欢太孙的! 唉! 大人这可怎么办? 戚震险些被赖成龙给吓死。 好悬差点儿问出一声您老人家大半夜过来不是为了抄家吧这样的话来。 整理了心情才问:“赖大人,您深夜造访......” 不大合适吧?! 你们锦衣卫的人自己是什么名声自己不清楚啊?! 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出现在人家后宅,那是能吓死人的好不好?! 不对,戚震反应过来,看了看明月楼,又看了看赖成龙,慢慢的反应过来。 哦。 是冲着元姐儿来的。 他忍不住有些牙疼。 造孽啊。 看上元姐儿的人物,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他挠了挠头:“元姐儿不在家,赖大人还是下次再来吧。” 第632章 ·朝局 戚震觉得头大。 若是没太孙殿下,那赖成龙自然是哪哪都没得挑,是最理想的乘龙快婿。 可谁让世事就是如此弄人,偏偏就有了个太孙殿下呢? 赖成龙挑了挑眉:“戚大小姐不在家?” 这么晚了,不在家? 戚震急忙解释:“是是是,不在家,她回老家去上香了,得过阵子才能回来。” 赖成龙嗤笑了一声。 这样的话,也只能拿来诓骗诓骗那些无知的蠢人,怎么可能骗得过他? 但是看着戚震半晌,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略一颔首,便一脚蹬在树上借力上了墙头,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戚震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这些人来戚家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能走正门。 怎么啦?戚家的正门是会咬人还是怎么的? 真是气死人了。 他溜达着回了戚老侯爷的书房,见戚老侯爷正在奋笔疾书,不由得说:“爹,开了年,咱们是不是把围墙给加高一些?” 谁让这些人不管是谁,来了他家都走围墙,真是令人头痛。 戚老侯爷头也没抬的问:“是赖大人来了吧?” 萧云庭已经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赖成龙来的时候会不走寻常路,也得翻个围墙才进来。 说到赖成龙,戚老侯爷也摇了摇头。 他跟戚震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的,若是没有萧云庭的话,那赖成龙可真是一个极好的对象。 偏偏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惜了。” 元姐儿只有一个,也不能分成两半儿啊。 两人正说着话,春升在外头也忍不住看着自家大人,有点儿不落忍:“大人,您没事儿吧?” 他觉得戚大小姐也真是怪狠心的,用得着的时候朝前,用不着的时候都忘记了还有自家大人这号人物。 这可不对啊。 好歹也雨露均沾吧? 赖成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去查一查,看看戚大小姐去了哪里。” 西北那么远,而且人多眼杂,萧云庭不是一个人带队去的,队里还有那么多的朝廷的人,萧云庭不可能让戚元跟着去冒险。 他觉得戚元应当是去了别的地方。 春升哦了一声,忙着去办事儿了。 旁边的春霖则亦步亦趋的跟着赖成龙,正要说话,就见不远处的春藤飞快的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镇府,宫中传来消息,传您速速进宫。” 出事了! 赖成龙立即便意识到,马不停蹄的从神武门入了宫,径直去了御书房。 永昌帝正在大发雷霆,底下的人跪了一大堆,此时都正瑟瑟发抖。 赖成龙只是略微一扫,就认出了里面好些熟人。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站在一侧。 永昌帝面色恼怒:“才走了多久!?才走了不到十三天!十三天,就遇袭!满朝文武都是干什么吃的?!朕的孙子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永昌帝的心情极差,手里的奏章啪的一声扔在了冯楠慕的脸上:“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楠慕灰头土脸的,心里知道自己这次回来就是被太孙殿下送回来背锅的,因此只能趴伏在地上,轻声解释:“圣上,这一切都是张大人......” 本来也就是张总斌的事儿。 回来之前,萧云庭就已经写好了信,将来龙去脉都给说的清清楚楚了。 现在冯楠慕也不过是按照萧云庭的那些话再说了一遍。 沉着脸神情凝重的说:“这件事,微臣也着实没有想到,张大人位高权重,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谁能看得出,他竟然跟瓦剌有关系?甚至还透露殿下行踪,幸亏殿下机警......” 永昌帝气的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是啊,身处高位,不但没有任何为国尽忠的事迹,反倒是勾结外邦,乱我家国!甚至还要害死朕的孙子!该死,真是该死!” 他说着,扬声喊:“赖成龙!” 赖成龙立即出列应是。 永昌帝便咬着牙冷冷的说:“去,去张家!将张家上上下下全都给朕翻一遍!其余男女,一改扣押在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转眼之间,又是一家没了。 楚博闭了闭眼。 这位太孙殿下的手腕,太过雷厉风行了。 他心中略微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永昌帝却已经反应过来,立即追问冯楠慕:“太孙如何?” 太孙能如何? 冯楠慕闭了闭眼,十分克制的说:“太孙殿下运筹帷幄,早有预料,提前就将那些士兵全都藏在了帐篷中,等到对方人马全都出来,才尽数倾巢而出,咱们这边大获全胜,太孙殿下特意让微臣快马回京给您报个平安。” 好! 永昌帝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恶气。 是,这才是他的孙子! 本事大,看得清。 不管什么事都从来成竹在胸,丝毫不慌。 他嗯了一声,而后就看着刑部尚书孙永宁:“老孙,你自己属下,你真的一无所知啊?” 孙永宁这回人都吓傻了,做官这么多年,走钢丝也没有这么走的。 他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万劫不复,急忙跪在地上大声说:“圣上,臣失察!臣回去就查!回去就查个清清楚楚!看看卢家的案子到底有多少人插手,又有多少人经手,一定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他的态度到底还算是实在。 永昌帝深深地盯着他看了一眼,轻笑了一声:“好啊,好,要是查不清楚,你就一起下去陪着他吧!” 孙永宁腿一软,险些就直接晕倒过去。 给老萧家干活儿可真是太难了。 消息传到太子宫里,太子原本正在扶着宫娥的手走路的,听见消息,瞬间就将手里把玩着的两颗铁珠砸在地砖上。 连地砖都被砸穿了一个洞。 宫娥吓得尖叫了一声。 大太监刘世让急急忙忙的进来,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该死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你扶着殿下走路,看看你把东西都摔了!还不快滚出去?!” 宫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第633章 ·中风 太子这一次是真的气的头都突突的痛,整个人心跳加快,一口气许久都喘不上来,心痛得忍不住弯下腰去。 廖斌随后才赶进来,一看见这情况,当场吓了一跳,忙喊了一声殿下! 就去翻找出了振源丸给太子含着,又忙给他顺气,吩咐刘世让:“你还在干什么呢?快去倒水来啊!” 刘世让人都被吓傻了,这个时候被廖斌一呵斥,才忙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去倒了杯水。 太子这才稍微缓过来了。 怒气冲天的咬牙怒骂:“废物!都是废物!” 简直都是一群废物! 张总斌都在唉朝廷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早就是个老狐狸,竟然还能栽在一个年纪这么小的毛头小子手里! 而且还提前引出了那边的人! 杨清善怎么办?! 杨清善肯定会被牵扯出来的! 只要想到这一点,太子就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某根弦死死的绷紧了,几乎快要崩溃。 廖斌急忙给他拍背然后安抚:“殿下,殿下,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忙中出错,您先别急,一定能解决的,一定能解决的。” 解决,怎么解决? 太子脸色阴沉:“现在那个混账已经派了冯楠慕回来哭诉,父皇向来疼爱他,一出这事儿,更加不可能会轻易放过那些背后弄鬼的人!这个时候若是还撞上去,那就是自己找死!” 更别提本来萧云庭就阴险狡诈了。 他气的头突突的痛。 廖斌见他气的都快要疯了,生怕他真的被气的给中风,就弯腰压低了声音:“殿下,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可收拾啊。” 太子猛地抬头看着他。 廖斌就俯身低头,凑在了他的耳边,轻声说:“您急什么?您想想,芙蓉,还没有派上用场呢。” 那个他们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像极了小柳贵妃的女孩子。 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成为一步废棋,一定要发挥应有的作用。 太子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好法子,一听见这话顿时就冷笑:“父皇压根就看不上!说这个有什么用?!” 再像有什么用,永昌帝看不上那就是看不上。 廖斌欲言又止。 太子本来就已经十分烦躁了,现在见到他还这么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顿时就更加的气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少在这里跟本王鬼鬼祟祟的!” 廖斌这才赔笑应是,垂下眼说:“殿下,清醒的时候,他当然是能分辨出那不是小柳贵妃了,可若是不清醒的时候呢?” 一句话就提醒了太子。 太子立即仰起头,冷冷的看着廖斌:“大胆!” 廖斌马上就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磕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呀!” 他不停的磕头。 冷汗出一了一身。 太子阴冷的盯着他:“你可知道你是在说什么?你是让孤给父皇下毒?!” 那可是谋害皇帝! 一旦事发,那他这个太子可就真的彻底别当了。 廖斌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看着他:“殿下,若是真的让太孙殿下这么一路查下去,先不说杨清善会不会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就只说太孙殿下,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您啊。” 谁不知道他们俩的父子情分早就已经到了尽头? 还算是什么父子? 太子的嘴唇颤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是啊。 难道他现在停手,一切就能被当成没发生过吗? 不可能的! 萧云庭那个狼崽子,他一定会趁机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与其自己死,不如别人死! 他是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所以并没有迟疑多久,他就看着廖斌冷冷吩咐:“你去办,要记住,这件事要办的漂亮,干净,还有,一定不能跟我有关,我不舒服......” 他连孤都不称了,忽然捂着自己的头倒了下去。 廖斌急忙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啊!太子爷晕倒了!太子爷不好了!” 东宫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再次晕倒,永昌帝和冯皇后都及时赶到。 虽然这个儿子不成器,但是到底是太子,所代表的意义那是不同的。 永昌帝皱着眉头问孙院判:“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孙院判同样也是吓得不轻,颤颤巍巍的说:“殿下,殿下原本就有卒中的前兆,当时便叮嘱过,让太子殿下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动怒,更不能再情绪激动,可现在......” 孙院判叹了一声:“太子殿下,只怕是卒中了,只是不知道脑子里此时有没有淤血,又或者是不是还在继续出血.......” 被这么一说,永昌帝和冯皇后都心情沉重,脸色也都变了。 冯皇后坐在太子床沿,神情复杂的问:“那现在应该如何处置?” 孙院判拱了拱手:“回皇后娘娘,为今之计,臣等当尽力替太子施针,逼出淤血,稳住情形,再配以汤药,剩下的.....” 他不敢再说了。 但是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剩下的也就只能看天意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冯皇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十分疲倦,摆了摆手点头:“你们去办吧。” 永昌帝原本也是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 张总斌的事儿实在是让他愤怒至极。 这个家伙竟然敢勾结外邦,而且还意图在路上就杀了萧云庭。 真是胆大包天。 可现在太子出事,他心中对太子的那一丝怀疑又忍不住散去了些。 太子的身体的确是不好。 尤其是太子妃的事情之后,太子都没有离开过床,这样的身体,实在是不足以支撑他再去做什么坏事了。 他思虑沉沉的看了太子一眼,才对冯皇后说:“你先在这里照看着吧,朕御书房还有些公事。” 冯皇后恭声应是,送走了永昌帝,才返回来,站在床边看了太子良久。 这个儿子,分明是她生出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她却忽然觉得如此陌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开始完全摸不准他的心思? 第634章 ·宠幸 守的太久了有些累得慌,冯皇后叹了一声气俯身,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摸了摸太子的脸。 这张脸,小的时候分明肉嘟嘟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那样天真可爱。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冷血无情,变得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无法容忍? 太子没有睁眼,仿佛就像是睡熟了。 冯皇后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去了太子妃的宫里。 太子妃此时正在低头绣着一件衣裳。 听见动静,忙站起身给冯皇后行礼。 冯皇后摆了摆手,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衣裳:“这是做给云庭的?” 太子妃轻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惆怅:“作为他的母亲,我做的实在是太少了,只能尽量的多多弥补,让他心里好过一些,不,应该说,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萧云庭是那种从来都不会怪罪别人的人。 不管什么事,他都先从自身找原因。 正因为如此,太子妃对他就愈发的愧疚。 是她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个能力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 以至于萧云庭不管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去拼杀。 冯皇后接过手来看,见是一件茶白色的蜀绣,上面绣着祥云,还有几根翠竹,便夸赞了一声:“真是好看,云庭一定会喜欢的。” 太子妃温柔的笑了笑,问冯皇后:“母后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前面闹的沸沸扬扬的,太子妃自然也听见了动静。 自从瑞香的事情过后,太子妃就打起了十分的小心。 她是知道前面的变化的。 所以说,每个人都在变。 冯皇后略有些恍惚,隔了片刻,才跟她说了太子可能中风的事情。 太子妃手里的针线连停也没有停一下。 听见这话,甚至还嘲讽的,轻轻的笑了一声。 冯皇后被她笑的有些发懵。 印象里的这个儿媳妇,自来都是温柔的,和顺的,从来不多花的。 从来没有锋芒,也没有任何的脾气。 可现在,她这么轻轻的一笑,却让冯皇后看出了许多的戾气。 太子妃也并没有躲闪,她直直的迎上了冯皇后的目光,轻飘飘的说:“母后,他是被自己气的吧?云庭平安无事,没有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害死,所以他恼羞成怒了。” 夫妻俩做成这样,真是还不如自己跟永昌帝。 冯皇后一时无话可说。 但是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件事怪不得太子妃,这一切的事都是太子自己搞砸的。 顿了顿,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握住了太子妃的手:“你别想那么多了,云庭会没事的。” 本来以后她们的依靠也就是萧云庭。 太子妃提起儿子,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切许多,她温柔的低声笑了:“是啊,只要云庭没事,我就满足了。” 冯皇后没有再说什么,拖着疲倦的身子,再去看了一遍太子。 见太子仍旧还是昏睡着没有反应,便沉沉的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凤鸣宫。 宫中,谢姑姑已经等了她很久了,见到她便轻声叹气:“娘娘也太太辛苦了。” 辛苦吗? 冯皇后略微笑了笑:“这世上的人活着就没有不辛苦的,何况比起从前来,本宫这样哪里还敢称什么辛苦?” 她坐下来喝了口热茶,呼了口气,才问:“听说戚家的三公子醒了?” 冯彩音跟戚长亭两个人结亲了。 一开始其实冯皇后是不认同的。 到底是关乎女孩子的终身。 但是后来,冯彩音自己说,她看重的就是戚长亭这个人,不管戚长亭怎么样,她都愿意跟戚长亭在一起。 所以最后,冯皇后也只能答应了。 谢姑姑急忙提醒:“不是醒了,是能走了!走的好好的,跟正常人毫无二致,大老爷和彩音姑娘都亲自过去看过了,高兴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也的确是好事。 自家的血脉,冯皇后总不希望她真的嫁给一个瘫子。 今天一天实在是疲惫不堪,冯皇后强撑着写了一封信让谢姑姑到时候记得寄出去一起交给萧云庭,而后才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谁知道第二天,冯皇后却是被一阵急促的叫声给叫醒的。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以为是太子出事了。 毕竟昨天太子才中风。 难不成是今天就不行了?! 她吓得翻身坐起来。 谢姑姑却急忙蹲下身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先别急,先别急,您先听我说。” 冯皇后深吸了口气。 是,她不应该着急。 为什么要着急呢? 她可以的! 不管遇见什么样的情形,她都可以靠着自己撑过去。 冯皇后闭了闭眼睛:“你说。” 谢姑姑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是......是圣上,宠幸了一个宫女。” ...... 冯皇后有些怔忡。 什么?! 她还以为是太子出什么事了,所以这些人才这么着急,可是结果,结果却只是永昌帝宠幸了一个宫女? 这算是什么大事? 她现在都什么年纪了? 难道还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乱了心情,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是宠幸的哪一个?起居注呢?记录了没有?” 这些事,作为一个皇后,她太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谢姑姑张了张嘴,压低声音:“娘娘,是,是永瑢皇子宫里的那位芙蓉。” 芙蓉。 那个长得十足十的像是小柳贵妃的宫女! 冯皇后这回是真的有些变了脸色。 她简直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 怎么会?! 永昌帝之前见到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甚至勃然大怒,说过绝不会让人取代小柳贵妃。 难不成男人的承诺真的只是放屁,过了就算了吗?! 她皱起眉头来,冷冷的问:“那现在,圣上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睡了一个普通的宫女,那么怎么都可以,怎么处置都不算是错。 但是这个芙蓉却不同。 她一定要问清楚的。 谢姑姑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看着冯皇后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635章 ·新妃 冯皇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就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意思。 她深深地尝出了一口气,心里说不清楚一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难过? 不,她跟永昌帝本来也没什么感情。 更别提中间还隔着这么多年的冷漠和隔阂。 失望? 的确是有的。 芙蓉显然是楚国公府余孽弄出来的事。 明诚公主和永瑢皇子又素来受宠。 现在再来一个酷似小柳贵妃的芙蓉,这件事实在是有些麻烦了。 谢姑姑见她一直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劝解:“其实娘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按照普通的嫔妃那样,给她铺宫罢了。” 都吩咐铺宫了啊,那就肯定是要给名分了。 冯皇后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站起身来淡淡的说:“按照嫔位给她铺宫吧,一应的宫人也都要找齐全。” 她跟永昌帝的关系本来就没有缓和多久。 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情翻脸。 谢姑姑叹了声气,忙转身去办了。 冯皇后这里并不怎么高兴,但是太子那边却开心的很。 他看着廖斌,目光灼灼的问:“你当真确定,父皇说了,要封她为丽嫔?” 宫女出身,一来就是嫔位。 永昌帝口口声声说着不可能会让人取代小柳贵妃,但是实际上可不是这么做的。 也的确如此。 太子自己就是男人。 他自己就最清楚了,男人的下半身跟脑子完全就是两回事。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 好! 这个计划总算是成了! 廖斌见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又忍不住担惊受怕的:“殿下,您悠着点儿,悠着点儿!现在事情还没成呢,您别真的情绪太过激动了。” 太医可是再三的叮嘱过,千万不要情绪大起大落的。 太子却不当回事。 太子的确是不当一回事,他现在简直是高兴疯了。 笑完了就冷冷的吩咐廖斌:“你要告诉明诚,圣上已经决定将皇位就传给萧云庭了,萧云庭一回来,那可就没有永瑢的容身之地了。” 明诚公主是被宝荣公主一手带大的。 宝荣公主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那些耸人听闻的想法,全都教给了明诚公主。 所以太子一早就知道,只会一直哭哭啼啼撒娇的明诚公主才是最可怕的那个。 他猜对了。 所以找明诚公主合作这步棋,真是走的精妙至极。 他神清气爽,笑着又补充:“告诉她,只能牢牢地抓住圣上的心,才能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至于我?你就跟他们说,我都中风了,没几年好活了。” 廖斌马上就明白过来,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是。 转头就去了明诚公主那里。 明诚公主正看着芙蓉。 芙蓉粉面含羞,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正咬着唇跪在地上,娇娇怯怯的看着明诚公主。 明诚公主还小,但是并不妨碍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贱货!别以为你成了丽嫔,就跟我的母妃一样了!你做梦!” 她的母妃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这件事一辈子都不会变! 芙蓉呜呜咽咽的哭着应是。 明诚公主却又忽然笑了:“没关系,你不听话也没关系,你若是不听话,你的那些亲人,我就一个一个的全部都杀光,包括你那两岁的弟弟......” 一席话把芙蓉吓得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明诚公主似乎觉得这样才好受些了,扔了一个杯子,厉声呵斥:“滚!” 芙蓉咬着唇站起身,哭着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了。 廖斌啧了一声:“公主殿下,这也太不客气了。要知道,这位丽嫔娘娘,以后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啊,您这样得罪她,怕是不太好吧?” 明诚公主心情极差,根本没心思跟他扯皮,冷冷的问:“你来干什么?!” 廖斌走到她的对面坐下,轻声说:“我只是来提醒公主殿下,眼下只不过是成功了一半,您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明诚公主没有开口。 廖斌则淡淡的说:“这一次太孙殿下在去西北的路上遇袭,圣上大怒,甚至直接说出了谋害储君这样的话,他对太孙的宠爱可见一斑。” 明诚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也知道,这话不是作假。 永昌帝是真的很宠爱萧云庭。 她靠在了椅背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廖斌这才轻声说:“殿下,您手里的那东西,可以让丽嫔娘娘适量的给圣上加一点儿,不管怎么样,都得让圣上离不开丽嫔娘娘才行啊!” 明诚公主猛地抬头看着廖斌:“你大胆!” “殿下,奴婢大胆也是为了您好啊。”廖斌却并不害怕:“凭借太孙殿下的能力,他回来的日子只怕是不会太长,甚至都有可能赶回来过年,到时候,您说怎么办呢?当然是,只能牢牢地把圣上把握在您手里,是不是?” 明诚公主一时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她心里不是不挣扎。 从小到大,永昌帝都十分的宝贝她。 哪怕是楚国公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柳贵妃去世,齐王也出事,姐姐也死的光彩,但是父皇还是把她跟永瑢好好的带在宫中。 她原本应该要依靠父皇。 但是,父皇可以永远依靠吗? 十根手指尚且有长短。 父皇分明就是更喜欢萧云庭。 可萧云庭偏偏是害死楚国公府的罪魁祸首,甚至哥哥,哥哥也是死在了萧云庭手里。 就算是自己跟永瑢安分。 以后的日子真的又能好过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永瑢的身份,就注定了不会让人放心。 她心中纠结许久,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才冷冷的说:“本宫知道了。” 廖斌不动声色的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过去,微笑着说:“殿下,东西呢,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明诚公主将东西紧紧抓在手里,一时之间甚至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许久才冷厉的对着廖斌喊:“滚!” 廖斌笑眯眯的起身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再回头大有深意的看了明诚公主一眼。 第636章 ·剿杀(五更!) 永瑢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姐姐。 永昌公主立即便将布包塞在了怀里,扯开一抹笑意:“永瑢,你醒啦?” 永瑢模模糊糊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转头到处看了看,面色有些变了:“芙蓉呢?” 明诚公主的脸色顿时一变。 而永瑢已经要下床去找芙蓉了。 明诚公主立即伸手拽住他的手,低声说:“永瑢,芙蓉跟母妃一样,要陪着父皇,你明白吗?” 永瑢真不是很明白。 他结结巴巴的:“可是,你们不是说,芙蓉不是母妃吗?” 不是母妃的话,怎么能陪着父皇呢? 明诚公主心中又痛又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是最终,她还是扯开了一抹笑意:“我说错了,芙蓉以后就是母妃了,是母妃变成芙蓉回来找你,找我们了,所以,你不能一直缠着芙蓉了,芙蓉也要陪着父皇,你明白吗?” 这么一说,永瑢就明白了,他欢呼了一声。 明诚公主却在他走出去之后,陡然沉下脸来。 宫中的风云暂时还未波及到路上。 萧云庭在送走了冯楠慕之后,就带着瓦剌的三王子扎尔脱不花一路去了宣府。 宣府的总兵本来还在练兵的,最近瓦剌一直不安分,他也丝毫不敢放松。 听说萧云庭这个祖宗来了,宣府总兵康通渠都没反应过来。 他倒是接到了这个殿下要来查案子的风声。 但是没人跟他说,这个殿下的脚程这么快啊! 这,这怎么短短时间,就到了自己这里了呢?! 他吓得不行,正要通知各衙门迎接,但是萧云庭却已经进了他的帐篷了。 康通渠顿时便是心中一沉。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战事中,敌人也跟萧云庭这样,随时随地能找到自己的帐篷,而且这样闯进来。 那他现在就连尸骨都不剩了。 他马上就跪下请罪。 萧云庭伸手笑着搀扶了他一把,淡淡的挑了挑眉:“康大人何罪之有?本王身边有不少的锦衣卫和羽林卫,他们打听消息,做斥候可是一绝,再说,本王有金牌令箭在手,谁敢拦我?” 说着,便在康通渠的指引下坐在了上首。 康通渠还是吓得不轻:“殿下,您是万金之躯,不论何事都不该如此冒险才是,这要是出了什么事......” 这要是在他的地盘下出了什么事。 永昌帝一定会把他们家祖坟都给挖掉的。 萧云庭轻笑了一声:“康大人不要如此惊怕嘛,本王这次过来,的确是有一桩极为要紧的事情,要跟康大人商议。” 康通渠这个人的来历,萧云庭早就已经问清楚。 他跟杨清善素来不和。 两人明争暗斗,前些年,康通渠的一个儿子还被杨清善的儿子给打死了。 两家从此结下死仇。 如今,倒是正好借用一下这段旧仇了。 康通渠立即便正色应是:“殿下请吩咐!卑职莫敢不从!” 萧云庭淡淡的点了点头:“想必你也知道,本王此行,原本是为了查清楚卢家的案子的。” 这一点西北的人都不糊涂。 但是康通渠思来想去,还是并没有多说。 只是陪着笑应了一声是。 萧云庭挑了挑眉,也没有管他的这点小心思,淡淡的说:“本王走到一半就出了大事,朝廷中有内鬼勾结了瓦剌人,想要半途截杀本王。” 康通渠吓了一跳! 这可就意义完全不同了啊! 他立即便义愤填膺:“殿下,是何人如此大胆?!臣带兵去灭了他们!” “不必这么激动。”萧云庭笑了一声:“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还有一桩意外之喜,本王抓住了瓦剌的三王子,扎尔脱不花。” 啊? 康通渠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没听错吧?! 扎尔脱不花他当然知道! 这个号称是瓦剌王庭里最凶恶的一匹狼,最爱逞凶斗狠,谁都不认。 在草原上纵横自如。 草原上的人听说看到了他都能止小儿夜啼! 这样的人物,被自家殿下给擒拿了?! 真是....... 他张了张嘴:“那殿下现在是打算?” “放出消息,本王已经从扎尔脱不花嘴里问出了我外祖父的可能的藏身之处,因此我即将去紫荆关。”萧云庭淡淡的看着康通渠。 康通渠却倒吸一口冷气。 苍天啊! 紫荆关! 刚被瓦剌冲破了,掳掠走了无数人口的紫荆关! 萧云庭现在他要去去那儿! 康通渠觉得自己的脖子在自己的脑袋上可能呆不久了。 他大惊失色的阻止:“准殿下,万万不可啊!紫荆关如今已经被破,还并未收复,那里的势力错综复杂!何况,何况若是听说您去那里...... 那不管是瓦剌人还是真正的内鬼,都一定会趁机要去剿杀萧云庭的! 萧云庭冲着他微微的挑了挑眉:“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个。康大人,这个地方,我非去不可!而且你一定要帮我!” 帮,他当然得帮! 不然得话萧云庭死这儿,那他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儿? 他不明白的是,萧云庭好好的一个皇孙,他干嘛这么想不开?! 萧云庭淡淡的说:“我听说,紫荆关有一股抵抗势力,在阻止瓦剌人入侵,若是本王没有猜错,那里面应当就有我的外祖父!” 扎尔脱不花亲口承认,当初杨清善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冲破紫荆关,一定要将里面的人通通杀无赦。 这一点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现在,萧云庭更加确信,卢汀应当就是在紫荆关。 所以他要放出消息,自己会带着瓦剌三王子去紫荆关。 这样一来,不管是瓦剌还是杨清善,还是卢汀。 三方的人听见消息,都一定会有所动作。 到时候,他一定能成功的找到外祖父! 也能抓住杨清善! 当然了,这一切,还需要眼前的康通渠帮忙。 康通渠,康通渠他能怎么说? 他根本什么都说不了,因为什么都被殿下一个人给说完了! 他苦着脸看着萧云庭:“若是瓦剌人大举进犯,那么......” 那谁都抵挡不住啊! 到时候岂不是真的要引起两国战争? 第637章 ·气魄 康通渠吓得不轻,他虽然是一镇总兵,掌握一地兵马,可是面对萧云庭这级别的人物,他实在是不敢轻易下任何的决定。 所以他吞了口口水:“殿下,臣,臣先上一封奏章,快马送到京城......” 你要冒险那也不是不行,但是总得跟你爷爷说一声啊! 否则但凡是你少了一根头发,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全都得给你陪葬? “来不及了。”萧云庭面不改色,冷冷的说:“等你送奏章上去,通政司再议论一番,而后还要送到内阁,最后再送到本王皇祖父跟前,到那时候,什么事儿都耽误了。” 康通渠终于察觉到了这位太孙殿下的强势。 他张了张嘴:“殿下,这件事非同凡响.......” “若是不非同凡响,那又何必要找你?”萧云庭深深地看着他:“一地总兵,这点建功立业的魄力都没有吗?” 青锋和霖海几人连带讥诮的看着面前的人。 康通渠被看的面色发红。 什么意思啊太孙殿下这是? 这若是自己不跟着干,那就是没有魄力啦? 一个武官,若是真的被打上了没有魄力的烙印,那他以后还混不混啦? 他深吸了口气:“听凭殿下吩咐!” 萧云庭嗯了一声,俯身在舆图上画了三条线,而后指着其中一条:“放出消息,就说本王会带着扎尔脱不花从这里经过,前去大同,问罪杨清善!” 他是带着最大的人证的。 扎尔脱不花既是能证明杨清善罪证的人证,同时还是瓦剌王庭的三王子。 不管是杨清善还是瓦剌王庭潜伏在大周的人,都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圈套,哪怕明晃晃的圈套,他们也得往里钻。 康通渠也是带兵的人,一眼看过去就明白了萧云庭的用意。 他在心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之间手脚都有些没有力气:“殿下,太过冒险了!!这里正是前些时候最多瓦剌骑兵聚集的地方,至今仍有许多散兵游勇在游荡!” “对!所以我走这里,才能更有说服力!”萧云庭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你带着五千兵马,本王这里给你两千人,这一次,让他们有来无回!” 哪有那么简单?! 康通渠这回真的是受不住了,也顾不得现在面对的是最尊贵的太孙殿下,他嘴唇干涩的看着眼前的萧云庭:“殿下,您可知道,一个瓦剌骑兵,抵得上咱们十个!咱们就算是有七千人,又能有什么用?” 而且若是真的按照萧云庭所说的话,杨清善是内奸,那么杨清善就绝不可能增派援兵。 到时候怎么看都是个死啊! 萧云庭面不改色,对着青锋挑了挑眉。 青锋立即走出来,然后打了个呼哨。 队伍中便又走出三个士兵,一起扛着一把长型的火铳模样的东西。 康通渠一时有些茫然:“这,这是何物?” 一句话还未问完。 青锋已经扬手,一个人便开始装填弹药,而后猛的扣动了开关。 随即康通渠只觉得轰隆一声,一阵巨大的黑烟冒出来之后,他的帐篷被轰出了一个洞,他傻眼了,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跑到帐篷外头,而后便忍不住呆住了。 正前方原本是有一棵两人合抱那么大的树的,此时那棵树已经拦腰折断,枝叶乱了一地。 康通渠目瞪口呆,随即猛的转过头看着萧云庭:“殿下!工部是何时......” 何时造出这么厉害的火器的?! 萧云淡淡的说:“这样的火铳,孤带了两千!” 这就是永昌帝宠爱自己的孙子了。 工部原本研制出来的给三大营的火器,永昌帝先给了自己孙子的近卫,好保护自己的孙子平安。 康通渠倒吸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萧云庭敢把步子迈的这么大了! 他正要说话,萧云庭却又忽然露出袖子,而后轻轻一动,一柄锋利的袖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击破了桌上摆着的酒瓮! 康通渠的眼睛都亮了! 好东西,都是好东西啊! 但凡是他们边关的将士们能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让那些瓦剌人这么放肆! 欺辱他们的百姓,找上门来欺负人?! 他浑身都忍不住激动的颤抖起来。 而后大声说:“好!殿下,臣跟着您干!” 拼了! 说不定就能拼出一场从龙之功呢! 他家祖坟说不定也能冒青烟,混到一个免死金牌呢! 萧云庭轻轻的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你了,康大人,你这里必定也有杨清善的细作,我相信你也有法子让他们传出你想传递出去的消息。” 康通渠此时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当即就重重的点头。 萧云庭面色淡淡:“好,那你传递出消息,就说你会陪着本王,带兵去生擒杨清善,为我外祖父正名!” 有人证,又带着大批的兵马。 杨清善除非是想坐着等死,否则就一定会出手反击。 萧云庭等的就是他动手。 他才不会让扎尔脱不花的那些证词先送到内阁去,让三司会审,让那些人去慢慢的按照流程给杨清善定罪。 元元说的对。 迟来的正义虽然也是正义,但是对于受罪和被冤枉的当事人来说,这样的正义,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安慰的价值了。 什么是正义? 正义就是,你做了坏事,那就以命相抵!拿命来换! 康通渠浑身发凉,答应了一声之后就看着萧云庭:“那殿下,到时候危险......” 萧云庭看着他:“走这条路的是你,换句话说,需要从瓦剌人和杨清善派出来的一些人是你。而本王,本王要去大同。” 他说着,在舆图上指了指:“本王,要从这里去大同,直取杨清善!” 真敢想啊! 可真是敢想啊! 康通渠此时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总觉得这样重大的决定下的太过简单了。 要是碰上内阁,这样的事儿那不得一年半载才能讨论出个大概啊? 萧云庭倒好,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给定了。 就好像他说要去街上买个菜。 第638章 ·黑手 然后得多带几个人手。 就这么简单! 可康通渠还不能拒绝! 因为跟着萧云庭可能会死,但是至少死了以后那是全家富贵。 可是若是不跟着萧云庭让萧云庭死了,那宣府所有的人就都得死了! 他下定了决心,拱了拱手:“臣,必定用尽全力,拼死完成!” 萧云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那些瓦剌散兵游勇,流离在咱们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早就该死!你出兵围剿,这是大功一件!本王在此向你许诺,等你回来,一定为你请功!” 这么一说,康通渠顿时热血沸腾。 当天晚上,康通渠就开始召集士兵。 而后开始频繁的调动兵马。 而且康通渠似乎一直在陪伴什么重要的大人物,迟迟不肯露面。 副将等人都十分不安。 他们几次想去求见康通渠,却都被康通渠的亲卫给拦住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放行。 这么一来,大家更加慌张和担心。 好好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军中出事,那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一直等到后半夜,大家终于有受不了的,商量了一番,决意直接去闯康通渠的帐篷。 谁知道这回,康通渠却终于接见了他们。 而且,一来就直接毫不迟疑的扔下了一个火药弹。 他直截了当的说:“太孙殿下来了!需要调集我们所有兵马,前往紫荆关,清除那些散兵游勇,救出卢老大人!” 副将等人顿时哗然。 全都被康通渠的这番话给惊呆了。 大家其实都听说过一些消息,卢汀老爷子被追杀之后,便一直躲在紫荆关。 可是这只不过是一些传言,并没有被证实过。 太孙殿下倒是好,直接就认定卢汀就在紫荆关啊? 紫荆关那么多瓦剌人呢!! 副将有些不解:“大人,咱们大同也需要人守着,难道就为了殿下一句话,就要放弃大同,去紫荆关找什么卢老爷子?” 这么多人的命也是人命啊! 康通渠环顾了他们一圈,冷冷的说:“殿下已经抓到了瓦剌三王子扎尔脱不花!扎尔脱不花亲口承认,他们的那些散兵游勇,聚集在紫荆关就是为了抓卢老爷子!难不成,现在咱们放着自己人不去救?!” 他深吸了口气:“大家都知道,殿下此行就是为了查明卢老爷子一案的清白!如今有扎尔脱不花的证词在手,足以证明卢老爷子的清白!此时,谁能帮殿下去救回老爷子,打走那些瓦剌人,谁就立下大功!” 他扬声呼喊:“谁愿同往!?” 旁边的青锋和霖海他们几个立即就异口同声的跟着振臂高呼:“谁愿同往?!谁愿同往?!” 这可是泼天大功! 大家深思熟虑之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我们愿往!我们愿往!” 虽然没人看到萧云庭本人,但是大家都看到了萧云庭身边的亲卫,而且人家还出示了金牌令箭,这足以证明身份了。 大家因此也都知道,萧云庭现在就在军营中。 只是萧云庭并未露面,这也是正常的,人家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会抛头露面。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马安成跪在跟前,杨清善的脸色有些讥讽:“是吗,咱们这位殿下,倒是怪有魄力的?” 他的目光同样也放在舆图上,一点一点的指着紫荆关那个点,而后毫不留情的用手里的匕首将那个地方划破。 紫荆关三个字再也看不见。 杨清善带着几分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慵懒而随意的说:“这位太孙殿下既然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就让他偏向虎山行吧!” 他说着,吩咐马安成:“带着咱们的两万人马,借着出去操练的名义,成全了咱们这位殿下的英勇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离得这么远,发生的事天才知道。 就算是杀了萧云庭,多的是背锅的人。 这么蠢的继承人,怪不得太子恨不得他死。 人总要为了自己的自大和愚蠢付出代价的。 现在的萧云庭就是如此。 马安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有些迟疑的看着杨清善:“大人,那到底是太孙......” “他要是活着,你就全家死光。”杨清善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冰冷至极:“到底怎么选,你自己想清楚。” 马安成说不出话了。 他还能说什么? 本来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杨清善慢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吓得神思不属的,就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讥讽说:“也别吓得尿裤子,别看是什么太孙,但是是龙到了这里就得盘着!瓦剌人横行的地界,他自己都敢闯进来,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马安成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听懂了他的暗示。 杨清善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那么多的瓦剌人呢,瓦剌三王子都落到他手里了,岂不是都对他恨之入骨?把消息送出去,让瓦剌王庭都来分一分这块肥肉。” 马安成反应过来,急忙反驳:“大人,这怕是不行,那些瓦剌人奸诈狡猾,爱钱如命,若是被他们知道太孙的身份,想必不仅不会杀了太孙,反而还会绑住他拿来当人质......” 杨清善顿时哈哈大笑,略带几分怜悯的看着马安成:“是啊,那不是更好吗?一个成了人质的太孙,他若是不自己自尽,那岂不是丢了国朝的脸?!圣上还会喜欢这样一个太孙吗?!他还配得上太孙这个身份吗?!” 他不死,那也行啊。 瓦剌人谁不知道? 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说不定绑着萧云庭去宣府大同还有各个重镇四处要钱叫门。 啧啧,那场面真是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呢。 一定会千古留名的。 他对这位殿下多好,连这些都帮这位殿下给想到了。 谁让这位殿下好好的京城不待,好好的福气不享,偏偏要吃力不讨好的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吃苦受难呢? 现在这个结果,也是他应当应分应得的。 他冷冷抬眼:“去吧!” 第639章 ·天降 马安成带着两万人马,以操练为由从大同出了城。 城中仍旧歌舞升平。 大同虽然是边境,但是却因为从前是茶马古道,互市的时候这里是三边汇集之地,因此也格外的繁华。 京城有的这里都不缺。 甚至连京城的太白楼包子都在这里开了分店。 青楼楚馆更是应有尽有。 里头还不乏一些瓦剌女子,专门用来招揽那些兵丁。 对于这些情形,杨清善乐见其成。 他趴在栏杆上看着底下大堂中的瓦剌女人跳着胡旋舞,啧了一声才缓缓的嗤笑了一声。 房间里的美人儿或是给他倒茶,或是给他剥葡萄,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围着他转。 这个时候,外头却也同样有人急的跳脚:“让杨清善给我出来!出来!” 这叫声一开始的时候还传不到里头,可是等到后来,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叫声就越来越大。 以至于杨清善的兴致全无。 他啪的一声阴沉着脸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放进来。” 底下的人急忙应是,看着他的脸色将人给放了进来。 杨清善看到来人,面色淡淡:“我当是谁,原来是巡城御史方大人啊,方大人,你有什么事啊?” 方镜四十来岁,因为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多岁了。 他面容严肃,神情难看:“敢问大人,马安成率领两万人出城操练,去哪里操练?!朝廷兵饷已经二月未发,你们如今却还带着人马出城,可曾想过粮草?难道又要搜刮城中百姓?!” 每一年都是如此,说是户部没有拨下兵饷来。 以至于闹的大家都对朝廷日益不满。 杨清善则做了大善人。 私底下带着弟兄们走私,赚的盆满钵满。 收买了一大批对他死心塌地的官兵们,只听他的,根本不理会朝廷的命令。 其他的人只当杨清善是救世主。 但是在方镜看来,这却是杨清善收买人心的手段。 他无数次的写奏章去弹劾。 弹劾杨清善,没用。 弹劾户部钱粮官,没用。 一封封的奏章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可他仍旧没有学会收敛,也没有就此罢休。 他冷冷的质问杨清善:“前阵子瓦剌人冲击紫荆关,闹出多大的乱子?宣府总兵要您一同抗击瓦剌人,可您却矢口拒绝!现在倒是有银子操练了?” 说的都是真话。 但是这些真话都是难听的。 杨清善叹了一声气,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走到了方镜的面前。 然后淡淡的问方镜:“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为什么能一直在打通当巡城御史?” 方镜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那是因为你蠢啊!”杨清善忽然伸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方镜的脸:“因为你蠢的都太可怜了,根本看不透问题的本质,所以你那些无用的奏章,我都当成笑话,放在家里的灶膛里当成是柴给烧了。” 方镜气的简直是青筋爆出,忍不住冲着杨清善就冲了上去。 杨清善的眉眼都没有动一下,他身边自然就有几个人手冲上去,将方镜给拉住了。 真是扫兴。 看着方镜的脸,杨清善对着旁边的下属勾了勾手指头。 等到下属凑到跟前来,他淡淡的说:“他不是喜欢当诤臣吗?成全他,你们按住他往墙上磕。” 什么? 下属顿时有些怔住,迟疑的看着杨清善不敢动手。 杨清善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本官说的话,你们没听见?” 底下的人哪里敢当没听见,见他发怒,急忙左右扯住挣扎不停的方镜,死死的按着他,猛地将他按着往墙上磕。 这一磕就磕出了满头的血。 而方镜还在大叫:“杨清善,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杨清善哈哈大笑。 方镜还在喊:“你如此倒行逆施,公器私用!你不得好死!” 杨清善啧了一声,面色不大好看:“我好死不好死的不知道,但是你是真的不得好死了。” 他说着,冷声问:“你们没吃饱饭吗?!” 众人便急忙加快了动作。 方镜很快被磕得一脸的血窟窿,人已经奄奄一息。 眼看着再撞一下,人就没了的时候。 忽然一只箭矢流星一般飞来,准确无误的刺入了捉住他的其中一人的后背,那个人顿时噗的一声趴在地上。 杨清善脸色大变。 可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第二只箭矢也已经转瞬即至,刺入了第二人的肩膀。 紧跟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原本满屋都是锦绣繁华的场所,如今却成了夺命销魂窟。 姑娘们吓得一个个尖叫奔逃,瑟瑟发抖。 杨清善身边的几个近侍也都无一幸免,全都被一一飞来的箭矢给刺中。 他到此时才瞬间紧张起来,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却只看得见一只只流星一般飞来的箭雨。 太可怕了! 他吓了一大跳,眼看着一支箭朝着他飞来,他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一个侍卫一挡。 那人顿时惨叫了一声软了下去。 杨清善出了一身的冷汗。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他就死了! 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这里放肆! 他厉声喊:“来人!来人!” 他出来游玩,素来都是带足了人手的,绝不可能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 可是此时不管他怎么喊,竟然还是毫无反应。 他顿时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多想,转身就要拉开房门奔逃。 房门打开,一个俊美得不像凡人的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挑眉喊了一声:“杨大人,宴席才开始,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杨清善敏锐的察觉到此人来者不善,顿时往后退了一大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心中隐约有了个可怕的猜测,却又迟迟不敢相信。 怎么会? 他的手指因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忍不住的发凉,面色也惨白如纸。 怎么可能会是萧云庭呢?! 如果真的是,那岂不是神兵天降?! 他不是去紫荆关找卢汀了吗?! 马安成放在大同的探子拼命传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第640章 ·神兵 杨清善一步步的后退,心思一点点的沉下去。 他身后,是尸山血海。 那些曾经跟在他身边威风八面的侍卫们,亲卫们,还有亲近的官员们,此时大多数都已经趴在或是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看着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杨清善没退几步就被绊倒在地,摔了一跤,摸到了一手的血,顿时恶心得想要骂人。 但是他马上就忍住了,冷静的伸手将自己手里的血在他们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萧云庭嗤笑了一声,看了青锋一眼:“本王让他站着了吗?” 青锋二话不说,上前一脚便踹在杨清善小腹。 杨清善的反应却也不慢,立即便伸手拽住了青锋的脚腕,猛地一扭,面露狰狞。 青锋丝毫不怕,转身一个蹬腿,就将杨清善给踹开了,而后便又往后一扑,抓住杨清善的肩膀,死死的在他腿弯处一踹。 大家顿时都听见清晰的咯噔一声。 杨清善顿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而此时,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方镜终于醒过来。 他的眼睛已经肿的有些睁不开了,用尽了力气,也不过是睁开了一条缝,看到杨清善跪在地上,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贪官!你也有今天!” 杨青山面露怨毒。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看着他:“杨大人都已经派出两万人马去杀本王了,这么大的手笔,怎么本王自己站在你面前,你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杨清善能有什么反应?! 他心里只是恨自己太过轻敌。 竟然会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宣府那边根本就是个幌子,说是要去紫荆关找卢汀也是个幌子。 为的就是调走大同大部分人手。 不过就算是如此,萧云庭也真是大胆至极。 他竟然敢偷偷混入大同城! 想到这里,杨清善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露出害怕:“殿下就算是杀下官,又有什么用呢?杀了下官,殿下以为自己能出的了这大同城吗?” 这大同可不是京城。 亮出太孙的身份就能一呼百应。 这么多年的刻意经营,大同上下早就是只知道有总兵,不知道有朝廷的局面了。 大同的各处要员也都是他的人。 可以说,萧云庭现在要杀了他,那么紧跟着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他挑衅的啧了一声:“殿下,你杀了我吧。” 萧云庭微微笑了笑:“本王的确是要杀了你。” 杨清善嗤笑一声。 真是只知道逞威风的蠢货。 杀啊,杀了他一个杨清善,大同和西北至少要乱上十年! 他就看萧云庭到时候怎么收场! 萧云庭微微俯身笑着拍了拍杨清善的脸:“不过,不是本王自己动手,杨大人,你对你的士兵们那么好,那么你的性命,当然该是由你的那些士兵来做主了。” 怎么让士兵们来做主? 杨清善一时觉得不对,顿时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但是却又被青锋毫不客气的一把给按了下去。 紧跟着,萧云庭就拍了拍手,轻声笑着说:“好戏开始了。” 而与此同时,外面忽然传来大批的奔走声,恐慌声,叫喊声:“不好了!不好了!瓦剌奸细混入城中,开始不停杀人了!” 声音越来越大,聚集的人似乎也越来越多。 有人开始说:“去衙门!去找知府大人!去找总兵大人!” 人来人往,底下一直从天亮闹到天将擦黑。 人人都人心惶惶。 方镜捂着自己的额头,此时已经稍微休养过来了,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萧云庭,不知道萧云庭到底是准备怎么做。 这样的贪官,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 怎么还这么磨磨唧唧的? 直到外面传来了大批百姓的哭喊声:“跑了!全都跑了!知府大人张非跑了!他是总兵大人的小舅子啊!总兵大人也不见了,还有总兵大人的连襟马大人,马大人也不见了!” 方镜猛地放下了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清善。 杨清善的脸色要比他难看多了。 他终于知道萧云庭说那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杀他的人会是他的士兵。 他明白为什么了! 这些士兵,城里的百姓都是他们的亲人! 抛弃了城里的百姓,勾结瓦剌人让瓦剌人进城,对于这些士兵和百姓,就是天大的背刺! 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剧烈的挣扎起来:“不对!不对!我城中还有五千多人,你怎么能......” “你小舅子张非取得名儿真是太辱没前辈了。他可没多少两骨头,稍稍一吓唬,就交出了所有的罪证和兵符。”萧云庭轻笑一声:“这五千多人,现在已经不听你的了。” 杨清善毛骨悚然。 而正在此时,萧云庭忽然轻声笑了:“杨大人,你陷害我外祖父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吧?只是区别不同的是,我外祖父真的是个忠臣,而你是个大奸臣。” 杨清善说不出话,死死的盯着萧云庭,若是目光能够杀人,那么现在他真的已经杀了萧云庭无数次了。 只是萧云庭丝毫不在乎。 他甚至还淡淡的笑了。 “现在就让杨大人好好的尝一尝自己埋下的苦酒吧。”他说完话,冷冷的摆了摆手:“将他扔到他在北方路的豪宅里头,跟他的娇妻美妾还有子女们团聚。” 杨清善这回不仅是毛骨悚然了,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扯破了嗓子:“不!不!殿下,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下官认罪,下官认罪!” 认罪? 这世上有的人可以认罪,有些人却根本没有资格认罪。 萧云庭一点点的扯开自己的袍子,好整以暇的笑着看着他:“去地底下,求被你害死的那些百姓,那些忠臣,那些好官,还有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认罪吧!那样会更快一些!” 他一扬手,青锋和霖海两个人立即亲自过来拉着他,敲晕他将他毫不迟疑的拖走了。 杨清善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灯火通明的北方路的宅子。 第641章 ·通杀(五更加更!) 他一开始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得话,他好好的做着大同的土皇帝,这么多年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吃这么大的亏? 就算是萧云庭,那也不过是个生瓜蛋子。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被他打败? 但是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发妻马氏,就顿时两眼一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了。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梦境。 马氏从来都住在总兵衙门,根本从来不知道这北方路宅邸的存在! 果然,马氏眼里含着愤怒的问他:“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狐狸精是谁?!那几个小野种是怎么回事?!” 最大的孩子都十六岁了! 十六岁了! 只比他们的孩子小一岁啊! 他杨清善可真是厉害! 竟然能够两头婚,两头大! 骗的她这么苦! 杨清善浑身发冷。 这个时候他哪里顾得了这些,一把推开马氏就问:“人呢?我的人呢?李进和王冲还有白平他们呢?!都让他们给我滚进来!” 现在还是说这些没用的事情的时候吗?! 马氏顿时嚎啕大哭。 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送走了婆婆熬走了公公,可结果杨清善却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么多的私生子! 她以后跟孩子可怎么办?! 这个没良心的! 见她哭,之前被马氏打的几乎半死的陆氏顿时也哭了起来。 两个女人一哭,满屋子的孩子也顿时都哭出声来了。 整个屋子顿时都是哭声。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死人了。 一想到死人了三个字,杨清善的脸色大变,心思也瞬间就沉了下去,大怒道:“都给老子住嘴!” 还嫌弃他不够倒霉还是怎么的? 这么哭,怕他死的不够快是吧?! 可是也就是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几乎惊天巨响。 吓得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一震。 连带着哭的最厉害闹的最厉害的马氏也都不哭不闹了,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杨清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对了,听说你放瓦剌人进城了,是不是真的?!” 杨清善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萧云庭真是好狠毒啊! 他手里拿捏着扎尔脱不花,要引来一些瓦剌士兵根本不是难事,然后控制住张非,又提前设计将马安成给引走了。 没有了张非和马安成维持,其他官员又被萧云庭处置的处置,杀了的杀了,城中顿时大乱。 百姓们当然是真的以为他引狼入室,然后自己准备逃跑。 真是可怕! 太子学的可都是儒家之道! 太孙怎么却会如此阴损歹毒的招数?! 而此时,院门已经被齐心协力的百姓们给奋勇撞开,一个个已经被气的怒不可遏失去理智的百姓们涌入这一栋豪华的宅邸。 被眼前的一幕幕给惊得眼花缭乱。 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装潢和摆设,到处都是数不尽的美景。 杨大人平时说自己宁愿吃咸鱼,也要勒紧裤腰带给士兵们发军饷,就是这么勒紧裤腰带的! 这些贪官! 这些不得好死的贪官污吏! 百姓们被愤怒冲昏了理智,等到好不容易找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看到妻妾成群,左拥右抱的杨清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但是杨清善首先就被一个板砖给砸的头破血流。 百姓们的愤怒一旦被点燃,就根本无法收手。 这些年,瓦剌人的阴影永远压在他们的头顶上。 他们随时都担心自己会被瓦剌人杀死。 会被掳走成为两脚羊。 原本以为,杨大人是难得的好官,一定会保护他们。 可是原来也都是假的。 这个人才真正是大贪官。 勾结瓦剌三王子,勾结瓦剌高官,偷偷的卖给他们马匹和铁器,甚至打开城门不抵抗,让那些瓦剌士兵进城搜刮! 这是人吗?! 这种人哪里配当官?! 大家一拥而上,场面顿时血腥得令人不忍直视。 不过萧云庭并没有,他冷冷的隐在人群中,冷眼看着杨家一家人被愤怒的百姓撕扯,打杀,眼里始终一片漠然。 杨清善就不说了,他死的再惨都不足以赎罪。 哪怕是他的那些孩子们也并不无辜。 他们一个个,都是吸边关百姓和士兵的鲜血长大的。 被杨清善这么养大,他们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又一个的杨清善。 仁慈是给善良的人的。 给恶人,只会助长恶人的气焰。 他冷冷的垂下眼,吩咐青锋:“好好引导,压制住张非,控制住那五千士兵,不要引发任何其他骚乱!明白吗?!” 青锋忙答应了一声。 萧云庭便转身出来。 他看着天上的月色,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若是元元在,此时大概这里的场面会更加血腥一点儿。 不过自己也不遑多让,这里的事情完结了,杨清善一死,张非等人还有扎尔脱不花足以证明他该死,只等着康通渠找到卢汀。 事情就结束了。 他缓缓地松了口气,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回京,跟永昌帝求到赐婚的旨意,心中的疲倦便一扫而空。 而此时的戚元正摸黑捂住了谢营的嘴巴。 谢营整个人都懵了。 他睡得好好的,谁知道大半夜的,忽然有个人来他身边,他正想要大声呼救呢,谁知道就一把给按住了嘴巴。 好在戚元也没有任何废话,轻声在他耳边说:“是我。” 谢营这才松了口气,右眼皮猛地跳了几下,立即就意识到是有事发生了。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戚元这才放开了他。 谢营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有问题,刚才有人向我的房间吐迷烟。”戚元也没有丝毫废话:“我想你这里也不会是例外,便过来了。” 谢营心中一惊。 迷烟?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有人知道我跟你要来金陵找温明峰的亲娘和丫头?” 所以才会上来找麻烦的吧? 否则若是一般毛贼的话,绝对不可能再明知道对方一行人里头有四五个男人的情况之下还敢动手。 戚元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第642章 ·死门 她对外宣称回的是老家,戚家轻车简从的送她出的门,连长公主那边都未曾过来送行,更别提王家这些亲戚家了,可以说走的无声无息。 至于谢营就更不必说了。 虽然是个解元,但是他如今正是要赶着科举考试的重要时候,那些学子巴不得他不务正业,他走了,根本不会有人多理会一点。 所以,什么人会半夜三更的还要专门给他们用迷烟呢? 他们这一路走来,既没有漏财,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走的低调谨慎。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的来意,所以要阻止她拿到温明峰娘和那个丫头手里头的东西。 越是如此,就越是证明,那两个女人是真的有东西在身上的。 而且同样由此可以推断,那两个女人应当还算是聪明,并没有被他们给找到。 否则的话,这些人就不必来解决自己和谢营了。 毕竟谢营可是个解元,他在金陵出事,影响不会小。 逼得对方这么铤而走险...... 啧啧。 她微微笑了笑,侧头看了谢营一眼:“谢公子,待会儿开打的时候,你躲好一点儿。” ...... 谢营一时之间脸红到脖子。 真是太看不起人了! 他好歹也是跟萧云庭同一个师傅的好吧?! 虽然不至于跟萧云庭那么厉害,但是也不是真的物理自爆的文弱书生啊! 怎么戚大小姐这么瞧不起他?! 不过此时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迷烟持续了一阵,随即房门就吱呀一声轻轻的被推开了一条缝。 有人滚到床边看了一眼,借着自己手里的火折子,低声说:“没人啊!” “怎么会?!”另一个人十分狐疑,顾不得追问,疾走几步上前一看,果然也见床铺空空,不由得就很是纳闷:“分明看着他们吃完饭之后各自回了房里就没再出门了啊,怎么现在人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头,一脸的烦躁和不耐:“算了,既然谢营不在,就先去对付那个女人!” 真是可惜了。 本来想先抓了谢营去威胁戚元的。 毕竟那个女人真的非常可怕,简直像个魔鬼。 可是眼下这情形,也只能先去动戚元了。 那人心里有些没底,但是却还是忍不住给自己壮胆。 没事的,没事的,那么多迷烟足以迷倒一头牛,戚元总不能比牛还厉害吧? 微风吹动房门,房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了。 吓得进门的几个人都跳了起来。 在床边的那个更是最紧张,直接就大声的问:“是谁?!谁关的房门?!” 留在门边准备接应的几个人也很懵,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急忙摇头:“我没有啊!” 也就是在此时,头顶上忽然亮起了灯光。 同时一个巨大的人影被灯影映照在地板上,如同是张牙舞爪的鬼怪。 床边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我的娘啊,便马上就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房梁上举着灯笼,此时正在晃脚的戚元。 四目相对,戚元笑眯眯的看了他们一眼,十分的可惜:“你们对付我,怎么会先用迷烟呢?我若是你们,直接一把火烧了这客栈,不好吗?” 众人目瞪口呆。 刘家俊当然不可能火烧客栈,先不说火烧客栈到时候会闹出多大的后果,他根本无法承受,就算是真的火烧客栈,也不一定就能真的烧死戚元啊! 不对! 被戚元绕回去了! 他眼里露出杀意,猛地便甩出自己手中的九节鞭,迅猛至极的抽出。 戚元单手撑在房梁上,灯笼往下一砸,火星四溅,顿时惊得下面的人都伸手遮住眼睛,生怕火星进了眼睛。 也就是在此时,谢营无声无息的接近了刚才靠在床边的那个人,而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随后重重的在他颈后一敲。 目睹了一切的六斤顿时翻了个白眼。 八宝更是忍不住吃惊的问:“谢师叔,你是不能杀生吗?!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念着这个呢?” 不是被别人杀,就是杀别人的时候,谢营倒是好,他竟然只是把人打晕! 真是服了! 还没等谢营反应过来,刘家俊已经一把九节鞭甩的虎虎生风,径直用九节鞭卷住了房梁,然后借力飞身迅速上去,跟戚元打在一起。 谢营这才有些慌了,急忙想要上前帮忙,但是此时后面的那些人也都反应过来,立即毫不迟疑的飞身抢上前帮忙。 谢营顿时被缠住脱不开身。 六斤和八宝涵鼎迅速闯进屋内,却惊愕的发现,对方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弱,他们的功夫根本不低不说,手里还有许多好东西。 不说刘家俊用的那一根九节鞭,其中一人竟然还用的是斧头,砍得人根本无法接近。 八宝这才真正忍不住担心上面的戚元了。 戚大小姐手里可没有什么兵器! 近身战一定会吃亏的! 不过显然他多虑了。 因为刘家俊的九节鞭卷住戚元的小腿,以至于戚元失去平衡往下掉的时候,戚元一只手勾住了房梁,另一只手则猛地对准了刘家俊微微笑了笑:“没有人告诉过你,对付我的时候,为什么要先用迷烟吗?” 她的话音未落,手中袖箭一抖,一根箭矢已经流星一般朝着刘家俊飞了过去。 刘家俊立即往后一仰,险些从房梁上摔下去,下意识的收起了九节鞭,正要做出反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戚元的第二箭已经瞬发即至,猛地钉进了他的肩膀,他顿时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大家都吓了一跳。 等到看清楚掉在地上的是刘家俊,他同行的人顿时惊呼了一声老大,死死的瞪着戚元,不由得更加拼命,甚至从怀里掏出了火药。 如果真的不能全身而退的话,那至少也一定要拉着戚元一起死! 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死命令,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错漏! 否则,一家人的性命,不,还有许多兄弟们的性命,全都要交代了。 第643章 ·怪物 看到那些火药,不管是谢营还是八宝六斤他们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涵鼎,他是真正见识过三大营那些火器的厉害的。 若是这些火药被点燃,那这屋子里的人谁都别想剩下! 大小姐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总不能真的超凡脱圣,被火药炸了也平安无事的。 大家都忍不住大喊失声:“住手!都住手!” 戚元自然同时也看见了那些人手里的东西,她冷笑一声,立即飞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重重的踩在了刘家俊的胸口,而后轻飘飘的看着那些人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太子的人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拿着火药的那个人脸色都不对了,手也开始发抖,嘴巴却不由自主的呵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个臭娘们,老子可就是看你不顺眼,跟别人没有关系!” “是吗?”戚元淡淡的笑了一声:“可是你手里拿着的火药,可是工部最新研制出来的,听说叫做万花筒,烟花是对着天上放的好看的,这种万花筒,却是可以在地上对着人乱射的,这么厉害的东西,普通的人可拿不到啊。” 她说的轻描淡写,地上的刘家俊立即便惊呼:“不要听她胡言乱语,现在就点燃炸药!” 大家一起死! 他听说过,这个女人最擅长蛊惑人心,十分有本事。 不能被她抓住弱点,更不能被她抓住任何的把柄! 那些人惊疑不定,紧张的吞咽口水。 戚元却轻笑了一声:“兆兴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听说死的可惨了,在牢里被锦衣卫给剥掉了整张皮,都挂到土地庙去了,圣上还下令让百姓们去看呢。” 兆兴! 大家当然知道了,也是他们暗卫当中的小头领。 大家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对了。 刘家俊顿时急的满头都是冷汗。 这个女人真是十分擅长蛊惑人心! 这嘴皮子简直不知道是怎么长得。 他立即大声厉声呵斥:“让你们点燃炸药,你们都聋了吗?!” “点啊,点了除了大家一起死,还能有什么用处?”戚元一点儿也不慌:“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已经提前写过信给锦衣卫镇府赖成龙赖大人了,若是我在金陵出点儿什么事,他们必定要找刘家的。” 刘家俊要崩溃了。 连他都有些怀疑人生:“凭什么找我们刘家?!” 戚元都才刚进金陵城,什么都还没干。 刘家之前更是连面也没露过。 凭什么找他们的麻烦?! 还提前写信给赖成龙,简直是疯了! 戚元啧了一声:“温明峰可是在金陵土生土长的啊,他又是太子扶持的人,他在金陵城亲近哪些人,又跟哪些人有来往,我会不先打听清楚吗?” 她说的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一点儿笑意:“刘大人,杀我容易,杀了我,太子可就麻烦了哦。” 她说着,微微笑着看着那个拿着火药的人:“点吧,大家一起死,在座的每一个,都诛九族,连带着家里的祖坟棺材都要挖出来,那场面应当也挺好玩儿的。” 好玩儿个鬼! 这个女人简直是个魔鬼! 不,比魔鬼都可怕! 这个女人! 刘家俊的喉咙剧痛,死死的咬着唇看着她,声音嘶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谢营算是见识到了。 他为自己之前心动过而觉得羞愧。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让三岁的时候就能半夜在龙虎山的山坳里过夜的萧云庭去配。 怪物配怪物才是绝配! 自己这种正常人,还是喜欢正常人好了! 戚元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问:“怎么样,到底炸不炸啊?” 没有人动作,大家的动作仿佛都僵硬了,人人都一脸的茫然,不安的看着面前的戚元和刘家俊。 刘家俊自己同样也是一脸的惊恐呆滞。 却并没有再喊出什么同归于尽的话。 因为他赌不起。 如果炸死了戚元,照样要牵扯到太子,那有什么意义? 自己家还有这么多兄弟的全家都会被诛九族。 那这样的死到底是不是值得? 他死死的吞了口口水,盯着戚元。 戚元轻笑了一声:“那看来是不炸了,六斤!” 六斤立即答应,毫不迟疑的上前一把抢过了那人手里的炸药。 那个人满脸的不忿满脸的憋屈,但是最终没有还手。 八宝的嘴角简直都要翘上天了。 小样儿,敢跟戚大小姐斗! 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还玩暗杀这一套呢。 啧啧,戚大小姐不半夜去暗杀你,你就应该偷笑了。 还敢上门来,真是不知道自己长了几个脑袋! 戚元缓缓站起身来,拿起刘家俊的九节鞭挥舞了几下,觉得还怪有意思的。 不过也就是几下罢了,她冷冷的问刘家俊:“温家那个卫姨娘呢?” 卫姨娘,也就是温明峰的生母。 听说之前是被温家的人逼到了一座庙里头。 但是现在看来,是绝不可能在庙里了。 刘家俊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 戚元是不是疯了?! 他们可是仇人! 是对家! 就在刚才,他们都还想要炸死戚元。 现在戚元竟然还要问他们温明峰的亲娘在哪儿。 这跟让他们出卖太子有什么区别?! 戚元挑了挑眉,十分不解的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还看不清楚形势吗?现在你是炸不死我们了,但是我们手里有你们的火药,我们大可以用火药把金陵知府衙门给炸了,哦,知府是你的亲叔叔,是吧?” 她微微笑着,嘴里却说着最叫人毛骨悚然的话。 然后若无其事的看着刘家俊:“金陵知府衙门被大批火药炸的屋毁人亡,这批火药是从哪儿来的呢?巡城御史和同知总要查个清清楚楚吧?到时候查到你刘大人身上,刘大人,你怎么交差啊?” “怪物!”刘家俊忍无可忍,气的七窍生烟:“你就是个怪物!你!你.......” 戚元一脚重重的踩在了他的小腹。 然后沉下脸来,面露杀意:“我是不是刚才笑的太多了,让你误以为我是在跟你谈条件?你还没有明白吗?现在我才是决定你们身后所有人全族生死的那个人,你最好弄清楚这一点。” 第644章 ·私奔 八宝和六斤两个人还没什么反应。 但是涵鼎却下意识的跟他们靠近了一点儿。 他虽然见识过大小姐的厉害,但是确实没见识过戚大小姐这样的一面。 太吓人了! 他半夜可能会做噩梦的! 至于谢营? 谢营没什么反应。 他已经麻木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就不能拿戚元当做正常的女人来看待,若是把戚元当成是龙虎山的那些女弟子。 哦不,准确的说,是当初跟萧云庭争夺天师真传弟子的那个女人。 那就什么都没问题了。 那个女人能够独身去斩蛟,还险些成功,甚至还杀过两只老虎。 他抿了抿唇,苦涩的想。 萧云庭真是够大胆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玩闹的时候,戚元是真的动了杀心。 她拧着自己的那根袖箭,轻轻的转了转。 里面的倒钩就刺得刘家俊惨叫了一声。 戚元淡淡的挑了挑眉:“看来还是很痛啊,刘大人这样受过训练的人都受不住,那不知道,刘家其他普通人能不能受得住呢?” 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冷颤。 刘家俊更是剧烈的挣扎起来:“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啊。”戚元轻轻的说:“我就是让他们也试试我的新玩意儿,就像是你们拿我们试火药一样。你们不把我的命当命,我只会更不把你们的命当命的,这一点你们都不知道吗?” 说不通。 跟这样的人说什么都说不通。 戚元这样的人,她心里自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 而且绝对不会被人动摇。 刘家俊知道为什么兆兴他们会失败了。 也知道为什么青眼这一次郑重其事的叮嘱他们。 原来这个女人是真的如此可怕。 他心里苦涩,戚元却站起身来了:“看来你是下定不了决心了,那我带你们去刘家吧,当着你的面一个个的杀给你看,杀完了,那就从你的这些同党里头挑人杀,杀到你开口为止。” 那几个人都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哥。 人不能跟疯子硬杠啊! 疯子是无所畏惧的! 刘家俊死死的闭了闭眼睛,缓缓的胡出一口气,终于咬着牙说:“我们也在找!当初收留他们的那个尼姑庵被一把火烧了,她们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说完这话,刘家俊才发现自己已经冷汗涔涔。 他又痛又怕,又恨又急。 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逼到这个地步。 戚元继续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着:“不会不知道逃脱去哪儿了吧?可能没有具体的下落,但是大概的位置总是有的,刘大人,别让我费事了,一起说吧,我找到人,不会杀你们的,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 刘家俊沉默良久。 第二天一大早,戚元和谢营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了距离金陵城三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里头。 小村庄的一棵足足有几百年的大树底下,几个老人家正坐在底下烤东西,见到了他们,都有些好奇。 戚元对着老人家笑眯眯的,蹲下身柔声问:“老奶奶,请问您知不知道李家沟枫树下在哪儿啊?” 小姑娘长得甜美可爱,说话也温柔乖巧。 老人家看着她就觉得顺眼,笑眯眯的掏出两个烤栗子递给她:“这儿就是!” 戚元又笑了一声,接了烤栗子道了谢,从袖子里露出两串铜钱来,朝着老人家递过去。 老人家顿时有些诧异:“姑娘,你这是?” “我真是来寻亲的。”戚元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旁边的谢营:“我,我和表兄,跟家里闹了些不愉快,所以只能来找多年不见的姑妈,希望姑妈回家替我们说和说和。” 表兄? 谢营挠了挠头。 那些老人家的目光在戚元和谢营身上打了个转,顿时心照不宣的笑了。 什么表兄表妹啊? 一看就是一对小鸳鸯! 而且肯定还是家里不同意,所以才私奔出来,准备投亲靠友的。 这种事儿,老人家活的久了,见的也多了。 这有什么的? 她们彼此哈哈笑了笑,逗趣的问:“那找到了又如何啊?看你们这身穿着绫罗绸缎的,咱们这村里可都是土里刨食的,没什么人能是你们的亲戚啊。” “老奶奶!”戚元微微抿唇,脸上露出委屈惊怕的神情,朝着她靠着,肩膀抽动几下,像是哭了:“求求您通融通融,我姑妈是守寡以后,不愿意再在家里待着,才离家出走的,她肯定跟这村子里的人不同,求求您可怜可怜我...... 她说着,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我若是找不着姑妈,我回去一定要被我爹娘打死的!” 哎呀,小姑娘真是怪可怜的。 老人家们本来也就只是看个热闹,又不是真的要为难人。 再说,小姑娘还怪知道人情世故的。 一出手就是两吊钱呢! 这两吊钱就是二两银子,二两银子,都够一家子两三个月的家用了。 最年老的那个老人家顿时咳嗽了一声:“最近这些天,村子里倒是的确是来了个租院子的寡妇,带着两个丫头,屋舍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还种着花,跟我们这些人家不一样,若是你说要找的人,想必就是她了。” 谢营叹为观止。 戚大小姐可真是唱作俱佳,能哭能演能笑能威胁人,还能杀人。 转换自如,毫无负担。 他跟着在旁边冲着老人家拱了拱手道谢。 老人家对他就有些嫌弃了:“小娘子眼光太差,这过日子,可不能只看人的脸,虽然这小伙子人长得好看,但是出面问话,都得要小娘子自己出面,自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这样子,哪里靠得住哦?” 谢营:...... 他也很想出头,可问题是在戚元跟前,他根本毫无出头的机会。 算了,死心了。 反正这软饭男的帽子是带上了。 他仍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冲着老人家完了弯腰。 才扶着戚元站起身来。 戚元偏偏还看了他一眼:“表兄其实很好的。” ...... 第645章 ·犯上 卫姨娘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 她最近的心情愈发的不安,总觉得每一天都心神不宁。 就算是整天整天的抄写佛经,心里的不安也没有减轻半点,反倒是与日俱增。 这样的日子,真是过的提心吊胆。 她忍不住低声问:“可言,咱们真的能等到阿峰回来找我们吗?” 可言对温明峰的自信就要强得多了,她低声说:“一定能的,姨娘您忘了吗?阿峰少爷自小就比府里的少爷们聪明,能干,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的!” 卫姨娘心里好受了些,苦笑了一声,心神不宁的说:“也不知道现在他人到底是怎么样了。” 正说着,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一个小姑娘出现在门口。 可言立即便皱起眉头:“你是谁?!怎么胡乱闯进别人家里来?!” 戚元并不理会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面前惊疑不定的卫姨娘,沉声说:“他不会回来了,他死了。” 此言一出,仿佛一石惊起千层浪。 可言立即就忍不住大声骂人:“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无缘无故诅咒我们少爷!你才死了!你死了,我们家少爷也还活的好好的!” 卫姨娘手里的佛珠顿时掉在地上,嘴唇干裂,两眼无神。 可言见状,立即抄起扫把就要把戚元给扫地出门。 戚元没有动手,谢营就已经先一步将她给压到旁边动弹不得。 可言没想到这两个人如此厉害,忍不住大声问:“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少爷回来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戚元面色淡淡,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卫姨娘对面:“卫姨娘,想必你自己的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你心里也是有数的吧?” 卫姨娘的面色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个可怜的人,根本由不得自己,被当做礼物送给成国公,成国公却把你一脚踢开,根本不认账。”戚元轻声叹了口气:“温家的人本来要杀了你,结果却发现你怀了身孕,因此听从太子吩咐,留下你和腹中的孩子,打算以后用来要挟成国公办事。” 卫姨娘不停的开始发抖。 她看着戚元,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戚元却已经轻声说:“结果你生了温明峰,温家的人却对待他不如猪狗,一开始你一直劝导他忍让,劝导他要认命。” 想起从前的旧事,卫姨娘闭了闭眼睛,满脸都是痛苦。 是,以前她一直都劝温明峰要学会退步。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温家的孩子。 但是,温家的那些少爷却越来越过分。 他们把温明峰当成是猪狗,当成是畜生,就是不把他当人。 所以有一次,温明峰终于爆发,从假山上将温家的大少爷推了下去。 本来温家是要杀死温明峰的。 但是却被太子的人制止了。 太子的人还摸着温明峰大有深意的说:“此子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温家的人不敢杀温明峰,但是却背地里折辱他,折磨他。 温明峰却全都一一的忍了。 甚至主动劝她装作犯错,被送去了庙里。 因为温明峰当时亲口对她说:“娘,温家现在这座屋子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我全都要他们死!你别留在温家!” 前些时候,她就听说温家被土匪血洗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是温明峰干的。 温明峰早就想这么干了。 她声音嘶哑:“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是勾结土匪杀温家满门被发现了吗? 戚元挑了挑眉:“是被太子杀了的。” 卫姨娘和可言都睁大眼。 尤其是可言,之前还一直都在剧烈挣扎叫骂,但是听见这句话,却瞬间不动了。 戚元看着卫姨娘:“太子本来就只是把温明峰当成是要挟成国公的一个棋子,偏偏成国公根本不在乎这个私生子,所以温明峰过的很艰难,一心想要立功。他终于抓住机会,找到了陈国公勾结瓦剌人的证据,然后,按照太子的要求,让成国公将罪名栽赃在卢家的身上......” 这些其实卫姨娘听不太懂。 但是他明白,自己儿子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戚元观察着她们两个的脸色,淡淡的说:“而后事发,成国公府满门被灭,太子担心温明峰手里还有证据,因为,将温明峰灭口了。” 可言痛苦的嚎哭出声:“不!不!我可怜的少爷!我可怜的少爷!” 卫姨娘同样扯断了手里的另一串佛珠。 佛珠顿时滚落了一地。 戚元往后靠在椅背上:“卫姨娘,你心里应该清楚,温明峰让你们藏起来,无非是怕你们被牵连被报复,但是你们躲起来就能真的安全吗?你看,我们要找你们,不是就找到了吗?” 卫姨娘抬起头看着她:“你是谁?” 戚元丝毫没有躲避:“我是太子的死对头,太子倒霉,我就开心。” 谢营吞了口口水。 他根本没有插话的缝隙。 所有的话都被戚元说完了! 所以他只能看着卫姨娘。 卫姨娘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元挑了挑眉:“我能先一步找到你们,就说明我的势力也足以利用,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利用利用我们,来为你的儿子报仇呢?” 卫姨娘不可置信:“那可是太子!” “太子也是人。”戚元挑了挑眉:“太子犯了错,同样要受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古有之!” 卫姨娘默了默:“那你来找我?” “兜兜转转,温明峰最信任的人始终是可言和你,密信不在你手里,就在可言手里,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要这封密信,而后,去扳倒太子。” 戚元淡淡的看着她们:“至于信不信我,要不要帮温明峰报仇,也随便你们。” 她气定神闲,仿佛真的不急。 谢营却捏了把汗,真的忍不住要给戚元跪下了。 戚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么多抄家灭族的话的? 这真是每句话都在犯上啊! 第646章 ·雷轰(五更加更!) 这几天过的好像格外的漫长,但是其实也并没有过多久。 京城自从少了萧云庭和戚元之后,连带着事情都变少了。 有人家里试探性的开了堂会,发现一切正常,连条狗都没出事。 大家的心情就顿时微妙起来。 戚家的人心情更加微妙。 因为自从大家发现堂会没问题之后,办堂会的人就多了,但是戚家的帖子却越来越少。 哼! 戚老侯爷在后院冲着戚老夫人大发脾气:“哼!一群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以后她们想请,老子也不叫孙女儿们去!” 戚老夫人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觉得戚老侯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她现在可没什么心情说这些,她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元姐儿现在怎么样了,事情办的顺利不顺利?” 西北的事情也没见什么消息传回来。 还不知道殿下那边又怎么样。 听说之前遇袭,但是遇袭之后就没消息再传回来了。 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如果真是被瓦剌人弄伤或是抓走,那这太孙的位置就难保住了。 真是让人发愁。 戚老夫人正说着这件事,刘忠就猛地冲进来,大声说:“老侯爷,老夫人!金陵,金陵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金陵?! 戚老夫人和戚老侯爷对视一眼,立即就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怎么就这么不经念叨。 金陵的事,还是大事,这不是元姐儿要去办的事儿吗?! 戚老侯爷立即就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忠说的简直是眉飞色舞:“老侯爷,老夫人,是温家,温家的那个妾室卫姨娘,她进京来告御状了!” ...... 哇哦! 那确实是好大的一件事。 戚老侯爷目瞪口呆。 随即就更加目瞪口呆。 他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来。 元姐儿怎么啦?! 她的太孙妃不要做啦?! 她也不让萧云庭做太孙啦?! 卫姨娘告状,那就得牵扯出太子! 牵扯出太子,那,太子有罪。 废太子,太子的其他子孙也必定都要被连坐。 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永昌帝就算是偏爱萧云庭也绝不可能违背祖宗和历朝历代的规矩的! 元姐儿是怎么想的?! 他急匆匆的:“元姐儿人呢?” 不行啊! 他一定要去阻止元姐儿让卫姨娘告状,否则的话,以后别说什么二圣临朝了,鸡飞蛋打了! 谁知道他还没出去,就被赶回来的戚震一把给拉住了。 戚震扶住旁边的博古架,死死的拉着戚老侯爷:“爹,您别去!别去!我知道您急的是什么,但是您先别急!” 怎么先别急?! 戚老侯爷都急死了! 他差点儿又打自己儿子一个巴掌。 好在戚震躲得快,急忙解释:“卫姨娘告的可不是太子!告的是太子身边的东宫詹事,柳青颂!” 柳青颂!翰林院副掌院! 同时也是太子的侍讲! 太子的东宫属臣,东宫近臣! 老侯爷猛地反应了过来! 戚元根本不是思虑不周,她简直是深思熟虑,这是要隔山打牛啊! 果然,戚震气喘吁吁的解释:“儿子听了一嘴,知道卫姨娘的状纸上的内容,她状告成国公酒后无德,强占人妻,却又置之不理!然后告翰林院副掌院柳青颂同流合污,为讨好太子和成国公,强压下此事!” 戚老侯爷扶住自己儿子的肩膀! 这一招走的好,走的妙极啊! 柳青颂就是太子最重要的臂助。 他是太子最重要的心腹,但是却偏偏不是太子本人。 永昌帝要保住萧云庭,就能把罪名全部交给柳青颂去承担。 至于太子? 太子只是偏听偏信,信错了人。 他深吸了口气:“元姐儿真是走一步看十步!” “不只是如此!”戚震压低声音:“卫姨娘带来几封密信,全都是成国公跟杨清善的密信!两人合作走私,勾结瓦剌人,私自调换马匹铁器,卖给瓦剌人,并且还收受瓦剌人的巨额贿赂......” 朝廷上炸开了锅。 谁都没有想到,之前争论了那么久的通敌叛国,结果通敌叛国的不是卢家,是成国公府和杨清善! 证据就摆在眼前! 杨清善甚至提醒成国公要收好账本。 又提了好几个卢汀手底下副将的名字,每一个人收了多少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后来如何栽赃在卢汀的身上,也写的很清楚。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柳青颂当场就一头撞死在了太极殿的柱子上。 永昌帝大怒:“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脏了朕的地方,拖出去!五马分尸!五马分尸!” 他怒不可遏:“太子呢?!太子呢?!宣太子!” 夏公公急急忙忙的去宣召太子。 太子的身体不好,还是坐着滑竿来的。 一下来,肥胖的身子就趴在地上。 永昌帝愤怒走下台阶,一脚踹在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顿时被踹的起不来身,哭喊:“父皇!父皇饶命!儿臣不知道犯了何罪,父皇饶命啊!” “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永昌帝指着他大怒:“你的东宫属臣,帮你拉拢朝中有兵权的勋贵,用私生子威胁人家走私揽钱,事发之后,还栽赃在卢家头上,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太子脑子里轰的一声,就像是有一个雷在脑子里炸开了。 炸的他头晕目眩,炸的他浑身发颤。 怎么会?! 这件事怎么会忽然就到了太极殿上?! 永昌帝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他的脑子转的极快,看着还躺在血泊里的柳青颂,心里很明白,柳青颂肯定是一力把这件事给揽过去了。 他马上就匍匐在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父皇,儿臣若是知情,儿臣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何况,何况卢家是儿臣的姻亲,是太子妃的娘家,卢家出事,对儿臣来说也是惨事啊父皇!这件事,这件事真的跟儿臣无关啊!” 他不能承认! 只要不承认,现有的证据根本不能定他的罪名! 而且就算是为了萧云庭,永昌帝也绝不可能直接给他定罪! 他这么想,但是脑袋却突突突突的,像是有无数的烟花在耳边炸开。 他终于轰隆一声,扎扎实实的倒在了地上。 第647章 ·哭丧 太子这次倒下去并不是跟之前那样,过不多久就苏醒过来。 他这一次彻底昏迷了。 孙院判看过之后,觉得自己脑袋都保不住了,颤颤巍巍的跟胡太医对视一眼,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先出头。 还是冯皇后冷然的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说:“如今到底太子的情况如何,你们不要有任何的隐瞒!从实说来!” 永昌帝还在怒气上头,但是却也仍旧还是克制住了脾气。 如果不是太子晕的快,他非得给太子几个耳刮子不可。 太子做成这样,真是天下奇闻! 他是太子!占着礼法上的优势,只要他不犯错,连自己这个皇帝要废太子,那都是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要跟朝臣为敌的。 所以太子本来只需要堂堂正正的走他的大道就是了。 可偏偏太子如此想不开! 蠢钝如猪! 他闭了闭眼睛,冷冷的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出事,内阁重臣们也不敢走,全都在太极殿外等着消息。 天老爷啊! 太子可不能这个节骨眼死了啊! 太子又不是没别的兄弟,虽然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太子一死,为止到底是传给儿子还是孙子,这事情就大了。 说不好就是朝野上下的一场浩劫。 权力过度的时候最危险了。 这样的重重压力之下,楚博想到了戚元。 就是那个女子吗? 永平侯府的那个女孩子...... 他眼睛沉了沉。 而此时承担着所有压力的胡太医和孙院判已经腿软了,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圣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情绪大起大落,犯了大忌,口歪嘴斜,且手脚发颤,敲击左腿并无反应,右手成鸡爪状,这,这就是中风的症状啊!” 廖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忍不住就哭出声来。 他就说过,太子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绝对不能情绪大起大落。 但是太子却偏偏不听。 每次都说自己心中有数,只不过是骗太医们的。 谁能骗得过太医啊?! 太子真是...... 萧景昭急急忙忙的赶到,看到的就是所有人跪了一屋子的惨状。 看到了他来,冯皇后叹了口气:“景昭,你过来喊一下你父王,看看他是否有反应。” 但是不管萧景昭怎么喊叫,太子都毫无反应。 只是嘴角一直不停在流口水。 看到这副模样,所有的人都心里叹了口气。 知道是没用了。 就算是回复过来,时间也有限了。 萧景昭悲从中来,恨不得大哭一场。 幸亏现在的情况哭也不是什么问题,他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本来永昌帝还是愤怒居多的,但是莫名其妙被这个孙子一哭,他的心里竟然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了。 这个孽障的确是个孽障。 但是同样也是自己的儿子啊! 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 萧凌死的时候,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那种心痛。 人到了这个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一时之间心口发痛,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幸亏冯皇后站在跟前,马上就发现了,搀扶了他一把。 正好太后急匆匆的赶到,永昌帝便冲着冯皇后点了点头,上前喊了一声母后,压低了声音叹了声气:“您怎么来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能不来呢?”田太后的目光焦急的落在了太子的身上,见太子毫无反应,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忧心如焚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又问:“孙院判!太子到底是怎么样?!你快说啊!” 孙院判只好哭丧着脸再说一遍:“太子,太子这是中风了,情况只怕是有些严重,还要看他什么时候醒来,醒过来之后是否能走路,是否能说话,都是不一定的事.......” 什么?! 田太后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严重至此?! 怪不得,怪不得闹的这么大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旁边的田景兰一眼。 田景兰则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目光落在了萧景昭的身上。 萧景昭深埋着头握住太子的手还在痛哭,看上去实在是痛苦极了。 她相信这份痛苦。 太子是萧景昭最大的靠山,这样的靠山倒下去,那萧景昭就毫无希望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这世上最希望太子活着的人,就是萧景昭了。 她因此微微低头,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捏了捏田太后的手心。 田太后立即就问:“薛神医呢?!那个给太子妃看病的薛神医呢!他不是厉害的很吗?!听说永平侯府的那个戚长亭摔断了腿,都被接好了!快去,快去找薛神医啊!” 太子不能死。 至少一定要保住性命等到萧云庭回来。 等到萧云庭定下亲事,成功正式进太庙祭祖封太孙,才能死。 永昌帝和冯皇后之前都已经一下子被打的措手不及,现在被田太后一提起,才忙反应过来,急忙让人去宣召薛神医。 薛神医背着自己的药箱本来都准备走了,结果却撞上了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戚元。 见到戚元,来接薛神医的赖成龙神情有些激动:“你出去这一趟,没出什么事吧?” 戚元摇了摇头:“赖大人,能不能让我跟薛神医说几句话?” 赖成龙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春升忍不住在心里哎哟了一声。 大人啊! 你真是有点儿骨气好不好啊! 对待女孩子的确是要好,但是,但是你也不能太好太软骨头啊,你骨头这么软,女孩子反倒是看不上你! 尤其是像是戚大小姐强的这么离谱的,她就更是慕强了。 你怎么能这么百依百顺呢! 气死人了! 赖成龙懒得理会,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原本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也原本以为自己会很jidong但是事实上,他看见戚元的那一瞬,却无声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见到她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已经足够令人安心了。 第648章 ·别救 赖成龙立在旁边一言不发。 他此时自己也并未意识到,脸上一直挂着一抹安心的笑意。 戚元就更不可能注意到了。 她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薛神医,挑眉看着他:“薛神医,是从此以后准备成为宫廷御用的太医,还是以后打算去悬壶济世,去钻研你的医术,去写下比金匮要略更加出名的医书?” 眼前这小丫头的嘴巴简直是舌灿莲花,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能被她说出花儿来。 薛神医背着药箱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抿了抿唇警惕的问:“你要说什么你就直说,我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以前碰上个齐王,其实就已经很倒霉的了。 齐王是个神经病,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天天一言不合就要人陪葬。 但是现在遇上个戚元,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其实戚元是比齐王更加厉害的神经病。 齐王的神经在于他暴躁,不把人当人。 但是戚元的神经在于她清楚一切,而且享受掌控一切,并且在用尽全力的试图掌控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太可怕了。 戚元微微朝着他笑了笑:“薛神医,你不仅仅会治病吧?” ...... 薛神医顿时有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果然,下一刻,戚元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几乎只能让他们两个自己听见:“您能不能,让太子就这样躺在床上,死不了,也活不了啊?” ?! 薛神医猛地抬头,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 戚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而且,戚元在江西的时候,和萧云庭的关系他都知道! 那就是已经是两个有情人了啊! 结果现在,戚元要自己让太子不生不死?! 这,这太荒谬了! 他说不出话,下意识的去看赖成龙。 锦衣卫,锦衣卫呢?! 这里有人口出狂言,没人来管管吗?! 赖成龙仍旧微微笑着,仿佛他们没有学过唇语,根本看不懂戚元刚才说了什么,只是转过头去和春升说起了这一次东瀛使团的事儿。 薛神医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算是明白了! 锦衣卫跟戚元是一伙儿的! 他们也都是听戚元的! 薛神医手指发抖:“戚大小姐,我不过是个大夫!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当初齐王也没敢让他对太子动手啊! 戚元可真是敢想! 风吹的竹子哗啦啦的响动,戚元立在竹叶底下,挑眉低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现在的局势,一个半死不活的太子,才是好太子,哪怕是对你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时间紧急,宫里等着人救命。 能说这几句话已经是极限。 戚元抓紧时间看着他:“不必你具体做什么,你只是不要用全力,明白吗薛神医?” 薛神医抬头看着她:“你也会医术。” 他知道的,戚元会医术。 所以才能南下的时候一路装晕装怪病,骗过了无数的大夫。 他知道戚元要做什么了。 戚元缓缓地冲着他扯了扯嘴角:“剩下的事情,不劳烦薛神医操心了。你办好这件事,我许你一辈子的自由,不管你要什么天材地宝,我一定用尽全力给你找来!” 薛神医一咬牙一跺脚,背着药箱匆匆走了。 赖成龙落后一步看着戚元:“真的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戚元嗯了一声,在赖成龙跟前她并不遮掩隐藏:“太子对卢家下死手,没有他的命令,杨清善不可能敢放瓦剌人刺杀太孙,太子已经不当爹了,那为什么非得要求人好好的当他儿子呢?” 赖成龙默然。 半响之后,他看了一眼戚元,轻声说:“你放心。” 戚元原本毫无反应的,听见这句话才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看着赖成龙:“赖大人,你不必......” 赖成龙是永昌帝的心腹。 是纯臣。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得到重用。 但是人心一旦有了偏向,那么就很容易做错事了。 永昌帝或许宠爱萧云庭,却不会允许朝中重臣这么早就开始倒向萧云庭。 尤其是还是他的耳目。 赖成龙自己也会陷于极度危险的境地的。 不等戚元说完,赖成龙定定的看着她:“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保证你的事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戚元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人面对好意的时候,真的容易词穷。 赖成龙却根本也不是要等她的回答,很快就已经走了。 春升落在后头,冲着戚元嘟了嘟嘴:“戚大小姐,你走了多久,我们大人就担心了多久,还让春霖去找过你呢!” 但是戚大小姐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好气! 戚元怔住。 她站住脚,微微有些迷惑。 人真的可以不祈求回报的去对待另一个人吗?! 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的。 萧云庭也曾说,他在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也是希望她能知道的。 赖成龙,他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戚老侯爷听见薛神医被宣召的消息急匆匆赶过来,来的时候薛神医都已经走了,他顿时有些着急,看着戚元问:“宫里的情形如何,来的人有透露什么消息吗?” 戚元嗯了一声:“中风了,这一次比较严重,前几次尚且还能醒过来然后保持清醒,但是这一次,眼歪嘴斜,口角流涎,情况严重。” 戚老侯爷心里暗自骂了一声活该。 真是脑子里想的坏事太多了,所以才会遭到这样的下场。 他哼了一声:“真便宜了他。” 薛神医在。 戚元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交代了薛神医,让薛神医不要尽全力。” 戚老侯爷后退了一步,他当然明白戚元这话里的意思。 不要尽全力,意思就是,不要救太子。 这,这是......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戚元:“元姐儿,这也太冒险了,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不呢? 戚元微微冲着戚老侯爷笑了:“祖父,你忘记我之前说过什么话了吗?我让他活的太久了。”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的。 第649章 ·涌动 戚老侯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的确,当初戚元曾经就说过,她让太子活的太久了,太子才能这么作妖。 但是当时戚元那么说的时候,戚家的人一时惊吓过后,就并没有太当回事。 毕竟太子和齐王不同。 不是能说杀就杀的人物。 但是他们忘记了,戚元是什么人。 她说过的话,她不会忘记,而且一定会做到。 戚元冲着戚老侯爷笑了笑:“祖父,我要出门一趟了。” 又要出门? 又是这个时候出门? 戚老侯爷立即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戚元是又要去引蛇出洞吗?! 然后趁机杀谁? 他吞了口口水:“元姐儿,你要......” “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说,让您准备准备,让祖母也帮我准备准备,我应当要进宫一趟。” 戚元说着,看着撒欢跑过来的阿黄,一下子将阿黄抱起来。 戚老侯爷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房里去的。 戚老夫人还在为了卫姨娘告御状的事儿发愁呢,见戚老侯爷神情恍惚的,还以为事情是不顺利:“是证据不足吗?还是有人阻止?” 怎么这个脸色啊? 戚老侯爷反应过来,喝了口茶摇头:“都不是,顺利的很,柳青颂当场撞死在太极殿,圣上已经下令柳家一门抄家,国子监祭酒和司业全都停职留用,以观后效。” 好重的惩罚! 戚老夫人也吸了口冷气,而后才问:“既然如此,那事情就顺利的很,密信现世,太孙殿下在西北办事就更方便了,卢家也平安无事了,您怎么?” 戚老侯爷压低声音说了太子的事情,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我怀疑,元姐儿是想要杀太子。” 屋子里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戚老夫人垂下眼说:“我什么都没听见,您什么也没说。” 元姐儿做事自然有她自己的计划,她从来不曾拖累家族。 戚老夫人信得过她。 戚老侯爷正也反应过来,他惆怅的叹了口气,冷嘲自己:“真是活的越来越胆小了,还不如你了。” 而此时,宫中,薛神医在诊治过后,便跪在地上对永昌帝和冯皇后回话:“圣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几次三番动怒引动卒中,先是小中风,如今这一次是大中风,只怕以后就算是醒过来,也是偏瘫在床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 过了不多一会儿,太子的众多姬妾和子女放声痛哭。 其中萧景昭哭的最为伤心痛苦。 永昌帝闭了闭酸痛的眼睛,声音嘶哑的说:“好好照料。” 本来他是一定要严惩太子的。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还严惩什么? 人都半死不活的了。 薛神医恭敬的应是。 冯皇后哭的眼睛都红肿了。 田太后低声安慰了几句,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声气,搀扶着永昌帝的手出了东宫,沉声说:“好好的人,你说不过就是短短一天之内,就成了这副样子......” 永昌帝的心情同样也不怎么好。 他沉着脸没有回话。 田太后则紧跟着又问:“皇帝,那这次成国公府勾结杨清善,甚至还试图刺杀云庭的事儿......” 说起这个,永昌帝愤怒至极,他真是觉得这些勋贵们愈发的贪得无厌。 当年打江山的时候,毫无疑问这些人的确是出了大力气。 但是,他给的赏赐难道还不够多吗?! 这些人抢来的前朝那些人的东西,都足够过几辈子了! 可是偏偏就是不知足,就是如此的不知足! 还要继续敛财! 还要继续弄权! 尤其是杨清善,身为一镇总兵,不仅不保护百姓,反倒是跟瓦剌人勾结,沆瀣一气,通敌卖国! 甚至还敢栽赃陷害太孙外家。 事发之后还要刺杀太孙灭口! 这是什么? 这是谋反! 永昌帝沉下脸来,严重杀气十足:“杨清善为官不仁,为臣不忠,这样的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是便宜了他!幸亏云庭机警,已经将他给杀了!但是如此还不足以平民愤,朕决定诛他九族!未成年男丁则一律流放岭南,世代不得科考!” “至于成国公府,本来也死光了,就这样吧!”永昌帝没好气,还是一口气堵在心里。 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杀人简单,这些人也都该杀,都该死。但是,太子如今这副样子......” 她十分忧心,然后说:“皇帝,太子眼下是这个样子,云庭和景昭他们这些皇孙的婚事就一定要上心了,不能再耽搁了,早点让他们成亲,才是正事啊!” 这一句话倒是说到了永昌帝的心坎上。 的确如此。 太子这一支若是要保住位置,还有要把位置留给萧云庭的话。 那萧云庭的确是要马不停蹄的成亲了。 否则太子一死,萧云庭连亲都还未成,还得守孝三年,什么都迟了。 说起这件事,田景兰的眉头微微一动。 太后问永昌帝:“皇帝心里有什么人选没有?” 永昌帝摇了摇头:“朕倒是没什么人选,成亲么,日子是他自己过的,云庭自己有喜欢的人,朕等他回来,便下赐婚的旨意,就是了。” 田太后微微皱眉。 田景兰同样面色微微一变。 没有料到永昌帝会说的这么明显直白。 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萧云庭喜欢的人选,无非说的就是戚元。 不过田太后并没有表达任何的不满,她只是点了点头:“既然皇帝心中有打算,那也就罢了,对了皇帝,听说你新封了一个丽嫔?” 被问起这件事,永昌帝怔了怔。 随即便有些不大自在的点了点头:“是,母后怎么也知道了?” “你久不封妃了,如今忽然就封了个丽嫔,而且还大肆铺宫,想不知道也难。”田太后扯了扯嘴角:“皇帝,哀家倒不是说你什么,只是也该有所节制才好,你到底也是有年纪的人了。” 这话太后来说,合情合理。 永昌帝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也并不好反驳,笑着应了一声是:“儿子心中都明白,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妃子罢了,不必母后这么操劳费心的。” 第650章 ·覆手 普通的妃子吗? 回到自己宫里,田太后依靠在大引枕上,冷冷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像极了小柳贵妃,而且皇帝已经许久都不回后宫了,偏偏就是封她为丽嫔之后,便已经连着几天住在她宫中,这就是普通的嫔妃?”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避讳田景兰。 田景兰在旁边耐心细致的帮着田太后分红豆和绿豆。 听见这话,就头也不抬的笑眯眯的说:“男人最喜欢新鲜俏丽的小娘子了,那种年轻和鲜妍,不是年纪和面貌的鲜妍,而是未经世事的天真和娇媚,是多用心维持的美貌也达不到的那种天真纯粹。” 这个芙蓉,哦也就是现在的丽嫔,不就是最好的代表吗? 田太后忍不住多看了田景兰一眼:“你以前可从来都不肯说这样的话。” 田景兰以前都是多听多看不说不动。 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是面上什么都不说。 怎么现在却说的如此直接。 田景兰微微笑了笑看着田太后:“因为要变天了,太后娘娘,宫中要出事了。” 出事? 田太后的面色一沉,眯着眼看着田景兰:“你仔细说。” 田景兰垂下眼:“娘娘,您听我说......” 她压低声音在田太后耳边急速的说了几句话,而后看着田太后变了脸色,便点了点头说:“您听我的,现在就送信,不要迟疑一刻!”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田景兰早就已经润物细无声的渗透了田太后的生活,她早就已经能够完全影响田太后的任何行动。 果然,田太后没有多少迟疑,便立即点头。 而另一边,芙蓉正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明诚公主,眼睛红的就像是兔子。 明诚公主厌恶至极。 她看不得跟自己母妃这么相似的脸,做出这么卑贱的表情。 冷冷的看了芙蓉半响之后,她冷冷的问:“父皇最近在你那里,都喝了茶?” 芙蓉吓得心惊胆战,浑身都在抖,听见明诚公主这么问,急忙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是,圣上很喜欢喝这样的茶......” 明诚公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加重分量。” 芙蓉猛地抬头看着她,嘴唇颤抖,十分害怕惊慌:“殿下......” “你怕什么?!”明诚公主啪的一声打了她一个耳光,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丽嫔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没有?!” 丽嫔捂着脸,呜咽着应了一声是。 她一走,廖斌就从帘子后头出来。 见到了明诚公主阴沉的脸色,他也沉沉的叹了一声气。 明诚公主冷哼了一声:“你哭丧哭早了,你主子还没死呢。” 这话说的就太不客气了,廖斌的脸色有些难看:“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幸灾乐祸有些不大妥当吧?再说,您现在巴望着我们殿下出事,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明诚公主嗤笑:“废物!如果不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辖制不住,才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们才不需要兵行险着,对永昌帝下手。 廖斌的脸色更难看了:“殿下,现在就不要说这些了吧?!咱们现在该做的,是同心协力,先让圣上病重,而后再趁机扶持起南安郡王来。这样一来,宫中就都是我们的天下了,朝臣们到时候又能如何?” 太子只是偏瘫了,又不是死了。 到时候永昌帝出事,太子完全可以用萧云庭远在西北为由,全程让萧景昭监国。 监国之后,那这监国的权力,还会换回去吗? 不可能的。 一切都能挽救。 一切都尚且还在掌控之中。 明诚公主这一次没有附和,也没冷笑,她只是一副十分迟疑的模样,把玩着手里的一块黑色的龙形玉牌。 这是齐王留下来的。 是楚国公和齐王唯一留在京中保护她们的暗卫。 人数不多,但是也是一股势力。 她看着这块玉牌,并没有说话。 廖斌却忽然轻笑了一声:“殿下,如果我是您,我就不会动其他的念头。永瑢皇子到底还小呢,国赖长君,他是不能服众的,何况,太子底下也不是没有兄弟了。” 所以,轮来轮去,都不会轮到永瑢。 心思被人揭穿,明诚公主也一点儿都不心慌,她偏过头看着廖斌:“支持萧景昭,他以后就能对我们好了?用什么来证明?” 廖斌正要说话。 明诚公主却立即就说:“少他娘的发誓,男人发誓就是在放屁!司马懿在洛水起誓,可是结果呢?!” 这番话实在是太不客气了。 廖斌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咳嗽了一声:“殿下,那您想要什么样的保证才放心?” 明诚公主微微的挑了挑眉:“很简单,让萧景昭娶柳明珠!” ?! 廖斌的脸色大变。 疯了吧?! 柳明珠以前的确是京城明珠,可问题是,柳家现在都不存在了! 柳明珠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还是因为宝荣公主和明诚公主当时求情。 然后成国公夫人和周王妃合力将人保下来送到了老家去。 可是,现在的柳明珠有什么啊?! 她什么都不是。 廖斌匪夷所思:“殿下,您何必如此?” 娶了又有什么用? 不喜欢,有一万种办法弄死。 或者是冷待。 就如同是冯皇后。 明诚公主冷冷的歪着头看着他:“有本宫在,有永瑢在,我们都会看着的,而且,朝臣们也都会看着的。” 廖斌被明诚公主弄得进退两难。 这个公主竟然如此刁钻! 但是自己却还根本不能跟她翻脸。 给皇帝下毒哪里有那么简单? 丽嫔那里只不过是前奏,茶水只是中毒的其中一种手段。 还需要明诚公主这边的东西配合。 这样一来,才能躲过锦衣卫慎刑司还有那些太监们的手段耳目。 才能成功给永昌帝下毒。 所以,明诚公主无可或缺。 但是,娶柳明珠...... 廖斌闭了闭眼睛,一咬牙:“行!既然殿下这么说,那臣就回去告知南安郡王殿下!一定会让公主您满意的!” 第651章 ·宣召(又是五更!) 回到东宫的时候,冯皇后已经回宫里去了。 她到了这个年纪了,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守着太子。 至于卢太子妃,她过来看了一眼,也走了。 本来就跟太子相看两厌。 现在,太子床前就只剩下了萧景昭,其他的姬妾还有孩子都被太子给赶走了。 此时的太子说话含含糊糊,根本说不清楚。 手指颤抖着指着刚进来的廖斌,一会儿就抖个不停。 见到他这样,旁边的萧景昭的眼泪立即就又下来了,急忙搀扶住他:“父王!您别着急,您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不能慢慢说,因为也说不清楚。 太子说话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见到了廖斌,他艰难的扯动嘴唇:“茶......明......诚” 萧景昭听不明白,但是却知道廖斌清楚,不由得看着廖斌。 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空无一人,廖斌蹲下身,轻声跟太子说:“殿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跟明诚公主说明了清楚厉害,明诚公主只有一个要求。” 太子的嘴边又流出不少的口水。 萧景昭立即伸手拿了帕子帮他给擦掉了。 太子就颤颤巍巍的说:“说......” “明诚公主要求让郡王娶柳明珠为正妃!”廖斌压低声音,就不再说了。 太子却睁大眼睛,费力的说:“放,放肆!” 真是太放肆了! 明诚公主竟然敢这么折辱他儿子! 柳明珠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当以后的太孙妃吗?! 廖斌急忙劝他平心静气。 萧景昭却也惊呆了,他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让娶柳明珠啊? 他跟柳明珠之间有什么关系? 而且现在的柳明珠只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甚至都不能出现在京城。 明诚公主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太子气怒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单过了一会儿,却忽然说:“娶!” 萧景昭立即失声喊:“父王?!” 太子的头颤颤巍巍的朝着他那边看,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线绷住了,痛的厉害,就费尽力气的指了指廖斌。 廖斌马上低声跟萧景昭解释:“殿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圣上再也不会相信太子了,就算是不废太子,但是太子如此卧病在床,那您怎么办呢?这东宫,只会是萧云庭的东宫,天下也是萧云庭的天下!” “太子和您,都要看他的脸色!您甘心吗?!” 甘心当然是不甘心的。 但是,这跟娶柳明珠有什么关系?! 萧景昭不解。 廖斌就继续解释:“早在出事之前,就是太孙殿下去西北之前,太子殿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丽嫔就是太子殿下准备的......” 萧景昭就完全明白了。 太子跟明诚公主合作,推出丽嫔给永昌帝。 丽嫔当然不可能对永昌帝怎么样,只是小心伺候。 真正的杀招也不在丽嫔那里。 所以丽嫔是真正的出水芙蓉,是纯洁无辜的白莲花。 永昌帝也会因此愈发的喜欢她,信任她。 而真正出手的,则是明诚公主。 明诚公主出手的条件就是,让他迎娶柳明珠。 这个交易非常清楚明白。 萧景昭嗤笑了一声,随即就淡淡的靠在了椅背上,冷冷的笑了一声:“好啊。” 太子费力的闭了闭眼睛,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安心了。 萧景昭则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 一个女人而已。 皇后怎么了? 历朝历代废后的不在少数。 哪怕是无过废后的也多的是。 他到时候整死明诚公主和永瑢,柳明珠一个孤女算是什么? 他点头答应了。 太子则看着廖斌。 廖斌松了口气,继续说:“还有,明诚公主要求让戚大小姐进宫。” 戚元?! 萧景昭皱起眉头。 明诚公主有病吧? 让戚元进宫干什么?! 这个女人进宫以后能干什么好事? 她在的地方,那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好好的办成的。 廖斌怎么知道女人们到底是什么心思? 反正明诚公主是死活都要戚元入宫的。 萧景昭不同意。 娶柳明珠他都同意了,但是要说让戚元入宫,他觉得完全是在胡闹。 太子则是颤颤巍巍的抖了抖,而后抓住萧景昭的手看着他:“应!” 答应! 明诚公主不会希望戚元好,让她进宫肯定是有阴谋。 而且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要把下毒给永昌帝的罪名栽赃给戚元。 这就是明诚公主这个人做得出来的事儿。 萧景昭还是心里有些不安。 他想要跟太子说戚元这年到底在京城做过什么事,但是太子显然听不进去。 一个女人而已,以前厉害,在宫里算是什么? 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她连宫殿都认不全。 明诚公主则不一样,本来就是在宫里长大的。 而且对永昌帝的性格了如指掌。 他立即看着廖斌。 廖斌就明白了,马上就去找了明诚公主。 不久之后,明诚公主就去求了永昌帝,让戚元进宫作伴。 永昌帝还有些好奇。 好端端的,怎么女儿忽然想到让戚元进宫了? 要知道,本来柳家跟永平侯府就不对付。 宝荣在的时候更是十分厌恶戚元。 永昌帝斥责了一声:“不许胡闹!” 戚元是萧云庭喜欢的人,既然萧云庭喜欢,那当然不能让明诚公主来折辱。 明诚公主却晃了晃永昌帝的胳膊:“父皇,我不过就是听说云庭喜欢永平侯府大小姐,所以想看看她,这怎么了?难道还不让看啦?” 永昌帝冷哼:“过阵子自然能看。” “那怎么一样?”明诚公主笑了笑:“再说,我看一看,太后娘娘和太子妃也都能看一看啊,未来的太孙妃呢,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您也想看看这个太孙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吧?”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之前田太后也提过想要见一见戚元这样的话。 永昌帝思索片刻之后,点头答应。 而此时的永平侯府,听见夏公公的宣召,戚震闭了闭眼睛:“宣我女儿,进宫小住?” 还不只是觐见,还是小住?! 第652章 ·眼红 小住? 戚老夫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她忍不住攥住戚元的手,欲言又止。 以前戚元也总是做危险的事儿,但是最危险,也就是去江西的齐王府杀齐王了。 那也不过是个王府啊! 怎么能跟京城的皇宫比? 戚元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在皇宫里只怕也是施展的开来的。 而且刚刚才让薛神医进了宫中,如今便要戚元进去,戚老夫人总觉得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她压低声音问戚元:“元姐儿,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开?” “为什么要避开?”戚元诧异的看了戚老夫人一眼,理所当然的说:“事情已经到这里了,就只差临门一脚,那些该下地狱的人就都要下去了。” 她才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要赶着去死的那就都去死吧。 戚老夫人满腹的担忧瞬间化作无形。 略带几分无奈的看着戚元闭了闭眼睛,心里也知道戚元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绝对不可能更改,只能压低声音叹了一声气:“那你,你一切都要小心,殿下还不曾回来呢。” 戚震在边上想,等太孙回来以后也差不多了,该死的都死完了。 他默默地咳嗽了一声。 戚元则微笑的应是:“您放心,我都知道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夏公公一直在外头恭恭敬敬的候着,他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位戚大小姐是太孙殿下的心上人,掌上珠,是万万不能出什么事的。 所以等到戚元出来,他便不动声色的将宫里如今的情形透露给了戚元。 太子重病瘫痪在床,太医用尽全力却改变不了什么,南安郡王一直守在旁边一动不动。 而太后娘娘则在小佛堂替太子念经祈福。 至于永昌帝? 永昌帝有了一个新的丽嫔,此时正在丽嫔宫里呆的多一些。 戚元挑了挑眉。 各方人马的反应其实她心里都有数,但是这个新的丽嫔...... 戚元略一挑眉就反应过来了:“长得一定很像小柳贵妃吧?” 永昌帝这个人不能说是无情无义,恰恰相反,他是太多情了。 多情的人有时候才是真正的坏人。 伤了人还不自知。 其实柳王妃才做得对想得通,这样的男人,还抢在身边做什么呢? 是女人就有老的时候。 没得选的男人才会表演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表演夫妻情深。 而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甚至连装都不怎么装。 当前面这个女人年华不在,他们自然会找更新鲜的。 若是小柳贵妃还活着,不知道此时作何感想呢? 小柳贵妃作何感想戚元不知道,但是明诚公主作何感想,戚元看的清清楚楚。 明诚公主年纪很小,小柳贵妃出事的时候她才四五岁,现在江西的事情到现在,也不过才一年半,又是快到新年的时候。 她就算是按照虚岁算,也不过才八岁。 此时的她,看向芙蓉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 戚元微微的挑了挑眉。 但是还来不及说话,明诚公主的目光已经对准了她了:“你怎么还不下跪!” 明诚公主将公主的架子摆的很足,晃了晃永昌帝的手上眼药:“父皇,您看吧,早听说过了,戚大小姐是京城的另类,她谁也不放在眼里。” 永昌帝的目光落在戚元身上,淡淡的挑眉:“抬起头来。” 戚元低声应是,微微抬头平视前方。 规矩上并未有任何的错处,一看就知道是正常的大家闺秀。 永昌帝笑了笑:“这不是礼仪处处都毫无错处吗?”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略有些疲倦:“你刚进宫中来,先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宫里都拜见拜见吧,而后便住在东宫陪伴太子妃。” 太子妃本来也是深居简出的。 萧云庭喜欢戚元,倒是可以让戚元多多陪伴着太子妃,这样一来,太子妃也能有人说说话了。 戚元轻声应是。 这样看上去,跟平常的女孩子没有任何的分别。 连从前的伶牙俐齿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永昌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丽嫔立即便走到他跟前搀扶着他,两人一道出了宫门。 而明诚公主则看着戚元冷冷的笑了一声:“你少在我面前装蒜,都是千年的狐狸,我知道你心里在打的什么主意!” 戚元觉得宝荣公主真是害人不浅。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她教成了什么样子? 她并没有心情跟明诚公主打机锋,自己从地上站起身来笑着看着明诚公主:“公主说错了,我心里并没有打什么主意,到底是谁在打主意,想必要问一问公主自己。” “大胆!”明诚公主愤怒至极:“你这是在影射本公主?!” 看看这脾气? 戚元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公主误会了,心里打主意的是谁,我就说的是谁,如果公主没有打什么主意,又何必这么激动,跟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斤斤计较呢?” 真是好一张嘴巴! 明诚公主一点一点的扯开笑意。 好啊,她知道戚元是嚣张惯了的。 也知道戚元的嘴巴很厉害。 事成之后,她一定要吩咐人拔掉戚元的舌头,亲眼看一看,戚元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是爱说话吗? 以后就永远不要说话了! 她慢慢的对着戚元扯开了一抹笑意,而后猛地沉下了脸,摆了摆手:“滚吧!多看你一眼,本宫都觉得恶心!” 假惺惺的! 戚元并没有生气。 跟一个快要死的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要看成功不成功,要看是谁笑到最后,何必争这一时长短? 她笑眯眯的应了是,行了个礼,毫不迟疑的站起身来,由女官带领着,先去了太后的慈恩宫。 田太后早听说戚元进宫了,还笑着跟田景兰说:“只怕是要在明诚公主那里吃上不少的苦头。” 田景兰笑而不语:“未必,以这位戚大小姐的本事,她可能不会吃什么苦头,反倒是会把公主殿下给气的不轻。太后娘娘实在是太过高看明诚公主,也太低估这位戚大小姐了。” 田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田景兰。 第653章 ·奇女 说曹操曹操就到,田妈妈笑眯眯的在外头禀报了一声,说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来了。 田太后喝了口茶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田太后宫中的布置和上一世不一样。 不过当然不一样了,小柳贵妃的品味和田太后也完全不同。 戚元只是略扫了一眼,便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给田太后请安。 田太后并未叫起,淡淡的,带着几分威严的说:“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戚元慢慢的将头抬起来,稍稍平视前方。 一眼看上去是个美人儿。 田太后心中没有多么的高兴。 她心里此时此刻,涌现出的是田宝赐他们的死状。 田家多年外戚,几世风光,结果到了戚元手里,若不是因为还有她这个太后在,那就什么也不存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看上去甜美乖巧,长着一副美人脸。 但是出手的时候却稳准狠,杀人的时候刀都不会抖一下。 甚至杀仇人基本杀人全家。 做事做绝的人,竟然也能被人喜欢,竟然也能有男人要。 真是太奇怪了。 她的脸色沉下来,带着几分冷峭的问:“太孙殿下去皇帝跟前求着要赐婚,要你做太孙妃,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配吗?” 配吗? 这个词儿用的可真是够居高临下的。 里面的恶意几乎已经遮掩不住。 这其实也在戚元的意料之中,眼前的这些贵人们本来就是这样的。 她们一生下来过的就是上等人的日子。 他们生下来就觉得人分三六九等。 戚元是个侯府的姑娘,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身份当然能够唬人了。 但是在皇室来看,却又觉得太不够看。 何况她跟田家还有旧仇在先。 戚元嗤笑了一声。 这回连原本正准备看着戚元如何应对的田景兰都略皱了皱眉。 这毕竟可是太后娘娘在问话! 田太后是什么身份?!她虽然不是永昌帝的亲娘,但是却十分知道分寸,所以她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戚元刚才,是在对着田太后冷笑吗? 显然是的。 戚元见田太后死死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挑了挑眉:“太后娘娘,臣女知道,您不喜欢臣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田宝赐死在我手里,田家的丑事也是我间接揭开。” 这个丫头! 真是半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忌讳! 体面人讲究什么事都要遮遮掩掩的说。 但是她倒是好,有什么说什么,恨不得什么都给你说的清清楚楚。 简直是个混不吝! 田太后的怒气彻底被勾起来,脸皮抽搐几下:“你还好意思说!像是你这样满身戾气的人,有什么资格做太孙妃,当天下人的储君妃?!你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遇上不喜欢的就直接杀了。 这样的人做储君妃,菜市口的杀人的地方都不够用! 她所有的怒气都被勾起来了。 戚元却轻轻笑出声来:“太后娘娘,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您也不必操心的那么远,因为眼下才是真正的难关,您现在之所以能够在这里说话算话,尊荣光耀,无非是因为圣上尊重您。” 田景兰的手微微动了动。 然后她心里的心情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这个戚元,竟然犀利之中还如此的通透! 她是真的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 连这个都猜得到! 田太后不耐烦的斥责:“这也是你配说的?!” “太后娘娘,太子中风在床,等到太孙殿下一回来,圣上就会借助除夕祭祖,正式册封皇太孙。您说,太子甘心吗?” 戚元没心情跟这帮女人在这里你你我我的扯那么多故事。 更没有心情跟他们弯弯绕绕的玩后宫这一套。 她直截了当的看着田太后:“田家如今能支棱起来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剩下几个三脚猫说是说前景不错,您也费心思的将人接到宫里做了皇子皇孙们的伴读,一心一意想要他们成才。” 田太后有点想打戚元的嘴。 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戚元则微微的笑了笑:“但是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至少需要圣上好好的,否则这些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太后娘娘,您与其在这里跟我酸溜溜的探讨一个还未赐下的赐婚的旨意,为难我这个小姑娘,不如先想一想,怎么应对眼前的难题,救下圣上,也救下你们自己。” 田太后一把抓住了田景兰的手。 她有些听不懂戚元到底在说什么了。 这丫头是不是疯掉了? 田景兰却气定神闲。 她脑袋清醒得很,上前几步双手亲自将戚元给搀扶起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说:“戚大小姐真是目光如炬,看样子,您看出来了?” 田景兰脸上还带着微笑。 跟戚元从前见过的那些闺秀都不同。 那些闺秀恨不得把不屑两个字写在脸上。 但是田景兰不同,她并没有如此,而且显得平易近人,令人好感十足。 戚元淡淡的挑了挑眉:“这么说的话,那看来田姑娘也看出来了?” 田景兰也不卖关子:“我在宫中这么久,很清楚各位主子的喜好,圣上的茶水,换了大半个月了,而且再没有换过其他的茶水。” 她这个人,从来不会高看自己。 但是却也会承认自己有一些小优点。 就比如说,她真是实实在在的细致。 田太后错愕不已:“所以你才会建议哀家一定要用尽所有的办法传信去给云庭?”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太子一出事,永昌帝宠爱丽嫔,田景兰就让她一定要传信去通知萧云庭,让萧云庭及时赶回京城,说宫里要出大事。 她不由得又惊又喜。 惊得是戚元的厉害。 但是同时也欣喜,因为她骄傲的发现,自家的田景兰同样也是管中窥豹的能手,任何一个细节,她都能观察的仔仔细细,并且很快的推测出缘由。 这样的本事! 田太后顿时底气十足。 她也不想为难戚元了,正如起源和田景兰所说,现在真不是为难一个无足轻重的戚元的时候。 她垂下眼说:“你去冯皇后宫中吧。” 第654章 ·天黑 冯皇后真的心情极差,太子出事,萧云庭还远在西北。 她真是心急如焚。 这个节骨眼,明诚公主提议让戚元入宫,冯皇后知道必定不怀好意,秉承着对萧云庭的爱护,冯皇后爱屋及乌,见到戚元,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握住了戚元的手:“好孩子,云庭在本宫这里提过你无数次了。” 冯皇后也并没有夸张。 说起来,萧云庭实实在在的是在冯皇后的跟前提起过戚元许多许多次。 而且每一次都是说戚元的好话,将戚元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此时看见戚元,冯皇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上次并未仔细的看你,现在再看,真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虽然她心里清楚的很,戚元能够被萧云庭喜欢,绝对不可能只是凭借着这一张好看的脸。 冯皇后的和善有些在戚元的意料之外,她沉默片刻,轻声问:“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出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温家的那个卫姨娘拿出了成国公和杨清善的密信。” 她抬头看着冯皇后:“您不生气吗?” 冯皇后不必戚元说也知道她在说什么,轻笑了一声就摇头:“他自小身体不好,所以格外的敏感,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会有自己的一套理解,走到现在这一步,就连本宫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既然看不清楚,那就算了。 冯皇后心中很清楚,儿子靠不住。 既然靠不住,那也没有关系,靠孙子就是了。 见她这么说,戚元就放心了,她笑了笑,而后低声在冯皇后耳边说了一番话。 冯皇后陡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你确定无疑?!” 戚元淡淡的点了点头。 冯皇后的坐不住了,她立即站起身:“本宫要去找圣上!” “娘娘!”戚元叫住了她:“您现在这个时候去找圣上,有什么证据?而且您说什么?说太子勾结了丽嫔和明诚公主要给他下毒吗?” 冯皇后猛地停住脚。 是啊。 永昌帝会信她吗? 她们之间的夫妻感情简直约等于没有。 但是现在的丽嫔却正得宠。 而且明诚公主更是年纪幼小,在永昌帝心里是掌上明珠。 他就算是信不过太子,也绝不可能信不过明诚公主的。 这么去说,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效果,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冯皇后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既然不行,那要怎么办?太子其实也有不少自己人,加上明诚那边,有许多小柳贵妃在时留下的助力,本宫不能都一一的掌握。” 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皇帝真的被下毒吧? 戚元却玩味的含着一抹笑意。 其实要阻止永昌帝中毒,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个丽嫔是个真正的小白兔,不必费多少工夫,她自己就露出马脚了。 可是,若是永昌帝不真正的中一次毒,他怎么可能下得了决心彻底的拔出这些毒瘤? 所以...... 她看着冯皇后,轻声说,皇后娘娘,咱们只能尽力的利用好自己手里的人手...... 正在说话,忽然有个宫女进来跪下禀报:“皇后娘娘,明诚公主殿下那边来人请戚大小姐过去,说是,说是永瑢殿下想看戚大小姐表演马术。” 冯皇后本来就吓得杯弓蛇影,现在听见明诚公主竟然还要让戚元过去,顿时心中就咯噔了一声,整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 她绝不能答应! 冯皇后立即就要反对。 这下过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但是戚元却握住了她的手,沉默的对着她摇了摇头。 冯皇后震惊不已的看着她,打发了那个宫女才问:“你都知道,他们那些人不怀好意的,你还过去,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戚元面色淡淡的笑了笑:“我没工夫和他们玩猫捉老鼠,既然她们这么迫不及待,那就开始吧。皇后娘娘也尽管放心,我是不会有事的。” 冯皇后怎么可能放的下心?! 她现在人都已经被吓傻了。 忍不住就深吸了口气:“戚元,明诚若是动手,现在叫你过去,要么是杀了你,要么是打算栽赃在你身上,你不要过去。” “但是我不去,这一出戏怎么继续唱下去呢?”戚元目光笃定:“皇后娘娘,护好太子妃娘娘吧,我这里,不必担心什么。” 戚元决定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别的人根本就拦不住。 冯皇后以前还不太了解眼前这个小姑娘,但是现在却也清楚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担心不已的看着戚元出去。 随即便立即吩咐自己身边的田姑姑:“云庭留下来的几个会武功的宫女,全都留给太子妃!让太子妃一定要保护好她自己!否则的话,云庭回来就见不到母亲了!” 同时她心里真的恨死了太子。 这个孽畜! 谁说他蠢钝! 他分明就是聪明的过头了! 太过聪明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太子此时打了个喷嚏。 又流出了许多口水。 萧景昭毫不迟疑的身手替他擦干净,温和的问:“父王,您要喝些水吗?” 太子的心情不是很好,费力的推开了萧景昭的手,结结巴巴的问:“什么,什么时辰了?” 他迫不及待的要等着出事了! 一定要抓住他们,一定要抓住他们! 他要所有反对他的人,都死在这座宫殿里! 他本来就是这座宫殿这个天下的主人,是永昌帝一直把持着这个位子,死死的不肯放权,把他给逼成了现在这样! 他要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萧景昭按住他的手让他平复下心情:“父王,您别着急,明诚姑姑那边的夜宴开始了,今天晚上,一切就都会开始的,您睡一觉,等到明天醒来,就是一个新的天下了。” 太子浑身舒泰的呼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还觉得浑身酸痛,浑身都不是滋味。 但是现在,他听见这句话以后,只觉得浑身的疼痛全消。 是啊,会成功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第655章 ·夜宴 冯皇后这是头一次见到戚元这样的女孩子。 因为见惯的都是大家闺秀,都是八风不动的那种贵族女子,所以面对戚元的时候,冯皇后总觉得格外的古怪。 这古怪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她忍不住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人的性命可只有一条,这回你过去,几乎是九死一生,你明不明白?!” 留在这里,冯皇后至少一定会拼命护着她的性命。 但是去了明诚公主那里,事情可就脱离了冯皇后的掌控了。 戚元有些不耐烦了。 她进宫来并不是为了安抚冯皇后的情绪的,没有功夫在这么紧急的时候一直安抚冯皇后的情绪,跟她分析如今的形势。 她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冯皇后:“娘娘,您要知道,我跟萧云庭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分别,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冯皇后睁大了眼睛。 所以说,刚才戚元是说她多事吗? 戚元的意思是,她完全自己有本事处理宫变这样的大事?! 不过戚元只不过是跟她说一声,并不是为了让她相信。 她转身就走。 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站住脚忽然回身,站在冯皇后跟前:“皇后娘娘,若是不久之后传出我的死讯,你也不要慌张。” 冯皇后怎可能不慌张? 她现在就已经慌张得几乎要傻了,整个人都不大好。 老天爷啊! 戚元都在说些什么?! 殿中的光一点点的西沉下去,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戏台。 戚元缓缓的拉住冯皇后的手,沉声说:“其实世界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谁生来就是皇帝呢?要知道,先帝爷还是乞丐呢,一样靠着自己白手起家,一样能治理这偌大的天下。”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冯皇后根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觉得眼前这个孩子的胆子大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让她根本都接受不了。 但是到底是蛰伏了多年的人,她很快沉下心来,梳理了戚元话中的信息。 她抿着唇问:“本宫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进宫了,就是为了让你......” 戚元点头:“对,就是如此,就是为了让我背上弑君的罪名。我是萧云庭看中的太孙妃,这一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整我,就如同跟整卢家一样。” 顺带还能帮太子扫清障碍。 又能让柳家报仇。 让明诚公主心里舒服得意。 这不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吗? 冯皇后的神情都灰败下来。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太子会发动宫变。 而且会跟明诚公主合作。 她只能表态说:“本宫一定会站出来,否认这一切!” 戚元轻轻的笑了笑:“那皇后娘娘应该要联络长公主和宗室,乃至于柳王妃了。” 她说着,轻轻冲着冯皇后行了个礼:“其实我一直觉得,皇后娘娘是有大智慧的。” 退让是大智慧。 选择是大智慧。 虽然在这其中或许有挣扎有犹豫,最后也有迟疑。 但是,最终做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世界上的绝大部分的人。 冯皇后静静地看着戚元的背影,她轻声跟自己尚宫,也就是如今的郑尚宫说:“本宫现在明白云庭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冯采薇在戚元跟前,简直是太不够看了。 不管是谁,都不会多看冯采薇一眼而舍弃戚元的。 郑尚宫轻轻的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明诚公主已经等了许久,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宫宴歌舞升平,来自西域的御兽师轮番的让各种珍奇异兽上场表演,引得一阵阵的欢呼和掌声。 丽嫔看的目不转睛,简直是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看着两只几乎是只有手掌大小的猴子,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像是猴子,但是看上去却又跟猴子有着特别大的区别。 叫人好奇。 明诚公主瞥了一眼,眼里露出几分不屑几分讥诮。 “真是没见过世面,丽嫔怎么连金丝猴都认不出来?” 丽嫔顿时咬着唇满脸的尴尬和难堪。 她从前不过就是一个孤女,猴子认识,但是怎么会知道猴子竟然还分这么多种的品类? 此时被明诚公主这么当众嘲讽,顿时就忍不住要哭不哭的样子。 小姑娘家最是要面子。 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永昌帝笑了一声出言维护:“罢了,不过就是两只金丝猴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既然丽嫔喜欢,那就养在丽嫔宫里吧。” 丽嫔顿时喜出望外,急忙起身道谢。 正在此时,外面禀报说是永平侯府大小姐来了。 明诚公主这才来了兴致,淡淡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请进来?” 赖成龙握着绣春刀站在距离永昌帝不远的地方,一时之间心中惊跳了一声。 他总觉得今天有事发生。 永瑢皇子正缠着永昌帝:“父皇,既然赏赐了丽嫔娘娘,那能不能也给儿臣一只?儿臣也喜欢!” 永瑢到底还是小孩子,天真烂漫的年纪。 何况最近又刚刚才大病一场。 他说喜欢,永昌帝当然不可能拒绝,当即就轻笑了一声:“好啊,既然永瑢也喜欢,那就让西域多进攻几对就是了。” 而此时,御兽师正准备站起身。 那对金丝猴却忽然朝着戚元蹿了过去,牢牢地扒住了戚元的肩膀。 一左一右的待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睛咕噜噜的盯着戚元看。 戚元手指微动。 她想将这两只金丝猴直接捏死。 但是丽嫔却惊呼了一声:“哎呀,它们跑到戚大小姐身上了!劳烦戚大小姐,将它带过来给本宫,可好?” 明诚公主笑眯眯的看着。 赖成龙上前几步拱了拱手:“圣上,微臣去拿。” 他是锦衣卫镇府,如今永昌帝跟前的红人。 他来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两只金丝猴却死死的扒拉着戚元,见到赖成龙过去,还做出攻击的动作。 丽嫔顿时又心疼起来:“赖大人,您别吓着了它们!” 第656章 ·遭袭 永昌帝扬了扬手,示意赖成龙退下。 赖成龙面色微变,看着戚元眼神警惕。 戚元自然看得懂他的暗示,冲着他微微点头。 而此时,丽嫔已经不停催促:“劳烦戚大小姐,将它们带过来吧。” 戚元便缓步上前,丽嫔顿时起身离席,走下台阶,欢喜的捧着两只巴掌大的金丝猴,笑的娇俏可爱:“圣上,圣上您快看!它们多可爱呀?!” 也就是在此时,变故突发。 两只金丝猴忽然不知道为什么,直接从丽嫔手中一跃而起,朝着永昌帝扑去,狠狠地用爪子抓伤了永昌帝的额头。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夏太监的反应是最快的,马上就跑过去,一巴掌将一只猴子给拍了下来。 赖成龙紧随其后,也马上就将另一只金丝猴攥住。 金丝猴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剧烈挣扎的挠了赖成龙一下。 赖成龙手掌顿时被挠出血,只能扔了那只金丝猴。 两只金丝猴一下子就钻入草丛不见了。 而夏太监则惊恐的开始呼喊:“快传太医!传太医!有毒,有毒啊!” 有毒?! 宫妃们一下子都蒙了,马上就跟着站起身来,果然看见永昌帝发黑的伤口,而且很快,永昌帝连嘴唇都开始发黑了。 至于赖成龙,他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受伤的同时,就开始吸伤口的血,而后迅速吐掉。 一直到血变红,才停止。 但是永昌帝却根本没有他的反应和好运气,当即便猛的指着萧景昭喊了一声:“景昭!你去查!去查!!” 随即便猛的倒了下去。 萧景昭陡然站起身来,豁然朝着永昌帝快步跑过去:“皇祖父!皇祖父!” 明诚公主倒是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永昌帝最后竟然是让萧景昭去查的。 丽嫔已经吓傻了,一切都是从她要金丝猴开始,现在永昌帝竟然被金丝猴抓伤中毒,那她,她怎么办? 她立即就惊呼了一声:“是戚大小姐!” 明诚公主原本正准备开口的,没想到丽嫔却抢先了一步开口了。 这个蠢货竟然也难得的在恰当的时候说了恰当的话。 将一切都推给了戚元。 既然都已经有人开了口,明诚公主立即便厉声呵斥:“快将这个贱人给抓起来!竟然胆敢公然行刺,抓起来,锦衣卫立即查抄永平侯府满门!” 戚元之前不是总是动不动就弄得别人家里被抄家吗? 这一次好了,轮到戚元自己了。 啧啧。 也不知道永平侯府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他们当初到处纵容戚元的时候,想必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戚元这么连累,别说是爵位了,甚至是全族的性命都要丢了吧? 之前还说戚长亭的腿好了。 腿好了有什么用? 走不到几天的路就又要废掉了。 真是有意思啊。 因为今天只是普通宫宴,所以出席的都是一些得宠的宫妃还有一些平时受宠的公主们。 此时并没有什么朝臣在场。 那么,这个时候的赖成龙就成了一个十分关键要紧的人物。 他立即就说:“应当先将御兽师给抓起来!戚大小姐只不过是才来,她跟两只猴子也不过是刚刚才接触,如何能够就断定是她行刺?” 明诚公主抱着手阴恻恻的冷笑出声:“抓御兽师?” 她往戚元身后看去,御兽师已经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明诚公主立即便皱着眉看着赖成龙:“赖大人,你还在等什么?圣上遇刺,你竟包庇凶手?!!” 春升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就知道跟着戚大小姐不会有什么好事。 现在果然了吧。 圣上还被行刺了! 这可怎么办?! 见赖成龙并不动,明诚公主立即看向了萧景昭:“南安!父皇昏迷之前将重任交托给你,你现在便是这样毫无作为的吗?!” 眼下当然要抓住全部机会,控制宫中的所有势力。 然后等到明天朝臣们上朝的时候,就将罪名给定下来! 萧景昭缓缓站起身来。 他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有了永昌帝倒下去之前的那一句话,他现在就是这宫里名正言顺的做主的人。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说什么算什么。 他环顾了一圈惊慌失措的嫔妃们,还有神情各异的宗室们,轻声而坚定的喊出了几个瓶子:“邓平!李密!陈晓龙!” 赖成龙眯了眯眼睛,萧景昭喊的这几个人全都是禁军统领。 都是戍卫宫中的羽林卫和御林军! 他闭了闭眼睛,心中已经思索该如何带着戚元先躲起来,但是脑子却逐渐的开始变得混沌。 这个毒竟然厉害至此! 他心中惊跳,趔趄了一下,马上眼看着就要摔倒。 旁边的春升吓得面色都变了,急急忙忙的站出来搀扶住他,紧张的喊了一声:“大人!” 赖成龙来不及说其他。 他只是沉声说:“保护好戚大小姐!灭灯!灭灯!!” 萧景昭此时正在吩咐邓平陈晓龙他们几个:“关闭所有宫门,将娘娘们送回自己的宫殿,着人严密看守,不许进也不许出!任何进出人员都要严格登记!” 陈晓龙和邓平他们几个急忙答应。 萧景昭最后才看着戚元,挑了挑眉,轻声说:“戚大小姐,这两只金丝猴最后毕竟是经过你的手才到的我皇祖父手里,弄伤了我皇祖父,所以,要劳烦您进慎刑司了。” 至于赖成龙?! 他不过是永昌帝的狗。 现在主人都换了。 之前的狗当然也不可能再用了。 他心中舒心。 萧云庭费尽心思去建功立业又有什么用? 他处心积虑的洗刷卢家的冤屈又有什么用? 今夜过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正说着,萧景昭头上的一战宫灯却忽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园中的光线顿时暗下来一大截。 明诚公主已经意识到不对,立即就大声喊:“抓住戚元!” 其余的人都不要紧,戚元一定要死! 她一定一定要戚元去死! 但是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宫灯就不知道为一盏接着一盏的暗下去。 戚元缓缓的挑了挑眉,眼看着春升和春霖几个人不动声色的在捣乱,自己便也趁机猫腰偷偷转身朝着旁边的小道狂奔。 第657章 ·顶级 她才不会停在这里等死,一面跑,她一面摘了头上的首饰扔在湖里,而后将斗篷也给拽下来,找了一棵树塞在了底下。 永昌帝乍然遇袭,这在戚元的意料之中。 但是永昌帝会脱口而出让萧景昭查案,这却出乎戚元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 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有萧景昭是他的孙子吗? 不对,当时还有四皇子和五皇子。 这两个都是成年的皇子了。 而且还有宗室,周王出事之后,宗人令就换成了端王来做。 咸宁县主刚才都还坐着好好的。 这么多的人可以用,为什么永昌帝指的是一个自己从前并不重视,从来不曾出头的孙子呢? 戚元这么想着,一队御林军却从她身后急促的追过来厉声喝问:“停下来!” 来这一招夜刺,很显然太子这一方面是做足了准备。 萧景昭脱口而出叫出的那些人名,应当就是太子在这宫中的亲信了。 这么一想,戚元又忽然觉得是已经抓住了些什么。 是啊,是不是,太巧了? 只是要证明这个的话,那么就得到永昌帝的跟前去了。 而要到永昌帝的跟前,首先就得要摆脱眼前这些萧景昭的羽林卫。 她观察了一下地形,前面不远处就是太后娘娘的慈恩宫。 只可惜,田太后素来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一次皇帝遇刺跟她丝毫关系都没有,她巴不得不牵连进去,最多是想尽办法找名医。 所以在这里打起来,就算是她能杀掉眼前这一帮羽林卫,动静这么大,也一定遮掩不过去的。 她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手里的袖箭,正要转身,却忽然听见前面一声熟悉的女声正在喊:“绿心,让你去送一个插了梅花的瓶子,就这么难?怎么耽搁到现在?” 说着便快步走到了跟前,顺手接着宽大的袍袖塞给戚元一样东西,而后才立在戚元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对方一行人:“哟,这是怎么了?秦大人,您这是要抓谁呢?” 秦鸣本来就是宫中守卫,时常在宫中轮值,在太后宫中轮值也不下几十次了,当然认得出来眼前说话的是太后娘娘跟前最受宠的县主,也就是田景兰。 到底是太后跟前的人,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几分的,他笑了笑,轻声说:“回县主的话,今夜宫宴出事,有刺客趁乱脱逃,因此属下们奉命找寻。” 田景兰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什么?!什么人如此大胆?!是谁被刺了?” 秦鸣怎么可能会回答她这些东西?当即就笑了笑:“这些就不能告知县主了,还请县主行个方便。” 他说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手里的刀也缓缓的抽,冷冷的说:“这位姑娘,请转过身来。” 田景兰顿时不解:“秦大人,你不会觉得刺客是我们慈恩宫的人吧?!绿心可是我们慈恩宫的人!!” “县主说笑了,我们怎敢有这样的心思?”他似笑非笑的说:“只是职责所在,刚才所有的灯都被打破,刺客跑脱,我们一路追着过来,正好在这个时候碰上眼前这个姑娘,所以必定是要问一问的。” 他说着:“其实也很简单,若不是的话,转过脸来,让我们看一眼就是了。我们方才都在现场,戚大小姐长什么样子,还是记得清楚的。” 田景兰哼了一声,赌气似地说:“绿心,转过脸来让他们看看吧!!” 戚元果然转过脸来,但是眉眼耷拉,脸型跟戚元根本完全不像。 秦鸣的脸色一变。 他认真的再看了一遍,也觉得确实是不对。 这个姑娘的脸型和肤色都对不上,除此之外头上的头饰也是一点都没有,光秃秃的,连衣裳也不是。 真是认错人了! 晦气! 确定是认错人了之后,秦鸣连一刻都不想再待,假笑了一声,便后退几步冲着田景兰拱了拱手:“对不住了县主,是我们追查刺客心切,因此才冒犯了慈恩宫的人,稍后自会去请罪!” 田景兰冷哼一声:“请罪就不必了,只是办差要小心些。行刺是多大的罪名!我们太后娘娘是最巴不得圣上好的,你们忽然这么说,岂不是让我们太后娘娘......” 秦鸣赶紧赔罪道歉,急匆匆的借口要找凶手跑了。 戚元等到他一走,便立即跟田景兰道谢。 她听说过田景兰。 从萧云庭的嘴里,听说过田景兰提醒他瑞香有问题的事。 这样的姑娘,一定是聪明透顶的。 现在看来,果然也聪明透顶。 她轻轻宠着田景兰点了点头。 田景兰同样微笑着回了个礼,压低了声音:“事态紧急,圣上遇刺,其实消息已经传遍宫中,戚大小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再要收留你,那必然不能够,我不能连累太后娘娘,请你见谅。” 戚元自然不可能让她为难,闻言马上便摇头:“县主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怎么还敢继续给县主和太后娘娘添麻烦,您放心。” 田景兰有些不放心你:“那你现在能去哪儿?” 宫中现在都是萧景昭的人,而赖成龙都已经被架空,听说自己也中了毒,正在找大夫。 这样的局势下,其实她看不出戚元有什么生路。 戚元却微微的笑了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县主不必担心我。” 田景兰一时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指的哪里。 但是她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便冲着戚元微微一点头:“那就祝戚大小姐好运了。” 戚元很快就没入了夜色中不见了身影。 田景兰也转身提着灯笼回了慈恩宫。 太后还未休息,见到她回来,淡淡的问:“怎么样,好人做完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田景兰会出面帮戚元。 戚元死了不是正好吗?! 田景兰笑而不语:“太后娘娘,其实刚才就算是我不出手,戚大小姐也绝对能够逃脱的,她左边就是湖,右前方则是假山,那些人,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她的。” 第658章 ·送殡 田太后才不信这些话。 真有那么厉害的话,怎么会被追的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到处乱窜。 她冷笑了一声:“你别做了东郭先生才是。” “怎么会呢?”田景兰微笑:“戚大小姐怎么也不会是狼,相反,其实我真的挺喜欢戚大小姐的。” 但是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把戚元当成是对手没错。 但是谁说过不可以欣赏对手? 她曾经说过,她能做戚元做的一切。 现在她仍旧还是要说这句话。 就比如现在,如果她是戚元,她还是可以脱身。 就是不知道戚元能不能了。 戚元没兴趣成为别人的赌注,夜里的宫殿长街十分吓人,太监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赶在一堆等着人一个个的查看。 她隐在夜色中,无声无息的顺着一条夹道,走出大约半里的距离,她低下头摸索到几块石头,而后一块一块挪开,然后无声无息的钻了进去。 殿中正灯火通明,明诚公主将桌上的东西都骚落在地上,大发雷霆:“那么多的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黄毛丫头给溜走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 她说一句话就摔一个瓷瓶,没一会,满殿都是碎瓷片了。 宫女太监们都吓得瑟瑟发抖。 丽嫔也咬着唇在旁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偏偏她不敢说话,明诚公主却对她最有兴致,啧了一声,笑眯眯的问她:“你怎么回事啊?父皇就在你边上,你当时若是反应再快一些,直接让人拿了戚元,不就没事了?” 丽嫔吓得浑身都在发颤,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声殿下。 明诚公主却厉声恼怒:“跪下!” 皇帝都要死了,一个丽嫔算什么? 这个丽嫔也是她抬举上去的。 现在自然也能由她给拉下来。 丽嫔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但是却丝毫不敢拒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顿时惨叫了一声。 碎瓷片扎入了她的膝盖里,骨头里,痛的她面目扭曲。 明诚公主却哈哈大笑:“你看吧,本来就是个贱人,就算是穿上华服衣冠,也还是改变不来你卑贱的本质!!贱人!” 以为穿上华丽的衣裳,以为在永昌帝跟前得宠,就能取代她的母妃了吗?! 做梦! 明诚公主的脾气喜怒无常,丽嫔吓得花容失色,腿上痛得面上变形,但是却偏偏不敢喊疼。 她心里清楚的很,她越是哭越是喊,到时候换来的就是更加厉害的折辱。 不过这一次显然她想错了。 因为她就算是已经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也还是惹了明诚公主不高兴。 明诚公主慵懒的,沉沉的呼了口气,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忽然轻笑着说:“把她的衣服给扒下来。” 殿中此时剩下的只有两个太监,四个宫女。 全都是明诚公主的心腹。 听见明诚公主这么说,他们几个全都毫不迟疑的照做。 丽嫔再也无法容忍,哭着喊着求饶。 作为一个女人,她觉得剥掉衣裳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但是明诚公主可不管这些。 她还记得宝荣姐姐的叮嘱。 下等人不是人,不必把他们当人的。 仇人也不是人,不只是不能把他们当人,还要把他们当成牲畜。 丽嫔开始剧烈的挣扎哭喊求饶。 但是根本没有用,那些太监和宫女见她不肯脱衣服,甚至还上手直接掐丽嫔的软肉。 不过这个时候,这座寝殿就算是闹上天,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眼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去找刺客了。 明诚公主托着下巴,兴致盎然的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是忽然一个太监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忽然正摔倒在了地上,发出轰隆一声。 随即就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明诚公主皱起眉来。 紧跟着一个宫女也忽然惨叫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不过她摔倒的原因比较明显,因为她肩膀上正在不停的流血,她中箭了! 殿中有别人!! 明诚公主惊呼了一声,立即扬声喊:“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她吓得都破音了。 但是显然这并没有半点用处,因为随即另外几个人也都倒下了。 戚元满身泥泞的从帐子后头走出来,头发散乱,满脸都是污泥。 但是这丝毫不损她的淡定从容,她轻轻冲着明诚公主讥诮的笑了笑:“之前我总觉得,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既然主谋死了,那也就算了。” 明诚公主满脸怨愤的看着她,简直是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掐死戚元。 戚元竟然还能摸到她的宫里来! 萧景昭那帮人是疯了吗?他们到底是什么废物,竟然会让戚元到处在这宫里乱窜,最后还跑到了她的宫里?! 戚元这个女人可是会杀人的! 她咬了咬唇。 戚元则缓慢的上前,俯身捏住了明诚公主的脖子,一点点的收紧力气,满意的看看这明诚公主几乎已经呼吸不过来,整个人的脸色都紫涨起来。 然后才轻声问:“公主,体会到了吗?命悬一线的感觉?” 明诚公主用尽全力的去拍打戚元的手,去握住戚元的手,去抓挠戚元的手。 她不想死。 不,是任何人,都不会想死的。 她有些害怕了。 她终于知道,原来快要没命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被人随时可以取走命,是这样的滋味儿。 她双手不停的挣扎。 但是戚元并没有放松任何一点点的力气。 有些人作恶,可能并不是他们本身想要作恶。 但是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做任何的事情,都会带上百倍的严重的后果。 明诚公主就是如此。 她让丽嫔这样死,好玩吗? 正常人谁会觉得这样好玩呢? 把人的衣裳给剥开,让人寸缕不着的在碎瓷片里打滚,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浑身扎满瓷片,看着她挣扎而不能得救。 这算是什么人? 她不会变好。 只会愈发的不满足,只会觉得这样死的人都已经不足以满足她的猎奇心。 她只会变本加厉。 戚元冷冷的对上明诚公主的眼睛:“你既然这么听你姐姐的话,那就下去找她吧。” 第659章 ·完美 明诚公主的喉咙都像是要断了,每一口气都艰难的从鼻腔中挤出,她满眼怨愤的盯戚眼里透露着蚀骨的恨意。 不对。 姐姐早该杀了她。 不,应该更早。 柳明珠早就应该杀了她! 都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总觉得戚元不过就是一只小蚂蚁,随时想碾死就能碾死,根本不必上心,所以才会导致一次又一次的给戚元机会。 让戚元一步一步的变得强大,直到变得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她双手死死的攥着戚元的手,却觉得毫无作用,这个女人的手简直就跟铁钳一样! 可是就算是她恨得几乎要爆炸,整个人的恨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凝成实质,却仍旧没有办法,戚元不仅没有松手,反而一点一点的加重了力气。 明诚公主终于彻彻底底的觉得害怕。 她眼泪汪汪的盯着戚元,眼里的眼泪如同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流下来。 这样的场面,这样年纪的小女孩。 哪怕你知道她恶贯满盈。 哪怕你知道她是在故意示弱,根本不可能真心悔过。 但是,在这个时刻,实在是很难不心软。 哪怕强硬心肠狠毒如戚元。 她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鼻腔里又有新鲜的空气进入,自己的命好像终于得到了保证。 明诚公主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这簪子其实是一把武器,是当初齐王分别送给了她跟宝荣公主的。 此时此刻终于派上了作用。 她不能死,她要戚元死! 只是,她却忽然看到戚元笑了。 戚元讥诮的,自嘲的垂下头笑了一声:“好了,现在再杀你,我就毫无心理负担了,你下去找你姐姐吧,若是你能找得到的话,下辈子记得要做个好人。” 她说完,毫不迟疑,拧住了明诚公主握住簪子的那个手腕,然后用力一掰,直接就将她的手腕给掰断了。 不仅如此,近乎都不等明诚公主喊出声,她就用力的拧住了明诚公主的脖子,而后重重的一用力。 明诚公主的脖子顿时发出咯噔一声,和身体错了位,表情却仍旧还是错愕的。 戚元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你看,人就是不能滥发好心的。 有的孩子是孩子,有的孩子是恶魔。 明诚公主就是。 杀完了人,她看着殿中躺着的几个人,上前去看丽嫔。 只可惜被折磨的太狠,有一块碎瓷片直接划破了丽嫔的脖子,此时的丽嫔已经浑身都僵硬了。 她的手腕有些发痒,觉得让明诚公主死的太过轻易了。 至于杀了明诚公主该怎么办? 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正好便听见殿外传来动静。 她进宫的时候,戚老夫人活像是她马上就要死了,说她再有本事,在宫里只怕也难以施展。 但是其实戚老夫人并不清楚她上一世在这宫里是第一宠妃。 暗卫加上宠妃,她对这宫里的每一个地方都了如指掌。 听见外面传来动静,她无声无息的转入屏风后,而后又接连转了两个弯,躲在了书架后面。 廖斌正在跟萧景昭说话,他跟萧景昭说:“东西是我们给的没错,但是解药却在明诚公主手里,这毒药是楚家所有的秘方,我们不过是帮忙配齐了五石散,另外的成分却不知道......” 所以说到底,他们今天晚上总共一定要做成四件事。 第一件,掌控住永昌帝,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要更换成自己这边的人。 第二件,控制宫中所有人员,包括太后皇后和太子妃宫里。 第三件,在消息发散之前,就先把罪名定下来,彻底定在戚元身上,最好是搜到戚元之后就地诛杀,一锤定型! 第四件,则是要在拿到解药之后,杀掉明诚公主,将明诚公主打成是丽嫔和戚元的同党。 廖斌对着萧景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待会儿要好好的跟明诚公主说话。 毕竟明诚公主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跟她那个姐姐宝荣公主也实在是没什么分别。 萧景昭对着身后的陈平一挥手,陈平便带着十几个侍卫站住了脚。 而萧景昭已经带着廖斌转过了偌大的十二扇的玻璃屏风,原本以为看到的又会是明诚公主高高在上不屑的嘴脸。 但是谁知道,他们绕过屏风,就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甚至里头还有赤身裸体的丽嫔! 廖斌立即就伸手护住了萧景昭,厉声喊:“陈平!” 陈平马上带着人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惊呆了,深吸了一口冷气,马上就一扬手,令其余的侍卫们分开搜寻。 丽嫔是这副样子死的,不必多说也知道是明诚公主的手笔。 但是明诚公主和这几个太监宫女却很显然是死于别人之手。 这个别人,还需要多说吗? 萧景昭立即就对着廖斌做了个口型:“时间不够,她应当还在这宫里。” 好啊。 真是费尽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要找到戚元,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萧景昭脸上带上轻松的笑意,面上却一副震惊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对明诚姑姑动手?!” 廖斌也同样痛心疾首,咬牙切齿:“自然是行刺圣上的刺客,竟然连年纪这么小的公主也杀!真是丧心病狂!这样穷凶极恶的人,一定要就地格杀!否则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挥了挥手,而后对着陈平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萧景昭更是眼里一片冰凉。 挺好的。 他其实早就看明诚不顺眼了。 这个女人,跟她那个姐姐一样,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对他从来都不假辞色。 以前受宠的时候更是耀武扬威。 他早就受够了。 尤其是这一次,明诚还要求他娶柳明珠。 真是笑话。 现在这个笑话被另一个笑话杀死了。 他忽然很想笑。 真是好好笑啊。 戚元不是很聪明的吗,那她怎么会只杀一个明诚? 杀明诚有什么用啊? 明诚本身就只是一个用完了就要舍弃的棋子啊。 反而还帮他们除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戚元可真是个好人啊! 第660章 ·围府 陈平等人信心十足,只要搜到了戚元,那么今天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子孙后代至少五代之内都富贵无忧了。 戚元将一切都听在耳中。 跟她预料的差不多。 这一切本来就是太子走投无路之下愤而走出来的路。 联合明诚公主,推出丽嫔迷惑永昌帝,给永昌帝下毒,而后找她和明诚公主背锅,最后太子因为是个刚中风的重病的病人,完美的避开一切嫌疑。 再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推出来做掌控全局的人。 顺理成章的让权力过渡到萧景昭的身上。 不得不说,真是一步虽然冒险,但是却很粗暴有用的招。 只可惜,她也不是坐着等死的类型。 她微微的笑了笑,屏声敛气,顺着书架的缝隙,如同猫一般的退到夹缝中,在那里,有一条密道。 这宫殿原本是宝荣公主的宫殿。 宝荣公主最怕死了。 还曾经打算在这条密道里头闷死她。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齐王彻底跟宝荣公主决裂,决定圈禁宝荣公主。 现在,这条密道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她轻巧的借助机关进了密道。 而此时,陈平正好听见帐子后的书架嘎吱了一声。 他耳朵动了动,立即做出了反应,猛地回头,毫无迟疑拔出自己的刀一刀劈了下去。 前面的那些人就是因为太过优柔寡断,死于话多。 只可惜,他可是个实干派。 戚元若是真藏在这里,现在就会被劈成两半。 可是这么一劈下去,书架碎裂开来,书画也掉了一地,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人藏在书架后头。 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其他的人也都围拢过来。 萧景昭皱了皱眉诧异的问:“怎么回事?” 陈平同样十分惊讶,他很确定的说:“属下刚才听见了动静,这里刚才一定有人藏在这里的!” 可是这里除了一座书架就是墙壁。 有没有人一目了然,根本别想能藏住任何人。 廖斌也看了陈平一眼,掀开帘子去旁边看了看,见旁边的侍卫也全都摇头,顿时语气不善的说:“你看错了吧?什么人也没有!” 他开始有些恼怒了:“不过是个小丫头,来宫里的次数总共都不过两次,她能跑到哪儿去?连个小丫头你们都抓不住吗?!还不快增加人手,就按照明诚公主殿下寝殿的范围扩大去搜,一点一点的去搜!附近的宫殿也不要放过!” 他是太子跟前的大太监,虽然以前总是隐藏在张斌身后,但是其实出主意最多的一直都是他。 如今出事,也都是他有条不紊的在安排。 陈平原本还以为这一次是稳稳当当的能够一刀把戚元给劈死,谁知道却劈了个空,一时之间恼怒又难堪,马上就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出去地毯似地开始搜索。 萧景昭则握着拳捶在了窗台上,冷冷的说:“这个女人真是邪门!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她并且杀了她!” 田太后素来是明哲保身。 但是冯皇后却未必会坐视不管。 还有宫外的那些朝臣,宗室,还有长公主...... 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让凶手落定,让一切尘埃落定! 廖斌见他实在是太过紧张,忙安慰:“殿下也放心吧,宫里这么多侍卫一寸一寸的搜过去,就算是一只老鼠,也该找出来了,她不会得意太久的。” 萧景昭眨了眨眼睛:“凡事要做两手准备,人自然要搜要找,但是却也不能不做其他准备。传令下去,让金吾卫指挥使李密带队,围住永平侯府!” 永平侯府的人都在他手里,他就看戚元到时候要怎么脱身。 也的确是个法子。 永平侯府的人跟戚元关系都不错,两个小崽子听说更是戚元亲自带着的,掌控住戚家,到时候若是别的势力抓到戚元,戚元也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萧景昭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对了,不必围住了,围什么?她杀明诚公主和丽嫔是我们亲眼所见!谋杀公主和嫔妃,罪不可数!将戚家全家投入刑部大牢!” 他就要看看,戚元怎么沉得住气?! 廖斌知道萧景昭的用意,急忙应了一声是,飞快的下去吩咐了。 李密很快带着人出了宫。 自从戚元进宫之后,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就一直提心吊胆。 戚震就不必说了,他更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生怕吃着吃着就来了消息。 一群人里头,反倒是戚二夫人和戚二老爷分外的吃得下睡得着看的开。 都已经摊上了这样的侄女儿,那就只能想开一点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 事情都是戚元办的,他们又改变不了什么。 倒是真的怪想得开的。 戚震放下手里的碗,一脸思索的看着眼前的老二和老二媳妇儿。 很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缺心眼儿。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啊? 还吃! 还吃得下! 他喊了一声:“老二!” 还没喊完呢,刘忠忽然连滚带爬的哭着进来了,趴在地上大声喊:“不好了,老侯爷,老夫人,侯爷,二老爷,二夫人,出事了!出事了!” 戚震一颗心落了地。 舒服了。 他看了不远处的博古架一眼。 他就知道要出事。 戚老侯爷深吸了口气,还来不及问刘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李密就已经带着大批的人马赶到,毫不客气的将戚家的下人和其他的仆妇管事们驱赶着成一堆。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哭声和尖叫声。 怎么好端端的,一夜之间就抄家了呢? 大家忍不住嚎啕大哭。 戚老夫人立即就让戚二夫人:“带着女眷们避到隔壁的房间去!” 这些官兵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不少会对着女眷们动手动脚的! 家里可是不少的女孩子! 她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都来人抄家了,她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元姐儿必然是失败了。 可是饶是如此,她心里也没有半点的怨恨。 成王败寇,自来如此! 输也要输的体面! 李密阴阳怪气的笑了:“老夫人,不必这么麻烦了,反正都是阶下囚了,现在还顾着什么规矩啊?” 第661章 ·就杀 李密的态度一点儿都不客气,甚至不能说是不客气,简直是恶意至极。 他的目光在戚三夫人和四夫人身上打了个转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刑部大牢里头可不分男女的,再说,到了那里可就不是什么侯府贵人了,别说是侯府了,就算是国公府......” 李密啧啧了两句:“就算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们,为了一口热乎饭,那也是得老老实实求着进狱卒的房间的。” 这些话成功的吓得戚家的妇人们面无人色。 戚二夫人和戚三夫人四夫人死死的搂住女儿们,一时之间眼泪汹涌而来。 灾难忽如其来的时候,其实最痛苦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亲人们的处境。 自己受苦尚且还能忍受,尚且还觉得有希望。 但是一旦想到亲人,尤其是儿女要受折辱,那种感觉就无异于是天塌下来。 屋子里顿时哭声一片。 戚薇她们也都哭出来了。 戚震气的大骂:“操你娘的,李密你算是什么东西?!老子还没问你,你今天闯进老子府邸,可有圣人口谕,可要圣人圣旨?还是有刑部文书,有大理寺的文书?!” 危急时刻,戚震冷笑出声:“老子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掌管京营虎卫营二十万人马!老子权知国事世袭永平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你是什么官职,无凭无据,也敢闯进老子家!老子宰了你!” 他唰的一下,从旁边的墙壁上抢下一把刀来,大声问自己老爹:“爹!这是什么东西?!” 戚老侯爷冷冷的说:“先帝所赐尚方宝剑!” 女眷们顿时就被戚震和戚老侯爷的坚定和威风给安抚住了,一时之间哭声小了许多。 戚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戚二夫人和其他几个夫人就立即带着孩子们去了隔间。 但是却仍旧还是人心惶惶。 戚二夫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轻声说:“没事的,别看现在闹的狠,但是一定没事!” 戚三夫人忍不住多看了戚二夫人一眼。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戚二夫人竟然还是如此相信戚元! 她是真的对戚元万分的信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戚三夫人自己本身竟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算什么? 她想,一定会没事的。 而屋外,李密短暂的惊慌之后就已经反应过来,他冷笑着说:“先帝的尚方宝剑?先帝赏赐你们戚家尚方宝剑的时候,可没想到,你们家竟然会出一个弑君的女儿!” 弑君! 听见这两个字,戚老夫人心脏剧痛,一下子就扶住了戚老侯爷的胳膊。 戚老侯爷努力的立住了。 他早就预料到,戚元这一次进宫一定是危险非常。 现在还不知道在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但是他绝不相信永昌帝是真的死了。 若是永昌帝死了,城中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按照戚元的本事,借助冯皇后和太子妃在宫中,不管怎么样都会闹出动静的。 所以说,是出了事没错,但是事情却未必就是李密说的这样。 他冷冷的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真是可笑,你闯进我家,无凭无据,也不见任何衙门的文书,更不见圣旨和诏书,就想要抄一个侯府,你未免太过耸人听闻!” 李密立即拱了拱手:“圣上中毒倒下之前,曾经当着嫔妃和宗室们的面亲口委托南安郡王彻查此案,如今所有证据都指明是戚大小姐所为!不仅如此,她还丧心病狂的杀了明诚公主和丽嫔!简直罪大恶极!” 他说到这里,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闲得慌了。 他怎么这么蠢,现在跟这些人解释什么? 直接拿下就是了! 他立即就厉声喊:“金吾卫奉南安郡王之命办案,捉拿弑君罪人戚元之亲族一干人等,若有反抗者......” 顿了顿,他气势十足的怒喊:“就地诛杀!” 他说完,一扬手,身后的金吾卫便纷纷大批涌入。 被惊吓的戚家的下人如同是鸡犬一般乱窜。 有金吾卫甚至抽刀要杀人的。 戚震紧紧攥住剑鞘,正要拔剑出鞘,就听见外面一声大喊:“巡检司指挥使兼驸马都尉陆明安在此,谁敢深夜在此造次!” 陆明安来了! 陆明安来了! 戚二夫人在房间里几乎是喜极而泣,也是真真正正的哭出声来:“一定是元元!一定是元元安排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元元绝对不会让我们陷入危险中!” 戚震的手也下意识的松了松。 陆明安此时已经带着大批巡检司的人马赶到,紧紧包围了永平侯府,自己则率先带着人进了府中,一脸严峻的看着李密:“我竟不知道,金吾卫什么时候也有了抄家捉拿的权力!” “李大人,你这是怎么回事?”陆明安毫不客气:“堂堂侯府,是任由你放肆你的地方吗?!” 这些人搞什么鬼? 李密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侯府,真是好威风的两个字啊。 之前锦衣卫他们查抄国公府甚至是周王府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怎么轮到他李密办事,就这也不是那也不行了?! 李密现在也犯不着再怕陆明安了。 以前是要看长公主的面子,自然要对着这个驸马都尉多给几分脸面。 但是以后,这天下是太子和南安郡王的天下。 长公主自来就是萧云庭一派的。 以后在太子这边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 既然如此,怕他作甚? 所以李密连脸色都未曾变一下,冷酷的下令:“所有金吾卫听令,今夜奉命办差,将永平侯府所有人投入大牢,谁敢阻拦,同样就地格杀!动手!” 他说完,自己率先拔刀冲在前头。 但是还没冲出两步,陆明安已经抽刀出手,一把戳进了他的后背,透过了他的心脏。 看,这才是现在年轻人,也就是戚元和萧云庭的处事风格。 要杀就杀,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随着他的手起刀落,李密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嘴角一缕血迹缓缓流下。 第662章 ·相惜 其余的金吾卫也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下杀令的分明是自家的大人,怎么最后被杀了的却是自家的大人? 而此时的巡检司也反应过来,所有人都纷纷拔刀警戒。 陆明安举着火把,立在戚震跟前,缓缓的环顾了一圈众人,冷冷的大声的说:“长公主和柳王妃已经入宫,请了神医替圣上诊治,如今宫中有皇后娘娘和柳王妃长公主共同坐镇,内阁诸位阁老如今也都已经听闻消息纷纷进宫!” 他一字一顿的说:“所谓弑君者到底是谁,现在还尚未有定数,要抄家灭族更是无稽之谈!有我陆明安在此,今夜谁敢放肆者,立斩不赦!” 戚震同样也环顾一圈众人,冷冷的说:“我戚家世代侯爵,我更是掌控京营兵权,我女儿除非是失心疯了,否则为何要弑君?!我今夜同样把话放这儿,说我女儿弑君者,其心可诛!落在我手里,我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戚老夫人在他们身后,缓缓的扶着秋英的手捂着心脏蹲下身去。 虽然表面上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但是人怎么可能真的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冷静? 刚才最危险的时候,她真是人都吓傻了。 不知道宫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元姐儿又怎么样了? 说元姐儿弑君,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栽赃元姐儿的? 若是元姐儿能逃脱还好,可若是不能逃脱,被他们抓住,那他们只要杀了元姐儿,事情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这个孙女儿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牵动了她所有的心思。 而此时的戚元蓬头垢面的穿过密道,钻上了上浮的井壁,从废弃的井口爬了出来。 看到她的时候,慈恩宫的宫女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人都傻了。 好在田景兰闻声赶来,当机立断的对着那个宫女说:“今夜你什么都没看到,明不明白?!” 田景兰在这慈恩宫里除了田太后就是说了最算的那一个,她一旦疾言厉色,小宫女顿时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慌忙点头。 等到戚元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露出自己的脸,田景兰才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刚才,已经有好几拨的侍卫过来过了。 说是戚大小姐杀了明诚公主,此时已经逃脱。 说实话,田景兰心中受到的冲击巨大。 她一直觉得戚元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戚元做不到的自己也同样能够做到。 世家贵女花费无数的资源培养出来的翘楚,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在乡下长大的杀猪女?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月光下浑身泥泞,但是眼睛却在熠熠生辉的戚元。 田景兰头一次觉得自己虽然妆容精致,衣裳华丽,却自惭形秽。 眼前的人,在绝境中还能杀了一个公主。 而且还能甩脱那么多的侍卫,跑到这里。 戚元冲着田景兰微微的笑了笑:“田姑娘,不知道方不方便帮一个忙?” 这回连县主都不叫了。 田景兰心中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应该拒绝的。 她应该现在就跑出去大喊,刺客在这里。 戚元在这里! 快来抓她杀了她! 毕竟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过可怕,太过未知了。 可是她最终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好奇的问:“你不怕我出卖你吗?毕竟,现在交出你,就等于跟太子投诚。” “是吗?”戚元抖了抖自己头上的灰尘,笑出声来:“可我不觉得你会跟废物投诚。” 田景兰说不出话了。 她直勾勾的盯着戚元看。 戚元同样也看着她,气定神闲,带着几分笃定。 唯独没有慌张和害怕。 这么大的罪名,弑君这么大的罪名。 满宫都是在搜索追捕她的人,抓到她她就死了。 而自己,说实话,对戚元来说绝不是什么朋友。 但是戚元却开口跟自己求助,还这么自信满满。 田景兰声音嘶哑的问:“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找我?” “我要纠正一下县主。”戚元轻轻挑了挑眉:“明诚公主的密道只能通向慈恩宫,所以并非是我选择了县主,而是我碰巧只能选择县主。” 田景兰闭了闭眼睛:“那若是你遇见的是刚才那个宫女,她要告发你......” “那我就只能杀了她灭口了。”戚元说的同样十分自然:“弑君是大罪,我不能背着这样的罪名死在宫里,否则我宫外的亲人朋友全都要死,我这个人,做事不择手段。” 田景兰说不出话了。 她忽然觉得不用比了。 她比不过戚元。 戚元的这份公主陷害她,她就直接去杀了公主,而后还能气定神闲的来跟前仇人谈条件的从容,她自问做不到。 或许咬咬牙也能做到,但是绝对做不到戚元这么的自然流畅。 她自嘲的笑了笑:“戚大小姐,你真的很自大,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为这份自大付出代价?” “至少不是现在。”戚元并不想隐瞒,她挑眉说:“其实县主真的不必觉得自己不如我,我之所以这么笃定的站在这里跟你谈条件,是因为知道你这个人是真正的聪明人,你一早就已经通知了太后娘娘去提醒太孙殿下了吧?” 所以,同盟怎么会出卖同盟呢? 田景兰这个段数的人。 她甚至会不遗余力的帮忙。 果然,田景兰不再废话,低下头说:“你跟着我来。” 她带着戚元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而后说:“我送你去皇后娘娘宫里,你是要去皇后娘娘宫里没错吧?” 这个时候,戚元跟冯皇后是最坚定的盟友。 戚元挑眉道谢。 田景兰并不觉得开心。 她享受看破别人心思的感觉,但是却绝不会享受自己被人看透的感觉。 她冷冷的转了身,说动了田太后,田太后要去看皇帝,引得萧景昭他们只能去拼命的想办法应付田太后。 而她,则带着戚元去了冯皇后的宫中。 冯皇后宫中,见到戚元的时候,冯皇后还没来得及说话,长公主先一步冲上去拉住了戚元的手:“元姐儿,你没事吧?!” 第663章 ·交锋(五更加更)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甚至还转了个圈儿,淡淡的说:“没事,好的很。” 长公主见她的确是好好的,顿时松了口气。 冯皇后也同样是目光复杂。 她之前只是觉得冯采薇比不过戚元。 现在却知道戚元为什么说她跟萧云庭是一样的话了。 的确是如此。 明诚公主设局陷害她,说她弑君,她就直接去把明诚公主给杀了! 杀了! 真是直截了当,但是却又搅混水,闹大了这件事,还提前让她把柳王妃和长公主都找进宫里来了。 聪明有野心,最主要的是动手的能力还是一流的。 云庭看上这样的女孩子,真是...... 与众不同。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因为她们马上就去了太极殿要求见永昌帝。 萧景昭焦头烂额。 原本只不过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只要能够找到戚元并且杀掉她,那么这件事就有了凶手,就定了性。 至于杀永昌帝,他们没想过。 不是说不想杀,而是下毒已经就是极限了,永昌帝一中毒,他身边的暗线就已经启动,除了赖成龙那一拨锦衣卫之外,永昌帝身边最隐秘的那批龙鳞卫都出现了。 听从夏延那个阉人的吩咐,守着永昌帝。 对于这一点,之前太子也早就跟萧景昭知会过。 萧景昭本来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烦躁不安,因为明诚公主已经死了,根本没有人能给永昌帝解毒。 有龙鳞卫又如何? 龙鳞卫可以解毒吗?! 可现在,现在抓不到戚元,没办法给戚元定罪,长公主和柳王妃也不知道是从何得到的消息,强行闯进宫中。 这就算了,内阁阁老们也全都进宫了,一个个的都闹着要见永昌帝。 萧景昭只能拖延:“正在极力缉拿凶手!一旦抓住凶手,就能审问凶手,看看能否问出解药的下落。” 楚博看着眼前的萧景昭,心中啪的一声彻底沉了下去。 他是太子的老师。 他怎么会不了解太子?! 永昌帝中毒,而且已知是因为驭兽师进贡的珍贵的袖珍金丝猴爪子携带毒药而中毒,那就应该去查驭兽师。 驭兽师死了? 那就查金丝猴是谁进贡上来的! 是谁在饲养! 又是谁接触的最多! 为什么会只凭最后接触金丝猴的是戚元,就认定是戚元下毒?! 这说得过去吗?! 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而且就算是这么漏洞百出的计谋,那也不是不行。 可你至少要做到果断吧?! 不出色,但是要果断! 一击必杀,立即杀掉戚元,然后对外宣布戚元弑君。 如此一来也可以了啊! 为什么会让戚元逃走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啊! 几个时辰,足够内阁知道消息,足够柳王妃长公主他们进宫,足够陆明安护住永平侯府了! 真是蠢货! 蠢货! 楚博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 还是孙永宁狐疑的问:“查了西域进贡的使臣没有?查了平时伺候金丝猴的太监宫女没有?” 怎么就给一个侯府的大小姐定罪了呢? 萧景昭以前总觉得自己还算是能言善辩的。 但是现在对上这些老狐狸了,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能言善辩。 他根本答不出来。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外头又传来消息,说是冯皇后柳王妃和长公主联袂而来,强行要闯进太极殿。 萧景昭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就朝着正殿而去。 内阁阁老们此时也都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也跟着出来了。 冯皇后是萧景昭的祖母,天然就带着孝道的优势,柳王妃就更不必说了,人家可是元后,论地位,比冯皇后还高一截。 长公主则是永昌帝最疼宠的亲妹子。 这几个人一出现,萧景昭连姿态都不好摆。 冯皇后冷冷的问:“圣上如今如何了?!闪开!本宫要见圣上!” 萧景昭对着冯皇后还是少了几分底气,尤其是还是当着阁老们的面,只能低声劝说:“皇祖母,皇祖父出事之前亲口交代,让孙儿查证整件事,孙儿如今不敢让任何人靠近......” 柳王妃冷冷的问:“任何人,也包括他的发妻,他的皇后,还有他的亲妹妹吗?” 对着柳王妃,萧景昭就更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言语。 他只能压抑着怒气,正准备解释,谁知道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厉声就呵斥:“来人!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弑君的妖女!” 找了戚元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谁知道却在这里! 好啊! 他对着陈晓龙使了个眼色。 示意陈晓龙一击必杀。 田景兰不远不近的立在边上,淡淡的看着戚元的应对。 她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位戚大小姐,真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长公主立即就大声反驳:“本宫看谁敢!谁说元姐儿弑君?!” 萧景昭此时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得罪长公主,马上就说:“她是最后一个接触有毒的金丝猴的人!也是她将金丝猴送到了丽嫔手里!” 戚元冷笑:“所以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的在片刻之间就下了毒,让圣上中毒?” 她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萧景昭:“所以我天赋异禀,能够轻而易举的驯化从未见过的一对金丝猴,让它们去刺杀王驾?” 萧景昭不想跟这个女人呈口舌之争,谁都争不过她的。 他只是冷笑着说:“那你为何逃跑?!当时又为何要杀明诚公主以及明诚公主身边的那些太监宫女?!你可别说不是你!” 萧景昭冷冷一笑:“若不是你,谁能杀得了明诚公主?” 戚元丝毫不慌:“殿下这话说的真是可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上这样的事情当然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去找皇后娘娘庇佑,至于你说杀公主,那就更可笑了,我不是还逃命吗?逃命的途中,我还能闯进一个公主的寝殿,杀了一个公主?” 她讥诮的扯了扯嘴角:“南安郡王殿下,你是不是太过急功近利了,分明杀明诚公主的人是你,不是吗?!” 第664章 ·以退 楚博手指头微微动了动,眼里不动声色的掠过一抹嫌恶。 聪慧不是坏事,女子厉害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太过厉害,那就容易牝鸡司晨了。 这样的女子,绝不能成为太孙妃! 而萧景昭已经被戚元给说蒙了,反应过来之后就怒极反笑:“你这个贱人简直是满口胡言,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他不顾阻拦,忽而冲上去便要对戚元挥拳。 长公主立即拦在了戚元跟前:“萧景昭!你敢!” 廖斌也紧随其后的去拉住已经有些失控的萧景昭:“殿下!殿下!您稍安勿躁啊殿下!” 这么闯过去像是什么样子? 现在内阁诸位阁老还有长公主柳王妃以及冯皇后都在呢! 动手就落入下乘了。 他小声的提醒萧景昭:“殿下!您有圣上口谕,难不成圣上口谕无用?!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了,足够了啊!” 急什么呢?! 永昌帝倒下去之前亲口说的那句话:“景昭,你去查!你去查!” 这就是金口玉言,是圣旨! 现在除非永昌帝自己醒过来,那么其余的人就要听萧景昭调派。 关键的是,萧景昭要自己立得起来,至少要说服内阁这些阁老们吧! 萧景昭心中怒气还是不停的喷涌而出,简直是恨不得将戚元给大卸八块。 这个贱人! 世上怎么会有女人能贱成这样?! 他气的发狂,指着戚元怒气冲冲的冷笑质问:“明诚姑姑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分明是你栽赃嫁祸本王!”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田景兰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 紧跟着,她就见戚元轻笑了一声。 而后,戚元微笑着看着萧景昭,眼里却带上毫不掩饰的嘲讽的戾气:“是谁跟南安郡王说,明诚公主殿下死了的?!在此之前,明诚公主之死,可还有其他人听说?!” 楚博闭了闭眼睛,呼了口气。 此女真是好口才,好心机! 这一句反问,直接将局面调转过来。 是啊,你萧景昭说我杀了明诚公主,还有其他人知道明诚公主死了吗?! 萧景昭被气疯了。 他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无耻成这样的人,猛地便朝着戚元要扑过去:“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孙永宁默默地皱了皱眉。 平时看这位南安郡王其实也算是沉稳,办事还算是得力,至少比那些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宗室要好的多了。 可是现在看来,也跟其他的宗室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杀人,尸体呢? 证据呢? 凭一张嘴就说戚元弑君。 现在又凭一张嘴说戚元杀公主。 关键是,你不能只用嘴巴说啊! 你得给出证据啊! 哪怕你找几个假的人证出来呢殿下啊! 出来闹宫变,你好歹也用点心吧?! 这也太儿戏了! 冯皇后彻底明白戚元的那句话了。 为什么说这个世道其实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什么皇帝太子,什么内阁重臣,什么公主贵女,说到底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她心中涌起无限的勇气。 立即便板着脸呵斥:“胡闹!你这模样,哪里有一点东宫嫡次子的风度?!” 萧景昭立即忍不住反驳:“皇祖母,这个贱人她信口雌黄,心如蛇蝎!她杀了明诚姑姑,还要栽赃在我的头上!” 戚元立即就笑了:“殿下,你撒谎的时候都不动一动你那尊贵的脑子吗?当时出事,你们二话不说就污蔑我弑君,我走投无路只能去求助皇后娘娘,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 她冷冷的环顾了一圈周围,戏谑的看着萧景昭:“殿下,臣女祖父乃是老永平侯府,随着先帝打天下,打高丽的时候还帮先帝挡过刀才换来的爵位!我父亲,乃是权知国事世袭永平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您说我弑君,您是在说,永平侯府谋反吗?!” 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巧舌如簧。 这个女子实在擅长无中生有,擅长将话题发散,把高度拔高。 这么一说,简直是在暗指萧景昭要陷害掌管京营的永平侯戚震。 所以才栽赃戚元。 真是个厉害的人物,简直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楚博心中更凉,这个女子,不能活。 戚元已经不再说,她站在台阶上,长发随风飞舞,衣袂飘飘,环顾一圈,沉声说:“我祖父和父亲常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殿下要杀我永平侯府全族,实在不必费这么多的功夫,甚至还要杀一个才八岁的公主,栽赃陷害到臣女的头上!” 她说着,噗通一声脊背挺直跪在地上,冷冷的大声的说:“南安郡王殿下,臣女甘愿赴死,戚家众人愿意解甲归田,被贬为庶民,求南安郡王殿下,饶过我们戚家!” 场中的羽林卫和御林军都忍不住面色变了变。 他们都是军中出身。 都是同袍。 同袍是手足,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是啊,说来说去到现在,戚元身上所有的罪名都不过就是萧景昭的指责。 没有任何的证据。 相反,倒是戚元有证据。 能证明自己在宫宴出事之后就待在冯皇后身边,并没有胡乱走动,更不可能去杀公主。 想想也觉得离谱。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饿的弱女子,怎么穿越半个宫廷,去杀掉一个公主,一个丽嫔,然后还能逃过那么多的护卫呢? 萧景昭要铲除异己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田景兰后退一步,闭了闭眼睛。 这要怎么比? 她已经明白自己跟戚元没有任何的可比之处,不是说她比不过戚元,而是,戚元根本没有跟她比的心思。 戚元的战场,不在杀人不见血,争夺中馈做主的那一点可怜资源的后宅。 她早就已经脱身于女人的囚笼,走向了更宽广的天地。 跟女人抢那么一点点东西有什么意思?! 有本事的,就该将这世界当做战场,跟男人去拼去抢,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天下,这官位,这些资源,就天生应该就是他们的吗?! 第665章 ·博力 萧景昭简直像是一头狂躁的狮子,任凭是谁,被这么逼着,都会成他这个样子的,他冷笑着质问冯皇后:“皇祖母!难道您也相信她的鬼话,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您的皇孙吗?!” 柳王妃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子,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虽然是跪着的,但是姿态却是从容的,笔直的。 就像是她的灵魂,从来没有跪下去过。 真好。 柳王妃忽然眼眶湿润。 她透过戚元,看到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在漳州从无到有,陪着永昌帝从王府都没有开始,一点点的开始铺着自己的路。 她们教会渔民如何建筑能够防台风的房子。 他们开垦山地,发挥闽地的特色,种植茶叶。 他们甚至开始想要兴建水军,因为这样的话可以打退海上的海寇和倭寇。 现在的戚元,多么像是当年她啊! 只是,当年的她已经被折断了腰,如今只困在方寸之地。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会更好吗? 田景兰同样看着戚元,眼里的震惊丝毫不加掩饰。 她知道萧云庭为什么会喜欢戚元了。 她也知道为什么之前的那些女人从来都不能入萧云庭的眼。 戚元这样的女孩子,连自己这个女人都忍不住要被吸引,要喜欢上她了。 萧云庭喜欢上她,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局面僵持住。 冯皇后和柳王妃以及长公主作为宗室代表,加上驸马陆明安手里有巡检司,而且如今的羽林卫指挥使正好是王家! 对,正是王婵的亲堂兄王鹤。 王鹤天然就是站在戚元这边的。 何况萧景昭的意图如此明显,抄家灭族,他娘的要是灭九族的话,王家不得跟着一起被灭?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萧景昭却有之前永昌帝倒下去之前的那句话作为自己的金牌令箭。 他终于在廖斌的不停安抚下镇定下来,冷冷对着戚元说:“你少在这里耸人听闻,本郡王奉圣上口谕,严查此案罢了,你是嫌疑人,查你是理所当然,任何人都无从置喙!” 他说着,大声问:“敢问首辅大人,敢问次辅大人,敢问诸位内阁重臣,圣上口谕,作不作数?!” 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 楚博这些老成持重的老狐狸当然不会发表意见。 宫中这一次出事简直是诡谲至极。 明诚公主之死也是疑点重重。 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去。 他们现在的关注重点应该是..... 楚博出言说:“当时的事,现场自然还有其他人证,若是圣上果然有这样说过,那么南安郡王的确是有审案的权力!” 他娘的,从刚才到现在,总算是听见这个老狐狸说了一句人话! 还是太子老师呢! 廖斌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他都快要被戚元这个嘴巴厉害的女人给逼死了。 果然,萧景昭立即便冷笑出声:“夏延足够了吧?他可是皇祖父跟前的大太监,他总不能撒谎,何况昨夜的宗室和宫妃都可作证!” 他立即看着冯皇后和柳王妃拱了拱手:“仙姑,皇祖母,不是孙儿僭越,而是圣躬不安,圣上金口玉言令孙儿处置此案,孙儿也只能拼着这不孝的名声,做这个恶人了!” 他立即便扬声喊:“陈晓龙!将戚元带到慎刑司仔细审问!” 不是要审吗?! 真好啊! 那就好好的审! 不想这么死是吧? 那就去慎刑司好好的受刑,他一定会叮嘱慎刑司好好的招呼她的! 冯皇后着急不已:“荒谬!本宫难道还不能替她作证?!她根本没有杀明诚公主!” “现在已经不只是明诚公主的事了。”萧景昭的脑子终于清醒了:“皇祖母,她有可能弑君!当然,您放心,从驭兽师再到进贡的使臣,还有那些宫女太监,本郡王也都会严查!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这样就不算是针对戚元了吧? 而且,他走到戚元跟前,俯身对上戚元的眼睛,面色极冷的一字一顿的说:“何况,皇祖母,这个女人是很会骗人的,她或许是真的没有直接动手,但是都能弑君了,说不定,她还有同党呢!” 楚博松了口气。 这个殿下总算是做了一件对的事儿了。 是啊,就这么干! 永昌帝既然都已经亲口让你查了,那你就查啊! 查不就完了,跳出来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萧景昭想杀戚元的心已经遮掩不住。 戚元却只是冲着萧景昭很轻很轻的笑了:“郡王殿下,你带不走我。” 萧景昭冷笑:“陈晓龙!本郡王如今是奉圣命办差,如同圣上亲临,我命令你,将戚元带去慎刑司,严加审问!”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连田景兰都不自觉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襟,有些用力的咬着唇。 太惨烈了。 局面太过残酷了。 戚元为什么这么胆大? 去了慎刑司,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不是她也是她了! 她闭了闭眼睛。 还觉得戚元是真的艺高人胆大,可实际上,人再厉害也根本没有办法跟天斗。 老天爷不让你办成的事儿,你是办不成的。 她有些不忍心,心里想着是否应该请田太后帮忙,至少别让戚元在里面吃太多的苦。 可就是在此时,太极殿紧闭的宫门打开了,夏延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然后扫了一眼众人。 所有人都被夏延吸引了注意力。 戚元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圣上的龙体啊! 楚博他们急急忙忙的涌上前去,问:“夏公公,圣上现在怎么样?” 所以说啊,这些年轻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永昌帝的身体。 要是永昌帝真的不行了,那他们才会真的考虑站队。 夏延的目光淡淡的落在跪着的那个女孩子身上,指了指她:“戚大小姐,薛神医请您跟咱家进去,帮圣上施针逼毒。” 楚博豁然回头。 他已经可以断定,整件事都在这个女子的掌握之中! 这个女子,她牝鸡司晨! 难道要做第二个武皇?! 第666章 ·归位 萧景昭的头都还没有抬起来,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看到了戚元脸上那一抹讥讽的笑意。 四目相对,毫无男女之间的情意,只有针锋相对和丝毫不让。 戚元挑了挑眉,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劳驾郡王让一让,臣女要进去替圣上看病了。” 蠢货啊! 刚才想必太子这些人都笑的很开心吧? 觉得堵住了她,只要抬出永昌帝倒下去之前的那句话,就能压住冯皇后和柳王妃乃至长公主,杀了她还不是把她弄去慎刑司。 却并没有想一想,薛神医,是她送进宫里的。 一早的时候只是为太子诊治。 后来永昌帝看出他的医术精湛,让薛神医替他调和金丹的药性,因此薛神医长伴在永昌帝左右。 当天金丝猴抓伤永昌帝的时候,她就看到薛神医在现场了。 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会不利用这一点? 苦心孤诣的设下这场杀局,无非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废掉永昌帝,趁机掌控宫廷,而后令诸臣工臣服。 想必之前一开始的时候,萧景昭他们笑的应该是很开心的。 这是他们那些人的一贯的风格。 半途事情还没办成就先喝庆功酒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他还能不能笑的出来呢? 萧景昭死死的盯着戚元,双手死死的紧握成拳。 冯皇后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赌对了。 戚元让她们来太极殿,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真是被戚元吓去了半条命。 要知道永昌帝倒下去之前的那句话真的是很要命的,萧景昭的确是可以凭借这句话不听她和柳王妃的话。 可现在不同了。 薛神医能治永昌帝,而这需要戚元的帮忙。 那么萧景昭敢说不吗? 他若是阻止,那就是不想永昌帝好。 既然不想永昌帝好,怎么当这个好孙子啊? 长公主紧紧攥住了旁边柳王妃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已经被汗湿了。 她急匆匆的说:“本宫要去看一看皇兄,夏公公,可以吗?” 夏延点了点头。 长公主便跟着柳王妃和冯皇后急匆匆的进了太极殿。 萧景昭作为永昌帝倒下去之前唯一点名的孙子,当然也得跟去看看。 至于内阁重臣,他们也一定得看啊! 不看不行! 皇帝陛下的性命关乎着天下人的命运。 也关乎着他们以后给谁当臣子呢。 田景兰被风吹的打了个冷颤,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后背此时已经浑身都湿透了。 她冷冷嘲讽了自己一声。 回到慈恩宫的时候,还是失魂落魄的。 田太后听说了太极殿开门的事儿,还准备再去看看永昌帝的情况的,见到她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回来,顿时吓了一跳。 急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田景兰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轻飘飘的:“我想必是无法靠着当上太孙妃来振兴田家了。” 她原本觉得自己至少在操纵人心这一道上远胜过戚元。 可现在看来,她输的太远了。 田太后蹙了蹙眉,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孙女向来是个心高气傲之辈,鲜少有事情能够让她低头的。 可现在却说了这样的话。 她停下脚步,淡淡的说:“去洗个脸,重新想一想你这些年学的东西,你这些年所做的那些事,再来跟哀家说这些话。” 不过就是一个戚元罢了。 就吓成这样? 田景兰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太后娘娘,她......” “我们是武将之家出身!”田太后冷冷的盯着她:“最可耻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是战死,而是不战而败!田景兰,你若是不行,那就滚回去,哀家能抬举你做县主,就能抬举田家其他的女孩子做县主!” 夜风一吹,田景兰被吹的打了个冷颤。 她觉得嗓子有些痛,但是脑子却清楚了。 低声对着田太后行了礼:“是。” 田太后带着她赶去了太极殿。 见冯皇后等人都在屏风后头等着消息,便立即摆手免了他们行礼,沉声问:“到底如何了?皇帝没事吧?” 萧景昭此时也正死死的盯着戚元跟薛神医。 虽然廖斌说这个毒是以前李长青给楚国公府的,乃是不传之秘,除了明诚公主那里,其他人绝对没有解药。 但是万一呢?! 而且该死的,戚元可是杀了明诚公主! 谁知道她杀明诚公主之前,有没有从明诚公主那里拿到解药?! 若是她们真的把永昌帝给治醒过来...... 永昌帝查,那可是真的要血洗宫廷的查。 萧景昭目不转睛,就听见薛神医说:“血已经逼出来了,可到底能不能醒过来,我也不知道,再等几天吧。” 听见这句话,大殿中的人顿时神情各异。 柳王妃立即便说:“圣上跟前需要留人照顾......” 冯皇后对于这个自然是当仁不让:“本宫来吧,本宫守着!” 长公主忙说:“本宫也住回宫中,陪着皇嫂一起照顾皇兄,等到皇兄醒过来。” 田太后点了点头:“至于一众国事......” 永昌帝倒下去了,但是还有千头万绪的国家大事要处理呢。 总不能没个人吧? 陈晓龙立即就说:“圣上倒下去之前,亲口让南安郡王处置,自然国事也该由南安郡王来处置。” 田太后皱了皱眉:“老首辅,您如何说?” 楚博摇了摇头:“当夜圣上既然只是说,让南安郡王处置刺客一案,那么南安郡王就该只负责刺客一案,至于国事,我们内阁原本便有票拟之权,司礼监也可批红,暂时可以应付,当务之急,是应当通知太孙殿下紧急回京!” 终于说到了重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博的身上。 是啊,本来这种情况,太子是可以理所当然的接过国事的。 但是太子中风啊! 太子中风,南安郡王他只是嫡次子,他是没有那个资格监国的。 太孙有。 永昌帝不止一次对内阁说过,要礼部准备册立太孙的章程。 孙永宁立即便脱口而出:“对啊!国赖长君,太子如今中风,应当先让太孙殿下归位才是!” 第667章 ·毁天 归位?! 萧景昭回了东宫以后便踹了廖斌一脚,踹的廖斌弯下腰好半响都直不起身来。 但是此时也顾不得痛,他忙拉住了萧景昭:“殿下!您先别急啊殿下!” 怎么不急?! 原本大好的局面,现在呢?! 现在被搞砸成这样! 真是混账,废物! 一群的废物! 他气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出气,正在这时候,邓平却急急忙忙的进来,语气很是低沉的说:“郡王,李密死了。” 死了?! 萧景昭这才想到自己昨晚派了李密去戚家抄家的事儿。 去戚家抄家,结果却死了?! 李密可是金吾卫指挥使,昨天也带去了一千人呢! 结果他死了?! 怎么死的?! 陈晓龙同样错愕,跟廖斌对视了一眼。 邓平语气平静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事情就是如此,陆驸马带着巡检司的大队人马赶到,先杀了李密,镇住了金吾卫,而后,将那群金吾卫先扣押在了巡检司。” 萧景昭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那是一千个人! 那不是一千条狗! 巡检司的地方那么大啊,放得下那么多人?! 不过现在应该关注的也不只是这个。 萧景昭气归气,但是还是反应过来了:“这个戚元真是厉害至极。” 廖斌轻声叹了声气,听见萧景昭这么说,才敢开口:“的确如此,明诚公主这一招真是想错了,当时就该听您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女人入宫的。” 若是没有戚元入宫,这个局其实应该都成了。 到现在却闹的像是一场笑话,真是令人难堪。 现在再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萧景昭扭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至少那个女人手里应该没有解药,谢天谢地皇祖父没有醒过来。” 他彻底的回复了冷静。 看着被刘世让推出来的太子,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父王,都是儿臣无能。” 太子已经从刘世让嘴里得知了一切。 听见这句话,他指了指萧景昭,眼里透出愤恨:“杀....杀......” 大家吓了一跳,还以为太子是被气疯了,所以要大家把萧景昭给杀了。 连萧景昭自己都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 太子却气急败坏的结结巴巴的说:“杀,杀萧.....云......庭!” 不能让萧云庭回来! 绝不能让萧云庭回来! 这帮蠢货! 现在都还找不准事情的关键! 太子只恨自己说话不够清楚明白。 但是幸亏廖斌和萧景昭的反应还是够的,他们马上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是啊,不能让萧云庭回来。 萧景昭马上站起身:“父王,儿臣去安排!” “住!不许!”太子口齿不清,愤愤然看着萧景昭。 萧景昭顿时有些茫然。 刘世让则忙解释:“南安郡王殿下,殿下的意思是,等您们现在再通知人去截杀,那就太迟了。” 他笑了笑:“出事之前,太子殿下已经提前将青眼等人全部派出。” 青眼! 萧景昭当然知道青眼他们对于太子来说相当于什么。 那就跟永昌帝身边的龙鳞卫一样,会是天子的心腹。 青眼从前在太子身边那是从来不会离开的。 萧景昭心中发热,眼眶也有些发烫。 父王是真正的没有把萧云庭当儿子,一心一意的为了自己。 太子断断续续的说:“孤早料到.....他们.....会提前......送信......” 他早就知道,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冯皇后,若是知道宫变,都一定会提前送信去给萧云庭。 所以他早就已经布置好了。 青眼他们早就已经在路上等着了。 萧云庭不会再回来了。 他本来当初也不应该活着。 太子艰难的歪过头,冷冷的盯着萧景昭:“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查案,大查,特查.......” 太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萧景昭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事,所以处置事情的手法太过稚嫩了。 昨晚就应该是最好的机会,动用自己的全部人手,血洗宫里一切不同的声音。 甚至冯皇后和田太后都可以因为‘刺客’和‘意外’死掉。 若是早这么做,何至于有今天的祸患?! 龙鳞卫那些人只能负责贴身保护永昌帝的安危,难道还能分身去管整个皇城吗? 不过现在再说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能做的,只是挽救。 反正也不迟。 萧景昭却像是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他原本以为太子是准备合理合法的把自己推上那个位置的。 所以萧景昭也一直做的很克制。 可现在,太子这是要...... 太子知道他听懂了,一顺不顺的盯着他:“大位,就是少不了,流血......牺牲......” 他死死的盯着萧景昭:“别让孤失望!” 太子原本并不想走这一步。 历来东宫谋反的少之又少。 能正当的登上那个位置,谁想不开去谋反? 但是他却有一个偏心至极的老爹! 还有一个完全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萧云庭简直是将他视若无物! 更是将他害的成了这幅模样! 他是太子! 他是堂堂太子!结果现在却成了一个废人! 谁走到这一步,都会想要毁天灭地的! 既然老不死的偏心,既然小的那个非得要越权,那就来好了! 他今天就要让整座宫廷都陷入血腥之中! 明诚公主死了算什么?! 死了一个女儿,老不死的会很心痛吧? 但是这心痛可远远不够啊。 要死掉最心爱的孙子。 他苦心孤诣培养的,一路在为他铺路的那个最宠爱的孙子。 只有萧云庭死了,老家伙才能捶胸顿地,才能痛不欲生! 太子盯着萧景昭:“杀!杀!杀!” 萧景昭反应不过来。 被旁边的廖斌扯了一把,才反应过来了,惊恐不已的看着眼前的太子,浑身发颤的意识到。 不,太子并不是因为爱自己这个儿子才做这一切。 太子根本就是真真正正的想要谋反,想要血洗这个宫廷! 第668章 ·欺天(加更,第五章) 刘世让微微的笑着,见太子的情绪激动,便轻声喊萧景昭:“南安郡王,南安郡王?” 见萧景昭怔怔的看着自己,刘世让笑着示意:“太子殿下等着您回话呢。” 萧景昭恶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他分明是很冷的,但是此时浑身上下却都在出汗。 他意识到了太子的意思。 所以他压低了声音:“父王,皇祖父醒过来......” 若是永昌帝醒过来得知了这一切,那到时候应该要怎么收场? 萧景昭想到自己的外家。 之前宋家就已经什么人都不剩下了。 只剩下几个未成年的男丁还有几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子。 若是等到永昌帝醒过来,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那么宋家连这些人也不会剩下! 萧景昭伏在地上,忍不住的有些发抖。 太子却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怕,什么?” 他阴沉着脸,脸上戾气横生:“他不会醒过来了。” 萧景昭跌坐在地上。 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想的不同,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了。 太子是不是疯了? 他们拿什么去血洗宫廷啊?! 萧景昭扑到了太子身边,死死的攥住太子的衣袖:“父王,父王您三思啊父王!” 要杀萧云庭,萧景昭自己都巴不得。 可是,太子的意思却是远远不只是如此。 他要自己带兵借着查案的名义,无限的扩大此案此事,血洗宫廷。 不,或许不只是宫廷。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太子艰难的俯下身来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轻声说:“别,别.....怕,杀了,都杀了.....杀成千上万人.....” 就好了。 萧景昭不想动。 他的确是想要上位,想要权势,想要压过萧云庭。 他也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但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无限的扩大的去杀人,去血流成河。 他砰砰砰的给太子磕头。 太子愤怒的望着他:“废物!” 他转过头看着刘世让。 刘世让急忙拉起了萧景昭,替萧景昭整理了衣衫,笑眯眯的轻声说:“南安郡王,您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儿子,太子殿下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您?您要体谅他的苦心啊。” 廖斌在边上也拉了拉萧景昭的衣袖,示意萧景昭不要和太子顶撞。 萧景昭的面色都有些麻木了,他几乎是带着一些哽咽的问:“父王,儿臣就算是真的想要动手,又从哪里调集那么多的人......” 要杀这么多的人,不会有人反抗吗? 其他的不用说了,羽林卫的王鹤,是戚家的姻亲,他能指挥的动吗? 还有掌控整个巡检司的陆明安,那是萧云庭一党。 他手里到底有什么啊,太子竟然对他这么大的信心,还要他来一场大清洗? 太子忽然笑了。 这一次是畅快的,得意的笑意。 他笑看着刘世让。 刘世让则也带着几分骄傲的看着萧景昭,低声耳语:“殿下别慌,殿前军何泽奇是太子殿下从前的伴读,如今掌控殿前军。而何泽奇的舅父罗祥辉,正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掌管京城防务。”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太子。 要打仗了,太子怎么可能会打无把握的仗? 他早就已经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其他的人只能看到他的衰弱,以为他随时都可能会病死。 以为他是个废物。 他现在是个废物不错。 但是要知道,当废物当了这么多年,还能攒下这么多的本钱,那也说明他这个废物是很难得的。 萧景昭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 这些就连他都从不知道半点! 太子,太子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怪不得太子敢发动宫变。 怪不得太子在事情不顺之后,要干脆彻底掀翻这一切。 原来是因为,太子早就暗地里铺排开了。 京城防务,说的再明显一点,那就是前朝的九门提督了! 京城的九道城门的防务,全都是罗祥辉在管着! 太子有这个人就够了。 哪怕戚震有兵马又怎么样? 他能飞出去,去京营调集兵马再进京吗?! 萧景昭士气大振! 都到这个地步了,形势根本不容许他抽身退步,他要是退步就是死。 而他不想死。 他转身应是,朝着太子磕了三个头,便站起身来:“陈晓龙、邓平!温浩!吴天伟!带着你们的人,给我围住太极殿,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进去!” 其余众人纷纷应是。 而此时,太极殿中,冯皇后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见长公主焦急的问戚元:“元姐儿,圣上怎么样?” 戚元去看薛神医。 薛神医正在翻着那本金匮要略,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其他的事儿完全听不进去。 她便大有深意的看了昏睡的永昌帝一眼,沉声说:“如同薛神医所说,该做的都做了,那现在就只能等着圣上自己苏醒了。” 等着他苏醒,那他要是苏醒不过来呢? 长公主咬着唇,声音嘶哑:“云庭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柳王妃同样也有些担忧。 她跟萧云庭当然没什么感情。 但是,萧云庭上位才能善待萧墨。 若是真的太子这一次宫变成功,那白云观也不会存在了。 柳王妃闭了闭眼睛,深深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永昌帝,总觉得永昌帝变了太多。 从前那个在闵地的时候励精图治,算无遗策的男人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忽然问:“云庭能回来吗?” 这个问题跟刚才长公主问的似乎是一样的,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柳王妃,明白了柳王妃的意思。 她们能想到的事情,对方会想不到吗? 图穷匕见,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是双方你死我活的战争了。 如果是她,她也一定会做足准备,让人拼命截杀萧云庭,一定不会放萧云庭回来的。 大家都忍不住去看戚元。 戚元倒是半点儿都没有觉得害怕和惊悚,她只是轻声说:“我相信他。” 她能闯的过的关卡,萧云庭也一定可以。 他们每一次的死里逃生,都是用无数次的经验换来的,并不靠运气,所以她相信萧云庭能够成功回来。 第669章 ·天崩(第六更加更) 萧云庭猛地勒住了缰绳,马儿的前蹄顿时高高扬起,险些将他给甩飞出去,可是就在萧云庭几乎飞出去的同时,他伏低身子抱住了马脖子,顺畅得一个鱼儿翻身,钻入了马腹底下。 与此同时,一根箭矢飞快的擦着马脖子过去,马儿顿时惨叫了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霖海大喊了一声:“保护殿下!” 顿时便策马跟其余的道兵围了过去。 他们接到宫中出事的消息,便飞速的开始往京城赶。 萧云庭从来都是一个稳妥的人,所以他就算是赶路也不是慌不择路的,而是昼伏夜出,基本上是赶夜路,而且不停的变换线路。 怕的就是有人狗急跳墙。 谁知道都已经如此谨慎了,却还是被人找到了! 霖海心中悲愤。 青锋则立即跃下了马背去搀扶萧云庭。 萧云庭绷紧了脊背下令:“各自躲开!” 来人既然有弓箭手,那就不可能只有一批弓箭手。 现在这个情况,若是聚拢在一起,那就是活靶子,等着被射成筛子罢了。 萧云庭威望极高,几乎是令行禁止,他一这么说,道兵们立即四散开来。 果然,箭矢随即便如同是雨点一般的砸下。 萧云庭一个翻身躲在一个巨石之后,面色不变的计算着距离。 能够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而且出手如此狠辣不留情的。 应当就是之前成国公府事件之中乍然露过一面的太子暗卫。 也不知道太子是从哪儿揽的这么多的银子,竟然能养得起这么大一帮人。 萧云庭心中戏谑的想了想,等到对方的箭矢逐渐稀少,知道对方的弓箭手是已经撤下了,便朝着远处飞速狂奔。 而对方似乎也在暗夜之中随时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几乎是同时,萧云庭就察觉身后有一股劲风袭来,他立即头微微往旁边一偏,避开了对方的这一踹,而后就地一滚,随手拽住了对方的腿,死死的拽住了,拖住他在空中转了个圈。 然后将人死死的甩在了山壁之上。 那人顿时从山壁摔下,无声无息的没了动静。 而此时,更多的人也已经赶到,萧云庭一眼就看到了火把照耀下的一个人,那人竟然是重瞳,一只眼睛里有两只眼球。 他立即就挑了挑眉:“青眼!” 他对他的太子老爹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青眼这样特别的存在,当然是知道一些的。 青眼的眼睛以怪异的角度看着萧云庭,笑着叹了一口气:“能够追上殿下,属下真是不容易啊!” 萧云庭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碎石,同样也忍不住叹气:“虽然本王已经尽力昼伏夜出,不过看来还是青眼大人你技高一筹,竟然追上了我。” 他说着,看着青眼身后越来越多的人,低声说:“那看来,今天本王是必死无疑了?” “殿下也别这么说。”青眼一挥手,他周边的无数弓箭手顿时竖起了自己的弓,张弓搭箭,对准了萧云庭。 而后青眼面带怜悯的说:“殿下,您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得简直令人不安,下辈子,您可千万不要再投生在帝王之家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 陡然之间,天旋地转,轰隆一声。 而此时,宫中同样也是换了天地。 整整一夜,萧景昭带着人手,将每个宫殿中都搜了一遍,美其名曰是在搜那对金丝猴。 而田太后宫中的几个宫人,冯皇后宫中的几个宫人,都因为‘有嫌疑’而被杀。 最后,那对金丝猴在太子妃宫中被找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光影斑驳之间,太子妃镇定自若的最后一次对着佛像参拜,看着头顶的观世音菩萨面目慈悲,她缓缓的笑了一声。 太子歪着头,憎恶的问:“你,....笑什么?” 金丝猴在太子妃这里找到,那太子妃就得去慎刑司。 太子没打算让她活着从慎刑司回来。 太子妃静静的转过头看着他,面带不屑,丝毫没有惊慌:“萧浔,我真看不起你。” 太子完全没有料到,太子妃都已经快要死了,竟然还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她看不起自己? 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太子妃啧了一声,蹲下身,不顾刘世让的阻拦,拽住了太子的衣襟,而后冷冷的望着他:“萧浔,我知道你其实满腹心机,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做出过什么功绩?” “政事上,你有过什么政绩?” “你还被你自己儿子的优秀气的中了风,你就算是用阴谋诡计赢了,那又如何?” 她轻笑出声:“你一辈子也回不到健康的时候了,就算是赢了,你也是阴沟里的臭虫,你能享受到什么?” 刘世让怒目而视:“太子妃!” “住嘴!”卢太子妃厉声呵斥:“你这个阉狗,有什么资格直呼本宫位份?!” 她从来没露出过这么强势的一面。 太子和刘世让都有些震惊。 而此时,太子已经被气的头痛欲裂。 他指着太子妃:“杀......杀......” 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 刘世让急忙俯身安抚太子的情绪,又低声说:“殿下安心,奴婢知道了。” 太子却又改了主意,拉住了刘世让的袖子,露出一抹恶意的笑:“不,不.....把消息,告诉,戚元......” 把金丝猴出现在太子妃宫里,太子妃即将被送进慎刑司的消息送给戚元。 他就要看看戚元怎么办。 戚元在太极殿,那他们当然不能真的强闯太极殿跟龙鳞卫硬来。 但是若是戚元出来呢? 戚元出来了,那可就没有龙鳞卫保护了。 虽然原本太子就打算等到事情差不多之后,一把火让太极殿忽然失火,里面的人都死的干干净净。 但是现在,太子妃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想要让太子妃痛苦。 他知道的,太子妃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不爱儿子。 萧云庭在龙虎山的时候,一年四季的衣裳全都是太子妃亲手做的,她只是从来不露面,从来不出现罢了。 爱屋及乌,太子妃对萧云庭喜欢的戚元也一定很在乎。 他就送这两个女人一起去死好了。 第670章 ·封喉 太极殿中的木鱼声不断。 没法子,冯皇后在极度的恐慌之下,已经病急乱投医了,将自己小佛堂的佛像都搬过来,不停的对着念经。 长公主则呼吸紧张的看着薛神医翻看医书。 不紧张不行啊! 外面不停的有消息传进来,又死人了,哪个宫里又有人被搜出什么证据被就地正法了。 她心中惊跳不已。 而真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正是胆战心惊的时候,夏公公的徒弟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的看进来。 夏公公顿时呵斥了一声:“你胡乱看什么呢?有什么事快说,别鬼鬼祟祟的!” 小徒弟顿时为难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金丝猴,金丝猴在太子妃的宫里被发现了。” 所有人都刷的一下去看着戚元。 戚元的右眼皮微微的跳了跳。 小徒弟压低声音:“太子妃身边的宫人在外面,求您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否则,太子妃就要被送进慎刑司了。” 大家都知道,戚元其实已经是内定的太孙妃。 自然太子他们也知道。 现在是看戚元躲在太极殿里,所以才用这样恶劣下流的法子逼着戚元出去。 长公主气的不行,立即便站起身来,气冲冲的冷笑:“真是无法无天了!真当皇兄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戚元无声无息的看了一眼永昌帝,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只是站起身来。 薛神医分神看了她一眼,警惕的问:“你做什么去?!” 虽然以前薛神医总是看戚元不大顺眼,但是其实越是相处,薛神医就越是觉得戚元的性子惹人喜欢。 这个世上太多心口不一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就太难得了。 他心知肚明,走出这道门的戚元会遭遇什么。 所以他冷冷的说:“待会儿我还要你帮忙呢!” 戚元自然知道薛神医的好意。 但是她同样也不能让太子妃出事。 那是萧云庭的母亲。 萧云庭曾经满脸温柔的跟她提起过太子妃,说太子妃说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 她其实跟太子妃并不熟悉。 但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爱着的人,所以必然会有某种羁绊。 她对薛神医笑着说:“没事,我去去就来,不会耽误给圣上治病的。” 薛神医简直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什么叫做去去就来,不会耽误给圣上治病? 等她回来,估计都成骨灰了! 长公主也死死的攥住戚元的手:“我去!” 她深吸了口气沉声说:“本宫去,本宫就不信,他们敢把本宫怎么样!” 若是以前,或许他们的确是不敢把长公主怎么样。 但是现在不同了。 戚元缓缓冲着长公主摇了摇头:“不,殿下,您不能去,仙姑和皇后娘娘也不能去。这件事很明显......” 她似乎是在对着长公主说,但是其实余光却是扫向永昌帝的。 顿了顿才说:“这件事很明显,是太子想要弑君做主,发动宫变排除异己,所以哪怕您是长公主,也无济于事,太子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亲情了。” 冯皇后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 但是这个时候,她一个字也不会为太子辩驳,她只是咬着唇哽咽着说:“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他怎么变成这样?!” 戚元说完这番话已经放开长公主的手了,听闻这话就笑了笑:“这世上的人心瞬息万变,人变成任何样子都有可能,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冯皇后还是担心不已:“那你,你怎么脱身?” 戚元并没有回答,转身毫不停留的出了太极殿。 刺眼的阳光此时照耀下来,她抬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而一出太极殿的殿门,就已经有几个殿前军站在不远处,领头的是一个太监,此时笑眯眯的上来对着戚元拱了拱手:“戚大小姐,太子妃现在六神无主了,想见见您。” 戚元仿佛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缓缓点了点头:“南安郡王简直是不孝至极!太子不顾反对,坚持将南安郡王记在太子妃娘娘名下,上了玉碟,那么按理来说太子妃便是南安郡王的亲娘,南安郡王竟然怀疑自己的亲娘是凶手?” 真他娘的难缠的一张嘴。 刘世让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戚大小姐慎言!你不过就是一个毫无品级的白身,如何能够妄议贵人们的事?这可是死罪!” 戚元轻飘飘的笑了笑:“是我失言了,那就请公公带路吧。” 刘世让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心里知道戚元难缠,也不想跟戚元废话,径直便领着戚元转过了长街,去了御花园。 戚元挑了挑眉:“这不是去东宫的路。” 东宫跟皇宫之间用红墙隔开,其实算是另外一个缩小版本的皇宫。 可现在,这个刘世让带的路可不对。 刘世让停住脚,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说什么呢?您一个进宫才不过两次的人,怎么知道哪条路是往哪个宫殿去的?您跟着我走就是了。” 他的耐心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什么大小姐? 我呸! 很快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真是可笑又可怜。 卑微的蚂蚁总以为自己能撼动大树,其实在大树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戚元竟然并没有再反驳,她往身后的十几个殿前军那里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臣女冒失了,对不住公公,还请公公引路。” 这才像是点样子。 刘世让嗤笑一声。 随即自己走在前头,让戚元走在中间,而戚元身后则是十几个殿前军。 一路上都顺利平安无事,只是等到路过一处偏僻宫殿之时,戚元忽然快步往前两步,一把匕首直接抵在了刘世让的脖子上。 殿前军其实一直都跟在后头,可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戚元已经稳稳地掌控住了刘世让,手里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对准着刘世让的脖子,只要她稍微轻轻一用力,刘世让就会血溅三尺,命丧当场。 所有人都傻了。 第671章 ·干仗 刘世让更没想到,他走的好好的,这个女孩子前面一瞬都还乖巧的跟在自己身后,可是没想到片刻之后就如同鬼魅一般到了自己跟前。 怪不得能杀明诚公主和她身边那些太监宫女。 他想到以前青眼等人的议论,还有萧景昭对戚元的格外忌惮,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惊慌:“戚大小姐,你要干什么?!咱家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太监!” 一面似乎是在说话发抖,但是他手里已经不动声色的划出了一柄短刃,往后一扬随即便冷笑着飞身踢出一脚。 戚元立即便双手交叉挡了这一脚,眉头微皱。 这个死太监有功夫。 刘世让阴恻恻的笑了:“戚大小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你看看你,自大了吧?是不是以为咱家只是个没本事的死太监,所以想要拿咱家威胁殿前军啊?” 他嘴上的声音阴柔,但是动作却狠厉,随即便攻势凌厉的对上了戚元,同时大声呵斥:“还不动手?!” 虽然太子说,本来把戚元带去慎刑司跟着太子妃一起受尽刑罚再死,才能如意。 但是非常时期非常办法。 倒霉的人通常是死于话多。 刘世让并不想倒霉,他只想速战速决。 只不过插曲只是暂时的,戚元往后划出一大截的距离,仿佛是栽倒在地,可是等到刘世让飞身上前,一脚试图飞踢戚元腹部的时候,她立即便往后一滚,随即抬手射出手中袖箭。 刘世让被这凌厉的劲风吓了一跳,反应极快的就侧身去躲。 可几乎是同时,戚元已经接连滚了几滚,避开了殿前军的那些乱刀,随即站起身来,一脚踹在树上借力,而后踩着一个殿前军的肩膀,飞扑到了刘世让的跟前,随即毫不迟疑,握住手里特制的簪子,死死的从刘世让的头顶正中刺了下去。 刘世让站在当场,惨叫一声,随即便感觉浓厚的血顺着额头流下,甚至滑进了自己的眼睛。 剧烈的疼痛侵袭了他,他的手还保持着要抽动腰间鞭子的动作,但是却已经动弹不得了,轰隆一声朝前扑倒在地。 戚元挑了挑眉,毫无任何的停滞,转身便抢过了刘世让手里的一柄小巧弩箭,而后毫不迟疑连连扣动开关。 这弩箭虽然不如袖箭方便而且令人没有防备,但是攻击力却是绝对不弱的。 至少眼前的殿前军一下子便有三四个中箭倒下。 只是他们到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只不过是短短时间就反应过来,变换了阵法,分成三组,三个人背靠背,拿着长刀朝着戚元砍过去。 这是军中的阵法,对待敌人是很好用的。 何况还是一个小女子。 只可惜戚元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 她面无表情的抽出了刘世让腰间的鞭子,一刻也没有停止的朝着那些人的脚下抽去。 真是巧了,戚老侯爷在军中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他老人家擅长破这个三才阵。 既然背靠背能够互相支援,那就打乱你们的阵脚。 果然,被戚元专门攻击下半身,殿前军立即就维持不住阵型。 而借助这片刻的空隙,戚元已经抓紧机会,露出自己的袖箭,毫不迟疑的对准了那些人。 刚刚好,她的袖箭完全用空之际,这些人也全都倒下了。 而戚元,她不过是刚才躲开这些人的刀的时候,在地上滚动的时候受了些皮肉伤。 但是对于她来说,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是最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她微微的挑了挑眉站起身来,将刘世让的鞭子缠在腰间,而后消失在了小径之中。 她不怕这些尸体会暴露。 怕什么? 整个皇城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 萧景昭杀的人更多了去了。 而且还有反抗的被杀的,多的都数不过来。 现在要分清楚身份,只怕太子自己本人来都有些费劲。 她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现在她不担心,有的是人担心。 至少王鹤就很担心。 灭九族啊! 萧景昭真是够狠的!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给自家表妹栽赃上一个这么天大的罪名,非得要自家表妹死了不可? 他在值班房里头,一时站起身,一时又坐下,活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再也没有平时的稳重镇定。 羽林卫们都十分的纠结:“头儿,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外面现在都杀得血流成河了,听说但凡是不听南安郡王的,都被打成了谋反的反贼.......” 这一次萧景昭用人也完全避开了平时只是忠诚于永昌帝的羽林卫和锦衣卫,反倒是大力在动用金吾卫和殿前军,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难道他们就在这里等死吗?! 王鹤握着拳头骂了一声娘:“老子怎么知道怎么办?老子要是知道,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那表哥现在知道了。”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王鹤当场跳了起来。 随即他就看见窗户被打开,戚元轻巧的掰着窗户跳了进来,面不改色的站在了自己跟前。 王鹤都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戚元这个时候不躲在太极殿,她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 戚元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觉得自家这个表哥似乎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 她挑了挑眉:“刘世让来太极殿,跟我说太子妃的宫中找出了金丝猴,所以太子妃涉嫌刺杀圣上,因此要我去救太子妃。” 这什么鬼话?! 王鹤骂了一声:“放屁!”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他们太子党的人,现在还有这个好心? 分明就是骗戚元出来的鬼话罢了。 戚元还真的出来了! 王鹤真是恨铁不成钢:“他们这么说,你也就这么信了?!那现在刘世让他们呢?” 戚元轻飘飘的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说:“死了啊。” ? 王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把将自己的下属拽开,对准了戚元:“你刚才说什么?刘世让怎么了?” 戚元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被我杀了,连同十二个殿前军,全都被我杀了。” 第672章 ·暴虐 就眼前这个表妹,如果不是因为王鹤知道她真是自己表妹,王鹤会以为她是鬼上身了。 看上去这么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的人。 她杀了十三个人? 她杀只鸡都费劲! 王鹤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行了元姐儿,你别胡闹......” 他的话音未落,戚元抽出腰间的鞭子,干脆利落的将值班房最高的那盏灯笼给卷了下来,而后重重的啪的一声摔在了墙上。 王鹤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如果刚才戚元那一鞭子是卷自己的脖子,那么,现在自己的脖子就已经离开自己的身体了。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萧景昭当时扑上去要跟戚元拼命了。 谁受得了戚元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啊?! 她这哪里是手无缚鸡之力?! 她这分明就是力大无穷啊! 王鹤的心腹同样睁大眼,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是却又完全憋了回去。 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永平侯府原来是这么养女孩子的啊? 真是够......独一无二的。 戚元皱了皱眉看着自己表哥:“表哥,不想被灭九族吧?” 废话! 谁愿意被灭九族?! 王鹤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戚元便挑眉:“既然如此,那不如跟着我去救出太子妃,而后去太极殿护驾?!” 护驾? 他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太子贼喊捉贼,行刺圣上,杀死明诚公主和丽嫔,嫁祸给永平侯府,血洗宫廷,发动宫变,这一切都是太子和南安郡王所为。” 戚元丝毫没有停顿,冷冷的看着王鹤的眼睛:“表哥,以后王家到底是往前进一步,得到丹书铁券,还是抄家灭族,现在就在你一念之间。” 王鹤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说的倒是很热血沸腾。 但是问题是,戚元说的就算吗?! 戚元说太子谋反,贼喊捉贼,太子就真的是了吗?! 如果一旦他们失败,那么太子就会反过来说他们谋反啊! 那才是真的抄家灭族呢。 戚元不耐烦了:“表哥,你是姓王的,跟戚家是姻亲,不管你动还是不动,以后你都没好下场的。所以,你到底要不要闯一闯?” 闯一闯? 戚元看着他:“闯一闯,说不定以后王家的族谱都要为你单开一页了。” 啊! 族谱单开一页! 这样的诱惑,谁受得了?! 天王老子来了,今天王鹤都要干了! 他立即便呵斥:“邓正雄!” 刚才一直呆若木鸡的那个下属呆呆地答应了一声。 就听见王鹤说:“他娘的,召集所有羽林卫,咱们去救太子妃,去护驾!” 拼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 那还不如拼一把再死! 邓正雄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既然怎么都可能要死。 那还不如站着死。 这个永平侯府大小姐真是气势迫人。 怪厉害的,看着就像是能赢的。 戚元找到了帮手。 而此时的太子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高高在上的,永远都保持着优雅的太子妃,被拔掉了指甲,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他从前最讨厌的就是太子妃。 世家贵女怎么了? 嫁给了他,就应该处处都要听他的! 而不是想要劝谏他! 永昌帝竟然还夸赞太子妃贤德,规劝他有功。 有什么功劳?! 凌驾于他头上的功劳吗?! 在皇帝眼里,谁都可以比他这个太子好! 谁在他这个太子身边一比,都有好处都有优点! 真是他娘的晦气! 不过现在,他多年累积的郁气一扫而空。 看着太子妃衣衫褴褛,满脸都是血的在地上打滚,他觉得真是太出气了。 废人吗? 他是废人怎么了? 没关系啊。 太子妃也会是废人。 他虽然流着口水,但是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廖斌在边上看着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那太子妃就一定得死了,而且,这件事一定要成功! 否则的话,等萧云庭回来,他简直都不敢想。 太子指着太子妃,似乎觉得还不够,沉声说:“挖,她,挖眼睛.......” 廖斌迟疑了。 他觉得事情进展到这个份上已经太过了。 太子太过暴虐了。 不是不能杀太子妃。 他们本来也打算把弑君的罪名栽赃在太子妃身上。 但是对待枕边人,真的有必要如此暴虐,用这样的方式吗?! 已经拔掉了太子妃的指甲,现在还要挖太子妃的眼睛? 廖斌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看着这阴森森的暗室,压低了声音:“殿下,不如就赐太子妃殿下加官进爵吧?” 加官进爵,是拿湿了的纸张一张一张的覆盖住人的脸孔。 这种死法是无比痛苦的。 但是就算是这么死,总也好过还要被挖掉眼珠子吧? 廖斌觉得太子有些阴森得可怕。 太子却眼睛冷冷的盯着廖斌:“本宫,本宫说.....挖!” 挖掉太子妃的眼睛。 挖掉她那双总是带着嘲笑的眼睛。 挖掉她那双总是不肯正眼看他的眼睛! 他再也不想看到这双眼睛了! 廖斌被太子看的浑身都在发冷,他心里知道,自己若是不照做,那自己的眼睛也会没了。 所以他马上就笑着应了一声是,而后对着太监们摆了摆手。 随即便忍不住想。 那戚大小姐呢? 太子妃现在是被这样的对待,是被挖掉眼睛,那么戚大小姐是不是也是这样? 毕竟太子对于太子妃深恶痛绝,但是对于戚元却更加讨厌。 这倒不是因为太子之前就对戚元认识或者是如何。 纯粹是因为这一次宫变,戚元成了那个最大的变数,让太子受挫。 太子这个人,最要的就是脸面,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超过他。 太子妃都被折磨成这样,等着戚大小姐的,只怕只会是更加非人的待遇。 廖斌心里有些乱,以至于听见太子妃的一声冷笑,竟然一时之间浑身都充满了冷汗。 他不敢再看太子妃的惨状,只能吩咐慎刑司的太监:“还不快动手?!” 第673章 ·轮到 廖斌的腿开始微微颤抖,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当听见水声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太子却不同。 他饶有兴致的慢慢的盯着太子妃,等着看他这位高贵的太子妃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痛哭流涕的求饶。 是人就会痛,是人就有弱点。 神女高高在上,但是他偏偏要把她拽入人间。 来啊,尝一尝人世间的痛苦,他倒是想看看,神女是不是真的能够仍旧保持着她的所谓傲骨。 太监们见惯了贵人。 太子妃的身份也不过是稍微高一些罢了。 但是他们也不是没对付过身份更高的。 此时做主的还是太子,就更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一张湿透了的油纸被拿起来,缓缓覆盖在了太子妃的脸上。 而太子妃的四肢此时都被四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给撑住了。 她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是有用的。 至少让太子心里更加高兴了一些。 太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从中风以来,他头一次觉得如此高兴。 只是美中不足。 要是这一幕能够亲眼被萧云庭那个不孝之子看到就好了。 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太监缓缓地拿起了第二张油纸。 一般来说,太子妃这样的女流之辈,撑到第五张的时候,也就是极限了。 太监们心里自然都有自己的一杆秤,此时对视了一眼,准备将第二张油纸覆盖到太子妃的脸上。 可也就是在此时,房门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呛人的灰尘。 廖斌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 打雷了?! 难道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所以真的降下雷来劈太子来了?! 太子僵硬着脖子,眯了眯眼不悦的慢慢的转过头去,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戚元。 又是这个女孩子。 太子嫌恶的皱起眉头。 刘世让真是个废物。 连一个女子都带不过来,还被她逃脱了。 不,看起来不仅是逃脱了。 她竟然还敢闯进慎刑司来,可见是有依仗的。 这宫中能够被她利用的势力...... 太子立即便猜测到了,是羽林卫的指挥使王鹤。 也是戚元的表哥。 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都是一串一起死的。 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缓缓的扯了扯嘴角。 有什么用? 羽林卫戍卫宫中的人数撑死了也就是一千五百人,但是殿前军三千,御林军一千,加上金吾卫两千多人,他有足够的人手。 将戚元和王鹤这一行人碾死在当场。 他嗤笑了一声。 戚元并没有笑,她飞身上前,一鞭子就卷住了一个太监,而后用力的甩了出去。 那人顿时倒在了廖斌的跟前,廖斌吓得肝胆俱裂,猛地后退了一步。 戚元毫不迟疑的舞动她的鞭子,又卷住了下一个人的手腕,用力一扯,那人连手都断了,一时之间血溅了旁边的太子一脸。 太子顿时面色死死的沉了下来。 戚元则看着已经呆了的王鹤:“还不动手??!” 王鹤惊呆了! 他知道表妹生猛,但是不知道表妹生猛成这样。 这表妹是不是鲁智深托生的啊?!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他猛地回过神来,迅速的回身带着羽林卫去和护卫太子的那些殿前军战成一团。 廖斌瑟瑟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青眼不在这儿,他总觉得太过危险了。 那些殿前军有屁用! 而这短短时间,戚元已经解决了几个太监,一把将太子妃脸上的油纸扯掉。 太子妃面色煞白,连嘴唇此时都已经没了血色,乍然之间能够呼吸,只觉得胸腔都是刺痛的,却还是强忍着疼痛对着戚元点了点头。 戚元敏锐的察觉到太子妃受了伤,一看她的手指,顿时面色巨变。 好样的。 真是好样的。 她回过身,猛地看向太子。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看了这么一眼,廖斌只觉得寒意顿生。 而殿前军此时都被王鹤带领的羽林卫缠斗在一起,哪怕有分的开身上前来救援的,也都被戚元一鞭子一个给抽飞了。 这女人,这女人简直就不是人! 廖斌缓缓地往后退,推着太子的轮椅就想要走。 可此时,他却忽然觉得腰间一紧,顿时心里便咯噔了一声,紧跟着便低头,看到了缠在自己腰间的鞭子。 那一瞬间,廖斌真的头皮都在发麻,他下意识的想要求饶想要求戚元饶命放过自己。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戚元只是猛地往后一卷,廖斌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拽,而后猛地撞在了墙壁之上,痛得惊呼了一声,弓起了身子。 不过他也没有痛多久,戚元便一脚踩断了他的脖子,干脆利落。 太子目眦欲裂。 同时又忍不住死死的盯着戚元。 这个女人! 他死死的喘着粗气。 直到戚元走上前,缓缓的,蹲在了太子跟前,跟太子平视。 太子厉声痛骂:“贱,贱,贱人!” 戚元嗤笑了一声,不屑的猛地一抬手,手里的匕首就在太子脸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皮肉的痛才是真真切切能够被体会到的,太子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 戚元挑眉看着他:“太子刚才不是玩的很开心吗?既然如此,游戏怎么只能一个人玩呢?开始了,就不能停下来了,现在,轮到我出招了啊,太子殿下。” 太子的声音嘶哑,但是却还是用尽全力:“你敢!贱人!....本宫,本宫有......” 有什么,戚元已经不关心了。 她痛恨这些高高在上不把女人当人的男人。 她痛恨这些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当了个丈夫,就觉得自己是天,可以主宰妻子性命的人。 哪怕他们身份再高贵,在她眼里也不如猪狗。 她好整以暇的盯住了太子的手指:“太子殿下的手指保养得宜,真好看啊。” 疯子! 太子彻底意识到,眼前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疯子! 什么疯子,谁能疯的过眼前的女人?! 她连自己这个当朝太子都敢动手! 王鹤顾不得那么多了。 表妹就算是在里面把太子大卸八块,他也只能在外面死死的守住。 第674章 ·救世(加更,五章) 不然怎么办呢?! 他要族谱单开一页,才不要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戚元说完那句话,便捡起旁边的钳子。 这钳子刚才还毫不留情的拔掉了太子妃的指甲。 现在,轮到太子了。 戚元面无表情,面不改色,猛地夹住了太子的指甲,而后猛地一用力。 太子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他死都没有想到,戚元竟然是真的敢对他动手。 十指连心,被拔掉指甲的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太子痛的想死,他忽然之间甚至都不结巴了,大声的喊:“戚元,本宫一定杀了你!杀了你!” 戚元笑了一声。 是真的带着几分愉悦的笑了一声,而后并无什么所谓的哦了一声,而后又毫不留情的拔掉了太子的第二根指甲。 紧跟着,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直到太子痛的在轮椅上都坐不住,滑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抖动,戚元才扔了带血的钳子缓缓的站起身来。 太子痛的崩溃,他一辈子养尊处优。 受到过的最大的痛苦,无非就是被皇帝当成磨刀石,磨炼萧云庭。 或者说是被皇帝冷待。 可是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痛苦的事。 这么一比起来,他原来的痛苦,简直好像是儿戏。 身体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他不停的诅咒谩骂戚元,又忽然癫狂大笑:“你们也要死,你们也会死!景昭会杀了你们,景昭一定会杀了你们!” 戚元缓缓的蹲下身看着他,已经缓缓地伸出了手。 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 没道理差最后一步不走,不杀了这个始作俑者。 反正这又不是她的爹。 哦,不对。 就算这真的是她的爹,敢这么对她和她最在意的人,她也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将他给送去见阎王。 戚元真正的爹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戚老侯爷没好气的呵斥他:“你不会多穿几件衣服?!” 戚震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是穿衣服的问题吗?! 他忍不住说:“我觉得,这是元姐儿在念叨我!” 哎呀,真是急死了,也不知道元姐儿到底是怎么样了。 宫里的情形不知道,但是光看宫外的情形也知道事情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京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外面不断有不知道来路的兵丁来来往往。 戚震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陆明安带着巡检司的人守在这里,戚家早就已经满门流血了。 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着急。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跟戚老侯爷说:“爹,要不然,要不然我出城去.......” 戚老侯爷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冷冷的说:“你出城又有什么用?你有兵符吗?!” 为了防止武将叛乱,士兵只认将领的情况,大周朝的兵符都是一分为二,一半在兵部手里,一半在五军都督府手里。 武将需要出任务去调动兵马的时候,则需要去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处领到兵符,才能调动兵马。 可就算是戚震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他也得需要右都督和大都督的同意,才能够拿到兵符啊! 更别提另一半兵符还在兵部手里。 现在谁敢动用兵符?! 戚震简直是气的恨不得锤墙:“那,那难道就这么干等着?!我,我做不到!” 这一次跟从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戚元那是在宫里啊! 还被污蔑是弑君。 看萧景昭和东宫的动静,这一次是打算要发动宫变了。 元姐儿在宫里,她总不能抵得过千军万马! 戚老侯爷同样也急的心绞痛:“也不知道太孙殿下如今究竟在何处!” 现在的困局,也就只有太孙回来,才能够有破解的法子。 他是太孙,总比萧景昭要名正言顺的多。 到时候内阁那些老狐狸们肯定也知道该倒向谁的。 形势至少不会一边倒。 可是,太孙殿下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呢?! 戚震一拳头砸在了桌上,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踹开了,陆明安激动不已的说:“太孙殿下星夜叫破了德胜门的城门,此时正在赶往皇城!” 戚震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拳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拳头把太孙殿下给砸回来了! 回来了! 他忍不住兴奋的看向了老侯爷:“爹!您听见了吗?!太孙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好啊! 戚老侯爷同样也忍不住心中的欣喜,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斥责戚震沉不住气,反倒是看着戚震:“好!太孙回来了,那咱们自然要全力支持太孙殿下,你去找卢老尚书!” 兵部尚书卢老尚书是戚震的老师。 说来当初戚元还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让戚震不得不亲自去大型县衙把她给接回来的。 戚震顿时觉得有些恍惚了。 但是却又马上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恍惚的时候。 他立即就知道了戚老侯爷的意思,大声应了一声:“爹您放心,我一定会说动老爷子的!老爷子心里也应该有数,难道还真的任由这天乱了吗?!” 戚老侯爷则看着陆明安:“驸马爷,我这把老骨头尚且还能走得动,我跟你一起,追随太孙,清君侧!” 陆明安猛然回过神来,忍不住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是啊! 萧云庭回来,那是要救永昌帝,是要清君侧的! 名头很重要! 他立即大声的应是! 路上,戚老侯爷又忍不住问陆明安:“罗祥辉控制着九门,太孙到底是如何冲破了德胜门进来的?” 陆明安之前也已经打听过了一遍。 所以现在戚老侯爷问起来,他便解释说:“当时太孙殿下直接亮明身份,德胜门的将领说要验证太孙身份真假,为难太孙殿下,不肯开门。” 这在戚老侯爷的意料之中。 陆明安就咳嗽一声:“太孙殿下张弓搭箭,直接射杀守城将领罗玉良,也就是罗祥辉的亲孙子......而后让手下众人全都举起火把,亮出自己背上的尚方宝剑,环顾众人,问:“还有谁质疑本王身份的?都以谋反罪名论之!”” 果然,擒贼先擒王,在哪儿这个道理都好使。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叹:“好气魄啊!” 怪不得元姐儿看得上他。 第675章 ·护驾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吉亮急匆匆的赶到朱雀大街拦截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萧云庭一干人等。 他风尘仆仆,身上穿着的也不过是普通常服,更不曾摆出任何的太孙仪仗,但是却周身上下气势逼人。 吉亮想起来之前听说的,罗祥辉的孙子也就是罗玉良被萧云庭用重弓一箭在城楼上给射穿,顿时觉得自己心脏有些钝痛。 但是职责所在,他又不得不鼓足了勇气大声阻拦:“太孙殿下!如今宫中有人弑君,真凶未明,南安郡王奉旨查案,下令我等阻拦一切闲杂人等入宫,还请太孙殿下不要为难属下等!” 这两兄弟不和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太子偏心,萧云庭却强势,他们闹崩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现在不只是宫里乱成一锅粥了。 宫外也同样乱成了一锅粥。 负责京城防务的右都督罗祥辉下了死命令,南安郡王有永昌帝口谕,那便是代天子行事,所以下令让京城这些守城和巡逻士兵全都听从吩咐,阻止萧云庭入宫。 不肯选边站的,已经死了。 选错了边的,也已经死了。 现在吉亮能够站在这里,不是自己愿意,但是却也已经是背水一战。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太孙殿下,请您先暂且下榻周王府,等到一切事情查明,南安郡王自然奉您入宫的!” 萧云庭根本懒得跟他废话,张弓搭箭对准了他,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峻:“本王乃是圣上嫡长孙,亦是帐子嫡孙,本王不在,皇祖父才让他查,本王既回来了,他萧景昭不过是个郡王,更是本王之弟!” “论长幼,论品级!”萧云庭冷声嘲讽:“本王回来了,他便不配再在本王面前站着!今天本王合理怀疑南安郡王趁父王中风,毒杀皇祖父,栽赃永平侯府和明诚公主,血洗宫廷!” 朱雀大街上所有的窗户漆黑一片。 路上却被火把照耀得几乎亮如白昼。 这样巨大的差异让人心生不安。 吉亮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了,正要多说,却忽然听见自己身后的副指挥使钟燕珍大喊:“太孙殿下此言荒谬!圣上亲口指定南安郡王查刺客,在太孙口中,南安郡王却成了幕后凶手,难道太孙殿下是质疑圣上吗?!” 萧云庭微微的偏了偏头,他的马也在他的动作之下往旁边动了动。 然后,他取出箭囊中最重的箭,张弓搭箭,毫不迟疑,天马流星一般,一箭射出,穿透了钟燕珍的喉咙。 甚至都没让钟燕珍说出第二句话。 在场的所有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都被萧云庭的狠厉给镇住了。 他们来之前就听说萧云庭是杀了守城将领冲进来的。 但是真正面临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算是什么? 太孙殿下这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 明君可不是这样做的啊! 吉亮的牙齿开始咯咯咯的咬在一起。 他的确是个武将,但是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也还是避免不了害怕和惊恐。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罗祥辉的威胁固然可怕,但是难道萧云庭就不可怕吗?! 萧云庭可是直接一言不合就开杀!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咬了咬牙,扔下手中的剑,唰的一下跳下了马背,对着自己底下的人咬着牙怒吼:“弟兄们,太孙殿下是圣上最宠爱的圣孙,他要回宫,天经地义,大家给太孙让路啊!” 拼了! 看萧云庭这股狠劲儿,今天不杀到血流成河,是不会罢手的。 他手底下可也有巡检司的人马! 难道他们这些人,不去瓦剌杀那些瓦剌人,不去海边杀那些倭寇,反倒是在这里自相残杀?! 萧云庭要进宫就让他进吧! 进了宫到底是谁杀谁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管不着! 先保住现在的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平时的吉亮还算是会做人,所以他一开口,底下的人也纷纷都迟疑,而后随即陆陆续续的跟着下了马,默默地将路给让开。 萧云庭面色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敢不敢跟着本王进宫,清君侧,护驾?!” 吉亮唰的一下抬起了头。 太孙殿下这是不只是要自己背叛罗祥辉他们,这还是打算拉着自己入伙啊! 那,入,还是不入? 吉亮内心陷入巨大的挣扎。 而萧云庭已经带着他的人马飞速的从大街上穿过远远地走了。 仿佛他本来就只是随口问一句,吉亮的回答根本不关紧要。 可是对于吉亮来说,重要的。 这一切当然重要! 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他此生最难的决定就要在此时此刻做出,他死死的咬着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出汗,直到他听见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 不久之后,戚老侯爷和陆明安还有王家的人,他们带着稀稀拉拉加起来只怕也不过是两三百人的人从朱雀大街上直冲而去。 越过了他们,只留下了一阵风。 他娘的! 吉亮在心里骂了一声。 这的确是最难的难题,但同时也是千古难得的良机。 为什么不拼一把?! 他看着自己的弟兄们,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上马,追随太孙殿下进宫护驾!” 有什么好怕的? 前面那些人都是侯爵是驸马都尉,他们都不怕拼命,那自己这些小喽啰怕什么? 赢了以后,那就不只是小喽啰了! 罗祥辉此时正在自己府中下棋。 玉石做成的棋子晶莹剔透,看上去温润可爱,他将棋子扔进棋篓,满带嫌恶的说:“平时说了让他多学些本事,他总以为会害了他。我早就说过,上战场,敌人可不会看你是谁的孙子,可他就是不听啊。” 罗夫人失声痛哭:“老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人都死了,您怎么还能这么狠心啊?!” 说到底还不是罗祥辉,让罗玉良去守德胜门,否则的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676章 ·偏锋 罗祥辉没有跟普通人一样,因为失去一个孙子就痛哭流涕。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真的毫无感觉。 而是到了他这个年纪,以他的阅历和经历,实在是已经很难对一件事表达出强烈的情绪了。 他只看利弊,没那个功夫再去谈感情。 痛哭流涕有用吗? 痛哭流涕,那罗玉良就能回来,所有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吗? 现在只是死了罗玉良一个,可如果是让萧云庭进了宫,那么死的人,就是罗家满门了。 所以他不耐的冷冷的看了罗夫人一眼:“你若是实在是觉得没事做会疯,那你就去佛堂多念些往生经,现在我还要继续筹谋大事,否则,天亮之后,整个罗家就将灰飞烟灭了!” 哭吧,现在至少还能哭。 若是真的一旦让萧云庭赢了,那就连哭的机会都没了。 罗夫人顿时不敢哭了,她被丈夫的眼神看的害怕,不自觉的抬着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颤抖着嘴唇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书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几个人悄无声息的从外头进来,立在了罗祥辉跟前。 罗祥辉抬眼扫了他们一眼:“说说吧,怎么回事?你们也算是太子殿下最得用的人手了,怎么就能让萧云庭完好无缺的回来?!” 那几个暗卫形容狼狈,脸色也十分难看。 作为暗卫,任务失败而且还是这样的失败,的确是巨大的耻辱。 他们跪在地上,压低了声音惊怒交加的说了经过:“太孙早就知道我们在跟着,他假装躲避,引了青眼大人和我们进了山谷的夹道,然后他自己攀着早就已经挫好的绳子飞身掠开,他手底下的人引爆了提前埋好的炸药.......” 说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段话。 但是那段经历却是回想起来就让人忍不住的害怕和发抖。 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可是原来自己到头来不过是猎物,一直顺着猎人布置好的圈套走。 青眼被炸的四分五裂。 想到当时那个场景,暗卫都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 罗祥辉嗤笑了一声。 他笑的肆无忌惮,随即毫不迟疑的说:“蠢货!当真是一群蠢货!” 可是现在骂人也无济于事了。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中年儒士就轻声说:“罗公,现在再指责出事的缘由已经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如今的困局?” 是啊,萧云庭强势归来,把京城防务撕了个口子。 德胜门能被撕开,守城的将领能被萧云庭杀死。 那么其他忠于萧云庭的人也能用这一招。 比如说,戚震。 戚震手中可掌管着京营虎卫营二十万人马! 他不屑的说:“戚震接管京营才多久?何况,他没有兵符,如何调动虎卫营?” 所以京城防务是不必担心的,城内的局势其实还是牢牢地被他们把控。 那个先生顿时低声提醒:“罗公忘了,卢老尚书那可是戚震的恩师啊!” 现在京城各家都在选边站。 之前萧云庭生死不知,迟迟不归,大家当然是不好选,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可现在不同了,萧云庭强势归来。 卢老尚书的立场只怕不会那么坚定的。 罗祥辉打翻了棋篓。 里面的玉石棋子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可他并没有看一眼,眼睛都不抬的大声说:“那就让他去死!” 罗祥辉说的很随意。 他也的确是有随意的底气。 他的祖父当年是跟着先帝一起打天下的。 当然这不算是多厉害。 但是能跟着当年先帝一起打天下,后来还在先帝手里活下来,一直到永昌帝手里,竟然还一直活了下来,他还继承了爵位,掌握了京城防务,成了永昌帝的心腹。 这就厉害至极了。 他的厉害,是他自己从战场上赢回来的! 所以,他不怕任何人! 他淡淡的说:“启悟,你去给虎卫营的人传个信。” 戚震想要调动兵马是不行了,但是可以死在虎卫营。 郭启悟跟着他的时间长,早就知道他的脾气,一听见这话就马上答应下来。 而后又看着罗祥辉:“那接下来......” “御林军和金吾卫加上殿前军全都在南安郡王手里,萧云庭手里才多少人?”罗祥辉不屑的冷笑出声:“你再让人去找一趟府军卫的程平安,让他去炸兵部的武库司。” ? 郭启悟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十分敢想敢干的谋士了。 可是没有想到,自家这位主子,那更敢想。 武库司啊! 他马上就看向了罗祥辉:“大人?!” 武库司里埋藏着无数的火药,若是武库司爆炸,那后果不可想象!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罗祥辉冷笑出声:“敌人狠,你就只能比敌人更狠,炸武库司!武库司里多的是火药和火铳还有兵器,我就要看看,这位仁义的太孙,是不是能够坐视不理!” 武库司爆炸,必定引发巨大骚乱。 到时候,萧景昭在宫里也能挟持住永昌帝和太子妃。 有这些人在手,萧云庭能怎么样? 他能像杀了罗玉良那样,同样也杀了永昌帝跟太子妃吗? 罗祥辉悠闲地出了口气。 郭启悟则担忧的问出口:“大人,若是大都督.......” 罗祥辉面色讥诮:“镇国公的确是国之柱石,只不过廉颇老矣,他还动弹得了吗?” 说完,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吧,不要耽误!” 炸武库司,逼萧云庭先去救火救人-----他不救,那么武库司周遭一片都全都会完蛋。 死伤会不计其数。 到时候萧云庭还能算得上什么仁义之君? 他伸了个懒腰,轻声笑了一声:“杀老子的孙子?老子不管他是太孙还是太子,都去地下给老子的孙子陪葬吧!” 郭启悟彻底明白了罗祥辉的意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也是不得已,他深吸了口气,大声应是,转身立即便出去吩咐了下去。 而罗祥辉则阴冷的看着那些暗卫:“你们等什么?还剩下多少人,就带着多少人,去宫中报信吧。” 第677章 ·来死 萧云庭势不可挡的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的同时,太子妃伸手拉住了戚元的手腕。 戚元的手腕细弱,握着她的时候,太子妃绝对想不到她杀人的时候用的是这样细弱的手。 而后,太子妃温柔又坚定的对着戚元摇了摇头。 戚元的手都已经拧住了太子的脖子了。 对于太子妃的阻拦,她略有些诧异,随即难得耐心的说:“太子妃娘娘,他死不足惜。” 一个对着自己儿子痛下杀手,一个敢毒杀自己的父亲,一个要害死自己正妻的男人,实在是一无是处。 活在这个世上都浪费这个世上的吃食。 太子妃艰难的扯开一抹笑意:“我也知道他死不足惜,更巴不得他死,但是,这件事不要你来做。” 她的两只手都血淋淋的,此时痛的额头全都是细汗,正在浑身发抖。 但是仍旧还是温柔的跟戚元说:“他到底是云庭的父亲,你以后要跟云庭成亲的,他死不足惜,甚至云庭可能会亲手杀了他,但是,你不要动手。” 是人都会有浓情蜜意的时候。 但是热情也都会逐渐的减退。 太子妃当然信得过自己儿子的人品,但是心意这种东西,实在是瞬息万变,何况以后要做储君,要做皇帝,就更多的事情要压在戚元的肩膀上。 再好的夫妻感情也会有争吵。 或许平时的时候这件事不会真有什么影响。 但是终究可能会在某一天,这件事会在被争吵的时候拿出来,成为戚元强势的罪过。 太子妃是萧云庭的母亲不错,但是她更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被戚元救了的人。 若是别人来说这番话,戚元一定嗤之以鼻,觉得这人太过废话多。 但是说这话的是太子妃,戚元却忽然觉得鼻酸。 作为一个母亲,能够对儿子喜欢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太子妃的人品贵重。 所以她轻笑了一声,同样柔和的说:“好,我听您的。” 现在不杀,自己不动手,但是也不是就真的杀不了了。 太子松了口气。 这个疯女人! 她还真的打算杀了自己! 真是贱人! 贱女人! 随即他就又忍不住暴躁起来,萧景昭到底都在做些什么?!这个废物! 他给了萧景昭那么多人,那么多的资源,就是让他在宫里晃荡的吗?!他到底在干什么?! 萧景昭正将太子妃寝殿中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困在一起,而后,逼迫着他们写下了太子妃私自豢养金丝猴,调换表演的金丝猴的供状。 当拿到那些供状,看着上面的指印和画押的时候,他笑着舒了口气,而后做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殿前军们手起刀落,将这些太监宫女全都斩杀当场。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 历朝历代的宫变不都是这样? 死的人要是不够多,那叫宫变吗? 随即萧景昭便缓慢的站起身,将供状交给了自己的随身大太监黄荣才。 黄荣才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将供状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正要说话,就见廖斌身边的一个殿前军火急火燎的被人引进来。 随即噗通一声跪在了萧景昭面前:“殿下救命!戚元,戚元她带着羽林卫,强行闯进了慎刑司,扣押了太子!” 萧景昭一时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他都听见了什么? 这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戚元? 她是什么身份? 她有什么资格调动羽林卫?! 还是旁边的黄荣才急忙提醒:“殿下,您怎么忘了,王鹤,王鹤就是戚大小姐的表兄啊!” 废话! 这个萧景昭也知道。 但是问题是,王鹤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这种事别说是表妹请他帮忙了,就是他祖宗来了请他帮忙,他也应该三思再三思才是! 竟然敢去冲慎刑司!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老爹可一定得救。 萧景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毫不迟疑的说:“叫上邓平和陈晓龙他们,去慎刑司!” 殿前军那帮无用的东西,简直是笑话! 还有王鹤,他一定要王鹤死无葬身之地! 王鹤已经抵挡的十分辛苦了。 羽林卫负责戍守宫廷,可是人数那也是有限的,总共也不过一千来人,他能带来的,已经是大部分,可殿前军的人数却比他们多了三分之一! 而且人家还源源不断的有帮手来! 王鹤杀红了眼,却从来没想过后退。 不能退! 表妹在里面! 做事就要做到底! 他握着长枪的手隐隐有些颤抖,手腕已经痛的有些抬不起来,而正在这时候,一柄长刀却横空朝着他劈过来。 他急忙抬起长枪抵挡,这么一挡,却只觉得一股大力朝着自己砍下来。 震得他的手臂都在发麻发抖。 他忙往后退了几步,还没站稳,那柄长刀却又凌厉的朝着他砍下来了。 邓正雄忙扑上去替他挡了一下,肩膀立即就被销出了一个大口子,眼看着差点整只胳膊都掉了。 完了! 王鹤在心里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原本还指望着族谱单开一页呢。 现在只怕是族谱不能单开一页,族谱上的人还都得死光了。 正这么想着,那柄长刀转瞬又来,他这个时候却已经实在没有力气再抬起长枪抵挡了。 顿时有些绝望。 可也就在此时,他察觉自己的肩膀被扶住,随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头上翻过去了。 不不。 不是东西。 是鲁智深! 哦不,是他表妹! 戚元飞身而上,长鞭已经在长空中凌厉的挥舞出啪啪啪的声响。 光听这个力度,就知道戚元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王鹤头皮都还来不及发麻,戚元的鞭子已经跟陈晓龙的长刀撞在了一起。 戚元的长鞭卷住了陈晓龙的长刀。 陈晓龙自己都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料到戚元的力气会大到这个份上。 这个鞭子,不是刘世让的吗?! 他还来不及反应,戚元已经冷笑一声,长鞭卷住他的刀,顺着力道飞起来,接连几脚踹在陈晓龙的手上。 陈晓龙蹬蹬蹬的后退,一双手被她踢得不停的在发抖。 “来吧。”戚元冷冷的看着他:“来死。” 第678章 ·弑父 真是好大的口气! 陈晓龙甩了甩自己的手腕,重新握住了自己的长刀。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刘世让这种混子死在了戚元手里,让戚元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下无敌了吗? 他也懒得废话,卷住戚元的鞭子用力一拽,而后长刀砍下,竟然硬生生的把那卷鞭子给斩断了。 那卷鞭子可是刘世让的宝贝! 这一点王鹤也知道,王鹤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 他本来想喊表妹的,但是却实在是很难喊出这两个字。 因为现在鲁智深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长鞭断掉,剩下的那半截顿时往后回弹,戚元立即做出反应,却还是被鞭子刮破了脸颊。 而后她面无表情的扔掉了鞭子,缓缓的擦了脸上的血,单手撑在了邓正雄没受伤的那个肩膀上,如同是一只猛虎一跃而上,朝着陈晓龙飞了过去。 陈晓龙毫不示弱,下盘稳打稳扎,等到戚元飞扑到跟前,他大喝了一声,举起长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看了下去。 这一刀,一定能把戚元砍成两半。 萧景昭在边上看的惊心动魄。 他都不能理解,萧云庭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要是有一天惹了她生气,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敢闭上眼睛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忙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松了口气等着看戚元命丧当场。 只是他却惊愕的发现,戚元竟然朝着陈晓龙飞扑过去之后,双腿跪地头后仰,从陈晓龙双腿间穿过,而后毫不迟疑弹跳起身,猛地反扑,一柄利剑已经扎进了陈晓龙的后背! 他吓得大叫了一声。 是真的被吓成这样的。 这个女人到底还是不是人?! 她,她怎么能,怎么能?! 邓正雄觉得自己的肩膀都不痛了,忍不住大声欢呼了一声:“戚大小姐好身手!” 他就知道跟着戚大小姐一定不会走空! 王鹤则张了张嘴。 他觉得,戚家应该要帮戚元单开一页族谱了。 戚元值得。 天哪,这是何等的反应力? 而且,韩信受了胯下之辱那就受了,至少当时就那么算了。 可戚元,她是故意这样做,然后根本不和陈晓龙正面交锋,直接就从背后偷袭。 这...... 戚元这也不像是武将家教出来的路子啊! 陈晓龙被戚元的软剑扎了个对穿,手里的长刀顿时拿不稳掉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 这声音一落地,其他的人仿佛也都被提醒了,邓正雄和王鹤对视了一眼,跟剩下的羽林卫冲上前去,齐刷刷的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陈晓龙轰然倒地,戚元踩着他的背将软剑面不改色的抽了出来,带出了一地的血。 不过她并不在意,反而转身看着萧景昭轻轻笑了笑:“南安郡王殿下,当初在狗场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至少算是个有良知的人,是我看走眼了。” 萧景昭说不出话,面前这样的女人,他除了恐惧毫无其他任何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一步。 邓平等人则立刻就上前团团的护在他跟前。 戚元看了王鹤一眼:“表哥还等什么呢?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啊。” 王鹤顿时会意,忍着胳膊酸痛,招呼了羽林卫一拥而上。 邓平等人也忙迎战。 而此时,戚元却擦掉了脸上的血,瞄准了还在紧张的观察着局势的萧景昭,然后,几个闪身,到了萧景昭跟前,捏住了他的肩膀。 萧景昭在那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声嘶力竭的喊:“邓平!邓平!” 护驾,护驾啊! 戚元啪的一声抽了他一耳光:“真是吵死了。” 她冷冰冰的发出嘲讽:“怪不得太子喜欢你,原来你们都一样废物。” 这句话说的很轻。 但是萧景昭却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他竟然忍着疼痛往前一扑,试图挣脱戚元的钳制。 只是他显然是有些错估了戚元的反应,他往前一扑被戚元抓掉了肩上的布料不算,还收不住力往前扑在了地上,顿时摔得龇牙咧嘴。 戚元随即一脚踩住了他的背,而后拽住他的腿,将人给往慎刑司里头拖。 萧景昭觉得胸前的皮都被磨光了,痛得眼睛猩红。 而戚元面不改色,在王鹤和邓正雄他们拼死掩护之下,将人拖上了台阶,扔进了屋子里。 一进屋子,萧景昭就看到同样躺在了地上在抽搐的太子,顿时不可置信。 他知道太子落到戚元手里肯定不会多体面,但是却也没有想到戚元敢对太子动刑。 这个女人疯了吧?! 戚元歪了歪头,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了太子妃:“娘娘,我不动手,让他动手,行了吗?” 不让她杀太子? 也行啊。 那就换个合适的人杀。 太子不是最喜欢玩弄人心吗? 那现在轮到太子自己体验体验被玩弄的滋味了。 她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看着萧景昭:“南安郡王殿下,你落在我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好一点呢,我可能用烧红的铁钳把你浑身都给烫出花样来,不好呢,我可能干脆就把你整张皮都给剥掉......” 萧景昭说不出话,看怪物一般的看着戚元。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她还是人吗?! 太子更是痛骂:“你这个贱女人,疯婆子!就你这样的贱人,你还想当太孙妃?你做梦!朝臣不会放过你,天下人不会放过你!” 太子妃讥诮的笑了,没有等戚元反驳,这一次她先讥讽的问:“到那时候,你还知道吗?再说,天下人可只会知道萧景昭弑父。” 真是好聪明的女孩子啊。 太子妃面露欣赏,心中又觉得欣慰。 她的儿子这一路走的太辛苦了,从小就提心吊胆的长大,这一路走来一路都在披荆斩棘。 他不需要温柔解语的菟丝花,更需要跟他一起并肩而立的凌霄花。 戚元就是那攀援而上,不管何时何地,都能长得很好的那一株最漂亮的凌霄花。 她可太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第679章 ·天塌(第五更加更!) 萧景昭终于崩溃了。 他没有遇见过戚元这样的变态。 这已经不是人了,是疯子,是怪物! 戚元眼里带着几分不屑。 这就已经受不住了吗? 他们布局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死成千上万的人。 只不过在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他们的命才是命,他们的感受才是感受,至于其他的人,在他们看来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蝼蚁怎么配有情绪呢? 更不配起来反抗了。 戚元却没有这样奴颜婢膝的念头,她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上一世在死士群里头被训练,那就是弱肉强食。 每一次选拔,都是强的人活下来,弱的人死掉。 就跟苗疆那些人养蛊一样,吃掉其他所有蛊虫的人,才能成为蛊王。 要这么算的话,戚元已经算是做了两次蛊王了。 别说是太子和萧景昭了。 就算是永昌帝,若是准备动她,她也要用尽全力奋力一击的。 她慢条斯理的将太子拖起来,将他给固定在了轮椅上。 太子不停在咒骂,不停的在诅咒。 戚元觉得太烦了。 她啪的一声,重重的甩了太子一个耳光。 太子顿时被打的左半边脸颊都肿起来。 然后他闭嘴了。 因为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骂下去,那戚元一定会打到他牙齿都给掉光的。 萧景昭此时身心剧痛,他怨愤至极的盯着戚元。 戚元毫无所谓,她甚至还轻描淡写的问:“怎么样,选好了吗南安郡王殿下?” 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火钳一把扔进了火盆,自己则看着萧景昭:“等到它被烧红了,你可就没有考虑的机会了哦。” 顿了顿,她轻笑着说:“因为,我这个人真的很喜欢玩火,待会儿火把火钳烧红,我就会烫猪皮一样,把你给烫熟的。” 太子妃在旁边忍不住有些错愕。 她知道戚元跟普通闺秀不同。 也知道戚元有功夫。 而且戚元会杀人。 会动用刑罚。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戚元的嘴巴也跟刀子一样。 简直嗖嗖嗖的往人心里钻。 她错愕之后,不太合时宜的有些想笑,只是教养使然,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把剑扔在了萧景昭身边。 萧景昭此时的脑子已经僵硬了。 但是他也知道,戚元根本不怕他拥有武器。 在戚元眼里,自己就跟过年时候抓了孩子的鸡没什么区别。 想杀掉就杀掉。 他握着剑,浑身汗出如浆,抖得像是筛糠。 毫无皇孙贵胄的体面和从容了。 邓平在外面急的简直要死,但是偏偏王鹤这些人不要命似地缠着他们,他们虽然杀了不少的羽林卫,但是其他的羽林卫却更加的拼命了。 他们竟然一时无法更进一步,顿时气急不已。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神兵天降,不少穿着金吾卫甲胄的兵丁涌上来,他们一来,局面就完全颠倒过来,邓平立即意识到这些人不是金吾卫。 应当就是罗祥辉老大人的没错了! 或是太子殿下的青眼那帮人! 他松了口气,趁机在这些人的帮助之下,终于冲进了慎刑司。 而后,他们就诧异的看见,萧景昭跌跌撞撞的,握着一把剑,趔趄着往前冲,然后,手里的剑穿透了太子的心口。 跟刚才陈晓龙一样的死法。 只是,陈晓龙是背后中剑。 可太子是心口中剑。 杀陈晓龙的是戚元。 杀太子的......却是...... 戚元微微笑了。 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萧景昭面色错愕,整个人都怔住了,脑袋一片空白。 太子更是脑袋一片空白。 他缓缓地低着头看着自己心口的那把剑。 第一次明白,原来人的命是这么脆弱。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血却先一步从他的口中流出,而且开始流个不停。 萧景昭懵了一瞬之后,就不顾一切的转身朝着戚元扑了过去。 拼了! 他要跟这个毒妇拼了! 他没有! 他没有动手! 他根本没有动手! 不是他杀的,他不想杀父王,是戚元在背后推着他,是戚元最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戚元竟然害他弑父! 太子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闷气,原来出气只要这样的简单。 她在心里笑了。 面上却错愕的问:“景昭,你父王疼爱你如命,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贱人! 都是贱人! 连一向像是透明人,温柔安静的太子妃原来也这么的阴险狡诈! 邓平等人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来迟了一步! 戚元这个女人! 而那些赶来准备报信并且支援的暗卫则感觉到了熟悉的惊恐。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萧云庭阴险狡诈杀人不眨眼,他这个未来媳妇儿也是一样的狠辣无情! 这两人简直是绝配! 王鹤等人此时也拼命挣扎着在抵抗,心里却忍不住担忧,刚才来的那些帮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像是宫里普通的侍卫。 元姐儿应付的了吗?! 邓平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眼看着萧景昭竟然要去跟戚元拼命,当即就心惊肉跳,忍不住扑上前一把抱住了萧景昭,而后不留情面的扔下了手里的火药弹。 一阵浓烟爆开,戚元反应极快,立即拽住太子妃猛地转了一圈,到了窗边的角落站定,捂住了口鼻。 而此时的邓平则趁机带着萧景昭出了慎刑司的门,立即吩咐暗卫门:“放火,杀人!” 不要留任何一个人出来! 那么今天这件事,就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太子就是被戚元和太子妃杀的。 暗卫们低声应是,掏出腰间的火油壶,猛地扔在地上,而后吹燃了火折子,毫不迟疑投进去。 火几乎是蹭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与此同时,宫城东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紧跟着便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连地面都似乎不停的在晃。 萧云庭此时面色晦暗,难得有些狼狈的伸手抹了一把脸,冷冷的问武库司的员外郎:“确定这些就是全部废弃的火药了吗?不会再爆炸了吧?” 员外郎吓得人都懵了,抖抖索索的看着罗祥辉的府邸,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不知道为什么太孙殿下拦截了他,让他取出了库中积存的和废弃的火药,拿过来炸掉了右都督的府邸。 这是天塌啦?! 第680章 ·唬人 罗祥辉的府邸巨大,他的祖父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肯出力也不怕死,一直死死的跟在先帝身边。、 进了京城后,给勋贵们分房子,先帝都对他特别偏心一些,给他分的府邸也是前朝的一个郡王府邸,规制远远超过侯爵的规制。 所以如今,那些废弃的火药腾空而起,冒起一阵阵的黑烟的时候,几乎整座朱红胡同这一片,全都被震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一个个的哭喊着喊叫着跑出房门。 罗家的人身处其中,更是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 尤其是罗祥辉。 夜深了,他年纪到底是已经到这里了,实在是撑不住有些犯困,所以在底下人的规劝下,刚进了暖房,由着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服侍着脱掉了衣服钻入了被窝。 可谁知道,才进被窝,他都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美人暖热的被窝,就被巨大的爆炸声给惊住了。 这么大的动静?! 他起初还以为这动静是武库司那边传过来的,还短暂的得意了一下。 但是马上又接连响起的爆炸声,又让他觉得不对。 不是! 他们家里离武库司远得很! 武库司哪怕是全都爆炸了,炸掉半座城,按理来说,也不该炸到他们这边啊?! 他们家连床架子都在晃动。 床上的美人儿吓得已经花容失色,等到这动静越来越大,更是吓得几乎一直在哭。 罗祥辉翻身起了床,才穿上衣服,房门便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他立即就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干儿子。 都是军中收的无父无母的干儿子,被他一路当亲儿子给养大的。 长大了,就都塞在了军中。 京营中如今也还有他最争气的一个干儿子,那原本是留着对付戚震的。 戚震要是敢去京营搬救兵,那就会死在军营。 徐崇虎和徐崇善两个人立即就先问罗祥辉:“干爹,您没事儿吧?!” 罗祥辉摇了摇头,惊疑不定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炸的根本不是武库司啊! 徐崇善压低声音,语气晦涩:“干爹,太孙殿下不知道怎么的,根本就没先赶去宫里,而是先去了武库司,拦住了咱们的人不算,还直接搬来了大批的火药,就放在咱们门口炸!” 围墙和铜门连同前面的院落全都被炸的七零八碎的。 萧云庭甚至还有心情令人先去通知了附近的邻舍,让他们都搬走。 所以此时,罗家外面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铁御史都震惊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睡着觉睡着觉,忽然就被震醒了。 他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 谁知道是太孙殿下炸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家! 他也知道些最近宫里的事,但是,宫里的事那是你们宫里的恩怨,你们去宫里解决啊。 用武库司的火药来炸臣子的家,那就太过分了些! 这不是公器私用吗?! 而且,这得死多少人啊?! 罗家的确是死了很多很多人。 因为是在夜里,加上他们罗家自恃护卫众多,所以主子们高床软枕,一个个安枕无忧。 可谁知道,在梦里睡着就丢了性命。 罗夫人这一回不再哭了,她也不再跟之前那样唯唯诺诺的惧怕罗祥辉,等到罗祥辉出来,她就扑上去死死的抓住了罗祥辉的帽子,一把将罗祥辉的帽子给扯掉了,抓住了罗祥辉的头发猛地往后拽。 徐崇善和许洪湖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急忙尴尬的在中间阻拦。 但是毫无用处。 罗夫人已经杀红了眼。 她受不了了! 那些都是她的孩子! 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天知道她是怎么才把这么多的孩子拉扯长大的。 但是,就因为罗祥辉的野心,就因为罗祥辉要害人,现在,他们的孩子全都死了。 罗祥辉被揪的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如果不是徐崇善和徐崇虎扶的快的话,他就要当场摔倒在地了。 这让他恼羞成怒。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切都这么不顺利?! 罗夫人还在不停的边哭边骂:“你这个老不死的,如果不是你野心勃勃,非得让孩子们去做掉脑袋的事儿,我的孩子们都还活的好好的!都还活的好好的!都是你,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她从前也是将丈夫看做是天,从来不敢忤逆丈夫。 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忤逆不忤逆的? 孩子们都被他给害死了! 这大概是罗祥辉此生最狼狈和难堪失败的时候了,他怒极反笑,猛地甩了罗夫人一个耳光。 罗夫人被打的偏过头去,重重的倒在地上。 徐崇善和徐崇虎急忙喊干娘,又想要伸手去搀扶。 但是罗祥辉却厌恶的制止了,他厉声说:“不要管她!让她去发疯吧!” 发疯有用的话,那就尽管去疯! 他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外面又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动静才彻底停下来。 徐崇虎被吓得不轻,眼看着罗夫人还在地上趴着哭个不停,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低声问罗祥辉:“干爹,现在这样的情形,只怕......” 徐崇善则干脆利落的说:“他手里到底有多少火药?别把咱们这儿夷为平地就糟了,干爹,咱们还是先走吧,去找高先生!” 罗祥辉冷笑了一声,看着远处的火光:“不会的,他最多就是把那些陈年堆积的老东西用了罢了,真要是把武库司都搬过来,他不怕把这一片给炸塌了?” 这不是萧云庭的办事风格。 他冷冷的说:“看着唬人罢了。” 年轻人,虽然反应快,本事也还算是可以,但是又能如何? 心软就是最大的也是致命的缺点。 他深吸了口气吩咐徐崇善:“去,太孙殿下不是爱用火药吗?咱们五军都督府不是也有吗?你们也去给太孙殿下施展施展。” 真以为他手中握着的权力是假的的吗?! 今天别说萧云庭是太孙了,就算是萧云庭是他祖宗,他也非得把萧云庭弄死不可! 第681章 ·老铁 铁御史还在喋喋不休的拉着萧云庭说个不停。 他从前对萧云庭的印象那是极好的。 少年储君,一表人才,平易近人,偏偏还杀伐果断,对贪官是霹雳手段,对百姓则是温和爱民。 他们臣子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君主啊! 可现在,怎么殿下这么...... 员外郎在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本来其实也不敢给火药库的钥匙的,结果被萧云庭身边的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那这有什么办法? 反正这火药库也是你们萧家的,你们实在是想要用,那就用吧! 现在铁御史却敢追着萧云庭骂,还得是铁御史啊! 青锋凑在萧云庭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萧云庭顿时笑了。 他转过身看着还在喋喋不休,十分恨铁不成钢的铁御史,轻声说:“铁大人不是觉得本王炸的不应该吗?那现在,本王就让您看看,本王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啊? 铁御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青锋给揪住了胳膊,紧跟着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吓得他大叫一声抱住了青锋的脖子。 青锋:....... 铁御史的外号是铁大胆,还以为铁御史的胆子多大呢,没想到这么小啊。 现在的铁御史来不及跟青锋一般计较,更没工夫去想青锋到底在想什么,因为他很快就惊讶的发现自己是在五军都督府了。 他十分不解:“好端端的,你们带我来找这儿做什么?” 炸罗祥辉府邸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萧云庭随后出现,面色淡淡:“大人乃是在世魏征,品格贵重,因此,许多事,需要您做个见证。就比如今天的事,以后后世的人也好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 谁对谁错? 那当然是太孙您错了啊! 再怎么样,那也不该去炸五军都督府啊! 不过铁御史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却很讲道理。 他一听萧云庭这话,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 萧云庭带着铁御史进了五军都督府的兵器库。 宫变之后,人心惶惶,人人都忙着站队。 哪怕是五军都督府这样的地方,也因为左右都督的想法都不同,做法也不同,所以失去了秩序。 如今萧云庭等人混来,竟然也并未有什么阻碍。 铁御史看了一圈堆得满满的各种兵器,还有旁边的箱子,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屋子里安静下来,萧云庭淡淡的说:“五军都督府用来给士兵们演练的火药,” 又是火药! 他忍不住吓了一跳。 铁御史顿时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太孙殿下不会还要把五军都督府也给炸了吧?!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不过不等他胡思乱想出个结果,很快他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随即几个人先行进来。 躲在架子后头看出去,铁御史的嘴巴动了动。 他认出了带头的那个是徐崇虎。 同时也是兵部武选司的员外郎。 而且还是罗祥辉的干儿子。 人人都知道他跟罗祥辉感情深厚,他成亲拜天地之后,紧跟着拜高堂就是拜的罗祥辉夫妇。 前脚萧云庭炸掉了罗家,现在后脚徐崇善出现在这里...... 他心中跳了跳,眉心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但是紧跟着,徐崇善便开始冷冷的招呼人:“小心些搬,别有什么意外!” 二三十个兵丁应是,小心翼翼的进来,开始往外抬那些箱子。 那些箱子,铁御史当然知道,那是火药! 这些人想去干什么?! 徐崇善眼看着那些箱子被抬出去,冷冷的冲徐崇虎说:“原本干爹是打算把武库司给炸了,看看太孙如何还能进宫的,结果太孙如此狠毒!竟然先行一步拦截了那些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得知我们的计划的?” 萧云庭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去炸掉武库司呢? 徐崇虎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猜测的?拦着殿下不让他进城的是谁?不就是玉良吗?再加上还有钟燕珍他们,太孙听政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知道钟燕珍是干爹的人?” 只是,萧云庭的警觉性和反应能力仍旧还是叫人心惊就是了。 铁御史猛地回头看着萧云庭。 他没有想到,原来事情是这样。 是罗祥辉先想要炸武库司! 那个疯子! 他该死! 炸掉罗家都是轻的! 应该罗家的祖坟都给炸的一丝不剩! 这么多的人,武库司周边那可是六部衙门啊! 罗祥辉哪里只是要炸掉武库司,分明就是其心可诛,只怕更是想要炸掉兵部,这样一来,兵部的所有卷宗和兵符必定消失。 武将如何调动兵马?! 罗祥辉根本就是要把这京城给彻底搅乱! 他吞了口口水,义愤填膺的握住拳头。 然后转头看着萧云庭。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太孙殿下带自己来,难道就只是看这些人的真面目? 那五军都督府被炸岂不是同样糟糕? 不过显然铁御史的担忧属于太过多余了。 因为萧云庭是真正的让他过来做个见证的。 见证做完了,那就该办正事儿了。 他冷冷的扬了扬下巴,青锋立即便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直奔徐崇虎飞去。 徐崇虎冷不丁的呗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肩膀中了一剑,立即便捂住了伤口,下意识反手去抽出自己腰间的刀。 徐崇善也立即挡在了他跟前,两人背靠背,朝着青锋冲了过去。 铁御史捏着把汗,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忍不住看着萧云庭:“殿下,这,这这这.....” 这可一定要赢啊! 不然得话,五军都督府被炸,只怕下一步就是其他的衙门。 真罗祥辉这是背水一战了,彻底疯狂了。 铁御史彻底的觉得心惊,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可怕。 萧云庭嗯了一声,对着铁御史说:“铁大人,劳烦您让一下。” 铁御史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一点,随后就看见萧云庭拿起了弓,而后缓缓抽出背上的箭,紧跟着便一箭将徐崇虎给射中了。 而青锋则抓住时机,一剑划破了徐崇善的脖子。 第682章 ·灭亡 萧云庭面无表情的收了手,走到徐崇虎跟前的时候,徐崇虎还没有咽气,他张了张嘴伸出手,试图去拽萧云庭的衣袍。 铁御史立即就一脚把他的手腕给踢飞了,傲娇的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呸!” 这帮子混账东西! 根本就不把人命当成人命啊! 动不动就要炸武库司炸五军都督府! 太孙殿下到底还是太仁慈了,竟然还只是炸掉了罗家。 罗家全家都该下地狱去! 他深吸了口气,跟着萧云庭出了库房的门。 而外头,那些负责搬运火药而且准备分散的人,此时已经都被戚老侯爷和陆明安他们给解决了。 其中最积极的就是吉亮了。 见到萧云庭出来,他心甘情愿的喊了一声:“殿下!殿下英明!” 底层人的命也是命。 他已经不算是底层了,混到了指挥使的位置,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也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了。 但是对于罗祥辉这些更高层的人来说,却还是不如蝼蚁,罗祥辉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任何官职的人当人。 只要想到自己今天其实本来也有可能被炸死成一堆枯骨,他的孩子们,家里人,也可能灰飞烟灭。 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同时庆幸自己终究还是走对了路,选对了人,跟了殿下。 萧云庭颔首,看着那几箱火药,片刻都没有停留的上前对着戚老侯爷和陆明安见了礼。 他可是太孙殿下! 却对他们行晚辈的礼数! 戚老侯爷忙不迭的摆手。 连陆明安也立即便躲开了:“君臣有别,您是君我是臣,这可受不起,受不起!” 萧云庭笑了一声:“如今这样的情形,就先不论君臣了,先论家礼吧。” 陆明安笑着应是。 戚老侯爷却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真是好小子,这时候都还不忘记提醒提醒。 是是是,真是一家人了。 戚老侯爷将戚震去找卢老尚书拿兵符去京营的事情说了,然后神情凝重的跟萧云庭说:“宫中只怕都被南安郡王掌控,殿下,耽误不得啊!” 他们家元姐儿还在宫里呢! 萧云庭点了点头,看了青锋一眼:“带上火药,进宫!” 此时的宫中的确是乱成了一团。 慎刑司起火,火势还根本就止不住,很快就将旁边的宫殿也给点燃了,远远看过去简直是一片火海。 这么大的火势,里面的人应该是完蛋了。 但是萧景昭丝毫不觉得轻松。 他太痛苦了。 被戚元推了那一把,然后一把剑捅进了太子心脏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滴泪落在掌心里。 几乎是锥心一般的痛。 为什么?! 他不是天潢贵胄吗?! 父王不是太子吗?! 为什么却这么轻易的被那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谋臣,这么多的暗卫,竟然却斗不过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甚至今天这件事早就结束了。 他可能都已经在父王的安排之下当上了太孙。 然后宣布萧云庭已经死在了外面。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见他不停的在发抖,邓平也知道他是太过痛苦和害怕了。 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痛苦和害怕是无济于事的。 何泽奇看了邓平一眼,示意邓平快点劝一劝。 这么哭下去有什么用? 有时间哭,得快点想办法解决这一切啊! 邓平会意,伸手按住了萧景昭的肩膀:“殿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都知道,那根本不是您的本意!” 真是不会说话! 何泽奇忍不住恼怒,瞪了邓平一眼,立即就说:“那根本就不是殿下做的,是太子妃和戚元!戚大小姐为了给太子妃遮掩谋害圣上的罪证,所以杀了太子!” 他大声的提醒萧景昭:“殿下!现在,您该要护驾了!那个女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竟能掌控羽林卫,一定还会四处捣乱!不,她可能会刺杀圣上!” 萧景昭猛地抬头。 他反应过来了。 对,事情已经发生了。 已经不可转圜。 父王死了,都是戚元害死的。 他一定要给父王报仇。 那把火仍旧还在熊熊燃烧,戚元哪怕是能不被烧死,也要被浓烟给呛死。 但是,这谁知道呢? 他知道的是,戚元逃走了。 这么危险的人物逃走,他当然一定要四处搜查! 他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来人!召集所有人,全宫搜查!务必要抓到这个穷凶极恶的戚元!为本郡王父王报仇!还有,将仙姑和皇祖母以及姑祖母请走,怕她们有危险!” 邓平松了口气。 这才对。 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痛苦都无济于事。 应该要去解决。 宫外有罗祥辉根本不必着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宫里的事情定下来。 戚元已经和太子妃都死了。 那么就借机清洗宫中其他势力! 比如说冯皇后和柳王妃长公主。 不听话都可以死! 不,不只是他们。 连田太后。 最重要的还有永昌帝,一定要死!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萧景昭:“殿下,先去太极殿请走皇后娘娘和仙姑,以及长公主吧。” 如果不肯走,那就容易发生争执。 争执一起,有可能就着火了。 这天干物燥的,而且本来就已经慎刑司着火了。 太极殿再着火,那不是很正常吗? 萧景昭深吸了口气,这个时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他没有任何的回头路可走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拼命的往前走。 他一定会用尽全力的为了保护自己这条命去拼杀的。 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忍着胸口的疼痛,萧景昭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看着几个暗卫:“我父王临死之前,最恨的无非就是我的皇祖父,还有戚元。” 他冷冷的说:“现在轮到你们效忠了,去吧,烧了太极殿。” 他连样子都不愿意再做了。 什么劝阻冯皇后和柳王妃长公主? 有必要吗? 那几个偏心萧云庭的贱女人,真一起去死才是最好的! 暗卫们跪下来应是:“一定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683章 ·异人 浓烟滚滚,有火油的主攻,风助火势,浓烟很快就席卷了整个慎刑司,太子妃几乎立即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同时周围的温度也陡然上升。 她甚至都闻到了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当然,暂时还不是她的。 应该是那些太监宫女还有太子的。 太子妃略有些惊慌的喊了一声:“元元?” 不知道为何,太子妃对戚元天然有一份亲切感,不自觉的就喊出萧云庭对戚元的称呼。 戚元还未来得及应声,就听见轰隆一声,是已经被烧了很久的横梁终于支撑不住,此时倒塌下来。 而太子妃却正站在横梁之下。 别说太子妃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身受重伤,就算是她没有受伤也很难反应过来逃开的。 起源顿时心中一惊,根本顾不得回应太子妃的惊呼,就地一滚翻身起来,捞住太子妃的腰猛地朝着旁边一滚,正好扑灭了裙角刚才燃起的火苗。 横梁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动,太子妃立即就惊慌失措的去摸戚元:“元元,你没事吧?!你受伤了没有?” 这样的温柔跟紧张,是母亲对孩子的那种紧张,戚元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有得到过。 这一瞬,戚元忽然想起了谢夫人。 谢夫人上一世同样也是常常面带笑意的喊她元元。 而谢夫人其实也是萧云庭送到她身边的。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她却忽然想起了萧云庭,而后喉头有些哽咽:“没事的,太子妃娘娘,我没事。” 她说着,猛地一脚踹在窗户上,将窗户踹开,抱着太子妃跳了出去。 太子妃摔在地上,却根本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自己的伤势,她的眼泪都出来了,看着戚元的手,忍不住哭出来:“元元,你的手!” 刚才在地上打滚为了拉开太子妃,戚元的手背被磨掉了一层皮,此时几乎露出里面的骨头。 看上去就觉得刺骨的疼痛。 戚元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她摇了摇头甚至还松了口气:“我没事,我没事。” 她没事,太子妃也没事,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受点伤算什么? 这么多的人,这么大的火,她只是受一点点伤,老天爷已经是格外的厚待她。 她面不改色的撕下了自己的一截裙子,缠住了自己的手,忍着疼痛对着太子妃说:“娘娘,萧景昭那个疯子跑了,我逼着他杀了太子,他现在一定恨我入骨,哪怕是笃定我已经死了,他也一定会疯狂反扑的,他一定会去太极殿!” 太子妃很聪明。 她马上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萧景昭已经走到了绝路,除了把这条路走到底,他毫无其他的选择了。 所以他一定会去太极殿弑君。 这是萧景昭唯一的出路。 杀了永昌帝,而后将这一切都推在太子妃和戚元身上。 到时候太子死了,永昌帝也死了。 戚元就算是没死,也抵不过整个宫城上万人马,到时候也只能等死。 她想通了一切,却并没有害怕,只是沉声说:“你已经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而且做的非常好,其他的事,已经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了。” 她压低声音:“元元,护住你自己,以你的本事,你可以跑的,我的宫殿里,有一条密道......” 戚元反握住太子妃的手:“不,娘娘,我不会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绝不会不战而逃!” 可现在唯一的担忧在于,太子妃该怎么安置? 太子妃没有功夫,她现在身边也没有好的人手-----之前的那几个都已经被太子和萧景昭杀了。 这个时候...... 戚元忽然听见一声紧张的呼喊:“戚大小姐!戚大小姐!” 戚元立即挑眉! 王鹤看到戚元的那一瞬,堂堂七尺男儿,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鲁......” 鲁智深,你果然没死啊! 他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哽咽着喊了一声表妹:“表妹,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死!” 梁山好汉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呢! 戚元也有些受不住自己的表哥了。 不知道该说表哥有些傻乎乎还是该说表哥实在。 看他两只手都血淋淋的,就知道他刚才必定冲进过火海找她。 她又有些动容,傻乎乎就傻乎乎吧。 其实这个世上还是傻的人多些好。 她温柔的喊了一声表哥:“我没事。” 随后她才看向提着一盏灯笼的田景兰,目光微微一亮:“县主!” 田景兰松了口气,看到戚元活着,她同样也激动,激动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惊叹。 萧景昭疯了一样的在各宫搜查,现在整个宫城都是血腥味儿。 听说太子被太子妃杀了,太子妃还一把火点燃了慎刑司自尽,田景兰无论如何都不信,她不顾田太后的反对,执意过来查看情况。 现在看到太子妃和戚元都好好的,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而后眼睛看着戚元的手:“你受伤了吗?” 还有戚元的脸,戚元的半边脸都是肿起来的,还有一条血痕。 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却还能如此的隐忍不发?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给县主。” 田景兰深吸了口气:“你说!” 戚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太子妃娘娘,我就托付给你了,县主。” 太子妃马上就知道戚元要去干什么,她握住戚元的手,既担心又知道自己绝对无法阻止戚元,顿时有些泪盈于睫。 田景兰却毫不迟疑,她郑重其事的举起手:“你放心,我田景兰在此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拼尽全力护住太子妃!绝不让太子妃出事!” 戚元不会怀疑这一点。 田景兰能够冒着危险来慎刑司,足可见田景兰除了聪明之外,还实在是敢想敢做。 这样的人,是值得托付的。 她又看向王鹤:“表哥,带着你剩下的人,护着县主和太子妃娘娘回去,不要管我,我不会有事。” 第684章 ·末日(第五章加更) 王鹤是不怀疑自己表妹这句话的。 鲁智深怎么会有事呢? 鲁智深能倒拔垂杨柳。 他表妹应该能倒拔鲁智深。 所以他答应的也格外的爽快:“你放心,我也一样,我拼尽性命,也会做好你吩咐的事!” 戚元就忍不住笑了:“表哥,你的族谱单开定了,等我回去,我就跟外祖父说!” 王鹤嘿嘿嘿的笑。 邓正松同样星星眼的看着戚元,不过他就不必戚元自己去跟自家里人说了。 他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如果真能成功,他从此以后什么单开一页? 他自己就是一整本! 哼! 田景兰深吸了口气,扶住了太子妃,温柔却坚定的看着太子妃说:“娘娘,相信她吧。” 她值得相信。 太子妃忍住担忧,将手中的一串十八子取下来,郑重的带在了戚元的手腕上:“元元,不管以后如何,我也不管别人如何,你就是我认定的儿媳。” 戚元将手串带在手腕上,看了看田景兰。 分明需要田景兰帮忙的时候,太子妃却还是这样决绝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略有些担忧。 田景兰却坦坦荡荡的,她立即明白戚元的担忧,笑着说:“一切等你活着再说吧!若是活不下来,咱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戚元忍不住有点喜欢田景兰了。 她忍不住握了握田景兰的手,轻声说:“多谢。” 田景兰不知道为何有些赧然,咳嗽了一声才抽出了自己的手。 此时外面又传来动静,王鹤和邓正松对视一眼,都紧张起来。 戚元则立即便对田景兰和太子妃说:“你们走吧!小心保护好自己,活着,不管发生任何事,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活着就会有希望,活着就有可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一旦丢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没了。 此时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戚元如同是一只敏捷的猫儿,三两下的就攀住了旁边还未烧焦的树,上树之后又猛地往另一棵更加粗大许多的榕树树杈上一跃。 幸亏此时风大,加上火势还仍未熄灭,这一点动静微不足道。 并没有影响到底下的士兵们。 金吾卫带队的成了何泽奇,他面色冷峻的吩咐底下的人:“待会儿一定要仔细的清理里面的尸骨,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决不许出现任何差错!明不明白?!” 大家都忙答应了一声。 戚元并不担心他们发现缺少了两具尸体。 因为这不是她能控制的。 而且此时,太极殿肯定发生着更大的事。 的确是如此,当邓平等人带队闯进太极殿的时候,柳王妃放下了手中的佛珠,立即站起身来:“大胆!你们要做什么?!” 冯皇后和长公主对视一眼,此时也不约而同的都起了身,站在柳王妃旁边。 夏延则守着永昌帝,抬了抬眼皮,就又继续低头去给永昌帝捏手指了。 至于薛神医? 他只顾着看病,其他的事儿都不关他的事。 邓平冷冷的笑了一声:“好叫仙姑和皇后娘娘、长公主得知,金丝猴已经确定是太子妃所豢养,刺杀一事也是太子妃所为,为了遮掩证据,太子妃竟然勾结永平侯府大小姐,谋害了太子殿下!” 什么?! 薛神医忍不住骂了一声:“放你娘的屁!戚大小姐之前还跟我一起给圣上治病呢!她要是要谋杀圣上,她还跑出去干什么?!” 原本以为骂人的应该会是柳王妃或是冯皇后,更有可能的是长公主。 没想到最先骂人的竟然只是个大夫。 邓平有些怔住。 不过他才懒得跟死人计较。 所以他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之前谁能想到呢?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南安郡王正在搜捕戚大小姐,为了防止戚大小姐和太子妃勾结的羽林卫继续作乱,属下等要在外面戍守太极殿了。” 他说着,根本不管长公主在伸手如何呵斥,吆喝了一声,招呼着人关上了太极殿的大门。 他们知道太极殿有龙鳞卫。 但是那又如何呢? 龙鳞卫才多少人? 但是他们现在手里却足足五千多人,五千多人,把持着宫里,为所欲为,足够了。 太极殿的大门被关上,偏殿的内阁的诸位大人们先坐不住了。 孙永宁忍不住冲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查圣上被刺杀的案子吗?怎么闹得人仰马翻的?” 这都几天几夜过去了。 没完没了了。 杀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在查案吗?! 这根本就是在诛锄异己! 只是内阁诸人都知道,萧景昭和太子之前毕竟占据正统名分,又有永昌帝的那一句口谕,又担心自己做了出头鸟被杀,这才会装聋作哑的。 但是这世上有谁是傻子啊? 何况这些寒窗苦读多年才混出头,又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爬到最高层的阁老们! 事情实在是闹的已经太出格了,容不得人不多问几句。 见状,楚博也忍不住慢悠悠的问:“是啊,现在还要关闭太极殿,这是准备做什么?!” 这些阁老们一个个的还有用处。 到时候毕竟还得他们写遗诏呢。 他们如果能一个个老老实实的,那能省掉很多麻烦。 所以邓平还算是客气的叹了口气,悲痛的说出太子已经死了的事实。 楚博等人却不可置信。 太子被太子妃杀死了?! 这简直是历朝历代都闻所未闻之事,太可笑了!太荒谬了! 这简直是装都不装了! 楚博正要说话,却眼尖的发现太极殿冒出一阵火光:“不好!太极殿着火了!快救火,快救火!” 皇帝可还在里面呢! 邓平心里带着笑意。 这当然是那些暗卫的手笔了。 龙鳞卫又如何? 在天灾面前,一切的力量都是渺小的。 水火无情,烧死了永昌帝,那就只能快点找人登基了。 太子已经死了,萧云庭会被罗祥辉杀掉,那还剩下谁呢? 当然是太子生前最宠爱的儿子萧景昭啊。 萧景昭同样轻轻的在背后笑了。 他看着这一片熊熊燃起的火光,缓缓的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