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一品妙妻》 第一章 【序言 夫君,我来保护你!】 这是一个男女主角在相遇之前,就先听过对方种种事迹,进而对对方产生兴趣,一见面就迅速燃起爱火的故事。 故事中的男女主角都十分可爱,尤其是穿越到古代的女主角误会男主角身有隐疾,又发现婆婆偏心不疼男主角,一心想要保护他时, 真让人觉得想要这样的娘子——喜欢甜蜜暖心故事的读者不要错过! 【第一章】 闵天雪觉得头痛。 不是事情很多的那种头痛,是被打到的那种头痛。 前额热热辣辣,脑壳沉重,耳边嗡嗡嗡的,几个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却都钻入耳朵。 「四少夫人这次可真铁了心,要是我啊,就算内心再委屈,看到那两人合抱的大柱子也不敢撞下去,砰的一声吓死人了,你这老东西说说,四少夫人平时那样文文静静的,怎么会闹出这样大的事,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信那是真的。」 「夫人狠心呗,要我是四少夫人也不服气啊,当初捧着牌位成亲,没想到四爷居然没死,还建了军功,皇上对武将的赏赐最大方,官位,银两,土地,要多丰厚有多丰厚——你看看,大爷封了将军名号,大少夫人年纪轻轻就得了诰命,成了人人称羡的官夫人,四少夫人以为丈夫回来就要过上好日子,夫人却是一纸休书就要她下堂,谁受得了,唉,我能理解四少夫人委屈,但好歹留着自己的命啊。」 「话可不能这么讲啊,这女人被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四少夫人的嫁妆虽有三十六抬,可庶子的庶女,闵老太太会给什么好东西,自己生活绝对是不行的,闵家肯定不准她回去,夫人那势利模样,也不会替她安排,那让四少夫人怎么办,难不成去乞讨吗,那还不如撞死在大厅,来个鱼死网破,至少能给夫人一点颜色瞧瞧。」 闵天雪只觉得满头的问号,只是困惑的同时,却又有东西流过脑海。 那是一个叫做闵九娘的年轻女孩的经历,闵九娘是皇商闵家的三房庶女。 闵家,乃东瑞国有名的茶商,百年茶庄,二十五年前焙出一品太平猴魁,色如琥珀,香气悠远,韵味清雅,凭着这品太平猴魁,从一般商户正式跃为商人中最有身分的皇商,开始与京中官宦世家走动起来。 闵家现在有三房:闵大老爷,闵二老爷,都是闵老太太所出,只有闵三老爷是青姨娘所出的庶子,闵九娘就是闵三老爷房中通房生下的,那通房命也不错,在生下闵九娘后,又生下一个儿子闵学功,被提拔起来,从个通房变成程姨娘。 闵家虽然富有,但闵老太爷已经不在,三房是庶子,自然得小心应付嫡母,为了不要被分出去,闵三老爷跟妻子闵三太太可比两个哥嫂都孝顺,早上问安冲第一,每到初一十五还会抄写经书奉上,又怕嫡母看不顺眼,闵三老爷的姨娘也只收了两房,三房就只有闵三太太所出的闵五娘,闵七娘,闵十娘,程姨娘所出的闵九娘,闵学功,赵姨娘所出的闵学怀,闵学聪。 嫡母闵三太太没生儿子,在生下闵十娘后终于认命,当时闵学功已经五岁,知道父亲,知道生母姨娘,怎么养都养不熟了,闵学聪却才刚出生,于是众人都想着闵三太太应该会抱闵学聪回院中好养熟时,闵三太太却要了闵学功,程姨娘虽然错愕,但主母愿意将庶子记在自己名下,那可是大大的恩典,也只能感谢。 对闵三老爷来说,谁为嫡子都没差,反正三个都是亲生的,对闵三太太来说也一样,反正都不是亲生的,还不是要个大点的省心思,小婴儿难免夜啼,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可没那个心思去照顾,五岁的闵学功就这样从庶子变成嫡子,但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懂事,虽然有三个嫡姊,但他最亲的还是闵九娘。 大家族说来富贵,但身为庶子的庶女,闵九娘的生活也没有很好,闵三太太并不刻薄,但闵三太太自己只是个庶媳,也得看婆婆跟两个嫂嫂的脸色,闵三老爷的生母青姨娘还在府中,不照顾青姨娘,丈夫不高兴,照顾了青姨娘,婆婆又不高兴,闵三太太总是很暴躁,院中的姨娘庶子女从来不敢去烦她。 闵九娘一直小心翼翼的,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跟她都只有名义上的关系,她唯一能做的都只有卖乖跟讨好。 闵老太太信奉佛法,于是她花了半年把上千字的经文绣在红绸布上,然后做了被套,在闵老太太生日那天献上,闵老太太很高兴,赏了她一只玉镯,当天晚上就把被套换过了。 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面对一个很乖巧的孩子,闵老太太还是愿意展现慈爱的,得了适合姑娘家的布匹,会送一些到三房,过年打首饰,什么翡翠双珠步摇,蝴蝶展翅簪,碧玉水晶坠,闵家有钱,名贵的东西一样一样送进府,那些也是府中姑娘都有的。 闵九娘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对于将来,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奢想,闵家有钱,她可以低嫁给其他商户的嫡子当正妻,侍奉公婆,伺候丈夫,生儿育女,老了儿孙满堂,很平淡,却很美满,却没想过祖母会把她嫁给一个战死之人,镇西将军府的小将军——苏子卿。 而镇西将军府又是东瑞国另一个故事了。 对东瑞国的百姓来说,镇西将军府就代表着安全感,西夷虽然骁勇善战,可是镇西将军府一代又一代的苏将军总能镇守住边界,不让其越雷池一步,苏家不但深得皇上信任,在百姓间的声望更是非比寻常。 只是没有不死人的战争,苏家的男人有一半都死在战场上,是,苏家军功很多,可寡妇也很多,历代主母都练就铁石心肠,丈夫儿子出门就不再去想,没办法,不狠真过不下去。 现在的镇西将军叫做苏定邦,四十余岁,年轻一代的苏家男子共三个血脉,年纪最长的苏子威其实是苏定邦哥哥的遗腹子,哥哥战死,嫂子生产后力竭而亡,苏定邦便把哥哥的孩子抱到自己膝下扶养,十四岁便上战场,立有军功,封了左武卫将军,因为皇上赐宅,已经不住镇西将军府。 苏夫人的第一个儿子苏子远,因为早产,体弱多病,不曾上战场,自然没功勳,妻妾六人,均无所出。 然后是通房所出苏子正,一岁多时发痘,没能撑过去了。 最后便是苏夫人次子苏子卿,有了苏子远的教训,苏夫人怀第二个儿子时可是小心翼翼,苏子卿生下来时有七斤重,哭声宏亮,手脚有力,苏定邦很喜欢这个儿子,曾说他的脾气最像自己。 苏子卿十三岁便随苏定邦赴西疆,十五岁挣得军功,封左领军卫将军,回京住了一年多后,十七岁又上战场,不过一年却战死了——他带着百人小队深入西境,不想到却被掳,西夷要求苏定邦退兵,他不从,三天后,苏子卿的首级被悬上城墙。 第二章 苏夫人哭到晕厥,想着老天可是在惩罚她?惩罚她对苏子威不好,惩罚她对通房狠心?但苏子威不是她生的,又占了嫡长的位置,她怎能服气,她当然要替自己的儿子想啊,是,她是用了计谋,趁着皇上赐宅的时机把他赶出去,但那又怎么样,他本来就不是丈夫的儿子,凭什么住在镇西将军府,她对他不好,也不能怪她,要怪就只能怪苏子威自己的爹娘早逝。 至于通房,更不是她的错了,她怎么能让那几个通房比她早生孩子,通房喝药不是很应该吗,谁家主母不这样对待通房姨娘,怎么能说她不是。 只是她始终没想到,为两个儿子打算了一辈子,会是这个结果,苏子远体弱,苏子卿命短,千算万算,算不到天意。 没有屍身,连葬礼都没有,苏子卿有的只有御赐牌位,但人都不在了,再多荣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 儿子死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苏夫人怎么想苏子卿,都觉得这孩子可怜,在几个夫人劝说下,便萌生想给他冥婚的念头,届时再从苏子威那里抱个庶子过来养,苏子卿也就有后了,世世代代都享有香火。 子威应该会愿意吧,就算她这个婶娘对他没有很好,但他总归是在苏家长大的,到时候自己送几个美貌丫头过去,让她们给子卿生孩子,对,还有子远也要嗣子,想想又觉得是天道轮回,早知道苏家香火终究要子威那房相借,她会对他好一点的,只是人生哪有早知道。 苏夫人要给苏子卿找妻子的事情很快在京中传开,众家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却有人主动上门了,是皇商闵家的闵老太太。 闵老太太说她有个庶孙女,行九,今年十六岁,乖巧懂事,身体健康,容貌可人,愿意跟苏家结这个亲,条件只有一项——闵家想给大孙子闵健捐官,可没门路,想请苏夫人帮帮忙。 「捐官?如果是亲戚那当然不成问题,想进哪个地方我都能安排。」苏夫人很高兴,她是一品夫人,想帮人谋个前程,不算难事,重点是那闵九娘的人品要配得上苏子卿。 闵老太太一听如此简单,喜上眉梢,「那就拜托苏夫人了,若事成,我们全家都会感谢苏夫人的帮忙。」 「我也有条件,我儿虽然不在,但我对媳妇却还是要挑过,不是我不信任老太太,只不过眼见为凭,我想亲眼看过府上九姑娘,只要九姑娘合我眼缘,那我们两府便结这个亲。」 「那是自然的。」 苏夫人一听对方如此爽快,登时高兴起来,闵家找个日子请苏夫人上门作客,让三房女孩都出来见过,苏夫人对闵九娘简直太满意了——子卿是不在了,可是媳妇也不能将就,不只得娶个性子好的,模样更不能差,不然岂不是委屈了子卿! 闵九娘温婉乖巧,在她看来,这种女孩一定会恪守妇道,好好帮丈夫抄经,好好扶养嗣子。 闵九娘就这样成为堂兄闵健出仕的条件交换,穿着大红喜服捧着牌位过门,守起了寡,她也觉得自己很命苦,很不甘愿,但祖母掐着三房的用度问她肯不肯的时候,她只能肯了,不然三房会被分出去,祖母只会给一点点财产,根本不够三房用度,下人都用不起的情况下,程姨娘跟赵姨娘都会被发卖,学功也去不了书院了,一年束修要二十两,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 为了程姨娘跟学功,她只能点头,说自己愿意。 闵老太太摸着她的头,一脸慈祥的说,乖。 唯一庆幸的是苏家人都不难相处,二伯苏子远身子不好,甚少出房门,一两个月才看得到一次,二嫂温氏出身望族,乃温皇后的娘家侄女,她原本总是一脸愁容,在闵九娘嫁入苏家三个多月时,左武卫将军苏子威带着妻子宋氏过府,还带来两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都是男孩,说要给苏子远当嗣子,温氏喜出望外,也不管厅上多少人,就给苏子威跪下,宋氏连忙把温氏扶起,温氏抱过孩子细看,脸上微笑,眼中却是有泪,苏夫人也是红着眼眶。 自从平白得了两个儿子之后,温氏脸上多出不少笑容,脚步也轻快不少,还跟苏夫人商量想拿体己钱盖个有地龙的屋子,不然等冬天到了,怕孩子捱不住冷,苏夫人说就从公中出吧。 闵九娘看了忍不住羡慕,不知道婆婆对自己可否有安排,如果能有个儿子养,那日子也过得快些,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又没丈夫,日子实在太难过,有时候想想,总忍不住偷哭。 祖母实在太狠心了,怎么可以为了让堂兄出仕就让她捧着牌位成亲,好歹是从小看到大的,对她居然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就这样把她交换出去了,她不是没想过要逃,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假装自己跟家人失散,让里正做媒嫁个鳏夫,就算生活清苦些,好歹有人说说话,日子都不会这样难过,可她不行,她还有程姨娘,还有弟弟,她敢让闵家丢脸,祖母会惩罚整个三房。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却没想到已经死了的苏子卿居然一身伤的绑了西夷大皇子回到边关——那日他深入西境,原本只打算悄悄的探索敌军布署,却没想到左前锋已经被西夷收买,引导一群人走向死路,一百多人哪敌得过千人大军,死的死,伤的伤,苏子卿也是重伤被擒。 西夷将军趁此要胁苏定邦,却没想到苏定邦居然宁愿舍了儿子也不从,这个计谋虽然失败,但他们还想从苏子卿口中拷问出机密,哪舍得就这样杀了,便将他囚禁在牢里,百般折辱,至于城墙上的首级,自然是另一个倒霉鬼。 苏子卿一直表现得失志怯懦,又反覆高烧,故西夷对他看守也不严,过了三个多月,终于自行逃脱。 两国交战数十年,边界控管极严,西夷国境自然不好进,意外被擒进入,苏子卿也舍不得就此离开,好歹杀一两个高官,挫挫西夷锐气,还有,那出卖他的左前锋也得揪出来才行。 就这样,待在西夷一年多后,他不只杀了那左前锋一家,告慰自己带出来的百人小队,还绑回了西夷大皇子。 皇子府不是那么好进入的,苏子卿花了不少功夫才进入宅院,又花了数月,这才得到了给大皇子送东西的机会。 经过这么长的时日,他早已经把皇子府摸熟,一见到人,立刻下迷药,等皇子妃发现有异,他早带人逃得远了。 凭着从大皇子身上扯下的玉牌出了西夷关,只是一马驮着两人毕竟跑不快,没多久就被收到消息的守城军士追上,打斗之惨烈自然不在话下,苏子卿可是带着几个见骨的伤口这才回到东瑞国境。 苏定邦见到死掉的儿子归来,已然高兴不已,又见他生擒了西夷的大皇子,更加欣喜,命快马回京报信,数十日后,重兵押解的西夷大皇子也入京,苏子卿虽然因为重伤在边关养伤,但皇帝大喜之下,圣旨跟各种赏赐先行到了苏家,左领军卫将军晋升为一品车骑将军,另赐黄金万两。 第三章 苏夫人喜出望外,子卿没死,子卿回来了。 替苏定邦带口信的小兵说,小将军伤势很重,恐怕得养上几个月,苏夫人哭着想:那有什么关系,重点是子卿还活着。 半年?不管几年她都会等。 苏夫人接了圣旨,便命嬷嬷今日每人发一锭金子,沾沾喜气,又安排了要上昭然寺谢佛,还要办法会,施粥救济,感谢上天把苏子卿还给她。 京城众家纷纷恭喜,一时间沉寂已久的镇西将军府又热闹起来,苏夫人很累,但累得很高兴,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便是这几天,以为死去的儿子又回来了,还立了大功,给她争光。 忙完这一阵子,苏夫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子卿现在已经是车骑将军,可是正一品,正妻却只是商人庶子的庶女,这身分也差太多了,想想便打算给个一百两银子,先把那闵九娘休回去。 在苏夫人的想法里,闵九娘当然得离开,商人低贱,闵九娘的身分怎么配得起自己儿子,她不能让自己儿子被人耻笑,她得休了闵九娘,等子卿身体康健归来,给他娶个名门贵女,夫妻和和美美生下孩子,自己就等着含饴弄孙。 却没想到闵九娘边听边哭,一直求她,说自己谨守三从四德,苏夫人若给苏子卿娶高门平妻,名门贵妾,她一定会跟妹妹们好好相处,就算妹妹们先圆房也没关系,她知道自己身分低,也不会去立妻妾的规矩,只希望能在镇西将军府有个地方睡觉,有个地方吃饭就好了。 苏夫人虽然听她讲得可怜,但内心却觉得就是这样才不行,哪个当家太太这样端不上台面,明明是正妻,却像小老鼠似的没用,子卿看了肯定也不喜欢,到时候万一比较宠那些平妻贵妾,被参上一本宠妾灭妻怎么办,他们镇西将军府可是高门中的高门,绝对不能给人看笑话。 于是苏夫人又跟闵九娘说,你是做不来的,当家太太要做多少事情,你会看帐本吗,知道怎么收帐?还有办宴会时,二三十家的女眷一起来,你知道怎么安排座位?宰相的大媳妇跟从九品官的正房夫人,那个要安排进主桌?菜怎么点,你知道哪些夫人来自哪里,每桌上总要有一两道家乡菜,你做得到?还有,一品夫人是得常常进宫给皇后请安的,你敢进皇宫吗? 闵九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摇摇头又点点头,央求着说,婆婆,别休了我,我爹只是庶子,弟弟又还小,媳妇真没地方去,不然您让我当夫君的妾室吧,我就搬到后头的小房间住,平常不会出来的。 苏夫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不行,闵九娘的身分太低太低了,商人的女儿,就算当通房都不行,他们苏家的媳妇那个不是门当户对,就连大丫头都要会读书写字,当初以为子卿殉国,娶她进门那是没办法的选择,可既然儿子命大,婚事自然得重新安排,镇西将军是一品,车骑将军也是一品,这一品父子可是东瑞国头一遭,怎么能要闵九娘这样的媳妇。 于是不管闵九娘怎么恳求,苏夫人都是摇头,摇头,再摇头,直说了一个多时辰,真累死她了。 苏夫人觉得自己就是太好心了,不然把她扔出去就好,还跟她在这里说什么道理啊,于是站起身子,斩钉截铁的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们苏家都不是你能待的地方,给你一天时间收拾,你明早不自己走出去,我就把你扔出去。」 等她说完,闵九娘就一头撞在柱子上,额上鲜血直流,口鼻也溢出不少,真吓死她了—— 闵天雪知道自己穿越了。 她并不是睁开眼睛就知道并接受这个事实,而是经历了数天的内心挣扎与痛苦,这才相信自己真穿了,穿到这个一头撞死的闵九娘身上。 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啊——车祸。 也不是有谁撞她,是她自己心神不定撞到电线杆,可恶的赵国胜! 她跟赵国胜是大学认识的,赵国胜是公认校草,样貌俊朗,家境优渥,科科第一,跟学生再不熟的教授也会在期中考后因为他的优异表现而认识他,如果有什么「最想谁当自己男朋友」之类的票选,通常就是赵国胜表现什么叫做天渊之别的时候,而这样条件好的校草没追校花,却来追她这朵小花。 赵国胜说,老了之后长得好不好看都一样了,皮相不重要。 他人挺好的,当然,指的是那时候。 赵国胜条件好,闵天雪有点自卑,但奇怪的是他懂她的自卑,也慢慢用宠爱的方式来治疗她的自卑,他会做很多电影情节才会出现的事情,例如给她排心型蜡烛,带她到晚上的海边点仙女棒,过年的时候他会给她红包,说她是他的老小孩,闵天雪不在乎红包,可是超级喜欢他摸着自己头发时的微笑。 人很奇怪,知道自己是被爱的,会慢慢有信心,好朋友都说她恋爱后不一样了,整个人闪亮亮的,笑起来特别美丽,看着照片,闵天雪也觉得自己真的比较好看,好像越被赵国胜爱着,就越有资格去爱他。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等他当兵回来,跟她求婚了,那年,他二十五,她二十三。 当然,结婚前,他们有过一番谈话,他希望孩子等一等,等事业有成再生,闵天雪很是赞同,她希望孩子能得到最好的一切,最好是等到他的职位稳定,收入不错时她再怀孕,她可以留职停薪,她想当全职妈妈,他们的计划是她三十五岁左右再来生。 两人世界是很美好的,直到赵国胜开始忙了,早上两人都赶着上班没时间,而晚上总是到她睡眼惺忪他才回家,没什么,就是忙。 为了拼事业,肯定是忙的,只有星期天的时候两人可以一起吃上一顿饭,但更多时候会有电话来,厂商出不了货,或者货物卡在海关,对方坚持由他们出报关费用,赵国胜就得回公司,闵天雪可以理解,因为他的薪水高,责任自然大,做了主管就不可能有真正休假的日子。 然后有一天,她看新闻说有个太太因为申请新的户口名簿,这才知道老公有私生子,她觉得很荒谬,于是把这件事情讲给赵国胜听,没想到赵国胜脸一沉,冷冷说:「你知道就知道了,不用来试探我。」 闵天雪不太懂,直到她也去申请了新的户口名簿,这才发现他们户籍里多了两个孩子,一个快两岁,一个四个月大。 她突然想起两句话: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不是,应该是,世间好物不坚牢,誓言易散感情脆。 对此,赵国胜给她的理由是:我想要孩子。 闵天雪都快翻桌了,想要她可以生啊,这什么理由,自己外遇怎么反过来怪她不生孩子了,况且那是两人说好的啊,他们经济能力不好,这时候生下孩子是要怎么顾,当然是等一切稳定了,再来迎接小朋友才妥当。 第四章 而且她不能理解,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跟她提离婚,他已经「忙」了快三年,她忍受了他的忙三年,他早点提她还不用忍受这三年的无助与寂寞,还可以早点展开新人生。 对于她的质问,赵国胜曰:我不想伤害你。 闵天雪觉得自己或许从来不懂赵国胜,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智障的话,当他跟另一个女人上床时就已经伤害她了,而把伤害减到最低的方式就是诚实,只有诚实才不会伤害她,而不是跟她约定三十五岁生孩子,却跟别人上床,然后义正词严的说我不想伤害你。 啊,这么会演,怎么不去报名奥斯卡,李奥纳多都输你。 闵天雪哭了好几天之后,一状告上法院,赵国胜却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天雪,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我跟她已经结束了。 闵天雪只觉得问号满头,谁要跟你重新开始,我只想告你,告你,告死你。 她觉得自己以前大概是跟假的赵国胜恋爱,结婚后的他,才是真的他,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想到自己居然跟这种人谈了五年的恋爱,三年的婚姻生涯,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几岁都跟他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呕,很不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没天真到以为真的能一生一世,但她觉得即便要分手,也该是好好的坐下来说,比如说「我有喜欢的女人了,我很抱歉」,「如果这是你考虑过后的决定,那我懂」,都当个好人,理智一点,有良心一点,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赵国胜骗了她整整三年,女人最青春漂亮的阶段中,有三年因为他的谎言而空转,想想觉得很不甘愿,但人生是没办法赔偿的,即便法官判他跟小三各赔给她六十万精神损失,她也没觉得好过,她的青春不止一百二十万。 从法院出来,她没有胜利的喜悦,只觉得想哭,她边哭边开车,然后——砰!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穿过来之后,说也奇怪,闵天雪真能「看」到闵九娘的人生,怎么出生,怎么长大,怎么努力讨好闵老太太跟嫡母闵三太太,怎么跟程姨娘撒娇,怎么期许弟弟闵学功要好好念书,将来好光宗耀祖。 闵家,真是想像不到的有钱,一个嫡小姐住的院落都像林家花园那样大,即便是庶出,她的院子也不小,有池塘,有凉亭,各种花卉让院子一年四季都有花香,两进的院子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当然,这不是闵老太太好心,而是闵家盖房子时就已经设计成这样了,闵九娘住的那个地方,曾经是个姑婆的屋子,后来空了很久,然后给了她。 闵天雪丝毫不怀疑,如果闵家有小院子,闵老太太会让三房的少爷跟小姐都住去小地方,只能庆幸闵家发家很久,只有华舍,没有小屋。 闵天雪觉得自己是懂闵九娘的。 嫁入苏家后的落寞惆怅,看到温氏有子的心生羡慕,直到她自尽的那一刻,那种悲伤绝望与无助,闵天雪也知道。 真是个傻丫头,虽然说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穿越啊,真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会把诅咒赵国胜的时间拿去学习做普拿疼,在古代,她要能做出普拿疼,那就已经是神医了,一技傍身,财源滚滚,只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闵九娘是真的不想活了吧,都已经几天了,她的头还是好晕好痛,而且鼻子时不时还会有血流出来…… 「小姐,婢子来。」一个青衫少女见她要抹鼻血,连忙拿出手绢给她按压,「小姐鼻子伤得不轻,不能太用力的。」 经过这几日,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有小雀斑的叫做春花,跟另一个包子脸的秋月是亲姊妹,都是从闵家带来的贴身丫鬟,打小伺候,闵九娘身分不高,春花秋月却没任何怠慢,依然服侍得闵九娘妥妥当当,程姨娘就是知道两人忠心,这才去恳求主母闵三太太让两丫头陪嫁,闵三太太不是个坏心主母,见这庶女将来无望,不过就这点要求,自然允了。 还有齐嬷嬷,齐嬷嬷是奶娘,最疼这从小奶大的小姐,当初苏家派媒人上闵家提亲,齐嬷嬷仗着自己是府中老人,还去求了闵三太太,请闵三太太以嫡母的身分去拒绝,闵三太太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庶女就得罪婆婆,但闵天雪知道,这嬷嬷对闵九娘是真的好,闵九娘要出嫁,她自然要陪过来,此外,还有齐嬷嬷的儿子黄沐,儿媳湘琴——五个人,就是闵九娘全部的陪嫁了。 真的很扯,在东瑞国,就算一般商户的陪嫁也不止五个人,何况闵家还是皇商,库房能一次拿出二十万两给大孙子捐官,却不愿多给她一点,闵九娘是嫁给一个死人没错,但她是活人啊,三十六抬不值钱的嫁妆,五个陪嫁,让她在苏家要怎么活,她连打赏的银子都没有。 过门后,苏夫人也很惊讶,以闵家来说,至少也会有三房人才对,怎么才五个人,大概觉得实在是太少,又添了四个丫头跟两个嬷嬷过来。 丫头是好丫头,嬷嬷是好嬷嬷,只是人的感情真是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受了这身体,还是因为看到闵九娘短短的一生,在感情上,闵天雪就真的跟齐嬷嬷还有春花秋月比较亲近,就像早上她想洗澡了,她只想让春花秋月服侍,不想让宝意宝如服侍,可以的话她是想自己洗啦,但她也知道,古代大户人家女眷如果自己洗澡,那说出去丫鬟会觉得是自己伺候不周到,她不想让两个小丫头认为自己不好,于是只能坦然面对了。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总算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闵天雪觉得精神都好了不少,原本很痛的额头好像也没那样疼了——从铜镜中看到,真的整个都肿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 想了闵天雪的一生,也看了闵九娘的一生,她的意志从迷迷糊糊变得清清楚楚,真的穿了,真的回不去了,可恶,虽然赵国胜那么过分又该死,但她还是比较想跟他活在同一个世界,这边没水没电没手机,让她怎么过,她打到一半的游戏还想升级呢。 这时候,她前几天刚睁开眼睛时,春花秋月迅速扑向床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着「小姐醒了」,这幅画面浮现在脑海里,让她不再继续懊恼下去。 醒了,醒了,各种意味的醒了,所以别哭,你们的小姐已经走了,我会替代她好好活下来,不只要活给苏夫人跟闵老太太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看,更要活给程姨娘跟学功看。 【第二章】 春雨滴答滴答落着,降在瓦上,落在屋檐,透明水滴顺着檐廊坠下,形成一张雨帘,雨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小几上香炉静静燃着竹香,香烟袅袅,雨润带着竹香,室内显得安静舒服。 秋月匆匆奔进来,一面大声嚷嚷,「小姐,小姐。」 她们几个陪嫁到现在为止都没改口,还是喊小姐,因此羽光院的下人很好分,喊四少夫人的,那就是苏家仆人,喊小姐的,是闵家陪嫁。 第五章 齐嬷嬷斥责,「小声点,小姐正在喝药呢,吵什么。」 「不是啊。」秋月一脸着急,「夫人过来了。」 这下别说齐嬷嬷,连闵天雪都惊了——她已经醒来快一个月,苏夫人虽然有派人送些人参燕窝,但从来没有出现过,怎么突然来了?该不会听说她好一点,又想来逼她吧。 不怕,她是连续两年业绩第一名的闵天雪,可不是那个脆弱无助的闵九娘。 就算苏夫人不来,自己也会去找她,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苏夫人以为镇西将军府是什么好地方,在她眼中不过就是座恶灵古堡而已,人少冤魂多,苏夫人连闵九娘想当个妾室都容不下,当年对丈夫的妾室还会少下手吗,苏定邦堂堂一个镇西将军,却只有三个孩子,唯一一个由姨娘生出来的还没能长大,说苏夫人没使手段,她还真不信。 窗外传来一阵此起彼落的「见过夫人」。 就见苏夫人梳着高高的百花髻,插着一支镂空菊花掐丝金钗,东珠耳环,身上一件仙桃纹锦衣,八宝妃色绣裙,在七八名仆妇恭敬的簇拥下绕过屏风。 苏夫人的表情很是复杂,看着她的神情中嫌弃又带有一点无可奈何,在苏夫人的想法里,闵九娘这样的商人之女果然太不懂事了,想撞墙怎么不拿着休书出门再撞,撞在苏家大厅,这让她怎么处理。 她当家多年,实在没遇过这种情形,前阵子回了娘家一趟,跟母亲谈起,反被母亲还有嫂嫂教训了一通——闵九娘一日没被休弃,就一日是苏四少夫人,面子总还是得做的,子卿平安归来之际闹出个好歹,可不是让子卿惹人非议吗,她何苦这样逼迫闵九娘?兔子逼急了都咬人呢,何况是个大活人。 嫂嫂说,闵九娘自愿为妾不就行了,别惹出人命。 母亲也直骂她糊涂,一门父子皆一品,这是多大殊荣,多少人睁大眼睛等着苏家闹笑话,她这当家主母也不谨慎点,是,子卿有个商人妾室是不好听,可是正妻寻死更糟糕,镇西将军府这么大,不差这一个人吃饭。 苏夫人被母亲还有嫂嫂接连骂了一顿,也想清楚了些,就委屈子卿收个商人妾室了,不然怎么办,闵九娘都以死相逼了,这时候苏家真不能出事。 所以管事娘子来说,四少夫人这几日能下床了,她便来瞧瞧,一方面也安安闵九娘的心,让她别再觅死寻活。 另一边,闵天雪见到苏夫人,内心实在不喜,但知道自己顶着闵九娘的身分,也不好太过出格,于是假装要下床,又假装头还很痛的倒了回去绣被中,「跟婆婆告罪,媳妇头还疼得很,下不了床。」 苏夫人当家多年,自然看得出她演技拙劣,但能怎么办呢,她额头上都还泛着淡淡青色,总不能揪她下床吧,于是只好说:「你人不舒服,就躺着吧。」 「谢婆婆。」 「都下去吧,我跟四少夫人有话要说。」 秋月犹豫着,脸上写着「婢子在这里保护小姐」,直到闵天雪对她点点头,这才垂着手出去。 躺在床上的闵天雪就跟坐在床沿的苏夫人两人大眼瞪小眼,闵天雪可不是闵九娘,她不但不会怕,还很能忍,工作多年,已经把「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参透,苏夫人不可能逼得动她,在闵天雪看来,苏夫人只不过区区一个内宅妇人,哪有上司跟同事可怕? 闵天雪静静的数着窗外的春雨落地声,一滴,两滴,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夫人终于败下阵来,先开口,「你身体可好些?」 「回婆婆,已经好多了。」 「药可都有按时吃?」 「有的,丫头们很尽心,一日三次煎药,不曾偷懒。」 然后就安静下来。 闵天雪继续数着窗外雨滴声,苏夫人却奇怪,她怎么不求自己了? 虽然已经在母亲跟嫂嫂劝说下同意让闵九娘当妾室,可是,现在跟她想得不一样啊。 她以为今天过来,闵九娘会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她脚边,潸然泪下,苦苦哀求,自己就让她求,然后高高在上的点个头说「好吧,那就当我们子卿的闵姨娘吧」,然后闵九娘痛哭流涕的感谢——奇怪,她怎么就在床上躺着,不讲话了? 四周宁静,落针可闻。 许久,苏夫人忍不住再度开口,「你就没话想跟我说?」 「没有。」 苏夫人哑然。 闵九娘不开口,也只能自己开口了,「你那日说想做子卿妾室,我想想,就允了你吧,毕竟你入门快两年了也没有大错,只不过你可得跟我保证,好好侍奉将来的四少夫人,安静点,别惹事。」 「婆婆,我想清楚了,我不为妾室。」 苏夫人一惊,「你要出府?」 母亲说,当初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给子卿娶媳妇,可子卿平安归来后那媳妇就不见了,这代表什么,代表苏家凉薄,被人参上一本,皇上虽然不会因为妻妾之事有所惩罚,但也是印个黑印子了。 而且别以为没了闵九娘,子卿的婚事就容易了,当家夫人这样无情,谁敢把女儿嫁过来,讲白了,闵九娘在,代表苏家有情有义,子卿的婚事才可能顺利。 她想想也是,妾室就妾室,苏家不差那一双筷子,只是现在闵九娘说什么,她不为妾室? 「我是正妻,又无大错,何必为妾?」 相对于闵天雪的平静,苏夫人的脸色可就精彩万分了,「你说什么?」 「我闵家虽然是商户,但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当年我也是八抬大轿抬着从正门过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苏四少夫人,没道理丈夫不在时我是,丈夫要回来了我却要为妾的道理。」 苏夫人有点生气了,「可你的身分,你怎么配?」这闵九娘好厚的脸皮,区区一个商人之女也想当她儿子的正妻?让她当个妾室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当正妻呢,子卿的嫡子怎么能由她生出来? 闵天雪挑眉一笑,「我是苏家名媒正娶的媳妇,是苏家说我配的。」 苏夫人噎住了。 没错,当年为了不想委屈子卿,他们苏家可是大张旗鼓的娶媳妇,就怕人不知道,光是敲锣打鼓的队伍就上百人,穿着红衣服前去迎亲的小厮跟丫头一路放鞭炮,洒糖果,在闵家门口更洒起银珠子,就是要让人知道,子卿娶妻啦。 「媳妇也知道婆婆不喜欢我,我另外有个提议,婆婆不妨一听。」 苏夫人一脸不舒服的点点头,「说,说吧。」 终于! 醒来到现在一个月,闵天雪不只得知了闵九娘短短的十八年人生,也想了很多,从错愕到接受,倒有了想法——别说苏夫人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苏夫人啊,每天早上尽孝什么的,烦死人了,初一十五还要吃斋,她可是无肉不欢啊,别说一天吃素,一餐都忍不了。 第六章 然后古代人真的好麻烦,一堆宴会,春宴,秋宴,赏花宴,吟诗宴,可以找出一堆理由办宴会,吃吃喝喝听戏曲,皮笑肉不笑的一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比谁的钗子更值钱,比谁的手镯更稀有,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像笼中的金丝雀,就算笼子是黄金打造的,她也不会高兴的。 还有个重点就是,她不想跟没感情的人当夫妻。 虽然说苏子卿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年少有为,奋勇果敢,但还是不行啊,她跟赵国胜恋爱五年才结婚都会出包,何况跟完全不认识的人,肯定问题一大堆。 想想,真的很可怕耶,完、全、不、认、识,见面的第一天就要圆房,妈啊,不要说苏夫人想赶她走,她自己会卷起包袱逃跑的,太可怕了,她不想跟不爱的人相处,也不想跟不爱的人上床,而且古代避孕方式不保险,她说不定还会怀上孩子。 想到这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古人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现在就得实行上策,但不能莽撞的说走就走,得有时间缓冲,得有银子,得确定衣食无忧了才行。 「苏家地大,院子也不少,就开个有井有灶的院子给我,我便在那边安静生活,等夫君回府三年后,再以无子休我,岂不是好得多,到时候把平妻扶正,只不过是耽误一点时间,但夫君的人生还是很圆满的,无子休妻,就算说到皇上跟前,皇上也不会觉得苏家有不是。」 苏夫人狐疑,「你愿意?」 「我愿意,但只有两点,一,给我一万两,现银;二,我或者陪房的人要出门,不得阻拦。」 苏夫人一脸不敢置信,「一万两?」 闵天雪问:「难道苏家没一万两?」 「当然有。」开什么玩笑,苏家如果连这点钱都没有,还算得上一品门第吗,不,这不是重点…… 闵天雪又问:「或者说,在婆婆心中,夫君的名声不值得一万两?」 「当然不是,只是一万两,你要用来做什么,这大街上的铺子三五百两也就够了。」 「我自然有我自己要用钱的地方,婆婆只要知道一件事情,花一万两虽然一时心痛,但往后却可以高枕无忧,我嫁入苏家,那可是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城里无人不知的盛大婚礼,可是夫君归来后我却被休了,别人会怎么看苏家,绝对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万一我闹起来,那苏家就更难看了,竟然连个守寡快两年的女人都容不下,狠心啊,您觉得公公在朝堂上的死对头愿意花多少钱让我闹事?不要说一万两,恐怕连五万两都肯出。」 闵天雪顿了顿,「所以,您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把我当正头媳妇,好好对待,我自然也会举案齐眉,好好侍奉夫君,将来给夫君生下嫡子嫡女,传宗接代,尽我媳妇的本分;二,给我一个清静院子以及一万两,我安安静静不惹事,三年后出门,闭嘴不谈苏家事。」 苏夫人瞠目结舌,这是闵九娘?是那个小老鼠般畏缩的闵九娘?是她藏得太好,还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她说的没错,丈夫朝堂上的政敌,一定肯花钱让她出面闹事,不得不说她的方法真好,无子被休,没人会怪到苏家头上的,这样对丈夫跟儿子的仕途也好,府邸这样大,开个院子给她住也不是难事。 等子卿回来,就给他娶个名门平妻,跟对方说好,三年后便扶为正妻,只不过委屈三年,东瑞国制,平妻的孩子也是嫡子,平妻不过名分上退让些,孩子的地位却是摆在那的,这条件摆出来,还是很多人会抢着结亲的,谁让她儿子年纪轻轻就位居一品。 一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想想儿子的前程,也不能说贵,苏夫人想了想,下了决定。 四天后,一串钥匙跟一叠银票送到了闵天雪面前。 苏夫人给她准备的院子叫做晴和居,离角门不远,出门很方便。 拿到钥匙那天,闵天雪便兴致勃勃的领着春花,秋月,齐嬷嬷,黄沐,湘琴过去瞧,两进院子,有井有灶,前院有池塘水榭,白墙红瓦,墙壁上的漏窗刻着兰花,竹子等不同图案,很是清雅,闵天雪觉得很满意,几人脸上也都透着开心,有井有灶就能自己煮饭洗衣,等于是在镇西将军府中的小天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自在多了。 院子里已经打扫过,只不过想住人还得添上东西,齐嬷嬷带着儿子跟媳妇以及二十两出门,买了各色被褥,茶具器皿,又买了几色点心放入橱柜,春天虽然已经不冷,但春雨绵绵,潮湿得厉害,所以还是得添上炭盆,忙了好几日,总算在谷雨前住进去了。 苏家给的两个嬷嬷都不愿意跟她一起,四个丫头中,宝意跟宝如想跟她,宝珠跟宝珊不愿,闵天雪也不恼,个人有个人的考量,让齐嬷嬷去向苏夫人传话,苏夫人一旦下定决心,做事情是很大方的,没几日就把宝意跟宝如的卖身契送过来,闵天雪也很识相,告诉递东西来的丁嬷嬷,自己绝对遵守诺言,请苏夫人放心。 闵天雪虽然「看」了闵九娘的一生,但闵九娘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又是个庶女,所知有限,于是在宝意建议下,找来个女办事先生,姓汤,在京城算是颇有名气,主要是因为女的办事先生实在太少,因此官家夫人有事情,第一时间几乎都找这位汤先生。 汤先生知道她想做布庄生意,于是从房契开始说起,如何找房,如何定契,京城绣娘的工钱大概多少银子一个月,布品买卖是取货付现,还是定货就得全额付清,一一说起。 闵天雪醒来后就在想这件事情,想得都快入魔,听这汤先生一说,倒是打消念头,这买布卖布没那样容易,京城都是布庄兼营染坊,一条龙作业,价格自然便宜,她如果要去进货来卖,价钱压不下去是要怎么卖,不行,她得另外找生计。 汤先生知道她想赚钱,手中也不缺钱,于是给她介绍了几个铺子,都是狄马侯府老夫人的嫁妆——狄马侯府这几年亏空得厉害,但侯府面子还是要顾,老夫人的现银贴光了,开始想变卖产业。 那几间铺子都在西市最热闹的街上,不是经营着酒楼就是经营着古玩,一共五个铺子,每个月的租金都是二十两,但狄马侯府就要替世子娶妻,实在等不及那二十两二十两的慢慢累积,眼见下聘的日子就快到了,聘礼却迟迟备不齐,侯府老夫人就想把铺子卖了。 一间一千两——照说以这样的价格,那样的铺子应该很好卖,甚至卖给承租者,承租者都求之不得,但狄马侯府老夫人爱面子,不想让别的官家夫人知道她卖铺子,又不想跟商人打交道,于是才耽搁下来,汤先生代替闵天雪去问,她也是听说买家是镇西将军府的四少夫人才点头首肯的。 四少夫人的出身虽然瞒不了人,但嫁入苏家就是苏家媳妇,对狄马侯府老夫人来说,自己是跟镇西将军府的四少夫人交易,可不是跟皇商闵家交易。 第七章 闵天雪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可笑,也懒得管那些弯弯绕绕,对她来说,有银子才是正经,一间一千两虽贵,但五间铺子每个月可收一百两却不是小数目,算算,那四年多就开始回本了,行啊,于是花了五千两盘下铺子,约好日子,与狄马侯府老夫人一同去官衙,换房地契,改店铺清册上的名字,至于汤先生则跟两边各收半个月的租金,赚了闵天雪五十两,也赚了狄马侯府老夫人五十两。 闵天雪再次觉得一技傍身金银来,码头工人辛苦一个月也只赚一两银子,汤先生不过几天就百两入袋,实在厉害。 她的五间铺子分别租给两间酒楼,一间古玩店,一间布庄,一间首饰铺。 有五间铺子,还有五千两银子,乍看之下将来是没问题了,但如果就这样安逸下来,未免太浪费她这第二次生命,不对,应该是第三次。 知道赵国胜外遇时,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老实说,她一直想不明白,赵国胜到底对她是什么意思,她以为是爱,是宠,可后来看到户口名簿上那两个生父认养的孩子,她只觉得天打雷劈,爱应该是一种尊重,宠应该是一种唯一,但他不尊重她,也不是把她当唯一,那对她到底是为什么? 闵天雪不太愿意这样想,但忍不住觉得,赵国胜选择她,是因为她很「适合」他,是因为适合,而不是爱。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也是一个好妻子,个性温婉,态度大方,但又有着女人的死心眼,所以当她的男朋友,轻松而安全,不用费尽心思就能得到她全部的爱与尊重,因为不用花太多时间在妻子上,就可以花很多时间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才能在保持全勤的状况下,跟外遇对象生两个孩子。 她原本以为小三是办公室的女同事,结果不是,是他在交友网站上认识的。 闵天雪觉得自己要起肖了,是同事还好一点,日久生情勉强能算不由自主,但上交友网站是怎么回事?他就是带着想外遇的心才打开那个网站不是吗?原来,他不是不小心背叛她,他就是想背叛她,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妻子比不上陌生人来得刺激。 真的不是爱,真的只是适合。 不得不说,要承认这点真的很伤自己,可是如果不面对,她要怎么重新开始? 既然撞了电线杆都能穿越再活一次,她就得活得好好的才行,才能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闵九娘。 她不只得过得好,还要发家,她闵天雪要有钱到让程姨娘也过得好,最好让闵家三房能出来过活——也许是因为艰难,三房的几个孩子虽然不同母,却相处得很融洽,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趾高气扬的大房,自以为是的二房,可以的话,她想让他人无视的三房出来生活。 至于嫡母闵三太太没去替她跟闵老太太求情,也不怪她,闵三太太所出的闵十娘只小闵九娘一岁,如果她不舍了庶女,恐怕婆婆要拉她的亲生女儿嫁给苏子卿守寡,没有哪个嫡母会大爱无私到放弃自己的孩子去保小妾的孩子,所以她能理解,而且在闵九娘成亲前,闵三太太也未曾亏待过她。 西疆。 军医正在为苏子卿换药,见到左武卫将军苏子威进来,连忙起身,「见过将军。」 「欧阳大夫不用客气,子卿伤口复原可好?」 欧阳大夫一笑,「小将军年轻,身体硬朗,这外伤好得很快,约莫再一个月就能下床走动。」 欧阳大夫手脚很快,把最后一个伤口包紮好,这便带着小药童欠身出了营帐。 苏子威坐在床沿,看着全身白带子染血的堂弟笑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莽撞,居然只身留在西夷掳了大皇子,好大的胆子。」 苏子卿无奈,「我都这样了,大哥还笑得出来。」 苏子威跟苏子卿虽是堂兄弟,但因他从小养在叔父苏定邦的膝下,苏子远跟苏子卿也都习惯喊他大哥。 「你醒了就好,我回去也好跟婶娘交代。」 从小养在苏定邦身边,苏子威原本是喊叔父为「爹」,婶娘为「娘」,不过建立军功,皇上赐宅之后,宗亲会议上,长辈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妥,决定让他回苏定国那一脉,他也便改口称苏夫人为婶娘了。 这次知道他奉旨西向,婶娘特地到了左武卫将军府,说派去的下人只会说很好,其他一问三不知,问丈夫,丈夫更绝,不回信,对一个想儿子的母亲来说实在没办法忍受这等煎熬,所以请他好好替她看看四弟,到底伤得如何。 讲到苏夫人,苏子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是我不孝了。」 二哥身体不好,三哥又去得早,苏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他在西夷近两年,母亲想必都睡不安枕,食不下咽,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他脱险后怎能灰溜溜的回国,就算别人不说什么,他也过不了自己这关,身为苏家的男人,身为镇西将军府的小将军,他必须有所作为才行。 「你能归来,又能醒来,已经算孝顺了。」苏子威轻拍了他的肩膀——前几天他跟着欧阳大夫进来,看四弟换药,那伤口真是触目惊心,都已经两个多月了还如此严重,不敢想像他刚回来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真不知到四弟是怎么带着这么重的伤一路从西夷回到东瑞。 欧阳大夫说,这两个多月来,四弟每天只醒一点时候,而且还很昏沉,只能喂些汤水药汤,然后他很快又会昏过去,直到这几天总算好一点,不再反覆发热,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人清醒很多,知道自己在东瑞,也想起怎么从西夷掳了一个大活人回到东瑞国。 「请大哥跟我母亲说,我恢复得很好,等这趟回去就让她帮我说亲。」苏子卿想不出什么孝顺的法子,但说亲,母亲肯定高兴的。 苏子威一笑,「你回来之后一直在昏睡,肯定没人跟你说京中发生什么事情,你啊,婶娘早替你娶妻子了,一年多前就过门了。」 苏子卿愕然,一年多前,那不是他人在西夷的时候吗?母亲给他娶个媳妇回府守寡? 他皱眉,虽然知道母亲是为了他,但他还是无法认同,苏氏一门的寡妇已经够多了,每间屋子都是眼泪跟无奈,不需要再多加一个。 「倒是委屈她了。」 「是啊,也是大户人家千金,便是那皇商闵家的,听说她家老太太想给大孙子捐官,这才找上婶娘,用庶女进门守寡换取婶娘的帮忙。」 苏子卿是知道闵家的,京中贵人的茶几乎购自闵家铺子,他知道闵家一直想走官路,没想到用的方式不是催促孩子科考,而是用女儿换取捐官之门。 「你啊,若是在西夷时让人传话回来,婶娘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不会这么做了。」 苏子卿回答,「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只不过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我有想做的事情,自然就得有所取舍。」 第八章 「大哥懂,忠臣跟孝子,你选择了当忠臣,我也没责备你的意思,总之你人回来就好,大家都很开心,等你伤养好回到京城,便好好的生上几个孩子,叔父跟婶娘肯定会高兴的。」 「那闵氏……大哥可见过?」虽然还对自己已经成亲的事感到惊讶,但回到京城就得面对陌生的妻子,总是要先打探下。 「我没见过,不过你大嫂倒是说过几件事情。」苏子威讲着,脸上不自觉露出想笑的神情。 苏子卿看着就觉得不太妙,一听果然,母亲给他娶了个媳妇入门守寡,但在知道他没死后又想休了她。 苏子威笑说:「四弟妹也是厉害,居然能提出三年无子休妻的建议,婶娘还给她一万两当封口费。」 「一万两?大嫂怎知道的?」 「婶娘心里苦,同你二嫂讲,你二嫂又是粗疏性子,便跟你大嫂说,你大嫂就跟我提,说四弟妹现在住在小院子里,几乎天天出门,但就是不跟府中人来往,也不去婶娘那边问安了,婶娘气得要死,却也拿她无可奈何,你二嫂几次去探口风,也没探出什么来,不过你大嫂去参加狄马侯世子的婚宴时倒是听说,侯府老夫人的几间陪嫁铺子让四弟妹盘走了。」 苏子卿颇惊讶,闵氏做事这样果决? 算算时间,几乎是拿到那一万两没几天就盘了店,一般女人拿到银子恐怕要揣上个数个月,甚至数年,想着一万两放在身边,吃喝一辈子也用不完,她却拿去盘铺子,倒是个有胆识的。 以前外婆身子不大好时让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回去一趟,外婆把嫁妆跟私产分了下去,几个孙子孙女中,外婆最疼小表妹许小雅,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给小表妹太好的东西,于是只给她一间小铺子,月租四两银子,几个姊妹都拿到五百两,只有她是小铺子,小表妹却没有特别高兴,后来他才知道小表妹想要的是现银,他就觉得这丫头傻了,现银是死的,铺子才是活的,就算一个月只能拿个四两,拿一辈子也很值,何况铺子还能给孩子呢。 这样说起来闵氏倒是很像商人家的孩子,目光长远,还有,提出自己在小院子中居住,三年后无子出门的主意实在新鲜,照说他现在被封为一品车骑将军,将来无可限量,一般女子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留在将军府吧,怀上个孩子,一辈子就不用愁了,她倒好,想出去——自己也是有毛病,居然觉得她很有趣。 点评回复 支持 反对 【第三章】 立夏,连绵的春雨总算停了,抬头望天不再是灰蒙蒙的乌云,取而代之是彷佛清洗过后的浅蓝,天气渐热,风中带着初夏才有的干爽与舒服,闵天雪站在檐廊下伸了个懒腰,啊—— 「小姐。」春花的声音传来,「您要的东西都已经从厨房拿来了。」 闵天雪一喜,「走,叫上大家,我们去小厨房。」 「小姐想吃什么让婢子做就好了,厨房脏,油烟又重,小心脏了小姐的衣服。」 「我要吃的东西你们不会,让我教教你们。」 她打算做的就是蛋塔。 她在前生从大学时代就是美食部落客,可不是到处吃吃喝喝那种,她是做教学影片上传那种,刚开始只是兴趣,后来粉丝越来越多,也做出成就感,脸书上的粉丝可是超过二十万人呢,蛋塔不过是她擅长的甜品之一。 虽然原料在古代不可能样样齐全,但身为美食部落客就是要找得出取代的方法啊,吴宝春先生为比赛做练习时,可是设想出各种状况,要是比赛场地没有原料a,要怎么做,要是没有原料b,要怎么做,他甚至连自己万一有一只手受伤时要怎么做,这样做了超完美练习,才夺得面包大赛的冠军。 东瑞国当然没有香草精,不过经过打听,她得知有几种可以食用的花精,如莲花精,牡丹精等等,做点心时常用,可以增加香气,闵天雪打算就用桃精来取代香草精。 至于烤箱更简单了,她早就改造好小厨房,请工人来设了烤炉,春花还以为她想烤烧饼,直说街角就有一间卖烧饼的店,不用这么麻烦。 傻丫头,她要用来烤很多东西,蛋塔,蛋糕,饼干,披萨,死守金银没用,她要发财。 进入小厨房,闵天雪卷起袖子,这便开始做了,「你们跟我一起做,可得仔细记着,将来还得靠你们呢。」 湘琴连忙说是。 揉面,打蛋,加糖,增香,然后送进烤炉,不一会儿,蛋香糖香便弥漫在空气中。 秋月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闵天雪微笑,「是吧。」 东瑞国的甜点心都是冷的,再好的糕点都要吃进嘴巴才有味道,像这样闻到点心的甜香,对她们来说可是头一遭。 等一刻钟后,闵天雪说可以了,湘琴才拿着抹布垫手,拿出铁盘,瞬间,香气更浓,烤得金黄的蛋塔色泽诱人,几人眼睛都瞪大了,小姐做这什么东西,看起来真好吃。 闵天雪笑,「一人一个,小心烫。」 其中,春花最是心急,听小姐这么说,连忙伸手拿了一个蛋塔,也不管烫,马上咬了一口,「好烫,好烫,好吃,真香啊,小姐,这东西真好吃。」 宝意,宝如跟秋月则是吹凉了,这才小口咬,不变的是一样都很惊讶,她们三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大丫头,平素也吃了不少好东西,但却没想到小姐做出来的这点心如此可口,滑腻香甜,面粉跟鸡蛋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小姐,这东西吃一个真不够,婢子觉得能一次吃上十个呢。」春花意犹未尽。 「这叫蛋塔。」 众人点点头,蛋塔。 「小姐什么时候学的,婢子怎么都不知道。」 看着春花一脸无害,闵天雪内心一惊,这春花秋月可是从小跟着闵九娘,对闵九娘的了解搞不好比程姨娘还深,这问题还真不好答。 想了一下,她说:「我从书上看来的,今日不过试试。」 春花不疑有他,「原来是书上说的,难怪人人都说读书好。」 「湘琴,你刚刚跟着我做了,可记得了?」 湘琴打小就在厨房做事,这蛋塔她虽没见过,但点心也做了不少,这些步骤难不倒她,于是回答,「婢子试试。」 在闵天雪殷切的眼光中,湘琴也做出了一批,品相没有闵天雪捏出来的那样好,但味道却是像了八九成。 闵天雪已经很满意了,「你再多试试,做到跟我一样为止,吃不完的就拿去外头分给那些孩子吃。」 春花又吃了四个,已经饱了,「那可便宜那些孩子了。」 「总比浪费好啊,食物是很珍贵的,别浪费了。」 接下来两天,湘琴都在厨房做蛋塔,闵天雪见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于是又教了她跟蛋塔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咸派。 湘琴十几年的厨娘经验真不是盖的,上手真的很快,不到几天,闵天雪已经觉得两人做出来的东西没啥两样了。 第九章 很好很好,重头戏来了,金银元宝等等我,我很快会把你们带回家。 今日是收租的日子,闵天雪一早打扮妥当,带了齐嬷嬷,黄沐与湘琴夫妻一起出门。 租来的青篷马车很舒服,她心里盘算着,如果事情顺利,等入秋就来买一辆,出门也方便。 第一站来到富贵酒楼。 酒楼位在十字街口,人潮最多的地方,原先是个布庄,十几年前拆掉重盖成了酒楼,里面共有四个主厨师傅,有的擅长清淡素菜,有的擅长重辣咸香,各有各的忠实顾客,一桌席面是一两起,有钱的话,三十两的席面据说也能做,只要有银子,百年女儿红都端得出来,是城西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汪掌柜一见是新房东,连忙请到二楼雅房——这地方可是超级黄金区,一店难求,二十两租金真的不贵,为了怕新房东以后不租,自然得好好招待一下。 厨房知道新房东过来,自然加足火力,很快上了八菜两汤,汪掌柜拉了妻子亲自作陪。 「闵老板,这二十两是这个月的租金,您收着。」他自然看得出来新房东不是深闺姑娘,但她不说夫家姓什么,也看不出来是否和离,只好含糊称她闵老板了。 闵天雪见到银子一喜,「齐嬷嬷,收起来。」 齐嬷嬷把两锭元宝放入帕子,收进怀中。 一顿饭的时间很长,闵天雪也怕没话讲会尴尬,于是便问一些京城风景,汪掌柜跟掌柜娘子正愁不知道该跟这新房东聊些什么,听她对附近什么好玩感兴趣,大喜过望,介绍起百年古寺昭然寺,朝天寺,莲花湾的鲜鱼与莲花,乞巧节求姻缘,八月十五时,还有烟花可以看。 一顿饭,宾主尽欢。 等店小二上了甜品,闵天雪道:「今日让汪掌柜招待,我也回点吃食当作道谢。」 「闵老板太客气了。」 「只不过要借厨房一用。」 「没问题。」厨房虽然一般不让外人进去,但现在说话的是房东啊,何况他也看得出来,这房东绝对是大户出身,总不可能让丫头去厨房偷师。 一刻钟后,湘琴端了一个瓷盘进来,里面放着刚刚出炉的蛋塔跟法式咸派。 汪掌柜吃过的东西可多了,但这两种东西的香味却是没有闻过,不由得想,什么,居然有自己没吃过的东西? 汪掌柜好奇不已,鼻子动了动,这香气可真甜,好甜啊,可是,甜得好,甜得妙,点心通常都是放冷端上,谁想过居然会有冒着热气上桌的一天。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黄饼,「请问闵老板,这道点心叫什么?」 「这是蛋塔。」 一咬下去,汪老板眼睛旋即睁大了,这这这,这什么口感?饼皮酥脆,内馅滑嫩,又香又甜,绝妙平衡啊。 吃完蛋塔,汪掌柜又夹起一块三角糕,「那这是?」 「这叫法式咸派。」 与蛋塔的平衡感不同,咸派讲究的是口感统一,麦香,燻肉香,中间夹着芦笋片,咸中带甜,滋味绝妙。 身为一个掌柜,汪掌柜当然马上嗅到商机,「闵老板,不知道这菜谱能不能卖给我,我出一百两。」 闵天雪心想,耶。 但一百两不是她想要的,一百两是死银子,没用,她要的是活银子。 「这点心呢,是我的家传手艺,别说汪老板没吃过,我敢担保,整个东瑞国都没人吃过。」除非有人跟她一样穿越了,「你也知道京城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新鲜,京城什么都多,尤其是贵人。」 汪掌柜家两代生意人,自己也当掌柜快二十年,自然懂这道理,连忙点头,「闵老板说得没错。」 「以后叫上十两的席面,才送上一盘蛋塔跟法式咸派,我抽一两银子。」 她要做生意自然打听过物价,她知道,十两的席面,成本只要三两,她赚一两也不算过分,何况到时候引起风潮,多的是人来定,汪掌柜还有赚呢。 只见汪掌柜眉毛一上一下抖动,想了一下,下定决心,「好,可是这位蓝衣小娘子需把这两道菜教到我娘子学会为止。」 「没问题。」闵天雪一笑,朝着掌柜娘子说,「那就有劳掌柜娘子到我住处来了。」 汪掌柜怕她反悔,连忙说要出去写合同,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带了一个办事先生进来,办事先生听了两边说法后,很快拟好合同,两人签名,盖手印,合约便算完成,闵天雪又说,自己今日还有地方要去,明天早上巳初时分,会派人来富贵酒楼给掌柜娘子带路。 去古玩店收租的路上,齐嬷嬷眉开眼笑,「小姐真是好手段。」 湘琴也很惊讶,没想到两道菜能卖出那样多银子,一桌抽一两呢,这和收租一样,可以一直抽下去的。 隔天,湘琴去接了掌柜娘子从角门入府,就在晴和院的小厨房学,这掌柜娘子算了一辈子帐,就是没下过厨,但这种秘密菜谱又不能随便交给大厨,万一大厨走了,那就没人会做,对做吃的来说那可是大忌,因此掌柜娘子再苦也是奋力学,足足学上七八天,才把那味道学得分毫不差。 闵天雪见她学得辛苦,于是免费再教她一项简单的,韩式腌萝卜,材料只要水,白醋,砂糖,盐巴就可以,只要记住比例,就能做出酸中带甜,一口接一口的腌萝卜,这种腌萝卜可好吃了,她以前可以当零食一样一次吃掉一大碗。 富贵酒楼本就是名店,汪掌柜又会做生意,十两的席面以前大概三五天才接到一桌,现在可是一天开上好几桌,定桌的都是冲着那未曾吃过的蛋塔跟法式咸派来的,贵人只缺新鲜不缺钱,对他们来说,十两银子买个尝鲜,很值得。 第二个月再去收租时,除了租金二十两,还多了红利二十三两,闵天雪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不当场笑出来,很满意,她有好多道菜可以慢慢卖,她还可以画凯蒂猫卖给绣房,还有家具,东瑞国的家具真的很不美,她想把宜家的家具都挪过来用,等收入稳定,就让闵三老爷跟闵老太太求分家。 不知道是不是住进了这身子,她对闵家真的会想念。 想念闵三老爷,想念程姨娘,还有学功,学怀,学聪这三个弟弟,五娘,七娘,十娘都已经出嫁,如果娘家能分家出来,又分得很好,她们在夫家也会过得比较好吧。 她现在五间铺子月租是一百两,一年有一千两百两,闵家三房的用度跟弟弟们的束修是够了,不过弟弟们会长大,会娶亲,分家可不是一两年内过得好就好,而是要看长远的,嫁娶都得风光才行,还有,可以的话她也想给两个姊姊以及一个妹妹添上一些东西,闵老太太对她们姊妹并不好,女孩子们的嫁妆并不多。 唉,她想做的事太多了,但力量太有限,可以的话真想有三头六臂,什么钱都赚,让闵家三房快快过上好日子。 芒种时分天气真是热得很了,太阳刚露脸时还算舒服,可一到辰时就开始感受到一股燥气,到大中午时更不得了,热气蒸腾,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一身汗,尤其在这西疆,寸草不生,尽是黄沙,热,就是热,然而入夜却又寒冷刺骨。 第十章 经过两个多月的昏迷,两个多月的调养,苏子卿的身体已经好上许多,可以下床走动,也能自己吃饭沐浴,只不过久卧床铺,体力尚未恢复。 养伤实在是很无聊的事情,于是他就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他的妻子,闵九娘。 那天听大哥说,她居然跟母亲要一万两银子以换取她安静下堂,他就觉得新鲜得不行,别说皇上已经封他为一品车骑将军,就算没有,那也是镇西将军府中的四爷,嫁给他的日子肯定过得好,她竟能舍得? 然后又觉得自己也是有问题,大概是从小被捧着长大,有人不希罕他,他居然稀奇得很,非常想知道闵九娘是怎么样的人,还有,她是怎么想的。 他的护卫许征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四少夫人卖了几道菜谱给富贵酒楼,现在富贵酒楼的生意好得不行,还得预约才能进去,都是冲着四少夫人那几道新鲜菜肴去的。」 苏子卿听得有趣,不过是些吃食,京城中哪里又少得了精致的东西,到底是哪几道菜让她翻新得这么出色?于是问:「哦,都卖了哪些东西?」 「最刚开始是饭后甜食,叫做蛋塔跟法式咸派,是路小王爷去吃席面后送上的,四爷也知道,路小王爷最懂得吃,他说了好吃,肯定有不少人会去嚐嚐,却没想到那富贵酒楼说,那是定十两席面才送的,不给点菜,这下因为不是人人可食,引起贵人竞相前去,富贵酒楼应接不暇,现在连五两的席面都不做了,专做十两的。」 哦,看来他这娘子还挺有本事,一般人只会趁着有人买赚一票,却是很少人能真的知道什么是物以稀为贵。 能舍得小钱,才能赚得大钱,他那娘子可不简单啊。 不知道她样貌如何,真是太失策了,只让许征,许途兄弟去打听那闵九娘,却忘了要一幅画像。 许征又说:「因为这两道甜点卖得好,富贵酒楼又推出了铜盘烤肉,麻辣锅,一样是定十两的席面才能点,那铜盘烤肉就是在铜盘上烤薄肉片跟蔬菜,然后淋上酱汁,属下没进去吃过,所以不晓得滋味如何,但只听说那铜盘造型很是稀奇,既能均匀传热,又能让肉片锁住肉汁,路小王爷甚至要把锅具买一套回去招待客人,是那汪掌柜死求活求说是生财工具,这才罢了,至于那麻辣锅就是又麻又辣的火锅,没想到天气这么热,居然有人想吃那些让人出汗的东西。」 「这你就不懂了,有钱人家个个锦衣玉食,哪里会活动了,天这么热,汗发不出来更难受,这时候吃上一锅辣汤,出一身汗,那可就舒服了。」 许征一呆,倒是没想过,他们习武之人早晚操练都是一身大汗,没想过有人会连汗都发不出来,「是属下想得少了。」 「还有呢?」 「四少夫人的铺子里还有一间是租给布庄的,四少夫人画几张花样过去,听说绣了那图案的衣裳、被面等等很受欢迎,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谁不买些回去,连左武卫将军夫人都因为买不到,上门要花样子想自己绣。」 「什么样的花样连我大嫂都上门要了?」 许征连忙打开包袱,「属下买了几条帕子,请四爷过目。」 苏子卿拿过来看,忍不住笑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是猫吗?眼睛这么小,胡子这么长,还没有嘴巴,可是看着倒很可爱,还有这是狗吗?身上一块白一块黑,斑斑点点的,挺活泼,这,这是老鼠吧,耳朵画大了倒是有趣,居然还分男女,亏她想得出来。 这些图案线条简单,但就是让人会心一笑,「现在京城的姑娘都流行这个了?」 「属下没说清楚,这是给孩子用的,还有做成被褥,枕套之类的,图案稀奇,城里的孩子可喜欢了,那布庄原本生意就不错,开始绣这几款图后,开始供不应求,天天都在招绣娘,听说后头院子的绣娘多了一倍不止,还是来不及,左武卫将军夫人疼孩子,自然会上门要的。」 苏子卿听得新鲜,「那四少夫人可有给?」 「给了给了,因为是将军夫人亲自上门,四少夫人临时又多描了一种布庄没有的图案,将军夫人可高兴了,听说小哥儿们跟小姐儿们在孙大人家办的赏花宴上,人人注目呢。」 「她对我大嫂倒是好。」 「将军夫人对四少夫人也是不错的,属下听说将军夫人原本应允,若是将军府中现在有孕的两个姨娘能生下儿子,就给四少夫人当嗣子,不过幸而小将军生还,嗣子自然不用了。」 原来如此,那他能理解她对大嫂亲近的原因了,一个寡妇能有个嗣子,那是多大的精神寄托,「有件事你帮我去办。」 「请小将军吩咐。」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闵天雪在算钱。 富贵酒楼现在每个月约给她六十两分红,锦绣布庄给她大约十两,然后她把四套宜家家具形式规格画出来,各以三百两银子卖断,加上每个月收租一百两,很好,现在她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回闵家,于是让黄沐去送了帖子,闵三老爷也很快的回覆,说会在家中等她。 天气真的热,太热了,太阳刺眼,蝉声叫得人心烦,但闵天雪只要想到今天要说的事情,心情就很愉快,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热有什么好怕,穷才可怕。 马车在角门边停下——这也是她吩咐的,不想惊动闵老太太。 闵三太太的亲信包嬷嬷已经在角门边等,见到人,满脸堆笑,「老奴见过九姑奶奶。」 「天气这么热,包嬷嬷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唉呦,当初九姑奶奶嫁给苏小将军,那可是人人怜,大好年华捧着牌位成亲,生母程姨娘都不知道哭晕了几次,一入高门深似海,再也没有回来过,可谁知道九姑奶奶这么好命,苏小将军不但没死,还立了大功,被封为一品车骑将军,那九姑奶奶是谁,就是一品夫人了啊。 闵老太太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大房少爷闵健也不过在衙门当个上不了台面的闲差,可九奶奶转眼就是一品夫人,自然得多多巴结巴结。 闵天雪跨过门槛,这是她第一次到闵家,可她知道要往左,三房的院子在西边。 秋月忙跟上,把伞打起来,这六月的天气,不小心点就会中暑,出门时齐嬷嬷就吩咐了,小心点,不要晒到小姐。 走了一段路,闵天雪抬头看了月洞门上的题字:宗华院。 到了。 穿过垂花门,踏上石子路,沿着院墙而种的枣红色紫薇花已然盛开,大红色的凌霄花从抄手游廊上垂落,在蓝天的衬托下,花朵更红,绿叶更绿,说不出的可喜,几棵大树下筛落树影阳光,闵天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阵熟悉。 对的,熟悉。 树下的秋千随着风吹晃啊晃的,她很惊喜,那秋千居然还在。 包嬷嬷奇怪,「九姑奶奶?」 第十一章 闵天雪敛敛心神,「没事,便是看到那秋千有点想念。」 「是啊。」包嬷嬷陪笑,「几位姑奶奶最爱那秋千了,尤其是夏天晚上,总是轮流在那里玩。」 一般人家嫡庶子哪会一起玩,就闵家三房这样吧,因为闵老太太极度偏心,大房跟二房的极度打压,所以三房的孩子一向紧紧抱在一起,闵五娘,闵七娘,闵十娘没有嫡女的气焰,然后闵九娘跟闵学功,闵学怀,闵学聪也不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了,虽然闵老太太总是有意无意苛扣三房用度,但她敢说,三房可活得比大房跟二房还开心。 【第四章】 闵天雪才跨过门滥, 一个微胖妇人已冲到面前,神情激动,「九姑奶奶, 姑奶奶鼻子可好?这,睡得可好?」 闵天雪心里一阵温暖握起那微胖妇人的手, 温言道,[程姨娘,我很好。」 「那就好了。」程姨娘娘眼眶一红,「见到姑奶奶身体康健, 奴婢比什么都高兴。」 程姨娘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转身告罪,「请老爷、 太太恕奴婢无礼,奴婢见到姑奶奶一时高兴,回去一+定好好反省。」 闵三太太笑说:「这也怪不得你。 」 她本就不是气量小的人,三房在闵家已经艰难,要是她们几个女人再内斗,那真不用活了,退后一步说,九娘现在可是一品将军夫人,她这嫡母无论如何是要给程姨娘几分面子的。 于是她对程姨娘跟赵姨娘说:「姑奶奶难得回来一 趟,就不用多礼,都坐下吧。」 闵天雪见过父亲、母亲后,在下首坐下,包嬷嬷很快奉上茶水点心便又退下了。 闵三老爷见到女儿, 意外是意外,但也十分高兴——这几个月过得可真舒服,人人知道他是车骑将军的岳父,奉承讨好是免不了,就连嫡母跟两个嫡兄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车骑将军伤势如何了?」 闵天雪没想到闵三老爷一问就问这个,呆了一会才说:「自然是慢慢恢复 中。」 对,她都没打听丈夫的状况。 想想自己也太没良心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四少夫人,可她这几个月都在想发财计,从没想过丈去的平安。 虽然说三年后就要下堂,但她之所以能拿到一万两,之所以能买到狄马堡府老夫人的嫁妆铺子,不都是因为他吗? 闵天雪在心里默默责备了自己一下,又想,等明天一定上佛寺去替他祈求一下,然后以他的名义施粥 ,做做好事,别的不说,现在的好日子都靠四少夫人的名头,光是这点就要感激。 「那就好。 闵三老爷十分开心,「女婿是我东瑞国的栋梁之材,能平安归来实在是万幸,西夷善战 ,我们东瑞虽然有镇西将室驻守,但打起仗来终究是耗损国力,死伤无数,现在抓了西夷大皇子,那可是西夷王最宠爱的儿子,逼得西夷王现在不敢有动静,西边征战数年,将士们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现在出 去说起苏子卿将军,谁不伸出大拇指,身为岳父,我真是与有荣焉。」 什么,她的夫君这样厉害吗? 她只知道他活着回来,还立了大功,没想到那功劳居然是抓了西夷大皇子?到底怎么办到的,镇西将军府的护卫那是多到连麻雀都不进来,他竟能潜大皇子府?西夷皇子府的警备省定比镇西将军府还严格啊。 她一直误会他只是官二代,对他也不感兴趣,今天真是被他惊吓了一回。 「想想,这可比说书的还厉害。」闵三老爷兴致盎然,「被前锋出卖, 百人小队不是死就是被俘虏, 女婿自然也一样,西夷的大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重重枷锁,重重护卫的地方,没想到他竟能脱逃,聪敏 机警,缺一不可。 而脱逃后不是回东瑞,是找到那叛将先替同袍报仇,然后想办法抓人质,大丈夫应如是!九娘啊,女 婿可是身无分文的在西夷过了近两年,只要一回东瑞,便能当回他的小将军,可是没想到他选择王大事, 哎,真不愧是镇西将军府出来的人,真是我东瑞国的栋梁。」 哇,这真的比说书还厉害。 从牢里逃了?西夷人抓到镇西小将军不等于捡到大宝,只怕是最严厉的看管吧,这样也能逃?厉害! 杀叛将替同袍报仇,帅!抓西夷大皇子,更帅!真的就跟闵三老爷说的一样,是干大事的人,这种人应该可称为英雄了吧,虽然说没有夫妻缘分,但有机会还是想见见他,这样的人很了不起。 然后她又忍不住奇怪,苏去人那种势利眼怎么生得出苏子卿这种胸怀大义的人?果然是歹竹出好笋吗 ? 「爹之前一直担心你嫁过去会过得不好,现在总算放了心,两年虽然不短,好歹你年纪也不大,以后 好好侍李苏小将军,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闵三老爷叹口气,「爹 也知道把你嫁过去是委屈你了,不过爹也没办法,希望你不要怪爹。」 「我明白的。」闵天雪顿了顿才道,「爹, 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爹爹母亲商量。」 闵三老爷跟闵三太太互看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不解的神情,于是由闵三老爷清清嗓子,「既然有事,那就说吧。」 闵天雪早想好说法,当然不能说银钱来自三年下堂的约定,古代人听到不跳起来才怪,「夫君醒来后知道女儿早先两年就过门,对我很过意不去,于是派人送了一笔银子过来,女儿置办了几间铺子,每个月租金有一百两银子一一」 赵姨娘大惊,「一百两银子? 」 她的月银也才一两银子而已,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马上又想起场合不对,自己怎么能打断九姑奶奶的话,连忙低下头,「是奴婢失礼, 还请姑奶奶不要见怪。」 闵三老爷跟闵三太太也没说什么,因为两人心里也都是一阵惊讶。 闵家的规矩,老爷月银十两,太太月银七两,少爷月银五两,小姐月银三两,姨娘跟大头都是月银一 两,三房亦然,但想当然,老太太肯定有偷偷补贴大房跟二房,不然那两房的老爷能月月上酒楼,少爷们到采香湖租花船游玩? 十两对一般老百姓是多了,但对一个皇商府里的老爷来说,真的少,太少太少,去富贵酒吃一 顿就没了,听说那富贵酒楼最近多了好多新菜肴,但他却是一道也没尝过,也曾想去跟嫡母说月银太少,能不能加个五两,但话到嘴边总是会吞下,还是不敢。 「爹爹,母亲,这里是四千两,这是城西四间铺子的房地契,月收租金是八十两,这些支撑我们三房已然足够,就是将来三个弟弟娶亲都没问题,爹爹,您就跟祖母提分家吧。」 闵三老爷大惊,「分家?」 闵天雪点点头,「是,分家。」 「可、可是你祖母还好好的,怎么能提?」 「爹爹,我们东瑞国的律法又没规定几岁才能分家,之前还有京城富户把一岁的庶子分出,你忘了, 还有往来商户家的秦太太不是把前妻生的嫡子分出去,那嫡子也不过十岁,老人家好不好,跟分家从来没关系。」 第十二章 闵三老爷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虽然嫡母对自己不好,嫡兄也总是为难,但他总想,庶子有庶子的好处至少不用忙生意上的事情,很清闲,平日逗逗鸟儿,听听曲子,一天就过了,可是分家,分家在城东, 一千两已经可以买到不错的宅院, 他膝下三个儿子,将来娶妻生子,那宅院也够住了。 每月八十两的租金当月银绰绰有余,剩下的三千两就给儿子当聘金娶妻,等到自己老了,学功是寄在妻子名下的嫡子,他分西间,学怀跟学聪一人一间,那日子也过得不错,再以后,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管,孙子的富贵就让儿子们去伤脑筋,这么想来,好像也还可以。 一旁, 闵三太太看了也很高兴,分家呢,以后自己做当家太太,不用每天早起请安,也不用看大嫂跟 二嫂脸色。 婆婆每次有一点小病痛,就要她去院子服侍喂药,一下要捶背,一下要松肩颈,把她当下人,还嫌弃服侍得不周到,每次都要她再三磕头表示自己没有不敬,婆婆才肯让她起来,那些大丫头每每看到她做这些下人活都在偷笑,是啊,哪个大户太大这么憋屈,给婆婆拍背咳痰,给婆婆洗脚,还要给婆婆倒夜香, 婆婆哪里缺下人了,就是讨厌他们三房而已。 每次五娘,七娘,十娘一回来,按照礼制先去跟祖母磕头,婆婆总是故意不放人,宁愿大家厅上你看我,我看你的一片沉默,也不原意说句「回三房院子看看」,让她们母女连一句体己话都不能说,恨都恨 死了,却也没办法,可如果分家,自己做当家太太,女儿们就能常常回娘家来探望她了。 在闵三老爷与闵三太太的高兴中,只有程姨娘又忧又喜,「九姑奶奶, 这姑爷要是知道,会不会不高 兴?」 她虽然也想分家,也想亲生儿子学功将来能轻松过日子,可女儿也是心头肉,九娘是她怀胎十月生出 来的,万万没办法舍了女儿的幸福去成全儿子的将来。 「爹爹,母亲,不用担心,姨娘也放宽心吧,夫君说了,守了两年寡,这笔钱是我该拿的,只要名目 正当即可,爹爹如果要跟祖母提分家,女儿就把银子跟铺子房地契留下,明天会派人去那几间铺子说,以 后爹爹就去收帐,可若爹爹觉得还是在家好,女儿可就要把这些拿走了,毕竟还是得跟去君交代用去哪, 用于分家算是理由,但总不能说给爹娘了私房。 闵三老爷眉毛一动一动,又高兴,又犹豫。 闵三太太看不下去,劝说道,「老爷, 以后老爷每个月拿二十五两,怎么用妾身都不过问,其余家中小事情,孩子读书认帐,说亲下聘,妾身自会张罗,不会烦到老爷的,老爷就跟现在一样,逗逗鸟儿, 下下棋,去客栈听说书,这样就行了。」 闵三老爷一喜,那好,他就是不想当一家之主,事情多,责任大,他不想扛,也扛不来,每个月给他二十五两又不用管事情,那很好啊,于是喜形于色的说: 「那就这样办吧。」 闵天雪虽然不是真正的闵九娘,却也知道三老爷不可靠,于是把装着四千两银票及四张房地契的信封 一并给了闵三太太,「还请母亲收下。」 闵三太太想到自己当家的生活,高兴的神色藏不住,[九娘, 你有心了,唉,你的几个姊姊妹妹要是有你一般好,我也不用这样烦劳了。」 「五姊姊,七姊姊,士妹妹怎么了?」 在闵天雪看到的那些画面里,闵五娘跟闵七娘都是下嫁,一方面因为三房是庶子,以家世来说庶子的嫡女真比不上嫡子的庶女,加上老太太给的嫁妆不过三十六抬,对象选择当然有限,不过她也很佩服闵三 太太,不是往上找,而是往下找,低嫁,新娘身分比新郎高,女儿在夫家底气才足,只要不用自己动手做 粗活,下人多寡都没差。 至于闵十娘,她比闵十娘早出嫁,中间两年又没回过闵家,实在不知道她嫁的如何,不过凭着闵三太太的智慧,应该不至于所托非人才是。 「你的姊妹每次回家都按照礼仪先去跟你祖母磕头,然后你祖母让人把我叫过去,她们出嫁这么多年 ,每年回家两趟,可是我们母女竟然一句话都不能面对面说,哪像九娘,你直接从角门进三房的院子,多么爽快,枉我身为母亲,居然没想到还能这样,那几个丫头都太怕你祖母了,怕你祖母故意跟夫家说闲话 ,所以一点想规矩都不敢破。」 闵天雪劝慰,「两位姊姊跟十妹妹肯定是怕母亲为难, 这才先去祖母那里磕头,母亲放宽心些,这是对您的孝顺。」 闵三太太叹了一声,「真这样就好了。 」 「一定是这样的。」 格扇外传来咳嗽声,然后包嬷嬷走了进来,「老爷, 太太,老太太那里不知道怎么知道九姑奶奶回来 ,看要九姑奶奶过去呢。」 闵天雪听归听,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劳烦包嬷嬷过去说, 我出嫁后没有回过门,今日还有话想跟 父母说,改天再去跟她老人家磕头。」 闵三老爷却害怕嫡母生气,连忙道,「九娘啊, 你还是去你祖母那里磕个头吧,总是你的祖母。」 「爹不用怕,女儿的丈夫可是一品车骑将军,祖母这辈子就是想跟官家打交道,她不会对我怎么样, 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闵天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还有, 爹,现在这状况,您要提分家,祖母肯定不厚意,您就请示宗亲, 我东瑞国制,没有不准儿子分家的道理,爹可千万别被祖母唬住了。」 「九娘,我看现在也挺好,还是就——」 「就这么说定了。」闵三太太打断丈夫,心里忍不住埋怨,嫡母不待见庶子,那可没办法,可是现在 明明有机会过得更好更舒服,却因为害怕嫡母生气而不敢,是哪门子男人,自己也真是苦命,明明是个女 人,却得一肩扛起三房,今日要不是九娘带了大笔银子回来,知道可以分家,她快要觉得人生无望了,到底什么时候无能跟亲生女儿说上一句体己话呢? 「爹爹。」 闵天雪也是很无奈, 「祖母又不会吃人,您不用这样害怕,按照礼制,祖母不过是商家之女,还得跟女儿下跪呢,你不用管她,真的。」 闵三老爷突然想起来,「对啊, 九娘,你现在是一品夫人,唉呀,我真老糊涂了。」 说完意要起身跟女儿行礼。 闵天雪连忙拉住他,又好气又好笑,「我是您的女儿, 你跟我行什么礼啊。」 一方面又觉得,闵三老爷这种胆小怕事的个性,闵三太太也真辛苦了。 格扇外又传来咳嗽声,包嬷嬷再度进来,一脸尴尬的说:「老太太听说九姑奶奶不过去,亲自过来了 。」 闵三老爷一下站了起来,「母、 母亲过来了?」 第十三章 闵三太太看不惯,一把拉住他,「老爷, 坐下。」 闵天雪灵光一风,[爹, 母亲,让我坐上首。」 闵三太太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命人换了位置。 于是,等老太太带着闵大太太柳氏和大房嫡女闵薇薇过来,看到的就是闵九娘坐在主位的画面,一时间也想起来了,这庶子的庶女现在可是一品夫人,别说国家,就算整个京城,现在也是跪拜她的多,她需要跪拜的少。 原本想过来指责她不孝,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闵天雪后面的宝意从小在镇西将军府长大,这种事情可见得多了,当下便笑意盈盈的说: [快点拿垫子来,好让闵老太太给车骑将军夫人行礼。」 闵老太太一僵 闵天雪笑说: [既然是自家长辈,便免左跪拜之礼吧,祖母请坐。」 闵老太太讪讪坐下。 柳氏见述,连忙陪笑,「九姑奶奶可让我们好等,两年才回来一趟,薇薇啊常嗑着你呢,说你编工特别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跟你讨教讨教。」 闵薇薇一听,害羞了起来。 闵天雪就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印象中,闵家嫡庶分明,大房跟二房的孩子 是不跟三房玩在一起的,光看名字就知道, 庶出三房的女儿就是以排行命名,五娘,七娘、九娘,王娘,闵薇薇排行十六,但她不叫闵十六娘,她叫薇薇,是柳氏最小的亲生女儿。 丫头们很快奉上茶。 闵老太太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说来你也是有福的, 我们家十八个姐儿中,你嫁得最好,如今还成 了一品夫人,镇西将军府子皆一品,这是我们东瑞国百年来头遭,现在孙女婿虽然还在边关,但等身体养好后肯定回来,到时候你可得赶紧生下娃儿,在镇西将军府站稳脚跟,才能帮帮你几个哥哥。」 闵天雪想笑,原来如此啊。 当初想给大孙子闵健捐官,于是毫不犹豫把九娘嫁给一个死人, 现在见闵九娘人生居然有反转,又上来说血缘一家亲,好厚的脸皮。 她不想答应, 连应酬都懒,于是拿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虽然很烫,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放下茶盏, 等着看戏精表演。 闵老太太一脸诚恳,「四个多月前,知道车骑将军生还,祖母可是高兴得不行,还去祠堂谢了祖先, 谢谢祖先保佑我家九娘有这际遇,待知道皇上赐为一品将军,连着把你的诰命也一起册封下来,祖母还吃了三天素,为的就是你啊。」 柳氏连忙补充,[是啊, 消息一个一个传来,婆婆欣喜得晚上都睡不好了,还一直问我是不是真的, 总要我再三确定才肯睡觉呢,这几个月原本想投帖去镇西将军府,想去看看九姑奶奶,不过怕将军府忙, 想说等九姑爷平安回京,再一起上门拜访也是一样。」 闵天雪相信,高兴是真的,谢祖先是真的,吃素也是真的,不过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终干有个人可帮自己几个孙子了。 京城谁不知道闵家急于走官路,又苦无门道, 有个一品将军孙女婿,那帮几个孙子安排个前程还用说吗,自然是举手之劳而已,一定是想到几个子都能出仕,开心得睡不着吧,现在居然跟她假装祖孙情深。 你奥斯卡影后是吧,那俺就是金球影后! 闵天雪露出感动的模样,「祖母真疼女儿。」 柳氏笑说: 「九姑奶奶知道就好, 婆婆常说,闵家的十八个女儿中,九姑奶奶是最有福的。」 看看,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 闵天雪微微一笑,然后她看到了闵薇薇在拉柳氏袖子,柳氏又拼命看闵老太太。这三人是在干嘛? 闵老太太一脸慈爱的开口,[祖母原本 跟你大伯娘在商量事情,没想到你回来了,刚好,我跟你大伯 娘有个计较,你听听。」 「祖母请说。」 「薇薇今年也十五了,算算也是该说亲的年纪,薇薇的模样你也看到,延颈秀项,皓质成露,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个性又乖巧听话,这样的条件要嫁不难,可是你伯娘太疼她,找来找去便蹉跎了下来。」 闵天雪奇道: [柳家的六公子不是很喜欢薇微吗?」 闵薇薇一撇嘴,神色不屑,「六表哥 又没功名,我怎能嫁给他。」 「六公子也才十六岁,能有什么功名,二十岁能考上个秀才就值得放鞭炮了,就算柳家老爷原意花钱 给他捐官,也得等三十五以后。」 「六表哥排行第六,舅舅就算要捐,那也会给大表哥捐,怎轮得到他,何况我自认条件不差,不想嫁给商户。」 闵天雪嘴角抽了抽, 自古官商不通婚,闵九娘是特例,怎会不知道,她是很美,但没有美到哪个官家少爷就算被嘲笑也要把她娶回家的地步。 闵薇薇扭了扭身子,「祖母。」 「好好好。」 闵老太太一脸宠溺,拍拍孙女儿的手,然后对着闵天雪说,「我跟你伯娘是想,九孙女婿现在只有你一个正妻,院子未免太空,不如你就收了薇薇当平妻,此后姊妹同心,不管你还是薇薇先生下嫡子,那都是自己人,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说是吗?」 薇 薇羞红了脸,「祖母怎么说得这么直!」 闵老太太打趣道: 「丫头害臊啦?」 「祖母讨厌。」 挖喔,这脸皮堪比长城啊,啧啧啧,「回祖母, 平妻之事,我还得跟婆婆商量才行。」 闵老太太不悦,「你虽然不是当家夫人,那也是一院主母,添人这种事清哪需要问过婆婆,这世上又有哪个婆婆会把手伸进儿子的院子,那不是惹人笑话吗?薇薇条件这么好,给你做平妻,你还有什么不满 意的?」 说毕,茶盏重重放下,发出乒乓响声,显示了不满。 现在是怎样,见笑转生气?可惜啊可惜,她是闵天雪,不是那个被她们捏在手心的闵九娘。 闵天雪脸色一沉,「老太太现在是在给我这一 品夫人脸色看吗?」 老太太一惊,突然想起来官商有别,虽然是祖母与孙女,但闵九娘嫁到苏家,那就是苏家的人了,跟闵家再无瓜葛,自己一介民妇怎能对她使睑色? 闵天雪继续说: 「看来,我刚刚对老太太客气,免除下跪之仪,倒是太好心了,才会被老人家看轻。」 闵老太太着急,却又拉不下脸陪不是,怕九娘真的要她下跪,只好拼命对闵三太太使眼色。 闵三太太心里骂活该,但表情还是恭恭敬敬的,「将军夫人息怒, 民妇的婆婆没有不敬的意思。」 闵天雪微微一 笑,「闵老太太, 你要记得一件事情, 我是官夫人,你是商家妇,面子只能是我给你, 而不是你给我。」 闵老太太见她有和的意思,连忙说:「那是当然。」 「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想跟老太太买个下人,不知道行不行?」 「一个下人何需买呢,直接送给……」 闵老太太犹豫,现在九娘生气了,自己不能再喊「九娘」,也 不能喊「你」,想了想说:「直接送给将军夫人就好了 。」 「那好,我要青姨娘。」 第十四章 青姨娘是闵三老爷的亲生母亲现在还跟着闵老太太住。 闵老太太那种个性, 对青姨娘自然是不会太好的,将来,闵三老爷可以分家,青姨娘却不行,她只是 个下人,宗亲可以要闵老太太放了庶子一家,却不能要求她放个姨娘。 闵天雪本来就想找个理 由跟闵老太太要青姨娘的,今天算是刚好,因为她这个一品夫人生气了,闯祸 的自然要想办法让她消气啊。 闵老太太没想过她会要青姨娘,呆了呆,但想到她现在不高兴,自几个孙子还要靠她呢,也不敢说不好,对身边的嬷嬷道: 「去让青姨娘收拾收拾, 再让朱嬷嬷把青姨娘的卖身契出来。」 青姨娘大概两刻钟后便收拾了个箱子过来。 她在路上已经听朱嬷嬷说了,知道是九姑奶奶要人,十分欣喜,待踏进三老爷的院子,眼眶马上红了 一圈,闵老太太早上不要她服侍,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儿子了。 闵天雪见到那瘦小老妇进来,笑着说:「青姨娘, 我那里缺个会做点心的人,你到我那里做给我吃, 可好?」 青姨娘红着眼睛说:「是。」 可以天天见到孙女呢,就算只能在心里这样叫,她也很开心。 闵三老爷已经许久没见到亲生母亲,即使嫡母在,还是对她笑了笑,青姨娘见述,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这样就够了,只要知道三老爷心里认她这母亲,嘴上不说也没关系的。 闵天雪今天是来劝闵三老爷分家的,没想到意外的把青姨娘先带走了,她很开心,站起身子说,「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闵三太太连忙起身,夸张的说:「民妇送一品夫人出去吧,来人,打伞,小心哂着夫人。」 闵老太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闵三太太那震耳欲聋的「一 品夫人」,突然又蔫了,今天虽然让九娘不开心,好歹把青姨娘送给她卖了个好,等车骑将军回京城,她再找个机会带薇薇上镇西将军府,亲自跟车骑将军谈娶平妻的事,薇薇这么美,她就不信男人看了不心动。 到时候让薇薇对九娘下那药,自己先怀上孩子,平妻也是妻,第一个儿子就是嫡子,有了这个嫡长子 ,还怕车骑将军跟薇薇感情不好吗?到时候让薇薇帮衬帮衬,让他帮她几个哥哥谋个前程,老大跟老二的五个儿子人人有官做,国家就要好起来了。 「什么?闵家分家了?」苏子卿醒来已经两个多月,早把闵家弄熟,知道闵三老爷是庶子,也知道他没什么大志向,说喜欢琴棋书画,其实就是游手好闲,这种人最害怕承担,也害怕改变,没想到他居然跟老太太要求分家。 许途回答,「已经在宗亲的见证 下分家,从此就是亲戚,现在宅子落在城西,原本是一个富商的院子 ,因为年纪大了,膝盖禁不起冬雪寒冻,举家南迁,所以宅子卖得便宜,共五个院落,还不到一千两,闵 老爷带着闵三太太,两个姨娘,三个儿子都已经搬过去,三位少爷也从名不见经传的书院改进了紫新书院。 」 「闵九娘提议的?」 「是。」 苏子卿角勾起一抹笑,他这娘子真是太有趣了,庶子庶女听到分家往往是不情愿的,她居然说服自家亲爹提分家,真是有头脑。 至于闵家怎么生存自然不用问, 九娘有从他母亲毛上拿到的一万两,买了五间铺子,除了租金,还有酒楼跟布庄的抽成,据说现在跟她合作的酒楼已经有三家,客人络绎不绝,每家的小二都忙得脚不沾地, 大家都想尝一尝北平烤鸭,夏威夷披萨,布丁,香芋卷,还有什么咸酥鸡。 路小王爷除了上回要富贵酒的锅具外,这次又在自己家里建了个烤窑,不过没有食谱,做出来的东西 味道自然是不好,披萨太湿,烤鸭太干,说真的,也真难为王府大厨了,做了一辈地道京菜,突然要做这些没见过的东西。 苏子卿越听越好奇,那些吃食到底滋味如何,等他回京城一定要尝尝看。 听许征跟许途两兄弟说, 闵九娘入住晴和居后就把自己当租客,院中煮饭,院中洗衣,要吃什么,都是下人从角门出去买,自然不会去跟他母亲请安,真的完全视礼教于无物,虽然这么想很不孝,但苏子卿觉得闵九娘真的是他娘的克星,他娘在乎的,闵九娘完全不在乎。 他必须说,她很实际。 他不能怪母亲在他醒来后想休了闵九娘,因为身分的确不配,车骑将军怎能娶个商人之女当正妻? 所以她想办法自立自强,既然婆婆不喜欢,她就不需要讨好,要银子便是,人心会变,但银子永远不 会变 有了银子, 她不是死守,而是勇往直前的开始经营她的事业,不管是买铺子,卖菜谱,卖绣样,她开始挣钱,她想得多透澈啊,既然他娘不会让她留下来,她就得想办法增加自己的本钱,等三年后走出那天宅时,才能过得好。 女子不见得都是藤萝,也可以是参天乔木。 千金小姐他看得多了,这么有勇有谋的倒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没见过面,但居然隐隐有种想见的感觉画像上的她看来是个温婉和顺的小家碧玉,不过这样能干,她本人应该是英姿飒爽,如果见到面,该说 什么好呢? 「你好」,好像有点奇怪。 「我是你的夫君」,这不是废话吗? 「你跟我想得一模一样」,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西疆很闲,有事没事想她打发时间? 「你比画像还要美」,那不摆明了自己让人偷画她。啊,好像说什么都不对!称赞「你做出来的菜真好吃」,不行不行,他可是堂堂一品车骑将军,怎么可以一并口就是吃。 她会主动上来讨好自己吗?嗯,应该是不用想的,她都去晴和居了,摆明对苏家她的一切都不留恋。 刚开始他觉得这样的她好有意思,做了好多事情都是他想象不到的,现在却希望这特别的女子能庸俗 一点,来讨好他,来接近他,这样他就不用恼将来见面时要说什么了。 要不要回京呢,自己的身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已经好很多了,简单的骑射都没问题,随时可以 出发。 想见她,但入京就得见皇帝,他还真不想见皇帝一一被他爹知道一定又要痛骂他一顿,但谢恩真的很无聊啊,跪跪跪,拜拜拜,真没意思。 「闵三老爷的生母青姨娘也被夫人接到晴和居了。」 苏子卿回过神,觉得有点意外,「青姨娘是怎么弄出来的?」 闵三老爷可以分家,可以带走自己的姨娘,但生母的卖身契在嫡母毛上,可由不得他说要就要。 许征恭恭敬敏的回答,「听说闵老太太不敬, 四少夫人借此发了脾气,便把青姨娘带走了。」 第十五章 许途补充,「说来好笑, 那闵老太太异想天开,想把自己的嫡孙女给您当平妻,四少夫人因此不快, 当场便推辞了,这老太太居然倚老卖老,给了四少夫人难看,四少夫人便压了她一回,趁势把自己的亲祖母要了出来。」 苏子卿一笑,看,闵老太太这种才是他熟悉的寻常人,见到肥肉就想咬,也不身分配不配,他现在是一品武官,不过一个商人之女也想许给他当平妻,真是好敢想。 至于九娘那当然不一样,她可是两年前就入门的,而且,她不希罕他。 话说回来,人家不希罕他,他却上心了,面都没见过却只想说她好话,他有毛病吗? 「许征,替我收拾东西,许途,去跟将军说,我今天下午启程回京。」 【第五章】 「小姐。」秋月一路从垂花门奔进来,连手上的半只鸡,四把青菜都没放下,直扑到闵天雪案前,「婢子刚经过角门,牛婆子笑嘻嘻要婢子代为恭喜小姐,说四爷回府了。」 夏天已经进入尾声,早秋到来,最近的天气已经十分舒服,早晚甚至有点凉意,但秋月却是满头大汗,可见一路跑得急促。 闵天雪正在想办法把冰雪奇缘女主角的蓝色纱裙改良成古装版,青姨娘擅绣,正在给她建议,这裙子的布料要用哪种好,等这件衣服做出来,就算开价一百两也会有名门贵女抢着买。 听到这消息她呆了呆,旋即又觉得没什么,「回来就回来呗, 这是他家,他想回来就回来。」 「小姐不用准备准备,迎接四爷吗?」 闵天雪大笑,「他住羽光, 我住晴和,哪用迎接?」 秋月嗫嚅道: 说不定四爷知道 自己成婚了,一时好奇想过来瞧瞧呢,小姐不打扮打扮?」 在秋月的想法里, 女人还是要有个丈夫才是依靠,小姐守了两年寡这么辛苦,好不容易四爷命大归来哪有理由就这样出府,也太便宜苏家了,就算没办法当正妻,就着在抄经两年的分上,至少也是个贵妾。 一品车骑将军的贵妾,那可是风光无限,只要小姐生下儿子,这辈子在将军府也就稳妥了。 「你家小姐觉得 自己天生丽质, 不打扮也很美。」 这下秋月就是再老实,也知道小姐在开玩笑,「小姐! 」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可别忘了,你家小姐已经拿了苏夫人一万两,也签了合同,保证三年后绝对安静下堂,银子我可花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还给苏夫人的,所以我们三年后一定得走。」 「可万一、万一四爷喜欢上小姐呢?」 「你想多啦,一品车骑将军怎么可能娶个商人之女,我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看羽光院原本的大丫头宝意的父亲是秀才,宝如的祖父是举子,都是书香之后,我拿什么跟她们比。」 秋月气馁,小姐这么好,不该当下堂妻的,应该有丈夫疼爱,子孙满堂才是。 闵天雪见述,笑着安慰,「我知道 你忠心,但我肚子饿了,快些去把饭摆上来,能靠自己吃饱可比有个好夫君来得可靠。」 秋月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提着鸡肉跟蔬菜,怕脏了小姐的书房,连忙下去。 青姨娘笑说,「秋月也是为 了姑娘好。」 「我明白的。」 青姨娘到晴和居两个多月,胖了不少,她年纪大了,能做的事也不多,就是绣绣东西,下厨做几样点心,没了闵老太太的刁难,又能随时搭马车去城西看儿子,青姨娘过得很舒服,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好睡过 当然, 闵天雪也曾经让她别再喊自己小姐,喊九娘就好,她们可是亲祖孙呢,可是青姨娘当了一辈子姨娘,怎么样也不敢僭越,干是只好折衷喊「姑娘」 。 「姨娘再跟我说说,要怎么把袖子做得蓬又不能显胖,垂下来的地方得轻盈,像仙女那样,要飘飘的。」 青姨娘一个人过日子三十几年, 好不容易有个孙女让她疼爱,一下被转移注意力,「奴婢看, 在袖口的地方缝几颗金珠子,这样既可以做得开阔,摆动之间袖子也显得好看。」 「这个好,姨娘,你快点画上。」 青姨娘含笑说:「好。 」 两人才把袖子画完,外头又传来声响。 「小姐!」 春花跑了进来,「不得了了。」 「四爷回来了是吧?」 「不是,是丁嬷嬷来了。」 这下闵天雪真的觉得奇怪了, 丁嬷嬷是苏夫人的心腹,也是苏夫人奶娘的女儿,两人打小就一起长大 ,主仆多年,在苏家,丁嬷嬷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 苏夫人,就算是苏子远的妻子温氏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丁嬷嬷亲自来究竟有什么大事? 她正在思索,工嬷嬷已经跨过门槛,一脸僵笑的行礼,「 见过四少夫人。」 她当然知道苏夫人跟闵天雪有那一万两的交易,只是闵天雪一天没下堂就一天是四少夫人,她得行礼 ,得问候,得卑躬屈膝,除非苏子卿说话不用管,否则她就得谨遵主仆礼数。 闵天雪自然不会去给她难看, 虽然丁嬷嬷不能成为友军,但也没必要把她弄成敌军,一个假笑就可以 解袂的事情不用闹大,丁嬷嬷辛苦了,这都酉时了,吃过晚饭了吗? 「老奴不敢,羽光院有事,还请四少夫人过去一趟。」 咦?不是苏夫人找她,是苏子卿找她? 找她做啥——她不能这么问,看丁嬷嬷一脸飞,大概也是不知道,被当成狗腿的,所以不开心吧? 她猜,一定是苏子卿回来,苏夫人怕下人伺候不周到,于是把心腹丁嬷嬷派过去,没想到苏子卿竟然 让她来传话,摆明把她当一般下人使唤,丁嬷嬷觉得没面子,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闷在心里面。 既然是夫君有请,那她就去一趟。 闵天雪放下笔,拿起架子上的湿布巾擦了手,湘琴连忙递过牡丹香膏,她挖了一点润润手,便道: [ 请丁嬷嬷带路吧。」 镇西将军府地极大,闵九娘因为是寡妇,过门后不能轻易出垂花门,她不认得府中所有的路,所以这闵天雪也不认得,她只知道晴和跟角门那条路,其它通通不知道。 丁嬷嬷一脸无奈, 「四少夫人不换件衣服?」 所以说商人女儿真的不行啊, 要见丈夫也没想过要 梳洗 ,只洗手算什么,得把头发梳过,妆匀过,再换件干净的衣裳,这是见丈夫的礼仪。 「不用,我瞧这件裙子挺好,银红色的很喜气。」闵天雪拍拍裙子,「走吧。」 还换件衣服?又不是晋见皇帝,何况她晚一点要洗澡,现在换了晚上又要换,多麻烦,古代没有脱水 机也没有烘干机,衣服可是很难干的。 丁嬷嬷见她不愿意打扮,内心虽然不屑,但表情也不敢有些微失礼,在摸清楚四爷对四少夫人的态度 前,她不好轻易得罪四少夫人,否则万一四爷以为她这老仆在打他脸,那她岂不是冤枉。 第十六章 羽光院,好久没来了啊,她穿越过后醒来,就是在羽光院一这是苏子卿的院子,等她跟苏夫人的交易成功就搬入了晴和居,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踏入这里,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又走过了羽光院的垂花门,踏入了羽光院的游廊。 酉时,天色有点暗,四周已经掌起灯,闵天雪上台阶,过门槛,看到曾经熟悉的大厅一人背对自己居中而立,穿着深蓝色的袍子,脚踏飞云靴,头上戴着个温润玉冠,身材长颀,英气逼人。 丁嬷嬷低声禀报, 「四爷,四少夫人来了。 」又跟闵天雪道, [这便是四爷了。 」 闵天雪屈膝, 「见过四爷。」 「丁嬷嬷你下去吧,我要单独跟四少夫人说话。」 嗷,声音还挺好听的嘛,就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转过来,转过来,嘿,转过来了,眉长斜飞入鬃,双眼炯炯有神,俊秀如女子的面貌因为左颊的疤而显出英武之气,总和来说,颜值九十分。 啧啧啧,官二代,自己有功勋, 又长得好,外加才二十岁,这是让京城其它名门子弟怎么跟他拼? 闵天雪在替他打分数时,苏子卿也在打量她。 这就是闵九娘啊,还真的是随兴,裙角都皱了也不换件衣服,她没有其它女子见到他时的装模作样或者紧张,反而兴致益然又大方地打量他,她不是什么美人,但眼睛特别灵活,像黑珍珠一般有神。 原本,他是想自己去晴和居见她的,不过顾及她在府中的艰难立场,他决定了,还是把她叫来羽光 ,他把她叫来看看不奇怪,他特别去看她,那很奇怪。 他是不在平,但不能不替她着想,母亲已经对她不满,他可不想母亲对她更不满。 苏子卿撩起长袍,在椅上坐下,闵天雪连忙拿起青瓷壶给他倒茶。 他拿起茶杯,「我该喊你夫人比较好,还是喊九娘比较好?」 呃,都不好,可以的话请喊她闵姑娘,只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俗话说的好,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还在镇西将军府一天,她就是苏四少夫人一天。 「都可以的,只不过是称呼而已,随四爷意思。」 「那我就喊你夫人了?」 「是。」 所以到底叫她来干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两年来辛苦你了,我在西疆,竟是不知道母亲已经给我娶妻。」这是他在归途上想出来的,这叫攻心为上,先说她辛苦就对了。 「不辛苦的,镇西将军府里要什么有什么,婆婆和善,二嫂对我也好,妾身一直过得好。」 [母亲对你很和善 ?」 「是,二嫂有的我都有,没有因为寡居而偏心,高门大宅中,这样已经很好了。」 只不过在知道儿 没死后,突然看她不顺眼而已,但好像也很难去苛责什么。 来到这世界半年多,闵天雪已经知道官家跟商户差别是有多大,商人可以很有钱,但身分地位只比贱藉好一点,看那狄马侯府老夫人都已经火烧眉毛要银子用了,但还是不肯跟商人打交道,怕自己跟商人买卖的事情传出去会被笑便可见一般。 可是啊,闵九娘也是无辜的,她什么没做,就被逼守寡,也什么都没做,就被逼下堂,可恨的是为难她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总的来说,东瑞国对女人很不友善,男人有三妻四妾,女人有三从四德。 「我听说你跟母亲订了合同,三年后安静下堂? 」 噗一一闵天雪的茶水喷在裙子上,也顾不得失礼,问:「婆婆说的?」 苏夫人疯了吗,连这话也讲? 「是。」 苏子卿回府就先去拜见自己母亲,苏夫人自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拉着他说了好久,又拉着他东看西看从发旋捡查到手指,确信他完好无缺这才放心。 后来讲起府上的九娘,大抵是以为他会嫌弃这个商人之女,就主动说起那下堂的事清,这刚好解决了他的难题,他一直很想问她这件事,可他总不能跟她说是自己打听的吧,她会以为自己很爱听闲话,这很伤害他一品车骑将军的威武形象。 苏子卿理所当然的回她,「她是我母亲, 你是我夫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不能瞒着我。」 闵天雪想想,也是啦,他也是当事人,没道理不知道, 「你既然知道了,等接风宴告一段落,想娶什么名门平妻,妩美妾室,都放心收便是,如果需要我出面张罗,我就出面张罗,如果要我消失,我就不出现。」 闵天雪盘算着, 他既然已经清楚交易之事,就懒得再自称[妾身」而自称「我」了,这苏子卿大概因为是武人,所以也没在意这称呼上的小事情。 苏子卿清清嗓子,「我便是为了这件事情让你过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想要娇妻美妾是呗,懂懂懂,就像她也梦想下堂后收个俊秀面首一样,俊男美女谁不爱呢。 他想收谁?她听二嫂温氏说,苏夫人娘家那里有个侄女叫做许小雅,从小就很常来将军府上玩,也从小发誓要嫁给四表哥,想当然,四表哥挂了后她就再也没提这件事情了,连镇西将军府都不曾再来,就 怕苏夫人要她捧着牌位成亲。 态度变得这么快也不能怪她,结婚是为了追求幸福,谁想新婚就是守寡的开始呢。 不过许小雅自从知道苏子卿没死,又常常来看她姑姑了,是,是现实了些,不过人家长得美啊,只要苏子卿看上她不就得了,现实不现实都不重要。 闵天雪见过许小雅的画像,那真是我见犹怜,画像都如此,要是见到真人那还得了,美人一声[表哥」,光想都觉得骨头要酥了。 「我回到京城,宴会就算再怎么推,有一个一定推不掉,那就是皇宴。」 唉?不是为了娶妻纳妾,是因为接风宴啊。 皇帝肯定要见他的,然后呢,关她什么事情,女人又不能上朝。 苏子卿道: 「 皇帝跟朝臣的宴会自然由我去,皇后娘娘主持的后宫宴,你就以车骑将军夫人的名义前往。」 闵天雪一惊,穿越来这里半年,第一次紧张得想冒汗,皇宫耶,她又不是古代人,一点礼仪都不懂, 要怎么去那种礼教森严的地方,万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仗责,丢脸事小,皮肉痛事大,她最怕痛了,以前偶尔手指被门夹到她都会嚎得天崩地裂似的,更别说结实的棍子打在屁股上,怎么想都不能忍啊。 「呃,这应该可以让婆婆前去,她一定很乐意的。」如此风光之事,应该没哪那个母亲不愿意吧? 「可是我名义上有妻子,怎么让母亲代我妻子前去?」 面对苏子卿的反问,闵天雪完全答不出来,是啊,有老婆却让母亲代为出席,真的很怪,可是她这老婆不但是不被承认的,还不是本地人,这么贸贸然进宫,根本是从林大冒险。 第十七章 「我知道你跟母亲有三年约定,那至少在这三年内,你得扮演好苏四少夫人的角色,不要明显得让人家一眼看出苏家有鬼,我不在时你住晴和居还说得过去,我现在已经归来,你就该搬回羽光院,不然别人会说我苏家无情无义,我可不希望自己千辛万苦归来后却得背上这恶名。」 苏子卿顿了顿,「当然, 你不原意同房可分开住,院子有十几个房间,随便你哪间,但不能两人各过各的,以前我还没回来,你闭门不出尚有道理,现在我回京城,该去的宴会你便得去,我已经跟母亲说了,把御赐的一品诰命服还给你,你收到后找个箱子仔细收起来,以后入宫都是要穿的,千万要小心保管。」 「可可可我是商人之女啊。」商人只比贱籍好一点而已喔,而你,你是一品! 苏子卿一阵好笑,「我历劫归来, 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个吗?」 闵天雪在心里喊苦,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她求他在意不行吗? 这几个月她在晴和过得很爽, 简直都快当成自己的地方了,虽然知道苏子卿总有一天会回京城,可也不紧张,总想着官家爷们肯定不想见她这低贱的商人之女,他过他的一品车骑将军日子,她当她的小透明,等三年一到出府,回这三老爷那里一家团圆,那日子也是很圆满啊。 宴会就是应酬,她最过厌应酬了,一群人皮笑肉不笑的比来比去, 有什么乐趣啊。 而且宴会陷阱多,万一主人家给她安排比较偏的位置,她却没有不高兴,别人不会说她好相处,反而会觉得她没用,对,就是这么有病,所以她不懂那些夫人小姐怎么这么爱办宴会,光是安排位置头就很大了,她跟苏子卿的妻子宋氏是堂妯娌,安排一起可否? 当然不行, 因为苏子卿是一品, 苏子威只不过正七品,所以他们的妻子即便是妯娌,也不可以坐一起。 规矩就是这么多! 然后呢,她就是个现代人啊,琴棋书画都不会,万一大家酒后起哄来个才艺表演,她就完蛋了,她这辈子除了工作上需要的试算表之外,就只对吃的擅长,总不能大家吟诗的时候她来表演炒个青菜还是天津饭吧。 吼, 为什么要有应酬这种东西,大家不能各过各的吗,请个三五好友到家里小酌便是,干嘛要在家里一次开五十桌。 想跟苏子卿讨价还价一下,但又觉得很不像话。 因为他说的也没错,如果让人家知道三年之约,对苏家名声的确有不好影响一一这就是政治复杂的地方,娶个商户之女,政敌会笑「呵呵呵,苏家居然娶个商人之女,真是没想规矩啊没想规矩」,迅速休了,政敌又会说「唉呦,好无情啊,没做错事情也被休了如此狠心之人怎么能成为国家的栋梁呢,皇上明鉴」,对,就跟现代一样,话都是政敌在说。 皇帝要是认为臣子无情无义,那富贵也就到头了,至于娶商人之女可以解释,当时以为苏子卿已死,娶的是要替他守寡的,要求自然没那样多,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还是带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妻子去见客, 不过退后一步说, 苏子卿还算是个君子,允许她住在别房间,而没要她属行妻子的义务之一。 虽然已经谈过恋爱,也结过婚,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她还是不愿意跟个陌生人上床,要说她古板也好,她觉得上床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一定是彼此相爱,心里只有对万的时候才能做的事情。 她不想跟苏子卿上床,对于他说十几个房间随便她挑这件事情,她由衷感激,颜值九十分,人品九十分。 闵天雪说服自己,好,你银子也拿了,那就好好尽自己本分吧,好歹苏家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苏四少夫人的名义在做生意时很好用,苏夫人又给了她一万两,苏子卿还愿意平等对她,看在这么多好 处的分上,总不能让他们真的因为她的关系被政敌掐住脖子吧,覆巢之下无完卵,苏家要是被政敌搞得失去圣心,她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对,就是这样,闵天雪,不要想你失去的,要想你得到的,警如说,譬如说……实在想不出自己得到什么,唉。 苏子卿干嘛要这么跟别人不一样啊,他为什么要不在乎她的身分,他就不能跟别人一样看不起她吗, 好日子还没过上半年呢,居然又要搬回羽光院? 想到以后要去苏夫人那里尽孝就觉得头痛,三个女人在仆妇伺候下,你看我,我看你,说着天气很好,花开得不错,李大人要嫁女儿,王大人要娶媳妇,曾大人准备续弦,宰相的儿子今年又落第了,唉呦,都考了二十几年考不上,不如指个官还比较快云云,说到底,这些天她们什么事情啊,然后二嫂温氏又会试探她羽光院发生什么事情。 温氏人不坏,就是太八卦了,比起来大嫂宋氏人真的很好,闵天雪有看到,宋氏之前安慰九娘说,现在府里两个姨娘有孕,若有儿子就来给她当嗣子,是个很温柔的大嫂,寡妇能有个儿子,日子也过得快一些,只不过对苏子威的那几个姨娘来说,宋氏就是个狠心主母了,儿子被送走,姨娘又不能出门,母子这辈子难再相见。 闵天雪觉得东瑞国的女人真的活得太艰辛了,因为宋氏也是不得已,苏子威跟苏子远、苏子卿血缘最接近的堂兄弟,由宋氏这边过继儿子过去是最理所当然的,不然在宗亲眼中,就是个不合格的媳妇,遇到 长辈,不会有好话。 唉,比起宋氏跟温氏,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了,没错,这样想就好了,把自己想得幸福点,日子就会好过一点,就算应酬也不可能天天有,丢脸就算了,反正不挨板子什么都好说,拿一万两这样多的银钱,让闵三老爷分家,让闵学功,闵学怀,闵学聪都能进入紫新书院,她还买了铺子确保晚年无忧,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只要演三年戏耶,是不是很划算,是,太划算了,哈,哈,哈…… 一边,苏子卿看她眉头一下皱紧,一下放开,一下皱紧,一下放开,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想着:好好玩。 原来这世间真有人不介意名利,权势,地位,原来真有人只想过上自己的道遥日子。 真好,她没让他失望。 如果她今天是身华服过来, 然后谄媚着过好他,甚至哭求他,他会很失望的——虽然说, 纵使她如此,他也不能怪她。 只要他是武人,他要的是乔木般的女人,而不是没有攀附就无法生存的藤萝。很好,闵天雪,你好好的扮演苏四少夫人,你夫君我虽然没能让你一见钟情,但有时办法让你日久生情。 好呗,既然要扮演一位合格的苏四少夫人, 第一件事情,搬回羽光院,这个已经静悄悄做好了。 第十八章 苏子卿住在东边,闵天雪就很自觉的选了西边,她东西也不多,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那厨房,羽光院可没地方让她捣鼓那些吃食,她会的不只是夏威夷披萨跟蛋塔,麻辣锅,她还想继续做月亮锻饼,椒麻鸡,柠檬虾等等,食谱卖得好好的现在却得暂停,想想实在可惜,等她跟苏子卿熟一点,或者等她有所表现,再问问他能不能让她盖个小厨房好了,唉……不对,闵天雪,别叹气,振作精神。 搬住处这件事情,几天就搞定了,第二件事情是让人弄来苏家的平面图,背起来,她相信苏夫人在秋天一定会开宴会,到时候她这苏四少夫人也得出现,总不能连自家院子都搞不清楚怎么走,做人要有职业 道德,既然拿了一万两,就不能让苏夫人丢脸。 第三就是得去尽孝一一这是所有苏四少夫人要做的事情中,闵天雪最不想做的,比开宴会还不想,她再住处躲了几天,但总不能躲一辈子,今天一定要去,最晚今天一定要去。 于是她坐在玫瑰镜台前,开始让丫头们她梳妆打扮。 春花把她的长发梳了祥云髻,插上一枝碧玉蝴蝴蝶钗,缠枝耳坠,用螺黛画了眉毛,嘴唇抿了胭脂,接着换上菊花锦衫,碧霞云烟裙,最后穿上彩坠宝香鞋便算天功告成。 闵天雪看着铜镜中的容颜,她跟闵九娘其实长得很像,又同姓闵,所以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这样一盛装打扮,却又觉得她跟闵九娘不像了。 宝意笑着说,「四少夫人真好看。」 齐嬷嬷跟着笑,「小姐画起妆来, 倒是大了几岁,不像个小丫头了,像个大姑娘。」 「我都十八了。」 「真快,小姐出生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齐嬷嬷脸上露出怀念的笑。 「那天早上,姨娘还在想着要腌梅子,才刚刚找了瓮,梅子都还没洗呢, 就发动了,小姐是个乖孩子,也没让程姨娘受多少苦,一下子就出来了, 才四斤多,比起五小姐跟七小姐小多 了,当初那么小小的小姑娘,现在要去跟婆婆尽孝了。」 齐嬷嬷对于自己奶大的小姐疼爱自然非比寻常,小姐当初要嫁入镇西将军府,她也哭过几回,三太太问她愿不愿意带着儿子媳妇当陪嫁时,她一口就答应了,一个下人这样想虽然很不像话,但在她心里,九小姐的重要性也仅次于自己的儿子跟媳妇了,当初看她独守空闺时内心有多不好受,现在看她得夫婿敬重,内心就有多欣慰。 姑爷真是好人啊,苏夫人把人赶到晴和居,给一点钱后就当作没这个人,姑爷一回来,马上把小姐接回羽光,果然上过战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像苏夫人那样眼光短浅,只想着身分差别,想当初还想休了小姐,逼得小姐自尽呢,还好小姐命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有些不一样了。 小姐不再哭泣,不再愁眉苦脸,不再反复问为什么,反而开始外出,租铺子,卖菜谱,卖家具,拼命赚钱,她没读过书,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都会不一样,但她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可会过日了了,不但自己过得好,还帮娘家过得好,每次看到小姐就会过来喊姊姊,齐嬷嬷觉得这样很好,做好事总是会有好报的,就像她的小姐一样,终于迎来了好日子。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齐嬷嬷笑着说。 【第六章】 进入苏夫人的满福堂,温氏已经带着从宋氏那边过继来的两个嗣子平哥儿跟康哥儿到了。 闵天雪对她点了点头,「二嫂。」 温氏很意外,但也挺高兴,「弟妹也来了。」 「是啊。」 「弟妹肯来可太好了,这样我就多了个伴。」这并不是客套话,而是温氏由衷的想法。 刚始她也是同情闵九娘的,大概是从半年前,小叔生还的消息传来后,不知道怎么的,闵九娘就病了,病好之后居然就不住羽光院而去住了晴和居,她去问婆婆,婆婆要她闭嘴,去问闵九娘,却又打听不出什么来,实在奇怪的很。 可是就算她再迟钝,也发现了闵九娘开始过得好,听说婆婆准许她外出,她便开始卖起菜谱,就算夏天太阳大,也阻挡不了她想外出的心,钱还多到让她爹娘跟图家分家,自己独立门户,真是厉害。 她回娘家说起,母亲说果然是商人女儿没规矩,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又告诚她一定要谨守礼教,不能像闵九娘那样惹人笑话,不过她听归听,却不这样认为,能出去走走多好啊,而且这九娘自从病后恢复就再也没到满福堂尽孝了,重点是婆婆也没说她。 才半年,温氏从同情闵九娘变成羡慕闵九娘,居然不用尽孝,真不知道是婆婆偏心她还是过厌到不想看到她。 前几天听说小叔回来了,正想着婆婆什么时候会办理接风宴,却没想到接风宴的事还没说起,闵九娘却来请安了。 温氏很欢迎这妯娌,因为苏夫人不好相处,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目标,婆婆就算要骂也不会只骂她。 「半年没见,康哥儿跟平哥儿长这样大啦?」 闵天雪问,刚到家里时还不会翻身,转眼都会玩躲猫猫了。 说起儿子,温氏脸上露出笑容,眼神满满全是慈爱,「是啊, 孩子长得可快了,现在都开始跟大人一起吃东西了,康哥儿连鸡翅膀都知道怎么吃,只不过睡前还要喝奶,晚上倒是可以一觉到天亮。」 两个小家伙正在嬉戏,整个花厅跑来跑去,饶是天气入秋,气温舒爽,颈头上还是一层薄薄的汗,孩子爱动是好事,衣服等会再换过就好,因此温氏也不阻止,笑咪咪的看着儿子们玩。 帘子后有些微人声,闵天雪跟温氏连忙站起,苏夫人来了。 丁嬷嬷先出来,把朱帘掀起,苏夫人才慢慢走出,见到闵天雪,露出不喜申请,抿抿嘴角,在中间的宝椅坐下。 「媳妇温氏见过婆婆。」 「媳妇闵氏见过婆婆。」 苏夫人一脸不悦的说:「坐下吧。」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在苏家一天就好好扮演苏四少夫人一天,苏夫人不喜欢她没关系,她不怕,前生都能跟老板朝夕相处四年多,苏夫人不过每天早上大眼瞪小眼一小时,小意思啦。 苏夫人见一脸神经紧张的温氏跟完全不当回事的天雪,莲薄的嘴唇抿得更紧了——都怪她当初想得少,还以为这九娘的提议能两全其美,直到子卿提醒她,皇上跟皇后一定会办宴会,到时候怎么办,明明有妻子,妻子却不出现,怎么样都说不过去,万一被政敌揪住说他们无情无义想逼人下堂,若是皇上听入心里,苏家高贵就到头了,他可以三年后无子来休妻,但在这三年间,她都必须是苏四少夫人,得应酬,得出门,得尽孝。 苏夫人是不喜欢闵九娘,但她不能让苏家落人话柄,于是只能接受这个媳妇,「子卿平安归来是大喜,你可得好好把羽光院的事打理起来,平妻,妾室,慢慢张罗,让羽光院热闹,知道吗?」 第十九章 闵天雪听得懂,她说「打理」,而不是说「侍奉」,是提醒她,必须记得无子之约,她只可以是名义上的苏四少夫人, 但可不能跟苏子卿有肌肤之亲, 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儿子了,苏子卿是一品大官,但在自己心中还比不上十两银子来得交际。 所以说,一个不讲理的母亲真的会给儿子扣很多分,苏子卿明明容貌很好,人品也很好,懂人话又讲道理,还有出息,跟那些只会吟诗听曲的富代完全不同, 可是摊上这种母亲,让她对他一点遐想的空间都没有。 苏夫人沉着脸问,「关于子嗣, 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羽光院有几个丫头,样貌人品都不错,等媳妇回去问问夫君有没有合意的,有的话先提两个开脸,要是生子,就提为姨娘。」 苏夫人点点头,这还算人话,「那平妻呢?」 「平妻名分重,还得跟夫君商量,媳妇不好自己作主。」 「我这里有个过较,你听听。」 「是。」 苏夫人见她始终乖顺,脸色总算好上一些,「二房的贵妾叫做许诗雅,是我娘家的侄女。」 闵九娘只觉得满头问号,她可以理解提到子嗣时讲起娘家侄女,例如许小雅,许梦雅,肯定想把人塞过来,亲上加亲,顺便提拔一下娘家人,可是讲到二房的许诗雅是怎么回事? 「子远身体不好,诗雅过门四年多,现在却还没伺候上,我是觉得诗雅可怜,想给她个盼头,不如你就带回羽光院,给她安排安排,她个性乖巧安静,不会惹事的。」 闵天雪要收回前言,她不是对苏子卿没有遐想空间而已,她是同情苏子卿,有这种母亲,她突然懂他为什么年纪小小就常驻西疆了,让四儿子收三儿子的贵妾为妾室,哪个正常的母亲会这么做? 一看, 温氏脸色也很不好,原本搭在椅子上的手现在紧紧捏着椅子,指节用力的泛出白色,显然没跟她商量过。 闵天雪觉得苏夫人真绝了,她是镇西将军府的当家夫人没错,但温氏才是许诗雅的主母,只有她有资格决定这个贵妾要去哪,怎么能越过主母安排妾室,这对温氏的威严来说是很大的损伤,院子里的姨娘会觉得这主母没用。 退一步再说,对自己这个羽光院的主母也是损伤,苏子卿第一个有名分的妾室居然是在二爷院中待过的,她要真收了,只怕苏子卿会掐死她。 「回婆婆,不管有没有伺候过人,那都是二伯的人, 媳妇不好收下。 」 「我都说了她乖巧安静,你怎么听不懂呢?」 「不管许姨娘多乖巧多安静,那都是二伯的人, 夫君若真收了哥哥的女人,怕要让人笑话了。」 苏夫人不满,「只不过一个妾室而已, 谁会知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是贵妾,名分就只比平妻低上一些,许家人怕是都知情的,二爷身体不好,许姨娘日后万一有孕,难道许家不会奇怪?不会追问?这一问之下,当然就知道许姨娘改伺候夫君,四爷恐怕就要从人人伸出拇指的英雄变成说书先生口中的谈资了,退一步说,这对二伯而言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婆婆就不替二伯想想吗?」 「这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便是你二伯亲自来求我的。」 什么啊,闵天雪真的重新认识了苏家,原来脑子有问题的不尽是苏夫人,还有苏子远。 古今中外的男人不是最忌讳戴绿帽吗,他这么奇葩自己织一顶戴上? 「子远跟诗雅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也好,只不过诗雅是庶出,自然不能当子远的妻子,别说正妻,连平妻也没那资格,不过子远也没委屈诗雅,是同天把你二嫂跟诗雅迎进门的。」 欧买尬,这苏子远真是太不给老婆面子了,娶妻当天同时迎妾?苏家也很没规矩,居然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 闵天雪一看,温氏神色果然更恼怒了,大婚之日就如此,看来许诗雅过门后也不曾少给这主母使绊子。 然后又觉得苏夫人真的很厉害,这种事情当着温氏的面讲出来,到底是脑子不好,还是不把温氏当一回事。 「子远心疼诗雅,不愿她跟自己虚度岁月,所以自己来跟我提,你也不用担心他觉得不好受,对他来 说,喜欢的女人跟着自己不能过得好,不如让她跟着别人过正常日子。」 苏夫人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所以你就收拾个房间,把诗雅领过去住吧。」 「婆婆,真的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 「媳妇刚刚就说了,收了二伯的女人,这会让夫君变成笑话。」 「这是他哥的心原,他就替哥哥完成又怎么了。」苏夫人脸色难看起来,「子远身体不好,这辈子难有大成就,也只不过希望心爱的女人能过上完美人生,就这么一点忙而已,再说,子卿现在威名满京城,谁会笑话他?」 闵天雪突然有一种感觉,苏子远不是心疼许诗雅,他只是想让苏子卿丢脸而已。 他或许是这么想的,凭什么自己身体不好到连个孩子都不有,凭什么弟弟二十岁就成了一品车骑将军 ?凭什么一样是苏家的孩子,待遇却这样天差地别,明着来,赢不过这弟弟,只好暗着来,跟母亲装深情 ,装可怜,只要弟弟要了自己的妾室,那不管他有多大功勋,都是笑话一场。 苏子卿出生入死换回来的名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污秽的猜忌,强要哥哥的小妾,暗通款曲肯定很久了,不止这一个吧,苏子卿居然这样嚣张无耻,这样的人怎配当一品车骑将军? 至于苏夫人就更好懂了,因为二儿子身体不好,觉得有所亏欠,特别溺爱他,他什么都是对的。 她有个同学毕业后进入大电子厂当工程师,底薪加上绩效奖金,一个月有二十万,不到三年就在台北买了小套房。 同学会时,大家都羡慕得不行,全班第一个买房的, 这年代还能买房 ,爸妈很引以为傲吧,然后他苦笑说,爸妈问他有买房,怎么不帮哥哥买辆车,哥哥每天骑摩托车很危险,下雨又很辛苦,他赚了钱不能只顾自己享受,要想想哥哥啊,房子可以租就好了又不一定要买,哥一个月才两万二,你要帮帮哥哥。 哥哥的弱,成了父母偏心的理由,因为这孩子不出色,所以更得多爱他,最好弟弟把一半薪水给哥哥,这样两兄弟的收入就一样了,这样才公平,他们也才能放心。 闵天雪记得,那个说起工作时意气风发的同学,在讲起父母时满眼苦涩,父母的偏心在成长过程造成的影响,肯定不止这项,他恐怕没少听父母说,哥哥没你这么厉害,你为什么就不让让他,没看过你这么 自私的孩子。 可是啊,一样是孩子,爸妈为什么不公平点呢? 人的心脏就是偏的,所以没有真正的公平,只是有些父母连尽量都不愿意,反而摆明的我就是偏心。 第二十章 闵天雪不信苏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成了,对苏子卿的伤害有多大,她只是不当一回事,对她来说,这是苏子远的要求,她得完成,至于苏子卿的话没关系,他很强了,就算被笑话也还是一品车骑将军啊。 闵天雪心中对苏子卿的同情更深了,这肯定不是苏子远第一次使绊子,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难怪他年纪小小就去西疆,难怪早已经醒来,却迟迟不归,有这样偏心的母亲,跟那样会使绊子的哥哥,只要有点能力,都会想离开。 她对苏子卿并没有男女之情, 只是身为一个正常人,她对苏子远这种行为很生气,也对苏夫人的偏心很生气。 「媳妇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夫君真要娶了许诗雅,那就是全城的人都能骂,连个乞丐都会笑话他。」 大概没想到闵天雪会顶嘴,苏夫人愣了愣才回,「胡说。」 「媳妇没胡说,到时候夫君会面子扫地,人人会觉得他是个连哥哥的女人都不放过的淫将军,没人会赞赏他的功绩,大家只会猜,他跟许诗雅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哥哥身体不好不顾着些,还抢他女人,这弟弟真要命。」 「不会的,诗雅有所托是子远的心愿,他生病以来没求过我事情,就这么一件,我一定要替他完成。」苏夫人固执起来。 闵天雪却是不怕她,「那媳妇也不管了,便是一句话,许小雅这个还没嫁过人的表妹可以,许诗雅这个哥哥的贵妾绝对不行!只要我在羽光院看到许诗雅,着一次打一次,打不走我就打死为止,我绝对不会让她活过一夜,反正我是正妻她是妾室,打死也没话好说。」 温氏眼见两人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婆婆, 弟妹,这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不过眼前却有件事情耽误不得,那便是小叔的接风宴,这都已经回来几天了,总该好好盘算盘算该怎么办。」 苏夫人怒道: 「如果子卿不收诗雅, 这接风我是不会替他办的。」 闵天雪却是不在乎苏夫人的怒气。 哎哟,偏心成这样,不过也刚好,她也不想办。 啧啧啧,这苏夫人真可怕,如果苏子卿收了许诗雅,然后办了接风宴,那不就等于办一场公然嘲笑宴吗,苏夫人太偏心了,苏子远是身体不好,但那不是苏子卿害的,她可以补偿苏子远,但不能拿苏子卿的名誉去做补偿。 苏子卿啊苏子卿,你是在太可怜了,看在你对我不错又是英雄的分上,以后姊姊会对你好一点的。 「小姐,味道对不对?」 闵天雪尝了尝,一喜,「挺不错的,下回加点葡萄果干在里头。」 羽光院没有小厨房,但小炉子还是能用的,闵天雪在后院架起一个烤炉,教湘琴烤饼干,做的是瑞士奶油,湘琴打小在厨房,这半年又经过她悉心调教,已经开窍许多,这瑞士奶油饼,第一次试做味道就像了九成。 时序入秋,微凉的风中掺着甜甜奶油香,那味道就别提多诱人了。 闵天雪吃得满意,「一人拿一块去尝尝。」 春花秋月老早就等这句话,小姐一说,便一人伸手拿一块。 「这饼干可真好吃, 香脆香脆,又不会太干, 这饼中居然能吃到油,婢子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春花贪吃,吃完也很捧场的发表了感想。 宝意比较含蓄,「这可比荣糖斋的东西好吃多啦,小姐要能卖这菜谱,肯定大发利市。」 闵天雪笑说,「湘琴你记得, 葡萄果王,樱桃果干都能加,但不要喧宾夺主了,就是改改口味,可别咬下去都是果干。」 「是,婢子知道了,婢子再去试试。」 「好姊姊。」春花扑上前拉住湘琴的袖子,「你可多做一点,我还想多吃几块呢。」 湘琴失笑,[就你会吃。」 几人在房中说说笑笑,只有齐嬷嬷眼观四方,从窗子看到一个人影慢慢走近,连忙说, 「四爷来了。」 来了?来了就来了呗,这是他从小到大住的院子,他爱来就来。 仆人随主,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闵天雪不怕苏子卿,春花秋月自然没宝意宝如那样守规矩。 苏子卿一进房门,几人连忙见礼,放着饼干的桌子却是没人收拾。 苏子卿也不在乎这种小地方,看桌上的东西未曾见过,顺口问了句,「这什么东西,味道还挺香。」 闵天雪笑说, 「是新做出来的零食,你要是喜欢吃甜,不妨试试,味道可好了。」 苏子卿其实不是特别喜欢甜食,但见闵天雪高兴,不想拂了她的意思,便把手中的黑漆盒子先放在桌上,再拿起一块深姜黄色的东西放入嘴巴,却是一阵惊讶,这什么东西,咬下去是硬的,但在口中瞬间就化了。 闵天雪见述微笑,「不错吧?」 「你就靠这些东西大发利市?」 「是啊,我需要银子嘛。」 苏子卿就奇了,一万两也不少,怎么还需要银子?不过话说回来,银子谁不爱,就连皇上也很爱。 「你今日怎么会到我这儿来? 」她已经入住羽光院好几天了,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他完全不管她,她在心里给他很高的分数,真是个不错的室友啊,赞。 「我有件事情 要跟你商量。」 有事情要商量?在齐嬷嬷指挥下,春花秋月开始拾起桌子,顺便奉上茶水点心,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两人。 闵天雪等着,就见苏子卿把原先放在桌上的黑漆盒子推向她,她狐疑着接过,打开,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一万两一张的银票共有二十几张,还有三十几间铺子的房地契,以及棉田地契,还有盐田?有没看着错?没有,真是盐田,苏子卿居然这么有钱?他是来跟她炫耀的吗?应该没这么无聊,那给她看这个干嘛? 苏子从银票中抽出一张,「这给你。」 「给我?」好想要,好想要,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是给你的工钱。」苏子卿指指盒子,「这是我的财产, 替我打理起来,既然现在是四少夫人,就得做四少夫人该做的事情。」 「可这原先不都是你自己打理的吗?」居然全部交给她?这么信任她啊 [我出征时未娶妻,是母亲替我张罗,不过这次回来已经二十岁,又娶了妻子,总不能让母亲继忙碌,未免不孝。」 哦,原先是苏夫人打理,那肯定挪了不少给苏子远吧,东瑞国重武,皇帝赏赐武将那可是从不手软,苏子卿的功勋肯定很值钱,他的东西由母亲保管,苏夫人绝对会想让两个儿子拿到一样的好处,皇帝若是赏了两块盐田,那大的那块肯定给了苏子远, 谁让他是哥哥,在苏夫人心中,哥哥「本来」就该拿得比弟弟多啊,即使那是弟弟用命挣来的也一样。 闵天雪突然脱口而出,「拿回这些东西,也废了不少力气吧。」 「倒是不用。」 「真不用?」她不信苏夫人这么好说话。 「我们,可以算是朋友吧?」 朋友,这名词她喜欢, 「当然。」 第二十一章 「我每次回来去拜见母亲,母亲都会把这黑漆盒子交还给我,待我前往西疆之前,再交还给她……不过现在,我希望你替我保管。」 是这样啊,没问题没问题,这些东西难不倒她,她会写字,又懂数学,在古代已经是才女了,看个区区帐本,小意思。 「除了这个,今天还要告近你一件事情,钦天监已经算好日子,皇上不日就要举行群朝宴,皇后则在后宫举办赏菊宴,你要以车骑将军夫人的身分前去,宫里规矩多,我已经请好两个礼仪嬷嬷,你这两天好 好学习。」 入宫?闵天雪脸皱了起来,好烦啊,她一点都不想去那个地方,古装剧都是这么演的,一旦入宫,必看大事,不是遇到仇家,就是被小人陷害出丑。 闵天雪苦看脸「我不去,应该不行哦?」 苏子尔,「当然不行。 」 一般女子听到能入宫,恐怕是喜出望外,只有这个闵九娘一脸痛苦,真新鲜,那么爱钱,但却对权力不感兴趣。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宫仪的,然后你能不能跟那两个嬷嬷说,到时候请陪我入宫,我怕万一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好给我提个醒。」 「这没问题,对了,我听宝意说,你要晴和居是因为有井有灶?」 「是啊,住起来方便。」 「挖井不是小事,这没办法,不过要有个灶倒是不难,我明日便让人来画图,盖一个给你。」 闵天雪一喜, 「真的? 」太高兴了,声音都有点分岔。 苏子卿点头,「真的。 」 那一匣子金银财宝店铺田地都没让她笑,一个灶倒让她笑得像朵花似的,不知道该说她是容易讨好,还是不容易讨好。 他前两天去左武卫将军府找苏子威,两人一起长大,虽然现在分了家,咸情上还是兄弟,但大哥也不懂女人,于是把宋氏叫出来,宋氏笑说,如果他想要对方心甘情愿,那就花功夫讨好。 讨好,就是投其所好。 盖小厨房就是他的投其所好,看她笑得这样开心,他这才知道,原来比起人家给她银子,她更想自己赚银子,以十八岁来说,她的身家已经算不少了,还这么热衷赚钱,真是个钱精。 以后要是闻到食物香,他便过来瞧瞧,吃吃,夸夸,很快的就能从朋友更进一步。 说也奇怪, 以前大哥跟他说一物降一物,他还不信呢,觉得女人嘛,不就那回事,自己年轻, 家世好 ,有功勋,要什么样的名门闺女都能有,可没想到真遇上喜欢的人,那可是一点都不想强迫她。 苏子卿不想以去君的名义压她,也不想以一品的威势让她屈就,他希望的是她笑意盈盈的来到他身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乔木一般的女子,他想要好好对她,然后,她也好好对他。 「一个灶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以后你有什么事请都能找我商量。」 闵天雪一笑,「谢夫君。 」 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宝意的声音,「四爷, 四少夫人,丁嬷嬷领着二房的许姨娘来了,在垂花门前等着呢。」 闵天雪错愕的看向苏子卿,却在对方脸上看到一脸平静一一她对苏夫人了解不深,所以还会惊讶,苏子卿肯定对母亲所知其深,所以才这么不意外。 闵天雪只能说自己还算有点小聪明,当天回来后就跟守门婆子交代了,镇西将军府中除了人在西疆的苏定邦将军以及苏夫人外,谁来羽光院都要先禀过她才能开门,就算是苏夫人带着许诗雅,许诗雅也不准进。 苏子卿道: 「我去看看。」 「我也去。」想想,一把将他摁回椅子上,「不, 你别去,后宅之事由我来,免得她一见到你就扑上来痛哭,到时候有理说不清,交给我就好。」 看她一脸凶狠,脸上写着「我来保护你上」,苏子卿含笑说:「好。 」 垂花门前,丁嬷嬷乍看恭敬,其实十分强硬的说,「奉夫人命令,把许诗雅从二房贵妾中除名,来伺候四爷,老奴把人带到了,请四少夫人收人。」 闵天雪第一次看到许诗雅, 发现她跟画像中的许小雅有十分相像, 穿着丁香色的梅花如意裙, 在秋天的阳光中,更衬得肤色白皙,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婢妾许诗雅见过——」 「慢着。」闵天雪伸手阻止,「别跪,别喊,别磕头。」 「四少夫人。」丁嬷嬷提醒,「这可是夫人送的,您喜欢当然是最好,您不喜欢,也不能拒绝长辈的意思。」 「丁嬷嬷现在是想指责我不孝吗?我见丁嬷嬷年老,给了方便不用你跪下,你倒是想爬到我头上来了, 还要教训我这一品夫人何谓孝道?是谁给你这样大的权力?镇西将军府的嬷嬷居然可以指责一品夫人? 」 丁嬷嬷一凛,连忙说:「老奴不敢。」 「不敢是最好,我提醒丁嬷嬷一句,我东瑞国法,先论朝廷,再论父子,于朝廷,我夫君跟镇西将军都是一品,我跟夫人可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你不过一个嬷嬷,也想付势欺人?」 丁嬷嬷汗都流下来了,这四少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实在没办法,只好跪下行礼,「老奴见过四少夫人。」 闵天雪让她跪了一会,这才谈谈说,「起来吧。 」 「谢四少夫人。」丁嬷嬷挣扎了半天终于站起,放软了姿态道:「这许诗雅还请四少夫人收下,带回院中喝茶安排,这是夫人的意思。」 「烦请转告夫人,我不收。」 丁嬷嬷一呆,「四少夫人,不过就是个妾室名分一一」 「就算是个通房也不行,她进过二伯的院子,那就是二伯的女人,我夫君堂堂一品车骑将军,可不会下流到去抢自己哥哥的妾室过来伺候,丁嬷嬷,你就这么回夫人吧,我今日就帮宝意跟宝如开脸,明日会再叫人牙子挑几个美貌的,绝对把羽光院弄得热热闹闹,只不过这许姨娘就别想了,我是不会收的。」 许诗雅哀戚道: 「婢妾保证会好好侍奉四少夫人,没四少夫人安排,绝对不敢伺候四爷,求四少夫人合个容身之所。」 「你的容身之所就是二伯的院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许诗雅跪下,哭得梨花带雨,大大的眼睛烟雨朦胧,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 自己要是男人肯定被看得骨头软,但可惜她是女人,只觉得拳头硬一一敢在大喜之日与正妻同日进府,这能是什么好东西,但凡对正妻有一点尊重的都会推辞,可她居然接受了,而且听说宴后苏子远是先去她房中,直到天亮,这才去了温氏房中坐一会,要说她是个懂事的妾室,谁信。 然后呢,发现苏子远身子真的太差了,居然又觉得跟着苏子卿也好,搞啥啊,苏子卿又不是捡破烂的他堂堂大好男儿,就算只是妾,也会有名门闺女愿意的,为何要捡哥哥的。 苏夫人想给小儿子抹泥巴,好让他不要那样出色,好平衡苏子远的自卑,可是自己可不是什么小媳妇任其拿捏,不行就不是不行。 第二十二章 「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以二伯贵妾的身分进门,你只有两条路。」 「还请四少夫人指点。」 「继续待在二伯身边,只要你好好侍奉主母,二嫂也不会亏待于你, 你若觉得日子难熬,那就是第二条路,拿着休书回许家,从此要重嫁谁,与苏家无关,至王你心中所想的兄弟共妻,我万万不允许,你也 别想哭闹,四爷是武人,不吃那套,我是女人,就更不吃了。」 说毕,她朗声道,「牛婆子, 给我仔细看清楚了,这里是羽光院,我才是主母,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来,你今日做得很好,回头有赏。」 守门的牛婆子大喜,「谢四少夫人, 老奴一定好好看看门,要是谁想偷偷溜进来,就一棍子打出去」 一旁,丁嬷嬷一脸无奈, 许诗雅却是一脸惨白。 【第七章】 闵天雪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把宝意宝如叫来要开脸,可没想到两人一听却立刻僵住,旋即跪下磕头说不敢,闵天雪觉得奇怪,找来在羽院多年的黄嬷嬷问。 黄嬷嬷也吓一跳,立刻打了宝意跟宝如,嘴巴还骂着「你们这两死丫头做了什么事情。」 闵天雪连忙阻止,开脸呢,在闵九娘的记忆里,丫头听到这种事不很开心吗,怎么这两丫头跟黄嬷嬷都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黄嬷嬷,别打了,别打了,这是怎么了?」 「四少夫人,四爷是不允许丫头爬床的。」 闵天雪解释,「这是正正当当开脸, 可不是乱爬床啊。」 宝意跟宝如跟了她半年多,她对这两人的品性也有所了解,一个是秀才之女,一个是举人的孙女,若非家道中落也不会卖身为奴,这样的姑娘去伺候苏子卿,也不算委屈他。 至于对这两丫头来说,肯定是喜事的,苏子卿年轻俊秀又有功勋,现在没有嫡长子女,她这主母又好相处,要是能提姨娘,只要生个儿子就一辈子安稳,应该是高兴得睡不着的事情啊,怎么人人都一副要遭殃的样子。 「四少夫人,四爷打小脾气倔,不是最好的都不要,所以四爷是连通房都没有的,四爷总说,以后会自己找个合意的,以前也有丫头爬床,直接被送往乡下做工,四爷说了,不管他醒着还是睡着,只要上了他的床,隔天就扔乡下,四少夫人可千万别给这两丫头开脸,乡下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在府上吃好喝好十几年,那地方肯定待不住。」 闵天雪哑然,原来是这样,可苏子卿这年纪,正是欲望特别强的时候,真不需要安排一个人吗,憋出病来怎么办? 莫非一一他也不行? 这想法一钻入脑海,闵天雪就无法阻止的想下去,镇西将军苏定邦生了三个孩子,苏子远不能人道, 苏子正早逝,身体都是不好的,依照常理来说,苏子卿应该也会有点缺,就是……不举也有可能。 这样一想就对了,所以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不要丫头,在欲望强烈的年纪不要丫头,因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不管古今中外,不能人道对男人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问题。 她以前在批踢踢看过,有人说,自己很喜欢一个女孩子,两人是同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好感,可是从青春期起就知道自己不行,这样还能去追求那个女孩吗? 这个话题她记得爆了,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跟想法不同,有人因为无性而离婚,但现在顶思族dins的认输也不容小觑,对顶思族来说,double ine no sex的生活更美好。 没有性生活能不能在一起,见仁见智,闵天雪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那字里行间浓得化不开的自卑,他可能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那女同事才会喜欢他,这辈子没做错过什么事情,只不过因为先天的不足, 所以对于感情无法踏出第一步。 因为苏子卿太高壮,太自信,她没想过他的身体问题,但他二十岁了连个通房都有,还严禁爬床,应该就是跟苏子远一样吧。 闵天雪涌起一股母性的怜爱,苏子卿真是太可怜了,他对她这么爽快,又盖厨房又给银子,自己也只能尽量报答他了,闵天雪决定在未来三年内,完美扮演一个妒妻,替他扫掉所有的姨娘通房,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秘密。 在镇西将军府,他罩着她,她保护他! 又到了闵天雪最待的日子了一一收租。 她一早就收抬妥当,天气微冷,穿了滚边琵琶对襟衣裳,外头一件百蝶舞锦缎披风,预备出门时,却见苏子卿一脸自然的走过来问: 「我能一起去吗?」 自从猜出他的秘密后,闵天雪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怜爱,此刻见他想要同行,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好,最近天气变谅,到外头行走舒服得很,你该多出门的。」 他如果在家,不是在马场骑马,就是在靶场射箭,是,他是武将,不能松懈,但他才重伤归来,偷赖一下,三天练一次也不会有人骂的,此刻见他也想跟着出门,她只有高兴。 两人带着下人走到角门,看到春花租来的青篷小车,苏子卿道:「坐我的马车吧。」 「城西路小,将军府的马车太大,怕不好通行。」 马车实在太小了, 以往四个女人坐着还好,现在加了个高壮的苏子卿,手长脚长没地方放,头都快顶到车顶了,闵天雪见他一脸窘迫,忍不住好笑,好不容易行了一个时辰到富贵酒楼,下了马车,见他总算舒了一口气。 「闵老板, 闵老板。」汪掌柜一看到人,立刻跑出来,热情无比的说,「还在想着您什么时候过来呢 ,不是我在说,你气色越来越好了。 「汪掌柜客气。」 「楼上请,楼上请。」 富贵酒楼因为闵天雪的菜谱,现在已经是预约才能进的地方,不过生意人嘛,总会遇到不能得罪人的时候,譬如说遇到王爷,郡主,难不成真的还让对方等吗,于是都有一间雅室,以备不时之需。 汪堂柜恭恭敬敬的说,「闵老板, 这是这个月的抽成帐本,你瞧瞧,没问题的话这是租金二十两,这是抽成五十八两,我还忙着,就不招待你了,待会让小二上最好的碧螺。」 等汪掌柜出去,苏子卿挑起眉,「闵老板? 」这丫头没跟人家说她成亲了? 「我当初做生意,婆婆不喜,于是不好说我夫家姓苏,便说自己姓闵,汪掌柜没恶意,当然我也没恶意,我是想着既然三年后要下堂,就不要用苏家少夫人的名义在外面经商,免得惹麻烦。」 「你是苏家少夫人,当然可以说夫家姓苏。」 闵天雪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三年之约, 我安静点,低调点,对大家都好嘛。」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凡事这么有主见,不管夫君是谁,后宅多少妾室,都能有办法应付,怎么会 想到那个三年之约。」 虽然说,一开始就是因为这样才惹得他注意。 第二十三章 京城繁华,男风也盛行,他少年时期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不然怎么表哥堂哥一个一个收妾室,连二哥身体不好都收了六个,自己却对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真的就是觉得女人就是那样吧,胭脂太红,水粉太香,还有功于心计,这些他都倒置口,直到在西疆养伤时,许征跟他回报四少夫人的奇葩行径,他才第一次觉得女人好像挺有趣的。 面对他的提问,闵天雪是可以说谎带过的,几年的职场经验要应付他绰绰有余,但她不想,内心涌起的母爱已经让她想成为整个镇西将军府最真诚对他的人,于是决定坦承相对,「我是有办法应付, 但我不想。」 「不想?」 「人生太短了,我想开心些,当然我不是责怪婆婆,婆婆是一品大臣嫡女,又嫁给一品镇国将军,生了个一品儿子,要是我也肯定看不上商人之女,这不是她不好我不好,而是先天差异,没办法的,有一句话说的好,门当户对门户不相对,受到的教养不同,在对事情的看法上就会产生这样的分歧,在官家眼中, 我的出身低,可我觉得自己又不偷不抢,凭什么就要让人看不起,我不想去讨好那些人,婆婆不喜欢我, 那我就拿着银子等三年后过轻松日子。」 「三年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但你现在是苏四少夫人,还是得跟几个承租者说清楚比好。」他当然是另有企图,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苏四少夫人,她将来想抽身就没这么容易,长到二十岁才遇到第一个让他觉得可以一起过日子的女人,他一定要留下她才行。 「其实这些人知不知道根本没影响啊,老实说吧,他们只关心租金多贵,肯租就好,根本不在乎铺子是谁的。」 「可是我在乎啊。」 你在乎什么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要人知道他不但有妻子,而且生活美满啊? 这么一想就对了,苏子远从小身体不好,也没什么交际,就算苏家亲戚都没几个见过他,他无法传宗接代这件事情只对苏夫人有影响,对其它人,连作为谈资都说不上,可苏子卿就不同了,一品车骑将军, 要是身体不好的话,那……很容易八卦满天飞。 一定是这样! 闵天雪心软了,嗷,这可怜的少年,要说出这些话内心一定饱受煎熬吧,要怎么讲得有理有据又不让人怀疑。 闵天雪内心的爱心指数迅速攀升,很快破表。 这个男人保家为国,堪为英雄,英雄不应该被这种小事所困扰,看她的。 于是,等汪掌柜再进来时,闵天雪主动说, 「汪掌柜,以后别叫我闵老板了,这是我丈夫,姓苏,行四。」 汪掌柜这人精马上说,「原来是苏四爷跟苏四少夫人, 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我啊,打算把隔壁租下来扩店,到时候还请苏四少夫人再多给几道菜。」 「没问题。」 「那我就先谢过一一」汪掌柜突然一一怔,眼前的男人有着武人精悍体格,双眼炯炯直神,脸上又有个大疤,苏家?行四?那不—— 汪掌柜一抖,「恕我斗胆问一句, 莫非是车骑将军与将军夫人?」 苏子卿含笑点头。 汪掌柜的老脸一下开出一朵花,「真是车骑将军? 哎呀,小店今天真是走了大运,迎来我们东瑞国的大英雄,不瞒将军与夫人,我的两个儿子今年本在征召名单内的,多谢将军抓了西夷大皇子,换来边界平安,两个儿子现在一个已经成亲,一个预定年后要娶媳妇,我最小的表弟在西疆八年,总算可以回家看看舅舅舅母,这都是多谢将军。」 说完就要跪下,苏子卿连忙把他扶起,「那是我分内之事, 掌柜不用客气。」 「要的,要的,我们在京中的太平日子都是将士在前线浴血换来的,不敢忘啊。」汪掌柜抹抹泪,想到收到征兵单时,家里老太婆抱着两儿子痛哭,怕孩子一去不回,没想到会有喜事传来,真是天佑东瑞, 「还请将军跟夫人赏脸,在小店用饭一顿,我回去好跟家人炫耀,今日见到恩人。」 苏子卿含笑,「掌柜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我们家里可立着苏将军的长生牌位,今日能看到恩人,是三生有幸。」 一旁,闵天雪觉得好不可思议,知道他阻止了战争,保住西疆和平,这跟看到因为他而改变命运的人 ,感觉完全不同,战争总是会损失很多生命,古代医疗也不发达,家中男丁被征兵大概就要有心理准备, 以前她虽然知道这样的事却没有太多感触,现在看到汪掌柜,才知道送孩子上战场是怎样的痛, 而苏子卿所作所为真正代表的意义。 和汪掌柜也相识半年了,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激动,又哭又笑还要下跪,居然还立了长生牌位,苏子卿居然有这种声望? 感觉有点乐,有点与有荣焉。 苏夫人说,苏子卿如果不收许诗雅就不给他办接风宴,闵天雪觉得很好,但苏家宗亲却很有意见——父子皆一品,这多大殊荣,当然要炫耀得人尽皆知才行啊。 于是宗亲们要苏夫人操办宴会,但苏夫人这次铁了心,推说天气入秋得了风寒,人不舒服,闵天雪别说办理宴会,她连出店都还在学,是要怎么主办宴会,宴会学问多,光是座位安排就是学问,万一没安排 好,丢的不是闵天雪的脸,而是苏子卿的脸。 苏氏宗亲无法,于是最后决定由左武卫将军府办理宴会,苏子威跟苏子卿是堂兄弟,哥哥替弟弟接风也说得过去。 于是, 寒露那日,苏子卿与闵天雪打扮妥当后上了马车, 朝左武卫将军府去了。 这是闵天雪第一次乘坐苏子卿的马车,真的是很大很宽敞,垫褥厚厚的,马车往前时完全不会颤,有小桌子,茶具,装着零食的匣子,几个杏黄色迎枕放着,要在桌上下棋还是看书都是可以的。 坐这马车真的很享受,等她发了,也来买一辆大的。 真是太舒服了,好想躺在里面,支着头看书,可不行,那很不像话,宝意跟宝如花了半个时才把她的头发弄好,又把各种簪子插得妥当,她才不要因为一时偷懒就毁了一切。 苏子卿见状,问她,「昨晚没睡好? 」 「睡得好啊。」最近天气转凉, 晚上秋风渗过窗缝,带来丝丝桂花香,又有点露水深重的气味,别提多舒服了,每次盖上锦被,闻到那若有似无的冷香,总是很快睡着。 「看你一脸昏昏欲睡。」 「马车内舒服嘛。」 自从猜出他不举后,闵天雪对他就有种难言的心软,简直母爱泛滥,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超想保护他的,虽然说,他身材魁梧,脸有刀疤,身高还高出她一个头,但她就是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揉揉他的头发跟他说,不管你能不能人道,你都是英雄。 经过这阵子礼仪嬷嬷的补课,她完全知道了苏子卿有多了不起。 第二十四章 东瑞与西疆国土相邻百里,交战五十余年,不但耗损国力,也战得民不聊生,但西夷不愧是蛮夷,道理讲不通,他就是幻想只要天天打,用力打,一打东瑞国,到时候东瑞国肥沃的士壤就是他们的啦——想得美,你会打,东瑞国不会吗? 苏家现在共有八支,有一半的男人者战死在西疆,苏家的寡妇很多,皇帝给的赏赐虽大,但对她们来说都没用,丈夫不会回来了,好一点的还的有个儿子女儿当慰藉,差一点的就是什么都没有,得请宗亲作主,过继旁支嗣子,才能保证晚年生活无忧。 打了五十年,五十年耶,现在的镇西将军苏定邦,也就是她公公,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西疆了,左武卫将军苏子威二十五岁,十四岁就赴西疆,直到十六岁挣到功勋这才回京城,回京城也不是就稳定了 , 十八岁时他又奉命前去支援,然后就是她的小伙伴苏子卿了,十三岁赴西疆, 十八岁遇险被掳了,二十岁立功回来了,暂时回京,主要就是晋见皇帝,谢恩,他不会就这样一直在京城的,可能没多久他就又要回到西疆去。 西夷可是天天打,打了五十年,直到苏子卿把他们的大皇子擒住为止。 大皇子是西夷王跟王后的心肝宝贝,也是下任诸君,突然被生擒,西夷不敢轻妄动,东瑞国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不用再担心粮草,不用担心征召,最重要的就是不用担心失去人命。 两国交战,苏子卿居然能抓一个大活人连过两国边关,怎么想都很神奇。可以说,东瑞国能有这半年休养生息的机会,都是苏子卿的关系。 「怎么这样看看我?」 闵天雪真诚的回答,「小将军真是大英雄。」 苏子卿得好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讲,不过因为是好话,我就收下了。」 「夫君不用气, 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既然如此,你愿不原意改日跟我这个大英雄去湖边散散步? 」 苏子卿引诱她,「天气已经入秋,金风送爽,枫叶转红,采香湖边很是秀丽,我们租辆渔船,吃活虾活蟹,可好?」 闵天雪喜回,「好。」 有螃蟹吃,当然要去,小伙伴还蛮懂生活乐趣的嘛。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到了左武卫将军府,将军府上的下人早出来候着,苏子卿是主宾,因此在侧边就留了马车位,其余的沿着白色大砖墙一路延伸出去,也不知道延伸到哪。 两人下了马车,宋氏身边的高嬷嬷立刻迎上来,「老奴见过四爷, 四少夫人,两位请进。」 这座府邸是苏子威当年砍下西夷将军人头后皇上赏赐的,皇上赏武将一向大方,故虽然只是七品,宝院却十分奢华,小桥,流水,假山等等,园子里还有不少棵参天大树,现在树叶转黄,但却依然苍劲,秋风吹拂发出沙沙声响,很符合武将之家的气息。 几个丫鬟小厮在一面金茶花墙前面等着,高嬷嬷连忙说, 「这是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夫人,好生带路。」 一个小厮恭恭敬敬的把苏子卿带往左边,男人聚会的场合主要在静心池畔,丫头则把闵天雪带往右边女人聚会的场合主要在桃花园。 桃花园现在没有桃花,只剩枯枝,但宋氏却在四周放满大盆的菊花,其中还有极少有的绿菊花,枝头枯,花富贵,倒是有几分意思。 宋氏眼尖,一下看到她,很快过来,「弟妹可让我好等。」 「今日谢谢大嫂。」 宋氏见她要行礼,连忙扶起,「万万不可, 朝堂上,小叔在前列,你大伯在后列,哪有你跟我行礼的道理。 「你是长嫂,又替不懂事的弟妹张罗了这宴会,怎能不行礼。」说完,还是屈了屈膝。 宋氏见状,笑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忙归忙,但就怕别人觉得理所当然,此刻见闵天雪知道感谢,连忙了几日的疲惫都消了,「你大嫂我爱热闹,倒是该谢谢你给我这理由请大家过来,我啊,想听天音团的戏好久了,但又不好出,总算有个理由请人入府,待会你可得陪着我好好听上一听。」 「有劳大嫂了。」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孩走过来,一身锦衣,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见到宋氏喊了声,「娘。」 宋氏脸上出现慈爱,「这是我的大女儿, 莲姐儿,莲姐儿喊人,是四婶娘。」 「莲儿见过四婶娘。」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像个粉娃娃似的。」 闵天雪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这荷包拿着玩。」 她知道今天会遇上许多官夫人带上女儿,因此早让宝意准备好许多礼物,莲姐儿的礼物是朱丹红的荷包,荷包中放的是镶了东珠的首饰,东珠温润,钗子上能镶上一一颗,便显得名贵非凡。 这是给嫡女用的,红荷包装的则是金锞子,是给庶女的见面礼。 她也知道这样差别对待不好,可是世道如此,如果庶女跟嫡女拿到一样的东西,回过头绝对有得好受。 在宋氏引荐下她又见了不少人,包括苏家的其它几房,她真的太佩服宋氏了,每一房都来了,还带着小姑娘,女眷几乎人人出席,一堆苏夫人, 苏少夫人,苏小姐,宋氏却是每一个都说得出是谁,哪一房的,连那一房最近有什么得意的事情都知道。 譬如说,有一房的嫡子最近进入了非常难考进的正东书院,宋氏一说出来,那位夫人登时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谦虚说是儿子运气好,那考题正好有念过,闵天雪顺势也夸了几句,得到了一品夫人的赞赏,不只那母亲,连那男孩的姊姊都露出骄傲的神色。 当然,大家对她也是很热情的,一品呢,能不热情吗,虽然出身不好,可没关系,她运气好啊,听说她能入车骑将军的眼,什么,怎么知道的? 车骑将军这都回来半个月了,都还没收个妾室,这还不明显吗,想当年左武卫将军一回来,可是没几天就收了张大人的嫡女当平妻,然后又收了个小官的女儿当妾室。 苏家的女人们,最想看到苏家的人步步高升,大树底下好乖凉这道理大家都懂,于是乎,没人提起闵天雪是商人之女,大家都对她热情得恨不能早相逢。 闵天雪看到好多个十到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子,都是各家夫人带来见世面的,当然,也是告诉来往的人,吾家有女初成,家里有男孩子年纪差不多的,我家女儿可能合适啊。 虽然她早就知道古代说亲就是这么早,可一旦亲眼目睹,还是很难相信,这么小的小孩子,已经开始相亲了? 中午时分,宴会正式开始,宋氏安排的酒席自然没有问题,这席次也分得好,不只依照朝堂男人的官阶,也顾虑了女眷之间的亲疏远近,譬如说,同样来自江南的几位年轻夫人就被安排一起,面前是地道的 江南菜,那几个夫人吃着家乡菜,说着家乡话,都不知道多和谐开心。 第二十五章 一顿饭,热热闹闹,而撤下后,众人移往戏阁听戏,天音团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戏班子,每一段都是掌声如雷。 一出唱完,宋氏便大方的赏了五十两,满厅的女眷也有不少送金锞子过去的,由当家小旦在台上谢过,然后是第二出,依然是那小旦开嗓,只不过从千金贵女变成农家村姑。 闵天雪看不懂,只能陪着,没多久,一个丫鬓上茶时不小心把茶洒在她裙角,那丫头吓得伏地求饶, 闵天雪连忙说没关系,宋氏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发脾气,只能让那闯祸的丫头带着闵天雪去客院换裙子。 客院离桃花园不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唱戏的声音。 闯祸的丫头躬身说:「便是这里了, 四少夫人请进。」 闵天雪进去就要脱裙子,宝意心细,把罗汉床底,屏风后面都巡了一遍,又把门窗锁好,这才跟春花一起替她换衣服。 闵天雪一面解裙子,一面想,古代人就这么麻烦,其实也只让茶水溅到一点,但是就一湿得换,不然会被笑,所以每个大户之家在花园不远处都会有个小院落,便是让客人换衣服用的。 换上新的锦罗珺,把丢脏的收进包袱,宝意打开窗子,却见外头跪着个年轻女子, 十八九岁模样, 梳着妇人发誓,一身石青色锦衣,穿越半年多,第一次看到有人不声不响的跪在门外,闵天雪吓了一跳, 仔细着看眉眼都陌生得很,宋氏请来的女客她都见了一遍,没有她。 春花马上往前一站,[你是谁? 」 「婢子沈氏, 是左武卫将军的妾室, 见过四少夫人。」沈姨娘磕了个头, 「因为婢子身分卑微,不能进入花园,又想找四少夫人,所以才让人泼了四少夫人的裙角,还请四少夫人见谅。」 闵天雪真见不得人家跪,「 先起来说话。」 「谢四少夫人!」沈姨娘又磕了个头,这才在那闯祸丫头的搀扶下站起来。 「你要找我,何事?」 沈姨娘眼圈一红,「婢子斗胆, 想跟四少去人打听二房的嗣子……不知道……不知道康哥儿过得可好 ?少夫人是不是疼他? 」 谁会这么关心康哥儿? 闵天雪试探的询问,「你……你是康哥儿的生母?」 沈姨娘没说话,眼泪却流下来。 那丫头道,「回四少去人,我们姨娘是康哥儿的生母没错,康哥儿出生两个多月就过继给二房,姨娘想哥儿想得都病了,知道四少夫人今日会来,奶娘才帮忙想了这计策,还请四少去人看在姨娘思子分上别 跟大少夫人说。」 闵天雪知道这年轻女子就是康儿生母,心里一软,宋氏是好妻子,好嫂嫂,未来也会是好的宗妇,但对被夺去孩子的姨娘来说,却是个狠心主母, 「放心吧,我不会跟大嫂说的。」 沈姨娘却是没听进去,「四少夫人, 康哥儿可好,他、他现在会走了吧?」 「会走了,还会跑给奶娘追呢,现在已经会吃饭,会吃肉,不过睡前还要喝奶,很健康,沈姨娘放心 ,二嫂对两个孩子没半点偏心,那都是疼到骨子里去的,连喂饭洗澡都亲力亲为,什么好的先给两个娃娃了,夏天时家里还请人来盖了有地龙的屋子,镇西将军府已经五十几年了,第二次盖有地龙的屋子,就是怕两个孩子冬天冷,这些都是二嫂的用心。」 沈姨娘一边哭一边笑, 「小桃,你可有听到,二少夫人对康哥儿这么好。」 闵天雪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我道孩子在自己亲娘身边长大是最好的,但事已至此,沈姨娘还是放宽心,二嫂对康哥儿那是视如己出,你想归想,但不用担心,都是苏家的人,将来肯定有再见机会。」 「是。」沈姨娘泪流满面, 「谢四少夫人。」 【第八章】 马车离开左武卫将军府,才在路上拐了弯,苏子卿顺便问:「怎么了?喜席上遇到讨厌的人?」 「没有。」 「还是有人对你不客气?」 「没有。」 「那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我……我遇到康哥儿的生母了,那年轻姨娘产后才两个多月就没了儿子,大嫂对我一直很亲切,二嫂也是可怜人,可是,我替沈姨娘难过,如果我怀胎十月生了个儿子,却被主母拿去给人当嗣子,我会发疯的。」 苏子卿解释,「大嫂也是不得已, 那几房还在的老爷老太太会给她压力,既然是同一个祖父,血缘如此相近,那就有帮忙传宗接代的责任,大哥还想着升迁,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得罪宗亲。」 「我知道, 只是沈姨娘真的可怜,我也没权利把康哥儿还她,二嫂现在也不能没了康哥儿。」 闵天雪 叹了一口气,「要说怎么不去抱街上的孩子来养,这每年都会有人因为养不起把孩子放在路边等好心人收养,去收养那种孩子不是大家都开心吗?」 「母亲不会肯的。 」 闵天雪心想,又是苏夫人那个老虔婆。 「何况,以前就有人这样,等孩子养到十八岁了,那孩子的生父母竟然告官,想把孩子要回来,他们当初躲在路边偷看,不过想确定孩子有人抱走,没想到抱走孩子的人却走进了京城首富叶家,原来那叶员处有个宠爱的妾室姓林,林姨娘身体不好,始终没孩子,但只不过是姨娘身分,当然不可能有子嗣,林员外怕自己百年后嫡子不愿照顾林姨娘,所以命个下人去街上寻弃婴,想给林姨娘当儿子,将来若自己不在林姨娘也有个依靠。」 闵天雪听着,叶员外没错,林姨娘没错,只不过亲生父母当年都不要了,怎么突然要告官? 「那对亲生父母见儿子被抱进叶家,又打听到居然是给宠爱的姨娘当儿子,所以故意过了七八年告官想认回,不过就是想敲叶员外一笔,不还儿子就给银子,他们要五百两。」 闵天雪怒道。「怎么有人这样, 后来呢?」 「叶员外不给银子,也不还儿子,那对夫妻自然没告赢,只不过隔三差五会去叶家大门闹事,说想见儿子,让叶家很困扰。」 「这种人就应该抓了直接关大牢。」说完, 闵天雪又吸了一口气,好吧,她能了解苏夫人为什么要从苏子威那里过继孩子了,苏子威跟沈姨娘总不可能到镇将军府来闹事吧。 古代对女人真是太不友善了,要传宗接代,要继承香火,好麻烦,没孩子就没孩子呗,养只狗不能过日子吗,非得要有孩子才行,像今天这样,她都不知道该同情谁好,宋氏看她身为媳妇的为难,长辈很多每个都会逼她,她不把庶子送出去,会变成她不识大体,一个未来宗妇不能这样不识大体,沈姨娘也看她身为姨娘的为难, 主母一句话,跟孩子再见遥遥无期,连想打听都不能光明正大。 闵天雪闷闷的问:「你喜不喜欢喝酒 ?」 「喜欢。」 「回去我们来喝吧,我酿了葡萄酒,你一定没喝过,保证好喝。」 苏子卿一笑,「好。」 第二十六章 因为是闵天雪自己提议要喝酒的,所以苏子卿以为她就算不是千杯不醉,那也是百杯不醉,却没想到一坛都还没喝完, 她就喝得眼神涣散,讲话还会大舌头, 后来看看实在不行,扶她上床睡觉,她却拉着他的袖子,说: 「一起睡啊。」 于是就变或这样了一一两人躺在他的床上,衣着整齐,满床酒气。 苏子卿一直想笑,「你都醉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睡?」 「睡不着哇。」 「已经亥正,可以睡了。」 「我、偏、不,你们啊,你们东瑞国的人对女人太不友善了。」闵天雪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喷了他一脸酒气:「可我不一样,我就不听你们的话。」 「什么你们你们。」苏子卿纠正她, [是我们。」 「是你们,呃,不是我们。」 「闵家虽然发迹江南,但江南也在东瑞国。 」 闵天雪嘻嘻一笑,「可我不是九娘啊, 我啊,我叫天雪。」 苏子卿怔了怔,什么意思?闵家不是嫁个庶女给他,是找个旁支来结亲吗? 他对本家旁支没那样多的意见,只不过闵天雪的家人去哪了?一个旁支姑娘成了一品夫人, 多大的殊荣,家人没道理不上门寻亲啊? 还是说,她连旁支都不是? 古书有记载, 历代和亲之公主,取大臣之女,由皇帝认为义女,然后以公主名分出嫁一一会不会闵家当年连个旁支也不愿给,所以找个了女子冒充是庶子的庶女,披着嫁衣过门? 但她又说自己姓闵……特意找一户姓闵的人家吗?万一将来事迹败露也可以硬说是旁支的旁支,反正同姓一家亲。 「嘿, 跟你说,我爸妈离婚了,因为两人都各自有处遇,你说好不好笑,居然同时外遇耶,所以离婚时没人要我,我跟外公外婆住。 我二十岁时,外公生病住院,外婆因为照顾太累,自己病倒了,他们两个在一个月内前后离开我,然后我就自己住了,我那个过年才会回来的妈直到丧礼完毕才出现,她是来要房子跟外公外婆的遗产的,说我已经高中毕业,让我别念大学,找个地方上班养自己,房子她咬卖,因为她现在的男人说要做生意,我念书时特别羡慕一种人,就是那种有爸妈疼爱的孩子,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 苏子卿完全听不懂眼前的女子在说什么,什么叫离婚,念大学又是什么,她就算只是旁支,母亲也不该这样离谱啊。 虽然有一半听不懂,但是另一半他却知道一一这个自称闵天雪的人跟着祖父母生活,祖父母双亡后,母亲想卖房子。 真是太离谱了,没照顾过孩子,居然连最后的栖身之所也要拿走,难不成她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才嫁入苏家守寡? 看着闵天雪醉醺醺的样子,苏子卿心中涌起一股难有的怜爱,想着,你没家人了,从此以后我当你的家人吧,虽然你现在讲的话我不大懂,但以后一起生活,日子久了总是能听懂的。 「你知道吗,被爸妈爱的孩子有一种光华,充满自信,无所畏惧,一个被爱的孩子是不会害怕的,因为知道自己有一个最坚强的后盾一一家人,成功了可以一起分享,失败了会给他再出发的勇气,我就没办法,外公外婆虽然爱我,但我又忍不住会去想,自己是被爸妈遗弃的,我妈不爱我,她知道卖了房子我就没地方去,但她还是要卖。 「只能说我外婆太聪明了 ,她早就把房子过户给我了,也开了一个我的户头,外公外婆都会把每个月用剩的钱存到那户头里,十五年,总共有三百多万,很多,我可以念完大学,还去念硕士,我妈说没关系,她是法定代理人,还是可以卖房,很好笑哦,她连我满二十岁了都不知道,然后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能算监护人了,跑去学校闹事,说我不孝,不管她的死活,人可以颠倒是非黑白成这样,她就是要房子,不管我是不是无处可去,重点是她的男人要创业,她只想讨好那个男人。」 苏子卿的爱又被这些不曾听过的东西给打散了,觉得有点懂,但大部分不懂,这些都是什么,户头?硕士?这些未曾在东瑞国出现的东西1 但她说起来这样理所当然。 闵家有旁支在异族生存吗,南疆那一带有一些异族人,家族关系比较松散,规矩也不像东瑞国这样。 他要糊涂了,这闵九娘,不是,是闵天雪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在大学,最开心的就是做影片了,我超喜欢料理,做菜的时候都不会想起报告,也不会想起教授的脸,为了要拍影片你知道我还学做了什么吗,剪接,上字幕, 配音乐,当时只觉得做这件事情很快乐,很抒压,没想到穿越后居然靠了这个发财,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原来是这种感觉,随便做一个西班牙海鲜面,马上变神厨,富贵酒楼的堂柜每次看到我就像看到仙女,对我比对他娘还恭敬,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穿越,但多亏料理,我觉得找到一点意思。你喜欢吃辣对不对,我会做好多种泰式跟韩式料理,我以后做给你吃,嘻嘻。」 苏子卿现在不想吃,他只想搞懂是怎么回事,她是醉了,但酒醉不都是说真心话吗,穿越? 意思是穿过,跨越吗? 穿过哪里?跨越了哪里? 他内心隐隐有一种想法,但又觉得太荒谬了,不敢承认。 不可能那样的,太奇怪了…… 「嘿,我在穿越之前,一直以为穿越是骗人的,没想到是真的,我在自己的世界过得好好的,突然咻 的一声跑到这里,还借着闵九娘的身子活过来,唉,她也真的很可怜,才十八岁就被逼死,我对她既感谢 ,又愧疚,但又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们都姓闵,而且还长得一样,我是我,但我却继承了她的记忆 跟感情,你知道吗,我着到这九娘的生母程姨娘时,眼泪很自然就落下来了,想说「娘,我好想你」,唉 ,我刚穿越到这里时,还会想着有一天醒来就回去了,这样过了一个月,我才知道,瑞凡,我回不去了, 哈哈哈唉你不知道瑞凡梗喔 ,就是 ……好难解释。」 苏子卿呆住了,真的呆住,他一一终干听懂了。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闵家旁支的姑娘,也不是在南疆长大,她是魂魄从别的地方移动而来,依附到了闵九娘身上。 她叫闵天雪! 闵天雪大喜,有钱人家动作就是快,小厨房没几天就盖好了,扛开窗子还是后园景色,以后她就可以边做菜便欣赏风景啦。 东摸摸,西摸摸,等把灶台摸上一遍后,喜孜孜说:「四爷人在哪?」好去谢谢他。 宝意道:「四爷早就出去了,刚回京城时,还能说调养身体不出门,这都一个月了,总有些长辈处需要拜访。」 哇,真好,他都自己去了,没勉强她耶,耶耶耶。 「湘琴,去厨房拿只大公鸡,我教你做麻鸡。」 至于地瓜粉,辣燃等东西,她的小厨房本来就有,不用去大厨房拿。 第二十七章 苏子卿对闵天雪好,所以湘琴去拿公鸡也没受到刁难,闵天雪卷起袖子这就做了起来,怎么裹粉,怎么油炸,酱汁比例,一出锅,就是满厨房的麻辣香。 春花好吃,吞吞口水说,「这要能有碗白饭来配,不知道多好。」 「就你贪吃。」 闵天雪只用了一只鸡腿,另一只鸡腿就让湘琴试了,然后又用左右鸡胸肉做过,直到觉得味道满意了,她便打算带人出门去富贵酒楼。 苏子卿说她能坐他的马车,她也就不客气了,天气转寒,秋露深重,能在大马车中舒服得多。 马车辘辘往城西闹区而去,车行莫约一刻钟,马车突然停下,外头马儿一阵嘶鸣后原地踏蹄。 「王叔。」宝如喊着车夫名字,「怎么了?」 「路上躺着一个乞丐,请四少夫人等等,我过去赶人。」 主仆四人和青姨娘在马车里等着,突然有人拉开锦帘跳了上来,手中长剑往前一伸,便要往闵天雪身上刺去,电光石火间,秋月连忙伸手往前扑挡, 「小姐危险。」 那剑被她一握,歪了,原本要刺进胸口的偏往肩膀,闵天雪只觉得一阵难言剧痛,低下头看到明晃晃的长剑居然穿肩而过,鲜血泪泪流下,不太明白谁这么恨她? 宝意跟宝如是武将家的大丫头,两人也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武术,此刻见危险,一人拿起茶几,一人拔下簪子便往前扑去。 长剑卡在闵天雪的肩膀,那人手上没了武器,又见两个丫头发疯似的狠打,一时间也不敢恋战,跳下车子一声呼哨,便有匹马过来,很快翻身上马走了。 青姨娘连忙往前,「姑娘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痛死了, 好痛,「秋月, 秋月怎么样?」 秋月两只手鲜血直流,却顾不得自己,哭说,「小姐可怎么办, 这剑这样长,会有疤的。」 闵天雪疼得直吸气,还是强打精神,「我没事, 别哭,青姨娘,找两块干净的布把秋月的手给包好,王叔呢?」 刚刚从外面察看回来的宝意低声说,「王叔跟我们的马都被斩杀了。」 闵天雪的伤口实在痛得不行,连呼吸那轻微的震动都是一阵剧痛,三个头都才十岁,早就慌了,自己好歹是穿越人,年纪上大得多,于是打起精神,「宝意, 你脚程快,你回将军府求助,宝如你在路边看看,如果有马车经过就拦下来,跟他们重金买马,快去。」说完这几句话,已经喘了起来。 宝意跟宝如连忙领命。 秋月哭着爬过来,「小姐, 婢子先帮你把剑拔了,你忍着点。」 「别,别拔。」拔出来就失血过多了,「记得, 就算我昏了也别拔,等大夫来,还有,青姨娘也听着 ,大夫如果要看伤口就让他看,不要管男女之防,不管夫人说什么,四爷说什么,都先保我的命。」 「是。」青姨娘看着闵天雪今天出门明明穿着杏黄色的衣裳,此刻却变成大红色,心里很疼,看着她额上有汗,连忙掏出绢子擦,「姑娘别说话了 ,省点力气。」 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毕半,闵天雪闭上眼睛休息。 奇怪,自己来到这边一向低调,到底谁要杀她? 要说最看她不顺眼的,首推苏夫人,但把媳妇弄死在儿子的马车里,这也太蠢了吧,苏夫人虽然脑子装水,但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然后她真的给过难看的,就是老太太,自从闵三老爷从闵家分家后,闵老太太几次递帖子她都没理, 但闵老太太不过就是个商家妇人,应该没大胆到敢谋杀朝廷诰命夫人。 二嫂温氏吗?自己命人偷画康哥儿画像给沈姨娘的事情被她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夺了人家怀胎十且的儿子,给张画像不算过分吧,而且温氏只是比较八卦,也不是真的坏人。 闻香下马楼的老板?他送过好多帖子过来说想拜访,都被她拒绝了,闻香下马楼跟富贵酒楼原本是城 西两大酒楼,各有所长,生意也都差不多,但自从富贵酒楼开始用她的菜谱之后,生意蒸蒸日上,不但天天高朋满座,现在还得预约才能进入,一次干两起跳,能进富贵酒楼,俨然变成一种经济跟地位的象征, 闻香下马楼生意一落千丈,这老板肯定恨她,但胆子会这么大? 不对,应该不是这些人,东瑞国没几个一品夫人,一但她死了,朝廷为了面子肯定追究到底,杀她的人,不害怕朝廷追杀。 什么人不害怕朝廷追杀? 流寇,盗匪,还是一一 闵天雪睁开眼睛,「青姨娘,你还记不记得刚刚那人说了什么?」 青姨娘想了想,「他什么都没说。」 对,他都恨到要杀我了,却连骂都没骂我。 闵天雪不断在心里问, 为什么,一定是他如果开口, 她就会知道什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不是我们东瑞国的人,青姨娘,如果四爷问起记得跟他提这个。」 「是,奴婢记得了。」 一旦想通一个关键,所有的事突然间就都清楚了,闵天雪趁着还有力气说:「还有, 他的马全身乌黑 ,一点杂毛都没有,一般马匹可没这么好看,听见呼哨就会过来,可见是战马,这人跟四爷有仇,看到四爷 记得提醒他。」 「奴婢都记得了,姑娘歇会,省点力气。」 闵天雪喘着气,心想,自己这次是被当或代罪羔羊啦,早知道不坐苏子卿的座车了,那人肯定是认车杀人。 一边忍着肩膀传来的疼痛,一边想着,无妄之灾。 苏子卿,你最好把犯人找出来,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闵天雪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阵钻心剧痛,然后有慌乱的声音说。 「快快快,把药粉洒上,紧紧绑起来。」 「大夫,这药粉不管用,血一神就散了。」 青姨娘哭泣的声音响起。 「那就再多洒一点。」 唉,得救了吗?天啊终于得救了,大夫在治了,青姨娘别哭,我一定会活下来的,我已经死了一次了,够了,这回我要长命百岁。 闵天雪只觉得倦意涌上,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给她喂药。 然后又是喂药,还是喂药,再是喂药,闵天雪觉得自己每次快睡着就被扶起来喂药,偏偏人倦得很, 连眼睛都睁不开,耳朵听到几个人放轻说话,可也听不清楚,有人给她擦脸,擦手,然后帮她的伤口换药 那粉不知道是什么磨的,每次一撒下去都是一阵抽痛,但痛好,痛代表还活着 。 身体还是一动就疼,可是没再听见哭泣的声音。 偶尔会有人在她身边交谈,一个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另一个彷佛听得津津有味,连连追问附和,讲她幼年事的应该是青姨娘,但谁听得这么开心啊? 又是喝药。 刚开始药很浓的,苦得难以下咽,现在似乎淡了些,剂量减低应该是好些了吧,可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她觉得全身都僵硬了,很想起来,可是眼晴睁不开。 第二十八章 她一直睡得很安稳,但这几天却睡得不太好。 身体很热,真的太热了,忍不住把被子踢掉,才稍稍觉得谅快,那被子又盖了上来,热,她再踢,干嘛,到底是谁一直要给她盖被子啦。 闵天雪怀着怒气睁开眠睛,却对上苏子卿欣喜的眼神,「九娘, 你醒了?」 对,她终于醒了。 想讲话,喉咙却干得很,苏子卿见状,连忙倒水过来,闵天雪渴极了,直喝了三杯水才好些。 趁着他不注意,她偷偷把锦被塞到一边,没想到他放好茶杯后,马上又把锦被拉过来,「欧阳大夫交代,要盖好被子。」 「我觉得有点热。」 [你发热了 ,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盖, 到时候会病得更重。」大抵是觉得自己语气严厉, 苏子卿放轻了声音,「就这几天,忍着点。」 闵天雪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于是点点头。 「那日行刺你的人已经抓到了,多亏你交代青姨娘的那些话,衙门循线很快找到西夷人藏匿的地方, 一次捕获了十五人, 都是这半年跟着商队陆续进来的,想着等人多些,攻入大牢救大皇子,没想到有人沉不住气想杀我。倒是暴露了行踪,让衙门速个正着。」 闵天雪精神一振,「 果然是西夷人? !」 「是,因为我抓了西夷大皇子,所以他想替大皇子报仇,你这次是代我受过了,还好你命大。」 苏子卿没说的是,还好她命大,他也命大,不然他就要失去她了。 她是借尸还魂之人让他很惊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用走亲戚的方式来逃避了好几天,可当看到她血淋淋的在马车里,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怕,怕她死了,这个像乔木般的女人如果不在了,他是不 会遇到第二个的,不会有第二个这么有趣,这么生龙活虎,这么生气盎然的女子。 他很明白,这女人绝对不会像一般女子对待丈夫那样讨他开心,可是他愿意讨她开心。 她不是闵九娘也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也好,他都不介意了,只要她还是她就好。 闵天雪道,「西夷总不可能真的只派了十五个人过来,会不会这群人只是故意要引起注意,为的就是让朝廷以为他们已经全数被擒,继而放松对西夷大皇子的看管,真正的精兵就等这一刻?」 「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已经把大皇子挪了地方,现在除了皇上,我,以及看管的那批侍卫,没人知道他在哪。」 闵天雪心想,这家伙真厉害,她是看了无数战争剧,无数朝廷剧,这才觉得可能有这一招,他居然能有同样想法?真不愧是二十岁就深入敌营抓到西夷大皇子的人。 慢着,她觉得苏子卿有点不太一样,好……瘦了点。 脸凹了,脸上那刀疤显得更大。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他,莫非他一直守在床边吗? 「小姐!」去端药回来的秋月见自家小姐已经坐起,把托盘往桌子上放就扑了过来,眼圈一红,「小 姐醒来就好了,这都一个多月也没睁眼,婢子真怕小姐醒不来。」 闵天雪一惊,「一个多月?」 她看向苏子卿。 他点点头,「今天是第四十天。 」 她伸手按住左肩,难怪觉得不是很疼了,原来已经养了四十天。 「小姐醒来就好了。」秋月抽抽噎噎,「那日宝意回府喊人,我们等了快半个时辰,四爷骑着马一到立刻把我们马车的峦头套上自己的马匹,一路快跑回来, 小姐被抱下马车时,整个上身都是血,还好欧阳大夫已经在府里等着,马上就给小姐拔剑敷药。」 闵天雪温言道,「这阵子辛苦你们了 。」 秋月抹着眼泪摇头,「是四爷在顾着呢, 婢子们也不过煎煎药,小姐的药都是四爷换的。」 闵天雪一呆,是苏子卿换的? 难怪觉得他瘦了,四十天耶,照顾着迷迷糊糊中的自己,不知道费了多 少力气,她只觉得心里一软,神情柔和起来, 「辛苦你了。」 「你醒来就好。」苏子卿微微一笑。 闵天雪觉得很温暖,爷爷奶奶过世后,她就是自己照顾自己,自己骑摩托车去看医生, 发烧时贴着退热贴煮粥,有次脚被摩托车架压到,痛得她当场飙泪,但 因为考试,还是忍痛去了学校,直到两天后去骨科照了x光,才发现是骨裂,需要休息,可她还是自己包办了所有家务,自己洗衣,自己煮饭,自己倒垃圾,因为她就是一个人,没人会帮她,没人会心疼。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没家人,没想到穿越后会有人这样悉心照顾她,整整四十天,她眼晴一睁开就看到他,内心有什么被触动了。 那个只有疤痕的地方,好像慢慢痊愈起来,闵天雪,有人担心你呢,有人在照顾你。 还受着伤,但她却觉得,这是她穿越以来最美好的一刻,苏子卿,你真好,明明是美女的脸孔,但却因为看刀疤而显得男子气概干足,虽然瘦了,但还是有种少年人特有的张扬,那样好看…… 闵天雪心里一跳一一喔,不! 少女心,不准跳。 少女心没听她的话,还是扑通扑通跳着。 扑通,扑通! 耳边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说, 他真了不起, 当初因为前锋被收买而被擒,在严刑拷打的地牢中活了下来,还逃出生天,然后杀了那个叛军,其实这时候他只要提头回东瑞,一样是大大封赏,可是他没有,他选择身无分文的待在西夷,等待那一击即中的的机会,一个一品将军之子,在西夷大皇子府当了一年多下人,只为了等那个时机,以换取边界的和平,旁人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他却做到了,也创造了一门 两品的殊荣。 小声音变大了,那算什么,重点是他真温柔啊。 现代男人要让他顾老婆一个月都未必做得到,何况男尊女卑的古代,这代表,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他怎么这样笨拙,喜欢她都不对她好一点吗,要不是他顾了她四十天,自己又有现代人的小聪明,她哪会知道。 那个小声音不听话,越来越大声,闵天雪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脸这样红? 」苏子卿连忙把她摁下,又把被子拉上,吩咐秋月,「快点去请欧阳大夫。」 闵天雪缩入被子,「不,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伤口未愈,又突然发热,这可凶险得很,秋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第九章】 闵天雪既然醒了,伤口很快痊愈起来,她发现自己真的深受上天眷顾,爱她的人很多,不只苏子卿瘦了,就连青姨娘也瘦了一圈。 青姨娘当了一辈子工人,对主仆分际很是遵守,闵天雪知道要怎么对她最高兴,便跟她撒娇要吃的, 她拿了个小炉子隔水在廊下蒸燕窝,蒸得变透明,拿进去给闵天雪吃,见她吃得香,老老的脸上满是笑意。 第二十九章 「姑娘昏睡了四十天,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可得多吃些,这才好得快。」青 娘笑咪咪的说,「晚上奴婢做个鲜虾炒豆跟鲈鱼汤,睡觉前再喝碗桂花杏仁露,一定要把姑娘补回来。」 闵天雪微笑,「好, 都听姨娘的。」 青姨娘拿出手绢给她擦擦嘴角,闵天雪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笑说,「青姨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不用跟我客气。」 两人名义上是奴婢跟小姐,实际上则是祖母跟孙女,青姨娘有多疼她,她都知道,有什么好不能开口的。 「这次姑娘受伤,多亏四爷照顾,这本来不是我一个奴婢应该说的话,只不过机会易逝,姑娘可要好好把握。」 闵天雪心跳快了起来,「青姨娘是让我主动些?」 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个古代人在喜欢她,自己也对他很有好感,以前觉得不见面很轻松,现在则是会想念,总觉得,唉,什么时候会过来啊,过来后又会想,唉,这么快就两个时辰过去啦,真不想他回 他自己的厢房,她的床很大,一起躺着睡啦,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是,姑娘能开窍是最好的了。」青姨娘坐在床沿拍着她的手, 「姑娘现在虽然生意做得好,不过这生意哪能做一辈子,女人啊,还是得有个孩子才是正经,看二少夫人膝下的平哥儿跟康哥儿那样活泼可爱,姑娘就不会想要个吗?小小的娃娃抱在手里, 那可是拿天下来都不换的,姑娘长得这样好着, 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俊秀无比。」 居然讲到生孩子。 古人说含蓄很含蓄,但说豪放也很豪放,青姨娘这样谨小慎微的人,说起生孩子也是开放得很。 「奴婢知道姑娘想以后回到闵家后招赘,可是愿意让女子招赘的男人肯定是没本事的,五小姐的父母舍不得女儿嫁出去,她也招赘,千挑万选选中一个好吃懒做的,整天偷妻子的首饰,男子但凡有一点骨气,哪会入赘靠女人吃饭呢?」 闵天雪想想,青姨娘说的也没错,能招的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就是些幻想自己有日高中的穷书生, 现代的女子都自立自强要aa了。 何况古代男子,能靠自己肯定不想靠别人,靠别人就是因为没办法靠自己啊。 这种男人,自己会喜欢吗?愿意帮这种人生孩子吗?还要互看一辈子。 「四爷可好了,年少有为,还是国家栋梁,可真是百里挑一的人选,姑娘脾气变得这样刚硬,丈夫如果是庸碌之人,日子也美满不起来的,奴婢看,四爷跟姑娘是良配。」 「青姨娘真这样觉得?」 「那是当然,四爷果敢,姑娘聪明,可是天造地设,姑娘病了四十天,四爷就照顾了四十天,这情意可真没话说,姑娘趁着养伤时多撒撒娇,过得四爷欢心,等身体好了,找个好日子圆房,正式成为苏家的 媳妇,至于苏夫人的话,真不用管的,姑娘只要抓牢四爷的心,就什么都不用怕。」 圆房?可他不行钦。 当初在批踢踢上看到那个说自己身体不好的原po,问遇到对自己也有意思的女生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闵天雪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比较好,她觉得不管说可以追求女生,还是不能追求女生,都各有道理,但她现在有答案了,可以追! 性很重要,但不是一切,不然顶思族就不会崛起,对有的人来说心灵上能契合,生活也很快乐。 她刚刚仔细想了想,如果两个男人,一个不能人道,但却功绩彪炳,万人称颂,对她温柔照顾,让她心生尊敬,一个除了性能力之外,庸碌无为,三餐靠她张罗,这两人真要选一个,她选前者。 她记得看过一个恋爱理论,大概是这样说的,男人对女人的爱情中要带着怜爱,女人对男人的爱爱情中要带着尊敬,这样才能圆满。 她觉得在她对苏子卿的看法上,这个论点很符合。 唉,苏子卿陈怎么还不来? 自从发现管不住自己的少女心后,闵天雪也懒得管了,就让它扑通扑通吧。 闵天雪的伤好得很快,醒来后没几天就已经活动自如,自己推开梅花纹窗后,发现冬天已经到了,之前因她醒来时发着烧,并不觉得冷,直到见到院中银装素惠,才有冬天的实感。 风起,一阵刺骨寒意,绕是雪景更美也不想欣赏了,连忙把窗子关起,跳着步子回到床上,台北出生的她只有去欧洲旅行时看过雪,但那冷也没几天,自己既然穿越到东瑞国,这里冬天又是一雪三个月,还 是要盖有地龙的房间比较好,太冷了,炭盆根本不够看,而且炭盆让房间好干,她会一直流鼻血。 正在想要在哪个房间改建,门呀的一声开了,她转过头,见苏子卿提着一个大红漆盒绕过屏风,宝意连忙上前接过放在桌子上,替他脱掉大擎,奉上热茶,然后退到旁边去。 耶耶耶,他来了,开心。 闵天雪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少女心的驿动,感觉像初恋一样,看到人就高兴,等不到就失落,然后又觉得自己很好笑,又不是少女了还这样,可没办法啊,她真无法控制。 而且明明病中憔悴,还想打扮给他看,后来是青姨娘说憔悴好,女子病中的苍白会让人我见犹怜,想想也有道理,前生她什么都能自己打理好,赵国胜就觉得她一个人也没事,到这里又完全不怕苏夫人,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刚硬,怡好趁这机会展现自己娇柔的一面。 嘿,她不是不想装,真喜欢上一个人,她是愿意装一装的。 「今日可好些了?」 「嗯。」 说句没良心的,闵天雪很感谢那昏睡的四十天,把伤口几乎养好了,不然真要痛死她,一剑穿过啊,武侠片要有人这样被刺过,通常就要领便当了,她居然还活着。 活着真好。 死亡,一次就够了,不要来第二次。 「那是什么?」 她看着桌子上的大红漆盒。 苏子卿喝了一口茶,「你的诰命露帔。」 「你去跟婆婆拿了?」 苏子卿云淡风轻的点点头,「那本来就是赐给你的, 怎么能一直放在母亲那里。」 数月前,西夷大皇子解送回京,皇上大喜之下赐了苏子卿一品车骑将军,妻子闵氏为一品诰命夫人,所有的东西都随着圣旨一起进入苏家,当时的闵氏还是原先那个怯懦的闵九娘,她什么也不敢说,就眼睁睁看着婆婆代为保管她的一品霞帔。 然后闵天雪来了,她不屑,当然更无所谓,苏夫人爱就给她吧,只不过随着皇后的赏菊宴接近,她有点着急,礼仪嬷嬷说,入宫得穿上霞帔,不然视为失仪,会挨扳子的,闵天雪知道自己该去苏夫人那里把 霞帔拿回来,但又很不想让苏夫人看发作的机会,于是一直拖,一直拖,然后她就被刺伤,赏菊宴在她伤后办,她自然是不用入宫,两种意义的逃过一劫,不用求苏夫人,不用跪皇后。 「九娘。」 闵天雪含笑看着他,「嗯?」 第三十章 苏子卿挥手,宝意退下,离开前把门关上。 「我知道你跟母亲定下三年之约,不过我希望你考虑考虑,留在羽光院,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苏子卿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说这些话的时候涨红了脸,看得出来是鼓起勇气后的不好意思,这是闵天雪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内心觉得很可爱,又有种想调戏他的感觉,于是着他问,「你打算怎么 对我?」 「我绝对不会要贵妾姨娘。」 哦,不错,像苏子远虽然身体不好,却也娶了六房室呢,温氏整天跟姨娘斗得你死我活,没一天安生。 「还有呢?」 「如果你跟母亲有争执,我绝不愚孝。」这个赞, 「还有呢?」 「如果再次出征,我一定保重自己。」 嗯嗯嗯,讲到重点了,[最后一 个是我最想听的。」 「我知道刀剑无眼,所以一定会小心,不会愚勇。」 苏子卿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情,这很难启齿, 但他也得说: 「最后一件,也是最董要的。」 「我听着呢。」 「就是,我的身体跟一般人不一样……」不好看,应该说很难看,因为满是刀疤。 别说女人,第一次到前线的军医看了都吓一跳,何况他被西夷俘虏后,足足被刑求三个多月,那伤更严重了,几乎没一块好皮,大腿其至有两个碗大的凹洞,他的身体像怪物似的。 天雪连忙打断他,[我不介意。 」 虽然男人的价值不在于那方面,但说出来还是挺伤自尊的吧。 看苏子卿还是脸色一暗,闵天雪笑着说,「你很好, 我上次去大嫂那里赏花,那些夫人知道我是车骑将军夫人,人人都对我热情得不行,庄夫人说,庄大人总算不用烦恼征兵问题,原本稀疏的头发都长一些出来了,洪夫人说,洪大人自从开始管粮草后,没一天好睡,原本两百多斤的胖子居然瘦到只剩下一百斤 ,还好停战了,不然为了身体着想就只能辞官了。」 「还有啊,我常常去昭然寺上香,那些乞儿总是塞些莲花灯给我,然后喊着要银子,强迫我买,后来 知道我的丈夫是鼎鼎大名的车骑将军,还是塞莲花灯给我,却一哄而散,不要银子了,说是谢谢将军保卫 家园。」 「我不介意你的身体如何,对我来说,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苏子卿看她的头发,十分欣喜,「天雪 。」 天……天雪? 闵天雪一颤,「你、 你喊我什么?」 「我知道你是这天雪。」苏子卿温和一笑,[我们喝酒那天, 你醉了,什么都讲出来了,不用怕,我都知道。」 「都、都知道?我跟你们……真的不一样,我真的来自很久以后。」 见她紧张,苏子卿笑着安抚她,[我在西疆多年,听过起死回生之术,据闻若是命不该绝,魂魄就能依附重生,只不过都是听说,没真见过,那日听你醉后言语,我便知道那是真的,你说那叫穿越,我想我懂那意思,穿梭时光,越过疆界,从很久以后到了这里。」 「我不是妖,也不是……」 「我知道,你是人。」苏子卿握起她的手, 「你是闵天雪,是闵九娘,也是苏闵氏,不用怕,我知道我不会怎么样的。」 闵天雪抓着他的手,「 你不怕吗?」 「不怕。」 神奇的,两个字就让她安下心来,有人知道了,而那个人说:不怕。 把事情说开后,闵天雪觉得日子简直在云端,每天醒来,吃着青姨娘张罗的丰盛早餐,然后就等着苏子卿来看她。 闵天雪现在懂办公室的大姊姊们为何都爱小鲜肉,小鲜肉真是养眼啊,苏子卿对她笑一笑,她就觉得要飞天。 她小时候的事情在那天醉后已经讲得差不多了,于是缠着他讲他小时候的事情一——既然打算在苏家住下,总得把苏家搞清楚。 已故的苏老将军名为苏错,为什么堂堂将门之子取了一个错字,因为他的生母是个丫头,还是个主动爬床的,所以人一出生就被命名为错,生母也被迫服毒身亡,到了三十岁,西疆战事文起,苏家照例要往 西疆送人,他的嫡母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去那里,于是把这庶子送去,没想到苏错凭着股狠劲,自己领了前锋令,打了胜仗不说,还追逐敌人百金里,大大的鼓舞了西疆的土气。 因为苏错为人勇猛,重义气,所以将士用命,在西疆八年,战功无数,二十五岁回京,钦赐五品,他的嫡母在宗亲压力,不得不把他寄到名下,苏错正式成为嫡子,娶了宰相的女儿,有了宰相的朝堂势力帮衬,苏错理所当然平步青云,最后甚至接下了虎符,或了新一代的镇西将军,父母相继亡故后,他做了一件惊朝堂的事情……把两个嫡兄分家出去。 那两个嫡兄自然不愿意,还求宗亲出面,说凭什么把嫡子分出去,可是在名门世家,只有当权者能说话,苏家是苏错这个镇西将军当家,所以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不分也得分。 苏错有两个儿子,长子苏定国,次子苏定邦。 苏定国十八岁就殉国,留下上个遗腹子,一落地生母就血崩而亡,苏定邦见哥哥的孩子竟没人照顾, 于心不忍,于是抱到自己膝下扶养,取名为苏子威,是苏家名义上的长子。 两年后,苏定邦跟正妻苏夫人生下苏子远,然后是通房所生的苏子正,不过苏子正身体不好,并没有长大,最后就是年纪最轻的苏子卿。 苏定邦三十三岁时,苏错战死,妻子因为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苏定邦成了新一代的镇西将军,提拔苏子威不遗余力,苏子威也很争气,十六岁就建了战功,受封左武卫将军,也就是这时候有宗亲出来表示,既然子威已经成年,有了功名,皇上还赐了宅第,是不是回到苏定国那支比较好。 于是寻了好日子,上香,分祠,苏子威的父亲又变成苏定国,至于苏子远,大家都没改排行,还是叫二爷,因为算命的说,他身体不好,扛不起长子之责,硬要当长子,那只会折福,所以即便苏子威已经回 归苏定国膝下,苏子远依然是二爷,苏子卿也依然是四爷。 至于苏错的几个堂兄都还在,妻子们也都还在,要是族中有事情,一定会出席,老人家什么都不缺,就缺表演舞台,因此他们很乐于评断公道,但苏家现在的族长跟宗年纪都很大了,最近似乎在商过着要把这位置交给苏子威跟宋氏。 苏家的故事说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但却是苏家一部分人六七十年的人生,然后闵天雪真的觉得很好笑,苏夫人这么把门第当一回事,但她公公苏错就是个庶子啊,不管他后来是不是被寄入嫡母名下,都不会改变出身,苏夫人不会不知道苏家历史,还这么看不起她。 然后苏子威回归苏定国那支,虽然说是宗亲的意见,但谁这么闲啊,怎么看都有苏夫人运作的痕迹在里面一一苏子远身体不好,苏子卿还小,万一丈夫器重苏子威怎么办?万一苏子威当家后像苏错,整碗端走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 只不过没想到苏子远身体不好,苏子卿……然后从宋氏那边过继平哥儿跟康哥儿,等于绕了一大圈,结果这个家还是由苏子威那一支来当。 苏夫人真的是没事找事的最佳范例。 像她就很好啦,不会有孩子,也不打算过继孩子。 对于小婴儿这种生物,她不特别喜欢,但也不讨厌,抱持着有很好,没有也没关系一一不过不知道苏子卿怎么想耶,要找时间沟通一下,万一他想要有孩子,那他们就去收养弃婴,总之,不能抱有娘的过来 养。 闵天雪病中时, 苏夫人派丁嬷嬷过来送过几次补品,然后最后一次说:「四少夫人如果身体无恙, 还是要去满福堂跟夫人请安。」 苏夫人话都说这么明了,闵天雪也不好再装死一一既然打算跟苏子卿过日子,就不能再把她当路人, 而且她也有件事情要跟苏夫人说。 于是等雪停的日子,闵天雪早早起床,画眉,点唇,打扮妥当,穿上银貂裘,秋月怕她冷,在她手里塞了个暖炉,饶是如此,一推开门,那冷风扑面而来,冷啊,天气好时不觉得,天气冷时真觉得羽光院跟满福堂太远,而且因为是武官宅邸,没有府内马车这种东西! 千辛万苦总算到了满福堂,一进花厅,满室温暖,房内几个炭盆烧得火红,房中香气袅袅,隐隐是青竹香,富丽堂皇的花厅中,温氏已经到了,身上穿着一件翡柔绿袄子,青白色凤尾裙,头上插着双凤衔珠长簪,显得十分富贵喜气,见到她马上过来, 「四弟妹身体可舒畅些了?」 「多谢二嫂送心,已经无恙了。」 「那就好。」温氏拍拍她的手,「听人说四弟妹被抱下马车时满身血,能没事真是苦萨保佑,年前我还要去昭然寺给康哥儿跟平哥儿平安,到时再约你一道去上香?」 「好。」闵天雪环顾花厅, [怎么没见到两个哥儿?」 「天气太冷,跟婆婆说了大冬天就不抱孩子过来,不然怕着凉。」 「二嫂对孩子真好。」 温氏笑得开心, 「自己的儿子,不对他们好,对谁好。」 闵天雪觉得古代女人真的很神奇,她在闵九娘的记忆看过,温氏一直是个愁眉苦脸的妇人,很瘦,气色不好,可自从平白得了两个儿子,别说人变得精神,就连身体都胖了些。 那么至少沈姨娘可以放心些了吧,虽然说自己能做的不多,但透露一点康哥儿的近况还是可以的。 廊间垂帘晃动,丁嬷嬷的声音传来,「夫人到了。」 闵天雪跟温氏连忙回到自己位置坐好。 苏夫人见到她,露出不满的神色,但终究没说什么的在中间的椅子坐了下来。 「媳边温氏见过婆婆。」 「媳妇闵氏见过婆婆。」 苏夫人嗯了一声,沉着声音说:「老四媳妇啊, 老太婆总算把你给盼到了,你还真尊贵,一病就是这样久。」 嗯,是她熟悉的苏夫人没错,「回婆婆, 媳妇被一剑穿身而过, 自然是养得久的,那些西夷人恨透了四爷,又怎会对媳妇手下留情。」 这番话是提醒她,自己可是无妄之灾,本来要倒霉的可是你自己的儿子哦。 果然,苏夫人露出被噎到的样子,悻悻然道:「都坐下吧。」 然后闵天雪看到,许诗雅跟许小雅都跟在苏夫人身边。 这就奇了,许诗雅就算了,本来就是苏家姨娘,许小雅算啥?都快过年了怎么还不回自己家一一原本她也是同意收许小雅为贵妾的,不过她现在不想了,她的世界不能有平妻贵妾,姨娘通房。 由于快过年了,因此讲的都是过年之事,年节来往,朝廷命官送什么,那几个还在的伯叔长辈要送什么,初一到元宵要准备哪些菜,还有,过年前得找一天上昭然寺施粥。 温氏已经当了十年的苏家媳妇,自然都懂,闵天雪却是满头问号,但仔细想想,反正苏夫人也不会交代她,随便听听就好。 如此一说,便是半个时。 有了这个发挥舞台,苏夫人说得很高兴,语毕还加上一句,「你琢磨琢磨,还有哪里不周到的?」 温氏谦虚,「婆婆做事哪需要媳妇琢磨,这么多年,媳妇只要听话,过年就稳妥了。」 「老四媳妇,多跟你二嫂学学。」 唉,「是。」 「你俩可还有事情?」 「有的。」温氏连忙说, 「便是我房中的小雀,二爷说喜欢,想收房,媳妇也不想拂逆二爷的意 思,只不过这名分却不好拿捏,给姨娘是太高了,毕竟是丫头出身,怕其它姨娘不服气,但算通房,却又太低了,二爷不想委屈小雀。」 「给个姨娘吧,难得他喜欢,要什么就开库房拿,要是有人跟你说,便告诉她们,那是我的意思。」 「是。」 闵天雪傻眼,苏子远卫要纳妾? 苏子远这样一算,就有十个妾室了,妈啊,他到底对谁是真心的,还是说,只是想证明白己有权有势对谁都不真心? 感觉是后者吧,从他想把自己的贵妾塞给弟弟,让弟弟落个夺人妾室的恶名,她就觉得他不是正常人 。 「讲到姨娘, 我倒想起一件事情,老四媳妇, 你把诗雅退回来了, 嗯? 」 不是好久 以前的事情了吗, 怎么现在才翻旧帐。 「我想了想,你也有你的立场,这件事情就算了。」 咦,咦咦,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这不是她认识的夫人。 「那让你收小雅,总没话说了吧,她可是黄花大闺女。」 嗯,果然还是那个苏夫人。 「小雅美貌,听话又温柔,一定可以好好侍奉子卿的。」 许小雅害羞一笑, 「姑姑。」 「别害羞,姑姑说的是实话,你先当平妻,平妻也是妻,姑姑不会委屈你,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 ,不用怕子卿不疼爱。」 苏夫人拍拍侄女的手,然后看向闵天雪,「 如何?」你可没忘记跟我的约定吧?」 「没有,只不过有件事情要跟婆婆说,跟四爷有关,还请婆婆屏退旁人。」 温氏连忙站起,「我还有礼单要写, 这就先走了。」 丫头跟嬷嬷也都退下,但许小雅跟许诗雅还留着。 闵天雪就无奈了,这两人真听不懂人话,于是,她好再说一次,「请婆婆屏退旁人。」 「小雅即将是你的姊妹, 三年后爹她扶正, 便会收诗雅,都是四房的女人, 没什么不能听。」 「但婆婆, 真不能听啊, 您信我一次,让她听了 ,您会 后悔的。」 苏夫人也生气了,「我不后悔, 说吧。」 「您不后悔我也不说,这件事情就只能你知道,你要不屏退她们,我就不开口,憋死你。」 苏夫人一拍桌子,[你!」 但因为是跟儿子有关,太想知道了,苏夫人还是道: 「小雅, 诗雅,你们 就先下去吧。」 第三十二章 「姑姑。」许小雅是嫡女,又比较受宠爱,于是撒娇说:「姑姑也说我过门就是平妻, 既然一样是妻有什么好不能听的,表哥的事情知道越多,我越知道怎么服侍,你说是不是?」 许诗雅连忙附和,「是啊 ,我既然打定主意当四表哥的妾,就一定会站在他那边的。」 闵天雪心想,那可不一定哦。 她可是经过二十一世纪的洗礼,知道爱情有很多种形式,加上她对孩子没有执念,所以可以接受无性婚姻,但这两个古代女人肯定不行的,光看温氏的胖瘦差别就知道孩子对代女人有多重要。 其实,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但苏夫人是母亲,至少在这点上,闵天雪相信她不会害儿子。 既然这样的话,天雪坏心的一顿,「那我就回羽光院了。」 苏夫人实在拿她没办法,「小雅, 诗雅,你们先下去吧,我回头跟你们说也是一样的。」 两姊妹虽然不开心,但也不敢违拗,只能上去。 「好了,你可以说了。」 闵天雪坐到她旁边,在她耳边小声说,「四爷的身体跟二爷一样。」 苏夫人不解,[什么一样? 」 「身体一样。」 苏夫人先是错愕,接着茫然,然后懂了,整个人突然蔫掉,抓住闵天雪的手间: 「你怎么知道?你们圆房了?」 「没有,是四爷亲口跟我说的,他知道我跟婆婆的三年之约,但想留我。」 「一样,居然一样……苏夫人脸色灰败,喃喃自语, 「其实我早就怀疑了,我给过他好多丫头,每个都很标致,可他都不要……我一直在想他会不会也是…… 但总不敢想……都是我不好,我没把这两个孩子生得健健康康……」 「这怎么能怪您呢,谁也不想的,只不过是运气差了些,绝对跟婆婆无关的,你千万不能这样说自己 。」 「那你呢,你怎么想?」苏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愿不原意陪着他?我知道自己以前对你不好, 以后会对你好的,九娘,你好好陪着他,以后我的嫁妆都给你,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就再去跟子威要…… 子威很孝顺我,一定会给我孩子的。」 「婆婆, 你冷静点,我跟你有过三年约定, 可是我后悔了。」闵天雪从怀中取出张一万两银票,「这是一万两,我还给你,三年后我不下堂了,我还是要做苏四少夫人。」 苏夫人喜出望外,「真的,你、你愿意?」 「我愿意。」闵天雪顿了顿, 「不过不收姨娘也不收通房,就我们两人过日子。」 苏夫人连忙点头,「好好好, 都听你的。」 她知道子远身体不好,但还是想给他该有的体面,所以瞒着身体的事情,跟温皇后的娘家侄女订亲,他新婚之夜躲到诗雅那里去,可是怎能躲一辈子,当然还是让老二媳妇知道了,然后温家从亲家变仇家。 这件事情,她被温皇后骂,被宗亲骂,被丈夫骂,后来是把苏家唯一的丹书铁券送给温家,温皇后才饶了她。 给身体不好的儿子娶名门媳妇? 她不敢再做第二次了,闵九娘愿意陪看子卿那就太好了,对了,回头得把她们签的合约烧掉才行。 【第十章】 跟苏夫人把话说清楚,把钱还给她,闵天雪总算解决了一件心事,不然拿了钱又不走,感觉好像诈欺似的。 现在还了一万两,只觉得身心舒畅,至于那一万两,自然是从苏子卿给她的那些银票里出的。 开开心心回到羽光院,刚好遇到苏子卿,他一身出门打扮,她知道他很宅,懒得应酬,很多帖子他都假装没看到,穿这么正式实在奇怪,而且仔细想想,她今天卯初时分就起床,照理说他应该在院中打拳练武一一那画面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神奇,大雪纷飞,他却只穿一件单衣,头发上都积了一层雪,也不见他打颤。 每天看,每天看,都习惯院子早上就是有个人喝来喝去,但今早出门已经没看到他人影了,这么早,去哪? 彷佛看懂她的疑问似的,苏子卿笑说,「去御书房见皇上。」 「皇上想见你,还是你要见皇上?」 「皇上要见我,问问我那西夷大皇子到底怎么办才好,是就这样关着,还是接受西夷的降书,然后把人放回去。」 这的确是大问题,[那你怎么说? 」 「当然是受降放人, 西夷王虽然宠爱大皇子,但这可不是唯一的儿子,现在几个皇子都在争出头, 只要西夷王下定决心立太子,那么大皇子就没用了,没有哪一个国君会让一个儿子掐住自己下辈子,趁现在西夷王还对大皇子有父子之情,受降放人比较好。」 闵天雪担心,「万一对方说话不算话呢?」 「这倒不用担心,西夷人爱面子,出尔反尔这种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有这张降书,我们可以理所当然派几个大臣入驻西夷,以辅助之名行监视之实,就不用怕他们将来作乱了。」 真不愧是她夫君,用大臣以克制对方,而不是许以东瑞国的贵族之女,和亲虽然有用,但这方法真的很烂。 慢着,她想起一件事情,「如果受了降书,你是不是就不用去西疆了?」 苏子卿笑答,[是。」 「那太好了,西疆多危险,还是我们镇西将军府才安全,你也不用怕无聊,我有好多事情可教你,譬如说做生意什么的,我会的可多了,保证你忙不过来。」 苏子卿笑,「我不去,等受了降书,爹也会回来,到时候那边留下四叔祖那边的大堂兄就可以了,不 过那至少还要一两年,受降内容得两边商议,得来往好多次才能定下,但可以确定的是,不会再打仗了。」 四叔祖那边的大堂兄?啊,不管,总之也是苏家某位小将军就是了,嘿,她的夫君不用去前线了,开心。 「我不打算做生意, 皇上希望我兼任京城都封的职责, 共两万精兵,负责保护京城安全。 」 闵天雪点头连连,「那很好, 你的专长。」 人啊, 最怕无聊了,很多人一退休,突然就憔悴起来,她怕她的夫君退役后也会跟着无聊到消瘦,才提出做生意,但他现在有其它事情可以做,当然是最好的,一个将门之家的儿子,当还是会想从事相同的工作吧,京城听起来好像不大,但却手握两万精兵,那应该也不是小官了。 等他正式上任,她就去买两只狗回来养,白天他巡域,她算帐,下午回来一起遛狗,跟狗玩,然后一起吃晚饭,然后晚安,然后早安。 沐日就去郊处踏青,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又身为武将的妻子,她应该要学一下骑马,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像武侠片一样,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奔驰在绿野山坡,夺驰在黄沙道,唱着:跃马江湖道,志节比天高…… 下雪的时候嘛,就租条渔船去游湖,她来到古代这几个月虽然不缺钱,但也没有好好花过钱,打算游湖时奢侈上一把,请个琴娘弹琴,再请个茶娘烹茶,看看百色雪花荡在平静的碧绿湖面,然后吟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等翁,独钓寒江雪。 第三十三章 想想,都对将来的日子期待起来。 「想什么,笑成这样?」 「你今天早上见皇上,谈了国事,我今天早上也做了一件事情,喔,不对,是两件事情,你猜猜。」 苏子卿见她一脸得意,觉得又可爱又好笑,「买了新庄子?」 他知道闵天雪一直是个小钱精,不是没见过人爱钱,只不过大家通常会掩饰,但她不,始终摆明着态度:我,就是爱钱。 他没有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可爱,银子人人都爱,坦白点不好吗? 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已经够多了,他不想生活上还这样,如果连夫妻都要装,那真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是,不过讲到庄子,先跟你说,我打算把你名下的庄子都改变收租方式,让佃农都可以拿三成谷粮,不要领固定的银子了,领银子没人会尽力做活,以后不给银子,每人分三成谷粮,就算不用管事催促,他们一定也会抢着干活的。」 「这倒不错,收成多拿得多,的确很鼓舞十气。」 「是吧,然后我想把庄子上的谷粮跟盐田产出的盐都卖盘商,让盘商去做买卖,一来省去人力,二来也低调点,圣心难测,要是我们自己卖,难免让人知道我们有多少东西,这要传入圣上耳里,知道臣子的庄子一年几十万担粮,几千担盐巴恐怕就不舒服了,宁可少赚点,求个安。」 苏子卿听了认同的点头,他的财产虽然都是因为军功赏下来的,但国库不充裕也是事实,总不好让皇上看到臣子库房满满,自己却要为了国库伤脑筋,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苏子卿道,「好, 讲完庄子了,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大事?」 从垂花门]碰到她,就是一脸笑意藏不住,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第一件事, 我之前不是跟婆婆拿了一万两,答应三年后安静下堂吗,我今日把银子还给婆婆了,然后说我不下堂了,我会尊敬她,但我不打算跟二嫂那样事事听她的话。」 苏子卿听着,脸上露出一抹笑,这丫头是真打算跟自己过日子了。 说来也奇怪,他真的是还没见过她的人就开始喜欢她,不是大美人也无所谓,他喜欢的就是她的性子 知道她是从其它地方穿越而来的之后,内心也开始懂了,为什么她跟别人不一样,刚始当然有点疑虑,但见她受伤,他终于明白,那疑虑不算什么,就算她是妖,他也想跟他过日子。 他想要一个朝气蓬勃、独立自信的妻子,而不是娇媚讨好,或者唯唯诺诺。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同时挡掉许诗雅跟许小雅,平妻姨娘什么的,都不能有,别说我现在还很年轻,就算我老了,头发白了,满脸皱纹,我也不会容许平妻姨娘,见一个打一次。」 「打一次?」 「对,我不打她们,我打你,收妾室什么的,都是男人不老实,不是女人的错,所以我打你。」 苏子卿莞尔,「好。 」 「不用害怕,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会好好对你。」 苏子卿想笑,总觉得他们这对话好像怪怪的,立场颠倒似的,但算了,她高兴就好,于是点点头。 得到承诺,闵天雪放心了一一苏子远身体不好,可是还是娶了六房,不对,加上小雀是七房了。 苏家是一品门第,所以即便他身体不好,还是有人想结两姓之好,有些是小官想给儿子铺路,所人把女儿送进来,就像她当时一样,有些是女孩子自己贪慕富贵,想过上有钱的日子,无论如何,只要家底够深,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把女儿送进来。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温氏,第二个宋氏, 第二个因为姨娘而操烦的主母。 她在台湾长大,就算到了东瑞国,她还是坚持一夫一妻,就算丈夫富贵滔天也一样。 现在他答应她了,那就好,她可以跟他讨论起该养什么狗了,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像拉不拉多那种狗,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正在看一部录片,里面狗狗好可怜,扮命的过好来收容所着狗人,很想看个家的样子, 她一直忘不了那只黑色拉不拉多的眼神,可以的话,想养只大黑狗当儿子,她就带着狗整天园子遛,就不相信许家两姊妹还敢来惹她,哼! 苏子卿忙了起来一一皇上决定受降,西夷来使朝见,要说东瑞国懂西夷的人,不是皇帝,而是苏家子孙。 苏家子孙几十年都在西疆跟西夷人打交道,对西夷了解十分深入,因此西夷来使虽由礼部接待,但降书内容却要由苏子卿看,看内容是真的想求和,还是只是在敷行。 朝臣都一致提议要把西夷榨王,苏子卿却是不同意,合约内容若太过分会变成东瑞国没诚意了,西夷王再怎么疼爱儿子,也不会倾一国之力来救他。 没错,降书得让西夷肉痛,但不能不给他们留一点根基。 最后敲定西夷每年奉金十万两银子,负责粮食的大臣改由东瑞国指派,只要握着粮食,就不怕战争再起。 这下东瑞国管农粮之事的粮部从上到下都慌了起来,京城歌舞升平,舒舒服服,谁想举家去那地方哪 ,连间像样的酒楼都没有,丁大人举荐赵天人,赵大人又自谦品德有亏,林大人明明都五十几岁了还说自己发水痘,祁大人跟薛大人共推顶头上司王大人,王天人拄着拐杖上朝说自己太老了,打算告老还乡。 后来是苏子卿想出办法, 粮部除了掌司大人外,从二品开始,三年一任, 到西夷任官,回来后便晋一 个品级,装病不去的,提前致仕的,那便举家出京,三亲内有官职者皆降,三代内不得科考捐官。 然后林大人的水痘就马上好了,王大人也不用拐村了,表示自己还要报效国家三十年。 闵天雪在后宅,虽然无法直接得知朝堂大事,但她可以打听啊,许征跟许途这两兄弟真是八卦小手, 没什么打听不到的,连西夷王异想天开想把女儿嫁到东瑞国,以换儿子回去这件事情都知道,西夷公主据说胆大热情,但皇上笃信佛法,自然对女色看得很淡一一说是很淡啦,但那是跟前朝比,事实上皇上的后宫也有二十几人呢。 就在朝廷忙碌中,过年了。 一家人一起吃了饭,她第一次看到雀姨娘,很年轻,很漂亮,穿着一身跟年纪不相称的锦绣华服,表情得意洋洋。 是啊,一个丫头能成为姨娘,不用伺候别人,还反被别人伺候,那真的是走到顶点了。 温氏对雀姨娘的张扬完全不放在眼中,只专注在平哥儿跟康哥儿身上,两岁多的小孩子正活泼,满花厅跑,奶娘跟丫头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就怕这两个小祖宗有什么意外,跟二少夫人交代不过去。 当然,闵天雪也第一次看到苏子远,跟苏子卿不像,苏子卿很像苏夫人,五官好像复制贴上那般相似 ,苏子远样貌应该像到父亲苏定邦。 第三十四章 至于个性嘛,真不知道像谁,很古怪,表面上说恭喜弟弟深得皇上信任,帮忙处理西夷事宜,表情却阴阳怪气,还不断说「要不是我身体不好,还真想也去西疆,然后挣个一显官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耻笑无用」,当个一品?你以为一品是长在地上的,随便拣都有?那是苏子卿花了七年,然后用命换回来的啊。 然而苏夫人很吃这套,马上就一一脸爱怜的说: 「西疆有你爹跟你弟就够了,你在家里陪我,也是孝顺,你就算没功勋,那也是一品门第的二爷,人人羡慕你还来不及,谁会讥笑你无用。」 闵天雪很佩服苏子卿,他一定从小到大就就听二哥这种讽刺言论,但他完全不动如山,假装没听见, 照样吃菜,照样喝酒,在康哥儿跟平哥儿跑过身边时,捞过来亲下,小娃很敏威,从大人身上得到善意, 很快也会回以亲吻。 吃完饭,自然是守岁。 苏夫人真的是偏心怕人不知道一样,让苏子卿先去睡,等子初再起来守岁,换句话说,苏子远只需要守到子时,然后就可以回院子一觉到天亮。 闵天雪觉得不太爽,但见苏子卿都没说什么,也只能算了,告诉自己,正常人不跟他们计较。 回到羽光院,苏子卿似乎有话想说,闵天雪便等着。 远远传来爆竹的声音,冷空气中除了梅香,还有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淡淡烟花味,抬头望天,没有月亮 ,星光满天。 闵天雪就着灯笼看苏子卿的脸,原本忿忿不平的静了下来,她有他,她很幸福,幸福的人不跟他们计较。 「九娘。」他唤她。 他们说好,穿越之事不让第三人知道,从此以后她就是闵九娘,两人都要习惯这名字,省的露出马脚,当然,她以后可不能在喝酒了。 闵天雪微笑,「我听着呢。」 「你今晚……睡我房里好不好,别回去了。」 几句话,让那长有刀疤的俊脸涨得通红。 闵天雪在内心嚎着,小鲜肉害羞了,好可爱啊。 她温柔爆发的牵起他的手,「好。 」 在后头伺候的齐嬷嬷连同几个丫头都面露喜色,不约而同想着,小姐虽然受姑爷喜欢,但分房睡也不是道理,总要怀上孩子才是正经。 于是人人都喜气洋洋的伺候两人梳洗。 闵天雪却不知道几人的想法,只觉得秋月今天帮她擦背擦得特别用力,手啊,身子都是,好像她很脏一样。 天冷,水谅得快,加了两次热水后,觉得也该让粗使婆子休息,于是她便起身,在春花的搀扶下出了澡间,苏子卿自然早就洗洗好了,坐在拔步床沿等她。 几个炭盆已经烧了起来,室内温暖如春。 丫头跟婆子都识相的退下,四爷跟四少夫人第一次同房呢,可不能不长眼还留着。 闵天雪吹熄烛火,就看窗户透进来的微光走到床边,脱了鞋,拉着苏子卿躺下,盖上锦绣百子被,准备睡觉一一他子时就要起来了,能眯一刻是一刻。 然后就听到他咳了咳。 闵天雪奇怪,「你着谅啦? 要不要起来喝点姜汤?」 「不,不是。」 「那怎么咳嗽?」 她伸手想摸摸他额头是不是有发烫,手却不小心拂到他下身一个东西很烫。 那是啥?暖床用的汤婆子吗?但汤婆子怎么会放在那种地方啊,何况他又不怕冷,用什么汤婆子? 正在奇怪,苏子卿却转过身子,一把抱住她,轻咬她的耳朵,那个被她以为是汤婆子的东西就抵着她的身体……闵天雪脑袋一炸,不是汤婆子,是他的生理反应! 因为是预期之外的东西,所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闵天雪懵了,他不是不行吗,但她现在感觉他兄弟的精神很好啊。 还有,他解衣服这什么速度? 「你不是身体不好吗?」 苏子卿已经在跟她的亵衣带子奋战了,「谁跟你说我身体不好? 」 「你自己说的。」 「我哪有说过那种话。」 好了,她已经光溜溜了,这男人是天才吧,蜡烛都被她吹熄了,他居然地能摸黑快速的脱掉她的衣服 「我是说我的身体跟一般人不一样。」 咦,对,他好像是这样说的,她是怎么理解成他说自己不行的。 可,可是,他也没跟别人不一样啊,两个眼睛,两只手,两只脚,怎么看都是普通人。 苏子卿很快的也解开自己的衣服,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贴。 闵天雪只觉得手感很怪,一种凹凸跟线条,很粗,正在想应该是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是疤! 他拉着她的手直到自己的大腿,有一个很大的凹洞,大概有碗口那么大,不只这个,往下还有一个更大的,腿有很粗的痕迹,像是被严重鞭打过。 闵天雪心中一软,这是受了多少多狠的刑求啊。 「这个疤有点吓人,我们以后熄灯睡,这样你就看不见了。」 闵天雪推了推他, 「去把烛火点起来。」 苏子卿迟疑,「会吓到你的。」 「我不怕,快去。」 放在桌上的红色烛火重新亮了起来,房内又看得清东西了。 闵天雪看见他口中那个不一样的身体了,没一块好皮,都是疤痕,刀伤,箭伤,鞭伤,腿上有两个洞深深的凹了进去,不难想见当时受了多重的刑,仔细看,他的左胁也显得很不自然,也是受过重伤的吧。 这一身皮肉换来的边界和平,以及他的一品将军。 苏子卿的表情有点忐忑,「还是可怕吧,我把烛火熄了。」 「不用!」闵天雪把他拉回拔步床, [我不怕。」 「真不怕?」 「有什么好怕。」天雪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腰上,对他耳边吹了口气,「你可是我的英雄哦。」 苏子卿忍耐多时,哪禁得起她这样戏弄,一下子便扑了上去。 没经验?不怕,本能战胜一切! 闵天雪觉得自己真是误会大了,苏子卿的问题不是不行,是太行了好吧,这根本不是人,是狼! 两人一直闹到快子夜,齐嬷嬷来敲门,苏子卿这才起床更衣,依依不舍又神清气爽的去前厅守岁。 闵天雪刀伤养了五十几天,然后就是大雪,根本也没出去走动,体力不足,现在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 齐嬷嬷跟秋月扶着她去洗澡,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齐嬷嬷是奶娘,胆子自然比较大,「老奴恭喜小姐。」 秋月跟进,「嬷子恭喜小姐。 」 闵天雪想到古人在新人过夜时有听房的习惯,又想起自己刚忘情演出,一下子脸都红了,自己刚刚好像叫得太过火…… 齐嬷嬷笑咪咪说, 「小姐别害臊,圆房是好事呢,四爷体力那样好,很快会有孩子的。」 「孩、孩子?」闵天雪苦笑,嬷嬷,她跟苏子卿才圆房,怎么就讲到生儿子了。 「是啊,苏家历代生儿子多,生女儿少,小姐肯定也会是男胎,而且算起来是苏夫人第一个亲嫡孙, 肯定会疼爱的。」 孩子?她是不排斥,但没想过这么快有,她还想跟苏子卿多过过两人世界呢,这么说来,她上次生理期什么时候? 第三十五章 闵天雪脑子飞快算了起来, 突然觉得不太对, 她今天是危险期耶。 对了, 还有一件事情一一她跟婆婆说苏子卿不举,婆婆这才举双手欢迎她,但他现在举了,她是要怎么跟婆婆交代这件事清? 啊,好累,不想了,等过完年再想,就算怀孕也不会一下子就凸出来,她还能想想要怎么讲。 一年后。 苏家的过年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镇西将军苏定邦驻守西疆士年,去年十月终于回到京中,这是苏家睽违十年的团圆饭。 最让苏定邦高兴的除了回家过年,就是见到小孙子了一子卿跟闵氏生了一个儿子,壮哥儿。 他十月回京时哥儿刚出生,现在两个多月,白白嫩嫩,爱笑得很,虽然天气寒冷,但他还是每天都跑去羽光院看孙子,对他来说,这世间可没什么比金孙笑到冒口水泡泡更好看,孩子真神奇,每天看都觉得 长大了些,怎么看都看不腻。 至于平哥儿跟康哥儿他自然也疼爱,那是他大哥的孙子,对他来说也是孙子,将来苏家也少不了他们的。 年夜饭, 一家人围成一圈,因为苏定邦回家是大喜,于是苏夫人发话,姨娘不用站在后头伺候,也开一桌,凑凑趣,于是苏定邦的两个姨娘跟苏子远的七个姨娘都落坐吃酒席。 远处点烟花的声音一阵一阵,屋内也很是热闹,平哥儿跟康哥儿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每一盘菜端上来都要问一问, 尝尝,然后评论一番,逗得大人哈哈大笑。 闵天雪心想,孩子就是这点好,有他们在,气氛就不会冷,等明年自己的壮哥儿也会满场跑了吧。 这孩子来得意外,算算还真是过年时候怀上的,前生没怀过孩子,这辈子开始学习当妈,很有趣,也很新鲜,唯比较尴尬的就是确定有孕,得去跟苏去人报告的时候。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苏去人错愕的神情,「你有了?」 闵天雪怕她误会,连忙补上,「是四爷的。 」 「你不是说子卿跟子远一样吗? 」苏夫人眉头一皱,脸上一层寒霜,「你为了想留在苏家,所以欺骗 我?你好大胆子!」 「不,不是的,四爷大部分时候不行,但偶尔可以。」闵天雪强调, 「很偶尔很偶尔。」 「他回来都半年多了,你就有孕,当真是偶尔?」 「是,我跟四爷过年才真的圆房,之前都是不行的。」 苏子卿,对不起…… 苏夫人闻言,脸色趋缓,「过年才圆房就有了?运气倒是不错。」 「便是来跟婆婆报告一声。」 「子远要能有个孩子就好,他也就不用这样落寞了。」 喂,苏夫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偏心,不能替小儿子高兴一下吗?一定要马上惋惜二儿子就是了。 算了,苏子卿,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一一人生不可能事事圆满,你有一个偏心的娘,就会有一个偏心的娘子,娘偏二哥, 娘子只偏你。 有孕的消息一公布,自然十分热闹,有来往的人家纷纷送礼,由于是一品夫人,连温皇后都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苏夫人掌中馈,这些自然由她自己去伤脑筋。 闵天雪怀孕很顺利,生产也很顺利,只用了半天就生下六多的壮哥儿。 直到壮哥儿出生,苏夫人终于有一点当祖母的样子,她原本以为苏夫人会很冷淡,没想到却是很喜爱跟苏定邦一样,每天都来羽光院看孩子。 苏夫人还是很偏心苏子远,但是她很爱壮哥儿,一个一品夫人会拿着波浪鼓逗个小奶娃,一逗一个时辰不疲倦,十几年没拿针线了,现在又开始做起虎鞋,虎头帽。 看,一整顿年夜饭,只要壮哥儿哼哼,苏夫人马上看向奶娘,一定要奶娘解释「哥儿只是在玩」,这才继续吃饭。 山珍海味一道一道上,直到十二道菜吃完,丫头撤下后换上水果清茶。 苏夫人吩咐三个奶娘,先把小少爷们带回院子睡觉,路上小心点,别着了谅,然后又说:「子卿先去 睡吧,等子时起来换子远守岁。」 苏子卿笑说,「爹娘, 二哥二嫂,还有九娘都去睡吧,我守着就行。」 苏定邦很放心, 在家守夜又不是在西疆守夜,根本没危险,他年纪已大,这几年一到冬天,旧伤就疼得厉害,真的也支撑不住,「那就交给你了 。」 苏子远见弟弟要守,自然乐得清闲,带着温氏,两个儿子,跟七个姨娘一群人回院子了。 一下子,原本坐满人的花厅只剩两人,苏子卿面对闵天雪,笑容变得温和, 「你才出月子没多久,去躺着吧。」 「不要。」天雪挽着他的手, 「我要陪着你。」 「乖,去睡。」 「我刚刚已经喝了两杯浓茶啦,你现在让我去睡也睡不着,我们去院子看烟花。」 苏子卿内心一阵温暖,是,母亲永远偏心,他很遗憾,可是闵天雪对他也偏心,这补足了他内心的个缺口,从小到大,他每次过年听到子卿先去睡吧,等子时起来换子远守岁」,总觉得受伤,他只能睡 一个时辰,但哥却能从子时睡到天亮, 但去年开始,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然后今年,他可以笑着说都他来吧,他很幸福,不介意那些小事情。 他替闵天雪系上银貂裘,带着她走到外头。 雪花一直落下, 树梢,花墙,凉亭,都覆盖一层白色,星光很亮,沿着走廊挂上的红色灯笼给院子增添了不少过年气氛。 远远地有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开,散落。 又一朵升起,炸开,散落。 苏子卿转头看着闵天雪,小小的脸上满是光华,双眼亮亮的,看着他的神情带着笑意,用她的拇指轻轻搓着他的拇指,她说这叫调情,她如果在搓他的手指,就代表在说我爱你。 他觉得不好意思,但又觉得很喜欢。 神奇的小娘子。 他以为自己不会遇上喜欢的女孩子,终究会随便娶个门户相当的女子,然后勉强过一生,可是她出现了。 闵天雪,闵天雪,光是想着她的名字,内心就会柔软起来。 她的活泼明朗治好了他内心的伤,她跟东瑞国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尊敬母亲,但不害怕母亲,尊敬二嫂,但不奉承有个皇后姑姑的二嫂,面对他也是直来直往,不卑不亢。 「九娘。」 他唤。 「嗯?」 「谢谢你。」 「该是我谢谢你。」闵天雪浅笑,「我曾经很孤独, 但现在不了,我不再只是我,而是「我们。」 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大概是在西疆时听到她跟母亲的三年之约的时候吧,当时想,居然有人可以克住母亲,她一定很有趣,知道她开始做生意,完全不用母亲的家规,每天出门不说,一个女子还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觉得她……很不一样。然后看到画像,眉目生动的一个少女,瞬间就想见她了。 见到她,然后爱上她。 感觉拇指又被她搓了搓,他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