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迹中走出的强者》 第一章 老道与稚童 刚过立秋,青州城外,一老一少在驿道旁奔走。 老者身背一个破旧的剑匣,着破烂的清虚道袍,细处一看,经过十几次缝补的道袍,还是漏出几个小洞;头发用束带整齐的系着,皮肤黝黑,眯眼勾鼻,寸长的白须上面沾着几点油光纠在了一起,脸上冒着几点热汗,正大气嘘嘘追赶着前方的稚童:“兔崽子,来得及,来得及,莫惊慌、莫惊慌……” 稚童约莫八岁出头,头戴方巾,左手提唢呐、右手拿葱油饼,脚穿常见的青鞋,与年龄不合时宜的布衣套在身上,经过半个时辰的奔走,后背已经露出了汗渍。 听到老道声音一怔,慢下了脚步吃了一口饼嘟囔道:“老头,咱们昨晚借宿在猎户家,早就说等鸡鸣的时候,就要动身往城里赶,你非要饮最后二两松箩酒,结果大醉一场。今早踹了你三遍才起来,你可知道今日有何大事?” 老道紧赶几步到了稚童面前讪讪一笑:“我说腰部疼痛不已,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若真是误了吉时,也无妨,不过是回去再啃三天麻饼。” 幼童听完,不开心的瞪了老道一眼,知道其秉性如此,却也无可奈何的说道:“今日若是误了张员外大事,咱们就等着饿三天肚子吧,上次你可说了,以后再啃麻饼,你宁愿上街要饭吃泔水。” 老道摸着白须道:“酒后之言,不可信。不可信。” 幼童又啃了一口临走前带的麻饼,含糊不清的道:“我可是听说今天主家客气之至,请了御福楼的厨首——号称金刀刘的厨师亲自掌勺,有你爱吃的佛跳墙、九曲肠,更是准备了封坛十年的佳酿——四月青,上次我路过行云楼,有客人喝四月青泼洒在身上,只是远远的闻了一口,嘿,你别说,这四月青果真名不虚传,若不是着急要回去添加香火,否则我宁愿饿半个月肚子,定要弄一点来喝。” 老道一听,浑浊的双眼瞬时一亮,开始滴溜溜的打转,随后加快了脚步嘟囔道:“你这是从何处听来,可当真!哈哈,快走,今儿我可要光明正大喝四月青,你可别拦着我,老道我这次要不醉不归。” 约莫一炷香时间,驿道上面已经不见两人的身影。 …… 横正街头,人头攒动,半月一次的城中大集,一些乡镇百姓、山野猎户也开始摆摊吆喝:“野牛坳新抓的山鸡两只,大爷您赏个眼看下,要是喜欢,便宜卖您……‘’ “新鲜芝麻菜嘞,水嫩得很,客官看一眼……” “磨剪刀菜刀嘞……” 这般情前景,好不热闹。 横正街中端,此时张家府邸外灯笼高挂,上面双喜字还带着墨香,显然是新挂不久;黑色厚重的檀木大门此刻两边站着小伙计,张员外在石阶上双手抱拳行礼招呼宾客:“稀客稀客,里面请,里面请。” 张员外今日穿着湖州产的绸缎衣,腰间挂着铭文玉佩,体型憨态,腹部微微隆起,肥大的脸上堆着几分笑意。 今日是张员外小女出嫁之日,而相许姻缘的对方听说是富商的公子,在物产富饶的宁州做盐铁生意,颇有分量。 攀上了这层关系,以后在青州,张员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是谁见着,都得要尊称一声张老爷。或者是这缘故,张员外底气十足,虽是臃肿的身材,今日站了一个时刻,也让未让人搀扶休息。 与横正街相邻的文儒街,老道正系紧道袍,扶正道冠,梳理被汗水浸透的双鬓白发,虽是破落户的样子,老道也希望看起来体面几分。 不一会老道正经魏然的吩咐着幼童:“小子,今日是张员外大喜之日,你可别坏我大事!” 幼童擦了下鼻尖冒出的汗滴水,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了麻饼,三口下肚,又咕隆隆的喝了一大瓢井水,不以为然的笑道:我们之前可是干过不少,可从未见你像今日这般紧张。不就是一个张员外吗?有什么好怕的。“ “哼,无知小儿,一看就知道是山野村夫,没有见过世面。你可知道张员外在这青州城,盘根错节,关系疏通,可谓无人不知……” 说这话的是旁边一个赶着空骡车的伙计,标准的马夫装备,手上拿着赶车的毛鞭,衣服上面写着“永和”二字,神情十足,不用说,肯定是城里势力颇大的永和镖局。 青州地处偏远,四周环山,自古出城与他处相连,只有一条驿道,且难以越过群山,运送一些货物难免会耽误时间。 有前人摸索出从莫竹山走过抄近路,而后经过水陆运河汇通,一路向南可达江南富庶之地,但山中多盗贼匪寇,货物长期被劫,往往物主人财两空,于是青州镖局生意越做越大,这永和镖局势力颇大,便是专为豪绅富贾走镖的,在道上颇有情面。 只是寻常的富贾,已经是难以请动永和镖局,因此永和镖局上至镖主,下至赶车的马夫,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只是不知道今日这马夫,又是为何人走镖。 幼童约莫是被突然开口讲话的伙计吓到了,开始不言语。 小伙计洋洋自得的继续说道:“张员外祖上行医积攒了一些家底,仅在西城外便有良田百亩,家仆数十人,在这青州城,颇有盛誉,传至张员外手中,有经商头脑的他打通四方关系,吃遍八方,后花费不少银钱捐了个员外,又受官府的庇佑,在黑白两道,自有几分薄面。” 小伙计停了一会,见老道与幼童无应答,有点自讨没趣的摇了摇头继续说:“你可别看张员外笑脸相迎,青州人盛传惹怒了张员外,你这辈子就算交代了。曾有人说一个叫花子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了张员外,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人丢在了北边的乱葬岗,被野狗吃得不剩,若是让张员外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哼……” 老道看了一眼赶车的伙计,似乎是略有好感对他点头致意,转身接话对幼童说道:“兔崽子,你年纪还小,未来可期,今天给我好好干,可别出了岔子,老道我这辈子四月青都没有喝过瘾,可不想这么早就被人送去见阎王。” 幼童听到老道的话语,吐了吐舌头,不竟打了一个浑颤:“这秋儿,可是真凉啊,老头,咱们今日不如就打道回府算了,麻饼难以下咽,但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你吃得再好,睡一觉起来还是不记得其中滋味,也无趣。” 老道安慰着说:“不过你也别万分慌张,像从前来那样便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顶着。” 幼童故作神色镇定的问:“我们观里,只做方圆十里的事情,这么多年来,虽是常常出来进城赶集,但是未曾步入过张府一步,你是如何与张员外相识,寻得今日大事的?” 老道哈哈一笑道:“虽说这观中,只有你我二人,但寻常坐于观中,也可知道观外之事,再说,我名声不响,但是也有几位老知己,中间托人带话,自然便找到了我。这种好事,我怎能错过。” 约莫是时辰不早了,老道望了头顶一眼继续说道:“放心,我可想早点拿钱回去,去黄花岗的老李家打个五斤的松箩酒,你再去和昌记那里切两斤酱牛肉,就着油炸花生米,生活好不惬意,咱们爷俩虽生活困苦,可不能亏待自己。靠着百姓断断续续的香油钱,这将近吃了一个月麻饼,也着实委屈了你,老朽这肚子也没有油水了。走完这单,我们这个月也可暂且休息,走吧,看这时辰不早了,可别真误了吉时,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说罢,幼童就跟在老道后面一步不再言语,两人紧赶朝着张员外的府邸走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赶车伙计。 街上嘈杂鼎沸,人流拥挤,货郎挑着担子叫卖,地摊前面也是聚满了人,档口的酒楼喝醉的人划着酒拳,各种声音萦绕耳朵周围,今日张员外女儿出嫁,众多宾客道贺,跟着街上穿着华服的人群,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张府面前,张员外满脸横肉,正在抱拳相迎宾客,两边的仆人正声音嘹亮的拖着长音喊道: “檀记茶行掌柜送银壶一对、湖州丝绸六匹、滇南茶叶十盒,掌柜里面请儿。”说罢一个门童就带着客人进入了内厅用茶,等着婚席开场。 “苏记烟行苏贤老太爷送太湖石一对、徽州松烟墨两案……” 宾客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老道和幼童在旁边候了半柱香的时间,看着客人来的差不多,趁着此时人少,赶忙上去作揖行了一礼道:“恭贺张老爷,吉日嫁始影,幸得琯朗星。” 张员外正在忙着拿手绢搽汗,瞥了一眼,见老道穿着破烂道袍,头发零散久未打理,幼童穿着布衣,身上还散发着汗臭味,赶忙捂住了口鼻道:“哪里来的臭要饭的,装神弄鬼,快滚。若是让我女儿沾了晦气,我把你们扔到河里去。”说罢,门仆就开始拿着棍棒走了过来,就要赶人。 第二章 不速之客 见门仆拿起了棍棒,老道赶紧再上前一步,声音浑厚的喊道:“张员外,老朽乃马踏岭道观的主事,受好友之托,携徒儿今日到此,颂宴会喜曲,为张大小姐祝贺。” 老道声音不卑不亢,与破旧的衣着相当不匹配。 张员外听闻,不禁暗自盘算来者为何人,盘着手上的文玩核桃想了一会,问道:“马踏岭?这是何方?管家是请了一个宴会吹喜乐的人,说是方圆百里,最是出名。” 老道拿出唢呐,朝天一指说道:“老道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哈哈,没想到,今日颂宴会喜曲的,竟然是你这个杂毛老道。快进去吧,今日好好卖力,少不了你的银钱,若是没有干好活……”张员外停顿了一会,住了把玩的核桃转得更凶,咬着牙齿道:“那你们也就不用回去了。” 张员外满脸横肉抖动,又想起之前听说的张员外种种劣迹,听得旁边的行人,不禁心中一惊,暗自为老道与幼童担忧。 但见幼童紧跟着老道,双手摊平,两掌相对,向张员外行了一礼,就要起步往前走去。 “站住,往哪儿里走?”张员外停住了核桃,呵斥道:“正门岂是你们能走的地方?”说罢,对旁边的门仆道:“去儿,带他们走小侧门去找徐主事,姑爷家马上到了,好好准备,切莫误了时辰,损了客家情面。” 张员外说完就不言语,开始把玩核桃,眯着眼睛,望向横正街头,显然,应该还有贵客未到。 门仆只是简答一声:“诺。”就走到了两人面前,说了一声请字,未等对方应答,就沿着大门往西边走去,原来是带他们走后侧的小门。 老道与幼童跟随其后,与门仆相隔三个身段的位置。 幼童小声嘟囔道:“咱们今天可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受气的,这大喜之日,张员外未免看不起人了,竟然让我们走侧门,要是把小爷我惹毛了……” 老道斜看了前面的门仆一眼,轻轻踹了一下幼童的屁股,“兔崽子,拿银钱办事,就是这么简单,你一个俗世修行的道童,凭什么让别人高看你,今日好好干活,可别节外生枝。” 幼童不服气的道:“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我要从正门进来,到时候请小爷我来,我都不稀罕,除非是八抬大轿,鸣锣开道!” 老道接过幼童手中的唢呐,拿着袖口边走边擦的说道:“嘿,你这小子,嘴不怂,吃的饭,全部用来打嘴炮了。”老道看了前面的门仆一眼,转身说道:“我信你会从正门走进来,但是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或许是没有唢呐的重量,轻松很多,幼童类咧着嘴笑道:“你这修道之人,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若是感应天人,就能成老不死的,到时候咱爷俩就空着手从正门进来,看张员外能把我们怎么样?” 老道把唢呐擦拭干净,别在腰间,眉头一皱对幼童说道:“记住,没有绝对的实力,不要说大话,到时候谁也保护不了你。” 幼童听闻,不再言语。眼见前面门仆越走越快,二人脚步跟了上去。 …… 跟着门仆走过照壁,穿过门厅,路过二进围墙,眼前豁然有一片假山水池,里面各色锦鲤游动,流水倒映成趣。 水池周边,有数十位俊男少女,着锦衣华服,正在轻声交谈,看这模样,想必是今日参与喜宴的贵客,里面有吏官的后人,也有富商的子女。 这些青州少年郎与闺中少女,平时少有机会接触,今日自然是诗文墨句,好好交流一番。 在水池旁,是几座假山,据悉是太湖石制作而成,在假山的东南角,旁边有一座三层阁楼,窗户半开,里面人们进进出出,以红色服饰居多,便是今日操办大事的仆人了。 三楼略显嘈杂,尽是女子的嬉笑声音。阁楼四周站了不少的精壮大汉,应当是张员外豢养的打手,今日在此,便是不允许喜事有任何差错。 假山旁边站着一位头发些许发白的人,正安排其他人匆忙的装扮门头,看着排场,便是安排喜宴所有事宜的徐主事。 门仆过去耳语几句,此人不耐烦的挥了下手,门仆回来对二人解释道:“这旁边的阁楼便是张大小姐闺房,待到吉时,姑爷家便会从此楼迎亲,到时候你就在这里候着,徐主事吩咐了,你们可先去北边的偏房歇息,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此。” 老道略一作揖,对门仆说道:“多谢提醒,听候徐主事差遣。” 说完便带着幼童往北边走,两人低头从人群中路过,或许是穿着实在破烂,相比较在场众人,着实瞩目。华服贵妇与俊俏公子,无不侧目观看,暗自交谈。 老道环顾四周对幼童嘱咐道:“以张员外的地位,今日还准备如此多的打手,看这情形,怕是有大事发生。你到时候跟紧我,在场宾客太多,我们先去偏房休息。” 幼童转着眼道:“这肚子,总是不听使唤,呱呱直叫,怕是休息不好咯。” 约莫正午,外面开始嘈杂起来,隐隐约约有敲锣打鼓之声从横正街传来,加上人群的欢呼声,空气都有略微的震动。 北方偏房,便是张大员外门仆休息的地方。老道翘着二郎腿躺在麦秸铺就的床上,吃着油腻的大鸡腿,喝着陈酿的四月青,听到声音越来越近,对旁边睡觉打呼的幼童说道:“走吧,姑爷接亲来了。” 也许是今日赶路太累,幼童还在沉睡,没有听到老道声音。 只见老道把吃剩的鸡腿放在幼童鼻尖,闻着香味,幼童瞬间就醒了,抓紧时间啃了几口,问道:“你这鸡腿又是哪里来的?怕不是从厨房偷的吧?有吃的也不喊我,真不地道!还有吗……” 老道用麦秸擦了下手,整理了下衣服,就往门口走去:“偷?这种宵小之辈干的事情,我自是不屑的,我这是去了趟厨房,说自己是姑爷家请来助兴的老道,肚中些许空虚,后厨管事听完,也不迟疑就去与我拿了一些酒食,刚见你太累,也没有打扰你,等办完了事,咱们去绿宝居海吃一顿。” 幼童赶忙翻身起来,和老道一起出门,没出几步,就看见人群簇拥着一个华服贵公子从假山旁边走来,约莫二十年纪,身高七尺,长相俊秀,留有青须,头戴刺绣喜帽,穿着红色的丝绸喜服,看着做工,只有苏州的陈锦记的绣娘才能做出来。 勿须多言,便是迎亲的姑爷家——宁州富商的小公子,李修言。 虽是来自富饶的宁州,李修言却并不高傲,尽管与在此宾客大部分都不相识,都抬手作揖,笑容满面,无论是举止还是谈吐,都稳重大方,只是这笑容,这多了一丝牵强,但是这笑容,更有一种难言的神采,令在场待字闺中的少女为之倾心,在场的众人也都说尽恭贺之词。 见刚刚热烈谈话的女伴,此刻却只盯着李修言,一个青衣少年郎,感觉到被渐渐忽略而愤愤不平道:“哼,无非是仗着家世好,才让李修言受尽马屁。我家族的长辈,在宁州也有些生意,据他传回来的消息,可是听说李上言他们在宁州可不好过,让我不用过分和他接触。免得惹一身的麻烦。” “是的,所谓的笑脸,也无非是装出来的。”不远处,另外一个黄衣少年郎打开手中的折扇道:“听说最近他们惹上了一个大麻烦,若不是吉日已定,散发了请帖,准备推迟喜宴呢。” 青衣少年见有人应和,不禁心情愉悦,定睛一看对黄衣少年说:“原来是陈兄,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李修言在众人的簇拥中,终于到了张大小姐的阁楼下,按照青州这边的习俗,准备了一些金饰银器、丝绸布帛等迎取物品,由张大小姐的贴身丫鬟送过去,在场宾客一看,虽是见过世面,但是都发出轻呼声。 黄白之物常见,珊瑚虽少却也并非难得,可是一个青色的玉瓶,却是非比寻常,上面印有归云宗的印鉴,应该是李修言重金求得的归云宗的某些丹药,听说张大小姐从小体弱多病,每到换季之时,极易感染风寒,此等丹药虽然不能使得白骨生肉,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了此丹药也能祛除顽疾,恢复身心,做到稳心固元不成问题。 老道与幼童此刻正站在阁楼底下,看热闹的人群早就把他们挤出了一边,幼童不解的问道:“这是啥,能有鸡腿好吃吗?” 老道敲打了一下幼童的脑袋大骂道:“就知道吃,这是道家炼制的丹药,里面拥有名贵药材,常吃,可延年益寿,比你那鸡腿管用多了。” “那我用不着,小爷我身体好得很。”幼童从怀中拿出剩下的鸡腿继续啃着,等着喜宴的正式开始。 此刻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李公子,好大的手笔啊!” 李修言转头看了下来人,皱了下眉头,不想此人今日出现了。 第三章 随礼赴宴 众人的眼光随着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水池边走过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体态臃肿的男子,穿着貂皮锦衣,腰间挂着宁州当地少见的环佩,边走边把玩着左手带着的祖母绿戒指,也许是身体格外有重量,可看见腰间的肥肉隔着衣服抖动。 这位体型憨态的男子,笑容长在脸上,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给人满面春风,极易亲近之感。 但是有人并不这么认为,此等做作之态,只是给予不明事理之人看的。 李修言便是如此,稍瞥一下看到此人,也只是眨眼间皱了下眉头,瞬间笑容满面的朝着来者的方向上前几步,双手略一作揖道:“我当是谁声音这么爽朗,原来是贵客到此,陈兄,好久不见。” 李修言声音洪亮,听着无不感觉如沐春风,说完便双手叉到身后,等待着远处的人群到来,仿佛在等一个相知好友。 待到人群越走越近,这才看清楚来者,在场有宾客熟知此人,不禁满腹狐疑:“宁州陈有德的大公子,号称笑面郎的陈相元,与宁州李家本来就不对付,两者在盐铁生意上摩擦不断,更是为了水运码头大打出手,闹出了不少人命,两家寻常见面,不说分外眼红,但是互相从不招呼,可见今日来此,可不见得是道贺而来。” “原来他就是陈相元,在宁州有人就有人号称小孩夜半啼哭,听到陈相元的名字,立马禁声不语,说其笑里藏刀……” 人群在唧唧歪歪的说着,不一会,都知道来者何人。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想躲开却最终遇见,似乎是自己命中的劫数。 陈相元与李修言便是如此。 作为宁州有名的纨绔子弟,陈相元对寻常的遛马斗鸟毫无胃口,却对权谋之术颇感兴趣,年少老城,心机深厚,近些年来更是名声在外。 作为长房次子,陈相元深受其父陈有德的喜爱,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为家族生意出谋划策。据说先是从宁州李家手中分得盐铁生意的一杯羹;而后凭借纵横手段,勾结官府,抢占大小码头,垄断七分水运航道,弄得宁州李家声势渐弱,若不是李老太爷在宁州根深蒂固,恐怕早就被人追上门;再后来,陈相元又帮助家族结识名流官要,在犬牙交错的宁州政商两界站稳了阵脚,平分苛捐杂税的勾当,这一连串的手段,软硬兼施,着实深谋远虑,让人抓不到分毫的把柄,因此被人称为少年军师。 不过,这一切,都离不开他那位老师的心血培养。 而李修言作为宁州李家的青年梁俊,背负着莫大期望,家族的关系自然的影响着两人,在宁州的各界,都是两人交手之处,只是不知何故,总是以陈相元取胜为多,也正是为此,宁州当地的百姓,人们也乐得将李修言和陈相元相互比较,因此两人关系交恶,也并非隐蔽之事。 秋天的荷花,已经是破枝烂叶,毫无往日的青翠动人。 陈相元从手袖里面掏出手绸擦了下手心的汗,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祖母绿,笑容满面的说道:“李兄,这假水流水,着实是一方清净之地,只是这荷花,别看夏天开的满天,翠嫩欲滴,可是时候一到,令人心疼啊。” 约莫是人群中不少宾客认出了陈相元,了解与李修言的恩怨,不少场中人听出了这少年军师话里的意思,乐得在旁边看好戏,不声言语。 “这死胖子,真是可恨!”而刚刚还仰慕李修言的少女们此刻握紧了小拳头,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心里不停的咒骂着这个死胖子。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大多数人的期望,今日张大小姐出嫁,本是青州城众所周知的喜事,宾客皆是道贺而来,但是如今看来,有人并不想。 或许是家族管教一直严谨,李修言这来自书香门第的浸染,高门大户的言传身教,学到的并非是口舌之利,逞一时之快。 听出了话里有话,李修言且并没有脸露恼色,略微挺直了腰板,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宁州李家的门面,家族几代人经营下来的声誉,这可比有些东西更重要。 站着一刻,便不能后退一步。 “陈兄,你这宁州豪俊,真是闲情雅致得很,今日却对花草如此感兴趣,实在有趣,倘若喜欢,来年我送你一池荷色。”李修言此正经蔚然的说道。 在场的宾客听闻此言,夸赞李修言的气度,真不愧是宁州李家的公子,旁边的少女听此,也是欢欣鼓舞。 陈相元似乎没有听见李修言的话,先是掐下了一朵残败的荷花,转身看向阁楼,似乎是想要透过墙壁,看到阁中女子的容颜。 纵是李修言好脾气,身边的门仆可是看不下去陈相元的无礼举动,宁州李家虽说如今在气势上被压,但是可不意味着必须要低头哈腰。 一名约莫二十岁的男子,着青衣布鞋,腰间挂着宁州生产的短刀,瞧这模样,必定是李修言的伴读护从,从小与李修言长大,今日是公子的大喜之事,可容不得别人的羞辱。 这伴读护从面对陈相元大声呵斥道:“哼,所谓的少年军师,名声在外,在我看来,却是徒有其表。陈相元,此地可不是宁州地界,容不得你放肆半分!今日是我家公子大喜之日,你陈相元若是识抬举,便如在场的宾客般,道几句贺语,我家少爷必定就赏你一碗饭吃。否则,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被手下人抬回宁州,岂不掉了身价。“ ”不错,也许有人忌惮你陈相元,但是宁州李家,可不会看你脸色。”此时另外一名门仆接过话,更是把腰间的短刀拔出了半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芒,其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围墙边,数十位张大员外豢养的护卫看到有人拔出了刀,赶忙向场中奔了过来。 在场的宾客听到李修言的随从如此针锋相对,就知道今日之事肯定非比寻常,兴趣更加浓厚,老道和幼童不知道何时挤到人群中来,着急的开始踮起脚尖,生怕错过了什么。 秋风微微吹过池面,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留下影子。 面对此情景,陈相元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略微摊手,就有人取下披着的貂皮。没有厚重衣服的包裹,陈相元的体态更加臃肿:“李老弟,听闻你今日大喜,我可是从数日前就开始准备,从宁州不顾舟车劳顿,驱马数百里至此为你道贺,如此好意,你却并不领情。你这随从,太过粗鲁,着实辱没你书香门第的牌面。” 看了一眼日光,李修言估摸着时间不早,怕误了吉时,对身后的门仆摆手让他们退后,四周的张大员外的护卫也听从姑爷的指示,退回到了围墙周边,随从也是归刀于鞘,充满杀气的盯着陈相元。 虽说宁州两家交恶,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陈相元,李修言也没有这个胆量,否则宁州李家因此要遭受不少浩劫。而且陈相元堂而皇之的来到张府,自然也是留有后手。 想到此处,李修言上前一步对陈相元拱手说道:“若是陈兄真的是来道贺,那我粗茶淡饭,薄酒一杯,自会招待你们。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谈,那就另改时辰,过了今日再说。”说罢就要转身就走。 陈相元满含笑容,咧着嘴,露出山珍海味浸沉的黄牙,脸上的横肉挤得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陈兄留步,小弟今日前来,真是是为道贺,自然不会空手而来。来人,把少爷我精心准备的贺礼拿过来。” “是”,只见从陈相元背后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侏儒,尖耳猴腮,长肉丑陋,脸上有不少疤痕,不少人看了,都十分心惊,只见侏儒捧着金丝檀木的盒子,双手举过头顶,递到了陈相元面前。 众人的目光不在盒子上,而是盯着这个侏儒,仿佛盯着稀罕物一般。 宁州与青州等地,好豢养奴婢,甚至更有贫困苦寒者,几世在高门大户为奴,只是这侏儒男子浑身散发的气息,令人十分不适。 仿佛因为他的出现,气温陡然下降,更有体力不胜者,打了一个寒颤。 “奇怪,今日艳阳有余,为何突然如此寒冷。”在场有宾客狐疑道。 李修言的门仆约莫是认出了侏儒男子的身份,上前耳语一番,李修言脸色阴沉的说道:“陈兄大手笔,不知是什么礼物,值得阴奴亲自护送!” “阴奴?”在场的人开始满腹狐疑,幼童也是满脸不解。 老道摸着白须,对幼童轻声道:“据说这宁州陈家在发迹之日起,不知从何处豢养了一些奴,身材矮小,秉性难测。无人知晓陈家用了什么法子,这些奴人从来不会背叛,又因为这些数量稀少,常人很难见到,因为被称为阴奴。” “那这些奴人,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赶明儿我也抓一些养养。”在场的一位富商听到两人对话,向老道打听。 “据说是帮助陈家暗地里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又因为不会背叛主人,因此深得主人的信任,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们来办。”旁边的一位知情者说道。“但是今日李修言大喜之日,竟然让阴奴来送贺礼,实在太不合常理了,这未免太看得起李修言了。” 在场的人叽叽喳喳,大多数在讨论阴奴的来历。 陈相元对场边情景毫不言语,在李修言面前打开了金丝檀木的盒子,前排看到的人看到此物,也不禁大呼一声。 第四章 凤求凰 随着陈相元打开了金丝檀木盒子,站在人群中间的老道些许诧异的说道:“百年沉香木?” 宾客中也有不少见过世面之人,也认出了此物:“大手笔!大手笔啊!竟然百年阴沉木!只是这陈相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与李修言关系交恶,本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却送如此贵重的礼物,难道之前两家本就交好,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演给旁人看?“ 旁边也有人不解的答道:“倘若陈相元只是为了送贺礼,为何要专程从宁州赶来,其本可直接送至宁州李府家中。” …… 老道不去理会旁言旁语,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确认道:“不错,果真是此等宝物。” “不就一个破木头,一群人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一样,有啥值钱的,不如卖了换酒,喝他个一醉方休。”稚童趁别人不注意,拿出吃剩的鸡腿,又啃了一口,嘴角边沾满了油渍也不理会。 听到此言,旁边的几位富商瞪了稚童一眼,似乎是在嘲笑无知小儿,显然他们早已知晓其价值。 老道在旁解释道:“世间有天材地宝,非寻常人力可得,其中更是有着相当大的机缘。知天时、晓地利、通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 “那这阴沉木又如何三者皆备?”,稚童不解的问道。 “这沉香木,是产自巴蜀的紫金檀木,木的本身,奇硬无比,一年长一寸,生长缓慢,对环境极为苛刻,有大旱大水的年岁,此等木材难以成材。要风调雨顺之地,待到数百年之后才能成形。又要经过河水不断洗刷,中间不能有任何腐烂迹象。看这纹理和木身颜色,最起码在水中浸泡了百年。这阴沉木从河水中打捞而出,通体漆黑,富有河水的清澈之味,常人所得,难以识辩其宝,只知能够祛除蚊虫的骚扰,甚至有人任将其晾晒做成干材,实在是暴殄天物。有很多当铺的掌柜,常常花费重金求得此物,将这百年沉香木加入稀世药材打磨成念珠或者手珠佩戴,经过与主人的磨合,能够修身养性,可谓极其难得。哪怕是夏日炎炎,这佩戴之人,也是通体凉爽。你说此物,如何不珍贵?” 稚童啃完最后的鸡腿,摘下旁边的树叶擦了下油腻的嘴,嘟囔的说道:“那还不是木头,有什么玄乎的。我们观中,无须沉香木,夏日也是凉爽彻骨。” 富商听此回答,差点气得吐出老血,不再理会稚童,而是往前走了两边,挤在人群中两眼泛着精光,想近距离看下这百年沉香木。 李修言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公子,寻常的礼物见过不少,家族的府库之中,也有众多寻常人难见之物,若是一般的贺礼,难以动心,只是这百年沉香木,也实属难得,若是拿回去打磨一番,制成各种随身饰品孝敬家里的长辈,想必又能得到夸赞一番,得到他们的支持也未尝不可,因此自己未来的正主位置,必会再次稳固,那么今日这百年阴沉木,李修言是志在必得,哪怕给予交换都可以。虽然对陈相元毫无好感,只是他出手如此大方,今日又是大喜之日,总不能与他有了冲突误了大事。 心里思忖一番,李修言也是满脸笑容的举手作揖道:“我说今日喜鹊枝头喳喳叫,一定是有贵客临门。陈兄今日如此客气之至,竟然送此大礼,令李某我实在愧不敢当。薄酒淡饭,陈兄可切莫嫌弃,来,诸位,里面请上座”,说罢侧身,准备让陈相元过去,身后的门仆也是让出了一条道。 “多谢李兄好意,只是今日还有其他要事,既然贺礼送到,我等就要告辞。”面对李修言的盛情邀请,陈相元丝毫不在意的答道,说罢阴奴上前将金丝檀木盒子递了过来,李修言的一个门仆赶忙上面接住,而其他的门仆神色紧张,将李修言护在中间,生怕阴奴突然出手偷袭。 李修言见到百年沉香木已经到手,对着陈相元略微叹息一番:“着实是可惜,陈兄屈尊至此,却无法与我痛饮,也罢,待到宁州之时,陈兄可一定前来,我必定与陈兄大醉一场。” “一言为定。只是今日匆忙,未得拜见嫂夫人一面,还请见谅。”还未等李修言答复,陈相元略微作揖行礼,带领身边的一群人走了,而那个令人心悸的阴奴随便看了下刚刚呵斥陈相元的两个门仆,仿佛想记住他们的容貌,未等片刻,也跟在人群后面,转身离去。 盯得李修言的伴身侍卫冷汗淋淋,后背早就已经湿透。 在场的宾客见两人没有大起冲突,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今日是大喜之日,可不能有血光之灾。 李修言对着手下的一位随从低声说道:“好生查看一番,看下他们动了什么手脚。哼,驱马数百公里为我道贺,狼子野心,我岂能不防?” 话音未落,身边的随从就将百年阴沉木接了过去:“少爷放心,未察觉万分稳妥之前,必不敢贸然将此物带走。” 答话的此人,是宁州李家府库的小管事,今日李修言来青州迎亲便跟随于此,在旁帮助李修言鉴别珍宝,免有遗漏。 这小管事,之前便是道上有名的当铺掌柜,一双精眼,辩得不少货物。 张大员外的徐主事眼瞅日上三竿,显然吉时已经到了。赶紧跑到新晋的姑爷旁边,催促他赶紧迎亲,人群也开始起哄呐喊,李修言不由得觉得万众瞩目,豪气冲天。 “该我们办事了,好生准备着。”老道扭头对稚童说道,不等回答,就拿起唢呐上前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幼童见状,赶紧跟了上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李修言面前。 老道手拿唢呐,行了一礼道:“贫道乃马踏岭道观主事,道恭贺李公子,良辰吉日,佳偶天成。” 未等李修言反应过来,徐主事在旁边解释道:“咱们宁州这边的习俗,每次到了大喜之日,就要请人奏乐助兴,这方圆数十里,就属这老道奏乐造诣颇高,于是便请了他过来。姑爷切莫见怪,青州这边的喜事,便是图个热闹。” 李修言刚得百年阴沉木,心情愉悦不已,听闻徐管事之言,也是十分高兴:“既然是本地习俗,我必当遵守,只要不是误了吉时也无妨,好好吹奏,为我等喜事助兴,必定重重有赏。” 只见老道行了一礼,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唢呐,气运腹中,开始吹奏宁州人大喜之日的曲子——《凤求凰》,而稚童则在清了下嗓子,旁边大声高歌: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老道吹奏的气息浑厚,其曲悠扬;稚童稚声儿趣,咏得是声情并茂,与老道相得映彰。 此刻虽是初秋,叶落花残,但是在场的宾客却犹如春风拂面,好不惬意。虽《凤求凰》是宁州当地常听的喜宴乐曲,此刻却有别样的韵味,听到曲终时候,更有华衣贵妇,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潸然泪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随着稚童最后的一个字符落下,老道也放开了最后的唢呐眼孔,在场的宾客无人言语,此刻再也无人嘲笑老道与稚童的破烂穿着。 而此刻阁楼中似乎也听到了乐曲,有几位少女立于窗边,约莫是张大小姐的闺中密友,抚手抹泪,感慨颇深。 “好,实在是好”,想不到宁州这里,还有如此乐道高人。”李修言欢喜得很,大声叫道:“《凤求凰》,我也早已经听过数次,但是道长吹奏而听,不同寻常。传说百鸟之王栖于梧桐,雄性为凤,雌性为凰。头顶华冠,羽披百眼,百鸟臣服,今日从道长的吹奏中似乎看到了凤凰的影子,令我大感吃惊,而这小道,虽是童声稚嫩,却似乎看透世事,全篇抑扬顿挫,更让这《凤求凰》增添磨砺之感,终成眷属之味,徐主事……” 徐主事略微上前行了一礼,“姑爷有何吩咐。” 李修言笑道:“听闻道长的《凤求凰》,令我的心境有稳固了一步,身心大有裨益,好好的赏道长香火钱。“李修言又盯着稚童问道:“敢问这小道友何名,小小年纪,却有成大事之相,令人感叹后生可畏。” 稚童双手作揖后,一捏道家十字法诀礼回答道:“我是俗世修行弟子,虽长于道观,却未有道号,只有俗名,秦川” “三秦之地,关中之野,好名字”。李修言躬着身子问道:“你在观中诵经修行,着实艰苦,不如随我回宁州,我定会找先生好好培养,若有天大契机,未来步入庙堂,也未尝不可。” 秦川行了重礼道:“多谢李公子好意,对于我而言,到哪里都是修行,只要勿忘本心,就无法感知艰苦,我自小在观中长大,熟悉此地,也不愿离开,请李公子见谅,若是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访。” 在场的宾客听闻此言,也不禁微微惋惜,这可是宁州大家族的公子,若是跟在他后面,日后必定飞黄腾达不是问题,可这比道观中坐着修行舒服多了,无知小儿,就是无知小儿,哎! 李修言见秦川意定坚决,也不好勉强,道了声他日有缘再见,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阁楼走去准备迎亲,徐主事跟着李修言,边走边朝老道喊着:“多谢道长,去账房拿银钱吧!” 听到徐主事的话,秦川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等着继续吃喜酒吗?” 老道微微一笑:“当然,岂能饿着肚子而走,吃饱喝足,拿钱走人!”,说罢将唢呐别在腰间,大步朝着账房走去。 第五章 归途不平 “无风无雨无心事,有酒有菜有闲暇”,老道心情大好,边吟诗作对,边拉着秦川一起去账房那里领了银钱,准备去厨房蹭一顿饭菜再回去,否则翻山越岭,若是饥肠辘辘,没点体力可不行。 这张府很大,但是圈子却很小,也许是厨房看热闹的仆人报了外面的情形,知道这老道和幼童从事的是不入眼的唢呐活,但是很受姑爷赏识,因此,大厨每次盛菜时都会预留一碗出来,供这两位品尝。 “看不出来,这一老一小,穿的不正经,可是这唢呐活,却是正经得很”,一位厨娘在干活的时候打趣道,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秦川啃着鸡腿,满嘴的油花嘟囔着:“咱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从哪里来的,可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这小道着实好玩,可要我给你相一门亲事,这宁州城虽说穷山恶水,但是也有水灵的妹子”,另一位穿着布衣的厨娘说道。 “不啦,小爷我天天吃饱喝足,乐得自在。”秦川随便应付一声,继续大快朵颐。 见秦川忙于贪吃,这位厨娘也没有继续打趣,而是说道:“吃慢点,这是多少天没有吃饭,一点吃相都没有”,说罢,又将新盛的菜推了上去。 “嗯,不错,这御福楼的手艺确实了得。”老道塞满嘴,频频点头称道。刚出锅的九曲大肠,油而不腻;葱烧海参,咸淡适宜;最妙的是那金华火腿,被切得薄纸般厚度,垫在方块状的水嫩豆腐上,无须任何烹调,放在新鲜竹子制作而成的蒸笼上,仅需一炷香的时刻,陈年火腿与清新竹味柔和在一起,滋味弥漫开来。 “刘把头,您这手艺可比食必居的好吃多了”,秦川啃着酱卤猪蹄,对着掌勺的师傅说道。 食必居和御福楼,算得上是这宁州城数得过来的老字号,两家比拼激烈,谁都不服。 这金刀刘听到有人夸自己的手艺,哪怕知道有拍马屁的成分,沉默的他没有言语,而是为两人满上了老母鸡汤,色泽光亮,泛着油花,加上些许葱段调味,两人喝得直呼过瘾,其他的帮勺此刻拿来了四月青,还未递上来,秦川就两眼发光,赶忙上前接住,咕咚几口下肚,汗气就从后背隐约可见。 “兔崽子,少喝点,不然如何回去?我可背不动你。”老道眼一瞥,见秦川比自己喝的还凶,赶忙让他住口。 秦川不理会老道,又喝了几口说道:“咱们一年喝不了几次四月青,今天肯定要喝个够。” 老道一听,觉得十分在理,也不管秦川,咕咚几口,坛子就已经见底。 两人也知道这酒水的珍贵,喝完手中的也未要,酒足饭饱之后,而是双手向众人作揖行礼,趁人不注意,留下了一锭银钱,擦干净嘴上的油花,转身辞别。 虽说今日是来干活的,拿了主家的银钱,吃了可口的饭菜,自然也要随些份子,莫不能小气,被人笑话。 老道和秦川出了厨房,走过厅堂,从侧门出去,发现正门那边也出来了一群人。 李修言的仆人牵着高头青鬃马,走在最前面双手行礼,感谢今日宾客的到场,此刻他满脸彤红,显然是被灌了不少酒。后面跟着锣鼓喧天的送亲队伍,中间八位壮汉起步抬轿,张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围在四周,队伍的最后是堆满了大箱子的马车,几个拿着纤绳的挑夫正在拉紧箱子。此去几百公里,陪嫁物品较多,可不能有闪失。 看这阵仗,张大员外也是十分疼爱大小姐,怕到婆家受了委屈。给置办了不少家底。 老道与秦川出了侧门,不敢抢李修言的道,静静的躲在围墙处沉默不语,准备等李修言走了之后再启程回去。 张府的徐主事眼瞅天色不早,此去宁州城还有数百里,怕误了时辰,难免夜长梦多,于是同张大员外商量后张嘴吆喝,声音洪亮:“吉时已到,起轿。” 李修言朝着张员外行了一礼,略微寒暄一番,就骑上了青鬃马离去,队伍浩浩荡荡荡荡开始沿着横正街出发,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四周,两边行人小贩,莫不放下了手中的活,注目相看。 青州地势闭塞,自古交通不便,外地人来本地迎亲,都是轻车简行,低调行事。一来可加快行程,能够准时到达。二来是怕山中匪寇惦记,落得人财两空,因此如今这般热闹的迎亲队伍,实属青州罕见。 待李修言的迎亲队伍渐远,老道和秦川开始往横正街旁边的文儒坊走去,山中道观,日子清苦,寻常日子难得进城,今日便要趁此机会,好好游览一番。 老道问秦川:“兔崽子,你今日可需置办什么?” “听闻中街的桃李记售卖徽州的文房四宝,我想采办一套,日后帮你抄写经文,用起来总会顺畅很多。”秦川指着文儒坊的方向说道。 老道听闻,哈哈一笑:“你小子打的什么心思,我岂能不知,这徽州的文房四宝,讲究的是诸葛笔、廷圭墨、澄心纸、龙尾砚,这采办一套,怕是要花费我半年的香火钱。走吧,看看也无妨。” 今日青州大集,虽是下午,可街上人来人往,人数更甚前些时候,贩夫走卒,小商行人,彼此侧身出价,想趁着天黑之前完成交易。 老者跟随涌动的人群,好不容易到了桃李记,张嘴就要上好的文房四宝,门头的伙计瞧着两人打扮,虽是破烂,也不敢轻视,拿出了新晋的货物摆在面前:“二位爷,赏个眼瞧瞧。” 秦川看着雪白的纸张,目不转睛,或是手上有油渍,不敢去触摸,只是双手放在背后,俯着身子,眼睛都快触到纸张,老道见此问道:“桃李记不愧是桃李记,这纸不错,银钱几何?” “道爷好眼力,这纸张可是竹皮宣纸,取材五年以上的老竹中段,浸泡二十余天软化,老师傅经过备料、熬浆、除渣等几十道工序,最后手工切割而成,然后又要晾晒一年。光是这材料,便是耗费不少人工。中间又要不间断的除虫防蛀,十分难得,常言道,五亩竹林,一张宣纸,又要经过数百里运输,以上等的梨木碳防潮,因而这宣纸到达青州,售价颇高。” 老道听闻,双手叉在身后问道:“我等来到桃李记,必然是知晓纸张等物,质量上乘,你只需告诉我银钱即可,别的,无须操心。” 桃李记的伙计,看了老道的腰间,约莫是估算着老道身家:“三十两,道长可有兴趣?” 老道听懂了小二话里的意思,是说这宣纸十分难得,怕是二人买不起,不过毕竟是桃李记的小二,知道这青州奇人异事颇多,不敢随便凭借衣着相貌辨认财力,因此话里有话,十分委婉,不折损他们二人薄面,但是包含驱赶之意,若是别的主顾听来,只当是宣纸难得,未有他意。 老道听闻并恼怒,而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都说青州的桃李记纸贵,想不到竟然到了这等地步。老道转头问幼童:“兔崽子,这宣纸,你可真是想要?” 秦川眼睛直转:“要,当然想要,这有一套都想要,只是这价格,还需商讨。”说完瞅向了小二。 小二听闻此言,知道这二人非富贵之人,提高了音量说道:“本店微利,谢绝还价,如果想寻得便宜的纸张,可去平阳坊那边瞧瞧。” 平阳坊,青州落魄秀才的栖身之所。虽然青州民风剽悍,但是也推崇文道,因此历来鲤跃龙门者,不在少数。这平阳坊便是一些家境不好的读书人营生的地方,售卖旧书、典当家产,也有一些人,造纸售卖,以此解决温饱,但是这纸张质量,参差不齐。 老道听到并不生气,笑道:“我归云宗,可不会买不起这宣纸,只是云游四方,又不是匪寇,哪有那么多银钱。” “归云宗?”,小二一听,额头开始冒汗,瞧这老道穿着,虽不是仙风道骨之人,但是听闻此言,地位必然不低,虽说桃李记后面有人罩着,护得周全,但是掌柜肯定不会为了一个下人出头,想必最后还是怪罪到自己头上,只是归云宗的弟子很少出现,想不到今天被自己碰见了。这尊大神,可不是善茬。 “道长见怪了,一分钱一分货,咱们讲究的是公平交易,莫要误会。我刚瞧道长,鹤发童颜,有返老回童之势,看小道友灵性十足,日后想必大有可为。这上等的文房四宝,最与道家之人相投。”桃李记的小二见风使舵,对着老道就是一顿阿谀奉承。 老道听闻,没有回应。堆满皱纹的脸笑意更深,咧开了嘴,能看到一排的黄牙,要不是这正经的模样,说是路边的江湖算命的都有人信。 小二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确认了老道就是归云宗的人。 秦川踱着步接过话:“主事,咱们要赶紧赶路了,免得误了大事,要不今日先不买,下次让人专门过来取。”“专门”二次,秦川咬着牙,说得很重。 小二听闻主事二字,料想老道在归云宗地位必然不低,开始急了起来:“今日与二位道长甚是投缘,我们掌柜也常去归云宗问道,所谓行善事,结善缘,想必道长买此文房四宝,必定是渡穷苦之人,也罢,小二我今日做一回主,这一套文房四宝,二十五两卖与道长。” 老道略微呲牙,有些心疼的说道:“好,买了。” 小二听闻,心中甚喜,赶忙将笔墨纸砚用牛皮纸张仔细打包,用麻绳布线缠绕好,将二人送至门口,秦川在旁微笑不已。 出了桃李记的大门,老道和秦川在一前一后的走着,准备回道观。 旁边的小酒肆里面,陈相元把玩着手中的戒指向旁边发问:“可出发了?” “半个时辰之前,刚刚出发,现在来得及。”阴奴恭敬的回答道。 “可安排妥当?”陈相元抿了一口酒,继续把玩着戒指问道。 “主人放心,一切妥当。”阴奴躬着身子,不敢抬头。 第六章 关山口 出了青州城,朝北二十里,一老一少躺在骡车上,哼着时兴曲调,看着落日斜阳,蒸发淡淡酒意,若不是二人穿着破旧衣服,这闲情雅致,说是游人也不为过。 路的两边水稻金黄,颗粒饱满,已经是成熟十分,不少的农夫弯着腰收割,不时的取出随手的水壶大饮一口,随后擦去脸上的汗珠继续安心劳作,田野之上还有一些耕牛在开垦新地,尾巴在不停的摇晃着驱赶蚊虫。 除了偶尔骡车擦过稻叶声声作响,方圆几里之外,便如同沉寂一般。 当然除了喝醉的秦川,有着轻微的鼾声,以及不时的磨牙声,相必是其又在做梦,正在饱餐一顿。 老道此刻自是好不惬意,与秦川蹭了一程赶集回乡野的骡车,少走二十余里路,节省些许体力,又有如此良辰美景,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稻花香,说丰年,寒来暑往又一载,秋收冬藏赢数年……”,此情此景,老道忍不住开始哼着秋收小曲,喜不胜收。 “秋收冬藏,春耕夏种,道长好诗句,我等粗鄙之人,实在是羡慕得很。”赶车的伙计赞叹道。 “哈哈,乡俗小调而已,你也曾经读过私塾?”老道咧着牙问道。 赶车的伙计正在慢悠悠的赶车,头也不回的答道:“道长好眼力,读过三年书堂,约莫认得几个字,只是后来劳务农重,所学诗句,忘得一干二净,比不上道长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哈哈,所谓的闲云野鹤,其实便是无所事事罢了。我们久居山中,时常不与外人交道,每至大雪封山之时,香客较少,得此闲暇之时,便是无事可做,只能看些杂书打发时间。时兴小曲、行赋诗文,有什么,便看什么。刚看到秋收之景、农人渐忙,不由得想起乡俗小调,实在是不值一提”。老道躺在没有顶盖的骡车上,看着天空说道。 “农人渐忙,晨起而坐,日落才歇息,如此辛劳,但是填不饱肚子,哎,这乱世……”。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约莫是妇人开始在生火做饭,而两边的稻田里,农人正在劳作,赶车的伙计不由得感慨。 骡车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老道也开始与赶车的伙计熟络起来。 “这乱世之中,苛捐杂税众多,苦的便是你们,而那些大老爷们,曾不事农桑,却岁岁有余粮,这路边的农夫辛苦劳作数载,最终所得,不过是温饱而已。”老道看着路边的美景,听到赶车的伙计的回答,不禁感叹起来。 “可不是嘛!道长出山较少,有些事情自然不知。”这一路程较远,只有老道清醒,赶车的伙计想着说点什么打发时间。 约莫是看夕阳渐晚,天色不早的缘故,还未等老道答复,赶车的伙计重重的甩了一下鞭子答道,骡车加快了很多。 老道感受轻微的凉风,吹散淡淡的酒意,这一路也是无其他兴致,于是也愿意与赶车的伙计交谈:“你可好好说道说道,有哪些事情我所不知,这一路就你我他二人而已,所知何事,但说无妨。” 老道说完,指着睡意正浓的秦川说道:“这睡得和猪一样”。言下之意便是不用理会秦川。 赶车的伙计见此,也是会心一笑。”这苛捐杂税,自古都有,只是近数载年年增多,新来的州守贪得无厌,连其老母八十大寿,都要从员外富商伸手要银钱,同时从各处搜刮珍贵药材、珠石玉器,这最终,倒霉的自然便是我们这些穷苦之人,而且听闻近段时间动乱频繁,流民增多,各处要塞都要加守力量,这样一来,哎……”,说道赋税,赶车的伙计有气无力。 老道听闻此言,心中也是深深叹息:“那你们地处偏远,不用从员外处租田营生,按理说自给自足不成问题。要是真不行,每到收租那几日,跑到青州深山之中躲避一段时间又有何妨?总不能花费人力去深山老林去追你们吧?” 赶车的伙计眉头紧锁,似乎是有苦难言,回过头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哪是那些官府的对手,听说他们之中,还有修道者,我们更是难以拒缴。就算跑到深山之中,难免会遇到匪寇,杀人越货之事时常发生,我们毫无自保之力,实在是想逃而不可得。况且最终还是要回到此处,总有被遇见的时候,生长于此,哪能随便离得开呢?” “如此良辰美景,你我相识一场,切不说如此扫兴之事。”老道嘴馋,从布袋里面拿出一大块酱牛肉,递给赶车的伙计一同分享。 这便是从离开之时与秦川去城中购得,毕竟回道观的路上,总有补充些体力。 牛肉块切成厚片,有着最原始的粗矿味道。 赶车的伙计咬了一口便收了起来,砸吧嘴问道:“这牛肉,相当劲道,回味悠长,敢问道长何处购得?” “咋了,要带回去给婆娘吃啊?”老道打趣道,随手又拿起酒囊倒灌了几口,里面装的是劲大的松箩酒,先前在张大员外家中,应是把四月青喝了个够,但是碍于情面,也没有把酒壶灌满,而是从酒肆打了一斤低劣的松箩酒,劲大,辣口,青州当地之人,独爱这味道。 “嘿嘿,道长莫要取笑我这村夫,本来说好要带点东西回家,未料想今日赶集太忙,光顾着售卖山野农菜,未得空采购物品,这不带点东西回去,回去肯定是吵吵闹闹,这女人,若是不哄,想必又是一顿聒噪,头疼十分。”说起自家女人,这袒胸露背的壮汉,挠了下头,也开始羞涩,急红了脸。 “哈哈,莫要害臊,这是青州城三黄记的卤牛肉,用的是老黄牛,香,耐嚼。听说用的卤水,已经传承了百年,我也是顺路买了一些打打牙祭,在路上补充些体力。否则我只能回道观吃山中野味了。”说罢,老道从布袋中拿出一包牛皮纸包裹的酱牛肉,看这大小,约莫有半斤重,从骡车的货斗处伸了出去,放在了赶车伙计的腰间,“诺,带回去,可别惹媳妇不高兴,酱牛肉就是尝个滋味,我这次买的多,正好又蹭了骡车,就当是车马费吧!” 赶车的伙计连声道谢,推辞几番收下了问道:“道长今日可是专程为赶集而来?” “不错,想着年岁已经过了大半,无须几月,便即将大雪封山,等到下次想要出来赶集,又是春季水暖之时,趁着秋日大好,和徒儿来城中打打牙祭,顺便采购一些过冬的物品,否则冬夜漫漫,怕是难熬。”老道若有若无的答道,故意省略了去张大员外家奏颂喜乐之事。 萍水相逢之人,谈话间讲究的是意气相投,若是知道老道二人去了张大员外家,必定是好奇不已,一顿聒噪,如此这般,还是不说为妙。 赶车的伙计略微惋惜的大道:“道长可谓不知,今日是张大员外家的大小姐出嫁之日,呵,那是好生气派。青州城数年才得一见。听说光是陪嫁的贵重之物,就有好几架马车。若是道长今日错过了这般盛景,实在可惜,不知道下次又要等到何年。”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看着阵势,也是吓到了老道。又因为今日着急置办过冬的物品,带着劣徒站住了一会便走了,姑爷好神气,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见长安花。”老道仍旧躺着答话,看着天边的候鸟迁徙,手指在敲打着骡车,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赶车的伙计见老道今日没有一堵迎亲盛景,不由得大喜过外,挥了一下鞭子,加快了骡子的速度说道:“我可听说这姑爷,此趟并不单单为迎亲而来,更重要的事,便是拿回宝物。” 老道听完,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宝物?这青州城有什么宝物,竟然让宁州的李大公子看上眼?你又是如何得知?” “嘿嘿,道长深居简出,这头头道道,自然是不如我们这边走货之人。”赶车的伙计见老道并不知晓这密事,开始神气起来:“我晌午在东市那边卖货,我隔壁的刘老三就和我说了,嘿,这家伙藏不住话,说是家里有亲戚在张大员外家做事,说是今日张大员外家明哨暗哨几十位,都是从宁州过来的,听他们交谈,说是除了护送张大小姐,还要护好其他的宝物。” 老道还是未躺起身的答道:“张大员外嫁女,自然是宝物无数,宁州李家重视此事,派着不少过来帮忙的,这又有何妨?” “若仅仅是迎亲而来,护送宝物周全,也算是情理之中,听说新晋的姑爷李修言,在宁州的世仇也赶来送礼,据说他也是得到了风声而来”。天气渐渐变冷,赶车的伙计又把褂子捂紧了,使力气活的人,可不能随便着凉。 老道听闻,心想在张大员外府中的密事,竟然这么快就传了出来,除了这宾客相传,其中一定是有内鬼,稍微细想,已然与自己无关。先前与秦川一起,把《凤求凰》吹得够喜庆,拿了主家的银钱,这笔买卖算是成了,情缘已经断开。至于之后主家发生什么,可不是自己操心的。 见老道兴趣不大,赶车的伙计略作神秘的道:“听说李修言来拿的宝物,与李老太爷有关。” “哦,想不到竟然与李老太爷有关?”老道似乎来了兴致:“听闻这李老太爷纵横宁州几十年,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武道江湖,都是名声在外,我上次赶集之时,听闻李老太爷身体抱恙,听这情形,怕是过不了几次新岁。” 赶车的伙计也是欣喜不已:“原来道长也知道李老太爷。听闻李修言这次拿的宝物,与李老太爷相关。至于是何物,怕是无人知晓了。” “以迎亲之名,行护宝之事,这李修言,不愧是宁州李家之人!”老道在心里暗自揣摩道,嘴上却说:“这说不定是江湖乱言罢了,不可信。” 这武道江湖,总有以讹传讹,虽是说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有心之人听了进去,怕是另外一番意味。 “管他呢,倘若真是有此等宝物,若是被我等粗野之人捡到,此生荣华富贵,足矣。”赶车的伙计略微的惆帐。 听闻此言,老道心想,若事情真是如此,李修言这一路,并不会太平。 看了一眼秦川,老道叹息一声,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骡车又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黑,到了一处狭隘之地,背后便是黑漆漆的密林,旁边有一块残缺的石碑上写着关山口三字,其石碑,不知年岁,其字,不知是何人所书。 老道叫醒熟睡的秦川,取了布袋,与赶车的伙计分别,二人就往前走。 赶车的伙计先前与老道聊天之时,知道老道居于深处的马踏岭,走之前万分叮嘱道:“道长,前方便是关山口,沿着小路走,便能到达道观,只是此处豺狼虎豹时常出没,经常伤害附近的山野农户,道长晚上路过之时,可要当心。” 老道踹了秦川一脚说道:“听到没,打起精神来。”说罢朝着刚走不远的赶车伙计喊道:”多谢伙计,他日有缘再会。” 关山口,青州与外界沟通的近道,此处树林茂盛,月光无法透过树叶完全照射下来,显得树林更黑。山上松树居多,树叶如针,秋天变成棕色,常常有附近农夫猎户收集松树落叶作为做饭引火之物。踩在上面,只有些许声音。 此处多豺狼虎豹,多杀人掠货,而翻过关山口,再往前走几十里,才能到达马踏岭的道观。 “今晚赶不回去了,趁着月色尚早,先走吧,到时候找个地方休息下,明早再赶路。”老道抬头一瞅树叶中依稀可见的月色,对着睡醒惺忪的秦川说道。 下骡车之时,秦川抱紧布袋,不用说,里面肯定是文房四宝。秦川边走边问道:“你说,咱们在桃李记买东西的时候,你说我们是归云宗的,怎么,你和归云宗很熟吗?” “熟个屁,只是我见你喜欢得很,但是那伙计欺人太甚,我懒得和他说话,于是搬出来归云宗吓唬吓唬他。”老道不以为然的解释,但是脚步却未停止。 “归云宗很厉害吗?怎么感觉伙计吓成那个样子?”秦川继续问道。 “还行”,老者脸上开始出现不可名状的神情,“这青州城,或者说这方圆数千里,这归云宗都能排上号,靠着冶炼丹药,延年益寿,增补功力之功效,名声在外,无论是黑白两道,都是敬仰万分,也拥有众多信徒及追随者。因此我打出归云宗的名号,别人也不敢问,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的仪态,颇有仙风道骨,虽是破烂,但是道像貌然。”老者停下脚步,摸了下自己的胡须,回头对秦川咧嘴笑道“你说,是不是?” 听到前面,秦川还是很有兴趣,听到最后几句,吐了吐舌头,“世间了解你者,我必是其一。论就吹唢呐和吹牛,怕是难逢对手,其他的,酒量不行,半斤就醉;挣钱不行,害我自己打了半个月野味,你就不能学学其他的道观,搞个解签解梦,咱们爷俩也不至于……”,一老一少,有说有笑的朝前走去。 这秋天的天气,可是变化异常,又往密林深处走了半个时辰,温度骤然下降,已经能看见树叶上有露珠出现。 眼见天色已晚,老道说道:“今夜肯定是赶不回去了,山路弯绕,危险十分,今夜在此休憩一晚,清晨出发。” 二人趁着月光,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约莫是先前骡车太颠,跌落了火折子,没有引火之物,两人也并不为意,准备寻一处高树休息。 老道刚刚拿出麻饼,准备就着酱牛肉、松箩酒饱餐一顿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音,约莫数十人。 老道捂住了秦川的口鼻,在旁边轻声耳语道:“不要说话,屏住呼吸,有人。”说罢放开了秦川,把他按在地面上。 二人休息的地方,离月光照耀下的小路约莫五十米,当时就怕晚上睡觉被贼人摸了银钱,所以才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先行休息。 对方没有亮着火把,只是隐隐约约瞅见远处来了数十人,似乎蒙着夜行面巾,其中领头的一人身材臃肿,听着声音为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约莫是长途奔袭,浪费了体力,不停的拿着手袖搽汗对旁边的人说道:“宁州李修言,今日舟车劳顿,正在前处休息,那件东西很重要,不容有失,否则,谁也别想回去。” 旁边一人问道“少爷,你是如何得知,李修言会走此路线。这关山口密林众多,他不走大路,难道会走小路吗,咱们会不会追错了方向? 臃肿男子有些生气的说道:“不要怀疑我,你只管安心做事就行”。 “是,”众人不再言语,眼看四周毫无动静,朝前疾走,只见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身材矮小之人,一边趴在路上嗅着什么,一边带领着众人前行。 眼看着黑衣蒙面人远走,秦川正准备问老道:“老……”,话才说了一半,又被老道捂住了嘴巴,之间在数十人消失的地方,又突然出现了两位蒙着脸面的人。其中一人说道:“看着样子,盯着此物的怕不是只有我们。走吧,莫让别人抢了先机。”倏忽间,两人便不见了身影。 等待两人走远,老道才把秦川放开了,“今晚咱们爷俩怕是不能睡了,不能被别人做了都不知道。看着样子,前面有大事发生,躲着,不如前去看看。” 未等秦川回应,老道把东西塞进了布袋,拉着秦川,弯着腰朝前走去。 第七章 暗处人影 在关山口的树林深处,幽深小道旁,有巨大的火光传来,一群人围在一起,有男有女,正嘻嘻哈哈的生火做饭,新抓的兔子串着炙烤起来,冒出淡淡的焦糊味,旁边叠放着一圈大饼,麦香浓郁。 瞧这穿衣打扮,神采奕奕的模样,正是李修言一行。 从青州城迎亲启程,一路策马奔袭,奈何路程太远,山中树林茂盛,道路也仅仅能够容纳两人路过,若是寻常的翻山越岭,也是极易消耗体力,料是常年干活的挑夫也要气喘嘘嘘,哪怕厚重的轿子换为了马车,只是路程遥远,众人皆是疲倦不已。 想到路程艰远,又不急在一时,李修言下令便在此处整顿休息,想着人多势众,想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匪寇胆敢劫财,于是门仆收集起棕色的松针落叶,找到了火折子引燃,几个身形矫健的手下又抓了几条野兔,一番收拾之后,架在柴火旁烧烤起来,还未完全熟透,但是众人早就已经饥肠辘辘。 突然,似乎有大虫的声音传来,李修言开始警觉起来:“来人,快去查看,若真是大虫,得要赶紧将其击杀,否则今夜都不得安稳。” 关山口,豺狼野兽众多,李修言可不愿意有任何闪失。 随着李修言的一声令下,立马有两个暗哨急奔了出去查探情况,旁边的门仆则加了一把柴火,火势烧得更甚。 “来,少爷,先吃点东西暖下身体,这山中寒冷,可别冻坏了。”一位门仆撕下兔腿,递给李修言道。只见兔腿色泽金黄,表皮焦脆,虽然只是用盐巴简单调味,但是依然肉香四溢,虽然比不上中午在张大员外家的伙食,但是此刻肚子无物,自然也不会挑剔什么。 李修言接过焦黄兔腿,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这山中野味,确实分外有味。听说这群山之中,诞生过天材地宝,若是有机会得到,延年益寿也未尝不可,只是可惜啊,缘分未到。”李修言不由得感慨万分,叹息一声随即说道:“来啊,兄弟们,趁着热乎劲,赶紧吃吧。” 听到李修言下令,众人也不再客气,或许是今天过于劳累,毫无调料的山中野味,转眼间就被吃得精光,众人嘴角都泛着油光,显然是意犹未尽,不少饭量大的伙计,又是吃了几个大饼才肯算完。 “吃吃吃,撑死你这个瓜皮。”一位挑夫饭量实在是惊人,惹得众人讥笑不已。 此人听到,却并不恼怒的答道:“我等饭量虽大,但若是有宵小之辈来犯,我必然是出力最大之人,诸位放心,有我在,今夜护得周全。” 人群中一位门仆打趣道:“得了吧,朱老三,你一个挑夫,还敢口出狂言,我可是听说你连杀猪都不敢看,若这山中的匪寇来了,你怕是第一个跑的,你啊,还是在娘们面前逞能吧。” 听闻此门仆所言,人群也是大笑不已,料是沉默寡语的李修言也是嘴角上扬,神情轻松。 常年行走在刀尖之人,早就见惯了生死,说话自然是十分粗鄙,听得随车的女眷脸色绯红。虽然话语十分隐晦,但是言下之意是十分明显。 此去青州一行,带的都是跟随李修言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此趟为迎亲而来,相比之前安全许多,但是路上难免有盗贼匪寇,不得不防,因此众人插科打诨,想借此提起精神。 眼看天色不早,众人或躺或坐,略微修整后,都有些许倦意,不时有人打着轻微的哈欠。这翻山越岭本来就是辛苦十分,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劫路匪寇,此趟心力交瘁,难免耗去不少精神。 此刻贴身的门仆站在四周负责护卫,女眷们则在旁边简单梳洗,不远处还有不少暗哨潜伏在黑处,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模仿山中鸟兽之语传递情况。这些暗哨经过宁州李家的三年以上的栽培,身形敏捷,视线如炬,已经帮助李修言躲过数次危险。 秋季的深山之中,已然是些许透凉,李修言取过腰间的酒囊,略微小饮一口,一口辣劲在喉咙,十分提神。 这酒囊里面灌注的是宁州李家自酿的烈酒,入口辛辣,却不上头,很多人也只是听说宁州李家有祖传配方,自酿好酒,很少人有机会品尝,据说这是宁州李家的老祖,曾经收留过一位云游四方的药师,两者相谈甚欢,在临走之前,以此酒方交换,作为感谢宁州李家老祖的斗米之恩。 有此烈酒入喉,显然是倦意全无,李修言把酒囊递给最近的门仆,名张无利,年三十,模样俊秀,擅使双刀,从小就被收养进入宁州李府,经过数年考察,成为李修言的贴身护卫,为主家扛过不少刀子,躲避了数次暗杀,李修言对此人深信不疑。 “无利,可撑得住?今夜微寒,将此烈酒给大伙分了吧,可要打起精神来,万不能有丝毫出错。”说罢眼光瞅向张大小姐所在的马车。 “少爷无须担心,我还撑得住。”张无利应答道。 不知道是何原因,今夜张大小姐的马车门帘从未开启,女眷们似乎早就得到命令,也不往马车中送食物。不过张无利虽是好奇,却也没有过问,只道是青州出嫁的风俗罢了,况且今夜有如此多的护卫在此,料想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约莫是今日长途跋涉,李修言也有些累了,说话不似白日的中气十足:“无利,你与金镖头辛苦了,今夜暂歇于此,等明日出了此山口,归途的行程便是不远了。” “是,少爷,您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张无利双手握拳说道。 李修言略一摆手,示意退下,寻到一处大树底旁,便靠着树干休息起来,未久就开始有了轻鼾,随车的女眷拿了一席羊毛毯盖在李修言的身上,山中微冷,可不能受凉。 张无利拿着酒囊,咕咚几口,辣得其额头冒汗,只感觉通体舒畅,犹如大冬天泡了热澡,张无利不由得心里暗叹:“宁州李家的家传烈酒,果然名不虚传,得空还要向少爷多讨几口。”说罢将酒囊丢给了四周负责放哨的侍卫们,众人尝过,莫不精神抖擞,毫无倦意。 “诸位,此处离宁州还有些路程,今夜在这关山口略做调整,听说这里多悍匪财狼,常有危险之事,需打起精神好生护卫,等到了宁州,少不了你们赏钱,若是少爷有个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张无利神色严峻,不再废话。 此趟行程,例银比平时多了几分,众人想着跟随迎,竟然还有额外的赏银。而张无利作为李修言的贴身护卫,他的话,便是李修言的话。听得众人眼睛一亮,连连应答,开始四散开来走动巡逻,心里期盼着,如此行程,再来上几趟想必是极好的。 张无利拿着剩下的酒囊走到马车旁边,向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刀疤脸行了一礼:“金镖头,今日着是辛苦你了,等到了宁州,我定要好好陪你喝上一杯。” 这位刀疤脸,来自宁州当地赫赫有名的金威镖局,也是镖局总把头的亲弟弟,名金成,外号金不死,走过很多镖,遇见很多险象环生的事情,但是均能逢凶化吉,才能有此称号,此趟迎亲,宁州李老太爷爷厚着好大的脸面,才求得此人应诺走镖。若是迎亲的守卫力量薄弱,被山中悍匪劫了亲,让张家大小姐成了压寨夫人,那宁州李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如此看来,便是再多花点银钱,只要护得周全也无妨。 听到张无利打招呼,金成只是点了下头却未答话,就递给了张无利牛皮纸包着的花生,用山茶籽油榨过,香味浓郁,提神解困,走镖之人常用来打发时间。 “来一口?”,张无利举着酒囊道:“主家自酿的好酒,寻常可买不到,我可是惦记了好久,若不是今日迎亲,哪能过此嘴瘾。” 金成眉头一皱,略微不快,似乎是很嫌弃的将酒囊推了回去:“我们走镖之人,将身家性命压在行程之中,一路上纵使注意万分,可总有事情难以控制,不到交镖之前,绝不饮酒,怕的便是酒醉正酣,毫不知情周遭发生何事,既然如此,请这镖局又有何用?这关山口,自古就是强人出没的地方,我们队伍浩大,不怕宵小之辈,只是也容易成为坐山王的目标。” “但方圆百里肯定知道金不死,金把头,也认得您的镖旗。”张无利指着马车上竖着的镖旗奉承道。只见这镖旗以黄色镶边,上面刺绣着晦涩难懂的铭文,不少处都有淡淡血迹,显然是经过多次厮杀。上面的金威二字,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笔迹锋利,霸道十足。 金成不为所动,抿了一颗花生继续说道:“我们镖局虽说走镖众多,但还是头一回走喜镖,目标太大,难以隐藏,若是有强人攻来,地上躺着的都是喝醉之人,睡梦中被人杀了都不知道。纵使我本事滔天,也难护得你们周全,到时候主家责罚,可别怪罪到我头上。” 张无利听此,脸色开始正经起来:“金镖头,我身家性命具在主家手中,此趟行程,不容有失,先前言语不当,千万海涵,等到了宁州城,我陪你到南天居,好好放松一下。” 这南天居,是宁州城赫赫有名的酒楼,寻常只接待达官贵族,豪绅士族,听闻这南天居的厨子手艺精湛,一天只做十桌饭菜,因此往往是供不应求,若是在南天居吃上一顿,少不了要花费一些银钱,对于张无利等人来说,也是心疼不已。 金成听到南天居,眼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也难怪,金威镖局家大业大,虽比不上宁州李家基业深厚,但是做的是刀尖上的买卖,有些银钱,便出去寻欢作乐,无人知晓明天脑袋在何处,因此酒肆赌坊、红楼饭庄等处,镖局的伙计们也是常客。 金成看了一眼天色,又扫了一下四周说道:“这一路实在太平,连个劫路的都没有,太过宁静,必是反常,虽说我们人多势众,但是得要提防铤而走险之人,毕竟过了今晚,我们就出了关山口,到时候地形开阔,强贼悍匪躲避困难,偷袭难以成功,因此天色未亮之前,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去四周看看,多派出几个信哨留意点,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提醒我,还有,不要喝酒。” 张无利双手抱拳,就去放哨那边巡逻去了。 “张总管,咱们有两个兄弟,说是去屙屎了,这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派人找下,这关山口,树林茂密,野兽众多,两人怕是不安全。”一个信哨见到张无利,赶紧上来说道。 “哪两个屙屎去了?”张无利瞅了四周,随口问道。 “是主家从城东码头李老鬼那里抽调的,在那边呆了三年有余。”信哨赶紧答道。 “既然在码头那边呆了三年还没有死,就说明是个狠角色。放心吧,这山中虽有猛兽,我们人数众多,也不敢轻易靠近,况且四周的暗哨也无任何响动,说明情况尽在掌握之中,无须担心。”张无利说完就到张大小姐马车那边去了,此趟行程,谁都可以出事,但是张大小姐和少爷必须平安到达。 又过了一个时辰,李修言的鼾声越来越重,巡逻的信哨开始打起了哈欠,似乎除了暂时消失的二人,一切都很平常,但是张无利开始着急,似乎这二人消失的很不寻常。 “出事了”,金成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张无利的身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金镖头,你如何得知?”张无利不解的问。 金成握紧了刀把,大拇指提着刀柄,好像随时可以抽出来:“常年走镖,我们对气味十分灵敏,有任何异味,我们都可以知晓,难道你没有闻到,这空气中有股血腥味吗?” 张无利用力的吸了下鼻子,想努力的闻出空气中的异味,然而并未闻出什么。随即张无利模仿鸟雀之声,朝着四周打着招呼,然而奇怪的是竟然毫无一人答应。 张无利不由得心中一紧:“糟糕,身形敏捷的暗哨竟然全部被解决了,而且我们毫不知情,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来了,有人来了,让兄弟们开始准备吧。”金成侧耳听声,看着远处的模糊的影子,之后自言自语说道。 第八章 四方来见 关山口,野牛坳,月明星稀,虫鸣鸟叫,偶尔阵阵山风掠过。 本该寂静的密林之中,却有别样的声音,细微,寻常难以捕捉,但是越来越近,有不少声音轻轻踩在落下的松针上,但是似乎毫无避讳。 四周的暗哨此刻毫无动静,同样屏住呼吸的,还与李修言等人。 日落之时进入关山口,早就确认身后无人跟踪,虽然一路不见盗贼匪寇,只想到是天人保佑而已,傍晚在休息之时,所有的暗哨全部放了出去,每隔半个时辰报告行踪,任何的风吹早动都能了如指掌,想不到才喝了几口酒的功夫,最外层的防线就被瓦解。 能够悄无声息的解决掉所有暗哨,却不被人所知!来者必定擅长偷袭的高手!这野牛坳树深林密,若是有人藏匿其中,必是很难发现。 夜色沉寂,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金成和张无利相互对视一眼,转向了西北位置,这轻微的脚步声音便是从这方向传来。 轮流换岗的明哨、守卫等人也被人轻声拍醒,一个禁声的动作,也不敢言语,知道此刻来有大敌,缓慢的抽出了身边佩刀,握得轻微作响。 整个山岭,只有李修言那如雷的鼾声回响。 金成侧耳倾听,似乎西南方向也有人走动,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此看来,我们是被包围了。”金成神色凝重的说道。 “等下一人一路,实在紧急,护得少爷及小姐的周全。”张无利也不再废话。 此次休憩地方,离道路不远,为关山口的山坳,即为分水岭之处,位于两山之间的地处,四周皆为密林,此趟行程,便是由西北朝东南去,而声音却从西北、西南之处传来,如此猜测,便是敌人是跟了一路,早已知晓李修言等人的路线,但是无论是明哨还是暗哨,却未曾发觉。 夜静时分,本就是人困马乏之时,四周的守卫此刻便是有所懈怠,敌人此刻却迎面而来,丝毫不避讳提前暴露行踪,只能说明是成竹在胸。 想到这,金成不由得担忧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守卫们开始紧张,有的额头已经留下了豆大汗珠,双腿打颤,这种暗处的敌人最为可怕,犹如猛兽,躲在暗处之中在等待最好的出击机会,但是又不知何时出现,使人紧绷的神经始终不敢放松。 “来了!”金成眯着眼睛说道。 终于还是更近了,趁着未灭的火光,两方向的声音汇在了一起,恍惚间,前方出现了数十个人影,皆是黑衣蒙面,笔直的站着,未曾言语,却有着一股肃杀之气。 金成见此,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哪条道上的?今夜路过宝地,只因夜色太晚不敢叨扰,因此未曾拜会名帖,还望见谅。” 不管来者何人,先打听到名号,说不定攀道攀道,花费些银钱打发掉就是了,行走在武道江湖,抬头不见低头见,无非是寻求天材地宝、黄白之物,若毫无必要,双方必定不会兵刃相见,况且瞅见对方的阵势,些许棘手,不如握手言和,各走半边。 对方毫无应答,空有丝丝回响,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金成神情未曾变化,行走多年,走过不少镖,碰见的劫路之人多了,也练得一身的好心境,在未曾知晓对方目的之前,绝不可贸然动手,此趟走镖,物为其次,先要护得人的周全。 因此金成不急不躁的继续说道:“我乃宁州城东,金威镖局金成,今日受人所托走一趟喜镖,天色太晚,在贵宝地休息,匆忙赶路,未曾拜见名帖,还请海涵。今夜斗胆,向诸位借一条路,来日再过野牛坳,定来拜会。寒鸦飞宝山,流水绕龙门,此处备好敬茶,还请移步一叙。”金成提高了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所谓的寒鸦飞宝山,流水绕龙门,便是行走武道江湖的黑话,意味今夜愿意出个买路钱。所谓的准备好了敬茶,还请移步一叙,便是此趟走镖之后,若是下次还会路过,必定献上贵重之物,武道江湖,若是对方说出此言,便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关山口的野牛坳,相连十八山,纵横几百里,毗连着宁州、青州、海州等地,由于地形复杂,多穷山僻壤,也被人称为三不管地带,很多犯有大事之人,或被仇家追杀的亡命之徒躲入山中,犹如鱼跃入海,乐得逍遥自在,加上盘踞在山中盗贼匪寇,数种势力纠结,杀人越货之事,常常发生,金成报了自家名讳,又请移步一叙,便是希望呵退对方,见好就收。 秋风掠过树叶,依旧是无人应答,对方似乎连金成的名号都不知道,亦或是,根本就无视所谓的金威镖局。 武道江湖,强者为尊。 “你这知今夜是谁迎亲?这可是宁州李家的公子,李修言,今夜胆敢放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李修言的一个贴身侍卫大声的叫嚣道,想必在宁州城,靠着主家的名讳,被人尊敬惯了,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被不声言语的数十人围着,实在是难受得很。 金成回头瞅了一眼,低声骂着蠢驴。 寻常走镖,遇到山中恶人,打发点银钱就行,必不会轻易伤人性命。想着金不死的名号,也有几分薄面,对方也不会轻易动手,顶多要点喜钱就走,岂不皆大欢喜。可是如今把李修言的名号喊来,对方肯定知晓此趟喜镖所护何人,今夜数十人在此,必不会轻易走空,毕竟宁州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良田万亩,巨资无数,今夜拼得一身剐,也是值得。 听到李修言的名号,对方仍旧是犹如雕像一般,除了风吹影动,再无下文。 “无妨,他们是来找我的。”听到声音,众人回头一瞅,原来不知何时李修言醒了。作为宁州李家的长孙,李修言一直被公认是主心骨。 见到主家醒了,大家松了口气,凭借李修言的凌厉口舌,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想必是有惊无险。 但是众人未曾细想,对方连银钱都不要,必定不是普通的盗贼匪寇,很有可能,是为人而来。 见到李修言开口,对方又朝前慢慢的走着,离着三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借着微弱的火光,才发现对方约莫十几人,大多数黑衣人背着大弩,腰叉双刀,瞧这阵势,经历过不少血战。 众人簇拥着一个体态臃肿之人,显然他是领头者。他的左右站着两位体态修长之人,蒙着面,背着剑,矗立在黑暗之中,散发凌厉剑意,仿佛一人一剑,可抵御千百人。 金成走到李修言面前,低声道:”公子,今夜麻烦了。” “我看出来了,那十几人背着的,是凉刀,塞外玄铁所制,势大力沉,市面上极其少见,但是今夜竟然集齐了这么多,可见势力绝不简单。”张无利看了金成一眼,接过话。 “而且看那大弩,最为可怕,弦满而发,需二十石的臂力,看这背着的弩箭数量,我们今夜怕是难以脱身,稍有不慎,就会被穿成窟窿。”料是金成走过不少镖,而今夜情况危险,实属罕见。 李修言微微一笑,“那两位剑客的凌厉剑意,你两怎么不说。” 张无利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脸,神色凛然的说道:“少爷,我断后,等会你先走。” “我拼着老命,能拖住剑客半柱香的时间。到时候李公子若是出去了,给我家人带个话。”金成面色凛然,也无半句废话,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走镖之人,行镖之前,会将家人集中,送至镖局看管。未交付镖物之前,需护得镖物的周全,若有临阵脱逃,会被镖局追杀,全家上下也难逃一劫;若是为护镖而死,则镖局会老少皆顾,温饱无忧,因此镖局之人,舍得性命,也要护全镖物。 因此,金成料到今夜难逃一劫,遂出此言。 张无利见此,也上前低声道:“我是老爷收养长大的,救了我一命,今夜便还了,若是少爷逃回去,只是希望少爷别忘了承诺。给犬子取个大名。”张无利的妻子刚生下大胖小子,也被软禁在宁州李家,待李修言安全回家后,才得自由,为的便是防止张无利反水。 “你们真晦气,天色未亮,瞎说什么胡话。”李修言欲上前几步,金成挡在身前,不让前行。 “少爷,不可冒险上前,等会只管趁乱逃走,不要回头。”张无利恳求道。 “今夜这阵势,你们逃得掉吗?”李修言说罢推开了金成,走到人群最前面,看着不远处的臃肿领头者,微微一笑,声音响亮的说道:“阁下不为钱财,难道是为了此物?” “不错,就为此物而来”,答话的并非领头者,而是其中的一个剑客。“你若现在交出来,我保证不伤你分毫,否则,休想离开一步。” “神神秘秘,他要的为何物”?一个声音小声的嘀咕着。 不远处,秦川和老道趴在地上,借着干枯的茅草隐蔽着身子。 原来老道跟随先前黑衣人的方向而去,见到野牛坳有火光升起,便拉着秦川找了个茅草深处呆着,只露出两个眼睛,相隔不远,但是也能隐约听见双方对话。 “兔崽子,我又不是惊门中人,我怎么知道?”老道随口答道,不再理会秦川。 “惊门是什么?归属算命的那个门派吗?那不就是骗人的”,秦川反驳道,不以为然。 老道瞪了一眼:“那些个江湖骗子,学的惊门之术,不足挂齿,些许皮毛,就会招摇撞骗,真正的惊门中人,知乾坤,圤吉凶……“,老道话题一转:“哎,看着对方的样式,应该是个初入门的剑师,这李修言今夜插翅难逃啊。” “密林深处,竟然剑师出现,这可是难得一见啊!”秦川十分兴奋,眼睛注视着前面。 第九章 剑师出手 明月升到半空,空旷的山坳更亮了些。 夜,越来越冷,不少送亲的女眷被冻醒,看见眼前如临大敌的情况,约莫是知道了即将发生什么,胆小的者不由得轻声抽泣,而马车里的张大小姐似乎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何事,也是一声不吭,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黑暗中,十几位杀手,两位剑师,皆是静默不语,李修言等人不禁暗自感叹道:“这可真是好大的手笔,究竟是何人有等脸面,在这关山口,伏击于此。” 蛮者武夫,剑客刀人,力量自是强于常人。而剑师,已经超越世间普通人等,迈入强者阶段,开始感悟天地造化,知晓周围波动,用灵气运行大周天,汇聚丹海、空山二处,也被称为通感境,此境界的剑师,可短暂驭剑杀人于无形之中。 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难以突破那道桎梏而抱憾而归。只有迈入到了通感境界,才能真正称为武道修行者! 只是剑师极为难得,寻常碰到一位,都是尊为座上宾,成为家族供奉,向外展示其威慑力,不可能成为打手,为其效力,否则发生意外,未免得不偿失。 但是今天同时出现了二位剑师,还有十几位明显经过血战的刀手,这阵容,若说是一个小宗派也不为过,以李修言这边的实力,怕是难以匹敌。 在武道江湖,修行界上的鸿沟,可不是随便依靠拼命就能填补的,纵使金成与张无利经过不少生死之战,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得不承认,今夜的关山口,怕是难以逾越。 此刻黑暗处的两位剑师,矗立之中,秋风吹来,有轻微的波动,便是在汲取天地灵气,为其所用,等待致命一击。 通感境界的初期,丹海、空山如同池塘,平时呼吸打坐,将天地灵气蕴藏其中,培基筑元,等到真正交手之时,便能瞬间动用,方可驾驭飞剑。因此,若无绝对的把握,剑师不会轻易出手。若是出手,必杀人。 李修言见过不少世面,此刻知道对方为何而来,略一思忖,抬手笑道:“诸位,这东西对于我宁州李家,着实重要,若是带不回去,我也是难辞其咎,还不如死在你们手中。今夜相逢于此,必定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敢问阁下,可否换一物,他日再逢,必当重谢。“ “不可”,对方的剑师回答干脆,臃肿的领头者仍旧未言语。 “阁下不必回答如此果断,不如先看看此物再说。”李修言说罢停顿片刻,吸了一口气,心疼的说道:“寻常黄白之物,阁下料定是看不上,因此,我拿归云宗的罕见丹药作为交换,对于修行者来说,有此丹药相助,稳基固元,极有裨益,修行极为不易,阁下何苦步步相逼,若是拼得性命取胜,根基不稳,跌落了境界,那可得不偿失”。 归云宗这三字,李修言咬紧牙关,故意说得很重。 武道修行者,境界并非一直稳固。 常有高人过招,武力全开,最终导致心脉具损,丹海、空山受伤,难以沟通天地灵气从而境界跌落,结果与常人无异,几十年苦修毁于一旦,一些仇家因此上门寻找,难逃凄惨下场。 因此一些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的丹药,能有极有裨益的帮助武道修行者们稳住根基,开筋拓元,方可在武道江湖走得更远。 丹药的分量,可比一些身外之物重要多了。 只见此刻李修言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小瓶,用金丝线包裹着瓶口,用黑色木头塞住瓶口,而瓶身刻满了艰涩难懂的铭文,隐约瓶身有金色液体流动。 光看瓶身,料是此物贵重不凡。 李修言想了一会,虽然有些肉疼,还是将瓶子丢了过去,对方黑影一闪,略微抬手便稳稳拿住,灌注天地灵气查探,确认并未做任何手脚,随即便交给了臃肿的领头男子,丝毫不敢占为己有。 只见臃肿的领头男子打开瓶身,一股浓烈的药香传来,随着阵阵秋风,四散弥漫开来,闻者无不精神抖擞,倦意全无。 仅仅是闻到丹药香味,便有如此功效,其丹药本身不同寻常。 “是净元丹。”黑衣人闻到药香,对臃肿的领头人说道。对方声音很小,只是在寂静的野牛坳,传得很远。 “好东西”,伏在不远处的老道也似乎闻到了药香,眯着眼睛,摸着自己白须的胡子,也不由得赞赏一番。 “你可知此为何物?”老道对伏在旁边的秦川问道。 秦川毕竟是孩童,今日路程遥远,已经是再无体力强撑,此刻正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差一点叫了起来,方才反应到是老道所言,随即回过神来白了一眼,正准备开口。 “得,你肯定认不出。你除了在吃道上有点讲究,其他的约莫是白痴。”未等秦川开口,老道打断道。 听闻老道所言,秦川嘿嘿一笑:“知我莫如你,这武道江湖的丹药,我哪知道。不过,你若是问我这青州哪家的酱肘子好吃、哪家的烈酒分量足、哪家的姑娘长得最俊俏,这可难不倒我。” “呸,你这兔崽子,出去同人交谈,可别说是马踏岭道观出去的,我丢不起这个人。”老道对于秦川的回答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秦川立马接过话:“我若不知,你肯定知晓,不如给我说道说道,说不定下次,我们俩也能尝尝。” 老道看了黑影人一眼,在秦川旁边耳道到:“嘿嘿,寻常人的体质,吃五谷杂粮,消化不纯,日积月累下来,身上自然有所杂质,堵塞了毛孔,阻碍了天地灵气运行,无论如何沐浴、蒸发,都难以清除,因而世上迈入通感境者,相当罕见。” 此刻丹药的香味传来,秦川闻到之后不由得惊奇:“这丹药,竟然如此神奇。” “嘘,小声点”,老道拍了一下秦川的后脑勺继续说道:“净元丹,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可以帮助畅通经脉,清梳体内杂质,从而提升修行速度,成为通感强者的概率增多三成,对于常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之高,而通感境服用此丹药,便能稳定心神,增加灵气在体内运行的时间,因而世间有不少人花费重金求得此药,甚至为此大打出手,酿造血案。据悉,此丹药以百年何首乌作为主药,用特制的丹鼎炼制,用材难得,火候讲究,产量极低,料是归云宗,也只能勉强够门下弟子修炼使用,少有富余。但是谁也没有胆子,敢去归云宗抢药。” 老道似乎对此归元丹十分熟悉,娓娓道来丝毫没有停顿。 秦川听此言,大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净元丹如此珍贵,心里盘算着,若是得到净元丹,找到黑市卖出,自己大吃大喝几十年不成问题。 老道估计是看出了秦川的想法,嘿嘿一笑:“你若是得了净元丹也无用,你这身体我先前查探过,连修道之人的丹海、空山二处都没有,天赋极差,根本感知不到天地灵气的运行,若是贸然服用净元丹承受不住药力,别说成为通感境的强者,立马暴体而亡而不可知。” “我这天赋异禀,才不稀罕这净元丹。”秦川不以为然的说道。 老道见此,转过头继续盯着野牛坳说道:“与其暴体而亡,不如卖与他人?其实卖与他人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身怀丹药,首先不说价钱,交易之时难免被杀人越货,洗劫一空;若是让其他人知晓,更是麻烦,上天遁地,也要把你找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还是少打此丹药主意。” 此刻的野牛坳寂静无声,李修言等人不敢轻举妄动,而对方的臃肿领头人,也未开口。 “嘿嘿,那丹药我不要了,那瓶子感觉不错,拿回去当个摆件也成。”秦川打趣道:“你说你平时就在道观里面打坐修行,偶尔进城搞点银钱,喝醉之后才肯回去,想不到知道的这么多,莫不是在哪个飘门的说书先生讲戏听到的吧。” “你个兔崽子,老是拆我台,白养你这么多年,早知道就不把你捡回来,让你饿死算了,嘘,”老道示意秦川静声,怕被别人发现不好。两人与剑师离得不远,稍微大声点,肯定被其感知,此刻若不是有深厚的茅草掩护,早就被发现了。 …… 此刻的李修言见对方认出净元丹,不慌不忙的整理下衣襟,大家风范一展无遗,声音洪亮的答道:“阁下既然认出了净元丹,便是知晓其药效,若是寻常之物,修言也不敢轻易拿出哄骗诸位。家中长辈年少时,与归云宗一位长老有过善缘,可谓是相谈甚欢,当时这位归云宗的长老,在临走之前留下净元丹,便是希望家族后人能够凭借此丹药,进入通感境界从而拜师归云宗,续上这段善缘,只是我筋骨挫劣,虽然勤加练习,但暂未达到深厚功力,因此将此丹药带在身边,用心温韵,待到感悟天机时候服用。用净元丹,换得今夜太平,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李修言此话不卑不亢,但是在旁人听来,却别有深意:一来以贵重的丹药求和,希望对方放过一马,不要拼得鱼死网破;二来说明宁州李家与归云宗的长老相识,若是今夜李修言出了事情,归云宗必定不会放过在场的人。先礼后兵,在此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自如,不愧是宁州李家的李修言。 听到李修言说净元丹,在场的人开始小声交流起来,尤其是金成和张无利二人眼光灼热,看向黑暗中剑师的时候,杀意更浓。 金成走镖几十年,经过不少血战,功力深厚,隐隐约约可与天地灵气互通,与通感境中间就隔了一层纸,但是久未捅破,原以为这辈子无缘进阶。 这次答应走镖,便是还完宁州李家的人情,就准备金盆洗手,从此远离险恶世间。如今听到净元丹,当初的豪气少年似乎回来了,若是得此丹药,突破通感境,那么金威镖局就能称霸宁州。毕竟通感强者,无论对方武力多么深厚,境界的鸿沟难以逾越。虽然亲生哥哥已经迈入了通感境界,但是年岁已高,威慑力大不如前,若是得此净元丹突破到通感境界,以后镖局的兄弟走镖之时,无论是谁,都要给一些薄面,伤亡自然能降低几分。想到这,金成暗自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何种手段,一定要拿到净元丹,保得金威镖局的兄弟们一世周全。 张无利也不言语,全身的肌肉因为激动而变得紧绷,细微处看,衣服也在抖动,其暗自道:“每次陪同少爷出行,妻儿总是被软禁起来,美名曰受主家保护,其实还是不信任自己,虽然是从小被收养进宁州李家,一身的修为全靠主家栽培,但是毕竟身上流的是异姓的血液,妻儿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总是憋屈十分。“想到这,杀伐果断的张无利也是心中隐隐作痛。如果今日侥幸活下来,还能得到净元丹,那么成为通感境界的强者只是时日问题。以后这宁州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他,妻儿也能搬进大宅院,不再受人监视。 今日一定要得要净元丹,首先便是要解决对方的两位剑师,虽然只有一线生机,但是两人还是想试一下。金成与张无利对视一眼,明白对方的想法,握紧了刀鞘,咬紧牙关,看向了两位剑师,在场的人都清楚,如果不能抵御剑师。那么谁都跑不掉。 剑师与身后背着的剑,早就凝练心神,二者合一。只是剑师依赖剑器,驱剑杀人,必将耗费丹海、空山中凝聚的天地灵气,因此,只需要动作够快,近得剑师的身,才有可能致命一击。只是对方的十几位刀手,身背大弩,只怕还未近身,就被狙杀。 拿到了净元丹,对方的领头者似乎摇了摇头,一位弩手喊道:“我们要的,并非此物,早日交出来,免得死伤更多。” 李修言听闻此言,叹了一口气:“若是论珍贵价值,这净元丹便是我所能拿出的颇有分量的宝物,也不枉阁下来返一趟,只是有些东西,意义大于价值,在我心中,可比丹药的分量重,因此,那件东西,今夜怕是很难交出来,只是诸位,非要鱼死网破吗?” 话音落地,金成与张无利拔刀出鞘,往前冲了出去,想趁对方未反应之前,使出致命一击。 剑师见此,左手一摆,似乎准备动手。 第十章 底牌 天下功法,唯快不破。 对方的两位剑师早就已经迈入通感境界,以意念沟通天地灵气,方能驱剑斩人,如果剑师被人近身刺伤,必然会中断意念,飞剑也会因为失去灵气的控制,而必然会跌落。 没有炼成传说中的三大金身,就会被人近身刺伤,甚至是杀死。 剑师与武者,单论剑术功法,不见得胜过血战的金成和张无利,论近战能力,武者完胜剑师。 曾有不少武道江湖的传说,称通感境界的剑师与寻常的武道上品比拼,有数次结果以弱胜强,最后以武者胜出而告终,这是为何?只因为不少通感境界的剑师,知道修行不易而更加惜命,不愿意损伤其心神去全力以赴,而寻常的武道上品者,本身就与通感境界就如同隔了一张薄纸,在生死战斗中,武道上品的修行者以舍我其谁的气势,凭借血肉之躯硬抗天地灵气,最终取胜的例子也有数次。 金成与张无利,便是武道上品的修行者,虽然对面拥有两位剑师,在实力上看来赢面不大,可是却没有人想束手就擒。 有一线生机,便要死拼到底,况且为了净元丹,也值得一试。 快,要快!趁着对方两位剑师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在其拼命运转灵气驭剑之前,哪怕是伤其分毫也是极好的。 仿佛发生在一瞬间,张无利及金成犹如出笼猛虎,身形矫捷,踏着落地的松针,跃起的速度越来越快,只见黑影一闪,就快要落入到对面人群之中。 而对方的两位剑师不知为何,仍然是岿然不动。 三十步、二十五步……,距离对方的两位剑师越来越近,仿佛能够听见对面的心跳声,张无利心想,哪怕不能伤到两位剑师,那便伤了对方臃肿的领头者也不错,看其臃肿的身形,很难逃过自己的致命一击。 金成速度更快,领先张无利半个身形,他更渴望得到净元丹,只见其呼吸吐纳,强行提气,脸色开始变成青色,显然是瞬间奔袭的缘故,只需要再近几步,绝对能刺伤剑师,到时候其他人便不足为虑了。 二十步,更近了,似乎能看见两位剑师衣着上的纹饰。 而剑师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突袭,只是轻轻挥手,身背大弩的刀客,早就取下了弩箭列阵等候。 张弓拉弩,蓄势待发,黑色箭杆毫不起眼,箭头隐隐约约发亮,黑暗中寒芒耀眼,令人心悸。 “我瞅着这弩箭有古怪,原来上面,有阵师的铭文。”老道又拿出一包酱牛肉,细细的咀嚼道。“我料想着李修言拼死一把,有这两位武道上品的护卫,说不定还能逃出几个,如此看来,就算是拖住了半刻,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秦川约莫是今天赶路太累,已经是睡眼惺忪,拿了一块酱牛肉,用门牙用力的撕咬着说道:“酱牛肉节省一点,否则没到道观,就被你我吃完了。“ “我说让你多买一点酱牛肉,得,你说要留着银钱买文房四宝,哎,这下好了,没得吃。”老道摸着随身的布袋叹息一声,估摸着酱牛肉不多,又给了秦川几片随即收了起来。 秦川此刻眯着眼睛,看向李修言等人,又看向了对方的弩箭说道:“先前,我便是知道武道江湖中有阵师的存在,五行八卦,乾坤运转,以世间万物做阵眼,以天地灵气驱动,若论困敌之术,阵师必定是武道江湖的魁首,据说更有阵师大能者,谈笑间就能布阵好,杀人于无形,因此见到阵师,不少人都不敢近其一步。后来有阵师另辟蹊径,以器皿作为阵眼,可以将其灵气封存在武器中,使得器身富有灵性,如此看来,也算拥有阵师的几分功力。” 酱牛肉没有多少了,但是酒可不能少,秦川拿起了酒囊,喝了一口刚出城打的烈酒,脸色绯红,也开始来了精神。 老者见此,也是拿过酒囊,轻饮一口,大为赞许:“方才是我误会了你,你对于武道江湖还是有所了解。但还是不敌你对吃道的研究。” 秦川笑道:“身在武道江湖,岂能不知?” “方才说的不错,阵师难得,寻常人哪能随便遇见,都是在一些大宗派中潜心修行,制阵眼、护山门。有人曾经断言,若是给阵师摆阵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可困住数位同等境界的强者,就足以证明阵师功力之强,而经过阵师刻文的弩箭,威力自然是不同凡响,只是看着灵气波动不稳,应该是他们从某处遗迹所得,时间久远,铭文模糊,未能将灵力发挥极致,约莫只有正常的三分武力,不过对付这二人,怕已经是足够了。” 电光火石之间,对方的刀客已经将弩箭发动,速度之快,带有呼呼的破空之声,约有数十支黑色弩箭开始向金成和张无利二人迎面射来,借着黑夜的掩护,更是难以发现弩箭的轨迹。 料是距离对方如此之近,再往前几步便可碰到剑师的身体,两人也放弃了绝好的刺杀机会,空中略一闪身,以刀尖劈向弩箭,想要在这弩箭雨中,硬生生辟出一条路来。 武者的修行,很少有花哨的招式,张无利与金成一招接着一招,在空中躲闪,丝毫不敢懈怠。 刀尖还未真正碰到弩箭,双手就被震得发麻,短暂的失去了知觉,仿佛快要握不住刀柄。带有阵师铭文的弩箭,杀伤力实在可怕,若是剑师此刻出手,怕是难以抵御,再无生机。 张无利与金成两人相对一眼,各自说了一声走字,便连连后退,毕竟刺杀不了剑师,就一定要回头保护好李修言,可不能让弩箭伤了一丝一毫。 只是两人躲过了弩箭,却无法改变弩箭运行的轨迹。 眼看弩箭射了过来,李修言这边也开始慌张起来,已经有护卫在李修言面前列起了人墙,拿出黑铁的盾牌加以阻挡,只是弩箭势大力沉,寻常护卫哪能挡住,不到一会的功夫,已经被杀伤了数十人,都是被弩箭刺穿,更有甚者,被弩箭带着,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就连张大小姐的马车旁边,也斜插着一支弩箭,惊得马儿高高跃起,就要脱缰而去,幸亏两位马夫死死拉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方的剑师还未出手,威力就已经如此可怕,绝望的气息开始笼罩在李修言这边,不少护卫手持武刀,可是肉眼可见刀尖在颤抖。很多随车女眷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情景,呕吐不止,嘤嘤抽泣。 “净元丹虽然有所价值,但是并非是我等想要之物,李修言,切莫浪费大家的时间,你可撑不到天亮去。”黑暗中的剑师,好久才说出一句话,而臃肿的领头人,从头到尾未曾言语,只是冷眼看着一切,似乎场中人的性命,全由其掌握,事情的结果,早就已经胸有成竹,李修言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金成和张无利也已经从弩箭中退回,只是两人全身是伤,到处都有血迹,衣服也早就已经被弩箭擦破,先前两人神气模样也已不复存在。 最明显的便是张无利,已经是手臂发虚快要握不住刀柄,旁边的兄弟见此递过来麻绳,张无利接了过来,一圈一圈的绕着,将刀柄和手掌绑在一起方才好些。 这才第一个照面,李修言就被败下阵来,实力差距太过明显。阵营中武道修为最高的金成及张无利连弩箭雨都抵御不了,更何况是近身刺杀剑师,那无疑是异想天开。只是对方太过于稳重,拥有两位剑师,还潜伏在暗中,以弩箭消耗李修言的强者体力,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李公子,无须担心我们……” “少爷……” 金成和张无利准备说什么,李修言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回答。身在豪绅世家,早就将生死看淡,特别是李修言这种,早就明白,所有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是交易物品的不同罢了。 金成护送镖局,是因为父亲许诺,宁州李家一日不倒,金威镖局生意就有得做,数百号人就不至于饿死。而张无利从小无父无母,被家里收养,考察数年成为贴身护卫,助其娶妻生子,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妻儿时常担心受怕,但是也好过普通人。地上躺的数十个护卫,天资拙劣,早就不奢望成为世间强者,只是为了挣点黄白之物,多得一壶酒钱。 对于他们而言,李修言觉得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可是黑暗中的对方,未尝出一物,多次的求和暗示,甚至以净元丹作为交换,对方却得寸进尺,料是李修言涵养极高,也不得不恼怒起来:“敢问阁下,为何咄咄逼人,真不怕两败俱伤,谁也走不出这关山口?”李修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随从、护卫,收起笑嘻嘻的面孔,一字一句的问道。 “哈哈哈,无知小儿,今夜我们为何而来,你想必十分清楚,若是得不到此物,我们必然不会就此罢手,你就算拖延时间,也难以等到救兵,只不过没有想到,所谓的宁州李家,不过如此。”对方的一位刀手听到李修言的话语,不由得大笑起来讥讽道。 都称宁州李家盘踞一方,颇有实力,若是寻常,肯定不敢如此这番,只是如今的李修言已经成为瓮中捉之鳖,对方也毫不在乎李修言的脸面,狠狠嘲讽。 “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李修言,毕竟青州城张大员外那里,给过我们银钱,我才能买到如此上等的笔墨纸砚。”不远处的秦川埋在黑暗的茅草丛中,见李修言的处境十分危险,不由得着急。 “帮?怎么帮?要不你去?”老道不以为然的说道。 秦川凑到老道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两下子,不然也不会拉着我看热闹,而且今夜若救了李修言,他便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以后若是没有银钱,托个话到宁州城,李修言必然差人送过来,到时候咱们爷俩不吃麻饼,天天吃这个。”秦川拿起一片牛肉,塞到了嘴里。 老道叹息一声:“秦川,不要以一时的行为,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特别是拿身家性命去赌的时候,更是要慎重,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况且李修言和咱们只有一面之缘,他是给过咱们银钱,可是咱们也是卖了力,完成了所嘱咐之事情,因此,我们未曾亏欠于他。再说,为了银钱就把自己卖了,不划算。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便是……” “得得得,你说的在理”,秦川打断道:“要不等他旁边没人保护的时候,我们再现身谈谈银钱。” 老道眯着眼睛看着秦川,露出一嘴的黄牙,狡黠的笑道:“李修言不简单,我都看出来他有底牌了。” 话音未落,李修言依旧是面色不改的对黑暗中的人影说道:“宁州李家,家族已有数百年历史,底蕴深厚,还望阁下嘴下留情。”看了一眼天空,已经是过了半夜,月色越发的明亮。 “哼,此刻还在逞口舌之利,不知好歹。”对方的一位剑师不懈的说道,看他看来,此刻的李修言,便如蝼蚁一般,根本就不值一提。 “阁下,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只是此物对于我非常重要,我虽然想交付出来保全所有人性命,只怕你们也不会轻易的放我走。”李修言依旧是不急不躁的说道。 或许是觉得天色渐晚,避免夜长梦多,先前的那个开口讲话的剑师说了一声:“磨叽”,随后双手一捏法诀,身后的剑匣为之一动,一柄寒芒乍现。只见一尺长的剑身无声无息的出现,随着剑师法诀随心而动,“疾”,剑身灵气波动,瞬时加速向李修言冲了过来。 金成和张无利见此,艰难的抬起手中的刀柄,以二人合纵之势,双脚立稳,顶住攻势,只是剑势太强,两人嘴角开始溢血,双脚微微抖动,骨骼开始作响,脚下的泥土开始松懈,隐隐约约,二人快要坚持不住。 “小心”,金成和张无利同时提醒到,只见另一位剑师开始动手,剑身飞驰而来,与李修言只有数米的距离。 李修言的旁边,似乎无人帮他抵御这一剑。 不少仆人都闭上了双眼,害怕见血的一幕。 只见马车中出现一位青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修言旁边,还未动手,经过吸纳了空山、丹海的丰盈灵气的剑身又返了回去。 对方的剑师,不禁惊疑:“李修言竟然还留有一手。” 第十一章 诸强如云 “宁州李家,立业数百载,出过不少豪杰义士,可谓正统执牛耳者,后经历世代太平,子孙大多从文经商,饱读诗书,因此未尝步入武道江湖,否则今日,何以轮到你们这些宵小之类张狂?” 李修言旁边,站着一位青衫人,带着面具,两鬓斑白,身形瘦弱,但是站在投映的月色中,隐隐约约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感觉,对着黑暗中的数人呵斥道。 听着声音,此刻的青衫之人,约为四十岁的男子,立于人群之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而此人的出现,也打破了久违的寂静,先前一招逼退剑师驾驭的飞剑,足以见其深厚的功力,也让对面惊愕不已。 之前李修言这边,金成及张无利被对方弩箭所伤,战斗力大减,阵营中士气低落,不少人感到绝望,以为今夜就要交代于此,没有想到因为青衫男子的出现,很多躺在地上的护卫们,眼睛都放出精光,大有回光返照之势。 “左先生安好!” “左先生在此,我们有救了!” “左先生,今夜可要带我们走出关山口啊!” 众人见到青衫男子,无不抱拳行礼,连一向高傲的金成也行了大礼,喊了一声:“金威镖局金成,见过左先生。” 听到金威镖局的名号,这位叫左先生的青衫男子回过头,对着金成问道:“你来自金威镖局?金威是你何人?” “回左先生的话,金威乃我胞兄。”金成咧着牙,捂住伤口回答道。 “我与你阿哥见过几面,金威镖局不错,此趟喜镖,便是由我建议,才选中你们。”左先生丝毫不避讳对面,风淡云轻的说道,似乎对面的两位剑师,只是摆设而已,无须过分担心。 金成拱手作揖回道:“多谢左先生美誉,若今夜能够脱困,我必定原话转达给我阿哥。” 左先生点了点头,朝着对面,不再言语。 金成此刻心里暗自道:“豪门大族,果然内蕴深厚,可以媲美中等宗派了,此趟本是一趟喜镖,虽有贵重之物需要好生看管,但是就连左先生这般人物都请出来了,还暗自藏在马车之中,看来今夜果然不同寻常,看这左先生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只是他为何不早日出手,否则我今日也不必如此狼狈,还差点被弩箭……” 青衫男子左先生,便是传言中宁州李家的供奉,极少露面,很少有人知其行踪,与李老太爷交好,护得宁州李家几十年周全。不少寻仇暗杀者,还未翻过宁州李家的高墙就被击杀,皆是出自左先生之手,因此江湖传言:“宁州李家,一半的家业姓左”,也正是因为左先生坐阵,虽然宁州李家近些年被左右夹击,艰难生存,不似往日的荣光,但是上门寻仇之人却是日益减少。 只是这左先生来历不明,这一身的修为,不知道来源于何宗何派,听说是某一天突然来到宁州李家,究竟与宁州李家的老太爷达成了什么协议,亦或者说赠送了什么世间珍宝,值得左先生守护宁州李家几十年。 曾经有数十位高手借助夜色进入宁州李府行刺,任务失败,侥幸有一人在左先生手中逃出,在临时之前惊恐不易的透露,说左先生早就到达了通感境界,假如此言不假,那么左先生在此通感境界浸沉数十年,甚至更久,早就领悟了灵气运行规律,因此方能在片刻间,轻描淡写的化解剑师的全力一击。 寻常的通感强者,难以支撑飞剑数招,不知道左先生实力如何?只是今夜的情况不同寻常,对方拥有两位剑师,还有数十位铭文阵法加持的巨弩,恐怕也是凶多极少。 “原来是左先生,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只是今夜,此物志在必得,还请左先生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对面的一位剑师开口,并未因为左先生的名声而吓退。 “哼,一个大男人,竟然在马车里面呆了一宿,更是看着周遭护卫们死伤无数,却不出手,不知道是该夸你沉稳,还是说你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另一位剑师也应和着。 杀人先诛心,作战先离间。 虽然李修言的护卫们实力并不突出,但是彼此熟悉,看着防御的阵型,隐隐约约有着十分默契的作战配合,虽然伤了领头的金成和张无利,但是真打起来,也是十分头疼,不如趁此情形,借机挑拨左先生与护卫的关系,让众人不再为李修言卖命,到时候集中力量击杀李修言,到时候宝物,想必也是唾手可得。 躺在地上的护卫及镖局等人也开始反应过来,明明马车里面坐的是张大小姐,如今为何变成了左先生,而且先前看着外面厮杀喊打,他却不为所动,张无利及金成都差点死在了弩箭下,只待李修言真正危险的时候,他才出手,难道说,护卫的命真的不值钱吗?众人皆狐疑的看着左先生。 “诸位,莫要误会左先生,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见此情形,李修言自然之道对方使的是离间计,于是开口说道道:“此趟来宁州迎亲,自然为头等大事,只是路程久远,难免盗贼匪寇众多,因此左先生才会相随。后来我怕路上有盗贼匪寇惦记,因此分为两路,另外派人秘密护送张大小姐先行到达宁州,我们随后赶到宁州汇合即可。” “哈哈,其实你是身怀异宝,却不想被人所知,你是在把他们当诱饵。”对面的一位刀手继续说道。 “你实在是聒噪”,李修言皱着眉头,对着黑暗中的人群说道:“有我在此,何为诱饵一说,本来想着左先生在闭关时刻,此为头等大事,只是为了我的安全,方才辟谷而出,先前与其有过约定,是留着对付其他人的,因此和我约定到,一路前行,不到那人的现身,绝不出手,只是没有想到,你们提前露面,自投罗网,而且准备的十分周全,方才情况紧急,左先生见此才会出手,不过,你们今夜也就留在这里吧。” 李修言说完,对着左先生低声道:“辛苦先生了,只是保存些功力,防止那人的出现。” 左先生隔着面具,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慎重的点了一下头,就不再言语。 众人听此,皆在狐疑,等待那人的出现?难道说,李修言早就知道这一行程有人埋伏?不过既然有左先生在此,今夜也难生什么变故了。 左先生与两位剑师,张无利、金成与数十位刀客,看来今晚免不了一场硬战了。 隐秘在茅草丛中的老道和秦川,此刻可谓是相当兴奋,两人已经开始赌了起来。 秦川眼睛泛着狡黠的神色说道:“此局,我赌李修言赢,看这青衣面具男子,能够徒手挡住剑师的飞剑,片刻间化解危险,似乎是闲庭信步般,气宇不凡,我若是赢了,你床下藏着的几坛好酒,不如开封喝了吧?” “兔崽子,你若是敢动我酒,我就把你丢进酒坛子里面酿酒!“老道听闻秦川觊觎床下的老酒,不由得恼怒道:“床下黄土封存的酿酒,你没有出世的时候,我就拿新出的秋米酿造的,比四月青都香上几倍,好几次我都想着偷喝几口,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后来思量着,便宜你小子算了,准备你结婚的时候再喝的,其他时候,你想都别想。” ”别人都是女儿出嫁的时候,开封好酒,名曰女儿红,你这酒,何名?”秦川少年老成的问道。 “你别管叫啥名,只是你今夜输定了,你难道忘了,除了这出现的对手,这背后可能还有其他的人吗。”老道轻声嘿笑。“接下来一个月,你就好好的洗衣做饭,不许任何抱怨,同时,《菩提心经》你要抄一百遍”。 秦川咬着牙,大骂老道奸诈。 而此时,双方已经动了起来。 黑暗中的刀手已经再一次满弦搭弩,倏倏的破空声响起,不一会儿,就到了李修言的旁边,原来他们是准备以迅雷之势杀了李修言,到时候没有了主心骨,左先生也无法向宁州老太爷交代。哪怕拿不到那件东西,也是大功一件。 左先生深知李修言对于家族的意义,因此抢前一步,左手一捏法诀,右手隔空取物,一把黑色的剑从马车中呼啸而来落在手中。 原来左先生也是剑师!而且是浸成通感境界数十年的剑师!但是从未有人说起过他是剑师,宁州李家也无人知道。 左先生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哪怕是先前与人对敌,从未暴露出自己是剑师的身份,或者说,左先生同时还是一个武者?这着实可怕。 因此对于突然而来的弩箭,左先生并不慌张,只见其闭目炼气,电光火石之间,青发炸起,驱动飞剑在空中慢慢旋转,隐隐约约周边有灵气在波动,左先生朝天一指,飞剑旋转等更快,在等待弩箭的到来。 看着飞剑的气势,比对方的更胜一筹,孰高孰低,片刻间就见分晓。 李修言这边,众人也开始列阵等待,在李修言旁边围成人墙。 转眼间弩箭就到了,左先生的飞剑不再旋转,而是猛的向前迎击,黑色的飞剑此刻带着肉眼可见的光晕,最终与弩箭相隔半米的地方,僵持不下。 左先生轻哼一声:“定”,只见飞剑的光晕包住了数米范围的弩箭,在一瞬间,弩箭仿佛被抽干了生机的柳枝条,全部都掉了下来,对李修言未能造成分毫伤害。 先前对张无利及金成等人杀伤极大的弩箭,此刻竟然如此不堪,左先生,不愧是宁州李家的供奉。 见到此情景,对方的两位剑师也并且慌张,开始动了起来,先前回到剑匣里的飞剑,又开始破空而来,势头较之前更盛,两位剑师联手,怕也是难以匹敌。 与此同时,刀手又拉起了弩箭,朝着李修言这边射了过来,左先生分身乏术,无法护得两方周全。 金成及张无利护着李修言朝后撤退到马车旁边,护卫们早就举起了黑铁制成的盾牌,只是弩箭破空之声太大,马儿也开始狂躁不安。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的两柄飞剑困住了左先生,而弩箭此刻越过了左先生,朝着李修言等人飞了过来。 左先生情急之下,驱使黑色飞剑中途拦截:“幽炉,去”,原来此剑名曰幽炉,经过几十年的温润,幽炉早就与左先生心神合一,如先前那般,一个照面就让弩箭停下前进的势头,掉了下来。 只是此刻左先生,已无幽炉护体,完全暴露在两位剑师面前。见此机会,经验老道的剑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各自口吐心血于指尖,双手加快一捏法诀,两柄飞剑寒芒闪烁,一左一右朝着左先生腰间刺去,于此同时,身被巨弩的刀手也已经没有了弩箭,开始拔出凉刀从黑暗中冲了过来,杀伐之意,十分明显,因为天地灵气的缘故,只能剑师短暂的驾驭飞剑,因此对面的两位剑师,也不管江湖道义联手出击,想要最快的解决掉左先生。 “他奶奶的,终于过来了。”见到对方的刀客冲了过来,张无利又紧了一下麻绳,握住了刀骂道,先前对方躲在黑暗处,靠着弩箭重伤了李修言这边数十人,可是又无可奈何,让张无利十分的郁闷,看着对方从黑暗中冲了过来,张无利热血开始沸腾,立马拔刀冲了过去,与敌人进行血刃。金成嘱咐镖局的几位兄弟照顾好好李修言,其他的随他冲了上去。 张无利首当其冲,不顾身上的伤口,与对方的刀客厮杀在一起,金成此刻也是聊发少年狂,血溅得全身都是…… 在这寂静的野牛坳,厮杀之声,响透了整个山谷,不一会儿,地上躺倒了不少人,李修言这边,除了金成及张无利站着,还有几个镖局的兄弟重伤靠在马车旁边,其他人早已死去多时,只有热血尚温,随车的女眷早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这战况,异常激烈。 而对方也不好受,两位剑师被左先生纠缠着,见李修言没有受伤,左先生拼命驱动幽炉飞剑,打得两位剑师靠在一起,毫无招架之力。 而对方的领头人站在原地不动,旁边剩余的几位刀手也是撤退在旁保护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露出白骨。 由于左先生的出现,拖住了对方的两位剑师,之前巨大的悬殊,此刻也保持着异样的平衡,李修言见此,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是此时,一道黑影弹射而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早就越过了头顶,向着左先生的颈部飞驰而去,待众人定睛一看,似乎是一把锋利的圆月弯刀,而左先生的幽炉被两柄飞剑困住,自己也脱身不得,眼见弯刀就要到了面前。 第十二章 后手 左先生此刻似乎全然不知危险,正在用力抵抗两位剑师的合击。 飞驰而来的是一柄圆形弯刀,准确的来说,是一柄圆形青钢短刀,约莫两寸。青钢短刀上,没有任何镌刻的铭文,看起来似乎平淡无奇。 但是没有人敢忽视它的存在,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毫无动静的朝着左先生飞了过去,更是不知道丢出这柄青钢短刀的人究竟藏于何处。 此人一定是精通暗袭的高手,先前弩箭发射时候,按照青钢短刀的速度,似乎有很多次的机会偷袭,解决李修言不是太难,但是他一直隐忍不发,丝毫不暴露自己的存在,而是瞅准了左先生被两位剑师拖住无法脱身,面对偷袭恐怕难以避开,此时精准出击,击杀左先生,时机抓的恰到好时候。 左先生纵使功力深厚,但被两位剑师纠缠,而此刻又有青钢短刀偷袭,似乎只能拼死一搏。 黑暗中的对方似乎早就知晓左先生的存在,先前张无利及金成短暂奔袭,两位剑师都没有出手,而是储藏灵气准备对付左先生。当真是环环相扣,谋事有足。 等到那柄青刚短刀的出现,李修言这边,众人脸色皆是一片死寂,先前被弩箭重击,已然是损失惨重,士气低落,本想着左先生功力深厚,能够带领大伙逃出升天,如此看来,任左先生再强,也无法躲避前后的夹击,难道众人今夜便要死在此处…… 在绝望之中看到希望,但是转眼即逝的滋味实在难受。 然而总有人准备周全,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便如老谋深算的左先生,长期深居简出,哪有人真正了解他的实力及计谋。 “嘿嘿,你终于还是出现了。”左先生冷冷一笑,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偷袭,实在是令人胆寒。只见他双手合十,青衫随风而起,白发冲冠,额头隐约青筋乍现,面具也随着颤动,大喊一声:“暗中小儿,出来”,只见从其青衫袖口处的挂坠炸开,出现了一个人形模样的微小傀儡,瞅着青钢短刀快飞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有眼力见好的伙计才看清,这是一个仿造左先生的人形傀儡,以黑色的木头为基底,约莫拳头手指大小,傀儡脸部上有血色光晕在溢出,这雕刻的当真是惟妙惟肖,甚至也是青衫白发,面具蒙脸,只不过在四肢处拿红绳缚住,显然是受人掌控。 此人形傀儡的出现,对面两位剑师受到了影响,身心不支开始有些许摇晃,两柄飞剑也是晃晃悠悠,仿佛就要跌落,而左先生隐隐约约似乎有脱困的迹象。 长期的驾驭飞剑,耗费的不仅仅是丹海、空山两处之地储藏的灵气,而耗费的心神也是颇大,经此一战,若是二位剑师侥幸取胜,也要辟谷一年,才能回过神来。 “这是……”,众人开始狐疑起来,不明白这突然出现的人形傀儡究竟为何物,竟敢迎着青钢短刀而去,毕竟能够作为底牌准备击杀左先生的,想必不是常规的短刀,只是这人形傀儡似乎有灵气,毫不介意对方的攻势,在众人看来,这无非是螳臂当车,太不自量力。 而对方的领头者此时看到人形傀儡的出现,不禁恼怒道破口大骂:“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左疯子真留有后手,连幽冥木偶都舍得拿了出来,今晚的计划,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只是想不到,他真的有幽冥木偶。” “幽冥木偶!” “这是幽冥木偶……。” 李修言这边也认出来了左先生所使出的是人形傀儡,还活着的几人,不由得惊喜万分。 “不错,这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幽冥木偶”,张无利脸色苍白,显然是在混战中受伤严重,失血过多。 “这幽冥木偶,本身便是主人佩戴在身,每日以心血养制,还要吸收珍草宝药,炼制的难度极大,极少有人成功。不过若是能够炼成,与主人心灵通一,在关键时刻能够帮助主人抵御生命危险,而且对于修行者来说,也极有裨益,但是如果使用不好,就会反噬主人,乱其心神,吸干心血,因此灵气虽大,但是在武道江湖极少有人炼制成功,如此算来,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出现过幽冥木偶了。这左先生,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金成见到左先生使出幽冥木偶,也是暗自吓了一跳,不知道左先生还有多少底牌。 说时迟,那时快,此刻幽冥木偶与青钢短刀开始碰在一起,也不知这幽冥木偶究竟由何材料制成,无比的坚韧,令人心惊的青钢短刀闪烁着寒光,破空而来,却是无法在幽冥木偶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冒出零星的火花,这并非青钢短刀不够锋利,而是幽冥木偶实在是坚硬无比。 青钢短刀碰到幽冥木偶,暂时无法攻破,也是空中转了一圈,开始返回至黑夜中,不知去向,速度之快,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而无人知道偷袭者正藏身何处,李修言这边围在一起,朝着不同的方向警觉着。 虽然挡住了青钢短刀的致命一击,但是左先生显然也是受了重伤,嘴角开始溢出鲜血。幽冥木偶与主人心神相通,以坚硬的本体抵御了青钢短刀的攻势,但是由于左先生是强行唤出了幽冥木偶,气息开始不稳,此刻在对方两位剑师的攻势下乱了心神,身体也有些无法站稳,在旁人看来也是摇摇欲坠。 料是左先生浸淫武道修为几十年,但是今夜拼到如此地步,也是头回遇见,此刻可谓是命悬一线。 看了李修言这边一眼,确认稳妥后,只听见一声“归”,左先生没有时间擦去嘴角的鲜血,大声呵道。此刻明炉飞剑摆脱困势回到了左先生身边,而对方的两柄飞剑也归于剑师手中。 “我几十年来,寻得世间珍宝,耗费几多心血,才能炼制成幽冥木偶,将其佩戴自身边,每日打坐观摩,颂吟心经,丝毫不敢懈怠,每月辟谷七日,不食五谷,呼吸吐纳,自成一方天地,方能避免幽冥木偶的反噬,自迈入通感境界以来,以我剑师的身份,加上武者的体魄,这数十年来,还未有人逼我使出幽冥木偶,更是无法重伤我。”左先生咳了一口鲜血,中气不足的说道。 李修言赶忙上去扶着左先生,而此刻左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幽冥木偶,数百年未在武道江湖出现过,只是听家师说起,切以为只是武道修行中人胡诌而已,想不到今夜一见,确实不同凡响”。对方的剑师似乎伤的更重,说话都一吞一吐的。 左先生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言语:“我一直以为在通感境界,难逢敌手,直到上次在宁州李府的锱铢楼,与阁下过了几招,虽然功力不及我,但是身形矫捷,招招击中要害,让我感叹宁州城竟然也有如此高手。武道江湖很大,有人仅有一面之缘;武道江湖很小,没有想到,这关山口还是碰到了阁下。那夜,你怕是只使出了六成功力。”左先生对着野牛坳的一棵百年榕树自言自语道,丝毫不去理会正在交手的两位剑师。 原来真正的危险,是对方这柄青钢短刀的主人。 “我记起来了”,张无利对李修言说道:“上次李老太爷寿诞,不少人来送贺礼,古玩秘籍,珍宝更是无数,所有宝物就放在锱铢楼,护卫是极为森严。但是当夜就传出打斗声,惊扰了太爷休息,左先生见此就追了出去,说是与对方过了几招,但是无终而返。后来锱铢楼经过盘点,也没有少了什么,说明对方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是能在左先生手下走掉的,这宁州城怕是没有几个人,只是想不到今夜竟然追了过来,而且还和两位剑师联手,这准备的是相当齐全,可是这宁州城,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此号人物,只是此人究竟是谁呢?” 李修言听到张无利的话语,并未答复,而是与左先生一起,瞅着百年榕树的方向,似乎是想找出那个人。 此刻山风渐大,寒气逼人,明月隐蔽在乌云之中,野牛坳一下子暗了,所有人都盯着同一个方向看,这场血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但是仿佛已经过了许久,当真是血刃相见,丝毫不手软,只是不知道今晚能有多少人活着走出去,亦或是长眠于此,弱肉强食的修行世界,虽然是早已经见惯了打打杀杀,早就将生死二字抛在脑后,只是死期临近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不甘,因此在场的人,都有一丝悲怆的神色。 此刻面对左先生的话语,百年榕树后的对方并未作答,似乎并没有此人的存在,或者对方根本不将左先生放在眼中。 “好吧,既然如此,只能把你请出来了。”左先生唤回明炉飞剑,一人立于天地之中,白发飞起得更甚,显然是在不顾一切的吸收天地灵气将身体灌满,身躯开始摇晃起来,皮肤已经渗出鲜血。 对面的两位剑师眼见此情景,不由得开口大骂:“疯子,这是疯子,简直是不要命了。”说罢也唤起了各自的飞剑,护着臃肿的领头人。 李修言着急的说道:“左先生,不可。”仿佛知道接下来即将要发生什么。 左先生毫不理会旁边的目光,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此刻白发狂舞,青衫破碎,隐然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丈夫气节。“阁下既然不出来,那么我只好请你出来了”。 “去”,左先生右手直指百年榕树,剑随心动,明炉经过几十年的滋养,早就明白左先生的心意,携着破空之声飞驰而去,其剑势大力沉,隐隐约约,自有一股来自左先生的不屈剑意,连空气也被影响,有着些许波动。 对面的剑师不由得赞叹:“左先生就是左先生,在通感境界的领会,已然是超出我等许多。若是假以时日,成为聚灵高手,怕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今日,也要交代于此,可惜啊,可惜。”显然这位剑师对于黑暗中帮手的实力,非常认可。 “看局面的进展了”,另一位剑师接过话:“天亮之时,我们就要离开,不然等到太阳出现了,咱们的那位先生无法隐蔽身形,到时候……”。 黑暗中的领头人,听到此语,有些许的不高兴:“想活着的话,就不要多说。”丝毫不给两位剑师的脸色。 “是,少爷”,两位剑师,唯唯诺诺,不再言语。 只见明炉飞剑此刻携着剑意,冲向了百年榕树的树冠,似乎已经瞄准了目标。 在月亮照射不到的树冠位置,有一道黑影,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细看,很难察觉有人伏击于此。 感受到了明炉飞剑的磅礴剑意,这道黑影开始动了起来,也是在运转全身灵气,准备奋力一搏。 “咻”,明炉转眼间到达,刺向了黑影,与此同时,一道寒光闪烁,迎了上去,果然还是先前那柄青刚短刀! “果真是他”,左先生喃喃自语,双手毫不停休,明炉又冲了上去,青刚短刀也绕了过去。 对方丝毫没有言语,仍旧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阁下还不现身?”左先生双手疾指,明炉追着黑影,片刻之后,一道人影飘到了在对方领头人旁边,明炉也回到了左先生手中。 只见此人身形矮小,犹如侏儒,全身被黑色的斗篷盖住,只留下了一双眼睛,青刚短刀不知被藏于何处,显然此人是擅长暗夜偷袭的高手。 对方的领头人对着侏儒黑影说道:“时间快来不及了,速战速决,今夜必要拿到此物。。 侏儒黑影点了点头,瞅向两位剑师,只说了两字:“动手”。听着声音阴冷,是个男人。 此刻对方的阵容中,也不剩几人,除了两位剑师、侏儒黑影及几位刀手外,其他人早就躺在了地上,或死或伤,已无再次上场的可能。 而李修言这边,仅仅依靠左先生一人,就抵御了众人的几波攻击,甚至是侏儒男子的偷袭都没有成功,想到此处,两位剑师不由得脸红,听到侏儒黑影的话语,两位剑师也是重新唤出了飞剑,他们明白,只要杀了左先生,那东西必然唾手可得。 左先生也知晓,侏儒高手擅长偷袭,只要找准机会正面交锋,胜面还是在自己这边,只是有着两位剑师拖住自己,怕是没有精力顾全无处不在的偷袭。 左先生唤起明炉,深吸了一口气,只要能站着一时,便不可后退一步。 躲不掉的话,那就战。 第十三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从最开始到现在,血战已经进行了数个时辰,左先生尚在死撑。 看来这个关山口,当真是难越! 身披黑色斗篷侏儒男子,踪迹飘忽不定,借助黑夜无声无息的甩出青钢短刃,配合着两位剑师的攻势,似乎这野牛坳难逢敌手。只是未曾想到,左先生的幽冥木偶富有灵性,对于危险有所感知,护在左先生周围,无论是侏儒男子的偷袭,亦或是两位剑师的合体飞剑,他人难进一步。 只是长时间的碰撞,幽冥木偶坚硬的基底上开始有了裂痕,如此看来,左先生也快要油尽灯枯了。 “时辰不早了,竟然还未曾得手。莫非今夜真要折戟而归。”对方的领头人看着天色,开始低声喃语,虽然看见左先生已经显现出颓势,但是依旧着急起来,此物对于其十分重要,不容有失。 而此刻的李修言担心左先生的伤势,更是心急如焚。左先生强行灌注天地灵气,已经损伤了丹海、空山二处,此刻犹如爆裂的洪水冲进了小池塘,虽然能够短暂的借势,但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斗法,对于心神的损耗极大,左先生此生在武道修为中,怕是难以再进一步。 但!一人一剑,可战千万军!这是何等的气魄! 世间有勇者,当如宁州左先生! 又是几个回合过去,侏儒男子的身形未见丝毫迟钝,借助夜色掩护,青钢短刃躲过幽冥木偶,眼瞅着鲜血浸透了左先生的青衫,明炉飞剑越来越慢,显然是左先生体力不支的表现,全然没有当初的潇洒模样。 几十年的苦修,在数个时辰中全部释放,在通感境界以一敌三撑住许久,左先生无须任何言语便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是看看四周的张无利与金成等人,先前深受弩箭所伤,又与对方的刀客死战后保持清醒,对于武道上品的修行者来说,做到如此,便是极致,对于左先生此刻的困境,皆是有心为力,有所喟叹。 岁月带走故人,却带不走本心。 左先生正处于忘我的境界,想起多年前的旧事,一股惆怅不由得涌上心头,看着眼前的处境,心里暗自懊悔,当初许下承诺护送此物,却有所托大,最终还是百密一疏,否则也不会落入如此田地,只是,若此物落下他人手中,宁州李家可能一蹶不振,可惜!可惜!可惜啊! 就在此时,一直未曾言语的领头者对着两位剑师说道:“接住,今夜定要得要此物,不惜一切代价。”说完朝着两位剑师扔向丹药,正是先前李修言作为交换的净元丹! 听到领头人所言,两位剑师赶忙接住了丹药,双指一拧便化为两份咽下,无需片刻,瞬间两人心神俱宁,各自的飞剑有轻吟之声,运转得更快,明炉飞剑此刻不敌,有后退之意。 对方似乎是志在必得,连如此珍贵的丹药都毫不吝啬。 而金成与张无利则是眼睛冒火,却也无可奈何。如此珍贵的丹药,以后怕是很难遇见,成为通感境界的强者不知道又是何年,甚至武道修为,更有可能在今夜戛然而止。 “金镖头,你可有儿女”?张无利突然问道。 金成不知张无利是何意思,不曾应答,略微思忖的说道:“有,一儿一女。” “我也有一大胖小子,方才五个月,所以今夜,我们要活下去。”张无利把手中的麻绳紧了一下,右手更能握住刀柄,只是麻绳把手掌勒出了血痕,但是张无利丝毫不在意。 “到时候你说的,南天居,请我喝酒。”金成言简意赅,捡这旁边的酒囊大饮一口,用镖局特制的黑刀撑住身体,站了起来。 …… 突然,与两位剑师周旋的左先生大声说道:“李修言”,在场的人为之一愣。并非称为李公子或李少爷,看来,这位左先生与李修言交情不浅。 “记住你此行的目的。”左先生咬紧牙关说道,一个剑师坚持如此之久,已是非常不易,恐怕左先生现在的丹海、空山,早就已经干枯。 李修言听到左先生所言,双膝跪地大声哭泣道:“左先生,不可啊,千万不可。”似乎李修言知晓即将发生什么,在极力的制止左先生。 张无利与金成等人也大吃一惊,双方你来我往,凶险十分,倘若左先生还有底牌,那应该早就拿了出来,只是众人还对左先生抱有希望,期盼他能逢凶化吉,带着自己逃出生天。 金成见此,对张无利说道:“倘若左先生还有一丝力气,我们都应当助他,哪怕……”,金成停顿了一些继续说道:“我们的黄毛小儿,无须操心。” “是,等下看清机会,先去解决两位剑师。”张无利脸色越来越白,眼皮已经在耷拉着,已经是失血过多,但是还在强撑着。 左先生仍在困境中,对方两位剑师虽然短暂的借助丹药,但是如此耗费下来,显然已经难以运转天地灵气,驾驭的飞剑渐渐不稳,此刻需要提防的是侏儒男子,行踪不定,借着夜色已经伤了左先生数十刀,青衫破碎,鲜血溢出,只是左先生疲倦不已,已经是难以支撑。 “你若早日罢手,我必留你全尸。”暗处的黑衣男子幽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罢了”,左先生叹了一口气:“上次与阁下交手,也是如此月明星稀的半夜,上次未曾过瘾,希望这次能够尽兴,只是今夜无法好好欣赏月光,那么……” 话音未落,左先生突然体力回转,明炉飞剑运行更快,透过面具看到左先生双眼通红,已经结成血痂的地方又开始流血,显然是用了某种秘法,但是能否支撑多久,李修言这边皆在担心,张无利与金成眉头紧皱,向着左先生行了一个大礼,今夜左先生,称得上世间豪杰。 左先生朝天一指,明炉飞起,四周的风向开始转变,隐约有灵气在朝着明炉聚齐,场上的众人眼瞅着不再言语,两位剑师及躲在暗处的侏儒男子,无人上前阻拦。 “天地苍苍,乾坤茫茫……”,左先生毫不理会现场的众人,开始念了起来,其音宏亮,声声入魂,而明炉飞剑光芒越来越胜。 “疾”,左先生朝着一处石头指道,明炉随之相动,石头开始崩开。 “咻”,明炉继续追击着,众人这才趁着月色看清,一团黑影正在慌忙闪避,原来正是侏儒男子。 “去”,左先生将幽冥木偶驱使出来,也向着侏儒男子飞去。只是幽冥木偶为左先生本命之物,此刻离身而去,周遭未曾有宝物抵御,若是两位剑师合力围之,只能以肉身撑着半刻,如此看来,左先生希冀二位剑师还未反应过来,以迅雷之势解决侏儒男子,如此一来,场上的二位剑师,若真是以命相搏,胜负未定。 此刻的侏儒男子被明炉飞剑追击狼狈躲避,毫无还手之力。此人凭借身材矮小,擅长偷袭,本以为有两位剑师相助,李修言等人想必是瓮中之鳖,拿到宝物易如反掌。未曾想到隐藏颇深的左先生也真的随车至此,侏儒男子仗着多年习得的暗夜行走之术,配合两位剑师驾驭的飞剑,想着击杀左先生不成问题,可惜幽冥木偶挡下数次攻击,如此看来,今夜变数极大。只是倘若拿不到宝物,回去也无法交代,主家必是责罚在身,不如以攻为守,合力除去左先生之后,对方将毫无招架之力。 见到驱使出了幽冥木偶,断定左先生再无宝物护体。几个躲避之后,侏儒男子回身闪动,朝着左先生迎了上去,明炉飞剑跟在后面,只需三寸距离,便可刺穿侏儒男子,断其生机。 幽冥木偶由于已有裂痕,速度相比较明炉飞剑,速度稍逊一些,只是无人小看其威力。 见到侏儒男子迎了上来,左先生哈哈一笑:“好,好,好,今夜,就做个了结吧。”竟然准备徒手接住侏儒男子的青钢短刃。 侏儒男子听到后背的明炉飞剑的呼啸之声,也是轻哼一声,闪躲快了几分,竟然将明炉飞剑甩出了两个身位,而幽冥木偶也在赶回,想要护住左先生。 左先生定睛一看,辨别出侏儒男子的身形轨迹,右手做剑,中指为尖,迎了上去,想要以两败俱伤的方式,重伤对手。 然而侏儒男子空中变化身形,躲过了左先生的掌剑,回过身来将青钢短刃刺向了左先生的颈部。此刻没有明炉飞剑在旁,又没有幽冥木偶的护身,对于通感境界浸淫多年的剑师,此刻也是自身难保。 侏儒男子若是能够击杀通感境界的左先生,对于日后的道心修行将极有裨益。 “小心”,料是大局沉稳的金成,也在提醒着左先生。 然而长久的驱使明炉飞剑及幽冥木偶,左先生心神俱疲,似乎再无半分精力抵御,看着刀身闪射着寒芒,已然无法躲开青钢短刃,未曾考虑片刻,左先生直接用手握住了刃身,丝丝鲜血顺着刀口流出,可见左先生脸部抽动,面具也开始在颤抖,显然左先生承受了非常大的痛楚。 剑师,初学者洞察剑意,以招式变化,领悟武道之境;通感强者,以运用天地灵气注入剑身,驱使飞剑运行。世间少有剑师匹配强悍肉身,因而都是飞剑伤敌,避免近距离交手,否则被人伤其本身,重伤之时,无法驾驭飞剑。 而左先生此刻反其道而行之,以肉身硬抗,抵御住侏儒男子的攻击,徒手握住青钢短刃,怕是已然做好视死如归的打算。 “不好,有诈。”侏儒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准备拔刃就走,然而此刻左先生不顾鲜血直流,紧握短刃,任谁都无法撼动。 侏儒男子铁了心,连着青钢短刃用力抽动,左先生四个拇指无声掉落。 左先生确无任何表情,换了另一只手,又是紧紧握住青钢短刃。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剑师,这是一个恶魔在世。 李修言这边都捂住了眼睛,就算左先生此次大难不死,但是修行的道路也是无法有所增益,一个剑师伤了双手,断其手指,日后怕是再难捏出法诀,驱使飞剑。 但是此刻心寒的却是侏儒男子,已经感觉到了危险,连青钢短刃都舍弃不要,准备转身闪躲而去,不敢再更近一步,近身击杀左先生。 然而左先生已经料到如此情形,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我之间,今夜做此了结吧。” 侏儒男子听到此言,全然不顾,又是几个闪躲,与左先生已经渐渐拉开距离,似乎将要远去。 凭借暗夜行走之术,混入月色之中,哪怕是巅峰时候的左先生,也是无可奈何,难以寻觅其踪迹。 左先生眼观于心,咬着牙齿对着幽冥木偶说道:“灭。” 李修言听此,喊了一声左先生,差点昏死过去,幸亏张无利眼疾手快,在背后扶了一把,才让李修言没有倒下去。 只见此刻幽冥木偶悄无声息,裂缝逐渐变大,似乎在强行吸入天地灵气,电光火石之间,恍然爆裂开来。波及最大的,自然还是离其最近的侏儒男子,犹如放断了翅膀的幼鸟,重重的坠落到地面上昏迷不醒,对面的两位剑师赶忙上前抬起了他,防止张无利等人上前以命相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未真正反应过来。 幽冥木偶是左先生护身之物,跟随其几十年,世间珍宝草药培育,才能心意相一,而此刻爆裂成粉,泯灭世间,左先生自然也是受到了反噬,青衫破碎,吐血不止。 不过此刻的左先生,仍然在站立着,犹如杀神一般,护着宁州李家仅存的几人。 此刻明炉飞剑掉落插在地上,左先生已经无力驱使,不过谁也不敢再次动手,对面的两位剑师开始发虚,显然也受到了些波及。 “左先生毕竟是左先生,江湖路远,他日相逢。”对面的领头人低着嗓子恭维一声,便不再啰嗦,略有不甘的带着仅存的几人,抬着侏儒男子离去。 既然左先生连幽冥木偶都不要,那也无话可说。 左先生见对方走远,双眼一黑坚持不住,也倒了下来,李修言等人赶紧上前扶起左先生,此刻鲜血染红了青衫。 众人围在周边,死里逃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左先生似乎回了神过来,对李修言说道:“是陈相元,那侏儒男子,便是随身的阴奴。” 张无利大吃一惊:“他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路线?” 李修言想了许久:“是我大意了,我有所垂涎百年阴沉木,才让他得逞。害得左先生武道修为受损……” 左先生摇了摇头,示意李修言不要再说。 “那掌柜不是已经查验过了,百年阴沉木已经毫无问题吗?”张无利不解的问道。 “龙涎香!里面应该是放了龙涎香,寻常人等难以分辨出来,凭借龙涎香的气息,因此才一路跟来。”金成在旁边说道。 李修言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下夜色说道:“今夜伤亡惨重,若是继续留此休息,未免夜长梦多,不如趁着夜色先出关山口,虽然路途艰险,但是好过杀身之祸。” 话音未落,先前明炉飞剑掉落的位置,站着两个不速之客,无人知道是何时出现,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第十四章 绝境 年少之时,李修言憧憬武道江湖之事,知晓各类传闻,对于强者所擅长功法,大小宗派传承,也都是如数家珍。 生为男儿身,当志在四方,入武道江湖,以一剑斩断天下不平事,赢得侠客有美名。 扎马步,习剑术,阅古籍,强筋骨,年幼的李修言憧憬步入武道江湖的豪迈,因此每日孜孜不倦,勤于练习。 听说有名士云游四方,宁州李家花费巨资寻得见面机会,请求名士指点一二,想要帮助李修言迈入武道,护得家族几十年周全。毕竟宁州李家崇文尚武,文者,可追求庙堂之位;武者,可成为护国将军。何况李修言自幼喜欢得很,也是后辈之中最为勤奋,若有高人指点,加上家族厚重的底蕴,寻得天材地宝来洗髓炼骨,相比宁州李家能有所成者,必有李修言的一席之地。 这位江湖久负盛誉的名士来到宁州李家,便成为座上宾,宁州李家的老太爷更是将自己的厢院让出,为其专门居所。这位名士初见李修言,也是爱惜得很,如此年纪便醉心武道,家族势力庞大能够支撑一二,如此看来,未来想必是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他日有所成就,自己也是脸有荣光,就算只是武道修为难以再进一步,自己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 毕竟在宁州李家呆着,若是再不出一分力,也是说不过去。 等待黄道吉日,沐衣焚香,一切准备妥当,这位武道江湖的名士已然费其心神,将天地灵气缓缓注入李修言的身体,全身运转三个大周天,仔细的勘探每一处脉搏,每一处筋骨,随即喟然摇了摇头,同情的对李老太爷说道:“虽有勤奋有余,但是先天不足,武道之路已经闭塞,若是强行通过,否则岁不过十八。” 岁不过十八,即年岁活不过十八,李修言在武道上,可谓是天赋不足,后天再勤奋,也无法跨过这道鸿沟。这位武道江湖成名已久的名士,盛誉几十载,未曾出过差错,若是由他勘探得出的结论,容不得别人的片刻质疑。 然而李老太爷并不死心,作为家族的主事人,必须要为家族做好打量,若是李修言有一丝迈入武道江湖的机会,断然是不能轻易放弃:“哪怕是天灵地宝洗淬筋骨,这天资还是无可奈何吗?” 名士爱惜的看了一眼李修言,又是摇了摇头:“不可!不可!且不说这名贵药材难得,你们底蕴厚重可以负担得起,但是这洗淬筋骨,凝练心神,中途更是需要历经不少磨难,若是这孩子抗不下来,心神失守,这辈子就算是交代了,如此算来,迈入武道江湖的成数,不足万分之一。” 这位盛誉已久的名士说的很委婉,但是意思也很明显。李修言在武道修行上,天资所限,无法有所成就,若是强行灌注名贵的药材,假如这药力无法掌控,李修言,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李修言自幼勤奋好学,深得李老太爷的心意,虽然宁州李家房数众多,庶出的李修言,虽然不是正房,却是最有可能成为家族的下一代主事,因此李老太爷还是想争取一下:“这世间宗派众多,可有灵丹妙药可求?我愿以万贯家产交换,大师若是知晓,我必然是倾其全力得之。” 见到李老太爷如此坚持,这位名士也是不由得感伤的说道:”这世间,肯定有此扭转乾坤的丹药,先不说价值几何,听闻出云谷、太虚宫这种武道江湖的巨擘,有此镇教之宝,但这岂是你能招惹的。在他们面前,众人皆为蝼蚁。哎!更有烂柯山这种传说之地,你连地方都无处寻。如此看来,还是算了,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天下大道,并非只有一路啊,你为何要坚持不已呢?” 这武道江湖有很多传说人物,但是最后活下来的,幸得甚少。 见证武道江湖传说的人,他们也是江湖的一部分。 “罢了,罢了”,李老太爷有气无力的说道。耗费一生精力,在宁州站稳脚跟,积攒得一份家业,为的就是后代子孙,能够荣华富贵安稳度过一生,赌掉整个家族的气运,未免得不偿失。 李修言虽说喜欢武道江湖,但是活下去,胜过一切。 想到这,李太爷想得明白,心疼的抱紧了年幼李修言,已经稀白的头发,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步入了人生的后程,许多事情也开始淡然。 “你母亲离世后,我将你带在身边长大。作为家族的主事人,我必须护得你一世周全,哪怕你日后对我有所怨恨也无妨,记住,你以后不可再习武道,只能安心读书,若是日后走入朝堂,周济天下百姓,这宁州,还是有李家的位置。”李老太爷郑重的说道。 年幼的李修言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只是周边的仆人听闻此言,目光开始淡然,已经将年幼的李修言归结到废人的行列,想着日后,该去跟随几房的少爷。 而这位名士眼见李老太爷黯然神伤,心中一软,在宁州李家叨扰许久,却是如此结果,有着些许惭愧。于是掏出了卦具,以百年玄龟的壳为引,以蛇草点燃炙烧,以灵山鸡血石为器皿,嘴中念念有词,宁州李家的祖宅上空,本是烈阳高照的天气,此刻竟然有着阵阵乌云。随着龟壳纹路裂开,密云散去,卦象具显出来,这位江湖名士拿着龟壳缓缓的对李老太爷说道:“我本无名,自惊门中来,观天象、探地脉、知吉凶、测祸福,当初受好友所托,云游四方之际,路过宁州李府,无须任何交换,只是为了成全此子,了却我一个人情。” 李老太爷行了重礼,久久不愿起身。 这位名士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奈何!奈如何!今日我勘探脉象,观其命格,料是久治顽疾,今日实在是无能无力,羞愧不已。” 李老太爷见此,赶紧上前说道;“劳烦大师到此,已经是感激不已,不敢任何抱怨之意,武道江湖的路不通,此子换一条便是,只是大师莫要心愧不已,耽误了心境的修行。” 此时这位名士脸色淡然,不怒而威的说道:“我以宗门相传的百年玄龟壳,卜得一卦,为至凶之卦,时至二十方相逢,不过不可大为担心,若是过得此劫数,比子必然是青云直上,扶摇九万里。” 李老太爷听闻,是喜忧参半,赶紧行了一个脸色,李修言立马跪倒在地,叩谢这位江湖名士,等到起身时候,发现眼前没有了人影。只有淡淡的摇铃声音传过来,李老太爷自言自语的说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 往事历历在目,今夜的李修言猛然想到多年之前,已经有人预料到今夜劫数,不由得感慨世间多高人。 年方十九,未至二十。 李老太爷便让左先生暗地里保护李修言,配合着贴身护卫张无利,已经躲过了数次危险,有几次可谓是死里逃生,因此李修言也渐渐忘了年幼之时的卜卦之事,只是他未曾想到,在年满二十之际,这劫数,还是躲不过。 料想左先生拼得自损修为,今夜总算是虚惊一场,平安无事,只是这突如齐来的两个人,不动声响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言语,犹如两座跨不过去的大山。 李修言回头看了一下,左先生双目猩红,看见两位不速之客的出现,重新拿起明炉飞剑,还在死撑着,但是手臂仍在发抖;而张无利、金成早就深受重伤,可见森森白骨,已无任何力气,靠在马车上才不至于倒下;其他的镖局护卫、门仆等人,也躺在地上,丝丝的哀嚎,疼痛不已,送亲的女眷,早就昏死过去,已然这边成了瓮中之鳖。 李修言不由得暗想,如果当初是那位惊门名士看走了眼,其实自己是天资卓越呢?那么自己必然是勤学武道,步入通感境界,甚至是聚灵境界也不可知。今夜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但是很显然,是自己天资愚钝,怪不得别人。 李修言掏出了酒囊饮了一口,转身递给了左先生,而左先生不再言语,一生不饮酒的他也是豪饮一口,随后递给了躺在地上的众人。 许是烈酒辣喉,左先生开始轻微的咳嗽,面具也在微微做动。 “今日赶路之际,实在是十分困倦,因此趁着良辰美景,在此休息,阁下所谓何事?”李修言抱着一丝希望,期盼对方只是碰巧路过,不是为了此物而来。 对方的两人,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在夜里并不可笑,反而分外瘆人。 此刻的野牛坳,尸横遍野,到处是肉块,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味,明显看得出来是经过了一场血战。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立刻离开”。不见对面的两位是何人开口,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听闻此言,李修言等人已经是心凉了半截,果然,还是为了此物而来,只是张无利及金成等人实在不知,究竟是何物,值得李修言以净元丹交换,更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也不愿意妥协。 究竟是何物,李修言竟然看得比命还重要。 “这二人境界高出我许多,恐怕已经是通感巅峰境界,甚至是聚灵境界也不可知,若是我先前之时,还有一战之力,只是……,等下我想办法拖住其一刻,你不要回头,往前跑便是”。左先生在耳旁轻轻低语。 李修言听闻,摇了摇头,左先生已经是如此状态,已经无自保之力。所谓的拖住对方,也无非是自损心神,拼得片刻而已,只是在武道高手面前,这些都是无谓的挣扎。 李修言想了一会,看向地上躺着的众人,实在是于心不忍,迈过众人,从马车中拿出一物,由黑色丝巾装着,里面是一个雕刻着阴阳两极的檀木盒子,初次看来,是相当普通。 李修言拿着檀木盒子,未曾丝毫停顿的打开之后,朝着对方说道:“敢问阁下,可是为了此物”。 众人看着李修言,皆在疑惑,不知为何物。 “不错,正是乾坤珠”。对面的黑衣瘦者,似乎能看透黑色木盒,慢慢的说道。 “嘿嘿,小子,赶紧给我,定会饶你不死。”对面的胖者接过话,形态可憨。 乾坤珠,乃是归云宗的不传丹药。 归云宗作为宗派巨擘,以炼制丹药闻名于武道江湖,其底蕴深厚。每一甲子,便会更迭掌门人,而作为掌门人,继任宗派之位的首件事,便是以宗门数千年的天华地宝为原料,以寒冰所制的子母丹鼎炼制乾坤珠,所谓其成功率,十之不足一二。 乾坤珠可洗涤身体杂质、洗淬筋骨,哪怕是武道愚钝之人,食之乾坤珠,也可通窍明神。只是炼制过程复杂,除了归云宗的宗主及长老等人在闭关之时服用,便是归云宗的首席门徒,若无重大贡献,也是很难得到,更别说流到世间了,因此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得到乾坤珠,便是迈入了武道修为的另一个境界,而为此铤而走险,相当值得。 张无利及金成等人听到乾坤珠,也是眼睛发亮,只是此时深受重伤,只想着今夜能够走出野牛坳。 对于修行者来说,除了自行领悟天地的灵气,还需要丹药等外力支撑,内外结合,才可以使修行之路更加畅通。因此乾坤珠的对于修行者来说,不言而喻。 本是一甲子才会诞生一次的珍贵丹药,但是不知何故,听说被归云宗的一位弃徒临走之前偷了出来,几经被人追杀,不知道流落到何处。 归云宗得知乾坤珠被盗,大发雷霆,与庙堂联合,彻查此事,花费了数月,还未有任何眉目,但是惹得武道江湖一片血雨腥风。 左先生曾经说过,李老太爷日薄西山,眼瞅着没有几年,耗尽家族的财力寻得珍贵药材,已经是回力回天,时常半夜路过李老太爷的舍房,传来不断的咳嗽声,总是有气无力,显然是时日无多。如果是得到乾坤珠,便可让李老太爷鹤发童颜,延年益寿,带领宁州李家,再次光耀数十年。 原来,李修言此去青州迎亲,更是为了拿到乾坤珠,只是李修言不知用何手段,得到了乾坤珠。又是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在这关山口的野牛坳,被人追杀,死伤惨重。 众人也开始明白李修言为何不愿意交出此物。 想到李老太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李修言不由得心痛不已,恐怕还未等到自己真正走到朝堂,李老太爷已经迈入了棺材。纵使李修言得到此物服用后,便可迈入武道江湖,成为日思夜想的修行者,但是他却没有占为己有。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然而李修言,此生有憾! 左先生见李修言不再言语,大声说道:“不可将此物交给他们。”左先生跟随李老太爷数十年,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李家人,虽然现在颤颤巍巍,但是还是拿起明炉飞剑,直指对面的两位不速之客。 约莫是等的烦了,对面的黑衣瘦者随手取下旁边的一朵松针,不见任何动作,松针朝着李修言等人飞了过来,以物化形,果然是聚灵强者,不需要培养本命之物就可以驱使物体,正是聚灵高手才有的功力。 这两位不速之客准备强行击杀李修言等人,但是又害怕有诈,因此以凝聚天地灵气的松针,试试李修言等人是否留有一手。 先前等待左先生与人死拼,如今又是以松针试探,哼,聚灵高手功力深厚,但是怕死。 眼见着松针飞了过来,左先生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清晰可见松针的形状,速度太快,只能束手就擒。 哎,李修言无能为力,只能闭紧了双眼。 此刻躺在黑暗深处的老道,不由得气愤不已:“如此宵小之辈,实在是可笑。”双手一捏法诀,转眼间一个符篆飞了过去。 第十五章 初见符篆 天地间有亘古灵气,被修行者注入体内,充盈全身,才会驭剑伤人、精气护体,也有功力深厚的修道者,可将天地灵气注入到器物之中,赋予其灵气。 正当李修言等人坐以待毙之时,一道黄表纸符篆的出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 这道符篆好似有生命一样,速度不快,但是转眼间就快要到了这串松针面前,立于半空之中,才打了一个照面,这张符篆就发出朵朵金光,闪耀得李修言等人眼快睁不开,原来是符篆上面的字眼涌动,可见灵气转动,化为旋涡,表面有阵阵波纹荡漾开来。 这串由聚灵高手凝聚灵气的松针,竟然还未真正接触到符篆,就已经落地,毫无杀伤之力,这道符篆,如此可怕! 这一刻,硬是惊呆了众人,仅此一道符篆,竟然抵御了如此强的灵气松针! 左先生见多识广,虽然不知道丢出符篆的对方是敌是友,身在何处,此刻也是不由得惊喜的道:“难道这是……,符篆师?难道这真的是符篆师?”看着眼前的黄表纸似乎普通不已,偶尔有灵气波动,不动声色的立于空气之中,但是给众人的感觉确实不可忽视,凭借多年的武道修行及阅历,左先生十分确定,这黄表纸背后的主人,必定是符篆师。 虽然已经深受重伤,但是想着即将见到久违的符篆师,左先生不由得大声的喊了起来,约莫是过于用力,扯动了伤口,左先生在咬着牙,倒吸着凉气。 听到左先生的话,李修言等人定睛一看,黄表纸上满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篆体,猩红的笔印还清晰可见,给人古朴的气息,不知道黄表纸是由何材料制成。 料是李修言未曾真正感悟武道,不知天地灵气运转的规律,但是这黄表纸上面的文字,隐隐约约在跳动,线脉勾连,阵法涌现,凡人也能看出此等符篆的异样,李修言不由得心想,拥有如此宝物的,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 在武道江湖中,符篆师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阵师者,喜群居,擅长沟通天地灵气,万物皆可作为阵眼,在不少庙堂军中,阵师能够得到重用,据说有大能者以天地纵横之术,沟通天地灵气,摆出了惊世骇俗的大阵——八阵图,帮助圣人建立了隆国,抵御外敌,保得国运昌盛,万世太平,但是阵师过于依靠器物本身的灵性,而非本身对于灵气的掌控。 与阵师极为不同,符篆师喜爱自由,不慕荣华富贵,没有山门宗派、没有道场法寺、没有修行法诀、执迷于各类古书典籍及金石玉器,行走于山川草木中间,放骸于江河湖海之中,时常与贩夫走卒为伍,隐蔽于人群深处,满身的烟火气息。 或是码头的垂钓渔夫,亦或是山林的普通猎户,或是村门口的教书先生,从外形穿着,很难断定符篆师的身份,与其他的修行者不同,符篆师行踪诡秘,无人知晓居所,可谓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对于符篆师而言,讲究的不是苦修,而是顿悟,由于符篆师对天赋的要求极高,而非后天努力可以弥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宗派传人,能否成为符篆师,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曾经也有豪门大派不信邪,倾其全力,耗费了不少天材地宝,培养天资卓越者成为符篆师,但是最终却碌碌无为,以失败告终;曾经也有人认为,只要在黄表纸上练习多年,终会感悟到天地灵气,因而隆国一时黄表纸贵,最终练习者,除了练得一手好字,最终也是无功而返,惹得不少邻国笑话,如此看来,符篆师当真是难得。 其实符篆师之所以用黄表纸,只是因为其价格便宜,容易购得而已。不少生性洒脱的符篆师在传授符咒功法之时,或用丝绸,或用布衣,毫无顾忌。 若论到对天地灵气的敏感,符篆师,当为第一。 因为符篆师讲究的是顿悟,以天地灵气为根源,以自身的四肢为阵枢,以血脉为通道,沟通天地灵气,经过心血滋养,为其所用,符篆师以纸为媒,利用符咒之能蕴藏天地灵气,待到有用之时,便可掏出符篆,释放出蕴藏的天地灵气,此为借势。 传说还有符篆师,能够不借助任何器物,直接以天地灵气直接化形为载体,无须在黄表纸上镌刻符文,举手抬足之间,便能孕育一道符篆出来,当真是可怕。若是对上如此的符篆师,怕也是只能束手就擒。 很多天资普通之人,一生都难以踏进武道修行一步,数十年碌碌无为,因为天赋的缘故,更别说成为符篆师了。 因此符篆师,对于衣钵传人的筛选条件极高,因此武道江湖传言,符篆师一生只收一徒,数代单传,更有符篆师甚者,秉性奇异,若是没有遇见脾气相投的衣钵传人,宁愿一生念咒画符的修为终于黄土,也不愿意随意将就。 如此看来,无论是在繁华都城,亦或是山野清修,极少有人真正见过符篆师。 至于是何种收徒条件,一直以来不被外人所知,否则今夜符篆师的突然出现,也不会令众人如此惊奇。 突如其来的转机,李修言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张无利此刻轻声的问道:“少爷,这所谓的符篆师,可是你所请来的?”等到最后,等来的竟然是一位符篆师,虽然张无利没有真正接触过,但是看到左先生如此激动,必然知晓其利害,因此赶忙上前问道,战斗到如此地步,实在是难以坚持了。 众人热血期盼的目光,此刻聚在李修言的身上。 功力如此深厚的背后高人,隐忍到现在才出手,这究竟为何?左先生已经是家族中仅有的高手,未曾听起太老爷说过家族中还有其他的绝世高人,因此对方断然不可能与自己相识。若是对方也是为了乾坤珠而来,只能是乖乖送上,免得有更多损伤,只是家中的太老爷就只能……,想到这,李修言看了左先生一眼,十分茫然。 听到张无利的话语,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这符篆师,我不知何处而来。” 众人听闻此言,也是面如死灰,既然不是主家请来的帮手,那必然也是为夺宝而来,面对乾坤珠如此宝物,料是见惯了天材地宝,很难有人不心动。 今夜当真的热闹至极,武者护镖、刀客出手、阵师镌刻的弩箭、剑师偷袭、最后又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符篆师。 难道说,久违的武道江湖,又要迎来一番血雨腥风吗? 左先生见到李修言摇了摇头,听懂了李修言的意思,艰难的凑近说道:“符篆师,最厉害的是其符篆蕴藏的天地灵气,并非是其近战拼斗之力。等下静观其变,若是符篆师也是为此宝物而来,我等不要先行动手,而是等到两者厮斗一番,必有一者损伤,只是目前看来,未知胜负。等到结果知晓那时,我自当耗其心脉之力,为你争得片刻逃脱时刻,你若是真的跑出去了,给我立个无字碑即可。” 李修言深吸一口气,不由得笑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多年前的惊门的高人给我卜了一卦,不过我自幼心高气傲,必是不信,当初老太爷让你跟着我,我自然是有所不服,不过经此一夜,所获颇丰,心性淡然,年少之时的心结也是豁然解开,我便知道若是躲过了今夜,且不说顿感天地灵气,迈入武道修行江湖,恐怕之后入主庙堂,也并非奢望。因此我定不忘左先生今夜的热血,假若你为保全于我而斩断生机,换得我暂时的苟全性命,那么此生,我李修言如何面对老太爷的嘱咐,如何愧对先生的大义,不可!绝对不可!今夜,你我二人,必将活着走出去。”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左先生听闻,未再言语,料是此刻蒙着的面具已经是被鲜血溅得模糊,十分血腥。面具遮盖其真实面容,不知道其何种表情,只是握着明炉飞剑的剑柄更紧。 宁州有壮士,名为左先生。 此时眼见汇合灵气的松针串突然掉落,这一切都是转眼发生的事情,当那道黄表纸出来的时候,对面的一胖一瘦的两人就开始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先前战况如此激烈,对方隐忍不发,而是等到自己出手的时候,对方才出手,似乎这黑暗中的人,是专程为了对付他们而来,看来这李修言,也并不简单。 “怎么办?大师兄,看着这符篆,隐隐约约天地灵气汇聚,似乎不只那么简单,如此威力的符篆,此等实在罕见。若是说符篆只是对方偶尔所得,只是一道唬人的符篆,我们奋力一搏,自然是不成问题,你我二人合力,一张符篆还难不倒我们,只是……”,黑衣瘦者低声的用公鸭嗓停顿了一会说道:“若是对方,是真的符篆师,那手中必然积攒了不少符篆,到时候你我二人,显然是招架不住。” 虽说黑衣瘦者对李修言等人语气逼人,但是如此看来,还要寻求白衣胖者的意见,显然他才是领头者。 “二师弟,你竟然问我怎么办?难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你当真忘得一干二净?你我二人偷出山门,已经是犯了门规,打破和庙堂的约定,回去定要被宗门重罚,若是此行不能拿到宝物,这一趟,必然是损失极大。乾坤珠若是能拿到手,对我们帮助极大,五年之后的山门比武,你忘了吗?若是不能再迈进一步,这宗派的稀缺资源,你是别妄想了。得不到此等宝物助你提神凝气,你压根就入不得师傅的法眼。到时候,若是再犯了些许错误,你定会被逐出山门……”白衣胖者收起了微笑,神色淡然的说道。 隆国建立后,与世间的宗门有所约定,除非有特大变故,门下的弟子不能轻易出山门,只能在允许的范围内修行,以免打扰百姓修养生息。只是最近邻国进犯,北疆又不安稳,不少武道修行者被征召到军队中为国征战,但是如果没有命帖就偷出山门,已经是打破约定,除非是宗门的弃徒,否则被发现后,肯定要被责罚。 黑衣瘦者看了一眼黄表纸,仍然是心有余悸的说道:“大师兄,这符篆看起来威力巨大,而且背后的高人不知何处,若是惹怒了他,怕是不好。” “哼,若不是那弃徒阴差阳错的出现,偷走了乾坤珠,此物早就在我们手中,何苦再跑一趟?你无需担心,如果对方真是为李修言等人而来,先前早就出手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损失惨重,等到最后才出手,显然也是为此等宝物而来,怕是我们抢夺先机而已。”白衣胖者看了一眼符篆,冷静的分析着。 “可是他此刻还不现身,必然是有所隐情,不得不防啊,大师兄。”黑衣瘦者胆小,仍旧在征求意见。 白衣男子此刻双手放在背后,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此刻对方还不现身,显然是想以符篆逼退我们,瞧这符篆,虽有天地灵气运转不息,但是气韵浑厚,显然是一道守字符,没有其杀伤力,如此看来已然是没有后手,否则为何不直接掏出杀字符?区区守字符篆而已,无非是借助阵法运转,你我二人出手,耗尽其灵气即可。别忘了,他只是符篆师,等到我们近身,岂不是无处可逃,到时候再去杀了李修言,夺取宝物也不迟。” “好,听大哥一言。”黑衣瘦者心中窃喜,不由得应和道。 此刻白衣胖者,对黑暗中行了一礼说道:“久违符篆师,今夜一见,果然不负盛名,只是这乾坤珠对我二人十分重要,还望高抬贵手,日后我们二人登门拜谢。” 黑暗中无人应答,场面一度沉寂。 “装腔作势!”黑衣瘦者脾气火爆,开始骂道。只见黑衣瘦者从后背拿出玄铁所制的硬鞭,夜色微茫,寒光闪闪,见到如此,白衣胖者知道黑衣瘦者准备动手了,无须片刻迟疑,拿出了一把青色的短刀,上面也是刻满了各种铭文,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左先生也是大吃一惊,原来这二人是武者,聚灵境界的武者。 第十六章 老道出手 符篆师依靠天地灵气注入到黄表纸之中,遇敌之时掏出,将其作为伤人杀敌的器物,但是符篆师并不擅长近战,一旦被两位聚灵境界的武者找到躲藏的位置,必定是凶多极少。 此刻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杀伐果断,配合默契,如果仅仅依靠这一张黄表符篆,怕是难以抵御这二人。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瘦者已经朝着符篆飞了过去,白衣胖者紧跟其后。 既然找不到符篆师的位置,那便毁了符篆,逼其现身。 聚灵强者的速度确实很快,一个恍惚之间,已经快碰到了符篆。黑衣瘦者拿着硬鞭挥了下去,而白衣胖者见此,几乎同时也拿着青色的短刀砍了下去。虽然说白衣胖者身形臃肿,但是动作之快,不敢轻视,看着这势大力沉的情景,就算左先生没有受伤,估计也是只能走过几个回合,就要缴械投降。 左先生等人见此,心中也是暗自诧异,通感境界与聚灵境界,差别竟然是如此之大,无须过分花哨的招式,聚灵强者在举手抬足之前便能凝聚天地灵气为其所用,速度之快,身形敏捷,超过了常人的理解。 假若被这两位聚灵强者,如此轻易的找到了符篆师的位置,那么左先生等人打的如意算盘也要作废了,此刻阵阵山风吹来,提醒着众人这是秋夜。 只是不知为何,今夜竟然出现了这么多强者。看来乾坤珠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众人盯着两位聚灵强者的时候,发觉此刻符篆悬在哪里,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金光乍现,仿佛知道两人的动作,毫不躲避,任由其迎了过来,只是两位聚灵强者无法再进一步! 原来硬鞭与短刀还未接触到符篆,就被一道道溢出的符文挡了下来,这便是黄表纸上的符篆,古体字见到硬鞭与短刀,也是金光更胜,符篆的表面阵法开始飞快的运转,任由二人如何用力,如同进入到了泥潭之中,不能再进一步。 黑衣瘦者不解的看了一眼,回头说道:“大师兄,这守字符篆,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白衣胖者此刻也是满头大汗,料是刚才耗费了不少心神:“如此看来,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符篆,我们还是小看符篆师了。”说罢将身形退后数十步,手握短刀,看着符篆上面的铭文发呆。 最为焦急的便是李修言等人,此刻若不是有这一张符篆挡在面前,怕是聚灵强者的普通一招都难以招架,更别说妄想逃出野牛坳。见到两人的全力一击未对符篆产生任何影响,众人提紧的心放松了一点。 此刻野牛坳一片寂静,只听见些许粗重的喘息声。 白衣胖者突然拿出一物,朝着符篆飞了过去,等到众人看清时候才发现,是一枚黑色的珠子,等到快要碰到符篆之时,竟然爆裂开来,掀起了一股黑烟。符篆受此影响,金光晃动了几下,表面的铭文运行得更快。 霹雳珠!原来对方扔出的黑色珠子是霹雳珠! 在隆国,霹雳珠只有在战场之上才能使用,因为其材料难得,炼制的手法只有少数人知晓,又因为威力巨大,很少在市面上见到,听闻在黑市之中,一旦出现霹雳珠,也是被人高价拍走,而对方拥有霹雳珠,而且毫不心疼的使用,难道对方是来自隆国庙堂之上? 野牛坳地处荒凉,除了本地的荒野猎户、农夫等人,知道此地的人甚少,只是对方竟然敢在此设卡而毫不畏惧,显然是有所依仗。此刻隆国与邻界摩擦不断,不少宗派修行者都被征召沙场,见这二人的穿着,但是又不像庙堂中人,那么是哪个宗派的弟子趁着征召的机会进行夺宝? 但是此刻黑烟散去,立于空中的符篆还是金光如前,阵阵波纹运转,古体字似乎活了过来若隐若现。霹雳珠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符篆却毫不所动。 黑衣瘦者与白衣胖者对视一眼,不由得同时说道:“玄品符篆!” 符篆师根据境界不同,所使出的符篆自然是威力不同,这符篆便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为上品、中品、下品,此刻能抗住霹雳珠的符篆,肯定是玄字品阶的符篆。 此时白衣胖者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不由得暗自说道:“能够拥有玄字品阶的符篆,必然是不可小视,只是乾坤珠过于重要,若是现在罢手,必然是心有不甘,哎……,这可如何是好?”此刻白衣胖者用食指不停的敲打着刀柄,在思考着两全其美的方法。 而黑衣瘦者更是握紧了黑色硬鞭,只是白衣胖者没有开口,不敢贸然行动。 一道玄字符,便是一道鬼门关。若是被两位聚灵强者突破了符篆,就算是符篆师功力高深,却无法近身厮斗。只需片刻,两方便能分出胜负,到时候肯定转身回来对付李修言等人。 看着玄字符立于半空,李修言也是心中着急,若是对方真的毁掉了玄字符,杀了符篆师,只能束手就擒,免得无谓的挣扎而有更多的死伤。聚灵高手举手抬足之间,众人便是无法抵御,不如主动送上,惹怒了他们不好。 想到此处,李修言已经想得明白,突然想起了佛门警言:万事皆有定数,福祸皆因果。 …… 此刻躲在松针密林中的老道咕咚了一口酒笑道:“兔崽子,你说这符篆厉害不?让你年幼之时多学学,以后遇到是非之人,也不用夹着尾巴逃跑,如此看来,好不威风。结果你非说符篆是鬼神画符,不知所语,你现在看觉得如何”。又是一口烈酒下喉咙,老道好不得意:“你若是叫我一声师傅,我必定倾囊相授。” 估计是见过不少符篆,并不觉得稀奇,秦川答非所问:“酱牛肉再给我一点,饿了”,说罢抢过了老道手中的烈酒,也是咕咚一大口,擦了下嘴,看着黑衣瘦者与白衣胖者满头大汗,趁手的兵器又拔不出来,好不惬意。 “去去去,可不能再给你吃了。”老道见秦川毫不动心,把酒拿了回来,略微失望的说道:“这酱牛肉可要留着吃,不然这接下来的数月,咱们都不会下山,我嘴巴馋,我憋不住,这山中的野味吃得腻了,这酱牛肉,最适合打牙祭。” “非说让我学符篆,你又不是不知道,丹海、雪山二处根本没有,无法沟通天地灵气,连脑海灵识之地,与这些古文符篆没有感应,如此状况,我想学,你可能教?”秦川犹如少年老成一般,叹着气说道。 “你这天资啊,哎,危险太大,还是别走武道修行这条路,老老实实把《凤求凰》吹熟,这辈子也能搞点银钱吃饱饭!”老道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摸着秦川的小脑袋,又把酒囊递给了他。 “老道,你为何出手相助,莫不是知晓李修言是豪门巨贾,你贪图他的黄白之物换酒喝。”秦川笑呵呵的问道。 老道泛着狡黠的目光,瞅了一眼李修言:“你为何不说我是为了那乾坤珠呢?” 秦川打了个哈欠,也慢悠悠的看着李修言:“已经是如此凶险的时刻,李修言还不交出乾坤珠,说明此物对其意义重大,但是李修言似乎又不是武道奇才,服下乾坤珠,也只是有所希望迈入武道江湖,但是更有可能只是强身益体,增加福寿,看李修言年岁不过二十,身体不至于发虚,这只能说明此等宝物,是为别人所求。” “不错,看他如此用命相护,必定是为别人所求。”老道赞赏的看着李修言,心里想着秦川不愿意走上武道,哪怕成为一个阴阳家,摆弄权术,忽悠忽悠人,肯定饿不死自己,那么故人所托,也算完成一半了。 “既然不是为了自己所求,而且死伤多人才得的宝物,你必定不会夺人所爱,况且这乾坤珠虽然稀有,但是你也并不需要此物,在我看来,还不如换个十坛四月青。只是你成人之美,怕也不至于吧,你啊,糟老道,坏得狠。”还未等老道反应过来,秦川接过话道。 老道听闻秦川所言,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兔崽子,你……“,老道胡子都差点竖立起来,随后叹了一口道,“因为此二人虽是聚灵高手,行的却是宵小之事,打破了宗派与庙堂的规矩,我虽闲云野鹤,但是武道江湖建立起来的规矩,可不能随便让人给坏了。因为你在我身边碍事,因此才拿出符篆,只是想逼退他们,只能等我日后查明了其宗派,一并秋后算账。” 秦川乐呵呵一笑,仿佛感觉老道在吹牛:“你若是为了逼退他们,为何他们现在还能抗衡。多丢几张符篆过去,岂不是更加省事”。 听到这,老道又差点是一口老血:“你可知道这符篆的制作,需要多少世间珍宝吗?败家子,若是按照你的想法,我这道观总有一天要被你卖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丢个攻字符,这不是耽误大伙时间吗?”秦川不解的问道。 “我掏的就是攻字符啊……”老道得意的说道,似乎反应了过来:“酒喝大了,原来掏错了符篆,这是守字符,你干嘛不早一点提醒我?哎!” 这时白衣胖者眼见不能再进一步,仍旧与符篆周旋,不由得怒气横生想到,假若对方正的是符篆师,恐怕也不是能轻易的困住我师兄弟二人,赔礼道歉一番,对方想必也不会鱼死网破,无非是将乾坤珠让与对方便是,只是不探明对方身份之前,必然不会轻易放弃,此时白衣胖者大喝一声:“二师弟助我!” 黑衣瘦者听闻,口吐心血喷到白衣胖者的短刀上,一手将天地灵气注入到其体内,助其运转数个周天,片刻之后,白衣胖者将青色短刀用力的砍向符篆,或许是符篆运行的时间太长,阵眼开始运行迟钝,这次短刀更近了几寸。 白衣胖者见到,心中暗自惊叹,这符篆确实是厉害,仅仅是一张守字符篆,就周旋了这么久,若是对方有其他的符篆,确实难以匹敌。但是对方这么久还没有举动,只能说明对方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不足为惧。 想到这,白衣胖者手中的青色短刀速度更快的砍向了符篆,未过多长时间,符篆金光黯淡,古体字褪色,表面开始有了裂痕。 左先生见此,手中的明炉飞剑握得更紧。 “二师弟坚持住”,白衣胖者大声喊道。听到此言,黑衣瘦者咬紧牙关,注入灵气的力道更胜十分。 终于,符篆的裂纹开始变大,在一声轻微的响动中,化为黄色的粉尘,随着一阵山风吹来,消失不见。 白衣胖者和黑衣瘦者二人相视一笑,气喘吁吁的拿着武器,看着李修言他们,此刻只要速度够快,定会抢到乾坤珠。 正在左先生强撑着身体,拿着明炉飞剑准备死拼的时候,又是一道黄色的符篆不知从何处飘了过来,离白衣胖者二人只有数米远,上面的符篆字符涌动,杀伐之意明显。 很显然,这是一张攻字符。 在场的众人皆是诧异,这黑暗中,究竟隐藏着何人? 眼见于此,白衣胖者叹了一口气,对方果真是符篆师。于是收起了青色短刀,对着黑暗之处行了晚辈礼说道:“今夜打扰前辈,万请海涵,告辞。”说罢,毫不迟疑的带着黑衣瘦者赶紧离开。 一张守字符就几乎耗尽了二人的体力,何况是一张攻字符,今夜可不想交代于此。 此刻的场上,李修言这边不敢开口,生怕对方又是为了此等宝物而来,符篆的威力巨大,实在是难以匹敌。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老者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怎么还不走,是准备在这里过年吗?” 听到此语,李修言松了一口气,左先生也站立不住,倒了下来。 “今夜救命之恩,李修言无以为报,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李修言望着符篆的方向说道。 “不用拜谢,日后到宁州城,找你吃黄牛肉,管够就行。”另外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 生怕老道反悔夺取宝物,李修言未再答复,连连应诺的说道:“管够,一定管够!”说罢赶紧唤起张无利和金成等人,与还能动的几个门仆一起,将伤者都放在了马车上,赶紧离开了野牛坳。 走到半路中,张无利开始问道:“那老者与幼童,声音有点熟悉,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李修言答了一声:“是很熟悉,但是记不起来了……”,话音刚落,呼噜声音传来。 死里逃生,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十七章 似曾相识 本就是赶了一天路,晚上又目睹了李修言等人厮杀,老道与秦川疲惫不已。 待李修言等人走后,老道赶紧把符篆收了回来,拿着上等的丝绸小心包裹放入怀中。 秦川约莫是困得不行,揉了双眼打趣道:“酱牛肉和符篆放在一起,老道,你当真不怕下次使出符篆的时候,还是卤汁的味道,哈哈。” 老道本想留着酱牛肉到道观中再吃,毕竟大雪封山的道观,了无人烟,没有些许东西打打牙祭,漫长的等待时间,着实是无聊。 但是一夜的疲惫,两人皆是肚中无物,若是没有东西撑着,翻山越岭耗费体力,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回道观。于是老道从布袋中又重新拿出了酱牛肉,分给秦川三块,摇晃了下酒囊,听着声音所剩不多,抿了一口嘴唇道:“酱牛肉和符篆放在一起,又有何妨?你懂个啥,这符篆讲究的是借助天地运行的灵气,借助上等的笔墨纸砚为器灵沟通,岂非寻常之物可以玷污?“ “嘿嘿,你还别说,你这鬼画符是厉害,杀字符一掏出来,整个山谷鬼谷狼嚎,把两个聚灵高手吓得是屁滚尿流……。”秦川拍着马屁道,眼睛却盯着老道手中的酒囊,听刚刚摇晃的声音,最多几口,就要被两人喝光了。 老道踹了一脚秦川的屁股:“兔崽子,那是符篆!符篆!汇聚天地灵气的符篆!”老道对于秦川鬼画符的说法,甚是不满。 “是是是,这符篆当真是厉害,你还别说这方圆千里,就属咱们观中香火旺盛,还是你经营有方啊。”秦川毫不知羞,还在阿谀奉承着。 “只是那不开眼的两个蠢驴,害得我又唤出压箱底的符篆,这次回去,又得好生滋养一番。“老道把酒囊别在腰间,想了想,还是将酒囊递给了秦川。 在松针密林里呆了一宿,老道浑身的不自在,拍去落下的松针,又把背后破旧的剑匣用绳子紧了一下才些许满意。秦川时常不懂,为何一个掏出符篆的老道,喜欢背着剑匣,却又从不拿出来示人,当真是独特的癖好。 “要是他们知道你还有一沓符篆,估计要被吓死。”山里微冷,秦川接过酒囊抿了一口,衣服单薄,又把布衣紧了一下说道。 老道听闻,微微一笑,连连摆手说道:“没有几张,没有几张!”说完便不再言语。 秦川眼睛咕溜溜的打转说道:“可是当真?我先前摸着布袋,还是很厚啊”。 两人相互吹捧一番,就地眯了一会,隐约有呼噜声传来。 眼瞅着天色渐亮,不远处野牛坳的地上躺着几十处尸体,老道休息了一会,把最后的酒囊拿了过来挂在腰间说道:“虽说咱们只是看客,但是毕竟在野牛坳,寻常还有众多山野猎户路过,或者山村农夫以此为营生,我们仔细打扫一番,免得召来豺狼虎豹,让他人受此惊吓不好。” “行,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吗?”秦川问道。几口烈酒下肚,秦川后背开始冒出了白气,好似他在运功一般。 道观地处荒郊野岭,平时香客较少,为喜宴吹奏的营生挣些油盐钱,同时也为白事出殡。所谓的老规矩,就是吹奏《往生咒》,只是道观地处偏远,加上白事所得银钱并不多,老道在喜宴上的《凤求凰》最为人所知,这趟去青州城中,便是受到一位好友所托吹奏。只是近些年不太平,山中猎户、田野百姓经常被强盗悍匪打劫、或苛捐杂税众多,有心无力,虽有白事,但是为了节省银钱,必然不会请老道吹奏《往生咒》,因此近段时间,便是以红事为主。 但是秦川年幼,对此音律之事不感兴趣,只是时长与老道出行,几首固定的曲子,约莫是会的,但是较少在众人面前吹奏过,毕竟主家给的银钱,可不能弄砸了,只是在人少之时,或是老道疲倦不已之时,才由秦川代替。 听到秦川的询问,老道一口回答道:“行,你来吧。”说完便把唢呐递给了秦川,毕竟以后秦川可能以此为营生,早点熟悉也好。 接过了唢呐,气运丹田,闭目养神,虽然没有丹海、空山二处蕴藏天地灵气,以寻常气息吹奏有所困难,但是秦川孩气十足,凡事不肯轻易认输,虽然并不喜欢这红白喜事吹奏乐曲,但是一直以来以此为生,总要学一点曲调。 秦川摁住了唢呐眼,鼓足了气开始吹了起来,初始音符一起,有凄然之声,整个野牛坳回响,其后声呜呜然,如泣如缕,令人怆然涕下。 虽然秦川年幼,但是少年老成,对于一些世事,有着自己的感悟。 “不错,现在吹的有几分火候,以后若是年长一些,我忙不开来,你便可以真正的帮我了。”老道丝毫没有被《往生咒》打扰到心绪,或许本身就听到多次已经麻木,对着秦川赞赏的说道。 倘若寻常的白事,都是由老道主持,只是今日,不同于平时的出殡葬,因此老道让秦川试着吹奏,若是熟练起来,以后也是个吃饭的营生。 寻常人等或是不知道,为何一位世间难得的符篆师竟然以道观营生所活,而且乐此不疲。但是非常人所知,符篆师出入世间,行踪难定,体悟的便是人生百态、喜怒哀乐,因而对于符篆师来说,何种方式营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时刻在修行。 因此老道虽有符篆师的修为,但是顺其自然,以寻常人的身份,在道观中为人解签、或为人助兴,大道至简,莫过于此。 秦川听闻老道的夸赞,不竟沾沾自喜:“小爷我自幼博古论今,所有音律乐器,自然也是……”,还未说完,就被老道敲打脑壳。 “哎呦,小爷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秦川嘟囔道。 “才夸上一句,就要飞上天了。”老道说完却不再言语,寻着四周转了一圈,找了一个低洼之处,将所有的尸体慢慢的抬着汇聚在一起,而秦川虽然是个稚童,却似乎司空见惯,脱下了自己宽大的布衣,赶忙上去帮忙。 一个时辰之后,野牛坳被两人收拾的干净。老道所找的低洼之处,荆棘密布,寻常之人,难以路过,因此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野牛坳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 老道与秦川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候鸟飞过,都不开口言语,些许是太累了,两人开始在打盹。 “如此血腥情景,你可害怕?”不一时,老道突然开口问道,神色凛然,但是似乎又是随意而言。 “不怕,因为我之前见过!”秦川神色凛然的回答道。 “何时见过?”老道听到秦川所言,似乎记起什么,紧闭着双眼,脸部煞白的问道,又仿佛在自问自答道。 第十八章 秋风起 桂花黄 “我见过如此的血腥场景,比这百倍更甚,就是你救我那日,我躺在血泊之中,周遭躺满了人,一动不动。”先前秦川闭目养神,如今是睁开双眼,转向老道。 约莫是感知到秦川看向自己,老道也睁开双眼说道:“那日我路过,你躺在血泊中,你便是我捡来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嘿嘿,你当真一概不知?我何名何姓?来自何处?”秦川仿佛不相信的问道。 “当真不知!归道之人,我岂能骗你。”老道起身,不再理会秦川,收拾好行囊,提着唢呐朝着小道走了过去。 “我自幼得知,我身体与常人有异样,时而发冷,时而发热,你常常喂我烈酒才可缓解,因而这数年来,虽有疼痛发作,但是次数极少。老道,那你可知我身体究竟是为何?” “体质有别而已,无须过分担心,况且有我在,必然有你酒喝。放心,我已经知道其顽疾所在,只是还需要调理数载,便可成为常人。” 每次说到秦川的身体顽疾,老道总是惆怅不已,说完此语,便自顾自地的往前走,不再理会秦川。 秦川见此,知道击中老道的痛处,见此也是睡意全无,也跟了上去。 从记事起,秦川就吃了不少丹药,但是不知从何而来,这身体的顽疾发作时候,犹如肝肠寸断,秦川经常疼晕过去,但是近两年经过调理,有所缓解,秦川打心眼里感激老道。 “过几日,便是你十岁生辰,你可有想要之物?说来无妨,我若能做到,必会做到。”老道不回头的问着秦川。 “你为何知道我的生辰?”秦川笑问道,跟在老道身后反复嘟囔着:“你不是说,一概不知吗?” 原来秦川已经十岁出头,只是体质的缘故,个头约莫只有八岁孩童的模样。 老道听着秦川的话,有些恼怒,胡子都开始发抖起来,又是踹了秦川一脚:“生辰是我定的,捡到你的那天,便是你的生辰,我说是就是!休得反驳!” 秦川笑道:“好好好,你说我生辰是何日,那便是何日。先前我进城赶集之时,有城西的酒楼总招呼说,蟹儿肥,秋风醉,若是今年的生辰能够吃上湖州的青蟹……” “哼,我馋虫也犯了,总说湖州水路密布,物产丰饶,仅仅是这秋季的青蟹,啧啧……滋味倒是妙不可言。”说道青蟹鲜美滋味之处,老道竟然擦了下哈喇子。 “啥,你竟然吃过湖州的青蟹,有这等美味之物都不带给我。”秦川十分恼火,亏他省去笔墨纸砚,多次进城赶集为老道买酒,却是如今连青蟹这等美味,都不曾听老道说起,必定是在吃独食。 “兔崽子,想什么呢?”老道约莫是看出了秦川的想法,摸着雪白的胡子说道:“我曾访遍山川河流,寻求天灵地宝制得符篆,路途遥远所至,遍布极广,自然也去过湖州等地。你是不知,此地吃蟹极为讲究,取十月的公蟹,约莫五两为适,泉水清蒸,生姜去腥,用锤、镦、钳、铲、匙、叉、刮、针等器具掏出蟹肉蟹黄,而不毁其蟹壳,按老道看来,可比我用心制符篆难多了。” “你说,这青蟹价格,想必不便宜吧?”秦川吞咽着口水问道。秦川对于吃喝之物,兴趣颇大,光是在道观之中,一种豆腐,便有十八种做法,厨艺精湛,老道挑食,却也是赞叹不已。 “湖州产蟹,这价格嘛,自然也不会如此贵重,只是吃蟹的季节极短,非在湖州而不可得,我这辈子,也就吃过几次而已。”老道回头讪讪一笑说道,分明是故意勾起秦川的馋虫。 “那这城西酒家所卖的青蟹,你为何不吃上几只。”秦川不解的问道。 “兔崽子,你还看不出来吗?湖州距此地数千里,翻山越岭,躲避悍匪,又是增加了数日历程,运货到青州,虽有寒冰保存,但是路途遥远,自然也是死蟹,因此本地的酒家所烧制的青蟹,均是本地池塘产出,这青州千山恶水,难以出好的青蟹,就算有人小心伺候,真从青州带回来些许青蟹,烹制的手法均为猛火爆炒,难有鲜美之味,不吃也无妨。” 秦川听此,略微惋惜:“想着弄几只青蟹,就着桂花酒,岂不美哉?” 听到桂花酒,老道赶紧说道:“赶紧回去,可别误了酿酒大事。”说完不再理会秦川,往前猛赶几步,秦川只能紧跑着才能跟上老道的身影。 秋风起,落叶黄,桂花香。 每年的秋季桂花烂漫之时,老道与秦川总会推掉一切红白之事,谢绝一切香客,不再外出,不再理会香火钱,而是收齐桂花酿酒,取名曰;“十月黄”,此酒初入口,味苦,再次品味,却有回甘,喝到最后,又如烈酒一般,使人额头冒汗不止。 一口桂花酒,其中百千味。 按照老道的品味,世间美酒,独爱十月黄。这可是媲美青州城的一切美酒,千金都不换。 至于为何非要取桂花酿酒,而不是多费银钱购买城中各类美酒,老道从来不说,秦川也曾问过多次,老道均是闭口不言,久而久之,每到秋季之时,无须老道提醒,秦川便提前做好准备收齐桂花,酿制桂花酒。 远离人烟的道观,四周有野生的桂花树,不知是老道所种,还是前人所留,不知树龄,长势喜人。 之前每年的秋季,总是由老道拿着竹篙打着桂花,秦川在树下忙着拾起,总是被桂花落满了额头。如今秦川的个头一跃而上,这份差事自然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山水洗净,落花入坛,再无他物。 封存三月,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此桂花酒,不卖、不赠,仅二人知晓,畅饮。每年开坛半数,另外的封藏于老道的床底下,因此秦川总是喝得不过瘾。 秦川先前半夜起床偷喝,被老道发觉,腚上差点被打开了花。 因此每次去城中赶集,其他的酒,秦川总要喝个够。 每年待到大雪封山之日,再无世事叨扰,关上破旧木门,二人取红泥小火炉,燃半斤梨木碳,温一坛桂花酒,配着风干的腊味就食。 漫天的风雪,透过门缝进来,吹得木炭燃得更甚,使得桂花酒更温,在这一方围合天地之中,老道与秦川,一口酒,一餐食。喝醉了便醉卧在床,鼾声如雷;酒醒了,便泼墨画纸,执笔挥毫。 有些倦意,那便再温一坛酒,再取一片肉。在偌大的世界中,无人知晓,周而复始,老道与秦川,一起度过了数年。 秦川心想着,这次一定把道观四周的桂花树打秃,这样多酿几坛桂花酒。 两人想着新酿的桂花酒的滋味,不由得双双加快了步伐,朝着道观的方向赶去。 …… 第十九章 宁州城 宁州城李府,此刻一股肃杀之气,弥漫整个天空。 在最角落的一个厢院里面,一位头发发白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打着瞌睡,腿上盖着羊毛毯,岁月的沧桑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阳光照耀下,些许的老人斑凸显出来,提醒着这位老人已经年岁已高。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周围一片安详,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老爷,便觉得他和蔼可亲,毫无任何危险。 但他是宁州李家的老太爷!无论什么时候不能随意的轻视他! 纵横宁州几十年,以霹雳手段在这凶蛮的之地占据了脚跟,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宁州李老太爷深知他脖子上,挂的是全族的身家性命,因此在行事之时总不会做得太绝,总是给别人留一丝活路。 对于此举,有人感激不已,感恩戴德;有人却羞耻不已,觉得是过分的做作而已。 但是宁州李老太爷无所谓,作为李家的主事人,想着的便是如何保全家族,至于能不能再上一步,这全靠各自的造化。虽然家中有几位后辈去了都城,但无论是经商来说,难以成为一方巨贾;或者是入主庙堂,数十年已过,还是区区小吏,升迁无望;若是说征战沙场,没有真正的武道修行者,更是妄想,家族中认为最有天资的人,而早早被惊门的高人断定为此路不通,因此宁州李老太爷虽然年岁已高,但是还得出面周旋,打点一切。 近些年宁州的陈有德厚积薄发,眼见宁州李家式微,后辈又没有拿得上牌面的人,于是联合着宁州其他的家族,明面上对李老太爷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暗地里却抢占货运码头、大肆争夺酒楼、赌坊、曲院的生意,光是去年,宁州李家就足足少了五成的银钱,不少家族中的少爷、姑奶奶唉声叹气,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哪能吃得了这些没钱的苦。 抢了家族的生意,想着无非是日子过得苦一点,又有何妨,只是对方还在暗地里下黑手,不少的远方亲戚或者伙计,都在黑夜回家的路上被人带走,再也没有回来,搞得宁州李家一片人心惶惶。 倘若没有左先生镇着,估计陈有德连表面功夫都没有,直接杀上门来了。 李老太爷撑着年迈的身体,跑到相识的官家那里请为周旋,恳求其出面去南天居,与陈有德等人商讨,拜一碗敬酒,吃一碗阳春面,想着大家伙合计合计,把该说的话,放到明面上说,把该分的地盘划分下,只求护得宁州李家数载荣光。 但是这位相识数十年的官家也是口头承诺,未曾真的出面,听说他经常出入陈有德的宴会,更是有人看见半夜还在把酒言欢,这可不是单纯的交往了。 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原来是这其中的生意,这位官家占据了大头,至于为何对于数十年的交情全然不顾,此刻便是不言而喻。 李老太爷不由得感慨,自己终究是老了,论体力,耗不过那些年轻后崽;论计谋,算不过那些狗头军师;论家族后辈,其他的约莫是混吃等死,流连红楼。哪能和少年军师之称的陈有德的小公子,陈相元抗衡。 除了德才兼备的李修言,还有些许的希望。 只是这李修言,李老太爷一手带大,自然是知道起秉性,不够心狠手辣,不够心机谋略,对于他而言,虽然走不上武道江湖的路,那么能够步入庙堂也不愁一个好的法子。 然而自己年岁已高,如今多走几步都要气喘吁吁,自从秋日之后,更是偶感风寒,只能在这厢院里面休息,不少后辈门生走动得没有以前勤快,按照这日子,怕是赶不上那天了。所谓的灵丹妙药也吃过不少,江湖郎中的偏方也试过,可是不见任何好转。 几十载刀剑江湖,终不过是繁华一梦。 不过,能看见李修言成亲,也是快事一件,等到李修言成家立业,通过都城的关系,送到阁中,就算再没有关系,也能混个脸熟,若是能被那人看上,哪怕宁州李家只有李修言一人,他日也能东山再起。 想到了李修言,李老太爷猛然惊醒,按道理今日正午也应该已经迎亲到了,怎么现在还不见其踪影。 “来人啊”,李老太爷对着背后说道,立马有一个人出来应承着。此人为宁州李府的大管家,名黄九,照顾李老天爷几十载,深得其信任,不少隐秘之事都交给他办理。 “老爷,您醒啦”,黄管家拿着一个茶壶走了过来。李老太爷嗜茶如命,每次醒来,都要喝上几口。 这把茶壶用了数十年,表面是溢出的黄色茶渍,狮子造型的壶嘴很是独特。 李老太爷接过茶壶,灌了一大口,不少茶水都流到了胡子上,但是他全然不顾的问道:“今日李修言应该到达,此时为何还不见人影?”李老太爷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还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普通的言语,却有不一样的意思。 黄管家上前说道:“回老爷的话,张家小姐的车队已经在旁边的安民巷停顿休息,但是不知为何,少爷没有跟随一起,据马夫说,少爷是怕过深山密林时候遭遇到了悍匪,因此分为两路,待到宁州城中再回合。只是已经过了晌午,按理说也应该到了。” 听闻管家此言,李老太爷大发雷霆,产自均窑的茶壶也是被重重摔在地上,碎为一地:“简直是胡闹!有左先生护卫,能出什么事情?” 些是见惯了李老太爷发火,黄管家也并不慌张的说道:“据手下的人打听,陈有德的公子陈相元也去了青州,这恐怕不是凑巧。” 李老太爷看了一眼院中的树木,均是黄叶纷纷,一阵风吹来,有数片落叶落到了毛毯上,黄管家准备上前拿掉,李老太爷挥了下手说道:“我便如这落叶,早就知晓天命,年少打拼,攒的一份家业,如今老来伤感,只希冀着后代人才辈出,护得家族成全,李修言我一手带大,若以后宁州李家能有所人物,只能是他,因此这回去青州娶亲,路途艰苦,以防变故,我派了不少家族中的好手护卫,连深居简出的左先生都自愿去了,按理说应该平安无事,但此刻还不见李修言,我有所不安。” “老爷别急,少爷肯定不会有事情,有左先生护得周全,别说青州城,就算整个宁州城也没有人伤其分毫。”黄管家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寻常人等,自然是不能伤其半分,只是就怕有些宗派,不守规矩。”李老太爷拿起一片树叶,仔细这看着叶子的脉络。 黄管家服侍李老太爷多年,自然知晓其担心什么:“宗派与庙堂有规则,若是被打破,庙堂找上门,寻常的宗派若是解释不清,可是相当麻烦。宁州庙小,除了那几家,谁也没有胆量请宗派,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未曾发现宗派的行踪。” “数十年的老友,转身就要吃掉我的地盘,哪有什么规则不能打破,到时候打落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无可奈何,徒增烦恼而已,寻常在宁州城便是蠢蠢欲动,若不是看得紧,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此去青州城,变数极大。”老太爷将落叶轻轻的弹走,满身的云淡风轻。 见过潮起潮落,有些事情自然就看得很淡。 “老爷稍安勿躁,料是他们没有那个狗胆,这边码头的兄弟已经全部派出去盯梢了,我这就去打听清楚了。”黄管家行了一礼后,就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布衣的丫鬟就进来打扫茶壶碎片,见到李老太爷又睡着了,于是颤颤巍巍重新换了一个干净的羊毛毯盖上。 …… 距离宁州李府不远的风雪楼内,有数位中年男子坐在一起吃饭,桌面上摆着松鼠桂鱼、金钱虾饼、象牙鸡条和葵花斩肉等菜品,当真是饭香四溢,身旁还有不少的年轻女子陪伴,每人手中拿着青釉色的酒壶在不时的倒酒。 风雪楼,便是宁州城有名的风流之地,不少穷苦人家生活贫困,便将年幼的女儿卖给老鸨,花费一番功夫培养,年轻貌美者便能成为头牌,与宁州城有脸面的人物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若是得到万分喜爱,还能被人赎出去当小妾,这可是天天对着老男人好多了;但若是相貌并非卓越,则要成为丫鬟,脏活苦活什么都干,待到人老珠黄之时,连端茶送水都被嫌弃,运气好者才能攒齐赎身钱,运气不好者,说不定会被活活打死。 其中一位男子锦衣华服,腰间还挂着一个玉佩,搂着一位约莫十六岁的姑娘,已经喝得是满脸彤红说道:“李修言去青州迎亲,陈相元也跟了过去,你们说,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说罢又饮了一杯酒,旁边的妙龄女子赶忙递了一颗葡萄入口。 李修言为庶出,为旁系,但是最深得李老太爷喜爱,在每年的家族祭祀之时,李老太爷总是让李修言烧头香,这明摆着是将家主之位要传给李修言,这让其他的嫡出相当的不服,暗地里不少人给李修言使绊子。 若是让一个庶出的人成为了家主,这宁州城还有谁看得起李家? 桌面上的一位彪形大汉,生得是浓眉大眼,脸露凶相,一道刀疤划过了左脸,显然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听到这位男子的话语,拍着马屁说道:“二爷,你还别说,这宁州李家,除了你,我都不服,咱们扛着脑袋行走在码头,身上这么多疤,打得这一份家业可是相当不易,近来被陈家追得紧,损失了不少码头的地盘,俸钱拿得都少,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可要饿着肚子了。这李修言对我们,更是严苛,若是让李修言成为家主,他吃肉,我们汤都没得喝。” “是啊,刘把头说的不错,最近我这赌坊不知为何,来了不少出老千之人,刚抓到,准备动手之时,官家就来人带走,没到几个时辰就放了出来,站在赌坊的门口蹦跶,这不明显着有人在暗地里下手吗?”旁边一位尖耳猴腮的瘦者抱怨着,说完顺便搂着一位姑娘,惹得其哈哈大笑。 刘把头口中的二爷,便是宁州李家的老二,李年广,正房嫡出,只是纵情声色,不问家事,每月从家族中取得俸钱,大半花费在这风雨楼中。 而刘把头,便是宁州李家在货运码头的管事,刘大头;而这尖耳猴腮者,便是赌坊的管事,候发财,这二位经营的档口,便是占据了宁州李家全年收成的三分之一,很多时候,宁家李家老二每月的俸钱不够,也经常从二人索要,因此这三人关系甚好。 自从陈有德联合其他几位家族蚕食李家的地盘,这三人便深刻感受到了危机,官府那边的关系,是指望不上了;老天爷身体欠佳,看样子,也是这几年的事情,而且下一任家主极有可能是李修言,这才是难办的事情。 李修言早就知晓这三人中饱私囊,只是碍于情面,从未在李老太爷面前说起,恐怕等李老太爷放手,便是秋后算账之际,那时候到手的银钱想必更少,别说来风雪楼,哪怕是南天居吃几顿饭都吃不起,如此看来,生活有什么意思? 先前陈有德派人过来,商量着等李老太爷故去后,这码头、酒肆、赌坊等家产,他想要分一杯羹,便是将这几处营生的利润五五分成,作为交换,扶持李年广作为宁州李家的家主,至于李修言如何处置,则是陈有德说了算,庶出而已,为何能骑在他李年广的头上。 想要陈相元此行去了青州,李年广觉得事情应该办妥了,到时候没有了李修言,下一任家主肯定是自己,毕竟其他的兄弟几人,来这风雨楼的次数,比他还多,对于家主的营生,知道得更少。矮子里面拔将军,老太爷无可奈何,也只有自己最合适,想到此处,李年广心情大好,举起杯说道:“别人的营生,我们管不着,我们只需要照看手头即可。至于其他的事情,肯定有人帮我们解决的。” 刘大头和候发财听闻,也是哈哈大笑,怀中的姑娘搂得更紧了。 突然街上有喧嚣的声音传来,站在窗外的门仆着急的说道:“二爷,好像是李修言,李修言迎亲回来了。” “什么?李修言,你可看清楚了?”李年广差点将酒喷了出来,性子一急,把怀中妙龄少女的手握得生疼,眼睛里面泪水打转,就差哭了出来。 “是李修言,旁边的张无利我可是认得清楚。”站在窗边的门仆盯了很久说道。 听到此处,李年广赶紧拿起了袍子跑了出去,虽说两人从来不对付,但是这李修言结婚之日,若是说不露面,确实是说不过去。 刘大头和候发财见此,也赶忙跟了出去。 街上热闹非凡,李修言骑着高头大马,朝着路的两边打着招呼,八位轿夫抬着大红花轿,迈着大步跟着,身后的挑夫,两人一担,抬着陪嫁之物,看着阵势,张大小姐也是家底颇丰。 第二十章 符篆师的身份 宁州城此刻热闹非凡,李修言面色光洁,喜笑颜开,后面的几个门仆也是精神抖擞,这宁州李家虽说近几年一直被其他家族压制,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有李修言这等后生,诗文皆备,极有可能入主都城,靠着家族的厚重底蕴打点一番,想必日后前途似锦。 “看着李公子,当真是年少有为,如此路过宁州城,可真给李家长脸啊。”人群中一位拿着扁担的男子看着李修言迎亲队伍好不热闹,如此恭贺着说道。 “哼,就不怕喜事变成丧事,不就娶了一位青州的富家女子而已,何以嚣张至此,如今宁州陈家步步紧逼,靠着舞文弄墨,这可填不饱肚子!”旁边一位不相识的人搭着话,此人手上拿着特制的黑色铁刀,一看便知是城中那几位老爷的护卫。 刚开口的男子,约莫是偏向于宁州李家,毕竟宁州李老太爷做事都留一手,凡事不会做得太绝,时常会周济贫苦百姓。而陈有德杀伐果断,贪得无厌,很多在其手下讨生活的百姓,都说陈有德抽成众多,每每年终算账发放银钱,所得者不足先前承诺的三成,每次到官府告状,总是不了了之,每次都是告状者惨遭毒打,瘫痪在床。若是明年换到宁州李家去做工,被陈有德发现,需要交纳五十两的赎身费,否则全家无法安全的呆在宁州城。 但是这笔赎身费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银钱。对于久而久之,无人胆敢反抗陈有德。 因此在宁州城的百姓,对于陈有德是有苦说不出,敢怒不敢言。 何况陈有德后面的狗头军师精明不已,若是被他发现,重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位拿着扁担的男子,看见特制的黑色铁刀,结合刚才的言语,自然是知道对方是宁州李家的死对头,赶忙说道:“这位爷,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粗鄙之人,不曾看见如此热闹的迎亲场面,让你见笑了。” 这位拿着特制铁刀的男子不去理会,略微的摆摆手,旁边就空出一小片地方,他在人群之中盯着李修言等人,自言自语的说道:“李修言可真沉得住气,差点死在青州,还可如此招摇过市,只是看着身边的护卫,倒是缺了几位。可惜,今日人太多,着时不能动手,我要赶紧回去禀告少爷。”说罢,这位拿着黑色铁刀的男子身形一闪,就随着人潮不见。 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的,自然是李修言,从野牛坳死里逃生之后,在宁州城外找了一家农户略做修整,把身上清洗一番,包扎了下伤口。 先前李修言被左先生等人护住,虽有惊吓却无任何流血之处,但是其他的门仆却是有所损伤,特别是大半都折在了野牛坳。想着张大小姐还在宁州城等着,于是让人传话去宁州李府,换了另外一批门仆过来,先让镖局的兄弟回家,而后一部分伤者躲在进城的马车里,之后才进城与张大小姐的马队汇合。 毕竟在宁州城内,可没有谁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李修言。 一路上见人就打着招呼,不时的听着别人或真或假的恭贺之声,李修言心里已然明白,这个武道江湖的世界,可不像表面的波澜不惊。 若不是有李家在宁州经营数十年,恐怕此刻自己已经是刀下鬼了。但是宁州李家被其他家族步步紧逼,这样的状况还能维持多久呢?流着家族的血脉,便要为家族卖命,本身是无可厚非。只是这宁州李家犹如有顽疾的病人,自己是否能够医治好呢? 虽然李修言心事重重,但是嘴上仍旧和四方打着招呼,举手作揖,风采翩翩。身后跟着马队,运送着不少陪嫁之物,朝着宁州李府所在之地赶了过来。 宁州李府的黄管家接到信哨的消息,赶忙向厢院中走了过去,发现李老太爷此刻已经醒了,手上拿着一个新的茶壶。 见到黄管家急匆匆的过来,李老太爷开口说道:“可有消息?听着外面吵吵闹闹,不远处还有不少敲锣打鼓之声,想必是李修言回来了。” “老爷,是公子回来了”。黄管家上前接过茶壶,扶起了李老太爷说道:“公子平安无事,只是身旁的护卫损失惨重,不少镖局的兄弟也没有回来。” 李老太爷抚贴了下身上的褶皱,作为家族的主事人,任何时候的仪表,都是代表了家族的脸面。听闻李修言无事,只是护卫损失惨重,李老太爷淡然的说道:“随行的护卫、门仆等人,若是没有回来的,妻儿由托孤堂抚养,赏三年收成;回来的兄弟们,先暂且疗伤,日后再行嘉奖,至于镖局的兄弟们,本就是付了银钱,死伤与我们无关,但这次是金成出马,自然只要给一些脸面,毕竟通感境界的金威总镖头,我们还有些许用处。得空之时,带点不常见的药材,你替我走一趟吧。” 李老太爷毕竟年岁已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因为偶感风寒,开始有点气喘吁吁,体力不支。 黄管家听闻李老太爷言语,在耳旁低声说道:“听闻先前是陈有德所为,其后更有两个聚灵强者出手,但是不知道为何,竟然惹得一个符篆师帮忙。左师兄连战两场,大半的修为废了,此生恐怕不能在武道上再有任何作为。” 黄管家称呼左先生为左师兄,想必两人关系绝对不凡。 李老太爷听闻左先生受伤严重,不禁喟然叹息:“先前你两一前一后来到宁州李府,护得几十年周全,我自然是心存感激,如今左先生不能在武道难有作为,你们也可不必坚守诺言,可以随时离去。” 黄管家听闻,却是摇了摇头:“呆在这里数十年,已经是习惯了,老了,自然是走不动了。” 李老太爷说道:“既然陈有德和庙堂不守规矩,我们也要好生提防一下。” 正在这时候,一位门仆过来禀告:“老爷,少爷和张大小姐回来了,正等着开席呢!” 未等李老太爷开口,却是黄管家说道:“已经知晓,先让少爷来这里吧。记住,是少爷一人过来,其他人不许跟着。” 半柱香的功夫,李修言走了进来,神情不似路过宁州城那边轻松,满脸的悲怆之色:“太爷,我回来了”。说罢将包裹着乾坤珠的盒子递了上去。 李老太爷转过身来,爱惜的扶着李修言说道:“我已经是时日不多,你这是为何,还让左先生功力全废。”说起左先生,李老天爷也是满腹惆怅,不由得直摇头。 李修言听闻,也是羞愧不已,但是却也无可奈何的说道:“先前得到此物,左先生与归云宗的弃徒交手之时,就已经是深受重伤,而后与阴奴的缠斗之时,对方又有两位剑师的配合,左先生又折失了幽冥木偶,功力退了大半,若不是后面有着符篆师的出现,那我们此行人等,就都要死在聚灵强者的手下。” 李修言一笔带过的说着野牛坳之事,料是李老太爷和黄管家见过大风大浪,却也是心悸不已。 关山口,野牛坳、符篆师。这青州城当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那你可知道这符篆师,究竟为何人?”,黄管家开口问道。武道江湖中,很少见到符篆师的身影,若是能够为宁州李家所用,多花费点代价也无妨。 如今左先生深受重伤,不少宵小之辈、江湖仇家听闻之后,必定是半夜上门寻仇,搅得宁州李家肯定是搅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若是此刻放出消息,宁州李家与一位符篆师交好,手中还有不少符篆,恐怕能够震慑不少武道修行者的贼胆,陈有德等人所行之事,也要考虑一二。 李修言听到黄管家的话,也是丝毫不敢懈怠,黄管家在宁州李家呆了几十年,不少家族中的青年俊秀都是其带大的,李修言对他也是万分尊敬的说道:“先前符篆师在暗夜之中,我是丝毫不知道其行踪,等那二位聚灵高手出手,他才用符篆吓退他们。一张守字符,一张杀字符,但是修言对符篆实在是不了解,无法从古文中知晓这野牛坳的符篆师究竟是何流派。” “那为何先要掏出守字符,而不是直接掏出杀字符,这样直接吓退,不是更好?”听闻符篆师掏出了一守一攻的符篆,黄管家表示相当不解。按照李修言所说,这等符篆高人,功力深厚,怎么有时间耗费在此与其周旋。 李修言也是不解,自嘲的摇摇头说道:“从头到尾,只见到两张符篆,其他的我都没有见到,这世外高人,岂是我能猜懂的。” 但是他们并不知晓,是老道喝酒过头,掏错了符篆所致。 李老太爷的厢院,位于宁州李府的东边三出的院落,日足景好,此刻只有此三人商量着事情,还有些许的空寂。约莫是秋季干冷,李老太爷忽然开始干咳起来,黄管家赶紧说道:“修言,扶太爷进屋。” 李修言听到,赶紧拿着椅子上的羊毛毯盖着后背,扶着李老太爷进了里屋。 李老太爷的里屋,陈设简单,黄花梨木的桌子上摆着李家的族谱,产自徽州上等的笔墨纸砚随处摆放着,一幅隆国的地图旁边,挂着宁州城的地图。 黄管家探出头来,去把门关着,从房屋里拿出火盆,添加些许的梨碳炙烧,又为李老太爷满了一壶热茶,才小心翼翼把装着乾坤珠的盒子拿了过来。 李老太爷颤颤巍巍,对着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便坐在正椅上不再言语。于是黄管家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确认许久才开口:“周遭无人,可放心。” 离着李老太爷及李修言五步的距离,黄管家不再上前一步,虽然在宁州李家数十年,深得李老太爷等人的信任,但是如此珍贵丹药,任谁都有觊觎之心,站外五步之外拉出距离,便是清者自清,但是又不过分生疏。 李修言当着二人的面,打开了盒子,之间里面用铭文雕刻的瓶子显现出来,上面用古法雕刻着众生归云四个古体字,虽然没有打开瓶口,但是已经有一股轻微的丹药气息飘了过来,无须几时,整个房间便是药香四溢。乾坤珠,竟然有如此功效,李老太爷闻此丹药的气味,苍白的脸色也是不由得开始有淡淡红润之色。 “听说,这乾坤珠,可使人脱胎换骨,几乎可以迈入武者修行的之路,若是寻常人等吃了,也可以白骨生肉,起死回生之效,料是都城的贵人,也是仅有几人才有机会服用,更别说我等偏远之处,想不到这符篆师竟然毫不感兴趣?难道他是丝毫不知此丹药的珍贵吗?”李老太爷对野牛坳的符篆师相当好奇,如此世外高人,想不到竟然错过了乾坤珠。 “太爷,这符篆师先前在暗处蛰伏许久,肯定知道此等宝物为乾坤珠,必然是知晓其功效,但是他如此的帮助我们,真是让人怀疑,莫非,此人与我们相识?”李修言也在怀疑符篆师的身份。 “我纵横宁州几十年,自然是结交了不少人,但是在我印象中,可未有符篆师的存在,这等高人,可遇而不求。而且符篆师秉性怪异,只是我们能随便结交的?”李老太爷想了很久,似乎在记忆中并无符篆师的存在。 “黄管家!”李修言突然开口问向站在门口的黄管家:“你觉得,这符篆师可是宗派之人,毕竟那两位聚灵高手,从招式之中便能知晓,肯定是来源于某个宗派。” “如此看来,定然不会!”黄管家十分肯定。 “这是为何?”李修言不解的问道。 这回开口的是李老太爷:“符篆师,一人即为一派,生性自由,丝毫不理会宗派与庙堂的约定,你说符篆师是哪个宗派,倒不如说宗派便是符篆师。” “先前在临走之前,我与这符篆师聊了几句,旁边一位稚童说若想感恩,日后到宁州城来,酱牛肉管够就行,这两人的声音似乎熟悉,但是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李修言想着野牛坳最后的情景,符篆师的声色仿佛萦绕耳边,但就是记不起来。 李老太爷听闻,却是惊喜不已:“等下给宁州李家的信哨传话,见到仙风道谷之人速速来报,给南天居打好招呼,酱牛肉随时备着,若是能够结交一位符篆师,我们李家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厢院内,突然有急匆匆的脚步传来,黄管家最先回过神来,对着李修言说道:“走吧,少爷,勿让张大小姐等得着急,今日可是大喜之事。” 李老太爷听此,也是心情略微好转的说道“不错,这乾坤珠,我先妥善保管,至于何等处置,稍后再议,修言快走,可不能误了时辰。” 第二十一章 萧瑟秋风起 老道与秦川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快到达了道观,累得秦川是气喘吁吁不想说话。此刻的马踏岭层林尽染,枫叶霜红,只此天际,人烟稀少,又有群山峻岭遮挡,非熟知羊肠小道者不可进,当真是好一片世外桃源。 这趟进城想着采办些过冬之物,顺便买点打打牙祭的食物,哪知道这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消耗了大半的体力,这酱牛肉被两人吃得差不多,酒囊中的酒自然是空无一物。 “得,咱们又得去啃麻饼了。”秦川打开布袋看着酱牛肉,眼瞅着只有两大块,按照老道的馋性,不到三天就要被吃光了,这接下来漫长的大雪封山之日,却是如何打发,秦川满脸的惆怅。 老道见此,自然是知道秦川在想着什么,眼睛瞅着前面的山中,已经是被一片金黄给包裹住,不远处的板栗林也是棕色满满,看来秋意已经到了深山,若不趁着此时天气尚好筹备筹备,接下来的日子可是真的如秦川所说,要去啃麻饼了。 “兔崽子快走,数天没有回家,想必浮尘不断,赶紧收拾一番。”老道眯着眼,看着这山中之物着实喜爱,催促着秦川说道。 秦川坐在地上,已经是有气无力,听到老道的发话,也是好不情愿的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落叶,毫不言语的朝前走,这几日体力消耗,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幼童来说,确实是难以坚持。 山路崎岖,眼瞅着没有多远,但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又是花费了两个时辰。 这马踏岭的道观,位于三州交接之处的群山之中,人烟罕迹,所知者甚少,又因为山中险恶,多豺狼猛兽,又因没有天材地宝等资源,因此除了逃难山中的农夫猎户,再也没有他人存在。但是这样的一个小聚落,也不过几十人而已,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也是好不惬意。 但便是于此,马踏岭的道观也与其他人相隔数个时辰的距离,因为道观位于悬崖之上的山顶上!只有一条藤蔓结成的梯子才可以通过,除此之外,再无他路,纵使是武道强者,也不可能一跃而上,到达道观的位置。 秦川小时候爬着这条通往外部的梯子总是抱怨不断,说老道为何不搬出去,凭着两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忽悠不少单纯百姓,到时候在平地之外,新建一个道观,同时再招收一些同道中人,增加抽签解梦一项,必定是日入斗金,何愁日日啃麻饼,周周吃野味,何况时常还要去收集落叶柴火,身心俱疲。 每次秦川如此问着,老道总是揪着胡子说道:“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立于这崖顶,人烟稀少,自然独得一方清净。这对于我们修道之人来说,有所裨益。况且这方圆百里,就属咱们马踏岭地势高耸,便于我们接触到第一缕天地灵气,帮助我涵养符篆,修复铭文。同时对于消除你身体里的顽疾,也是好处颇多,不然你当真以为我喜欢呆在这挨雷劈的地方啊。” 秦川接过老道的话:“不但容易遭雷劈,半夜更是能冻死。咱们就真的不能换个地方吗?” 马踏岭是周围群山的最高点,天气寒冷,秦川些许时候认为老道是本事不够,因为才寻找一处之地,忽悠单纯的山野百姓,否则怎么不去城中的道观去替人解签解梦?先前秦川可是说了老道许久,城中的道观,主事都是仙风道骨,手拿佛尘,不少当地的豪绅巨贾每月都去供奉香油钱,把道观的之人,一个个吃得是肚大膀圆、满脸的横肉,就算每月去道观中帮忙的俗世修行弟子,都有不少的银钱,还能时常去酒楼快活,哪像自己与老道二人,面黄肌瘦,一个月才能吃上一回荤,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不过老道说的不错,这马踏岭,确实是容易遭受雷劈的地方。道观周边便长了不少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甚至不少长在悬崖边上,眼见根盘错节,自成一体。每至雷雨时节,不少参天大树总是被雷劈中,惹得道观有不少之处焦黑一片,然而奇怪的是,秦川与老道,却从未受过雷劈之伤,老道说是为周围百姓解去心结,有不少善缘所致,但是秦川从不相信。 秦川与老道又走了许久,通过山中错落的梯田,与周围的山村农户熟稔的打着招呼,去一处王姓的人家取了新做的棉被,方才到了藤蔓天梯周边。 这藤蔓天梯,犹如直接从悬崖顶上挂了下来,垂为直线,令人生怕。悬崖底下,是一片青草之地,不少小的石子裸露在外,可见不少草物之上凝结了露水,山中微冷,极易结霜,这对于攀爬藤蔓天梯来说,更是危险十分,若是稍不留神打滑,后果不堪设想。 秦川背着厚重的棉被,用旁边小的藤蔓打成一个圈缠绕在腰间,觉得放心不过,又取出一截藤蔓再次绕住,小心总无大错,毕竟青州的螃蟹还未尝过,可不能跌落悬崖,空留悔恨。 “老道,你说这世间,可有强者,能够不借助这藤蔓天梯攀爬上去的?”秦川紧了一下腰间的藤蔓,随意的问道。“我说的是人,可不是猿猴之类的。” “有,但是你没有见过,约莫你之后也不会见到。”老道在背后说道,似乎对秦川的话置若罔闻。 “啥,真有如此的强者吗?那先前我们在野牛坳遇到的黑白两人可行?就一胖一瘦的那个。”秦川兴趣大增,先不去攀爬着藤蔓,而是转身问道,毕竟每次爬这藤蔓天梯,确实是心惊胆颤,若是能有功法攀爬悬崖,秦川宁愿以半年不吃荤作为交换。 老道听到秦川的话语,微微一笑,露出了黄牙说道:“我都不行,那两人如何可行?你当修行者为鸟兽吗,如此身形敏捷?这崖壁长满了青苔,湿滑无比,寻常修行者只是借助天地灵气蕴藏在身体中而已,而非真正的据为己有,更别说化为属于自己的灵气。能够不借助这藤蔓天梯天梯爬上去,这世间确实有那么几位,在我印象中,不少隐世大家宗派的宗主可以,都城的守城人可以,走街鬼可以、酒候可以,其他的几位也可以,除此之外,嘿嘿,怕是难咯。” 秦川嘟囔道:“什么酒候?从来都没有听过,肯定又是你杜撰的吧?”老道说话太快,秦川没有听得清楚。 老道看了一眼天色,懒得理会秦川,又是在后面催促到道:“快走,天都快黑了”。 秦川听闻,赶忙起步。 第二十二章 城里人 城外事 这藤蔓天梯,总共为八百多节,一节约为半尺,藤蔓上面没有任何的固定之处,全靠双臂的支撑,秦川记得幼年时候,往往没有体力,都是老道拿着背篓背着下来。后来身高稍长一点,便是自行上下,但是老道还是放心不过,将两人的腰间用藤蔓连接在一起,每次上藤蔓之际,秦川总是先上,老道跟在后面,这样每当秦川脚底打滑踩空之时,老道总是可以在后面托着,以防秦川掉下悬崖,否则以后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 约莫是天气逐渐寒冷,秦川哈了一口气,跺了跺脚暖和身子,看着老道熟练的把藤蔓缠在腰间,剑匣还是背在后面,布袋用绳子一紧,打了一个扎捆稻草的死结,把酒囊和唢呐一边一个提在腰间,便要准备出发进行攀登。 秦川打趣的说道:“其他的倒无所谓,这从青州城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酱牛肉,你可要好生看护,否则半路这布袋敞开,酱牛肉不小心掉了下去,那你可得自己下去捡起来,小爷我可不管。” “兔崽子,吃吃吃,就知道吃,这酱牛肉倘若真是如此美味,你为何不少买一点笔墨纸砚,换个几十斤的酱牛肉不成问题?”,老道听闻秦川还在关心酱牛肉,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秦川讪讪一笑:“我将文房四宝塞在棉被里面,就算山中的寒气打湿我不要紧,这挣钱的玩意,可不能有任何闪失。”每到除夕、端午等节日时,秦川总要为附近的山野村户写几幅对联,换得一点油盐,虽然银钱不多,但是秦川乐在其中,毕竟这山中除了野味,实在是人迹稀少,老道也知晓秦川的小算盘,只道是山中的闲情雅致罢了,也从不加以阻止。 两人都已经准备妥当,用力抻了抻藤蔓相当紧实,秦川打着头阵开始往上爬,这山中湿气厚重,藤蔓天梯之上已经有了些许露水,已经是湿滑无比,又因为秦川背着一席棉被,重量不轻,对于一个幼童来说,攀爬如此陡峭的崖壁确实是些许困难,才开始走了几步,脚上已经是颤颤巍巍,相当吃劲。 老道跟着后面,见秦川才走了几步就开始气喘嘘嘘,打趣的说道:“以十步为数,看看在月圆之前,你能否爬上去,否则迟一步,少你一口桂花酒。” 秦川听闻,回过来笑道:“这可别介,要不是想着这一口,我早就在青州城多呆几天,听听说书先生讲讲武道江湖,闻闻各家酒肆的好酒,那当真是好不惬意,你若是敢少我桂花酒,那我宁愿现在就不爬,转身就往青州城走去,实在不行,坐着马车去宁州城,毕竟李修言,还欠咱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找他要点银钱,这可不过分吧?” 约莫是天色不早了,周围开始漆黑,夜晚的崖壁没有任何的光源,只能沿着一条直线往上,爬这种藤蔓天梯,最怕的便是中途没劲,简直是进退两难。 听到秦川的言语,老道咧嘴一笑:“咱们先前救李修言,可不是奔着银钱去的,否则我这几年的酒钱得要给我管够。你身在穷山恶水,但是说不定有机会去宁州城呢,到时候你再考虑周全,看看李修言,能不能记住你的情意。” 秦川此刻没有光线,看不到老道的表情,心中猜想老道肯定又是在嘲笑他,但是却不恼怒的说道:“你不是说,我就走遍这青州城的红白喜事即可,为何还要跑到宁州城去,到时候路上艰难险阻,又遇到武道江湖的强者咋办?到时候我可跑不掉。” “这武道强者,是你想能遇到就能遇到的。你真当武道江湖犹如池塘,有水便有鱼。”老道听到秦川的话,不由得好笑道。 老道先前就说过,武道江湖的路,秦川走不通,丹海、空山两处,如日月光辉,一阴一阳,生生不息,本就是武道江湖修行者的根基,然而老道曾经窥探一二,发现此二处,秦川根本就没有,无法蕴藏天地灵气,更别说能够驱剑了;脑中灵识无法与古文篆体感应,秦川看了数年,还是无法知晓其中奥义,符篆师的道路,想必也是行不通,若是几年后身体的顽疾无法除去,那只能借酒浇愁,对身体损害极大,毕竟一个十岁的孩童,一天三斤酒量才肯入睡,这着实吓人。老道断言道,秦川就适合吃红白喜事的饭,把音律练好,熟练的吹奏《凤求凰》及《往生咒》即可,若是再到青州城摆个摊卖卖字画,逢年过节写个春联,肯定不比那落魄的秀才差,如此打算着,秦川在老道百年之后还不至于饿着肚子。 两人往上爬了数个时辰,月色已经是渐渐明亮,在陡峭的岩壁上,此刻隐约只有两个黑点在移动。老道此刻也是大汗淋漓,后背早就已经湿透了,山中湿冷,双手已经被露水浸透得些许发冷,若不是有腰间的藤蔓缠绕着,也是十分危险。秦川背着大棉被,大声的喘着粗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一个凸出的地方有片猕猴桃树,在这片树的后面,便是有一块大石洞,能够休息片刻,此等地方,只有老道与秦川知晓,否则如此长时间的攀爬,若是中途没有任何调整之处,料是武道强者也难以坚持。 老道对秦川喊道:“此刻到了蛤蟆石,路程已经是到了一半,不着急,到老地方休息片刻吧。” 秦川听到老道的声音,只是嗯了一下,就拨开了那片猕猴桃树钻了进去,老道见此,在后面的小平地之上捡了一些干净的柴火,随后也进入到洞穴之中,拿出随身的火折子将柴火引燃,秦川哈着气烤着双手,嘴里吃着猕猴桃问老道:“你先前说,不用攀爬着天梯藤蔓而直接到达道观的,这世间有且几人,这些人,你可曾见过?” 秦川约莫是爬的太累,想要找老道聊些武道江湖的趣事。 老道此刻也是颇有兴趣,也拿了一个猕猴桃说道:“自然是见过,但是不熟,他们虽然进我这道观十分容易,但是这真正的武道修行之路,他们还是欠些火候。这些所谓的魁首虽然名声在外,可是在我看来,心有羁绊,难以洒脱。” 秦川看到老道如此正经模样,总感觉老道又在吹牛,心中略一思忖,听到老道说武道江湖的强者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凑近的问道:“既然你对这些人如此了解,那你在武道江湖肯定也是小有名气,别人可曾尊称你?可别告诉我是符篆师啊?” 老道听闻,哈哈一笑:“武道江湖知道我者,不多,但是知道我这道观的,却是不少。” 第二十三章 我自都城来 “什么?就这破道观还在江湖上有所名气?”秦川听到老道谈起道观,不由得讪讪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就这马踏岭,人烟罕至,知道此处的更不多,山中信徒极有少数能够攀爬至山顶,因此说这道观能被武道江湖众人熟知,秦川自然是不相信。 老道添了一点柴火,火势烧得更甚,两人身上的湿气也褪了大半。在火光照耀着下的老道,身影佝偻,些许雪白的胡子更显沧桑,嘴巴抿着猕猴桃,此刻对于秦川的疑问,老道却不着急回答,似乎是对自己的道观十分自信。 秦川一直心中有一个疑问:自己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家住何地,父母名谁,家中现在还有何人?只是每当聊起身世之时,无论老道前刻是如何喜笑颜开,总是话锋急转的说着秦川是被人遗弃的,而自己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因此对于秦川真正来源何处,并不知晓。 这身逢乱世之中,时常有百姓难以填饱肚子,更是无力抚养幼子,有不少人将新生之子遗弃路边,更别说身体有顽疾的秦川,寻常百姓哪能负担得起。 但是秦川清楚的记得,幼年的自己当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周围站满了人,拿着不同的武器,但是不到片刻,这周围的人影全部倒下,然后便是老道出现拾起了秦川,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张沧桑的脸。 说道老道这张脸,当真是神奇,秦川与老道一起将近十年,这张脸似乎从来没有变过:没有随着年龄的苍老而增加皱纹,就连老道的黄牙也是一颗不少,至于老道究竟年岁几何,更是无人得知。 秦川的身世与老道的年纪,便是这马踏岭道观的两个谜团。 虽然秦川一直对老道有所不知,但是老道将其捡了回来,抚养到如此年纪,已经是十分感激,后来又因为被老道断定为武道修行的废人,于是想着勤加练习纸笔,以后若是去青州城卖个字画,也是极好的。 穷有穷志气!这马踏岭虽处于穷山恶水,但是秦川相信,世间千万道,总有出头日,到时候喊着老道一起,到御福楼喝他个三天三夜的四月青,岂不是美滋滋。 约莫是先前嘲笑老道,导致了他此刻一言不发,秦川心中过意不去,想着缓和一下气氛的问道:“老道,你说咱们这道观,虽说不大,但是地处悬崖之顶,数十丈的地方用了不少瓦片泥土,更别说道观门前的巨石木柱,这些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咱们这攀爬藤蔓天梯都尚且如此艰难,你可别说,是你口中的那些武道江湖的魁首弄过来的!”。 秦川每次攀爬藤蔓天梯,都在心中不由得感慨道,这道观建于如此荒芜之地的悬崖顶上,究竟耗费了多少银钱?秦川可实在想不明白,那些木石之物,究竟是从何处运上去的。 老道用残枝扒开了火堆,把一些烧黑的树叶挑开,火光晃晃悠悠大了起来,老道悠闲的烘烤着双手,相当惬意的说道:“兔崽子,你当真是糊涂,这么多东西,若是走着藤蔓天梯上去,先不说这藤蔓能否经受住千斤之重,光是来来往往耗费的人工,料是庙堂之上,也能心疼不已。” 老道说的自然是不错,这道观建于此处山顶,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这山中林木茂盛,若是寻常人等都通行不易,更别说运送如此多的重物至山顶,想必是另辟蹊径。 秦川听到老道所言,也是暗自思忖着所言不假,如此耗时耗力之事,非能以常规之事考虑,但是秦川额头紧锁,显然是还未想明白。 老道见此,索性躺在地上休息说道:“你从藤蔓天梯路过,看着崖壁,可有什么古怪?” 秦川猛然想起,每次从远处见到这悬崖壁体,犹如山峰斜插入地,攀爬着藤蔓天地,每次都能感到崖壁异常的光滑,没有一丝的异物,似乎是有人将用剑劈开所致,但是武道强者劈开险峰,真该是何等的气魄! 但是秦川又不敢说出来,因为害怕被老道嘲笑。先前在野牛坳遇见的一黑一白两人,已经是武道修行的强者,但是此等人物,也只是借助天地灵气化形驭物,究竟是武道江湖的何人,才有如此的浩然灵气! 老道见秦川没有开口,用右手的食指敲打着大腿说道:“先前这崖顶有一条小路,从山底到山顶,虽道路崎岖,但是就地取材,运送一些木石之物也并非困事,因此这道观,施建不难。” “那这小路去哪里了?为何我们今日还要攀爬这藤蔓天梯?”秦川不解的问道,若是先前有此小路,也不至于心惊胆战的上下求索。 老道嘿嘿一笑:“这先前的险峰,可并非当今的情形,因为有人生气,斜着劈开了一半,恰巧避开了道观,因此我们今时今日只能爬着上去。你看着崖壁如此光滑,必然是只此一剑劈开,未用其他之力。” 秦川吓了一跳,这悬崖壁原来真的是被人劈开的,不由得开口大骂道:“这是哪个兔崽子,竟然把我们道观给劈了,若不是小爷年幼无力,我必定找他报仇!” 老道嘿嘿一笑:“你怕是去不了,此人正在都城,此去八千里,你是如何赶过去?” 隆国的都城,在青州的东北部,距离数千公里,除了每五年一次的隆国大考,会有不少书生前去赶考北上,或是经商之人有所往来,寻常人等难得去都城一次,更别说秦川有此顽疾,自身难保,如何保得一路平安。 但是秦川仍旧不死心的说道:“虽说小爷我不是天选之人,在武道修为上难以有所精进,但是,这劈了道观之举,犹如掘了别人的祖坟,此等不共戴天之仇,我秦川今夜在此立下誓言,定要出这口恶气。”想到这道观差点别人劈没了,秦川不由得怒向胆边生。 老道听闻秦川此言,不由得哈哈大笑:“兔崽子不错!穷有穷志气,我可真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你把都城搅得鸡犬不宁,让那些庙堂之上的老爷们,都坐不安稳。” 秦川见此,也是豪情万丈的说道:“老道,你只需告诉我,这差点劈了道观的人,姓谁名谁?我定要好好会一会此人!” 世间多强者,但是秦川毫不畏惧!就算众生皆为蝼蚁,也定能以蚍蜉撼树之势,抒心中不平之气。 老道眼瞅着火光渐渐微弱,身体已经暖和起来,于是拍拍破旧的道袍上灰尘说道:“若是你当真有机会去都城,你肯定有机会见到他。此人也好找,武道江湖的都称他打更人!” 秦川听此,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打更的竟然如此之厉害,竟然以一剑劈开了险峰?” 老道听闻答道:“不错,就是一个臭打更,脾气怪异。” 秦川在马踏岭的道观长大,对武道江湖并不了解,所有的武道密事,均是来自于老道的只言片语,对于都城的事情,自然是所知甚少。只是先前去城中赶集,听到说书的先生说道隆国的都城繁华至极,人口众多,当然这山珍海味自然也是汇聚如此,料是各地难得的食材,只要你有足够的银钱,便能够在都城找到,更别说封坛数十年的佳酿,当真是香飘数里;除去寻常之物,甚至是一些秘密的武功秘籍,灵丹妙药,也能够在都城的角落里,找到对应的地方交易,对于武道江湖者而言,若想切磋武功修为,或是交换天材地宝,这都城,便是理想之处。对于秦川而言,隆国都城,此生若是不去一次,必定是抱憾终生。 但是都城戒备森严,来自庙堂的武道强者日夜守护,不少外邦的暗袭高手来此,均是有来无回。 因此秦川听闻打更人的名声,不由得赞叹道:“都城当真是人杰地灵,一个打更的更夫,都能劈开险峰,若是其他人等,岂不是可以瞬息万里,随手便能取别人首级?” 老道此刻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鞋尖漏出了大拇指也毫不在意,听到秦川的回答,差点把布鞋丢了过去,但是转念一想,因为自己有所顾忌,因此秦川与外界接触甚少,除了进城赶集增长见识,平时便是道观抄经练字,对于武道江湖的见解,多半是道听途书而已,因此这样的回答,也是不足为怪。 想到此处,老道叹息一声的说道:“所谓的都城,其实与青州无异,无非是修行者多一些,房屋大一些,当然,心怀鬼胎者,也更多一些。” 秦川没有去过都城,自然是好奇不已的问道:“老道,你游历五湖四海,肯定在都城呆过,不如你给我说说都城的能人异事,以后我去都城也能摆摊说书,弄点银钱买点酒菜,以后咱们爷俩岂不美哉?” 武道江湖常常说三教九流,八大江湖,居于庙堂之上,市井之中,这杂耍卖艺、登台说书者便是飘门的门生。 秦川每次进城赶集,最爱去的地方,便是说书之处,只因为说书先生见多识广,知晓不少江湖密事。 听到秦川对于都城如此好奇,老道也是聊发少年狂的说道:“先前游历都城,见到此处如此繁华,便是呆了一段时间,各地的厨子在此汇合,因此寻常难见的美味佳肴也能在此处尝到,一些几代传承的酒楼,也是酿的一手的好酒,我住的市坊,离着酒肆近,每日清晨,闻着酒味清醒过来,拖着鞋子打二两酒,切半斤酱牛肉,再去东坊再去吃一碗牛肉面条,嘿,生活好不痛快!” “吃的我自然知晓,那武道修行者,究竟如何?”秦川此刻正襟危坐,着急的问道,丝毫不似乎先前的玩笑模样,这也是老道欣赏秦川之处,寻常嬉笑怒骂,但是遇到兴趣之事,必是全力以赴。 老道见到秦川少有的如此好奇,也是打开了话匣子:“都城,作为圣人的居所之地,自然是防御森严,虽有不少武道修行者前去,但是谁也不敢闹事,你可知为何?” 秦川头侧向一边,想了一会说道:“因为他们不敢!” “不错,因为他们不敢!”老道仿佛想到了都城的时光,十分兴奋,脸上的褶子开始抖动起来:“这守城的人,武道修为极高,更有不少暗地里潜伏着,因此无论是武道江湖者,还是外邦宗派等,均不敢在都城闹事!” “若是有人起了冲突,这该如何解决?如果都城之中不能闹事,岂不是动手都难?”秦川坏笑着问道。 老道见此,也是咧开黄牙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在都城之中起了争端,两者可去暗城的武斗场解决,只有一方能活着出来。” “暗城?都城?”秦川不解的问道:“这暗城又是何处?” 老道此刻闭着眼睛说道:“这明面的地方,便是常人看见的都城,另外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如黑市交易、奴隶买卖等,便是在暗城,甚至你若开价更高,可以帮你做任何事。只不过真正的暗城,所知者甚少,真正的入口难以找寻,常人所见的武斗场,只是最外层而已。” “那打更的人,可和这暗城有所关系?不然我出个高价钱,请这暗城的高手,将其狠狠揍一顿,解我心头之气”。秦川听闻暗城如此神秘,不由得打着算盘问道。 老道自然知晓秦川为何意,是想通过暗城查询自己的身世,但是老道并不拆穿的说道:“先不说,你能不能轻易的找到这打更的更夫,便是这交易的代价,你可承担不起,这暗城中人,性格怪癖,可非寻常的黄白之物可以满足。”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等我有机会寻到暗城再说。”秦川随口答道。 “都城遥远,可日后再议。不过这眼下之际。可得要在月圆之前爬到压顶,否则,桂花酒,一滴都不许喝。”老道估摸着天色不早,对着秦川说道。 秦川听闻老道此言,着急的被子重新叠放在腰间,猛然起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快走快走,桂花酒可不能少了我。” 说罢老道也是重新系紧了绳子,提上唢呐和酒囊出发,仍旧和之前一样,秦川在前,老道在后,约莫是中途休息下恢复了体力,两人又花了数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山顶,秦川大汗淋漓,正准备放下棉被之时,发现道观的门上挂着一物……。 第二十四章 春秋大梦 老道与秦川费了数个时辰才爬到悬崖顶上,些许是山风微冷,一阵风吹过来,吹得秦川打了一个寒颤,眼瞅着道观周围都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在道观的门上,出现了一张名帖! 这道观位于崖顶,约莫数十丈,道观的四周用石柱插入到了地上作为围栏,中间围合着两出的院落,道观的大门是黑色的檀木大门,上面有着数颗门钉,然而奇怪的是,道观之上挂着牌匾,上面却空无一字,原来所谓的马踏岭道观只是一个地名而已,而并非是道观之名。 这道观寻常没有信徒过来,毕竟攀爬藤蔓天梯太过危险,但是老道与秦川仅仅出去了数天,却已经有人将名帖送了过来,似乎对方知晓两人的行踪,这让老道与秦川心惊不已。 秦川眼睛最尖,最先发现这名帖,准备起步去道观门口查看名帖,却被老道一把拉了回来:“不要着急,让我看下这来者究竟是何人。” 只见老道眯着双眼,绕着树木转了一圈,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查看着什么,秦川已经是知晓,老道是在道观周边布置了阵法,有些许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之前有宵小之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马踏岭的道观年岁已久,有不少古董宝贝,守观的只有一个老道和幼童,准备半夜从藤蔓天梯上来,费劲千辛万苦才到达崖顶,但是老道早就已经在此等候,吓得那宵小之类差点跌落悬崖,老道见此,只是说了句:“来了来了,不如住一宿再走。”带着那宵小之辈逛了一圈道观,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宝贝,此人见此不由得深行大礼,愧疚不已。老道只是送了他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勉励他去进都城博取功名,扶济天下,听说此人在都城混得是风生水起,不似当年的落魄模样,当真是树挪死,人挪活。 秦川站在悬崖边,靠着石柱打着瞌睡,等着老道查看周围的阵法,这一路的见闻实在是太多,秦川对于武道江湖已经有些许了解,对于繁华的都城,也有一丝的向往。此刻道观的树木已经泛黄,只有桂花树的枝头有些点点黄花。想着即将喝到桂花酒,秦川似乎又不困了。 “老道,好了没有,咱们这道观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谁会来?怕不是风正好吹过来的吧。”秦川眼瞅着道观上的那张名帖,心里没有底气的问道。 “哼,兔崽子,这名帖被风吹上来的几率,比你拥有丹海、空山二处的概率还要大,若是风吹上来的,为何能不偏不倚绕过我设置的阵法,又正好贴在这道观的门上?”老道查看了许久,才憋出这几句话。 原来对方是个武道江湖的强者,能够登上这崖顶,而后又能绕过阵眼,恐怕这一身的修为,不弱于老道,只是此人究竟为何人,两人都不得而知。 想到有如此的强者趁着两人出了趟远门就把名帖送了过来,保不齐哪天晚上又登上崖顶,到时候打不过此人,跑都跑不掉,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前,小心提防总没有错。 秦川不由得开口问道:“这,这,这恐怕不是那个打更的来了吧,我先前说了些坏话,他是不是找上门来了?这个人肚量也太小了吧,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 老道此刻从四周查看了回来,看着秦川如此小心翼翼的,不由得好笑的说道:“先前如此豪气万丈,说日后定要找那打更的麻烦,先如今怂成这样,秦川啊秦川,你就是嘴上英雄而已。” 秦川见老道开着玩笑,自然是知晓没有大事,心里的底气不由得足了一点:“这个打更的,一剑劈开山峰,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道童,哪能和他争斗一番,不过若是胆敢和我比拼口舌之利,管他打几回更,都不是我的对手。” 此刻呼呼的山风做响,吹得老道十分的清醒:“这人能够将名帖送至道观的门上,而能够不被我们轻易的察觉,肯定是不会让人轻易知晓他的身份,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出什么招,我们接便是了。” 老道说罢,把唢呐从腰间拿了下来往前走,而秦川此刻才知晓,自己未将棉被放了下来,压得他是腰酸腿疼,快要迈不开步子了。但是瞅着老道就要到了门口,咬紧牙齿跟了上去。 在两颗门钉的中间,便是左右两扇大门的门缝,一张牛皮纸包裹的名帖贴在黑色的檀木门上面,上面未见任何的落款,也不知道所送何人。但是这道观就秦川和老道二人,难道还有第三人? 秦川心里不由得暗想:来这道观数年,除了偶尔下山交换油盐,便是定期的进城赶集,除了老道,便没有熟知的他人,因此这名帖,必然是给老道的。想到此,秦川开口说道:“怕不是年轻时候游历山川,欠了一些风流债,如今这老相好找上门来了,老道啊,你怕是躲不掉了。不如你与我去青州城中躲避一段时间如何?不去理会这些儿女情长,先逍遥快活,有酒吃酒,有饭就饭,哪怕你这老相好寻到了青州城,怕也是掀不起什么大浪。” 秦川心里已经料定,肯定是老道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否则以老道话痨一样的性格,不可能此刻还不言语。 而老道此刻站在道观门前发呆,似乎是想透过牛皮纸看到什么。 秦川早就按捺不住,准备伸手去拿名帖,快要碰到之时,却被老道拿着唢呐打断:“小孩子家家,乱凑什么热闹。” “哈哈,我就说是老相好吧,若不是里面有些话语,是我等不能相见的?”秦川见老道如此举动,更加坚定了先前的想法。 老道没有理会秦川,思忖略久,还是取下了名帖,拆开牛皮纸包裹的外封,里面是金线缠绕的纸张,上面几个潦草的小字,秦川在旁边可是看得相当清楚:五年后,落子崖! 这纸张上,没有任何的落款,没有任何的痕迹,除了寥寥数笔,但是笔锋劲道,字里行间可见杀伐之意。 无须多时,老道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道观的大门,随着木桩的转动声,道观豁然出现在眼前。刚入眼的便是一个小庭院,地面是青石板铺着的道路,周边的墙角里面不知名的杂草在石缝之间疯狂的生长,在庭院的中间摆放着一个青灰色的大缸,再往前走便是正殿了,不过此刻正殿大门紧锁,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秦川见到纸张上落子崖,想着是一个地名,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哎,老道,怕不是五年之后,你真的要去落子崖看你的老相好的吧。” 老道此刻从庭院中拿出一些柴火放在地上,怅然若失的说道:“先前与人打了一架,便答应别人一件事,分别时候约定好了,若是我还活着,便要到落子崖与其见面,这不五年之后,便是约定的期限。不过,此人可不是老相好,她啊,简直是鬼见愁。” 听闻老道如此回答,秦川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说你一个归道之人,如今却被俗世所纷扰,哪能修炼道心呢,还不如学我,了所羁绊。” “五年之后,我带你见她。”老道留下这句话,说完便回了自己东边的厢院,听得秦川十分诧异,不知道老道言下之意为何。 不过今日实在太累,赶了不少山路,又背着棉被爬了数个时辰的藤蔓天梯,秦川已经是疲惫不已,准备起脚回到自己的房间,老道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兔崽子,你若是敢不洗漱就回床睡觉,明天你就去下山拿点油盐回来吧。” 一想到明天可能还要攀爬藤蔓天梯,秦川的两只小腿还在打颤,此时立马接过话来:“洗,洗,洗,马上洗。”秦川拿起地上的干柴,拿起火折子将火引燃,又赶忙去旁边的水池之中灌满了几桶水倒入这庭院中的青灰缸之中,这道观处于悬崖,其间只有小山泉流过,平时靠着降雨才能勉强生存,好在山中湿气略重,降水不少,方才能解决口渴洗漱的难题。 秦川见水已经烧热,青灰缸里已经有了淡淡的白汽上来,十分熟练的脱去布衣跳入到青灰缸里面,水刚好没过脖子,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秦川自然是好不惬意,仿佛这一路的疲乏全部都烟消云散。若是有心人细看,在烈火炙烧的青灰缸的表面,隐隐约约有铭文显现,如老道先前扔出的符篆大同小异,但是难以知晓其意思,随着火光的上升,铭文开始流转,此刻宁静的悬崖道观,周边的树木突然动了起来,但是此刻却无山风,这着实是古怪。 但是没在水中的秦川并不知晓此处,他把头靠在缸壁之上,想着一路的事情: 李修言虽然虽然生于宁州的世家大族,但是路途遥远迎个亲,在野牛坳差点被人抢了宝物夺去性命,若不是老道出手相助,必定是喜事变丧事;后来出现的一黑一白两人,应该是某个宗派的弟子,觊觎乾坤珠的莫大功效,打破了庙堂与宗派的规矩,想着以两人的聚灵修为,怕是绝不走空,哪想横空出世的符篆师,一张杀字符,两人话都不说一句,转身便走;而后老道又说这马踏岭的道观,其实是被人一剑劈开,而这个打更人身在都城,连老道这种绝不吃亏的性子也无可奈何,看来这当真是一个武道修行者的世界,强者为尊,其他人者与蝼蚁无别,秦川不由得想着,像自己这样的凡人,无法真正的修行,那么只需眨眼的功夫,武道江湖的强者便能取其性命,那这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究竟有何意义? 况且对于自己的身世,老道却是从来不说,显然老道在刻意隐藏什么?不过秦川也了解老道的为人,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不然肯定会一吐为快。只不过自己连丹海、空山二处都没有,无法领略武道江湖的能人异事,奇门遁甲等,屈居这荒野悬崖之上,未免有些遗憾。 随着青灰缸体底下的火势更甚,水中已经冒着水泡,但是秦川却丝毫不感觉到水温的上升,而是感觉水体冰凉,四肢发冷,秦川后背之上隐约有白气冒出,缸体周边的铭文转动得更快,似乎周边的灵气都朝着这边聚集,远处的天边,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天际,整个天空片刻都异常的耀眼。 此刻的情景,当真的稀奇。 一位道童泡在室外的青灰缸之中,底下的柴火烧的旺盛,头顶便是浩瀚星空,月色照耀在青石板的庭院之中,耳边不时有些许秋风吹来,吹得树叶轻微作响,此情此景,当真是放浪形骸之外,好不惬意。 在离马踏岭道观数千公里的都城,一位男子散着头发站在都城的最高点,看着天空斗转星移自言自语道:“三垣布四象,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是故堂上之阴而知日月之次序,见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吾一生无所求,但愿天下万世太平,百姓安居立业为上,看这星象,那岭南未亡人,还要再闹腾一会。也罢,陈年旧账,总要有人算个清楚。” 昆仑墟的道场之上,此刻日晷在漆黑的夜晚突然发亮,看守的小主事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赶忙向掌教汇报这异像,被打扰清梦的掌教听闻,却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说了一声:”大道朝天,大道至简。”便不再理会众人,就地睡去。 悬空寺,传说的神秘之地,此刻也是热闹非凡,一位头顶戒疤,脸上凶神恶煞的和尚对着旁边的一位小沙弥说道:“成住坏空,生住异灭,世道无常,佛法无边。” 小沙弥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师傅,那我该如何做?” 这位和尚笑着:“阿弥陀佛,顺势而为。” …… 此刻的马踏岭,秦川还泡在青灰缸里面不省人事,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躺在东边厢院的老道猛然惊醒的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醒了,可别坏了大事。”赶忙起身,双手一捏法诀,将缸底的火苗熄灭,躺在水中的秦川很快苏醒,睁眼看到老道说了一句:“我刚做了一个梦。” 老道听闻,远远的问道:“梦里为何物?” 秦川回答道:“日月星移,沧海桑田。” 老道听闻,面色凝重的说道:“今日疲倦不已,过于劳累所至,你早些休息。” 第二十五章 未了之事 此刻的秦川,浸泡在青灰缸之中,听到老道让其休息,不解的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感觉躯体和之前大有不同,但是又说不出来。” 此刻的悬崖之顶,一轮明月当空,刚才的那般异像随着青灰缸底下火势的减弱而转眼不见,老道站在护栏旁边,远远朝着都城的方向瞅了一眼,转头说道:”无事,只是你今日过于劳累,因此有了错觉,早些休息,明日起来便好。” 秦川脸上冒着汗珠,对着老道说道:“不对,你有事情瞒着我。我刚刚的梦境,如此真实,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你想多了,外面天冷,容易着凉,早些进房休息,明日起来还要抄写心经。”说完这些,老道便一声不吭的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秦川。 “这糟老道,肯定是知晓什么?算了,不说也罢。”秦川嘟囔道,没有追到老道的房间里面讨问一番。 但是此刻秦川却对青灰缸十分好奇。从记事之时,秦川就知道这个青灰缸放在庭院之内,数十年未曾移过位置,任风吹日晒,摆放在那。据老道所说,这青灰缸是拿山中的普通岩石制成,毫不稀奇。 但是秦川却对此大有疑问:寻常的百姓沐浴,都是在房间里面,唯独他是在空旷的庭院,头顶日月星辰,身旁野花野草,时常感觉身体神游,若不是道观没有女眷,秦川肯定羞红了脸。 自幼顽疾常常发作,每次体内犹如数万只蚂蚁在撕咬筋脉,秦川几乎疼晕了过去,而且身体时冷时热,一天需饮数斤烈酒,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需要引燃普通的柴火,口中背诵菩提心经,在这青灰缸里面泡一段时间过后,这身体的症状才有所缓解。 老道告诉秦川,这浸泡之时,需要保持本心,不可有纷纷扰扰的情绪,只是这次秦川过于劳累,因此未背诵菩提心经,才引得如此异像。 秦川穿起衣服,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围着青灰缸饶了一圈,上面除了岁月侵蚀留下的些许痕迹以及缸壁上有一些苔藓,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怪异,秦川见此,拿着手指头敲了敲青灰缸体,却未有任何的回应,先前烧热的水,也似乎在一瞬间变冷。 这一切仿佛真的是错觉,一切都未发生。 秦川思绪万千,跑到护栏旁边发呆,站在悬崖顶上,望着周围的景色,自然是一览纵山小。已经是深秋的晚上,没有灯火闪烁,老道的房间里面也是漆黑一片,不远处的深山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在寂静的老林里,偶尔传来某种凶兽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这武道江湖的喧嚣世界,此刻似乎只有秦川一人。 没有丹海、空山二处,便是无法迈入武道江湖强者的阵营,只能畏缩在这荒野道观之中,不知道自己的来处,犹如浮萍一般飘荡在世间,秦川曾经幻想,自己只是在逃难的途中被落下的孩子,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日血腥的情景,料想自己的身世肯定不一般。 那自己究竟是来源于何处呢?秦川隐隐约约感觉与都城有着某种联系,但是断然不敢确定。 秦川猛然想到,老道之前断言自己没有修行的天赋,会不会是老道看走了眼?毕竟他喝多了,作为一个符篆师竟然连杀字符和守字符都分不清。但是他此刻恐怕已经睡去,打扰他的清梦,想必还是挨一顿骂,算了,不求他便是,小爷我自己运行天地灵气就是。 秦川犹记得老道说过:这天地的灵气,便蕴藏在周围之中,甚至可以说,本身就在天地灵气的包裹之中,只是这天地灵气难以触摸,只能感知。这武道修行者,便是通过这丹海、空山二处,感知天地的灵气,然后达到为其所用。 一呼一吸中,天地灵气便进入到身体中,但是这天地灵气只是经过,未曾留住半分。 这丹海、空山二处,便是成为修行者的先决条件,若是此二处都没有,何谈感知天地灵气。不过大部分的修行者,也只是说借助了天地灵气,每次用完了,还要归还于世间。 而通感、聚灵等强者境界之所以不同,便是所需要吸收及释放天地灵气的时间不同而已,但是境界再往上的武道修行强者,能够在瞬间识别天地灵气运行的规律,能够很快的将丹海、空山二处灌满,因此与他人对敌之时,似乎拥有源源不断的灵气。 世间多奇人,奇人多异事。 听闻武道的修行者,迈入武道境界各有不同,有音律大家,可一日入道;有打铁匠,捶打数十年顿悟,方可入道; 秦川心想,亏得自己写得一手好狂草,当真是可惜了。若是有此武道修为的根基,未尝不是下一个符篆师,毕竟自己写的狂草书体,有时候和老道符篆的铭文真比较起来,这二者可并没有大的差别,似乎还有相同之处,那便是晦涩难懂,常人都难以辨识。 但是秦川写的字体别说能飞起来,动都不能动。 些许是刚刚沐浴的缘故,今日的疲倦消失,秦川有些睡不着,立于这悠悠天地,不禁豪情万丈,既然老道不教,那我自学便是。 佛不渡我,我便渡己。 秦川此刻闭目养神,感受周围的山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周边万籁寂静,除了道观门上的无字牌匾看着秦川,周边再无他物。 武道江湖,尤其讲究呼吸吐纳之法,保持本性聚神,不少武道的强者都是在闭关辟谷、呼吸吐纳之中感悟天地造化,而寻得境界的突破。但是老道不以为然,说所谓的呼吸吐纳之法,只是武道初期修行者的法子,略有庸人自扰之意。若无七情六欲,若无粗食果腹,若无烈酒润喉,那这所谓武道江湖的修行,只是教人如何隐忍,而并非感悟天地造化。 人在武道江湖中,武道江湖在自己的心中,因此老道总说做事是修行,吃饭是修行,喝酒是修行,读书是修行,任何事都是修行,只要道在心中,无需寻道。 但是秦川并不相信,觉得老道想要偷懒,不想教他而已,于是将一些高深莫测的道法说了出来,想让他知难而退,若是常人听了必是赞同不过。然而秦川却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纵然这武道江湖将秦川抛弃,但是秦川必将是自己唯一的信徒。 今夜景色正好,万物天地,只此一人。 将空气缓缓吸入腹中,秦川屏住了呼吸,让其在体内停留的时间长些,想要借机感悟天地灵气运行的规律,若是今夜能够抓住一丝的天地灵气,秦川必定会全力以赴。 夜静得可怕,秦川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但是除了把自己的脸憋得彤红,身体却无任何变化,难道说这马踏岭的道观处于荒野之地,这天地灵气因此也分外稀少?秦川心想,可能是自己的呼吸吐纳的不对,于是脸朝着明月,盘腿而坐,又到旁边燃起了一柱檀香静心,重新进行呼吸吐纳。 呼,年岁积赞之浊气, 吸,天地日月之精华, 吐,丹海空山之糟物, 纳,万物归宗之光辉; 在悬崖顶上,一位十岁的少年,在用最古老的呼吸吐纳之法,穷极毕生之力,想要踏上武道修行之路! 日月变幻、斗转星移,万物运行自有规律。 秦川眼瞅着繁星点点,若隐若现,不由得思绪万千,旁边一阵檀香之味传来,瞬间稳定心神,进入到坐定,若是一招一式的进行呼吸吐纳之法,感悟不到天地灵气,再多的天材地宝都无济于事,那么此生就真的无法迈入武道江湖了。 秦川不想终老于这荒野道观之上,每天与清风露水为伴;不想漂泊于人世间,不知自己将要归于何处;不想自己默默无名,了此残生却无人知晓。 突然,秦川感觉到腹中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动,虽然极其微弱,但是真实的存在。秦川不由得大喜,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天地灵气吗?看来自己并非无法修行,秦川又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想要这股暖流更加明显。 然而无论秦川如何呼吸吐纳,这腹中的暖流却在慢慢消退,随着一柱檀香烧尽灰灭,这股暖流也坚持不了多久消失不见。 “再来!”秦川屏住呼吸,不甘心的说道。 一招一式认真的呼吸吐纳,抛却心神不去理会纷扰的武道江湖,口中吟颂着菩提心经明悟道心,期待那股暖流再次重来。但是无论秦川如何努力,这股暖流却是再也没有出现。 秦川双手握拳,咬紧牙关,稚嫩的双臂此刻正在发抖,小眼瞅着前方,神色凛然的一呼一吸,已经进入了冥想的境界,世间风云变化,已与秦川无关。 然而秦川用力很久,却未曾感受到那股暖流。不由得着急,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 微凉的山风吹过,也吹醒了躺在悬崖之顶的秦川。 只见秦川此刻身上盖着一席棉被,后面站着睡眼惺忪的老道。 “兔崽子,醒了?”老道突然开口问道,露出他的老黄牙。 “我这是喝醉了吗?为何感到全身无力?”秦川四肢酸胀,问着老道。 老道见秦川醒了,掀起了棉被愤愤不平的说道:“兔崽子,你这是造了什么孽?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就要跌落悬崖了。赶紧起来,抄颂一百遍心经去。” 原来秦川不知为何,呼吸吐纳之地离护栏只有半尺的距离,只需要一个翻身,便会跌落悬崖,若不是老道感知外面有异动及时出来,恐怕秦川早就跌落悬崖了。 秦川艰难的摆着笑脸问着:“老道,你说我是不是武道修行的废物,今生不可能迈入武道江湖?” 老道不解的问道:“你为何这么想要进入武道江湖呢?你可知多少人曾经想进入武道江湖,最后却无法全身而退,难道普普通通的做个百姓不好吗?” 秦川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亲眼见过武道江湖的模样,而我却只是听你谈起过,这两者如何一样?生逢乱世,终生皆为蝼蚁,对于武道强者只能俯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逆天而为?” 老道双手叉在背后,脸朝着日出方向说道:“武道江湖,并非你想的如此简单。就说那打更的,自从劈开我这马踏岭的道观之后,也是躲在都城里面有所羁绊,不敢出门一步;北冥山的那位,这武道江湖难逢敌手,准备抱着残剑了此余生。随走随喝的酒侯,找寻了世间,也未找到棋盘,每晚都醉生梦死一般。” 秦川听着这么多人名不知所以,但是知道这些肯定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于是从地上起身问道:“那老道,你从武道江湖中来,可有什么未了之事?” 老道背对着秦川,不禁惆怅万分的说道:”生在武道江湖,自然有未了之事?” 秦川笑问道:“可是准备找那打更的打一架,报他劈道观之仇?我看你别去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千里迢迢,我可没法给你送终。” 老道听闻秦川此语,却不恼怒,归道之人,早已经把生死看得很淡,初升的日光照耀在老道的身上,破旧的道袍之上有着金色的光泽,这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在旁人看来,悬崖之上的老道确实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 秦川估计是刚刚睡醒,见此情景,摸了下眼睛,仿佛不相信嬉笑怒骂的老道,也有如此道貌岸然的时候。 老道此刻脸色红润的说道:“我从武道江湖而来,入这马踏岭,终日不问问世事,一心研究符篆,其实,也只是为了准备了此余生。至于你说的未了之事,确实是有一件。” “想不到你真有未了之事,若不是那个老相好吧?”秦川还记得名帖上的内容,打趣的问道。 “非也,非也。”老道此刻说道,全然不像先前那般随意,“我问你,若是我真有未了之事,你可愿意帮我完成?” “若是我能完成,必是全力以赴,毕竟咱们爷俩一起喝了那么多酒,倘若完不成,你别怪我就行,但是儿女情长的事情不要烦我,我可解决不了。”秦川一本正经的说道。 “若有性命之忧,那你可愿意?”老道依旧是双手放在背后,问着秦川。 见老道这么正经,秦川想了一会说道:“愿意,因为你不会坑我。” “好,”听到秦川的回答,老道甚是满意的说道:“到时候量力而为,不行就跑。” 第二十六章 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打不过便跑,这确实是老道的风格。 秦川跟在老道的后面问道:“今日可还要抄写心经?” 老道头也不回的答道:“抄,当然要抄,一百遍,可不能打折扣。” 秦川听闻,叹息一声,若不是老道突然出现,自己肯定跌落悬崖,见不着今天的日出,只是依稀记得昨夜腹中有暖流而过,但是现在却什么都记得不起来,哎,看来这武道修行之路,对于秦川来说是彻底堵死了。 秦川毫不气馁,只是拿起了地上的被子,找到一个光秃秃的树杈晾晒棉被。昨夜在地上躺了一宿,这棉被沾湿了清晨的露水变得厚重,若不是趁此阳光大好晾晒一番,那么晚上寒气加重,必定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只是这初升的日光太过强烈,刺得秦川睁不开眼睛。 想着还要去抄写心经,秦川转身迈过台阶,抬头看到道门上的那块无字牌匾,秦川不由得心想,等自己的狂草字体再进一步,定要为这马踏岭的无名道观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找青州城最好的工匠,打上一幅黄金的招牌,到时候必定响彻方圆数百里。 只是这地势险峻,怕是无人能来,实在空有盛名,却无见效,些许可惜啊。不然凭他的三寸不乱之舌,为人抽签解梦,到时候赚足了银钱,搬到青州城去,天天山珍海味腹中过,时时闻到四月青的酒香,哪怕成为不了飞天入地的强者,当个逍遥道士也好。 未等想得太多,正殿内燃起的檀香味传了过来,秦川踏着青石板路过青灰缸,如同第一次时见到那样,这青灰缸此刻没有些许的异样。觉着自己眼花,秦川摇了摇头,朝着院内的偏房走去。 这偏房位于道观的西边,寻常作为秦川与老道二人的厨房。 秦川与老道可学不了江湖名士辟谷,只觉得腊味青蔬也好,五谷杂粮也罢,一日三餐,必不可少。若是肚子无物,必定头昏眼眩,哪有力气吟诵心经,如何真的皈依道法。 厨房不大,一扇木门后面,只有数块石头垒砌的锅灶,旁边是一张八仙桌,旁边便是劈柴的斧头。 秦川曾经问道,这悬崖顶上,几乎没有人过来,要这木门何用,老道说道:“未有他用,防风而已。”山顶确实寒冷,若不是有此遮挡,想必此刻鼻涕横流。 秦川拿着斧头,熟练的将一截枞树枝立着,深吸一口气,朝着树轮的中间劈去,斧头与树木接触之下,除了半点的木屑,却没有被劈开,秦川不由得恼怒,连这枞树块都要欺负他,心中怒火丛生,重新拿起了斧头,对着树轮又是狠狠的来了一下,然而奇怪的是,这木头还是未劈开,这时秦川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你去劈旁边的木块吧,这个是我制作符篆之时使用,你暂且不要动它。”老道的声音突然从正殿传来。 秦川没有多想,重新找了一块枞树木,照着先前那般劈了下去,这木块从中间分开,干净利落。嘿,这可真是神奇,同样的木块,竟然有如此的区别,秦川啧啧称赞。 从庭院里面拾起一些落叶放入灶膛之中,取出火折引燃,吹着几口气,火势渐大起来,秦川见此赶忙把刚刚劈好的木块放了进去,于此同时从厨房的木柜之中取出新碾的小米放入陶盆中洗净,最后放到铁锅之中炖煮。 这新米是老道前些时候从附近的农夫手中购得,但是依照老道的性子,肯定是比寻常的价格贵上不少。 深知却因山途遥远,农夫无法背着新米进城交换,如此耕种不易,却难换得银钱,因此每次去农户家买米,总是多给些银钱。山中的农户也有很多人不知老道居在何地,只是知晓每年新米收割之后,他便准时来买。 秦川知道这新米来之不易,是老道沿着藤蔓天梯越级而上,总是不敢有丝毫浪费,把陶盆中的新米一粒粒都放到了锅中,看了下炉火还很旺盛,于是便坐在炉膛之前背诵着菩提心经,这山中微冷,只有这炉膛之前还有些许温暖。 “养众善法,行众善法……”秦川烤着炉火,背诵着心经,虽然从年幼之时就开始抄写、背诵菩提心经,但是从不知晓其含义。老道说这菩提心经是祖师爷手中传下来的,就算秦川不是真正的道门中人,但是吃在道观之中,必须要熟记于心。 这祖师爷,便是正殿中的那尊泥像,约莫两丈高,好像要把道观的房顶都要捅破 秦川在青州城等地见过不少泥像,或佛教的菩萨,慈眉善目,令人心境淡然;或读书人供奉的文曲星,手握典籍,俯视众生。但是马踏岭正殿中的祖师爷泥像,全身却无任何色彩,只见是一个脚穿布鞋,手拿拂尘的人,不知是年岁太久的缘故还是为何,这泥像的面孔都已经模糊,连是男是女都辨识不出。 秦川问过老道这祖师爷的泥像,老道却说:“非道门中人,勿问道门之事。” 因此每次老道对着祖师爷的泥像都是无比尊敬,伏在地面行弟子大礼,而秦川对这泥像却是豪无敬意,冷眼看着老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如同木头一般对着泥像行着礼数。 秦川口中过了一遍菩提心经,闻到了这锅中的粥香,当真是勾起了食欲,可见粥底为白色,新出的小米已经被煮得浓稠,如此简单的食材,却能做成如此的口味,秦川在吃道上,还是十分讲究。 昨日疲倦不已,到达道观之时已经是半夜,秦川此刻饥肠辘辘,感觉便是那日张大小姐出嫁那次吃的鸡腿,都比不上这碗清粥。 新碾的小米,清香四溢,或许是这山野之中的稻谷,吸收了不少的天地灵气所至。 起开锅盖,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秦川使劲吸了一口,早就按捺不住,将锅中的清粥盛放于陶盆之中,又从靠墙的瓦瓮之中摸出一把豆角。 这豆角便是一个月前采摘,简单的冲洗之后加入盐,无须其他的佐料进行腌制所得,简单的放入铁锅之中翻炒数下便可出锅,配着小清粥是再合适不过了。 约莫老道是闻到了味道,穿着破旧的道袍从正殿中小跑过来,口中念念有词,不由得赞叹道:“香,真香,可真馋死老道了。” 此刻秦川已经将碗筷准备好,等着开席。 两人坐在八仙桌前都不言语,一人一碗清粥,一人一碗腌制的小豆角,呼啦啦的喝粥之声,仿佛在吃什么难得的山珍海味。 “这小米粥,煮得如何?”秦川擦着嘴巴,靠着墙边问道。 老道心满意足的喝掉最后一口清粥,吃掉最后一口小豆角说道:“行走于世间几十年,说到吃,你可称得上是名列前茅,再给你几年,御福楼的金刀刘都比不上你,这清野的道观,若是缺了你这门手艺,老道我可呆不住。“ “那是自然,天下之路,可并非一条。我在这吃道上面的修为,可不比你符篆的修为弱。”听到老道的夸赞,秦川十分受用。 老道听到秦川的言语,也是嘿嘿一笑:“先前想过,若是你真觉得在道观中每日抄写菩提心经倍感无聊,那么你可去青州城找个酒楼当个学徒,数年之后,当个厨子也不错,最起码,不至于饿死自己。” 老道想着,秦川以后倘若不能成为红白喜事的吹奏,便是成为一个厨子,如此看来,也可凑合一生。 秦川听闻,也是笑道:“老道,我若去了青州城,那你可没得吃了。到时候可别摒弃道观不要,去青州城寻一口荤味。” 老道觉得秦川说的十分在理,若是秦川真的去了青州城,那么以后这道观中只有孤身一人,这饱腹问题实在难以解决,天天吃麻饼,料是常人也难以忍受。 于是老道说道:“兔崽子所言极是,见你清粥做得尚可,今天你就不必抄写心经,等会快去准备,秋至将过,再不做桂花酒可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咱爷俩没酒喝了,只能硬扛到开春了。” 秦川听到马上就要酿造桂花酒,立马洗净了碗筷去拿竹篙。 这马踏岭的道观,长了不少颗桂花树,大部分都位于悬崖之边,已经是深秋,此刻正是黄色满枝头。山风吹过,沁人心脾的香味传了过来。 在秦川看来,这桂花的香味,可不逊色于百年老卤制成的酱牛肉。 老道此刻站在悬崖边的护栏旁边,看着桂花树的长势,也是笑得小眼都不见了。 这每年的深秋时节,都与秦川一起酿造桂花酒。 老道此刻开口说道:“这方圆数十里,就属这道观的桂花树长得最好,想必是日日听着菩提心经,躲过了无数的雷劈,才能有如此的枝繁叶茂,今年想必酿造二十坛不成问题。到时候咱们两可得喝个痛快。” 秦川拿着一丈多高的竹篙在旁边,听到老道此言,也是喜笑颜开的说道:“今年雨水充裕,是个好年成,看着桂花开满枝头,比往年更甚,要不今年再做一些桂花酥,等到大雪封山之日,也能打打牙祭。” 老道听闻,也是点着头说道:“不错,就做桂花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罢秦川将数十个布袋子展开摊在地上,为了防止风吹跑,旁边还压了不少的石块,确认周围再无问题之后,秦川拿着竹篙走向了桂花树。 老道在旁边说道:“当心安全,可别离悬崖太近。”往年都是老道敲打桂树来采集桂花,这次见秦川年纪不小,想着自己偷懒,让秦川试试。但老道有些不放心,约莫是害怕秦川把桂花打向了悬崖的那旁,散落在光滑的崖壁之上,难以收集,到时候真的半滴桂花酒都喝不到了。 秦川听到老道所言,只是点了点头,看准悬崖的位置,就直接爬到了桂花树上。这桂花树枝干粗大,承受住秦川不是问题。 拿着竹篙在树上,有桂花树枝干的遮挡,顶上的桂花似乎难以碰到,手脚有些伸展不开,秦川想了想,又往枝头走了几步,离着悬崖更近了一些,仿佛都能听到旁边传来的呼呼之声。 老道见此,提醒着秦川:“兔崽子,可不能再往前走了,枝头太脆,可受不住你这毛头小子。” 秦川说了声知道了,拿着竹篙开始打着最顶端的桂花,此刻黄星点点落下,不一会儿,地上便堆积了不少的桂花。 秦川笑道:“才这么点,两坛酒都不够。等着!”说完便不顾老道的劝告,又在枝头走了几步,离着悬崖更近,那里也有不少的桂花,但是此刻枝头却有轻微作响。 老道差点骂了出来:“兔崽子!快回来!当真不要命了?”老道气的脸色发白,唾沫星子直溅。 但是秦川却不为所动,继续朝着悬崖那边走了,想着离桂花更近一点,敲打了几下,又是不少的桂花落了下来,秦川高兴的说道:“这么多桂花,十坛酒够……” 话音未落,秦川在的枝头突然断了,秦川跟随掉落的枝头直接往悬崖那边掉落而去。 老道见此,强提了一口真气,大喊一声:“疾!”在秦川即将掉出悬崖之际,老道身影一闪,往前冲了过去。 秦川突然感觉到枝头掉落,心中慌乱不已,但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看着悬崖边越来越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此刻老道及时赶到,拉住秦川的右腿,将其拉了回来,而那个掉落的枝丫和竹篙一起,已经掉落出崖顶,连声音都没有。 秦川此刻不由得害怕,后背冷汗直淌,双脚止不住的打颤。 些许是老道太过着急,导致真气冲撞了丹海、空山的缘故,嘴角已经有了淡淡的鲜血溢出,趁着秦川不注意,赶忙擦掉。 老道见秦川如此,打趣的说道:“兔崽子,让你离远点不信,非要往哪里跑。幸亏老道我今日没有喝醉,否则这道观,真的就只剩我一人了。”说罢重新拿一支竹篙,打着桂花。 片刻之后,秦川恢复过来,忙着收集落下的桂花,嘴中念念有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在都城的一个私宅里面,一位穿着官服的男子也在桂花树下,用竹篙打着桂花,看这官服的纹饰,品阶怕是不低,应该是庙堂上说话有分量的那几位。旁边的护卫此刻十分迷茫,为何这位大人要亲手打桂花来酿酒,却从来不喝。 第二十七章 论道江湖 桂花落尽,洗净酿酒。 老道与秦川熟练的按照之前的工序,一丝不苟的将桂花放进坛中,用收集的雨水和着稀泥,揉捏了几下,才封了坛口,放入厨房的墙角,等待时间的滋润。 岁月不改旧颜,青山又见青山。一年的劳作之后,便是等待的季节。 老道双手沾满了泥,却并不介意手中的泥土,看着吓得不清的秦川,喟然叹息着说:“我先前和你一样,也是对武道江湖充满好奇,见着强者无所不能,心中也是向往至极,但是真正见到第一次死人,心中也是慌得紧,对于这武道江湖便有了厌恶,你可知为何?” 秦川约莫是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泥巴,但是头发中散落不少,然而并不介意。秦川瞅着老道,似乎不解的问道:“这武道强者,有奇能秘籍,可飞天遁地,所到之处,受百姓敬仰,有何不好?身为男儿,若是在武道江湖不能建功立业,博取些名声,那何来世上走一遭?岂不是愧对世人。” 老道说道:“所谓的名声,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世间先前存在很多的强者,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看来,除了有着几丈高的泥像,有着刻写名字的排位,每至新岁之时,有不少人磕头行礼,除此之外,又有啥?等你入了武道江湖,才知道身不由己,所谓的武道修行者,也不如贩夫走卒来得痛快。” 老道刚说完,秦川就接过话:“成为武道强者,可斩断世间不平事,换得万世开太平,这不就是你们修道之人所求的吗?” “非也,非也。你见不得世间不平之事,总想为人出头,于是靠着些许手段,实现你心中所谓的惩恶扬善,但是这正善之分,哪能这么容易,若是一步错,便是步步错。这可不比饮酒吃饭般简单。”老道继续看着秦川,丝毫不着急的说道,此刻这穿着破旧道服的黄牙老道,才有些许马踏岭观主的味道。 秦川听问老道此言,还是不解的问道:“正善之分,这有何难?” 老道见此,笑着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秦川指着深山密林说道:“这之中的强盗匪寇,便是恶,以强人之力欺负弱小;这宵小之辈是恶,身有完肢,却不行正当之事;那赌坊老板,便是恶,用计设局,让无数人倾家荡产。如此行径,为恶!” 老道听闻,也不反驳,示意秦川继续说下去。 秦川闻着桂花香味,继续说道:“教书的先生为善,传道受业解惑解惑,为人师表也;开仓赈粮的员外为善,散尽家财,保得一方周全。那悬壶济世的医者为善,替人诊断,为人消灾,在我看来,这些便是善。” 老道听闻,摇了摇头,却是继续问道:“若那强盗匪寇,因为赋税太重,才行如此卑鄙之事;若是那宵小之辈身有重病,不能事农桑;若是那赌徒能保住本心,不去那赌坊。那么我问你,你说的这恶,可是恶?” 未等秦川开口,老道又继续问道:“若教书的先生,有治国的才能,却宁愿终老荒野之地;这开仓赈粮的员外,欺压长工百姓,克扣工钱;若这悬壶济世的医者,只为达官富人诊病,那么你说,这善,可是善?” 秦川依旧不解,老道说的这些与武道江湖有什么联系:“这寻常百姓,手无缚鸡之力,与武道江湖未有通路,况且,老道你所说的,只是极端而已,你又是如何得知呢?而我心中的武道江湖,杀伐果断,爱憎分明。我行我心中正义之事,至于别人说的,我才不管。” 老道听到秦川的回答,觉得秦川还未理解到他的意思,想了一会,仍旧摇了摇头说道:“我历经武道江湖数十载,踏遍隆国的山川河流,也曾经去邻国游历,不少生死之事,在我看来,不足挂齿。世俗眼中的大宗大派,去过几次,也是不过如此。年岁越长,越是见过不少奇人异事,越是知晓这武道江湖,并非打打杀杀而已,只是你想的武道江湖,姑且是你死我活,如此这般,每个人都要发疯了般,寻找天才地宝,寻找不传秘籍,为此不惜大打出手,搅得这武道江湖不安宁,让百姓见到武道修行者都要战战栗栗,无论对错,不敢丝毫反抗。你说,这是你想像中的武道江湖吗?” 秦川回答道:“但是我若不入武道江湖,便如同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每次看着武道修行者路过,深怕那飞剑砍向我,而无任何的还手之力,哪怕我有不坠青云之志,却也是无可奈何,我可不想过这样屈辱的日子。” 老道说道;“这武道江湖,你无须刻意寻找,因为我们便是在此之中;你所谓的道,也无须刻意去求,你用心感悟即可。” 秦川若有所思的问道:“我虽年少,但是也懂些,我知道你是对武道江湖失望透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偏居一隅。” 老道笑着说道:“你错了,我并非对武道江湖厌恶,只是寻找时机再入江湖,在这之前,我需要完成些许事情,你可承诺过,要帮我。” 秦川听闻,嘿嘿一笑的说道:“这我记得,但是你说的,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秋日的山顶,虽有阵阵暖阳晒在身上有些许暖意,但是毕竟山势较高,加上手中的泥巴还未干透,两人的手脚开始冰凉起来。 老道不知道在心疼什么,咧着牙齿想了半天,最后用落下的松针擦了下手,对着秦川说道:“兔崽子,去我床下,把去年封存的桂花酒拿几坛过来,今日我们痛饮。” 竟然有如此的好事,秦川满脸笑容,但是依旧不解,老道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莫不是先前被自己差点跌落悬崖吓到了?于是秦川开口问道:“这床底下的桂花酒,可是你珍藏了多年,先前咱们酒荒的时候,嘴馋难忍,却只能凑近了闻闻一丝酒香,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心满意足,因此,这桂花酒却未曾真正开封过,你可说了,这陈酒弥香,只能等我成年再喝吗?为何现在都等不及了。” 老道瞅着日光更甚,站起了身说道:“今日大事,必然要喝桂花酒。我们少喝几坛,等回来时候再痛饮便是。” 第二十八章 道士下山 秦川听到老道要启封这桂花陈酿,自然是喜不胜收,留着哈喇子,一溜烟小跑进了老道的房间内问道:“搬一坛还是两坛?或者是全部搬出来?” 听到秦川喊着自己,老道回答道:“留一点打底,可别全部喝完了。先来两坛吧。” 老道的房间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木床外,便是堆着不少黄表纸以及书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在木床的床底,便是先前封存的桂花酒,满满的把床底堆满。 这桂花陈酿,一坛为四斤。 秦川听闻老道说搬两坛,于是趴在床底下,先是敲了敲酒坛,煞有其事的听着回音,又靠近坛口闻着,看这陈酿桂花酒,哪个酒坛里面的香味更加浓郁,思忖略久,最后还是随意拿着两坛,一左一右的夹在怀中,跑了出去。 这先前酿的桂花酒,坛口已经是用黄泥封好,经过数年,坛口的黄泥已经有开裂的迹象,隐隐约约有着酒气传来。 老道见此,也是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去,弄点柴火来。” 秦川麻利的去厨房抱了些松针等引火之物,又拾起了几根枞树木块才到这庭院之中,两人就在这青灰缸的旁边,垒起了石块,燃起了火,先将一坛桂花酒直接放在上面加温,秦川见火势不大,准备又去厨房拿点柴火,老道制止道:“兔崽子别急,这桂花酒,便是要慢慢温热才好,若是太过心急,自然是破坏了味道,到时候可就难喝了。” 秦川听到,擦了下鼻涕说道:“好好好,依你所言,这厨房还有些油炸花生,今天就做个酒鬼吧。” 老道点了点头,说了声:“还是兔崽子想得周到,去吧,记得拿两个碗。” 转眼间,一盘油炸花生就端了上来,表面油光,甚是诱人。 秦川在旁边着急的问道:“好了没有,何时可以开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些许片刻。”老道吃了一粒花生米,慢慢的咀嚼着。 这道观的桂花酒,在老道与秦川看来,这可不比百年酒肆酿造的酒逊色。秦川也曾经在别处喝过不少桂花酒,与道观的酒比起来,总是少了半分味道。有点是花香有余,但是烈度不够;有的是味道尚可,却无清香。 秦川问老道:“咱们道观的酒,似乎与别处不同,喝起来,有时候比蜜甜,有时候又比普通的酒烈,就连这酒香都不一样,时而浓郁,时而清淡,因此每一坛的味道都不一样,但是每坛都喝不过瘾,你说,你是不是你每次放的料都不相同。” 老道听闻,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你若问我这桂花酒料,其实与其他之处并不区别,都是桂花、冰糖、枸杞、以及些许的其他烈酒,寻常皆可得到,若是你说味道不同……”老道停顿了一下,又吃了一口花生米说道:“自然是每坛都不相同,因为我这每次放料重量都不相同,数坛桂花多,数坛烈酒多,常人说道的配方,自然是没有,最后酒香如何,全靠当时酿酒的随意为之。” 秦川听到,差点吐了一口老血,想着把这老道的酿酒配方拿到手,以后也能多一门手艺,酒馋的时候还能自己酿造,免得以后老道找他的老相好去了,就把秦川一个人留在道观里面,那个时候没有桂花酒,当真是难熬。 毕竟这道观的桂花酒,在他心中,是其他名酒所不能相比的。 如今听这老道的解释,似乎这道观的桂花酒的做法,与旁处也未有不用,就当是这道观的桂花更加灵气,和稀泥的比例更好的缘故吧。 随着柴火的加热,已经有阵阵的酒香隔着黄泥传了出来,这封坛黄泥的裂口也逐渐变大。 老道眯着眼睛,狠狠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酒香说道:“正是此时,开坛吧。” 秦川听闻,顾不得坛口烫热,拿着树枝把封坛的黄泥捅开,黄泥的最底层,还有一层布块盖着。 秦川叫了一声:“开坛咯。”随即挑开了布块,酒香溢满了庭院。 老道闻到酒香,更加的精神,不由得满口称赞:“好酒,好酒。”咧着黄牙,一动不动的瞅着酒坛的方向。 秦川心急,脱下身穿的布衣,将酒坛拿起,朝着酒碗倒了起来,老道在旁边提醒着:“兔崽子,小心点,可别撒了出来。” “知道,知道。”秦川一边倒酒,一边应答着:“烂煮葵羹斟桂醑,风流可惜在蛮村。这世间才子写这桂花酒,写的可是真好。” 老道听闻,却是说道:“这世间才子,不可小觑。巧舌如簧之人,也能杀人于无形。世间有纵横之术者,挑起诸多争端,波及数个地域,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而他们却作璧上观。” 秦川好奇的问道:“那这种人,秋后算账如何?” 老道摇了摇头:“这些所谓的谋士,早就想好了退路,无论成败,便如那影子般离去,一入江湖深似海,哪能随便找到?” 秦川问道:“那这纵横之术者,躲着他便是。” 老道闻着酒香说道:“若能躲着他,那他便不是纵横谋士了。这武道江湖,便如那棋盘,有人拿举国之力做棋子,有人拿数十年修为做棋子,但是最终看来,若是不合乎那幕后者的心意,任何时候都可以舍弃。所谓宗主,所谓庙堂之上,只是为他人徒增嫁衣罢了。” 秦川听闻,却是十分茫然的说道:“什么幕后者?什么棋局?酒都没喝,就开始神神叨叨的,别想那些头疼之事,来,咱们今天喝他个一醉方休。” 酒,当真是好酒。 雪白的碗壁里,有些许泛黄的酒色,上面漂浮着不少桂花,还有粒粒枸杞,天气渐冷的缘故,还有淡淡的白汽上升,随着柴火的持续加热,酒香不断溢出来。 一颗花生米,一口桂花酒,人间好时节,无事挂心头。 老道用破旧道袍的袖口擦了下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先前也在都城酿过不少桂花酒,未曾觉得这桂花酒有多可口,自然比不上旁边酒肆的所售之酒,但是后来一同喝酒的人离开了,这桂花酒喝得便少了些许,喝醉过几次,也未能喝出当年的滋味。直到来到这道观之中,眼瞅着旁边有不少桂花树,想着拿来酿酒必是不错,果不其然,滋味甚好。” 秦川喝酒心急,虽然吹了一口气,但还是被烫到了,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已经是心满意足:“先前这桂花酒,只能在冬日小饮,如今在秋季喝到,别是一番风味啊。” 老道说道:“不错,秋日桂花酒,滋味甚浓。” 老道的脸色渐渐红晕,显然是桂花酒有点上头,秦川知道,老道的酒量不好,这桂花酒虽然清香四溢,却不辣口,但是极容易喝醉,于是又开口说道:“若是喝得差不多了,就早些休息。” 这四斤一坛的桂花酒,已经被两人喝了个大半,眼瞅就要见底了,但是柴火加热之下,越喝越爽口。 老道打了一个酒嗝,丢了一粒花生米到嘴巴里说道:“房间的桌子上,狼毫笔之旁,还有最后一包酱牛肉,快去拿来,今日吃个痛快,喝个尽兴。” 秦川听闻,惊喜的说道:“竟然还有酱牛肉?我记起来了,先前咱们爬这藤蔓天梯之时,确实有一包酱牛肉,只是这桂花酒一喝,你若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有酒有肉,人间好时节。” 秦川赶紧跑到老道的房间,在桌子上的狼毫笔旁边找了一包牛皮纸包裹的酱牛肉,这旁边便是先前在道门上出现的金线名帖。上面“五年后,落子崖”六个字,秦川可是记得十分清楚。 秦川放着酱牛肉,拿着这张名帖端详起来。 只见这名帖四周都有金线缠绕,一看便知非凡品。但是中间却是只有这六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字迹。 难不成是有秘法隐藏了?秦川拿起名帖对着太阳,看了许久,还是未有其他的内容,不由得心中暗自揣测道:“这老道的老相好,用这金线名帖,想必是大富大贵之人,我可不敢招惹,到时候老道带我去了,可是先前如他所说,打不过便跑。” 外面老道的声音响了起来:“兔崽子,怎么还没有出来,莫不是在里面偷吃吧?” “来啦!这就出来!”见到老道喊着自己,赶紧把名帖放下,拿着这包酱牛肉跑了出去。 秦川出去不久,先前在日光照耀下的名帖,本是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未亡人”三字。 …… 有酒,有肉,就着花生米,一坛四斤的桂花酒已经是被两人喝得见底,身体通畅,满头大汗淋漓。 老道见此,也是酒性大发的说道:“兔崽子,再开一坛。” 秦川也是喝红了脸劝道:“老道,你的酒量我自然是知道的。两斤就已经是到顶了,如今再开一坛,你怕不是要睡到新岁去。” 数年前的新岁之际,老道喝醉了酒,怎么都唤不醒,秦川吓得不轻,以为老道喝死了过去,假如不是那若有若无的鼾声,秦川差点把老道埋了,因此后来,秦川再也不让老道喝多。 老道闭着眼睛,用手掌敲打着大腿哼着小曲,自然知晓秦川在想着什么:“无妨,再开一坛,兔崽子,待会我自己走回房间睡去,不用你背。” 秦川听到,也是满口的答应:“如你所愿,再开一坛。” 秦川又去拿了一些柴火,将另外一坛桂花酒放在了石块堆上面加热,等着酒香四溢。 老道突然睁开眼睛,瞅着秦川开口问道:“秦川,你可想要到这武道江湖走一遭。” 秦川吓了一跳,老道从来都是喊他兔崽子,为何今日却是如此正经,喊他的大名。 秦川看着老道,瞅着这样子也不像喝醉之人。秦川想了会,还是摇着头说道:“入武道江湖,还是算了吧。先前是有些许想法,想去武道江湖走一遭,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罢了,我并非修行者,可不会任何防身之术,若是不小心多瞧了哪位武道修行者一眼,到时候他杀我,便如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等到那个时候,我这口舌之利,除了骂人难听点,还能做啥?” 老道又是闭着眼睛,仿佛自然自语的说道:“这武道江湖,我先前说过,并非你想的那样,有打打杀杀,自然也有这人情冷暖。” 秦川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武道江湖,先前在青州城看过了,无非是有些宗派大家受人敬仰,武道强者驭剑杀人,而那些天材地宝,珍器灵石等物,对于修行者重要,但是对于我而言,还不如吃一顿好酒来得实在。” “实在?嘿嘿,口是心非。”老道约莫是看出了秦川的想法,于是打趣的说道:“这肥美的青蟹,当真不想吃?百年酒肆的传世名酒,当真不想尝一尝?你可别说,你未尝想过。” 秦川听此,也是会心一笑的说道:“先前确实是想过,但是自己却无任何武道修行资质,哪怕是去这武道江湖走一遭,虽然是吃喝不愁,但这毕竟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才充当这武道江湖的看客,如此一来,并不划算。” 老道约莫是闻到了酒香,催促着秦川赶快开坛,黄泥落地,揭开布块,这坛桂花酒,闻着与先前的滋味,更是不同。 老道喝酒,愿意喝大口的酒,而非秦川那般小抿一口。等待酒半凉尚温,一口饮尽碗中酒,如此这般,方为畅快。 约莫是老道这次喝得过多,额头的汗水止不住的下来,不停的拿着袖口擦着汗。 老道拿起一块酱牛肉,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对着秦川神色凛然的说道:“你若不入这武道江湖,便觉得这满眼所见,就是你所知的世界。你长在这荒野道观,却未曾真正走过一遭,对你来说,些许不公。如我这般清心寡欲之人,也是游历了各处,方才到这道观中修行。好或不好,应该由你自己走过之后再做决定。” 秦川听闻,却是酒醒了一半:“老道,你可并非清心寡欲之人,有酒有肉,哪是修行之人所为。” 老道知道秦川的意思,桂花酒喝得太多开始上脸,于是老道面色红润的回答道:“修行在心中,而非他人的口中。别人需要辟谷禁食,我只需吃饱即可。” 秦川听此,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可是酒后之言,还是说真的要往武道江湖走一遭?” 老道答道:“正经之言,未曾骗你。况且你身有顽疾,若想根治,有些物品在宗派手中,必然要上门讨要一番。” 秦川问道:“那何时出发?” 老道答道:“随时!” 秦川又问道:“那我可需准备什么?” 老道眯着眼睛,看着秦川身穿布衣,于是说道:“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吧!” 秦川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换。” 老道嘿嘿一笑:“把道观的衣服穿上吧!” 第二十九章 入江湖 听到老道当真是要下山游历,秦川自然是喜不胜收,但是听到要穿道服,停下了步子问道:“啥,要穿道服?咱们下山这么多次,我可从来没有穿过道服,那这次又是为何?” 老道继续喝着桂花酒说道:“咱们下山游历,可并非青州城一处,因此路中艰险,自然是不言而喻,你若穿着道服,别人只认得你是下山的道童而已,况且有我在,放心。有我吃肉的,必定有你的汤喝。” 秦川仍旧问道:“那这下山游历,需要行走多长时间。” 老道回答道:“这个说不准,找到那些想要的东西,靠的可是机缘,而非行走多远路程。到时候,别人愿不愿意给,这还两说呢?” 秦川紧了下眉头,问道:“那如果别人不愿意给,那该如何?” 老道想了想,似乎是在认真的答道:“不给的话,那就拿东西换,不换那就抢,抢不了,那就下次再来抢。” 秦川想起了名帖,想起了落子崖的事情,于是开口说道:“那五年后的落子崖……”。 老道拍了拍身上的黄泥,擦了一下白胡子上的酒渍说道:“五年后要去落子崖一趟,带你见见那人,约莫着想要回到这马踏岭的道观,最起码也是五年之后了。你且做好准备,这路途遥远,一些无用的东西就不要带了,省得耗费体力。” 听闻要去五年之久,秦川心中却有淡淡的不舍。 在这马踏岭的道观生活了近十年,自然是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连那墙角的野花,都觉得分外的妖娆。等到这一趟回来,想必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了。 秦川想了想,还是一声不吭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自己的衣物。 老道却是喝完最后一碗桂花酒,满脸彤红,就地呼呼大睡。 秦川在不大的房间里面看着周围的一切,想着该带什么好,毕竟这一去就是五年之久,若不是带得齐全,路上可得花费不少银钱,这秦川可舍不得。 刚刚这老道所说的道服,自然是要现在就穿的,否则到时候还得拿出来,太过麻烦。于是秦川翻着柜子找着道服。 在今年新岁之前,两人去了一趟青州城有名的绸庄,为秦川定做了道服,却也花费了不少银钱,让秦川心疼了许久,毕竟从来没有穿过道服,还不如把这些钱拿来买酒喝。 如同老道穿的那般,这道服也是青色,后背之处刺着一个道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按照老道说的,大道至简,因此这道服也是简单得很。 找了些许时间,在不少的旧物之中,终于找到了那道服,秦川不情愿的试着道服,却是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原来这道服过长,秦川整个人都撑不起来,穿着这道服在房间里面走了几步,都已经踩在了脚上,这让秦川十分不自在。 秦川骂着那绸庄的老板:“简直就是奸商,还说自己是百年老字号,连这道服的长短都量不准,肯定是把别人退回去的道服给了自己。都怪当时着急要去喝酒,那日交货之时走得匆忙,还未细看试穿一下便拿走了。但是店家是摆明了欺负秦川年幼,不敢声张。若是这次得空去这青州城,一定要把这绸庄砸了,否则实在是不解气。”骂归骂,秦川想着自己的这幅模样行动不便,于是马上找来了麦秸制成的草绳,将腰间及脚步扎了起来,这样看起来虽然道服过长,但是贴于身上,走起路来也不至于绊脚。 既然这道服找到了,那其他又有何物该带着呢? 这刚买的文房四宝可要带着,毕竟这趟去青州城带了回来,耗费了秦川不少体力,若是留在这道观之中,却没有勤加照看,想必回来的时候纸张已经被书虫啃光,连这墨都要干涸成块了。因此这文房四宝,必须得带,说不定还能在途中卖卖字画,发一笔横财。毕竟青州城有钱人甚多,也愿意为这字画花些个银钱。 对了,银钱?自己在道观之中,存了不少银钱,想必老道也不知道,秦川靠着为别人写写对联,卖着字画,凭借巧舌如簧,在红白喜事上讨得主人的欢心,得了不少的赏钱。跟着老道进城赶集,虽然有所花费,皆是老道垫着,因此秦川的身上,估摸的算来,得有攒了个几十两。 秦川想着,这身上的银钱,不到关键时候可不能让老道知晓。毕竟老道大手大脚惯了,身上是有多少用多少,有钱之时下酒楼,无钱之时啃麻饼,按照老道的性格,到时候这一路游历,若是身上没有点备用的银钱,那岂不是两人都得饿着肚子。 再穷不能穷肚子,再苦不能苦自己。这笔银钱,还是放在秦川自己的身上来得周全。 秦川在房间里面踱步,看着满房间的东西,最终却只是拿了些衣物、银钱、及文房四宝等物,毕竟还要攀爬藤蔓天梯,若是背着太多,到时候又要爬得气喘嘘嘘。 于是秦川先向外面走去,看着老道还在呼呼大睡,不由得气恼的想到:先前让自己去收拾衣物,想不到他自己却大醉如泥。这桂花酒后劲极大,喝了这么多次,也没有个长进,这个样子,别说攀爬藤蔓天梯,走个平路都费劲,如此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 秦川喊了几声老道,见没有任何反应,于是跑到房间里面拿着棉被盖在老道的身上,转身看着日光照耀在正殿的前门,这祖师爷的泥像看起来更加逼真,但是在日光之下,还是看不清楚祖师爷为何样。 想了虽然自己住在道观之中,却并非是信道之人,因此也未曾向祖师爷行礼,今日穿着宽大的道袍,虽然是老道所言,但是如此看来,也算是半个道门中人,既然老道喝醉了,那便代他行个弟子礼吧。 于是秦川踩着青石板,轻声的迈着步子走向了正殿。在正殿的左右挂着不少的幡布,如同老道的符篆那样,幡上写着不少晦涩难懂的符文。秦川心里想着,这所谓的符篆,怕不是祖师爷喝醉之后写的狂草,忽然某天发现这酒后狂草能与天地灵气沟通,欣喜不已,于是这传承下来的符篆便如狂草般难辩,竟然让秦川一个字都不认识,心中好不郁闷。 先前秦川也偷偷临摹过老道的符篆,但是无论怎么相似,这黄表纸之上的符文却是一动不动。秦川想着约莫是没有酒气,这符篆便不认得自己,于是那日把自己喝个烂醉,临摹了数百张,但这黄表纸却未曾有任何变化。 老道看着烂醉如泥的秦川,笑了很长时间。后来才得知,自己与武道修行者不同,体内缺乏丹海、空山二处,便是无法沟通天地灵气,因此这写的符篆,无论如何神似,最终还是如那新岁的对联一般,好看归好看,却掀不起任何波澜。 放下思绪,深吸了一口气,秦川学着老道那般,双膝跪在蒲团之上,双手摊开,朝着祖师爷拜了一下,口口念念有词:“老头,你身前想必也是这武道江湖响彻一方的人物,但是死后,估计也只有这马踏岭的道观还在供奉着你,你还别不服气,道观里有啥吃的喝的,那老道都要留你一份,我都经常愤愤不平。但是他却从不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但是目前这对于我,你是谁,并不重要。” 秦川回头看着老道,见此还在呼呼大睡,这才回过头继续说道:“我和老道马上出趟远门,按照老道所说,估计要五年左右。身在武道江湖,自然是知晓这路上艰险,因此我们供奉你这么多年,你好歹要表示一下,让我们平安回来,否则我们若是出事了,你真得饿肚子。我秦川不信道,先前自然是不信你的,想着一尊泥像而已,连个模样都没有,为何还有后人祭拜。但是今日,我秦川穿着这道袍,虽然不合身,但是也算你半个弟子了,老道说心诚则灵,因此我给你磕几个响头,等我回来,把那桂花酒给你喝可好?” 因此秦川趴在蒲团上,脸朝着地面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老道听到声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约莫是觉得眼花了,竟然有人在正殿磕头,想必是自己桂花酒喝得过多的缘故,于是摇了下头,拉紧棉被又睡了过去。 秦川磕完头,看着老道还在睡去,自然是知晓今日无法动身,于是跑到石块旁,把那两个空坛子放到了祖师爷泥像的脚下说道:“这两个空坛子,便是咱们的约定。若是我和老道平安归来,两坛酒供奉着,不够我再灌满。” 在秦川心目中,这桂花酒便是千金不换之物,因此舍得那两坛桂花酒作为供奉,那必然是过命的交情。 秦川说完,见着老道还是没有醒来,便是跑到厨房中去准备途中的食物,这一路都是深山密林,若是遇不到山野农户,必然是要饿着肚子,不如提前备着食物,到时候带着火折子,随便热热也好。 秦川看着老道新买的小米还剩不少,心中想着,若是将新碾的小米背下山去,中途却无任何的炊具,这一路怕是无法加热,还不如做成小米锅巴,还可直接食用更加方便。秦川打定主意,于是把锅加水重新烧开,将新碾的小米倒了进去,但是这新碾的小米有点过多,若是都做成小米锅巴,怕是有点难带。 秦川想着,当初从事着被世人认为下九流的勾当,在红白喜事上,受尽了那些达官贵人的白眼,可是他和老道一曲一曲挣的银钱,这可是辛苦钱。这新碾的小米,可是从藤蔓天梯上背回来的,如今就要启程游历,管它难带不难带,这新碾的小米可不能浪费了。否则离开了青州城,半路上别人不熟悉老道与其二人,接不到红白喜事的活,那这些小米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至于这半路没有炊具,这也不麻烦,真不行带一个铁锅便是。 秦川将柴火添得更甚,不久锅中就传来了焦糊的锅巴香味,秦川掀开锅盖,拿着铁刀一圈一圈的扒了下来,往嘴巴里面送了一口,嘿,当真是香,这山中小米制成的锅巴,作为路途中的解馋之物,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锅巴准备好了,秦川想起还有一些麻饼。这麻饼便是那小麦制作而成,也有人称为金钱饼,皮薄馅多。但是秦川与老道,可舍不得吃那上等的麻饼,因而往往都是买那芝麻馅的,能够放置很长时间,也能扛饿。于是秦川从厨房的坛中拿起了麻饼,看了一眼,约莫有十几个,将麻饼全部放在锅中烙制,便去青灰缸中加水烧热,顺便去喊下这旁边还在熟睡的老道。 秦川不禁叹息了一声,总有酒量奇差之人,抱着酒坛不放,任谁说都不行,这老道便是如此。 拿着新出锅的麻饼放在老道鼻尖,有着芝麻的香气,老道瞬间醒了,约莫是睡了很长时间,老道肚中无物,这先前厌恶的麻饼,也觉得是分外香甜。 老道开口说道:“等下吃完这麻饼,你在这青灰缸呆着,我洗完澡后,便是在房间里面抄写经书,若是你半个时辰还未入房熄灯,我便知晓你又晕倒过去,到时候我再出来照看你。记住,在青灰缸的时候,可要口诵菩提心经。切记。” 老道洗澡的地方,在他隔壁的房间,秦川知晓,房间里面有个大木桶,可比他这青灰缸舒服多了,但是老道不知道为何,总是不允许秦川使用。 秦川咬了一口麻饼,满脸认真的说道:“口诵菩提心经,这我自然知晓的,只是我们明日何时出发。” 老道看到秦川另外一只手还有麻饼,于是瞅了一眼,秦川把这个麻饼递了上去。老道也是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说道:“雄鸡唱响三次,便是我们出发之时。” 秦川笑道:“那我先把小米锅巴收拾下,再去青灰缸里呆着。” 老道听到还有小米锅巴,感觉还是没有吃饱,于是惊喜的说道:“小米锅巴,先别收拾,我先去吃饱喝足再说。” “好。”秦川满口答道。 等到老道吃饱沐浴完回了房间,秦川与先前那般,整个身子埋在缸里面,只冒出了头,有了上次的经验,秦川口中不停的念着菩提心经。 说来奇怪,念了这菩提心经之后,上次奇异之象再未出现。秦川也是毫不好奇,穿上道服就回房休息,此刻老道房间里的灯早就熄灭。 …… 第二天一早,秦川早早醒来,把一切东西准备妥当,老道也已经醒了站在门口。看着秦川背着不少东西,老道十分好奇的问道:“兔崽子,你背着什么东西,怎么感觉那么重。” 秦川紧了一下腰间的绳子,慢慢的说道:“小米,新碾的小米,这花费银钱买的,可不能浪费了。” 老道也是十分认真的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理这小米?” 秦川转了过身,背对着老道说道:“我带了锅……” 第三十章 后人出现 老道看着秦川背着锅,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摇了下头说道:“背锅就背锅吧,你高兴就好,只不过路上背不动,可别让我帮忙。” 秦川听到,略有不平的说道:“只要你敢保证,哪怕路上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吃我做的饭。否则我若背不动这炊锅,你还是要帮衬帮衬。毕竟这是咱们吃饭的家伙,若是被贼人惦记,咱们去哪里寻?” 这出门游历,还自带炊锅的人物,料是老道几十年间,也只看到秦川一人。想到如此,老道还是很高兴的说道:“无妨,人比锅重要,武道江湖贼人若是惦记,有我在,可保你周全。走吧,趁着秋日大好,去武道江湖走一遭吧。”老道说完,就站在悬崖的护栏周边,看着日色从东边渐现,不由得豪情万丈。 秦川这才仔细看清,老道新换了一生道袍,重新束着头发,那平时沾满油花和酒渍的胡子,也被精心洗了一遍,若是换一身锦衣,别人看来,想必是一个富家翁出游的模样。秦川想着,这出门要见老相好,确实是打扮得精神许多。老道的身后依旧背着那个有着不少痕迹的剑匣,身边还挂着一个大的布袋,想必里面是换洗的衣物,左右两边的腰间,一边挂着唢呐,一边挂着酒囊。对于老道而言,一边是吃饭的营生,一边就是命。 秦川见老道靠在护栏边,不由得打趣的说道:“老道,你昨夜大醉,不知道酒醒了没有,离那栏杆别太近,小心掉下去不好。” 老道听闻,却是朝着空旷的山野大吼一声:“天地悠悠,潮起潮落,今朝有故人,会江湖过客,忍浮云遮望眼,何畏重头来过!”老道底气十足,却空有回响,惊得树上的候鸟离开了枝头,但是秦川却在旁边拍手称赞,嘴中念叨着:“还能诗兴大发,老道看来是没有喝醉啊。” 不远处正在秋收的农夫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抬起头看了下四周无人,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又是哪个瓜皮在乱嚷嚷?有这闲情雅致,还不如帮我多收一点稻子。” 深山密林处,有一队武道修行者路过,也是听到了此声音,慢下脚步停了下来,领头的大哥听这山中的回响顿了一下,对周围的修行者说道:“这人绝对是高手,声音之中带有些许道意,怕是相当难缠,我们速度离开此地,以免打草惊蛇。” “是,大哥”。其他的武道修行者简单的答复一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走。 老道此刻立于悬崖边上,全身映着阳光,剑匣拉长了影子,若不是腰间别着的唢呐,否则看起来真有仙风道骨的模样。 秦川见此,在旁边催促道:“你这吸收日月灵气好了没有,不然依照你磨叽的性子,又要再等好一会,不如我去睡个回笼觉,免得半路打瞌睡。藤蔓天梯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道回过头来,十分高兴的说道:“走,现在就走。”说罢朝着藤蔓天梯之处赶了过去。 秦川在后面跟着,着急的喊着:“这道门都不关吗?家都不要啦?咱们可是五年不回来!” 老道头也不回,直接对着空气说道:“你去关吧,今日你也是观中弟子。” 秦川听此,朝着正殿走去,对着祖师爷的泥像又是行了一个弟子礼说道:“哎,我说,你那弟子,太过无礼,临走之前竟然都不和你告别,好在有我这个代弟子。咱们先前可是说好的,你保我和老道两人平安,我回来给你桂花酒喝。否则,嘿嘿……” 秦川行了一礼之后,转身就把正殿的门关着,此刻阳光刺眼,在祖师爷泥像本该模糊的脸上,竟然显示出一个脸孔,虽然并不清晰,却也能辨认出来是位男子。 …… 都城的一处道观,历来是圣人光顾之地,其观主时常与圣人辩论道法,常有治国之策,达济天下之言,因此,这观主深得圣人的信任,在这寸土寸金的繁华都城,有了偌大的一个道观,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承蒙圣恩。不少达官贵人若是路过,都要来此拜谒观主,希冀其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 这位观主此刻正在辟谷,眼前的一处油灯突然亮了起来,见到此景,这位观主左右合起,双手捏诀,不到片刻的时间,就吐了一口鲜血,站在门外护卫的弟子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进来。 “师傅,发生了什么?”这位腰间挂着玉佩的男子,便是这位观主的弟子,也是都城人称为道观门徒的苏长信,生得是仪表堂堂,举止优雅。 每至新岁,道观大开,寻常百姓也能入此道观祈福,但是其中不少女眷前来,只是专程一堵苏长信的风采。 而此刻世人眼中难得一见的道门苏长信,此刻恭敬的低着头颅,问着正在辟谷的观主。 此时观主拿着丝绸段,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摆了摆手说道:“方才我拼着损耗些寿元,偷看天机,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样,令我心神不宁。如此看来,他的后人还活着,甚至真有可能到这都城,若我隆国气运被此人窃取,那时候外邦必然来犯,圣人的安危不保,那黎民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此子,不得不防。” 苏长信仍然不敢抬起头,恭敬的回答道:“师傅,您可能看清此人正在何处?我随时可以出发。”苏长信之意很明显。 这位观主摇了摇头,若有所失的说道:“方才是损耗了寿元,才知晓这后人仍在人世,至于是在哪个方位,这可无从得知,不过,既然那后人还活着,以后必然会来都城,我们等着便好,自然会有消息传过来。” “是,师傅。”苏长信正欲起身告退。 “苏长信,道门九重楼,你到第几楼了?”观主此刻闭着眼睛问道。 “回师傅的话,前几日上了登云楼。”苏长信又重新跪了下去,依旧是恭敬的答道。 这位观主欣慰的笑着,连声夸赞道:“不错,年不过十八,却能到登云楼,我道门复兴有望啊。” 苏长信不卑不亢的答道:“师傅过奖了,徒儿自知修行资质愚钝,因此不敢懈怠,加上师傅时常指点一二,方才有如此小成就。” 观主闭着眼睛,准备继续辟谷,转眼表情就变得冷漠,单指一弹,把刚刚燃起的油灯灭掉,对着苏长信缓缓说道:“如果有那人的行踪,立刻来报。必要时候,可以让庙堂之上的人出手相助。” “是,徒儿告退。”苏长信缓缓起身后退,一直出了门口,轻轻的关上门才敢回过身来。猛然发现,已经是满头大汗,双手整理下衣服才离开。在这道观之中,苏长信却未穿着道袍,只是穿着寻常都城百姓的布衣布鞋,但是此刻看起来,依旧是相貌堂堂,当真是让都城女人着迷的男子。 苏长信缓步穿过道场,路过几重院落,这才准备出了道门,旁边的几个守门的道童见此人穿着布衣随意的进出,准备加以盘问,其中的一个道童不由得欣喜的问道:“苏师兄,可是准备出门?这大街上的妙龄少女,恐怕要走不动路了。” 苏长信瞅了四周一眼,对着这门童说道:“小心说话,若是让其他师兄听到了,肯定说你小小年纪乱了道心,到时候免不了责罚。” 听到苏长信所言,这位小道童吐了下舌头说道:“苏师兄与他们不一样,时时为我们说话。若是其他师兄在此,我必然不敢开此玩笑。” 苏长信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的说道:“人多嘴杂,还是小心为好。这来往行人众多,好生看管,莫让闲杂人等扰了道门清净。”说罢便不再理会众人,独自离开。 这刚刚和苏长信对话的道童,向着其他人吹嘘着:“你们这些新来的,怕是不知晓这苏长信师兄,一身的修为,冠绝太虚宫,在年轻一辈中,是最有希望踏入九重楼之人,因此无论是观主,还是众位长老,已经在心里默认他为太虚宫的门徒,只需挑选黄道吉日昭告道门而已。这对于道门修行之人来说,能够成为门徒,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道观的门徒,便是观主的闭门弟子,假以时日,必然是下一代的观主。 旁边的几位道童听闻,约莫是新来的,听闻此言也是啧啧惊奇,想不到如此人物,今日有幸一见,竟然相当的温和。 只见这众位道童的头顶上有一幅牌匾,上面写着太虚宫三字,金光闪闪,格外耀眼。 原来这是陈真人的修行之处,也是不少武道修行者希冀的道门福地。 …… 老道与秦川此刻刚下藤蔓天梯,当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虽然今早日光正甚,这藤蔓不再湿滑,但是两人身背重物,若不是有着腰间的藤蔓牵引着,到了中途的洞口休息片刻,怕是真要跌落这悬崖底下。 到了平地,秦川解开腰间的藤蔓,甩了下双手,不停的抱怨道:“今日好险,我这双手几乎没有了力气,差点到不了这悬崖底下。老道,你为何呼吸吐纳一切正常,怕不是用了什么符篆相助吧?那你可真不地道,有这等好物都不给我。” 老道听闻,生气的说道:“胡说,这藤蔓天梯,怎么能难倒我等修道之人。”边说话边拿出酒囊,大饮一口。 秦川闻到酒味,也是惊喜的说道:“我说呢,这酒香如从熟悉,原来你是带了桂花酒下来。” 老道把酒囊丢给秦川,有些不舍的说道:“临走之前,舍不得这口滋味,因此灌满了酒囊带了下来,兔崽子,只许喝一小口,否则,咱们到不了青州城就要犯酒瘾了。” 秦川轻轻抿了一口,心满意足的说道:“咱们这游历的第一处,便是去这青州城吗?”,说罢把酒囊递给了老道。 老道接过秦川的酒囊别在腰间,整理了下道袍说道:“不错,此趟游历,我们先去青州城的平阳坊,看看那落魄的读书人,如何艰难度日,又是如何鲤鱼跃龙门。” 秦川听到平阳坊,又看着自己的道袍,愤愤不平的说道:“我这道袍,约莫有你的一般大,根本就不合身,我看是那掌柜欺负我不识货,将别人退掉的道袍给了我,这次我定要上门讨个公道。” 老道看着秦川,也是哈哈大笑的说道:“小人穿大衣,当真好玩。” 秦川在悬崖底部的平地之处整理了下行李,把铁锅又重新系紧了,不再理会老道,一声不吭的朝着前方走去,约莫是有些生气。 老道自嘲的摇了摇头,也在后面踩着枯黄的草叶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小半天,眼见天色都快黑了,老道瞅着四方说道:“这秋日黑得是快,还未走着几步,天就暗了下来,还是那句老话,宁起大早,不赶夜路,前处有个背风之处,今夜就在此处歇息吧。” 秦川随着老道的眼光看着,前面有一处山岭,想着今夜太晚,还是休息一顿为妙,于是答应了一声,也向前走去。 两人翻过山岭,有些许火光传来,远远的发现这是镖局的伙计在运送镖物,此刻正聚在一起烤火取暖。秦川皱着眉头说道:“老道,这镖局走镖,今夜在此休息,咱们这么贸然过去必是不妥,要不咱们换一处休息吧?” 老道嘟囔着说道:“换一处休息?你看下周围,除了此处,哪有暖和的休息地方,这山中阴冷,若是不找个背风的地方,感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况且夜色渐晚,咱们又没有火把之物,咱俩也无法赶路啊。” 秦川听闻,想了下也是在理,于是开口说道:“那咱们可说好了,若是那镖局之人不同意,咱们再多走几步,看能不能再寻他处休息,不然起了冲突可不好。” 老道摸着胡子,笑着对秦川说道:“放心,打不过,跑了便是。” 两人毫不避讳的朝着镖局众人走了过去,镖局的护卫明显戒备起来,口中的哨声传遍了山谷,运送货物的骡车旁边,几位休息之人也站了起来,但是却摇摇晃晃,显然是身有异样。 在这深山密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道门中人,况且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这让镖局的众人不得不感到奇怪。 老道最先开口,双手作揖的说道:“诸位,我与劣徒去往青州城,天色渐晚,路过此处,想要借此休息一下,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若是有人去往青州城,寻常人等肯定是往大道走,为何不偏不倚,遇到了走小路的镖局众人,这让镖局之人十分疑惑。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开口说道:“道长,不是不方便,只是我们深受所托,不得不防,镖局的规矩,道上的铁令,道长对不住,还请另寻他处,万请海涵。”这位约莫是镖局的总把头,拒人之意十分明显。 老道见此,却不恼怒的回答道:“那骡车旁边的兄弟,站着打晃,怕是受了瘴气的缘故吧?” 诸位镖局的兄弟听闻此言,都拔出了武器指着老道,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竟然一眼就看出来,这有着异样的镖局兄弟是瘴气所致,这老道及道童,肯定有古怪。 第三十一章 解瘴 此刻山岭中剑拔弩张,秦川在旁边不敢说话,看着对方的武器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寒芒。 老道见此,略行了一礼说道:“诸位镖局兄弟,切莫误会,我与幼徒择居这山野道观之中,对于这山中的恶疾也有些许的了解,先前见到骡车旁的几位兄弟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呼吸吐纳之时又是有气无力,特别是你们还有不少人用黑巾蒙面,却不掩盖镖局的衣物,虽然不知道你们为哪个镖局,但是我这心里一盘算,猜着你们是遇到了瘴气所致。” 瘴气,便是山野之中的毒气。此处山岭,树林茂盛,腐烂之气无法排出而郁结于此,体质弱者路过此地,难免会沾染瘴气,从而浑身无力,呼吸困难。 听到老道的话,领头的扛把子却是半信半疑,手中的刀仍旧指着老道与幼童二人。 骡车旁的一位黑巾蒙面男子此刻着急的问道:“敢问道长,可有解瘴的法子。我等运送镖物,先前路程耽误了一段,算着日期,已经是不宽裕,又因为我等感染瘴气,拖累了行程,若是如此下去,只能让一部分人先走了。” 秦川知晓,这镖局行走于武道江湖,讲究的是一个义字,若是答应了货主辰时交货,便是不能迟于辰时,哪怕是巳时交货,也是坏了规矩。但按照此刻的情形,若是让一部分人先行运送镖物,那这感染瘴气的几人,若是病情恶化,必然是四肢无力,恐怕还未出这山岭,就被猛兽吃了。 一边是规矩,一边是道义。旁边的几人听此,也是默不作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道自然是看了出来发生何事,于是打着圆场说道:“老道我久居山中,对于飞禽走兽,花草树药等自然是熟悉不过,因此对于这瘴气,也有解决之法,不知道可否让老道一试?” 听到老道此言,其中的一位刀疤脸开口拒绝:“总把头,这荒山野岭之中,可勿轻信别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人,竟然说要给我们解决瘴气,我看,若不是江湖骗子,便是居心叵测之人。若是不将他们赶走,恐怕还有敌人埋伏于此。” 行镖之人,对于陌生人总是有着天然的戒备,毕竟若不提防,到时候被人下了套,必然是人财两空,回去可无法交代。 秦川听此,也是颇不高兴的回道:“今天来此只是路过而已,在你们眼中却成了歹人,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可别血口喷人。” 听闻老道准备出手相助,却被众人一顿怀疑,秦川的心里自然是忿忿不平。 “是啊,大哥,这好端端冒出来两人,咱们可得提防一下。”镖局的队伍中,有另外一个人拿着刀,并不理会秦川说道。 此刻山领寂静,众人都在看着领头的白发老者,而白发老者眉头紧皱,显然他也在纠结。作为镖局的领头人,首先的任务就是防患于未然,若是被人如此简单就进入到镖局的队伍中,实在是过于凶险,但是若不尝试,这几位镖局的兄弟,能否活着走出来还两说。 老道又远远瞅了一眼骡车旁的数人,对着白发领头人开口说道:“你看他们的脸,此刻已经开始变黑,若不抓紧时间试试,恐怕撑不到明早。” 众人随着老道的眼光转身望去,在一些黑巾蒙面未能完全包住的地方,确实看得出来有所不同,特别是眼角的周围已经开始泛黑,如此看来,老道所言不假。 但是若因此就让老道接近镖局众人及镖物,大伙还是放心不过。 镖局领头的白发老者,此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道长,若是你有法子,还请出手相救。” 老道行了一礼说道:“我乃归道之人,自然是全力而为。” 镖局的白发老者继续说道:“只不过镖局有镖局的规矩,我将这几位兄弟带过来,你若治好之后,便可在这片山岭歇息,但若治不好……”。白发老者停了一下,却是盯着秦川继续说道:“那就只能另寻他处了。” 白发老者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老道胆敢耍滑头,这小道童肯定是跑不掉了。 被人这么死死盯着,秦川有些心慌,却是没有后退一步。 旁边的那位刀疤脸眼见领头者已经同意,眼中精光一闪的说道:“总把头,咱们镖局这么多兄弟,您可得三思啊。” 白发的领头者把刀收了起来,对着刀疤男子挥了下手说道:“让他们试下吧,尽人事,知天命,否则我们心中有愧疚。若是真不行,到时候留两个兄弟陪着,其他人随我先行运送货物即可。” 听闻白发的领头者所言,其他人都收起了武器,不远处的骡车旁的众人也在其他兄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对着老道是心怀感激。 若是瘴气还未治好,只怕要交代于此了。 老道见此,对着眼前的几人说道:“你们把黑色面巾取下,待我认真看一看。” 几位镖局之人取下了黑巾,众人见此,果不其然,已经是满脸开始泛黑,显然是瘴气已经入体的缘故。旁边的几人退后了两步,拿着袖子捂住口鼻,生怕被传染。 老道把道袍提了一下,转身对秦川说道:“兔崽子,你可记得这瘴气怎么解?” 镖局众人大吃一惊,原来这老道自己不会,还要问这黄毛小儿,这不明显着逗着镖局众人吗?那个刀疤男子本欲提刀上前,却被白发老者制止住了。 秦川似乎毫不畏惧这瘴气,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几位深受瘴气之苦的镖局众人,抬着头对老道说道:“此等瘴气,用蛇灵草混合白芷叶即可。” 秦川初来道观之中,日日吃着蛇灵草和白芷叶,不出五年时间,每次路过瘴气之地,都不用有着任何防备,因此对于治疗瘴气之物,秦川是相当熟悉。不过这一切,都是在秦川幼年之时老道告知的。 “不错。亏你还记得。我还以为喝酒喝糊涂,全部都忘了呢。”老道赞许秦川一声,对着白发老者说道:“还请总把头借我们一个火把,我们去寻些草药就回。” 未等镖局白发总把头答话,那位刀疤男子开口说道:“这蛇灵草及白芷叶都是寻常可得之物,两者混在一起竟然还能治疗瘴气,我怎么不知?总把头,这两人绝对有古怪,还是早日驱赶为好,若是被其他人追了上来,有这么些货物拖累,咱们可真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啊。” 镖局的白发总把头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对着刀疤男子说道:“老五,你随着道长一起,把这蛇灵草与白芷叶找到,能不能治疗好,等你回来便知。” 原来这位刀疤男子,在家中排名行五。 刀疤男子听到到白发领头者所言,愣了一下还是应承道:“好,我去去就来。” 老道环顾了下四周,对秦川说道:“蛇灵草有两叶,片片颜色都不相同,一片喜阴,朝着山阴之处;一片喜阳,便是朝着日出之处。因此,沿着山岭线,必然能轻易找到。” 秦川问道:“那白芷叶如何寻得?” “白芷叶喜欢依靠在树木底下生存,等会你好生看着,在树根底下,必然会找到。”老道说完已经起步,朝着山岭线走去。 秦川从旁边人要来火把,和刀疤男子并排走,也跟了上去。 刀疤男子在身后问道:“哎,牛鼻老道,这蛇灵草和白芷叶能治疗瘴气,我怎么不知?若是在坑骗我,我可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老道头也不回的说道:“若是在寻常之处,这蛇灵草和白芷叶肯定不能治疗瘴气,只是此处的瘴气,只能用此处的药物对付,这蛇灵草与白芷叶,绝配!” 刀疤男子听闻,冷哼了一声:“装神弄鬼,赶紧找到此物,我等今夜还要早些休息呢!” 走了几百步,在一处山岭之上,秦川举着火把在一处一处的找寻,老道与刀疤男子跟在后面,都不言语。 突然,秦川指着一处问道:“这个可是蛇灵草?”只见几处青草,有着两片叶子,一片为紫色,一片为青色。 老道见此,蹲着下来看了一会说道:“不错,正是此物,你取的时候可要小心,要直接从根部拔起,可不能直接掐了两片叶子,否则就失了药效。” “嗯,知道了。”秦川答应了一声,随手就把火把插在地上,用手指把蛇灵草的根部都扣了出来。 不一会,秦川举着五株蛇灵草问道:“那这么多可够?” 老道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说道:“本来一两株就够了,此物性烈,若是吃多了,毒性巨大。不过你既然都扣出来了,那便都带着吧,待会好生查看他们的情况,若是瘴气甚重,只能多用几株了。” 秦川听闻,把五株蛇灵草放到了随身的布袋之中,三人又转了许久,老道眼瞅着天空中的月色变化,指着一棵枞树说道:“去吧,这底下必然有白芷叶。” 刀疤男子好奇的问道:“牛鼻老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底下有白芷叶的?莫不是随意而为吧?” 老道嘿嘿一笑,指着月色说:“这山中的白芷叶,吸收的是月色的灵气,因此这月色最甚的地方,自然有这白芷叶。我等在山中许久,虽然对外界不为所知,但是对此草物却是相当熟悉。” 秦川听到老道所言,举着手把转了一圈,果然在树根的底部,找到了几株长满白色叶子的花朵,花朵中间却是黄色。 老道看着白芷叶说道:“这白芷叶,只需要取叶子即可,其他之处,用处不大。若是嫌麻烦,一并拿走也可以。” 秦川听闻,一把将白芷叶抓住,用力一扯,将这白芷叶连根拔起。 见着蛇灵草和白芷叶都已经找到,三人转身,朝着火堆旁的众人走了过来。 眼瞅着老道等人过来,镖局的白发总把头赶紧上前问道:“道长,可寻到蛇灵草和白芷叶了?” 老道瞅了秦川一眼,秦川伸手从布袋中拿了出来。 老道指着药材对着众人解释道:“这蛇灵草一次不能放多了,否则有剧毒,若是毒入肺腑,这可回天乏术了。稍等片刻,等我查看查看再说” 老道说罢举着火把,让镖局受瘴气之苦的伙计伸出右手,又看了下胸口之处,想了片刻说道:“瘴气已经到了血脉,但是还未到心脉,这蛇灵草,用两株即可。这白芷叶全部放下去,护住全身经脉。” 秦川听闻,从旁边要了一个陶罐,将两株蛇灵草放了下去,又从布袋中把白芷叶全部掏出来,单独将叶子摘下来也放了进去,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一勺泉水,在火堆之中烤着。 镖局的扛把子眼瞅着,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道长,这蛇灵草会不会放多了?” 老道摸着胡子,笑道:“不会,这蛇灵草的分量正好,若是轻一分,则瘴气无法根治;若是重一分,则会毒入肺腑,放心,我等在这,自然无事。” 看到老道如此自信,众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开始瞅着火堆的方向。 此时一位感染瘴气的镖局伙计说道:“道长,若是今夜治好瘴气之疾,如此救命之恩,我王大贵必是无以未报,只要我等能做到的,必是万死不辞!” 老道问着:“你们这镖局,最终走镖去往何处?我与幼徒想赶往青州城,若是顺路,载我们一路即可。” 这时镖局的总把头接过话:“若是能治疗瘴气之苦,自然是好说。” 无须等待多时,从陶罐中传来了一股药香,老道开口说道:“把药拿过来冷一冷,每人喝一口吧。” 身受瘴气之苦的众人早就等不及,不顾药汤滚烫,吹了几口便下肚。 初时只觉得一股暖流下肚,后来不知为何,只觉得恶心,先后吐了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镖局的总把头赶紧上前查看,见躺下的众人气息稳重,这才放下心来。 老道在旁边解释道:“这一路行程,怕是相当紧凑,又加上瘴气所致,这体力自然是有所亏损,等稍微休息下,便可回复过来。” 镖局的总把头赶紧上前行礼说道:“老道,我乃青州城东福镖局的总把头,余福,先前有得罪之处,您可别往心里去,走镖途中,总是被陌生人害惨了。” 老道笑着说了声:“原来是余总把头,久仰,久仰。” 老道满口说着客套话,在外人看来,仿佛先前就与余总把头相识一样。 但是秦川知晓,其实先前与老道赶集去过很多次青州城,知晓这东福镖局是青州城的小镖局,从势力上来说,自然比不上同是青州城的永和镖局。 这东福镖局寻常替商贾运送一些货物,挣的都是辛苦钱。秦川与老道去青州城的桃李记购得文房四宝之时,便从小二口中得知,这桃李记来自徽州的笔墨纸砚,便是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亲自送来的。 余总把头对老道说道:“我们这趟运送标物,便是回青州城,道长若是不嫌弃,与我们一同前行吧。” 老道与秦川对视一笑,双双应承下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时旁边的伙计拿来了一些酒食,老道与秦川随着众人一起,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谈着青州城最近的奇闻异事,有说有笑。 秦川此刻见到有酒喝,也是欣喜不已,几口烈酒下肚,惊呆了众人,想不到这道童有如此酒量。 秦川想到布袋里面还有三株蛇灵草,掏出来随便扔到了背后。又看了下旁边有个水桶,问道:“这水桶中,装的可是酒?” 旁边的一位镖局兄弟说道:“小道长莫开玩笑,这么多酒,如此远的行程,携带必是不方便。这水桶里面,是刚打的山泉水,甘甜无比,十分解渴。” 秦川一听不是酒,哦了一声,顿时没有了兴趣。 众人有说有笑,气氛好不融洽。只是今日赶路太累,不一会儿众人皆是睡去。 夜半寂静,连放哨的伙计都打起了瞌睡,这时候一道人影起身,朝着水桶走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内应 燃烧中的篝火堆,渐渐没有了火光,众人也此起彼伏打起了呼噜,显然是白日太累的缘故。在篝火堆的旁边,有一个储藏山泉水的木桶,便是先前秦川误认为酒桶的那个,此刻一个黑影正呆在旁边,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着什么。 约莫是动作些大,发出了一些声响,突然余总把头大喝一声:“是谁?在水桶旁干嘛?” 沉睡中的众人被余总把头的声音惊醒,不由得瞅向了篝火堆。 此刻篝火堆旁的黑影转过身来说道:“总把头,是我,方才烈酒喝得过多,口渴得紧,想着喝点山泉水解渴。”众人借着微弱的火光,才看清是刀疤脸的老五。 秦川此刻也已经醒了,看着老道神色清楚,似乎是根本就没有睡着。 秦川肿着双眼问着老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大伙都不睡觉?” 老道瞅着篝火堆的方向,幸灾乐祸的说道:“嘘,不要着急,有好事看了。” 余总把头此刻起身,朝着篝火堆走了过去,刀疤脸的老五见此,拿出水瓢准备再喝一口水,却被余总把头打断:“老五,放下水瓢。” 刀疤脸老五听此,把水瓢中的水倒向一边,不解的问道:“总把头,怎么了?” 余总把头却不言语,顺手点燃了一个火把,神色严峻的朝着先前刀疤脸的老五倒水的地方走去,身边几位镖局的兄弟不知道为何,也是向前围了上去。 余总把头举着火把,在地上随便找寻一番,便发现了有何不同,原来先前被秦川扔掉的蛇灵草,此刻被换了位置,而且已经被打湿,显然是有人将此蛇灵草泡入了水中!准备毒害众人! 老道先前就说过,这蛇灵草毒性巨大,若是被误食,则会毒入肺腑。正所谓,是药三分毒。 秦川与老道跟随着众人,也往蛇灵草的那边近了几步。 “这是蛇灵草!” “不错,看来是有人想毒死我们” “真不知是谁如此狠心,若是被我抓到。哼……” 众人已经发现了蛇灵草,不由得气愤不已,先前深受瘴气之苦的数人也站了起来,看这气色,也是好了不少,看来老道的药方还是相当管用。此刻从别人的口中,也知晓这蛇灵草的毒性。 而此刻拿着水瓢的刀疤脸老五,此刻嫌疑最大。 刀疤脸老五赶紧扔掉水瓢,大声的解释道:“余总把头,诸位兄弟,你们怕不是在怀疑我吧!” 众人皆不言语,看着刀疤脸老五。 余总把头此刻也是一发不发,与其对视。 刀疤脸老五赶紧解释道:“我先前是烈酒喝得太多,想着喝一口山泉水解渴,后来发觉桶里有东西,于是便将其舀了出来,当余总把头问道是何人在此,我便赶紧回答,除此之外,我可是一概不知啊。” 刀疤脸老五此刻大声喊冤,众人也在犹豫不决。 这刀疤脸老五是近两年才入的东福镖局,据说是前东家扣了工钱,因此才来的青州城,孑然一人,倒也逍遥自在,平时除了偶尔应酬,便与其他人少有交集。这两年走过几次镖,除了少数几次被人劫镖,其他的基本都相安无事,听护镖的兄弟们说,这刀疤脸老五也曾舍命护镖,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这镖局上下因此也没有怀疑刀疤脸。 这次走镖,据说货物重大,价值不菲,从泰州到达青州,一路上必是麻烦不断,余总把头想着缺人,才把入镖局两年的刀疤脸老五喊上,最起码多一个帮手,说不定有大用处。 后来运送镖物回来之时,刀疤脸说熟悉此处,带领镖局的兄弟抄个近道,可以节省半天的路程,没有想到是在密林沼泽之中穿梭,因此有几个兄弟染上了瘴气。 余总把头先前问过刀疤脸老五,为何这路如此难走,而且危险重重,竟然还有瘴气的存在。 刀疤脸老五解释说先前走镖之时来过,现在镖局走得少,不慎迷了路,因此才勿入瘴气之中。 余总把头心想:“这刀疤脸老五毕竟为镖局受过伤,若是仅仅凭着他拿着水瓢就怀疑他,恐怕又寒了兄弟们心。” 刀疤脸老五此刻对余总把头说道:“余总把头,这两年我为镖局也算是出生入死,挨了不少刀了,可以说体无完肤,你若是因为我拿着水瓢便怀疑我下了蛇灵草的毒,那你为何不怀疑是这老道与道童所为呢?我先前就看着他们不对劲,毕竟只有他们才知道蛇灵草与白芷叶才能治疗瘴气。” 秦川听闻刀疤脸所言,不由得怒火中烧的说道:“哎,你可别血口喷人,先前我可是和你们坐在一起的,我可没放东西到水桶里面,况且我也喝了几口山泉水之后,早就歇息了,我总不能自己毒死自己吧?” 刀疤脸老五却是嘿嘿一笑的说道:“先前我与你们去采摘蛇灵草,我可是记得,你是摘了五株,但是最后却只用了两株,那我问你,那剩下的三株蛇灵草,去哪里了?” 众人听此,眼光盯住了老道与秦川。 秦川见此,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我……,我先前喝酒喝得尽心,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刀疤脸老五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巧不巧,只有你喝酒的时候挨着水桶,如今又说这蛇灵草不见了,我看,你们两才最可疑。” 秦川赶集回答道:“先前当着你们的面,我可是喝了几口这桶里的水。” “那又何妨!”刀疤脸老五此刻仿佛了然于胸的说道:“你们既然知道这蛇灵草与白芷叶混合能够解这瘴气,那自然是知道如何解这蛇灵草的毒性。因此你多喝几口,又不碍事!我看,就是你趁我们不注意,把这蛇灵草放了进去,等我们都喝下了毒水,你们两,好坐收渔翁之利。” 秦川此刻被说得哑口无言,上前走了几步准备找刀疤脸老五理论,余总把头见此拦了下来开口说道:“如此看来,你们两确实是嫌疑最大。” 秦川容不得别人冤枉他,一时间着急,眼眶里开始有了泪花。 刀疤脸见到,却是嘲讽的说道:“虚情假意,被人识破了毒计,便要卖哭求生,哼,我早就知道你们两有问题,想不到竟然是要毒死我们,独吞这货物。诸位兄弟当心,这两人身上怕不是还有毒物。” 听闻此言,秦川骂了一声:“瓜皮,你竟然陷害我,我跟你拼了。”说罢抄起旁边的石块就准备扔了过去,先砸死这个满口胡言的刀疤脸老五再说。想不到手腕却被余总把头扣住,死死动弹不得,秦川疼得大叫起来。 众人见到此情形,纷纷把腰间的凉刀拔了出来,如先前那般,刀尖都对着老道与秦川,似乎已经认定,这二人便是下毒之人。 而刚刚解了瘴气之苦的几位镖局兄弟,也是为难的举起凉刀。 见到此情景,站在秦川后面的老道却是摸着胡子说道:“余总把头,可否听老道一言。” 余总把头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吧,无妨。”手中却是抓着秦川,不愿意放手。 老道见此,也不恼怒的说道:“这蛇灵草,有两片叶子,一紫一青,被人采摘之后,这汁液便从叶子表面流出,寻常之人用手碰过蛇灵草极有可能沾染颜色,没有一天的时间,这青紫之色难以消除,因此我们看看这位兄弟的手掌,不就知晓了吗?” 而刀疤脸老五听此,趁着天黑没人注意,赶忙把右手掌在裤腿上擦了几下。 余总把头听到老道此言,转身对刀疤脸老五说道:“老五,清者自清,浊着自浊,把手摊开,容我们看看,若是错怪了你,我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毕竟这么多兄弟的身家性命在我手中,我不得不防。” 刀疤脸老五听闻,也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信不过我。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亏我为镖局出生入死,余总把头,你真是让我寒心啊。” 余总把头笑了声,仍然是坚持的说道:“作为镖局的领头人,我宁愿错怪你而日后道歉,也不愿意因为我的疏忽而让兄弟们身死异处。” 见余总把头这么坚持,刀疤脸老五也是叹息的说道:“既然余总把头如此坚持,那我便满足你所愿,诸位兄弟,你们可看好了……”刀疤脸老五话还没有说完,便朝着身边最近的一个人飞奔而去,扣住了他的脖子。 原来此人是王大贵,此人刚刚从瘴气之中恢复过来,体力本是相当匮乏,见刀疤脸老五突然动手,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控制住。 速度之快,在场的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原来刀疤脸老五是个强者!这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经历那么多次劫镖,却最终能够活了下来。 见到此中情景,无须任何解释,镖局的众人都已经知晓刀疤脸老五才是下毒之人,于是将武器对准了他。 余总把头也是略有歉意的放了下秦川,转过头看着刀疤脸老五。 秦川则是揉了下酸胀的手腕跑到老道面前,心中咒骂了余总把头数万遍。 老道见秦川没有大碍,随着众人一起看着被围着的刀疤脸老五说道:“其实我是骗你的,无论是谁碰了蛇灵草,手上都不会留下颜色,因为蛇灵草,既无色,亦无味。” 刀疤脸老五听闻,扣住王大贵脖子的手更紧了一些:“牛鼻老道,从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简单。莫不也是为了此趟镖物而来?” 老道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尚且都不知道这镖物是什么,有何来觊觎之心?我只不过与幼徒路过此处,想要休息而已,只不过,倒是你另有所图。” 此刻最为着急的便是余总把头,这王大贵是他的远方侄子,跟着走了几回镖,若是此时出了事情,这可没法回去交代,但是此刻命在他人手中,却是无可奈何。 想了许久,余总把头说道:“老五,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名,但是共事许久,自然是知晓你的为人,若是有难言之隐,说出来,我余某若是能解决,必当倾力而为。” 刀疤脸老五此刻却笑道:“余总把头,此刻你还不知晓吗?两年前我入你们镖局,便是为镖物而来,先前走的几趟失镖,便是我故意为之,有我作为内应,劫镖自然是水到渠成。如今这趟镖更是价值不菲,我岂能错过?只不过天算不如人算,被这牛鼻老道坏了大事。” 刀疤脸老五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已经有其他人等在身后准备劫镖。 听到此言,镖局的众人才真正知晓,刀疤脸老五原来一直是悍匪的内应,因此将镖局的行踪透露给他人,更是将镖局的众人引入到沼泽之中感染了瘴气,又图谋在众人喝的山泉水中下毒,差点就要让镖局的兄弟死于非命,想到此,在场的众人不禁冷汗淋漓,但是握着刀的手,却抓得更紧。 老道与秦川站在后面一言不发,镖局内部的事情,他们可没有兴趣插手。 余总把头上前走了几步说道:“我知晓你是为了镖物而来,但是已经答应了物主,便是不能交付他人,否则就是坏了镖局的名声,这可比我的命重要多了。因此,你若是想要镖物,自然是知晓这不可能,不如你将王大贵放了,我必然放你一条生路,如此买卖,你也不亏。” 刀疤脸老五听闻,却是冷哼一声说道:“他们举起凉刀,肯定是准备随时动手。” 余总把头摆了下手,示意众人将凉刀放下,对着刀疤脸老五说道:“我余某说到做到,你尽管放心,你将王大贵放开吧,我这便放你走。” 刀疤脸老五却是丝毫不放心的说道:“我可信不过你,牵一匹马过来吧,其他人赶紧退后。” 余总把头让一位镖局的伙计套上了马鞍,将马赶到了刀疤脸老五身旁,其他人等又退了五十步之远看着。 刀疤脸老五见此,将王大贵敲晕放在鞍上,随即翻身上马,沿着小道一路疾跑,见到东福镖局的众人没有跟上来,半路将王大贵丢了下来,消失在密林之中。 秦川此刻怒气未消,问着身旁的老道:“为何他们不直接驭剑杀了这刀疤脸,竟然还让他跑了。” 老道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真当武道江湖,剑师多如草芥啊?何况这相距如此之远,任你是聚灵境界的剑师,也只能是无能为力啊。” 余总把头见到王大贵被丢了下来,带着众人举着火把赶紧上前查看,留着老道与秦川二人在此歇息,一阵山风吹来,秦川打了一个冷颤说道:“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第三十三章 山中酒肆 没过多长时间,余总把头与众位镖局的兄弟折返回来,马背上扛着昏迷的王大贵。见到老道与秦川二人,余总把头抱拳说道:“道长,还请见谅,江湖之人,担惊受怕惯了。” 老道也还了一礼说道:“无妨,无妨,就连入镖局两年的人都能是内应,何况是我们这种刚冒出来的陌生之人,行走江湖,若是不能多一个心眼,恐怕此刻早就身首易处了。” 余总把头眼瞅着秦川闷闷不乐,自然是知晓秦川在生他的闷气,但是对于小孩子,余总把头却是无可奈何。 余总把头哈了一口气说道:“道长,先前见你说要瞅刀疤脸老五的手掌,后来又说是骗他而已,那你岂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问题?” “非也,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老道立刻解释道:“之前我说有法子解这瘴气,但是他作为镖局之人百般阻止,其实这也无妨,提防我们而已,实属于正常不过。但是我与幼徒在采摘蛇灵草与白芷叶之时,他在旁边神色不定,更有几次准备掏出刀来,但是我盯得紧,他不知我的深浅,因此不敢贸然动手而已,后来见他半夜不睡觉,拿着水瓢,百般推脱之时一口认定是我,简单的推测之下,我猜想他才是内鬼,想不到,他真的是!实属侥幸!实属侥幸!” 余总把头听闻,也是沉默了许久,叹息了一声说道:“今夜道长帮我们解了瘴气,又帮我们找出了内鬼,这实在是我们东福镖局的恩人,正好我们即将归货青州城,有幸与道长与小道友二人回城,因此老道与小道友的安危可是头等大事,若是路上有何危险,自然要护其周全。诸位兄弟,趁着天色未亮,抓紧时间歇息,清晨就要赶路了。” 镖局的兄弟听此,也是回了一声:“诺。”说罢众人四散开来,回到了帐篷里面休息,只留下秦川与老道二人。 秦川见四周无人,问了老道:“他们如此冤枉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老道或许是累了,打了个哈欠问道:“若不然呢,打一架?” 秦川着急的说道:“可是他们连个道歉都没有,这实在是太敷衍了吧?” 老道此刻转身,边走边说道:“这镖局之人,性格直爽,若是让其道歉,想必其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况且余总把头作为镖局的领头人,必然是为镖局的兄弟着想,谨慎一些,也无大错。而且,余总把头若是当着镖局的兄弟面道歉,那可不折了他的威风吗?” 虽然觉得老道说的有道理,但是秦川却是一言不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道见此,也是劝说道:“况且你今夜太过心急,被那刀疤脸说了几句,便要拿石头砸他,在旁人看来,任你有理,那也是无理。” 秦川着急的说道:“可是,我容不得别人冤枉我,这实在太可气了。” 老道继续说道:“今夜若不是我开口相助,你怕是难以解决,被误会为下毒之人,到时候真的是百口莫辩了。若想在武道江湖活得长久,这点委屈算什么?况且没有与刀疤脸老五相匹配的实力,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保全自己,而不是以卵击石。先前说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如今看来,不顶用啊。” 听闻老道的话,秦川点了点头答道:“老道说得在理,这次是我鲁莽了!哼,等我学会武道江湖的密术,再去找那刀疤脸老五也不迟。” 说罢秦川与老道回到了帐篷之中,准备盖着被子睡之时,一个人影突然闪了进来,吓得秦川打了一个哆嗦,赶紧问道:“谁?” 余总把头探出脑袋来说道:“小道友莫惊慌,是我。” 秦川见此,没好脸色的说道:“你来干什么?我现在可躺在这里,我可没有出去投毒。” 余总把头听闻,约莫是黑暗中看不清楚脸色,恐怕此刻已经羞红了脸。只见余总把头拿着一个酒囊说道:“那蛇灵草我已经处理掉了,小道友莫开玩笑了,先前是我的不对,这里给小道友赔个不是,诺,自酿的烈酒,拿过来给二位尝尝。” 余总把头说完,将酒囊递给了秦川。 听闻有酒,秦川接过酒囊,拧开了盖子,不由得说道:“好酒,好酒。”说罢咕隆咕隆两口,满身通畅。 老道在旁边闻着酒味,心里发痒,但是忍住了对秦川说道:“兔崽子,离着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明日还要赶路,你可别喝醉了,误了余总把头的行程。” 余总把头听此,退出帐篷说道:“无妨无妨,到时候若真是喝醉了,我用骡子背着,小道友尽可休息。” 秦川拿着酒囊,本欲就此休息,听到明天还有骡子骑,在老道的催促下,又是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睡觉。 才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渐亮,秦川被外面走动的声音吵醒,起身却不见老道的身影,赶忙出去,发现老道正在和余总把头有说有笑,似乎把昨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秦川简单的洗刷,到帐篷里面搬出自己的行礼,取出了铁锅准备做饭。 余总把头见秦川醒了,赶紧招呼镖局的兄弟给秦川送过来小米粥,大饼等食物。 秦川也不推辞,喝了一碗小米粥之后,又添了一碗,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问道:“余老头,咱们何时启程。” 余总把头指着骡车说道:“等镖局的兄弟把货上齐,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咱们便可以出发了。” 秦川说了一声好,在旁边休息了一会,于是开始整理自己的行囊,把铁锅重新放到背上,紧了紧布袋,就听到余总把头招呼自己过去。 余总把头牵着一个小骡子过来,准备把绳子给秦川。 这小骡子满身灰色,只有半腰来高,但是四足粗壮,一看就知道是擅长翻山越岭,驮负重物,因此余总把头将货物卸了下来,准备载着秦川,省的他体力不支,耽误了行程。 余总把头在旁边解释道:“这小骡子可是泰州马骡,由母马与公驴所生,擅长在山林中穿行,耐力十足,小道友,驮你想必是足够了。” 秦川虽然见这小骡子喜欢得紧,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老道说游历武道江湖,便是不能养尊处优,有所抱怨。况且这并非第一次去青州城,虽然路途遥远,跟着余总把头换了一条新路线,想必路程已经走了大半,况且一行人走起来,怕也不是那么无聊。 略微思忖,秦川将绳子还了回去,满不在乎的说道:“小爷我体力充沛,可用不着这个,你还是驮些重物吧,免得耽误了时辰不好。”说罢将道袍紧了一下,起步朝前走去。 余总把头笑了笑,却也不言语,一声哨子响起,身后的马队插着镖局的旗子,也跟了上来。 …… 花费了几个时辰,翻过了两座山头,众人从小道穿到了大道,地势已经渐渐开阔起来,镖局的兄弟也已经是气喘吁吁,骡马在不停的打着响嚏。 秦川此刻才发觉,这余总把头的进城路线,与寻常人的路线不同,节省了不少的时间,秦川暗自将路线记了下来,心想万一以后被贼人追着,自己换个路也能回到道观。 余总把头看着天色说道:“只要过了前面山岗,便有一处休息之地,此地已达到青州地界,镖局聚集之处,大家伙无需担心,还没有哪个悍匪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此处劫镖。” 听到前面有休息之处,大家加紧了步子,催着骡马前行,果然如余总把头所说,翻过这个山岗,便有一家酒肆出现。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酒肆由几根枞树木头扎入地中搭建,上面用油毡布盖着防雨防潮,里面及外面摆了几张小的八仙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几个酒旗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同庆酒馆。 秦川想着,也只有在荒凉之地,才能让如此简陋的酒肆称之为酒馆。 车队把骡马栓在树上,留下几位镖局的兄弟看守,余总把头与相识的其他镖局打着招呼:“张把头,看这货物,你这又去了一趟湖州啊。” “余总把头,看样子,你这趟货物价值不菲,你这又有镖钱喝酒了啊!” …… 秦川才不去理会镖局众人,只是感觉肚子空空无物,远远看见酒馆有面条售卖,不由得大喜,转身问着老道:“老道,你身上可带足了银钱,我这肚子饥渴,可要好好吃一顿。” 老道想必也是饿得发晕,看见旁边的人嗦着面条走不动路,拉着秦川说道:“哪怕山中奇货可居,这一顿面条,我还是吃得起的,真若是觉得太贵,咱们跑便是了。兔崽子,快走,今日可不能亏待了自己。”老道说完赶紧与秦川挤在人群之中,向酒馆的老板要两大碗面条。 “老板,我要牛肉浇头,宽汤重青。”秦川指着锅中的牛肉说道。这宽汤重青,说的是行话,说的便是多汤多青菜,若不是特别了解酒馆,必不会如此知晓。 老道嘿嘿一笑:“老板,我要一碗猪蹄浇头,重面免青。”老道说的重面免青,便是多面,不要青菜。 秦川想着也对,老道在道观之中,天天萝卜青菜吃烦了,这好不容易在外游历,绝不会再吃青菜了。 这酒馆的老板约莫四十余岁,满手的面粉忙得脱不开身,看见老道及秦川穿着道袍,打趣的说道:“想不到两位道长,对于吃,还这么讲究。” 老道瞅着面条,不由得吞了下口水说道:“我二人游历不少地方,见惯了不少美食,对于吃,有些许了解。只是你这面条,看着出锅不烂,想必是劲道可口,我猜,这里面肯定加了荞面等物吧。” 酒馆的老板听到此言,啧啧称奇的说道:“道长,当真是行家,你们二人先去找个地方坐,这面条马上端过去。” 老道与秦川找到一处靠墙角的桌子,秦川把布袋放下来问道:“老道,想不到,你比我还要了解吃,那酒馆的老板说得不错,你才是行家,竟然一眼看出面条里加了荞面。” 老道讪讪一笑,指着酒馆里屋的角落,有一个妇人正在和面,正在往里面加这荞面。 秦川看着女人熟练的和面,赞叹着说道:“姜还是老的辣。” 老道拍打了下道袍上的灰尘,正襟危坐的对秦川说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与这酒馆的老板多交谈数句,说不定你多赏你几块肉呢。” 话音刚落,酒馆的老板左右手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说了声慢用就去忙了。 秦川见此,再次拍着老道的马屁,在旁边低声的说道:“你还别说,这两碗面,肉是多了不少。” 老道看着面条上面泛着油花,还未开口就已经肉香四溢,赶紧对秦川说道:“肚中无物,赶紧吃吧。” 这时候余总把头也端着一碗阳春面过来,在这桌上面坐着,扒拉一口问道:“道长,你们此行去青州城,不知为何事?这每月的赶集刚刚过去,怕不是专程来喝酒的吧?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老道此刻啃着猪蹄张不开口,不少油花滴落在胡子上,但是碍于情面还是回道:“这趟来青州城,是因为幼徒喜欢字画书籍,想着去青州城的平阳坊淘一些旧书,顺便看看这读书人是如何鲤鱼跃龙门的。” 余总把头答道:“这道观清修,着实是辛苦,若是能够走上仕途,登上庙堂,对于小道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秦川一路下来,对余总把头的好感略有回升,擦了一下鼻涕,边吃边答道:“我能不能走上仕途,你就别操心了,若你真想表达谢意,不然先去把这面钱结了,咱们就两清了。” 余总把头听到,快速的扒拉了几口面条,喝完了一口汤说道:“等下我们镖局即将启程,将镖物交付给货主,就不陪两位道长进城了,我们东福镖局在青州城的平阳坊旁边,两位道长若是逛累了,可去我们镖局落脚。”说罢,余总把头起身离开结账去了。 这时候,走来一位俊美男子,约莫二十余岁上下,穿着白色的丝绸制成的衣服,腰间挂着玉佩,身边跟着一群人,当真是气派非凡。此时正在寻找坐的地方,见到墙角只有秦川与老道二人,手下的随从就过来驱赶道:“哪里来的臭老道,赶紧离开,我家公子要坐在这里。” 这位白衣公子站在旁边等着,似乎是早就司空见惯。 秦川丝毫不管来人是谁,头也不回的说道:“急什么?等我小爷吃完!” 第三十四章 别急 先吃这碗面 “什么?吃完这碗面再说?”听到小道童如此回答,先前嚣张无比的随从也不由得愣住了,站在旁边不敢动手。 酒馆四周,本来旁边的人都在桌子上吃面,见到老道与小道童这边被人围住,想必是有热闹事情发生,于是旁边的人不约而同的凑了上来,甚至不少的前排还端着一碗面条,口中不停的嗦着。 见到如此多的人围了上来,老道与小道童还是不管他人,仍旧是专心致志的吃面,趁着众人发呆的间隙,喝了一口汤,剥了一瓣蒜,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如这一碗面重要。 然而随从可不这么想,如今这旁边的人聚了上来,若是处理不好就是折了主家的面子,到时候可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如今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来头,不敢轻易动手,若真是大家宗派的修行之人,这若是惹怒了,怕是连主家都护不住,到时候那可麻烦了,因此这上前的随从站在旁边,心里打着小算盘,但就是一动不动,似乎是傻了一般。 这时候旁边有人认出了白衣少年,赶紧打着招呼说道:“原来是周公子啊,想不到如此荒郊野外之处,竟然能够遇见周公子,当真是荣幸啊。” “哪个周公子,可是青州城州守的侄儿,周有良?”旁边有一个人嘀咕着。 “嘘,不想活命啦?这周有良,不但是州守的侄儿,背地里更是永和镖局的小老板,手下圈养了不少爪牙,凭着这几层关系,在青州城是为所欲为,不曾有人敢触碰他的逆鳞,你说,就算闹到公堂之上,那州守还能不向着自己家的侄儿吗?”另外一个人小心提醒,生怕被周有良听了出来。 先前的那人看着场中的情形,也是心中一紧:“这老道与小道童,看这道袍,上面可没有任何宗派的标识,看来这是两个散道,想必是从外地赶来青州城,并不知晓这青州城的水有多深啊,如此看来,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酒馆还两说呢。” 旁边那人答道:“你操那闲心干嘛,到时候看戏不就成了。”说罢又嗦了一口面,好不过瘾。 此时周有良被认了出来,心中不禁洋洋得意:在这荒野之地,竟然还有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号,看来这青州城,自己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但是这老道与小道童如此不识抬举,实在是打他的脸,若是不尽快赶走,恐怕也要折损了州守姑父的脸面,那可是严重了。 想到如此,周有良赶紧对旁边的另外几个随从说道:“早点解决,我可想坐着吃一碗面,可别耽误了我回城。” 旁边的几个随从听到之后,说了声:“公子放心,我等速速解决。”于是便准备上前动手。 这几位随从生得是五大三粗,身上却有肃杀之味,不少人猜测,这是周有良从永和镖局带出来的伙计,在这些许微冷的山岗,这些人等还袒露胸口,露出结实的双臂,丝毫不避讳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实力。 见到几位随从走了上去,吃面的停止了喝汤,剥蒜的也停止了手头动静,众人皆是瞅着老道与小道童的方向,想看看这两人是真有本事,还是说愣头青无疑。 就在此时,刚刚结完账的余总把头冲了过来,拦着这几位随从说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诸位兄弟,这道长和小道童在途中帮了我忙,况且他们两人来自外地,不熟悉青州城的规矩,惹怒了周公子,在此我余福斗胆,请周有良周公子卖个面子,放过两人,他日,我余福必登门拜谢。” 原来余总把头结完账之后,等着与老道二人告别,但是等了许久才发现这边出了事情,赶忙跑来,发现却是老道二人被包围了,但是对方是嚣张跋扈的周公子,这余总把头不敢贸然出头,毕竟货物还没有交到货主手中,这可不能有了闪失。 想着老道与秦川让出位置,那周有良必然不会计较什么,想不到老道与秦川如此之轴,丝毫不给周有良的面子,况且旁边有如此多的人看着,这传了出去必是不好听,因此周有良无论如何都要收拾老道二人。见到身边的几位随从准备动手了,余总把头也是硬着头皮拦住众人。 但是此刻,众人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拦在中间,心中不由得惋惜,周有良心狠手辣,在这青州城可是出了名的。 周有良的一个黑衫随从,腰间别着小铁锤,见到是余总把头拦在身前,不由得恼怒的说道:“周公子的名号,岂是你能随便喊的?” 另外一个长着马脸般的随从,手中拿着长剑,答过话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怎么,从别处运煤炭回来啦?” 青州城冬日取暖,主要都是烧煤炭,只不过青州城本身不产煤炭,都是从旁边的州县运输回来,因此不少挑夫贩夫靠着煤炭挣些辛苦钱,每次路过密林深山,这山中的悍匪贼寇都看不上,因此这永和镖局的伙计,在众位人面前嘲讽着东福镖局势力薄弱,只能运送些煤炭等常见之物。 东福镖局毕竟比不上永和镖局,一直以来都是忍辱负重,听到永和镖局的伙计所言,余总把头自然是知晓其中意思,但是余总把头却是笑了下:“各自凭本事挣的银钱,运煤还是押货,这都无关紧要。哪像永和镖局,这达官贵人,巨贾富商的运送之物占据了九成。” 虽然知晓余总把头是在奉承永和镖局,穿着黑衫的随从略微沾沾自喜,但是又满脸严肃的说道:“我家公子今日想坐着吃碗面,你余福若是识抬举,便是赶紧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余总把头行了一礼:,却是并不后退一步的说道:“诸位兄弟,这道长与小道友对我们东福镖局有恩,还让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众人听此,也是哑言失笑。这东福镖局本身就是个不入流的势力,如今又说这老道与小道童对他们有恩,如此看来,这老道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旁边有几位端着面条的看客悄悄离去,看来这老道两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此刻老道与秦川还在埋头慢慢的吃着面,丝毫不关注此刻场中发生了什么。 秦川更是又把一瓣蒜放进嘴里,满口称赞的说道:“吃面就蒜,真不知是哪个吃道的天才知晓的?” 老道则是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喝着汤,也不理会秦川,场中响起滋溜溜的喝汤声音。 见到老道与秦川二人如此,周有良脸色铁青,对着随从说道:“你们还在等着什么?还不赶快将两人赶走。” 此刻场中已经有了空余的桌子,但是周有良却是只认定老道二人的桌子,毕竟这是关乎面子的问题,若是此刻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以后在青州城,这周有良怕是没得混了。 听到周有良的催促,黑衫随从也是着急起来,说了声:“快滚开。”说罢一掌推向了余总把头。 只见余总把头此刻以胸膛相迎,嘭的一声,余总把头除了轻轻咳了一声,未退分毫! 首回交手,已见高低。 周有良见此,低声骂了句:“废物,连个老头都收拾不了。” 黑衫男子眼见出手就折了面子,自然脸色微红,朝着马脸男子使了一个脸色,示意一起出手,另外的几位随从也在旁边戒备着,若是有必要,肯定会出手相助,但是此刻先由二人对付余总把头,否则如此多人一拥而上,就算取胜,但是传出去毕竟名声不好。 余总把头见此,也是轻轻说了声:“得罪了。”于是两掌相对,已经做好应对之势。 此刻黑衫男子与马脸男子掏出腰间的武器,朝着余总把头冲了过去,余总把头赶忙拔出凉刀,对着两人抡了上来。 一剑一锤,一个朝着余总把头的腰间,一个朝着余总把头的脖子飞去,两人是配合默契,攻势十分凶猛。 而余总把头一把凉刀,抡得是滴水不漏,更是在两人的进攻之势中偶尔主动出击,让永和镖局的两人十分狼狈,不由得暗自后悔托大,应该集合其他几人一起出手的。 场中的人见此,不由得啧啧称奇,连声夸赞余总把头。想不到其六十余岁,还能在永和镖局的两人手下坚持如此长的时间,瞧这招式的力道,想必余总把头浸淫武道几十年,其武道修为离寻常的小巅峰境界不远了,看来这东福镖局,实力不可小觑。 此时,余总把头逮着两人配合的一个疏漏,主动迎击,一个快速的地打滚,将凉刀砍向了马脸男子的脚根之处,而马脸男子见此,将长剑一挑,企图挡住片刻。 然而余总把头的凉刀势大力沉,长剑虽有阻挡,然而凉刀还是砍了过来,料是长剑已经折弯,但马脸男子显然还是无法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凉刀砍向了脚跟。 黑衫男子大叫一声不好,旁边戒备的数人见此,赶忙出手相救,却最终是晚了一步,这马脸男子的脚根已经被凉刀所伤,可见森森白骨。 旁边瞅着热闹的众人不尽吸了一口凉气,开始为余总把头的安危担忧,虽然余总把头伤了其中一人,扬了东福镖局的名声,但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这余总把头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刻余总把头与对面的数人僵持着,见到东福镖局的众人也抄起武器来到了旁边,余总把头却是喊着:“此乃我私人之事,与其他人无关,赶紧退后。” 但是众人明白,余总把头此刻将责任扛到自己头上,便是为了保全东福镖局,不想再到青州城中被人一锅端,因此东福镖局的众人纷纷后退,盯着永和镖局的几人。 料是周有良好脾气,此刻也是呆不住,在青州城何时受过此等委屈,对着黑衫男子几人说道:“别人都已经见血了,你们还不动手吗?我可不是白养你们这些废物的!若是再不能解决,你们几人也不必回去了,直接入思过堂吧。” 听到思过堂三字,这几人露出惊恐之色,仿佛听到了地狱一般。 在场的不懂之人问道:“这思过堂究竟是何处,竟然让这几位如此惊慌。” 有知情者说道:“这思过堂,便是周有良惩罚人的地方,无论是道上对手,还是犯了错的随从,就算进去之前如何嘴硬,那么进了此处,必是知无不言。听说之前周有良查到有人出卖镖局,将此人带到思过堂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全部都招了,我也是听人说了,这进入思过堂的,非死即疯。不少州守审不出的犯人,也会送到思过堂中,因此这思过堂,也算是庙堂之处。” 众人听到如此解释,也是瞠目结舌,想不到周有良果真权势滔天,都敢私自审人,掌握生杀大权。 因此当听到思过堂之后,这永和镖局的数人也顾不得脸面,一起涌了上去,各种武器,各种招式层出不穷,任余总把头如何运转凉刀,无奈对方人数众多,转眼间就体力不支,凉刀速度慢了下来。 黑衫男子见此,拿着铁锤向前一击,朝着余总把头的胸口冲去,余总把头抬起凉刀,但还是慢了一步,见着铁锤过来,却无法阻挡,转眼就被伤得飞了过去,趴在地上难以起身,口吐鲜血。 东福镖局的几位伙计赶紧扶起余总把头,看着还有些许气息,才放下心来。 而此刻众人的眼光都朝着老道与秦川二人,似乎不忍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何事。 周有良寻到一处空的桌子坐下来说道:“这两人,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听到此话,众人知道周有良并不打算放过这二人,永和镖局的几位随从在黑衫男子的带领下,慢慢朝着老道与秦川走去,看得场上的众人不由得好笑,料是永和镖局的人,想不到还如此之谨慎。 老道与秦川正好将最后一瓣蒜吃完,饮尽最后一碗面汤,准备起身之时,发现永和镖局的数人走向自己。 秦川不解的问道:“你们准备干嘛?不就想要桌子吗,我们吃完了,给你们就是。”说罢老道与秦川一前一后,准备起身起开。 秦川十分认真的回答,但是在永和镖局及周有良听起来,无疑是极具讽刺之语。在场的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难道这真的是愣头青? 未等周有良发话,黑衫男子举着铁锤朝着老道的脑袋砸了下来,不少人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 但是片刻睁眼之后,却发现倒下的是黑衫男子。 老道与秦川背着行囊一前一后的走着,每走一步,这永和镖局便是倒地一人,然而奇怪的是,未曾有人看见老道出手,难道说这场中还有其他的高人? 老道与秦川不去理会众人的眼光,走到了昏倒的余总把头面前,查看他的伤情。 秦川在旁边说道:“先前是我错怪余总把头了,他是条汉子。” 老道搭着余总把头的脉象,对着旁边的王大贵说道:“余总把头内力深厚,暂未伤到肺腑,回去好生静养,这半年怕是不能走镖了。” 说罢看了周有良一眼,与秦川一起朝前走着,过了这个山岗,就瞧不见二人的身影,冷汗淋漓的周有良独自在这酒馆之中,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第三十五章 庙小菩萨大 老道与秦川离开了山岗,中途休息了一会,吃了口麻饼,经过几个时辰的跋涉,终于是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青州城。 秦川看着州门的守卫问着:“老道,咱们可是今晚就去青州城休息?这城里城外,无论是打尖还是住店,这价格悬殊可大得很啊!”秦川想着若是没有着急的事情,就先在青州城外找一处农户家先住着,能省不少钱。 老道拍了拍自己的布袋说道:“放心,出来游历,钱自然是带够了,你只管好吃好喝,亏待不了你。” 秦川还是嘟囔了一口道:“有钱也不至于这么败家啊。”说完还是跟着老道准备进城。 “站住,你这背上是何物?”州门的守卫见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在日落之前急匆匆的赶来青州城,一个背着剑匣,一个背着铁锅,行迹十分可疑。 秦川正欲搭话,被老道抢先开口说道:“这位官爷,我与幼徒受人之托,来为城中的一门喜事祝贺,吹一点讨喜的曲子,主家赏几个银钱而已。”老道说罢,指了下腰间的唢呐,如此看来,老道所言不虚。 但是州门的守卫是一个有丰厚油水的差事,无论谁路过,总是掏空心思搞点油水下来,只不过要看菜下饭,这青州城的有些老爷可不能惹。 这新来的州门的守卫早就听别人说,只要一年时间,定能在青州城置办宅子,娶一个膀大肥圆的媳妇。因此听闻老道这次是去参加喜宴,想着回来身上肯定有点钱,到时候换了其他的守卫,这笔油水肯定又被人弄过去了,还不如趁现在人少捞一笔。 看着老道二人面生,想必并非青州城人,又没有进城的名帖,肯定是哪个荒野道观的小道士罢了,此二人不足为惧。 想到这处,州门的守卫对着老道说道:“这天色渐晚,城门即将关闭,因此今日只能出城,不能进城!” 说罢旁边的一位富商装扮的人,对着这州门的守卫说道:“张爷,今儿是您在此啊,赶明儿去我那喝茶,嘿,新上的新货,赏个脸?” 州门的守卫皮笑肉不笑的答着富商:“刘掌柜,忙到这么晚才回来,等我休班的时候,一定去。” 这位刘掌柜看着老道与秦川二人一眼,想着他们要在此处被捞点油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对着州门的守卫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秦川见此,对着守卫说道:“你说城门只能出,不能进,刚刚那个人怎么进去了?况且我先前路过城门多次,可没有人说我们行迹可疑。” 这州门的守卫不耐烦的靠在墙上说道:“这城中的刘掌柜,与我们相识,因此对于他,我勉为其难的破例一次,倒是你们,不知道从何处而来,若是把你们放了进去闯了大祸,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眼瞅着旁边无人,这名州门的守卫竖起了手指,又继续说道:“之前是何人放你们进去,那我可管不着,但是在我手中,那便是一律从严,毕竟你们背着剑,又是在日落之时进城,实在是不能不让别人怀疑。道长勿怪,我这也是为了青州城内的百姓啊。” 这位州门的守卫言下之意十分清楚,若是不给钱,今日是进不了城了。 “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悍匪强盗,今日不进城了。”秦川拉着老道,准备转身就走。 “站住,胆敢对州门的守卫动手,今夜你们怕是要在牢里呆一夜了。”这位州门的守卫见两人如此不识抬举,心中恼怒,准备唤其他人过来,将老道与秦川二人送至州门的牢房之中,因此口中喊着秦川竟然敢动手,其实只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敲竹杠罢了。 州门的牢房,为行迹可疑之人的排查之处,若是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便要在此处关押不少时间,直到最后查明清楚才肯放行。这进来之人,若是没有一定的银钱打点上下,免不得要受一些折磨,据说在这牢狱之中,必然会动用私刑。 因此听到这州门的守卫说到牢里呆着,老道赶紧在旁边接过话:“官爷,官爷,稍安勿躁,我这幼徒性子着急,您可别往心里去。” 州门的守卫此刻毫不掩饰的说道:“五两银子,否则你们二人今夜到牢里呆着,至于什么时候出来……那可说不定了。” 寻常入城门的价格,只是五十钱一人,如今这老道二人将州门的守卫惹得恼怒了,于是开始漫天要价,毕竟对于青州城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五两银钱,可是一个月的口粮了。 老道行了一礼说道:“我们今日进城,是为了明日的喜宴而来,因此这趟有事进城,并非贸然进入。我们二人也是青州人氏,只不过住得偏远罢了,之前主家说若是州门的守卫问道,便是为他而来,说你们会即刻放行,只是我不愿打着别人的名号罢了。” 州门的守卫此刻兴趣上来了:“嘿,为喜事而来,还打着别人的名号?你说道说道,你是为何人而来。” 老道不好意思了挠了下头,瞅了秦川一眼说道:“我未曾与他真正见过一面,只是听中间人谈起过,说是姓周,在青州城有些名声。” 州门的守卫一听,赶紧立住了身子问道:“可是周有良,周大公子?” 秦川见此,也是立刻回答:“对,好像是这个人,不过传话的是一个马脸的男子,拿着一把长剑,说让我们明日来这青州城吹奏喜乐,可不能误了时辰。” “那是永和镖局的陈爷,周大公子的护卫。”州门的守卫答道。 青州人都知晓,这永和镖局和周有良的关系,因此听到秦川说起马脸男子,对于老道与秦川二人的身份不再怀疑,只是暗自嘀咕,这周有良明日有喜事,为何自己却不知晓,想必是周有良又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又要纳个妾吧。 想到于此,州门的守卫满面堆笑的说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先前陈爷就打过招呼,说是有两位仙风道骨之人要进城,让我好生照料,我这不看着都已经是日落西山了,还没有见着人影,今日怕是不会再来了,于此就把这茬忘了,二位道爷,可别见怪哦。不过陈爷说得对,两位道长当真是道风可见,犹如仙人在世……” 州门的守卫在不停的拍着马屁,老道行了一礼说道:“官爷,莫要折煞我也,只是我与幼徒今日进城,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这州门的时间固定,因此不知道此刻进城可方便,不然我托中间人回个话,就说明日再进城吧,只不过若是耽误了时辰,还麻烦这位官爷和我行个方便,和我走一遭,不然主家肯定怪罪于我。” 一想到将要去周府谢罪,这州门的守卫不由得浑身打颤,赶紧说道:“方便,肯定是方便,既然两位道长是为周公子的喜事而来,无论何时都是方便的。二位道长里面请,我这就送你们到周大公子的府上去。” 老道摆了摆手说道:“官爷公务缠身,不用送我们了。我们待会进城,自己问着路人便能寻到周大公子的府上。” 州门的守卫闪开身子让出条路,做了一个请字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不送二位道长了,只不过在周大公子和陈爷面前,可不能将此事谈起,若是周大公子及陈爷误会于我,说我故意给二位道长使绊子,这可说不清楚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少,谋得一份差事十分不易……不够我在此保证,若是以后道长进出青州城,必不会有任何刁难。”说罢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令牌,雕刻精美,上面刻着青州二字,看来这是青州城进出的令牌,数量稀少,何其珍贵。 秦川赶紧拿过来说道:“好好好,我肯定在周大公子面前帮你美言几句。” 老道行了一礼说道:“官爷,就此告辞,他日再逢。” 一前一后,老道与秦川向着城内赶去。 州门的守卫在后面喊道:“道长,若是有我帮忙之处,可一定要来找我。” 旁边的出城之人看见,这州门的守卫后背已经打湿,满额头的大汗,不由得好笑起来。 州门的守卫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笑什么?赶紧出城,若是让我查出来什么,让你在牢里呆一晚。” 旁边的行人听此,赶忙朝前走了几步出了城外。 …… 老道与秦川进了城,此刻与前几日的景象不同,这青州城真是热闹非凡,行人来来往往,显然是夜市已经开始了。 秦川此刻却在旁边驻足,见着州门的守卫没有跟上来,于是说道:“咱们先前来这青州城,可没有见着什么不同,想不到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小小的州门的守卫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要钱,看来这青州成,庙小菩萨大。” 老道听闻此言说道:“这才哪跟哪,一处州门的守卫就把你难住了,这武道江湖之路,你还差得远啊。行走武道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保全自己,有时候只能智取,不能以蛮力,因此我把周有良的名号搬了出来,省得再费口舌之力。” 秦川听到周有良的名号,于是问道:“咱们先前在那山岗的酒馆之中,你为何不允许我将桌子让给周有良,而是一定要把面吃完,最后惹恼了那周有良,害得余总把头深受重伤。” “嘿嘿,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不想让!我吃饭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在旁边催促。”老道见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 “先前在山岗之处,那刀疤脸老五如此冤枉我们,你都没有如此生气,那周有良不就让我们换一下桌子吗?真不行端着吃也行。”秦川对老道的做法十分的不解。 老道理了一下道袍说道:“端着吃饭那像话吗?我们身为道家之人,若是端着碗到处跑着吃饭,和街上要饭的有什么区别?若是折损祖师爷的面子,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秦川不以为然打趣的问道:“那假如在荒郊野岭,那你怎么吃?先前咱们在山中路过没有桌椅,我可是看你吃得很香嘛。” 老道神色严峻的说道:“我这人一生没有什么规矩,唯独在饮食上,有些许讲究,在人前,更是讲究排场。因此能坐着,便是绝不站着,绝不躺着,否则便是自取其辱。那周有良竟然当着那么多人面叫我让出位置,着实可气,本想着吃完面再收拾他,哪知道余总把头铁骨铮铮,真为我们出头。” “只是我不见你有任何招式,为何那些人全部倒了下去?”秦川不紧不慢的问道。 “道在心中,招式也在心中,你们那些看见的招式,不过是道的化形而已。因此我就算不用符篆,那些人岂能困住我片刻?”老道颇为自得的说道。 秦川瞅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问着老道:“嘿,得得得,那您这武道江湖的世外高人,可准备送一份大礼给余总把头?比如说,你那一沓符篆?” 老道听闻,看了一眼四周,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说道:“嘘,有时候身怀异宝可并非好事。只是余总把头因为此事惹怒了周有良等人,日后在青州城肯定是寸步难行,若是有机会,在余总把头困难之时,我们还是可以出手相助一把,还他个人情。有些人,要经历过一生事情才知道。” 秦川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往何处,可要先去寻一处休息之地?你可得照看好银钱,别被贼人摸去,咱们到时候只能睡大街,真成了你口中所谓的要饭之人。” 老道指着东南方向说道:“穿过横正街,再往前走几条巷道,就到了平阳坊,此处虽然是破落秀才的居所,但是也有不少奇人,而且平阳坊也有不少民宅,住宿花费不了多少银钱,走吧,去哪里看看。” 秦川听此,与老道并排的走着,没过多久,秦川就口渴的说道:“先前与余总把头一起,喝了他不少酒,因此这酒囊中的桂花酒,却是一滴未动……” 老道自然知晓秦川是何意思,从腰间拿出酒囊丢给秦川说道:“兔崽子,就知道你坏心眼不少。” 秦川赶紧拧开木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咱们家的酒香,那余总把头的烈酒辣喉,我一路上喝了不少水。” 老道嘿嘿一笑:“你是吃面之后,剥蒜的吧?” 秦川又小饮了几口说道:“那也说不准,或许是烈酒配蒜的缘故。对了老道,你何时教我武道秘法,你先前可是说了,我这顽疾能解。这一路上见着不少武道江湖的强者,因此我想练练拳脚护身,免得碰见歹人,我只能迈开腿就跑。” 老道在旁边说道:“有我在旁边,你还怕什么?只不过你这顽疾,还需几味药,因此急也急不得。听说平阳城有不少落魄秀才售卖奇书典籍,咱们去淘一淘。” 秦川听闻有书籍售卖,也是十分高兴的说道:“快走快走。”说罢两人朝着平阳坊走去。 未过半柱香的时间,先前老道与秦川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队人马,领头的人穿着紫色绸缎制成的衣服,问着一个刀疤脸的人说道:“老五,就是此二人坏了咱们的大事吗?” 那刀疤脸低声应道:“是,大哥,正是他们。” 紫色绸缎的男子说道:“先去解决正事,再去会会此二人。” 说罢一行人跟在紫色绸缎男子的后面,消失在青州城的街上。 第三十六章 平阳坊(上) 老道与秦川跟随人潮,朝着平阳坊的方向赶去,一路上灯笼高照,高宅林立,到处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秦川笑道:“先前总是赶集来此,总是在天黑之前就要回去,未到青州城内休息过一晚,如今游历来此,想不到这青州城的夜市是这般繁华,看来咱们是错过了不少啊。” 老道答道:“这青州城的夜市,不及都城的百分之一。” 秦川停下脚步问着:“这都城当真如此繁华?” 老道答道:“四海番邦来朝,各方使节进供,特别是每月月中的夜市,无论是珠宝器皿,还是珍贵香料、古玩字画,都可以在都城的夜市中买到。有都城的守城人在,一些稀奇之物,也有可能在夜市之中拿出来售卖,而不必当心被抢。特别是各方的美食汇聚于此,那滋味,啧啧,想想都令人怀念啊。” 秦川听到都城的夜市如此繁华,不由得心生向往:“那除了每月的月中夜市,假如寻常人等想要交易,那可咋办?” 老道见此,上前继续迈开步子,边走边说道:“除了每月月中的夜市,其他时候便是只能白昼交易,否则在宵禁时期出来,若是没有庙堂的通牒,那可是要被抓入大牢的。” 秦川听闻,默不作声的跟着老道朝前走着,过了几条巷道,只见一处石碑上面写着平阳坊三字。 这石碑未见落款,不知年月,甚至是碑上刻的字迹都有一点模糊。 老道停下脚步对秦川说道:“这平阳坊到了,此处人多眼杂,等会不要随便开口乱说话。” 秦川环顾了下四周,看着这平阳坊都是一些低矮的院落,墙面都已经斑驳,全然不似青州城街上的高门宅院那边气派。此处污水横流,火烛昏黄,一眼看不到路的尽头。各家的招牌延伸到了路面之上,不时有小贩趁着路面还有空隙摆着摊子,加上游人众多,挤得这三尺宽的道路水泄不通。 路的两边不时传出小孩嘈杂的啼哭之声及小贩的吆喝声音,提醒着人们,这是一处人间烟火气息浓重的地方。 “张记牛肉馆,牛肉卤制,面条劲爽,客官看一看。” “自家手工制成的凉粉,五十钱一位。” “扁氏家族的驱虫檀香,量大优惠……” 秦川之前来过青州城多次,但是平阳坊此处只是从别人口中经常说起,自身从未来过,如今听到满耳都是叫卖之声,不由得发懵,很难将此处与读书人联系起来,若不是门口立着的石碑,还以为是老道带着来错了地方。 秦川问着老道:“你说这平阳坊是落魄秀才的聚集之处,如此看来,都是小贩商家而已,莫不是……” 老道看了一样四周,十分高兴的说道:“错不了,我来过数次,这格局数十年未变,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秦川还是不敢相信,顿了下又继续问道:“那你说说,这满街小贩商家,哪个才是读书人,感觉这寻常的读书人可不会来此处啊?” 老道听闻,踹了秦川一脚说道:“迂腐至极,谁说读书人就一定要呆在都城太学院那里,亦或是书院私塾等地?这平阳坊自建这青州城之时便存在了,先前作为不少青州城的读书人论道之处,也是进都城赶考休息的地方,后来不少名落孙山者聚集于此,又因为读书人生活困苦,才有一些人在备考之时,作些小营生赚几个银钱,或是筹集路费盘缠,因此所售之物,价格便宜,不少青州城的贫苦百姓每至月中的夜市都会来此处购买,这街上的行人,大多是附近的百姓。” 秦川扫了一眼平阳坊的街道,见寻常生活之物、山中野货等确实都可以买到,甚至是一些婚丧嫁娶的物品也能见到,不由得啧啧称奇的说着:“是我眼拙了,原来这般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老道起步上前说道:“这读书,其实和修道差不多。读书人有句话,叫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是看不起那些修道之人,动不动就绝食辟谷,以为这样就能沟通天地灵气,最后能够为我所用,其实不然,万物运转,顺心而为才是修道之人应该做的。” 秦川在旁边拆台的说道:“那你还去悬崖的道观上面呆着,和那些小隐于野的辟谷之人有和不同?” 老道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说道:“我要是不在那道观呆着,被别人找到了,那可麻烦。不过咱们进城赶集办事之时,酒肉不忌,吃饱喝足,和那些穷讲究的修道之人自然是不同的。” 秦川指着这满大街的人潮问道:“街上这么多人,哪些才是读书人?我想去看看他们手中可有名家的字帖借我观摩一二。” 老道恨不得上前再踹一脚,但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读书人不是靠穿着就能辨认出来的,也不是靠着手中的差事能看出来的,这屠夫是读书人,那卖豆腐的也是读书人,拿着糖葫芦的嘤嘤学语的小娃娃,也可能是读书人,这平阳坊,都可是读书人!你若不是深入去看,这一切,都是表象而已。” 秦川问道:“那我可是读书人,还是修道之人?” 老道答着:“你觉得你是读书人,那你便是读书人;你觉得你是修道之人,那便是修道之人。或者说,你两者都是,也不冲突。因此,不要将自己定性,顺心而为即可,管他什么读书人,修道之人,名号而已,不要也罢。” 秦川继续问道:“那我们来这平阳坊干嘛?莫不是找别人吟诗作对吧?那我可不行,我看的都是野史,比不过那些读书人,到时候别人看着我们穿着道袍,又答不上来,那可是丢了祖师爷的脸。” “屁,你又没有真正的归道,哪里来的祖师爷?”老道在旁边爆着粗口骂道:“这平阳坊,历代读书赶考之人聚集在此,为了筹集路费,会低价典当出售一些孤本古玩等物,若是合适,咱们出手买些,对于你领悟武道修行之路有所裨益。” 秦川听此,若有所思的点头:“嗯嗯,这趁火打劫之事,我还是比较擅长一些。” 老道听闻,把刚刚落下来的脚又抬了起来,忿忿不平的说道:“这是雪中送炭!他们缺些银钱,我们缺些孤本典籍,这不正好交换吗?哪里来的趁火打劫之事。” 秦川心中想了一会,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对老道说着:“走吧,这般行侠仗义,雪中送炭之事,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第三十七章 平阳坊(下) 沿着平阳坊街道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是隆国有名的诗人所做,其大意是不愿意为庙堂之上的权贵低腰,宁愿放浪形骸于山川草木之中,最后这位诗人在一次江中泛舟,大饮醉酒,想要捉那江水中倒映的明月,于是纵身一跃而溺亡,如此浪漫之人,备受隆国不少读书人的推崇,认为千年出一人,诗文冠群雄。 但是由于年代较为久远,现如今,知道此诗人者不多。 秦川听到这句诗词,于是停下脚步一看,这是一个售卖肉夹馍的店铺,名曰千里香,秦川与老道今日走了不少路,想着买点食物垫着肚子,于是走向店铺里面。 “二位客官,来一点肉夹馍?”只见一位斯文俊秀的中年男子,头发用麦秸随意的串着,却并不凌乱。肚子上围着一个破旧的布衣,上面已经有了很多的油渍,想必是经营数年生意沾染的缘故,见到老道两人走了进来,喜笑颜开的问道。 秦川指着案板上的肉夹馍说道:“这个肉夹馍怎么卖的?” 这位中年男子熟练的拿起菜刀说道:“纯瘦肉的肉夹馍,三十钱;半瘦半肥的肉夹馍,二十五钱;若是客官牙口不好,就来这纯肥肉的肉夹馍,只要二十钱,管饱顶饿。” 秦川见这老道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笑着,想着必然是有蹊跷,但是看了下四周,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开口说道:“我们两人,那就要两个半肥半瘦的肉夹馍吧。” “好嘞,客观您稍等。”只见这位中年男子熟练的拿起菜刀,将半瘦半肥的肉块切碎,放入肉夹馍之中,又加了一点滚热的肉汁,虽然还未入口,但是肉香四溢。 秦川见到两个肉夹馍都已经做好了,于是准备伸手去拿,哪知这位中年男子说道:“客官稍等片刻。”说罢从案板底下掏出秤砣出来! 秦川大吃一惊的问道:“这半肥半瘦的肉夹馍,先前说的二十五钱,竟然是按重量算的?” 这位中年男子嘿嘿一笑,似乎很憨厚的说道:“不错,二十五钱为一两肉夹馍。” 秦川不解的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往里面加肉汁,你可别告诉我,那肉汁按肉算?” 这位中年男子称好之后,又随手加了一勺肉汁说道:“咱们只算重量,可不管肉不肉的,客官您看秤,六两足足的,总共一百五十钱。” 秦川听此,嘴上嘟囔着:“这是黑店!想不到这平阳坊竟然还有此等黑店的存在,我即刻便要报官。” 听闻秦川所言黑店,中年男子也并不生气:“这平阳坊租金昂贵,我这店铺又是街道纵横交口之处,因此这肉夹馍是比寻常贵一些,但是这滋味,也是别家比不上的,不信你尝下便知。”说罢将肉夹馍递给了秦川。 老道在旁边还是不做声,秦川见此接过肉夹馍尝了一下,可未觉得与其他的肉夹馍有和不同,因此还是觉得被坑了。 这位中年男子见秦川吃了一口肉夹馍立刻说道:“本店的肉夹馍,一经售出,概不退还。若是先前觉得我卖贵了,你退给我就是,只是这都吃了,这再退换,可就不合适了吧?”这位中年男子说完,便是将菜刀砍在砧板之上,其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这平阳坊的店铺,被青州城中的几位权贵把持着,这些店家只要按时上缴租金,有其他的事情,这些权贵自然能够与庙堂打个招呼摆平,因此只要这些店家不是杀人放火,这些坑蒙拐骗之事,庙堂是一概不理。 这位中年男子见老道与秦川穿着道袍不似富贵人家,对平阳坊的各处望来望去,明显对此处不甚熟悉,因此推断此二人为外来之人,想着也不会碰见第二次,因此坑了秦川一把,毕竟有店东的那层关系,庙堂也不会插手这种小事。 秦川见到这位中年男子如此的狡猾,又将眼光瞅向了老道,但是老道此刻转身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似乎不想插手此事,让秦川自己解决。 秦川,刚刚听到这位中年男子吟出那人的诗句,想必也是一个读书之人,于是开口说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想不到你一个读书之人,竟然以这种坑蒙拐骗的方式,欺负我这一个手无寸铁的道童,亏你还敢吟出谪仙人的诗句,实在是辱没了他的名号。” 先前那位追逐沉月而去的诗人,自称其为谪仙人。只是他百余年前溺亡,常人若是不熟知他的诗句,恐怕是难以知晓他的名号。 这中年男子见秦川说出谪仙人的名号,高兴不已的说道:“原来你也知道谪仙人啊?哎,这世道轮回,人才辈出,但终究是白驹过隙,只有那谪仙人才算得上百年不遇的才子。” 秦川答道:“是啊,论诗词歌赋,哪个比得上他呢?” 这时候一个客人朝着店铺这边走了过来,这位中年男子说道:“既然是同道中人,那这顿饭,便是我请你的,先前多有得罪,只是生活所迫,还请见谅。” 秦川从老道那里要来了银钱,递给中年男子说道:“你这小本营生,哪能做亏本的买卖,诺,其他人我不管,只是我吃你的东西,便是要付你银钱。” 中年男子接过银钱,朝着秦川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小友,今天受益颇深。” 秦川也回了一礼说道:“你来生意了,那就此别过吧!” 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老道接过秦川手中的肉夹馍,啃了几口就和秦川消失在人群之中,留下店铺的老板在仔细的回味秦川所说之言。 出了店铺门口,秦川拍着肚子问着老道:“这平阳坊,当真是一步一个坑,想不到随便一间店铺,就有如此多的门道,不过我这招,使得如何?这可是先前见你对付那州门的守卫的时候,和你学的。” 老道看见秦川满脸的的得意,也是乐呵呵的说道:“不错,现在知道智取了,有几分火候。” 秦川在旁边拍着马屁:“不不不,还是你教得好。” …… 秦川与老道边瞅着路两边的商铺,瞅着新奇的玩意,秦川总要进店铺看下,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秦川却再也未受骗。 这时候路越走越深,前面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不少的人驻足围在一起,似乎是在讨价还价。 秦川问着:“这前面是何处,竟然有如此热闹。” 老道指着一处高楼说道:“那便是青州城的白鹿书院,一些文人墨客便是在此谈诗吟对,这门外之地,便是一些落榜秀才谋生之处,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平阳坊。” 第三十八章 白鹿书院 秦川盯着白鹿书院,嘴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见这白鹿书院确实不一般,在低矮的平阳坊这一片院落之中实显突兀,门牌之上雕梁画栋,气派非凡,那白鹿书院的牌匾,也是用纯金打造,但是让人不觉得庸俗。在大门紧闭的后面,矗立着几栋高楼,从上面可直接俯视整个平阳坊,想必白鹿书院建造之初,就预料到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无论周边如何扩建,这白鹿书院总是处于平阳坊的中心位置。 只是白鹿书院每到昼夜交替之后便会关门,里面的读书人只能从偏门出来,特别是今夜是青州城的夜市,白鹿书院闭院一日,给天天来此的读书人一些空余时间置办物品,同时留出一片空地让众人在此营生。 听闻不少读书人说起,这白鹿书院出过不少治国之才,高居庙堂之上,只是近十年来,白鹿书院默默无声,在都城人看来,似乎已经是销声匿迹了。 秦川看了白鹿书院许久,口中也是称赞道:“好位置!好气派!” 老道问着:“那你可看出来了什么门道?” 秦川摸着头说道:“觉得位置就是好,但是让我说嘛……我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道见此,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说不出来什么道道,那便算了,若是一个月之后,你还是不知晓,咱们也别游历武道江湖了,趁着大雪还未封山,赶紧打道回道观,我把红白喜事的乐谱给你,你就靠着这个养活自己吧,其他的事情,也不用知晓了,免得浪费时间。” 秦川听闻老道说得如此严重,赶紧问道:“老道,你可别吓我啊,我这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有啥不同。无非是这白鹿书院门头气派一些,比别处高一些而已。” 老道此刻并不摆着脸色,将腰间的酒囊递给秦川说道:“嘿嘿,到时候,那就看你小子的领悟能力了,否则祖师爷都帮不了你。” 这时候旁边传出来讨价还价之声:“就这拓本,你要我二十两,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秦川与老道上前凑着热闹,透过人群的缝隙,见到一个穿着破旧布衣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左右,此刻正在和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穿着蓝色华服的男子讨价还价,两人都争得面红耳赤。 秦川看了许久才看清楚,这少年售卖的正是明历旧年的书法大家张公的行楷拓本,上面落款足以证明书迹的真伪,从拓本的内容来说,好像是纪念圣祖开朝之事,里面有不少的功勋臣子。据说当时是镌刻在石碑之上,立于文庙之前,只是不知为何,这个碑文后被摧毁,张公从此罢笔,世间所存的皆是拓本。 但是这拓本也有贵重之分,这穿着破旧布衣的少年所售卖的,便是当年所毁石碑之前的拓本,字迹清晰,存世量极少,如此看来,所卖二十两,对于读书人来说,并不是漫天要价,毕竟在都城大考之时,若是能有一手漂亮的行楷,必定被主考官青睐有加,那么面圣的机会也就更大。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世间的所谓武道修行者,求得天材地宝,神丹妙药,哪有这名家字画,古玩拓本来得珍贵。 但是这拓本也只有在懂行的人眼中,才能知晓其珍贵,眼前这穿着蓝色华服的男子,显然是认为这拓本,并不值二十两银钱,所以只愿意出价一半。 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此刻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位大爷,您要是真觉得这拓本是别人模仿张公的字迹,那你不买便是,自然有识货之人。” 这位穿着蓝色华服的男子说道:“先前我在你这里买过名家字画,回去之后经人鉴定,一大半都是你仿的,因此你说这是张公拓本,我本身是不信,只是我不愿意错过张公的拓本,因此我出价十两,我若再次眼拙,绝不怪罪于你。” 听闻这位男子所言,旁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相互都要提防一点这少年,免得被骗了。 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此刻正在苦笑不已:“这位爷,我今日在此,是我在平阳坊第一次摆摊,何谈在我这里买过名家字画?况且你如何证明,那些名家字画,孤本拓本不是在别处购得呢?” 这位蓝色华服的男子背着身子说道:“我刘某人在这青州城可是有些名气的,必然不会与你一个少年过不去。” 秦川看着这蓝色华服的男子身影有些熟悉,猛然想起这便是日落之时,与州门的守卫打个招呼就进来的刘掌柜,但是听闻他与这少年的交谈,秦川认定这刘掌柜是在欺骗众人,想要用极低的价格买来张公的拓本。 “无商不奸。”秦川在心里默默骂道,显然秦川也看出来这拓本上的字迹,笔锋劲道,撇捺勾连,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位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见旁边的人越聚越多,听着他们在默默交谈,便是知晓他们已经不相信这拓本为真迹了,心中暗自叹息,看来今夜是卖不出去了,既然如此,卖出一本是一本吧,好过全部砸在手里,毕竟在这平阳坊,没有银钱寸步难行。 想到如此,那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对刘掌柜说道:“得得得,真是怕了你了,十两银钱便是十两银钱。” 刘掌柜见此,赶紧从怀中摸出十两银钱丢给少年,拿着拓本准备转身就走,看着拓本旁边还有一个青釉的小茶杯,上面有着冰裂纹,于是刘掌柜说道:“这小把件许久都没有人来问,想必也是你仿造的吧,不如送我如何?买一个拓本,送一个茶杯,想必你还是赚了。” 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见此,心疼不已的说道:“不行,这青色釉是哥窑所造,可不能随便送人。” 旁边的人听此,也是大笑不已。 这哥窑的冰裂纹是前朝之前的手艺,早就已经失传,据说世上仅存的几件,都在圣上的寝宫里面,这少年竟然说这是哥窑青釉杯,看来刘掌柜所说不假,这地摊的大部分售卖之物都是假货,需要小心提防。 这时候旁边的摆摊读书人也在嘲笑着:“关朗,你又在撒谎,哈哈!” 原来这摆摊的少年名唤做关朗,此时左手拿着书籍并不答话。看来这关朗也是读书之人,只是在此处售卖些名人字画,古玩等物,想必是为进都城筹得路费吧。 刘掌柜听说是哥窑的冰裂纹,拿着拓本就走了,显然他也觉得这是仿造之物,不要也罢。 旁边围观的众人见刘掌柜转身就走,随手看着少年摊上之物,见没有特别之处,于是一哄而去,到了其他读书人的摊上,只留下老道与秦川二人。 秦川看着角落有一本字帖,压着摊主摆摊的布,上面还盖着一块砖头,看来这本字帖躺在此处许久却无人问津。秦川在上前瞅了一眼,看到上面未有任何的封面,甚至首页还有不少污渍,于是开口问道:“这本字帖,售价几何?” 关朗瞥了一眼秦川,见其穿着道袍,丝毫不想搭理他,于是继续看着书籍,头也不回的答道:“前几日我从一个叫花子那里收回来,据说是他在一个破旧的寺庙之中发现的,这本字帖,我也找了许久,但是不知道是谁的,既然看你喜欢得紧,卖你十两银钱吧。只不过这草书,这隆国人可不喜欢,你若是进城赶考,学这字迹可不行。” 原来这本字帖上,便是狂草字迹,看这模样似乎是真迹,而非拓本。 狂草字迹,如疾风骤雨,如冬日暖阳,往往能懂着甚少,又因为笔画潦草,同字难同形,很难雕刻在碑文之上,有不少狂草字迹书写得当真是赏心悦目,但是刻碑而出,往往少了几分神韵。在读书人看来,这不能入碑的字迹,便是不入流的字迹,不学也罢。况且隆国文学之风,只推崇行楷之书,因此这狂草字迹,已经渐渐被人遗忘。 但是秦川看着,却对此字帖十分感兴趣,看着字里行间,仿佛有东西在游动。但是开价十两银钱,秦川难以接受,这若是买新碾的小米,都够老道与秦川吃两个月了。 老道站在旁边,见秦川喜欢得紧,于是开口问道:“这字帖可是喜欢?喜欢就去问下价格,合适就买。” 秦川点了点头:“喜欢是喜欢,但是这不知名的字帖,竟然和张公的拓本一个价格,这实在不可理喻。”说罢秦川准备转身就走。 关朗见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户,见到秦川转身就走,赶忙放下书籍说道:“看你也是读书人,都说视钱财如粪土,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计较,哎,怕了你,卖你八两银钱吧。” 秦川停住了脚步说道:“我可是归道之人,并非进城赶考的读书人,这字帖我喜欢得紧,因此问下价格,你这字帖瞅着样子,只是作为压着摊布而已,至于价值几何,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倒是你啊,作为读书人,若真是视钱财如粪土,那五两粪土如何?” 关朗认真的看了一眼秦川,满脸的稚气,但是又有一丝坚毅在脸上,于是开口说道:“你这小道童,花花肠子但是不少。哎,我们读书人,见的便是眼缘,什么钱不钱的无所谓,见你如此喜欢,那卖于你便是,七两银钱,不能还价了。” 秦川伸出手掌,仍旧坚持:“五两不行,那就四两。” 关朗听闻,立刻握住秦川的手说道:“这咋越来越少呢?五两就五两,成交!大家都是读书人,意气相投,本来我是绝不讨价还价,只是为这字帖找到中意之人,这实属难得。咱们可先说好,买定离手,不许后悔。” 秦川侧身掏出自己私藏多年的银钱,依依不舍的递给了关朗,顺便瞅了老道一眼。见老道此刻是盯着白鹿书院,赶紧从关朗手中接过字帖。 关朗见此,满怀大笑的说道:“恭喜小道友,喜得名家字帖。” 秦川不解的问道:“那你可知这名家是谁?不然何出此言。” 关朗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字帖自从拿回来,我简单的翻开了几页,这草书学得人少,举世又不推崇,我勉强猜着几个字,但是大部分不认得,但是从这笔锋劲道,我便知晓这字帖必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秦川见此,对着关朗行了一礼说道:“我若是真在这字帖上面有所领悟,那我一定当面道谢。” 关朗赶忙拿起书本遮住了面庞,说道:“没事,没事,这字帖有缘人得之。”关朗可不想再见秦川,这字帖好不容易出手,坑了秦川五两银钱,若是被老道反应过来,肯定是卖不出去了。 老道此刻回过身来,见秦川还在摊上,于是转过身来问道:“兔崽子,怎么样,这字帖可买了?若是价格太贵,你和小哥说道说道,寻得一个合适的价格即可。” 秦川乐呵呵的说道:“这字帖不贵,比那肉夹馍贵不了多少。” 关朗听此,摸着布袋里面的银钱不由得暗自后悔,这五两银钱的肉夹馍,该是何等奢侈啊。想不到这小道童背着铁锅和布袋,又穿着不合身的道袍,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还还是富贵之人,想必是世家大族的修行弟子,身上肯定有不少黄白之物,早知道开口多要一点就好了。想到此处,关朗懊悔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秦川听到声音,开口称赞:“小哥当真是读书之人,看到精彩之处,手舞足蹈,这点我比不上你。” 秦川一脸的认真,听不出来任何的违心之话。 关朗听此,并不回答,而是把头埋在书本的后面,哭笑不得。 老道见秦川拿着字帖,看了一眼天色说道:“你看着地摊之上,可还有你想要之物,不然我们就近找个地方歇息吧。” 秦川回答道:“今日赶路,逛了不少地方,在这平阳坊的小哥手中买得中意之物,那么今日就此打住,否则咱们真是身无分文了。” 老道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有些倦意,这平阳坊其他之处,我们得闲之时再来逛逛,说不定还能寻到喜爱之物呢。” 秦川把字帖装进布袋,问着关朗:“嘿嘿,小哥,这平阳坊附近,哪有落脚之处,我们借宿一晚,不必奢华。” 关朗放下书本问道:“你们要什么价位的住宿之地?” 老道回答说:“就是普通的读书人落脚的地方就可以。劳烦这位小友了。” 关朗听此,心中暗自想到:“这小道童身上肯定还有不少银钱,若是能够套个近乎,这摊上的东西还能再卖出几件。” 于是关朗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正好我今夜无事,看这天色不早,我也准备收摊回家。这平阳坊有一处地方,是贫苦的读书人住宿之地,我也住在里面,走吧,我带你们去。” 老道和秦川听此,等着关朗收拾好摊物,就跟着他一起往平阳坊的东边走去。 第三十九章 佛门印记 三人一行沿着平阳坊的街道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又穿过几个小巷子,来到一处低矮的门前,上面的灯笼上写着几个大字:同福客栈。 关朗在旁边解释道:“这同福客栈,便是平阳坊的落魄书生聚集之地,到青州城各处相当方便,甚至一些贩夫走卒也来此打尖休息,因此此处房租便宜,有不少人住了数年之久。” 秦川见着门头斑驳,昏黄的火光映着灯笼,想着此处房钱必然不会太贵,于是回头问着老道:“咱们今夜先在此休息一夜,若是觉得合适再说,可不能让人坑了。” 老道点了点头,起步往前走去。 秦川问着关朗:“敢问小哥尊姓大名?先前便宜卖我字帖,如今又带我们来此,实在是感谢之至。” 听到秦川谈起字帖,关朗赶紧岔开话题,生怕老道知道价格:“客气了,我叫关朗,关中之地,星辰明朗。” 秦川见此,对着关朗说道:“好,记住了,关小哥。”说罢跟着老道朝前走去。 在同福客栈的内堂,有一个头发散乱的老者打着瞌睡,见到有脚步声音响起便醒了过来,瞅见来人是关朗,并且带着二人走了过来,于是开口说道:“呦呵,这不是关爷吗,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早,这个月的房租钱可准备好了?若是没有,只能明天早上拿着你的行李滚蛋。” 关朗赶紧上前说道:“吴掌柜,好记性,这么多租客您都记得我,这不今天得了银钱,就赶紧过来孝敬你。”说罢从布袋中掏出银钱,递了上去。 吴掌柜点燃旱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弄得整个同福客栈的内堂都是烟雾云绕,见到银钱,露出满嘴的黄牙:“你欠的房钱最久,想忘记都难。想不到还真有人买你地摊上的东西,你怕不是狠狠赚了一笔吧。你们这房钱交得勤一点,我就能多活几个月,诺,他们两个是干嘛?”吴掌柜看见关朗后面还站着两个人,似乎为云游四方的道士。 关朗开口说道:“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想要寻一处落脚之地,思前想后,就吴掌柜您这里只合适不过了。” 吴掌柜眯着眼睛问道:“两位住几天啊?住得越久越便宜。” 秦川答道:“掌柜的,先住今天一晚,若是明日还在青州城之时再说。” 吴掌柜又问道:“天、地、玄、黄,住哪个?” 秦川心里暗自发笑,就这破旧的客栈,竟然也和那武道江湖一般分档次,于是开口问道:“这天、地、玄、黄有何区别。” 此刻关朗在旁边答道:“依我看啊,这天字间和地字间,你们就别住了,别人都是一家子呆在一起,房间太大,你们住着也是浪费。那黄字间是贩夫走卒,江湖郎中所住,里面一个大通铺,人多嘴杂还不安全,不如和我一样,住个玄字间的。就这一晚而已,要不了几个银钱。” 秦川听闻,看着老道一眼,见老道没有反对,于是开口问道:“掌柜的,这玄字间,一晚多少钱?” 吴掌柜耷拉着眼皮说道:“二百钱。” 秦川想着之前差点上当受骗的肉夹馍店铺,心中还有余悸的问道:“这二百钱是一个时辰,还是半天时间。” 吴掌柜把旱烟清理干净,又重新点燃说道:“我这同福客栈,童叟无欺,这二百钱睡到明日此时。” 秦川听此掏出银钱给了吴掌柜,然后看了老道一眼说道:“走吧,老道,咱们今晚有地方睡了。” 老道上前接过吴掌柜的木质号牌,看了一眼说道:“多谢掌柜的,容我们借一晚。” 吴掌柜仍旧耷拉着眼皮回了一声:“若是这小道童觉得身体冷了,我这里有些药可以缓一缓。” 老道头也不回的说道:“多谢好意,希望用不着。”说罢朝着玄字号的房间走去。 关朗在后面问道:“两位道友,你们可是和吴掌柜相识,不然这吴掌柜出名的臭脾气,竟然还主动关心你们。” 秦川回答道:“我们哪认识吴掌柜,不然就不会给房钱了。” 关朗想着秦川身上还有不少银钱,此刻为了拉近关系,于是开口说道:“看你们劳累了一晚,今夜必然是还未吃饭,走吧,我们去后边打个边炉,吃饱再睡。” 老道听闻有吃的,于是还未等秦川回答,满口应承道:“好好好,此刻我肚中无物,确实是睡不着。” 秦川白了老道一眼,却也无可奈何,确实是肉夹馍不顶饱,自己的肚子也在呱呱叫。 三人来到同福客栈的后厨,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坐着吃饭,瞧这穿着打扮,不少都是读书之人。见老道与秦川穿着道袍进来,这些读书人也只是瞅了一眼就继续吃饭,毕竟这同福客栈人多口杂,来几个道门中人也并不为奇。 关朗对着一位体态臃肿的妇人说道:“牛大嫂,三个人,打边炉。” 这位叫牛大嫂的妇人回头一看,见着是关朗,没好气的回答:“今夜可不能赊账了。” 关朗在老道与秦川二人眼前不由得底气十足的说道:“我关朗岂是赊账之人,喏,新账旧账一起算,少不了你的。” 关朗说罢,拿出手中的银钱晃了一眼,牛大嫂见此喜笑颜开的说道:“快找个地方坐吧。菜马上来。” 这打边炉,是青州城上至权贵,下至穷苦人家都喜爱的美食,讲究的是在滚烫的汤底之中涮煮美食,特别是秋冬之际,这打边炉更是适合暖身子,驱寒意。 三人坐在旁边,这时候旁边有一位白衣读书人说道:“你说这庙堂之上都为何人,我如此妙手而成的文章,他们竟然看不上,简直就是一群酒囊饭袋。” 这时另外一位青衣读书人搭过话:“嘘,声音小一点,现在谁人不知这庙堂之上,由世家大族把控着,寻常人等想进入庙堂之中,可是比登天还难。” 方才那白衣读书人继续说道:“我若是武道修行中人,一定要去都城,把那些尸位素餐之人杀个精光。” 青衣读书人看了周围一眼低声说道:“我先前听说书的先生谈起,说这都城错综复杂,戒备森严,不少外邦人在此闹事更是无功而返,不过之前有一人,不知为何事杀进了都城,惹得都城的守城人出手,却还是压制不住,最后是太虚宫的陈真人出手相助,才重伤此人。” 白衣读书人听此,却是无限向往:“此人当真是如此厉害,竟然能在都城搅起腥风血雨,还能全身而退,这武道修为恐怕高深莫测啊。” 武道江湖虽然与读书人所求的功名之路并不相通,不过一些武道江湖的奇人异事也经常传了过来。 青衣男子喝了一口酒说道:“那当时说书的先生神采飞扬,说此人有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举世气魄,只不过后来此人到了何处,便是无人可知。不过据说此人是一位剑师。” 秦川听到此处,看了老道一眼,此刻老道正喝了一口热水,双手插在袖口,因为天冷的缘故,身体缩在一起,哪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模样。秦川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老道也是背着剑匣,但是明显他是一个符篆师,看来有着举世气魄的武道江湖强者,肯定不是他。不过想想也对,连符篆都能掏错的人,怎么能一人杀进都城,找人寻仇呢。 就在秦川发呆之时,牛大嫂将打边炉端了上来,一个铜炭制成的火锅底部装满了木炭,托盘里面装着小盘牛肉、豆腐、蔬菜、面条等物,还有三小碗蘸料。 老道在旁边夸赞道:“想不到这深夜的平阳坊,还有打边炉可吃,实在是人生一大美事。” 牛大嫂听闻,却是并不领情:“好不好吃,都要付钱。关朗,你若是这次还不付钱,那你下次可别想入住同福客栈。” 听到这后厨还能赊账,先前那白衣读书人问道:“牛大嫂,你先前可是说过,你这后厨从不赊账,为何这小哥就可以呢?” 牛大嫂性情豪放,此刻扯着嗓门回答:“你们若是像关朗一样不要脸,宁可毁了读书人的名声也不给钱,那么你们也可以赊账。” 白衣读书人羞红了脸,低头吃饭默不作声。 而关朗此刻却犹如无事之人,往那铜炭火锅里面加着豆腐,还唤老道与秦川赶紧吃。 秦川见此也不客气,夹了一块豆腐,刚刚入口十分滚烫,但是滋味鲜美,烫得秦川不停的哈着白气,但是手中的筷子还是不停的夹着。 老道在旁边骂着:“兔崽子慢点,没有人和你抢。”说罢将刚出锅的牛肉就着蘸料入口,心满意足的又让牛大嫂拿了一壶烈酒过来。 关朗将三人的酒杯倒满,拿起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辣得张嘴伸出舌头不说话,歇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两位道长,可是从外地游历而来。我先前见你们对平阳坊不甚熟悉,想着必是从别处而来。” 秦川满嘴塞着菜,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是青州城人氏,只是道观在荒野之中,平时除了进城赶集来到青州城,不过都是当日去当时回,毕竟这青州城物价昂贵,若是长期在此,我们可负担不起。” 关朗听此,嘴中也开始不辣了,不过心却凉了一大截,如此听来,这两位是山野道观的散道,而并非大家宗派或者世家大族。但是关朗想着秦川戒备自己,因此在谎称自己是荒野道观,于是关朗依旧不死心的问道:“我对这青州城的道观还算了解,敢问道长是哪个道观的。” 关朗想得很清楚,若是外地之人,想必不会对青州城的道观如此熟悉。 秦川挠了下头,若有所思的回答:“我们道观,就我和老道两个人,这道观的名字也没有。就是从关山口进入,往里走几十里便是。” 关山口?关朗一听,心里真的一凉,看来秦川所言不假,这关山口是青州城的荒野之处,人烟稀少,没有豪门大户在那里居住。只是自己今夜如此舍得下本钱,想不到请的却是两个贫苦的道门中人。 关朗想了下,自嘲的想道,这今夜卖了秦川一本无人问津的字帖,也算是占了他们一个大便宜,因此请他们吃一顿打边炉也不亏。 秦川见着关朗在发呆,敬了一杯酒说道:“关小哥,你在这青州城做甚?可是准备参加都城大考。” 关朗又饮尽一杯酒,怅然若失的说道:“我父亲与母亲,是青州城人氏。在我记事之时,我父亲就去都城赶考,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是考中了功名,在都城那边娶妻生子,因此也不管我们。我母亲守了十几年活寡,最终在前几年郁郁而终,迫于生计,我变卖家产在平阳坊摆摊做些小营生赚些银钱。而那牛大嫂便是我之前的邻居,自幼看着我长大,因此我才能厚着脸皮赊账。” 秦川听此,继续问道:“那你下一步有和打算,可是准备继续在平阳坊摆摊?” 关朗下了一些牛肉,夹着一口滚烫白菜低声说道:“没什么打算,因为我生父的原因,因此我自幼看不起那些读书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说着庙堂种种坏话,最终也还是往庙堂里面挤,时过境迁,变成当初的自己所讨厌的人而不自知。只不过我还是想去都城一趟,一是看看能不能博取功名;二是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负心汉。” 秦川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还是往都城一趟比较好,只是此去都城数千里,要花费不少银钱,你可准备好了。” 关朗叹了一口气说道:“什么时候凑齐了,什么时候出发吧。” 秦川听此莫不做声,约莫实在是无能为力。 三人继续吃着锅里的菜品,又把重新叫的一壶酒饮完之后,关朗准备掏出银钱结账走人,牛大嫂头也不回的说道:“见你今日如此窘迫,下次来一并给吧。” 关朗笑嘻嘻的谢过牛大嫂,和老道与秦川分别说道:“两位,今夜相谈甚欢,只不过有些许酒意,就不陪你们唠嗑了。沿着门廊右转便是你们的房间。” 老道与秦川行了一礼,与关朗告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见这玄字号的房间陈设简单,屋子里面有两张榆木大床,旁边放着一个书桌,上面摆着一个烛台,在靠窗之处放着一个卧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不过好在房间干净,对于老道与秦川所说,已经是足够了。 秦川简单的洗过之后,点燃烛台,看着从关朗那里买来的字帖,只见笔锋流转,撇捺勾连,更是看不懂落款为何人。 老道在旁边哼着小调,却是好不得意。 秦川开口问道:“老道,这草书和你的鬼画符一样,你可能看懂这上面的文字。” 老道打了个哈欠说道:“一个佛门中的高人,写得一手好草书。你若是认真看,说不定能品出一些禅意。” 第四十章 以笔入圣 “禅意?这是一本佛门秘籍吗?”秦川听到老道说这本字帖中有禅意,有些许的诧异。 “不错,其中有禅意,欲辨已忘言。兔崽子,你认真看下字帖。”老道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 秦川捧起这本泛黄的字帖,但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先前那关小哥说过这本字帖是从一个破旧的寺庙之中捡回来,但是你不能光凭一家之言就断定,这本字帖出自佛家之手。” 老道从床上起身,倒了一杯茶端到秦川面前:“你看着落款,虽然说草书笔迹难辩,但是依稀可认得出,这是怀真和尚所写。” 秦川盯着这字帖的落款之处,似乎认出这落款真是怀真和尚四字,不由得赞叹说道:“我就说嘛,天下这认不得的字,如同你符篆上面的符文,殊途同归,到底是一家。” 老道指着这落款说道:“你先前说我那符篆和草书一般难以认识,其实你说对了一半,我这符篆是借用外在的天地灵气达到御敌目的,让人心生恐惧;而这文字表达的是内在的感情,看到之人或手舞足蹈,或摇头叹息,这两者一内一外,其实也算道法同源。” 秦川端着字帖,若有所思的答到:“怪不得有人说,这读书人杀起人来,可不比武道强者差,动动嘴皮了,就能调拨两国的关系,引发争端。” 老道似乎在回忆往事的说道:“数百年前,诸侯并立,百家争鸣。那墨家擅长制造攻城掠地的武器,法家以严苛律文治国,纵横家以口舌之利摆弄权术,读书人更是推崇儒家,这般盛景,可谓是千年一遇。” 秦川先前也听别人谈起过,想不到真有诸子百家的存在,但是为何今日却消失殆尽。于是开口问着老道:“这诸子百家如此盛况,为何今日却只剩寥寥数家了。” 老道皱着眉头说道:“一个叫黄横的读书人,见这世间太平已久,游说几个强国吞并诸侯,又调拨诸子百家排除异己,因此最后爆发了旧历年间的国战,前前后后打了两百年,小的诸侯国被灭,不少武道修行者也战死沙场,诸子百家也因为依附的小国被灭而传承断代,因此你见到的,就只有我们隆国等几个大国还有些许传承。” 秦川依旧不解的问道:“那着怀真和尚,又与这诸子百家有何关系?” 老道听此,乐呵呵的说着:“当然有关系,这本字帖之上记录的,便是数百年前诸子百家的盛况。” 秦川认真的看着字帖,但是这笔迹实在是过于潦草而难以辨认:“那这怀真和尚又是如何知道这诸子百家的?莫不是诌的吧?” 老道回答道:“这怀真和尚,本是南阳小国的皇室,后来不知为何离家出走,削发为僧,日日在寺庙中修行,后来钟爱书法,种了几亩芭蕉叶来练习,然而其过于勤奋,这芭蕉林总是光秃秃的,这草书才能达到如此地步。怀真和尚在寺庙中呆着,见世间战火连天,不似当年的盛况,心中郁结十年,悲愤写了这《太平稿》,后坠崖而死,被当时的人称为草书圣人。你看这约莫数万字,不见任何的涂改,可见其功力。” 秦川不解的问道:“那他为何要坠崖而死?在寺庙中远离尘世,活着不挺好的吗?” “当时怀真和尚武道修为深厚,过了佛家所说的成住坏空中的空劫,就差一步就能凝结金身,但是此刻各国混战,不少平民惨死其中,怀真和尚以一己之力护得寺庙方圆百里平安,但难以阻止各国争斗厮杀而心中愧疚不已,因而写下这《太平稿》后便坠崖而死。” 秦川看着老道,仍旧是不可相信的问道:“原来怀真和尚如此的慈悲为怀,而且又有如此深厚的武道修为。老道,你怕不是在忽悠我吧,这一个绝世武道强者,他的字帖怎么会让我得到?” 老道摸着胡子笑道:“你说错了,这其实不是字帖,这是真迹。我先前跟随祖师爷修行,与这怀真和尚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听说他写下了这《太平稿》而心生向往,但是寻找许久还未找到,佛门讲究结善缘,于此看来,你与怀真和尚还是有因果善缘。世间推崇行楷,必不会执着草书,辛苦许久,想不到真让你小子碰见了,节省了我不少功夫。” 秦川此刻信了几分,但还是有很多不解:“那我要这《太平稿》有何用,我就算练得一手的好草书,也只能是孤芳自赏而已,别人又看不懂。况且我就算参加都城大考,那主考官欣赏不来,那我也只是个过客啊。” 老道满脸严峻的说道:“兔崽子,目光短浅,这怀真和尚亲手书写的墨宝,岂能是凡物?你若是能够读懂这《太平稿》中的禅意,便是能够缓解你体内的顽疾,甚至能够帮你凝结出丹海、空山,迈入武道江湖。” 秦川的顽疾,便是缺乏丹海、空山二处,但是灵气不知为何,又不受控制的灌注身体里面,储藏于五脏六腑之中。对于凡人来说,若是没有丹海、空山二处而又有灵气经过身体,无疑是无数把利剑插入身体,不少人还未活过三岁就会夭折,好在秦川命大,幼年之时好几次疼晕了过去,但是最终活了过来。 后来老道不知从何处得知烈酒可以缓解顽疾,因而秦川自幼喝酒,现如今酒量惊人。不过说来奇怪,自从喝了烈酒,又配合上道门的《菩提心经》,每隔一段时间泡在青灰缸之中,这灵气入体的疼痛,是再也没有出现,但是老道却说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若是真想消除顽疾,还要另想他法,想不到如今这《太平稿》竟然能消除顽疾,凝结出丹海、空山。 秦川听闻真有可能迈入武道江湖,不由得欣喜的问道:“那我如何才能凝结出丹海、空山二处。” 老道此刻倦意袭来,打着一个哈欠说道:“以形观字,以字知意、以意通神,等你真正懂了这怀真和尚的禅意,其他都是水到渠成。这怀真和尚用草书所写的《太平稿》本就晦涩难懂,你慢慢来,急不得。若是暂时只识得一两个字也不要紧,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不过,等你真正懂了《太平稿》的意味,你便有了怀真和尚的几分韵道,到时候我再把祖师爷传下来的好东西拿出来,你凝结丹海、空山二处的把握,可是足足有一成。到时候你若是想学符篆之术,那我传给你便是,别的不敢说,你在武道江湖自保之力算是有了。” 凝结丹海、空山的把握足足有一成,这几个字老道说得很重,仿佛能够达到一成的把握,已经是相当了不起。 秦川叹了口气说道:“那剩下的九成呢,又是什么后果。” 老道朝着床那边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剩下的九成,那便是下辈子好好投胎,生得天赋异禀,直接迈入武道江湖。” 未过片刻,老道呼噜之声在玄字号的房间响起,只留下秦川一人独自坐在桌子前面发呆。 夜色越来越重,已经听不到其他人走动的声音,不远处的婴儿停止了啼哭进入到梦乡,但是秦川此刻思绪万千,实在是睡不着。 若是真如老道所说,那九成的概率是死翘翘,那自己是否真值得一试? 若是在这武道江湖苟且偷生,不管世事变迁,靠着红白喜事吹奏曲子也能赚得一些银钱了此残生,是否也是不错的选择? 秦川看着窗外的星星,不知道怎么办,只有这怀真和尚的字迹躺在桌子上。 曾几何时,秦川也羡慕那些武道江湖的强者,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哪像穷苦百姓,见到武道修行者只敢匍匐于地,不敢声张,但是现如今有此机会,却是冒着生命危险求来,这该做何抉择。况且秦川了解老道,说的是一成把握,便是一成把握,不会再多一分。 这时候秦川想起年幼之时,被老道救起的那天,周围躺着满身是血的人,不到片刻全部一动不动,已经撒手而去。但是老道从不谈起自己的身世,只说是捡来的,真以为秦川什么都不记得,哎,这老道连撒谎都不会,如此看来,这身世之谜,只能自己一探究竟了。 对了,还有马踏岭的道观,秦川想起来道观被那个都城的打更人劈了一半,害得他每次都提心吊胆的爬着藤蔓天梯,这个仇也要报了,若是没有武道修为,怕是走不到都城就被强盗悍匪夺取了性命。 况且苟且性命于乱世,虽然保得一生的周全,但是按照秦川的性格,恐怕到年老之时也会懊悔不已,恨年轻之时未能探明真相,带着不甘郁郁而终,与其这样了此残生,还不如殊死一搏。 凭什么我没有丹海、空山就不能迈入武道江湖之路? 凭什么我见着武道修行者就得拔腿就跑,就不能抬头平视? 凭什么我一生就得碌碌无为,靠着红白喜事赚得碎银却受尽世人白眼? 秦川越想越气,不由得想着武道江湖流传的那首诗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神佛难挡青云志,开得万世存功名。想到此,秦川心中不由得豪迈万丈,心中暗自决定,虽然是九死一生,但是还敢一试。 朝闻道,夕可死矣! 秦川心中打定主意,今夜定要将《太平稿》瞅出些名堂出来,可不能让老道看不起自己,若是自己真的迈入到武道江湖,到时候带着老道一起,找那个都城的打更人算账,若是有些闲钱,便去山川湖海游历,得到时令时节,带着新酿的桂花酒,去吃那湖州的青蟹。 看着窗边的烛光随着微风吹来摇曳不定,秦川拿着剪刀将蜡烛剪出新线,顷刻间火光更甚,秦川端坐在桌子前面,将烛台移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看着泛黄的《太平稿》第一页,然而还是如先前那般,怀真和尚的笔迹十分潦草,根本难辨一二,更别谈知晓其意。 为知其意,先会其形。 秦川从行李之中拿出笔墨纸砚,倒了一杯茶水开始研磨起来,随后将徽州产的宣纸铺展开,用狼毫笔沾着新研磨的墨水准备开始临摹起来。 这草书讲究的是一字一笔,绝无多余的笔画,秦川见这怀真和尚的字迹,毫无章法,飘逸至极,其中又有一丝豪放之气。老道说的不错,这怀真和尚先前为南阳的皇室,因此这字迹之中有豪放之意,后来归身寺庙,因此这字迹又不似世间那般有所章法,虽然不懂其中意思,但是光从字形来看,怀真和尚为当之无愧的草书圣人。 只不过现在读书人推崇行楷之文,因此这世人认为张公的拓本都比任何的草书都要贵重,管你是草圣还是草包,无论当时如何有名,在如今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秦川不由得替怀真和尚可惜,身前如此造福一方,死后墨宝却被人如此遗忘,被当成压地摊之物。 夜深渐冷,秦川哈了一口热气,这同福客栈玄字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取暖之物,于是秦川蹑手蹑脚的将被褥披在身上。 思忖了片刻,还是狼毫笔放在了笔架之上摇头叹息,看了《太平稿》许久还是无法再次下笔,老道说的“以形观字”的境界,恐怕都难以达到,又何谈“以意通神”。倒不是秦川难以临摹,只是下来第一笔之后,总感觉与《太平稿》的字迹相差甚远,若是旁人瞅着肯定是两者相似,其实秦川明白,只是形似而已,其实两者天壤之别。 老道先前在平阳坊的白鹿书院说过,若是一个月之内还不明白这白鹿书院有和不同,就要打道回道观,不再去武道江湖游历,现如今这《太平稿》虽然能够有一成的把握帮助秦川凝结空山、丹海,但是耗费了几个时辰过去,秦川还是未知其意,看来这武道江湖的路,不好走啊。 秦川想着,这白鹿书院坐落在平阳坊,便是那读书人聚集之地,虽有几处楼宇气魄非凡,但是也未见其他有何不同,想必这平阳坊肯定有人知晓这白鹿书院的玄妙之处。这《太平稿》虽然字迹潦草,晦涩难懂,但是世间肯定有知晓草书之人,历经乱世总有书法大家的后人存在,说不定这平阳坊的落魄秀才里面,就有奇人能够辨认出来,与其在这边白费功夫,还不如明日花费一些时间,找到通晓草书之人,到时候花费点银钱便是。 想到于此,秦川睡意袭来,熄灭蜡烛关上窗,披着被褥合衣睡去。 …… 第四十一章 陈年旧事 寺庙的悬崖边,一位有着大肚腩的和尚,看着不远处的狼烟,本来乐呵的脸上,突然有了悲怆的色彩。突然他大喊一声:“黄横,你终其谋略,乱了这世百年,但是我愿意舍命一搏,偏要保住万世苍生。” 只见这位和尚拿出纸笔,而后大饮一口烈酒,嘴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狼毫笔不停的挥动,此刻乌云密布,山中猛兽在不安的嚎叫,山鬼啼哭不已,流动的长河在突然之间干涸,而正在赶尸的散修此刻双手捏着法诀,朝着那位和尚的位置行了一礼,无数间寺庙的撞钟声音响起,从四周传了过来。 在北郡国繁华的都城之中,有一位白衣装扮的读书人,此刻正在聚精会神的下棋,只见他一人执两手棋子,或攻或守,左右护博,自己与自己对弈,似乎乐在其中。 此刻突然天空暗了下来,无声的佛语不知在何处响起,这位读书人皱了眉头说道:“不好!我刚灭了诸子百家,赢得些许气运,想不到这个秃驴竟然想坏我大事,也罢,你既然想舍身成佛,那我便成全你,看数百年之后,这场棋是不是我赢!” 西原某处,一位惊门中的老者已经是风烛残年,满脸的褶皱,缺了一嘴的牙,此刻穿着布衣,正在堂会之上看着戏曲,眼见周围起了变化,这位惊门中人闭着眼睛窥探天机,过了许久哈哈大笑的说了一声:“胖和尚想不到真有如此魄力,也罢,我也是活腻了,助你一把又何妨,只是不能让我失望啊。”这位老者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未久之后,旁边的人发觉老者早就没有了生机。 在离大陆诸国很远的海岛之上,有一个黑色的悬棺突然打开,不知里面为何物,只看了天空一眼,棺材板又盖上,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隆国的皇宫,一位道门中人光着脚走在石板路上,看着天空突然黑了起来,这位道门中人正在不停的自言自语:“诸子已死,我门当立。” 悬崖边树木开始被吹得连根拔起,不远处已经看见雷鸣电闪。这位和尚全然不管风急雨大,四周嘈杂,洋洋洒洒数万字未曾停笔,饮尽最后一壶烈酒,这位和尚的额头出现了佛门印记,而后口中说了一声:“成住坏空,生住异灭,佛不渡我,我便渡己。”说罢在落款之处签下怀真和尚四字之后,便是转身坠崖绝不回头。 未等片刻,天空上面乌云散去,万丈佛光照耀下来,世间战火熄灭,不时有梵语传来。《太平稿》上面字迹却未被雨水打湿,字字闪着金光。 一位白衣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悬崖顶,朝着怀真和尚坠崖之处道了一声佛号,随后取走《太平稿》,走向人世间。 …… 此时的都城,那位太虚宫的陈真人已经闭关辟谷成功,来到了修行之地,身边聚集着两位长老正在聚精会神的谈着什么,正在此时突然有所感知,朝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把苏长信喊了过来:“最近西南方向,若是有所信息,立刻来报。” 苏长信听此,身体微屈的行了一礼说道:“最近徒儿正在领悟九重楼中的观海楼,正好凌霄宫的齐师兄邀我讨论功法,正好往西南方向而去,若是有消息,我亲自去一趟。” 听到苏长信亲自赶去,陈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若是那边未有确切消息的话,你去去就回,毕竟快到岁末,太虚宫杂事众多,到时候圣人又要来太虚宫的道场观摩道法,因此在那之前,可要赶回来。” “谨遵掌教所言。”苏长信向陈真人及众位长老行了一礼,就离开了修行之地。 陈真人对着诸位长老说道:“这长信,是太虚宫弟子中我最得意的一个,前些日子领悟了九重楼中的登云楼,现如今又在参透观海楼,看来我们道门中兴,还是要看他们这些年轻人,我们终究是老了。” 旁边的一位黑衣长老说道:“师兄谦虚了,这太虚宫是在你的手中才被世人知晓,因此你才是功不可没啊。” “是啊,师兄。”旁边另外一位蓝衣长老应和着:“您如今闭关而出,想必不久就能勘透第九楼,到时候走过生死关,离道家的那道门,可就一步之遥了。” 陈真人满脸红润,丝毫看不出来,其是百岁寿元之人,见着两位长老奉承着自己,陈真人却是满脸严峻的说道“尤师弟、许师弟,你们抬举我了,这太虚宫自开宗立派以来,除了那祖师爷走进那道门,历代掌教知其门而不得,我这般武道修为,哪能赶得上他们呢。当年祖师爷舍弃自己,才为隆国换得百年安宁,现如今周围的数国蠢蠢欲动,大有联合之势,我听常常走动的黄门郎说,圣人近些日为国事操劳,常常夜不能寐,因此我们要帮圣人解愁,才能让太虚宫在都城之中立得更稳。” 太虚宫历任掌教,都是叱咤一方的江湖巨擘,跟随隆国的圣人开疆拓土,立下功劳,才能获得恩准设观传道,历经数百年经营,才为太虚宫赢得如今的盛名,因此两位长老深知陈真人之意,于是开口说道:“一切听从师兄安排。” 陈真人看了西南方向说道:“当年那个读书人乱了世间各国,灭了诸子百家,我刚刚心有感应,那传说之人,似乎已经苏醒。” 黑衣长老听此,神色紧张的问道:“那西南方向,蛮荒之地众多,那传说是否为真?” 陈真人摇了摇头说道:“尤师弟,百年为一劫,千年一轮回。我们不得不防。因此我感知西南方向有事情,便是想着若是传说当真,那应该就是此人苏醒。只是此等敏感时间,我们不便离开都城,否则就是坏了宗派与庙堂的规矩,就想着让长信得空去一趟,毕竟在那个守城的打更人眼里,长信还达不到他正眼的地步,如此看来,由他代替我们解决此事,别无他法。况且如果我们摸不到那扇门,便是大限将至,到时候只能由他们这一辈解决了。” 蓝衣长老听此,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传说当真,那长信一人前去可能解决?” 陈真人说道:“许师弟放心,就算那传说当真,算着年头,那人也只是刚刚苏醒,能记起什么还未知呢。听说他当年斩断气运,现如今也是蛰伏而已,又如何能斗过道门百年一遇的修行天才,毕竟苏长信的修行根骨,你们可是看见过,最适合修行我道门的无上法诀。若是能够得到那人的气运,我太虚宫,真可以成为执武道江湖牛耳者,受信众的不灭香火。” 尤长老及许长老行了一礼:“还望师兄早日实现道门中兴!” 陈真人摆了摆手说道:“今日已晚,你们早些休息吧。” 两位长老行了一礼退后,陈真人还在望着西南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 秦川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位胖和尚站在悬崖顶上写着《太平稿》,出笔行云流水,未见任何的停顿,或是觉得距离太远,秦川想要再进一步看清胖和尚的样子,于是举起双脚往前再踏一步,却突然从床上掉了下来,疼痛感传遍全身。 秦川咧着牙骂了一声:“这是啥梦,还让自己摔了下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老道已经醒来,在旁边泡了一杯茶,乐呵呵的看着秦川。 原来老道早就醒了,见着秦川太累,就没有叫醒他,而是从后厨拿了一些茶叶过来,泡了一杯茶等着秦川。 “老道,怎么醒的这么早?”秦川看着天色说道,只见外面漆黑一片,似乎天色未亮,实在不明白为何老道这么早就醒了。 老道抿了一口茶说道:“你听听这门廊周边的声音。” 秦川定着听了一会,确实听见门廊外有不少人在走动,似乎很嘈杂,秦川不解的问道:“今日可是青州城的什么日子?这天还未亮,为何众人都起这么早?” 老道白了秦川一眼说道:“天未亮?兔崽子,你好好看看,这是阴天!马上一场秋雨之后,就算是入冬了。众人都开始忙活了起来,就你还在呼呼大睡。” 秦川听此,赶忙起身的笑道:“都怪你,大清早的不喝酒,喝什么茶?若是闻到酒味,我必然起得更早。走吧,咱们借着厨房生火,煮一点小米粥。到时候去白鹿书院转转。” 老道听到白鹿书院几字,以为秦川已经找到了白鹿书院有何不同,于是开口笑道:“想不到你兔崽子领悟之强,实属罕见,看来是我走了眼。说吧,这白鹿书院的门道,我看你知晓几分?” 秦川刚刚睡醒,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白鹿书院的门道?我昨日练这《太平稿》,临摹几次,但还是不知其意,难以知晓一二。想着先从其形开始,但是字字都是千差万别,实在头疼不已,这平阳坊有那么多的读书人,肯定有认得这草书的,你先前说白鹿书院高楼耸立,里面必定有奇人知晓,我们去白鹿书院问问,或许真有书法大家的后人知晓草书。” 老道听闻,一口浓茶差点喷了出来:“先不说这白鹿书院里面都是达官贵人之后,你能不能进去还两说,就算你进去了,别人可愿意帮你解呢?” 秦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随身的布袋说道:“我这几年来,趁你不注意,攒了一些钱,如果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开价太高我负担不起,讲个价格就是了。” 老道骂了一声:“呸!兔崽子,你真以为《太平稿》是能看懂就能知晓其禅意的啊?况且武道江湖修行者众多,各处都有探子,若是让人知道你抱着《太平稿》去了白鹿书院,其他人等得知消息,肯定觊觎此等宝物,到时候咱们九条命都不够被人追杀的。咱们可先说好了,你若是跑不快被打了,可别怪我。” 老道先前是说过,打不过便跑,但是如此听来,若是秦川跑得慢了,老道也是不管的。想到于此,秦川还是放弃了去白鹿书院找人看《太平稿》的想法,顿了一会问道:“我昨晚临摹完《太平稿》之后,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悬崖之上有一个胖和尚在写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怀真和尚。” 若是临摹了一遍《太平稿》就能梦见怀真和尚,这天下的武道修行者听此,肯定想法设法的找到秦川夺取《太平稿》,之后找人参透其中禅意,从而迈入武道修行强者之路。 只是老道听到秦川所言,没好气的问道:“那你可看清楚这胖和尚是何面孔?那他又在写着什么?” 秦川想了一会,认真的答道:“不记得了,当时准备上前一步,没想到摔到地上醒了,准备又睡个回笼觉睡回去,发现醒了就忘了。” 老道叹息了一声,愁眉苦脸,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壶烈酒,却被人弄撒了一般:“你这个梦啊,白做了。” 秦川听闻:“也是叹息了一声说道,算了算了,这《太平稿》想得头大,先去弄点吃的吧。” 老道把茶杯放下,起身说道:“那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先前为我们出头而身受重伤,想着今日应该已经押送镖物回到了镖局,吃过早饭,咱们提一点礼物看看他如何?” 先前余总把头分别时候说过,要将运送的镖物送到货主手中,只是他如今身受重伤,不知道伤得如何,于情于理,秦川想着都要去看一下余总把头,毕竟老道说一个月以内,要看出白鹿书院的门道,否则就要打道回府,看来还要在青州城再呆一个月。余总把头年岁不小,在青州城内呆过不少年头,说不定能知晓这白鹿书院的有和不同,想到此,秦川说道:“看这天色阴沉,咱们趁早去旁边买着几个包子吃,得空买点礼物去余总把头那里吧。” 老道嗯了一生,等秦川穿上道袍就出了门去,吴掌柜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刚刚点燃之时见着两人准备出去,于是开口说道:“二位今晚可还住?住的话,晚上回来给钱便行。” 秦川说道:“吴掌柜的,你这房间不错,我们继续住你这,但是至于住多长时间,等我们回来再说。”秦川想得清楚,等晚上回来,再和吴掌柜好好谈个价格,毕竟秦川与老道还要住一个月余呢。 吴掌柜的听到,仍然是耷拉着眼睛说道:“好,等你回来再说。” 这时候牛大嫂也准备出门,看见是昨夜和关朗一起的两个道士,于是开口说道:“两位道长,若是城中有红白喜事,我给你打听打听。” 这牛大嫂看到老道腰间别着唢呐,自然是知晓两人以何事为生,于是热着心肠说道。 秦川感激的说了声:“等我们以后挣得银钱,定要去你那里吃打边炉,我绝不赊账!” 第四十二章 东福镖局 离平阳坊不远的东福镖局,此刻门口的两个伙计站了半天见没有一个镖主过来,索性坐在门槛之上,路人都可看出无精打采。 这东福镖局虽说势力不及永和镖局,但是一些小商小贩每每有所托运之物,必会找到东福镖局,毕竟余总把头在道上是出名的守信之人,况且走镖的银钱,往往比别家便宜些许,精于算计之人,若是运送寻常货物,必然会选择东福镖局。 只是此刻正值秋冬交接之际,正是青州城的各路商家囤货之时,否则等到大雪封山,骡马打滑,运输不便,到时候虽有镖局愿意走镖,只是这价钱自然是寻常的几倍。只是不知为何,往年人流涌动的东福镖局,半天时间也不见人进出,许久合作的老主顾,此刻也去了宝成镖局等地方,更有甚者直接多花数倍的银钱找到了永和镖局,难道东福镖局倒闭了吗?否则近段时间怎么会如此的反常。 此刻正在门口上坐着的一个光头的伙计问道:“季海,你说咱们坐在这里有啥用,到时候真有上门的主顾,咱们现在也接不了货物,到时候不是砸了招牌吗?” 被叫做季海的伙计回答:“谢庆,你就别问了,余总把头让咱们站在这门口,说咱们就是东福镖局的招牌,那咱们就得好好看着这个大门,到时候来了主顾,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否则让主顾跑到其他家,咱们冬天喝西北风去啊。” 这名叫做谢庆的伙计,他看着人头涌动的街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哎,你瞧,那不是西城药材铺的马掌柜吗?去年秋天,咱们把镖物送到之后,他还留咱们吃了一顿饭,最后还送了不少抵御风寒的药品,按大少爷的说法,那就是一家人,两家姓而已,咱们为他们铺子送了大十年了,按理说交情不浅,瞧这样子,马掌柜是往宝成镖局去了。” 顺着谢庆指着的方向,确实发现有一个中年富商故意躲开东福镖局这边,瞅着四周没有人盯着,赶紧头也不回的到了宝成镖局里面去。 季海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愤愤不平的骂道:“当真是日久见人心,这马掌柜,不愧是生意人啊。先前他们铺子被人放火,可是咱们镖局第一个去的,别的不说,二哥光着膀子背出来那么多箱的人参,还把自己弄得一身的烧伤疤痕,就冲这个,咱们镖局对他可是不薄啊。那当时马掌柜说了,以后只要有货物押运,第一个找的肯定是咱们东福镖局,除非他不在这青州城干了。咱们每次收的银钱与别家相比,只低不高啊。” 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对于老主顾是照料有加,对于一些押送之物,必定是好生看管,安全送达货主手中。若是货主有其他事情相求,余总把头也是不计银钱的出手相助。 先前马掌柜不知为何惹怒了武道江湖中有名的悍匪,一个深夜被人放火烧了药材库,当时是东福镖局放哨的伙计看见了,未等马掌柜开口求救,余总把头布鞋都没有穿就带着镖局的众人前去灭火,硬生生从火中背出了不少珍贵药材,连他自己的眉毛都被烧焦了,马掌柜当时感动得痛哭流涕,要与余总把头结为儿女亲家,余总把头笑着拒绝了,说东福镖局做的是刀尖上的买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实在不能乘人之危,占了马掌柜的便宜,毕竟马掌柜的女儿,是青州城出名的美人。 想要于此,季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咱们从小被余把头收养,吃他的,喝他的,现如今东福镖局有难,咱们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跑去为别人走镖。” 季海说的便是其他的被东福镖局自幼抚养之人,看到东福镖局气数已尽,跑到了其他镖局,宁愿当个跑腿的也不回来。 谢庆擦了下鼻涕,一脸正经的说道:“那可不,我谢庆虽说武道修为不如余总把头,但是我铮铮铁骨,绝不做临阵脱逃之人。哎……”谢庆突然叹了一口气,满脸的不甘:“若不是咱们的余总把头是个热心肠之人,为那两个不认识的道士强出头,在那偏僻的山岭与永和镖局的几位好手大战了几十回合身受重伤,而且还惹怒了那周有良周公子,否则咱们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光景。” 季海看了四周一眼,见没有人关注到这边,低声说道:“嘘,你真不要命了,周有良周公子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说的,先前那说书的被割了舌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余总把头行走武道江湖多年,靠的就是不畏强权,义字当先,他既然冒着危险替别人出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咱们今天在这里,就像余总把头说的,那就是东福镖局的招牌,咱们可得端稳了,若是来了主顾,一定要把他留住。” 谢庆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灰尘,就和季海一道站在东福镖局的门头前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正在此时,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看样子手上还拿着猪排骨。 谢庆看到如此,些许诧异的说道:“这是来主顾了吗?只是看着样子不像啊!” 季海一本正经的说道:“好生站着,咱们冬天喝不喝西北风,就看这两位了。” 此刻前来的正是老道与秦川二人,。 从平阳坊的客栈出来,两人寻得一处地方吃了四屉肉包子,喝了三大碗白米粥,惊得包子铺的老板不敢说话。 秦川想着余总把头被人伤到了胸口,想着提点礼物看望他,思前想后,听人说起这吃什么补什么,于是秦川看着包子铺的对面恰好就是卖着猪肉的铺子,痛下决心,买了五斤猪排骨,这花费了不少银钱。 今年是不知为何,青州城过了秋分之时,猪肉价格飞涨,寻常人家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吃上一回荤,因此秦川觉得这五斤排骨,可谓是感情深重。 老道看着秦川拎着排骨,不由得好笑:“余总把头受的可是内伤,没有半年的修养,怕是难以行走,你拿着五斤排骨的好意,别人可不一定会收。” 秦川看着五斤排骨,豪气的说道:“青州物价昂贵,这五斤猪排骨便是费了我不少的银钱,可是心疼死我了,若不能趁着青州城红白喜事众多咱们好好忙一笔,这冬日到了,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可不像先前咱们在道观上,还有些许的腊味吃呢。” 之前在马踏岭的道观,两人除了酿一些桂花酒,还会腌制一些咸货腊味,因此两人靠着小米煮粥,吃着小菜等物,也能扛过不少日子。 只是到了青州城,光是住在客栈就要花费不少银钱,加上在外面吃一顿饭菜,秦川心中也是隐隐作痛,心中暗自想到,这其实不怪青州的物价太贵,只怪老道与自己太穷。看来回去还是要和牛大嫂套个近乎,看看能不能介绍一些红白喜事做做,不然在青州城没有银钱,实在是寸步难行。 老道在旁边喝完了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向包子铺的老板问到东福镖局的方位,与秦川走了两个巷道看到了东福镖局的招牌,以及招牌底下坐着的两个小伙计。 秦川见此开口说道:“看来这余总把头也是节俭之人,都说招牌就是门面,我看这东福镖局一点都不讲究,别人不说金银铸字,好歹让书法大家提个字,就连我这等书法后辈都看出来了这招牌实在简陋,这东福镖局当真的藏龙卧虎啊。” 老道在旁边说道:“对于青州城来说,能有余总把头如此武道修为者,应该是不多见。” 青州城奢靡之风盛行,很多商铺镖局等地,往往是将营收大部分银钱花费在招牌之上,就连那白鹿书院虽说是读书人之地,往往视钱财如粪土,但是光看那招牌造价可不菲,因此这其他的生意之处,这门头招牌往往也是气势恢弘,才能吸引到不少主顾。 但是如此看来,这东福镖局要么就是行走武道江湖而自成一派,靠着余总把头的名声,丝毫不在乎门头招牌;要么就是银钱亏空,难以支撑这门头招牌所耗费的人力财力。 看着秦川及老道走了过来,季海及谢庆精神抖擞,对着两人抱拳行了一礼:“敢问两位道长,可是准备运送镖物?我们镖局经常运送菩萨金身,罗汉法座,因此你们若是需要送送天师像,我们必当倾力而为。” 看着门头招牌下的两个伙计如此客气,秦川摇了摇头,举起猪排骨说道:“两位小哥误会了,我们两人知晓余总把头受了重伤,因此带着薄礼前来探望一二,还请麻烦进去通报一声。” 听到秦川的话语,两人不由得心生怀疑:余总把头受伤的消息,只有当日的那几人知晓,对于其他人可是瞒得十分严密,这两人如此面生,怕不是图谋不轨吧,若是仇家此刻找上门来,那余总把头可是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此处,季海谨慎的开口问道:“两位道长还请留个名号,这样我也好通报一声。我家余总把头最近繁忙,寻常人等可是不见。” 老道知晓这二人的意思,上前行了一礼,指着秦川说道:“先前在一处地方,我等被贼人刁难,是余总把头仗义出手相救,正好今日得空,想着看看余总把头,还请进去通融一声,以表谢意。” 原来是此二人!季海与谢庆不由得怒气冲天,浑身也不觉得冷了。 “我说这么熟悉,原来是你二人!走吧,我们余总把头不会见你的。”谢庆声音冰冷,下了逐客令,实在不想再看到老道与秦川一眼。 秦川听到逐客令,着急的说道:“我们知道余总把头身受重伤,因此带了猪排骨前来看望,还请两位小哥进去告知一声,若是余总把头真的不便,我们将猪排骨交给你们之后便走,不再叨扰贵府。” 季海心里想到,余总把头虽说义字当先,但是也绝对不会鲁莽过头,既然出手救了这二人,想必他们一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还是宗派山门游历的弟子,若真是这样,东福镖局有了此二人撑腰,在青州城何愁没有立足之地,就算两人不是宗门弟子,但是来都来了,不进去通报一声又是失了礼数。 季海见此干咳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进去通告一声,谢庆你在此处候着。” 谢庆听到愣了一下,但是两人之中,一直是季海做主,于是谢庆点了点头说道:“你速去速回。” 说罢季海跑到镖局内处不见,留下三人呆着原地。 谢庆冷冷的盯着两人,生怕他们两人跑了。 不到眨眼的功夫,季海就跑了回来,侧着身子对着老道与秦川说了一个请字:“二位,余总把头里面请。” 老道与秦川到了声谢意,就朝着里面走去。 季海正准备起步跟着,却被谢庆拉了回来:“季海,你是不是疯了,你可知晓此二人是谁?若是余总把头看到他们急火攻心,那咱们两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季海淡定的说着:“你放心,我和余总把头说过,是他应许的。” 听到季海这么说,谢庆也不再坚持,跟在老道与秦川的后面进了镖局,倒要看看这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道与秦川穿过照壁,东福镖局的内部豁然出现在眼前,在照壁的后面,是镖局的讲武堂,数十位少年正在扎着马步,站着梅花桩,秦川看到众人皆是眼睛凶狠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发虚,看来他们已经知晓,余总把头就是为此二人强出头而身受重伤,因此才不会给老道与秦川好看。 这些少年便是镖局的遗孤,自幼由东福镖局抚养长大,早就将余总把头视做亲人,若不是季海打了招呼,恐怕此刻早就已经动手。 秦川在旁边讪讪一笑的说道:“诸位好神气,诸位好功夫!”说罢低着头跟着前面走到了镖局内部。 东福镖局是标准的前店铺后住家的格局,此处两进的院子里面,有着数十间厢房,不少镖局的兄弟正在天井里面忙活着,刚刚蹒跚走路的小孩正在妇人的照看之下迈开步子,原本拥挤吵闹的镖局因为老道与秦川的出现而平静下来,更有甚者正在默不作声的磨刀,威胁之意无声的透露出来。 秦川拿着猪排骨站在中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见着老道一动不动,想着也是被吓呆了,于是准备打破这僵局:“诸位,听闻余总把头受伤,我,我,我带了些猪排骨过来给他补补身子。” 不说还好,看到秦川拿着猪排骨过来探望余总把头,周围磨刀的声音更加急促。 这余总把头身受重伤,要的可是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等物,可并非猪排骨这等凡物,如此看来,这二人不是在装傻,那便是存心侮辱余总把头。 就在此时,从东边厢房里面出来一人,手中拿着短刀说道:“两个臭老道在哪里?” 第四十三章 幕后黑手 秦川与老道刚开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愣在内院之中,后来发觉有一位壮年男子提着刀出来,秦川见此,也是心中一紧,暗叫一声不好。 此刻迎面而来的,正是余总把头的二儿子,名余靖,生得是浓眉大眼,体型健壮,擅使双刀,武力高于常人,瞅着模样才二十岁出头。余靖多次和余总把头一起走镖,见过不少武道江湖的悍匪贼寇,论到东福镖局的武道修为,这余靖绝对能排上前茅。 听说当初余总把头为两个突然出现的道士出手而身受重伤,余靖气愤不已。和走镖的几位兄弟问了之后,这余靖便认为这是对方故意设局暗算余总把头,为的便是最后的劫镖。毕竟那两人看见余总把头身受重伤竟然先走,如此看来嫌疑最大,因此听到这一老一少两位道士出现在镖局门口,这余靖不顾别人的阻拦杀了出来。 季海看见余靖如此气势汹汹,心中道了一声不好,起身上前拦住了余靖:“二少爷,这两位道友今日来看望余总把头,你可别伤了人家,若是传出去,怕是坏了咱们镖局的礼数。” 余靖手中握着刀把,可见手背之上有不少伤痕,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经历过不少生死攸关之事。虽然看到老道与秦川出现而气恼上头,但是季海毕竟和自己从小长大,正如他所说,不能坏了镖局待客的规矩,不过在未查明真相之前,这二人可是不能再出东福镖局一步。 想到此,余靖放下了手中的刀,满脸凶狠的说道:“我们东福镖局的礼数,是只对镖局的主顾和有恩之人,对于这两个臭道士,哼,我现在没有拿刀招呼便是已经不错。把我阿爷陷害成那样,竟然还拿着猪排骨前来看望,岂不是欺负我东福镖局穷的买不起排骨。” “二少爷说得不错,对于东福镖局的仇人,还要什么礼数,依我看,不如把镖局的门关好,咱们审讯一番算了。”刚刚那位在磨刀的镖局伙计应和道。 “咱们镖局靠的是义字行走武道江湖,可没想到让别人在背后插了刀子,咱们也不用送到庙堂了,一看就知道余总把头就是被这两人所害。”另外一位满脸麻子的伙计说道。 显然众人已经将余总把头的受伤归结于老道与秦川头上,而不是找那周有良及永和镖局的晦气,毕竟如果不是为了老道与秦川出头,也不会惹怒了周有良,余总把头也不会身受重伤。 这武道江湖的规则便是这样,若是寻常百姓惨遭武道修行者的欺负,人人往往只会怪罪平头百姓为何招惹他们,而非反思武道修行者的过错。正如众人皆知青州城的州守巧立名目,贪得无厌,面对苛捐杂税却不敢有任何怨言。 如此看来,余总把头受伤的根源,便是在于面前的二人。 四方围着义愤填膺的众人,口吐白沫愤怒不已,更有不少人手中提着武器,只要一声令下,就可立即动手。 秦川瞅了老道一眼,只见其双手放在背后,满脸笑容的看着余靖等人,似乎颇有仙风道骨之意,秦川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何时还在故作姿态,也只有老道才有这般闲情雅致。 镖局的众人越挤越近,离老道与秦川只有两步的距离,不少幼童见此情形啼哭不已,妇人则在旁边不停的哄着。 秦川找了个竹竿,把猪排骨放到上面,转身不解的说道:“诸位,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是周有良的手下打伤的余总把头,你们为何不上门去找永和镖局的麻烦,而是对我们二人如此,怕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吧。” 此时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对着秦川说道:“哼,若不是为你们出头,余总把头怎么会身受重伤,导致最后镖物被劫,还让我们东福镖局赔了不少银钱,如今看来,这旧岁都过不去了。” 见着秦川与老道两人默不做声,肯定是心中发虚,另外一个正在洗衣的妇人接口说道:“正是因为你们二人,才导致了我们东福镖局名声受损接不了镖,这几十口人全部饿着肚子。” 原来先前余总把头与永和镖局的数人交手身受重伤,在山岗的酒馆之外与老道及秦川分别之后,就带着数人往货主的方向赶去。本来镖局的兄弟劝余总把头休息一段时间,但是货物没有交接之时便是不能掉以轻心,因此余总把头与东福镖局的众人赶着马车准备前去交货。谁知走到半路被一伙蒙面之人劫了道,东福镖局的众人虽是拼命阻挡,然而对方武道修为深厚,一番交手之后,东福镖局死伤惨重,将货主托付的镖物丢失。 因此余总把头按照道上的规矩,赔了货主不少的银钱。 这镖局的买卖,其实是风险极大,若是丢了一次镖,那么半年的走镖钱全部都得吐出来。武道江湖传言:“镖局走镖,若是十之有九的周全,可勉强盈亏平衡;若是十之有八的周全,这镖局可关门休业。”因此镖局若是失了一趟镖,那便是天大的事情。 此时正是秋冬交接之际,这次货主托付的镖物不少,因此东福镖局这次损失惨重,人财两空,还赔了不少银钱,余总把头因此气得吐血,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日。 而且东福镖局经此一趟,就连前几年积攒的老本都搭了进去,就连本月按时发的例银还未到手,不少镖局的兄弟见此都是离开了镖局,去做别的营生。众人心中都知晓,镖局这次丢了这么大的镖,肯定没有货主再敢前来托镖了,加上余总把头如此情景,东福镖局想要东山再起,又不知是何年头。 秦川听到旁边人所言,大致知道事情的缘由之后,心中也是所有愧疚,若是当初在山岗的酒馆之中让了桌子,那余总把头也不会身受重伤,这之后一切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但若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老道与秦川二人的头上,秦川却是不服气。 “你们先前在山岭之中,可是我们解了瘴气?况且那名内应,也是我们帮忙找了出来,你说是不是?”秦川指着人群之中的一个伙计说道。原来此人正是王大贵。 王大贵在众人盯着之下涨红了脸,点了点头,但是不敢言语。 余靖见此,对着秦川说道:“呸!你们这算盘打得好响啊!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你们二人,又帮忙解除毒瘴,之后又是找出了内应,这青州城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讲,你别以为我们不清楚,你其实和那刀疤脸老五是一伙的。” 原来在那日劫镖的人中,其中有一人的身形相当熟悉,众人认了出来,那便是刀疤脸老五。 若真是如二少爷余靖所说,那这二人的确不可小觑,此番前来,必定是心怀鬼胎。众人在旁边窃窃私语,但是却被秦川听的一清二楚。 秦川此刻却不由得好笑,只是因为自己与老道在山岭之中突然出现,这之后的一切便怪罪于自己,这是秦川万万不能接受的。 “诸位,当时的情形,这几位镖局的兄弟都已经知晓,但是你们如今把所有之事强加于我们身上,这让我们如今是百口莫辩,那要如何,你们才肯相信?” 余靖上前一步说道:“想要我们相信你,其实也不难,将那刀疤脸老五抓过来,交出镖物的下落,如此这番,才能洗刷你们的嫌疑。不过,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你留在镖局候着,老道可以先行离开。” 看来这余靖生得五大三粗,但是头脑却十分灵活。 先前听镖局的兄弟说起老道是世外高人,在被人围住之后,还没有见到其出手,这永和镖局的几位好手就倒了下去。但是余靖打心眼里觉得,这是镖局的众人失镖的托词。但若是真如镖局的兄弟所说,这老道有着深厚的武道修为,那么抓到刀疤脸老五也未尝没有可能,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一试呢? 秦川听出了余靖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清者自清,和刀疤脸老五不是一伙的,况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方,这叫我们如何去寻?” 余靖听此,重新抽起了刀,身边众人也开始围得更紧:“既然你不想洗刷自己,那我们便是对不住了!哪怕之后有人说我坏了镖局的礼数,但是为了东福镖局的诸位,我只能姑且得罪你们这二人了。”余靖起势拿刀,正欲上前。 “且慢。”一直在旁边未发话的老道突然开口,声音洪亮,让周边的众人吓了一跳,大伙一直以为老道是哑巴,才会站在旁边,让一个十岁左右的道童夸夸其谈。 老道见众人都不言语,于是指着东边的厢房开口说道:“余总把头可是在里面,能否让我们见上一面。” 余靖坚决的答道:“不可能,若是让你们接近我阿爷,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我悔恨终身。若是找不出那刀疤脸老五以及镖物的下落,你们今日不可能走出镖局的门!” 老道听闻,心中已经知晓余总把头身在何处,转身对着东边厢房,提高声音说道:“余总把头,我今日与幼徒来此,希望能与你见上一面!” 听到此,余靖心中恼火,这老道竟敢打扰阿爷休息,显然是不把众人放在眼中,眨眼之间就抽出了双刀,朝着老道与秦川那边砍去。 秦川准备转身就跑,而老道依旧是一动不动。 就在刀锋快要碰到身体之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老二,住手。” 众人见此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大少爷。” 秦川与老道一看,东边厢院出来一位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与余靖长得几分相似,不过眉眼之间却没有那份凶狠,穿着青色的儒雅长衫,与镖局众人的打扮格格不入,听着旁边人说道,这就是东福镖局的大公子余理,想不到却是一个读书人。 “大哥……”余靖停住了刀锋,此刻准备说着什么。看得出来他对余理十分敬重。 “老二,阿爷让你将二人带进来,你怎么耽搁这么久?这可不是我们东福镖局的待客之道。”余广面色严峻的盯着余靖,似乎想要发火。 此刻旁边的一个伙计小声的嘀咕道:“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三十而立却未曾取得功名,就靠着镖局的兄弟赚的些许银钱讨生活,竟然还想去参加都城大考。若是寻常之时,并无他人二话,只是此番东福镖局赔了一些银钱,之后又无武道修为高深之人,如此看来,东福镖局真是时日无长啊。” 旁边之人听到,赶紧捣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再说。 老道见到余理,上前打着圆场说道:“先前我们与二少爷在外讨论余总把头的伤势,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请大少爷勿怪。” 余理只是冷冷的说道:“两位道长,里面请!其他人散了吧,去门口看看,是否有主顾上门托镖。” 秦川听到此言,从竹篙上拿起猪排骨,与老道一起上前,中间没有任何的阻挡,往东边厢院那边走了过去。 听到大少爷所言,众人也小声嘀咕着四散开去,季海与谢庆却是不解的转身回到门口。 谢庆看着四周无人,问着季海:“刚刚那两个道士如此可疑,大公子却是放了进去,这大公子钻研学术怕不是读傻了吧?也难怪,大公子之前进了白鹿书院却又被赶了出来,这让余总把头好没面子,今日做出如此行径也不奇怪。听说他还想去都城参加大考,若是真能博取功名,我们东福镖局还能东山再起啊。” 季海摇了摇头:“东福镖局如此状况,大公子怕是不会去参加都城大考的。至于他为何被赶出白鹿书院,我也不知,听说是与里面的教习不和的缘故吧。” 谢庆靠在墙上,小声嘀咕着:“听说余总把头若是恢复不了,这东福镖局便是散了,大公子读书人一个,又没有功名;二公子性格直爽,对人情礼往是一知半解,这东福镖局如何维持。” 季海踹了一脚,认真的说道:“吃着主家的饭,就不要看着别人的锅。把交代给我们的事情办好,其他的,不是你能操心的。” …… 老道与秦川进入到余总把头的房间,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草药味,还有一丝的血腥气息。秦川手拿着猪排骨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余总把头此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旁边有一位老妇哭红了眼,见到秦川与老道二人进来,转身就出去了。 余理在旁边说道:“刚那妇人是我娘,与镖局的众人一样,认为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所以还望两位道长不要介意。” 老道理下了道袍说道:“这是哪里的话,余总把头为我们与强人交手,我们二人感激不尽。” 余总把头此刻听到老道的声音,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准备起身,但全身却是动弹不得:“道长,原来是你。”听着声音有气无力,显然镖物被劫,加重了余总把头的伤情。 秦川放下猪排骨,对着老道说:“余总把头对咱们不薄,你给瞧瞧,看可有法子可解这伤势。” 此时余靖从门口进来说道:“他们二人若是有办法解决,也不会现在才来拜访,大哥,他们二人心中有鬼,可不能让他们接近阿爷。” 余理却是对着老道与秦川行了一个大礼:“还请道长出手相救。” 老道坐在床前,闭着眼睛把着余总把头的脉象,片刻之后说道:“余总把头,我可以治!” 余靖听此,赶忙出去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等之后,立刻把房门关上,跪在地上…… 第四十四章 两碗面钱 见到余靖跪在了地上,余理想了想,也是跟随于他双膝跪地。对于余理这般的读书人来说,双膝跪地,只能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对于老道这般陌生人下跪,除非是有救命之恩,否则断然不会有如此举动。 秦川在旁边愣了一下,不知道先前如此张狂的余靖为何话都不说就双膝跪地。 余靖此时对着老道说道:“还请道长出手相救,否则这东福镖局便是散了。” 东福镖局的大公子余理也是悲怆的说道:“自从我阿爷受伤之后,不少镖局的兄弟知道东福镖局怕是气数已尽,纷纷投向别的门户,甚至是永和镖局这般的对手,留下不少的老幼以及武道修为较弱的镖局兄弟,况且东福镖局失镖的名声前几日传了出去,先前的老主顾一个也不上门,东福镖局丢镖赔了银钱之后,连积攒多年的老本都殆尽,再也没有银钱遣散众人了,因此你看刚刚聚着的伙计里面,不少是等着遣散银钱回家的,否则现在的东福镖局再无半点生机。” 秦川听此,不禁喟然的想到武道江湖,所谓的人情冷暖,只有自己知晓。先前余总把头行镖之时,在武道江湖有些许的名声,镖局的众位兄弟尊敬不已,想不到才受伤几天,这东福镖局便是树倒猢狲散,先前在山岭见到的那一行人,也只有王大贵等人还在坚守,毕竟他是余总把头的侄儿,于情于理都不会走,但是其他人的做法未免使人心寒。 不过还是老道说得对,武道江湖,强者为尊,让自己活下去,才是行走武道江湖的硬道理。 秦川回过神来,对着余理及余靖两人说道:“二位小哥,既然我们说可以解救,那说明就是有法子,你们二人行此大礼,实在是愧不敢当。” 余理仍旧是盯着老道,久久不愿起身:“道长,先前我二弟鲁莽,有些失礼,我代他向你陪个不是。佛家有云,做百座寺,不如活一人。相信在道长所信奉的道义之中,肯定也有此言。我阿爷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这心急如焚。”显然余理看的明白,想要得到老道的首肯方才起身,毕竟这救人的是老道,而非年幼的道童。 余靖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磕了一个响头,粗汉子表达情绪便是爱憎分明,豪爽直接。 余总把头听到两人所言,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二人成何体统,赶紧……,赶紧起身。” 老道看到余总把头脸色更白,示意其不要再发力说话,转身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答道:“你们有此孝心,寻常之人也能感受得到。先前在那偏僻的山岭之中,我见余总把头受了内伤,但是还未伤及肺腑,只需要休养数段时间便可恢复,又因为我与幼童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青州城,因此先行一步,哪知道余总把头在回途中遇到了歹人,这伤势加重,才是如此情形。” 老道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当初在山岭之中,并非他与秦川二人见死不救,而是因为余总把头本身武道修为深厚,只是受了内伤,而非性命之忧,因此当时有事离开无可厚非。 余理听到,自然是知晓老道的意思,瞅着余靖一眼。 余靖又是一言不发,对着老道又是磕了几个响头。 武道江湖,修行者总以利字当先,不少人为了寻求武道巅峰而无恶不做,更有人抛弃妻儿不管其死活,宁愿在某个宗派之中当个看门的护卫,口中说着敢为天下先等冠冕堂皇的话,希冀着有朝一日能迈入武道江湖,但是忘了糟糠之妻等人。 等到某个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某位大人物的喜爱,有幸进入武道江湖,但是为了那缥缈的武道巅峰,又可背叛宗派山门,如此这般反复无常。 对于凡夫俗子来说,这种人武道修为越高,便越是危险。 老道看到余理与余靖手足情深,还如此孝敬余总把头,心中也是略有暖意的说道:“武道江湖,总有人追求武道巅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追寻天材地宝的辅修;正如读书人想要登上庙堂,为了用尽一切心机,步步为营;这人啊,越活得久,有些东西就忘得越深,幸好,你们二人还记得如此清楚。起来说话吧。不必行此大礼。” 余理起身,说了声愧不敢当。余靖依旧是不肯言语一声。 老道似乎在想着什么,略微心疼的说道:“看到你们如此,我再不出手相救,怕是我这徒儿都看不下去,这日光正甚,你们先去弄点伙食过来,等我吃饱之后,再来出手一试。” 秦川听到老道此言,差点跌倒在地。 先前听着老道说起武道江湖,刚刚有一丝道家的仙味,想不到突然就说自己肚子饿了,哎,看来这老道,确实不靠谱。 刚刚秦川还在想着,若是牛大嫂那边接不到红白喜事吹奏乐曲的活,那便去青州城的道观之中租个摊位,替人抽签解梦,只是如今看到老道这般,秦川心中默念:“以后和这老道出去,只能是吃饱了才能干活,否则到时候去抽签解梦,没有仙人道骨的样子,别人哪里肯信。” 料是余理见多识广,听到老道所言也是惊了一下,没有想到这道长如此的世俗,仿佛同武道江湖江湖行走的假道士一般。但余理仍旧是开口问道:“敢问道长,这可有忌口之物?” 秦川在旁边没好气的回答:“有啥吃啥,管饱就行,他又不辟谷,啥都不挑。” 老道笑着说了一声:“饭菜无妨,有酒更好。” “不错,要有酒,管饱为好。”秦川在旁边补充道。 余理对旁边的余靖使了一个脸色,余靖就拿着刚刚秦川挂在墙边的猪排骨走了出去,过半个时辰,一位妇人黑着脸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还未等老道开口称谢,这位妇人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这也难怪,妇人心里想着东福镖局不去审问这老道二人,而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这让镖局的其他人等做何感想,毕竟这些酒菜可是镖局三天的银钱。在东福镖局艰难之时,不去想着扛起大旗,而是相信这两个来历不明的臭老道,看来东福镖局若是交到此二人手中,真是时日无多。 秦川看着盘子,发现为红烧猪排、清蒸鲋鱼、红卤烧鸡等菜,盘子上烙了几张卷饼,看着色泽明亮,很有食欲。饭菜的旁边放着两坛四月青,料是秦川早上吃得很饱,此刻也开始有些食欲。 余理在旁边笑道:“这方才着急,就没有上街,拿着两位提着的猪排骨就着昨日剩下的菜随便招待一些,方才那位,便是我们镖局的掌勺之人,来这东福镖局三十年了,手艺相当精湛,只是按此情形,她也呆不了多久了。” 老道听出余理话里的意思:“嘿嘿,你放心,吃了饭菜,我必当倾力而为。” 然而秦川却是不好意思,哪有自己带着猪排骨过来,又把猪排骨吃光的道理,而且顺便还蹭了别人的好酒,若是老道到时候治不好余总把头,那可丢脸了。 老道催促着秦川下筷子,又对余理二人说道:“这么多饭菜,我们二人肯定吃不完,来,你们一起坐上来吃吧。” 余理摇了摇头,对着老道说道:“阿爷如此病重,我们哪能吃得下。” 老道起身拉着余理及余靖二人坐下,在他们面前放好了碗筷,又倒了一杯四月青说道:“吃饱饭,才能干好活,你们二人若是饭都吃不好,哪里能扛得起东福镖局的担子呢。” 余理想了一下,还是听从老道所言,招呼余靖动筷子。 只见余靖饭量惊人,不到一会功夫,这几张卷饼已经下肚,不过这桌子上的饭菜,却是几乎未动。 秦川见到,对着余靖说道:“二少爷,你吃饭不吃菜啊。” 余靖此刻涨红了脸说道:“哎,我吃饱就行,你们吃吧。”说罢眼睛却是盯着红卤烧鸡,不肯移开。 秦川拿了一个烧鸡腿放进余靖的碗中:“我们二人饭量小,吃不完这些可口饭菜,还不如一起动筷早点吃完,早点为余总把头看病。” 余靖瞅了余理一眼,见其没有说话,转眼之间就把鸡腿吃了,连骨头都不见其吐出来,只听见牙齿之间嘎嘣的声音出来,听得秦川满身的不自在。 这二少爷,看起来是个狠人。 秦川慢悠悠的吃着清蒸鲋鱼说道:“这古人云,人生有几大恨事,一恨鲋鱼多骨,二恨河豚有毒,三恨金橘多酸,四恨海棠无花,这鲋鱼虽然可口,但是吃起来太过麻烦。” 余理将鲋鱼的鱼肉剔除出来,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在旁说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想我从白鹿书院出来,如今也是一事无成,现如今东福镖局即将四散,我等此生,怕是如此了。” 秦川听到余理说到白鹿书院,心中窃喜的问道:“听说这白鹿书院是青州城读书人汇聚的地方,里面有不少奇人,大少爷,那你可认得草书?” 余理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小道长莫要取笑于我,这草书自从前朝之后,世间便是少有读书人认得,我行楷之书还可以,不过草书却是无能为力。” 秦川听到,谢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不再言语。 余理看到秦川的神情,猜出来秦川肯定是有一本草书的秘籍,甚至是道家的不传绝学,只是苦于是草书无法辨认而已,于是开口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草书如何辨识,但是肯定有一处地方,有卖此对照的书籍,虽然草书同字不同形,不能使行楷与草书一一对应,但是想着天下书法,殊道同归,这也差不了哪里去。” 秦川听到,立马放下碗筷说道:“那这等对照的书籍,在哪里可以找到呢?” 余理指着饭菜说道:“小道友,不着急,不着急,等你们把阿爷治好之后,我亲自带你们去。” 秦川端起酒杯,敬了余理一杯,转身对老道说道:“等下可得出力,不能辜负别人的这般饭菜。” 老道已经是喝得脸色微醺,准备再开一坛,但是秦川赶忙制止:“得得得,你这酒量我还不知晓吗,一杯正好二杯倒,三杯不省人事,等你把余总把头治好,那东福镖局便是能够活下来继续走镖,凭借余总把头几十年的经营,这镖局的生意必定不会太差,到时候咱们天天上这东福镖局喝酒。” 余理在旁边举起了一杯酒,敬着老道与秦川:“若是阿爷能够恢复如当初,到时候四月青,管够。”余理在旁边看得清楚,这老道似乎十分喜爱这幼徒。 老道打了一个饱嗝,回味了下四月青的酒香,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擦了下自己满嘴的油腥:“得得得,吃个饭都吃不好,哎,我先去把余总把头治好,再来喝光这坛四月青。”老道说完便往余总把头那边走去。 余理见此,对着余靖说道:“去门口那边呆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可靠近。” “是,大哥。”听到余理的话,余靖在门口那边呆着,听着门外的动静。 此刻余总把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盖着的被子已经有了些许的血迹,老道闻着空气中的血腥之味问道:“这余总把头身上,为何会有血迹。” 余理在旁边站着,看了四周一眼说道:“听回来的镖局兄弟说,这是那日同劫镖的悍匪交手之后所致,但是我看了浑身上下却无伤口,找了青州城有名的郎中,他也是看不出来为何。”余理停了一声,对着余靖喊了一声:“老二,你可知晓这血迹是从何而来。” 余靖犹如门神一般站在门那边,摇了摇头。 老道见此,也是麻利的理了一下双手的道袍,从被褥之中再次取出余总把头的手,闭着眼睛沉思了许久,猛然有一道灵气波动着从余总把头的额间出来,冲破了房顶的瓦块而去,此刻日光正甚,秋日的阳光透过新出的窟窿之中照射下来,这东边的厢房之中因此更亮。 余总把头此刻突然咳了一口血,转眼又昏睡过去,余靖准备起身上前查看,但是没有余理发话,却是未曾移动一步。 “道长,刚刚那是何物?”余理见余总把头咯血,不禁担心的说道。 老道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窟窿,若有所思的答道:“刚刚那是剑气!如此看来,那日余总把头便是和一位通感境界的剑师交过手,这剑师借助的天地灵气,还有一丝存在体内乱窜,伤了余总把头的五脏肺腑,因此虽说看不出伤痕,但是余总把头其实伤势甚重。” 余理听此,心中更是着急:“还请道长出手相救,我等感激不尽,若是日后有需要东福镖局之处,道长尽管开口便是。”但是余理突然想到,能够解决通感境界剑师的剑气之人,哪里需要东福镖局的帮忙呢。 老道眯着眼睛说道:“刚刚我驱赶了体内残存的灵气,现如今是要修复这伤其的五脏六腑,这有些灵丹妙药,只有归云宗、太虚宫等武道江湖的巨擘之地才有,凭着你们东福镖局的名声,别人都不会见你。先前在山岭的酒馆之中,余总把头替我们付了两碗面钱,今日我便还给他了。” 老道说完掏出了一物,站在门口之中沉默不语的余靖都突然开口说道:“这是……” 第四十五章 鬼市(上) 只见老道此刻手中拿着一颗丹药,通体金黄,上面可见灵气波动,只是转眼之间拿出来,房间之内便是药香四溢。 余靖咽了下口水,惊喜的问道:“这是……金乌胆?” 老道听到,慈眉善目的说了一声:“呦呵!你也知道这个?” 余靖赶紧把房间的门打开,环顾四周无人之后赶紧把门关上,来到床边说道:“我先前走镖之时,就听那些武道修行者谈起过,说世间的大门宗派中,有一味丹药,名曰金乌胆,能够帮助稳住心神,也是不少武道修行者在进阶之时服用的丹药,听说有了金乌胆,便不会走火入魔。” 这金乌胆,便是百年乌鸡的内胆制成,加上道家的不少珍贵丹药,要九九八十一天才可制成,中间丹鼎之火不能熄灭,火温不能时高时低,还要有道家高人吟诵道家的心经,期间还要灌注不少武道之力,因此这金乌胆得之不易,只在大门宗派的亲传弟子才有。 金乌胆,也是武道修行者梦寐以求的道家丹药,从武道小巅峰进阶到通感境界、或是由通感境界进阶到聚灵进阶,若是武道修行者本心不稳,在进阶之中极容易失去意识而不能自已,最后都会发疯成魔,因此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有了金乌胆,便可境界稳固。 想不到老道拿了金乌胆出来,顿时让余靖大喜过望。 若是让青州城的武道修行者知道,此刻东福镖局有金乌胆,恐怕不到半柱香的时辰,这东福镖局上上下下再无活口。 武道江湖的修行者,最喜欢干杀人越货之事,哪怕此事是空穴来风,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也有人愿意冒险尝试。 但是余理作为读书人,听明白了这金乌胆对于稳定心神大有裨益,但是如今阿爷是五脏六腑被剑气所伤,因此这金乌胆不知有何作用。 老道捏着金乌胆,见着上面灵气波动还是十分充裕,口中念念有词说道:“十几年过去了,想不到这金乌胆药力还在,早知道临走之前,我多拿一点就好了。哎,算了。”老道见此刻众人盯着手中的金乌胆,指了一下桌面上的那坛四月青,随后对着余理及余靖说道:“我拿这金乌胆,换你们一坛四月青不过分吧。” 余理知道丹药非常重要,但是不知道功效如何,看着老道喝了不少四月青,此刻脸色发红,已经是有些许醉意,余理生怕老道掏错了丹药,导致阿爷的身体无福享受,于是冷静的问道:“道长,切莫开玩笑了。你作为贵客,四月青肯定是管够的,我知晓这金乌胆是武道修行者在进阶之时服用,但是我阿爷境界不够,若是服此丹药,会不会是拔苗助长?况且我阿爷是五脏六腑受伤,并非是在进阶之时失了心神,这丹药虽好,但是不知是否与阿爷伤势匹配。” 听到余理的话,余靖也开始反应过来,不知道这是否对症下药。 秦川在旁边候着插不上话,此刻也开始反应过来,提醒着老道:“我说,你可得好生看看,这是不是治余总把头的丹药,别到时候掏错了不好。你可曾忘了,你当时在关山口,喝了几杯酒之后,把符篆都掏错了,硬是把杀字符看成了守字符,害得我们……” 秦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道瞪了一眼,显然是秦川不应该把老道符篆师的身份说了出来,毕竟这武道江湖人多口杂,若是被其他人知晓,总有一些意外发生。 秦川吐了吐舌头,显然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站在旁边不再言语。 然而此刻震惊的却是余理与余靖,愣在旁边默不作声,特别是余理更是大吃一惊。作为一个读书人,虽然与武道江湖接触不多,但是也知晓一些秘事。 不知从何处听说过,这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若是进入通感境界,在一城之中也算是顶尖的高手,像永和镖局的那位把头,州守的两位护卫以及道上有名的劫镖悍匪等,听说都是通感境界的强者,能够借助天地灵气杀人,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符篆师。 对于符篆师而言,一人便是一个宗派,一张符篆便是一位武道修为深厚高手。 听说符篆师喜怒无常,不愿意与世人交往,若是惹怒了眼前的这位符篆师,这东福镖局片刻间就要灰飞烟灭。 余理大汗淋漓,想着先前竟然还在怀疑这金乌胆能不能治阿爷的内伤,如此看来,是自己眼界不够高,难怪当初自己会被白鹿书院赶出来。 余理瞅着老道没有发火,抢先开口:“想不到道长竟然是符篆师,先前是我鲁莽了,道长你放心,今日发生之事,我绝不对其他人谈起。” 若是被人知晓有位符篆师在青州城,先不说庙堂那边会作何打算,这青州城的各方势力都要拿着贵重礼物来东福镖局巴结,如此一来肯定会打扰符篆师的修行,到时候若是被眼前的符篆师知晓是从东福镖局放出去的消息……毕竟被一个符篆师盯着,任你有多少守卫,也难以睡一个安稳觉。特别是老道专程为阿爷的伤势前来,今日之事更是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余靖看着大哥一眼,也是点了点头,仿佛是说放心。 老道看着两人,似乎不是多嘴之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用两指拿着金乌丹,骂了秦川一声:“你又不是符篆师,神气啥?我喝醉酒了好歹还能掏出来符篆,你说你能掏出个啥?” 秦川赶紧上前,对着老道嘿嘿一笑:“等到明年,我再多给你酿几坛桂花酒,我不和你抢便是。” 聊起了桂花酒,老道也是嘴馋,看着腰间的酒囊,对着余靖说道:“你去把门看好,不许任何人进来。” 余靖嗯了一生,用宽厚的背部压住门板,若是想进入此房间,必须从他的身上踏过。 一切准备就绪,老道对秦川说道:“你且看好,若是能看出点门道,对你以后踏上武道修为之路,也是有所裨益。” 秦川并不懂,接下来有啥要他看的,但是既然在房间呆着无事,那在旁瞅着又有何妨。 只见老道将金乌胆丢向半空,双手捏了一个法诀,嘴中念念有词,不知道这金乌胆被何物拖住,在空中盘旋而不见下坠。忽然老道以指为笔,对着金乌胆写着什么,不见多时,空气出现阵阵异样,犹如小溪般的灵气围着金乌胆游动,看得秦川是啧啧称奇,一动不动。 老道回身,对着秦川说了一声:“兔崽子看好。”随即双手摆动,将这汇聚的天地灵气塞入到金乌胆之中,而金乌胆金光更甚,旋转得更快。老道说了一声“疾”,这金乌胆化为水流进入到余总把头的口中。 说来奇怪,自这金乌胆进入到嘴中之后,余总把头的面色开始红润起来,气息开始畅快,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消失,这金乌胆当真有如此功效。 老道对着余理及余靖二人说道:“我自然是知晓金乌胆是进阶之时候服用,只是这余总把头是被残留的剑气所伤,也就是由那位剑师借助的天地灵气化成的剑气。余总把头虽有丹海、空山二处,但是境界不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天地灵气,因此才会被伤到五脏六腑,若是余总把头能够吸收这天地灵气,那五脏六腑便可痊愈。“ 余理大喜过望,对着老道说道:“道长的意思是……” 老道点了点头,重新坐到了桌子旁边,将那坛四月青开封,倒了一杯酒到碗中:“利用天地灵气治愈顽疾,这是武道修行者的做法,我先前查探过,余总把头武道修行浑厚,其实与通感境界只是一层纸的距离,只是余总把头没有天材地宝的辅助,又因为修行的功法太过平常,因此久久未曾突破。方才我喂下金乌胆,便是希望余总把头能够到达通感境界,从而利用天地灵气治愈五脏六腑。” 老道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余理及余靖听起来却是感动不已,原来老道是帮助阿爷突破武道修行的境界,这对东福镖局来说可谓是救命恩人。 对于东福镖局及青州城来说,若是多了一位通感境界的强者,局势必定会大不相同。 有通感强者坐阵的镖局,行镖之时都会底气十足,寻常的强盗悍匪在劫镖之时也要掂量掂量;在这青州城,那也是要被人高看一等,先前的老主顾也必定再次找上门来,那东福镖局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也不会无家可归。 一位通感强者,足以护佑镖局数十年的周全。 两人想到此,便要再次下跪,老道举着酒碗说道:“我先前说过,余总把头帮我们付过两碗面钱,今日我便是还了,只是咱们事先说好,余总把头修行的功法普通,虽然服用了金乌胆,但是也只是迈过了通感境界,若是之后没有一番机缘,得到传说的天材地宝相助,这辈子基本就是在通感境界徘徊了。” 这青城州将近百万人口,据说也才有几位通感强者而已,对于余总把头来说,已经六十余岁的年纪,若是能够迈过通感境界,已经是十分满意,不敢有其他的奢望了, 因此余理听到老道说言,行了一礼说道:“道长,我们本想着保住阿爷的性命即可,对于其他未曾奢求,因此今日我阿爷若是能够迈入通感境界,我们东福镖局,为你马首是瞻。” 余理想得明白,若是东福镖局被符篆师看好,做些跑腿的小活也是可以。毕竟有符篆师在暗中相助,东福镖局压过永和镖局那是指日可待。 然而老道满脸忧愁,已经有一个武道修行废物的秦川呆在身边,数十年已经操碎了心,若是接了东福镖局的烂摊子,几十口人的吃喝拉撒都要管,那老道喝酒都不痛快。况且对于符篆师来说,一人便是一个宗门,来去自由惯了,才不会想理会俗事。 因此听到余理的请求,老道摆了摆手说道:“你们的面钱,我已经还了,其他的,那就看造化吧,这可强求不得。” 正在此时,余总把头吐了一口鲜血,开始醒了过来,老道放下手中的酒碗走到床边说道:“余总把头,你且先慢慢调理气息,看看有何不同?” 余总把头此刻脸色恢复起来,就连满头的白发都有些许转为黑色,听到老道所言运转气息,发觉腹部之中有暖流经过,而且随着意念还能控制暖流,这五脏六腑也开始感觉不到疼痛,余总把头惊喜的问道:“敢问道长,我这是……” 老道揪着白须,颔首而笑:“恭喜余总把头迈入到通感境界,丹海、空山二处现在可以聚集天地灵气,但是你切记不要操之过急,好好领悟天地灵气的运行规律,对你日后的修为有所裨益。” 然而余总把头躺在床上数日,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余理及余靖二人走了过来,将老道的出现及金乌胆等物一一说出,余总把头才猛然知道,正是老道出手相救,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己踏入了通感境界,这对于东福镖局来说,意义重大。 余总把头此刻老泪两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余总把头在床上修养之时就已经想过,若是自己难以恢复,那么在撒手人寰之前将东福镖局变卖遣散众人,何谈想过进入心牵梦萦的通感境界。 老道对余总把头说道:“若是其他的武道修行者进阶,自然是找得一处安静之地,沐浴焚香,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方才花费数日进阶,更有武道修为差者,往往花费的时间更长,但是因为有金乌胆这等丹药的相助,余总把头你进阶的速度快于常人,而且相当周全,但是你现在境界不稳,这几日好好休息,切记不要找那刀疤脸老五报仇,我先前看过,对方应该有一个通感境界的剑师。” 余总把头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道长出手相救,我余威无以为报,道长若是这东福镖局有你看得上的,你尽管拿走便是。” 老道又重新回到酒桌之前,端起了那碗四月青说道:“等下我带一坛四月青走,不知道可方便?” 余理见余总把头神采奕奕,想必是如老道所说,已经进阶成功,于是乐呵呵的对着老道说道:“道长莫要开玩笑,先前我便说过,若是治好了阿爷,这四月青管够,我们库房还有几坛好酒,等下我就去搬来。还请道长与小道友留步,我这就叫人准备饭菜,你们歇息一晚再走,中午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老道喝了一碗四月青,脸色又开始泛红。 这四月青价格不菲,料是豪门大户,也不能豪气到当酒水喝。此次东福镖局丢了镖物赔了不少银钱,若不是余总把头还在人世,恐怕已经是关门大吉了。此时东福镖局又没有行镖,但正是各处要用钱的地方,若是再要几坛四月青,这东福镖局上上下下又要饿几天肚子,因此老道摆了摆手,示意一坛便够。 秦川站在旁边的位置,回想了老道刚刚的手印及法诀,似乎在哪里见过,相当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老道似乎是独创了符篆,才能沟通天地灵气,使金乌胆旋转不停,而后又将天地灵气塞入金乌胆之中,化为水流般进入到了余总把头的嘴中。 如此看来,这老道的手法,似乎真和梦中的怀真和尚在悬崖边上奋笔疾书一样,难道说这如何借助天地灵气并不困难,难的是其沟通天地灵气的方式? 怀真和尚以字沟通天地灵气,老道以符篆沟通天地灵气,那么,肯定也有一种方式能够帮助自己沟通天地灵气。不过秦川首先需要明白,这怀真和尚的《太平稿》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这样才能早日凝结出空山,丹海,方才有踏入武道江湖的可能。 先前余理说过,有一处地方,可以找到前朝草书的对照之物,因此秦川问道:“大少爷,你说能找到一处地方,能够找到这草书对照的书籍,如今余总把头迈入通感境界,五脏六腑的伤势恢复,你可以告知我为何地了。” 余理看着老道一眼,想了很久还是说出了两字:“鬼市。” 第四十六章 鬼市(下) “鬼市?”听到这两字,秦川开始嘀咕起来,显然是不知道此地为何处。 老道却是皱着眉头,仿佛在哪里听说过这里! 余理再次谨慎的回答:“不错,正是鬼市,可以找到世间难得之物。” 之前武道江湖传闻,在一些大的城镇,都有一个名叫鬼市的地方,为武道江湖修行者的聚集之地,也是一些古董商人交易之处,据说在这里能够找到不少的好东西。 很多武道修行者从暗地里弄来一些见不得人的物品,想要尽快出手,但是常规的当铺等地人多眼杂,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最后还是会被人找上门来。况且一些天材地宝等物,普通的当铺等地可不敢接收。于是一些武道修为颇高之人,找到一处交易之地,这里避开了庙堂宗派,也避开了拥挤人群,这交易之地这便是鬼市,只在每月十五月圆之时开市,天亮之前闭市。因为害怕被人知晓,因此这鬼市每月不同处,若非有熟悉之人带着,寻常人等根本不知道在何处能找到入口。 在鬼市之中,可谓是天材地宝、功法秘籍无所不有,甚至一些失了宝物之人,也往往能在鬼市之中找到遗失的物品。据说这鬼市交易之物,不可问其来路,只可问其价钱,所售之物,绝不退换,此地可以用世俗银钱,也可等价交换,只要双方愿意,拿稻草交换都行。 之前听说有人家里的祖坟被人扒了,不少随葬物品在鬼市之中被人售出,也有不少豪门宗派的灵丹妙药也在此处可以寻到,甚至是一些江湖巨擘的遗物也能在此交易,不过这就要看个人的眼光了。先前有人以十两银钱买到了一位聚灵境界修行者的飞剑,里面蕴藏着此境界的感悟,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极有增益;也有不少人看走了眼,花费不少真金白银,买的却是赝品,正是因为鬼市之中,有不少物品,存在着很大的未知性,才吸引了很多人前往。 鬼市之中,双方都穿着黑袍进入,不知道摊主及买主为何人,不过往往会发生争斗之事,或是因为买者觉得上当、或者两人看中同一物而大打出手、或是觊觎宝物而发生杀人越货之事,对于想要进入鬼市的人来说,可要掂量掂量,若是没有一定的本事,就算找到宝物恐怕也难以脱身。 不过对于寻常人来说,鬼市只是听说过而已,很少有人真正进入过,对于世俗间的传言,鬼市是一处神秘的禁忌之地。因此这所有的事情,都来源于飘门说书先生的嘴中。 秦川对鬼市一知半解,更何谈找到鬼市的入口了。 老道或许是曾经去过此处,对于鬼市是十分谨慎,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让老道感到担忧,仍旧是皱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 然而秦川十分想要早日参透《太平稿》,从而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迈入武道修行之路,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他什么鬼市,都想去闯上一闯。 “我想去这鬼市,里面应该有不少的好东西,若是天材地宝都可以找到,那草书的对照书籍,恐怕这里面也有。”秦川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鬼市,我在都城修道之时去过几次,不过中间些久未去断了联系,不知道这各处的鬼市如何进去,这入口难寻。况且鬼市之中处处危险,不少人进去之后,专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有命进,无命回啊。” 余理轻车熟路的拿出一块木牌,上面不知用何种秘法刻着字:“两位道长,这是我一个故友在临终之前赠送给我,他曾经孤身进入过鬼市,因此知道如何寻到入口,只不过他说里面凶险异常,让我们这种读书人千万不可前往。” 老道接过木牌,上面刻着一个符号,想必是鬼市特有的象征。但是光有此牌,却是不知道鬼市入口何处可寻。 余理见此说道:“我这故友曾经说过,这木牌是一个凭证,可得妥善保管,若是想要找到鬼市入口,便是要等到每月的十四,去西城药材铺的马掌柜那里,用门环扣门三下,缴纳前往鬼市的银钱,自会有人告诉你鬼市的地址。” 西城药材铺的马掌柜?原来先前在白鹿书院前和关朗为了一本张公字帖讨价的马掌柜,竟然是青州城鬼市的接头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说不定那日他从外地赶回,那便是从鬼市之中赶回,如此看来,这鬼市并非是在青州城中,而是在某个秘境。 但是若是贸然上门前去,这马掌柜害怕暴露身份,这如何让他开口呢? 秦川接过老道手中的木牌,发现上面没有什么不同,问着余理:“我若是去找西城药材铺的马掌柜,他怎么敢告诉我这样的陌生人,不怕暴露了他鬼市接头人的身份吗?” 秦川想的不错,连余理都知晓马掌柜是鬼市的接头人,那么青州城的一些有心之人,肯定也知晓鬼市的位置,如此看来,若是有一些心怀鬼胎之人提前在鬼市之中布好阵法,那每次岂不是将里面的人打劫一空。 约莫是知晓秦川的想法,也知道其在担忧什么。怀揣着银钱进去,可别被人给盯上了,到时候插翅难逃。于是余理开口解释:“小道长过虑了,这鬼市每月不同处,马掌柜也并非每月接头之人,每年十二月,人人各不同,按照月份,这月是马掌柜接头,因此你大可放心,若鬼市是被人设的局,武道修行之人早就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这马掌柜也不会活到现在。” 秦川嘿嘿一笑:“人在武道江湖,不得不防啊。” 老道趁着众人不注意,将桌子上的那坛四月青缓缓倒入了腰间的酒囊之中,又举起酒坛喝尽了最后的几口,擦了下胡子,就拉着秦川向余总把头告别,毕竟瞅着天色已经较晚,不想再次叨扰。 余总把头撑着刚刚恢复的身体,向着老道拜谢:“道长,你对我余某大恩大德,实在是没齿难忘,得到有空,我请您去御福楼喝个痛快。” 老道催促着秦川快走,转身对余总把头说道:“你好好休息,这几日切莫露面行走,否则……这镖局人多眼杂,若是传出来你伤势恢复,难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上门打探一二,还不如等到境界稳定下来,再去会会众人。” 余总把头觉着说的在理,又重新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对着余理及余靖二人说道:“你们替我送送二位道长,可要安全送到居住之所,库房之中应该还有存放数年的四月青,给道长搬去。” 老道觉得再带几坛好酒,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毕竟吃了东福镖局的饭菜,已经是酒足饭饱,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费心了,打开门去,就和秦川出去。 此刻正是东福镖局做饭之时,很多镖局之人都开始站在外面,闻着老道及秦川身上的酒味,一位正在劈柴的伙计不由得恼怒:“哼,东福镖局竟然沦落为这江湖骗子的落脚之处,我们尚且为下一顿饭没有着落忧愁,想不到他们都喝上了陈年的四月青。” “那可不嘛,这东福镖局,可是姓余,可不是其他人的,他们两位少爷怎么败家我不管,只是在月中之时我拿不到例钱,我拿着点东西变卖,也去投奔其他人了。”另外一位伙计答道。 显然众人对东福镖局如今的状况感到担忧,似乎看不到出头之日,况且东福镖局的两位少爷难以成大事,宁愿相信江湖骗子,也不愿意想其他办法。 老道与秦川看了众人一眼,心满意足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看到老道二人如此张狂,一位伙计再也忍不住,拿着砍刀冲了过来。 “站住,这二位道长此番前来,是为我阿爷治疗伤势,可不能伤了他。”余理在旁边说道。 那位伙计着急的站在旁边,此刻也不照顾余理的面子:“大少爷,你读书能吃饱饭,我们这些人可不行,拿着镖局的饭钱孝敬这二位道长,别说我不答应,你问问其他人可答应。况且他们二人为余总把头治疗伤势,为何我没有看见余总把头出来。” 余理见此,挥了一下手说道:“三天之内,我会将诸位的例钱补齐,至于我阿爷,正在修养之中,过几日便会调养好” 众人见余理这样说,只道是他的推脱之词,毕竟余总把头伤势之重,大家伙心里都是明白的,于是众人叹了一口气,便四散开来。 余理也不再理会众人,同余靖一起,将老道与秦川送到了东福镖局的门口:“道长勿怪,这东福镖局数十年来,还未有过如此境况,因此有些人受不了,才会如此出言不逊。” 老道也不言语,拍拍酒囊,可谓是话都在酒中。 一个小小的东福镖局,便是一个小小的武道江湖,里面的人心怀鬼胎的聚在一起,所谓的有福同福,但是有难未必能同当。 老道与秦川一起向着余理与余靖告别,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 不知今夜为何事,青州城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秦川跟在老道后面,随意的问着:“你先前便已经想好了要救余总把头,为何要故作姿态,让我们遭受镖局的刁难,你直接丢一沓符篆,咱们不就进去了吗。” 老道想起秦川将自己是符篆师的身份说漏了嘴,开始吹胡子瞪眼的:“兔崽子,你口风可得严实了,别动不动就说我是符篆师。记住,我是,并不代表你是,少拿我扯大旗,你若是惹了什么事情,可别打着我的名号,咱们光明正大的进入东福镖局而遭受刁难,便是让他们知晓,我们修道之人心胸广阔,面对不平之事,却能保持住本心,若不是见余理及余靖二人孝心明确,我才懒得出手相救,你可知道一颗金乌胆多珍贵吗?能换不少的四月青啊!” “有啥珍贵?”秦川满不在乎的说道:“你都说了,这是还余总掌柜的两碗面钱,若是如此珍贵,你怎么舍得拿出来?” 老道纵横武道江湖几十年,当时在都城与那些人交手之时,都没有这样的憋屈,听到秦川这样拆自己的台,老道又想了想,还是没有踹出那脚:“先前余总把头为我们付的面钱,那是我们替东福镖局解瘴的报酬,而后的金乌胆,那是因为余总把头替我们出手,挡了周有良等人,咱们才能那么顺当的把面吃完,有些人,不经过一些事情,哪里才知道是过命的交情,才能说出一些掏心窝的话。人在武道江湖,谁都不知道深浅。” 秦川想着余理说的鬼市,又想着自己的《太平稿》,满脸忧心忡忡。这鬼市若是找不到,那书籍对照之物如何寻得?况且白鹿书院的门道至今还没有看清,转眼几天过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每个人皆是戴着面具,朝着青州城的东边走去。 秦川才反应过来,今日是秋社之日,不少青州城的百姓如此打扮,聚在一起分割肉食、共同饮酒来庆祝今年的丰收,希望明年能够风调雨顺。 老道看着这队人马朝着东边走去,对着秦川说道:“走吧,这有啥好看的。每年的秋社都是如此,结果该战乱还是有战乱,该受欺负还是受欺负。武道江湖,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拜再多的鬼神都无用。” 秦川知道老道的秉性,除了好酒,其他一概都无兴趣。看来真如武道江湖的传言,符篆师生性自由,不喜欢被世俗束缚。 想到鬼市,秦川开口问着老道:“听闻余理说这鬼市这么危险,你说咱们还要不要去一趟,毕竟里面杀人越货之事经常发生,咱们两个势单力薄,别别被人劫了道。” 老道继续朝前走了,头也不回的答道:“去,当然要去,你若是看不懂《太平稿》,如何凝结出丹海、空山二处,我可是指望你接我的衣钵,到时候找那个都城的打更人算账呢。当年我被合攻,与他打了个平手,他当真以为他能胜我一筹。哼,若不是我年岁已老,哪里轮得到他打更。” 秦川听过很多次的都城打更人,只知道他一剑劈开了道观,其他的却是毫无知晓。这人若是如此厉害,老道还能与他打个平手,那岂不是说老道也是武道江湖的强者? 看着老道满头白发,一口黄牙,沾满油荤的胡子,哪有一点点仙风道骨,这分明就是一个吹奏红白喜事乐曲的江湖道士而已,哪有他说的那么神奇,哎,看来老道又喝多了,今日还得早点休息。 “老道,咱们晚上还住同福客栈不?到时候我同吴掌柜卖个穷,让他省我们一点银钱。”秦川跟在后面说道。 然而老道似乎是家财万贯,满不在乎:“咱们穷有穷志气,不和吴掌柜讨价还价,到时候你去鬼市找到好东西,些许还要求助吴掌柜呢。” 竟然还要找吴掌柜帮忙?和他非亲非故,秦川可开不了口。秦川只道是老道又是喝醉得厉害,跟着他慢慢悠悠走了两个巷道。朝前拐着再进入一条巷道,便到了同福客栈,此刻住客路人都去看秋社去了,因此这街上只有老道与秦川两人在走着,有着些许的冷清。 秦川埋头走路,突然撞到了老道,秦川嘟囔着:“不好好走路,你发什么呆啊?” 秦川猛然发现,巷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第四十七章 北冥山 武道江湖有一种人,生来似乎就是与众不同,就算衣着普通的站在面前一动不动,旁人也能感受等到他的气场, 此刻站在巷道之中的这位中年魁梧的人,只见其穿着白色袍子,双手放在背后,没有佩戴任何的武器,但是在黑夜之中十分显眼,似乎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行迹,这种人,他站在此处,便如一堵墙挡在那里,任你千军万马,也休想从此处路过。 这种气势,常人不可得! 无论是别人如何模仿,衣着如何华丽,佩剑如何锋利,都难以有这种气势。 秦川看着眼前的此人,感觉非常的危险。先前在关山口那两个一黑一白的聚灵高手,与眼前的此人相比,根据就是不值一提。连秦川这等丹海、空山都没有的常人都知晓此人高深莫测,何况是老道这种符篆师。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老道突然开口问道。 “我在这旁边取一处东西,看见这城中灵气波动异常,闻着气息却是十分的熟悉,想必是哪位老友在此,于是赶来看一看,果然是你。”这位突然出现的高手,背对着两人,声音低沉与其身形十分匹配,听来是位男子。 秦川站在老道旁边,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一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在这等武道修行的强者面前,乱说一句话,那么今夜也是在世间的最后一刻。 老道看着这人,似乎是与其十分熟悉:“我躲了数十年,没有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想着几年之后,再亲自去找你的。哎,都怪我大意了,想着青州城如此偏僻,应该不会被别人发觉。” 此人依旧冷漠的说道:“若是常人,可能是无法发现。只是我对于你十分熟悉,而且正好就在附近,因此你一动手,我就知道是你。放心,我已经查看了,那些人就算感知到了,也只是知晓方位而已,断然不会如我这般幸运,竟然还能碰见你。对吧?观主。” 听到此人称呼老道为观主,秦川不由得发愣:难道这人也知道老道是马踏岭道观的主事人,但是这荒野之中的道观有啥稀罕,就他与老道二人,但是在此人口中说出观主,似乎老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老道如同那人一般,此刻也是双手放到后面说道:“你一个打铁的,不好好在北冥山打铁,来此处作甚,可不是来找我讨酒喝吧?你要知道,这是在隆国,若是让庙堂上的那些人知晓你在此,肯定说你坏了规矩,到时候你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知道又如何?除了酒候和打更的那几人能拦得住我,其他人哪有这个贼胆?”听到老道此言,此人回过头来怒道:“哼,世人寻你那么久,你竟然不想隐姓埋名了此残生,而是带着他到处晃悠,怎么,你当真以为你们能逃得出这张网吗?” 秦川这才发现,这人是一位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出头,头发随意的用发带束着,看其面孔生得十分英气,不过因为此人的存在,这街巷突然寂静起来,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言语了。 老道听到此人发怒,却是不急不躁的说道:“我管他什么网,我只知道做我的事,你啊,也别管了,好好去你的北冥山打铁,操心这些事干嘛。” 此人上前一步,秦川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看着眼前都已经模糊,老道见此,将右手搭在秦川的背后,片刻之后,秦川感觉才好受一些。 “你真不怕传说为真?”这位中年男子冷冷发问。 “不怕,我修我的道,管其他人干嘛?”老道答道。 “这便是你那日带走的小孩吗?”这位中年男子这才仔细的看了秦川一眼,说罢突然远远的伸出右手一弹,一道灵气进入到了秦川的体内,老道虽然想起手阻挡,但还是晚了一步。 秦川本身就没有空山、丹海二处,突然有灵气进入到体内,顿时感觉腹中有东西在横冲直撞,不多时秦川疼得躺在了地上,嘴上已经有鲜血溢出来,脑袋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秦川虽然疼痛异常,但是咬紧牙关,绝不吭声。 “李沧海!你奶奶的!你这是为何?他若是有所闪失,我非把你北冥山杀个精光!”老道怒视着此人,对于他突然出手相当不满。 秦川近十年间未曾见过老道发怒,想不到这个叫李沧海的人,第一次让秦川见到老道发怒的样子,看来老道也不是清心寡欲,还是有七情六欲的。 “世人皆信那个传说,连庙堂上的几位大人物也是深信不疑,数十年间酿造不少惨案,只是想要将他找出来,哎,想不到这一个丹山、空海都没有的废物,竟然让大人物担忧了这么久,看来他们还是身居高位,开始胆小起来。”此人说罢,又是一道灵气冲入秦川体内。 老道见此,准备双手捏着法诀准备掏出符篆,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李沧海摆了摆手说道:“别急,我这是在他体内种了点东西,你查看便知。你之前的救命之恩,我今日已经还给你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待两道灵气进入到秦川的体内之后,秦川猛然发觉,腹内的疼痛感已经消失,饶是如此,秦川还是警觉的看着李沧海,毕竟此人太过危险。 老道见着秦川没有异样,也是将一道灵气注入到秦川体内,片刻之后,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坦起来,又重新摆起了那副笑嘻嘻的脸庞:“李老弟,什么救恩之恩今日就还,那都是旁人的说法,武道江湖,我们讲究的便是意气相投,咱们先前分别之时,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可不能忘了。” 李沧海若有所思的看了秦川一眼,又骂着起来:“臭老道,你别得寸进尺,这黄毛小儿,是这等武道修行的废物,要那物有何用,我最近新收一个徒弟,我觉得更适合他。” 在李沧海这等武道修行者眼中,根本没有把秦川放在值得青睐的地步。 “北冥山,一甲子才开一次山门,想不得竟然有人能入得你的法眼,想必此子之后必定不凡。”老道听说李沧海新收了一个徒弟,啧啧称赞。 李沧海依旧是面不改色:“我那徒弟,只是天生空山、丹海丰盈而已,可比不上你这位传说之人。” 老道此刻又是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踱步说道:“你错了,我只是受人所托,将其抚养长大而已,世人皆在传说那人轮回转世,但是谁知道那传说的真假?难道就因为天星官说了那句话,世人就信以为真?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我偏不让他们得逞。” 李沧海摆了摆手:“臭老道,我不和你争论这个,至于传说是不是为真,这话你留着和别人说吧。只是今日我把话说明了,你护得了他一时,可护不了他一世,他如果想要那物,便要自己来北冥山取走。当然,若是他能活着来到北冥山。” 秦川此刻已经明白,这老道和李沧海相识,而且老道有一物寄放在北冥山。 此刻秦川也是豪情的说道:“你那北冥山,他日我一定拜访。” 李沧海见此,仍旧是正眼都不瞧秦川,只是对着老道:“哼,空山、丹海都没有的废物,如何上得了北冥山?我不管你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人,若是到时候你接不了我几招,别说拿不走东西,还得把命留下,我可不能让北冥山的千秋基业,被你毁了。” 老道在旁边打着圆场说道:“这孩子虽然天生没有空山、丹海,但是说不定这个月就能凝结出来,到时候我指导一二,说不能也能迈入武道江湖。” 李沧海摇了摇头说道:“都说空山、丹海是天生之胎,若是后天才能凝结而出,那又有何用?哪位武道修行者不是自出生之时,就凭借空山、丹海感悟天地灵气,这后天形成的丹海、空山,难道真能逆天而为?” 李沧海说的不错,世间的武道修行者便是在出生之时就带有空山、丹海二处,后来修行的功法及服用的天材地宝不同,因此这境界也不相同。世间有后来者凝结出空山、丹海,但是就算有大家宗派传说中的灵丹妙药存在,强行帮助其提升几个境界,但是根基不稳者,也只能止步于此,一生再无精近。 就算秦川今日凝结出丹海、空山,在修行上来说已经是慢了别人十年,就算有其他功法及灵丹妙药的加持,也难以达到与李沧海并肩的地步,武道修行讲究的天赋,讲究的也是实打实的修行之力,而并非一蹴而就,到时候真的交手起来,拔苗助长者肯定会跌落境界。 然而老道却是不争辩,仍旧是嘿嘿一笑:“我说行,那就行。” 李沧海此刻却是着急了:“你想要凝结丹海、空海二处,需要花费不少的灵丹妙药,这太虚宫、悬空寺等地,若是之前你还能偷偷进去,只是如今看你境界大跌,只能自保而已,哪能再活着出来。” 老道看了秦川一眼说道:“兔崽子争口气,咱们这个月就把丹海、空山凝结出来,让他们瞧瞧,什么是天造之才。” 秦川看到老道这么自信,也是嗯了一声:“放心,到时候咱们好酒摆着,喝他个不醉不归。” 李沧海见此两人如此疯癫,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世道大乱,各方蠢蠢欲动,你且小心行走,不可再像今日般暴露了行踪,若是其他人知晓你还活着,嘿嘿……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老道皱着眉头说道:“今日之事,你我三人知道就可,若是其他人知晓,对你也没有好处。你在他的体内种下了一份善缘,若是日后有机会,他肯定也会报恩的。” 李沧海这才看了秦川一眼,见此少年穿着不合身的道袍,气息与常人无异,但是眼中却透漏出不一般的神色。 李沧海自嘲的笑了笑:“若是我北冥山需要他来救,那我岂不是……”李沧海突然看了天色一眼,话都没有说完,就开始消失了。 此刻秦川与老道站在巷道之中,耳边突然又响起了路人行走的声音,秦川此刻才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李沧海实在是武道修为高深莫测,若不是老道在旁边护着,秦川恐怕早就被压在地上了。 秦川转眼望了一下四周,根本不见李沧海的影子,似乎此人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老道开口说道:“别看了,人早就走。他若是再呆一段时间,被都城的人发现了,那可麻烦了。” 秦川这才反应过来,李沧海是真的走了:“老道,刚刚那究竟是何人?我怎么感觉此人便是武道江湖中所说的强者,先前咱们在关山口见到的两个聚灵修行者,恐怕还不值得李沧海出手啊。” 老道见秦川反应过来,这才向秦川解释道:“隆国旁边,便是有着南越国、北荒国、藤国等虎视眈眈,而在这些庙堂的夹缝之中,有些宗派山门一心只追求武道修为,对于疆土毫无兴趣,又因为此处武道修行者众多,若是攻占下来需要消耗不少国力,这对于刚刚从国战之中存亡下来的诸国来说,毕竟休养生息最为重要,因此对于这些宗派山门,诸国都是放任修行。” 秦川先前听人说起过,这隆国北接北荒,南临南越,东至东晋,西处则是藤国,这其间零星散落着不少的诸侯小国,因为有武道修行强者坐阵,可一人护一城,因此这些诸侯小国虽然受到威胁,但是一直相安无事。但是不知道这北冥山又是何处呢? 耳旁响起了不少脚步声音,原来是青州城的百姓从秋社之中赶回,因此这些巷子里面的人开始嘈杂起来。 秦川与老道并肩,边走边问道:“先前你说这李沧海来自北冥山,这北冥山又是何处?” “北冥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武道修行者组建的诸侯小国,国土数千公里,只不过李沧海住在北冥山,因此世人称其为北冥山山主。这北冥山里面不少人修行剑道,一生可不娶妻生子,但是肯定会有一把趁手的剑。在北冥山上,有一座剑阁,名曰不归阁,是天下剑师向往之地。” 秦川问道:“听你所说,这李沧海算是武道江湖修行的强者了?” 老道嘿嘿一笑:“李沧海算强者?若是北冥山的修行者听见,肯定要同你拼命。几十年前,李沧海就是成名已久的武道江湖强者,受尽剑道修行者的敬仰。” 秦川继续问道:“那李沧海,剑法如何?” 老道眯着眼睛,似乎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事情来:“先前这世间用剑者,有四人还算剑法上乘。李沧海算一个,修的是浩然剑法,讲究的是直来直去,刚正不阿;劈了我道观的打更人算一个,修的是苍生道,剑内含有敢为天下先的气势。暗城的那个天字号杀手算一个,他修的是什么剑法,还无人得知,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至于其他人的剑道,我久不在武道江湖,所知甚少,有可能一番机缘,可超过这四人。” 秦川想了下,又继续问道:“你这才说了三个,还有一个呢?” “死了,不说也罢。”老道说完就走进了同福客栈。 第四十八章 龙光射牛斗(上) 回到同福客栈,吴掌柜今夜并未在门口候着收钱,而是牛大嫂等着两人。 秦川笑着问道:“牛大嫂,我们先住半个月,这房钱可能让一点……我们在青州城数日,却未曾接到红白喜事的活,因此这手头紧张,还请牛大嫂稍退一步。” “这不可行。”些许牛大嫂是后厨掌勺的缘故,此刻见其身材魁梧,头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先前吴掌柜出门之前就说了,这房钱一分不让,若是觉得这价钱贵了,你们可以再寻他处,绝不阻拦。不过这平阳坊,若是你们能找到比同福客栈便宜的,那咱们客栈也不用开门了。” 牛大嫂嗓门巨大,震得秦川的耳朵嗡嗡作响。 秦川在去东福镖局之前,确实沿路问了一些客栈,果不其然,这入秋之后的房钱,是比往常要贵些,更是有一些店主支支吾吾,不肯透露房钱,秦川知晓这种店肯定是黑店,先将客人骗过来再说,到时候漫天要价,不给的话,必然有很多麻烦。 “怎么办?住这里还是住大街上?”秦川问着。 老道看着牛大嫂笑嘻嘻的说道:“这天气寒冷,睡大街上怎么行?肯定是睡在客栈暖和,何况有牛大嫂在此,若是半夜饿了,还能去后厨打边炉。” 牛大嫂听到老道的话,心中也是暗喜,对着两人说道:“你们若是下次去打边炉,我送你们几盘菜尝尝,毕竟你们和关朗相识,不过,可不能和其他人谈起,否则我可送不起。” 秦川叹了口气,对着老道说着:“我身上买了那几斤猪排骨,实在是没有多少银钱。这次只能你给了。” “好,不过之后喝酒,可不能同我抢。”老道从布袋中掏出银钱,递给了牛大嫂。 收过银钱,牛大嫂笑脸更甚:“二位道爷,今晚可去打边炉,新鲜的手切羊肉,我送你们一盘如何?” 秦川今日受了李沧海的惊吓,早就是身心俱疲,与老道一商议,谢过牛大嫂的好意,随即两人回到了玄字号房间早日休息。 回到房间之后,秦川点燃烛火,从布袋里面掏出锅巴,分给了老道一半说道:“这是那日拿新碾的小米做的锅巴,在同余总把头来青州城之时,咱们一路吃了不少,看着所剩不多,咱们今夜就可吃光,到时候只能借牛大嫂的后厨生火做饭了。” 老道咧着黄牙,吃了几口锅巴,从腰间取下酒囊,丢给秦川说道:“你且好生钻研《太平稿》,饭菜之物,管饱就行,不用刻意担心。我可是和李沧海说了,咱们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凝结出丹海、空山,到时候我再指点你一二,肯定能将那物取回来。” 秦川从怀中取出《太平稿》在桌上铺开,饮了一口酒,吃了一口锅巴:“你说那物究竟是什么?” “好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拿他换百坛四月青可不是问题。”老道两手插在袖口里面,盯着摇曳的烛火,不一会人就开始打盹起来。 “百坛四月青,这可是不少的银钱,那想必是值钱的宝贝。”秦川知道老道必然有事瞒着自己,毕竟对李沧海这等武道修行的高手都有恩,那老道肯定不只是荒野道观的观主。而且李沧海说自己是传说之人,世间武道修行者众多,但是自己空山、丹海都没有,这有什么稀奇的,而且听闻李沧海所言,他肯定是知晓什么。 秦川打定主意,既然老道不愿意说,那到时候上北冥山问李沧海便是。 摊开《太平稿》,秦川依旧是一字都看不懂,秦川也不心急,这刚喝完四季青,秦川身上有些冒汗,于是将道袍放在了椅子之上。 此刻月光透过窗户进来,正好投映在《太平稿》上面,秦川想到,既然这《太平稿》看不懂,那我先默念几遍《菩提心经》吧,毕竟今日被李沧海灌入了两道灵气,自己的腹中还有些许难受。 于是秦川坐在椅子上,心中默念《菩提心经》,突然有风吹动了《太平稿》,开始秦川还未发觉,而后秋风更急,将其泛黄的首页吹起来之后,这《太平稿》越翻越快,声音越来越大,秦川默念这《菩提心经》,眼睛却是不知为何看着《太平稿》。 说来也怪,秦川不知道自己是劳累的缘故,还是酒喝得太多,竟然看到《太平稿》上面的草书开始动了起来,全部浮在秦川的面前,开始围着其打转。 秦川愣了片刻,以指为笔,照着草书上的字开始临摹起来,而后腹中开始有暖流涌动,想必是李沧海留下的那两道灵气的作用。只是不知为何,这两道灵气在腹中却是并未横冲直撞,伤到秦川的五脏六腑。 《太平稿》上面的字,越转越快,秦川默念的《菩提心经》也是越来越急,腹中的暖流开始想要冲破出来,秦川头疼欲裂,像是喝醉了一般,后背开始打湿,正如先前在道观之中顽疾犯的时候那样。 秦川想要开口喊着老道,但是发现无论怎么张嘴都难以发出声音,只能听见外面风声更大,吹着烛光摇曳不止。就在此时,秦川的眼前似乎出现一道臃肿的背影,模糊不清,仿佛正是那个怀真和尚。 随着人影越来越近,可以看见此刻的他满脸悲怆之色,正赤足走过山川河流,戈壁荒漠。一步十里,十步一城。每走一步,脚底便是诞生一朵莲花,而后莲花又消失不见。 此刻突然画面一变,怀真和尚踏入战场之中,只见其口诵佛语,慈眉善目的从两国交战的队伍之中缓缓走过,数百万人之中硬生生被分出来一条道路,众人受到佛语的影响,皆是放下了武器停止厮杀。 怀真和尚的脚底已经有丝丝鲜血冒出,脚底生出的莲花也是沾满鲜血之后也是消失不见。怀真和尚闭着双眼,目空无物,一直朝着东边走去。在他离开之后,两国又开始交战,杀得天昏地暗。 怀真和尚穿过沼泽,越过大山,身上的袈裟早就破烂不堪,他的双唇干裂,但是不肯停下脚步饮水,赤足之处已经可见森森白骨,然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在一处瀑布面前,观透三千流水后,他写下南无二字,而后沿着原路返回,发现所过之处早就是尸横遍野。 叹息着说了一声佛号,双手行了一礼,转身回到寺庙之中打坐修行,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怀真和尚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对着秦川笑了一下。 然而秦川看到怀真和尚的目光,此刻却是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想要闭眼的力气都没有。来自李沧海的两道灵气开始在体内乱窜,秦川犹如肋骨全部断了一般,疼痛难忍。不一会儿口干舌燥,牙齿咬得作响,迷迷糊糊之中只有《菩提心经》在耳边响起。 此刻青州城本是月圆之时,然而风云变幻,四方的灵气开始化为水珠般聚集,远处有乌云遮住了月光,黑暗突然笼罩了青州城,不少武道修行者的随身武器都在嗡嗡作响,想要脱离主人的掌控;一些镖局往日宁静的马匹开始狂躁不安,在黑夜中嘶叫不停;秋风刮得更甚,酒馆外的酒旗也在迎风而起。 秦川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此刻他浑身疼痛,七窍已经开始流血,以为自己今日就要交代如此,突然耳边响起老道的声音:“不好,忘了今日是犯煞之时。” 随即老道掏出符篆,嘴中念念有词,一道灵气大阵将秦川包裹在里面。 随着老道的符篆围住秦川,外面的天地异像也开始逐渐消失,离青州城数千里的一些大家宗派此刻也在看着这短暂的异像,以为是有何天材地宝出世,片刻之后此异像消失,诸位宗派大家开始说道:“看来这天材地宝,还要再等下一个轮回了。” 在都城的一处高楼之上,此刻周边一片黑暗,有一位男子立于栏杆内看着星空,勿过多时,突然有匆忙的脚步声音传来,原来是身边的一处黄门郎拿着筹子说道:“刚守城的那位大人传来消息,有人潜入我隆国,不过无须担心,他已经走了。” 此刻这位男子随意的找了一处坐下,用手撑着额头发呆,想了一会,还是继续问道:“先前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黄门郎行了一礼说道:“刚刚眼线来报,太虚宫的陈真人还呆在道场之中,这回出去的是苏长信。如此看来,陈真人还是有所忌惮那位守城的大人,否则都城不会这么宁静。” “嗯,临近的南越及北荒如何了?可有最新的状况?”这位男子继续问道。 “南越最近动荡非凡,不少修行者开始往那边聚集,听说是周边的十万大山里最近有异像出现,连北冥山的不归阁都派人去了,但最终还是未发现什么。北荒的国师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听说是辟谷修炼,想要勘透那道门。至于其他的,还是未发现异动。”黄门郎恭敬的答道。 “嗯,退下吧。有最新消息再来报。”这位男子在暗中看不清表情,起身背对着黄门郎,仍旧是看着星空,隐隐约约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感觉。 “属下告退。”黄门郎利落的回道,在黑暗之中缓慢退下。 “李沧海突然出现在隆国,此事必有蹊跷,而且从星相之中,看到那颗星辰竟然又出现了,隐约有犯冲之势,我不得不防。”这位男子盯着星空自言自语。 突然天地之间有氤氲白气升起,转眼间天空中就看不到闪烁的星辰,很多人行走的路人说道:“这入秋的天气可变得真快啊,看来明天就要凝结白霜了。” 这位高楼之上的男子拿出星盘,双手在不停的划动,片刻之后瘫坐在地上:“难道是他?看着样子不像啊。我得赶紧查明情况,若真是他,趁着此子未成气候,还有一线机会。”说罢这位男子消失在高楼之中,只留下摘星楼三字的门匾。 太虚宫的陈真人与两位长老一起,似乎也感知到了这天地灵气有何异常,只是忽然之间异像便是消失。 陈真人看了一会,摇着头说道:“看来传说为真啊,那个人又要回来了。不过看这样子,他又似乎回不来。” 尤长老也是掐指算了一会,转身对陈真人行了一礼说道:“世间几百年来,已经未曾有人到达那个境界,传说是当初的国战,断了武道修行者的气运,但是现如今看来,这劫数也是气运,若是师兄拿到这命格,踏入那道门不成问题。” “是啊,师兄,长信此刻正在凌霄宫讨论道法,想必他也看了到了此异像,已经往那边赶了,若是趁着此子还未苏醒拿到命格,我们太虚宫便可执掌武道江湖,到时候圣人他还……”许长老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陈真人打断。 “大逆不道!”陈真人面色严峻,义正言辞的呵斥着许长老:“我们太虚宫自祖师爷创教以来,便是不为武道江湖的名头所拖累,而是为圣人排忧解难,为百姓护得隆国的周全,况且对于我们武道修行之人来说,踏不上那道门也无妨,可不能失了本心。” 尤长老及许长老行了一礼,说道:“师兄教训得是,我们回去抄写《菩提心经》百遍,可不能因为武道修行而乱了本心。” …… 此刻青州城中异像消失,月亮也重新从云层中冒了出来,老道见到周围回归正常,撤掉了符篆,看着秦川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此刻吴掌柜不知从何处进来,递了一粒丹药给老道。 老道见此也不推脱,送入到秦川的口中,未等片刻,秦川开始从迷糊中开始醒来,但是依旧是头疼欲裂,瞧着前面有些模糊。 “刚刚应该是你出手相助了吧?否则这动静肯定要传到都城那边去。”老道对着吴掌柜说道。 “龙光射牛斗!这等异像,恐怕都城那边的人,已经知道了吧?”吴掌柜似是而非的回答道。 “那也无妨,我先前用阵法定住了气息,他们必然不知道是何方位,只是你,并非隆国之人,在此居住,就不怕庙堂之上追上门来?”老道边查看秦川的伤势,边对着吴掌柜说道。 吴掌柜找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说道:“我怕死,因此我隐藏得深,我就是一个客栈的老板,周围并无任何的灵气波动,况且我这里离庙堂之远,哪有有人能发现呢?” “那你为何不回去?呆在隆国,可并非你本意。”老道继续问道。 “故国已经亡了,到哪里都是流浪。青州城地处偏僻,我呆着挺好的,当成第二故乡也未尝不可。我方才看见有淡淡的佛印及道家真言,你想让这孩子以这两种东西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只是你操之过急了,差点就让那些人知晓。”吴掌柜看着秦川,似乎十分惜才。 “嘿嘿,不错,这世间能看出来我手法之人屈指可数,你算其中一个。”老道爽快的承认。 ”我先前在青州城周边的鬼市中去过,里面有一物可以助你。若是找到那物,说不定能早日凝结出空山、丹海。”吴掌柜认真的说道。 第四十九章 龙光射牛斗(下) 在离青州城数万公里的一座山峰,有几排寺庙依着万丈悬崖而立,底部不见任何木棍支撑,上方不见任何的吊绳牵引,非双翅而不得过,非猿猴不得登,这般如此,不禁使人感叹,这寺庙中的僧人平时是如何进出。 此处寺庙,便是武道修行者称为五大神秘之地中的佛教禁地,也被誉为最后的净土—悬空寺。 悬空寺立足于此处已经千年,这里的僧人远离世俗的纷扰,打坐修行,悟透佛经,因此诞生不少功能圆满的高僧大能,死后凝结成舍利子,于浮图塔中受僧众瞻仰。 此刻一位沙弥正在认真的抄写佛经,旁边一位僧人生得是凶神恶煞,但是看着小沙弥歪歪扭扭的字迹,却是在旁边笑道:“石头,你若是不抄写快一点,明早我若是下山了,你就先留在殿中看守寺庙吧。” 这位叫石头的小沙弥不解的道:“师傅,你之前说我天资愚钝,让我禁足三年,若是一日参悟不透佛法,那便是一日不许出这殿门,我如今佛经都背不全,我如何下山?况且咱们寺庙就咱们两个人,自我来此就没有见过其他香客,咱们远行便是,这寺庙有啥好看的啊,还不如去城中的集市,那里人多,宣传佛法最为适宜。” 这位僧人听到石头所言,闭着眼睛踱着步说道:“等你参透佛法,结成舍利子,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石头听到,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傅,那我一把火烧了自己,这样舍利子是不是结得更快?” 僧人嘿嘿一笑:“若是如你所说,一把火就能够结成舍利子,那我还在这里陪你抄写经书作甚?赶紧把最后的几句抄完,明早咱们下山,往隆国那边赶去。此去路程艰远,若是不能按时赶到,结不上那道善缘,可就误了大事。” “是是是,我可好久没有下山了。”石头也不管师傅说了什么,赶紧沾了下墨水,奋笔疾书。 这位僧人突然睁眼,瞅着远方些许的亮光说道:“成住坏空,生住异灭。” …… 明月国有一座寺庙,位于国都的繁华之处,毗邻皇室,名曰梵音寺,此处香火旺盛,时常有高僧大能宣传佛法,因此梵音寺在明月国的民众当中被尊称为圣地。 此刻梵音寺的大殿之中,很多头顶戒疤的高僧口诵佛号,敲打着木鱼,齐声洪亮,久远悠长。 在大殿的正前方,有一佛祖的金身法相,高约数百丈,雕刻得栩栩如生。此刻佛祖的金身法相旁,三位穿着袈裟的僧人聚在一起,看着远处的天空都沉默不语。 待到片刻之后,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开口说道:“刚刚寺庙的六道撞钟响了,两百年来,第一次听到六道撞钟的声音,我佛心又因此更加明净。” 旁边一位肥头大耳的僧人说道:“师兄,咱们寺庙自古就说,这六道撞钟乃是祖师之时就传承下来的,每逢世间大事发生,便会响起。最近一次,便是几百年前那读书人乱了世间诸国之时响起过,此后沉寂无声。只是今夜突然响起,怕是世间有变。”这位肥头大耳的僧人满脸凶样,左手拿着念珠,右手拿着禅杖,此刻看着梵音寺的方丈。 此时另外一位僧人面黄枯瘦,不停的捏着念珠,听到肥头大耳的僧人所说,也是赞同:“方丈,佛门中人,有斩妖除魔之责,若是有人乱了世间苍生,我等不可不出手。” 梵音寺僧人众多,自方丈之下,设有首座,带领众僧人参禅打坐,执行戒律;设有西堂班首,亦称为讲经班首,有教化僧众、宣讲开示之责;设有后堂班首,为僧众德行表率,不问俗事;设有堂主班首,处理俗事,普渡香客。 这三人便是梵音寺的方丈、戒律首座及讲经班首。 梵音寺的方丈看着异像消失,颂了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见此世间出现异像,我等不得不防,或天材地宝面世,或千年圣人轮回,这究竟是何事,我们还需再探一二。” 戒律首座声音洪亮,对着方丈说道:“我们梵音寺屈居于明月国,每至他处传教,世人皆是只知悬空寺而不知我梵音寺,仿佛悬空寺才是真正的佛门圣地。长此以来,我寺众僧人总感觉脸上无光,若是能借此机会查明异像,顺道找到悬空寺的位置,拿到佛祖的袈裟,从而凝结不灭法相,那我梵音寺便可在世间真正的立足,到时候我们到哪里传教,再无人胆敢二话。” “戒律首座说得不错。”讲经班首停止转动着念珠,也是在应和着:“世人皆知佛寺圣地有二,一为悬空寺,二为梵音寺,虽说咱们梵音寺僧众过万,但是无论是在百姓心中,还是在武道修行者口中,那悬空寺皆是压过我们一头。虽说悬空寺在神秘之地难以找寻,但是这代僧众只有两人,我们梵音寺若是联手辩论佛法大道,那悬空寺肯定是无法招架。我们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悬空寺的位置。” 梵音寺的方丈依旧是念了一声佛号:“阿尼陀佛,我们与悬空寺,都是宣传佛法,因此拜的是同一尊佛,念的是同一篇心经,你们为何非要与其争个高下呢?况且悬空寺佛法传承悠久,先前有怀真法师等人,我等自然不如其佛法深厚。” “师兄,那佛祖的袈裟,可是当年怀真和尚从咱们寺庙抢去的,否则也轮不到他佛法大成。先前这异像,惊动了佛祖留下的六道撞钟,说明这肯定与我们佛法相关,无论是轮回之人,还是我佛教圣物,就算咱们先不去寻悬空寺的位置,也要将此事探个究竟。” 讲经班首见方丈还在犹豫,又是上前说道:“莲池最近佛法精近,可以让他代替咱们走一趟。对于佛门弟子而言,不入世俗,如何普度众生。” 听到莲池的名字,梵音寺的方丈才有微微的笑容出来,对着讲经班首说道:“你那弟子,通晓佛门经书,又能与人辩论佛法而始终不落下风,于此看来,才是我梵音寺最有可能之人。” 讲经班首见方丈夸赞自己的弟子,也是笑了一下:“方丈切莫谬赞,莲池本就是明月国的皇室,自幼熟读佛法经书,因此这修行速度,也是比常人稍微快一些,至于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还需要历练一二。” 见到讲经班首推崇自己的弟子,戒律首座眉头一皱,似乎方丈对莲池十分看重,如此一来,那日后戒律院可不是要屈居于讲经堂之下吗。于是戒律首座上前一步,紧握着禅杖行了一个佛礼说道:“师兄,这莲池毕竟是明月国的皇室,若是有个闪失,这明月国还不敢上门论罪,只是传出去也是不好。不如派我弟子法真,他本是俗世的孤儿,来梵音寺二十年,若是想要日后接我衣钵掌管戒律院,那也该去世间游历,不如趁此机会看看世间的修行者到底是何地步。” 梵音寺的方丈见两人都如此推崇自己的弟子,也是分外的为难。 自从梵音寺建寺之时,这戒律院与讲经堂便是水火不容。前几任戒律院的首座认为,想要在世间传扬佛法,便是以清规戒律去约束世人,若是有过错之人,便是要严加责罚;而讲经班首认为,世人本恶,生来由此,应当以佛法感悟众人。 此刻大殿中众位僧人打坐修行完毕,陆陆续续出来对着这三人行了一礼,梵音寺的方丈看着众位僧人,想了下说道:“我梵音寺僧人众多,有不少在寺庙之中修行数十年,是时候让他们归入世间,了解众生。因此让莲池、法真二人都去世间历练,择机宣传佛法,至于能不能找到悬空寺,这一切都看造化了。看异像的方位,应该是隆国的境内,你们二人安排下,即日出发吧。” 戒律首座与讲经班首对视一眼,对着方丈行了一礼:“阿弥陀佛!” …… 青州城内,异像消失,秦川开始慢慢醒了过来。 见到吴掌柜坐在桌子旁边,秦川赶紧说道:“吴掌柜,这半个月的房钱我已经交给了牛大嫂了,你怕不是来讨要房钱的吧。” 吴掌柜板着脸,默不作声。 老道在旁边解释道:“你刚刚默诵道家的《菩提心经》,又看到了佛家真言,因此你身体忍受不住才晕了过去,好在吴掌柜路过出手相救,因此你才这般早的醒了过来。” 听到是吴掌柜救了自己,秦川行了一礼:“多谢吴掌柜,你放心,我这玄字号房间到期之后,若是再住,绝不拖欠你的房钱。” 吴掌柜听到此处,也是微微一笑:“你刚刚道家与佛法两种功法融为一身,实属罕见。这两种都是世间修行者求之不得的功法,因此你不要轻易向人透露,否则只是引火烧身。” 秦川此刻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何时自己拥有这两种功法:“吴掌柜,我空山、丹海都没有,哪里来的两种功法啊。” 吴掌柜看了老道一眼,老道咧嘴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吴掌柜见老道不愿意开口,知晓老道肯定是有苦难言,于是对着秦川说道:“我武道江湖行走多年,虽比不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但是我确定你体内有两种功法,而且还有两道属于别人的剑意封存于体内,却无任何威胁之意。只是你千万不能对人声张,否则这世间无人能容你,你身有顽疾,没有空山与丹海,如今靠着道法与佛法,凝结出空山、丹海的雏形,不过要想真正的凝结出空山、丹海,切勿操心过急,不过若是有一物相助,想必是不难。” 秦川听闻自己已经凝结出空山,丹海,差点从床上跳了下来,学着武道修行者一般盘腿而坐,缓缓呼吸吐纳,静静的感悟天地变化,然而片刻之后,未曾发现有何不同。 老道打了个哈欠说道:“兔崽子,你急什么,你这才是雏形,并非完整的空山,丹海,况且,就算你凝结出真正的空山、丹海,只是个普通的武道修行者,又不是到了通感境界,如何能够感知天地灵气的变化。吴掌柜说了,你还缺一物,才可凝结完整的空山、丹海。” 秦川着急的瞅向吴掌柜问道:“吴掌柜,我这体内还缺什么?” 吴掌柜从桌旁起身,将门窗关上,随手便是弹了一道灵气出来,将三人笼罩其中。 老道不由得赞叹的说道:“以物化形,看来你境界也不低。只不过我现在几乎为废人,不然还能切磋一二。” 吴掌柜听到,也并不承让的说道:“离那时的你,还差了几分火候。” 老道听此,似乎想起了陈年旧事,叹息一声,也不再言语。 吴掌柜见此,对着秦川说道:“不是你体内缺了一物,而是你需要借助外界的一物。” 秦川问道:“那是何物?得花费多少银钱。” 吴掌柜想到,老道先前所言,说秦川自幼长在荒野道观之中,对于武道江湖所知甚少,但是对于世俗之物十分看重,在他心中,世间一切东西都是能花费银钱买得到,只是付出的银钱多少而已。 只是秦川这般单纯,如何能在凶狠的武道江湖立足? “算了,这是老道操心的事情,我去关心这个干吗?”吴掌柜想了想,还是不忍心的对秦川说道:“秦川,你记住,武道江湖险恶,并非何物都能花费银钱购得,比如天材地宝,比如灵丹妙药,比如绝世功法,这些东西在身,便是世间修行者的敌人,无论你本性是恶还是善,都会有人想着杀你。” 秦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味吴掌柜言下之意。 关山口的聚灵强者,是为了乾坤丹杀了那么多人;荒郊野岭的酒馆,周有良是为了名声,才出手打伤了余总把头;刚刚巷道口的李沧海,是为了报恩,才在体内留下两道剑意。这武道江湖,有杀人越货的勾当,不过也有老道这般的真性情之人。 武道江湖是什么?秦川不得而知,但是武道江湖这条路,秦川已经决定要走一走。 先前听着两人所言,似乎老道也曾风光一时,只是如今竟然不敢被人知晓,沦落到这个地步。 秦川端重的对着吴掌柜行了一礼,面色正然,眼神坚毅的问道:“求吴掌柜指明道路,助我凝结完整的空山、丹海之物,哪里可以寻得?” 吴掌柜凑近上前,对着老道及秦川说道:“在青州城的鬼市之中,有一老妪,摊中有一物,名曰补天丸,若是得此物,可以助你凝结空山、丹海。” 既然吴掌柜知道此物,却没有买回来,秦川知道此物肯定不简单…… 第五十章 孟婆铃 世间有武道修行者根基薄弱,筋骨不佳,虽有上乘功法修行,但是没有灵丹妙药的辅助,任其勤奋异常也是徒劳。对于想要洗淬筋骨、固本培元的武道修行者来说,补天丹实在是大有裨益,毕竟由世间的炼药圣地——出云谷炼制,只需一颗补天丹,抵得上几十年的苦修。 因此这补天丹难寻,任你花费再多银钱,都是求之不得。 每隔一甲子,出云谷便会拿出十颗补天丹出来,以交换的形式流传到武道江湖中。 据说有人拿武道大能的功法所换,也有人拿天材地宝交易,但是究竟为何物才能入得出云谷的法眼,这就无法得知。 补天丹此等天馈之宝,若是出现一次,必会被别人掏空心思交易得到。因此当吴掌柜说道补天丹之时,连秦川也开始知道此等宝物的珍贵,心中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得到。 吴掌柜此刻重新坐回了桌子旁边,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起那回到鬼市之中的事情来:“那是两年之前,我因为门下的弟子重病,需要一味药材,若是去归云宗等地虽然能寻到,但是别人未必借我,若是直接上门去抢,大家宗派戒备森严,难以进入。假若耗费精力侥幸进入内庭,如此一来,太耽误时间,我可等不及。想着鬼市杂乱,经常有不识货之人卖出天材地宝,于是想着说不定这等药材可以在鬼市之中寻得,如果不行,我只能另想他法。于是那夜我穿好黑袍,带着面具就进了鬼市。” 秦川问道:“吴掌柜,这鬼市从哪里进?” 吴掌柜不理会秦川,仍旧是自顾自的说道:“这鬼市不知是何地,只知道种了不少老槐树,光秃秃的,此处总是有不少的浓雾升起,相隔五步都看不清楚对方。在鬼市的老槐树底下,便是有不少的摊主或坐着、或躺着,等着顾客前来。 但是这只是鬼市的外层,这卖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比如挖了谁家的祖坟盗出来一些陪葬物品,又或是一些仿冒的名家字画,其实看起来,也和平阳坊的交易之别无区别,经常是一些古董商人在此逗留。” “但是沿着成排的老槐树往里走着,便是能够到内层,这里才是武道修行者口中所说的鬼市,里面天材地宝、药材法宝、宗派内丹等等,可谓是无奇不有。这内层的鬼市实在庞大,我逛了两个时辰都未走到头,和之前的外层的摊主一样,这内层的鬼市也是摊主席地而坐,一言不发的等待愿者上钩。” 秦川听到鬼市如此热闹,也是好奇的问道:“这鬼市中人,会吆喝吗?否则别人怎么知道他卖的是何物?” 老道瞪了秦川一样,似乎对他这样的问题无可奈何:“在鬼市之中吆喝之人,若不是有一身的武道修为,那么片刻之间就会被别人洗劫一空,毕竟进入鬼市之人都是蒙着面具,干一点杀人越货之事,谁查得出来?”老道说完看着吴掌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吴掌柜有点口干舌燥,准备起身去倒一杯茶,老道见此,将腰间的酒囊递了过去,吴掌柜摆了摆手,还是倒了一杯茶重新坐下。 老道面色严峻的说道:“失敬,我忘了你不饮酒。” 吴掌柜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着:“我喝茶也能喝出酒味,正如你修道之时说的,见物观心,你见的是茶,而我喝的却是酒。” 老道想了下,似乎他曾经说过这句话,但他还是拿着酒囊大饮一口:“我说归那么说,但是在茶与酒之中,若是有酒,我必然喝酒。哈哈,我如此道貌岸然之人,肯定被太学院里的那些读书人看不起,不过无妨,我酒肉皆食,道心仍在。” 秦川见到老道喝酒,嘴也开始馋了起来,从老道手中接过酒囊,也是小饮了一口。 秦川喝酒的方式,与老道不同,秦川是轻抿小口,喝出时间的风味;老道是快意恩仇,一口饮尽。 然而这酒刚刚喝了三小口,秦川竟然开始干咳起来,似乎很不适应这个烈酒。难道说,这从东福镖局拿回来的四月青是假酒?但是刚刚才喝了一口,这酒囊里的四月青竟然变成了这般滋味。 秦川十分不解的问道:“为何我现在才饮了几口四月青就头晕,先前我可不醉。” 听到秦川的咳嗽,老道取回了酒囊:“你先前是因为身有顽疾,时常有灵气入体而不出,在体内乱蹿,伤到了五脏六腑等处,而我让你从小饮酒,是因为酒味流出的同时,能够打通你的十四经脉,让天地灵气从这里出去,因此你从小饮酒,并无不妥,哪怕喝个四五斤都无妨。只是如今你结成了丹海、空山二处,虽然不是大圆满,但是依旧可以容纳些许的天地灵气,若是到时候丹海、空山中装不下了,你到时候再喝酒流出灵气便是。你如今喝酒,因此会醉。” 秦川听到老道的解释,开始懂了。 原来先前喝酒只是为了流出天地灵气,因此喝多少酒,都会被天地灵气流出之时带走。然而现在凝结出丹海、空山二处之后,这天地灵气在体内蕴藏,这若是再次喝酒,这酒味在体内聚集而无天地灵气的溢出,料是秦川常常饮酒,也难免会醉。 因此秦川看着吴掌柜说道:“刚刚被烈酒呛了喉咙,吴掌柜不要见怪,还请您继续讲下,这鬼市中究竟有何不同。” 吴掌柜看着老道与秦川二人,也是毫无隐瞒的全盘托出:“这鬼市之中,双方都不知道身份,有武道江湖的散修,有大家宗派的弃徒,有庙堂之上的信哨,因此对于卖家来说,若是吆喝,便会被众人知晓所售何物,到时候地摊之上聚集了不少武道修行者,在日出之前跟在身后,难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到时候真是怀璧有罪,插翅难逃。因此这鬼市之中,若是有人吆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为武道修行强者,根本不惧宵小之辈;二为刚来的新手,不懂这鬼市的规矩。” 听到鬼市的规矩,秦川开始缓慢起身,走到吴掌柜旁边,拿着纸笔说道:“这鬼市之中,有何规矩?” 吴掌柜伸出了三个拇指,缓慢的说道:“一,不可问货物来处;二,不可揭下面具;三,得到心意之物赶紧离开。” 秦川继续问道:“那补天丹又是在鬼市的何处?” 吴掌柜示意秦川放下纸笔,让其先仔细听好:“这鬼市之中,寻常的摊主,必是铺着油布售卖所得之物,但是也有一些摊主自行搭建了房屋,甚至在鬼市之中还有酒馆等地存在,我先前逛到酒馆的二楼之时,发现在楼下坐着一位老妪模样的人,衣着破烂,头发用一个簪子串着,腰间挂着一串铃铛,身上的香囊都已经发黑,显然是用了许久的缘故,她的身前用两个担子搭起摊,摆着一些常见的药材,如同货郎一般。只见其在那边坐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武道修行者来鬼市,可是为了求得一些天材地宝、上乘功法等,可不是为了这些凡物东西而来,但是我对其深感兴趣。” 听到老妪行为如此怪异,秦川也开始嘀咕起来:“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鬼市,竟然只是售卖一些寻常之物,似乎是不可思议。” 吴掌柜说道:“我当时想的也是如此,以为是哪家的疯婆子误到了此地,因此我下去准备探究一二,就在此时,一队人马从鬼市的酒馆之中出来,不知道为何同一位摆摊的货主吵了起来,双方大打出手,斗得是难解难分,依着境界看来,双方都是启元境界。” 世间的武道修行境界,最开始的分为通感境界、聚灵境界,此二境界刚刚达到驱物的地步,能够驱使天地灵气为其所用;此上便是启元境界,从日出月升、潮起潮落之后体会到天地天气运行的规则,能够使自己的功法异于常人,同时身形更快,可以达到日行百里而不倦的地步。 此三个境界,被称为下三境。往往世间的武道修行者,以这下三境者居多。 因此听到鬼市之中有启元境界的强者,秦川心里也是发虚,想着老道与自己能与其斗上几个回合。若是遇到更高修为的合道境界的强者,那可真是如老道所说,打不过便跑,下回等自己境界提升之时,再把场子找回来。 吴掌柜此刻继续说道:“那队人马毕竟人多势众,不到几个回合,就把摆摊货主打得半死,身前的货物更是散落一地,因此旁边聚集了不少之人瞅着看热闹。这老妪在旁边无所事事,因此也是直愣愣的看着场中。这酒馆之中所售的是世间诸国的好酒,那队人马中有一人约莫是喝多了,见最近的老妪不明缘由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烧,抬起脚就踹了过去,我见此也是出手相助,不一会儿,这伙人便是自讨无趣的走了。” 吴掌柜轻描淡写的省去与这队人马交手的细节,似乎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然而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秦川暗想:这青州城当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客栈的掌柜,想不到竟然以一个人,便是能够挡住一队启元境界之人,似乎看着样子,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先前想着与其讨价还价住着玄字号房间,如此看来,别人不涨价都是好事。毕竟住在这强者坐阵的同福客栈,这觉才睡得安稳。 未等秦川反应过来,吴掌柜继续说道:“在那伙人走了之后,我才细细的瞅着这老妪摊上之物,其他物品当然是凡物,未曾吸引于我。只是有一物,拿着黑色的瓶子装着,看着有一些年头。隔着瓶子都感觉到里面强烈的灵气运行,隐隐约约里面还有法阵的存在,此等物品,当为宝物。正当准备出手再探之时,发现再也无法感知里面为何物。” “里面是补天丹吗?”秦川问道。 “嘿嘿,小子别急。那夜就在我准备询问之时,这老妪却先开口,说看在我出手相助的份上,不要再浪费力气。我见这黑色瓶子中,必当是传说中的宗派灵药,说不定可以治疗我弟子的重病,因此我准备以其他珍宝交换,然而此老妪无动于衷,丝毫没有交换之意。” 老道此刻听到,也是饶有兴趣:“来到鬼市之中,却不交易,而且在凡物之中隐藏着宗派灵药,这老妪有意思。” 吴掌柜也是赞同的说道:“不错,我也是这般想法,掏出了身上的所有之物,哪知她头都不抬一眼,而是低着头,瞥眼来来往往的带着面具之人,看得出来,她在等着有缘人出现,我在旁边见其没有交换的意思,于是在日出之前,就独自离开了鬼市。” 秦川听到此,也是好奇的问道:“吴掌柜,那老妪毫无交易的意思,那你是如何得知,那老妪黑色瓶子之中,装的便是传说中能够洗淬筋骨、固本培元的补天丹,而不是其他的之物呢?” 吴掌柜瞅了一眼天色,又重新弹出一道灵气将三人重新稳稳圈住,随后自信的说道:“因为,她腰间的那串铃铛我认得!无论她如何走动,但是那串铃铛却是不响,若是寻常之人看着,只道是铃铛是个摆件,因此空无一物也无妨。只是我看着仔细,明明铃铛击打内壁,却无声音出来,而是脑海之中有梵音传来,此刻不得不让人提起心,这眼前的老妪绝对是武道江湖成名已久的强者,因此我才敢断定,那黑瓶之中装的,必是补天丹。说来可笑,她根本不需要我出手相助,相反,我救的反而是那群启元境界的修行者。” “这是出云谷那位的孟婆铃,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最怕的就是此等损伤识海之物,也只有出云谷之人才能那么轻易的得到补天丹。”老道听到那老妪腰间挂的那串铃铛,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传说出云谷的谷主,有一位红颜知己,江湖之中很少有人知道其姓氏,也很少有人见过其面容,只是知道其深得出云谷的谷主喜爱。甚至在出云谷之中,为其建造了一座世外桃源,种满了灵草药材助其修行,在世人看来,这便是神仙眷侣。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红颜知己突然有一天消失,不知道其踪影,出云谷的谷主甚至以不少灵丹妙药作为报酬,求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追寻其踪迹。然而过了几十年,还是未找到。听闻这位红颜知己在临走之时,拿走了一串铃铛,能够击穿武道修行者的识海,令其变成傀儡,听人摆布。 武道江湖中人虽然觊觎出云谷的灵丹妙药,但是对于击穿识海的宝物,却是束手无策,毕竟武道修行功法,便是能够动用天地灵气,哪怕再不济也能交手过几招。然而面对孟婆铃,却是毫无招架之力,因此追寻这位出云谷谷主的红颜知己,只能作罢。 听到吴掌柜所说是孟婆铃,秦川是深信不疑。但是秦川开口问道:“那你向出云谷的谷主透露这位老妪的位置,那你可以得到不少天材地宝啊。” 吴掌柜摇了摇头:“出云谷距此处数万里,等到出云谷的谷主到此,这老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世间鬼市众多,谁知下一次遇到她又是何年?” 秦川听闻吴掌柜所言,对于鬼市也有大概的了解,然而其还有一事不明:“吴掌柜,我就算进入青州城的鬼市之中,侥幸遇见了这位老妪,她如何才肯将补天丹给我。” 吴掌柜没好气的看了老道一眼,对着秦川不怀好意的说道:“嘿嘿,说不定你旁边的这位知道。” …… 第五十一章 门外来客 今日十四,马掌柜心情甚好。 从酒楼中喝完酒醉醺醺的出来,手中提着用牛皮纸打包好的饭菜,晃悠悠的往回家赶,一路上不时的有人打着招呼,马掌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心中却是暗喜:正是风水轮流转,这月财神到我家。 马掌柜在青州城经营了数十年的药材铺的生意,在青州城颇有一些人脉,后来搭上了那根线,成为鬼市的接应人,虽说一年才出头一日,但是此中赚得的银钱丰厚,足以让马掌柜的底气十足。 马掌柜心里想着,辛辛苦苦的从数百里的城外进货,又要付给镖局不少的银钱,就算运到青州城,还要拿出来一些孝敬土霸王周有良,因此这到手的银钱更是不剩几分。若是遇到黄梅季节,药材不小心被弄潮湿,那今年算是白开张了。若不赶紧趁着大雪封山之时,囤积了一批名贵药材,这旧岁都过不去了。 因此这一比对,马掌柜还是觉得当鬼市的接头人来的银钱更快,毕竟借着药材铺的掩护,又有背后的人照应,这几年来,从没有出过事情。任你是武道江湖成名已久的修行高手,还是青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我马掌柜的首肯,你就是进不去鬼市。 想要此处,马掌柜心中又是开心了几分。 这隆国推崇文武之风,看不起经商营利的商人,在酒桌之上,甚至是荒野农户嘴上客客气气,但都不愿意和马掌柜一桌,离其几步远,因此马掌柜总是骂人不识抬举。 今日是十四,明夜便是月圆之时,到时候鬼市大门一开,便是马掌柜结算银钱之时,因此今夜便有不少的武道修行者来取路图,若是误了时辰,惹怒了那些莽夫不好。 莽夫,便是马掌柜对武道修行者的称谓,认为其徒有武道修为,但是不懂阴阳权谋之术,哪怕你修为再高,也不过是别人的打手而已。 穿过横正街,又走过平阳坊,马掌柜边走边骂:“这些书呆子,嘴中说着治国之策,等上了庙堂,误国的还是他们,哪像我们这些经商之人,在背后运筹帷幄,最终可以达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到时候哪个不是昂着头进来……” 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让人心生不悦:“马掌柜,从哪里回来啊,看你喝得红光满面,必是有喜事发生。” 马掌柜停下脚步回过身,先前的笑容立马消失了。 来者,正是周有良,身后还带着不少永和镖局的好手。 “哎呦喂,这不是周公子吗?想不到我逛个街还能遇见您,这才是大喜事啊。”马掌柜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心中却是知晓周有良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拦住自己。 周有良此刻仍然是风度翩翩,手中把玩着扳指,凑近说道:“马掌柜,都说你们药材铺卖的都是苦口良药,在我看来,你卖的是蜜糖啊。我听你这话,甚是喜欢。” 马掌柜想着今夜还有不少人过来,可不能在此耽误太长时间,否则那些莽夫拿不到东西,肯定要把他药材铺掀了。况且今日烈酒喝得过多,还得回家醒酒,别到时候人都算错了,惹恼了鬼市中人。 马掌柜心中打定赶紧回去,朝着周有良行了一礼说道:“周公子说笑了,看周公子这打扮,又是去满春堂找那位花魁吧。当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看这青州城,只有您才配得上那位花魁,若您要是纳妾,可得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我自然是备上一份大礼,包您满意。只是今日我赶着回家处理药材,周公子,我先走一步,失陪了啊。”马掌柜说完,准备起身就往药材铺那边赶去。 “慢着!马掌柜,可别着急着回家啊。”周有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马掌柜头皮都发麻,心中暗叫不好。马掌柜抬起头来,发现永和镖局的一位伙计早就挡住了路,只能回过身来,重新对视着周有良。 “马掌柜,这么着急干嘛,我话都没有说完呢。”周有良毫不恼怒,慢悠悠的答道。 “周公子,我今日确实有事,我先前在院中晾晒了一批药材,若是在天黑之前赶不回去,这必然是要受潮,到时候我得亏不少银钱,您行行好,早日放我回去,过段时间我就去府上拜会,肯定孝敬您。”马掌柜看着天色,开始着急起来,心中骂着自己,为何今日非要多饮那几杯酒,若是早点动身,必然不会碰到周有良,看来今日是在劫难逃啊。 周有良向后伸出手来,立刻有一个伙计拿着纸笔过来,周有良熟练的摊开纸张,找了一会说道:“马掌柜,过段时间是过段时间的,你这月的俸钱可是没给啊。我正准备去你府上坐坐,没想到在半路遇见了你,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周有良作为州守的侄儿,在青州城是呼风唤雨,不少豪绅巨贾都要每月向其缴纳银钱,才可保得一时的平安,否则,任你如何周旋,都要关门大吉。不少的经商之人都深受其害,马掌柜便是其中之一。 先前马掌柜与其他人一起,不去缴纳每月的俸钱,想着周有良势力再大,总不可能大过庙堂吧。后来发觉旁边的摊主因为没有按时缴纳俸钱,对着周有良出言不逊,更是将其告到了州守那里。谁知第二天,摊物毫无理由的着火,全家人就在青州城消失,无人知其去处。那时马掌柜便是知道,周有良当真是惹不起。 马掌柜作为经商之人,自然是精于算计。 这周有良虽然有永和镖局,也是运送货物,而且使用永和镖局的豪绅巨贾可以免去每月的俸钱,然而马掌柜仍然是选择东福镖局等,除去每月进俸给周有良的银钱及货运费用,马掌柜还能剩下不少。 只不过见到周有良掏出账本,马掌柜心中也是肉疼,这月药材铺还未卖出多少药材,已经花了不少的银钱在满春堂中,因此这周有良突然要此银钱,马掌柜自然是百般的不乐意。 “周公子,我这个月的银钱还未到账,因此我也是捉襟见肘,能不能缓几日,等我同那些老主顾结了银钱,我亲自送到你的府上,到时候我再请您去酒楼好好的喝上一杯。”马掌柜低着头,十分的谦卑。 周有良从账本上快速的找到马掌柜的名字,从上到下的看着:“马掌柜,你来青州城数十年了,我可没有找过你麻烦,也没有宵小之辈敢去你马记药材铺惹事情。你是不知道,兄弟我在背后吃了多少苦。只不过,你前几日去满春堂喝了花酒,听说出手可是十分大方。哎呀,马掌柜,你是觉得,我周有良在你的心中,抵不过满春堂的那些姑娘们?”周有良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说着,但是旁边的人早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有几个伙计提着刀把,隐约可以随时动手。 青州人都知晓,所谓的宵小之辈,全部是周有良圈养的家奴,但凡有人不按时缴纳银钱,这些宵小之辈便是偷偷的闹事,哪怕是告到庙堂之上也是无用。 马掌柜听到满春堂,此刻大汗淋漓,心中暗想,这青州城果然都是周有良的眼线,连他半夜去满春堂逍遥快活都知道,于是马掌柜赶忙摆手说道:“周公子,我能有此家业,全托您的福,我马得才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先前的话都是逗您玩的,哪能少您的俸钱呢。这个月还是那个数吗?”马掌柜如同先前那般,掏出了手掌晃了一下。 “那不可,都是老熟人了,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商人,每到节日之时哄抬物价,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你们啊,就是赚一些黑心钱,我都不看下去。”周有良拿着笔,在账本上写着:马得才,五十两。 马掌柜略微心疼的掏出银钱,双手呈给周有良:“是是是,周公子教训得事,若是鼠疫疟疾爆发之时,我这药材铺必当平价售出,到时候告诉百姓,都是周公子相助,我才能以此相报。周公子,只不过我今日要赶紧回去收药材,否则打潮了药材,下月就没有银钱孝敬您了。”听着马掌柜说话的语气,已经是十分着急。 周有良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商人啊,就是着急。马掌柜,这个月的俸钱是给了,只是还有一事,我要和你商量下。” 周有良示意其他人退后一步,而他在马掌柜面前低声耳语一番。 马掌柜仔细的听了一会,转眼脸色发白的说道:“你,你,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马掌柜,借钱消灾,可别到时候他找上门来可不好。”周有良十分自信,知晓马掌柜肯定要付这笔银钱。 此刻街道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看着马掌柜被周有良拦住,众人知晓是周有良在此敲诈青州城的豪绅巨贾,旁人却是不敢言语,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微微的秋风吹来,马掌柜酒醒了一大半,神色正经的问道:“青州城的天,姓周。先前是我说错了话,得罪周公子,您开个价格吧,我马某绝无二话。” 周有良把账本丢给身后的伙计,转身对马掌柜低声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马掌柜如此计谋,且有如此胆量,我周有良佩服不已,不说别的,要你五百两银钱,这可不过分吧。” 听到五百两银钱,马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经明白,所谓的精心计谋,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只不过马掌柜知晓眼前的情形,若是此刻不交出来,周有良也不会放他走,索性干脆的从怀中掏出五张银票,放到了周有良的手上。 此刻夜色渐渐压了下来,旁边的街上已经亮起烛火,显然时辰不早了。 周有良接过银钱,对着马掌柜行了一礼:“都说无商不奸,我看不尽然,马掌柜,你就是青州城这些商人中的一股清流,你才是地道的买卖人。论厚道,我比不上你。回头我就去禀告州守,少征收你一些赋税便是,可不能让买卖人吃亏。走吧,眼瞅天色不早,你赶紧回去收药材吧,真是的,咱们都是熟人,若是来不及,我让这几位好手替你跑个腿,可别不好意思啊。”周有良说完却是侧了身出来,示意马掌柜从这边过。 马掌柜阴沉着脸,赶紧行了一礼:“周公子,我先告退了。”说罢起步上前,开始朝着药材铺的方向跑去。此刻马掌柜拖着臃肿的身子,十分的滑稽。 “马掌柜……”听到周有良在背后喊着自己,马掌柜再次停住脚步,神色木然的说道:“周公子,还有何指教,我这身上已经是没有多少银钱了,可别杀鸡取卵。” “马掌柜,看你说的啥话,多虑了,我只是想说,得空的时候,咱们去满春堂喝花酒啊。”周有良在背后笑嘻嘻的说道。 马掌柜说了声好,赶紧头也不回的跑去,生怕周有良又喊住了他。 …… 西城药材铺,此刻人头涌动,门外聚集着不少穿着黑袍之人,刻意的盖住了自己的脸孔。不少路过之人都十分好奇,为何马掌柜药材铺的生意如此之好。 有路人上前探望,发现这些人看不到其面孔,肯定是患有濒死之症,能来马掌柜的药材铺,想必是其医术精湛的缘故。 青州城为野蛮之地,对于穿着打扮十分随意,只要不随意穿庙堂之人的衣服,穿着黑袍也并不稀奇。 这些黑袍之人就这么静默着,相互毫不言语。一直等着马记药材铺的侧门有人敲了三下,众人方才鱼跃着进入到里面来。 勿过多久,这些人似乎得到了心仪的药材,探出头来看着店铺门前人迹寥寥,匆忙的从侧门而出,确保身后无人跟随,借着黑夜的掩护,这些黑袍之人走过几个巷口,便是消失在黑暗之中,再也找寻不到人影。 马掌柜见好久没有听到声音,想着今夜应该差不多,不会再有黑袍人前来,于是悄悄关起门,引燃了火折亮起烛光。看着床上堆着的银钱,那先前被周有良打劫一空的心情才有略微的好转,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有鬼市接头人的银钱,否则今年的旧岁,就要喝西北风了。只不过周有良是如何得知此事,难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那三声熟悉的扣门环的声音,马掌柜心想:看来这么晚,还是有人前来,既然打扰了自己的休息,必然要狠狠的敲一把竹杠。 “谁啊?我们药材铺打烊了!”马掌柜迅速的将银钱放到床下,大声的问道。 对方不言语,仍旧是扣了三下门环。 马掌柜骂骂咧咧,披着衣服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士…… 第五十二章 惊弓之鸟 马掌柜瞅着眼前的一老一少,心中却是大为震惊。 这老者穿着宽大的道袍,并没有绣着其名号,头发任意的散着,些许的白胡子上面有着油花,似乎是不修边幅之人。在其腰间挂着一个酒囊,身后背着一个破旧的剑匣,全身上下便如江湖的散修道士一般,并不似大家宗派之人。 而旁边的小道士如同普通的道童一般,在寒冷的秋风之中冻红了脸庞,不停的擦着鼻涕,仔细的看其衣着打扮,更是衣不合体,这宽大的道袍犹如是哪里捡来的一般,挂在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别的武道修行者都是穿着黑袍,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面庞,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行踪,哪有人如此张狂,丝毫不掩饰就上门拜访,难道这两位真的是来买药材的吗? 但是听说先前又有这般的武道修行者,便如这二人一般,衣着普通的前来讨要路图,有些接头人因此看不起来者,狮子大张口要了不少的银钱,惹得那武道修行者大为震怒,最后将其接应点一把火烧个精光,这背后的鬼市中人不知为何也是既往不咎。 马掌柜是个生意人,知晓人不可貌相。这武道修行者都是莽夫而已,只要将其伺候好了,管他穿成什么,都是平等的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在不知道对方何方来路之前,可万万不能起了冲突,毕竟这些莽夫都是要面子之人,保不齐为了所谓的名号与你拼命。 马掌柜眯着眼睛看见一老一少,似乎是在看着两件待价而沽的物品一般,等着半天两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似乎真是来买药材之人,马掌柜心中也是微有火气,看着两人似乎没有紧急之事,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一点规矩都没有。 来者正是老道与秦川,从同福客栈而来。 昨夜吴掌柜陪了一宿,与秦川探讨了不少武道功法,修行境界,江湖秘事等,让秦川粗略的了解这所谓的武道江湖。 然而秦川想着只是自己的空山、丹海还未圆满的凝结出来,还未真正的迈入武道江湖,因此也是万分着急,虽有吴掌柜这武道江湖的强者领路,但是秦川总感觉术法无道,于是在天黑之后,与老道磨磨蹭蹭去寻找马掌柜的店铺,想要早日知晓鬼市的入口,从而拿到补天丹。 如同迷路的小孩一般,老道与秦川的方向感极差,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硬是走到了东城而去,老道十分自信的说道西城马掌柜必是在此旁边,只不过由于其是鬼市的接应人,因此这药材铺不会那么好找,若是半夜问路人怕是暴露了行踪。 两人又是花费了许久,还是未曾找到马掌柜的位置,秦川实在是憋不住问了一个更夫,何处才是西城马掌柜的药材铺。这更夫如何看白痴一般的瞅着这两人,用手指了西边说道:“此处是东城,你们走反了。” 老道听到之后,也是拍了一下大腿,骂着自己为何不看北斗七星,恐怕是今晚又喝多的缘故。 然而秦川犹如无事人一般,似乎对老道此举习以为常,也不去责怪老道,慢慢的朝着西城那边走去。只不过青州城夜色已晚,一些马夫早就回家休息,因此两人搭不到马车,硬是靠着双脚走了十几个巷道才走到了西城,不由得感慨青州城占地甚大。 两人找了许久,问了不少的路人才寻到药材铺,此时看到马掌柜家的门外聚集了不少黑袍之人,秦川回头看着两人如此打扮,与老道商量着到旁边躲了起来,等那些黑袍之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敲了下门,等待马掌柜应答。 看着月色,秦川估摸着时辰,对着老道摇了摇头,两人酉时出发,子时才到了马掌柜的药材铺,秦川看着老道腰间的酒囊,越看越不顺眼,虽然秦川拿着它饮了不少的酒,救过他的命。 不过秦川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老道知其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看得出来欣喜异常,昨夜硬是拉着吴掌柜饮了不少的酒,一直喝到了天亮,老道才昏昏沉沉的睡去。虽然老道有一些武道修行者的根基,但还是放开的喝,并未利用天地灵气来醒酒,因此直到天黑之时,老道猛然才醒了过来。 吴掌柜如同先前一般,以茶代酒,竟然与老道一样,喝得烂醉于泥,半天都未醒来,看来吴掌柜的茶力不甚老道的酒力。 此刻老道与秦川站在马掌柜的门前,却是毫不言语,似乎两人是无话可说。但是隐隐约约,这两人又似乎是世外高人不屑开口,弄得马掌柜十分的为难,不知如何应答。 马掌柜笑了一笑,希冀打开这尴尬的气氛。 谁知两人也是咧嘴一笑,之后也是不再言语,如同哑巴一般,在这寂静的夜中了然无声。 马掌柜看着两人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两人,只不过白日喝了不少的烈酒,此刻头疼欲裂,根本想不起来。马掌柜愈想愈疼,索性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看着两人的打扮,应该是有事而来,并不是迷路之人,于是马掌柜作了一揖,试探的问了一声:“两位,我这药材铺已经打烊了,若是你们二位有任何的需求,还请明日赶早。” 马掌柜语气温和,犹如与多年未见的老友交谈一般,并未让人感觉任何的不适。 秦川此刻看着马掌柜,与先前在路上想的一样:一幅豪绅巨贾的打扮,虽然只是简单的披着绸缎制成的衣服,而且是穿着蔽履,从其佩戴的饰品来看,竟然在黑夜之中闪闪发光,必是不凡之物。秦川想着马掌柜毕竟是鬼市的接班人,若是一幅寒酸的打扮,肯定是让人瞧不起,从而认为是武道江湖的骗子,如此这般富贵的打扮,在显赫之中却是透露着地气,因此才能够接待不同身份的武道修行之人。 秦川略一行礼,宽大的道袍都垂到了地上,已经沾染了灰尘,秦川见此,心中骂着那个所谓的百年绸缎庄,然而却是开口说道:“马掌柜,月明星稀、扰人清梦确实不该。不过,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求得一物,嘿嘿,你应该知晓为何而来。” 秦川凝结出了未圆满的空山、丹海二处,又与吴掌柜谈了不少武道江湖之事,此刻犹如少年老成一般,对着马掌柜说着武道江湖的场面话。 然而马掌柜最怕的便是这种,看着如同街上的少年一般大小,然而心思缜密,不知如何作答才能使其满意,若是惹怒了此人,后果不堪设想。况且眼前还有一言未发的老道,瞅着武道江湖散道的模样,若是杀人灭口起来,肯定也是眼都不眨一下。 马掌柜心中思忖,与其起了冲突,不如先稳住两人再。瞅着子时的西城街道,已经是寂寥一片,已经再无任何行人,若是细细的听着,还能不少的呼噜之声出来,马掌柜侧着身子说道:“二位,里面请。” 秦川心中暗想,这鬼市接应之人当真是十分明达,还未说出明言,已经知晓两人为何而来,看来马掌柜也是通晓八方,畅通四海,见过不少的武道修行之人,才有这番镇定自若的表态。 与老道一起进了院子,马掌柜从内院反锁了门栓,随后说了一声请,便是独自往院里面走去,秦川与老道跟在后面,看着内院堆着不少的货箱,看着样子十分的熟悉。但是今夜是为鬼市的入口而来,因此秦川也未开口好奇询问,而是跟着马掌柜一起,向着屋里面走去。 马掌柜进入到内屋之后,重新拿出火折子引燃了烛火,又拿出不少的梨碳引燃,片刻之后,这屋内才算是暖和起来,马掌柜因此才把披着的衣服放下,招呼着秦川与老道二人坐下烤火生暖,又从柜门之门拿出青瓷装着的茶叶,趁着水开,泡好拿给了两人。 秦川这才看清楚了马掌柜的内屋,不由得暗自感叹马掌柜的品味不凡。 只见马掌柜的内屋不大,但是十分整洁,地上看不清楚任何的污渍,桌面堆着不少的药材书籍,也是十分的工整,不见任何凌乱。在内屋的东边,放着一张榆木的大床,上面已经有叠好的被褥。在大床的旁边便是两层的小木榻,上面摆放着一双布鞋,看来这马掌柜是独自一人居住在此。 在内屋的西边,放着不少的瓶瓶罐罐,还有不少的石椿石杵,还堆着不少的药材,叠放整齐,不见丝毫洒落,显然这是马掌柜配药的地方,因此这房间之中才有淡淡的药香。 见此两人不断的打量自己的内屋,马掌柜心中也是十分慌张,犹如一个姑娘家被人闯了进来,看见了闺房一样。这两人就这么坐着,马掌柜也不敢轻易开口,毕竟不知道为何而来,可不能说错了。 倒是秦川喝了一口茶,开始觉得茶叶也十分可口,这滋味不输四月青分毫。但是仍旧忍不住了,想着马掌柜真是神情自若,见过不少的大风大浪,竟然能隐忍到现在还不开口:“马掌柜,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那日我们见过面……” “我们先前见过面。”马掌柜听此,端着青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心中却是暗自说着倒霉,原来那日的事情,竟然也被这两人看见了。 第五十三章 青州城的密室 马掌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头上已经开始出了不少的汗。记得之前不少药材被打湿,对着几十位老主顾交不出货,马掌柜也没有今夜如此紧张。 这两人如此神情自若,似乎江湖散修的一般狡黠,显然是为银钱而来。然而下午才被周有良摆了一道,损失了不少的银钱,想着这事情已经是过去了,想不到如今已经是有人闻着风声找上门敲着竹杠,这可真是欺人太甚,只是不知道这两人何种武道修为,否则拖住两人一二,待到明天再行处理。 马掌柜心中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周有良找过来恐吓自己的? 但若这两人真是为鬼市的入口而来,为何不是如同其他人一般穿着黑袍低声进来,而是如此这般的光明正大,有一茬没一茬的冷静着说话,似乎两人毫不避讳行踪,难道在外面还有内应? 想了许久还是未曾想个明白,马掌柜还是不放心,重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稳定了下心神,缓缓的问道:“二位道长,你们觉得多少银钱合适?大家伙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遮遮掩掩。” 秦川见马掌柜已经开口,知晓鬼市的入口必然有戏,马掌柜既然已经问了银钱,那便是寻得一个合适的价格。 但是两人身上确实再无银钱。先前去看望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把秦川积攒的银钱耗尽;如今又在同福客栈暂住了小十天,老道也是花费了不少的银钱,何况两人在青州城一直忙着其他事情,未曾有红白喜事的活计,小半月的衣食住行之后,秦川约莫着布袋,已经是所剩无多。 “马掌柜,既然我们来到于此,肯定是知晓了行情,你也别坑我们,你说个银钱,若是大家伙都满意,我们自然拿着东西就走,绝无二话。”秦川没有把话说死,而是随口而出,如同大人一般,让人不知道秦川的底线是什么。毕竟老道去鬼市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秦川又不知道武道江湖的行情,可不能在这里着了别人的道,任由马掌柜开口。 马掌柜看了两人一眼,有些许的后悔放两人进来,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有所准备而来,若是自己不能满意的打发两人,今夜怕是过不去了。而且今天下午才被周有良套去五百两银钱,已经是心疼不已。虽然今夜收了不少武道江湖修行者鬼市入口的银钱,但是马掌柜并不舍得此刻认账。若是让人一眼看出来财大气粗,那之后便是摆脱不了的麻烦。 听着两人话里的意思,应该真是为了此事而来。 马掌柜心不在焉的烤着火,并不着急应答,而是偷偷瞅了老道与秦川一眼,心中一合计咬着牙说道:“二百两银钱,不知两位道长可还满意,否则的话,你们就算是杀了我,那我也掏不出来。” 竟然开口二百两银钱!秦川听到之后,也是微微的诧异,这得和老道接多少的红白喜事才能挣得回来。若是有这个银钱,两人还走什么武道江湖,直接去城郊买几处田地,建一处宅院,便可富养一生了。 秦川骂着这马掌柜太黑了,竟然敢要二百两银钱,但是又不敢轻易惹恼此人:“马掌柜,我们今日来此不易,若是二百两银钱,这确实过意不去,。武道江湖有武道江湖的规矩,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不是。要不你看这银钱,可否能商量一二。”秦川言辞恳切,相当真诚,浑然不似这般年纪说出的话。 然而在马掌柜听起来,却并非是这个意思。 看来对方确实是知晓什么,不然对银钱如此自信,对于二百两的数额还是不满意。马掌柜眉头紧皱,想着该用什么数额才能使两人尽快离开。 马掌柜起身,又加了几段梨碳,将水重新烧热,不一会儿咕隆隆冒着热气,这便是寂静的房间里面唯一的声音,马掌柜与这二人呆着,只能听到数人的喘气之声。 如此尴尬了许久,马掌柜打定了主意,只见其用手撑着额头,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似乎疲倦异常,眨眼之间咬着牙关说道:“诸位,三百两银钱如何?我这药材铺做的可是小生意,确实经不起亏本的买卖,若是你们还不满意,我只能……”马掌柜猜想,若是对三百两银钱还不满足,只能先稳住这两人,再找武道江湖中的修行者从长计议,只不过付出的银钱怕是不止这个数额,若是到时候别无他法,只能搬去其他的地方避避风头,看来这世道即将大乱,否则怎么会有如此之人,大半夜的上门敲竹杠。 从二百两到三百两,秦川也是十分的疑惑,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抬价的店家,硬生生加了一百两银钱。秦川精打细算,加的一百两银钱,这是十亩田地的价格,这对于青州城的百姓来说,已经是集全家数代之力了。 虽说鬼市的入口难寻,必须要求着马掌柜,但是如此这般漫天要价,实在是太欺负人,老道与秦川这般的穿着打扮,哪像大家宗派或者富贵人家,因此秦川略微恼怒的回道:“马掌柜,你当真是欺人太甚,我们并非富贵之人,不过是想要去鬼市之中寻得一物,你为何如此开价?虽说你是鬼市的接头人,但是如此这般,若是让鬼市中人知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听到对方是为鬼市而来,马掌柜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地,一直紧绷的额头也开始舒展开来,拿着茶杯吹了一口气,慢慢的品着茶水,心中想着是自己太过风声鹤唳,差点付出不少的银钱。不过既然这两人是为鬼市的入口而来,若是不能赚上一笔,岂不是白担忧一场?况且进入鬼市之人,大多非富即贵,这两人虽然穿着打扮普通,肯定有不少的银钱,否则不会如此的气定神闲。 想要于此,马掌柜放下茶杯,将双手插入到袖口之中,身体微倾,依旧是慢慢的说道:“什么鬼市?我可未曾听过此处地方,你们先前在门口候着,以为是为药材铺名贵的丹药而来,此时天气易变,经常有偶感风寒之人,我先前从安州进了不少的药材极有奇效,因此我才开价二百两银钱卖于你。至于你说的其他东西,听得我是云里雾里,约莫是找错了地方。” 呆在旁边烤火的老道突然掏出一枚木牌,上面雕刻精美,似乎不是仿造之物,这正是东福镖局的大公子余理所赠。老道递着木牌,对着马掌柜说道:“有人将此物给我们,你应当认得。” 老道先前在旁边烤火,一言不发,都是秦川与马掌柜周旋。此刻突然拿出木牌,马掌柜此刻才认真的打量着老道。此刻老道脸色红润,双手烤着炭火十分惬意,身上有着浓浓的酒味,却并不是一个酒鬼。 马掌柜见此木牌,赶紧双手接着,认真的看了一眼两面,随后也不言语的起身将旁边的木塌掀起,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在转动着什么,不一会儿,在木塌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地洞,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往何方。 秦川与老道见此,于是十分好奇,想不到在马掌柜的内屋里面,还有暗室的存在。先前见马掌柜的卧榻之处只有一双鞋,秦川就开始好奇,这马掌柜如此富贵之人,这室内却无女眷,简直是不正常。 对于青州城的一般的富商巨贾老爷来说,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因此秦川进到内屋之后,虽然好奇,但是还未开口询问,见到马掌柜拉开了暗室,以为是金屋藏娇之处,秦川此刻涨红了脸,怕下去看到温柔乡等地,因此呆在远处不知道该干嘛。 老道是见过世面的人,起身拿着火折子引燃了火把,踹了秦川一脚说道:“兔崽子,还呆着干什么,赶紧和马掌柜一起下去啊。” 马掌柜此刻也是等了好久,见老道与秦川没有跟上来,又探出半个身子催促道:“你们还去不去鬼市,不然别打扰我休息,速速离开。” 秦川听此,立刻弹起身来,跟在老道的后面,从暗室之中钻了下去,随手将卧榻的盖板合上,一行三人靠着火把的亮光缓慢前行。 原来这卧榻的下方,被人硬生生凿出来几十级的台阶,在光滑的墙壁上,有着数盏油灯,错落有致的排列着。马掌柜示意老道用火把将这些油灯全部点燃,片刻之后,秦川与老道这才看清密室的全貌。 沿着台阶走了片刻,就到了密室的底部,此刻发觉密室之中有着长长的甬道,黑夜之中看不到尽头。在甬道的旁边还有不少的小孔,想必是用来透气的缘故。 老道举着火把,边走边探路,看着四周开始警惕起来。这里虽然有着不少油灯,但是依旧看不到尽头,只觉得灰茫茫的一片,秦川跟在后面开口问道:“马掌柜,这前面究竟是何处?我们今夜怕不是就要去鬼市吧?” 听秦川的语气似乎不是在开玩笑,马掌柜从墙上端着一碗油灯,重新打量着两人:“鬼市都是十五才开市,这才十四,着急什么?你们既然有此令牌,应该知晓其涵义,但是如今却开口问我,这令牌莫不是捡来的吧?现在是带你们去见一人,等下不要声张,问什么答什么便是。” “是是是。”秦川跟在老道的后面答道。听到要见一人,秦川心里开始打起了嘀咕,这马掌柜在青州城的繁华之处偷偷的凿出来一个密室,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的简单,不过马掌柜走在前面,秦川也不方便问着什么。 忽然,在甬道的前面出现了一堵墙,似乎这密室已经走到尽头,老道将火把举上前,却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的不同。此墙壁看着十分光滑,不过上面已经长出了不少的青苔,看来这密室也并非完全封闭,否则也不会有水滴下来,滋养了青苔。 马掌柜站在墙壁前,却是轻车熟路一般,从旁边甬道的右侧墙壁之上,转动着一碗油灯,随着里面缓缓传来沉重的声音,此刻眼前的墙壁开始移动开来。 原来这是一堵石墙,只不过在黑暗之中,与周围融为了一体。看着这石门的厚度,就算是聚灵强者也无可奈何。 秦川眼见墙壁打开了,探着头往里看着,发觉里面漆黑一片,似乎又是漫长的甬道。 马掌柜先行进去,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罢在黑暗中消失了身子,只留下秦川与老道在此等候。 秦川打量着四周,看着墙上的油灯忽闪,又摸着厚重的石门,问着老道:“这马掌柜在青州城弄了这样一处密室,看来,他不仅仅是鬼市的接应人那么简单。你可看出来什么门道?” 老道眼睛仍然是盯着马掌柜消失的地方,有些不解的说道:“下这么大的本钱,耗费的银钱肯定不少,若是拿来换酒喝……看来这鬼市的利润颇丰,否则一个小小的接应之人,竟然能富贵到于此。”看来老道对此处秘境也是啧啧称奇。 “那可不,开口就要二百两银钱,这哪是生意,分明就是打劫。咱们要是有那个银钱,还去鬼市凑什么热闹。”秦川对于马掌柜,有些愤愤不平。 青州城的百姓,一年所耗的银钱,不过二十两之巨,若是说道二百两银钱的余款,可谓是青州城的富贵人家。就算是东福镖局等行镖之处,若是冒然的拿出二百两银钱,那也恐怕有些困难。不过如此看来,老道舍得花几十两银钱为秦川买徽州产的文房四宝,看来也是花了不少的棺材本。 就在此时,从暗处传来了脚步声音,不一会儿马掌柜就从石门身后出来,对着两人轻声的说道:“鬼市的那位,就在里面,你们进去谈吧,我就先行离开不等你们了。若是你们聊完了,按照原路返回,便能到达我们先前进来的地方。”马掌柜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川与老道见此,举着火把,朝着黑暗的前方走去…… 第五十四章 有座灵阵 秦川与老道沿着甬道走了许久,才发觉前面有着亮光,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谨慎的朝前走了过去。 眼前突然亮堂起来,秦川还有些不习惯,仔细的瞅着,发现这是一处封闭的房间,有着些许的暖意,在这房间里面随意的摆放着几处桌椅,旁边放着几套茶具,墙上挂着不知道出自哪位书法大家的墨宝,内设简单,但是摆放得一丝不苟。 在房屋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位黑袍之人正襟危坐着,脸上带着面具,宽大的衣服遮住了躯体,看不出来其是男是女。见到秦川及老道的到来,黑袍的鬼市中人只是指了一下茶具的地方,示意两人坐下。 秦川也不推诿,找了把木椅随意坐下,心里却是想着这鬼市之人,当真是装神弄鬼,在密室之中躲着收银钱,肯定是害怕有人认出其身份来。 老道也是找了一处坐下,见到黑袍的鬼市中人却并不害怕,开门见山的说道:“阁下,我们想要去鬼市之中,你告诉我这入口在哪里,我们付完银钱便走,这天色不早了,我们可得早些回去准备,免得误了明晚十五的事情。” 黑袍的鬼市中人手中拿着一物,秦川看了出来,那便是先前老道交给马掌柜的木牌,想必他也知晓其木牌的来历,因此才准备给这鬼市中人,他们二人才有机会来此密室。 听到老道的话语,这名黑袍的鬼市中人手中把玩着木牌,压低着声音说道:“嘿嘿,说道鬼市的入口,并不着急,你们这木牌究竟是从何而来?” 老道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道:“阁下,我们只想知晓鬼市的入口在哪里,其他的,无可奉告。”老道似乎不给这鬼市中人的面子,只想早日拿到鬼市的入口。 然而听到老道的话语,这鬼市中人微微一愣,摆了下手袖说道:“这武道江湖中人见到我,莫不是尊敬有加,害怕拿不到鬼市的入口,从而错过了世间珍贵的宝物。想不到你如此有趣,丝毫没有敬畏之意。” “我敢以真面目示人,而你却不敢,这样看来,是我赢了。”老道仍旧是低声的说道。 黑袍人听此点了点头,慢慢的站起身来,摆弄了一下衣服,朝着老道与秦川说道:“青州城的武道修行者在组建鬼市之时,找了阵师雕刻了十几枚这样的木牌,上面有特殊的标识,别人难以仿冒。历经后世几代传承,当初组建这鬼市的武道修行者,因为其后人难以堪当大任,因此只是将木牌传承了下来,而未曾告诉后人其鬼市的秘闻。” 老道听到此处,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阁下,你认错了,我们并非木牌主人的后辈,而是一位老友知晓我们要去鬼市,在临终之时托付给我们的。” 老道听黑袍的鬼市之人话里的意思,对于这木牌的来历有了初步的了解,但是却故意省略了东福镖局的事情,免得为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袍的鬼市中人,抬着头想了一会说道:“先前组建鬼市的武道修行者相互承诺过,只要有人拿着木牌前来,便是能够进入到鬼市的内层中,能够到达交易之处的中心,那里才有一些武道江湖中难见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想必你也是为此而来。虽然你不是木牌主人的后辈,不过你既然能拿出木牌过来,那也是缘分一场,明日酉时,日落之时出发即可,至于如何寻得这鬼市的入口,接好……”黑袍的鬼市中人说罢丢出一物,朝着老道这边飞了过来。 秦川见此,却是上前接住,看见其是一个小竹筒,摇晃了几下,里面似乎有纸张之物,想必是鬼市的路图。秦川却并未当即打开,而是问着黑袍的鬼市中人:“阁下,你该收我们多少的银钱?” 听到秦川的话语,黑袍的鬼市中人仍旧是低着声音说道:“等你们在鬼市之中寻到想要之物,你再来此处也不迟。走吧,天色不早,你们好生准备一二吧。” 秦川听得出黑袍的鬼市中人话里的赶人之意,但是既然他没有收银钱,那便是占了他的便宜,因此他怎么说都行。秦川想着既然省下了打探口风的银钱,那便趁早溜走,否则他反悔了可不好,说罢便拉着老道一起,赶紧沿着原路返了回去。 在老道与秦川走后不久,黑袍的鬼市中人旁边却是又出现了一位人,同先前的一样,也是穿着黑袍,带着面具,不知其长相。 “你觉得是他的后人吗?否则我们要通知其他人准备下。” “发财的机会怎么能通知别人,我们二人知晓即可。” …… 秦川与老道沿着原路回到了卧榻之下,翻开了盖板,发现马掌柜在床边坐着,喝着清茶,好不惬意。 马掌柜见到两人出来,瞅了一眼催促道:“这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记住,今晚之事,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鬼市之门,你们怕是寻不到了。” 谢过马掌柜,两人便出了门去,此刻的青州城夜深寂静,不见任何行人,凉爽的秋风吹来,两人身上都有微微打颤,秦川更是抖了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喷嚏。看来青州城确实有要入冬之势,得空要赶紧买几件过冬的衣物,否则没有成为武道修行的强者,便要被冻死在青州城。 两人贴着墙角走了小半天,不禁感到头大。 先前走了数个时辰才赶到西城马掌柜这里,如今又要步行回去,这半夜又没有牛车、马车,等到了同福镖局,想必已经是寅时之后,等洗涮一下睡去,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何况青州城此刻属于宵禁之时,若是在街上随意的行走,遇到盘查的庙堂中人,假如一时难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便是要被投入到大牢之中,逃脱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因此两人走得分外小心,听到任何的声音都是万分警惕,立刻站在墙角等着声音过去,好几次发觉是夜猫野狗在寻食。 正是这般提防这庙堂中人,两人平常的路程,又要多花费几倍的时间。好在今夜月色明朗,依稀可见白鹿书院那几座高楼耸立,沿着那个方向走去,便是能够找到平阳坊,到时候找到同福客栈也不难。否则靠着路痴的两人,恐怕走了半天还在青州城的四周乱窜,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玄字号的房间休息。 此刻月光投映在白鹿书院几座高楼之上,眼见着有相互为犄角之势,而周边的几座小楼高出旁边低矮的院落几分,也是在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似乎与天上的星辰有着些许对应。 秦川走在半路之上,也是察觉到了白鹿书院的异像,看了一眼天上,又看了一眼白鹿书院,发觉天色的明月之光无论如何移动,白鹿书院最高的那栋楼似乎永远正对着明月,而旁边几座高楼,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聚在最高楼的旁边。 难道这白鹿书院对应的是天上的星辰?秦川想到如此立刻站住,找到一处高台爬了上去,瞅着白鹿书院的方位,又看了一眼天色,似乎隐隐约约正好对应起来。 古书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之后又有二十八星宫。太极为武道江湖的本源,自行运转,生生不息。两仪为阴阳之力,如同浩日与明月,因此有武道修行者偏武威霸气之势,也有人擅长阴柔绵延之力;而所谓的四象,则是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而每个四象,都有其七个星宫护卫着,因此形成了二十八星宫。 据说武道江湖的八大门中的惊门高能,便是利用八卦之灵,以及融合星宿的迹象探知祸福,趋利避害,更有甚者能够以此知晓国运,助其安稳百年。 联想到一些武道江湖的秘事及一些古书中的说法,秦川已经确认,这白鹿书院所建之时,便是蕴含了星宿学说。所谓的高楼院墙,均是以天上的星辰相对应,这样才能在日夜之中汲取天地灵气。 看到秦川发着呆,老道在旁边赞赏的说道:“兔崽子不错,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早就看了出来这其中的门道。白鹿书院,其实惊门中的高人所建,本身是一座大阵,与天地灵气时刻沟通,守护着青州城不被侵扰。” 听到老道所言,秦川心中暗自心惊,想不到白鹿书院竟然是一所大阵,怪不得青州城如何扩建,这白鹿书院均是位于中间位置,只是究竟是何人有此大手笔,那他所作的一切那又究竟是为何呢? 白鹿书院作为青州城的读书人聚集之地,这些人对于惊门玄学自然是看不起,认为其不过是鬼怪之说入不得台面,只是哄骗老幼妇孺而已,还不如求得功名,登入庙堂来得实在。但是竟然在被青州城的读书人极其鄙视的地方,修建了这所超级大阵,那么修建者肯定是别有心机,甚至是在取笑青州城的读书人——既然你看不起武道江湖中的星宿玄学,那么我便将白鹿书院修成超级大阵,让你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老道此刻站在旁边,也不催促秦川赶路:“你好生看着,这白鹿书院是如何与天地灵气进行沟通的,这可是阵主人给你的机会,一般人哪能随便看出端倪,抓紧时间,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听到老道所言,秦川不顾地面寒冷,索性坐了下来,这青州城的深秋,已经有些许的露珠,秦川只觉得有股微凉,但依旧是看着天空,毫不介意这些细节。 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位于四个方位,将明月团在其中。而白鹿书院的高楼此刻对应着明月,也有四座稍矮的楼阁对应四象,在看不到的院墙里面,肯定也有二十八座院落对应二十八星宫,这当真是大手笔。 若只是将这些高楼阁宇简单的堆积在一起,那可是形似而已,说不上如何的鬼斧神工。妙就妙在明月照耀下的高楼之上,映着皎洁的白色,旁边的阁宇依次有着呼应,有又将这月光返送至夜空之中。虽然此刻已经是深夜,明月已经不如初升之时的亮堂,但是随着秦川痴迷的看着,这明月是越来越亮,闪得秦川睁不开眼睛,最后犹如白昼一般,眼前只觉得一片白。 老道见此,又将腰间的酒囊拿了出来,对着秦川说道:“只喝一口即可,不要心急。你切莫再正视它,而是以心为眼,才能感悟到它的神奇之处。” 秦川接过酒囊,轻轻的饮了一口,此刻未曾觉得有醉意,反而觉得通体顺畅。 闭目养神,呼吸吐纳,用心去感受天地灵气运行的规律,仿佛自己便是那道白光,从明月之中跑了出来,而后又到了高楼之上,走过了四象,连接起二十八星宫。而后又运行一遍,发现先前走过的并非原路,二十八星宫的连接方式转眼间又换了一遍。 秦川似乎不敢相信,睁开眼睛看了一下白鹿书院,但是未曾发觉有何不同。于是又闭上眼睛运行一遍,又如之前那边,这次的二十八星宫连接运行的方式又不同。看来这明月为阵眼,四象为阵盘,二十八星宫为阵子,随着天地运转在变幻着,从而可以时刻沟通天地灵气。 看着天地灵气如此运行,秦川打坐入定,打算将那道白光引入到自己的体内,虽然会担忧如先前的灵气那般冲撞五脏六腑,但是等了许久却是未曾发生,反而腹部是有暖流传来,一左一右的在缓慢流动着。难道这便是武道修行者说的空山、丹海,而其正好对应的是两仪,为阴阳之力? 仿佛自己如同那道白光一般,在自己的体内缓缓流动,穿过了经络,又进入了骨骼,随后又走入一处黑暗的洞中,这道白光便是消失不见,正当秦川疑惑白光的行迹之时,又从另外一处黑洞之中冒了出来。 先前老道说过,武道修行者的丹山、空海二处,便是聚集着天地灵气的地方,有的修行者武道修为深厚,能够如同大江大河一般,容纳不少的天地灵气;而有的武道初学者根基薄弱,丹山、空海二处根本无法容纳太多的天地灵气,如同涓涓细流一般; 按武道修行者的说法,若是能感知自己空山、丹海的面积,便是能够知晓自己的武道修为日后究竟能到达何步。有天赋卓越的修行者,空山、丹海二处如同滔滔江水,之后便是迈入了无上武道。据说北冥山的李沧海,他的空山、丹海二处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因此才能到达如此的修为。 但是秦川十分的费解,竟然看不到自己的空山、丹海二处,难道自己并未凝结出来?看来真正的如老道所说,还是要赶紧进入到鬼市之中拿到补天丹,才能顺利的凝结出丹海、空山二处。不过今夜观此灵气大阵,秦川所获颇丰,虽然还未真正的迈入修行境界,但是已经隐约的感觉到天地灵气运行的规律。 见到秦川睁开眼睛,老道问道:“这白鹿书院的门道,现在懂了几分吧?” 秦川点了点头:“已经知晓一点点天地运行的规律,对于旁边的细微声音开始有了明确的感知,而且浑身充满了力量,就算让我背着五十斤大米去爬咱们的藤蔓天梯,想必都不成问题。” 看着天色不早,老道打了一个哈欠,仿佛知道秦川要说此话,会心一笑的说道:“走吧,咱们在外面晃荡了许久,得要早些赶回去休息。” 秦川还在回味刚刚的灵气大阵,听到老道的话语,也是起身下墙,朝着白鹿书院那边走去。当秦川走了之后,灵气大阵也是突然消失,在武道修行者看来,这白鹿书院见着未曾有何不同。 …… 第五十五章 初次出手 青州城的夜晚有些微凉,路上不见任何的行人,只有各家铺子的门前挂着昏黄的灯光,全然不似白日般的热闹。远处传来夜猫的声音,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明月已经落了下去,有些巷道街口幽深,更是显得漆黑一片。 老道与青州走了数个时辰,靠着白鹿书院高楼的指引,终于快到了平阳坊,秦川心里想着,约莫着再过几个巷道,便是能够到达同福客栈去休息,因此脚底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老道,再快一点,你好歹还是修道之人,怎么都赶不上我?”秦川的眼睛泛着血丝,眼皮都开始耷拉在一起,若不是在不停的赶路,怕是已经就近而睡。此刻他正在催促着老道。 自从酒囊中的酒喝完之后,老道身上似乎是没劲一般,迈着平常的步伐,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听到秦川的催促,老道还是如同先前那般的不急不忙,似乎已经是睡意袭来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两边的巷道,此刻只有老道与秦川两人的影子倒映着,老道停下脚步开口道:“兔崽子,你若不把后面的那个跟屁虫解决掉,你怕是进不去同福客栈了。” 秦川听到老道的话,感觉莫名其妙,这巷道之中只有两人的影子,没有看见第三人,何谈的跟屁虫?何况这走了一路,也没有听见其他人的脚步声音,难道是有人跟踪自己而不自知。 “老道,你可别吓我,此刻就咱们两个人,难道是闹鬼了吗?”秦川不停的打量着四周,却未曾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 然而此时的老道似乎是走得有些倦意,找到一处门槛之上坐了下来,晃了晃酒囊,将里面最后的几滴烈酒喝完之后,才对着秦川说道:“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否则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正在秦川一头雾水之时,在巷道口之处,出现了第三人的身影,在残月的照耀之下,影子被越拉越长,似乎也是越来越近。 秦川认真的看着来者,身高约莫七丈,全身被夜行衣包裹着不见其面孔,脚穿着普通的青鞋,踩在地上不见任何的声音。手中拿着一把环首刀,在刀把之处有着铁制的圆环,在秋风的吹动下,圆环与刀把之间有轻微的敲击声音传来。 这便是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唯一的声音,但是听得秦川是心惊胆战。 来人越来越近,离着秦川只有二十步的时候站住了,老道坐在秦川身后,对着来者毫不在意,看了一眼就转向一边,准备让秦川独自面对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然而秦川此刻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才好,站在巷道之中不敢动。此刻夜深寂静,周围的住户都已经睡着,若是呼喊一二,等到他们出门查看之时,恐怕自己早就死在刀下了。秦川认得那把刀,便是刀疤脸老五先前在山岭劫走王大贵之时的环首刀,刀把之上拿着布条缠绕着,砍起脑袋来就如切菜一般顺手。 看了一眼身后,老道却是一言不发,已经决定让秦川独自解决这来者,肯定有其道理。但是秦川才刚刚凝结出未圆满的丹海、空山二处,如何面对这武道江湖中沾染不少鲜血的悍匪。 想了片刻,秦川突然开口说道:“阁下,我们近日无怨,往日无愁,你今夜来此,想必是认错人了,不如你折返而去,我们就此作罢。你放心,我们绝不上报庙堂。何况我们穷苦道人,身上并没有银钱,你就算将我们打劫一空,也是白费力气,不然惊扰了旁边的住户,你到时候可就难走掉了。” 秦川认出了刀疤脸老五,但是依旧是装做陌生人,希冀刀疤脸老五只是路过,借着夜色未曾认出自己与老道。若是刀疤脸老五惜命,在平阳坊的巷道动手也要思量一二,若是惊扰这旁边的住户,那里面必然有庙堂之人,到时候出来查看,可就难以脱身了。 老道呆在旁边久未开口,见到来人越来越近,秦川还在耍着嘴皮,在旁边拔了一颗野草叼在嘴中,不慌不忙的说道:“兔崽子,那是先前遇见的刀疤脸老五,在水桶里面下毒栽赃我们,若不是余总把头手下留情,那夜他肯定走不掉。”老道在旁边添油加醋,似乎想要惹怒此人。 秦川听到老道此言,心中也是破口大骂:“臭老道,果真不是好东西,你好歹还有一沓符篆扔着,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就连基本的招式都不知道,这可让我怎么办。” 二十步、十八步、十六步、十四步,就在秦川满头大汗,有所迟疑之时,刀疤脸老五动了起来,穿着青鞋的双脚踏着巷道的青石板路冲了过来,但是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转眼间就从刀鞘之中拔出了环首刀,在月光的照耀下照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刀疤脸老五自从某处探点回来,碰巧看到老道与秦川,便是悄无声息的一直跟着。好不容易绕过了检查宵禁的庙堂中人,到了这四周无人的巷道之中,若是此时再不动手,一会进城的挑夫等人就要出现,到时候被人看到难免会招惹麻烦。 当秦川在辩解的时候,刀疤脸老五早就知晓秦川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拖到天亮而已。然而刀疤脸老五绝不啰嗦,当初被两人坏了他的大事,害得他被老大处罚一番,更是被别的兄弟嘲笑,让他好几日抬不起头。 今夜正巧碰到两人,刀疤脸老五想着此仇一定要报。为了夜长梦多,刀疤脸老五准备先行动手,毕竟在武道江湖行走了几十年,对付这一老一少却是绰绰有余,谁曾想,竟然是老道躲在一边看戏,让这小道士独自面对,看来这老道也是心狠手辣之人。 环首刀越来越近,秦川已经能看见刀身之上的纹路,只需要五步的时间,这把刀就能到达自己的面前,砍掉自己的脑袋。料是秦川未曾真正的修炼过武道功法,但是秦川凭着本能反应,也知道要躲避这一击。 于是秦川也开始动了起来,犹如脱兔一般,朝后退了几步,又朝着右边溜去。秦川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似乎一跃就可以翻上周边院落的围墙,看来这是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的缘故。 刀疤脸老五却是十分吃惊,看不出来这小道士也是武道江湖中人,否则这身法如此的迅捷,能够躲住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击。看来当初坏了自己的大事,这两人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但如果今夜不把此二人的脑袋带回去,心中这可怨气如何能解。 想到此,刀疤脸老五重重的蹬了一下青石板,朝着秦川那边跃了过去,看这环首刀刀锋的位置及其身形,已经把秦川困在了墙壁面前。 然而秦川却是倒踩着步子在墙壁晃了几下,从刀疤脸老五的头上飞了过去,在三步远的地方稳稳站住。凭借着轻盈的步伐,秦川让刀疤脸老五的两招走空。 见自己的两次杀招均没有见效,甚至都未曾伤到这小道童一分,刀疤脸老五开始着急起来,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与其周旋,那不知能否在天亮之前解决这两人。若是被庙堂的哨子发现有人在青州城动手杀人,那到时候想跑可就难了。 于是刀疤脸老五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刀把之处,也是如同秦川那般,从墙壁的那边一个转身杀了过来,这回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刀尖都快到了眼前,秦川还未动,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刀疤脸老五在武道江湖已久,虽然境界还未达到武道修行者所说的通感境界,但是这一招一式都是实打实的从刀山火海之中历练而来,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杀伐果断之意。看这是简单的一刀,其实在转眼之间就已经预料到对手的退路,在别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第二招已经到了眼前,料是对手如何反应机敏,也是被环首刀所伤到。 然而秦川不按常理出牌,见到环首刀快要到了自己眼前,反而是避开刀锋,朝着前面迎了上去,将力气聚于双拳之中,打向刀疤脸老五的腹部。毕竟秦川个子矮小,只能就近的碰到腹部。 当机立断,出拳迅速,反应有方。刀疤脸老五心中暗自想到,这哪是一个道童,分明是是武道江湖的奇才,虽然在一招一式中看到的是稚嫩,不过如此年纪对于武道就有切实领会,当真是后生可畏。不过,任你是武道的天才,今夜也要陨落在无名的巷道之中。 刀疤脸老五气运腹中,硬碰硬的与秦川的双拳抗了一把,除了微微的疼痛之外,未有任何的损伤。因此刀疤脸老五趁着秦川还未站稳之时,又是一把快刀迎着面砍向了秦川。此刀锋利,已经有些许的风声跟着手臂往前而去。 此招为破军,乃是刀疤脸老五在一次与通感强者的交手之中领悟得到,虽然那次重伤而归,但是刀疤脸老五感悟颇深,自认为通感境界之下,少有人能够躲过此刀。看着秦川的身影,还未达到武道修行者所谓的通感境界,因此也不能沟通天地灵气,如此一来,趁着秦川身体疲倦之时重伤秦川,到时候那坐着的老道,肯定也是不足为虑。 想到此,刀疤脸老五又强行运功,将环首刀挥得更快,在秦川的眼前已经有好几把刀锋在晃动,根本分不清楚何为真,何为假,但是如此一来,也将秦川所有的退路封死了。 经过几个回合,秦川渐渐体力不支,毕竟为十岁的道童,在此生死之刻,本该是躲在别人的身后,谁曾想竟然是自己站了出来,与刀疤脸老五交手。 武道江湖,可不会因为年龄弱小,而别人会让你分毫。 秦川叹了一口气,既然躲不过,那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秦川定住眼睛,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刀锋,似乎想要从前方找到真正的那把环首刀,眼瞅着刀把越来越快,从五把变成八把,之后又变成十二把,眨眼之后,瞅着数量越来越多,秦川还是未能分辨出来,反倒是眼睛看得更加模糊。 既然睁眼看不见,那便闭着眼便是。秦川不去理会面前的刀锋,闭着眼睛感悟环首刀的变化,希冀从中发现真正的那把环首刀。 此刻青州城下起了微微小雨,些许的秋风吹动起秦川宽大的道袍。秦川此刻并不关心究竟那把刀会不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而是用心的感悟天地灵气,找到刀疤脸老五一招一式中的弱点。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童,不懂任何的武道江湖的功法,面对的是杀伐果断,历经不少血战的悍匪,谁也没有想到,最多半柱香之内决出胜负的事情,竟然拖到了现在。 刀疤脸老五似乎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肯定是挑夫等人已经起床,若是再不抓紧时间,等到众人醒来之时那可难办了。瞅着秦川已经闭上了双眼,仿佛是对这密不透风的杀招是无能为力,刀疤脸老五心中暗喜,手中的环首刀却不敢停住,又往前进了几分。 刀疤脸老五十分的自信,只要再让环首刀向前寸许,就算秦川是通感境界的强者,等到那时也无能为力。一想到所谓的武道江湖修行奇才就要折损到自己的手中,刀疤脸老五好不自在,此刻看着秦川犹如看着将死之人。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刀疤脸老五的环首刀还是未曾砍了下来。秦川不去理会外界发生了什么,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虽然是闭着双眼,但是脑海之中却是有着环首刀的运行轨迹,只见其速度越来越慢,由二十把刀柄变成十把刀柄,又从十把刀柄变成了五把刀柄,等到秦川皱着眉头仔细感知之时,这环首刀的五把刀柄变成了一把刀柄。 虽然此刻在外人看来环首刀仍旧是势大力沉,分不清楚攻势为何方,仿佛被困住之人无处可逃。但是秦川已经在脑海之中将刀疤脸老五的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感觉这环首刀有些迟钝。 “就在此时。”秦川口中说了一声,使出了两根手指,直直穿过密不透风的刀阵,点在了刀疤脸老五的手腕上,先前呼啸的的破空之声开始消失,留下刀疤脸老五微微颤抖。 两人只有一步的距离,但是刀疤脸老五不能再进一寸。秦川看到如此,咳嗽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可能?闭着眼睛等死的小道童竟然一眼看出了破绽,知道这先前的刀阵是虚张声势,只要避开那把环首刀即可,但是这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也难以做到,这小道童就算是武道江湖的修行奇才也难以为之。 刀疤脸老五想着,这小道童肯定是凭着运气,躲得了一招,但是可躲不了十招。或是觉得夜行衣束缚住了手脚,于是刀疤脸老五将黑袍褪去,露出本来的面目,在黑夜之中,这张布满刀疤的脸显得更加的可怕。 “我就说是刀疤脸老五吧,你偏不相信。”久未开口的老道翘着二郎腿,突然在旁边说道,似乎对于自己先前的猜测洋洋自得。 料是秦川好脾气,听到老道的话语,也是忍不住的转身骂道:“就你能,你怎么不出手。” 见到秦川的侧身显露了出来,刀疤脸老五微微一笑,右手握着环首刀,如先前那般朝着秦川的腰间砍去,似乎要将秦川拦腰砍断,瞧这气势比之前更甚,刀疤脸老五应该是要做殊死一搏。 感知到了身后的危险,秦川一个弯身,如同先前那般,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察觉到了环首刀运行的规律,于是以手做剑,避开了刀锋,再次刺向了刀疤脸老五的右手腕处。 就在秦川碰到手臂之时,发觉刀疤脸老五的笑意更甚,心中暗自说了声不好就准备往回走,只见刀疤脸老五的左手上不知从何时握住了一把匕首,在黑夜之中寒芒乍现,刺向了秦川的脖子。 第五十六章 可造之材 青州城的夜凉,但是秦川的心更凉。 想不到刀疤脸老五右手拿着环首刀之时,竟然左手还有一把匕首,看着出手的时机,已经是十分的熟悉,想必已经利用此招杀了不少的武道江湖中人。对于秦川这样一个小道童来说,能够逼得刀疤脸老五使出此招,也算是间接的承认秦川的确不好对付。 看着这匕首的模样,并非常规之物。其匕刃为弧形之物,其上又有密密麻麻的倒刺,若是被插入到对手的体内,一时半会难以取出,给予对手噬骨之感。 那把匕首离着脖子越来越近,似乎秦川难以躲避,加上旁边又是环首刀的夹击,已然是插翅难逃。先前还能靠着充盈的体力与刀疤脸老五周旋一二,但是秦川毕竟是没有凝结出完整的空山、丹海二处,如今已经是气喘嘘嘘,面对这必杀的一招,除非是秦川有所谓的金蚕锁子甲等宝物护身才能逃此一劫。 匕首已经碰到了道袍,秦川似乎能感觉到正在划破自己的皮肤,但是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难道今天就在栽在此处的无名巷道吗?然而还有未了之事,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亘古悠悠,有谁愿意做一个过河小卒! 就在此时,秦川本就泛着血丝的眼睛如今变得猩红,但是又透露着一股坚毅,身上的道袍不知何时开始飘动起来,显然是在蓄势待发。感觉到了匕首正在划破自己的脖颈之处,秦川凭借自己的身材矮小,弯下了腰,以盘旋的方式躲过了左右夹击的杀招,又朝着前面走了几步,躲开了刀疤脸老五随后的几招,秦川才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缓下心神。 “阁下,好计谋!”秦川从心里由衷的赞叹刀疤脸老五的计谋,之前一直隐忍着,以环首刀作为唯一的攻势,直到最后才露出致命的杀招,若不是秦川突然爆发出力量躲了过去,恐怕现在已经成了刀下鬼。 刀疤脸老五见自己最后的杀招竟然被秦川化解,心中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秦川对于刀式的感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当初在山岭,就不能放你走,而是应该转身带人杀了过来,否则也没有今夜的事情。你很不错,若是假以时日,肯定能够成为武道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只不过你今夜没有机会了。”刀疤脸老五十分自信的说道,随后将刀柄上的布条紧了一下,显然是想再尝试几次。 秦川摸着自己的脖颈之处,已经有暗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而非常规的红色。看来这刀疤脸老五果真是心肠狠毒,在匕首的前面沾染了毒药,在划破秦川皮肤之时,这毒性也进入了血液之中,没过多长时间,秦川就已经感觉到眼神模糊,双臂无力。 看着秦川摸着自己的脖颈之处,刀疤脸老五又继续笑道:“这是从幽冥宗求得的五毒散,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能够阻挡其对天地灵气的沟通;对于你这种还未到达通感境界的武道中人来说,若是没有解药,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夺取你的小命。可惜啊可惜。” 听到幽冥宗的名号,老道也开始沉思起来。 幽冥宗是武道江湖中最为臭名昭着的门派,凭借着一手下毒的功夫,在武道江湖中站稳了阵脚。甚至有不少前去买毒药的武道修行者,还未真正的见到幽冥宗之人就被毒死了。至于真正的幽冥宗在何处,却是无人知晓。 传说幽冥宗的弟子在武道江湖上行走之时,有心或者无心的毒死了不少人,毕竟他们用过的物品,或多或少带有剧毒之物,对于寻常的百姓来说,那便是索命之物。但是对于刀疤脸老五这样的武道江湖中人来说,肯定是难以直接买到幽冥宗的五毒散,毕竟他根基尚浅,幽冥宗之人心狠手辣,根本瞧不上他,更不可能让其活着出来。看来他也是偶然得之,而非他所说从幽冥宗求来的。 这幽冥宗的毒物取自毒虫野兽、或是毒材异物,很难有人知晓其究竟用了哪些毒药,其成分几何,因此武道江湖中的人,也难以知晓其解毒之法,除非是武道修为深厚的修行者,能够在中毒之后凭借空山、丹海二处吸收天地灵气,从而洗刷体内的剧毒之物。 但是秦川显然不是能够解毒之人,否则也不会与其周旋到如此地步。 果然如刀疤脸老五所说,这幽冥中的剧毒之物转眼便是起了效果,秦川只觉得头昏脑涨,眼皮开始打转,用手擦着鼻涕,没有想到却是鲜血直流。看来剧毒之物已经从皮肤进入到了血液之中,转眼就要伤及肺腑了。 “刀疤脸老五,想不到你作为武道江湖的悍匪,竟然是如此狠毒,对付我这样一个小道童,逼得你用幽冥宗的剧毒之物,你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啊。若是被武道江湖中人知晓,岂不是要笑掉了大牙。”秦川开始双腿打颤,已经支撑不住,但是仍然不想认输。 秦川尝试了下沟通空山、丹海二处,发觉里面已经是再无任何灵气。 “人在这武道江湖,有人追求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愿意为了名声穷尽一切手段,甚至是万死不辞。而我却不一样,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名声。我才不会管那些人是否知晓我欺负手无寸铁的道童,我只关心我杀了你,便能出了一口恶气。嘿嘿,死人笑活人,你可真是瞎操心。”刀疤脸老五对于秦川的取笑,丝毫都不在意。武道江湖,皆为利往,所谓的看中名声,那是读书人求的事情,对于悍匪来说,吃饱饭,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秦川已经再无力气,想要开口,发觉嘴唇都难以张开,所谓的呼吸吐纳之法,却只有微弱的气息,似乎毒气已经进入了肺腑,损害了其空山、丹海二处。 坐在旁边的老道见此,却并不觉得这事有何严重,一直等到秦川快要往后倾倒之时,才气定神闲的对着秦川说道:“兔崽子不要慌张,把道观的心经默念几遍即可。” 老道的话语,如清晨的钟声一般响亮,传入到秦川的脑海之中。 此刻秦川也不嫌老道聒噪,直接盘腿下来立定打坐,心中默念道观的《菩提心经》,片刻之后,秦川发觉自己七窍开始流血,不过流出的都是黑色之物。 之前秦川不知这《菩提心经》为何人所写,自幼年之时,便是帮助自己缓住了顽疾,上次在同福客栈的玄字号房间之中参悟《太平稿》,惹得体内的天地灵气乱撞,差点疼晕过去之时,又是这《菩提心经》稳住了心神,之后一番机缘之下才凝结出空山、丹海之处。秦川心中暗自发誓,若是知晓何人所写的《菩提心经》,自己定要去他的坟上磕几个响头。 刀疤脸老五如同魔怔一般,站在离秦川不过八步远的地方,此刻他只要拿着环首刀如先前那般冲了过去,此刻毫无戒备的秦川哪有力气抵抗呢?然而刀疤脸老五却是一动不动,生怕秦川所坐之处有诈,宁愿放弃绝好的偷袭机会,也要再观察一二,毕竟这小道童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若是稍不留神,今日就要命丧如此,这让人不得不防。 好在刀疤脸老五谨小慎微,给了秦川休息的时间。心中默念了一遍《菩提心经》,七窍之中的黑血变成红色,脑中的识海开始回复神志,双手迅速抬起,轻轻的呼吸吐纳一番,秦川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哪是一个道童,分明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中了幽冥宗的五毒散,在片刻的打坐入定之后便能恢复如初,惊得刀疤脸老五脸色苍白,若不是看着他摇摇晃晃,体力还未完全恢复过来,那真是在扮猪吃老虎,怀疑他已经到了通感境界。 先前刀疤脸老五配合老大偷袭过一个通感境界的强者,甚至其已经半只脚踏入了聚灵境界,在被刀疤脸老五沾染了五毒散的匕首划破之后,费了半天的劲才回过神来,若不是还有其他的帮手,那日肯定会当场折损。想不到这还未踏入通感境界的小道童,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消去五毒散的毒性,这实在是打破了刀疤脸老五对于武道江湖的认识。 刚刚那老道让这小道童从心里默念心经,先前还摇摇晃晃的小道童在打坐入定之后,便是恢复如初,想必是这心经的缘故。看着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哪个道观的俗世弟子,若是能够拿到那无上心经,步入通感境界也并非没有可能。 刀疤脸老五想到此,拿着环首刀的右手又紧了一分,对着秦川说道:“你若是将心经给我,我今夜便是折返而去,从此不再找你的麻烦。” 旁边已经有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在围墙的院落里面,还有孩子的啼哭之声响起,如若不是起夜之人,那便是不少的小商贩准备做着过早之食。刀疤脸老五开始着急起来,若是再不能解决秦川,肯定要被暴露了踪迹。 “兔崽子,他打不过你,休要惊慌。”老道在旁边打开了酒囊,虽然里面已经没有酒了,但是他还是闻了一下酒囊,回了一下神。对于嗜酒如命的老道而言,有酒,便是能清醒一时,若是无酒,宁愿此生一醉不醒。 秦川听到老道所言,也是嘿嘿一笑,此刻摇了摇头,根本不去考虑刀疤脸老五威胁的话语:“我这心经,乃是一位道观中人酒后之言,我都看不懂,更别说你了。因此你若想要心经,今夜给不了,下次你带十坛四月青来换吧。” “十坛怎么行?”听到秦川要拿心经同别人换酒,老道再也坐不住,开始跳了起来:“这心经重要得很,五行八卦、风水堪舆、生人手相、奇门遁甲等皆在其中,没有五十坛四月青,免开金口。”老道此刻头发零散,犹如喝醉酒的散修一般,声音之大响彻了整个巷道。 看来这老道才是背后的高人,故意喊得如此大声,便是想早日让他人出来查看情况。只是看其样子,又似乎是在胡言乱语,如同着魔了一般。若是真有如此珍贵的心经,岂是能拿四月青这种凡世的酒来衡量的。 瞅着天色不早,已经有挑着担子的晃悠之声传来,刀疤脸老五咬了咬牙,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环首刀,朝着秦川那边冲了过去,看来刀疤脸老五还是想做最后的尝试,对于能够解毒的心经,冒点险拿到也是值得的。 秦川刚刚恢复过来,勉勉强强才能站住。看着刀疤脸老五此刻飞了过来,一左一右拿着武器,秦川心里却是在发虚,毕竟空山、丹海早就没有灵气,如何能够抵御刀疤脸老五的双招。不过既然冲了过来,那硬着头皮也要上。 刀疤脸老五离着秦川越来越近,约莫只有四步的距离,先前的破空之声又是出现,在黑暗的巷道里面显得格外刺耳,秦川不敢托大,而是全神贯注的辨别其走位,预判其双招的落点。 然而刀疤脸老五快要碰到秦川之时,却是朝着右边赶去,踩着墙角堆积着的废旧箱子,沿着高低院落的围墙,又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伴随着细微的瓦片声音,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的秦川。 “别看了,他爱惜命,生怕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走为上策。”老道拍了拍自己的道袍,将上面的浮沉拍打干净,又上前走了几步把双手放在背后,对着秦川说道。似乎是在用赞赏的目光看着秦川,初次交手竟然将刀疤脸老五吓走,秦川也算得上是可造之材。 听到刀疤脸老五跑了,秦川心中立马不愿意,想着其肯定是深受重伤,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若不是趁着今夜做个了结,保不齐下一次什么时候又被盯住了,等到那时谁死谁活还不好说呢。 秦川心中打定主意,准备沿着刀疤脸老五踩着的箱子那边赶去,也是先上院墙,再上屋顶。 还未起身第一步,就被老道拉了下来:“兔崽子,你见好就收吧。武道江湖所说,穷途末路之人不可追,何况那刀疤脸老五只是觉得天色渐亮不好动手,又怕你有底招还未使出,因此才遁走,若是你跟了上去,把他逼急了动起手来,知晓你不过如此,嘿嘿,那可这是鹰抓兔子,如何能逃?” 秦川想着老道说的在理,也是转身回过了脚步问着:“我先前还未凝结出完整的空山、丹海,为何我今夜竟然能与刀疤脸老五交手一二,看着他出招狠辣,也是经过不少血战之人。” 老道摸着胡子,狡黠的笑着:“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一语双关之意。你先前确实是还未凝结出完整的空山、丹海,也未曾学过任何武道江湖的功法招式,若是对上武道修行者,自然是难以招架,不过你今夜感悟了白鹿书院的那座灵阵,已经渐渐知晓了天地灵气运行的规则,若是论到武道修为的境界,恐怕不低于余总把头。因此刀疤脸老五虽然招式狠辣,你凭借着本能,也算是能逃过一劫。” 秦川听此,略有些洋洋得意,与刀疤脸老五交手数个回合,但不落入下风,于是昂着头问着:“怎么样老道,我可是武道修行的奇才?先前没有空山、丹海,我无法钻研你的符篆,如今我只要得要补天丹,就能正式迈入武道江湖,你可准备将衣钵传授于我?” 回想刚刚秦川与刀疤脸老五的交手,老道摇了摇头:“你对于危险还缺乏基本的嗅觉,否则脖子上怎么会有伤痕,今夜若不是我在此护着,你哪能走出这巷道呢?” 秦川认真的想了想刚刚过招的情景,也是点了点头,发觉老道说得十分的在理,没有修行任何的功法,靠着本能反应,似乎难以招架得住武道江湖的修行者,看来得到补天丹之后,还要向吴掌柜等人讨教一二。 就在此时,秦川觉得空山、丹海二处隐隐约约在运行,说了声头晕,眼前一黑就倒了过去,老道见此,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听着四周急促的脚步声,应当是不少人在往此处赶来,趁着四下无人,老道略微的吸了一口气,背着秦川两步之后就消失在巷道之中…… 第五十七章 青州城的捕候 日上三竿,窗子外面已经传来了叫卖的喊声,将秦川从睡梦中吵醒。揉了下双眼,浑然不知现在为此时,听到外面有不少走动的脚步之声,才发觉时辰已经不早了。 “坏了,今日是十五,鬼市即将开门的日子,这可不能误了时辰。”秦川喊了一下,赶紧起身去找自己的道袍穿着,在房间里面绕了许久,却未曾发现自己的道袍。自从昨夜与刀疤脸老五交手之后,自己的空山、丹海二处极度缺乏灵气,又因为体力透支,秦川昏了过去,因此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秦川是一概不知。 想起了刀疤脸老五,秦川还是心有余悸的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若不是刀疤脸老五最后惜命,不敢放手一搏,那秦川怕是要在黄土之下躺一辈子了。 然而秦川摸到自己的脖颈之处,却是光滑异常,未见任何的伤口,这不得不让人生疑。似乎这伤口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秦川毫不相信,找到房间内的铜镜看了下,这伤口确实是消失了,秦川这才想着,恐怕是空山、丹海二处吸收了天地灵气,能够复元伤体的缘故吧。而且一觉醒来,精力充沛,看来这武道修行者的体魄,是比常人要坚韧一些。 如今快到了中午,秦川经过昨夜与刀疤脸老五的交手,已经是肚中空空,瞅着房间内外找不到老道,想了想还是作罢,想必其又去找吴掌柜要酒喝去了。既然找不到宽松的道袍,那便如先前一般,穿着自己的布衣出去也罢。 穿过同福客栈的内庭,路过天井,看见牛大嫂正在晾晒着衣服,秦川问道:“牛大嫂,你可知老道去哪里了?” 牛大嫂正在忙着拿起一件布衣,扫了一眼是秦川,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先前早上的时候,看到他从前院出去了,之后就没见他回来过。你肚中可饿,不然我收拾收拾下,给你准备饭菜,放心,便宜的很。若是身上没有银钱也无妨,等老道回来给便是。”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秦川与牛大嫂开始熟络起来,在牛大嫂那里也吃过不少的打边炉,按照秦川的个性,必然是不会赊账。虽然吃的都是心疼不已,但是秦川从老道那里要来银钱,每次都是痛快的付账,可比一般的读书人爽快得多,久而久之,牛大嫂也十分喜爱秦川这小道童。 想到老道不知在何处,秦川开始担忧起来,自从马踏岭道观游历出来之后,老道与秦川就呆在一起,未曾分开过半天时辰,就算老道有事外出,也是提前知会了秦川,而非今日这般消失不见。虽然秦川与刀疤脸老五交手过于劳累而昏睡,但是老道连口信都不留下,这反常的行为,让秦川开始疑惑起来:莫不是落子崖的那个老相好找上门来,老道躲避风头去了吧。 秦川打定主意,准备先去青州城的街道之上逛逛,为今晚进入鬼市准备一些物品,然后再回到房间等着老道,现在还不知晓这鬼市的入口在何处,回去还得拆开竹筒思量一二。 于是秦川路过之时,对着牛大嫂行了一礼说道:“牛大嫂,我得先去采购一些东西,再去寻找老道,等到天黑之时,我若是回来了,就去你那里吃打边炉。” 牛大嫂听到秦川晚上要吃打边炉,这脸上的笑容更甚:“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哦,今晚正宗的手切羊肉,一整盘绝不带注水。” 秦川咧着嘴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出了同福客栈的门。 青州城有内城和外城之分。 外城为贩夫走卒、小商小贾的交易之处,寻常的赶集之日或是有节日之时,总有一些货物从外州运到此处,还未真正的进入内城之中就在此卸货交易,很多来自荒野之处的农夫猎户在此购得物品回家,也有一些武道修行者在此卖掉一些脏物换得些许银钱,因此这外城时常鱼龙混杂,人声鼎沸。 内城总共分为六坊十巷。为富商员外等聚集之处,也有不少富商巨贾在此营生,这平阳坊便是六坊之一。之前的读书人聚集在此,虽然历经后世落魄,成为青州城穷苦之人的居所,但是由于有出过不少治国之士的白鹿书院存在,在青州城百姓的眼中,平阳坊也是一处人流聚集之处。 秦川出了同福客栈的门槛,环顾四周,发觉此刻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是此刻老道不在身边,秦川总感觉畏手畏脚,不知道现在该去何处。 自年幼之时,经由老道的提醒,秦川便是知道何时要去赶集,何时要去红白喜事奏乐,何时要酿桂花酒,何时要腌制野味过冬,何时要去青灰缸中默念心经缓解顽疾,虽然觉得老道有时聒噪,但是如今见不到老道的身影,秦川并没有感受到想象的自由。 正在秦川心中打量着要去何方之后,突然眼前开始有嘈杂之声,人群聚在了一起瞅着前方,不时的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更有不少的贩夫走卒、小商货郎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向着前面涌了过去。 秦川觉得好奇,凭借幼小的身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这才发觉眼前的此景。 四位庙堂之上的人,正在拿着画像追着一位精壮男子,只见其浓眉大眼、头发任意的散乱着,其穿着打扮的样子,似乎是青州城周边的猎户,不知为何,被这四位庙堂之人堵在了墙角。 “阁下,我先前便是说过,只要你拿出传牒,证明你的宗派的身份,我们便是既往不咎。庙堂与宗派有过约定,只要进了城门,就得告知我们武道修行者的身份,否则你伤害了青州城的百姓,我可负担不起。”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男子面色严峻的说道,只见穿着靛蓝色衣服,胸前刺着青州二字,毋庸置疑,这便是青州城庙堂之人,也被青州城的百姓称为捕候。 听这位捕候的说法,眼前的这位猎户,其实是宗派的修行弟子。按照庙堂与宗派的规矩,若是宗派修行者进入到城镇之中,必须要向州门的护卫禀告身份,告知来意,否则要按照刺杀之罪处理,先前有武道修行者擅闯州门,被之后赶来的通感境界的庙堂中人杀死,从此不少的武道修行者都不敢在城中闹事。 看来这位武道修行者不知为何没有及时上报来意,而被庙堂中人察觉到,又因为没有传碟证明其身份,那极有可能是宗派犯事的弃徒。不过还有一种情况,那便是武道江湖的散修,一人去,一人回,生性自由,毫无羁绊,因此对于庙堂的规矩也毫不在意。 “你若是拿不出来传碟也罢,就当你是一位散修,只不过你昨夜在州守的家宅之外徘徊,想必是图谋已久,我们找了一晚上,才在客栈之中找到你的身影,我们还未盘问,你竟然先动手了,你说,你若不是心中有鬼,那还能是什么?”又一位捕候满脸笑意的盯着这位猎户打扮的人,此刻不慌不忙的说道,仿佛对方已经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 毕竟有四位武道小巅峰的高手候着,若不是通感境界的强者,今日怕是走不掉了, 然而秦川听到之后暗想,这人只是在州守的住宅旁晃悠就被庙堂中人盯住,那昨夜如果不是刀疤脸老五不愿恋战而先走,恐怕自己此刻还在庙堂的大狱之中呆着,看来庙堂中人,实力不亚于武道江湖的修行者。听说那都城之中也有不少的强者坐阵,因此那圣人才能安枕无忧。 听到两位捕候的问话,这位猎户打扮的人嘿嘿一笑:“哼哼,少给我玩这种虚情假意,你们不过是州守的狗腿子而已,满嘴的仁义道德,却是为虎作伥,背地里做了不少危害青州城之事,可别以为无人不知。”听这位猎户的说法,似乎是专程为州守而来,甚至是与州守有着过节,这样看来,他今日更是难走了。 此时另外的两位庙堂中人不顾旁边的眼光,也在暗自和旁边讨论着:“听他的口音,似乎是陈家村那边的人,速战速决,可别让他把事情捅了出去,到时候州守怪罪下来,可没人担当得起。” 先前那位穿着靛蓝服装的捕候,此刻也是神色变得更加凝重:“周边的人越聚越多,若是再解决不好,难免大人会发脾气,等会一起出手吧。” 另外的几人听到此语,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似乎以此人为头。 就在此时,这位猎户见旁边之人越聚越多,不时有义愤填膺的百姓对其指手画脚,趁着眼前的四位庙堂中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是抓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作为人质,护在自己的身前,又从怀中掏出短刀指着众人,警告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位猎户出手迅速,加上老者行动迟缓,这还未有人反应过来,这位老者一瞬间就被人抓住,两脚开始微微颤抖,似乎有头昏目眩的感觉,快要站立不住。 哪知道在旁边看着热闹,竟然成为了别人的挡箭牌。 这位猎户打扮的人不顾别人的眼光,对着老者说道:“你可知这么多人,我为何要抓你?” 老者此刻根本不敢任何动弹,听到有人问着自己,连声求饶:“手下留情啊好汉,我久居青州城中,未曾做过坏事。” 旁边一位老妪似乎是这位老者的妻子,根本不相信这位猎户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于是对着这位猎户骂道:“腌臜泼才,你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叟,有何本事,为何不敢与庙堂之上的捕候交手?你啊,就只能欺负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然而这位猎户对着围观百姓声嘶力竭的说道:“因为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向旁边的人说我是宵小之辈,你既然都不知道发生何事,又如何断定我为坏人呢?” 先前那位老妪却是不屑的说道:“哼,你拿着刀子如此威胁一位老人,除了强盗悍匪,有何人会做如此天理不容之事。” 听到老妪所说,人群中开始有不少人点头应和,纷纷指责这位猎户。 这位老叟对着妇人说道:“你赶紧给我闭嘴。”随即又对着庙堂中人求情:“我乃西城绸缎庄的田清才,与周有良周公子相识,捕候可要救我。” 人群中也有人认出了老者,此人确实是田记绸缎庄的掌柜,周有良经常从他处订制衣服。 庙堂之上那位穿着蓝色衣服的捕候见此情景,对着周边围观的百姓挥了下手,说了一声稍安勿躁,又对着这位猎户说道:“阁下,你只要将这位老叟放走,随我们回去审问一二,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与你。否则,任你是武道江湖的修行强者,怕是插翅难逃。” 然而这位猎户仍旧是锁住了老叟,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相信你们,我也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到此。这位老叟在我手上,你们怕是不想他命丧当场吧?你们现在就去找一匹马过来,我带着老叟先行离开,城门不得有任何阻拦,我到达安全之地后,自然会让他回来。”这位猎户说完将短刃放在了老叟的脖子上面,已经有淡淡的血滴出来。 见到猎户透露着威胁之意,肯定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先前十分嚣张的老妪开始连哭带喊:“这位小爷,你可得放我家老头子一马啊,全家老小就指望他挣些辛苦钱养我们。这青州城上上下下,哪个不知我们家常做善事啊……” 这位老妪声嘶力竭,吵得猎户皱着眉头,也在思量着如何是好。 此刻围观的人群在低声耳语,秦川却是听得十分明白,大概意思为与周有良交好的田掌柜,平时肯定也是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惯了,今日落到了悍匪手中,也算是天道好轮回。 这旁边人一唱一和,弄得秦川十分的不解,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向着猎户,还是向着老叟。 就在此时,庙堂中的几位捕候毫无迹象的开始动手,一左一右的包围着朝前冲了过去。然而猎户反应极快,将这位老叟挡在身前,若是想抓到猎户,还是必须要伤到老叟。 因此几位捕候空中对视了一眼,又退了回去,先前那位蓝色衣服的捕候也是微有恼怒,在青州城的百姓注视之下,若是见死不救,未免让人心寒,何况此人还与周有良相识。于是想了一会怒斥道:“阁下,你当真是冥顽不灵,这青州城的规矩,岂是你说了算。你如今被我们围在此处,不如早日缴械投降。” 猎户摇了摇头,依旧不肯放下手中的短刃:“你们怕死,我也怕,有些东西抓在自己的手中才牢靠一些。” “大人,您来啦!”其中的一位捕候对着右边说道。 猎户听到声音,也随着众人一起瞅向了那边,却是未见任何的人影。 就在此时,一把弩箭射了过来,越过人群直接飞向了猎户,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把弩箭何处而来。 猎户此时躲避不及,将老叟推开,准备一人独自面对这弩箭,然而老叟早就吓得腿软,一时间着急,竟然紧紧抓住了猎户不敢松手。 猎户见此叹了一口气,举起短刃迎了上去。 然而弩箭势大力沉,这柄短刃刚刚接触就被震开,穿过了猎户,也穿过老叟,带着两人一起钉在墙壁上,已无任何生机。 “有同伙!大家小心!”此刻捕候在大声喊着驱散人群。而先前的老妪见到田掌柜已死,昏倒过去。 众人见到如此血腥场景,还未等捕候发话,早就四散而逃。 这四位捕候见周围再无青州城的百姓,赶紧上前抬着两人的尸体往州衙那边赶去。 秦川躲在同福客栈的门口,隐隐约约的看着不远处的巷子旁,有一个穿着布衣之人从院墙之上跃落下来,将弩弓藏在草堆里面,与那四位捕候一起汇合,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五十八章 六吉居 瞅见庙堂之上的捕候离去,人们又重新开始聚齐起来,有胆大者朝着先前猎户被杀死的墙壁走了过去,地上有着些许溅落的鲜血,和一些衣服的碎片,那柄弩箭已经被人带走,只留下大拇指粗的洞眼。洞口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的豁口,看来制作箭头的工匠是位老师傅,细节才能如此照顾得到。 这柄弩箭杀伤巨大,似乎不是平常的武道江湖者能够得到的。庙堂之中对于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都是管制严厉,哪怕是暗地里交易,价格也涨了数倍,若是被人举报,让庙堂中人知晓,那到时候免不得牢狱之灾。 这个洞口就这么留在墙上,可以透过去看到一些对面的景色,让周边的人十分心悸,仿佛可以想象得到,猎户在被钉在墙上之前的那份恐惧。当时那柄弩箭毫无声息的出现,哪怕是武道江湖修为深厚的修行者,都是难以躲避。 青州城也算是民风剽悍之处,不少人十三四岁便翻山越岭去富庶之地讨生活,对于杀人越货之事也是常有耳闻,甚至不少人也是在刀尖之上讨生活,但是敢在青州城的闹市之中杀人的,却实属罕见。 看来这猎户的同伙怕被人发觉,于是先下手为强,趁着四位捕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拿出弩箭击杀了同伙,丝毫不顾虑被劫为人质的田掌柜或被误杀。 对于心狠手辣之人来说,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至于是死一个还是死一双,这就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就在此时,先前的那位老妪醒了过来,从之前的谈话中知晓,这应该就是田掌柜的内人。那位老妪看着先前田掌柜的位置发着呆,显得六神无主,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熟知的路人叹息着,蹲着下来安慰道:“田掌柜被贼人所害,哪怕是天人下凡,那也是回天乏术,节哀顺变吧。” 那位老妪听此,又是晕倒了过去,众人招呼了一辆马车,将其抬了上去送回家。余下的众人也在相互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虽说田掌柜奸诈,但是罪不至死,这突遭横祸,这田记绸缎庄怕是要关门了。 秦川站在同福客栈的墙角,看着刚刚出现的那柄弩箭,也是心悸不已。想着若是自己位于墙壁那处,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那柄弩箭。之前在关山口的那位半只脚踏入聚灵境界的左先生,能够躲避数十种柄弩箭,这境界的差异便是如此明显。 在秋日之中,身上还有些许的寒冷。 秦川看着一眼日光,照得人开始暖洋洋的,仿佛身上的穴位开始全部打开,吸收着日光的精气,秦川的与刀疤脸老五一战的倦意全部消失。 那柄弩箭似乎钉在秦川的心头,让其感慨颇多。虽然靠着《太平稿》及《菩提心经》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但是与他人的交手之中,秦川发现自己的天地灵气还未入得台面,每次都是被动应付,看来这鬼市之中的补天丹,自己必须要拿到,否则只要背后出现一柄弩箭,按照秦川目前的武道修为,那是如何都不能躲避的。 不为长远打算之人,必将死在明日。 想要进入鬼市之中,必须要买一些黑袍、面具之物,否则被人认了出来,哪怕是侥幸获得了天材地宝,也被会觊觎之人追上门掠夺而去。况且老道又不知道去了何处,这不提前准备一番,那耽误了时辰不好。 秦川想着自己之前的那件道袍不合身子,肯定是那家所谓的百年老字号坑骗自己,拿着别人退换之物又作新品售卖,这无良奸商定要他好看!趁着今日,哪怕老道不在身边,也要去那绸缎庄讨个公道。况且自己虽说还未凝结出真正的空山、丹海,但是论到逃跑的功夫,秦川可不输那些武道修行的强者。 秦川是个路痴,问着行人得知绸缎庄的位置,位于东城的锦衣巷。这里为布匹绸缎商的聚集之地,经年发展也算青州城人声鼎沸之处,许多婚丧嫁娶等事,都在此处订购衣物。先前那命丧弩箭之下的田掌柜,据说生前也是住于此处。 这锦衣巷得名于一句谚语:叫富而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又似佳人闭门。 说的是一位前朝之时征战沙场的将军,在还未完全的建功立业之时,就想带着金银珠宝告老还乡。有人劝道不如趁着形势大好,再拓几寸疆土,然而这位将军却说已经有此成就,可以荣华富贵一生,为何还要冒着危险驰骋沙场。在再多功名又如何?如果不让家里的父老乡亲知晓,就好像是在黑夜之中穿着华丽的衣服行走,拥有美女却让其闭门不出,这在别人看来,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因此这位将军当即勒马回朝,盘踞一方享受数年,最终落得身死异处,身边挚爱的女人不愿意被追兵所凌辱,因此投入了江中,不见其踪影。 这青城城的文人学士,以此命名锦衣巷,初衷是为了勉励自己不可同那位将军一样,贪图一时的享乐,而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然而从事布匹绸缎的商人在此越聚越多,渐渐有人忘记了这条巷子原来的本意,只道是购得霓裳华服之处。 走了半个时辰,秦川才到了锦衣巷,身上已经渐渐暖了起来,手脚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凉。秦川在踏入巷道之前,又朝后瞅了一眼,却是未见任何的不同,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贩夫走卒吆喝叫卖,几位货郎抬着拨浪鼓挨家挨户的路过,却是没有一人盯着自己。 但是本能告诉秦川,有人在暗处跟着自己。自从凝结出空山、丹海之后,对于环境的感知特别敏锐,特别是同刀疤脸老五交手之后,对于危险的味道,秦川十分熟悉。 从同福客栈出来,秦川好几次都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但是几次猛然回头,却是未认出是何人,想必对方也是一位精于跟踪的高手,任秦川故意多绕了几个巷道,却还是没有将其跟丢,而且将自己完美的潜伏于人群之中而不显现出来。 但是秦川知道武道江湖凶险,凡事不得不防。这田记绸缎庄的掌柜,能在庙堂之上的四位捕候面前被弩箭所杀,哪怕是在青州城的其他繁华之处,也难免被贼人惦记,想着小心无大错,见找不出那人的身影,秦川留了一个心眼,还是走进了锦衣巷之中。 一路瞅着不同的招牌,拒绝不少热情的店家,秦川终于找到了那家六吉居。 走进店中,才发觉这六吉居占据广阔,典型的前店铺,后居家的格局,里面有着数十位伙计在忙活着,墙上面挂着不少的布匹、丝绸等物,从布衣百姓到巨商富贾的衣物皆是全齐,等到秦川进入之时,已经有不少成群结队的百姓在此。 自从秋收之后,便是是青州城嫁娶的好时节,很多父母都为儿女挑选衣物,也有不少的清高的读书人,想要买一些抵御风寒之物,又不愿意去平阳坊等处被人瞧不起,于是才来这六吉居。 而锦衣巷的六吉居,讲究的是吉日、吉庆、吉事、吉人、吉时、吉服、因此才取名为六吉居,在锦衣巷中开了数十个年头,不少青州城的百姓都愿意在此添置衣服。 见到秦川走进六吉居,一名小厮立马前来问候:“这位小爷,您是要过冬之物,还是要新做几件衣物。咱们六吉居价格公道,不少青州城的百姓都会来此购买。”这位小厮穿着与秦川一般普通的布衣,面无表情的说道。 看来六吉居也是等级森严,像这种小厮,便是接待像秦川这种衣着普通的之人,而那些穿着锦衣华服,腰间佩戴着香囊,满脸和颜悦色的伙计,此刻正在与一群雍容华贵的妇人打得火热,见到秦川穿着普通的布衣,只是远远瞅了一眼,又是忙着手头上的客人。 见到这位小厮,秦川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小厮便是先前卖秦川那宽大道袍的那人,秦川面色不改的问着:“小哥,可认得我啊?” 听到秦川的话语,小厮料想肯定来过此处,于是笑脸相迎的说道:“我说这位小爷瞧着面熟,肯定是来过不少次咱们六吉居。您可真是好眼光,竟然还认得我。哈哈,竟然你是老主顾,这衣物随便挑,肯定给你优惠一二。” 秦川此刻可是摆着脸说道:“认得就好,一月之前,在你这里做了一套道袍,那尺寸大了不少,穿着十分不合身,想必是将其他人退换而来的衣物售卖于我,你可真是辱没了六吉居百年的名号。” “道袍?”听到秦川说道道袍,这小厮似乎想起来了,似乎这小道童确实在他手中买过道袍。 六吉居主营百姓衣物,偶尔售卖订制一些道袍等。这青州城道观的数量不多,因此一年也做不了几件道袍。先前看这小道童面熟,这小厮想着,今年售卖出去的几件道袍,其中有一件是因为新来的制衣伙计看错了尺寸,做得更大了一些,因此被老主顾退了回来。本想着将这件道袍作废,谁知一位小道童刚好也要订做道袍,因此小厮心中略一盘算,趁着小道童孤身一人前来,将这道袍给了他,这小厮正好偷偷赚了一笔银钱。 想着道袍大了,所费的衣物更多,如此便宜的卖给眼前的小道童,他也不算吃亏。就算是觉得衣服大了,也可以给道观的那些老道穿去,若是真不行,还可以改小尺寸。因此这小厮卖出道袍之后,没有丝毫的愧疚。 听到秦川说着道袍的事情,这小厮有些着急,毕竟这道袍没有入账,而是进入他私人的手中,于是他开口说道:“阁下来错地了吧?我们这六吉居可从未说过是百年老字号,你可别血口喷人!莫不是到其他地方买的道袍,却跑来这边欺诈我们?据我所知,这青州城还有如六古居等地,招牌上和我们六吉居相像,你可得看清楚了。” 在青州城等地,仿冒之风盛行,这六吉居口碑丰盛之后,不知何人在锦衣巷又开了几家六古居,若是光从招牌上来看,确实是有九分相似。有慕名而来的外地人来到锦衣巷的六吉居,没成想却是去了六古居,所购买的衣物往往不合心意,然而却是回来在六吉居退换货物,惹得人哭笑不得。 六吉居与六古居的招牌只有细微的差别,若是秦川认错了也实数有情可原。 先前在接待那群妇人的伙计也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小爷,你应当是走错店铺了,我们六吉居可从未说过是百年老字号啊。”约莫是觉得秦川的声音变大,影响了那群妇人的心境,这位伙计只想着早点将秦川赶走,看着一身的打扮,似乎是青州城城外之人,可不怕他找上门来。 秦川听闻此言,盯着后面的招牌说道:“你看这招牌,上面不是写着吗?”原来在那伙计的身后,确实挂着一个牌子,上面不知为何人所写着’百年绸缎庄六吉居’两行字,秦川当初是想着百年老字号必然不会坑自己,哪知还是将他人的退换之物卖与自己,而且尺寸还不合身。 这位伙计看着招牌,笑了一眼说道:“小爷,你可得看清楚了。” 秦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心中暗骂着奸商,原来在百年绸缎庄之前还有一行小字,为竭尽毕生之能,成为…… 原来这块牌匾之上的字为:竭尽毕生之能,成为百年绸缎庄,六吉居。只不过上面一行字很小,若不是细微看着,必是不会认出来。 先前那位小厮见此,也是打定主意死不认账:“这位小爷,你说是在我们六吉居所购得,但是我记得在账面之中,一个月之内,未曾有道袍出售,你想必是记错了。而且我们六吉居成立数十年,这道袍都是不挣钱的生意,想着结一段善缘,因此所售的银钱也不会太贵,我们可没有必要为了那几两银钱,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位小厮说的有板有眼,义正言辞,仿佛秦川便是一个耍无赖的小道童,想要来此处讹诈六吉居。因此这旁边的那群妇人也是皱着眉头,其中更是有一人开口骂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扰乱了我们的心情,若是想要讹诈店家,你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把我们惹怒了,你就等着蹲大狱吧。” “是啊,你说这群杂毛老道有什么用,婚丧嫁娶都上不得桌子,这城中的道观更是破落无比,哪有开朝之时的那般盛景。”另外一位妇人开口说道。 听着这位妇人的话语,门外有两位壮汉开始进来瞅着秦川,似乎是这群妇人的护卫。看着这几位的打扮及佩戴的铁刀,似乎是庙堂中人。 先前那柄弩箭还刺在秦川心中,又见着这群妇人唧唧歪歪,占不得任何的口舌之利,因此秦川呆呆的站在那里,对着小厮说道:“我不可能认错,那日便是你卖于我的。” 这位小厮看着秦川如此固执,也着急起来:“那道袍呢?你拿出来看看?” 第五十九章 求之不得 听到小厮说要看到道袍,秦川开始心虚起来。 先前在同福客栈的房间醒来之时,便是找了许久,但是却未曾找到道袍,因此才打算去六吉居置办进入鬼市的黑袍,顺便问下上次为何要将不合身的道袍卖与自己的原因。只是如今没有将道袍带过来,想必对方会抓着此点不放,也必然不会承认道袍是在此售出的。 见到秦川低着头不说话,先前那位脾气火爆的妇人直接开口说道:“你若拿不出道袍,那便是存心欺诈店家,顺道还扰了我们。六吉居在青州城数十年之久,岂是你这个黄毛小儿可以欺负的。” 六吉居那位穿着打扮十分讲究的伙计本想着是新来的不懂事,将衣物卖错于人,因此只要秦川将道袍带来,也能一眼认出是不是六吉居的手艺。若真是拿错了,再换一件道袍便是了。青州城的衣物铺众多,但是穿线叠花的手艺,仅六吉居的几位老师傅独有,从针线针脚之中便能知晓是否为六吉居的衣物。 然而见到秦川支支吾吾,拿不出任何的衣物,这位伙计心中打定秦川为敲诈商家之人,瞅着今日那群贵妇来此置办衣物,想着六吉居只想花钱了事,不想为此扰了心情,丢失了这群老主顾,毕竟一个道袍不值几两银钱。 “这位小友,还请速速离开。我们六吉居讲究的是平等买卖,可不要欺人太甚!”很明显这位伙计已经恼怒起来,只是碍于这群妇人在身前,不敢动手而已。 秦川见此,知道今日是解释不清了:“也罢,那道袍之事我认栽,只不过我今日要买两件黑袍急用,你帮我寻两件,少不了你的银钱。” 那位小厮听到秦川要买黑袍等物,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有些许的后悔将不合身的黑袍卖给了秦川,若是惹怒了身后的武道修行者,到时候找上门来这可如何是好。 武道江湖的修行者每每用黑袍之时,便是去秘密之地,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着黑袍等物,便是意味着要去寻仇家的麻烦、或是去上古遗迹探宝、或是参加一些宗派间的比武争斗。据说最开始便是有一些武道江湖的散修,充当了别人的打手,参与了不少的灭族事情,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才戴着黑袍行事。 不过青州城武道之风盛行,也有不少人向往武道江湖却无真正的修为,因此穿着黑袍等物假借威风,因此秦川说道要买黑袍之时,旁边的几位妇人也是哈哈大笑,仿佛知道秦川是打脸充胖子,吓唬众人而已。 穿着讲究的伙计听闻此言,似乎根本没有将秦川放在眼里,先前有不少的黄毛小儿都来六吉居买黑袍等物,还未走到家,屁股腚就被爹娘打开了花。听到秦川说要黑袍,当即挖苦的说道:“看不出这位小爷还是武道修行中人,还不知道是出自哪家宗派啊,据我所知,这青州城的道观香火不及以往,可养不起太多人。” “我是来自青州城外的无名小观,买黑袍等物是有急用,你们开门做生意的,连这银钱也分三六九等吗?”秦川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依旧是先前那般不急不恼,瞪着众人。 这位伙计心想着:果真是来自无宗无派的散养小修,看着衣服破烂无比,肯定也不是小观中受器重的弟子,既然他今日打扰了我赚得银钱,那么也不必客气了。 于是这位伙计清了下嗓子,看了那群妇人一眼,随即说道:“哈哈,小爷说笑了,我们六吉居哪有嫌银钱多的道理,只是这黑袍等物,今日已经卖完了,你下次再来如何?” 秦川看了一眼四周,指着一处问道:“那不就是黑袍,你为何不卖于我?况且我又不会少你银钱。” 原来在六吉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挂着几件黑袍,看着样子上面有不少的灰。这位伙计看了一眼,也是低声说道:“这几件,早就被人预定了,因此我们六吉居再无黑袍可卖,你早些回去吧。” 这位伙计已经开始着急起来,从秦川进来到现在,已经有不少的顾客聚集于此,看着这边的热闹,这可影响了六吉居的生意。若是不将秦川早日赶走,等到掌柜的回来,免不了要被扣了银钱,先前还称呼秦川为小爷,情急之下却是直接省去尊称。 然而秦川知晓这位伙计是故意在刁难自己,这黑袍之上已经有厚厚的灰尘,若是别人预定之物,怎么现在还没有取,肯定是觉得秦川影响了他的生意,想要快点打发他。简直是奇怪,身上有银钱竟然买不到黑袍。 因此秦川犹如大人一般,手放在背后,昂着头说道:“阁下,你未免欺人太甚,这明眼人都知晓你嫌我打扮破烂,不肯卖于我。” 先前的那位妇人听到,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你这哪里来的野道,竟然叨扰了我们钱夫人的心绪,这买卖讲究的是平等为之,你愿意买,店家还不愿意卖呢。赶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哼哼” 秦川这才看清楚,那群妇人簇拥着一位穿着朱红色衣物的女子,约莫十六出头,一双丹凤眼,配上柳叶眉,右眼下方又长了一颗泪痣,当真是生得十分的俊俏。身上佩戴着不少的饰品,透露着珠光宝气,但是又不让人觉得俗套,看得出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在秦川与店铺的伙计等人争吵之时,却是一言不发的在那边挑选着衣物,若不是经由那位脾气火爆的妇人提醒,秦川还以为这位女子只是陪同选物而已,哪里想到便是那群妇人的领头者呢。 见到旁边的妇人说出了钱夫人的名字,那位穿着打扮讲究的伙计也是底气十足的说道:“钱夫人是周有良周公子的人,你可得考虑清楚,若是惹恼了钱夫人,那你在这青州城寸步难行。趁着钱夫人还未恼怒,你自行离开吧。” 又是周有良的人,秦川听到之后,也是心中暗自打量着,这青州城的人对于周有良恐惧不已,肯定是平时作恶多端。但是那日老道还未出手,那些所谓的永和镖局的好手一一倒下,这看来,还是老道更加厉害。哎,只不过老道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不然拉出来肯定能吓唬他们。 秦川想着如何开口,因此在低着头思考着。但是在旁人看来,秦川却是在看着钱夫人的绣花鞋,这可是大大的不敬。在青州城的习俗看来,若是一位男子对女子有意,便是盯着绣花鞋表达情意,若是那位女子并非移步走开,便是说明也对此男子有意。 正当秦川抬起头时候,那位脾气火爆的妇人呵斥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是如此放荡,竟然敢盯着我家小姐的绣花鞋,来人……” 听到妇人的话语,旁边的两位护卫走了过来,一脚将秦川重重踹倒,一声闷哼之后,秦川当即爬不起来。 四周置办衣物的主顾知晓是周有良的护卫在此,也是不敢上前言语。看着那护卫的一脚极重,似乎是有暗劲在里面,若是平常的武夫都要修养一段时间,更别说这位十岁左右的道童了。 能够被选派到钱夫人周围当护卫,都是实力深厚之人,也是周有良的心腹。对于这些护卫来说,能够在钱夫人面前表现得好,得到她的认可,闲暇之时求得钱夫人在周有良面前美言几句,别的不说,这银钱便是能够翻上数倍,因此听到旁边的妇人说动手,这两人便是按捺不住,直接将秦川踹倒在地。 若是秦川没有凝结空山、丹海之前,肯定要被这一脚伤到五脏六腑,甚至是瘫痪在床,了此余生。但是如今秦川的体魄日渐雄壮,除非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能够造成伤害,眼前这两人的修为当真是不值一提。 然而秦川想到这两人毕竟是周有良的护卫,若是当众折损了他们的脸面,秦川肯定也是难以走脱,况且过早的暴露出自己是武道修行者的实力,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从那穿着打扮讲究的伙计口中早就知晓,根本不想将黑袍等物卖给秦川,与其在这里耗着,还不如早点脱身去他处置办。况且天色已经不早,可不能惹怒了周有良的人,否则被丢入了大牢之中,那可是得不偿失。 因此秦川立马爬了起来,拍了拍胸前的脚印,对于钱夫人行了一礼说道:“钱夫人,我本无意冒犯,先前看着绣花鞋,只是我在发呆而已,更无他意,我与这六吉居确实有些误会,只是我今日有事,便不再叨扰了。”说罢秦川看了两位护卫一眼,朝着锦衣巷的街道走去。 “还愣住干什么,赶紧去追啊。”那位夫人看着两位护卫站住不动,赶紧催促道,其实她自己也被吓蒙了。这两位护卫武道修为的实力,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与一般的强盗悍匪交手都不在话下,何况今日只是一个十岁的道童。寻常人等受到此伤,还要断几根肋骨,不过没有想到道童体质如此之好,不知道是服用何宝物,受了别人重重一脚,还能如同无事人一般走了出去。 正当两位护卫准备起身前去追着秦川之时,钱夫人在背后开口说道:“不用追了,今日我有些倦了,先回府上吧。” 那群妇人应诺了一声,随即一行人从六吉居启程离开,留下冷汗淋漓的两位伙计。 …… 秦川走到锦衣巷之中,又感觉那人在暗处盯着自己,于是跑入到旁边的几家店铺之中,买到了黑袍、面具等物,准备趁着人潮离开。哪知进出了几个档口,那人还是未摆脱掉。 秦川看着天色,约莫是到了未时,离着约定的时辰不早了,既然那人追寻不到,那便先回同福客栈等待老道吧。 眼前突然有一辆马车路过之时,在秦川那边停了下来,正在秦川打量之时,马夫对着目无表情的说道:“赶紧上来。” 然而秦川并不认识马夫,以防有诈未曾上了马车,毕竟秦川对于青州城并不熟知,又与刀疤脸老五、周有良等人产生矛盾,可不能落入到别人的圈套。 这时马车里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兔崽子,你还不上车,就只能走回去了。” 秦川听到之后,却是再也不再迟疑,立马掀开门帘,发觉老道正红光满面的看着自己。秦川取下老道腰间的酒囊,小饮了一口说道:“老道,你今天去哪里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老道摸着胡须,故作高人姿态,看着秦川手中拿着几个包袱,想着肯定是鬼市所要用到的物品,既然秦川准备的十分周到,因此也不用自己再费心思了。于是接过酒囊说道:“今早去办一点私事,见你睡意正浓,也不想去打扰你。本来去去就回,想不到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时间,不然正午之前便能赶到,之后时间着急,便是拦了一辆马车,想不到碰见了你,不然等到天黑,都不见得能到客栈。” 能够搭乘马车,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到达客栈,节省了不少体力,因此秦川心情大好,对着老道打趣的说道:“什么私事?咱们来这青州城数十年,可未曾听你说过什么故友,怕不是你那些老相好吧?” 老道听此,立刻吹胡子瞪眼的说道:“兔崽子,我老道岂是那种人,想当年我玉树临风,惹得不少的妙龄女子动心,只不过我修道之人,不想被那些七情六欲所扰,因此我孑然一身。” 这时的马儿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惹得秦川哈哈大笑,仿佛在嘲笑着老道在撒谎。 然而老道却是正经蔚然,双手插在袖口里面问道:“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怕不是要带着那人回到了同福客栈吧?” 秦川听此,十分的不解,这刚刚才与老道打了一个照面,还未开口说着何事,老道竟然知晓秦川被人跟踪。 “跟踪我的人,怕不是你吧?为何我还未开口,你仿佛知晓一切?”秦川不以为然的说道。 老道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等你到了一定的境界,对于旁边事物的感知,自然是高于常人,对于一些危险之物,也能够提前知晓。武道江湖有一些高人,推断自己大限将至之时,能够通过逆天改命的手段延长寿元,迎福祛凶,因此境界越高,活得越久。” 秦川听此,低声问着老道:“你境界到底有多高?” 老道闭目养神,缓缓地说道:“之前境界尚可,去都城还能能活着回来。现在不太行,不敢去都城。” 第六十章 河图集 青州城外,一辆马车驰骋在驿道之上,扬起阵阵黄烟,不时有落下的金色银杏叶卷入车轮之中,随着太阳西去,不一会儿沾满了整个车轮。 这辆马车的车夫穿着黑袍,带着面具,手中的马鞭不时的挥动着,全程却是一言不发。 整体的马车厢由精铁一体浇筑而成,光滑无比,但却未开窗户,看起来能够抵御弩箭等攻击。若是遇到剑师,只要其没有迈过启元境界,一般的通感、聚灵的武道修行者根本不用烦心,因此这车身十分厚重,压得路上留下一道道的车辙印记,若不是选用西域那边的骏马,马车怕是寸步难行。 马车上有着榆木做的顶盖避雨,延伸到马车夫的头上,一席黑色帘子垂了下来,挡在了马车夫与马车厢中间,只在前端开了一个进出的口子,可以从马车厢内部锁住而外人无法打开。 车厢里面坐着的,正是老道与秦川二人。 先前秦川与老道一起甩开了跟踪的那人,在同福客栈的玄字号房间里面打开了鬼市中人所送的竹筒,只见一张牛皮纸掉落出来,上面画着一幅青州城及周边地界的路图,在一处名为河图集的地方标注,旁边有寥寥数语:酉时,自青州城外而出五里,有地名曰河图集,至百年桂花树三棵,其树下有马夫接应,着黑袍面具,执三丈马鞭,曰十五日,鬼市开,即可上马而行,其余杂事,非问不可答。 于是秦川与老道估摸着时辰不早,找了一辆马车出城。由于先前那州门的守卫赠与的令牌,因此今日过州门的时候无人刁难。 一路骏马飞驰,花费了半个时辰到达地图之上所标注的河图集,两人提前下马车步行,发现此处人烟稀少,只有院落四五座,远远的瞅着有三颗桂花树,等到两人赶到树下之时,却并非发现马车。 秦川还打趣的说道,若是将这三棵桂花树拿来酿酒,那最起码酿一年,够喝十年,遇到一些年成不好之时,虽有天旱蝗灾,也能有桂花酒喝。不过看着这桂花树,除了枝干粗大,却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老道坐在桂花树下,打量着四周,毕竟现在还未到约定的酉时,想必是车夫还在路上吧。于是拿出从青州城灌满的烈酒,自顾自地的喝了起来。 然而秦川看了四周之后,却是肚中饥饿不已。从中午起来,便是一直忙着置办黑袍面具等物,等到了河图集才发觉半天都未吃饭。因此与老道商量一下,趁着天色还早,先去旁边的院落里面置办些酒食。 朝着最近的大院落走去,檀木做的大门十分厚重。秦川刚刚敲门,却是久无人应,准备转身离开之时,便是发现有脚步声音传来,忽然有一黑袍之人戴着青色獠牙面具,打开门缝出现在两人面前。 秦川想起牛皮纸上面所写,对着开门之人说道:“十五日,鬼市开。来此先找些东西填饱肚子,酉时就要乘坐马车而去,阁下不必担心。” 只见这位戴着青色獠牙的黑袍之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两人身后,见到没有其他人等跟来,于是打开大门,侧过身子,示意秦川与老道进来,随后又谨慎的看了一眼身后,才放心的将厚重的大门用门栓锁上。 秦川与老道进入到院落之后,发现庭院的上面已经被一张密密麻麻的金丝织网盖住,若是从外面查看,根本无法发现。其网上面挂着不少铃铛,微风吹过,却是并无半点声音。 秦川发现一只山麻雀停在金丝织网上面休息,引得铃铛轻微作响,突然有一支弓箭将其刺穿,而后出来一位黑袍之人将其带走,不知道消失在何处。 看来这张金丝网有古怪,若是寻常之物不会被感知,只有从上自下的压力才会触发铃铛,因而会引发铃铛震动,随后有人用弓箭射杀来者,最后由黑袍之人出来确认。 看着这院落的四周,有不少的黑袍之人潜伏着,一旦有陌生人进范,这些人便会伺机而动,想必这些也是武道修为深厚的鬼市中人。从到达河图集之时,老道便是说道此处戒备森严,百步一明哨,五十步一暗哨,最后用金丝织网阻碍武道修行者的进来。 毕竟这金丝织网防火烧、耐水泡、寻常的兵器难以毁坏。 不过这金丝织网既是防止外人入侵,同时也是防止内部人通风报信。有了这金丝织网之后,无论武道修行者如何利用灵鸽传信,都无法逃脱这滔天大网。 跟随这位黑袍之人走过天井,到达内堂,只有几盏烛火亮着,只见里面摆放着不少的八仙桌,坐着几十位穿着黑袍、戴着面具之人,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在最靠墙角右侧的地方,才有两三个空位置。 不用引路的黑袍之人招呼,秦川与老道自行找了一处准备坐下,正在这时,同桌的一位带着白色面具之人低声说道:“你们两去其他地方坐着,此处已经有人了。” 秦川不解的问道:“阁下,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若是有相识之人到来,再找其他地方坐着便是,我们今日赶路太久,只想坐着吃点东西,况且马夫就要到了,你提前等着不就行了。” 谁知这位白色面具之人不依不饶,依旧是低沉的说道:“我说话一般不说二遍,这桌子,你们今日坐不得。” 听到此,秦川这才细细的打量着这位白色面具之人。其体型瘦弱,犹如一根木桩靠在墙上,只见其双手捏在一起,似乎是在掐着什么法诀,腰间挂着鸳鸯双刀,除此之外,并无不同。 然而秦川在进来之前,看到门口的招牌写着牛肉面,肚中早就忍耐不住,于是丝毫不理会这位白色面具之人,而是转身对着前台的伙计说道:“劳驾,两碗牛肉面。” 这在其他的黑袍之人看来,却是大大的不敬。 面对白色面具之人的挑衅,新来的两人似乎有几分能耐,根本不去理会他,若不是有一定的武道修为,想必也不会如此托大。 “这下有好戏看了,那白色面具之人,似乎是鬼市生死场中的白长元,上次连赢三局,拿走了不少的功法。”此刻似乎有人认出了白色面具之人为白长元,在鬼市之中颇有几分名气。 白长元,为那人的化名,在鬼市之中,为了避免仇家认出自己,不少人用的并非本名。 “那可不。”另外一人戴着半截面具之人,一边吃着面,一边应和着:“白长元本身就是通感境界,实力已经不凡,据说他还有几位同伴,实力更是在他之上,因此他每次来这鬼市之中,虽有仇家众多,但是都能平安而归。只是瞅着新来的两位,似乎是生面孔,听着声音,其中一位还似乎是个少年,怕不是哪个宗派大家的弟子来鬼市寻宝吧?” “你就别操心了,等会看着好戏便是,这白长元脾气暴躁,容不得别人折损他的面子。若是等到他的几位同伴到了,这两人怕是麻烦了。”先前的那个说道,似乎有些同情老道与秦川。 “嘿嘿,既然能够来到鬼市,哪个不是心怀鬼胎之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还未进入鬼市就被杀了,只能说实力不济,怪不得别人。”另外戴着半截面具的一人,剥开一瓣蒜,不以为然的说道。 就在此时,白长元也有些恼怒,似乎眼前的两人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对于他的请求丝毫不放在耳中,甚至是那个听着声音如同少年一般之人,竟然还要了两碗牛肉面,隐约的听着还有嘲笑之意。等到另外三位同伴到达之时,若是没有地方坐着饮酒,必然是十分不快,对于这些宗派弟子来说,规矩十分重要。 然而眼前的两人,似乎有着古怪,不然白长元也不会等到现在还不动手。白长元心中打量着:若那出声之人是个少年,那这两人肯定是宗派弟子、世家大族之人,旁边背着剑匣的那位老道,想必是其护卫,武道修行必定不弱,否则寻常的武道修行者也到不了此处,貌然的出手恐怕折损了面子。而且武道江湖能人异士极多,也有不少形如侏儒,声如少年的修行者,哪怕是大限将至之时,都是这般模样,就怕先前出声的少年是武道修行的强者,就等着自己动手呢。 就在白长元犹豫之时,不知从何处响起了嘲讽之声:“原来白长元是如此胆小之人,被人折损了面子,都可以咽下这口气。” “那不可,若不是脸皮厚一些,哪能在鬼市里面横行霸道。看对方的身形,似乎是一位少年。只不过没有想到,白长元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哈哈。”不知从何时又响起了声音,看来这是与白长元有着过节之人。 白长元扫着人群一眼,却是没有发觉出声之人。武道修行者到达通感境界,便是能够以天地灵气包裹住声音,等到传到所定位置,再将天地灵气散去,因此光凭借声音难以知晓究竟为何人。 这时候秦川也不管众人,从老道的腰间取过酒囊就开始喝了起来,随即又将酒囊递给了旁边背着剑匣的老道,两人就这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丝毫不管他人的眼光。 见到如此,旁边窃窃私语讨论起来,似乎大都是谈到白长元胆小、懦弱之类,因此白长元再也忍受不住,说了一声:“得罪了,白某想要讨教一二。” 说罢一柄刀鞘向着秦川的面门直击而来,随后又是鸳鸯双刀一左一右也紧跟着过来,看着招式及力度,白长元是通感强者无疑,众人看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想要知晓这少年如何应付。 白长元十分自信,作为世家大族的嫡长子,自由习得不少功法,家族又向宗派山门进俸,让自己成为外派弟子,每年有数日的时间得到宗派山门高人亲自指点,更是有长老见其天资卓越,亲自找武道江湖有名的锻造兵器的师傅,为其打造了鸳鸯双刀,因此不凡的功法加上趁手的兵器,白长元在鬼市之中,几乎是未尝败绩。若是碰到实力高深之人,那几位同伴自然会出手解决,别的不说,他们保命的东西可不少。 然而秦川见到迎面而来的鸳鸯双刀,眼睛开始泛着光芒,似乎想要看出这其中的门道。鸳鸯双刀,长约九寸,宽约一寸,使用此刀者,讲究的是快、准、狠。与寻常的武器不同,鸳鸯双刀是刀身虽短,不擅于砍杀,而是在于刀口锋利,随着武者身形矫健,能够近身杀死对手,因此使用鸳鸯双刀者,在近身相对之时,却是最为危险的时候。 秦川与白长元中间只隔着一张两尺宽的八仙桌,因此隔着这么短的距离,对于白长元来说再合适不过了。至于为何要选择先对秦川出手,其原因便是其看着身形弱小,应该是一位少年,武道修为必然不会太高。 然而秦川毕竟与刀疤脸老五交过手,虽然其没有白长元通感境界的修为,但是那夜他最后致命的一击,秦川现在都还记得。因此在白长元让两人离开座位之时,秦川便打了个心眼,用余光扫着白长元腰间的把柄。 对于武道江湖的刀客来说,有刀无刀,有着天壤之别。 因此见此白长元突然拔出刀来,秦川并不慌张,双脚一抬,随后弯腰后退,板凳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虽然白长元出刀狠辣,绝不拖泥带水,但是对于秦川而言,通感境界并非不可战胜。 见到第一击没有奏效,白长元的鸳鸯双刀合二而一,准备从一左一右两边夹住秦川,配合着白长元灵活的走位,就算不能杀死秦川,必然会重伤他。 哪知秦川的身形更快!只见其暗中狠狠的吸了一口天地灵气,将身体蜷缩起来,犹如一支筷子,从鸳鸯双刀的刀缝之间钻了过去,没有伤到其分毫。 转眼间三个回合过去,出手狠辣的白长元未如想象中那般伤到少年,在场的人也是十分惊奇。不少明眼人早就看出来秦川还未达到通感境界,却是能够在白长元这样娴熟的武道江湖的刀客手中坚持三个回合,那旁边背着剑匣之人,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先前在两者交手时刻,这位背着剑匣之人,可是一点出手的迹象都没有,显然他对这少年十分的自信。 然而只有秦川知道,这白长元的实力,高出刀疤脸老五数倍不止,通感境界的强者,着实可怕。若不是靠着体内的灵气突然迸发能够坚持一二,若是再交手下去,不出几个回合,秦川肯定要败下阵来。 就在此时,老道打着圆场说道:“阁下既然交过手了,我们就先吃面,若是你同伴来此,大家不打不相识,挤一挤又何妨。” 白长元听此,对着老道行了一礼:“所言极是,先前是我鲁莽了。” 这时带着面具的伙计端着两碗牛肉面走了过来,对着秦川说道:“十两银钱,概不赊账。” 秦川听到之后,差点脱口大骂出来,这哪里是鬼市的等候之处,分明就是黑店,在青州城,十两银钱能吃数月的牛肉面。但是秦川想了想,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嚣张为好。于是语气平淡的说着:“这位小哥,能不能便宜一点,十两银钱太贵了。” “十两银钱一碗,概不赊账。”这位伙计依旧是语气平淡,丝毫不涨价。 秦川咬着牙齿,向老道伸出手要了二十两银钱,老道也是摇了摇头掏了出来。秦川知晓老道肯定是有些银钱的,因此才敢点两碗牛肉面。 那位伙计收到银钱之后悄无声息的走了,脚尖似乎并不着地,看来他也是武道修行之人。 秦川与老道端着牛肉面,就着两瓣大蒜,吃得十分尽兴。倒不是说这牛肉面汤汁如何可口,牛肉如何的劲道,而是因为两人肚中无物。况且这一碗牛肉面就要十两银钱,两人将汤汁都喝得都不剩。 就在此时,门外的钟声响起,转眼之间所有的黑袍之人全部朝着门外涌了过去,不时还有咒骂之声传出。 秦川看着天色不早,已经半黑了下来,看来秋日的时辰过得极快。 老道意犹未尽的擦了下油嘴,对着秦川说道:“赶紧走吧,可别误了时辰。” 等到两人走出门外之时,发现只有一辆马车候着,两人也别无选择,问着马夫是否去鬼市。 哪知马夫犹如聋了一般,丝毫不理会两人,耷拉着头,焉了一样。 秦川与老道见此,想到牛皮纸上所说的‘非问不可答’,于是就上了马车。 第六十一章 夜访鬼市(一) 骏马拖着沉重的车厢飞驰,秦川与老道坐在其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能心中盘算着时间。在封闭的空间之内没有窗口可以透气,也无法得知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随着车厢的摆动,才能知道大致是往东而去。 一路马车颠簸,秦川都有些头昏,马车拐了几个弯,秦川又感觉马车是往北而去,几番折腾之下,更是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何地,看来这鬼市十分隐蔽,因此收一些银钱也未尝不可。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秦川都开始有些倦意,准备眯着眼睛打个盹,突然感觉到马车停止,四周突然寂静下来,前方的马车夫敲打着马车厢,示意已经到了地界。 秦川听到之后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马车厢闷着了。这里面没有开口不透气,呆在里面犹如棺材般漆黑一片,还未过了多久,都有点呼吸吐纳不畅,若不是老道让秦川默念《菩提心经》,恐怕秦川要憋死于此。 两人打开马车厢,跳了下来,还未同马车夫打个招呼道谢,马车夫却头也不回的举着马灯,挥动马鞭扬长而去。等到秦川看着周边之时,发现聚集着很多的黑袍之人,十分熟练的朝着一个地方涌了过去,两人见此,于是起身朝前跟着。 走了一段时间,发现此处人烟旱至,只有不少的断垣残壁堆放着,空气中有一股黄沙的气息,走过几处便能看见断剑、刀鞘等物,在一些院落的破门上,还有弓箭的痕迹存在。抬着头一看,只有一个残破的木牌子写着白石坳三字,看着年岁应该有很久了,上面的字迹都有一些模糊,若不是认真瞅着,真不知此处为何地。 青州城的东边,据说是三州交界之地,与关山口有些许的类似,属于三不管的地界。此处并非战略要地,又因土壤贫瘠,并非特产之地,只有一些行商之人路过休息,久而久之,此处形成小的集镇,成为往来旅客、商人打尖落脚之处,但是后来不少强盗悍匪来此打劫一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论是原住民还是打尖的商人,都已经远离此处,因此这集镇就渐渐荒废了,类似于白石坳这种的集镇,在青州城周边有不少。 这些集镇的消失,并非天灾,而是因为人祸。若是数十年之前来此地,必是往来商客摩肩擦踵,划拳行令好不热闹,如今却是如此凄凉之景,不尽令人喟然叹之。 不过若是鬼市位于此地也能解释得通。此处久无人烟,远离庙堂之上,哪怕是附近的荒野农夫猎户也不敢来此,就算是被人通风报信,但是鬼市天亮之前便会消失,等别人赶到之时,此地早就人去楼空。 秦川与老道跟随众人走着,一路上不时发现森森白骨,有些死亡状凄惨,秦川都是闭着眼睛路过。在路上有些许的马灯亮着,在山风的吹动之下摇曳不定,远处还有呜呜的声音传来,很是瘆人。 在如此寂静的山野之中,靠着这点昏黄的灯光,众人走至一处破烂的客栈前,之后全然不顾浮起的灰尘,或独自前行,或三五成群分开而去,显然是十分熟悉此处。 正当秦川怀疑为何鬼市只有这么些人,先前他们下马车的地方,又出现了数百位黑袍之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看来这鬼市可并非是青州城交换古董等物的寻常鬼市,而是附近千里地域之内,交易天材地宝,武道功法的大鬼市。 老道看到这么多人,也是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才是鬼市,我当真以为若是交易一些寻常之物,那有何意思?” 秦川见到满是黑袍之人,心中也在打鼓,不知道今夜能不能抢到补天丹,否则可就白来一趟了。听到老道说着鬼市,有些不解的问道:“这鬼市还有何不同,今夜见着如此多人,怕是有大事发生吧?” 老道环顾四周,对着秦川说道:“你看那些黑袍之人,从不同的方向赶来,有些疲倦不已,有些脚步稳健,可能这些人是从不同的州域而来,只不过咱们青州城离这鬼市更近,因此咱们才先到。若是一般的鬼市,便如东福镖局余理口中所说的那般,虽然隐蔽,但是只有一些掘坟盗来的宝贝,或者是仿冒的名家字画而已,并非真有天材地宝等物,因此一月开一次。但是吴掌柜到的,可是几个州域凝结而成的鬼市,这里面才有一些世间罕见之物,这背后者想必是手段滔天,能够寻到此处,又能隐蔽行踪。只不过这样的鬼市,或是一年一开,或是三年一开,更有甚者,十年一开,因此这样的地方,才有真正的好东西出现。” 秦川约莫是了解,今夜到的鬼市,才是武道修行中人口中真正的鬼市,此处地方汇聚了青州城、泰州城、司州城、宁州城等地的武道修行强者,也有不少的大家宗派之人前来此地寻宝,此处人员混杂,还得小心提防才是,否则极容易被杀人越货。 不过秦川心中却是暗袭窃喜,看来这次是来对了地方,只有此处才能寻到那位老妪,若是有些机遇,拿到补天丹也说不定。 这几日与刀疤脸老五及通感境界的白长元交手之后,才明白武道修行者的境界差距,若不是老道在旁边指点,自己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但是秦川也在暗自想到,等拿到补天丹便能凝结出真正的空山、丹海二处,才是真正的迈入武道修行者之路,等到那时便能拥有一些自保之力。 在客栈的外部,已经有不少黑袍之人将随身的布袋打开,铺着毛毯等待着主顾上门,看来这便是鬼市的外层,主要是售卖一些宗派山门、世家大族处得来的功法,秦川仔细的扫了几个地摊一眼,并未发现草书的对照书籍,心中也开始着急起来。 从吴掌柜及老道的口中知晓,《太平稿》是怀真和尚毕生所学,若是参透了《太平稿》,便是能够继承他的武道绝学,通晓佛门的不传功法,只是如今一字不识,秦川不懂其意,很难在短时间悟透《太平稿》。 老道此刻也在打量着鬼市外层的地摊,看着秦川在找着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兔崽子,咱们要的东西在内层,你在这里找什么?” 秦川眼睛盯着地摊,发觉此处与平阳坊的白鹿书院门前地摊有些不同之处,摊主并不吆喝,而是静静等着主顾上门,售卖的东西更加少见,似乎摊主并不担心卖不出去。听到老道问着自己,秦川盯着地摊答道:“我想找草书的对照之物,否则我连字里行间的意思都不懂,如何才能看懂那个和尚写的东西?” 老道站在秦川身后,又是踹了他一脚低声说道:“佛说要随缘,便是一切随缘而行,你若是光光懂了那字里面的意思又如何,那中间蕴含的禅意真谛你怕是领悟不到。因此你要草书对照之物,有没有都无妨。曾经有佛教圣能,闭关苦修几十载,所有的佛家真言倒背如流,还是不懂佛究竟说了什么,于是他反倒不苦修,随心而为,历经山川河流,在青竹之下观雨水凝练而顿悟,清晨还为通感境界,日上三竿之时入合道境界,夕时日落西山之时,入洞天境界,这才为修禅,同我们修道是一个道理。” 秦川听懂了老道的意思,因此也不执着于找到草书的对照之物,而是拍着老道的马屁:“我就说嘛,还是你境界高,把武道江湖的修行说得如此直白。那位佛教大能是在哪棵青竹之下顿悟的,我也在那里呆个几天,省得在这边苦悟。” 老道听到秦川打趣的说道,却是并不生气。秦川能够从顽疾之中恢复过来,而且还能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已经是超出他的预料。若是真的得到补天丹,那么凝结出真正的空山、丹海二处,那么将道观的那件东西传给他,哪怕自己有一天大限将至,这道观也不至于断代。 因此老道双手放在背后,略做高深的说道:“你天资愚钝,别说在青竹之下呆几日顿悟,就算在参天大树下住着都不行,况且那位佛教大能岂是你能比拟的。就算我告诉你为何地,你也不一定能找到。” 秦川听到,却是十分倔强的说道:“李沧海的北冥山我之后要去,那佛教大能的顿悟之处我要去。世间到时候还没有我不可去之地!” 老道低声说道:“那佛教大能在悬空寺,此为佛教的神秘之地,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世间之人找了许久,除了在一些史书典籍里面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但却无人真正到过此处。而且明月国的那几位秃驴,费劲心思找了近百年都未曾寻到踪影,你若是随便就能到达悬空寺,那岂不是要将他们气死?哈哈,说到悬空寺,那位和尚倒是和我同命相怜,不对,我比他快活点,我还能喝酒吃肉,逍遥快活。他除了敲木鱼、撞金钟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秦川斜着头,白了老道一眼,真的不明白老道的酒量如此之差,竟然还笑话别人不能喝酒,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听到老道说起悬空寺,秦川开始有好奇之心升起,心中打定主意,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悬空寺,看看世人口中所说的佛教圣地究竟是何模样。 此刻万籁俱静,只有低声的窃语,秦川约莫是觉得带着的面具有些遮住眼睛,重新正了一下位置,毕竟这青州城买的面具,尺寸有些偏大,还好在置办黑袍之时,请绣娘将衣物改小,因此秦川才觉得十分合身。 此时先前的几百位黑袍之人四散开来,而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批之人,然而其身上的袍子颜色并不统一。转眼之间,在每个地摊之前都停留着数人,彼此在相互戒备着,若是有喜欢之物,直接走到摊主旁边询问价格,买完之后便是快速的离开,时不时的望着身后,生怕有人跟来。 也有不少三五成群者,似乎是武道修为颇高之人,或是有所依仗,其行事风格与独行者不同,遇到喜欢之物彼此交谈,声音嘹亮,似乎毫不避讳被别人知晓,引得其他的黑袍之人侧目,若是没有猜错,这些人便是出自于宗派山门的修行弟子,一身的武道修为不会太弱。 就在此时,秦川看到一个地摊之上放着几个老物件,其中有一把茶壶造型精巧,十分讨人喜爱。其壶身通体为黑色,未有壶盖。壶把为一左一右半耳形状,其壶嘴为狮子头,除此之外,更是有着几个不知出处哪个宗派的云纹铭饰,透露着此品为不凡之物。 只见这位摊主一人在独自拿着茶壶,将烈酒倒了进去,片刻之后将茶壶倒放,然而奇怪的是,这茶壶虽然没有盖子,却是未曾有酒水洒落出来,而后这位摊主又将茶壶正放,壶嘴一倾,这酒水又从狮子嘴之中流了出来,摊主用一个小茶杯接住,随即一饮而尽。 当真是个好物件,秦川在心里赞叹着。这把茶壶造型精巧,却是内有玄机,看着上面的云纹,一定是哪家宗派流出来的宝物。于是秦川拿着茶壶仔细把玩,却又看不出来有何不同,正准备问着摊主之时,旁边冒出了三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人将茶壶抢了过去。 “这茶壶当真是小巧无比,似乎是天器宗的物件,若是拿回来,老祖宗肯定是喜欢得紧。”其中一位穿着鸦青色袍子之人,丝毫不向秦川解释什么,而是看着茶壶自言自语道。 “那可不,谭师兄,咱们老祖宗最喜欢这些新奇玩意,你若是拿回去,说不定还能赏你一些功法呢?到时候咱们宗门,可就算你最受器重了。”另外一位穿着水绿色袍子之人说道,听其声音,似乎是一位女子。 这三人之中的另外一人,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袍子一言不发,静静的呆着在这两人的后边,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巍然不动。 这鬼市之中,青州城皆是着黑袍而来,只是为了低调行事,然而也有一些宗派山门的弟子,或者世家大族的后人,着各色袍子来此,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行踪,看来他们并未将鬼市的武道修行者放在眼里,若是真产生了冲突,只要亮出自己的名号,对方必定不会为难自己。有时候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自己都是苦笑不已,历经劫数修来的名号,只是别人用来扯大旗而已。 然而秦川被人一声不吭的抢了茶壶,心中自然是有怒气,于是准备上前讨要之时,老道却是拉着秦川,示意他不要出声,而后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这三位不速之客。 第六十二章 夜访鬼市(二) 老道拉着秦川一起,不急不恼的站在旁边,看着鸦青色袍子之人,仔细的把玩着这把狮子嘴茶壶,已经过了些许时间却仍未放手,看得出来是十分的喜爱。 这位地摊的摊主,佝偻着身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应该知晓这是何物件,若是喜欢得紧,赶紧花钱买了吧,老朽我只有这一把狮子嘴茶壶。钱财易得,这等宝物可难寻。等你错过今夜,下一次遇见肯定是数年之后了。” 这位被称那女子称为谭师兄的男子,继续把玩着一会,凑近身子问道:“似乎是天器宗之物,不过仔细瞅着这云纹却又不是,你怕不是在糊弄我吧?”这位男子想要压价,于是对着摊主所言,似乎此物为赝品而已。 但是能在鬼市之中摆摊交易的岂非是俗人,见到这位男子怀疑自己的物件,这位摊主丝毫不避讳的说道:“我从某个遗迹之中得来,至于是真是假,你若是问我,老朽也不知道,不过鬼市有鬼市的规矩,非买勿问,既然不喜欢,放下便是。”摊主的声音十分沙哑,似乎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此刻身形十分弱小,虽然穿着黑色的袍子,但是蜷缩在一块,似乎是山风微冷的缘故。 这位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嘿嘿一笑:“我自然是知晓鬼市的规矩,因此我才问上一问。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放心,我就算是买错了,也不会回头找你的麻烦。只是不知,价钱几何。” 这位摊主带着鬼脸面具,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只见他轻微的咳嗽了一声:“既然我们都不知晓此物是否为天器宗的物件,那么你给个五百两的香火钱吧。今夜咱们就算是结一场善缘如何?若是有其他的灵丹妙药交换也行,只要你肯掏出来,让老朽开个眼,至于能不能成,之后再说。” 秦川在旁边相隔不远,因此也能听到些许摊主所言。当听到开口五百两之时,秦川也在暗自咂舌,没有想要这样一个老物件竟然要五百两,看来这鬼市之人当真是财大气粗,还好当时没有询问这摊主狮子嘴茶壶多少银钱,否则真的是自取其辱。 到时候拿不出来银钱交换,肯定是被人笑话,若是惹恼了摊主可不好。 这鬼市之中,面具之下,并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何人、是何底细,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招惹来杀身之货。 不过秦川知晓,在鬼市之中可并非只有银钱可以交换,若是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只要双方都喜欢得紧,拿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易,只不过一些普通之物,还是以银钱来衡量。 听到五百两银钱,这位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似乎是在笑着说道:“我当是多少银钱呢,才五百两就想讹我的灵丹妙药。”说罢准备从怀中掏出银票给地摊的主人。 武道江湖中,金银为流通之物,但是往往身背重物,令人疲倦不已,因此武道江湖的第一大银庄——通宝钱庄,请符篆高人制作了一批银票,很多巨贾商人将银钱存入通宝钱庄之中,而后拿着银票去各处的分庄,都可以进行兑换。而这银票之上的符篆,据说很少有人能够仿造出来,久而久之,若是出门远行需要带不少银钱,直接去通宝银庄兑换银票即可。 就在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掏出银票之时,旁边突然出现一位黑袍之人,对着摊主说道:“此等宝物,五百两银票便卖了,实在是糟蹋,我拿此物交换如何?”这位男子左手拿着环首刀,右手从布袋中掏出一物。 摊主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的东西值钱一些,咱们来这鬼市,可不是仅仅是赚得一些银钱,若是能寻到宝物也是极好的。既然你拿出此物,那就卖给你吧。” 原来那位黑袍男子拿的正是一把匕首,长约二寸,通体乌黑发亮,上面布满了不少铭文,在黑夜之中闪烁着寒芒,令人心悸不已,料是秦川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凡品。 “哼,一把残破的玄品境界匕首而已,哪能值多少银钱。这位摊主,我出一千两如何?你拿着这笔银钱,想必能找到品相完好的武器。”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见到突然出现一人,心中也是暗自不爽,而且旁边还有爱慕他的师妹,可不能让人折损了面子。 摊主见到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开出了一千两银钱,仍旧摇着头说道:“我这狮子嘴茶壶,不用开口你也知晓究竟为何物,此物冬日出热水,夏日出冰水,其刻着不少的云纹铭饰,若是常把玩此物,对于武道修行极有裨益。这位主顾拿着的匕首虽然是残破的玄品境界,约莫着实力只有黄品上阶而已,但若是找到有心之人重新回炉锻造,可比你一千两值钱多了,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救我一命。” 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听此,略微恼怒,似乎在说这位摊主贪得无厌。这残破的玄品境界匕首虽然看着品阶不低,但若是说到请人回炉锻造,先不说能找到通晓兵器之能的异士,且说这需要的天材地宝温润,所耗费的精力也不少,而且恢复到之前威力的概率才有三成,若是回炉锻造失败了,只能当成切肉的匕首。 那位穿着水绿色袍子的女子听到这件东西开到了一千两,也是略微吃惊的说道:“谭师兄,这件东西瞅着并非是天器宗之物,若是价钱如此之贵,还是算了吧。可别把俸钱都掏了出来。” 先前那位突然出现的黑袍之人却是微微的说了一声:“买不起,就别看,这鬼市才开一晚,下次又不知道何时出现,你既然买不起,就别耽误我们时间了。”话刚说完,准备将玄品境界的匕首递了过去。 哪知这位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却是略微恼怒,挡住此人说道:“一千两不行,那便是三千两吧,若是你觉得玄品境界的匕首更值钱一些,那我无可奈何。” 这位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说完便是将双手放在背后,似乎是十分的自信摊主会接受他的开价,毕竟三千两银钱可是一个小宗派半年的支出,换一个玄品下阶的匕首绰绰有余。 虽然觉得肉疼,但是也无可奈何。由于今夜那位穿着水绿色袍子的小师妹跟随,虽然觉得摊主要价不菲,但是又不能在她面前折了面子,因此只能咬着牙认栽。不过只要能攀上她这层关系,那么帮派的长老也会对他尊敬有加,付出这点银钱又算什么? 第六十三章 夜访鬼市(三) 然而那位突然出现的黑袍男子,听到有人开出了三千两银钱,看得出来也是不想再耗下去,但是他不满的说道:“阁下当真是财大气粗,可别棺材本都掏了出来,到时候走不出鬼市。”言下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想让那位男子知难而退。 但是这位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血气上头,听到有人胆敢当面羞辱他,于是抢先一步,一拳击向了那位黑袍男子的面门,看着气势,必是是通感境界无疑。 秦川看到之后,不由得十分郁闷。先前在青州城,一位武道小巅峰的武者都可以成为镖局的把头,更别说通感境界的强者会成为家族的供奉,哪怕是青州城也找不出十位出来。如今来到鬼市才数个时辰,已经见到了如此多的通感境界的强者,以及在各色袍子之内,肯定包裹着不少聚灵、启元,甚至是合道境界的强者,看来武道江湖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就在此时,那位黑袍男子见到拳头冲了过来,也是丝毫并不躲避,握着拳头直接碰了上来,看着力道更甚,隐隐约约有一股霸道之气,这位黑袍男子看来也是通感境界的强者!实力在他人之上! 两个拳头碰撞在一起,犹如竹子被炙烤爆开一般,发出巨大的响声,只不过黑袍男子实力更胜一筹,在与他人碰撞之后,未退分毫,反而是那位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咳嗽了几声,退了三步。 “阁下的拳意十分霸道,如此欺负弱小不好。”就在此时,藏在鸦青色袍子的男子之后的那位魁梧之人,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飘到摊主旁边,对着那位突然出现的黑袍之人说道。显然他是作为两人的护卫,之前久不出手,便是为了试探别人的修为底线。 能够有如此快的速度到达,其本身的武道修为必定不会很弱,因此黑袍男子见好就收,行了一礼说道:“我并非有冒犯之意,只是这位小哥突然出手,我不得不防啊。算了,你既然开到三千两银钱,我让你便是。”这位男子说罢,转身便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好拳法,霸道之意,稳重有劲。”秦川见到两人交手之后,不由得感慨道。 然而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与秦川相隔不远,虽是低声而言,却是被其听个正着,不过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却是对先前的那位黑袍男子有着怒气,因此正欲追上前,却被随行的魁梧男子拦下:“少爷,万万不可,虽然你和他结下了梁子,但是并不知晓对方是否有同伙在此。你可别忘了,咱们今夜有任务在身。若是误了大事,咱们都得被责罚。” “是啊,谭师兄,咱们先忍一忍,等拿到那物再收拾他也不迟。”水绿色袍子的女子开始着急起来,生怕其追了上去,中了别人的圈套。 听到此语,穿着鸦青色袍子的男子停下脚步,掏出三张千两银票,还未等摊主打包,便是直接拿走,唤着那位穿着水绿色袍子的女子一起,临走之前瞪了秦川一眼,似乎有些忌惮身后背着剑匣的老道,之后渐渐消失在客栈之中。 正在此时,老道低声问着秦川:“兔崽子,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秦川还沉浸在刚刚那两人的一拳里面,还未真正的缓过神来,见到老道问着自己,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人的拳头如同铁一般,只见……”秦川还未说完,就被老道打断了。 “谁你问那两人,问的是那摊主的狮子嘴茶壶。”老道盯着摊主的摆放之物,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狮子嘴茶壶,据说冬暖夏凉,若是寻常之时把玩,必是能够修养身心,感悟天地灵气。”秦川聊到狮子嘴茶壶,心中也是发痒,叹息着此等宝物被别人买走。不过谈到三千两银钱,秦川可出不起。 听到秦川所言,老道一声不吭,努努嘴,示意看着摊主那边。 秦川跟随老道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摊主不知道何时又掏出一个狮子嘴茶壶!还是如同先前一般,摆放在显眼的位置,未过多长时间,又有人站在摊主面前把玩着这把狮子嘴茶壶! 原来这狮子嘴茶壶并不只有一把!看来这并非出自天器宗高人之手,而是这位摊主仿冒而已。不过竟然能在鬼市之中卖着仿冒的狮子嘴茶壶,这份胆量,秦川着实是佩服!然后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先前那位黑袍之人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站在那位摊主旁边,拿着两张银票之后,又消失在黑夜之中。 高人!这才是高人!先拿着如假包换的天器宗的狮子嘴茶壶在地摊显眼之处摆放着,等到主顾感兴趣之时,有人出来抬价,等到交易之后再偷偷换成仿冒之物。这样将仿冒的狮子嘴茶壶卖出高价钱,而真正的茶壶却还在自己的手中。这手段极其高明。 况且抬价的那人武道修为必是不低,若是遇到寻常境界的修行者,倘若别人为了活命,免不得还要被敲诈一笔。 让秦川不由得长了一个心眼:若是那老妪也如这般狡诈,卖与秦川仿冒的补天丹,这该是如何知晓。 富贵险中求!见到地摊的摊主如此手段,秦川已然是知晓鬼市中确实有不少的宝物存在,只不过,是不是那宝物的有缘人,就看你是不是识货之人。 那位摊主见着秦川及老道盯着此处,招了个手,示意两人过来:“先前我卖与那人的狮子嘴茶壶,为公狮子嘴茶壶,里面有阳刚之气,现在我手中的那个,为母狮子嘴茶壶,里面有阴柔之气。其实这两物,本就是一对,只不过我拆开来卖而已,你也知道,鬼市之中,杀人越货之事经常发生,我不得不防。你若是将这个母狮子嘴茶壶买去,可以寻到先前那人,到时候再狠狠的敲他一笔,岂不美哉?” 秦川上前几步蹲了下来,仿佛犹如老友一般,对着摆摊的摊主说道:“您这般高人,竟然只在鬼市的外城摆摊,这着实是屈才了。若是在鬼市的内城,拿这狮子嘴茶壶,说不定能换到不少的天材地宝、灵丹秘药等物。” 见到伎俩被秦川认了出来,这位摊主也不气恼,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嗨,还真不是我不愿意去鬼市的内城,只不过我那同伴境界太低,跑到鬼市的内城之中,若是被人寻到,那可真跑不掉了。” 连那使出强悍双拳的黑袍之人,都不敢去鬼市的内城,那该是何等境界的修行者才敢进入其中? 第六十四章 夜访鬼市(四) 夜渐深,哈口气都能成霜,不少的摊主索性坐下地上,蜷缩在一起。 武道修行者不到合道的境界,依然还是受限于武道环境,对于些许微凉的山风别无他法,只能以身体硬抗。据说到了合道的境界,能够以天地灵气化形,能够在暴雨中行走数天而不湿衣,能够在风雪中驻足而不僵脚,如此看来,需要依靠外物取暖的武道修行者,并非到了随心境界。 老道与秦川虽然穿着袍子,但是在破旧的荒野之中呆了太久,也开始感觉到有些微冷,于是取出烈酒,各自小饮一口,片刻之后才驱散了一些寒意。烈酒对微风,才是取暖的好法子。 先前有不少的修行者,自从到了地摊之后便是四散开来,如今看着周围样子及摊主所言,里面的鬼市内城才是危险之处。然而两人却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对于周遭不甚熟悉,甚至也不能开口询问旁人,两人稍微商量一番,凭着周围的感知,走过不少地摊之后,在断垣残壁之间,找到了一条通幽的小路。 这条路上的修行者越走越少,不时的还停留脚步提防四周,更有一些人手握着刀剑等武器,可以随时抽拔出来。一路之上见不到任何的摆地摊之人,只有零落的修行者路过,几盏马灯将众人的身影拉长,不过可以明显的看出,这条小路上的修行者几乎脚不沾地的行走,似乎已经达到聚灵境界的遁走。 秦川看着众人奔走在路途之中,心想着这难道便是进入鬼市之中的内城了吗?不过看着此处人烟更少,似乎更适合做杀人越货之事。 老道站着后面,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对着秦川说道:“看这么些修行者汇集于此,不管前面是不是鬼市内城,肯定是有事情发生,若到时候真不知晓鬼市的内城究竟在何方,给点银钱问问便是,只不过那老妪难寻,一切都得靠机缘。看着时候不早,可得抓紧时间找到那老妪。咱们先前在外面耽搁了许久,进入鬼市内城之后,切不可玩心大发。” 秦川理了下袍子,又将面具正了下位置,问着老道:“你究竟是何境界?咱们待会若是同别人抢这补天丹,你可争得过别人?” 老道独自的走在前面,借着烛光照耀着身影,头也不回的笑道:“如果是你的,那便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如果不是你的,嘿嘿,拳头大,就是有理。” …… 鬼市的内城,似乎比外城更加热闹,犹如一个集市一般。几百步的距离,有不少的摊主摆放着各色灵丹妙药、武器宗法,随便一瞅,都比外城所售之物高个几个品阶,若是流传到青州城等地,肯定各方人士大打出手,争得你死我活。 更有一些实力雄厚者,将一些荒废的院落重新简单的改造一番,变成了门铺,看着比旁边气派许多,只不过不知用什么秘法隔绝了视线,若是不进入门铺之中,断然不知道摊主所售为何物。 在鬼市内城的最前面,更是有一座二层楼的酒馆出现,在荒凉的鬼市之中显得有些突兀。此刻酒馆旌旗迎风招展,灯火辉煌,不时有着各色袍子之人进进出出,当真是好不热闹。 秦川与老道都是酒虫,跟着很远的距离便闻到了酒香,一时间觉得倦意全无。记得吴掌柜说过,那老妪便是在一个酒馆的旁边摆摊,但是不知道是否为面前之处。 想到即将有可能见到补天丹,秦川心中也是开始着急起来,还未等老道开口,便是先行走了过去,一路上见到不少的摊主高深莫测一般,摆放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若是寻常之时,秦川肯定会驻足查看一二,只是今夜已经过去许久,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寻到补天丹,等到天亮之后,也许要等下一个十年。 几百步的距离,对于秦川而言并不遥远,片刻之后便是到了酒馆的门前,只是秦川扫了一眼四周。虽然众位修行者穿着不同的袍子,并非有老妪模样之人,而且之前吴掌柜说过,这位老妪的腰间挂着一串铃铛,只是瞅着许久,也未见此人。 老道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只是扫了一眼四周,便是知晓老妪不在此处,心中打量一番,于是对着秦川说道:“走吧,既然不在此处,那也强求不得。天道轮回,一切随缘而行。若真是找不到那老妪,我也能想办法帮你凝结出空山、丹海,只是更费一些心思罢了。先前闻到了不少好酒,咱们这一趟也不能亏待自己,随我一道进去,喝一点琼浆玉露吧。” 秦川仍旧不肯放弃的扫了四周一眼,还是未见到老妪,于是不甘的走进酒楼。 刚寻到一处八仙桌坐着,看到数千只烛火点燃,隐约将此处照成白昼。周边的武道修行者犹如陶醉一般,不少人已经在摇头晃脑,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似乎十分的惬意。 未等半柱香的时间,老道点了的好酒便端了上来,还未细饮一口,秦川就闻到了不同的香味,与寻常所喝的烈酒有所不同。只见眼前摆放着四个酒壶,却是不同的颜色,而且闻着香味,并不逊色于四月青。最妙的是酒壶的底部有一处小炉,里面装满了梨碳,此刻烧得正旺。 微凉夜,有壶暖酒。此刻位于客栈之中,当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武道江湖中,各地均有不少的好酒,然而因为国界森严的缘故,很少有武道修行者能够有机会品尝到如此多的美酒,因此这鬼市的内城之中,有手段滔天者,将各国的美酒囤积至此,卖得高价钱。 眼前的这四壶酒,不知道老道用什么东西交换,不过秦川猜想,价钱并不便宜。且不说能够突破层层禁制将各种美酒聚集在一起,在鬼市之中能够拥有一席摊位已经是十分难得,但是在鬼市的内城拥有如此奢华的酒楼,哪怕只存在一夜,当中也是耗费了不少银钱。 “赶紧喝吧,不然都烧没有了。这壶是明月国的好酒,名曰当年月,其酒在明月升起之时拿出,在日出之前闭窖,如此反复数十年,才有今夜的一壶酒,你细细品,可别和其他的烈酒般一饮而尽,否则你得去明月国,才能喝得到如此地道的美酒。”老道指着一个白色的酒壶说道,声音十分激动。从面具之下也能猜想得到,老道此刻笑容满面,眼睛都眯在一起。 然而秦川没有见到那位老妪,知晓今夜难以拿到补天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凝结出真正的空山、丹海,因此再浓醇的酒,此刻觉得索然无味,根本不想举起酒壶,品尝这所谓的世间美酒。 正所谓知晓有宝物在此,而不可得,心中郁闷之意,如鲠在喉般难受。 第六十五章 夜访鬼市(五) 有世间美酒在此,却无尽兴之事,实在是人生一大憾! 秦川本意不想喝酒,但是经不过老道的怂恿,略微踌躇之后,还是喝了一口当年月,初始未觉得不同,只是比平时的美酒觉得更加轻柔一些,并无辛辣滋味,然而在嘴中抿着,发觉更有一份凌厉之气蕴含其中。秦川不敢托大,一口咽了下去,用空山、丹海二处感当年月,想要运用天地灵气经由脉络排出。然而还未等秦川发力,这股酒意突然消失,只觉得空山、丹海二处些许暖和起来,浑身开始燥热起来。 还未等秦川好好回味当年月,老道又倒了另外一杯黄色酒壶装的美酒,放在鼻子下狠狠的吸了一口酒味,慢悠悠的说道:“此酒名为春风里,取暮春之时的露水制作而成,中途更是加注了一些难得药材,据说先是百坛酿十坛,而后是十坛酿一坛,你别看就这一壶酒,极容易上头,因此这酒劲稍大,你可得小心,不可贪杯。” 秦川点了点头,满不在乎。毕竟有空山、丹海二处,不行就运用天地灵气强行逼出以。于是秦川拿起酒杯,将春风里一口吞下。 初始有万物生长之意传来,有春风拂面之感,又见冰雪消融之景,有莺飞燕舞,有绿柳丝涛,然而片刻之后露水凝结成溪流,而后又汇聚成江水,波涛汹涌,朝着东边奔流不息,之后可见树木枯黄,大雁南飞,似乎是四季轮回。 “有意思,想不到这酒中还有如此的境界,这酿酒之人,境界不会太低吧?”秦川喝得有些过多,却是十分尽兴。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但是随着梨碳烧得更旺,酒香更加浓郁。 勿过多时,秦川觉得昏昏沉沉,酒意上来有些招架不住。 见此情形,老道略微心疼的又将另外两壶酒递给了秦川,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味说道:“这两壶酒,一壶称为过大江,一壶称为八千里。此中的味道,你好生体味。” 拿过酒,秦川又是一口下去,忽然觉得有江水从天上倾灌而下,随后夹杂着破军之势一路向前。而后又拿起另外一壶酒,发觉一步可行十里,可见迈过山川河流,丛林荒野,之后一步迈过百里,只留下呜咽风声。 大梦一场,初醒!秦川喝完这四种酒,已经有了不同的感悟。此刻的他大汗淋漓,似乎在热水中出来一样,在面具之后的脸上,此刻有细微的白气蒸发出来,黑色袍子也有些许黏在后背之上,按理说在秋风凉凉的深夜,出了如此多的冷汗,应当是有些着凉才是,然而秦川只觉得通体舒畅,经脉活跃,空山、丹海二处也开始丰盈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烈酒吧?我越喝着,越觉得里面有不少天地灵气的存在,这难道说酿酒之人也是武道修行的大能吗?你先前说打铁能入道,莫不是酿酒也能入道?” 老道看到秦川将酒喝得差不多,将四个酒壶拿到身边,摇摇晃晃几下,将最后的几滴喝完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当然,写字入圣,诵经成佛,打铁入道,这有何不可呢?你先前喝的几种酒,若是单喝其中一种,肯定是大醉一场。只不过这四种烈酒融合一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看着繁华如昼的酒楼,来来往往的修行者,有人如同醉生梦死一般,走路不稳的出门而去,有的气定神清,却又口吐狂言的走着,世人眼中的修行者,想不到是这番模样。 只不过这酒馆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能够下此银钱,在如此破败之地搭建酒馆,而且能够将各国的美酒运用至此,若是单论地位,恐怕不低于大家宗派的宗主吧。 就在此时,一群穿着各色袍子武道修行者走了进来,对着酒馆的伙计要了几壶酒,见到秦川与老道在桌子上坐着,那其中一人指着老道与秦川方向说了一声什么。只见那其中一人拿着一柄短枪走了过来,开口说道:“就是他们两人吗?” 等到秦川看到此人,心中也是破口大骂:“好你个白长元,先前在鬼市的落脚之处没有折损你面子,想不到你如今竟然是带着同伙找上门来。若不是今日小爷我没有迈入武道修行者之列,我必将打得你认祖宗。” 来者正是白长元一行,看着这模样,似乎这群人的领头者是那位拿着短枪之人。 先前白长元在鬼市外城的地摊之上淘着宝物,等到了鬼市的内城之后,慕名到这三清酒馆之中,看到墙角的两人十分熟悉,不由的气恼上头,将先前与这两人的纠葛如实说来,这群人正好无事,瞅着天亮尚早,准备趁着人多,给这两人好看。 这些人里面有方圆千里的宗派山门中长老的关门弟子,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青年俊秀,若不是白长元的家族每年敬献了不少的物品,才能与这些人混得脸熟,否则他一个人必不会来到鬼市之中,以白长元的秉性,肯定要被仇家寻上门来。 白长元身材瘦弱,但是却眦睚必报。先前被秦川折损了面子,受尽了其他修行者的嘲笑。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对付一位普通的武者,竟然使出了鸳鸯双刀还对其无可奈何。虽然当时在场的人知晓秦川并不是普通的武者,但是三人成虎,有人说白长元竟然不战而退,这在鬼市之中成为最大的笑话。 若是遇到此机会不能一雪前耻,这些随行的宗派山门、世家俊秀都看不起自己,到时候与自己渐渐远离,这家族每年的供奉那可是白花了。于是白长元和旁边的众人解释道,只是因为那位少年旁边有一位高手,因此白长元当时只是切磋而已,点到即止。 见到秦川与老道之后,白长元对着旁边之人说道:“等下生死场之时,你们稳住旁边那人,少年交给我便是,放心,一个通感境界都没有到的废物,我杀他如同杀鸡一般简单。” 那位拿着短枪的少年,带着青色的面具,对着秦川与老道说道:“今夜有幸见到两位,我这兄弟相与你们切磋一番,还望移步生死场。” 然而听到生死场,料是秦川不知道为何处,看着众人的眼光也知晓为何处。 这时候旁边喝酒的众人,虽是酒意正酣,但是听到生死场之后,也是十分清醒的说道:“这三战全胜的白长元,竟然要和一位少年交手,也不怕被别人说以大欺小,就算赢了又如何。” 旁边的一位随行者,似乎当时在场,于是说道:“可别小瞧这少年,邪乎得很,只是不知道他敢不敢接了。” 秦川看着白长元一行如此嚣张,但是心里却十分冷静,并不想理会白长元。 然而老道却是对着白长元说道:“废话少说,要打趁早。” 第六十六章 夜访鬼市(六) 马走驿道,蚁行小路。没有规矩,难成方圆。 在如此隐蔽的鬼市之中,武道修行者都知晓三个不成文的规矩: 一为鬼市之中,在酒馆内不许有任何争斗,否则只要毁坏一桌一椅,天亮之前会随着鬼市一起消失;曾有一位来自宁州的武道修行者,凭借修为高深在酒后闹事,现场之中无人敢惹,但是旁边的伙计只是与其交手几招,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此人带走。据说在天亮离开鬼市之时,在路边的旗杆之上挂着那位修行者的尸体,几十年之后,有故人再来到鬼市,除了破旧的衣服还在风中飘着,其他的一点都不剩。 来此饮酒的武道修行者,自然是知晓这些酒的珍贵,光从这酒馆的陈设之中,也猜出幕后主人的权势滔天。因此在酒馆之中,除了那些新来的不开眼,一般都是无人闹事。 鬼市规矩二为任何争端生死场中见。来鬼市之中,必然有抢夺宝物,引发争斗等情形,但若是允许武道修行者随意在鬼市之中打打杀杀,那些有着宝物的修为稍低的武道修行者,怕是再也不敢来此鬼市,经年发展,鬼市恐怕只剩几位大家宗派的主事、宗主等人,才有实力来此。 因此在鬼市的偏僻之处设置生死场,由争斗的双方在此解决,若是赢了的一方,可受鬼市的保护,在天亮之前安全离开,而输了的一方,则是不能再纠缠对方。不过有争斗者拒绝在生死场中解决,那么两方在鬼市之中引发的伤亡,均是无人负责。 白长元一行打得是如意算盘,老道及秦川岂能不知。 若是白长元在生死场中光明正大的赢了,怕是在他们面前又长了不少威风;若是秦川不敢应接,那么白长元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鬼市之中追杀二人。除非他们身上有天材地宝,能够请得动鬼市的护卫—鬼保。 鬼市有规矩之三,武道修为雄厚的大家宗主,江湖巨擘等人,可以无视前两条规矩,在酒馆内可杀人毁物,可拒绝生死场的请柬,一切任意而为,无人胆敢阻拦。 所谓的鬼市规矩,不过是强者制定、弱者遵守而已。 很明显,在白长元的眼中,秦川与老道并不属于第三种,他们只能被迫接受解决争斗的方式,否则被这么多人明目张胆的追杀,料是启元境界的强者都会头疼不已。 “废话少说,要打趁早!”听到老道如此嚣张的话语,秦川不禁喜上眉梢,想看看老道究竟有何本事,能够对付白长元等人。若是老道掏出符篆,必定会不少人眼红,惹出的麻烦更多,但是除了符篆师的身份,老道是否能给出其他惊喜呢? 从白鹿书院的大阵,到补天丹等物,秦川隐约的猜想,老道必然不是一个荒野无名道观的主事这般简单,只是老道不主动说起,哪怕喝再多的酒都不会吐露心声。 因此秦川看到老道竟然主动应承下来,要与白长元一行在生死场决斗,想着正好可以看下老道的真本事,心里也有了个底,到底老道究竟是何境界,否则以后招惹了一些人,老道那个时候可护不了自己。 然而等了许久,炉子中的梨碳都快烧没了,老道还是一动不动的冥想。拿着短枪的男子看不下去,觉得老道是在故弄玄虚,先前一步开口问道:“我说,既然到生死场一决高下,你为何还不动身。” 老道听此,缓缓的说道:“我若出手,那必然是以老欺小,赢了也没有脸面,正好你们之前有过瓜葛,不如就趁现在解决吧。”老道说完,往秦川这边看了一眼,显然这话是对秦川说的。 听到此,秦川才明白过来,老道是为自己答应的这场比武。 或许是喝了四壶酒,秦川有些醉意,此刻也是豪情万丈的说道:“好,既然你都应承下来,我也不好折损对方的面子。只不过切磋一二,白大哥还请手下留情。” 这时候那位拿着短枪的男子,有些忌惮的看着背着剑匣的老道,转过身对白长元说道:“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你,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我查看过这周围的灵气波动,那少年似乎是通感境界都不到,为何你都收拾不了他,莫不是在撒谎吧?” 白长元赶紧解释道:“柳青……柳师兄,这小子的功法有些古怪,到时候您就知道了。”白长元一脸恭敬的回答道,不敢都任何的反驳。只因为这位被称为柳师兄的男子,是大家宗派一位长老的私生子,靠着这层关系,一身的武道修为深厚,在这群人之中被拥护为带头者。 见到老道及秦川同意了,柳青也不再纠结,说了一声:“二位请。”之后却是先行离开酒馆,朝右走了过去。当真是嘴上冠冕堂皇,实则狂傲不已。 酒馆中的数人听到生死场即将有争斗,也是赶紧饮完最后一杯酒,或者抱着小火炉就往外跑,生怕错过什么精彩之事。在鬼市的生死场中,可是用尽浑身解数让自己活下来,其中有些功法,虽然只是一眼,却足以收获颇丰。 …… 鬼市之中的生死场,位于酒馆右后方五百步。这处为一个荒芜之地,约莫方圆四十步,旁边生着不少的杂草,中间夹杂着不少的瓦石砖块。本为夜市之中最为寂静之处,未曾想今夜却如此热闹,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人,更是不知道何人早就备好了马灯、烛光等物,照射得依稀可见场中的情景。 位于生死场中间的,便是三战全胜的白长元,已经有了些许的名气,听闻是霸州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使得一手的鸳鸯刀,本身的武道修为也不弱。 站在白长元对面的,为四尺来高之人,听着声音,似乎是一位少年,只是不知道因为何事,惹怒了白长元等人。但是看着其站在生死场中一声不吭,有着少年英杰应当有的豪气,以及一点点的酒气。 此刻一阵风吹来,只见白长元抽出鸳鸯双刀,脚踩黄土,朝着秦川那边冲了过去。旁边人见其身形太快,只听见袍子在风中作响,借助夜色的掩护,犹如一把黑色的弩箭射出。看着白长元的势头,比在河图集落脚之处的攻势还要更加猛烈,看得出来,白长元在生死场中毫无保留。 然而秦川被风一吹,酒开始醒了过来,后悔托大,应承生死场的争斗。一个通感境界都未达到之人,如何与白长元决一胜负。然而秦川此刻似乎并不知晓白长元已经先发动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旁边的人看到,也是些许遗憾的说道:“喝酒害人啊。看着少年是酒喝多了,连命都不要了。” 一些武道修行者感觉胜负已定,同周边打了声招呼,正欲走人。 毕竟这鬼市数年一开,可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此处。 第六十七章 夜访鬼市(七) 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击。与其成为别人的刀下鬼,不如舍得一身剐,也要将他拉下马。 秦川本来还在发着呆,感觉白长元的鸳鸯双刀似乎将要来到面前,还未认真睁开眼看着,身随心动,犹如一片树叶般在空中闪转腾挪,完美的避开了白长元的一击。 看到秦川的身形如此灵活,一些准备离开之人也是停住了脚步,有些啧啧称奇:“看这少年的灵气波动,似乎还未到达通感境界,算不得真正的修行者,只是看其身形有些古怪,竟然能够躲避白长元的鸳鸯双刀。” “是啊,好生奇怪。”旁边一人应和着:“先前见他一动不动,以为是第一次来到生死场被吓傻了,哪知道他现在轻易的躲开了,这少年似乎并不一般。只是白长元毕竟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你知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此时柳青正和旁边的一位穿着血红色的袍子之人说道:“贾远台,你看那少年的身形,可能看出个所以然出来?先前白长元说这少年有些许功夫,我只道是他的托词而已,想不到竟然以寻常武者的身份,躲开了密不透风的鸳鸯双刀,你我这般大时,可没有这少年这般厉害。” 这名叫作贾远台之人,盯着秦川许久说道:“这小子不是身法古怪,而是没有身法。他能够躲开白长元的一击,靠的是本能,是对危险的感知,能够在眨眼之间找到逃生之路,而非靠着矫健的身法躲避。你我当时,还未到如此的地步。只是不知为何,凭着他对于危险敏锐的感知,若是被一些宗派山门收留,好好培养一番,也是一位可造之材。” 跟在柳青及贾远台身后的还有几位穿着不同颜色袍子的众人,见着秦川轻易的躲开了白长元的攻击,也在小心翼翼的商量着刚刚的那一招。他们和白长元呆着许久,对着白长元的功力自然是知晓的,虽然说没有领头的柳青及贾远台等人那般高超,但是对付一个还未踏入通感境界的武夫来说,不至于这般狼狈。 然而此刻秦川犹如下山的猛虎一般,盯着白长元一动不动。若不是秦川近段时间经历了不少的生死瞬间,无论何时都提防了一个心眼,能够感知到白长元的鸳鸯双刀使了过来,恐怕秦川此刻已经躺在了地上。 对于刀客来说,一刀便是一刀,绝无拖泥带水之感。见到秦川躲开了蓄力一击,白长元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先前在落脚之处就与秦川交过手,早就知晓这个少年不一般。只不过在生死场上,只能有一人走出去,无论秦川身法如何敏捷,对于白长元来说,还未踏入武道江湖修行者之路,那他就只是一个凡人。 一招不成,那便两招,凭借天地灵气的运行,白长元也能耗死秦川。就在白长元准备使出第二招之时,有个刺耳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哼,通感境界欺负一个少年也就罢了,想不到还拿着鸳鸯双刀对付手无寸铁之人,白长元,你当真是怕死啊。” 约莫是听出了是谁,白长元冷冷一笑:“莫老鬼,手下败将而已,你有何资格嚣张?在生死场中,可没有占便宜一说,怪只怪,自己修行境界不够,可怨不得别人。” 莫老鬼听此,似乎并不恼火,刺耳的声音从黑暗之中继续响起:“先前你佯装认输,因此我手下留情,想不到你竟然偷袭我,侥幸让你胜出。嘿嘿,想不到今夜这少年让你如此狼狈,我好生喜欢。他既然手无寸铁,那我借他便是。”说罢一道寒芒先到,插在秦川的身旁。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古朴的剑,通体黑色,剑身有着不少棕色鱼纹,隐约是高人所刻。剑锋发白,显得十分的锋利,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更是让人心悸。在剑柄与剑身链接之处,为一个青铜色圆环,上面挂着一截红色的绳子,显得十分的诡异。 “莫老鬼,你真舍得,难道你认为这少年能胜过我,因此将本命之剑都拿了出来,我劝你小心为妙,否则本命之剑受损,你境界可得大跌。”白长元认出此剑,自然知晓其利害,虽然有些心悸,但仍然不慌张的说道。 “无妨,反正受你偷袭之后,我还得休养一段时间,让这位小友替我出出恶气也好。”莫老鬼刺耳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柳青及贾远台找了一周还未发现此人,显然莫老鬼是刻意隐蔽了自己的行踪。 秦川见到此剑也不废话,伸手就拿了出来,虽然之前未曾用过武器,但是与赤手空拳相比,拿着这柄剑也不差。只是不知为何,秦川还未发现老道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若是到时候真被白长元所杀,留个收尸的都没有。 就在此时,白长元突然动了起来,鸳鸯双刀似乎已经连成了一柄,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地上的黄沙被搅动起来,一些落叶也跟着破空之声旋转,看见在鸳鸯双刀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一个漩涡,显然这一刀蕴藏了不少的天地灵气。 秦川从未拿起过武器,但是拿着别人的本命之剑,却是异常的熟悉,仿佛多年之前见过。这柄剑拿在秦川的手中,发出了龙吟的声音,在场之人也认出了此剑不一般。 学着剑师那般,秦川拿起了剑,双指贴着剑身,其余三指握着剑柄,看着白长元冲了过来,竟然是毫无躲避,迎了上去。 “简直就是在找死,不凭借身法矫捷躲过了攻势,竟然是想着以硬碰硬,与白长元比拼武道修为,简直是愚蠢至极。”人群中不时有武道修行者骂道,显示是秦川直接而上,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少年郎便是少年郎,如此的冲动,哪怕今夜侥幸活着,之后也要吃大亏啊。”旁边另外一位修行者似乎也觉得秦川此战必输,些许的感叹道。 然而莫老鬼却似乎并不同意其他人的看法:若是与其耗下去,还未达到通感境界的秦川,在天地灵气之上如何与白长元抗衡,还不如以被动化主动,先行化解攻势,说不定还有一丝的生机。 白长元见到秦川竟然毫不躲闪,而是主动出击,心中暗自窃喜:若秦川靠着身法躲避,还要费一些劲追上他,不过若是比拼功法及天地灵气,白长元显得是胜券在握。 因此白长元的鸳鸯双刀由之前的二柄合一,转眼又变成四柄,之后又变成了八柄,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两柄才为真。 “双刀化形,这是白长元的绝学,就是凭借此招,才能在生死场中连赢三场。”柳青见到白长元使出此招,在旁边点了点头说道。 而秦川此刻举着那柄剑,朝着鸳鸯双刀的中心旋涡位置冲了过去,未过几时,身上的袍子都开始有些许的破裂,而随着离白长元越来越近,秦川的身形越来越慢,似乎被鸳鸯双刀困住,无法脱身。 第六十八章 夜访鬼市(八) 众人眼中的危险之地,却是秦川的安全之处。若是与白长元耗下去,秦川必定天地灵气枯竭而死,还不如主动出击,尚有一丝的机会。 见到白长元的鸳鸯双刀形成的天地灵气旋涡,秦川隐约觉得这是刀眼所在。虽然此刻有八柄的鸳鸯双刀出没,但是目及一处,以空山、丹海二处感知,便是能够知晓此处才是最为安全之地。 因此秦川拿着莫老鬼的龙吟剑,对着旋涡冲了过去,没有任何花哨的起势,也无多余的招式,仿佛如一尊雕像般,笔直的朝着白长元冲了过去,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慷慨之感。 眼前的刀影闪烁,密不透风的刀阵封死了秦川所有后退的步伐,似乎白长元就是逼着秦川放弃自己的身法,而是与其硬碰硬。在之前的鬼市落脚之处被秦川弄丢的面子,如今要在生死场上以一人的死亡找回来。 因此见着秦川朝着灵气旋涡冲了过来,白长元心中暗喜,想不到秦川果然上当了。只见白长元左右挥舞双刀,朝着秦川劈了过去,刀速过快,只见得白光一闪,朝着某一处掠过之后,这八柄鸳鸯双刀由八变四,由四化二,刀柄是看着越来越清楚。 虽然能看清刀柄的样子,似乎秦川还是难以躲避。在场的众人这才明白,他们看到的只是鸳鸯双刀的残影,等到刀锋落下之时,其实白长元已经开始下一刀的攻势。 在场的众人也在暗自赞叹,说着白长元虽然经常狐假虎威,但是如今看着也是有些许的本事。不过这少年看来也不好对付,竟然逼出白长元使用全力,就算今夜战败而退,之后未尝不是一位武道奇才。 说时迟,那时快,秦川见到白长元的刀柄越来越慢,但是呼吸感觉更加不畅,看来这白长元开始上心,把看家的绝学都拿了出来。 就在此时,秦川发觉白长元的鸳鸯双刀劈下来之后,却是未能及时收回,于是秦川暗自发力,将龙吟剑向前更近一步。 “果然上当了。”白长元想着,就是为了露出这一招,使出了八柄鸳鸯双刀之后,让自己的身形都些许滞后,从而让秦川误以为抓住破绽而主动出击,让其以为是天地灵气不足的缘故,但是秦川却是不知,自己的身上有着天材地宝,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恢复天地灵气。 就在秦川快碰到灵气旋涡之时,发觉白长元的鸳鸯双刀突然消失,口中大喊:“不好,有诈。”秦川身随心动,朝着白长元的后方退去,开始与其隔了一步的距离,但是却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在场之人却是明显感觉到白长元的天地灵气由枯竭变为丰盈,似乎白长元一直有所保留,在等待最后的一击。但是瞧着之前白长元刀刀致命,应该有着某种秘法,能够在关键之时疯狂的吸收天地灵气。由此看来,论到生死场中的厮杀争斗,还是白长元更加有经验一些。 只见白长元的鸳鸯双刀,由合并变为分开的状态,一左一后,朝着秦川的后背砍了过去,刀速看着不快,但秦川似乎逃无可逃,虽然拿着龙吟剑,但是白长元根本不给其转身的机会,因此秦川只能凭借肉体抗衡。只不过这鸳鸯双刀是寒铁所制,里面蕴含了不少的寒冰之气,若是侵入到肺腑之中,肯定是深受重伤。况且秦川是以其后背抵御,而非其他利器,今夜能否活过来还两说。 莫老鬼不知在何处开始叹气,显然他也是看出了场中的情形,秦川露出了后背,白长元岂能放过如此机会。其他的武道修行者约莫也是知晓白长元双刀的厉害,这一刀下去,秦川不死即废。 刀锋划破了秦川的衣服,没有任何的阻挡,开始划破秦川的皮肤,依稀可见看见里面的白肉,只不过刀锋过于锋利,暂时还未有鲜血出来。只要再往前两寸,就能刺穿秦川的肺腑,毁坏空山、丹海二处,令其丧失武道修为。因此白长元见到鸳鸯双刀劈中秦川之后,也是咬着牙齿,整个身体朝前倾倒。 受到如此的攻势,秦川好像坚持不住,身形开始慢了下来,握着龙吟剑朝着地面坠落下去,眨眼之间,除了剑身砸落地面的声音,再无任何异动。在场之人深知,此局的生死场胜者,为白长元。 白长元见秦川深受重伤,心中也是大喜,将鸳鸯双刀收了回来。虽然在秦川跌落之时还未趁此机会劈中秦川,但是看着模样,也是重伤在身,已然无任何反抗之力,并不需要刻意提防。 在场的柳青见此,也是略微高兴的对着白长元说道:“不错,虽然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但是这少年的身法古怪,能够不伤己而重伤他人,你也不算辱没了这柄鸳鸯双刀。” 见到柳青夸赞自己,白长元心中也是十分高兴。与秦川周旋许久,最终还是得到柳青的认可。白长元与柳青呆过些许时间,除了贾远台之外,几乎未曾夸过他人,今夜竟然夸赞自己,说明对白长元实力认可,已经将其当成自己人。 看着路上一动不动的秦川,白长元伸出右脚踹了上去,明眼之人看得出来,虽然白长元收回了鸳鸯双刀,不想落得个乘人之危的名声,但是这一脚暗含不少力道,若是寻常的武道修行之人也是被重伤,何况是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秦川。 正当众人准备看着秦川被踹飞之时,那柄龙吟剑仿佛活了一样,在昏黄的马灯照耀之下,剑尖闪着寒芒,朝着白长元的胸口刺了过来。 这一剑无声无息,似乎并不受人的掌控。 白长元也被这突然出来的一剑吓到了,准备暗自提运天地灵气退后几步,然而发觉在刚刚蓄力一击之后,空山、丹海二处似乎并无更多的天地灵气,因此身形有些迟钝,并不能躲开这柄突出其来的龙吟剑。 而贾远台看到场中情景,却是冷笑了一声说道:“白长元输了!活该!” 柳青听到之后,又看了眼场中,之后冷哼一声,也是应和着:“咱们先前小瞧这少年,如此心机叵测,日后不得不防,不如今夜我们……” 贾远台却是摇了摇头:“白长元惹出的麻烦,我可不想管。况且那少年身后之人,我感知不到任何的灵气波动,显然武道修为肯定是在我之上。况且鬼市之后,下次遇见又不知是何时候,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强出头?不如早些寻到宝物回去才是。” 柳青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生死场中情形。 原来秦川在被白长元的鸳鸯双刀击中之后,便是佯装受伤坠落下去,只有如此,白长元才会收起鸳鸯双刀,在众人面前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只不过,秦川虽然倒在地上,可没有认输,因此白长元肯定还会重伤秦川,因此秦川趴在地上,等着白长元出现破绽之时。 果不其然,就在白长元起身踹着秦川之时,正是等待的大好时候。 秦川拿着龙吟剑,朝着白长元刺了过去,此剑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对于消耗了天地灵气的白长元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白长元猛然用劲,开始口吐鲜血,五脏六腑紊乱起来。虽然身体想要拼命撤退,但是与龙吟剑的速度相比,已经显得稍慢一些。 勿过多时,秦川的那柄龙吟剑穿过了白长元的胸部,穿透了出来,白长元睁着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幕。在场的众人也是唏嘘不已,想不到秦川竟然反败为胜。 第六十九章 夜访鬼市(九) 从未与死亡挨得如此之近,也从未体验过劫后余生之感。就在秦川将龙吟剑刺穿白长元之时,秦川已经知道,自己今夜能够走出鬼市的内城。只不过以区区的武者凡体作为诱饵才最终重伤白长元,这份代价未免有些托大。 若不是白长元撤回了鸳鸯双刀,躺地不起的一定是秦川。看来这境界的鸿沟,不是一般人能够逾越的。 做人,那便是要做绝。秦川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虽是几步距离,仍旧是上气不接下气。走到白长元躺下之处,用尽全身力气将龙吟剑拔了出来,准备重新再刺,先前莫老鬼说过,白长元就是凭借偷袭才侥幸胜出,秦川可不想成为他的刀下鬼。 见到秦川抬起了龙吟剑,柳青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似乎有一些着急:“阁下,白长元已经重伤,还望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我柳青感激不尽。”白长元作为外门弟子,虽说地位并不如内门那般显赫,但是其家族每年朝山门贡献了不少药草宝物,在此行之前,其家主更是委托柳青照顾一二,但是今夜白长元若是被秦川所斩杀,先不说白家的家主会震怒不已,就连宗派山门的其他内门弟子也看不起自己,毕竟白长元是在自己面前被人所伤。 “鬼市有鬼市的规矩,不到一方认输,另外一方可不必停手,中间不得有任何人阻挡。先前那少年躺在地上,白长元那一脚的力道,大家伙都是看见的。如今这少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何错之有。想不到我莫老鬼的大仇,竟然让一个少年报了……幸甚至哉!幸甚至哉”莫老鬼在旁边幸灾乐祸,示意秦川继续动手。 就在此时,柳青等人一跃来到白长元身前,阻碍秦川的龙吟剑刺下。贾远台探观一二之后说道:“废了,空山、丹海二处已经被剑气所毁,看来莫老鬼在龙吟剑上留了东西。如今只有传说中的太虚宫、悬空寺等处的异宝才可修复,否则……” 听到贾远台说道白长元废了,柳青开始头大起来,此等异宝岂是凡人能够觊觎的。想着回到山门之后必定要受到责罚,因此而心烦不已。有几位长老一直是白家的供奉,每年得了不少的好处,若是白家家主知晓白长元再也不能修行了,心灰意冷之下,每年进贡的东西也会少些,甚至是寻求其他宗派大家的庇佑。 因此柳青想着,若是能够直接将秦川击杀带回山门之中,而后编造谎言,称其为武道修行的天才,在与白长元交手之后将其重伤。但是柳青出手之后击杀了此人,想必如此才会免于责罚。 柳青低着头想着如何在众人之前击杀了秦川,贾远台却是对说道:“愿赌服输,既然白长元输了,我们也不再叨扰,今夜拜谢手下留情。” 原来老道不知何时出现,拦在柳青与秦川之间,在微冷的寒风之中,站成了一柄剑,凌厉的剑意刻意的收住,但是离得最近的柳青及贾远台却是感受得十分清晰,仿佛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割裂,再呆下去,就要被凌厉的剑意所伤。 老道一声不吭,在面具的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 贾远台从怀中掏出丹药喂给了白长元,之后使了一个脸色,众人抬着白长元飞快的消失在鬼市的内城之中。 场中的众人看到此情景,却是唏嘘不已,想不到最终是秦川所胜,看其谋略心机,以自身的凡人躯体做诱饵,隐约有少年老成之感,假以时日,必是方圆数千里有名的武道修行者。 人群中有两人看中场中情形,正在窃窃私语:“瞧那位少年,虽说身形矫健,其实并无身法可言,但是那拿着剑的一招一式,隐约有大江大河之意。”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不错,还有明月旭日的磅礴之气,如此看来必定不是一般宗门的弟子,在如此年纪就有这般领悟,实在难得。只不过我先前探知一二,却发觉此少年并未迈入通感境界,而且空山、丹海二处并不完整,这武道修行之路,极为艰难啊。况且那位背着剑匣之人,那份凌厉剑意,约莫是在哪里见过,熟悉得狠。虽然被克制住,但仍旧被我们感知,看来此人的境界必然不低。” 先前那人低着头思考,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两位实在是可疑,算了,咱们得要早日找到孟婆铃再说。谷主费了好大的劲才知晓那位在此,若是咱们这趟毫无所获,回去可交不了差。”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关注场中的情形,在人群之中默默的消失。 见到秦川与白长元分出了胜负,在场之人略微回味比斗的场景之后,也是四散开来,去鬼市的内城之中交换天材地宝、功法丹药等物。如此境界的比拼,对于一些武道修行者来说,只是为了看个热闹而已,对于能不能偷学一些功法倒是其次。 秋风微动,吹得秦川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仿佛能感觉到鲜血透过衣服流了下来,若不是秦川意志坚定,恐怕早就跌倒下去。 “老道,你终于来了,我差点没人收尸。刚才还骂着,说着你才喝了几两酒,就把我忘了,想不到你立马出现,看来你耳朵真尖啊。”秦川失血过多,脸色开始变得惨白,见到面前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但依旧是嘴不怂,对着老道打趣道。 “喝了我那几壶酒,若是连他都打不过,你不如把银钱还给我得了。”老道看着秦川,摇了摇头看了下后背伤口,可见森森白骨,秦川竟然能坚持到现在而不喊疼,这份毅力超过了常人。 老道趁着夜色,掏出一粒丹药递给秦川:“今夜回去之后,你空山、丹海二处的灵气会枯竭,你万万不可再与人动手,否则那鸳鸯双刀的寒气入体就麻烦了。” 秦川这才反应过来,这后背的鲜血虽是长流不止,但是其中却有沁骨的寒气,原来是白长元的那柄鸳鸯双刀所致,武道江湖,凶险不已啊。 就在此时,一位佝偻之人朝着秦川这边走来,穿着黑色的长袍垂到地下,其身形怪异,走起路来一瘸一跛,仿佛并不是一位武道修行之人,而像是猿猴。 老道却是从秦川手中拿过龙吟剑,直接扔给了他:“借了你一剑,现在还给你,你好生感悟剑意,此趟鬼市之行,也算是有所收获。” 原来这位佝偻之人便是莫老鬼,这柄龙吟剑的主人,瞧这样子,应该是老道从莫老鬼之处借来龙吟剑给秦川使用。 莫老鬼对着老道行了一礼说道:“前辈客气,这柄剑能够得到你的赏识,实在是三生有幸,这是刚刚的几十位武道修行者下局的银钱,盘口不大,因此才这些。” 秦川听到之后气愤不已,口中不停的咒骂老道无情。自己在生死场上与他人决斗,老道不出手帮助自己,还在暗地里面开盘口赌钱,而且瞧着样子还赢了不少,这让秦川又好气又好笑。 老道却是毫无高人架子,从莫老鬼手中接过银钱,对着秦川说道:“我开的盘口,赌的可是你赢,但是在场的众人却皆是不信,他们在旁边看着热闹,总要付出点代价,况且我又不是赢了他们天材地宝,这有何舍不得?走,咱们就冲这些银钱,还能上鬼市之中的酒馆再喝几壶。” 老道说完,自顾自的朝着前方走去。秦川忍着疼痛,与莫老鬼一起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第七十章 夜访鬼市(十) 在鬼市内城的酒馆旁,有一处小摊位,约莫两尺大小,摊布之上摆放着寻常可见的古董之物、名家字帖,或者一些并不难寻的药材,以及一些不知道为何名的丹药。摊主虽然带着面具,但依稀知道是一位老妪,在此经营了数十载,未曾变换过位置。 据说在此处摆摊,每次的租金也是得花费不少的银钱,特别是酒馆旁的摊位,虽然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但是与鬼市外城的那些摊位想比,此处流动的武道修行者多了几分,若是经营有善,收益也是十分可观。不过,来往之人却是十分好奇,摊上所售如此寻常之物,这位老妪如何赚得银钱?来往此处的武道修行者哪个不是火眼金睛,往这位老妪的摊位望了几眼之后,知晓并无捡漏的可能,因此久而久之,这摊位面前却是再无人驻足。 然而这位老妪似乎并不着急,每次都是一人坐在墙角发呆,每当有人路过此处,拿起物品询问之后,这位老妪便在纸上写上银钱几何,却是从不开口,很多人都将其当成哑巴。每次鬼市大门敞开之时,这位老妪便会在此摆摊,望着来来往往的武道修行者,不急不躁的蜷缩着,虽然腰间挂着铃铛,但是无论怎么走动都不发出声音,似乎这铃铛也坏了。 也有人曾经在这位摊主之前闹事,然而这位老妪摊主并不着急,也不恼怒,仍旧是自顾自的等待着主顾上门,哪怕一夜都无人问津。下次鬼市大门敞开之后,仍旧会按时出现,仿佛她并不是一个武道修行者,而是一个尘世迷路的老妪,误入到鬼市的内城之中。 不过鬼市多奇人异事,哪怕衣衫褴褛者,极有可能是大家宗派的长老;身形佝偻者,交手之后才发现是武道江湖赫赫有名的悍匪,因此这老妪在酒馆旁边摆了如此长时间的地摊,众人觉得好奇,但是并不叨扰。 今夜如往常一般,路过的武道修行者扫了一眼摊位,便是再无任何兴趣匆匆离开,毕竟这些寻常之物,可不值得大人物留住脚步。鬼市敞开的日子并不固定,除了幕后的局者,并无他人知晓其内幕,还不如趁着此机会,去有名的摊主之处淘淘宝贝,说不定能有意外惊喜。 就在老妪打盹之时,有三个人影出现在地摊面前,正好挡住了从酒馆里面照射出来的烛光,老妪以为是寻常的武道修行者留足,因此眼都没抬继续打盹,除非有人问到银钱,不然都是白费力气。 此三人正是老道、秦川及莫老鬼三人,从生死场中出来之后,老道给秦川重新买了一件黑袍以此来遮蔽背后的伤口,免得引人注目。虽然在鬼市的生死场中赢了白长元,能够得到鬼保的庇佑,在天亮之前都不会出事,不过毕竟今夜重要之事为寻到补天丹的踪迹,因此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若是侥幸得到补天丹,却被柳青等人找到不好,这鬼市之中还能依靠鬼保,出了鬼市之后,那就各自凭本事了。 “叨扰了,你这地摊之上,可有恢复天地灵气之物?”老道开口问道。 或许是见过不少之人,还未完全了解摊主所售之物,就问着想要之物,这无疑是南辕北辙。老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头也不抬,继续打着盹。 莫老鬼见此,对着老道及秦川说道:“这老妪在鬼市之中摆摊几十年了,几乎未曾有人听过她开口,今夜看来,似乎是个耳聋之人。前辈,你若是想寻找一些快速恢复天地灵气的药物,前面的有一家摊主不错,据说是哪个药家大族的弃徒,时常有些好物流出,不如咱们去那边看看。” 老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对着老妪继续说道:“我这徒儿,空山、丹海二处未曾圆满,这武道江湖的路走得十分艰难,这不刚刚在生死场差点被人劈成了两半。我虽然有些功力,但是未能时时护得周全,听旁人说起,你此处有一处丹药,吸收了不少的天地灵气,可以助其凝结完整的丹山、空海,因此厚着脸皮,叨扰阁下了。” 还未等老妪开口,这莫老鬼却是十分吃惊,连丹海、空山都没有的少年,未曾迈过通感境界,竟然能与白长元周旋如此之久,虽然最后还是以身为诱饵,才重伤了白长元,其中还有不少的胆略。但是以如此的境界,与白长元过了数十招,这要是说出去,怕是无人敢信。 没有空山、丹海,便是无法迈入武道修行者的道路,无法真正的感知天地灵气的运行,也无法运用天地灵气御敌修行。虽然武道江湖有通感杀聚灵,聚灵杀启元的事情,甚至有绝世的天才,能够以通感境界,越级抵御启元境界,但是这少年以凡人之躯抗衡武道修行者,这就如同蚍蜉撼树。如此怪胎,如何不能使人心悸? 况且大多数武道修行者,自出生之时便带有空山、丹海二处,能够蕴藏天地灵气。但如这少年一般,实在是罕见。体内并无完整的空山、丹海二处,说明黄天并不垂青于此,并不让其迈入武道江湖修行之路,无论后天如何弥补,这修行的资质自然是差了别人不少。而且这强行凝结空山、丹海二处,此举意味与天争斗,让武道修行的废柴迈入武道江湖之路,每到境界跃升之时,所经历的苦难非常人能够忍受,愈到更高境界,这种危险感知愈加明显。 而且想要凭空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非传说中的天材地宝才可,看着这位老妪默不作声,在此摆摊数十年还未曾听说卖出过几件赏眼之物,扫了几眼地摊之上,也是平淡无奇,莫老鬼想着会不会是这位前辈来错了地。 听到老道的话语,这位老妪依旧是不做任何应答,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与其无关,哪怕是将地摊之上所售之物全部带走,这位老妪也不会眨眼一下。 秦川在旁边候着许久,伤口隐约作痛,体内更是毫无任何天地灵气,见到这位老妪并不做应答,因此有些急躁起来:“老道,咱们些许是认错人了。这位虽然也挂着铃铛,但是瞅着样子,并不似那位。还不如趁着夜色尚在,咱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 老道听到秦川所言,并未回答,而是继续对着老妪说道:“老朽从荒野道观之中来,与劣徒游历许久,偶得机缘之下,得知此处有灵丹妙药可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因此想着闲情无事来此碰碰运气,有道是‘清风抚晚竹,离情映明月’,同道中人,不得说上几句话?” 听到此,这位老妪才缓缓开口问道:“来自哪处道观。” 老道答道:“一人观万象,世间存青羊。我与劣徒来自青羊观。” 第七十一章 半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城 “一人观万象,世间存青羊。”听到老道说出这句话,在鬼市内城几十年间未曾开口的这位老妪有些惊诧,仿佛在睡梦之中被人用冷水泼醒,又如位于高处观景却被人推落悬崖,本来佝偻的身子突然直着站立起来,朝前走了几步,似乎不敢相信。 光是走的这几步,就已经让人感知到这位老妪周边的天地灵气有些许震动,看来这位老妪的武道修为境界必然不会太低。这让旁边的莫老鬼不敢抬头,生怕这位老妪还记得先前的不敬之语。 然而此刻老妪盯着老道,似乎想要通过面具看到背后那张脸,片刻之后,还是放弃的说道:“在我年少时候,武道江湖传言,有位神秘人武道修为高深莫测,有诗称’倚剑骑青羊,行走天下间,半步杀一人,十步杀一城。’从明月国到北荒、从南阳到隆国,所到之处,莫不让世间的武道修行高手恐惧不已,不时有人想在半路将其截下,与其过几招,从而活下来的人,都有吹嘘的本钱。只不过这位神秘人自从都城那一战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是境界大跌,最后兵解而死;也有人说那一战后顿悟,羽化登仙。其中原因,只有那位神秘人自知。武道江湖上知晓此人面貌者甚少,哪怕是我,也不知此人面貌,花费数十年,也找不到此人的踪迹。但是我坚信此人还活在这世间。让都城的那些人夜不能寐。” “此青羊,非彼青羊,你认错了。”老道十分坚定的回道。 “哈哈,认错又无妨,只要他还活着,有生之年,我定能找到他。”这位老妪越说越神采飞扬,已经没有暮年的衰败之意。 “那你为何要在鬼市的内城逗留几十载,而不是找到那人?”老道问道。 “鬼市的内城开敞之日,便是各地的武道修行者聚集之时,曾经有人说在鬼市的内城之中看到此人的身影,因此我才在各处的鬼市之中摆摊逗留,顺道开着酒馆,希冀能找到他的踪迹。” 听到此处,秦川与莫老鬼咂舌,原来这位老妪是鬼市内城酒馆的幕后主人,为了获取消息,在各处的鬼市内城设置酒馆,怪不得秦川看见有人在酒馆之中并不付银钱,而是低声耳语一番便有美酒,看来是说了些老妪感兴趣之事情。 只是这位老妪穿着破烂,身形佝偻,依靠在墙角边上,如此模样,实在是很难想到与酒馆主人有些许交集。况且老道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让这位老妪将秘事全盘托出? 老道将双手放在背后,对着老妪问道:“那你找他为何?此等危险人物,还是离得远些为妙。世间的武道修行之人,对于强者是仰慕不已,但是境界高深者,只有莫大的恐惧。” 老妪走到几人面前,离着只有三步的距离,天地灵气的震动十分强烈,片刻之后,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说道:“有一事相求,约莫只有他能办到。” 老道摇了摇头,很不情愿的说道:“杀人的买卖可不成,那位神秘人虽说游走世间,但是不杀无辜之人。” “杀的,都是当杀之人,死不足惜。你若是能帮我找到这位神秘人,你这徒儿的空山、丹海二处,我自有办法将其凝结出来,从而迈上武道江湖修行之路。” 听到这位老妪谈起自己,说有办法帮助凝结空山、丹海二处,秦川略微欣喜的说道:“这位奶奶,我秦川自幼……” 秦川还未说完,就被老道踹了一脚:“她年纪还未大到如此,不要乱叫。” “这位前辈,我秦川自幼身患恶疾,无法感知天地灵气,虽向往武道但无可得,在机缘巧合之下,凝结出未完整的空山、丹海二处,因此还请前辈出手相助,我没齿难忘。”秦川不知道这位老妪究竟为何年纪,但是又不敢叫错,既然她知晓武道江湖如此多的秘事,那称呼一声前辈总不为过。 “一个通感境界都不到的废物,有何资格讨价还价,若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上,你早就被我扔出了鬼市。我做事情,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虽然秦川客气万分,但是在这位老妪看来,还未迈入通感境界的秦川,连说话都不够格,而且将要用如此贵重的灵丹妙药助其凝结空山、丹海二处,这无疑是暴殄天物。 老道在旁边看着,这时正好接过话:“你所说的那位神秘人,或许已经消失在天地间,这让我如何找寻,只不过那位神秘人能做到的事情,我这位劣徒也可以做到。” “不错,我一年不行,那便五年。五年不行,那便十年,只要我在武道江湖一时,我答应前辈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秦川在旁边行了一礼,十分的恭敬。 这位老妪丝毫不拿正眼看着秦川,而是盯着老道说着:“我信你,因此我愿意尝试。你也知晓此物有多难得,若是被天下的武道修行者知晓,只此一粒丹药,便可助其迈入合道境界,而今只是让一位武道修行的废柴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你说,这武道江湖公平吗?” 听到老妪说道这粒丹药如此宝贵,莫老鬼在旁边也咽了下口水。从生死场中出来,便是知晓眼前的这两人绝对不一般,因此厚着脸皮跟在后面,吹嘘着自己对于鬼市的内城十分了解,可以做两人的向导,因此秦川及老道才将莫老鬼留在身边。 听到老妪有丹药可以直接迈入合道境界,这让莫老鬼激动不已,毕竟其困在聚灵境界初期许久,之后又被通感境界的白长元偷袭从而境界大跌,若是能够得到此丹药迈入合道境界,都可以成为宗派之主。 但是莫老鬼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两人如此古怪,还与鬼市内城酒馆的主人似乎是相识,若是轻易出手,必定是身死道消,还不如伺候好这两人,说不定还能得到他们的赏识,获得几份功法为好。 听到这位老妪说着公平,老道却是笑了笑:“你问我公平,我自然是不知。我行走武道江湖,相信拳头便是道理,虽然做过不少事,但是本心仍在,至今未曾觉得对不起别人,也未亏待过自己。只不过我这劣徒幼年吃了不少苦,被这个世界所嘲笑。如今有机会凝结出空山、丹海,我纵然卖着老脸,也要试上一试试。” 老道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十分真诚的说道,这让秦川感动不已。 老妪略微心疼的从腰间的铃铛掏了出来,摇晃了几下说道:“如此贵重的丹药,除了出云谷有几颗,其他的地方再是难寻。” 第七十二章 合道之下 皆为蝼蚁 初见这铃铛,未曾觉得有何不同,只见其布满了古朴的花纹,不少处还有坑坑洼洼的痕迹,似乎被摔过很多次。在铃铛的头部有一根红绳,随着岁月的流逝开始显示出斑驳。铃铛的底部,挂着一串小铃铛,虽然随着微风摇曳,但是撞击内壁之后,却是未曾发出任何声音。 这位老妪拿出铃铛之后,摇晃了三下,嘴中念念有词,随即捏破一粒小铃铛,有一物出现在人们面前。此物极其微小,外面有一处半寸长的小盒子包裹着,但是看着样子,很难想像这是从一个小铃铛之中取出。 就在秦川疑惑之时,老道在旁边轻声解释道:“佛语云,生如芥子有须弥,心似微尘藏大千。这所谓的芥子,能够容纳巨大的须弥山,因此你看着铃铛似乎不大,其实它自成一方世界。武道江湖有传说,说悬空寺之所以为佛门神秘之地,其实是因为它有几件宝物,一为佛祖的袈裟,能够抵御武道江湖中强者的雷霆万击;还有一物为佛盂,里面蕴含大道三千,在里面呆着数年,这武道江湖才过半月,因此其悬空寺的小沙弥,看着年龄不大,其功法修为已经是非常人所能比拟。这铃铛,也算是与佛家有缘,虽然没有佛盂那般禅机万千,但是藏一些细微之物,怕是没有问题。” 秦川点了点头,想着这位老妪看着如此普通,却是为鬼市内城之中酒馆的主人,而且还拥有补天丹这般灵丹妙药,又有能够自成一方世界的铃铛,那么连这等强者都不能做到的事情,那秦川该是如何完成。看着这位老妪的模样,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要是将这补天丹拿了,她交代的事情还未完成,到时候被她追杀至天涯海角,那可就丢脸了。 不过秦川咬着牙,暗自说了一声:“如果连空山、丹海都能凝结出来,那这武道江湖便是再也没有任何能困住自己之物,毕竟之前,任何的武道修行者在自己面前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如今却是能够与其厮杀争斗一番,武道江湖的修行之路难走,但是,莫欺少年穷!” 老道见到这枚看似普通的小盒子,也是略微欣喜,准备伸手去拿之际,老妪却是抓着不放,问着老道:“你说我的那件事,他可能办得到?毕竟他连通感境界都没有,别到时候死在前面!”老妪扫了秦川一眼,仍旧是盯着老道。 老道想了一会,认真的说道:“你那事情,这武道江湖能办成者应有五指之数,但是无论那喝酒的、还是打铁的,你都请不动;看门的怕死,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都城;另外的两人,你连踪迹都难寻。不如咱们赌上一赌,若是我这劣徒能够做到那件事,那我这丹药不还你,若是完不成,我自有办法弥补你便是。” 听到老道如此自信,这位老妪还是想了下,对着秦川说道:“对付你师傅,我或许无能为力,但是对付你这一个武道江湖修行的废物,我还是留有几手的。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若是你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对于这个武道江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不管了,这让身居高位者头疼去吧。” 老妪说完,直接将黑色小盒扔给了秦川,还未反应过来,这个黑色小盒就直接进入到秦川的口中,准备拿出来之时,发现已经咽了下肚。但是秦川十分奇怪,这半寸长的黑色小盒子,是如何进入到自己的肚中,而喉咙毫无感觉的。 见到黑色小盒进入到秦川的肚中,这位老妪也是提醒着说道:“这粒丹药被放置在盒子中,呆在我这铃铛里面数十年,因此也有些芥子须弥的禅意,看着如半寸,可能为数丈,也有可能如微尘,你若想要完全的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还需要领悟这黑色小盒之上的禅机,否则你打不开这盒子,哪怕是找到佛家大能帮你,也无非是暴体而亡。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可别怨恨于我。” 听到老妪所言,秦川也是长了一个心眼,用丹海、空山中残存的天地灵气去感知这个黑色小盒,还未真正到达黑色小盒的表面,只觉得有一道黑色旋涡在拼命的吸取这天地灵气,连秦川的空山、丹海二处都开始在摇晃起来,似乎这黑色小盒要将秦川的体内的一切东西都要吸收过去。未过多时,秦川嘴角已经溢出黑色的血液。 老道在旁边观察着,见到秦川如此,暗自将丰盈的天地灵气灌注到体内:“先将那东西放置在体内,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等到时机成熟之时,我再帮你融化此物。” 老妪看到秦川有些好转,对着老道说道:“你这功力同之前想比,几乎是个废人了。” 老道摇了摇头,不可置否的说道:“流连于武道江湖,保命够了。既然我说劣徒可以完成你所托之事,那便是能够完成,只不过到时候可需要知会于你?” 鬼市的内城之中,行人越来越少,看着天色不早,马上就要到了破晓之时,老妪熟练的收起地摊,拿出铃铛对着酒馆之处摇了一下,片刻之后便有一位伙计飞奔而来。 老妪见到这位伙计,却是对着秦川说道:“不用知会我,我自有方法知晓。这位便是鬼市内城的鬼保,在鬼市的生死场中获胜的一方,能够得到他的保护。之前你和别人争斗的情况,鬼保已经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虽然你以寻常的武者境界,能够越级杀了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在你这般年纪,可谓尚可。但是武道江湖,不入合道境界,皆为蝼蚁,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也上不得台面,因此你若想在武道江湖生存下来,可得尽快提升境界,否则,青羊观的灵位,有你的名字。” 不入合道境界,皆为蝼蚁。秦川听到这句话,也是若有所思,虽然白长元已经耗费了秦川所有的天地灵气,但是秦川仍旧知道,有些境界,可望而不及,比如,那个削去道观一半的更夫。因此这位老妪虽说言语毒辣,并不招人待见,但是秦川却是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早日修炼,才能在武道江湖活下去。 秦川对着这位老妪行了一礼,低着头谢道:“多谢前辈的教诲,我回去之后,定会辟谷打坐,早日迈入武道江湖的强者境界。” 老妪听闻秦川所言,也是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鬼保说道:“马上就要破晓了,抄近路,让他们尽早返回吧,否则被那些人知道不好。” 这位鬼保嗯了一声,对着老道说道:“各位,请随我来……” 第七十三章 善缘 穿过残墙断壁,一路的马灯越来越少,在黑夜之中行走,秦川还是并不习惯。见着离鬼市的内城越来越远,心中也是打着嘀咕问道:“这位小哥,我们现在是往哪里去?” 这位鬼保轻车熟路一般,游走于黑暗之中,听到秦川问着自己,立马停住了脚步说道:“回您的话,鬼市的内城,之前是不少的游商巨贾汇集之处,极容易被人盯上,因此一些人为了保命,偷偷做了一些逃生用的通道,这便是鬼市的内城近路。若是从你们之前的下马车之处,走到鬼市的内城,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辰,不过抄了这近道,半柱香即可到达。朝着此处往前数百步,便是能够到达你们启程之处。先前主家说过了,在破晓之前,得将你们送出去,否则误了马车的时辰,你们难以赶回去了。鬼市数年一开,都在深山老林、或是荒无人烟之处,若是错过了此次马车,约莫要花费数月的时辰才能赶回去。” 老道点了点头,对着鬼保说道:“小哥说得在理,若是不能趁早出去,那可就麻烦了。先前到达鬼市之时,身上的酒早就喝完了,到时候犯了酒瘾,这该如何是好。” 秦川看着莫老鬼,问着老道:“这位……你是准备收徒吗?” 听到秦川说到收徒,莫老鬼赶紧跪下,对着老道准备行九拜大叩的礼数,莫老鬼心中知晓,这位背着剑匣之人,肯定是武道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虽然不知道青羊观为何处,但是能够得到鬼市内城的酒馆主人的赏识,这一生的武道修为必然不轻,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垂青,莫老鬼肯定能够将跌落的境界恢复过来。 但是莫老鬼发现,无论自己如何使劲,双膝还是跪不下去,仿佛有一股力量托着,无法穿透其中。莫老鬼不信邪,又暗自运用天地灵气使劲,但是如同之前一般,双膝未能再下半寸。 老道随手一抬,莫老鬼双膝直起,便是站立在黑暗之中怅然失措。老道颇有仙风道骨的说道:“你这柄龙吟剑,是我一位故人所有,既然被你得到,也算是善缘一场,因此我才借你的剑,助我那劣徒在生死场中活了下来。只不过今夜我们着急赶回去,就不与你再做絮叨。” 莫老鬼知晓老道并不愿意收自己为图,虽有些许遗憾,但是仍未表达出来,对着老道行了一礼说道:“这柄龙吟剑,是我在宁州城的古河之中捡到,并不知晓剑主人与前辈相识,还请恕罪。” 老道听此,却是并不怪罪:“有缘者得之,对于我那位老友而言,人虽然不在武道江湖,但是这柄剑还在武道江湖,这也算是一种重生。你若是好好钻研此剑上面的铭文,对你大有裨益。对了,你来自何方,我们有空再会。” 莫老鬼低声说道:“回前辈的话,我莫老鬼,本名莫无命,来自宁州城,无宗无派,一介散修。若是前辈得空去宁州城,我必定上门拜谢前辈的点悟之恩。” 这时候秦川听到宁州,似乎是很有把握的说道:“宁州城,我们会去的,到时候有缘再续。” 老道看到莫老鬼佝偻着身子,低声的问着:“你这身子,可是与人争斗之时所伤?因此你全身上下,再无硬骨,只能弯腰行走,如此看来,已经数十年了。” 听到老道问着自己,莫老鬼约莫是知晓眼前之人的意思,连忙回答道:“前辈是如何看出来,若是有好法子,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老道以手指做剑,对着莫老鬼的后背戳了三下,分为大阳、清月、长河三处,速度之快,在场的数人都未反应过来,鬼保在旁边低着头,也在暗自叫好。 莫老鬼不明发生何事,心有余悸的问道:“前辈,你这是为何?”老道的出手太快,就算莫老鬼聚精会神,恐怕也难以招架得住。先前看着老道的出手,莫老鬼以为是想要将龙吟剑抢了回去。 老道点完三处之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这深秋微凉,可见哈成了白气。 老道对着莫老鬼说道:“我说送你一段善缘,必定是一段善缘。你身形佝偻,天地灵气汇集到丹山、空海二处,却不能运转一个大周天,因此你吸收了不少的天地灵气,无论是治愈顽疾,还是增进功力,其效果,约莫只有寻常的武道修行者的半数而已,你虽然勤奋有加,但是奈何天不相助。因此我将你三处窍门打开,又用天地灵气将淤积数十年的顽疾疏通,你回去之后,可不用寻找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等物,只需好生休养便是。” 莫老鬼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双手不由得打颤,片刻之后握紧拳头,开始将佝偻的腰慢慢的直立起来,然而与先前不同,此次并没有万蚁噬骨的感觉,反而犹如春风拂面一般的舒服。莫老鬼的腰又继续的朝着后面立了起来,未过多时,先前佝偻着身子的莫老鬼,此刻十分笔直,看着样子,约莫有六尺左右。 原来之前莫老鬼佝偻着身子,整个脑袋也缩在脖子里面,又因为有宽大的黑袍罩住,又加上他走路一瘸一拐十分滑稽,从黑暗之处看着莫老鬼,犹如一个猿猴迎面走来。 此刻的莫老鬼哭得十分大声,同时也很疲倦,但是他不敢蹲下身子,生怕自己再也起不来。 先前莫老鬼未曾受伤之前,武道修行日益精进,隐约就可突破启元境界,只是遭到歹人陷害,又在生死场中被白长元偷袭,因此境界大跌,差点通灵境界都不保。 回到宁州城之后,靠着一番机缘得到龙吟剑,莫老鬼在通感境界苟延残喘,之前供奉的家族将其扫地出门,重新寻找了武道修行强者。最后发现连青梅竹马的小师妹都放弃承诺,将莫老鬼的仇家引上门,似乎觉得只要莫老鬼身死兵解,这门亲事便不做数。哪怕是行走在宁州城的路上,都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这可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何曾受过如此的委屈! 这数十年间,受尽了世间的世态炎凉。因此每到鬼市敞开之时,莫老鬼都要来此寻找药物,只不过花费不少时间,凭着莫老鬼目前的武道修为,就算寻到合适的药物,出不起银钱,也不敢出手抢夺。但是此刻犹如梦境一般,莫老鬼十分清晰的感觉到天地灵气在身上流动,这让他如何不欣喜? 见到莫老鬼这般激动,老道却是如同无事人一般的挥了挥手:“朝前数百步,便是能够找到马车汇集的地方,我们先走一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老道说罢,拉着秦川一起,与鬼保道了一声珍重,随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七十四章 密林深处 在天色破晓之前,秦川与老道登上了马车,如同先前一般,马车夫一声不吭,对于任何问题都不作答,静默的站在马车旁边。若不是看着黑袍之下的胸膛略有起伏,真当其为石像。 秦川对着马车夫说了一声:“劳驾,我们去河图集。”说完便关上了内门,在密不透风的马车厢里面,感觉不到四周的风景,只有略有略无的马蹄声音。不过此趟还算熟知行程,秦川此刻也并不觉得车厢内烦闷,反而是得到补天丹之后的喜悦占据心头。 随着车厢的左右摇摆,秦川却是更来精神:“老道,你出手相助莫老鬼,肯定是别有所图吧?否则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还能得到你的垂青,虽然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但是这也说不过去。” 老道正在闭目养神,呼吸吐纳之后说道:“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道法自然,这莫老鬼拿着故人之剑,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数十年前的身影。因此我有感而发,送其一段善缘,这有何说不通的?” 秦川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对着老道还是不相信:“别人我或许不清楚,但是你,我有十成的把握,你出手相助莫老鬼,肯定是有所打算。” 见到瞒不下去,老道这才睁开眼睛说道:“这莫老鬼,天生剑坯,对于剑道有着独特的领悟,我用天地灵气感知到,莫老鬼的年纪约莫二十有余,却是未达三十。但是他来鬼市已经数次,如此算来,他在十几岁之时,便敢一人来此闯荡,可不像你,还有我在旁边护着,靠着这份胆识,未来也必定不会太差。” 秦川约莫是觉得车厢内烦闷,于是取下面具笑了笑道:“得了吧,在鬼市之中就带我喝了几壶酒,还差点喝醉误了大事。你说是护着我,在生死场中竟然还拿我下注设立赌局,若不是我机灵,你可真的要帮我买棺材了。” 老道继续盘腿而坐,将黑袍舒展至膝盖上,并不理会秦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天不助他,但是人定胜天。那莫老鬼因为是天生剑胚,一身的武道修行必然不弱,只不过其遭受偷袭,导致境界大跌。按照他的武道境界,若是想找到治愈顽疾的灵丹妙药,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但是对于我而言,这世人眼中的武道修行顽疾,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之后会与他再次相见,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交一个朋友。” 秦川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老道所说的会与莫老鬼相见是何时候,不过秦川在鬼市分别之时也有直觉,会再有一天同莫老鬼相见。 自从昨日日落时分,在河图集的落脚之处吃了那碗牛肉面,之后便是再无进食,虽然在鬼市之中喝了四壶酒,但是未曾填饱肚子,因此秦川也在问着老道:“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青州城,我可得好好吃饱喝足,先前那牛大嫂可说了,咱们若是再去后厨打边炉,她可得送一盘新鲜的手切羊肉。” 老道抬起了头,仿佛是想要穿过那道内门说道:“什么时候回到青州城,可得外面的那两位爷说了算。” 秦川这才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马车开始停止了摇晃,也渐渐听不到马蹄之声,秦川先前还以为是到了平地的缘故,现在看来是马车停止了急奔。 “咱们今日是到了目的地了吗?”秦川不解的问道。 “小心!”老道说完之后,便是按住了秦川的脖子,之后有一柄弩箭突然穿过了内门飞了进来,擦着秦川的脖子,插在了马车厢的后部。弩箭上面有着灵气波纹震动,插在马车厢之上摇曳不止。 若不是老道先前有所反应,秦川肯定要被弩箭所重伤。 秦川摸着弩箭的尾部,感受这巨大的天地灵气,而后皱着眉头说道:“这马车厢由精铁一体浇筑而成,可谓是铜墙铁壁,若是对方达不到启元境界,在马车厢内无须担忧刀砍剑击,想不到这柄弩箭竟然穿透而来。”秦川说完之后,仍旧是心有余悸。 老道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些许时间之后,对着秦川说道:“能够弩箭击穿马车厢,说明来者最起码是启元境界,更有可能是合道境界。走吧,无论是哪方的强者,咱们也出去会上一会吧。” 老道说罢打开门栓,刺眼的阳光射进了马车厢,秦川跟在老道的后面,也下了马车。这才发觉马车夫这时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辆马车。 此刻两人正在一处密林之中,旁边是一条荒废的驿道,身后立着一处残缺的石碑,上面不知道刻着何字。秦川谨慎的观察四周,却是没有马蹄之声传来,如此看来,是马夫有意走了偏道,不让其他人知晓。 瞧着这阵势,似乎是早有准备,只是究竟是何人所为?秦川心中有着疑问。若是鬼市的内城的那位老妪,那她犯不着将补天丹交给自己,而后又大费周章的设局弄回去。若是白长元一行,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去何方,更是如何得知自己将要乘坐哪一辆马车?但是除此之外,秦川实在是想不到在鬼市与何人有过交集。 秦川看着那条荒废的驿道之上杂草丛生,不知名的藤蔓缠绕在巨大的枝干上,一些荆棘伴随着野花肆意生长,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是绿意仍旧满山头。 生活在喧嚣的青州城,秦川也时常想念马踏岭的幽静时光。只是如今在这片山林,虽说人烟罕至,但是位于在陌生之处,总会有一些不适的感觉,况且知道武道修为高深的强者在暗处候着,不知何时会出手,这颗心就得悬着,不敢轻易放下。 等待了片刻,未曾有任何的声音传来,秦川对着老道小声的嘀咕着:“咱们等了许久,那两位不速之客,是否还在此处呢?不如驾着马车赶紧走吧。” 老道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闭着眼睛,侧着耳朵感知了一会,然后对着秦川说道:“若是用寻常之法,肯定找不到这两人的踪影,只能束手就擒。不过在老道看来,这两人无论如何隐藏,总是要用呼吸吐纳之法,作为武道修行者,只要时刻沟通天地灵气,便是不能隐藏踪迹。用心感知周围的风吹早动,总能察觉到不寻常之处。” 虽然不懂老道所谓何意,但是秦川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你才是行家。先前我也观察了四周,但是未曾发觉有何不同。只是你姑且告诉我,这两人究竟在何处,看我能否找到。” 老道指着秦川身后五十步之处,有一丛杂草说道:“就在此处,他们二人在此候了不少时辰。” 然而秦川转过头来,却是未曾发觉那处杂草有何不同。 第七十五章 出云谷 顺着老道手指的方向,唯有一堆杂草而已,未见任何的不同。秦川愣住了神,紧紧的盯着此处,只见荆棘满布,草木皆如寻常,感觉看花了眼,但是未曾看见什么名堂出来。 就在秦川准备开口问着之时,先前老道指着的那处杂草丛中出来两个人影。 左边为瘦骨嶙峋之人,体长约莫七尺有余,穿着藏蓝色的长袍,上面有着些许的油渍。头发用束带随意的系着,皱纹爬满了脸,两道剑眉显得干练十足。双眼陷入眼窝之中,但是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个葫芦袋,上面用古朴的玉环装饰着。一双布满烫伤的双手插在胸前,饶有兴趣的看着老道与秦川。 右边为穿着苍黄色袍子之人,瞅着样子三十上下,体长约莫五尺,体态丰腴,犹如一堵肉山般站在那处,细看又如矮冬瓜一般矗立着。头发随意的散着,满脸的横肉挤得眼睛都似乎看不见,在左脸之上有一道刀疤,从眼下角拉伸到嘴角之边,显得十分狰狞。腰间不知道用着何物制成的腰带系着,勒得大肚腩一分为二。左手拿着大凉刀,右手正在提溜着腰带。双眼都不直视前方,似乎是在打盹。只是不知为何,此刻满脸的笑容,牵动着那道刀疤,显得更加的狰狞。 秦川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是站着两人,但是自己却并不知道何时出现。先前老道指着那处杂草,但是自己却未曾看出任何人影。如此说来,还是自己的武道修为不够。 老道身上仍旧穿着黑袍,带着面具,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此刻他靠在马车之上,将右手随意的一挥,将那柄插入到马车厢之中的弩箭拿到了手上,仔细的把玩一番后,对着眼前的两人问道:“敢问阁下,这差点取了我们爷俩性命的重铁弩箭,可是与你们有关?” 那位矮冬瓜模样之人见此,上前行了一礼:“好眼力,此弩箭重约十斤二两,由武道江湖中有名的器师锻造而成,里面加了不少的金石等物,又用寒冰淬火箭头,因而这弩箭比寻常的更重,更锋利,瞧着阁下隔空驭物如此娴熟,一身的修为必然不会太低,应当是成名许久的武道江湖中人吧?只是不知是哪个大家宗派。先前是马车行得太急,我们又有事情相问,怕拦不住二位,因此出手着急一些,还望勿要见怪。” 这个理由说出,饶是秦川这般少不更事的少年都知道,此乃是冠冕堂皇的话语,哪有拿弩箭去阻挡疾跑的马车。先不说是否知晓马车之中为武道修行者,能够抵御这弩箭突然来袭,但是不打招呼便出手,哪是待客之礼。而且先前一言不发的马车夫此刻消失不见,显然是与他们有关。 瞅着这两人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的料定到,秦川与老道会从此处路过。只不过秦川十分好奇,并未见到两人手中有任何的弩弓,那这柄弩箭是如何穿过精铁浇筑而成的马车厢的呢? 就在秦川发呆之际,老道没好气的回道:“我们乃荒野之人,今日碰巧从此处路过,瞧着两位面生,与两位并不相识,你们应当是认错人了。至于我是否为武道江湖中人,你们也无须操心,还请阁下让一条道,江湖路远,总有再见之时。” 那瘦骨嶙峋的老者,呆在旁边盯着两人,见到老道不愿自报家门,因此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乃出云谷灵隐峰的峰主,仇知远,旁边的那位是我的师弟,孔南天,先前咱们在鬼市的内城,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你并不知晓罢了。在你这位幼徒的身上,有我出云谷的一处丹药,乃是多年之前被人盗走,按照出云谷的规矩,凡在外的弟子,知晓出云谷被盗的丹药宝物,必须带回。若是寻常之物,我们还能装作不知,只是此物不同于其他,耗费了谷主不少的心神,因此,早日交出来,那我便早日放你走。” 听到这位仇知远所说,老道开始陷入了沉思。出云谷位于某处边陲之地,号称十万大山之中,平常人等难以寻到其位置。出云谷疆域极大,分为一谷四宫二十八峰,舞谢楼台,琼宇楼阁多不甚数,有诗句言:五步一楼台,十里一玉阁。能在如此的环境之中铸造庞大建筑,财力、物力、人力、缺一不可。 出云谷是武道江湖的巨擘,其四位宫主闭关打坐,钻研炼药之法,很少与外界联系。其二十八峰的峰主,司职炼制提升修为,培稳固元的丹药,武道江湖中,有不少的灵丹妙药都出自此处,因此武道江湖中不少的修行者都对出云谷之人尊敬有加,谁也说不上,是否有一日要求助出云谷。 这灵隐峰便是属于出云谷的二十八峰中的下峰,所炼制的丹药,对于合道之下的武道修行者极有裨益,因此在各处的武道修行者口中,对于下峰的了解更多。但是并没有人因为灵隐峰为下峰就敢轻视它,毕竟灵隐峰的峰主仇知远在江湖久负盛名,时常在不少的药材归源之地见到他的身影,据说其一手的出云掌使得炉火纯青,曾经三招击退浸淫武道江湖多年的合道境界的高手,因此在炼药的大师之中,算得上名列前茅的武道修行者,想不到今日在此遇见。 然而对于仇知远的说法,老道并不相信,若是他们能够感知到补天丹在秦川的身上,那鬼市内城的那位老妪,何以多此一举,用须弥芥子之意的黑色小盒装着才敢相送,因此这仇知远肯定是在鬼市之中找到了老妪,在暗中观察之后,方才知晓老妪将补天丹交给了秦川。 老道随意的将手中的弩箭丢弃在地上,看着来自西域的骏马打着响鼻,不时的用马蹄扒拉着地面,旁边不知名的红色野果娇艳动人,若不是这两位不速之客拦着,老道还有些许的雅兴执笔挥毫,畅意一幅山水画。 想到此,老道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既然在鬼市之中见到你们谷主的红颜知己,为何不敢上门讨要丹药,而是等着我们取到之后,你们才在此等候?这丹药对于你们很重要,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比天大!若是动动嘴皮子就交给你,我们岂不是太亏?” 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孔南天正在咧着牙扇着凉风,不时的调整着腰带的位置,但是左手的大拇指扣在刀鞘之上,随时可以拔出来。见到老道知晓这鬼市内城的那位老妪便是出云谷多年要找之人,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接到消息,说是在鬼市之中见到过她,于是奔波数十载,总算寻得其踪迹,但是无奈她武道修为太高,又有铃铛在手,我们实在是斗不过,因此只能候着,从你们手中讨要。” 孔南天说得言辞诚恳,似乎也承认那位老妪实力太强,他们并不是其对手。 老道听此,上前一步说道:“你们连她都打不过,凭什么觉得,斗得过我们?” 第七十六章 以一敌二 “凭什么觉得,斗得过我们?”在如此的空旷之处,这几个字传得很远,许久还在回响。 孔南天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听到此语,也有些坐不住了,不过仍旧是笑着对着老道说到:“阁下,这山林之中蚊蝇乱飞,日头升起来之后,又是烦闷无比,还不如你早日将此物交出来,省得咱们一番动手之后,打得汗流浃背,难受得很。” 老道摇了摇头,从马车边上走了几步,随手将那柄弩箭拿在手中,转身对着秦川说道:“好好看着招式,这可比飘门的那些说书先生精彩多了。” 秦川听此,困意全无。先前只见过老道用符篆吓退众人,未曾想过老道也有提着武器与人厮杀一番的时候,因此秦川目不转睛,想要看看究竟是老道的武道修为高一些,还是出云谷的这两位高手更强一些。 山林人烟罕至,此刻寂静无声,只有四人相对,还有些许烈马嚼着青草的声音。一片黄色的树叶从枝头落下,飘飘转转,最终还是落到地上。 仇知远似乎在闭着眼睛感知着什么,片刻之后睁开双眼说道:“此处方圆十里,万籁俱静,再无他人。咱们可得早些动手,谷主那边还等着我们回信。在此奔走数十载,不知道灵隐峰如今成了何模样。” 仇知远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将老道放在眼里,已经想好了如何回出云谷禀告鬼市之中的那位老妪的消息。毕竟他与师弟孔南天联手,饶是出云谷位列上峰的那几位峰主都要头疼不已。 孔南天听到之后,未做任何表情,收起了笑脸,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犹如猛兽在盯着濒临死亡的猎物一般,只是等待最后的时机而已。此刻脸上的那道伤疤跳动着,牙齿紧咬着嘴唇,左手拿着大凉刀,一动不动。 老道将弩箭拿在手中,看了一会说道:“天色不早,你们也别磨叽了。一起上吧,我还要赶回去吃打边炉呢。”老道似乎并不介意眼前的两位出云谷之人究竟是何境界,只知道此刻天大地大,唯自己一人而已。 听到老道的话语,仇知远也不客气的说道:“武道江湖,有些许能耐之人,都不敢枉自托大。哪怕是成名已久的强者,都害怕轮流之战。我之前查探过你,天地灵气并未有何不同,充其量与我们一个境界而已,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张狂。既然你早点寻死,那我便成全你。孔南天,一起动手吧,早点回去复命。” 话音未落,孔南天犹如离弦之箭,大凉刀出鞘,朝着老道那边一跃而去,寒刀出鞘的速度太快,隐约有破空之声响起。瞧着孔南天的身形飞快,一点不似身材臃肿之人,眨眼之间,已经跃出了三十步的距离。 老道示意秦川退后,手拿着弩箭朝着走着,似乎对于孔南天的身形并不惊讶。老道走了几步之后停住,等着孔南天的那柄大凉刀落下,看着其握着弩箭的模样,老道似乎还是一位剑师。 电光火石之间,夹杂着空气的炸裂之声,孔南天到达了老道身前。大凉刀长约九寸,中间有三处圆形镂空,刀背之上与别处不同,竟然也是寒冰淬火过的刀刃。这柄大凉刀,形状似刀,但是刀刃的锋利程度,却是如剑一般。 此刻的大凉刀挥舞的声音太大,惊得枝头上的野鸟振翅高飞,在天空之中盘旋久久不愿归巢。老道虽然正立前方挡住了不少的攻势,但是秦川在马车厢之后也感受到了大凉刀的气势,身上的黑袍被割裂,露出原本的布衣颜色。 秦川这才感受到合道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的恐怖之处,若不是前面有老道挡着,身后又有精铁制成的马车厢,恐怕秦川此刻被大凉刀的气势压在地上,无法呼吸。 老道的食指及中指按住弩箭的尾部,略微的吸了一口气,先是朝着天空一指,然后右手向前,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对着孔南天的双眼刺了过去。 论到武器的长短,老道的这柄弩箭更长一些。但是孔南天的大凉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并非凡物,因此孔南天空中翻转之后,用大凉刀砍向弩箭,想要以锋利的刀刃,砍断这柄弩箭。 然而不知道老道用了何秘法,这柄弩箭接触到大凉刀之后,未见任何的豁口,反而是孔南天的大凉刀有着些许震动,在于老道交手之后,知道一击不成,赶紧退了回去。 “以物化形?阁下当真是好手段。”仇知远见到孔南天出手不成,也并不生气。先前说着两人一起动手,却是孔南天先行试探,这是两人一直以来的默契。看着老道轻描淡写的一击,就挡住了孔南天的大凉刀,仇知远也有些许头疼。虽然孔南天并未使出全力,但是老道以物化形的功力,明显超过了孔南天。 以物化形,是聚灵强者以上的境界才有的功力。若是境界稍低之人,只能以石子,松针等物化形,将其作为自己的趁手武器;若是到达启元境界,可以使用树枝、木块等物,将天地灵气包裹其中,与其他的武道江湖修行者对敌;若是到达了合道境界,便是可以驱使数斤重物御敌,对于此境界来说,何物何形并不重要,只要瞅着喜欢,身边之物皆可以物化形。 与孔南天交手之后,老道的衣衫完整,黑袍无风自起。听到仇知远的吹捧话语,老道将弩箭垂直而立,对着出云谷的两人冷冷的说道:“管他什么境界,打便是了。与你这小老弟交手之后,发觉他不太行啊。” 饶是孔南天满脸笑容,听到老道的话语也是气愤不已,与仇知远对视一眼之后,两人一起动手。 孔南天的大凉刀挥得更快,破空之声刺耳,秦川都已经拿手捂住了头。看着其身形,比之前更快几分,看来是有所保留。 仇知远立于空中,双手一捏法诀,身后升起了数十柄弩箭,与老道手中的这柄弩箭一般,在日光的照耀之下,寒光闪闪。原来之前的那柄弩箭虽然没有弩弓,但是依旧能够刺破精铁浇筑的马车厢,看来是仇知远以身为弓,以天地灵气为弦的缘故。 孔南天的大凉刀还未到达身前,仇知远的那弩箭犹如有生命般,一柄柄朝着老道的面门飞去。随后仇知远身随心动,转眼与孔南天并排,与老道只有三步的距离。 对于仇知远而言,三步的距离可使出成名已久的流云手,对于老道这种以物化形的武道修行者来说,肯定不善于近战,配合孔南天的大凉刀以及弩箭,任老道的修为如何再高,也是插翅难逃。 然而老道见到两人转眼就到了身前,打着哈欠问了一句:“雷声大、雨点小,你们就只有这些能耐吗……” 第七十七章 古朴之意 眼见着仇知远的出云手到了眼前,一掌变四掌,四掌便八掌,犹如千手观音一般密不透风,虚虚实实难以分得清楚。况且招式太快,根本看不清楚究竟何时会出击。 老道并不惊慌,猛然往后撤了一步闪出了身子,便是躲开了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出云手,还未有片刻的休息,孔南天那势大力沉的大凉刀落了下来,虽然看着看着十分厚重,但是速度一点也不慢,此一刀挡住了老道的退路,就在此时,那数十柄弩箭也在头上射了过来。 以一敌二!而且对方还是两位合道境界的高手,放到寻常的武道江湖中,都可以成为小宗派的宗主,但是今日却在不知名的山林之中,对付一位不知是何来路的黑袍之人。 左、右、上三方已经被困死,老道只有下方的黄泥地。环顾四周,除非老道是土行孙,有着遁地之能,否则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不可避免的要与其交手。 老道此刻食指与中指合并,握着那柄弩箭的中间,仿佛在拿着武棍一般,看着头上方的弩箭并排飞驰,老道并不心慌,而是将弩箭以九寸之势,犹如那柄大凉刀,砍向了武道修为较弱的孔南天。对于合道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而言,以物化形,虽然没有本命之物那般的趁手,但是只要武道修为高深,对于寻常之人足矣。 但是孔南天见到这柄弩箭,发觉其中有何不同,虽然这老道先是以物化箭、之后又是以物化刀,但这并非只是形式,而是其中有古朴的剑意及刀意在,仿佛这位老道剑刀双修,对于手中的这柄弩箭,也能使出几分功力。只是这老道明明背着剑匣,但是却不拔出剑来,莫非还是留有一手? 脑海中飞快的过了一遍,孔南天的手中却并未停下,见到老道的弩箭化刀劈了过来,赶忙先出手,以刀锋以原点,双手紧握刀柄,也是往那柄弩箭砍了过去。若是论到武器的锋利程度,孔南天的这柄大凉刀经过不少金石宝器的淬炼,将老道的那柄弩箭劈开一个豁口不成问题。 然而老道认准了孔南天,只要将其攻破,那么这三角围困之局便可以化解,因此丝毫不管旁边的仇知远以及头顶上的那排弩箭,只是将手中以物化形的弩箭轻轻的劈向孔南天。 “兔崽子,看好了,与合道境界的高手过招,寻常人等哪能观摩得到。细细体味,过了这村,可这就没有这店了。”老道的这柄弩箭看着慢悠悠,但是速度丝毫不慢,其弩箭之上有天地灵气的波动,隐约看的出,上面有不少的铭文在转动。这一弩箭劈下去,有遇山劈山、遇河劈河的磅礴之意。 仇知远的出云手久而未出,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打量:眼前的这位黑袍之人,似乎并不将自己与孔南天这两位合道高手放在眼里,要么是此人愚蠢至极,根本不知晓出云谷之人的厉害;要么便是有所依仗,根本不害怕合道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但是看着这位黑袍之人一招逼退孔南天,似乎是后面的说法更为准确。 当老道的那柄弩箭之上有铭文转动之时,仇知远就已经明白为何老道如何托大:一位符篆师,将天地灵气化为符篆,而后加持与弩箭之上,又能领悟古朴的剑意及刀意,如此看来,这是一位刀、剑、符三修的世外高人,看来这回是遇到硬茬子了。只是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位黑袍之人的武道修为,似乎也并没有超过许多,否则也不会耗到现在。 老道的弩箭与孔南天的大凉刀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星星火花,孔南天朝后退了半步,臃肿的身形摇晃不止,若不是此处是平地,怕是有些不稳。嘴角之中已经有丝丝的鲜血溢出,但是呼吸吐纳之间,又恢复了气息。 见到孔南天退了几步,老道赶紧上前又将弩箭砍了过去,虽然其弩箭的箭身为圆形铁棍,但是其一招劈下来,其中还有刀的浑厚气息。 孔南天不敌,喊了一声:“师兄,愣住干什么?赶紧救我!” 听到声音,仇知远也不迟疑,以掌为手刀,略微提气之后,与老道只隔两步。 趁着此间隙,老道翻身侧卧而起,从孔南天及仇知远之间跃了过去,躲过了大凉刀及出云手,因此这数十柄弩箭看着来势凶猛,但是与老道擦身而过,但是未曾伤到分毫。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川在马车厢后边看得出神,想不到老道竟然有如此高的武道修为,面对两位合道高手的夹击而不落下风,隐然有一股世外高人之样。 秦川在旁边看得明白,在弩箭即将到达之际,老道虽然是后发制人,但是身形不慢于仇知远及孔南天,反而片刻之后是更胜一筹。而且以弩箭当成武器,看着有些奇怪,但在老道的手中,能够以硬碰硬,与孔南天的大凉刀碰了几个回合而不折断,只是因为老道用天地灵气包裹住的缘故。 “阁下好身手!”孔南天约莫是看出了老道的武道修为,诚恳的赞叹道:“在弩箭之上将符篆融入其中,而后对于剑意、刀意自成一派,阁下在武道江湖中,必定不是一个荒野之人。” “招式是有两下子,只不过其武道的修为,并未高出我们多少。应该是之前受过伤,体内有了顽疾,因此不敢用尽全力的缘故。虽有利器,却无行走之力,简直是浪费啊。”仇知远看出了老道的玄机,与其交手之后发现,对于自己并非有着足够的压制,猜想老道不知是何原因,不敢用尽全力,因此才有恃无恐的说道。 然而最为吃惊的却是秦川,先前见着老道身形矫健,已经是叹为观止,如今知晓老道与两位合道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交手,竟然还有保留。想不到与自己生活十年之久的老道,可能是武道江湖中成名已久的成名人物,秦川开始激动起来,脸色变得彤红。 老道听到这二人的话语,将弩箭横在胸前,对着两人说道:“是江湖巨擘?还是无名之辈?这都不重要了。我只知晓,你们二人今日拿不走此物,若是再交手,也不过是徒劳而已。我已经十年未曾杀人,可别逼我。” 老道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在仇知远及孔南天听来,其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孔南天思量了一会,回过头与仇知远说道:“这想必是一位符篆师,对于刀剑之道,也有些许领悟,只是如今境界大跌,交过手之后,并非想像中的那般遥不可及。咱们若是趁着山谷无人,将其击杀,那他身上的宝物……况且,谷主一直在找的那物,就在他们身上,若是能够能到,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谁还敢轻视我们灵隐峰。” 仇知远听完之后,觉得有几分道理,将袖口重新理了下,准备做最后一击。 第七十八章 出云密事 就在仇知远将袖口拉起之时,老道发现其手腕之上除了烫伤的疤痕,而且还刻着不少的铭文,隐约还有一只麒麟在手臂之上,当真是活灵活现,仿佛片刻之后便要一跃而出。 “出云手,麒麟臂?难怪我方才与你交手之时,总感觉你在遮遮掩掩,原来是准备留一手。看来你不仅仅是灵隐峰的峰主那么简单。”老道看到仇知远拉开袖口,发现手臂上的铭文独特,便是武道江湖中人所说的麒麟臂,是出云谷的不传绝学,一般来说只有出云谷的四宫及上峰的峰主才有,想不到这仇知远竟然拥有麒麟臂。 武道江湖传言,出云谷的两门功法最为难得,一为出云手,为近战之时使用,讲究的是贴合敌人身形,顺着其走位,以掌为器,蕴含雷霆万钧之势在瞬间迸发出来,出云谷的流云手,最适合对付剑师等以物化形的武道修行者。而麒麟臂则是用天材地宝淬炼手臂,使其无坚不摧、刀剑不进,对付刀者等近战的武道修行者,乃是天敌之克。虽说仇知远没有本命的武器,但是其出云手、麒麟臂可并不亚于其他武道修行者的武器。 见到老道认出了麒麟臂,仇知远也不隐瞒,直接将袖口撕裂,露出了双臂。正如老道所讲的那样,这仇知远的双臂之上,分别刻着一个麒麟,脑袋一左一右,露出獠牙,当真是十分威风。在麒麟的脚底之处,其踩着几个火球,似乎有些许的寓意。在手臂的空白一处,还有着不少的铭文,如同老道的符篆一般晦涩难懂。 仇知远举着双臂,冷笑着对老道说道:“想不到你一个荒野之人,竟然对出云谷如此熟悉。不错,我灵隐峰在数十年之前,可是位于出云谷的上峰,门下的弟子也有数百之众,在武道江湖中,所到之处,无论是大家宗主,或是清野散修对我们都是尊敬无比。只不过谷主的那位红颜知己,趁着我们不备,偷了不少的东西,知道黎明之前我们才发觉。因此谷主罚我们这些值守之人,若是有生之年找不到那人的踪影,此生不得踏入出云谷。这不碰巧在鬼市之中寻到那人的踪影,只是其武道修行太高,又有铃铛相助,我们不敢轻易动手,因此等到你们出了鬼市,才敢将你们拦下。若是能将丹药一并带回,再向谷主禀告此人的行踪,那么我们灵隐峰光复之际,指日可待。” 老道有些许不解,指着秦川摇了摇头说道:“补天丹,每隔一甲子便有数颗流落到武道江湖之中,虽说有增进修为的功效,可谓是世间罕见,一些大家宗派若是掏空府库,或者以祖传的功法进行交换,想必也能得到补天丹。只是你们今日如此步步紧逼,似乎并不简单。” 孔南天挂着微笑,若是初次见面,定会觉得此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先前与老道交手,虽然老道对于刀剑之道的见解,已经在两人之上,但是孔南天觉得,老道境界大跌之后,一身的武道修为,很难敌过自己与仇知远的联手。 因此见到老道发觉不同,孔南天也不避讳的说道:“补天丹虽说是世间的武道修行者口中的灵丹妙药,但是在出云谷之中,一些天资卓越的门徒也能时常通过各种方式得到。因此世间流传的补天丹,虽说数量稀少,但是不至于我们两亲自跑一趟。若是你们拿的是补天丹,我们何苦追到此处,有这闲工夫,不如再开炉炼制丹药。” 老道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继续问着:“因此,这补天丹,可并非是补天丹?” 孔南天已经将老道当成将死之人,因此也是将知道的内情全盘托出:“不错。我们灵隐峰当时作为出云谷的上峰,守护的丹药,并非一甲子才出现的补天丹,而是出云谷在历任谷主之中流传下来的丹药——圣丹。出云谷的每位谷主,都会在归去之时炼制圣丹,在此上面,有着出云谷历代谷主的钻研印记,包含着不少的炼制心法,里面有些药材今日都是难寻。我们出云谷的现任谷主及四位宫主、诸峰的峰主等人,每日都要观摩圣丹,因此这炼药的功力才一步千里。” 听到孔南天将如此秘事说了出来,仇知远知晓今日是不会让老道及秦川走出这片密林,因此也是接过话说道:“谷主的红颜知己,偷盗的正是历任谷主所炼制的其中一粒圣丹,正是因为此,这出云谷差点断了传承,我们灵隐峰因失职而受到责罚。若不是我在俗世与谷主沾亲,恐怕要被废弃武道修为,沦为一个废人。在百般求情之后,才能如此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说,我如何不能紧紧抓住?” 秦川在马车厢背后,用仅存的天地灵气轻轻的感受那黑色的小盒子,但是如老道所说,其中有芥子须弥之意,并非秦川目前能够感知得到的。听着仇知远及孔南天如此说道,秦川也知晓这枚丹药比补天丹更加珍贵,这两人肯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因此担忧起老道来。 毕竟老道虽说身形矫健,对着两人不落下风,但是眼前的仇知远及孔南天,似乎也没有受伤。 当老道听闻两人之言后,也是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二位的解答,让我知晓这枚丹药如此珍贵,因此,我更加不会交出来。今日在此相逢,那便是缘分一场,你们若是现在离去,我保证不伤害二位。” 仇知远双臂之上的麒麟已经如同着火一般,开始在左右迈动,双掌合十,掌心朝上,揉搓一起之后,仇知远对着老道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现在就送你一程吧。师弟动手。” 说罢孔南天重新拿起大凉刀,右手将刀柄握得炸响,夹杂着浑厚的刀意,又将大凉刀砍向了老道,片刻之间,已经使出了二十招,将那柄弩箭砍得出现了白印。嘴角溢出的鲜血,带着满脸的笑意,让孔南天开始疯狂,犹如一尊笑面佛般拿起屠刀,要将面前之人送进地狱。 仇知远也不甘落后,凭着瘦弱的身形一直在穿梭,紧紧贴着老道的身体,因此弩箭对他来说并无半点用处,老道在与其交手之后发现,这麒麟臂及出云手果然名不虚传。出云手密不透风,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破绽;那麒麟臂固若金汤,老道趁着机会刺过一弩箭,但是未有任何反应。 就在此时,仇知远与孔南天对视一眼。孔南天拿着大凉刀,朝着老道的脖子甩去,其势大力沉,但是速度飞快,犹如有生命一般,笔直的一跃过去。对于以刀为本命之物的武道修行者来说,将大凉刀投掷出去,便是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老道透过面具,看到如此攻势,却是并不着急将弩箭迎了上去,就在弩箭碰到大凉刀之时,仇知远突然出现,朝着老道的腰部击了过去。双掌带风,直击要害。 老道将弩箭放下,转过身来,也以双掌迎击。失去了天地灵气包裹住的弩箭,最后被大凉刀劈成了两半,在半空中盘旋几下,最终掉落下来。 就在此时,孔南天将腰带解了下来,朝着老道那边撒了过去。秦川这才看清,其所谓的腰带,其实是一张金刚网,用了不少的天材地宝淬炼而成,眨眼之间,一条腰带便是化为天罗地网,对着老道迎头盖住。 对于合道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来说,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劈开。而一直紧贴老道的仇知远,见到老道抽不开身,得此空隙之后,朝着毫无防备的秦川一跃而去…… 第七十九章 暗流涌动(上) 在离青州城数十公里的某处酒馆之中,有两位道家模样之人在低头饮酒。 其中一人为白衣白冠,约莫二十岁左右,五官当真是俊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与旁边之人交谈之后,不时的显示出两个酒窝,使人顿生好感。脚上的白鞋跋山涉水,却是不知为何一尘不染。此刻右手正拿着青花瓷制成的酒杯把玩,左手的指头叩打着桌面,嘴上哼着新学的小曲调,惹得旁边的清野山姑驻足偷看。 旁边的那人为一身青衫,约莫三十岁左右,脸庞之上有着些许的沧桑。眼睛垂在两道剑眉之下,一双招风耳显得憨态可掬,厚厚的嘴唇之上布满了浓密的胡须。裤腿的左右两边沾了不少的泥巴,但是此人似乎毫不介意。左手握着腰间的三尺长古剑,右手随意的举起了酒杯,与眼前的这位白衣之人交谈几句,只是浅浅的饮了一口。 这二人,正是太虚宫宫主的首席门徒苏长信;旁边之人为方圆千里的道教巨擘,凌霄殿的大弟子——陈念青。 苏长信此刻边叩着桌子,边打趣的问着陈念青:“咱们离凌霄殿的道场数百里之距,按理说,这旁边的凡人,哪能认出你是凌霄殿的大弟子。在这不知名之处饮些许浊酒,其实无妨,不会有人骂着凌霄殿作为道教之地,其门下弟子竟然会在此饮酒,你也无须担心会损了凌霄殿的面子。难道是害怕我会回去禀告宫主,说你在外边饮酒吗?” 陈念青笑着摇了摇头,又是将杯子之酒举起抿了一口回道:“苏师弟莫要取笑于我。在临时之前,师尊有过交代,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护得你的周全。虽然不知道你此行究竟为何事,但是只要我能出手相助,我必定义不容辞。” 陈念青与苏长信相隔十岁,而且凌霄殿的宫主高真人与太虚宫的陈真人为师兄弟,因此唤其苏师弟并不为过。况且苏长信还是太虚宫的首席门徒,一身的武道修行就算是师尊都赞不绝口,听说已经到了太虚宫口中所说的上三楼,成为绝世的武道强者也不过是时间而已。因此这趟出行,陈念青不敢喝多,生怕误了大事。 论到交好之人,这苏长信可比凌霄殿的那些人有趣多了,因此陈念青也乐得与苏长信出游。 听到陈念青所言,苏长信斟满一杯,独自饮下说道:“这隆国近些年岁不好,虽有些流民匪寇,但是依着我俩人的修为也能应付得住。若是一般的强盗匪寇,若是实在招架不住,咱们脚底抹油,跑就是了。因此陈师兄不必担忧。” 以苏长信的地位及武道修为,除了不长眼的宵小之辈,否则武道江湖中,有几人胆敢招惹苏长信?只是陈念青本身不胜酒力,又不想喝酒误事,因此才浅尝辄止,趁着机会与苏长信交好多说几句,为以后自己入主凌霄殿做准备。毕竟凌霄殿不同于其他的大家宗派,并非是只有大弟子才能继承殿主之位。 陈念青将双手插进袖口说道:“苏师弟又在说笑,虽然青州城这一片我来得甚少,但是料想这一片的武道修行者的功力,怕是不过如此,还不至于让我们狼狈而逃。只是我平日以喝茶为多,对于酒类之物,并无好感,还请苏师弟见谅。等到你完成陈真人嘱咐之事,咱们在回程之路再痛饮如何?” 苏长信点了点头说道:“陈师兄所言极是,那夜我们在凌霄殿,龙光射牛斗的异像,你可是看见了,若不是有天材地宝的出现,那便是极有可能是武学天才的进阶成功。我秉承师尊的嘱托,与凌霄殿的诸位师叔及师兄讨教道法,也是为了追寻多年前的旧事而来。呆着几天,本想着打道回府,没有想到看见如此异像,因此一路赶了过来,但是在这周边之后,再无任何迹象发生,若是再找不出什么明堂,择日就要启程回太虚宫了。” 苏长信说完,有些惆怅,作为太虚宫年轻一代的人物,明明知道此龙光射牛斗的异像就这周边,但是身在其中而不可得,料是其已经达到道家所说的那几层楼的境界,在外人看来是超凡脱俗的人物,但是苏长信对此难免还是有遗憾。 饮尽了最后的一杯酒,陈念青又将酒壶推到苏长信面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客商、行人,对着苏长信说道:“求之不可得,可谓是世间一大憾事。但是对于我们修道之人来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切顺应因果,道法皆是自然。” 陈念青知晓龙光射牛斗的这般异像,数百年才会降临一次,苏长信为此而来,若是不能探知个明白,此趟也算是无功而返。但是陈念青也无能为力,此异像仅仅出现半柱香的时间,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不见,除了大致的方位,其他的一概不知。 苏长信闭着眼睛毫不言语,细细的品味着这山中的浊酒,突然张开眼睛朝着西南方向去,只见一道高大数十丈的剑意磅礴而起,而后消失不见,瞧这样子,是距离此处的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密林之中。 “好磅礴的剑意,想不到这青州城还有如此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若是与其交手一二,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苏长信盯着西南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陈念青是修道之人,所用的本命武器,也是道家之剑。对于刚刚出现的那股磅礴剑意,感受得自然是更深。先前还说道青州城只有强盗匪寇等人,想不到话音未落,就有如此的武道修行高人出现。 “这个人,很强。应该是武道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天地灵气化形,竟然能够高达数十丈,未免惊世骇俗些。”陈念青摸着自己腰间的古剑赞叹道。 苏长信十分的兴奋,转过头说道:“那股磅礴剑意之上,还有其他的意境,可谓是难得。此趟之行,就算寻不到龙光射牛斗的异像之处,但是如若能与此世外高人切磋一二,我等武道修为想必更能再近一步。陈师兄,酒力如何?” 听到苏长信要去会一会这位武道江湖中的强者,陈念青开始头大起来,先前师尊说要护得其周全,想着这方圆数千里,数得上来的武道江湖的强者都与自己相识,这一趟不会有何差错,只是如今突然出现的磅礴剑意,料是凌霄殿的大弟子都有一些心慌。 只是既然苏长信执意要去,岂能扫了他这份雅兴。陈念青对着酒家说道:“结账。” 说罢二人凭空消失在酒馆之中,只留下一锭银钱在八仙桌上转动,上面还有些许的温度…… 第八十章 暗流涌动(下) 密林之中,早就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不少的候鸟徘徊在上空。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照射进来,使得地面之上有些些许暖意。不知名的野花烂漫四周,有着春日的异样感觉;数人粗的高大的树木迎阳而上,树身上面有着不少的爬山虎,这处仿佛是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的原始森林,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提醒着人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密林之中遁走,往往比平地之处花费不少的时间。苏长信与陈念青紧赶慢赶到达此处,料是两人武道修为高深,也是花费了数个时辰。 陈念青看着苏长信,只见其面色不改,呼吸吐纳正常,脚下的那双鞋依旧是一尘不染,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道,这苏长信的武道修为确实是在自己之上。从荒野的酒馆之中赶到此处,中间未曾停歇,也未曾服用过灵丹妙药,靠着自己与天地灵气的沟通而到达此处,这已经超过一般的武道修行者。 陈念青心中知晓,有不少处苏长信故意慢着脚步等候自己,否则其要一人来此,必会早半柱香的时间到达。看来太虚宫成为隆国道教执牛耳者并非没有理由,这传说中的九重楼,能够帮助武道修行者更好的感知天地灵气,能够媲美遗落的《菩提心经》。 此处密林之中,有一处杂草之地,约莫数十丈左右光秃秃的,若是用空山、丹海二处感知,上面还有些天地灵气,不过早就没有秦川与老道等人的身影。 苏长信沿着光秃秃的杂草之地走着,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发觉其前面躺着一位老者,约莫六十岁左右,已经断绝了生机。两臂之上刻着麒麟,只不过此时麒麟已经闭着眼睛。其双手的手背之上布满了烫伤的伤疤,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大凉刀躺在其周边,已经断成了两截,不过刀身还有阵阵回响,似乎这一切发生不久。 走进那位老者身边,苏长信见到其腰间挂着一个葫芦,打开之后,一股浓烈的药香传了过来,让精疲力竭的两人片刻之后便是神清气爽。 “好丹药,能够让人瞬间恢复天地灵气,而且是满满的一大壶,看来这些丹药的种类还不少,看来是武道江湖中少见的丹药。”闻到丹药的香味,陈念青仔细的辨别出来,这丹药分为不同的类型,有固本培元、有增进修为等,而且丹药的品阶还不低,若是不能拥有合道境界的武道修为,贸然服用此丹药,必定会暴体而亡。不过,能够有拥有如此多的丹药,想必此人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正在想着之时,这个葫芦飞了过来,陈念青赶紧接着,打开壶嘴只是朝着里面扫了一眼,随即盖上,喜笑颜开的说道:“按理说,我这般修道之人,早就已经清净无为,俗世之物哪能打动于我,只是看着里面不少丹药,在武道江湖之中流通甚少,可谓是可遇不可求。如此看来,这老者应当是炼药之人。” 苏长信盯着老者的麒麟臂,久久之后对着陈念青说道:“麒麟臂、丹药,此二者结合看来,应当是出云谷之人。陈师兄,你看下那葫芦之上,可有何标识?” “出云·灵隐。”陈念青在壶嘴之处,发觉有四个小字,若是不细微查看,极有可能被忽略,看来这位老者果真是出云谷的炼药之人。只不过陈念青极少行走武道江湖,对于出云谷熟悉,但是对于其二十八峰却是所知甚少,只不过从这葫芦此物可以判定得出,极有可能是灵隐峰之人,而且在出云谷的地位必然不低。 虽然出云谷是炼药圣地,但是拥有如此多的丹药,必定不是普通的弟子。 苏长信将天地灵气注入到这位老者的体内,片刻之后转过身来说道:“麒麟臂、灵隐峰,还有如此多的丹药,想必此人应当为出云谷灵隐峰的峰主——仇知远,我刚刚查看了他的体内,空山、丹海二处已经被剑意所毁,除此之外再无他伤。旁边的把柄大凉刀之上,也是那人的天地灵气,由此看来,应当是仇知远与他的那位师弟在此与人交手,只是不知为何,仇知远死在此处,那位叫孔南天的师弟逃了出去,而留下这断为两截的大凉刀。可惜了这一壶丹药,还未服用,仇知远就已经死了。” 每隔十年,太虚宫会派遣弟子去出云谷求药。 这苏长信六月之时才从出云谷归来,因此对于出云谷的了解要高于常人。只不过当时见到了出云谷的四位宫主,却是未曾见到出云谷的谷主,听说正在闭关参悟。但是行程紧急,苏长信未曾与其他的峰主一一打个照面。 听人说二十八峰的峰主,除了上三峰会呆在谷中,其他之人则要被外派办事,或是寻找天材地宝、或是寻找天赋秉异之人,很少有武道江湖中人遇到在外的出云谷的诸位峰主,想不到今日竟然在此处碰见。 听到苏长信说道是出云谷的灵隐峰峰主,陈念青知晓这葫芦中的丹药肯定是不同寻常,甚至有不少是武道江湖中梦寐以求的增进修为的丹药,只不过碍于情面,陈念青看完之后将葫芦又丢给了苏长信。 谁知葫芦半空之中被一股无形之力弹了回来,就在陈念青迟疑之时,苏长信开口说道:“我与出云谷之人,算是有几分相识。既然今日被我们遇见,总不能见其尸体外露而不入土,只不过咱们可不能白出汗,这壶丹药,算是给咱们的报酬。我一路承蒙陈师兄照顾,这壶丹药便给你吧,若是以后得空再去凌霄殿,还望有空与陈师兄讨论道法。我师尊……”苏长信停顿了一会说道:“说陈师兄根骨不错,以后能成大事业。” “谢过苏师弟,只要我在凌霄殿一日,你尽管来此讨论道法。”得知苏长信将一壶的丹药送给自己,而后又透漏出太虚宫陈真人的意见,陈念青十分的自信,只要假以时日,凌霄殿的下一任主事必定是自己,因此对于苏长信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眼见天色不早,苏长信站起来说道:“能够以一剑抵御两位合道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更是杀了其中的一位,那么此人想必是达到洞天境界,甚至是达到了……光此一剑已经叫人心寒,若是我与其正面交手,胜算也是五五分,世间已经很少有用剑达到如此境界的高手了。若是有幸遇见此人,一定要与其会上一会。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异事,师尊怕是等得着急。陈师兄,我得赶紧回去,下次再去凌霄殿再叙。你将仇知远的尸体掩埋了吧,拿了丹药,总要做点事情。” 苏长信说罢,向陈念青行了一礼,转眼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陈念青呆在留地,口中默念着:“五五分、好个五五分……”,说罢将仇知远的尸体掩埋在黄土之下,转身离去。 此时的密林之中,出现一处黑影,躲在粗大的树干之旁,看着陈念青等人离去,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剑斩合道、两件杀洞天,三剑入太虚……” 第八十一章 两个和尚 随州的某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挑货的货郎拿着拨浪鼓沿街叫卖,卖的都是一些寻常之物,却聚着一群顽童;推着小车的小商人卖着卤煮、炒肝,还未走到前面,就已经闻到了香味。不时有番外的旅客在此驻足,也有不少的武道修行者穿着各色衣裳,提着刀剑棍棒等兵器游走,毫不忌讳守城之人异样的眼光。 此地位于平原之上,各处之人汇聚,民风开放,更是有别于其他的州城。 此刻在一处面馆临街的摊位之前,有两位和尚正在安心吃着阳春面。年龄稍大一点的和尚,头顶戒疤,生得是浓眉大眼,凶神恶煞,但是他偏偏喜欢咧嘴开笑,吓得旁边行走的女眷花容失色,口中不时的咒骂着花和尚。 身旁的那位小沙弥,脖子上挂着棕红色星月菩提法珠,都快垂到了地上。定眼一瞧,却是肤白肉嫩,秋日的微冷吹得其脸色红彤彤,瞅着模样只有七岁左右,此刻正在夹起一根面条,慢悠悠的吃着,更是让人十分疼爱。 隆国推崇文道,不少的少年郎自年幼之时,便会送至私塾钻研古书;更有一些富商聘请教书先生来到宅院之中教授琴棋书画,假日时日样样皆通,若是遇到一番机缘,进入太学院,可谓是光宗耀祖。然而只有一些穷苦人家愁于生计,才会将孩子送至道观寺庙等处,求得暂时的温饱。虽然有不少的高僧大能擅长琴棋书画,但是这种精通文道与佛道之人,数十年才会出一位。 看着来来往往的数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这位小沙弥也已经感觉到燥热的眼光,于是放下碗筷,盯着众人笑而不语,旁边面馆的老板见此,对着驻足的几位妇人笑道:“这出家之人难得出来游走一番,被你们如此盯着,哪有心思吃饭,赶紧散去吧。莫要扰了别人吃饭的兴致。” 听到老板娘的话,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身材婀娜的妇人手中拿着纱扇,掩着朱唇小嘴说道:“这小沙弥生得如此秀气,可是让人心疼啊。若是跟随我们到私塾,说不定能走上庙堂,当个文学士,这可比寺庙之中参禅打坐,敲打木鱼快活多了。” 旁边跟随的几位女眷也是随声应和,也在可惜如此秀气的稚童竟然出家当了和尚,口中默念有词,但是面馆之人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在咒骂旁边的那位凶神恶煞的和尚,想必是他强行将这小沙弥收为徒。 这位小沙弥对着旁边的众人行了一礼,颂了一声佛号说道:“诸位姐姐,我法号石头,师傅说我是冥顽不明,柴米油盐,滴水不进,因此修行几年,还未参透佛法,今日与师傅游历至此,有幸与诸位打个照面,还请留得一方清净天地,让我将面条吃完。” 先前那位穿着鹅黄色衣服之人,此刻被石头惹得哈哈大笑:“原来这位小师傅,法号叫石头,可比寺庙的那些空、净的老和尚有趣多了,你今日在此慢些吃着,我们在旁边看着,只是觉得你十分有趣,哪有人吃面是一根根吃的,照着这个吃饭,一顿饭得要吃一天。你别嫌我们呱噪,我们只是在旁边候着,绝不打扰你们。” 这时旁边的那位大和尚已经吃完,嘴上还残留着油渍,看着诸位妇人围着石头,这位大和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道:“诸位,我这徒弟生性羞涩,你们若是看着他,今天这碗面怕是吃不完了,还不如你们随我唠嗑,等他吃完之后,你们再行闲聊也不迟。”这位大和尚说得十分认真,若不是他圆滚滚的肚子,真当他是某个知名寺庙的僧人。 那位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听到这位大和尚的话语之后,突然间兴趣全无,招呼着旁边的女眷转身离开,似乎十分讨厌眼前的这个大和尚,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石头重新拿起了碗筷,仍旧是一根一根的吃着面条,片刻之后问着:“师傅,你先前说要去隆国的某处,咱们现在到了隆国的境界,你却在随州呆了好几天,怕不是这就是目的地吧?” 这位大和尚重新叫了一碗阳春面,擦了下油腻的嘴唇说道:“嗨,照你这慢悠悠的速度,我料想要花费不少时间,想不到如今,咱们还算是赶到隆国,至于究竟何时才能到达那处,一切都随缘吧。此处名为随州,乃是我的出生之地,为师带你见识下风土人情。” 听到已经赶到了隆国,石头这才开心起来,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吃面的速度开始加快。明晃晃的汤面之上,有着几根白菜,二两的小面浸泡在汤汁之中,经过长时间的作用,已经开始有些发胀,但是石头仍旧是将汤底喝完,将面吃光。 “师傅,咱们与外人所交甚少,我从未听从外人说起你的法号,你也未曾告诉我,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情,我是一概不知。既然咱们不在着急赶路,你有空与我说上一说,看我能不能也如你一般顿悟修禅。” 店主重新端来一碗阳春面,瞧这分量,比之前的多了不少。 这位大和尚几口下肚,这碗阳春面就已经见底。大和尚摸着下头顶的结疤,擦去额头的汗珠,才开始认真的说道:“我俗名姚广陵,三十年前生于此地,至五岁之时,阅遍所有的佛经,开始参禅打坐,想要以佛学造化众人。然而未过多时,家庭惨遭变故,只剩我一人,因此当时的人们认为我是厄运之体,将我赶出了随州。在游历世间山水之后,观雨滴而顿悟,而后去了寺庙,撞了数十年的钟声,每月照看油灯,抄了不少佛经,有次下山出游,发觉你在路上啼哭,本着慈悲为怀将你收留寺庙之中,想你接我的衣钵。哪知道你如此愚钝,抄了一百遍佛经还是会出错,哎……咱们寺庙要断了传承啊。” 听到师傅如此评价自己,石头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慢悠悠的回答:“师傅,我天性愚钝,办事情又是慢慢悠悠,我当真是用心抄写经书,但是不知为何,睡了一觉之后,昨日之事似乎已经忘记,再也想不起来了。要不你同我说说,那些师祖是如何结成舍利的?” 姚广陵听到此语,却是猛然笑了起来:“无妨,无妨,若是跟随别人的脚步,修的是别人的佛,做不得真。佛有千身万面,只有你看见的那位佛,才是你要参的佛,因此你也无须心急,说不定你明日便能顿悟。” 石头点了点头,似乎十分相信师傅说的话,但是看了师傅一眼,还是忍不住的发着牢骚:“师傅,若是我明日便能顿悟成佛,那你这般打扮,是否有些不妥。” 石头指了指姚广陵的鞋底,已经是破烂不堪,在鞋尖之处,更是露出了两个脚趾,已经是漆黑一片。 姚广陵低头一看,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无妨,出家之人,只要佛性在内,那么其形在外如何,皆是无妨。” 第八十二章 红尘未了 潇湘馆,随州的有名的风尘之地,不少的妙龄女子迫于生计在此落妓为娼,在繁华之中窥见余生。来往客商挣得些银钱,都会选择在此打尖休息,为了红颜往往一掷千金,甚至大打出手,因此随州的百姓称潇湘馆为销金窟。 潇湘馆内的洗衣馆内,一位三十模样的妇女,长发及腰,柳叶弯眉丹凤眼,樱桃小嘴又红唇,鼻尖正在冒着细微的汗珠,腰间系着绸缎,不见一丝的赘肉,此刻正在拿着棒槌奋力的捶打衣物。时间已经是深秋,这盆中的水已经有些微冷,但是这位妇人全然不顾,可以看得出她的手已经有些皲裂。 若是在寻常之地,这位妇人可谓是风韵犹存,只是潇湘馆内伶人众多,许多还未等到人老珠黄时候,便会被老鸨撤去接客的木牌,为了求得一份温饱,只能从事洗衣等杂活。从前的丫鬟上位成受宠的头牌,现在的头牌变成卑微的洗衣妇人,可谓是时过迁境,人物皆不同。 这位妇人时常回响当年在潇湘馆内的日子,不禁莞尔一笑。 虽说是曲妓,从不靠着卖身子而活,但是凭借一曲《广陵散》在随州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里面没有任何的淫秽之语,反而是有一股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哪怕自诩为正人君子的读书人,也常常紧衣缩食来到潇湘馆,听这位名为绿珠的妇人弹一曲《广陵散》,也时常有外地的客商慕名而来,拂晓又悄然离去,久而久之,连随州城的黄毛小儿都会吟唱这首《广陵散》。 想到《广陵散》,这位妇人又想起那人。每隔数年才会来潇湘馆一次,些许是挣得一些银钱,能够独享绿珠一晚的时光。只是此人颇有一些柳下惠之风,每次都是十分的规矩,听着小曲,许久才喝完半壶酒,之后便是醉倒怀中,但是清晨之时又独自离去。 有次在大醉之后,吟唱出这首《广陵散》,绿珠一时间觉得惊为天人,从未听到如此浩然正气之词,在潇湘馆之中,有不少的写曲之人都未有如此的功底,哪怕是那些读书人,也写不出如此的感觉。 那人解释道:“此《广陵散》为前人所做,讲究的是刺客独自一人刺杀帝国君王,然而最终失败的故事。其世人慷慨以歌其壮举,时至今日,能吟诵者甚少。今夜既然与你投缘,那我送给你便是。有你在此吟唱,还算是有人记得此事。” 绿珠曾经细细的品味过其中的词句,也翻阅了不少的古书,但是未曾找到《广陵散》中所说的那位刺客的名字,也未曾找到那位被刺杀的君主。绿珠只当是这位酒客虚构的故事,最后也未放在心上,不过靠着此曲渐渐在潇湘馆站稳了脚跟,能够在凭此攒够了一笔钱,若不是那夜被偷盗,恐怕已经有了足够的赎身钱,早日恢复到了自由之身。 只是不知道那位酒客去了哪里。那夜不辞而别,还未等到清晨之时就消失不见,一转眼将近十几年未曾见到此人。相识的老鸨说男人都是这般死相,对于女人不会如此上心,更不会因此耗费时间。等到别的红院之处有了新的姑娘,这些人又趋之若鹜捧着新人,而忘了这些旧客。 绿珠正在想着那人之时,嘴角溢出了微笑,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客人,只有此人是为了她的曲而来,而非馋她的身子。不像那些读书人,满嘴的仁义道德,脑中想的却是龌龊之事。 “呦,这不是咱们潇湘馆的头牌,绿珠姑娘吗?先前不少人为了一睹芳容,呆在馆外彻夜不眠,惹得绿珠姑娘背负了狐妖的名声,想不到这才几年的光景啊,就已经人老珠黄,那些一掷千金的老客,也去了别处,真是可惜,竟然让咱们的绿珠姑娘在此洗衣服,这可是谈小曲的双手啊,在如此的冷水之中,那不得伤透了啊。”一道莺歌般的声音传来,让人酥到了骨头里面。 绿珠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正是那位名叫杨柳的头牌。在自己风光之时,杨柳还是一位曲调大家头牌的丫鬟,见着自己总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不敢抬起头来。绿珠先前在老鸨面前提携过杨柳,然而多半是暗中之举,因此杨柳并不知道此事。但令绿珠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未曾亏待过杨柳,为何其以德报怨。 话虽如此,然而绿珠见到杨柳,抬起头笑道:“杨姑娘,今夜还到此,肯定是有着急的衣服要洗吧?这点小事,让其他人拿来就行,何必你自己跑一趟呢?” 绿珠见到杨柳,发觉其今夜分外的落落大方。金色的簪子串在如墨的头发上,耳坠两边的玉珠熠熠发光,些许圆鼓鼓的脸蛋,符合随州城那些豪绅巨贾喜欢的富饶之美。修长的身材上披着锦衣,更是突出错落有致。 “我这衣服,乃是北荒的雪貂皮毛制成,全随州城都找不到几件,当真是分外的金贵。明晚,随州城的谭公子就要到访此处,他最喜爱我穿这身雪貂锦衣,只是先前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丫鬟洗的,这雪貂锦衣上竟然还有脏东西,想来想去,这潇湘馆,只有你洗,我才放心,虽然瞅着天晚,可得洗干净哦。”杨柳示意旁边的丫鬟将衣服送上去,不知为何,丫鬟摔倒在地上,雪貂锦衣更是沾染了不少污渍。 “哎,毛手毛脚的丫鬟,哪像我们当年照顾主子,想得十分的周到。”杨柳见到雪貂锦衣被弄脏,却是心平气和的说道,这让旁边的几位丫鬟十分吃惊。 先前有一位丫鬟未经她的同意碰了下雪貂锦衣,黑夜之中差点被打死在潇湘馆。 知晓杨柳是难为自己,但是却无可奈何。潇湘馆等级森严,像杨柳这种头牌,老鸨都不敢轻易得罪,若是惹怒了背后的那些大人物,谁也不敢兜着走。 “杨姑娘放心,你这衣服我必定好生清洗,明日日落之前,肯定焕然一新。”绿珠不卑不亢的回道。 “行,那就拜托你了,洗衣房的绿珠。”杨柳说完,带着几位丫鬟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微微叹息的绿珠。 月下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绿珠挽起袖口,重新换了一盆水,将雪貂锦衣浸泡在盆中,趁着四下无人,才敢将《广陵散》轻轻哼出,浩然正气韵味仍在其中。 月光之下,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静默着并不说话。 绿珠见到此人之后,眼泪却是夺眶而出:“你当初说带我走,我足足等到现在……” 第八十三章 随州往事 月色之下,有两个和尚静默不语,若是别人发觉,想必是十分不妥。随州虽然民风开放,但是两个和尚未经许可到这风尘之地,若是被寺庙的戒律院知道,肯定要被抓回去面壁思过。 然而这大和尚及小和尚似乎毫不避讳绿珠的目光,两人如同石像那般矗立在那处。石头不知道发生何事,一向稳重如山的师傅,此刻竟然有些因为激动而颤抖,心中默念了声佛号,想着女人真是神奇,能够让师傅变成如此模样,仿佛马上就要乱了心神。但是眼前的妇人有些沧桑,不似其他的姑娘般圆润,然而久久的看着,却别有一番风韵。 姚广陵听到绿珠的声音,如同修炼了佛门中的闭口禅一般,久久不敢言语。虽然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眼前,但是此刻只能呆若木鸡的看着绿珠,似乎怎么都看不厌。 这洗衣房长约莫十尺左右,摆放着不少的水盆,每个盆中都有不少的衣物。但是此刻洗衣房之中,只有绿珠一人在此洗净衣物。满打满算,想要将这片洗衣房之中的衣物全部洗净、晾晒完毕,想必也要等到半夜之后。 石头看着眼前的两人,想必是猜想到了什么,若是这么尴尬下去,今晚不知道要耗到何时,想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诸位,既然都是老相识,何必如此生疏,已经到了深秋,不如进屋暖下身子,一起坐着叙叙旧,有何重要之事,等会再说也无妨。” 绿珠听到石头的声音,只觉得这小沙弥嗓音空灵,让其烦闷的思绪定了下来,但是双手仍旧是不停的揉搓着衣服,不时的拿着棒槌捶打,一下比一下更重,空旷的洗衣房之中,有着沉重的声音传来。 见到师傅不愿意往前一步,石头叹了一口气,搬着小板凳同绿珠坐下一起,帮她将衣物清洗干净,又将衣物晾晒在竹竿之上。好在洗衣房是位于潇湘馆的偏僻之处,恰巧今夜又是秋集之日,不少的姑娘、丫鬟都去看舞灯去了,只剩一些最卑微的佣人还留在馆内干活,否则让其他人见到和尚出现在此处,定要被惊吓到。 “这可是女人的衣物,你们出家之人如何碰得,莫不怕乱了你们的修行?”绿珠见到石头毫不羞涩的漂洗衣物,心中喜爱得紧,不由得打趣的说道。 “师傅说,相由心生。我心中想的为何物,那我看到的便是何物。见着眼前的衣物,只觉得是普通的衣物,未曾觉得与别的不同。我只见着越洗越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石头说罢又搂起了袖口,将旁边的一大盆衣物拿了过来。 绿珠喜不胜收,看着这小沙弥十分可爱的说道:“你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感悟。看来你这师傅还有些道行。他是寺庙有名的高僧吗?不然怎么会教导出你这般通达的小沙弥?” 石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些许青涩的说道:“我们寺庙在悬崖之上,因此地方不大,只有几间屋子。僧众也不多,就我和师傅二人,还有一只小猿猴时常来蹭饭吃,怎么都赶不走。自我上山诵经之日起,未曾见过其他的香客,因此我们不是有名的寺庙,燃灯打坐,撞钟修禅,都只有我与师傅二人。” 听到小沙弥的寺庙在悬崖之上,绿珠开始有了兴致,停下手中的活计问着:“那你师傅究竟是谁?竟然能在悬崖之上参禅打坐,这可谓在世高僧也。” 石头看了姚广陵一眼,也不再言语,而是继续揉搓着手中的脏衣物,其意思不言而喻。 此刻姚广陵再也憋不住了,轻轻的咳了一声说道:“石头是我游历之时捡来的,后来就留在寺庙之中,得要佛法大成之时,他可是要接我衣钵的。” 绿珠白了姚广陵一眼,似乎并不相信,眼前如此可爱的小沙弥竟然是他的弟子。毕竟那种言而无信之人,让自己等了数十年,从潇湘馆的头牌等成了老妈子,期间拒绝了不少的豪绅富贾,也得罪了不少权势之人,最后沦落到洗衣房的帮佣,让其他的姑娘看着笑话,这口气,绿珠无论如何也憋不下去。 潇湘馆的绿珠,年轻的时候可谓是暴脾气,管你什么州守二公子、或是盐铁的巨贾,不想陪,那便是不想陪,只要绿珠不愿意,无人胆敢强迫其卖弄小曲。 “你个天杀的,让老娘等了数十年,如今不知道从哪块子冒了出来,也不知道同你徒弟一般,帮我将这几盆衣物洗个干净,好让我早点回去歇息。”绿珠先前在心中骂了此人数百遍,更是想要将其千刀万剐。然而等到此人真正出现在眼前,什么恶毒的话都不作数,只想问他风尘仆仆一路,肚子可温饱。 姚广陵听出绿珠话里的意思,赶忙上前几步,不用绿珠开口,便与石头一起将最后的几盆衣物洗净晾晒,眼瞅着月色已经落下,再过两炷香的时间,这天色就快要亮了。 绿珠伸了一个懒腰,又将额头的头发梳理了一番,使得看起来更加的精神。与姚广陵阔别重逢,可不想落得个花残叶落的模样。 随后又将衣盆放置在墙角归置整齐,将地上的积水打扫干净之后才对着两人说道:“如今天色不早,你们想必也没有落脚之处,不如上我那歇息吧?我虽是潇湘馆之中求得生活,但是并不住在馆中,而是在城里另有其他住处。只不过这潇湘馆之中人多眼杂,你们两个出家之人若是与我一同出去,免不得要受别人闲话,你们先去门外左边的榕树下等我片刻,我从前面出去之后再与你们汇合。” 姚广陵也不磨叽,嗯了一声后,与石头出了洗衣房,等到绿珠眨眼之时,才发觉两人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心中暗自骂了一声,老的老不正经,看来在这小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 穿过巷道,躲避秋集回来的众人,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在一排低矮的院落旁边,已经见不到任何的行人,只有犬吠之声。绿珠领着两人到了一处居所,地砖已经残破,外墙斑驳,屋顶的瓦片也有一些被风吹了起来,旧岁贴的春联还留在门的两边,如今只剩下了一半。 绿珠熟练的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铜锁,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打开门,还未走几步就到了正厅,里面挂着不少妇人的衣物,但是地上一丝不苟,可见绿珠是个极其爱干净之人。 绿珠看了石头一眼,指着另外一处房间说道:“你先去那边休息,里面有一些被褥。我与你师傅有一些事情要说,你在里面好生呆着。” 石头嘟囔着一声:“孽缘啊。”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八十四章 太虚宫 新岁与旧岁之交,都城弥漫着喜悦的味道,不少的行人都是抱着春联、门神等物,与相识的左邻右舍亲切的打着招呼,一年的疲惫此刻烟消云散。街上的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音比往常更大,不时的有小孩聚集在卖糖人的小铺面前徘徊。来都城讨生活的走江湖的,此刻正拼命的耍着把式,赢得阵阵的喝彩之声。 而都城的太虚宫,里面有不少人清心寡欲,知晓道教经典,被隆国的信教之人尊为道教圣地,而太虚宫本应当是极为清净之地,此刻十分热闹。 自从得知圣人莅临太虚宫的日子,太虚宫上下立刻忙了起来。不少辟谷闭关的长老都开始掺和到杂事之中,大到祈福的丹鼎准备,小到门口台阶的洁净,若不是圣人来此,哪能惊动这些大人物。 圣人与太虚宫的陈真人素来交好,曾赏赐陈真人可带道剑行走内宫,参与国事朝纲的议论,这对从教之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但是陈真人婉言谢绝,说此时的太平盛世,圣人治国有方,还用不着道教之人各抒己见,只管按照先前的治国之策施行,必能为隆国开得万世太平。 圣人听闻此言,知晓陈真人并不关心国事,更加信赖陈真人,有意将将太虚宫立为旧岁祈福之地,这也算太虚宫的祖师帮助隆国立下大业的馈赠。 然而朝中的大将军隋长空等人严词拒绝,乱世道家,盛世佛门,这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应当推崇佛门才是,况且明月国梵音寺的座元——净空大师在都城几十载,其是梵音寺方丈的法兄弟,论到地位,还在戒律首座及讲经班首之上。净空大师精通佛法,又有高深莫测的佛门修为,在天下佛门之中广有盛誉。而且他经常敞开佛门,施舍太平粥,哪怕是一向严苛的谏议夫都是赞叹不已,比起冷冰冰的道门,自然是佛门更受欢迎。若是不能推崇佛门,恐怕让都城之人寒心。 圣人想到梵音寺的座元——净空大师,此人从明月国出发,虽有一身的武道修为,但是徒步万余里来到都城,在街上如同小贩一般租着摊位弘扬佛法,初始被百姓认为是异端邪说,但是凭借净空大师几十年的努力,在都城之中拥有数百万信众,大小寺庙四百八十座,每到开斋之日,寺庙的门前挤满了信众。 况且净空大师虽为异国之人,但是如同太虚宫的陈真人一般,并不关心国事,反而是在蝗虫泛滥、洪水过堤之时,教导佛门信众及时出手帮助众人,帮助隆国的国力如此安稳。而且因为净空大师为明月国梵音寺的座元,隆国与明月国才能如此相安无事。 曾有都城之人戏言,说都城之中是千步一观,百步一寺,由此看来,都城的佛门是盛于道门。只是净空大师与陈真人很少出头露面,听说两人私教甚好,并未因为一些流言而对立。 但若是推崇佛门与道门,那隆国的读书人肯定心生不满,认为太学院才是正统之地,其他都是怪力乱神之说,若不是文以载道,这数千年的沧桑之史谁人可知?正是因为如此,圣人踌躇不定,每到旧岁与新岁交替之时,按照抽签的顺序,轮流到太学院、佛门、道门开启祭祀大礼。而今年抽到了太虚宫,因此太虚宫上下小心谨慎,生怕周遭没有准备齐全。 此刻太虚宫内穿着道袍之人数千之众,不少人喊着号子搬运货物、清洁地砖,一派匆忙的景象,若是久未到达太虚宫,只会感觉到此处如同新建的一般。 在太虚宫的道场之上,立着三尺高的巨鼎,周边用不少的云纹装饰,刻满了道门的经书典籍,若是集合所有隆国都城的能工巧匠,也要细细雕刻数年之久。上面燃着九尺高的三炷香昼夜不灭,象征着天、地、人永恒之意。此三炷香矗立在空旷的道场之上,有直插云天的感觉。不少路过太虚宫外的行人不用翻过高耸的围墙,都能看见这三炷高香,每次都是啧啧称奇。 每当此时,看门的小道童十分高兴,也并不着急催促着行人赶紧离开,而是满脸骄傲的解释道:“这次新旧交替之际,圣人的祈福大礼,便是我们太虚宫,等到那时,我们便会敞开道门,寻常百姓也可以进入其中,聆听道法。如此契机,一年才有一次而。因此你们好生准备着,等到吉时即可。” 此刻的太虚宫空旷的道场之上,太虚宫的陈真人位于其中,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看着在场的众人。左边为太虚宫的监戒主事尤长老,负责太虚宫上下的赏罚之事;右边为许长老,为太虚宫的都管,负责太虚宫里外的所有事物。在其两人旁边,站着三都五主十八头。可谓太虚宫的大人物此刻都在此汇聚。 陈真人见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也是些许满意的说道:“多谢祖师爷在天保佑,今年圣人首达之处,便是我们太虚宫,此为近五年来首次,若是太虚宫一切还未准备妥当,免不得要落得别人闲话。” 太虚宫的都管许长老问道:“宫主,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你且放宽心,只是这圣人今年来太虚宫举行祭祀大典,除了准备祭祀之物,不知道其他人……还得准备些什么?” 陈真人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笑道:“圣人为国事操劳,自然是需要一些滋补之药,你将出云谷送来的丹药甄选一下,为圣人准备一些去乏解困的丹药吧;至于皇后的话,那便准备一些养颜驻容的丹药,肯定是十分讨喜;大皇子醉心名家字帖,等到祭祀大典结束之时,将太虚宫内收藏的字帖送过去几幅即可;三皇子年幼,但是最得皇后的恩宠,对于一些机关器物十分喜爱,从斗造居买一些新奇的器物回来吧。” 听到此,许长老使了一个颜色,太虚宫的监戒主事尤长老开口说道:“宫主,我本负责赏罚之事之时,本轮不到我开口,只是二皇子……可不那么好打发。若是惹怒了他,咱们太虚宫可就难办了。” 陈真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太虚宫为保得黎民社稷,为圣人排忧解难,至于其他人,并不需要刻意讨好,一切照常即是。二皇子既然喜欢武道江湖,那便带他去楼中看看书籍,些许他能看出个名堂。” 陈真人说的楼中,便是太虚宫存放历代武道典籍的观止阁,不少武道江湖中人冒着被诛杀的危险,也要入此阁中观摩道门的武道典籍,只不过能活着出去者,不超过五指之数。 尤长老忧心忡忡的说道:“虽说二皇子身份尊贵,但是他并非我道门中人,若是让他入了观止阁,那其他的弟子免不了……” 陈真人打断道:“无妨,二皇子今日不是道门中人,去了观止阁,那便是了。算着日子,长信也应该回来了。若他到了太虚宫,让他尽早见我。”陈真人说完,便往自己的主观走去。 众人诺了一声,随即也四散开来。整个太虚宫的道场,只有三炷擎天大香燃烧着,纸张发出细微的声音。 第八十五章 爱上层楼 离着太虚宫数百里的都城乌衣巷,有一座寺庙矗立其中,隐约可见七级浮屠,在香烛的烟气之中显得云雾缭绕、高深莫测。寺庙的前面匍匐着不少的信徒,朝拜之后便是转身离去不敢叨扰。此刻有不少的穷苦之人,衣着蔽履,拿着破旧的饭碗在等着寺庙大门开启,希冀今天能讨上一碗粥,撑过凄凉的光景,这与太虚宫旁边繁华的景象形成明显的对比。 此处为隆国佛教大能——净空大师的参禅打坐之地,名曰太平寺,位于都城边角之处。周遭都是贫苦的百姓,他们靠着为都城的富贵人家做些帮佣、马夫之类出卖力气的生活,才能勉强填饱肚子。但是随着年岁已高,渐渐使不出力气,被先前的富贵人家赶了出来,未有一些的银钱留下,因此只能在寺庙周边排队领取太平粥。 太平寺的大门极其简陋,只有几寸薄的木门掩护着,门前更是无人看守,显得十分的简朴。但是屋檐不知为何十分高大,比寻常的大户人家还要伸出去几尺。后来净空大师说到,穷苦人家往往不愿叨扰僧众,遇到下雪刮风之时,可在此屋檐下躲避阴雨苦雪,独得一份晴空。曾经佛祖割肉喂鹰,我如今修建了几尺长的屋檐,这点善事,不足挂齿。 况且净空大师修的是苦佛之道,讲究的是吃下等苦,享下等福。其寺庙简陋不堪,甚至有几处瓦片破裂,甚至阴雨天气还会有涓涓小流透过瓦片下来。正是因为如此。净空大师身体力行,在隆国拥有数百万信众。朝中不少的将军大夫,也是净空大师的俗世弟子。 此刻的净空大师慈眉善目,雪白的眉角垂在了脸颊之上,耳角长着不少的黑色斑纹,显得年岁已高,下巴之上有着两寸长的白须,但是打理的十分干净。身着破旧的袈裟,上面还有数十个的小补丁。虽然是数九寒天,但是他光着双脚,正在专心致志的敲打木鱼,捏着念珠,整个人显得禅意十足,似乎就是佛祖本身就在此处。 勿过多时,有一位官员模样的人,从太平寺的侧门走了进来,朝着净空大师的修行之处走去,虽然穿着布衣,但是依旧被人认了出来。 隆国的佛门信徒数百万人,朝中有大臣也有佛门弟子,但是这并不稀奇。况且净空大师不问国师,一心只为参禅打坐,弘扬佛法,因此也深得圣人之意。因此太平寺在都城的穷苦之处,那些官员也不敢上门勒索钱财。 一位老者模样之人,拿着豁口的碗,又拿着树枝做成的筷子,指着刚刚出现的那人说道:“嘿,瞧着样子,似乎是户部的官吏,黄四郎,先前在饥荒之年,正在此人帮助太平寺开仓放粮,正是因为此时,我才对此人的容颜如此熟悉。若不是他,我今日也不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旁边的一位年轻之人,脸上贴着狗皮膏药,对着那位老者说道:“哼。你口中的户部官员,我看并非什么好人。我先前在寻芳阁那片乞讨过,在夜晚之时,有不少朝中的官员从此处出来,见着四下无人,偷偷摸摸的上了马车,一路都是弥漫着女人的香味。这寻芳阁,我不说,你想必也知道是何处吧。” 老者狡黠的一笑:“寻芳阁?我岂能不知,它与春风馆、云锦楼被称为都城的三大风流之地,说里面的女子,并不仅仅是隆国的娼妓,甚至不少是前朝小国的皇室,在历经大战之后,君主被灭,其后宫的女妃等人沦落为里面的娼妓,被咱们隆国的好汉们蹂躏,甚至不少太学院也爱去那里。哈哈哈,咱们隆国国力强盛,否则这般盛景哪能看见?” 贴着狗皮膏药的男子,也是兴致上头的说道:“那可不,听说寻芳阁的阁主,神秘至极,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传说她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先前在别处冒犯了她之人,最后都要被送到寻芳阁接客,不用说,你也知道,能去寻芳阁的人,可不喜欢别人拒绝他!” 老者也是应了一声说道:“咱们若是有朝一日能去寻芳阁,就算死在那里也愿意啊。” 狗皮膏药的男子嘿嘿一笑,转身骂道:“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瞧着你这筋骨,还未见着那些姑娘,想必你就乐死在半路之中,还不如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听到此语,老者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辈之读书人,讲究的是诗情画意,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岂能懂得其中韵味?” 话音刚落,太平寺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大门,有两个小沙弥端着粥桶出来,老者见到之后,立马撞倒了旁边排队等候的稚童,也不管其在身后嚎啕大哭,举着豁口的碗盛了半碗,不顾粥水滚烫,片刻之后就吃个精光。 但是感觉肚中还未吃饱,见着刚刚被撞倒的稚童,老者将其抱了起来,远远的对着施粥的小沙弥喊道:“师傅,师傅,我这孙儿已经三天未吃饭了,刚刚一碗粥,还未见着,转眼就被他吃个精光,你行行好,再给一碗吧。” 小沙弥听到之后,赶忙将其招呼过来,将其盛满了满满一碗粥放在稚童的手中,有一些还溢了出来,这老者滋遛滋遛将旁边溢出的米粥舔干净,带着稚童来到墙角,见着四下无人,将碗中的米粥吃个精光,留下茫然失措的稚童,朝着太虚宫的那方向走去。 …… 黄四郎来到佛门内室,远远的在旁边候着不敢言语,等着许久才等到净空大师放下木鱼,起身而立,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才睁开双眼吐着浊气。 “今天应该是上早朝的日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莫不是在偷懒吧?”净空大师笑着问道黄四郎。净空大师在黄四郎未进门之前就知晓来者是谁,但是在礼佛之中,容不得别人中途打扰,因此等着自己礼佛之后,才开口问道。 见着净空大师问着自己,黄四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在上朝之时,我听着旁边之人说起,说今年圣人的祭祀大典,是去太虚宫。” 净空大师听此,哈哈大笑道:“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太虚宫为道门圣地,圣人就算不是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日,就算是寻常之时,去太虚宫又有何妨?况且陈真人今年还立了三炷香,祈求风调雨顺,想必圣人会十分开心。今年对于我们太平寺来说更好,少了些折腾。我还能图个清静。” “但是苏长信现在还没有回来,按道理说,圣人亲临的新岁与旧岁之际的祭祀大典,这苏长信,应该无论如何都在,一切大小之事,都由其操办。那只能说,他去办一件比祭祀大典都要重要的事情。”黄四郎有模有样的分析着。 净空大师仍旧是笑着答道:“你想了多,不过是出去办事,还未赶回来罢了。你且先行回去,户部没有你坐阵,我那些灾粮可没有着落,到时候那些穷苦之人,得要将我这太平寺拆了不可。” 黄四郎听闻之后,转身便走。 净空大师自言自语的说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第八十六章 青州城的爆肚 时至旧岁与新岁交替之时,秦川也开始忙了起来。 往年与老道在马踏岭的荒野道观之中,每每大雪封山之时,便是毫无去处,整片雪白之中,听不见任何的蝉鸣鸟叫,听不见任何的猛兽嘶吼,陪伴秦川的只有陈酿的桂花酒,以及可以泼洒情绪的笔墨纸砚。 况且往年在山中并无珍馐,哪怕有着银子都无处使得,每年都是就着腊肉、白粥、小菜等寻常之物守岁,当然也听不见任何的鞭炮之声,若是习惯了热闹之人,肯定要被逼死在荒野之中。 好在秦川自由成长于此,同这老道一起,也并不觉得有何枯燥。 寻常之时,那只颇有灵性的白毛猿猴还会去厨房蹭饭吃,学着秦川的模样,坐在板凳之上,拿着右手喝着白粥,有时喝得着急还会烫到自己,猿猴便如人类一般龇牙咧嘴,惹得秦川哈哈大笑。 老道说这只猿猴其实是山魁,经常被荒野猎户认为是山鬼,因此被人遇到之后,往往是刀弓弩箭招呼,久而久之,在这片本属于它的山林,似乎它才是外来者。不过有道观的存在,这猿猴倒也逍遥自在,时常还拿些山果野物同秦川与老道分享。 只不过,每到冬季下雪之时,这只猿猴便会去自己的洞穴之中,等到来年冰雪消融之后才会再次现身。 如今到了青州城,这可玩的东西多了起来,秦川渐渐耐不住寂寞,总是拉着老道上街凑着热闹。虽然囊中羞涩,但是远远看着那些新奇的玩意,秦川也总感觉分外舒服。 虽然还未到旧岁的那日,但是家家户户都提前贴上了对联、门神等物,满眼所至的地方,都是红红火火的一片,当真是好不热闹。 一些舞狮子之人也在钉着木桩,准备着使出好把式,寻得一些打赏钱;一些商铺的门口聚集了不少贩夫马卒,似乎是在找当铺的掌柜结算银钱。青州城的府衙也大门紧闭,门口贴着一个大大的休字,看来庙堂的官老爷们也回家准备旧岁。只有街上的一些大小饭庄人流不息,各色的行人在此休息,温一壶小酒及一碟花生米,就着半斤的酱牛肉,与周边的那些好友天南地北的胡侃,好像要把这一年来的事情说个精光。 此刻青州城的守卫十分繁忙,每日来来往往的数万人之中,有不少从外地翻山越岭赶回守岁之人,风尘仆仆但是难掩盖愉悦之情;有城中的客商背着行囊,赶着马车疾驰而去,不时的低头环顾四周,生怕被一些强盗悍匪盯上,出了城门之后赶紧离开。 老道与秦川正在州门墙角的一家名叫爆肚陈的小铺之前吃着爆肚,在氤氲的热气之间好不自在。 所谓的爆肚,便是牛和羊的一些内脏,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吃食,但是吃法却十分讲究。都言吃爆肚得讲究牛四羊九、七上八下。这所谓的牛四,指的是牛百叶、牛肚仁、牛厚头、牛百叶尖;而羊九,指的便是羊肚仁、羊散丹、羊肚芯、羊肚领、羊菇头、羊肚板、羊蘑菇、羊葫芦、羊食信,若不是一些饕餮老客,是难以分得清楚这几者有何区别。 而这七上八下,讲究的是在锅中的热水之中汆熟,多一下太老,少一下不熟,因此也有人笑称,爆肚是将下流的东西,吃成了上流的讲究,在隆国各处地方,穷苦百姓都喜欢食用。 秦川自然是分不清楚这些有何区别,只是学着老道一起,先下入一盘,蘸着芝麻酱,口感爽脆,甚至能听到嘴巴里面传来嘎吱的声音,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吃完锅中之物,又是麻利的再下一盘。 秦川有时候都怀疑,老道之前根本就不是符篆师,也不是行走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而是哪位饭庄的厨子,有一天觉得无聊,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了一本绝世的修行功法,从此踏上了武道修行之路。 就说这爆肚,老道调制的酱料浓郁异常,连爆肚陈的掌柜吃完之后都是赞不绝口,说自己在青州城的墙角之外摆摊二十余年,还未有人调出如此的酱料,隐隐约约觉得老道是对面的那家爆肚店,请来砸场子的高人。 “吃完了没?先前不知道是谁说道,这下水等物,脏腥无比,修道之人哪会吃这个。就算是饿死了,也不会吃这个!”老道将一碗牛百叶放到水中汆熟,转过头问着秦川。 “香!真香!”秦川满嘴塞着羊肚板,酱料沾满了嘴唇。 之前老道带秦川来这家老字号吃爆肚,秦川是万分的不乐意,之前在山中吃的都是白粥、青菜等物,哪里吃过下水内脏这般东西。然而爆肚陈技艺精湛,这下水没有一丝丝的味道,反而更有一股青草香在其中。 此刻日上三竿,爆肚陈将碗筷洗净之后,对着这两位连吃了许久的顾客说道:“我说二位,你们在我这里吃了多次,难道就吃不腻吗?就算我这爆肚好吃,倒是不至于连吃一个月吧?” 老道将最后一盘牛百叶下到锅中汆熟,七上八下之后拉出来放到秦川的碗中,又重新调配了一碗小料。 老道问着掌柜:“掌柜的,我先前也在其他地方吃了不少的爆肚,但是没有你家的这么干净,筋膜去除之后,嚼劲十足,况且没有任何的脏腥之气,这是很多爆肚店无法做到的,你说,我不吃你家的,还能去吃其他家的吗?” 掌柜约莫五十多岁,长得憨态可掬。长年累月的调配酱料,衣服上面自然有些许的油污,但是掌柜将胡须剃得干净,人显得十分精神。整个小摊看着十分清爽,除了食料板凳之外,那便是再无杂物。 此刻掌柜将双手放在背后擦拭干净,又重新拿了一盘羊肚仁说道:“诺,这盘肚仁是送你们的。从父辈手中接过摊子之后,我在青州城的墙脚摆摊二十多年,你说我这爆肚干净,其他的店家其实只要不嫌麻烦,只要静下心来去处即可。但是有些店家急于求成,将爆肚直接下锅,那爆肚自然会有些发苦,且有腥气。不过我倒是佩服你,能够调制出如此香的酱料,而且还送给我了,又让我这生意红火了很多。” 老道端起掌柜送的羊肚仁下入锅中,对着秦川说道:“这六个羊肚,才成一盘肚仁。一片羊肚甚至只能取一寸,若非青州城的大户人家,怎么能吃得起这肚仁。今个儿得谢谢掌柜的,让我们一饱口福。” 秦川这才知道,原来爆肚陈的掌柜送的乃是爆肚里面难得的羊肚仁,对着掌柜的行了一礼:“掌柜的,如此客气之至,这生意绝对差不了。” 然而掌柜的苦笑着摇摇头,说了声:“小友说笑了,若真是能挣钱,那我何必在此摆摊,去买一个档口,岂不是更好吗?” 第八十七章 小摊偶遇 听到爆肚陈的掌柜说不挣钱,秦川不解的问道:“这州门口,每日来来往往数万人,虽不是每人都在此处打尖,但是你此处位置较好,口味又不错,想着每天卖出几百碗不成问题,况且你这爆肚价钱便宜,不少的贩夫走卒都吃得起,按理说,哪有不挣钱的道理啊。” 爆肚陈的掌柜起身,指着青州城的州门说道:“小友有所不知,虽说这青州城每日来来往往者众多,但是我这小摊的租金可不低,甚至比得上一些城中闹市的店铺,若不是想着经营数十年,有些老主顾舍不得这口,以及一些其他的原因,我早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然而秦川实在是不了解,这小摊与青州城的城门距离数百步,除了进城出城之人,很少会有专门来此就食的主顾,那么这地方的租金为何如此之高。 约莫是猜到秦川在想着什么,爆肚陈的掌柜解释道:“别看这处地方有些破旧,在二十多年前,可是有着不少的院落,其中的一间便是我的祖宅。自从换了州守之后,他的侄儿就强行将此处推平,准备新盖驿馆等处,或许是觉得动用的钱财太多,又将此处重新租给我们,这实在是可笑,在自己的祖宅之上做着营生,还得付别人的租金。” 听到州守,秦川试探性的问道:“那州守的侄儿,可是名叫周有良?” 听到秦川说出那人的名号,爆肚陈的掌柜赶紧望着四周,好在此时渐近午时,除了秦川与老道,便无其他的主顾。 掌柜的右手食指放在嘴上,示意秦川噤声:“嘘,这位小友,在青州城,可没有人敢随意说出他的名号,否则被他知晓,免不得要动用私刑,肯定要被打得生不如死,我们一般都称呼他为周公子。” 原来爆肚陈的掌柜,租的是周有良的地盘,只不过此处地方本身是爆肚陈的祖宅,后来被周有良强行霸占之后,其后人不想祖宅落入他人手中,于是将此处盘了下来,想必周有良肯定也是狮子大张口,狠狠的讹了他们一笔。 老道夹起羊肚仁,蘸着芝麻酱说道:“当初这周有良,肯定是下了圈套让你们进吧。否则他强拆祖宅,仗着其姑父是州守,这青州城的百姓虽说不敢言语,但是对于州守的名声可不太好。” 爆肚陈的掌柜苦笑道:“哎,这得怪我。我阿爷创立了爆肚陈,在此摆摊五十余年,我自十四岁之时接手,每日的银钱不少,在青州城算得上小户人家,也曾经将家中的祖宅里外翻修一番,不少的青州之人都觉得气派。然而周有良在青州城东开设赌场,将我的几位好友买通,诱骗我去赌钱。先前三天,赢了不少银钱,抵得上我这小摊三月。于是我撇下摊子,吃住在赌场之中,哪知此后日日输、夜夜输,先是将家中的古董等物典当出去,别无他法之后,又将家中的祖宅作半典当给周有良,想着自己肯定能回本,然而老父亲气死之后,都未能再住进祖宅之中,我因此浪子回头,在此处守着祖宅。” 秦川摇了摇头说道:“哎,这是什么世道?老实人尽吃亏,反倒是这些猖狂之人挣得银钱,与其这样苟活着,还不如去深山老林呆着,那样还独得逍遥自在。” 爆肚陈的掌柜,朝着小摊那边走去说道:“这武道江湖中,比深山老林中的豺狼虎豹还要可怕的,便是人心。豺狼虎豹可直视,而人心犹如暗箭一般,不知道何时会射出,每天心惊胆战的活着,心中想着总有一天能熬到祖宅赎回之日。我时常恨着自己,并非武道江湖中人,否则定要将周有良千刀万剐。但是我又气恼自己,若不是当初典当了祖宅,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光景。” 老道听闻爆肚陈的掌柜之言,却是摇了摇头,并不认同此语:“若是设计赌局失败,那周有良有的是其他法子,你这祖宅最终还是会落入到他手中,甚至有可能将你送入大牢之中。不过你现在还算是自由身,虽说日日过得辛苦,但是总有个念想,假日时日,说不定真能将祖宅收回来。” 爆肚陈的掌柜听到之后,露出些许的笑容:“倘若真如你们所说,你们在我这里连吃七天,不收你任何银钱。” 秦川先前在鬼市之中,被白长元所伤,新做的道袍被刺破,而且浑身是血,自然是无法再用。而老道的那日在山林之中,与出云谷的两位合道境界的仇知远和孔南天之后交手之后,说了声晦气,回来就将身上的道袍换掉。 因此这几日换了寻常的布衣,根本不似道家的打扮,寻常之人看来,只会觉着是城郊的农夫带着孙辈进城置办新岁的东西。 正在此时,从州门的那边来了一位守卫,瞧着模样十分的熟悉,秦川定眼一看,正是那日进城刁难秦川与老道的那位城州门的守卫。只不过老道灵机一动搬出了周有良的名号,因此这守卫才将二人送行,而且还送了个州城的通行令牌。 只不过秦川想着身上如此打扮,肯定不会被此人认出来,因此看了老道一眼,刻意的压低脑袋,准备侧身赶紧离去。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被州城的守卫认出来,到时候揪扯不清那可就麻烦了。 守卫找着一张八仙桌,对着掌柜喊了一声:“老陈头,老三样,快点,别耽误我发财。” 随着新岁临近,有不少的出城进城之人,这对州门的守卫来说,又是一年敛财的大好时机。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将人拦住,狠狠的敲诈一笔。毕竟新岁将至,来往的行人客商身上都有一些银钱,往往不愿意耽误出城进城的时间,别无他法,也只能掏这买路钱。因此对于这州城的守卫来说,在小摊子上多耽搁一秒,都是在少挣了银钱。 未过过久,爆肚陈的掌柜就端上来三大盘羊葫芦、羊散丹、羊肚仁,特别是那羊肚仁满满的一大盘,比先前的秦川与老道吃的那盘多上数倍,看来这州门的守卫确实油水丰厚。 爆肚陈的掌柜不知道为何,强撑着笑脸说道:“徐爷,今个是您当班啊?您慢用,不够我再加。” 秦川准备趁着州门的守卫吃着爆肚之时偷偷溜掉,哪知州门的守卫眼尖,惊喜的说了声:“两位道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这次可又是为了周有良周公子之事来的?可得替我美言几句啊。” 这位徐姓的守卫熟稔的与老道及秦川打着招呼,似乎是与两人十分的熟悉。 然而爆肚陈的掌柜听到之后,却是差点昏死过去——原来此二人与周有良相识…… 第八十八章 一日不说 一日不问 看到爆肚陈的掌柜快要昏倒,秦川知道是被自己两人吓晕过去,赶忙过去扶起掌柜的,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青州城的爆肚做得好吃的,可就只有州门旁的爆肚陈了。 被人搀扶着,爆肚陈的掌柜开始醒了过来,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后怕,若是知晓眼前的两人与周有良相熟,掌柜的断然不会说这么多。只是那老者给了自己调配酱料的秘方,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是向其求个情,说不定他宽宏大量,还能放自己一马。 爆肚陈的掌柜老脸一横,对着老道说着:“两位好汉,先前是有眼不识泰山,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们大人有大量,还望放自己一马,以后你们在此吃爆肚,我绝不会收一分银钱。” 看到爆肚陈的掌柜如此卑躬屈膝,秦川的心中特别不是滋味。若不是自己扯着周有良的虎皮,恐怕那位州门的守卫恐怕也不会让自己轻易通过。只是如今想不到伤害到了无辜之人,让爆肚陈的老板战战兢兢,恐怕今晚都不会睡好。 武道江湖曾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只是借着周有良的名号,就能在青州城如此横行霸道,若是与都城那边的搭上了线,那岂不是青州城的州守都可以不必放在眼里?但是求人不如求己,只要自己迈入武道江湖强者之列,就不会活得小心翼翼。 正在吃着爆肚的徐守卫看着爆肚陈的老板如此表情,不由得好笑的说道:“我说掌柜的,你何曾见过两位道友?这可是周有良周公子的贵客,你怕不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别忘了脚下的土地,可是姓周的。” 老道在旁边打着圆场说道:“两位稍安勿躁,先前在掌柜的这里过早,掌柜的将我们认错为其他人,如此小事而已,掌柜的不必挂念在心上,你只且管好爆肚的口味,安安分分的做生意即可,其他之事,也并非你能操心的。” 老道此言非常明显,先前之事他并不计较,但是掌柜的可不能和其他人谈起今日之事。 秦川听闻此言,也在旁边接过话道:“是啊掌柜的,不就是认错人了吗?我说不是你的远方亲戚,你非得说是,结果还不收我银钱,你这让我如何是好?” 约莫是知晓了刚刚发生何事,州城的守卫说道:“老陈头,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可是准备攀高枝啊,不过眼前的这两位可是你能接触的,赶快滚回去给爷再上几盘羊肚仁,否则明天定要将你摊子掀了。” 爆肚陈的掌柜唯唯诺诺,双脚开始发抖的说道:“徐爷,您这盘羊肚仁是最后一盘了,若是还想再吃,得要等我去城郊的农户哪里买去,这一来一回可得几个时辰,不知道您可等得住?” 这年关时候,任何时间都耽搁不得,若不是趁着此时人少,州城的守卫哪能得空来此过早,还不如好好的捞上一笔,去青州城的饭庄去吃松鼠鲤鱼、九曲大肠等硬菜,若是配上四月青,可比这爆肚好吃不少。 这姓徐的守卫似乎并不相信爆肚陈的掌柜所言,径直的走到摊子之前,挨个的打开反扣的脸盆,正在一盘盘的找着。 然而正如爆肚陈的掌柜所说,这新鲜的羊肚仁已经卖完了,只剩下一些羊肚领、羊菇头、羊肚板等物。这名州门守卫看着来往的行人客商越来越多,心中开始着急起来,将剩下的几种下水拼成一盘,全部下入到了锅中。 “两位道长,我得看守城门去了,若是得空,去青州城的绿宝居饭庄坐坐,我时常在那里听飘门的说书先生讲讲这武道江湖的奇闻轶事,有趣得很。”州门的守卫飞快的将锅中所剩的爆肚吃完,对着老道与秦川行了一礼,一溜烟的跑向州门,向着一位富商模样的出城之人赶去。看来这是刚放下碗筷就去发财了。 但是这州门的守卫似乎习以为常,并不留下任何的银钱就走了。而爆肚陈的掌柜也不吃惊,开始一声不吭的收拾桌子,也不去计较那位州门守卫吃白食的举动。 秦川看见,忍不住问了一声:“掌柜的,看那州门的守卫似乎经常在此吃白食,你怎么不去找他要一些银钱。我可是知晓那羊肚仁十分昂贵,被他就这么吃了几盘,加上这地方的租金,那你一天岂不是白干了。” 些许是还在怀疑眼前的二人与周有良的关系,爆肚陈的掌柜心有余悸,听着秦川问着自己,却是一声不吭,生怕自己一顿牢骚被人告发到周有良的耳边,那时候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老道见此,对着掌柜行了一礼:“掌柜的无须担心,我们与周有良并非一路人,而是在先前过着州门之时用了一些手段,因此才让这州门的守卫放我们进城。我同你一般,都是穷苦之人,早知周有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是靠着州守的关系,才能在青州城横行霸道。只是我们势单力薄,对此无可奈何。” 爆肚陈的掌柜听到,仍旧是不相信的说道:“看着日色已经不早了,两位既然已经吃饱喝足,还请早些回去休息,老朽还得收拾摊子早点回去呢。我那孙儿不足三岁,自幼双亲被歹人所害,与我相依为命数年,还请两位高抬贵手。”先前爆肚陈的掌柜还是不相信老道及秦川所言。 老道从身边摸出一块碎银,面无表情的说道:“掌柜的,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话已经说到。若是得空之时,我还你这来吃几盘爆肚。你且好生经营,俗话说天道好轮回,你那祖宅,终究是你的。” 老道说罢,拉着秦川一起,朝着青州城西南边走去。 秦川提防着来往的行人,不解的低声问道:“老道,咱们这是往何处而去?从鬼市之中,你就未曾与我聊过丹山、空海之事,咱们手中如今有着补天丹,按理说可以凝结而成,好让我早日迈入武道江湖。我知晓你身上有很多的秘事,有可能是武道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否则不可能一剑劈死合道境界的高手。但是你究竟是谁,我不管,我知晓你是荒野道观之中的主事,一个爱喝酒的臭老道。” 老道自顾自的走着,不时的躲避来往的众人。此刻的青州城人声鼎沸,摩肩擦踵,老道却不回头的说道:“我究竟是谁,我一日不说,那你便一日不许问。有那份闲情雅致,还不如早日参透《太平稿》,那可比补天丹厉害多了。” 第八十九章 惊门 沿着西南方向走去,穿过几条巷道,到了一处烟火缭绕之地。 此处约数十亩,一丈高的鹅黄色院墙高高竖起,依稀可见里面有道观模样的建筑。门口站着几位小道童,正在招呼着进出的香客,不时能看到富贵人家的小姐刚下马车,就有一位小道童引领着,从侧门走了进去。 此处名曰白云观,为青州城最负盛名的道教之地,往来信众,皆有不少富贵之人。临近新岁,又至迎春纳福之时,因此这几日白云观摩肩擦踵、人流不息。 白云观的观主,据说年轻之时曾在都城游历,受到太虚宫的陈真人点化,从而通晓道门奥义,开始职责在身,回到青州城传教,因此这白云观也算是都城太虚宫的分支,修的也是同一种道。 这白云观先前并不出名,而是在十年之前,有患病濒死之人身心乏术,路过白云观而走不动路,夜晚就在白云观的墙角休息。等到天亮之前,拿着身上仅有的几文银钱买了头柱香,朝着道教天君行了大礼,此时天君头后有白云升起,似乎是真身降临。 那垂死之人见到此景,心中彷徨惊恐不已,只听到一声道语便是昏倒过去。直到清醒之时,才发觉身边为了一圈百姓。这人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是无比的顺畅,举起了胳膊,也比之前更加有力,这才意识到全身的顽疾已经去除,一天之内又成为了一个寻常之人。 白云观的观主听闻,却是解释说:“这是因为此人真心跪拜,感动了道教天君,因此才天君化身显灵,为这位信徒祛除灾病,还他正常之躯体。” 当时的白云观有着数十位百姓,听到白云观的观主所说,再看着旁边那人红润的脸庞,对白云观观主的话深信不疑。从此一传十、十传百,说这白云观越发的灵验,无论是求子去病、或者进都城赶考的读书人,都要来此争抢头香,希冀能到道教天君的垂青,分得一丝气运。 只不过看着这日上三竿,已经有数百人进进出出,按照老道与秦川的脚步,无论如何都抢不到那柱头香了。 从爆肚陈那里出来,到了这白云观前。 秦川看着雕梁画栋的楼宇,瞅着金光闪闪的牌匾,不由得感慨道:“要不说城里的道观家大业大,连这金字招牌都敢摆在外面,还不怕别人给偷了。看着来往的众人,这一天的香火钱恐怕不少,哪像咱们那荒野道观,数年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听倦的蝉鸣鸟叫,还有那只脏兮兮的猿猴。我早先就同你说,咱们从马踏岭的道观搬出来,在青州城的道观之中寻个位置,也学着旁人抽签解卦,不比咱们吹奏喜丧之乐轻松多了?” 老道双手放在背后,指着门口的那几个小道童:“你说的不错,看着几个小崽子,肚子圆鼓鼓的,寻常肯定有不少油水。只是五行八卦、风水堪舆,你可会?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秦川不以为然的说道:“嗨!这不简单吗?都说八大门之首的惊门高人众多,能够知晓吉凶祸福,指点迷津。按着我们的本事,知晓吉凶祸福便算了,否则也不会被人追着打都不知晓,但是指点迷津,凭着咱们两的口才,还是能够试试。无非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老道嘿嘿一笑,似乎并不相信有此胆量,指着门口的一位算卦的摊主说道:“咱们今天就先借着他的摊子,看你能不能将这个月的房钱挣得回来?” 老道所指的,正是白云观外面一排摆摊算卦的,在幡布之上写着‘太平道惊门传人’、‘预知吉凶、逢凶转运’等话语,一个个都是高人打扮,见着来来往往的香客,有的眉头舒展,轻易不开口,开口必惊人。有的拿着罗盘正在揽客,费劲口舌和别人讨价还价。 而那群算卦之中,有一位面黄枯瘦的老者,约莫古稀的年纪,头发已经掉完,头顶不少地方还亮堂得很。此刻正坐在摊子面前,穿着破旧的棉袄,端起斗嘴茶壶喝着新泡的茶水,可见双手之上的皮肤已经皲裂,然而此人并不在意,并不着急的主动招呼香客,颇有愿者上钩之意。 “谢秃子,这一上午都不见一个香客来,你今天约莫是要饿肚子了。到时候咱们去绿宝居吃酒,你可不许耍赖,拖欠我们银钱。”旁边的一位算卦之人刚刚送走香客,拿着白晃晃的银钱正在冷嘲热讽。 这位名叫谢秃子的算卦之人听到,却是并不恼火,似乎对这个绰号十分接受,摸着仅剩几根毛的头顶说道:“杨大志,这日头还长很,你着急什么?老朽作为宁州凌云惊门的首席弟子,论到算卦的功夫,可比你高明多了。你不过是仗着离道观近一些而已,哪有什么可神气的呢?” 原来这白云观外面的摆摊之人,都是些武道江湖中的游士,并不是白云观中人,只是见着此处人多,在此摆摊算卦。无论是何门派,不管是否为惊门中人,只需每月按时向白云观缴纳银钱,便可在道门外摆摊算卦。 虽说白光观里面也有算卦之处,与门外的那些摆摊之人做着同样的营生,按理说同行是冤家,本不该容忍有人在借助道门之地敛财。但是白云观错综复杂,况且这些观外之人还孝敬了银钱,久而久之,这白云观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并未赶走他人。 此时老道与秦川走到谢秃子的摊铺前,却是毫不言语的盯着谢秃子,似乎想要看到他那发亮的脑袋点几个戒疤之后,会不会成为受戒的和尚。 谢秃子看到竟然有香客过来,不由得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开始一本正经的说道:“五行八卦、风水堪舆、求子赶考、求财转运,唯有宁州凌云门方可做到。吾乃惊门的分支凌云门首席弟子——谢长运,不知两位今日来白云观所求何事?” 秦川看到此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暗自称奇,看来这白云观外的一方摊子,初见并不惊奇,只是这摊主开口之后,靠着那不知是真是假、无处考证的名头,确实能唬住不少的香客。 “大师!”秦川行了一礼:“你若是惊门中人,定能猜的得,我两此行是为何而来?” 谢秃子装模作样将左手放在身后,右手的大拇指及中指、食指放在一起掐指一算,似乎在窥探天机,而后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天地气运太大,我辈修行之人哪能窥探天机。若是我师祖在世,凭着他老人家一身的惊门修为,断然知晓你们所为何事。只是小友初来此地,便让我有些困顿。若是……”谢秃子用右手摸着口袋说道,示意秦川奉上银钱。 秦川盯着谢秃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借你的摊子,给别人算卦……” 第九十章 摆摊算卦(一) “我想借你的摊子,给别人算卦……”这句话萦绕在谢秃子的耳边,久久不绝。 遇到过来摊子上耍泼的无赖,喝醉了酒,呆着此处硬是不愿走,非要谢秃子给他算姻缘,若是他当日找不到心上人,便要掀起摊子;遇到过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银钱的赌徒,从青州城的赌档里面输个精光的出来,想让谢秃子给他转转财运,等到他有钱之后再来拜谢;也遇到过不信鬼神的读书人,扭扭捏捏的来到摊子前算官运,祈求道教天君保佑考取功名;遇见过富商的小妾常常受到正室欺凌,偷偷的蒙着面纱来到摊前,祈求富商早日回家,为她主持公道。 在白云观的这条外街之上,谢秃子摆摊也有二十余年,与白云观的某位主事打得火热,当年也费了不少的银钱,因此才能在此稳固如山,摆摊经营。 虽说这惊门算卦,遇到的都是有缘之人,但是讲究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月。因此旁边那杨大志嘲笑谢秃子一上午都未曾有香客来此,但是谢秃子却是并不着急。 他近几日,专门盯着富商巨贾等人,每到年关总有烦心之事,若是为他们排忧解难,所得的银钱,可比寻常的贫苦人家多上数倍。 前几日有一位药材商在此求得财运,说自己数年来流年不利,每每都有货物被劫,导致损伤惨重,总有不少追债之人堵在店铺的门口,害得自己年关之时总是抬不起头。 谢秃子听闻之后,却是并不惊讶,而是装模作样的拿出黄纸燃尽,又拿出桃花剑直指青天,最终念念有词之后,却是拿出一颗檀木的珠子,上面有红绳系着,看着似乎不是凡物。 谢秃子说道,就这个珠子,乃是他窥探了天机而来,因此要了富商三十两银钱,这羡慕死了旁边的杨大志等人。毕竟穷苦之人算卦,都是一个个的铜板掏出来,哪有富商巨贾来得这么直接。 但是谢秃子在此二十余年,还未见到如此张狂之人,明明是想借鸡下蛋,却是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也并不忌讳白云观。只是谢秃子若是随便就让了出来,这让他以后如何在白云观的外街做此营生。 “小友,你刚刚说的,老朽还未听清楚,还请你再说一二。”谢秃子往前走了几步,压低着声音说道。毕竟谢秃子不知来者何人,可不能随意起了冲突,否则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定要被打得满地找牙。 秦川见此,也是再往前一步,凑道谢秃子的耳边:“我见你这摊子,许久都未曾来过香客,着实让我着急,占着市口如此好的位置,按理说香客不应如此罕至。不如你将此处让与我,且看看我们的能耐,所得的银钱,我们三七分如何?”秦川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自己才是惊门的高人弟子。 谢秃子摸着自己仅剩的几根头发,摸不着秦川的门道。看着后面的那位老者鹤发童颜,颇有些高人的模样,只是看着两人的穿着,却不似惊门中人。若是如此徒手将摊子送出去,那这几十年在白云观外街积攒的名声算是被糟蹋了,也会落得同行的耻笑,到时候挣不了银钱,可得被白云观的主事责罚,这方摊子定要被让给他人。 谢秃子双手叉在腰前,大拇指不停的在打着圆圈,想了一会说道:“并非是信不过两位,只是如此就将摊子拱手让你,老朽我在这片的名声可得完了。先前也有不少外来之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惊门的高人,只是三言两语,我就知晓他的能耐,只是夸夸其谈而已。因此小道友若是能说出点让我信服的东西,老朽自然是拱手相让,做壁上观。” 秦川想了想也对,若是随便说说,这眼前的算卦之人就将摊子相让,这才见鬼了才是。若是不能拿出些过硬的东西,也不能让旁边之人信服,因此秦川朝着老道那边说道:“这位摊主想看下你的本事,接下来看你的了。” 此时的白云观外街的摆摊之人都在朝着这边看来,不知道谢秃子的摊前发生何事。这两位不似香客之人徘徊已久,其中那少年还与谢秃子耳语几句,这让其他人十分的惊讶。 谢秃子究竟是何人,也许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是谢秃子是何秉性,这白云观外街的诸位算卦的摊主,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是谢秃子知晓香客并非为了算卦而来,定要板着脸训斥,眨眼之间就要将其赶走,否则耽误了他的生意可不好。往往一年尽头,就靠着这几天赚得银钱。 “哎,杨大志,你可认识那二人是谁?”此时一位穿着道服的女子束着青发,拿着佛尘,盯着谢秃子那边问道。 “二嫂,你这可难住我了。我只知道谢秃子是宁州人士,家中再无其他人。在我来此摆摊之前就已经在此,我从未听说过他的师门,也未曾听他说过还有师兄弟。如今看着眼前的两人,似乎并不是香客,也不知道是否与其相识,谢秃子竟然耐着性子说了许久,肯定是有事情发生。”杨大志若有所思,也是紧盯着那边说道。 老道此时走上前去,在谢秃子旁边低声耳语几声,起初谢秃子还是紧皱着眉头,而后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李师弟,你说你从宁州而来也不提前打个书信,害得我差点没有认出你来,只是咱们数十年间未见,一时间感觉你变化许多。看着是越来越精神,越来越舒坦。” 谢秃子转身看着秦川,摸着他的头说道:“这想必就是你游历之时新收的徒弟吧,看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必定是一方豪杰。想不到咱们宁州一别,你都已经找到传人,哪像我孑然一生,孤苦伶仃。” 谢秃子的声音嘹亮,不一会儿这白云观的外街都知晓老道与秦川是谢秃子的故人,只是先前数十年间未见,未曾认出对方而已。 不一会儿,在旁边看着热闹,等着谢秃子出糗的众人都在忙着招呼各自的香客,一切都恢复如初。 然而秦川不知老道与谢秃子说了什么,竟然让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将摊子让给了自己。而且秦川更是不知道,这谢秃子如何成了自己的师伯。自从在马踏岭的道观长大,老道独来独往,未曾听说过有其他的相识之人,不过既然老道都如此说了,那也不好折损他的面子, 秦川对着谢秃子行了一礼:“秦川见过谢师伯。” 谢秃子高兴的应了一声,双手扶起秦川低声说道:“先前说的可别忘了,咱们三七分成。” 秦川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说道:“三七分没错。我七,你三……” 第九十一章 摆摊算卦(二) 先前听到秦川说道三七分时,谢秃子还十分高兴,只要这两人有着些许能耐,秉着能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反正也不用自己卖着力气,站在旁边盯着就能赚上些许酒钱,这等买卖有何不做之理。 只是如今听到是这两人拿七,自己才拿三,这谢秃子也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咱们也不耽误开张的时间了,这样吧,我们五五分。我这等位置,在整个白云观外街来说,都是顶好的位置。不少的富商巨贾都得在此时下马落轿,这头一个瞅见的便是咱们的摊子,加上你巧舌如簧的本领,咱们肯定能大赚一笔。” 秦川仍旧是坚持着摇摇头:“你这本是无本的买卖,又不是你在此吆喝,只需拿着斗嘴的紫砂壶在旁边看戏便成,如此的买卖,你还嫌赚得不够。哎,三七分,咱们皆大欢喜。” 见到秦川如此坚持,谢秃子看着旁边的摊上都已经有了数位香客,而自己这边却是并无一人,心中不由得也开始着急起来。若是不能趁着新岁来临之际大赚一笔,那么来年可真的饿肚子。 况且白云观的那位主事,这几日想必就要来收例钱了。若是那个时候还没有筹齐,按照那位主事的脾气,掀了摊子还是小事,来年肯定不会让自己在此营生。 看着摊子上高高挂起的惊门二字,谢秃子心中叹了一口气,都说惊门中人都能预知祸福,占卜吉凶,然而就是不敢窥探天机,探得自己的气运,否则早就攒够了万贯家财,哪会在风里、雨里,看着别人的白眼挣得一些辛苦钱。 谢秃子想了想,仍旧与秦川低声商量道:“咱们各让一步,四六分如何?好歹有缘一场,可不能伤了各自的情面。”谢秃子此刻和颜悦色,仿佛如一个长辈,正在与许久未见的后辈交谈。 秦川不容置否的摇了摇头说道:“三七分,你且看着我们,若是觉得还行。下次我们在来此与你合作。” 谢秃子今早出门之前,曾经算了一卦,上面说的是:此行谦卦,六爻皆吉,此为大吉之卦。但是谢秃子等了许久却是未曾见过一个香客,不由得担心是不是自己早上看错了。然而先前遇到此二人,却是未曾将卦象联系起来,直到看到秦川这么自信,因此才想了着,说不定这二人便是卦象中所说的吉相。 罢了罢了,若是在此纠结下去,这一上午的时辰怕都耽误了,到时候吃亏的可是自己。 谢秃子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你小子如此之轴,真是怕了你了。也罢,我就在旁坐壁上观,且看看你们道行如何,只是我们以午时为准,若是那个时候还未赚得银钱,你们二人可得赔付于我。” 谢秃子说完,就拎着他的斗嘴紫砂壶站在旁边,光亮的脑袋在冬日的阳光之下照射得十分刺眼,上面几根杂乱的头发坚强的趴着,但是似乎只要一阵风吹来就能带走。 旁边的一位老者笑着问道:“谢秃子,看着你这么悠闲,想必你又在偷懒啊。咱们从早上出摊,就见着你心不在焉,瞧着你这样子,怕是又要饿着肚子啊。” 旁边另外一位壮者,约莫三十余岁,满脸的虬须,有着些许的威仪,但是衣着讲究,穿着灰色的道袍,颇有高人的模样,此刻正在哈着气解释道:“谢秃子这不是在偷懒,而是有高人相助,听说这个是他宁州的师弟,也算是惊门中人,只是不知道其有几分实力。现在谢秃子将摊铺交给他,我得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让谢秃子拱手相让。” 这位道人说完,旁边的几位不忙的算卦之人也是聚在旁边,盯着谢秃子的摊前看。 别的不说,这位道人也是白云观的某位长老的侄子,一身的卜卦修为远远在众人之上。只是他本性自由,受不了白云观的清规戒律,于此才在这白云观的外街谋生,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此时旁边的一位妇人,穿着红色的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材是错落有致,看着年纪不过二十七八,脸上涂抹着不少的胭脂,在人群之中十分的显眼。瞧着妖艳模样,断然不是惊门中的算卦之人,而是为这些白云观外街的店铺拉客谋生的说客。 在白云观的外街,又不少的富商巨贾心怀鬼胎的来此上香,每到出观之时,总能看到几位女子打扮妖艳,一时间色字上头,朝着那边走了过去。经不住这些位妖艳打扮的姑娘们软磨硬泡,往其中的几处算卦之处走了过去,也不管卦象准不准,只知道为此掏了不少的银钱,买得不少的转运珠、求子符等物。 眼前的这位红色衣裳之人,便是其中的一位说客,名曰红泥。此刻正对着先前的那位灰色道袍的之人奉承道:“谁不知道这白云观的外街,咱们贾远贾爷的卦最准,不少的闺中少女,都是唯贾爷不看,甚至在赶集之时候,都偷偷借着算卦的名义,朝着贾爷丢了不少的信物呢。甚至青州城的一些大人物,都是指名道姓的请贾爷去宅子中算卦,这份尊重,咱们青州城能有几人可享受。因此就算谢秃子找人相助也无妨,晾他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毕竟这肥水还得贾爷来分。” 红泥作为说客,靠着贾远的摊铺挣了不少的银钱。毕竟贾远的卦不像那些江湖游士那般信口胡言,然而有一丝的卦象在里面。当初就是因为贾远给红泥算了一卦,红泥觉得这人颇有几分能耐,因此才愿意当贾远的说客。 不过这白云观的外街,不少人都知道这红泥对贾远爱慕有加,因此无论其他人开出多高的价钱,红泥也只愿意当贾远的说客。 然而贾远听到红泥的吹捧,似乎是习以为常,却是并无兴致,看着老道与秦川那边说道:“看着这两人的模样,似乎面生的得很。应当如谢秃子所说,真是宁州外城而来。只是咱们白云观虽说新岁将至,有不少的富商巨贾及归来之人在此,只要下一番功夫,定能赚得些银钱。但若是有人功力不到家,满嘴胡言的给人算卦,那自然是砸了我们白云观外街众人的摊子,往后有谁还肯去我们这里算卦,自然全部是涌到观中而去。这谢秃子虽说惊门的手艺不行,但是还算勉强上得了台面,若是那人……” 众人听到贾远的话语,自然是知晓其话中的意思,因此都是点了点头说道:“若是那人装神弄鬼,我们让他出不了白云观的外街……” 第九十二章 摆摊算卦(三) 秦川总是教唆着老道来青州城摆摊算卦,肯定能挣得些银钱,这可比在马踏岭的荒野道观之上有趣很多。只是真当谢秃子同意将白云观的摊铺让出来之时,秦川又有些许的忐忑,毕竟虽然说到过不少次算卦,但毕竟自己不是惊门中人,并不会预知祸福的本事。 “怎么办,老道?这惊门的本事,你可会一些。这旁边站了不少的白云观外街之人,些许都是准备看着咱们的笑话。咱们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谢师伯啊!”秦川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已经认定谢秃子已经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师伯了。 然而老道看到秦川与谢秃子周旋这么久,岂能不知秦川早就看出了这些把戏,因此老道摸着胡子笑道:“你我皆是道门中人,可并非预知祸福的惊门中人。之前在武道江湖传言,修为卑微的惊门中人,道行不深,只能为别人算卦,里面还有不少招摇撞骗的,瞅着样子说点吉祥话,算不得真正的惊门中人;论到武道江湖八大门之首的惊门高人,熟知《天人感应篇》,能够借此窥得天机,扭转大国的气运,惊门修为顶端者,甚至能够看见若干年之后的事情,按照咱们这点道行,肯定不会道门的任何玩意。” 秦川神色凝重,很久都没有如此的紧张过,想着想着,甚至开始有点脸红起来:“那可咋办?先不说白云观的其他人盯着咱们,那谢秃子在此摆摊几十年,肯定也不是好惹的主,我之前可是和他承诺过,咱们七、他三,你不情愿的答应了。若是知晓我们也是江湖游士,这可就难办了。” 老道站在站在摊铺之前,仔细的理着所售之物,无非不过是转运珠、定情绳、求子符等常见之物,与其他的摊铺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上面的符篆歪歪扭扭,不知道是真是假,因此各家的符篆也是并不相同。按照谢秃子的说法,由于这是惊门的分支,因此每家的符篆都并不相同。 况且,若是能够真正能够看懂符篆,那肯定是武道江湖中盛名已久的符篆师,这等人怎么会在青州城白云观的外街摆摊,与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士抢饭碗呢? 老道看着来往的众人,示意秦川来到自己身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若是相信惊门中人能够预知祸福,可以帮助自己求福改运,那么其本身肯定也是有心事无法解决,不得已之下才会来白云观问道教天君。你可曾听说过武道江湖的强者,问这些占卜的江湖名士?” 秦川摇了摇头:“未见过,并非能够说明并不存在。哪怕是武道江湖中的强者,肯定也有心结难以打开,自然是要找到惊门中的高人,或是求其窥探天机,或是窃得气运。” 老道嘿嘿一笑:“虽说我也是道教之人,但是我对惊门之言并不感兴趣,你可知为何?” 秦川哪知道老道是为何,又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 老道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从不算命,因为……我不认命。就算你是惊门的高人,能够算得出我的天地大道,能够算得我气运那又如何?我的命,就是不认命。哪怕你算出来,我都不认。不到我闭着眼睛的那一刻,所谓的命,都做不得数。哪怕算得出我三更死,我非得撑到五更去。” 秦川颇有感触:“既然你自己都不信命,那咱们在这里摆摊算卦,岂不是在哄骗众人吗?” 老道摇了摇头:“错,这不算哄骗众人。所来白云观之人,心中定是有难以解决之事,想请道教天君指条明路而已。既然这样,咱们同他指条明路给人便是,如何算得是哄骗众人呢?” “但是你并非惊门中人,如何知晓这来往的众人所求何事?又是如何知晓,解决他们内心的症结呢?”秦川仍旧是担心第一次算卦出了差错,在众人面前折损了面子不好。 老道抖了抖袖手,又将双手放在背后,故作高深的说道:“没有见过真正的惊门高人,但是从飘门的说书先生的口中,肯定也听过不少的传闻,你且自看好,这里面可有些门道,说不定能帮助你感悟禅机。” 就在这时,有一位读书人模样的男子迎面走来,此人穿着白鹿书院特有的袍子,在大冬天的白云观,手中拿着扇子,不时的扇着冷气。腰间带着一块玉佩,看着价值必然不菲。 老道见此,口中念念有词:“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都城花。进京赶考的学子,来此抽一支功名签,若是算得不准,不收一枚银钱。” 那读书人正抬脚路过此处,听到老道在吟诗,站在老道的摊前站住说道:“方才可是你在吟诗?” 老道双手仍旧放在背后,故作高深的说道:“区区几句杂诗,叨扰了你的耳朵吧。” 读书人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仔细的回味着刚才那几句话:“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见都城花。这句诗可有意思。不知道骑的是什么马?看的是什么花?” 秦川在旁边看着好笑,自己那天在同福客栈喝醉之后随意写的几句诗,竟然被这读书人夸赞,早知道那夜就应该再多喝几杯酒,再多些几首诗句来。 老道听到那读书人在问着自己,转身问着秦川:“你且说说,那马为何马?花为何花?” 秦川站在摊前,对着读书人说道:“马为青鬃卷毛马,可一日行百里,驰骋天地间;花为太学院的百亩雏菊花,一旦绽放,冲天香阵可透都城。” 秦川之前在马踏岭的荒野道观之中,听老道说起不少的都城之事,虽然其还未曾真正去过都城,但是似乎对哪里已经十分的熟悉,仿佛是长居都城之人所写,自然知晓都城有青鬃卷毛马,太学院旁有雏菊花,因此这诗句中,还有一丝丝的繁华之意。 听到秦川的解释,这让读书人连连说了几个好字,这让旁边看着热闹的算卦之人吓了一跳,仿佛在嘲笑这位读书人大惊小怪。 而旁边站着的贾远等人也是暗自吃惊,想不到这衣着打扮如此普通之人,竟然还会吟诗作对。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才深刻的怀疑这两人并非惊门之人,而是普通的江湖游士而已。毕竟世间的大多数读书人并不认可惊门,只觉得其是鬼神之说,因此向来惊门与读书人水火不相容。若不是看着眼前的读书人是从白云观中出来,贾远等人才懒得看这读书人。 正在此时,那读书人缓缓说道:“阁下竟然做得如此好诗,我真是怕忘了,还请赐教墨宝!” 老道与秦川吃了一惊,这说好的摆摊算卦,为何成了卖字画的…… 第九十三章 无心插柳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先前只是想着在此摆摊算卦挣得银钱,未曾想竟然有人想要求得墨宝,这让秦川愣住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眼前的这个读书人。 谢秃子在旁边看得正好,立马拿着斗嘴的紫砂壶过来,在旁边打着圆场说道:“我们本是算卦之人,闲情之时会吟诗作对,因此这诗句也很少流传在世间。你若是将此诗句用到文章之中,必定会被赞称,甚至在进都城赶考之时,得到太学院主考官的青睐,如此一来,光宗耀祖必定不是问题。” 读书人听到之后十分高兴,问着谢秃子:“道长所言不错,只是这墨宝价值几何?” 谢秃子把玩着紫砂壶,眼睛露出精光答道:“惊门之人,并不在乎银钱为多少,你看着给吧。” 读书人掏便了全身,终于筹齐了二十两银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只是想不到近几日购得些文房四宝之后,身上只有这么些粪土,实在是让诸位见笑了。本来读书人等,很少来寺庙道观等地,只是家人催促,无论信不信佛祖天君,跪拜一下总是好的,因此在功德箱前,又是捐了不少的银钱,如今是所剩无几了。等到来年我高中之后,再回青州城之时,必定来此答谢诸位。” 谢秃子见到二十两银钱,已经是喜不胜收,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两人真有些能耐,连白鹿书院这等地方之人都能在摊铺前驻足,心甘情愿的掏出银钱。只是不知道这两人的惊门卜卦的本事如何,否则这一上午只挣得读书人的银钱,这也未免让白云观外街的众人看不起。 谢秃子略微的想了一会,满脸笑容的对着读书人说道:“惊门之中,讲究的是结善缘,至于银钱究竟是几何,哎,都是些身外之物,能够填饱肚子就行……” 正在此时,秦川在旁边小声的说道:“二十两就二十两吧,读书人也不容易,等到他高中之后再来此拜谢也不迟,到时候这些银钱你一人拿去便是。” 谢秃子侧耳倾听,不由得大声骂道:“什么?你竟然想要这读书人腰间的玉佩,师侄啊,你可知晓这玉佩是家族中的长辈赠与后辈的,里面有着不少的殷切期盼,哪能随便赠与别人的?况且这位公子腰间的玉佩,看着价值不菲,咱们可不能占了他的便宜。” “什么?我何时说要过玉佩?”秦川正欲开口解释,却是被旁边笑嘻嘻的老道拉住。 然而这位读书人听到之后,却是毫不迟疑的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秦川说道:“小友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这玉佩的不凡之处。此乃和田玉制成,家族长辈偶然购得之后制成玉佩赠与我,希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过有道是善缘难结,既然小友喜欢,那么送与你便是。” 谢秃子脸上的笑容更甚,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脑袋顶的几根头发似乎都在风中站了起来,在向白云观外街的众人展示它的威武不屈。 秦川无可奈何的双手收过这枚玉佩,发现其在冬日如此寒冷时候,表面竟然有些许的温度。秦川不由得感慨,看来这读书人喜欢佩戴玉佩是有理由的,其并非是只有装饰的作用,在写字泼墨,吟诗作对之时放在手中,想必也会温暖心房。 秦川看了一眼读书人,将玉佩收了起来拜谢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这摊子尚无笔墨纸砚,不知道这墨宝如何赠与你。” 谢秃子听此,连忙跑到隔壁杨大志的摊子面前说道:“杨孬子,把你这摊子的笔墨纸砚给我借借,不以为我不知晓,你时常在鬼画符。” 听到谢秃子喊着自己为杨孬子,杨大志也开始吹胡子瞪眼,怒视着谢秃子,眼睛里面仿佛有火苗将要出来。每到极喜极悲之时,谢秃子便是毫不尊重杨大志,喊出他的幼名。毕竟两人在此摆摊数十年,总有喝醉之后说出了些不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你说谁在鬼画符?”杨大志咬着牙齿问道:“那可是我从惊门的高人之中求来的符篆,若是我钻研透了,这白云观的外街可没有你的立脚之处。如今你大大咧咧喊出我的幼名,弄得这下整条街都知道了。哼,想借笔墨纸砚,门都没有。” 听到此,谢秃子摆着笑脸说道:“别别别,杨老弟,咱们这关系,不至于闹着别扭。不然这样吧,今晚绿宝居,我做东,你敞开了喝都行。” 杨大志听到谢秃子请客,不由得一板一眼的说道:“诺,我可不是觊觎你的饭菜,而是看在咱们数十年的交情上才将笔墨纸砚借给你,只不过,绿宝居的九转大肠,我要吃两盘。”杨大志说完九转大肠之后,很明显的吞咽了下口水。 谢秃子着急拿到笔墨纸砚,生怕那读书人等得着急反悔,因此听到杨大志说起九转大肠,想了不想的答应了:“我在绿宝居都没有一顿吃过两盘九转大肠,想不到你小子如今占我的便宜。得得得,今晚绿宝居,管够。但是四月青可不许多喝。” 杨大志立马从摊子上面拿出笔墨纸砚丢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说道:“要不是看在咱们数十年的交情在,我可不会将东西给你,你且自记好我的这份恩情,放心,四月青二壶足矣。” 谢秃子骂骂咧咧的朝着摊子那边走去,心想今晚又得心疼一笔。当初就是他陪着杨大志买的笔墨纸砚,才花了二两银钱,哪有他说的那么珍贵。先前说好的一起要钻研符篆,那杨大志就是不肯将所谓的惊门高人赠与的符篆拿出来,为此谢秃子同他置气好几天。 见到谢秃子拿来了笔墨纸砚,秦川也不迟疑的铺开纸张,摆好笔墨。看着这一套文房四宝的样子,应当是贫苦人家或者初学者购得,并未有何名贵之处。纸张只是柳条碾浆制成,摸着有着些许粗糙;毛笔是兔毛制成,可见毛笔中间还有些许分叉。这套文房四宝,自然是没有自己那天从桃李记购得的诸葛笔、廷圭墨、澄心纸、龙尾砚来得顺手,只是今日出门着急,未将桃李记的东西带了出来。 秦川端起一碗清水,仔细的研磨起来。等到片刻之后,稳定心神,呼吸吐纳,拿出兔毛笔挥洒起来:“既然你是去都城赶考的读书人,那我就将此诗命名为登科后,希望你一举高中。” 未等读书人回应,秦川就开始挥毫第一个字,昔。 然而谢秃子及读书人看到之后却是十分吃惊,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少年,竟然写的一手的好字。 第九十四章 年少老成 武道江湖中,总有一种人,初看其貌不扬,放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仿佛一滴水汇入大海,再也找不出特殊之处。而秦川一定是这种初见平凡,细品有味的人。 在马踏岭的荒野道观,秦川拿着不知道老道从何处得来的无名字帖,以枞树枝做笔,青石板做纸,一笔一划认真的临摹着。秦川总说老道是简朴至极,舍不得买些普通的纸笔,拿着枞树枝,如何才能在青石板上面留下痕迹。 直到八岁之时,秦川拿着枞树枝能够在青石板上面留下些许的白印,往往还未落笔,已经将形体结构了然于心。经年以后,厨房里面也积攒了数斤重的枞树枝,每根三寸,前面光秃秃的散落一地。 老道选了一个初雪消融的晴天,拉着秦川一起将这些枞树枝添进土灶做柴火,好好的做了一碗红豆饭,美名曰:秦川拿着练习的枞树枝上有不少的包浆,可谓是世间难得,拿来做饭吃才更香。 经过将近数十年的耕耘练习,秦川才在上次赶集之时买了一套笔墨纸砚,花费了老道不少的银钱,因此心疼了许久。回来的路上喝着烈酒,一改往日的大口豪饮,而是一口口袋细细品味,想来是觉得越来越憋屈。 此刻秦川握笔的手,如同一柄剑,立于半空之中悬笔,而久久未曾落下,犹如一柄暗剑,不知何时才会出鞘。与别人先行落笔不同,秦川往往都是将所有的诗句字段在脑海中过一遍,耽搁了许久之后才会落下第一笔,之后中间却未曾停顿,仿佛大江入海奔腾不止,直到最后一笔的完成才停住。 无论短句或是诗篇,秦川都是一笔而成。往往每次写成之后,都是身体疲乏,汗流浃背,犹如大病初愈一般。 初落第一笔,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及谢秃子就睁大了眼睛:墨水浸透纸张,笔锋勾连有力,若不是底下有那张木桌,那只普通的兔毛笔就要将一沓的宣纸穿透一般。特别是那读书人,自幼在白鹿书院进读,每日与琴棋书画打着交道,自然知晓这眼前的少年才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深厚的功底,其后一定有高人的指点,否则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周而复始,而非再进一步。 片刻之间,秦川已经落下第二笔,看着热闹的众人见着谢秃子都在旁边盯着不语,想着必然是有事情发生,也不用打着招呼就往这边凑了过来,发现秦川及纸笔之后,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虽说算卦之人并不喜欢与读书人打着交道,但是对着字画同道同源,自然是有着些许的了解,光光秦川落笔的几字便可看出有何不同。 如果说旁人是在写字,那么秦川此刻便是在淬炼兵器一般,整个身子站着不动,豆大的汗滴已经从额头流入到眼角,但是秦川不问不顾,站成了一柄剑,手臂在空中挥舞,那首诗句已经跃然于纸上,而秦川脸色憋得彤红,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贾远在远处看见了那首诗句,自然也看见了秦川字迹如刀锋,笔笔刻在纸上,嘴中也是称赞着:“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这少年郎写得一笔的好字,看着背后是下了苦功,依我看,就这短短的数十个字,其功底已经是超过了白云观那些老道。” 红泥见着秦川那边的铺子人声鼎沸,已经约莫有二三十人凑着热闹,而自己这边却是空无一人,也是有些恼怒的说道:“咱们白云观的诸位长老,无论是算卦解签、或是吉人明言,不如贾爷您厉害,只是那些人所谓的清规戒律,在我看来,都是一群老古董罢了,若不是贾爷在外街,否则白云观哪有他们的位置。只是这白云观的外街,是为算卦解梦之地,并非那些江湖骗子卖字画的地方,否则此处与平阳坊有何异?” 贾远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红泥不要说话:“咱们静心等待即可,普通的少年便有如此深厚的功底,恐怕事情还未如此简单,咱们先在旁边等着,看这两人是否在算卦之上真有些许本事。若真是有人来此装神弄鬼,坏了白云观外街的名声,咱们不便出手,到时候让周有良周公子手下的裘爷来一趟即可。” 想了想那满脸刀疤的裘猛,红泥不由得感到一阵寒冷,捂紧了红色的衣裳,防止有冷气吹入到脖子之中,看到白云观之中又出现了几位富商打扮之人,赶紧朝前迎了过去。 而秦川这边早就聚集了不少人,盯着那幅字看,口中皆是念念有词:“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都城花。” 看的出来,这众人对此诗句十分的满意,哪怕是未曾读书之人,都能感同身中举登科之后的喜悦,仿佛自己便是那位看尽都城花的读书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接受着不断的吹捧。 来自白鹿书院的读书人,此刻细细的品味着这几句诗句,然而看到旁边聚集着不少人,吹着几口热气,将秦川执笔的墨宝收入怀中,生怕其他人抢了过去。 身旁看着热闹的众人见此,也是埋怨了一声小气、读书人便是格局不高等话语之后,随后各自散去。 读书人讪讪一笑,低着头问着老道:“按理说,读书人不该问鬼神之事,因此也不该问求签算卦之事,只是见着这位小友出手不凡,落笔之时,犹如心中自有千山万壑,一切皆在运筹帷幄之中,因此我猜测今日便是遇到了所谓的高人,若是错过今日,余生皆是悔恨。我本青州城的望族,只是家道中落,遭受世人的白眼,后入白鹿书院,只为入主太学院求得功名,令我家族东山再起,令我阿爷不再忧心忡忡。此行进都城赶考者三人,不知……” 老道自然是知晓这位读书人所问何事,不过求得功名、衣锦还乡而已,哪怕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大部分都很世俗,嘴中骂着鬼神之事,暗地里却是进了不少的寺庙道观,念念有词的说道多多益善,如同此前的这位读书人的真性情者甚少。 老道想了想,转身问着秦川道:“这位读书人想问下前程,你可有空卜一卦。” 秦川本来此刻毫无力气,听到要自己算卦,顿时来了精神说道:“这个有何难?”说罢从摊铺之前取出几枚铜钱,正欲抛下。 谢秃子本在身后一言不发,见此情形赶紧阻止,示意秦川稍等片刻,转身对着那读书人说道:“先前那墨宝的银钱给了,只是算卦的银钱,这可得另算啊。” 第九十五章 有一说一 秦川听到谢秃子的话,也是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刚刚才收了读书人三十两银钱,外加一个玉佩,这如今占卜之后又要再收银钱,料是秦川想多挣一点银钱,如今若是开口再要也是不好意思。 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听此,也是羞涩的说道:“方才那三十两银钱,便是我这几个月的例银,只是见到诗句喜欢得紧,因此才不顾肚中无物买了下来。若是我十年之前,家族还未遭此变故,我自然是不会讨价换价。只是如今家族之中捉襟见肘,将三人送到都城之中赶考,可谓举家族之力,只为求得一个名声。我如今全身上下,再是摸不着其他的银钱了。若是诸位不信,我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便知。” 这位读书人说完之后,果真准备将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秦川看见里面的衣衫竟然有着些许布丁,看来在如此风光的表面,暗地里生活得也十分艰辛。 “算了,算了。就当有缘一场罢了。”秦川看着读书人如此窘迫,也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毕竟已经挣了其三十余两的银钱,以及不知价钱几何的玉佩。 见到白鹿书院的读书人确实没有银钱了,谢秃子也不再坚持的,侧身让了出来,示意秦川可以投掷铜钱。毕竟谢秃子也想知道,这秦川卜卦的本事究竟如何。 拿出六枚铜钱,朝着天空之中抛去,秦川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不时的捏换法诀,不多时,六枚铜钱掉在地上,显示出不同的卦象,照着外人看来,秦川颇有些道门的样子。 将铜钱拿了起来,逐一放在木桌之上,秦川想了一下,双手交叉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秘法。正在此时,老道凑在秦川旁边耳语一声,秦川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此意思。” 说完之后,秦川重新拾起那纸笔,写了重重的一字,笔锋劲道,张劲有力。除此之外。 再无他字。 “咦?这白云观的外街之人,面对前来解梦求卦之人,都是说得十分的清楚,为何这少年只是一笔就想将其打发,难道一字便可诠释卦象?可是这读书人一脸茫然,并不知晓发生何事。”在白云观街的一边,贾远也在盯着此处,哪怕红泥已经带来了一位富商模样之人,贾远也是毫不理会他。 白鹿书院的读书人见到秦川写了一字,也是疑惑的问道:“小友就不要同我打这哑谜了。我从未来白云观中算卦,只是家族的长辈叮嘱在耳,说是先祖曾经在白云观中得到点化,因此在都城之中博得功名,我虽不信鬼神之事,但是不得已之下才来此拜会道教天君。” 秦川故作高深的说道:“所谓因果,一切之中冥冥注定。你回去且自好好读书,钻研学问。这次的都城大考,必定不会使你失望。只是你先前问我三人进城赶考,我却是未曾见过其他二人,因此我算了个一字,若是不准,你来此摊前找我,我将银钱退还给你。” 谢秃子听到若是算得不准,要将银钱退还给白鹿书院的读书人,此刻不由得急了起来。这白鹿书院的学子还不容易来白云观的外街占卜算卦,求得功名,若是知晓这谢秃子算得不准,那可算是砸了他的招牌。毕竟天下之大,何人不怕读书人的笔杆子? 只是白云观的外街算卦之人未有胆敢承诺,若是算不准可退银钱,否则他就是神算子,比肩惊门的祖师爷,那么也轮不到其他之人在此营生。只是既然没有如此天算之人,为何秦川又敢如此承诺呢? 秦川将谢秃子拉到旁边,低声的解释道:“我说师伯,你为何如此大惊小怪,若是算不准退他银钱便是,否则这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如何可信?” 谢秃子摸着仅剩的几根头发,有些许的惆怅的说道:“哎,你是有所不知,若是有人胆敢如此承诺,那么这白云观的外街,岂不皆是惊门中人?何苦还要千方百计的找说客帮忙,受尽那些人的白眼?若是你今日答应了白鹿书院的读书人,但是其之后觉得算得不准,你是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他带着白鹿书院的众人来此闹事,这白云观的外街,我可是呆不住了。我可得守着这吃饭的行当,你可别砸了我的饭碗。” 秦川笑了一下,神色自然的说道:“师伯,切勿如此急躁,我既然敢如此说,自然有我的缘由,否则怎么胆敢做出如此承诺呢?” 谢秃子摇了摇头,这白云观的外街先前有不少的算卦高人,后来皆是因为说了大话,最后被当初的求卦之人找上门对峙,砸了自己的招牌,不知去向了何处。谢秃子虽说也是江湖游士,并不是所谓的惊门中人。但是他小心驶得万年船,从不向任何的香客承诺什么,而是犹如世外高人一般,每次都只说一点点,美名曰天机不可泄露,因此这几十年来,也未曾有人找上门闹事。 如今秦川虽说写得一手好字,但是谢秃子也十分担忧,毕竟这摊子是自己数十年经营下来,期间也经受了别家的威胁,甚至是不少人觊觎店铺位置而暗下黑手,好歹谢秃子是顶住了,若是被秦川随口一说毁了,那可得不偿失了。毕竟这三十两银钱同摊子比起来,自然是吃饭的营生更重要,何况这三十两银钱,还得同秦川三七分。 秦川见此,可是低声的解释道:“师伯,你且听我慢慢道来,那白鹿书院的读书之人说此行进都城赶考者有三人,皆是家族中的青年才俊,若是三人全部高中,那我写的一,便是为一同高中;若是此三人里面,一人高中,二人落榜,那我的一,便是为一人博取功名。” 谢秃子听到秦川的解释,十分的高兴的接过话说道:“若是两人考中,一人落榜,这一,说的便是那落榜一人;若是三人皆是名落孙山,那这一,说的便是一起落榜。因此无论那三人如何,咱们的摊子便是不会失信于人,从而砸了自己的招牌。” 秦川看了白鹿书院的读书人一眼,继续对着谢秃子说道:“师伯的悟性不错,能够听懂我的意思,况且我还让这读书人好生准备,想着都城大考的结果不会太差,到时候必定来你摊铺前感谢,你又可以收他一笔银钱。” 听到此,谢秃子声音洪亮的对着白鹿书院的读书人说道:“我师侄说话,便是如同我说的。我谢长运在此几十年,我断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若是我师侄算得不准,我自会退你的银钱。” 什么?算不准退银钱?杨大志等人站在旁边,以为谢秃子喝了假酒,竟然胆敢做出如此承诺,也越发的看不透秦川。 第九十六章 青州 裴氏 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听到算不准便可退银钱,心中也是喜欢得紧,生怕谢秃子反悔,连忙上前几步,从秦川的手中借过纸笔,片刻之间数十字跃然于纸上,罢笔之后未等笔墨干透,赶紧让谢秃子签字印章。 这白鹿书院的读书人的字同秦川比起来,自然是欠些火候,不过同寻常的读书人想比,字迹却是十分的工整娟秀,十分讨都城大考的主考官的心意。料是秦川见到之后,都是低声赞叹,这人的笔法方圆,落笔丝毫不拖泥带水,犹如此人的性格一般,十分的干脆直接,怪不得读书人常说字如其人,想必是如此的意思。 然而谢秃子端起纸张之后,还是有些许的诧异,原来上面写着的是谢秃子此时此刻答应,三人进都城赶考,如今是测算出了结果,若是到时候觉得算不准,谢秃子可得退还银钱,还得补偿白鹿书院读书人的损失,否则谢秃子从此不能在白云观的外街摆摊营生。 旁边的眼尖之人看到了纸张上的文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谢秃子这次玩得可不小,竟然敢白纸黑字同香客立下字据,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惊门中人?寻常的白云观的算卦之人明言,说的都是十分隐晦,看起来又是通俗易懂,同时又留给了自己解释地步。 以这读书人求取功名而言,若是觉得当时算错了,到时候可辩解是时运不济、考生自身难以成材的缘故。只是如今白纸黑字为证,到时候弄上了州堂,那可就无力辩解。 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如今却毁于一旦。旁边的另外几位算卦之人也瞥见了纸张上的黑字,也在想着谢秃子今天是发什么疯。不多时,这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写的东西就传遍了白云观的外街。 贾远此刻立在摊铺之上,左手的食指敲打着右手的手背,对着红泥笑道:“今日十分有趣,连一向稳重的谢秃子都敢与人立下字据,这在白云观的外街,已经有五六年未曾有过了,想不到今天谢秃子聊发少年狂。红泥……你可曾记得,上次立字据的那人如何了?” 红泥此刻将那位富商模样的男子打发了,她看得出来,贾远此刻的心思都在谢秃子那边。也不知道那两人是师出何门,让一向稳重的谢秃子今日都如此反常,若不是真有些本事,那么今日恐怕是出不了白云观的外街了。 刚开始听到贾远喊着自己的名字,红泥仿佛初春的桃花一般,白皙的脸上开始有些绯红,心里犹如唱起了青州城的小调一般高兴,后来听到是问到五六年前的旧事之后,红泥收拾好情绪,强挤出笑颜说道:“贾爷,我当然记得,那时我还未同你搭上线,在白云观的外街守株待兔,逢人便说白云观里面的都是些假道士,吃肉喝酒,为了就是坑香客的钱,还不如找白云观外街的算卦之人,若是不准,不收丝毫银钱,因此每日也有几位香客跟随于我去不同的摊铺。” 红泥说完,看了贾远一眼,见其目光仍旧盯着谢秃子那边,侧影显示出其魁梧的身材,满脸的虬须更是增添别样的感觉,这白云观的外街算卦的男子众多,红泥总觉得贾远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位,每次听他的声音都如晨钟暮鼓,不似其他之人那般油腔滑调。 红泥略微的吸了一口气:“先前在白云观的外街,若是说到算卦的功力,自然是那位白面书生,甚至在青州城说起白云观的外街算卦之人,便是在说那位白面书生。有人说他的卦象,灵验者十之八九,无论是迎亲纳妾、或是求子求财,来此算上一卦,便可知事情如何。但是他心高气傲,或许是名声在外,看不起我们这些说客,当然也不愿与我们同流合污。” “直到给那位进都城赶考的学子算了一卦,说其此次好生准备,必定鲤鱼跃龙门,扶摇九万里,谁知那年的都城大考有舞弊之案,那位学子受到牵连被发配回原籍,其父母因此郁郁而终,未曾看见光宗耀祖之时。那位学子上门砸了白面书生的摊子,更是请了武道江湖中的悍匪追杀白面书生。哎,人算不如天算。若是那位白面书生算到此事,今日恐怕还是白云观外街的扛把子。” 贾远仍旧是盯着那边,自顾自的说道:“那时都说白面书生是真正的惊门中人,懂五行八卦、风水堪舆之说,我也是羡慕得紧。但是不知为何,竟然与那位学子立了字据,说是其肯定能够中举。哪知……” 红泥整理下了红色的衣裳,哈了一口白气说道:“听说,是那位学子的双亲跪地相求,让白面书生说出吉相之卦,因此他才说此行进都城,必是金榜题名而归。” 贾远慢悠悠的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替人卜卦,已经是泄露了天机,但若是与人立下字据,便是想要锁定天机。万古悠悠,这人如何与天斗、与地斗呢?一个人的气运,终究是天注定的。因此我想要看看,这谢秃子,难道比那白面书生还要厉害几分吗?” …… 谢秃子此刻拿起了白纸,心中在暗自发笑。都说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十分木讷,去平阳坊买便宜的纸笔都羞于还价,去翠微楼吃花酒都是夜深而出,碰到喜爱的姑娘都是纸传情,而不入闺房一步。如今看着眼前的读书人,若是说其木讷,怎么会立马拿出纸笔,让自己立下字据呢?看来这白鹿书院的读书人,还是不信鬼神啊。 只是谢秃子想到秦川所言,略微的犹豫之后便是重重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找出印章,对着落款之日盖了下去。若不是经常与谢秃子打交道之人,很难知晓这几种东西的细微之处,究竟有何不同,为何难以仿冒。只是凭着这几种东西,若是到时候算得不准,谢秃子可就百口莫辩了。 白鹿书院的读书人见此,也是口中夸赞的说道:“大师!这才是大师啊!先前不少人都觉得白云观的外街,都是满嘴谎言做不得真,只会使些坑门拐骗的伎俩,挣得些不义之财,吃亏的都是一些青州城的百姓。想不到我今日竟然遇到了惊门高人,如今看在,屈身在白云观的外街,实在是浪费人才。若是我此行借得吉言高中,等回到青州城之时拜谢大师点拨之恩,黄白之物必定奉上。” 这位读书人说完之后,也是在落款之处写上了自己的姓名:青州,裴绍。 第九十七章 断了读书人的种子 秦川送走白鹿书院的裴绍之后,谢秃子凑了过来问道:“师侄,你可知道青州城的裴氏?” 秦川想了许久,却是未曾有个印象,先前来到青州城赶集,只是接触一些贩夫走卒,对于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却是所知甚少,只是听人说起,这些读书人有不少的酸腐之气,也不愿与其他人为伍。 因此秦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示意谢秃子继续说下去。 谢秃子此刻犹如飘门的说书先生一般,拿着斗嘴的茶壶大饮一口,就差拍着案板说道:“白鹿书院在百年之前,在整个隆国,可谓是天下读书人的向往之地。你可知为何?” 秦川根本不关心此事,有些不耐烦的回道:“师伯,你别卖关子,我来青州城的次数不多,况且年龄尚幼,对于这些数百年前的密事岂能知晓。你若是知道,就速速说来听听,否则,那边凉快,你去那边呆着去吧。可别耽误我挣得些银钱。” 谢秃子听到秦川的不敬之语,却是未曾生气,只觉得秦川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挣钱了三十两的银钱。并且知晓那白鹿书院的读书人是青州裴氏,那随身的玉佩说不定价值不菲,对于秦川这样的财神爷,谢秃子供着还来不及,岂能对着他发脾气呢? 正当谢秃子满怀兴致的准备开口之际,不料在旁边久久不言的老道却是抢先说道:“在百年之前,文坛曾有这样的说法,天下的读书人向往之地,是隆国的太学院,里面琴棋书画能人者众多,但是太学院的各位教习皆是出自青州城的白鹿书院,因此才说,入白鹿书院,等同于入了太学院。那时隆国上下的读书人,皆是不远万里来青州城求学。” 听到老道的解释,谢秃子把玩着斗嘴的茶壶,心中也是暗自吃了一惊,按理说这两人的举止行为不似青州之人的模样,为何对于青州城数百年前之事却是如此熟悉。 秦川拿出裴绍给的随身玉佩,发现上面除了略有温度之外,在背面确实写了古朴的青州裴氏四字,看着上面有些斑驳的痕迹,有着明显的包浆,显然是被几代人把玩佩戴的饰物。只是不知为何,本该青翠的玉佩之中,里面还有些许的血红色。 仔细的看了一眼四周,镌刻着不知出自何处的铭文,以及不知道为何物的云纹装饰。秦川只是再看一眼,此玉佩似乎是浑然天成,实在是不知道那血色之物是从何处进去的,或者说在玉佩被雕琢之前,这血色之物便是已经存在? “那这白鹿书院同青州裴氏又有何关系呢?”秦川不解的问道,似乎并不明白老道的言下之意。 此刻新岁将至,白云观外街的行人熙熙攘攘,赶着马车的富家员外被堵在大街之上寸步难行,一些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挑着货担、摇着拨浪鼓,卖着一些寻常之物,白云观的几位门童不时的笑迎着来往的各色人等,几位长得俊俏的姑娘穿着吉服,花枝招展的在摊铺前买着门神、春联等物,细细看来,这当真是好一个太平盛世啊。 见到秦川并不知晓自己话里的意思,老道也是装作怒嗔的说道:“兔崽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非得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入白鹿书院,等同于入太学院。而这入读白鹿书院者,青州裴氏约莫占了一半之数,而这凭借的可并非是权势之门,而是凭着真本事考入进来。因此那时的隆国庙堂,有一半的官员为青州裴氏,加上七七八八的门生等人,可以说青州裴氏可以左右圣人的意思。从庙堂的选举、至各项杂税,甚至是守疆拓土的边关官员的选拔,都可看得到青州裴氏的身影。所谓世间的豪门巨阀、世家大族,不过青州裴氏是也。” 秦川仍旧是右手拿着玉佩,双手插在袖口之中。约莫是听懂了青州裴氏宗族,在隆国之初权势滔天,可以左右庙堂走向,影响边关的局势,只是为何今日的裴氏宗族,竟然沦落到将祖传的玉佩售与他人的地步呢? 见到秦川发着呆,老道也是在旁边继续说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白鹿书院成为隆国读书人的向往之地,想不到百年之后竟成了如今样子。据说是有一任青州裴氏的家主,与皇子密谋夺取皇位,因此落得封号被夺,满门抄斩。曾经的青州裴氏,如今只是凡夫俗子眼中的破落贵族而已,而白鹿书院也受到牵连,不少的书院教习杀的杀,逃的逃,不现往日盛景。若非有一番机缘巧合之下,这裴绍难以博取功名,毕竟对于隆国的庙堂来说,青州裴氏,是一个禁忌的名字,不会被人主动谈起。” “你这手中的玉佩,乃是青州裴氏权倾朝野之时所做,当时家族中的每位子孙都有一枚,只不过随着那次的满门之罪,无人胆敢保留此物,在当铺之中典当、或是遗落何处。青州裴氏不少人逃往别处,或是隐姓埋名的苟延残喘于世间。如此看来,这裴绍确实是当初青州裴氏的分支。直到当今的圣上登基大赦天下,这青州裴氏可以不必隐去姓名而回归此处,终可入学白鹿书院,也可进都城赶考,只不过物是人非,青州裴氏跌落凡尘,白鹿书院难以重现往日盛名,尘归尘,土归土,万世轮回,谁能说得清呢?” 目瞪口呆的当属谢秃子,他在此处摆摊数十年,自然是听闻说起青州裴氏的旧事,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两人究竟为何人,竟然知晓青州裴氏为何满门抄斩这等密事。 秦川不似谢秃子那般瞠目结舌,只是觉得万物兴亡,皆有定数,如今听完老道的解释之后,也是叹息的说道:“想不到当日青州裴氏家主竟然密谋篡位,这实在是罪不可赦。只是连累如此多人,令不少的裴氏子孙命途多舛,甚至是灭了几十年读书人的种子,否则,今日我隆国的读书人,可不会输过邻国。” 秦川所说的不错,自从青州裴氏被满门抄斩之后,白鹿书院受到牵连萎靡不振,不少的教习害怕惹祸上身,纷纷北渡西逃,去往南岳、东晋等国,以至于隆国文风渐微,在十年之约的花满楼比试之时,隆国的学子都是末流,甚至是输给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诸侯国,这让当今的圣人觉得分外脸红。甚至是一些隆国的读书人都说太学院是徒有其表,当不得隆国读书人的圣地。 老道听到秦川所言,却是并不同意秦川的说法:“道听途说之事,做不得真。你真当都城之人,都十分干净吗?” 第九十八章 师伯有请 听到老道所言,似乎是知晓很多的密事,谢秃子这时好奇之心涌了上来,眯着眼睛,笑着问着老道:“老弟,听你这意思,你是知晓不少的事情啊,你给说道说道,这都城之人究竟有什么不干净。我看着青州城的凡夫俗子也好,读书人也罢,对着都城之地,皆是一片向往,就咱们白云观的外街,先前东墙角有一位算卦的朋友去了都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说是在那边算卦的生意不错,还娶了媳妇,真是羡慕我也。” 老道瞅着谢秃子,见其一脸的真诚,不像是开着玩笑之人,只是老道不愿意别人知晓太多有关于他的事情,因此换了话题说道:“都城繁华,若是真正的惊门之人肯定大有所为,像隆国的国师,便是有几位出自于惊门。曾经有诗句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千万人家。’,诗句还曰‘有三秋桂子,百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说的便是隆国都城的繁华之处,据说上次的诸国之战,最开始的本源就是因为北荒及东晋等国的国主看到了这首诗,被诗句中的繁华之景所吸引,因此想着瓜分隆国的国土,由此引发诸国之战的第一战。” 竟然是由于一首诗句就开始两国交战,秦川听着不禁瞠目结舌,看来老道说得对,这天底下还是读书人不能惹,否则又写了一首诗句,又得引发诸国之战斗,到那个时候,免不得生灵涂炭,不少的酒家也因此关门不做,到时候就算有着银钱,但是去哪里寻九曲大肠、松鼠鲤鱼、龙井虾仁等世间珍馐之物? 呸呸呸,怎么又想到吃了,秦川打定了心神,同谢秃子说道:“师伯,先前咱们从裴绍的身上所获三十两银钱,及祖传的玉佩一枚,咱们说好的三七分,你看这样如何,银钱全部归你,这枚玉佩归我,你看可行?我可是知晓,你们算卦之人与读书人可是不对付,拿着这枚玉佩,除了去当铺之外,总不可能附庸风雅的佩戴在身上吧?” 谢秃子自然是知晓这枚玉佩乃是青州裴氏的家传之物,只是由于裴氏失势之后,这枚玉佩的价值大跌。只是暂且不知道这枚玉佩的材质究竟如何,否则拿去当铺之中也能换得不少的银钱。想着青州裴氏的东西也不会太差,只是如今那玉佩在秦川的手中,谢秃子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要,何况身后还有那个不知出自何处的老者,恐怕背后也有许多隐秘。反正已经拿到了三十两银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吧。 谢秃子略微想了想,装作略有不舍的样子:“师侄啊,这枚玉佩我也喜欢得紧,毕竟这是青州裴氏的祖传之物,其当年的家主料定是用了珍贵的材质制成。我先前瞅了一眼,上面都刻着不少的铭文云饰,看着价格不菲啊……” 秦川自然是知晓谢秃子的意思,是想着能从自己身上再弄点银钱,哪知秦川并不上当:“师伯,既然你喜欢青州裴氏的玉佩,那我给你便是,我只是觉得读书人的东西,不能以黄白之物来衡量,否则岂不是满身的铜臭味。” 见到你秦川并不上当,谢秃子看了老道一眼,见其盯着白云观的门匾却是未曾盯着此处,心中也是暗骂秦川实在是太过于机灵,连场面话都说得如此滴水不漏。 “师侄好格局,师侄好境界,是师伯我误会你了,既然你如此喜欢青州裴氏的玉佩,那给你便是,我虽不是读书人,但是知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且自拿去,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只不过,这日上三竿快到午时,你可得再挣得些银钱,还是先前的说法,咱们三七分,你七,我三。”谢秃子在旁边奉承着,希望秦川还能再捞一笔,这样自己也能过个新岁。 秦川看了老道一眼,在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后,对着谢秃子说道:“我师傅说了,你姑且看好,若是能看得出些门道,你在白云观的外街才算真正站稳了脚。” 就在此时,有一位贵妇模样之人从白云观的门口走了出来,正准备下台阶上马车。 只见其穿着宽大的紫色袍子,上面用三针的古法刺绣出花草的图案,看着这袍子出自青州城六吉居店铺。头发用簪子盘着,双耳之上挂着翠绿的耳坠,看着价值不菲。但是可见其体态丰腴,走路都有些蹒跚。 或许是嫌弃旁边丫鬟的手脚慢了,这位妇人有些恼怒的骂道:“没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我正准备下台阶吗,还跟在我身后,也不知晓搀扶着我,若是我摔倒一下,你们都得被喂狼狗!” 妇人的话说完,身边的丫鬟小厮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全部弓着腰、低着头看着地上,仿佛整个人要趴在地上了。 见到身边之人这幅模样,妇人又开始骂了起来:“就你们这个眼力见,是如何能在宋府呆过三个年头的?我要是家主,早就给你们卖到红尘之中做龟奴娼妓,免得在我面前晃悠。还愣住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搀扶我上马车,否则误了中午的家族饭宴,你们全部得饿三天肚子。” 谢秃子见到此人,那几根还立着的头发全部趴了下来,脸上的肉都开始抽动,见到没有人看着自己,赶紧转了身躲避,看来谢秃子似乎跟这位贵妇十分的熟悉,只是不愿意发现其在此。 秦川见到谢秃子这样,也是不由得好笑的问道:“师伯,这怕不是你的老相好吧?先前从白云观出来之人,你都是眼睛泛着精光,恨不得立马将其拉过来算卦,只是你如今看着这位妇人,隐隐约约有躲避之意,你可别觉得我年纪小,看不出来。” 谢秃子举起右手,将发亮的脑袋摸了几下,又将仅剩的几根头发拨弄着解释道:“师侄莫开玩笑,这可使不得。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毕竟我年纪大了,这一上午站了许久,可比不过你们这些少年。” 这时候贾远也在远处看见了这位妇人,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宋府的母老虎来了,怪不得谢秃子见都不敢见,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迎了上去。” 红泥坐在木桌上,手中叠着铜钱问道:“这妇人是什么来路,看着如此的剽悍,对付下人如同牲口一般,着实是无理。只是想不到谢秃子如此反常,怕不是与这妇人有一腿吧?” 贾远摇了摇头:“这妇人的马车就在谢秃子旁边,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认出来。” 就当妇人上着马车之时,秦川上前凑了过去:“这位夫人,我家师伯有请。” 第九十九章 逃不掉的劫数 离着马车不远的谢秃子,此刻大气也不敢出,转身背对着墙壁自言自语:“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这宋家的母老虎看不见我。等过了今日,我谢秃子又是一条好汉。” 听到马车帘子掀开的声音,猜想已经是有人上车,谢秃子不禁松了一口气。都怪自己当时和那两人讨价还价,没有注意到宋家的马车靠了过来,但是也未曾料想他们今年突然回来,看来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突然,听到秦川说了那句‘夫人留步,我师伯有请’,谢秃子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又如失去了生机的树木焉了吧唧,低着头叹着气:“作孽啊,作孽啊,我当初就不该贪图那三十两银钱,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既然躲不过,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秦川并不知道谢秃子与眼前的夫人究竟有何恩怨,只是觉得谢秃子躲避此人,秦川只觉得有鬼,以为这妇人是谢秃子的老相好,毕竟连老道那般嘻嘻怒骂的性情,都在落子崖有老相好,那繁华如此的白云观外街的谢秃子在此几十年,有一两个喜爱之人也十分正常。 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秦川想着将两人聚集在一起说和说和,因此秦川也未曾和老道说起,就擅自做主将妇人留下。 那位妇人正准备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哪知有人突然喊住自己,不由得侧过身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位并不相识的面黄肌瘦的少年,那位妇人不由得愣住,但是仔细想想,实在是不认识此人究竟为谁。自从离开青州城数年,也与这边断了联系,若不是此次新岁探亲至此,约莫是很难再回来。 想着是哪位故人的孩子长大了,只是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而已,这位妇人好脾气的回答道:“喏,你是哪家的少年郎,竟然叫住了我,还有你师伯究竟是谁?报上他的名字我听听。”妇人说完,示意旁边的一位丫鬟将新买的稻香楼糕点拿了出来,准备递于秦川。 秦川不假思索的指着谢秃子那边说道:“此人为我师伯,在此摆摊几十年,料想我不用我做介绍,你应该认识此人。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误会之处,咱们今日说个明白。” 听到秦川所言,先前在旁边看着热闹的那位拿着佛尘,穿着道袍的二嫂此刻也是差点笑了起来:“真是愣头青,不知道什么事情就敢将宋家的母老虎拦住,看来等下摊子还是要被砸了。” 旁边有一位算卦之人,此刻鼻子冻得彤红,不时的拿着袖口擦着鼻涕,可见其袖口已经有厚厚的一层白色之物,看来这个冬天冻得不轻。 此人为白云观外街的新来之人,自然是不知晓宋家的母老虎究竟为何人,于是问着穿着道服的女子:“二嫂,我才来这白云观外街不久,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这位夫人从白云观的外街出来,似乎所有的说客都不上前拉生意,更有隐隐躲避她的意思,这位妇人,究竟有何惹不得?” 本来二嫂见其邋遢无比的样子,并不想同他说话,只不过他初来此处比较殷勤,前几日还送了玉荣阁的胭脂等物,二嫂也不好当众让他难看,还是忍住了性子说道:“胡天一,你来此处不久,有些人可得提防一下,无论多少钱都不能给她算卦,否则就是一辈子的麻烦。咱们在白云观的外街算卦,不敢丝毫托大,说自己的卦象如何稳妥,毕竟虽说凡事皆有定数,但是也并非十拿九稳。” 胡天一在旁边吸着鼻子应承道:“二嫂说得不错,算卦之人只能算到个大概之处,若是说凡事都可十分灵验,那可是天人感应,惊门何苦才寥寥数人成为国师。” 二嫂并不理会胡天一的奉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谢秃子在几年之前就碰了此人算求子卦,谢秃子问道此人为湖州人氏,心中也是开始放松警惕,想着并非本地青州人氏,就算,算不出个名堂,坑她一笔银钱,料想她也不会跋山涉水几千里来到青州城找自己的麻烦,因此谢秃子拍着胸膛,十分自信的收了那妇人的银钱,说当年便有大胖小子出生。哪知哪位妇人等了一年,肚子还是未曾有反应。你也知晓,豪门巨阀讲究母凭子贵,这位妇人虽说是正房,但是一直没有子嗣,反倒是偏房的小妾生出了儿子,更得宋家家主的喜爱。” 胡天一听到此处,已经大概知道事情的缘由了,看来这谢秃子是欺负别人是外地人氏探亲至此,因此打下包票为其算卦,哪知这位宋家的夫人并未同卦象显示的那般得子,反而有渐渐失宠之意,但是她不是在湖州等地吗?按理说谢秃子为何还要惧怕此人。 胡天一不解的问道:“那宋家的夫人本该在湖州等地,谢秃子是青州人氏,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宋家的能耐再大,也不至于可以横跨数千里吧?何况谢秃子虽说张口胡言,但是到时候只要不认账,辩解这位妇人未曾到过此处不就行了。” 二嫂没好气的回答:“你是不了解女人,自然也不知晓几千里的距离也可轻松逾越。听说这宋家也是湖州的大家族,虽说不如哪些豪门巨阀势力庞大,但是湖州物产丰富,一个普通的家族的财产也并非青州城的那些豪绅巨贾能比的。这位妇人信任谢秃子的胡言乱语,听说当年一定得子之后,为人处世是嚣张无比,对于寻常者也是盛气凌人,哪知一年过后还是未有动静,反而偏房捷足先登。” 呆在旁边的杨大志听到两人的对话,在旁边解释道:“几千里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难以逾越,不过宋家的母老虎咽不下这口气,找了武道江湖上的悍匪,骑着青鬃卷毛马日行数百里,过了数日到达青州城白云观的外街,大白天,直接把谢秃子的摊子砸了。” 胡天一听到此,不禁瞠目结舌,敢胆在光天化日的白云观外街毁坏算卦之人的铺子,难道白云观和青州城的捕候就无动于衷吗? 胡天一想了想,还是继续问道:“咱们青州虽说民风剽悍,但是在大街之上,任由武道江湖之人打砸抢掠,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杨大志嘿嘿一笑,仿佛对胡天一的话不屑一顾:“有什么合适不合适?那日白云观的观主又不是没在门口看着,青州城的捕候也是提前得到消息,不可轻举妄动,还好谢秃子每年给了不少银钱孝敬白云观的某位主事,因此那日只是将谢秃子打成轻伤,将铺子砸毁,否则今日哪能见到谢秃子。” 胡天一听完,看着那位贵妇有些忌惮,看来青州城的算卦之人的心中也有一份黑名单,若是遇到名单上之人,则是能躲则躲,这位宋府的母老虎,便是其中的一位。 第一百章 惊门问道 听到秦川说到师伯,宋家的夫人还在想着是哪位旧友就此,但是看到墙角旁边那光秃秃的脑袋上耷拉着几根头发,立刻知晓对方所说的师伯究竟为何人,立马唤出了身边跟着的几位小厮,手拿棍棒等物,在丫鬟的簇拥下来到了谢秃子的摊铺之前。 秦川见到宋家的夫人,执了一个晚辈之礼说道:“我家师伯正在此处,夫人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今日可以得空说了,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已经到了新岁,可别带着旧日的苦闷。” 谢秃子趁着秦川说话的间隙,赶忙向老道说了下事情的缘由,经由青州裴氏的那位读书人的事情,谢秃子是看得明白,眼前的这位老者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若是今日想要渡过这个劫数,还得指望眼前的老者,而非那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 宋家的夫人走到秦川的面前,努力的挤出一点笑容,看着旁边的买着对联、门神等物的行人开口道:“我说你师伯是谁呢?原来是惊门的高人啊,我想着他摊子之前被砸过,应当不会在白云观的外街摆摊营生,因此,此趟回趟青州城探亲,也没有专门去找你师伯的晦气,不过你今日竟然都找上门来了,我若不是好好招呼一顿,岂不是辱没了湖州宋家的名声?” 白云观的外街本只有八尺来宽,被两边的小商小贩占了不少位置,加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是熙熙攘攘,更是在一些卖着新岁之物的摊铺之前被堵得水泄不通。如今这宋家的夫人带着小厮、丫鬟堵在谢秃子的摊铺之前,一些过不去的行人也乐得看着热闹。 本该在二十步之距的贾远、红泥等人见此也放着眼前的香客不顾,全部凑了过去,都在看着谢秃子如何面对气势汹汹的宋家的夫人,毕竟处理不好,今日谢秃子的摊铺,又得被砸一次,恐怕其本人还得深受重伤,修养一段时间。 秦川见到旁边的人越聚越多,心中也是有些慌了起来,开始有些后悔擅自做主叫住了宋家的夫人。看着旁边带着棍棒的小厮等人,看着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若是惹怒了此人,免不了一顿棍棒伺候。能够在白云观的外街停着马车的人,想必也是青州城有权有势的家族。 深吸了一口气,秦川面若春风的说道:“夫人,我家师伯或许是先前做过不合适的事情,不过他如今年事已高,还请夫人大度一些,于今日化解恩怨,岂不美哉?” 宋家的夫人由两位丫鬟搀扶着,否则那水桶一般的粗腰怕是难以支撑她的躯体,听到秦川说了几句话,不耐烦的使唤其中的一个丫鬟:“檀云,我与这些人懒得再费口舌,你同他说道说道,若是讲不通的话,就将铺子砸个干净,再将那个秃子打成残废。记住,你代表的是湖州宋家的脸面,可得举止得当,莫让他人说了闲话。” 宋家的夫人说话丝毫不避讳其他人,嗓门极其洪亮,犹如泼妇骂街一般,实在是弄不懂为何湖州的宋家要娶如此的泼辣刁妇作为头房夫人,若真是两情相悦娶为偏房也可。 一个家族的正房往往代表的是一个家族的门面,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待人接物上可得把持有度。 旁边的几位知道内情之人听此,也是摇了摇头,猜想谢秃子的摊子今日肯定要被砸,其中杨大志有些惋惜,今晚说好的绿宝居的九曲大肠没了着落;贾远、红泥等人却是在暗自冷笑,巴不得看着谢秃子出丑,从而主动离开白云观的外街,毕竟这里的活神仙,只能是贾远,而非是靠着满口谎言败坏惊门名声的江湖游士。 身为丫鬟的檀香不过十五六岁,可是如今长得落落大方,跟在宋家的夫人身后已经两个年头,稳重可靠深受器重,很多秘密的事情,都是由她来操办。 听到主家让自己出头露面,檀香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有着宋家的夫人在背后撑腰,就算是州守来了都得给几分薄面。而她也知晓为何今日主家为何生气——今日偏房的那位小公子正到周岁之时,而主家眼不见心不烦,逃到了青州城探亲,以至于跟在她身后的数年的自己都受到了责骂。想不到在此处遇见了那位江湖骗子,这如何让她不生气,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将所有的气都撒在这个秃子身上吧! 檀香心中打定主意,先从眼前的这位少年下手,听这意思,那位江湖骗子是这位少年的师伯,看来是沆瀣一气,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你都不知晓我主家为何生气就劝她大度,以依我看来,你也是满嘴胡言,觊觎我主家的美色,如此的腌臜泼才,我若是收拾你,也算是替天行道,替青州城的清白姑娘家解决了一个下流货色。”檀香伶牙俐齿,上来就给秦川扣了一个下流的帽子。 只是秦川听着好笑,宋家的夫人生得如此五大三粗,此刻犹如一堵墙般站在此处,有何美色可言。虽说秦川不懂男女之事,但是对于相貌美丑还是有些见识,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宋家的夫人。 只是秦川这么想着,自然是不会说了出来,看了谢秃子一眼,发现老道示意让自己过去,于是不顾檀香的眼光朝着那边走去,与老道低声耳语几声,又看了下谢秃子,脸上的神情全部变了。 好你个谢秃子!原来先前是你骗了宋家妇人的银钱,让她不远几千里请人砸了摊子,看来女人当真是不能骗。只是宋家的夫人打断了谢秃子的几根肋骨,本想着事情就当结束,未曾想到谢秃子一言不发,羞涩难当,让秦川误以为是他的老相好,才惹出了如此的事情,看着眼前的几位小厮,必然不是善罢甘休之人。 正当秦川想了如何解决之时,老道说道:“不知何事,便劝人大度,这等事情下次不要再做了。这就如你去酒楼吃饭一样,若是吃不到好吃的菜,先别骂饭店的大厨,也许是其他学徒做的,一切等知道事情的缘由也不迟。” 听到老道如此正经的模样,秦川也是吐了舌头抖个激灵,看着老道如何应付眼前的危机。 只见老道对着宋家的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先前是幼徒误以为是相识之人,错认了夫人才闹出了此事情,我代他行个不是。我师兄同我说了之前的事情,对此我也有个粗略的了解,因此今日我定将你心头的顽结解开。” 宋家的夫人满脸不屑的说道:“江湖骗子而已,还敢装作惊门的高人?” 老道不卑不亢的问道:“敢问夫人,求的可是仕途签?” 宋家的夫人正过眼来,略微吃惊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第一百零一章 夫人 里面请 所谓惊门高人者,无须香客开口,便可知道此趟为何而来。 而老道一开口便说出了宋家的夫人来此白云观是为了仕途,别说是谢秃子,就算是白云观外街的略有名气的贾远等人都有些许吃惊。但是他们依旧是静观其变,看眼前的老者是一时的运气蒙对的,还是说真的是惊门中的高人。 听到宋家的夫人问着自己,老道径直的坐在摊铺之前,瞅着围着一圈的众人,有香客、也有白云观外街的算卦之人,而白云观的那几位门童看着人群聚集,在某一处围得水泄不通,也开始有两人朝着这边走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道神色蔚然,将摊铺上的压着的桌布理了理,又让谢秃子将斗嘴的紫砂壶重新灌满了开水,将桌布上的褶皱之处熨平,整个过程不急不慢,并不因为旁边聚集着许多人而慌了手脚。 贾远见到老道如此波澜不惊,口中也是称叹不已:“看来这谢秃子的师弟,确实有点能耐,光是这份从容之意,没有一点生活阅历者,装也装不出来。依我看,就这一招一式,只有白云观的观主才可匹敌。” 红泥看着这一切,似乎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只不过是理了下摊铺而已,就这几下寻常的把式,何以见得眼前的老者,可以与白云观的观主相提并论。莫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红泥虽说在白云观的外街当说客已经数年,但是并不了解惊门算卦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直到那次与别人约好要去城外踏青,贾远却是提醒三日内不可出远门,红泥在疑惑之中还是信任贾远,因此躲过了那次城外悍匪劫财,而那次约好之人死伤数十人,正是因为此事,红泥才觉得整个白云观的外街,皆是满口胡言之人,唯有贾远才是真正的惊门中人,当看到那位老者只是随意的做着小事情,就被贾远点头称赞,一时间着急起来。 贾远听到红泥的话,用手捂住嘴巴,低声的在其耳边说道:“有些人的本事,藏在一招一式之中,藏在一字一句之中,对于惊门算卦而言,并非摆摊算卦才是真本事的,不然白云观的外街皆是真正的惊门中人,一些真正的高人,并不轻易动手算卦,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卦象,以卦通天意,你说如此占卜岂能不是高人?” 第一次与贾远相隔这么近,特别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唇在自己耳边微动,早晨喝的豆浆的香味从嘴中传来,这让红泥不由得片刻的意乱神迷。 但是红泥还是不肯相信贾远所说,真正的惊门高人不在都城呆着,跑到这青州城作甚,况且此人还是谢秃子的师弟,红泥可是知晓谢秃子没有真本事,就靠着满嘴胡言在青州城招摇撞骗数十年。 因此听到贾远说道眼前的老者很有可能是惊门的高人,红泥仍旧是继续问道:“虽然你说了这么多,但我仍旧是不相信,除非他真有些拿得出手的真本事,才可以使我信服。” 贾远此刻目不转睛的看着老者,面带微笑的说道:“你且自看来,这湖州宋家的母老虎会不会掀了谢秃子的摊子,将其打成重伤,否则,若是宋家的母老虎都能满意,就算不是惊门的高人,也是飘门中的高人。” 红泥听到,却是微微一笑,这才是真正的贾远,无论何时都是如此临危不惧。红泥自然是知晓,若不是真正算卦的本事让宋家的母老虎满意,那眼前的老者一定是飘门的说书先生,伶牙俐齿让人信服,如此看来,这白云观的外街算卦之人,还是贾远的能耐大些。 …… 老道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方才开口问着:“我姓谁名谁,夫人无须操心。只是我与摊铺的主人有些交情,也是知晓您为何事生气,因此今日我在此,赠你一卦,希望你此行乘兴而归。” 宋家的夫人想了想,还是试探的问道:“若是此卦算得不准,那我又该是如何处置你们?先前这摊铺的主人,也是信誓旦旦的同我这般承诺,只是最后的结果不能令人满意。” 听到此处,谢秃子的表情开始不自在起来,双手左右的搓动,眼睛却瞅着地面。 老道端着斗嘴的紫砂壶捂手,双手在上面把玩着,看了一眼谢秃子,见其满脸的惶恐之色,豆粒大的汗珠从脑门之上流了下来,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大冬天的竟然冷汗淋漓,这该是如何的害怕眼前宋家的母老虎。 老道见此,也是乐呵呵的说道:“夫人,你今日带了这几位小厮过来,若是我算不准,您暂且无所谓,这是你这身后的几位小厮手中的棍棒,他们可不答应。” 秦川看到那几位小厮,手中拿的棍棒只有二尺来长,但是通体乌黑,显然是用厚重的木头制成,若是打到寻常之人的身上,外表看不出任何的伤痕,然而身体内部却是五脏六腑受到重伤,轻则卧床半年,重则残废一生。 秦川见到老道如此自信,心中似乎也有底气的说道:“我师父从都城而来,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会夸下如此海口,你们且自看好。” 听到这位眼前的这位老者从都城而来,檀香在宋家的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之后便是退到身后,又对着身后的几位小厮说了几句话,片刻之后,只见几位小厮四散开来,隐隐约约将眼前的摊铺紧紧围住,手中黑色的棍棒也拿得更紧。 宋家的夫人看着周遭准备妥当之后,也是挤着满脸的笑容说道:“既然是从都城来的惊门高人,我岂能不信,还请高人指条明路,我必当好生感谢。至于与之前的那位的恩怨,自然是一笔勾销。” 老道看了一眼四周,自然是知晓周围发生了何事,但是脸上未曾有任何的不快,而是认真的对着宋家的夫人说道:“既然是算卦之事,自然是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旁边站着如此多人,岂不是泄露了天机,到时候就算挂卦象准确,老天爷也不乐意。” 宋家的夫人看着周围围着如此多的人,而自己所求之事又是不可让人知晓,因此唤来檀香从马车里面拿出黑色的布帐,短短的片刻就支了起来,而后将老道整个摊铺围在其中,从后面看看不出里面究竟发生何事,只要压低了声音,外面自然也不知晓里面究竟所谈何事。 宋家的夫人想了想,孤男寡女在布帐之中未免被人说了闲话,万一眼前的这位老者觊觎自己的美色这可如何是好,于是随后将檀香招呼了过来,一同进入到黑色的布帐之中。 而老道看了谢秃子一眼,说了声‘且在这里安心等着’,拉着秦川一起,也进入到布帐之中,留下四周一头雾水的看客。 第一百零二章 湖州旧事 帐内与帐内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黑色布帐外人声鼎沸,聚集着不少人,还有数人在窃窃私语,正在讨论谢秃子今日能不能平安度过危机;也有不少的路过之人看着白云观的外街立起了黑色布帐,也停下了脚步驻足打探;白云观的两位道童熟稔的与贾远打着招呼,贾远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事情的缘由,这两位道童因此暂时不去守门,而是同周围的众人一起盯着黑色的布帐。 黑色的布帐之内,阳光透过缝隙照耀进来,摊铺的桌子之上有着星光点点,有了厚重的布帐做掩隔,只听见外面是嘈杂一片,只不过由于黑色的布帐看不清外面,也不知晓聚集了多少人。 不过若是今日不能让宋家的夫人满意,恐怕谢秃子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就得滚出青州城了。 此刻密闭的空间内,只有宋家的夫人及其贴身的丫鬟檀香、老道及秦川四人。由于黑色布帐狭小,除了眼前的摊铺桌子之外,便是再无多少空间。特别是宋家的夫人体型过于庞大,占据了不少的地方,其余几人只能身体前倾,才能听见彼此的低声耳语。 然而秦川的目光却是不在宋家夫人的身上,而是在丫鬟檀香这边。由于此刻两人相隔不远,秦川能够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还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的确是有股檀香的味道。随着她的吐气哈气,在密闭的黑色布帐之中,这股味道越来越浓郁。 借助透过来的点点阳光,能够看见檀香有着淡淡的雀斑以及精致的五官,只不过双手由于长期的劳作,在寒冷的冬天,不少的地方有着淡淡的冻疮痕迹。 “好看!当真是好看!想不到一个宋家的丫鬟就生得如此的精致,那宋家的小姐不得倾国倾城。”秦川紧紧盯着檀香,似乎要将她瞅出个所以然出来。 想不到这四人之中的小动作,也被宋家的夫人看了出来:“咳咳,你这少年,眼神不知道放在哪处,可别辱没了惊门高人的名号,否则被拉到州守那里当做下流之人处置,免不了要经受一顿毒打。” 约莫是感受到了秦川炙热的眼光,檀香也狠狠的蹬了一眼秦川:“哼,想不到你这个年纪也是如此,还是主家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若是你再盯着我两人看着,我得将你眼睛挖了下酒。” 见到此二人恶言相向,秦川却是并不着急,满脸笑容的说道:“嘿,这才奇了怪了,我见着天生丽质的之人,我多看几眼,难道这也犯法了吗?请问青州城有哪条律法,不允许我看二位美女。若真是有,我愿意领罪。” 听到秦川夸赞两人,宋家的夫人也缓了下来开着玩笑说道:“都说童言无忌,我看你是人小鬼大,我自己这姿色我自然是知晓,其实你看的是我这丫鬟檀香吧?若是她喜欢青州城,那留在此处也未尝不可。我以后回青州城探亲,还是有人陪着唠嗑的。” 听到主家要将自己留在青州城,檀香一下子羞红了脸:“夫人,他才十岁出头而已,哪懂什么事情,您可别把我一人留在青州城,我本是湖州人士,在此处无一人相识,还不得害了思乡顽疾。我可得陪着您回湖州,不然要受尽那些人的欺负。” 听说到要回湖州城,宋家的夫人却是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道见此并不言语,将手中把玩的斗嘴紫砂壶放下,端坐在摊铺之前,虽然老道的这一面背着阳光,但是依稀可见其形影端正,隐约有一股高人的模样。 宋家的夫人最先开口:“都说惊门的高人有求必应,今天我厚着脸皮求着高人送一卦象,我王宁凤感恩戴德,必将日日礼佛,时时燃灯,每到灾害之年,必定开仓赠粮。” 秦川听此,心中暗自想着:原来宋家的夫人叫王宁凤,只是你日日礼佛可不够,咱们虽说是荒野的道观,但是修的是道教天君,与太虚宫那等武道江湖的巨擘、或者是青州城白云观修的是同一种道,还得时时拜道教天君才行。 老道聚精会神的听着王宁凤所言,不急不慢的问道:“你且自将所求之事的前因后果说出来,我才好一一化解。你切莫着急,我都仔细听着。” 檀香站在旁边看着主家伤心的模样,立刻从怀中拿出丝绸制成的手绢替及擦拭眼泪,等到片刻稳定心神之后,王宁凤才一五一十的道出实情来: “我们王家自古便是湖州的大族,我是偏房所生,但是好歹仗着家族的名声,别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等到我年方十八之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湖州当地的小家族——宋家的大公子宋景亮为妻。由于我娘家是湖州当地的望族,最开始时婆家对我客客气气,我与宋景亮也是相敬如宾,只不过每到我怀胎三月之时,总是动了胎气流产,如此这般,几年下来我身形臃肿,脾气也开始变得火爆,因此宋府的下人都称我为母老虎。” 说道此处,王宁风苦笑着摇摇头:“在湖州,若是几年之内生不出孩子,那便是大过,只不过由于我娘家的缘故,宋家也不敢将我休掉,只不过受不了别人闲言闲语,宋景亮又重新谋了一个小妾,日日夜夜在她的房间里面打发时光,也时常懈怠了诗词歌赋,若是长久以往,必定是考取不上功名。” 老道听到此,似乎是感同身受的问道:“那你与我那师兄,可是因为算卦之事,才将他的铺子砸了,甚至是将其打伤,令其卧床数月?” 王宁凤说道:“那日我从白云观中出来,因为求子之事心情烦闷,你那师兄说要将我算上一卦,想着姑且没有事情,不如在此求得高人指路。也不记得你师兄那日是如何的花言巧语,收了我一百两银钱,还信誓旦旦的说道,若是一年之内并无喜相,可以尽管砸他的摊子。” “那年回到湖州城的娘家,我那几位嫂嫂因为我未曾有喜而看低我,我出自偏房的母亲因此忧心忡忡,我想到你那位师兄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因此对我那母亲撒谎说有喜……那一年的新岁,我母亲终于开怀大笑。可是几个月过去,我却并无半点有喜的迹象,未有法子之下,才将实情告诉了我母亲,她老人家气不过,请了武道江湖中的悍匪寻到青州城砸了摊子,伤了人。等我知晓此事之时,你师兄都已经卧床数月之久了。” 正在这时,秦川突然开口问道:“那你此行为何不是求子,而是求仕途呢?” 第一百零三章 天黑动手 “读书人不求仕途,还能求什么?”王宁凤问道秦川。 生而为湖州家族的大公子,虽说只是小家族,但是若是不能再进一步,数十年沧桑变化,当年还历历在目的豪门巨阀也会泯然众人矣,成为历史的看客。因此每个家族的男子在出生之时便会注定要为家族操劳一生,而对于他们最好的回报,就是死后能够列位祖堂,享受后辈的跪拜之礼。 而宋家的大公子宋景亮,手无缚鸡之力,难以修行武道江湖的真经秘籍,自然无法做到与天地灵气真正沟通,此生成为边关大将无望;对于佛门道教等信仰之说,常人若非天人感应,也难以得到点化,终其一生也只是普通信徒而已,不能实现光宗耀祖的历史使命。如此看来,只有读书人的都城大考最为合适,只要从小找到合适的教书先生,诗书礼乐样样精通不成问题。倘若得到皇亲贵戚的赏识,真可谓朝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 因此对于湖州宋家的宋景亮来说,入都城参加大考,是他唯一的出路。 只是秦川不能明白,宋景亮已经纳了一房小妾,而且已经生了一子,隐隐约约这偏房盖过了正房的风头,况且宋景亮日日夜夜在小妾的房中乐不思蜀,为何王宁凤还要帮他求仕途签。 老道听到,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你这仕途签,并非为了你的夫家宋景亮所求吧?” 这时檀香站在旁边,身体往前倾,有些着急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真乃惊门高人也。” 从湖州前往青州城的白云观,一是为了出来散散心,躲避偏房周岁的喜庆;二是来到青州城的白云观,为一位故人之子求得仕途签,希冀护得其此次都城大考博取功名,能够恢复家族往日的名声。只是这事情除了王宁凤及随身的丫鬟檀香知晓,就连其他的几位小厮都不知道。 王宁凤瞪了檀香一眼,对着老道抱歉的一声:“实在是我管教无方,让着丫头散漫惯了。只是檀香跟了我几年,办事稳妥麻利,我早就当成自己的妹妹。” 老道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既然檀香能够跟在王宁凤的身边进入到这黑色布帐之中,说明檀香是王宁凤信赖之人,因此老道也没有任何提防此人的意思,而是缓缓的解释道:“论到信仰之地,抛去佛门不说,就我所知的湖州,香火鼎盛的道教之地恐怕也有不少,其观主的一身修为必定不在这白云观观主之下,毕竟湖州水网密布,纵横南北交通,从而富庶天下,因此湖州肯定有一两处道观久负盛名。但是你专程来到青州城探亲,而且还往白云观中跑,应当是为青州城的某人求得仕途签吧。” 王宁凤这时才端坐身体,拿着正眼瞧着老道:“道长所说的不错,若是为了宋景亮,我何苦不远千里来到白云观,毕竟它的香火可是不如湖州的重阳观旺盛,只是我这位故人之子长于青州城,听说白云观对本地人灵验得很,因此才来到这白云观跪拜道教天君。” 秦川在此也是暗自诧异,不知道何时老朽竟然推断而出,这王宁凤不是为了夫家所求仕途签,而是专程来到青州城,是为了一位故人之子所求,因此秦川左右手相对,拍了几声叫好。 外面的贾远等人听到里面有掌声传来,有些云里雾里,只是由于黑色布帐的存在,又不知晓发生了何事,正准备凝心继续再听之时,却是未曾听见别的声音。 杨大志看着摊铺之前来了几位香客,却是并不着急的对着旁边的一位相识之人说道:“看来这谢秃子的师弟还是有些本事,那宋家的母老虎呆在里面有些时候了,竟然还没有发火砸摊子,看来这次谢秃子躲过一劫。” 穿着道服,挽着头发的二嫂此刻着急的问着谢秃子:“哎,谢秃子,你这师弟究竟是何来头,怕不是惊门中的高人吧,你同他说道说道,让他见好就收,可别抢了我们的饭碗。” 谢秃子此时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色布帐,看着宋家的母老虎未曾发出一点声音,虽说依旧是心惊胆战不知最后的结果如何,但是看着现在的情形,自己约莫是可以去绿宝居喝一杯。 听到有人在喊着自己,谢秃子心中有了底,又如同之前一般潇洒自在,浑然宋家的母老虎根本不存在一般。想着今日遇见的那位高人即将帮助自己解决这个大麻烦,谢秃子此刻中气十足,好似回到了年轻时候可以夜夜笙歌的那段时光。 “谁在喊我,怎么啦?”谢秃子此刻眼睛放着光,丝毫不避讳二嫂的目光。 二嫂是这条街上少有的女性,据说是某个大观的弟子在外修行传道,因此机缘巧合到了白云观的外街,看着此处人数不少,在此时常算卦,时常传经,渐渐也算站稳了脚。 只是二嫂的火爆脾气在这白云观的外街出了名的,两年之前,有个纨绔子弟想要轻薄二嫂,带领一群家奴围在摊铺之前,不算卦,不问道,就直勾勾的看着二嫂。哪知道二嫂是个火爆脾气,拿着刀追砍了三条街,硬是青州城的捕候出面才肯收手。 见到谢秃子故意装作不知,二嫂的脾气开始上来了:“谢秃子,你今日是吃了二斤腰子吗?否则怎么会如此的嚣张?看着你头上的那几根毛都立了起来,看来是好不自在啊。” 谢秃子知晓二嫂的脾气,若是再玩笑下去,说不定二嫂要拿出那柄刀,也要追砍自己几条街,因此谢秃子讪讪一笑:“呦呵,原来是二嫂,失敬失敬。那人是我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师弟,我们瞧着有些年头没有见面了,只是碰巧来到青州城,出手帮我度过此劫数。” 二嫂知晓谢秃子满嘴的轻佻之言,并不想理会他,而是继续看着黑色布帐里面,希冀能看出点门道出来。 贾远看到谢秃子如此自信,脸上竟然没有先前的苍白之色,因此低声对着红泥说了一声:“让裘猛裘爷准备下,天黑之前就可以动手了。” 红泥听到自己要去裘猛那里传话,有些不情愿的说道:“上次我去他宅子中,就被他揩了油,差点都出不了。如今又是让我去,我怕……” 贾远回头,心中盘算一下说道:“只有你去传话,我才放心。” 听到贾远如此相信自己,这比寒冷的冬天喝上一碗老鸡汤都要舒坦。红泥捂紧了袍子,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上上签 已经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黑色布帐还是没有掀开的意思,看着四周的几位小厮手中拿的棍棒,可没有人胆敢凑近听着里面的声音。 眼见着白云观外街的聚集之人越来越多,青州城的几位捕候也开始围了过来,查探究竟发生了何事,听着旁边之人议论纷纷,方才知晓是宋家的那位母老虎在这此找人求签算卦。 然而这几位捕候却是实在困惑,若是论到求签算卦,自然是白云观的那几位主事靠谱,若是凭着关系抢到了头柱香,更可以得到白云观观主的点化,毕竟白云观和道教巨擘太虚宫也是有着密切的联系。如今在这白云观的外街,都是一些半吊子的江湖游士,甚至不少是飘门的先生中途转行,张口便是胡来之言。 每到新岁之时,来这白云观求签算卦之人倍增,花费大价钱求得白云观内的某位高人解签之后,往往又是到白云观的外街找那些看着仙风道骨之人继续解签,似乎是相信高人不仅观中,也有可能在俗世之中。若是所求之事观内与观外相互应验,说明这解签的事情十拿九稳。若是观内观外的说法难以相同,那便跑到佛门之处,找那些和尚继续解签算卦,似乎只要穷极一切去到信仰之地,必能找到事情的解决法子。 这几位捕候也是这么看待宋家的夫人:必定是从白云观的观中求得某事,但是心中有踌躇不定,被白云观外街的说客拉到此处继续算卦,这位江湖游士装神弄鬼,支起了黑色布帐不让别人听见,不让别人看见,因此才能在这平凡的摊铺之前聚集了如此多的人数。 听着旁边之人说起,宋家的夫人已经在此处呆了许久,看来今日这江湖游士一定要赚得盆满钵满,哪像哥几位穿着庙堂的衣服,但是在刀尖之上生活,拿些微薄的俸禄,甚至时常到绿宝居等地打打牙祭都要心疼许久。 只不过宋家的夫人毕竟是来自富庶的湖州之地,州守也是打过招呼,若是不能好生保护好宋家的夫人,那之后湖州的一些特产等物可不会运往此处,而是到了其他的州城,到时候搅得民不聊生,可得拿他们是问。 因此这几位捕候看着宋家的夫人还在里面,旁边还站着几位小厮等人,想必也不会闹出什么名堂,在旁边呆了一会之后,找到一处偏僻之处,拿出烈酒,就着一小碗花生米喝了起来,不时的在跺脚、哈着热气。 白云观外如此的热闹,白云观的这些人物岂能对此一无所知? 先前在门口候着的那两位道童,早就将黑色布帐之事禀告给了当值的主事长老——云山长老。 这白云观的外街虽说是一些入不得法眼的江湖骗子,但是与白云观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时常还进贡一些银钱,可以说,来白云观求签算卦的都是一些富商巨贾,以及州城的官吏,而去白云观外街的,都是一些穷苦的人家。何况白云观的并不以求签解卦为生,只是碰着几位有缘之人,才肯出手点化。 因此听到道童禀告白云观外街之事,云山长老只是微微一笑,只道是不知道哪位从外地来的江湖游士,为了在青州城站稳脚跟才来的这一出,碰巧逮住了宋家的夫人而已。 等到道童再来报时,发现白云观外街的香客、算卦之人都聚集在此处,甚至是青州城的捕候都时不时的在维持秩序,这才有些着急起来。 “虽说抽签解卦并不是我白云观的日常之事,但是若被一位江湖游士夺去了风头,未免会让人说出些闲话,你带着两人给我盯住摊铺,有任何之事速速来报。”云山长老说完之后便是朝着白云观的道场之处走去。 白云观的道场东边有一处厢房,此刻大门紧闭。门口有两位道童拿着佛尘候着,看着这两人穿的衣服,似乎是已经入观三年以上才有的服饰。瞧着年纪,也比守着白云观外门的那几位道童年长不少。 “见过云山师叔!”那两位门童见着云山长老过来,一起行了一个晚辈之礼,不卑不亢,光这份从容淡定,必定是白云观的观主云海真人的弟子。 “二位师侄辛苦了。”见到观主的亲传弟子,云山也不敢擅自托大,对着两人打着招呼道:“白云观的外街来了一位江湖游士,靠着些不入流的手段,已经在摊铺之前聚集了不少人,听人来报,已经将白云观的外街堵了个水泄不通,因此我斗胆前来问下师兄,这该如何处置。” 其中的一位道童行了一礼说道:“云山师叔,咱们观中为的是传道诵经,而非是求签解卦,因此对于白云观的外街之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刻意去问,毕竟青州之人知晓,道门之地,还得是咱们白云观最为灵验,因此这等事情,师叔你且自处理便行。” 另一位道童也是行了一礼说道:“师叔,眼下就要到了新岁,州守和他的妻儿要来烧头柱香,因此师傅这几日在忙着此事,你也知晓,青州城的那位周公子到时候也得跟随,若这次准备的礼物不合心意,之后免不了要给咱们使绊子,因此师傅还得操劳几日,这等事情,师叔你作为当值的主事尽可处理。” 听到师兄在准备新岁头等香之事,云山长老点了点头,与二位师侄告别之后心中却是嘀咕了起来:往常的新岁头柱香之事,都是由几位主事稍作议论,确定一些细节之后,云海师兄才会点头应许,从未像今年一般需要亲自准备,看起来,似乎还未告知其他的主事。而且往年的送给周有良的礼物都是由自己准备,去年送的便是一株深海珊瑚,颇得周有良的欢心,因此这一年在白云观的外街闹事之人都少了很多。 心中打定主意,云山长老还是准备一看白云观的外街究竟发生了何事,虽说白云观的外街尽是些满口胡言之人,但是像如今这般堵得水泄不通的事情还是头回遇见。 白云观的众位弟子大多知晓,这抽签算卦的买卖,有六分的银钱到了云山长老的怀中,因此对于这新冒出的算卦之人,最为着急的便是云山长老,只是害怕此人是白云观观主的某位相识之人,因此才去请教一二。 不过听到看门的两位师侄的意思,似乎并不认识此人,想到此处,云山长老的心中有谱起来。 此时看门的道童正好来报:“云山长老,宋家的夫人出来了,此刻正在喜笑颜开的说着上上签!” …… 第一百零五章 关门 送客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这黑色布帐终于撤去,里面传来了咯吱咯吱的笑声,不用说,肯定是宋家的母老虎得到了所求之事的卦象,因此才会如此的高兴。 谢秃子听着声音,心里比蜜还甜,暗自想着今晚一定得去绿宝居大喝几壶四月青,再点上几盘九曲大肠开开胃,如此而为,才算是有一些新岁的味道。 等到黑色布帐完全散去之时,众人这才发现宋家的夫人在丫鬟檀香的搀扶之下正对着谢秃子的师弟行了一礼,看着其眯着眼睛,自然是喜笑颜开,连身边的丫鬟檀香也没有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看来这新来的算卦之人真有几分本事,连宋家的母老虎都能搞定。 老道低身对着王宁凤回了一礼,对着谢秃子招了招手,示意其赶紧过来,准备趁热打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同说道说道,否则谢秃子仍旧是心惊胆战,过不好这个新岁。 见到老道在招呼自己,谢秃子赶紧跑了过来,不过三步的距离,却走出了班师回朝的凯旋之感,旁边的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趾高气扬的感觉。光秃秃的头顶之上的那几根毛发都竖立起来,犹如获胜的斗鸡昂着头一般,就差打鸣宣示了。 “师弟,可是你在叫我?”谢秃子忽的靠近老道,言语之中套着近乎,丝毫没有生疏之感。谢秃子知晓,今日是碰见了真正的高人,若不是能抓紧时间攀上关系,以后在白云观的外街,可没有人胆敢轻视他。 老道先前便是知道,自从武道江湖中的悍匪将谢秃子打成重伤之后,谢秃子在白云观的外街渐渐被人看不起,甚至有一些香客都知道谢秃子是因为满口胡言才被人打成这般,因此这求签算卦的营生自然是不如别家的好。 只是老道想着既然借了谢秃子的摊铺,也算是无本的买卖,碰巧遇见了王宁凤,举手之间就将谢秃子眼中的大麻烦解决掉。虽说这麻烦的缘由,是秦川乱点鸳鸯谱的缘故。 听到谢秃子喊着自己,老道也是十分给面子的说道:“谢师兄,方才我与宋家的夫人聊了许久,才发觉一切都是误会。那武道江湖的悍匪,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夫人所请,应当是误将你认错了他人,因此才狠下此手。我与宋家的夫人说过了,既然认错了,那便是认错了,事情已过,咱们也无可奈何。” 谢秃子眼睛精光一闪,知晓老道是在众人的面前给自己台阶下。因为宋家的夫人那事已经心惊胆战数年,今日听到秦川竟然喊住了母老虎,当时谢秃子就差点晕了过来。当得知老道出手相助,将这份恩怨解决掉,谢秃子自然是喜不胜收的,毕竟时常被武道江湖的悍匪惦记,实在是夜不能寐。 “既然师弟说道是认错人了,那师兄我就当认错人了吧。只是还请宋家的夫人回去结善缘,行善事,遇到灾害之年开仓放粮,丰收之年多去道观走走。”谢秃子颇有些不情愿的回答道,让不明就理的人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听到谢秃子的话,檀香气不打一处来,在来往青州城之时,主家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她说了,想不到这眼前的秃子竟然是如此德行之人。也不知晓为何惊门的高人看上他哪一点,竟然与他是同门师兄弟。 王宁凤看到檀香蠢蠢欲动,知道这丫鬟又要为自己出头,但是先前才许诺眼前的高人不去找这秃子的麻烦,这还未踏出摊子就要寻他个不是,未免太不给他的面子了。 因此王宁凤抢先一步说道:“既然当初是武道江湖的悍匪认错了人,那么我回去派遣家中的小厮查一查,若是找到了那伙人,自然要给你一个交代。我自己也气得很,竟然背了数年的黑锅,况且让谢高人遭受无妄之灾,实在是有所歉意。” 王宁凤说得情真意切,最后还给谢秃子行了一礼,似乎自己是真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谢秃子如此的心惊胆战。 旁边的不明事理的人看来,当真是那伙武道江湖的悍匪认错了人,借着宋家夫人的名号,将错认的谢秃子打得半死,也让宋家的夫人名号在青州城蒙受不白之冤。 然而贾远看到,却是冷哼一声,对着刚刚回来的红泥说道:“想不到谢秃子的师弟真有两下子,竟然让湖州宋家的母老虎如此的卑躬屈膝,以前之事一笔勾销还不算,还同谢秃子赔了个不是,看来这新来算卦之人,不得不防啊。” 红泥扫了四周一眼,低声的对着贾远说道:“裘爷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天黑就下手,我已经派处好手盯着这两人,放心,绝对不会跟丢。” 贾远点了点头,面色沉重的朝着自己的摊铺之前走去,红泥见此,也跟了上去。 四周的香客、算卦的二嫂、杨大志等人,知晓今日谢秃子又躲过了一劫,看着再也闹不出什么动静,也相互打了声招呼各自离去,只留下谢秃子的摊前几人。 先前堵得水泄不通的白云观的外街又重新顺畅起来,似乎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 挑着货担的小贩开始叫卖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在加快;白云观出口的几位说客也在互相拉扯,抢着最后一单生意;几位摆摊算卦的江湖游士闭目养神,装作世外高人的模样;围在墙角的捕候喝完最后一杯酒,手中抓起一把花生米就往平阳坊那边走去。 檀香看了一眼天色不早,往前走了一步,在王宁凤的耳边低声几句,说道该启程了。随即使了个眼色给马车夫,示意他将马匹牵过来。 王宁凤也是抬头看着天色,发觉已经是正午时候了,也是恋恋不舍的向着众人告别,在临走之时还对老道及秦川说道:“我回湖州还有要事,因此今日便不再叨扰诸位了,若是得空来到湖州,你对门房说是我青州城的好友即可,到时候带你们去吃新出的青蟹,那可是蟹肥膏满,寻常地方可吃不到哦。” 老道听此,也是吞咽了口水说道:“若是得此机会,必定去湖州拜会夫人,还望到时候不要嫌弃我们呱噪便好。” 王宁凤笑了一声,依旧是那么爽朗,踩着凳子上了马车,拉开帘子说了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还未等老道及秦川答应,马车的车轮已经响起,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秦川听到湖州的青蟹,这才感觉到肚中无物,看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应当是去进食的缘故。白云观的大门也已经关闭,过了正午便不接待香客,那两位道童也消失不见。瞅着旁边的数十位算卦之人也相互打着招呼准备离开,看来这摆摊算卦,只有半天的生意啊。 老道此刻也觉得饥肠辘辘,准备拉着秦川一起,准备去找一处进食,没想到谢秃子伸手拦住了二人…… 第一百零六章 捉襟见肘 “咦?师伯,你这是为何?”见到谢秃子拦住了自己,秦川颇有些意外,不知道谢秃子是否还有事情相求。只是如今自己饥肠辘辘,若是有其他之事,也得等到填饱了肚子再说。 谢秃子扫了旁边一眼,见只有杨大志在旁边,于是对着老道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惊门高人出手相救,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否则我这新岁过得是提心吊胆。” 听到谢秃子喊老道为惊门的高人,秦川这才反应过来,其实老道与谢秃子根本就不相识,只是两人相互的称呼十分熟稔,竟然连秦川都骗了过去,喊了数声师伯。 秦川先前当真以为谢秃子是老道久违的师兄,只是在青州城恰巧碰见而已。秦川心中想着,以后还得留个心眼,可不能让谁都占了自己的便宜。 老道看了秦川一眼,对着谢秃子还了一礼:“我先前借你这摊子,便是已经说好了,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交给我来解决,因此碰到那宋家的夫人,我也只是同她说了几句,还是她十分明事理,对于之前之事既往不咎。” 谢秃子苦笑着,看来惊门的高人便是惊门的高人,连宋家的母老虎这等人物都能轻松搞定,一身的惊门卜卦的本事肯定不低。就算从他身上只能学到一些皮毛,在这白云观的外街站稳脚跟不成问题。毕竟自己可不像其他的算卦之人那般年轻气势,眼瞅着没有多少个年头了。若是不能趁着手脚方便之时积攒一些银钱,等到卧床之时恐怕连棺材本都没有。 想到此处,谢秃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您帮我解决了宋家的夫人之事,按理说我不该叨扰什么。只是我先前和师侄说好了,这摆摊算卦的银钱三七分,不过这宋家的夫人这次,咱们二八分便成。你们八,我二即可。” 原来谢秃子是想着湖州宋家毕竟也是在富饶之地,出手与其他的香客相比,肯定是相当的阔绰。因此就算是宋家的夫人稍微的打赏一些银钱,也好过自己在此处风吹雨淋。看着那宋家的夫人临走之时还与眼前的惊门高人打着招呼,看来此次的求签算卦之事必定是十分满意,料想打赏了老道不少银钱,因此这谢秃子开口,是在惦记宋家的夫人算卦的银钱。 秦川听到谢秃子找自己要着赏钱,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哪怕是二八分成,秦川也不愿意再给一分。 虽说是自己乱点鸳鸯谱,错认为宋家的夫人是谢秃子的老相好,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是老道最后也是费了一番口舌,将谢秃子的心头之刺去除,两两相对,也正好是扯平。况且谢秃子还与自己攀上关系,硬是叫了他数声师伯,如此看来,更是谢秃子占了一些便宜。 就算是宋家的夫人给的赏钱,那也是在黑色布帐之中给的,与他谢秃子有何关系?毕竟宋家的夫人从未拿着正眼瞧过谢秃子,若不是老道出手,他今日能否走出白云观的外街还两说呢?凭着这寥寥几语,就让秦川将赏钱拿出来,难道就靠他头上光秃秃的那几根头发吗? 秦川平时可以嬉嬉笑笑,但是对于钱财之事,一向是吝啬得很,哪怕是老道开口也不行。听到谢秃子要与自己二八分成,秦川当然是十分的不快,直接撅起嘴看着天空,示意自己绝不会分得赏钱。 老道在阳光之下晒得脸色彤红,犹如喝醉了酒一般。伸了一个懒腰,扭头看着秦川的样子,自然是知晓秦川不会吐出银钱。 老道熟悉秦川的秉性,他的心中有一杆秤,何事都要将其上秤,若是觉得谢秃子是对的,自然是与他三七分。只不过这次谢秃子实在是厚颜无耻,秦川自然不会同他分得银钱,若是将他惹急了,真有可能将谢秃子打得半死,然后回到同福客栈呼呼大睡的可能。 虽说秦川还未凝结出真正的空山、丹海二处,但是已经与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交过手,还经历了不少生死攸关之事,论到心狠手辣,秦川可不会弱于武道江湖的悍匪。只是秦川看着年幼,些许是好欺负的缘故。 老道双手揉搓,往掌心哈了一口气,片刻之后暖和起来,想着秦川好歹是说理的人,于是回过头来对着秦川说道:“这赏钱在你的身上,至于如何处置,自然是你说了算,我不会过问半分。只是你得留些银钱在身上,咱们今日交客栈的房租,不然吴掌柜的烟袋就得砸你脑袋上;咱们还得买些酒食,不然新岁之夜可得饿着肚子;咱们之后还要往湖州等地而去,听说那里物产富饶,物价自然也不便宜。” 老道说罢,就将头扭向一边,看着来往的贩夫走卒叫卖着各种货物,三岁的女童拿着糖葫芦在蹒跚的走着,远处镖局的马车急匆匆的从人群之中穿过,老道闭着眼睛,似乎在体味这难得的人间烟火气息。 听到老道的话,秦川知晓老道也不愿同谢秃子分享这份赏钱,但是又想不出个解决的办法,索性蹲在地上找到一个树枝,在地面上写起字来。 还未写出两句诗文,秦川高兴得跳了起来:“师伯,既然我们不知如何分这份赏钱,那么是否可以让宋家的夫人过来评评理,毕竟这份赏钱是她给的,如何处置她说了算,反正我对此是绝无二话。我方才在地上算着时辰,只要找到一匹烈马,半柱香的功夫,我能将她带回来。” 听到秦川要将宋家的母老虎叫回来,谢秃子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摆手说道:“师侄,师侄,我与你开玩笑的,难道我真会觊觎那一点点的赏钱么?你未免太小看师伯了。” 秦川笑了一声,对着谢秃子点头称赞:“还是师伯境界高。我与师傅先前在荒野道观修行,饿了吃野菜,渴了喝露水,然而经受不住这繁华喧嚣,因此路过这青州城,哪知这里物价太贵,而我们又身无分文,如此数月,实在是寸步难行。不像师伯有这个摊子,还能日进斗金……” 谢秃子未等秦川说完,赶紧摆了摆手,示意那份赏钱自己不要了。谢秃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秦川真如十岁的幼童那般天真无邪,而且还是生活在荒野道观之人。 谢秃子心中打定主意,认定两人肯定是都城的哪个宗派的弟子来俗世之中修行,只是今日碰巧来到青州城而已,若是能处好关系,必定是极有裨益。 谢秃子对着旁边的杨大志说道:“我今日要陪师弟、师侄去吃饭,就先不与你同行。等到明日,我在绿宝居在设宴款待于你。” 杨大志见等了半天,谢秃子还是爽约,心中虽然略有不畅快,但是仍旧问道:“既然如此,明日的九曲大肠,我可得来四盘。” 谢秃子不耐烦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秦川及老道说道:“二位,绿宝居有请。” 随即三人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转眼就消失在白云观的外街之中。 就在此人刚刚呆过的摊铺之前,有一个人影冒了出来,自言自语几声,也跟着三人的方向离去。 第一百零七章 绿宝居 说道青州城的饭馆,首屈一指的自然是御福楼和食必居,里面装修奢华无比,随处可见黄白之物的酒壶、菜盘等物,而且端菜的丫鬟都是黄花大闺女的清白之身。据说这两家的厨子都是几代从事这行,厨艺精湛,刀工了得,一块随便的豆腐都能给你做出几十种菜出来,而且咸淡适中,也相当符合青州人的口味。 只不过御福楼及食必居如此讲究,每每在此吃一顿饭,需要耗费不少的银钱。除了青州城的一些豪绅巨贾,或者庙堂之上的老爷,寻常人等若是想要在此吃上一顿,还得提前数月打声招呼,等到那日得空,你且得推掉一切杂事,方能这里面大快朵颐,否则再等又是数月。 因此除了一些出手阔绰之人,常人哪里舍得在此销金窟逗留。 不过青州一些婚丧嫁娶之事,又往往对吃喝十分看重,只不过不会选择酒楼,而是在宅中举行。因此御福楼和食必居的两位老板各自商议,让几位厨子上门烧饭,为主家设宴款待挣得些薄面,些许还能讨几个赏银。而在酒楼留下几位老师傅,若是主顾上门,也可两边兼顾。 那日进城的张员外嫁女,便是让御福楼的金刀刘掌勺,秦川及老道两人因此才能有幸吃到金丝火腿、四季鸡汤等珍馐。不过能够请到御福楼这样的老师傅,张员外那日肯定花费了不少银钱。 而在御福楼及食必居之后,各家的酒楼参差不齐,没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招牌菜。不过在青州城的百姓口中,绿宝居绝对名列前茅,原因便是老板客气、量大优惠。 说到绿宝居,就不得不说说绿宝居的掌柜:老大名为孟恭喜,老二名为孟发财,兄弟两人同父异母,但是感情深厚,两人先前是御福楼的厨子,后来惹怒了主顾丢了饭碗。别无他法之下自立门户,经过数十年的经营,才在青州城打出了一片天地。 先前绿宝居不叫绿宝居,连个招牌都没有,此旧处只是沿街的大排档,污水横流,烂叶纷飞,行人每到此处都要捂着鼻子。先前每到进城赶集之时,这兄弟两人便挑着货担,在此支起摊子做着生意,往往都是一些小商小贩、马夫走镖等人在此落下脚歇息,因此这所谓的饭菜,都是下水等一般百姓不要之物。也不知这两人用了啥法子能够去除这些下水的腥味,然后在锅中卤制之后反而更香,配上一碗大白米饭,这是数十年前青州贫苦百姓的记忆。 后来孟恭喜及孟发财两人积攒了一些银钱,从别人手中买下了这块地皮,盖起了四层的酒楼,虽说装修没有别处那般奢华,但是细微之处可见掌柜的用心。比如在炎炎夏日,为主顾准备了清凉的井水;在白雪皑皑的冬日,将脚底的火盆烧得更旺一些。 而且虽说盖起了酒楼,但是绿宝居仍旧是最接地气,丝毫不怠慢主顾,来此进食者,若是达官贵人,可去四楼的包厢雅座;若是富商巨贾,可去三楼稍作歇息;若是寻常的贩夫走卒,可去一楼、二楼的大堂,因此你身上有多少银钱,便可上几层楼。 青州城的百姓都说御福楼及食必居吃的是山珍海味,但是在绿宝居吃的便是下流的玩意。而绿宝居最为出名的便是那道名菜——九曲大肠。据说御福楼及食必居的掌柜都偷偷来过此处,吃过九曲大肠之后都是赞不绝口。后来也派了不少的厨子在此偷师,却总是被孟恭喜及孟发财两人发觉。 谢秃子此刻如数家珍一般,将绿宝居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似乎是飘门的先生在说书一般,说得是摇头晃脑,遇到精彩之处还拿着筷子敲着桌子,若是不知情的人会认为,眼前的老者是绿宝居掌柜的亲戚。 然而秦川耷拉着脑袋,下巴磕着桌子,百无聊赖的看着谢秃子的唾沫飞到自己的眼前,未等秦川反应过来,谢秃子又开始手舞足蹈,自言自语起来。 秦川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情景,想着谢秃子若是拿着扇子及醒木,站在绿宝居的门前把算卦的桌子搬过来,再把他那斗嘴的紫砂茶壶拿过来,说一些绿宝居的奇闻异事等等,必定能够吸引一些百姓,到时候绿宝居的两位掌柜见到门口聚集着如此多的主顾,必定是笑得合不拢嘴,还得赏谢秃子一些银钱,那不可比在白云观的外街摆摊算卦来得快活一些。 见着谢秃子说得如此起劲,秦川却是提不起任何的兴致,看着同桌的老道昏昏欲睡,显然也是一上午的折腾,已经是困得不行,哪有心思听这些江湖传闻。 秦川端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喝下,困倦之意才有些许的消失。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口哈欠,秦川耐着性子对着谢秃子说道:“既然你如此知晓绿宝居的密事,肯定和掌柜的十分熟悉,不如你同他说道说道,看我们的饭菜何时才能上,我在此都等了许久,连碗大白米饭都未曾看见。” 谢秃子这才拍了下光秃秃的脑袋:“哎呀,师侄,咱们在这里呆了半柱香的时间,你还没有去拿菜吗?” 老道本是昏昏欲睡,听到谢秃子这话,忍不住开口问道:“这,这,你方才同那边人打了招呼,我们还以为是已经点过菜了,因此才静静坐在此处等着上菜,顺便听你说了一些绿宝居的趣事……” 谢秃子将头上的几根毛发小心的梳理整齐,不好意思的对着两人说道:“实在是对不住,方才遇到几位白云观的外街道友,因此上前寒暄了几句,哪知你们未曾点菜而是等我。哎,这绿宝居等处与其他酒楼不同,点菜并非看着菜谱,而是直接去后厨,今日大厨烧什么菜,你只管端什么菜。” 秦川见着后厨之处确实有不少的穿着各色服饰之人,正在一盘盘的端着各式菜肴进出,先前还以为这些人是绿宝居的小厮。秦川还在想着绿宝居倒是不拘一格,连上菜的小厮都是穿着各色的服饰,想不到竟然是吃饭的主顾自己去拿菜去了。 哎,秦川暗自后悔,都怪自己没有开口问着谢秃子,害得自己饿了半柱香的肚子。 既然知晓那拿菜的地方是在后厨,秦川喊上老道就往后厨走去,穿过拥挤的人群,还未走到厨房里面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大肠香味。 “快走,闻着这香味,肯定是招牌的九曲大肠。”秦川兴奋的催促着老道。 等走到后厨之中,确实发现还剩最后一盘大肠放在木盒之上,色泽发亮,酱香浓郁,还在氤氲的冒着热气,秦川赶忙上前端在手中准备离开。 突然有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放下,这是我先看见的。” 第一百零八章 不服便打 秦川端着九曲大肠,实在是喷香扑鼻,但是听到这个声音不知所措,转过身看着来者的方向。 发现是一位身形只有五尺、有着八字胡的老者,而且此人还佝偻着身子,穿着青州城本地常见的青衫,脚踩寻常可见的黑色布鞋,正在怒视着秦川;而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位体型魁梧的中年汉子,在如此寒冷的冬天穿着单薄的布衣,正在袒胸露腹,可见胸膛之上长着茂盛的毛发,而且此人双拳紧握,可见手臂之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一个练家子。 秦川看了两人旁边,除了来来往往的颠勺大厨以及切菜的厨娘,此刻后厨之内却是再无他人,刚刚那声音是这老者发出的不错。 只是九曲大肠的香味窜入了鼻子之中,勾起了肚子里面的馋虫,秦川恨不得现在就拿双筷子在后厨大快朵颐。看着厨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炒着牛杂,丝毫不关注此刻的后厨发生了何事,自然也不会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秦川端着九曲大肠,对着身形佝偻的老者问道:“敢问,可是阁下在喊我。” 那位老者依旧是冷冷的回答:“你不要明知故问,你手上的这盘九曲大肠,是我先看见的,还望你早点给我,莫让我主家等得着急,否则……我让你今日出不去绿宝居。”老者最后的几字声音压得极低,但是可见他咬牙切齿,里面包含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真是稀奇,按照绿宝居的规矩,应当是谁先拿到菜品,便是谁的,哪有先看见便是谁的,否则秦川何苦要急匆匆的跑向绿宝居的后厨,还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 “你说是你先看见的?但是我比你先闻到,再不行,这头猪在未杀之前,我就已经在街上见过它了。因此无论如何,这盘九曲大肠,都应当是我的。”此时老道在身后看着盘子里的九曲大肠,正在吞咽着口水,丝毫不给眼前老者的面子。 高,实在是高。看来这取笑人的功夫,还是老道更胜一筹,秦川想着一定要跟老道多学学,如何在眨眼之间将人惹毛。 听着老道的话语,这位佝偻身形的老者却是并不恼火:“我乃青州城徐府的管家,我家小少爷就爱吃着这绿宝居的下水,先前在来这之前,就与绿宝居的掌柜打过招呼,只是我来着稍微有些晚了,因此只剩这最后一盘。我们主家此刻正在绿宝居的四楼同几位宁州的好友在此叙事,可别让他等得太过着急,免得他亲自下来,到时候可谁都保不住你了。” 青州城的徐家与周有良是姻亲,大小姐未满十八之时便嫁了过去,满打满算,如今都快三年了。正是靠着周有良的这层关系,青州城的徐家在这几年是混得风生水起,涉足赌档、书局等产业,还盘下了不少的门面,其手下人在青州城行事也是嚣张无比。 只是眼前的一老一少,看着似乎并不知晓青州城徐家,因此这位老者怀疑眼前之人并不是青州城人,于是留了个心眼,准备各退一步。 然而秦川倔强的摇了摇头:“绿宝居有绿宝居的规矩,虽说你们主家在四楼吃饭,其身份必是相当尊贵,只是我们这些贫苦人家饿了一个清晨,好不容易在青州城找到一个吃食,你们主家更不应当同我们计较了。而且那边九曲大肠就要清洗干净,你们等等也不迟。” 秦川朝着厨娘那边看了一眼,此刻她们正在翻洗着猪大肠,里面的污秽之物早就处理干净,她们如今将猪大肠翻了过来,将猪肠内部上的猪油慢慢去除干净,使得猪大肠吃起来特别的爽口。别看步骤只有这几道,但是处理出来特别麻烦,需要耗费不少的工时。因此等到下一锅的九曲大肠,还得等候不少的时间,秦川紧紧的端着盘子,打定主意不会将这盘九曲大肠拱手相送,否则老道要把自己的屁股踹出花来。 谢秃子正在外面的桌子之上百无聊赖的等着两人,等了许久还不见两人的踪影,心中猜测两人不知道后厨的规矩,可能要耽搁许久。于是赶忙拿着自己斗嘴的紫砂茶壶朝着后面走去,刚刚掀起了帘子,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老道及秦川的对面。 “徐管家,什么风将您吹过来了。一眨眼,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您了。”谢秃子在青州城待了几十年,对于青州城的一些达官贵族、富商巨贾了如指掌,见到眼前的这人是徐府的管家,满脸笑容的打着招呼道。 在一些大家大户之中,只有一些信得过的下人,才能被主家赐同姓,而眼前的徐管家,便是在青州城的徐府呆了几十年,陪伴着三代人的成长,徐府的现任家主在人少之时,尊称他为一声徐叔,可见他作为管家在徐府的地位必然不低。而且因为周有良的那层关系,也很少有此人敢胆惹怒徐府之人。 而眼下的徐管家竟然亲自陪同到了绿宝居,自然是徐府的某位大人物到了此处,想不到那些位尊处优的人物竟然也喜欢吃这等下流之物。 佝偻身形的老者自然是谢秃子口中的徐管家,但是他打量了几眼,却是未曾想起谢秃子究竟为何人,于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不再搭理谢秃子,而是对着秦川说道:“你们这些瞎眼的,总是给脸不要脸,既然你要坚持如此,那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动手吧。” 听到徐管家的话,身旁的那位魁梧的中年汉子准备动了,双手的指头捏得炸响,哼出厚重的白色鼻气。 谢秃子这才看明白,是老道与秦川两人同徐管家起了冲突,虽然不知道原因究竟为何,但是看得出来徐管家此刻要给两人颜色瞧瞧。 谢秃子想到若是为不相识的惊门中人出头,到时候两边都不吃好,不如作壁上观,看看这两位惊门中人除了求签算卦的本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压箱底的活计。 秦川见到那位魁梧的汉子准备动手,赶忙问着老道:“我是打,还是不打。” 老道往后退了一步回道:“我要九曲大肠,其他的我不管。” 知晓老道的意思,秦川端着九曲大肠正视着眼前的魁梧汉子,在旁边看来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已经被吓傻了,此刻站在此处一动不动。 眨眼之间,魁梧汉子的拳头就到了秦川的面前!并没有因为其年幼而有半分的迟疑,若是秦川不躲避,脑袋必然要被砸出个坑出来。 徐管家十分的自信,眼前的这位魁梧汉子先前是青州城某位镖局的好手,经历过不少的刀海血战,一身的修为不亚于武道江湖的悍匪,因此这趟出门将此人带了出来,就是为了收拾一些不长眼的东西。 见着秦川在原地一动不动,徐管家有些可惜秦川手中端着的九曲大肠,看来还是要在等下一锅了。 谢秃子站在墙角,此刻也是紧闭中双眼,心中却是暗自骂道这惊门中人也是托大,看来也只是求签算卦的本事强些而已,其他之处都是白痴的行径,得亏自己刚刚未曾出头,否则得罪了徐管家。 这时也有不少的食客从门帘处走了进来,刚好看到魁梧的男子使出了那一拳,胆小之人不由得发出了惊叫。青州城民风剽悍,自然是知晓那一拳所包含的力量,说是打死一头大虫都绰绰有余,何况是对于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孩。 正在炒菜的厨子似乎也发觉这次的不同,停下了手中的锅铲看着秦川这边;正在翻转大肠的厨娘也愣在半晌,心中在叹息年轻气盛不好。 就在众人人盯着秦川之时,那拳头距离额头不过一寸的距离,而秦川竟然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九章 莫欺少年穷 在场的所有之人都在看着这傻乎乎的少年,其中有着几位厨娘转过头去,不肯看这残忍的一幕,徐管家的双手放在背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然而就在拳头快到碰到秦川脑袋的时候,只见秦川端着那一盘九曲大肠,沿着魁梧汉子的左边大腿一个转身,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朝着那人的脚踝之处狠狠踹了过去。 只见那位魁梧的汉子哎呦一声,痛得抽动了面庞,有些摇晃站立不稳,朝着徐管家那边倒了一个趔趄,用着内劲提了下心气,方才站稳下来。 眨眼之间,秦川就从对面移到了魁梧汉子的背后,而且还伤了他,这在旁边之人看来,似乎并不可能。秦川身形如此矮小,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而且瞧着这模样,并不似武道江湖中人,但是为何这少年如此的怪异。 “咦?这少年如此矫健,这等身法我未曾见过。”场中不凡有武道江湖的好手,已经有人看出来魁梧汉子的凶猛拳法,自然也看出来秦川灵动的身形,只是光光一个招式,还是不能判定秦川是否为武道修行的强者,只是这身形太过迅速,不免让人怀疑秦川究竟是不是大家宗派修行的俗世弟子。 “没用的东西,若是今日收拾不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今日也不必回去了。”徐管家见着魁梧汉子竟然没有将秦川制服,不由得恼羞成怒的骂道。 对于徐管家来说,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之间,代表的是青州城徐家的面子。若是让主家知晓在绿宝居的后厨被不知出处的少年折损了面子,对于徐管家的看法恐怕有些改变。 那位魁梧的汉子如同哑巴一般,握紧双拳一言不发,自己也不相信为何那少年竟然躲过了那一拳。虽说看着拳势凶狠,但是其实自己收了一份力,只想将少年伤到筋骨,根本不想取其性命。但是明明看见离着脑袋只有寸许的距离,转眼之间少年就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行走武道江湖多年,在走镖之时也遇到过身形矫健的好手,只是这少年才如此年纪,看来是一个硬茬子。 随着有人堵住了绿宝居,在宽约二十步的后厨里面挤满了人,场中有不少人认出了徐管家和魁梧汉子,甚至有着几位富商打扮之人在与徐管家熟稔的打着招呼。 徐管家看到堆满了这么些人,脸面之上自然挂不住,对着身边的魁梧汉子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你有没有些许保留,但是今天这少年,不可站着走出绿宝居,否则青州城徐家的脸面,就要被你折损,到时候小少爷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住你。” 魁梧汉子听到,知晓若是输给了这位少年,徐管家要将所有罪过推给自己。对于青州城徐家来说,多一个或者少一个打手无关痛痒,但是少了一个徐管家可不行,到时候接受惩罚的必定是自己,因此魁梧汉子暗中提劲,毫无保留的准备蓄势一击。 秦川端着九曲大肠,对着后厨的众位问道:“诸位评评理,我在这后厨之中先看到这盘九曲大肠,都已经拿到了手中,眼前的这二位却是说他们先看到,想要我将这盘菜让出来,但是我贫苦之人,未曾吃过这等美食,看着这盘九曲大肠,就像心中被挠了一下,痒痒得不行,你说,我如何肯让?” 堵在门帘旁边的后来者这才知道,两方竟然是为了一盘九曲大肠起了冲突,实在是不可思议,未曾想到竟然有人为此大打出手。但是青州城讲究弱肉强食,徐家在此根深蒂固,手下的爪牙更是无数,就算绿宝居赢了眼前的魁梧汉子又如何,依旧是走不出青州城。还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这盘九曲大肠让给徐管家算了。 秦川见着众人沉默不语,知晓很多人是在此看着热闹,不会有正义之士为着自己强出头,只不过想着说出来恶心一下徐管家,让旁边之人知晓青州城的徐府之人,竟然为了一盘九曲大肠与别人起了冲突,这格局实在太低。 秦川看着老道一眼,发现其正在用唇语说道速战速决。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九曲大肠,秦川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心中打定主意,要在三招之内解决魁梧汉子。先前与其交手发现,此人除了势大力沉之外,身上并没有多少的天地灵气波动,与之前在鬼市之中的白长元等人相比,境界差了许多,因此这人只是普通的武道修行者。对付还未到达通感境界之人,秦川心中有底。 徐管家看着身旁之人越来越多,心中也开始着急起来,主家现在还在四楼等着自己拿九曲大肠回去,若是再晚一点上去,虽说主家不会说什么,但是来自宁州城的几位贵客怕是有意见,到时候误了小少爷的大事,那该如何是好? “动手吧,这次可莫要让我失望。”徐管家佝偻着身子盯着前方,冷冷的说出这句话。 徐管家话音刚落,旁边的魁梧汉子早就准备妥当,提起心气大喊一声:“小贼,受死吧!” 只见一左一右双拳前后出击,夹带着破空之声朝着秦川那边挥去。看着这位魁梧汉子身形庞大,但是出拳的速度却是十分迅速,比之前的那一拳更是快上不少,看来先前是有所保留。 旁边的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对着旁边的友人轻声说道:“这招式不错,别看双拳招式普通,但是往往武道江湖中,真正的交手就只在数招之间,先前是因为这魁梧汉子未曾想到少年的身法诡异,因此有些收着打,不想重伤到他。但是现在看着这一前一后的双拳,其实在半空之中变换的轨迹,隐隐约约的将这少年的退路切断,逼得对方只能硬碰硬。” 应答话的是一位腰间别着大凉刀的男子,寻常布衣的打扮,瞧着魁梧汉子的拳法也是点了点头:“这魁梧汉子别看体型笨重,其实还是有些细活,若是论身形,可能玩不过少年,但是将他的退路切断,这胜面还是在他一边。” 黑色长袍的男子问道:“这在绿宝居聚众闹事,咱们可得出手管管,否则这少年恐怕要死在拳头之下。到时候绿宝居的后厨,溅得到处是血,咱们想吃的菜,恐怕有些血腥。” 腰间别着大凉刀的男子笑道:“徐府的事,你也敢管?咱们还不容易换下便衣出来乐呵乐呵,就别管这些小事了。你且自看好,这少年未必会输。” 就在此时,秦川看着眼前一左一右的双拳,开始认真起来。左手端着九曲大肠,右手摆了一个接招的姿势,只是拳头都快到了面前,他如先前一般,还是一动不动。瞧着魁梧汉子的拳法,可比之前快了不少。 魁梧汉子见到秦川还敢端着九曲大肠对敌,心中也是些许恼火,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敢如此轻视他,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怕是自己在青州城难以立足了。 魁梧汉子大嘿一声上前几步,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先将右拳挥向了秦川的面庞,若是被这一拳伤到,秦川肯定要被重伤。 哪知秦川看着右拳来到面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竟然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躲过了第一拳。 还未等秦川反应过来,魁梧汉子的左拳又到了面前。秦川的身形只到魁梧汉子的腰部左右,在旁人看来,此刻秦川犹如蚍蜉撼树。 秦川端着九曲大肠,并不敢与魁梧汉子硬碰硬,而是如同先前那边,倚靠着魁梧汉子的腰间转了过来,这次对着其左脚的脚踝之处踹了下去,如同先前那般,魁梧汉子朝着前面趔趄几步,有些站立不稳。 这次是在场的看着热闹的众人在吃惊,若是第一次秦川躲过是侥幸,那么第二次能够躲避更加凶狠的拳法,靠的便是绝对的实力了。 秦川端着九曲大肠,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香味,着急的对着魁梧汉子说道:“阁下,咱们都已经交过手了,不如各让一步,让我把这顿饭吃完,咱们再寻个地方较量一二。” 魁梧汉子听到之后,却是摇了摇脑袋,将额头上的汗珠甩了出去,一声不吭的对着秦川又是一拳。 老道在旁边实在是忍受不住,大骂了一声:“兔崽子,快一点,菜都快冷了。”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秦川这次主动迎了上去,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瞧着这速度,并没有魁梧汉子的那般迅速,甚至还有一些软绵绵的无力之感。 就在众人盯着之时,秦川的右手终于碰到了魁梧汉子,犹如一粒沙子砸向了石头,但是未曾出现众人想像中秦川受伤的情景,而是那位魁梧汉子退了三步。 秦川一动不动的站在远处,九曲大肠的汤汁未洒一滴! 第一百一十章 岂有此理 绿宝居的四楼,五丈大的地方被分成了数个大小的房间,彼此独立而互不干扰,与一楼二楼拥挤的大堂相比,此处自然是奢华十分。 每个房间的门口挂着檀木的珠子串,厚重的木门在里面反锁难以打开,往里走几步,有一扇丝绸制成的屏风,上面三位绣娘花费数年时间绣成万里青州图。扶着栏杆之处有一扇木窗,从此处可凭楼远眺青州城熙熙攘攘的人群,颇有居高临下之感。 屏风的两边站了几位二八芳龄的姑娘,无一不是婀娜身段,姿色上等,还未等主顾发出任何声音,就知晓何时上菜,何时下酒。房间之内摆着金丝楠木制成的八仙桌,上面摆好了几壶烈酒。从景德州运来的冰裂纹碗筷,上面用金丝缠绕,显得无比贵重。 房间的墙上挂着不少名家的笔墨丹青,旁边的斗柜之上还放着上等的笔墨纸砚,若是有读书人在此兴致之至,还可泼墨挥毫。如此考究的陈设,只有青州城有身份的那几位大家宗族才可位列此处,与周有良为姻亲的徐家,自然是可在此占得一席之地。 今日青州城徐家的小公子徐晃在此招待几位宁州来的贵客,托人打听到这几位的胃口,径直的带着他们到了绿宝居的四楼,说到青州城的下水等物,这绿宝居自然是首屈一指。 徐晃约莫二十五六,今日穿着灰色长衫,随身的貂毛锦袍放在挂在木柜之上,此身的打扮如同读书人一般平常。但是青州城都知晓他是笑面虎,其实背地里干了不少的心狠手辣之事,又因为周有良是他的姐夫,因此他在青州城横行霸道,更加肆无忌惮。 此刻嚣张跋扈的徐晃正对着两位来自宁州的贵客嬉皮笑脸,说起青州城近来的各项密事,开起不过时的下流笑话,羞得门口的那几位上菜姑娘红着脸不敢言语。 徐晃端起酒杯朝着一位穿着靛蓝色长衫的男子说道:“钟大哥,咱们三人数你年长,因此我先敬你一杯,这青州城特有的四月青烈酒可得好好品尝一下,到别处可就难寻哦。” 这位姓钟的男子笑道:“哎,这次我只是当个说客,若想要在青州城开好赌档,你可得和罗友驹罗老弟好好聊聊,我啊,就只是好着绿宝居的那九曲大肠,否则山高水远,怎么可能过来啊。” 在穿着靛蓝色长衫男子的旁边,坐着一位富商模样打扮之人,此刻举起酒杯对着徐晃说道:“莫听钟大哥乱说,小弟我初来宝地,不懂此处的风俗,还得承蒙徐公子的照顾,我可是听说了,在青州城之中,若是想开好赌档红院,没有徐公子的首肯,一概都不行。” 姓钟的男子笑道:“那可不,在青州城,我徐老弟在道上可是出了名的仗义,不然我也不会介绍给你罗友驹认识。只是你们好生商讨,莫伤了和气。” 徐晃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推杯换盏之间似乎已经是十分的熟悉,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着生意。一直以来青州城的赌档都是自己家的生意,但是不知为何来玩的主顾越来越少,仔细打听一下才得知,原来是当地人中间流传,说青州城徐家在赌档做东,暗中却出老千,因此来玩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如此多赌徒带着丰厚的银钱,却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对于徐家来说也是一笔损失,于是徐晃想到与人合伙,重新再开一家赌档,明面上由他人做东,但是暗地里两人分成。 徐晃的产业太大,曾经亏损了一些银钱,又因为家里几房公子争权夺势,账房那边管得太紧,徐老爷不会再资助其任何的银钱。因此徐晃想到了不久前合作的钟大哥,此人在宁州城颇有势力,不少难得之物都可以弄到,上次徐晃就托他弄到了夜明珠,拿着此物孝敬了周有良,因此周有良才对他十分喜爱。 只是今日这钟大哥带着罗友驹来到绿宝居,徐晃心中还没有底,不知道此人的底细究竟如何。不过钟大哥却是拍着胸脯保证此人绝对可靠。想着在青州城是自己家的地盘,晾他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因此徐晃才愿与此人继续交往。 徐晃心中打定主意,问着罗友驹:“罗大哥,你可别捧杀我了,在青州城的大人物太多,我可排不上号。只是我那赌档的生意越来越差,因此才找你出谋划策。” 罗友驹举起四月青一饮而尽,对着徐晃笑道:“我在宁州城有几处赌档,起初如同你这般只有一个赌档,不少人觉得我出了老千,因此才将他们赢了个底朝天,后来我在原先的赌档对面又开了一家,这让赌徒们觉得有两家可选,于是今天输了,明日便去别家,但是他们并不知晓,这两家赌档都是鄙人的。” 徐晃笑着问道:“那你就不怕赌徒输得太多,从此不来了吗?” 罗友驹摇了摇头:“赌徒们从不担心一日输得太多,因为他们觉得明日肯定还会赢回来,他们担心的,是赌档消失,再也找不到赌钱的地方。至于他们说的出老千,开过赌坊的都知道,嘿嘿。” 徐晃听到此,知晓此人是赌档的高手,跟着此人必定不会吃亏,双手举起酒杯说道:“那既然如此,咱们在青州城就赚他个盆满钵满,到时候我让我姐夫的永和镖局,帮罗大哥运送银钱,到时候可别把骡马累死了。” 罗友驹哈哈一笑,却是不再言语,将杯中的酒再次倒满,朝着徐晃行了一礼,也是再次一饮而尽。 那名姓钟的男子看着眼前的菜肴,些许打趣的说道:“你们今日谈得如此高兴,而我吃的不够尽兴,这没有九曲大肠的绿宝居,还能是绿宝居吗?” 徐晃看着桌子上摆满的菜,可谓是绿宝居的上得了牌面的佳肴都在此处,唯独少了绿宝居最出名的九曲大肠。本来那上菜的姑娘到了点便去拿,但是徐晃嫌她们慢手慢脚误了事情,于是让行事稳妥的徐管家带着随从直接去后厨拿,免得有哪个不开眼的混小子抢了九曲大肠。 但是已经过了许久,徐管家却是未曾上来,按理说就算要等些许长的时间,徐管家也应该上来说一声才是。 听到姓钟男子的问到九曲大肠,徐晃解释道:“这九曲大肠处理起来十分的麻烦,虽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但是这厨娘处理起来还要一些时间,钟大哥你好生等待一会,咱们先把四月青喝个够。” 这名姓钟的男子笑道:“好,这四月青我要喝个够,但是九曲大肠也要吃个够。” 正在此时,徐管家灰头土脸的上来,对着徐晃的耳边低声几句,气的徐晃直接将手中的冰裂纹酒杯摔在地上:“岂有此理,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谜不见底 徐晃将冰裂纹酒杯砸碎,神色凝重的看着徐管家,把旁边几位上菜的姑娘都惊得花容失色,将头赶忙转向一边,实在不明白刚刚有说有笑的徐晃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旁边的罗友驹看了姓钟的男子一眼,见到他点了点头,于是询问着说道:“徐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是不是又是因为家族之中的事情?可否说出来让钟老哥帮你解决解决,毕竟他纵横江湖数十年,总是有些手段的。” 那名姓钟的男子接过话:“是啊,徐老弟,咱们在一起合作这么久,若是有什么心事可别惨着掖着,把哥哥不当自己人。我钟阳不吹不黑,在道上还是有些许关系,在明里暗里,都能帮你解决一些麻烦,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青州城徐家,我可只认你的面子,其他的人,一律不管用。” 原来这姓钟的男子名叫钟阳,看着徐晃生着大气,以为是跟罗友驹合作赌档的事情出了岔子,那说好的报酬也自然是鸡飞蛋打,但是苦了他不远数百公里长途跋涉来到如此穷乡僻壤之地,因此作为中间说客的他有些着急的说道。 徐晃听到此,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家族那边本身就是争权夺势,一开始便是不允许他涉及赌档,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支持。然而周有良的胃口又太大,一个赌档都不够他分的,否则怎么会有罗友驹的事情。 徐晃看了徐管家一眼,突然心平气和的笑着,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让两位大哥见笑了,这绿宝居是做下水的地方,这九曲大肠做的十分可口,在青州城可谓是无人不知,因此在一楼二楼,尽是些喜欢吃这口的穷苦人家。不过绿宝居与别处不同,是主顾自己去后厨端菜,而非拿着菜单等着上菜。我们先前耽搁了一些时间,于是让徐管家先去拿菜,哪知有人不顾我徐家的名号,直接从徐管家手上将那盘九曲大肠抢了过去,让钟大哥等了许久,确实是不应当。” 钟阳却是哈哈大笑,并不将此当成一回事情:“这九曲大肠工序繁复,若是错过出锅那时,是要再等一些时候,不过咱们今日无事,在等片刻让上菜的那些姑娘去拿便是,何须如此生气。” 罗友驹上前几步,将一些碎银递给上菜的姑娘,示意她们将其中一些给到后厨之人,将下次出锅的几盘九曲大肠预留着,由她们端上来即可,免得待会下去又被人抢个干净。 罗友驹回到座位之中,夹了一口醋溜鲤鱼,小心的剔除了里面的鱼刺说道:“钟大哥说得不错,这九曲大肠工序众多,因此也有不少的老食客喜爱,我们再等一些时间也无妨。我记得你们青州城有句谚语,说的是好饭不怕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徐晃想到的并非是九曲大肠的事情,而是徐管家亮出了徐家的名号,竟然有人不识抬举,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对于徐晃来说,借着青州城徐家的名号为非作歹,却是无人敢言,就算是青州城的捕候见到,都得停住步伐打声招呼,想不到在绿宝居进食的贫苦之人,似乎是十分蔑视青州城徐家,这便是让徐晃难以接受的。 徐晃端着酒杯,对着眼前的两位说道:“嗨,一方面为了九曲大肠出锅,然而钟大哥还得再等片刻;一方面是这人如此嚣张跋扈,明明是徐管家先拿到的九曲大肠,那人竟然如此野蛮,将其抢了过去。” 钟阳的不解的问道:“抢?我看徐管家旁边站着的那位魁梧汉子,应当是一位好手,否则不会成为你的随从。按理说有此人护着,不应该别人抢去才是。” 徐晃回头看着徐管家:“我们三人都不在场,你将刚才之事仔细的说出来,我倒是看看,这是青州城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徐管家羞红了脸,努力的想要挺直了腰板,但是做了几十年的下人,依旧是那般佝偻的身形。见着有小少爷的撑腰,徐管家不由得声量大了起来,说起自己先拿到那盘九曲大肠,而后被突然出现的一位老者及少年抢去,旁边的那位魁梧汉子出手之时,才几个照面,竟然被那少年突然制服。特别是那最后一拳,那少年端着的九曲大肠,连汤汁都未曾洒出一滴。 听到此,这桌子上的三人开始陷入到了沉默之中,特别是徐晃神色凝重,那魁梧汉子跟了自己两年,从镖局带出来之后便是看见了他身手矫健,而后又帮助自己处理一些隐秘之事,可谓是十分可靠。 徐家的那位功力了得的护院也对此人赞不绝口,说此人的功力能在青州城徐家的随从之中排进前三,想不到竟然折戟在一位少年的手中,这让徐晃实在是难以想通。 为何不偏不倚,在宴请爱吃下水的钟阳之时,这一老一少出现在了绿宝居,而且恰巧在徐管家去拿九曲大肠之时,又将其抢了过去。在亮出了青州城徐家的名号,这两人还是无动于衷,反而出手将随从打伤,有这等身手之人,在青州城必定不是无名无姓之人,如此看来,这两人肯定是从别处而来。 徐晃心中想到,难道是青州城的另外几位的大家族知晓我今日在此宴请,因此请来了武道江湖中人进行阻拦,或者说还有其他的阴谋在等着自己?如此看来,这罗友驹及钟阳也十分可疑,看来今日不得不防啊。 这时旁边候着的一位上菜姑娘又换了一副新的冰裂纹碗筷上来,只见她颤颤巍巍,走路努力的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这些主顾拿着下人生气。 好在三人都在想着心事,未曾注意到她。 徐晃盘着冰裂纹的茶盏,看着上面的看似裂缝实为装饰的裂纹,久久不愿意言语,心中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这时候钟阳似乎知道徐晃在担心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徐管家,你说的那一老一少,可是青州人氏?” 徐管家依旧是佝偻着身子,低头望着前方:“回您的话,这两人看着陌生,不像是青州城内人氏,倒像是别处赶来的,对于我们徐家的名号丝毫都不忌讳。” 钟阳眉头紧皱,思忖了一下说道:“无论对方是有意无意,咱们都得提个心眼,以免落到了别人的圈套之中,不过……若是有人欺负到徐老弟的头上,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既然对方如此武力高强,我那随身的护卫可得应付一二。” 听到钟阳说起随身的护卫,徐晃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那边站了一位面容消瘦的青年,身上并不将任何的武器,看着与普通人无异,徐晃先前也未听他人介绍过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听着钟阳的口气,似乎此人本事不小。 不过徐晃也知道,钟阳如此惜命,况且宁州距离此处甚远,路途之中有不少的武道江湖悍匪,因此带的随从肯定不是凡人。 徐晃面带笑容,朝着钟阳行了一礼,转身对着徐管家说道:“去将那两人好生盯着,等我们吃完之后,自然会会他。” 这时几盘九曲大肠上来,还冒着白色的锅气,三人也不客气,相互对视一笑,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寻常巷陌不平歇 青州城绿宝居一楼大堂的东边靠窗的位置,正有两人坐着大快朵颐,不时的拿着袖口擦着油嘴,端起一壶四月青直接灌入嘴中,似乎并不是在喝酒,而是在饮水一般。 而旁边一位秃头之人只是吃着菜肴,却是不曾拿起酒杯。 摆在八仙桌上的是几盘下水内脏等物,瞧着色香味俱全,不由得勾起人的食欲。 绿宝居的做法十分普通,所有的下水都是爆炒而成,这样能去处内脏的味道,而锁住食物本身的鲜美。摆在最前面的是一盘爆炒腰片,葱姜蒜经由爆炒之后散发浓烈香味,在其掩盖下酱红色的猪肝似乎更是点缀之物,没有一丝的脏器味道,吃在嘴中反而鲜嫩无比,五香粉的香味还在脑中回味; 在爆炒腰片旁边是一盘夫妻肺片,厚厚的红油之下有着牛肉、牛头皮等物,夹起一筷子放入嘴中,花椒的滋味麻痹了嘴巴,让人想不起这是下水,只觉得任世间山珍海味都不换。八仙桌上还有一盘泡椒鸡杂,用青州城山区特有的野山椒洗净,放入腌坛之中发酵一月有余,切成小段与鸡杂爆炒而成,泡椒的香味迎面而来,哪怕是伤寒感冒鼻塞之人,吃上一盘泡椒鸡杂,也会大汗淋漓,鼻子畅通无比。 而在八仙桌最中间的位置,便是秦川与人大打出手而抢来的绿宝居招牌菜——九曲大肠。新鲜的大肠处理干净后焯水,经过五成熟的油温微炸,放入砂仁、肉桂、豆寇等数十种佐料炒制而成,最后加上几颗香菜,犹如在绝世美人的脸上,点上了那颗眉心痣一般。 烹调九曲大肠最难的便是这火候,若是早出锅一会,大肠不熟,佐料难以入味,有一股脏器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口。若是晚出锅一会,那九曲大肠成了九曲小肠,丧失了那份嚼劲,甚至是些许的汤汁又干透了,反而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正是因为九曲大肠费时费工,加上烹制的难度极大,这青州城很少有酒家愿意做这道菜,因而绿宝居凭借这道菜在此处立足,而后盖了起了四层的酒楼。 绿宝居的一楼大堂此刻人声鼎沸,各色穿着之人进进出出,已经是午时过了许久,大堂之内还是座无虚席,足以知晓绿宝居的生意究竟有多红火。 在绿宝居的一楼,坐着的都是一些贩夫走卒,看其穿着有些褴褛,更是在凳子之下放着一些扁担、纤绳等物,一看便知晓是来此赶集或是采办新岁之物等人,看着天色不早,唤起同行之人打打牙祭。 御福楼、食必居那些地方只有富商巨贾才去,这贩夫走卒如何承受的得起。但是绿宝居专做下水等物,本身的食材就容易购得,加上掌柜的一直以来专做贫苦之人的生意,因此这绿宝居才是心仪之选。 但是正因为如此,在一楼大堂之内汇聚了不少人,伸个懒腰都会碰到别人,而且在此处人多嘴杂,一些菲薄之话不可随意讨论,否则还未吃完九曲大肠就要被带走。 此刻秦川拿起一壶四月青,根本不拿着酒杯,而是直接提起酒壶直接一饮而尽,看着他这种喝法,叫人如何相信这是一位不过十岁的少年。 旁边的那位老道也不遑多让,边敲着桌子边哼起青州城的小调,夹起一片九曲大肠放入嘴中,不肯轻易的咽下这美味。而后叫了一大盆米饭,拿着夫妻肺片的红油浇盖在上面,就着配菜的豆角、酸黄瓜等物,老道满满的吃完了一大盆米饭,心满意足之后提起一大壶四月青下肚,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两人都知晓青州城四月青的贵重,乃是秋岁之时的头粒米酿制而成,等到但是两人如同暴发户一般,喝得是不亦乐乎。看着桌子上的菜肴不够,秦川不打招呼又去后厨之中端了一盘九曲大肠过来,或许是觉得吃得过快有些噎着了,又去端了一碗猪肝汤,上面漂浮着油花,还撒着几颗葱段。 正在旁边候着的谢秃子却是心疼的不已,特别是秦川从后厨再端出几盘菜之时,简直是如丧考妣一般愁眉苦脸,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两人这么大的胃口,吃了这么多的下水之物还不尽兴,只是都怪自己当初逞强应承下来,要请这两人吃饭。若是不能套出一点惊门之事,这顿饭怕是吃得有些窝囊。 不过看着少年能够一拳击退青州城徐府的随从,肯定不是无名之辈,特别是那老者还哼起了青州城的小调,说明对此处十分熟悉。 秦川顾不得满嘴的油花,夹起一块九曲大肠说道:“师伯,你倒是喝酒啊,这四月青是青州城顶好的酒,为何我见你却是未曾喝过一口。” 谢秃子此时是有苦说不出,说起四月青,在这青州城自然是无人不知的上等好酒。只是谢秃子虽说嘴馋,但是只有在新岁之时或者赚得大银钱之日才会来此独饮。 今日秦川与老道将其解决了湖州宋家的这个母老虎,而且还为他挣得几十两银钱,因此谢秃子喜不胜收,邀请两人到这绿宝居吃饭,哪知这两人饭量、酒量极大,若是自己再喝几壶四月青,这三十两银钱别说不够,自己还得搭上去不少,因此谢秃子心中一打算却是不敢再喝,只想着两人早日喝饱,早日离开。 谢秃子使劲的闻了一口四月青的香味,有些失望的说道:“都说青州城的四月青,是上等的玩意,但是我在此喝了几十年,也喝得有些腻了,倒不如这些吃食实在。你们尽兴的喝,今个管饱。” 然而秦川看出了谢秃子心疼的表情,也不好意思再喝下去,拿起酒壶晃了晃:“师伯说得对,论到上等的酒,这四月青可不如我们自己酿的十月桂花黄,若是有空,我带你喝上一杯,我看着酒壶中的酒,应当是够了,今日可不能喝得太多,否则都回不去了。” 谢秃子转着眼珠子说道:“师侄住在哪里?若是喝得醉了,我叫辆马车送你便是。今日在绿宝居,可得吃个尽兴,下一次不知道得是何时候呢?” 秦川知道谢秃子是在套他的话,想要知晓他究竟来自何门何派,因此多留了个心眼:“我并非青州城人氏,而是从外地而来,与师傅游历至此,听说此处有些山珍野味,因此休息了一段时间,今日下午便要启程出发,前往另一处地方。” 谢秃子听到,心中猜想得不错,这两人并非青州人氏,因此连青州城徐家的面子都不给,看来是有所依仗。如今听着两人即刻就要出发,若是不能学一点惊门的皮毛,往后必定懊悔不已。 谢秃子心中打定注意,厚着脸皮问道:“老朽不才,在青州城几十年经营解签算卦之事,却是经常被人叫做江湖游士,而非真正的惊门中人,其实老朽知道,若是有真正的惊门中人点化,我必将再进一步。因此斗胆,恳请前辈指点一二。” 绿宝居此刻人声嘈杂,但是前辈二字,却是听得十分清楚。 老道停止了筷子,斟满一杯四月青说道:“就算是真正的惊门中人,也难以事事算得如意,因此你只需观察仔细些,说些别人想听的话,给自己留好退路便可。” 谢秃子倒了一杯酒,双手举起说道:“还望前辈再说得明白一些。”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老道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爆炒猪肝,边嚼边说道:“那日我看见宋家的夫人从白云观出来,手中拿的是文曲星的袋子,因此猜想此人是为了别人求得功名而来。但是说到进京赶考、求得功名,这青州城香火鼎盛的寺庙道观,哪有湖州那边的灵验,因此我想到此人肯定是为了青州城的某位故友而来,于是在黑色布帐之中,说些讨喜的话,这宋家的夫人自然十分高兴,顺道赏了几个银钱。” 谢秃子恍然大悟,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十分赞同老道所言,不由得拍着马屁说道:“还是前辈看得细,老朽自愧不如。” 这时秦川插了句嘴:“哪有,师伯细节不足,但是审时度势的本事可是不低。”秦川此言,说的便是谢秃子在绿宝居的后厨装作陌生之人,在旁边看戏而不出手之事。 谢秃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看师侄根骨惊奇,必定是武道江湖中少见的天资之人,因此才耐下心来在那边候着,看你如何大展英姿教训那些豪绅巨户。” 老道这时吃饱喝足,不顾礼节的又打了几个饱嗝,将桌面上还未吃完的饭菜打包,与谢秃子低声耳语几声之后,带着秦川往平阳坊那边走去。 冬日渐短,还未等两人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天就已经黑了,秦川嘀咕着不该和谢秃子唠叨那么长时间,正在这时老道在一处巷子前面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后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仇旧怨(上) 见到老道停住了脚步,秦川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知晓在身后又是出现了不速之客。若是先前还在怀疑老道的能耐,但是如今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秦川已然是知晓老道对于危险的嗅觉异于常人,因此也慢了脚步看着身后究竟是何人。 两人所站的地方,正是位于青州城的富人之地,名曰锦华巷,青州城当地有不少的豪门巨阀都在此置有家业,光光见着旁边高高耸起的围墙便是有两人多高,上面堆着的青砖还雕着不少的风景人物,虽然经过不少时间的风吹雨晒,依稀可见当初的工艺十分繁琐,耗费了不少的银钱。 然而秦川并没有心思看着旁边雕梁画栋的大宅,而是仔细的看着身后。只是此刻天色昏沉,除了偶尔几个背着行囊的百姓路过,看不见其他的任何可疑之人。 锦衣巷是青州城的寂静之地,除了偶尔有一些抄近路的贩夫走卒路过,其他的鲜有人走这里,毕竟衣衫褴褛者,极容易被当做窃贼抓起来,免不了一顿严刑拷打。就算是抓错了人,也得不到任何的银钱赔偿。 老道提着油皮纸包着的饭菜,笑嘻嘻的对着秦川说道:“像这种小巷之中,最容易发生杀人越货之事。别看这是富商巨贾的聚集之地,但是此处行人极少,因此这些大户人家的护卫也形同虚设,只要不进入他的宅邸,在这种街道之上发生何事都与他不相关,而青州城的捕候又因为此处是富商老爷的家里,因此也不在此晃悠,那人既然选择这里,必定是对青州城十分熟悉啊。” 秦川听完之后却是不以为然,低声的说道:“咱们至今很少出青州城,因此惹到的人都是一些武道江湖的悍匪,甚至是鬼市之中的那些人,但是事情过了许久,咱们也没有与他们打个照面,既然能够追到青州城中,不用想都知道是青州城的人。” 老道听完白了秦川一眼,将中午喝剩下的四月青拿出来说道:“老规矩,这次你独自解决,若是在半柱香的时间还不能全身而退,老道我可得先回同福客栈,不管你的死活了。” 老道说完,犹如上次那般,走入到巷子深处寻得一处光滑的台阶之处坐着。此处为高门大户的侧门,一般只有红白喜事之时才会开启,因此老道毫不在意的拿出装满半壶四月青的酒囊,笑眯眯的看着秦川如何收拾眼前的来者。 两道院墙之间,约只有两尺长的距离,这青州城的富甲一方的老爷们也是十分小气,只留给一条羊肠小巷容行人通行,若不是庙堂之上有律文说道巷子中间不能窄于二尺,恐怕此处两堵院墙要挨在一起。 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形,对于埋伏好的杀手来说十分妥当,如此窄的地方难以转身,对于一些体型魁梧之人来说,不能以蛮力取胜,反倒是便宜了一些身形矫健之人。 秦川静下来心屏住呼吸,两只眼睛盯着巷口的方向,但是瞅不见任何的人影。然而秦川并不怀疑老道的直觉。既然说后面有人跟着,肯定是此人跟了很长时间才会被老道发现。不过看着老道如此怡然自得,断然是不会告诉自己那人究竟在何方。 等了许久,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旁边的院落之中都亮起了烛光,一些下人叽喳叽喳的声音开始出现,然而秦川还是等不到那人的踪影。此人犹如深山密林中的大虫一般,一直要等到绝对的把握之时才会动手,否则只会静静的蛰伏,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秦川闭住了眼睛,将自己置身于这方天地之间,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最旁边的左边院墙,应该是某位富商的宅邸,屏住呼吸听着,仿佛有人在自言自语,数着今日究竟赚了多少银钱。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沉重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音,数着银钱的那人叹息着说道:“这银钱交给周有良之后,咱们家便是所剩无几了,这一年到头,却是徒为他人做嫁衣。” 推进门的那位,应当是这位富商的夫人或者是小妾,听着声音婉转悦耳,倒了一杯茶水安慰道:“转眼便是新岁,只要人安然无恙,钱赚的少些,够用便行。否则每年东奔西走,不见你回来,我这肚子如何才能有动静。” 看来这是一位新婚燕尔的富商,操劳了一年之后才回到家里,得到的些许埋怨。 秦川又屏住呼吸听着右边的院墙,此处似乎是某位庙堂之人的府邸,旁边的下人正在劈柴做饭,食物滚进油锅发出滋滋的声音,不一会儿香味就弥漫过来。而后两位下人说道自家的老爷今夜不知道是否回来。听说是州守最近时候要去白云观烧头柱香,因此得要一切准备妥当才行。只是今年新岁渐近,不知道老爷要给多少的新岁银钱,是否如同旧岁那般,赏赐一些稀奇的玩意。 秦川皱着眉头,想到这位跟踪之人竟然隐藏得如此细腻,必然是在哪一处地方候着,有可能是在院墙之内的某处柴房,也有可能是街角的某处行人,只不过他既然在此等候如此长的时间,肯定会漏出蛛丝马脚。虽说自己并没有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对于天地灵气的感知并非十分灵敏,但是按照目前的实力,应当可以找出此人。 感知着左右的动静,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秦川又闭着眼睛感知其他各处。在离自己二十步的距离,有一人的心跳之声十分强壮,但是忽而又十分微弱,秦川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去。 哪知老道见此,却是骂了一声:“兔崽子,连我的气息都分辨不出来,你还学什么武道高人寻穴走位,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把他骂出来,看他是否与你一战。” 秦川微微一笑,看来这老道的身上还是有很多秘密,只是目前最着急的事情,便是早日找到那位身后之人,看看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远处有狗吠之声传来,应该是又有行人路过,不一会儿此处又重新回归寂静,在夜晚锦衣巷的小巷之中,很难见到一些闲杂人等路过,除非一些喝醉酒之人,或是一些抄近路的贫苦百姓,不过无疑不是脚步匆匆。 在老道的那边,有微弱的风声传来,从屋顶的瓦片缝隙流过,有些呜咽的声音。一只猫轻微的瞄了一声,在屋顶上踩着破碎的瓦片一直走着,走到一堆落叶之处突然跳下来,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就在这时,秦川突然感知到有处风声在穿过墙角的屋檐之时,并非如同其他之处那边微弱,而是撞到什么厚重的墙一般,拐了一个弯又朝前吹去。 秦川微微一笑,盯着左边的那处屋檐,细眼看着之下,确实有一团黑影,若不是认真看着,只觉得是此处多了一个木雕。 “阁下不必鬼鬼祟祟,出来吧!”秦川对着那处黑影说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仇旧怨(中) 秦川对着那处木雕喊了一声,然而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似乎那处黑影真是木雕一般。然而秦川相信自己的直觉,别的屋檐之下微风都能轻轻穿过,为何那处屋檐有些奇怪,看着那团黑影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大红灯笼等物。 “阁下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玩这些猫抓老鼠的游戏,我既然知晓你在那此处,便是有着凭仗的,否则如此多的屋檐,我为何只说出那一个?”秦川依旧是盯着那处屋檐看着,似乎已经将那处看出了个明明白白。 就在此时,那处黑影动了,只见它顺着旁边粗壮的柱子开始下来,不一会儿立在巷子里面,约莫七尺的身形,挡住了唯一的入口,整个巷子也因此有些暗了下来。 原来这处黑影是蜷缩在那屋檐之下,借助夜色隐藏在黑暗之中。看来这是提前勘探了地形,因此才在此处提前候着。只是秦川想不明白此人究竟是用了什么秘法,在屋檐之上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不会跌落下来。 此人穿着夜行衣,离着秦川十步,着青州城常见的布鞋,走在青石板的路上,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黑色的布罩蒙着自己的面孔,只露出两个闪着精光的眼睛,根本不让他人知晓自己究竟为何人。在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大凉刀,与他瘦弱的身形十分不匹配。 此刻他犹如竹竿一般站在秦川的面前,浑身的危险气息外露。 秦川见到此人,犹如大冬天被人浇灌了一盆冷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开始正式看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虽说青州城是蛮荒之地,但是谁也说不准究竟有哪些武道奇才生活在此处。 那位黑衣人突然开口:“自古英雄出少年,看到你,我才觉得这句话是十分的妥当。在如此的黑夜之中能够寻到我身形,你是第三位。对于我这种拿钱办事的人来说,有些人杀了之后觉得十分可惜,今夜你是其中的一位。” 秦川此刻强打起精神,对着面前的黑衣人笑道:“你说我是认出你身形的第三位,我想问问,先前的那两位究竟是如何啦?” 黑衣人回答得十分干脆:“死了。寻得到我的身形也是死,这是他们逃不过的宿命。” 秦川又继续问道:“你夸赞我自古英雄出少年,那我想问下,既然你如此的惜才,今晚可否能够饶过我?我将绿宝居打包好的饭菜赠与你。” 黑衣人纹丝不动,犹如柱子一般站在此处:“不行,有人出了价,我接了单,今夜不能让你活着,否则就是失信之人。” 听到此,秦川不由得好笑起来,这为钱的杀手竟然还讲究信誉,难不成他们不是为了银钱,而是单纯为了杀人的喜好?哼,在武道江湖中的悍匪面前讲究仁义道德,无疑是自取其辱。 秦川抬起头,望着前方的黑衣人:“我虽说出自贫苦人家,生长于荒野之中,但是也积攒了一些银钱,因此斗胆问阁下,对方出了多少银钱,我出双倍便是,今夜我便离开青州城,从此不再回来,你也好回去复命。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到几倍的银钱,何乐而不为呢?” 黑衣人固执的摇了摇头:“出来混,重要的是讲究信义,否则武道江湖如何能容我?况且这次是老主顾,自然是不能损了他的面子,细水长流,更适合我。” 秦川握紧了双拳,心中暗自后悔,这段时间没有置办一些趁手的兵器,每次面对强敌之时都要赤手空拳,实在是吃了不少的亏。等到今夜活着离开锦衣巷之后,哪怕回去不睡觉,也要去有名的铁匠铺之中锻造几件趁手的兵器。 眼前之人并不知道究竟是为谁而来,秦川可不想含冤而死。但是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并未惹怒了何人,只是今日在绿宝居与青州城徐家的那魁梧汉子交过手,但是秦川已经是手下留情,否则那魁梧汉子的手指寸断,必然成为了废人。 奶奶的,秦川心中大骂一声,好你个青州城徐家,我在绿宝居的后厨之中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想不到如今这么短的时间就找了杀手上门寻仇,实在眦睚必报,未免丧失了豪门大户的格局。 “阁下可是为了青州城徐家而来?我都是将死之人,你告诉我无妨。”秦川咬着牙问道。 那黑衣男子抽出了大凉刀,长约一尺半,与寻常的尺寸有些不同,看来是请人专门锻造而成。此刻他听到秦川说到青州城徐家,只是摇了摇头,却是未曾言语。 秦川见到此人摇头,知道对方断然不会骗着自己,但是除了青州城徐家,自己真的想不出来与谁发生了纠葛,但是对方似乎已经在此等很久,不似认错了人。 这时秦川有些着急的问道:“阁下怕不是认错人了吧,我们俩人刚从绿宝居出来,未曾与人发生过冲突,因此今夜见到你也是十分的诧异,你好生想想,可别认错了人交不了差。” 黑人男子想了一下,将大凉刀握在手中,很有耐心的在缠绕着布条说道,:“错不了,从你们进绿宝居之时我便跟着,一直看着你们出来,于是抄着近道在此处候着。” 果真是为了自己和老道而来,但是秦川实在是想不出来是惹怒了谁,看着老道神情自若的样子,怕不是他的姘头那边找上门来,而自己要为他背黑锅吧? 秦川退后几步,转头问着老道:“老道,怕不是你的那位找上门来了吧?你可别憋着不说,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老道将中午打包好的夫妻肺片摊开,就着四月青又吃了起来,满手的红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听到秦川问着自己,老道不由得大骂道:“兔崽子,你又在怀疑我,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老道虽说喜笑无常,但是对于这等事情却是从不撒谎。看来是自己与老道不知在何处惹怒了某人,因此在寒冷的深夜被人堵在巷子之中。 不过这次与上次的刀疤脸老五还有些许不同。此处的巷子只有两尺余宽,任你身形如何矫健,恐怕逃不过黑衣人手中那一尺半长的大凉刀。 就在秦川想着如何对付眼前之景时,对面的黑衣人开始动了起来,只有数十步的距离,对于这等武道江湖中的强者而言,眨眼之间便能到达。 然而令秦川感到心悸的,并非是这黑衣人的速度,而是他手中的那柄一尺半的大凉刀,在如此窄的巷子里面,正常的通行已经是十分困难,何况是要躲避那柄饮血的大凉刀呢? 就在此时,那柄大凉刀到了面前,已经堵住了秦川的退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仇旧怨(下) 武道江湖中曾说一寸长,一寸强,说的便是对敌之时,武器的长短往往左右着对局的胜负,特别是在两者距离相近之时,武器的长短厉害之处就显现了出来。 但是对于现在的秦川来说,而是一寸短,一寸强。 在只有两尺长的锦衣巷之中,左右都是墙壁,前面是迎头而来的大凉刀,后面则是坐着看戏的老道。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面,任何身形如何的灵敏,却是躲不开这专门锻造的武器,似乎只能咬着牙硬拼。 但是秦川了解自己的身体,并未达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地步,那等只有达到武道巅峰的少数人才可修炼而成,目前是可望而不可及。若真是被这眼前黑衣人的大凉刀劈中,这辈子别想再到绿宝居吃九曲大肠等物,自然也难以到都城之中见遍世间的万千繁华。 看着那柄大凉刀之时,秦川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的盯着,似乎在预判它究竟在何处落下。但是转眼那柄大凉刀劈了下来,如同知道秦川躲避不了一般,此刻夹带着些许的呼啸之声直直的落下,未曾有一丝的变化及停顿。仿佛此刻的秦川犹如案板上的鱼肉,躺在此处一动不动,那黑衣人如同手拿宰刀的屠夫,究竟是将秦川大卸八块还是十二块,由他说了算。 秦川提了口气,将空山、丹海之处的天地灵气运用出来,一时间觉得血气上涌,浑身充满了灵气,此刻就算是一头牛站在这里,秦川觉得都能一脚踹飞。就算是十个通感境界的强者站在此处,也有与之一战的魄力,何况眼前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这种感觉曾经出现过,那便是秦川喝了半斤桂花酒有些头昏目眩之时才会涌现,老道说这是喝多的错觉,也叫酒壮怂人胆,但是秦川此刻只觉得空山、丹海二处的天地灵气丰盈了不少。 迈出右脚,身子一闪,瘦小的身形犹如猴子一般蜷缩起来,在墙壁上踏了几下,与黑衣人相隔数十步。而那柄大凉刀擦着脖子劈开,在左边墙壁厚重的青砖之上溅起火星,之后留下一道清晰的三寸长的刀痕。若是劈在人的身上,肯定可见森森白骨。 “此人并非到达通感境界,而是仗着一柄大凉刀,才能够在如此狭窄的巷子中发挥兵器的优势,让赤手空拳之人难以招架,可以说挡住了那柄大凉刀,也就挡住了黑衣人五成的功力。”秦川见到那柄大凉刀落下之后,心中已然知晓对方的功力究竟如何。 黑衣人见到秦川一步就躲开了凶猛之势的大凉刀,心中略微的诧异。眼前的这位少年侧身而过,虽说对于大凉刀的落位判断十分准确,但是也有些许狼狈之感,而且还将后背露给敌人,这在对敌之时是大忌。 从速度及招式来说,此少年并未到达通感境界,同真正的武道江湖中人相比,还是显得有些许的稚嫩。但是为何觉得他身子转过之后,周边的落叶都跟随着动了一下,自己可是瞧着仔细,那可不是因为身形太快的缘故,而是天地灵气的指引,难道说这位少年的境界比自己还高? 黑衣人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敢相信。虽说自己也并未到达通感境界,但是自己知晓这只是时日而已,毕竟在青州城来说,未满三十而到达如此的武道修为者屈指可数,但是如今这少年未曾达到通感境界,而能够通过天地灵气影响周遭之物,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此刻的锦衣巷外面空无一人,除了偶尔的孩子的啼哭之声及犬吠,便是再无一点声音。看来老道说得不错,此处虽说是高门大户之地,两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的宵小不敢打此主意。但是对于黑衣人行刺来说,确实是绝佳之地,任你叫破喉咙,也没有闲人会为你出头。 见到一刀劈下,未曾伤到秦川,这黑衣人稳定下心神,右手重新握紧了布条。此前的一击虽说看着刀势凶猛,但是他自己知晓,前期只是虚张声势,隐隐约约的留着一手,若是眼前的少年乃是武道修行的奇才,未尽全力的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 如今看着秦川踏出几脚能够便能避开一击,本身的修为并不会太差,看来得要使出一些招式才行。 秦川虽说躲过一击,但是心中却是暗自叫苦,在如此狭窄的巷子之中,见着这么一柄大凉刀迎头劈下来,看着两边的墙壁似乎是避无可避,任谁都要有些心慌。虽说对方的实力比不上通感境界的武道强者,但是在锦衣巷之中,有着大凉刀的黑衣人便是捏住了自己的死穴,见着光芒亮起,除了起身躲避便是别无他法。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若不是别人出了价钱,我今夜肯定会放你走,日后青州城还有可能出现一个武道江湖的强者,护得此处几十年的安宁。”黑衣人拿着一尺半的大凉刀,发自内心的赞赏着秦川。在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身法及魄力,看来也是经过不少的血战才培养出来的。 秦川听到黑衣人的恭维却是十分厌恶,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口是心非之人,往往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尽干着一些宵小龌龊之事。如今嘴中说着欣赏着自己,手中的大凉刀却是老实得很,朝着自己的脑袋劈去,不带任何的迟疑。 “阁下若是真是抬举我,不如就此转身离去,我日后定然不会找你任何的麻烦。”秦川见到对方抬举自己,也开始蹬鼻子上脸,与对方讨价还价起来。 黑衣人看着秦川身后的那位老者,似乎已经是喝得不省人事,靠在墙角未曾往这边看着,似乎无须再担忧他什么。只要将眼前的这位少年解决掉,就可以回去复命了。因此他将手中的大凉刀又重新举了起来,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秦川心想着眼下最难对付的便是那柄大凉刀,若是长期的躲避下去,肯定如同猫抓老鼠一般,要被他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在锦衣巷之中可得打起十分的精神,说不定哪个看家护院的好手发疯,闲着无聊出来搅和一下,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了。 既然躲不过,那不如先发制人! “二哥,你过来了啊!快来救我”秦川对着黑衣人身后着急的说道。 黑衣人听闻秦川之言,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赶紧朝着身后瞧去,只见眼前的锦衣巷空无一人,并未看到秦川口中所说的二哥。 “无耻之人!”黑衣人口中骂道,转身抬起大凉刀就朝着秦川那边劈去,却发现秦川趁着转身的功夫竟然近身凑了过来,与自己不过四步的距离。 靠着一尺半长的大凉刀,黑衣人才能在狭窄的巷子之中占得先机,让秦川不得不面对利刃,但若是让秦川近身肉搏,这大凉刀还未使出真正的攻势,黑衣人这肉身就要被打得遍体鳞伤。 正是因为秦川知晓此理,只要与黑衣人贴得足够的近,这大凉刀就无法发挥作用。反正自己本就是赤手空拳,对于近身战来说相当有心得,反倒是黑衣人愁苦十分,丢失了大凉刀的攻势,今夜怕是要失败而归了。 瞧着秦川越来越近,黑衣人的大凉刀劈杀得更快,破空之声越来越裂,往往秦川双脚刚刚踏着墙壁还未歇息之时,闪着寒芒的大凉刀就劈了过来,将墙壁上的青砖劈成了碎末。 好在秦川身形更加迅捷,踩着几下墙壁便快要到了黑衣人的面前,已经可以看到他黑色面罩之下惊恐的眼睛,只要再进一步,便可以赤身相博。 就在此时!秦川的左脚还未落到墙壁之上时,那柄大凉刀又劈了过来,根本不给秦川任何的反应时间,这速度比之前的几招更是快上不少。看来先前黑衣人是有些许的保留,如今闻到危险的气息,将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来。 秦川感知到那柄大凉刀,左脚的脚踝朝内一拐,刚好避开大凉刀的刀尖,趁着黑衣人拔刀的功夫,秦川右脚使劲趁机再近一步,直接贴着他的夜行衣转了过去。 黑衣人顾不上从青砖之上拔出大凉刀,见到秦川挨着自己,连忙一掌推了出去。作为接单的袭杀之人,做的是掉脑袋的活计,对于危险的感知自然是异于常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换身形与秦川对视,以掌化刀朝着向前面劈去。 黑衣人十分自信,论到武道修为,秦川的功力不可能强于自己。 微微火烛,敢与日月争光辉! 秦川见到黑衣人竟然与自己硬碰硬,心中不由得开心起来,将体内丹山、空海中仅存的一丝天地灵气调动出来,汇聚起拳头之上,一跃而起与黑衣人的掌刀碰撞起来。 见到秦川诡秘的微笑,黑衣人心中暗叫不好。但是掌刀已经收不回来,最终还是与秦川的小拳头碰在一起。 黑衣人疼痛的哎呦一声,只感觉自己的右臂如同被闪电劈中一样,而后开始麻木起来,片刻之时看见鲜血从扩张的血管之中喷发,右手再也使不出力气,何谈握紧大凉刀。 秦川趁着此机会,咬着牙齿提起力气,又对着黑衣人的胸膛使出一拳,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而黑衣人此刻正在疼痛之中,头脑开始昏沉,硬生生扛了秦川一拳,胸闷无比的吐了几口鲜血,朝着右边跌落而去,一直将青砖撞破,在墙壁之中出现一个人形的洞口。 秦川向前几步,从墙壁的青砖之上拔出那柄大凉刀,朝着黑衣人那边掷去,看着速度不快,但是一点寒芒在黑夜之中让人看着心悸。 黑衣人躺在地上大喊:“你不能杀我,我是周有良……” 话未说完,那柄属于自己的一尺半的大凉刀就插在了脑袋上面,已经再无半点生机。 这时从院子之中出来两位下人,嘴中骂骂咧咧,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宵小之辈弄出了这么大的名堂。此时只看见地上躺了一位黑衣人,脑袋上面插着一把大凉刀,从残破的墙壁朝外望去,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人影。 …… 青州城的食必居,此刻灯火辉煌,周有良在雅座之中,一人独享一桌好菜,桌子还摆着数坛刚启封的好酒,旁边几位妙龄少女候着,不时将杯子斟满,当真是好不乐意。 这时候一位随从走了进来,对着周有良低声耳语:“裘爷在锦衣巷被人杀了,大凉刀刺穿了脑袋。” 周有良一挥手,其他人全部退下,整个房间之内只剩下两人。 “究竟是何人所为?可有人看见?”周有良拿起一杯酒,冷冷的问道。 “回公子的话,据捕候那边的消息,说那时只有一老一少出现在锦衣巷,逗留的时辰最长。”随从恭敬的回道。 “一老一少?怕不是那日山岗中的两位吧,哼,也不想想青州城,到底是谁的地盘!将手下的兄弟散出去,一定要找到这几人。”周有良说完之后,又将那几位妙龄少女唤了进来,开始上下其手,不似刚才那般冷酷无情。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今日新岁 今日新岁,繁华十分的青州城更是热闹。 贩夫走卒叫卖的声音更大,希冀吸引些顾客,卖完眼前的货物便可早日回家;售卖一些对联门神字画等物的平阳坊,此刻也是人声鼎沸,穿着破烂的读书人笑容满面的看着来往的行人,仿佛今日是放榜中举之日;从青州城门进出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少人都是一路小跑,或是驾着马车飞奔而去,溅起一阵的黄烟;或是赶忙从城门进来,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囊,风尘未歇,顾不得此刻的仪表,奔向早就等待多时的亲人。 就连往日里穿着邋遢的乞讨之人,今日一改蓬头垢面、满身油污的模样,用新鲜的皂角捣碎,加入一些捡来的不知名的香料洗净身子,仔细的打扮一番,穿着补丁却干净的衣服,伸手向着那些衣容华贵之人讨要银钱。 此刻的白云观大门敞开,但是不见任何的寻常百姓。 在白云观大门的两边除了四位候着的道童,旁边站着几十位庙堂的捕候,穿着玄铁制成的甲胄,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在其身后挂着精钢自成的弩,上面挂着一个箭囊,里面装着不少弩箭。在其腰间挂着大凉刀、或是铁锤等各式武器,显得威风凛凛。脚上穿着棕色鹿皮制成的靴子,靴尖朝着前方拱起,看着样子,应该是庙堂之上特制而成。 此刻他们神情严肃,扫视着来往的各色人群。 青州城的捕候平时都是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专门对付一些宵小之人,或是稽查一些武道江湖的悍匪。除了青州城的州堂之上,很少能在外面聚集如此,今日看着这么多的捕候在白云观,应当是那位州守大人要过来了。 白云观的头柱香,若是寻常之时肯定要被人抢破了头,时常发生踩踏致死的案件。但是每到新岁之时,白云观的外面却是冷清得很,连那些外街的算卦之人都收拾好摊铺,早就回家准备新岁之事,似乎知道今日白云观虽说开着大门,但是肯定再无其他的香客。 因为每年新岁的头柱香,都是属于州守大人的,何人胆敢抢去? 虽说已经是日上三竿,眼瞅着就是中午进食的时辰,但是无人胆敢放松警惕,甚至是白云观也将观内的几位好手放了出去,生怕今日闹出了什么幺蛾子,惹得州守到时候生气。 正在这时,两辆黑色的马车不紧不慢的驶过青州城白云观的外街,旁边站着数十位精壮的护卫,警惕的看着四周的人群。马车的样子十分普通,黑色的布帘掩盖下看不出任何的名堂,周围的百姓又以为是哪位富商老爷来到白云观拜谒,未曾觉得有什么稀奇,依旧是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此刻贩夫走卒卖力的吆喝,挑着摊子的货郎走街串巷,后面跟着一群稚童。 白云观的观主云海真人从观中出来,只见他鹤发童颜,穿着一身白净的道袍,上面绣着苍云白鹤,颇有仙风道骨的滋味。在他的身后站着白云观的四位主事,包括那日当值的云山长老,此刻众人看着白云观外街的那两辆黑色马车,也在盯着四周流动的百姓。 此时一位卖着糖葫芦的小贩正从马车旁边路过,拿着稻草制成的草木棒子使劲吆喝,上面扎满了红色的糖葫芦,看来这也是一位在青州城讨生活的小贩,想趁着新岁将至,做得一些受小孩子喜欢的糖葫芦,在繁华的白云观外街换些银钱。 旁边的一位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叫住了这名小贩,指着草木棒子上面的一个糖葫芦,用稚嫩的声音说了要这个,随即在大人的注视下拿出碎银交给小贩。 或许是做生意太过于认真,这名拿着糖葫芦的小贩站在白云观外街的路中间,丝毫没有注意到两辆黑色的马车行驶过来,仍旧是专心的将糖葫芦从草木棒子上面拿下来,递给那等候的小姑娘。 在旁边之人的着急提醒下,这名小贩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离马车只有十步的距离。 这时跟随着马车小跑的护卫也看见了卖糖葫芦的小贩,最前面的两位骂了一声不长眼的东西,随即上前疾走两步,准备强行推开那位小贩,免得他被马车撞到之后,扰乱了老爷的大好心情。 这时卖糖葫芦的小贩离马车只有五步的距离,见着马车越来越近,似乎是魔怔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旁边的百姓都以为他被吓傻了,不少妇女捂紧了眼睛不敢看。 最先上前的两位护卫一齐出手,一左一右推向小贩的肩膀,准备将他直接推离白云观的外街。看着两人身手敏捷,卖糖葫芦的小贩最多跌倒在地受些轻伤,好过受到青鬃卷毛马的冲击而伤到肺腑,否则今年的新岁要在床上躺着度过,自然是看不到今晚的那场烟花盛宴了。 然而正当两位护卫快要碰到小贩之时,口中大叫了一声不好,着急的朝着马车那边退去。 只见那位小贩用草木棒子指着第一辆的马车,身体前倾之后,右手一抖,草木棒上面的稻草散落一地,露出一把红缨短枪出来,而草木棒子上面插着的糖葫芦全部飞向那辆马车盖着的黑色布帘。 “受死吧,周有良!”只见那位小贩拿着红缨短枪,趁着离第一辆马车只有两步距离之时一跃而起,准备先冲向布帘之中,一枪刺死里面坐着的周有良。 听到这一位小贩喊着周有良,众人这才知晓马车之上坐的是周有良,看着这动静,小贩是为了某件事情复仇而来。在青州城,周有良所做的坏事可谓是人神共愤,但是碍于州守的面子,谁也不敢找他的麻烦,想不到今日竟然有人等候多时。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惊得刚刚那位买糖葫芦的小姑娘哇哇大哭,怎么哄都不行。 小贩的速度很快,首先就躲过了最前面的两位护卫,一脚踏上了马车,准备将红缨短枪刺向黑色布帘之中。 然而正在赶车的马夫只是将手中的马鞭轻轻的一甩,未曾看见速度有多快,这眼前的小贩就被马鞭击中,从马车之上摔落下来,吐了几口鲜血之后,已经断绝了生机。而人群之中发出不少的叹息之声。 而那两辆黑色马车丝毫没有停住脚步,朝着白云观那边赶去。 而此刻白云观的云海真人看到眼前景象,差点吓得晕了过去。虽说对方是为了周有良而来,但若是伤到了州守,那这责任可不是他能担当得起的。 见着那位马夫出手,云海真人心中的那块石头才稍微落地下来,朝着白云观的台阶那边使了一个眼色,周围候着的道童隐约隔出了一条道路,中间再无任何的百姓,可以让那两辆马车不受阻碍的到达白云观。 之前第一辆马车在白云观立住,随着黑色布帘掀起,出来一位约莫四十左右的儒雅男子,穿着读书人特有的青衫,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妇女,一番打扮之下倒是显得十分年轻。 “见过州守。”白云观旁边候着的云海真人等行了一礼,面脸笑容迎接着这位男子的到来。 “见过老爷。”白云观的那数十位捕候躬着身子作揖,身上的甲胄嗡嗡作响,神情有些颜严肃,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在发抖。毕竟今日说要护得州守的安全,歹人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行刺,若不是今日赶着马车的是那位都候,险些就要被他得手了。 原来第一辆的黑色马车之上,坐的是青州城的州守及其夫人,而非周有良! 就在此时,第二辆马车之上出来一位公子哥模样之人,正是卖糖葫芦的小贩要刺杀的周有良。 此刻周有良上前,对着州守行了一礼说道:“姑父,您没事吧?” 州守的夫人拿着手绢,捂住了樱桃小嘴笑道:“说了多少次,人前要喊他州守!” 州守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你最近是惹了哪些人吗?竟然要在新岁之时杀了你,如此之仇,恐怕是不共戴天啊。” 周有良十分的委屈,满脸的无辜:“我这天天呆在府中,很少与他人打着交道,哪知这样还会招惹到人。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就算坐在家中,夜夜都有翻墙之人,何况是今日出门……” 州守唤着一位捕候过来,低声的问道:“最近青州城可太平?” 那位捕候看了周有良一眼,随即说道:“周公子手下的裘猛被人杀了,但是不知道凶手是谁,据说是来自外州的一老一少,但是现在还没有查到这两人的踪迹。” 州守想了一会,问着旁边的马夫:“那裘猛,可是先前在州堂呆过一段时间,之后去了周有良那里?” 拿着马鞭的马夫回道:“是,呆过半年,此人的功力不差,在青州城都排得上号。” 州守想了一会说道:“裘猛曾经是庙堂上的人,如今死得不明不白,未免寒了兄弟们的心,传我的话下去,今夜新岁之后,青州城的捕候动起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马夫点了点头,躬着身子走向黑色马车那边。 州守拉着夫人,迈过白云观的大门朝着内部走去,云海真人、周有良等跟在后面不敢言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人铿锵行 青州城,同福客栈内冷冷清清,走廊及天井那边看不到任何的人影,连本该呆在后厨之中的牛大嫂都断了炊烟,难得出来站在客栈的门口晒着太阳;吴掌柜依旧是在躺椅之上抽着他的老黄烟,无须再担心任何的收租之事。 那些赶着大车的贩夫走卒如今卖完了货物,早就离开了同福客栈回家过新岁,这些讨生活的人一离开,同福客栈之内就只剩下一些江湖郎中、以及无家可归的一些读书人,对于他们来说,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总好过流落街头。因此在同福客栈过着新岁,也未曾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对着留在同福客栈的这些贫苦之人来说,新岁这天同别的日子一样,只不过是别人自欺欺人罢了。街上行人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仿佛到了这天一切烦恼都可以消除;似乎那些卖着农家小菜的农夫,明年可以不用交着田租,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那些小商小贩可以每次都能将货物卖光,州门的守卫不会有任何的刁难;走在路上的稚童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长大,以后不会因为升官发财而有任何的心事。 该走的世间之路,还是要走一遍;过不去的人生坎,走到半途就要折返;该经受的苦难,此生都是一丝不少的承受;得不到的东西,要学会适时放弃。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鲤鱼跃龙门者,能够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骑着高头骏马衣锦还乡,更多的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无奈。这武道江湖中哪有那么多的大侠惩恶扬善,更多是为一枚丹药、一锭银钱而大打出手,甚至是为了面子而屠人满门。 这些贫苦之人知晓一生无望,在青州城内小心的活着,碰到一些刁蛮者只能低声下气,仿佛这样便是可以平稳的了此残生。 对于躺在同福客栈的那些贫苦的读书人来说,新岁未曾有何不同,今日闭门不出,在房间之内亮着烛火,头悬梁锥刺股,饿了就啃一口凉饼,渴了就喝一口井水,读到动情之处大声高歌: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稻梁谋。根本不为那些外物所打动,但是他们自己明白,这次的都城大考若是再不能博取功名,那之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在青州城各处街口摆摊算卦的江湖游士、云游四方的卖着狗皮膏药的郎中、在闹市之中表演杂技的江湖流浪之人,此刻都不出去讨着生计,而是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之内,从床底或是暗格之中拿出盒子,盘算着旧岁挣得了多少的银钱,有些掩盖不住的喜悦,乐得直拍大腿;有些则是愁眉苦脸,想着自己又老了一岁,却未曾攒足养老的银钱。 往年新旧交替之时,这些贫苦之人都是各出一些碎银,从还未闭门的酒肆之中打上一壶劣酒,再从绿宝居那边买上一些廉价的下水等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壶酒,几盘菜,能畅谈数个时辰,而后各自回房大睡一场,醒来之后又是怅然若失,不知自己身归何处。 今日也不例外,几位相识之人在同福客栈的后厨之中,借着此处热一些饭菜、烈酒,看着夜色渐渐拉起,点亮一根蜡烛,这些人开始放下一年的疲惫,得到片刻的欢愉。 酒越喝越尽兴,一位江湖郎中解开了衣襟开口说道:“我今日在白云观外街那边买酒之时,看见有一位卖着糖葫芦之人想要刺杀周有良,何曾想那第一辆马车之上坐着的,竟然青州城的州守。虽说那人速度极快,已经踏上了马车,但是那赶车的马夫不知是何功力,只是轻轻的给了那人一马鞭,那人就倒地不起,仔细一看,却是了无生机。” 旁边的一位贫苦的读书人,左手拿着旧书,右手捏一粒花生米,将外面红色的胎衣捏掉之后放进嘴里,盯着手中的旧书慢慢的说道:“江郎中,你不是说就在咱们平阳坊那处买酒吗,为何跑到白云观那边去了?莫不是你从这买酒之中,又坑了我们一些银钱吧?我说今年的新岁之酒,喝着是了然无味,肯定是里面掺水的缘故。” 那名被叫做江郎中之人,今年的新岁负责去买酒。听到那位读书人说自己坑了一些银钱,也是笑道:“彭呆子,你懂什么,白云观外街近些日子新开了一家酒肆,今日在闭门之前,店家要将酒速度卖完才好回家过着新岁,因此我趁着此间隙打上一壶酒,这可比往年的分量多上不少。你如果喜欢喝水,那我便打些井水给你。” 旁边的一位小贩穿着搬运货物的衣物,盘着腿坐着,此人孑然一身,在青州城住了数年。虽说这时并无搬货的营生,但是依旧在同福客栈里面呆着,也无别处可去。此刻拿起酒壶倒满一碗酒,就着泡椒鸡杂一口焖下,些许是有些辣喉咙,忍不住咳嗽几声。 彭呆子盯着左手的旧书,头也不回的说道:“季蛮,你这肺痨鬼离我远一点,我可是要去都城赶考的,可别在半路患了肺痨而死。” 季蛮嘿嘿一笑,咳嗽之声稍微轻了一点,拿起几粒花生米直接放入嘴中问道:“你们白鹿书院真是奇怪,连你这般的粗鄙之人都收,还说什么有教无类,你这嘴巴如同茅坑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在我们这些搬货之人的眼中,你这货,给多少银钱都不搬。” 江郎中此刻自顾自地说道:“这周有良在青州城无恶不作,碰到一两位寻仇之人也很正常,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新岁之时寻上仇来,若是卖糖葫芦的那位好汉再快一步……” 江郎中在青州城的儒雅坊摆着摊铺,卖着一些狗皮膏药,被周有良的手下敲诈了不少次,因此一年到头提心吊胆,也挣不了几个银钱。否则今年的新岁肯定去绿宝居吃独食,怎么会与这些贫苦之人拼食,一整个烧鸡都不够分的。 彭呆子右手拔起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之后心满意足的说道:“这州守去那处地方,肯定是去白云观烧头柱香,只不过那人认错了马车,误将州守当成了周有良而已。你也不想想,那州守旁边护卫,肯定是武道江湖中有名的好手,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知晓的。”彭呆子说完,又对着鸡腿撕咬几口,不一会儿就只剩鸡骨头。随即将右手放在嘴巴里面舔了一下,又在大腿之处擦了擦,快速翻阅左边拿着的旧书,这才看见旧书之上有不少的油渍。 季蛮看了眼烧鸡,赶忙将另外一只鸡腿撕了下来,咬了几口说道:“我从货帮兄弟们那里听说,周有良时手下的那位裘猛在锦衣巷那里被人杀了,一把剑插在脑袋上面。据说这人是向周友良寻仇来了,因此先从手下之人杀起。周有良贪生怕死,这几日连食必居等地都不去了,若不是要陪着州守出门,肯定不会轻易露面。” 江郎中听得正精彩,赶紧问道:“这裘猛可是青州城的数得上号的人物,想不到就这么轻易死了,到底是何人所杀,这周有良可弄清楚了?” 季蛮喝了一碗烈酒,满嘴塞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知道,听说是一老一少,青州城的捕候都在找,说是有百姓知道这二人的行迹者,大大有赏。” 江郎中听说是一老一少,猛然的想起朝着前面望去。 彭呆子也放下手中的旧书,跟随江郎中望着相同的方向。 老道与秦川正在吃着火锅,喝得满头大汗……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空山 丹海 秦川与老道回来之后,在同福客栈的后厨之中吃着鸳鸯火锅,一半清汤,一半红油。 牛大嫂正如之前所说,送了两人一大盘新鲜的手切羊肉,盘子翻转到半空之中而不会落下一片。牛大嫂说这是今早从东市那边现杀的新鲜羊肉,根本没有注入一滴清水,滋味可不比那些百年老店的口味差上分毫。 本来这盘手切羊肉是留给关朗的,正是卖与秦川《太平稿》的平阳坊那位书生,他是牛大嫂的故人之子,只是今年的新岁去了舅舅家,这倒是便宜了秦川及老道。 除了新鲜的手切羊肉之外,桌子上还摆着洁白如雪的九尺鹅肠,从锅中捞出之时,秦川还得站在凳子上才行;一盘秋霜打过的白菜,半苦之间还有些微甜,越吃越上头。两盘毛肚,吃在口中脆脆生生,十分有嚼劲,不多时已经盘中见底。一把香菜串着放着切片的牛肉,上面撒了一些辣椒面,放到红油火锅之中越煮越麻,秦川吃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双唇已经不知道吃的究竟为何物,一杯清酒下肚才有些许好转。 对于秦川而言,青州城的新岁可比荒野的道观之中热闹十分,就连吃的喝的,都比那些山中野味有滋味多了,除了自己不知道何时才能凝结出空山、丹海,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一切都很满意。 旁边之人说起那夜的锦衣巷,秦川心中就已经知晓究竟为何事,但是老道使了个儿眼色,示意他且自放宽心,不用理会这些事情,好生将桌面之上的菜肴吃完即可,甚至还为秦川斟满酒。 看到彭呆子和季蛮狐疑的看着自己,秦川也感觉到了异常,吃了一口刚捞出来的牛肉,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被烫得哈了几下白气道:“哎,我说诸位,看什么看?小爷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何苦新岁在同福客栈的后厨之中吃着火锅?还不如去御福楼,食必居那里大快朵颐,还有好些个姑娘陪着,不比在这里呆着好?” 秦川说完之后,又赶紧从红油火锅之中捞出一块牛肉,蘸着蒜泥吃着好不快活。而后又从清汤火锅之中捞出香菜,清香扑鼻,十分解油腻。倒满一杯牛大嫂自己酿的清酒,秦川又将老道那边的杯子加满。 彭呆子听完之后自嘲的摇了摇头,看着秦川稚嫩的脸庞,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真有那份能耐,竟然能够杀了青州城有名的武道修行者裘猛。看着旁边的那位老者,虽说看着老态龙钟,但是岁数肯定不小,估计走个几里路都费劲,何况是说杀裘猛那号人物。而且同福客栈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之人,哪会住武道江湖的高手呢?青州城的一老一少有很多,总不能人人都是可疑之人吧。甚至真正的凶手早就出城去了,怎么会呆在青州城之中等着被捕候抓呢? 季蛮也知晓彭呆子在想什么,双手抱拳打了个礼,朝着老道打个圆场:“两位还莫生气,先前谈到一老一少,正好瞧见你们在旁边而已,我这兄弟也没有别的心思,切莫见怪。新岁将至,一年繁忙到头,今日才算可以有片刻的歇息,咱们有缘在此相聚,可别伤了和气。” 老道喝了一杯清酒,些许回味之后说道:“我和徒弟游历江湖,来此青州城三月有余,未曾与人产生过误会,何况你们所说的裘猛,我是一概不认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血海深仇。倘若不相信,尽可去报官府,只是今日新岁,别误了我们吃饭的雅兴。” 老道面带愠色,说完吃了一口红油里的牛肉,被辣椒呛了一口骂着秦川:“兔崽子,你是不是在锅里又放了不少辣椒,怕是明天都起不来,要呆一天的茅房哦。” 秦川嘿嘿一笑,当着老道的面夹起一个朝天椒,就着清酒嚼了几下吞了下去,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拿着袖口擦了下额头的汗珠,似乎是在嘲笑老道不能吃辣。 江郎中趁着几人交谈的时候,从烧鸡上撕下一块鸡肉,满嘴的油香,又从旁边拿出酒壶,将自己倒满,这才没好气的说道:“若是说眼前的这两位是杀害裘猛之人,那我还得敬一杯,谢谢他们为民除害。不过,你们两个也不用脑子想想,若是有那份武道修为,何不直接成为豪门大户的打手,好过呆在同福客栈之中,受尽世间冷暖!” 正在这时,吴掌柜拿着烟袋过来,往旁边的柱子之上敲了敲,将燃烧完的烟丝倒掉,重新将旱烟装满,对着江郎中笑道:“姓江的,你倒是说说,我这同福客栈是如何的让你们受尽世间冷暖?是冬天不给你生炭火,还是夏天没有给你准备凉水?你欠我两个月的房租,每次都说回来便给,我看你狗皮膏药的生意可不差,为何现在还不见着银钱?” 未等江郎中回答,吴掌柜看着众人正在吃烧鸡,将旱烟别在腰间,撕了一块鸡肉,捏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中,点头称赞的说道:“这是铁拐张的烧**,听说他在青州城挑着担子卖烧鸡,从不吆喝,更无招牌,而且居无定所,无论卖不卖完,中午便收摊,对于主顾来说,能不能吃上这口全凭运气。我闻到这葱油香味,我就知道这是他的烧鸡。” 江郎中乐呵呵的起身,示意吴掌柜坐在他那边,又示意季蛮赶紧拿一副碗筷过来,哪知还未开口,那正在看书的彭呆子放下旧书,已经将杯碗筷拿了过来。江郎中这才想起,彭呆子还欠吴掌柜半年的房租,说是要等自己金榜题名之时双倍来还。想不到吴掌柜还真信这个,硬生生让他一直欠着。 然而吴掌柜见到碗筷,却是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江郎中,等他如何解释。 这回季蛮笑呵呵的说道:“吴掌柜,江郎中这张臭嘴,你还不知道吗?吃饱了就骂厨子,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季蛮子与江郎中为节省房钱,两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面,若是江郎中因为拖欠房租被赶了出去,那他可得一个人付这银钱。他心中盘算了下,除去今晚拼食的银钱,若是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恐怕接下来可得饿肚子了,因此可不能让吴掌柜将他赶了出去。 吴掌柜骂道:“江郎中,那彭呆子虽说欠了半年的银钱,但是他好歹给我个念想,说是中举回来,必以双倍报之。你呢,反倒是欠着银钱的有理,说我这同福客栈的不好,还不如早点卷着铺盖滚蛋。” 江郎中十分熟悉吴掌柜,若是他笑嘻嘻的说话,那自己在这同福客栈呆的时间必然不会太长。不过,若是他冷嘲热讽一番,反倒是可以再拖欠一些银钱。 江郎中摸着脑袋笑道:“吴掌柜,我这还有一些膏药,要不先交于你,抵扣一些房钱如何?”说罢从身上掏出一些狗皮膏药,一股药材的味道弥漫出来。 秦川吃得专心,未曾听到旁边发生了何事,闻到药材的味道,以为是锅底烧糊了,赶忙将炭火撤掉了一些。 吴掌柜听到江郎中耍着无赖,自然知道他的膏药都是些骗人的玩意,于是骂了声腌臜泼才,拿着碗筷到了秦川与老道那边,夹起一块羊肉,调了一碟芝麻酱,边吃边低声的问着:“今晚的那件事准备得如何了?” 老道装作不明白的回道:“你说的哪件事?” 吴掌柜努努嘴,示意说的是秦川:“他的空山、丹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吃饱 上路 秦川正在从红油火锅中捞出手切羊肉,听到吴掌柜说到空山、丹海,本来喝得晕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了,那片手切羊肉放在碗中久久不动。 秦川这段时间来与人交手,渐渐知晓这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强者与寻常武者相比,能够凭借丹山、空山间的天地灵气,帮助自己保持充沛的力量,从而在境界之上完全压制对手,甚至是在体力之上都可耗死对方。 若是凝结出了空山、丹海,那秦川在这武道江湖中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在锦衣巷的里面与那黑衣人交手之时,也不会如此的狼狈,因此听到吴掌柜谈起空山、丹海二处,秦川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离着秦川这边不远的江郎中等三人,见到吴掌柜拿着碗筷去了那边,自然是知晓吴掌柜与对方相识。在这同福客栈呆了这么长时间,可未曾见过吴掌柜主动与租户吃饭,想不到今年的新岁,倒是碰巧见到了。 见到他们聊得这么投机,江郎中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先前还怀疑那一老一少,如今看着吴掌柜这样子,自然是与对方极其相熟,否则也不会在我们面前毫不避讳。在青州城几十年,经营同福客栈而不倒,吴掌柜比谁都小心翼翼。若不是知晓对方是清白之人,也断然不会与其如此熟稔,看来你们啊,看走眼了。” 彭呆子依旧是左手拿着旧书,右手准备从碟子之中抓几粒花生,却是未曾看见一粒。定睛一看,这桌子上的饭菜已经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叹息了一声,将旧书夹在胳膊之下:“哎,我可没说那两人可疑,我只是偷偷的瞧了一眼,看他们吃了何饭菜而已。如今天色不早,我还得回房勤练书法呢。听说在白云观的外街,有个年轻的后生写得一手的好书法,还赠给破落裴氏的后人一首好诗,若是我遇到如此的青年才俊,定要上门拜谒一番,说不定在都城大考之中占得头名。因此我得好生准备准备,若是遇到此人还有些字帖拿得出手。” 季蛮在货帮之中消息灵通,知晓近段时间在青州城白云观的外街,出现了一老一少,少者书法浑厚,见过之人都是赞叹不已;而老者似乎为惊门中人,能够将湖州宋家的母老虎都能说得服服帖帖,就这份魄力,青州城难寻几人。 哎,一老一少?季蛮忍不住又朝着桌子那边看着,似乎想要将两人与白云观的外街搭上边,但是瞅着两人的模样却是平凡无比。特别是那少年,握着筷子的姿势都不准确,何谈握紧狼毫笔呢,因此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是那般世外高人。 季蛮看着桌上的菜所剩无几,于是将碗筷收拾一番,向着彭呆子及江郎中咳嗽了几声,示意准备离开。 江郎中喝得有点多,摇摇晃晃的起来,差点一个趔趄,朝着吴掌柜行了一礼:“今日新岁,借得吴掌柜的宝地,让我们有此遮风避雨的地方,祝掌柜的门开四方,财源广进。我们现在喝得差不多了,得要去看烟花,去晚了可没好位置,吴掌柜回见。” 彭呆子也朝着吴掌柜行了一礼后,跟随着江郎中、季蛮一起穿过后厨,走过天井,看着方向,这彭呆子并非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勤学苦读,而是一起凑着热闹看烟花去了。 青州城每年的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时,都会举行烟花之礼,此处位于青州城的北市,都是一些戏台班子、江湖杂耍等人的聚集之处,因此里面有些放烟花的小贩生活在此处。之前的某年新岁,有一位放烟花的小贩因为手中的鞭炮烟花未曾卖完,在喝完酒之后,找到一处人烟稀少之处,将手中的烟花放了个干干净净,结果第二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 后来州守听手下人说这是沟通了龙王,因此才有如此的收成。于是州守下令每年的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时,在青州城的北市举行烟花之礼,届时达官贵人、贫苦百姓等人都是聚集于此,看着州守点燃引子,看着万千光影流转,各自许下愿望,希冀明年一定能达成。甚至是一些还未婚嫁的妙龄女子,今日都会出闺房观看烟花之礼,一些青州城的才俊都会等待此处,寻找合适的良偶。 因此对于青州城的百姓来说,在新岁之后的饭宴之后,除了些行动不便的妇幼,得到空余时间的众人,都会聚集在北市之处。若是能够去得早一些,还能亲眼看见州守大人点燃烟花引子。而至于青州城外的百姓,离得稍微远一些的荒野农夫猎户等人,只能远远的瞅见青州城有光亮传来,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等到江郎中等三人离去,偌大的后厨之中只剩秦川、老道及吴掌柜,若不是有一束烛火亮着,还有那火锅冒着蒸腾的热气,此刻的后厨倒是显得冷清。 吴掌柜也不见外,将剩下的手切羊肉一股脑的倒进清汤火锅之中,又将木炭添得更旺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七上八下,哎,熟啦。”说罢将清油火锅中的手切羊肉捞出来,蘸着芝麻酱吃,肉质鲜美,没有丝毫的膻味。 老道见到手切羊肉让吴掌柜吃完了,手中捏着一个花生米嘟囔道:“吴掌柜,我在这同福客栈未曾拖欠过你房钱,为何今日新岁,你却到到我们这里蹭饭吃呢?之前还见着牛大嫂,若是真饿了,让她给你做些吃食不就成了吗?” 吴掌柜摇了摇头,又将白菜下到红油火锅之中:“牛大搜操劳一年,好不容易得空休息,我让她早些吃完,去看北市的烟花去了。数十年新岁,我皆是一人渡过。今日好不容易在后厨之中寻到你们两位,因此是有什么吃什么。不然我也早些回房休息去了。所谓的新岁,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年复一日罢了。” 老道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又将秦川的杯子加满,吃了一口白菜说道:“你是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了青州城中。否则别说是青州城,就算是方圆数千里,还有谁能拦住你?” 秦川听到吴掌柜如此厉害,不由得诧异的问道:“吴掌柜,你当真是如此厉害?” 吴掌柜敲了敲烟袋,重新取出老黄烟装满,点燃之后狠狠吸了一口,而后吹了一口气,将燃烧过的烟丝吹走,重新将烟袋放在腰间:“我打不过别人,但是别人也追不上我,因此才能隐姓埋名,苟活于世间。倒是你今夜有可能凝结出空山、丹海,到时候可不要做一个缩头乌龟,蛰伏于人世间而不出啊。” 秦川看了老道一眼,见他笑嘻嘻的又下入粉丝,似乎是承认吴掌柜所说。 秦川兴奋的说道:“若是我真的凝结出了空山、丹海,那我一定在武道江湖走出个名堂。” 吴掌柜笑道:“活下去,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什么行侠仗义,都是狗屁。曾经也有一人如你一般壮志凌云,最后还是落入到别人设好的棋局之中,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吴掌柜又转头望着老道,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今夜的烟花之礼,应该能掩盖住天地异变,有我们在旁边,应该不会出现危险。” 老道将粉丝全部捞出来,放在了秦川碗中说道:“兔崽子,多吃一些,就算今夜因为凝结不出空山、丹海而死,你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第一百二十章 青州城 乱坟岗 本来秦川端起碗,准备再吃一点火锅,但是听到老道说起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有生命危险,先前激动的心情突然消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起来。 年岁十一,在荒野道观之中约莫呆了十年,仅仅来青州城呆了数月,知晓这寻常人口中的繁华生活究竟是何滋味。还未去过湖州品尝青蟹,也未曾到达都城见到那个劈了道观的打更人,而且从未在花红柳绿之地体会男女之事,似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有些遗憾。 然而,近段时间来虽说万蚁噬骨的感觉有些好转,但肯定是老道在背后做些功夫。既然有一线的机会,能够真正的踏入武道江湖,只怕错过了今日,余生皆要在遗憾中度过。 不过,既然要以生命作为赌注,那这笔买卖,只能赚钱,绝对不能亏本! 吴掌柜从后厨之中又拿出几盘毛肚,下了红油火锅之后,自顾自的吃着:“秦川,你可得想好了。出了这道门,就没有你反悔的机会了。是想碌碌无为的长命百岁,还是轰轰荡荡的斗他个几十年,还是活到哪里到哪里?这世间有人为自己而活,追求荣华富贵可六亲不认;有人为他人而活,爬上高位却斩断不了三千烦恼丝;我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见过了太多人选择了错路,只能咬咬牙一条路错下去,至死之时才后悔莫及。” 老道此刻也是一改往日的嬉笑模样,抿了一口酒,神色严肃的说道:“吴掌柜说得在理,蚁行蚁路,马行马道,寻常之人也有自己的活法。虽说要忍受苛捐杂税,每日醒来要为生计发愁,但如此谦卑的活着,也能混个几十年。填饱肚子,再无任何心事挂念,如此这般,甚至比某些小国的君主都要快活。有时候想想,就这样活着,不比任何人差。并非成为武道修行者,便可解决寻常之人的问题,甚至是知晓的事情太多,你越是身不由己,就算是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尝遍世间的美酒都不觉得有任何的滋味,这样的日子,你可愿意?” 秦川知晓吴掌柜及老道所说的话,都是在为自己着想。若自己真是凝结不出空山与丹海,只要治疗好体内的顽疾,便只想如同寻常之人一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会为了一两银钱与人大打出手,也会对着隔壁的妙龄女子留着哈喇子,觉得御福楼及食必居等地遥不可及,此生将自己困在青州城中,何谈敢去遥远的都城,甚至是邻国等地见见世面。 但是秦川已经死过一次,当初若不是被老道救回,恐怕坟头草如今也已经两丈高了。今夜有机会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自然想要硬着头皮试一试,看看武道江湖的路究竟有多难走,看看湖州的螃蟹是不是好吃,看看都城的姑娘是不是真的膀大腰圆。 哪怕真如老道所说失败了,凝结不出空山、丹海二处,无非将这条命还给了老天爷,几个轮回之后,又是投胎于世间。只是可伶老道,从此孑然一人,喝酒都找不到伴。 秦川打定主意,拿起旁边未启封的一坛酒,留下一锭碎银,牛大嫂看到碎银的分量后,必定喜笑颜开,要给秦川再加几盘手切羊肉。 转身之后,将桌子上的所有酒杯斟满,秦川举起来对着老道行了弟子之礼,久久不愿起身:“一直以来都不承认你是我师父,自然也未曾喊过你一声,如今想来,也是惭愧得很。你的救命之恩,若是这辈子无以为报,还望给个机会,下辈子再与你狂饮桂花酒,醒来四月天。” 老道笑了一声,将杯中的酒喝个精光,右手的食指敲打着桌面,嘴中含糊不清的哼着青州城的小调,似乎并不担心秦川今晚究竟如何。但是老道的秉性一贯如此,就算是天快塌了下来,都要照常饮酒,照常吃饭。 只是秦川看不见,今夜老道的眼睛更加明亮,似乎有水滴在打转。 秦川又将自己的酒杯斟满,走到吴掌柜的面前行了一礼:“吴掌柜的,自从我来到客栈之中,承蒙你和牛大嫂的照顾,特别是在我顽疾发作之际还出手相助,更是将补天丹的下落告诉于我,我才有一丝的机会凝集出空山、丹海。在你的同福客栈,我睡得十分踏实,因为我知晓你坐在门口的躺椅之上,没有你的许可,管你是什么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一律都不能进来。若是我今夜活了下来,我要续交你一年的房钱!” 秦川知晓这同福客栈之内,都是些贫苦之人,武道江湖的修行者不能入内,可以说吴掌柜在青州城为那些作着营生的贩夫走卒,来此赶集的农夫猎户提供了一个庇护之所。在同福客栈之内,几十年未曾发生过凶杀之事。而且还有牛大嫂这个深夜后厨,无论何时归来,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吴掌柜低着头,准备听着秦川的肺腑之言,听到牛大嫂时,耳根子一红,筷子中夹的毛肚都差点撒了出去。后来听到秦川要续租一年的房钱,但是前提是他可以活下来,这不就是让吴掌柜在关键之时出手吗? 吴掌柜将碗中的毛肚吃完,又将旱烟重新点上,吸了一口吐着烟圈说道:“我不需要你续租一年的房钱,只要你活下来,这就够了。我很乐意看到,你如何将武道江湖搅得天翻地覆,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坐立不安。” 老道见到吴掌柜同意出手相助,使了个眼色让秦川坐下,认真的问着吴掌柜:“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其他的都准备妥当了,只是对于青州城我不甚熟悉,想要找到一处人烟稀少之处,但是又能立刻返回青州城,因此只能求助于你,否则被庙堂的那些人发现,闹出了太大的动静可不好。” 老道所说的庙堂,指的自然不是青州城的庙堂,而是都城的那座庙堂。 吴掌柜叼着烟袋,侧着头想了一会,随后将桌子上的烛火吹灭,此刻的后厨之中一片寂静,除了天井处倒映下来的月光,此刻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吴掌柜突然起身说道:“在青州城北市那边有一处山林,里面有着一处乱葬岗,都是些穷苦百姓埋在此处,不少都是无主之坟,有些年代久远墓碑都断裂,辨认不出上面的字迹,因此那边渐渐荒废,也少有人去祭拜。在乱葬岗的旁边,有一处平地,周围长着不少的梧桐树,正好可以隐去踪迹。今日新岁,那处应当无人。” 吴掌柜刚刚说完,老道在黑暗之中将那坛子酒给了秦川,示意他全部喝完,免得待会胆怯。 秦川想了一会,走出门外,对着青州城的北边,将那坛酒倒在地上,朝着那边行了一礼……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渡人者 渡己 今夜青州城热闹得很,穿着各色服饰的达官贵族、寻常百姓都往北市那边走去,或是乘坐马车前往,或是提前出发步行至此,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占了青州城的几条主要的干道,。青鬃卷毛马的蹄声、行走之人急匆匆的脚步声,婴儿啼哭的声音等交织在一起,此刻并不觉得嘈杂,反倒是有一些喜悦的味道在其中。 沈武是青州城的小商贩,靠着售卖粗劣的笔墨纸砚为生,大多是一些破落的读书人前来购买,因此新岁已至,这年头也没有挣得多少的银钱。今夜的晚饭被婆娘着实数落了一通,说自己挣钱的本事不如隔壁的老王头,因此饭量极大的他今夜才吃了一碗米饭,就毫不言语的提前出发,带着幼子前往北市去看烟花之礼。 沈武的幼子今年才三岁,可以零星的背出一些通俗的诗文,跟着唱几句青州城的小调。此刻沈武将幼子放在脖子上,挤在来往的人群中之中,不时的打量穿着新奇衣裳的女子,嘴中骂着自家的黄脸婆不识抬举,也不想想自己平时在外做些辛苦的营生,挣得的每一分银钱上面都流着汗水,哪像隔壁老王头在豪族大户那里做教书先生来得畅快些,嘴巴动动便可挣得不少银钱,甚至可以去酒楼之中大快朵颐。 此时离着城墙不远的风雅街,人群皆往北市那边涌去,有着马车的贵人自然是快一些,沈武也在幻想着自己成为青州城的老爷,以后新岁的烟花之礼时候,可以不急不忙的乘着马车前往,一路还可以看看哪家的姑娘长得俊俏,遇到喜欢的还可邀其搭个马车。 正在这时,骑在肩头的幼子打断了沈武的幻想,此刻他指着城墙那边说道:“阿爷,你快看!你快看!城墙侧面那里,有人路过哎。” 沈武听说是城墙侧面,不由得笑了笑。青州城的城墙险拔,高约十丈,若不是从州门的出入口那里上去,寻常之人是难以攀爬。特别是青州城的城墙所用的都是一些青板石,由于年月久远,上面表面长了不少的青苔,就算是武道江湖的修行者,在如此光滑的表面之上行走,几乎比登天还难。 而且今夜的新岁,是由青州城的州守亲自点烟引子,自从在白云观的的外街被人刺杀以后,青州城的捕候全部出动,十步一人,百步一哨,防止又有宵小之辈混入人群之中。并且明里暗里还有不少的信侯盯着,都是些庙堂之上的好手,能够以一敌十。若是还能在如此严密的阵网下还能爬上城墙,应当是武道江湖中的宗派大师了。 但是沈武知晓幼子年幼,虽然少不更事,但是断然不会撒谎。不过他既然说到墙壁之上有人,那可肯定是有些许原因的。 沈武立住了脚步,转身望向相隔数百步的城墙,黑黝黝的趴在那里,除了几朵火堆,再也看不见任何的光亮,自然也是看不清楚任何的人影。虽然看着有几处黑点,但是此刻一动不动,似乎是一大团的青苔。 难道是幼子看错了吗?沈武朝着幼子问道:“你是在哪里看见人影的,现在还在此处吗?” 幼子指着那处凸起之处,奶声奶气的说道:“不在了,好像是一个人,踩着墙壁就走了。” 听到此处,沈武只觉得是幼子看错了,哪有人能在光滑的墙壁之上行走,而且不被庙堂之上的捕候发现。应当是一些留在青州城周边山区的飞禽,并不惧怕此刻的寒冷,见着北市这边有着光亮,来到此处开始觅食,只是恰巧被自己的幼子看见而已。 沈武嘿嘿一笑,对着幼子说道:“哈哈,你说得不错,我也看见了,只是咱们要赶紧去北市,不然到时候没有了好位置,就只能听个响了。” …… 秦川从同福客栈的小门出来,正在准备盘算着哪里可以寻到马车赶往北边,又如何穿过严防死守的州门。秦川想起上次拿着州门的守卫赠与自己一块出城的牌子,但是不知道今夜能否蒙混过关。 正在这时,老道不知道从哪处弄来了身夜行衣丢给秦川,催促着他赶紧换上。 秦川在旁边一脸的狐疑,这还没有寻到马车就换上这身衣服,那赶着的马车肯定是满肚子的猜测,甚至是将此行的方向报与捕候,到时候可能麻烦不断。 秦川想了下,还是开口问道:“老道,这马车还没有找到,现在就换下夜行衣,这未免太招摇过市了吧?难道说,你已经找到相识之人为我们驱赶马车?” 这回倒是吴掌柜先开口,他此刻直接披着黑色的袍子,腰间提着旱烟,手中却是拎着一个酒囊,未等秦川开口,吴掌柜解释道:“想得美!还坐马车而去!这青州城今夜举行烟花之礼,若是乘坐马车而去,必然要被捕候重重盘查,肯定出不了城门。虽说我们并不将那些人放在眼中,但是此行一旦暴露踪迹,青州城肯定要乱成一锅粥。因此我们只能靠自己偷偷摸摸的前去,看着时辰不早,我们应当要出发了。” 秦川指了指吴掌柜腰间的酒囊:“吴掌柜,自我印象中,你似乎是从不饮酒的,为何今日还挂着酒囊。” 吴掌柜嘿嘿一笑:“牛大嫂自己酿的米酒,封存在地下已经十几年了。今夜我带着到乱坟岗去,若是你凝结出空山、丹海,成功进阶到通感境界,那我们便一同豪饮;若是你失败了,我便一人独饮,送你最后一程。我已经有些许的年头未曾饮酒,今夜算是破天荒一把。” 秦川听得背后瘆得慌,赶忙将夜行衣穿上,发现这衣裳如同先前的道袍般宽大,秦川找了几个草绳束住,勉强与夜行衣贴合,才艰难的迈开了双腿。 “老道,你就不能找一个合身的衣服啊?实在不行,少喝一壶酒,去那些裁缝铺中订做也行。”秦川看着自己满身的装扮,不由得嘟囔着。 老道笑着起身,望了一眼秦川:“等你活下来,我给你订做一件镶金带银的衣服。” 老道说完,朝着吴掌柜点了点头,一个跃身就上了同福客栈的屋顶,脚踩瓦片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随即站在黑夜之中,等着秦川。 吴掌柜在旁边说道:“将你空山、丹海处的灵气慢慢灌注到双腿之中,跟随着我们一起行走,记住佝偻些身子,不可让人发现。谁也不知道青州城藏着多少大人物,可不能让此事功亏一篑。” 吴掌柜说完,眨眼之间就到了老道那处,同他一起等待着秦川。 秦川与不少的武道修行者交手,凭借矫捷的身法很多次死里逃生。但是如今要靠着人力前往北边的乱葬岗似乎有些艰难。秦川咬了咬牙,朝着前面的墙壁一蹬也上了屋顶,瞧着这身形,虽有些摇摇晃晃,但是眨眼间也跟了上去。 穿过几户豪门大族的房子,又跳入到低矮的院落之中,踩着破碎的青砖瓦块不能发出一丝的声响,还得避开拥挤的人群,以及躲在暗处的青州城捕候。 得亏老道提前感知,躲避了不少的躲在黑暗中的暗哨,三人一行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到达了城墙之边。依照吴掌柜所言,此刻不能使用令牌,毕竟新岁之时出门的人都要严加盘问,算算要耽误不少的时间,因此得要从光滑的墙壁之上登上城门顶部,之后从十丈高的地方翻下来。 老道与吴掌柜走在前面,一声不吭的就从墙壁之间登了上去,未曾发出一点的声音,似乎仅仅只用了两步。守城的城卫正在推杯换盏,根本不知道有两人在他们眼皮底下登上了城墙。 秦川深吸了一口气,将空山、丹海出的天地灵气灌注到四肢之中,寻到一处没有光亮的地方,开始朝前一跃而起。这城墙的青石板上有着不少的青苔,秦川死死的扣住青石板中间的缝隙,一步一步的朝上爬着。 远处人群热闹的声音传了过来,秦川心中暗自着急,若是不能马上爬到城墙顶端,被一些眼力好的捕候瞅见可不好。 秦川咬了咬牙,脸部贴着湿滑的青苔,脚步开始加快,朝前又爬了数十步,眼见着能看见老道及吴掌柜的影子,秦川面露喜色,双脚用力,又往前数步,只要坚持几个呼吸之间,便可爬到城楼之上。 秦川这时一脚踩空,突然掉了下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秦川睁着眼睛,根本使不上任何的力。就在秦川以为快要摔到地面之时,墙壁之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缓冲一下,使秦川有片刻的反应时间。 秦川将空山、丹海处的天地灵气全部灌输到四肢之中,忍受住五脏六腑的剧痛,又开始重新攀爬。这时的秦川十分的小心,双手扣住青石板间的缝隙,才会迈开双脚朝前。 往前攀爬了数百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秦川终于气喘吁吁的到达城墙的顶部,看着老道神情自得的看着远处走动的人群,秦川不由得有些恼怒:“老道,我刚刚差点摔死了,你竟然见死不救?” 老道朝前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自己的命,当然要自己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地异变(一) 青州城,乱葬岗,夜黑林密,不见任何人影。 几百座孤坟矗立在黑暗之中,像是在无言的诉说着什么。另外不少的坟墓都是缺少墓碑,简单的用黄土堆积起来,隐约的能看出是一个坟冢。坟前少有人的足迹,更别说一些鲜果烈酒等祭拜的物品。甚至有些荒坟久未打理,不停的经过雨水的冲刷,已经露出了棺材盖,在黑夜之中冒出忽闪忽灭的鬼火。 在那些孤坟的旁边,长着茂盛的参天大树直冲云霄,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投射下来,让林间的孤坟更加的诡异。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凶猛野兽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平时熟悉的飞禽偶尔的一声鸣叫,也会吓得人失了魂。 今夜新岁,青州城内热闹非凡,寻常百姓、贩夫走卒等忙着观赏烟花之礼,自然无人胆敢到乱葬岗寻找晦气,免得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沾染到了,回去还得休息十天半个月才好。就算是附近的山野猎户等,大白天都要有意的避开此处,更别说是新岁的深夜了。 此刻三个人影隐匿在一处低洼的地方,头上有着茂盛的树叶遮挡,根本无人发现其身影,此三人正是秦川一行。 从青州城数十丈高的城墙之上攀爬下来,秦川才知晓一跃而下的老道及吴掌柜的修为,远远超过还未凝结出空山、丹海的自己,看着他们如同没事人一般慢悠悠的迈开腿,眨眼之间早就领先秦川数十步。若不是中间站在原地等了好大一会,估计秦川要跟丢这两人。 总算是耗完了空山、丹海里面仅存的天地灵气,在紧赶慢赶之后,终于到达了乱坟岗。秦川如今是气喘吁吁,后背被汗水打湿,夜行衣贴着皮肤十分的难受。闻着空气中异样的味道,看着深夜之中冷清无比的坟冢,秦川不由得感受到生与死的界限。 “生前所未的显赫者,到头来也不过是黄土一堆,三代之后家道中落,从此再无后人打理,任由坟冢之上的杂草疯长,在新岁之际也未曾有人来此祭拜,与这些贫苦百姓的孤坟混在一起,似乎在世间无人记起来还有这么一位人物。”吴掌柜看着孤零零的坟冢,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老道扫了坟冢一眼,又看了一眼天色:“自己选择的道路,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全程。既然想要实现家族中兴的夙愿,那便要吃得世间的苦,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委屈。只是没有想到,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就这么毁了,否则庙堂上的那位老爷岂能高枕无忧。毕竟读书人乱朝,实在是让人心生警惕啊。” 听到读书人乱朝,吴掌柜笑了笑,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指了指秦川说道:“你说,他会是那个种子吗?” 老道理了下袖口,找到一处干燥之地坐了下来,闭着眼睛说道:“他不会是读书人的种子,靠着寥寥几笔,可写不出什么治国的良策。” 秦川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感觉到云里雾里,但是又插不上嘴,索性呆在旁边一言不发。 吴掌柜这次没有答话,朝着一处无墓碑的坟冢过去,从怀中取出了三根檀香点燃,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将檀香插入到地面,就从坟冢那边过来,站在秦川的旁边。 此时山林寂静,月光投射在地上的亮光开始迁移起来,仿佛周围的树影都在跟着移动。微微的山风掠过衣裳,带来山间特有的寒气,随着时间的流传,周遭能够看见冒起的氤氲白气。 老道突然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八枚符篆,朝着天空之中抛去。只见这八枚符篆占据八个方位,沉浮于半空之中,相互之间发出灵气波动勾连在一起,将秦川紧紧的围住在中间。感受这符篆之上的灵气波动,看着那些古老的符篆仿佛活了起来,上面写着的不知名的文字开始动了起来,秦川清楚的感觉到这八枚符篆的威力。 “四枚杀字符,四枚守字符,看着符篆的等级,应当是天、地、玄、黄里面的天阶下品吧,这等毁天灭地之物想不到你真有。啧啧,如今你把压箱底的符篆都拿了出来,这方圆千里,还有谁能斗得过你?恐怕今夜无须再担心什么了。”吴掌柜看到流转的符篆上面有着古朴的铭文,隐约流动的天地灵气似乎与周围融为一体,不由得啧啧称奇。 老道听着吴掌柜的马屁,也是些许开心的说道:“得亏之前留了一手,不然这符篆全部使光了,我在武道江湖也难以立足。说道方圆千里能够破除我这符篆的人,目前看来,只有你可以。但是,你不会出手,否则我不可能随你来这里,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黄土之下,埋的究竟是谁。” 吴掌柜掏出旱烟,嘿嘿一笑。边点燃边说道:“留下一份善缘,说不定对他也有帮助呢!毕竟读书人的种子,可不能在我的手中灭掉了,否则黄泉之下我愧对于他。” 此刻的秦川被符篆包围在其中,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看见符篆上的铭文开始围绕着自己旋转起来,此时站立的空间不过五尺长,这里面充斥着各种的字符,仿佛那晚怀真和尚的《太平稿》洋洋洒洒的万字涌现出来一般,秦川只感觉自己被困在其中,但是双脚被束缚住,又不知道如何脱困。特别是自己的空山、丹海二处再无一点天地灵气,只是觉得身体有些困乏。 就在这时,秦川发现其中的一个符篆动了起来,里面的杀伐果断之意传来,犹如一柄锋利的剑,里面蕴藏的滔滔剑意朝着秦川飞了过来,看着这气势,并非这时的秦川可以匹敌。 气势如虹,锋芒显露!这股磅礴的剑意转眼就到了秦川的眼前,就在秦川闭着眼睛之时,发现这股剑意幻化成了一个男子形状,正在一招一式的演示古老的剑法。 在这名男子的手中有一柄剑,时长时短,时宽时窄。这名男子走着走着,在他的前面突然出现一条长河滚滚东去,河面宽约数百丈,波涛汹涌,无任何的小舟可载。只见这名男子拔出了剑,喊了一声:“破万军”。只见这条河被硬生生分出来一条道路,可见深深的河底之下倒塌着不少的村庄,无数的残碑断碣散落一地。看来是沧海桑田,之前繁华的州城,如今被水淹没,要等到下一个轮回才会显示出来。 走过河流以后,眼前又出现了一座大山,高约数千丈,直插云霄之中,半山腰之中还能看见彩云。似乎孤零零矗立此处,已经数万年之久。 这名男子走了几步,见到如此高耸的山峰,不愿意在绕路而行。握紧了手中的剑,一声怒喝:“八千里。”眼前高耸于云的山峰被拦腰斩断,等到这名男子走完之后,那座山峰轰然倒塌,留下阵阵的尘土。 吴掌柜见到这名男子的身影,不由得大声的喊道:“这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地异变(二) 吴掌柜见到那人的身影,虽然认不清面孔,但是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似乎又并不相识。但是那人用剑的招式颇有开天辟地之势,只有世间那几位顶尖的强者才有。 “怎么了,连李沧海的浩然观海之意都忘了?后面那个打更的当初可是从都城追起,一直追了你八千里,最后你在青州城隐姓埋名才回到都城之中。不过还有另外一位用剑的杀手,世人见得少,而我也未曾见他出手,因此我也不知道他的招式究竟如何。” 吴掌柜听说是都城的那位打更人,此刻才恍然大悟:“当初虽说追了我八千里,但是他跑得没我快,嘿嘿,剑法高超又何如,还不是连我影子都看不见。我未曾与他交手,光看招式难以断定是他。只是看着招式中深藏的可怕剑意,想着应当是那几位。想不到竟然是李沧海和打更的两人剑意。” 老道颇为自豪的说道:“我将这几人的剑意融入到符篆之中,看这兔崽子究竟能领悟几分。毕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得抓紧去干一些事情,在这凶险的武道江湖之中,他必须要有一些自保之力。” 吴掌柜点了点头,之后便是再无言语,毫无征兆之下,将自身的天地灵气释放出来,在老道那些符篆之后又形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灵气光圈,连山风碰到之后都不能进去丝毫。 老道看着吴掌柜的手段,心中也是充满了感激。隐蔽在世几十年,那些仇人对于自己的天地灵气十分的熟悉,只要自己稍微出手,必然要招惹一些麻烦,如今吴掌柜出手相助,今夜的大事应该全在掌控之中,但是最终这一切都得看秦川自己,否则什么灵丹妙药都无用。 老道在旁边看着秦川在符篆之中动弹不得,双手背在身后,任由山风吹起衣裳而不去寻找一处躲避之地。突然又从怀中掏出几道符篆,朝着远处飘去。今夜是秦川凝结空山、丹海的最好时机,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 秦川知晓自己位于符篆阵法之中,但是听不见外面任何的声音、看不见外面的任何景象,此刻眼前只看见这名男子劈完山峰之后消失不见,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此刻一枚守字符飘了出来,有一位老者的模样举着阵旗在山间的沟壑之中凿开了几个阵眼,而后便看见这些阵眼隐约相互对应,片刻之间山石流动,这些阵眼又被填平。 正在秦川迟疑之时,山谷之中涌现了千军万马,口中喊着冲锋的话语,身后卷起巨大的灰尘,一时间山谷之上灰蒙蒙,日光都有些照射不进。 这些战士赤裸着双臂,脸上纹着虎豹形状的野兽,他们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阵眼之处,但是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再也无法前进。 只见先前的那些阵眼之处开始冒出光芒,彼此连接在一起,织出一张滔天大网,里面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一股浑厚的天地元气显现出来,直接横在了千军万马的前面。 在这些战士之中出现了几位武道修行者,拿着各式的武器,天地灵气运转在周围,可见其武道修为必然不弱。 只见一位领头者双手举着一柄青铜刀,长约三尺,上面刻着不少的铭文,无论是武道修行者,还是数以万计的战士全部都神色严峻,一声怒喝之后,都将自身的天地灵气汇聚到那柄青铜刀之中,顷刻间只见灵气成型,波动颤抖不已。 那柄青铜刀汇聚如此多的天地灵气,忍不住发生轻盈的声音,看着眼前的阵法蠢蠢欲动。领头者飞跃到半空之中,拿起那柄青铜刀朝着阵法那边砍去。些许是蕴含的天地灵气过于充沛,那柄青铜剑在飞向阵眼之时开始出现裂纹,等到了阵眼之前就已经破碎一地,只留下幻化成百丈长的蕴藏磅礴天地灵气的刀。 那位手拿阵旗的老者见到这柄灵气化成的刀,闭着眼睛思考起来,随后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挥,阵眼之中崩发强烈的光芒,那张天罗地网开始真正显示出来,网眼比之前更加的密集,仿佛真有人在山谷中编制了一张金刚大网。 眨眼之间,天地灵气幻化而成的百丈长刀劈向了阵眼,整个大网开始颤抖,猛然间出现残破不全的地方。勿过多时,这张灵气幻化而成的大网开始变小,上面的灵气开始涣散,似乎只要半柱香的时间,这张大网就要消失殆尽。 百丈长刀又是劈了过去,站在对立面的战士们,看见先前还是实体一般的大网开始消失,不由得举着各自的兵器欢呼起来。那位领头者悬在半空之中看着远处的大网,确认它即将消失之后才回到人群之中,若不是有人搀扶,立马就要倒了下去。 就在众人勒紧缰绳、整顿人马准备再次冲锋之时,那位老者向前踏出几步,将手中的令旗丢在半空之中,只见旗子之上写着古老的铭文,看着周边似乎有些破旧,甚至旗杆只剩下半截,但是散发出的天地灵气令人不可小视。 这面令旗在空中盘旋了许久,随着那位老者一声:“落!”山谷之间突然乌云密布,整个天空黑漆漆,根本看不到任何阳光的踪迹。不多时竟有雨滴落下,砸在身体上感觉有些阴冷,漫天的雨帘遮挡在眼前,在三步开外就已经辨认不出究竟为何人。不到片刻的时间,只觉得耳旁呼呼的山风又作响,吹起地上的沙土。本在休息的坐骑抬起马蹄,开始显得局促不安,像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这些战士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应对着老者随时迸发的奋力一击。 这一片这面旗子夹带着雷电之势,在灰沉沉的天空之中十分耀眼,像是黑夜之中唯一的烛火,朝着山谷的中间飞去,不多时就斜插在地上,旗子的表面灵气波动异常。 这时天空开始明朗,一切都恢复如常。众人这才看清楚,随着旗子的落下,原先已经若隐若现的那张大网又开始结实起来,散发的光芒比之前更甚。 那柄天地灵气幻化而成的长刀还立在半空之中,没有因为异像的出现而削弱半分气势。见到那面令旗插在地上,这柄长刀犹如被挑衅一般,朝着云霄之上飞去,就在众人以为不见之时,百丈长刀在云层之中显现出来,夹带着破空之声朝着那面令旗劈下。 那张灵气化成的大网知晓即将有大敌来临,上面开始有一些古老的符文开始出现,而后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半空之中,随着那面令旗的摆动,形成了一个盾牌。 百丈长刀到了山谷之上,劈向了那张滔天大网,此时旁边的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战士的坐骑开始摇曳不止,一些半人粗的石块都开始松动,此等气势,不亚于洪荒野兽的出世。 就在这时,百丈长刀与金刚大网碰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动静,百丈长刀就进入了金刚大网之中十丈,离着那面阵旗不过二十步之遥。 战士们见此,心中也是澎湃不已,已经双腿夹紧马背,只要领头者一声令下,片刻之间就能朝着山谷那边冲去,到时候一马平川之地,再也无人可阻。 然而百丈长刀却是不能再进一步,仿佛陷入到了泥潭之中,再也动弹不得。随着时间的流逝,百丈长刀上面的天地灵气波纹越来越淡,不多时就堙灭在山谷之中,而金刚大网变得更加的粗实。 领头者见了如此情况,不由得摇了摇头,似乎是早就知晓这面阵旗的厉害,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位老者立于山谷之中。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区区一人之力,挡住万千军马! 秦川看着这位老者的身影,正在想着他究竟是谁,而那位老者却是转身看着秦川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地异变(三) 那位老者的面孔十分模糊,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但只是转身朝着秦川对视一眼,仿佛远古的洪流涌现,秦川感觉到了莫名的心悸,闭着眼睛沉思起来。这等阵法大师都是诸国良将,有毁天灭地之能,秦川可不想和他随便产生什么关系。 就在秦川发呆之时,这位老者的身形毫无征兆的开始散去,整个山谷中的景物犹如被水冲走般消失不见,那面破旧的令旗却是从眼前幻化的山谷中飞了出来,在符篆阵型之中徘徊了几下,开始悬空于秦川的面前。 只看见它周身泛黄,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有着不少的血迹,四周都有些线头露了出来。不知用何物书写的古老铭文若隐若现,甚至在小半截的旗杆之上还有灰尘,这实在是让人难以联想到这面令旗先前在山谷之中大杀四方,让千军万马不可再进一步。 然而它就是这么立在秦川的面前,恍恍惚如隔世,从之前的幻影之中飘了出来,这让秦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老道与吴掌柜皆在符篆之外,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话语,看来这一切只有靠自己了。 双目直视这面令旗,发现它实在是普通,说是从哪个贫苦人家当成擦手的抹布都会遭到嫌弃,但是秦川又亲眼看见它的能力,心中提紧的心又不敢落下,生怕它突然出手,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今夜是凝结空山、丹海的时候,若是让这面道旗在这里悬着,似乎又太过于碍事。秦川想着横竖是一刀,要么被令旗的阵法困住,要么是因为凝结空山、丹海而死,既然如此,不如长痛不如短痛,准备伸手去抓那面令旗。 秦川体内此刻并无一点天地灵气,完全是凭借血肉之躯去抓这面令旗,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但是这面令旗看到秦川的手掌伸了过来,竟然没有一丝逃跑的意思,仿佛知晓秦川的双脚被符篆的阵法所困住而无法迈开,而是再往前飞了一步之远,让秦川咬咬牙便能够到。 这时秦川都有点心慌:想不到这面令旗有如此的灵性,但是见过它的威力,因此不能将它当做普通之物,否则一个闪失,吴掌柜真要拿着带的酒送自己一程。秦川看着悬在半空中的令旗,看着它没有再往前一步,想了想,还是前倾身子再往前,马上指尖就可以碰到令旗了。 就在这时,令旗开始开始像陀螺一般在空中旋转,周围的天地灵气疯狂的朝着令旗那边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地灵气旋涡,周围可见一圈一圈的涟漪,但是秦川知晓那是灵气幻化而成,不敢再伸手触摸。 此刻秦川仍在踌躇之中,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过了片刻,秦川心中估摸着时辰不早了,若是错过了凝结出空山、丹海的机会,这辈子便是再无可能可能迈入武道江湖了。秦川知晓老道的秉性,说是今晚的把握最大,那今夜便是秦川唯一的机会。 稳定心神,呼吸吐纳之间,秦川盯着那面令旗,看着它的旋涡越来越大,马上就要将自己这边吸纳进去。想着先下手为强,秦川握紧拳头给自己提气,伸出双手朝着那面令旗的半截旗杆伸了过去! 一步之遥…… 半步之遥…… 只差三寸!秦川离着令旗越来越近,越感觉自己要被吸入到旋涡之中,双脚都有一些站立不稳。离着那面令旗只有二寸之时,心中已经忐忑不已,紧紧的盯着它不敢眨眼,并不知晓这面道旗究竟是何脾气。 就在秦川离着令旗只有一寸之时,这面令旗停止了旋转,周围的天地灵气旋涡也开始消失。它就这么静静的悬在半空,仿佛在开天辟地之时就在此处。 说时迟那时快!秦川趁着此机会,一把抓住了这面令旗的旗杆之处,而手掌却没有任何的异样,并未出现想像中令旗反抗的情景。 “奇怪,先前见着这面令旗如此的狂躁,想不到如今竟然安静十分,这里面怕不是有蹊跷吧?”秦川拿着这面抵御千军万马的令旗,心中也不禁开始猜疑。这面令旗方才经过吸纳周围的天地灵气,虽说还是破旧不堪的样子,但是上面写着的古老铭文却是开始显现出来,只不过如同老道的符篆一般,歪歪扭扭不知其意。 就在秦川仔细打量着这面令旗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见此刻忽然刮起了无名大风,吹得那些参天大树的树叶刷刷作响,不时有飞禽走兽从深林之中逃出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不远处那些孤坟的鬼火越发的亮堂,并未因为大风而熄灭,反而绿幽幽的更加瘆人。 青州城几个守着城门的守卫正在吃着新岁的饭菜,满肚子的牢骚。别人都去北市观看烟花之礼,而自己却要看守城门,实在是想不通究竟何人有此胆量,敢在新岁之时闹事。正在这时一阵冷风挂刮了过来,把他们刚刚摆在桌面上的酒杯吹翻在地,这些人立马弹起身来查看四周,却是未曾找出什么名堂,只是骂了一声妖风,依旧是喝酒吃肉。 乱葬岗内,老道的八枚符篆依旧立于半空之中,只是此刻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不过老道似乎并不着急,依旧是背着双手站在旁边。 吴掌柜一脸的严肃,将旱烟袋重新放回了腰间,嘴中念念有词,朝着自己先前圈定的光圈又弹了几下,这才稳住了阵型,周围的那些异像才慢慢消失。 “怎么把阵法令旗闹出来了?瞧着这品阶,肯定和符篆一样也是天字品阶的吧?否则它怎么会甘心屈居在低阶的符篆之中。想不到你这个臭老道还有这么多的宝贝,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但是也不提前和我说下,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这天地灵气疯狂的往这边聚集,若不是我提前布置好阻隔灵气的法子,恐怕这地方就要暴露了。”吴掌柜看着秦川在符篆之中正视着那面令旗,心中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若是没有一定的武道修为,这面令旗是不会轻易认主的。 “嘿嘿,我身上的宝贝多着呢,随便拿出一样,这武道江湖中人都得打破了头。这面令旗上古老的铭文,同我那符篆上的符文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我才让他参悟参悟,只是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能够收服这面令旗,这对于修行符文来说大有裨益。”老道看见秦川抓住了令旗,颇为自豪的说道。 吴掌柜也看见了符篆阵法中的景象,也是点头称赞的说道:“先前以佛法、道法为源,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如今又观看那两位用剑的绝世高手的修行奥义,而且还拥有那面令旗,秦川这小子,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老道微微一笑:“我只是把他的路铺了一段,至于他能走多远,全靠他自己的造化。” 吴掌柜低声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有些路,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完啊。” 就在这时,老道布置的符篆法阵开始散去,八枚符篆重新回到老道怀中,秦川犹如魔怔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地异变(四) 秦川本来将令旗抓在手中,但是等伸出双手之时却是感觉不到它的踪影,仔细的看着,才发现手掌之上有一个淡淡的令旗影子,似乎是被人纹在此处。至于之前的那面破旧令旗已经不知道去往何处,已经在秦川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老道这时将符篆大阵撤了下来,看着秦川在中间徘徊不已,仿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于是走上前解释道:“你这令旗,并非真正的令旗,而是法阵之意,因此才会融入到你的身体之中。你曾经说我的符篆是鬼画符,这法阵上的铭文其实也是一般的晦涩难懂。符篆与法阵其实是同根同源,但是些许区别的是,法阵需要天时利地,在布置之前要寻到一处绝佳之处,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因此才能将法阵的威力使出来。” 秦川想了一会,认真的说道:“那符篆便是提前将法阵融入到符篆之中,可以在对敌之时瞬间发挥出威力,而并不需要再做准备。但是这符篆的威力比起法阵来,怕是小了不少吧?” 听到秦川说符篆的威力不如法阵,老道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兔崽子,你真是吃饱了骂厨子,这符篆救过你多少次都忘啦?都说了符篆与法阵都是同根同源,你说谁的威力大些,那要看对付何人。若是面对千军万马,自然是法阵持久一些,毕竟它借助了外力构成法阵,甚至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来布置,才能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但若是对付数人之时,自然是符篆厉害些,毕竟生死攸关时候,哪有时间能够静下心来布置法阵。不过在短时间,还是能够布置些小法阵出来,比如你刚刚呆着的地方,就是符篆法阵。”老道说完昂着头,颇有自豪之意。 听到此,秦川算是明白了符篆与法阵的区别,不过既然老道才将八道符篆掏了出来,已经观看过了盛气凌人的剑意,又知晓了可抵御千军万马的法阵,那另外的六道符篆又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着先前的威力,肯定是不亚于前面的两道符篆。 秦川见到自己的双腿可以动弹,不由得跑向老道那边:“嘿嘿,先前那两道符篆,看得我是惊心动魄,我生怕那一剑劈向我,我又害怕被困在法阵之中难以脱身,既然这两道都掏出来了,要不顺便把其他的六道也拿出来吧。” 老道不容置否的摇了摇头:“贪多嚼不烂!兔崽子,你先将那两人的剑意再回想一下。” 秦川站在原处,仔细的回想那一剑如何劈开大江大河,突然体内有一道剑意开始横冲直撞想要从里面冲出来,撞得秦川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顷刻间忍不住咳嗽起来,不一会七窍开始流血,手掌也颤抖不已,整个后背冷汗淋漓,就好像患了伤寒一般。 秦川这才想到体内的这道剑意是那日在巷道中的李沧海所留,看来这第一道剑意的主人是北冥山的山主,秦川这才知晓李沧海真正的武道修为。 这才第一道剑意就如此,若是硬撑着到了第二道剑意,恐怕得要全身流血而亡。 秦川稳定心神,不去想那两道剑意,而是想着山谷中的那面令旗,顿时只觉得天昏地转,两眼发黑,四肢就像喝醉酒一般抬不起来,若不是有一丝清心之意,恐怕就快要站立不稳。秦川握紧双拳,指甲都深入到了血肉之中,神志才开始清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秦川心中狐疑起来,方才在法阵之中盯着如此长的时间,甚至觉得自己就在李沧海等人的旁边,可见他的磅礴剑意;身在那山谷之中,可见每个战士身上纹的图案。那为何现在才回想一下便是疼痛难忍,这究竟是为何? 吴掌柜站在旁边,见着秦川面色发紫,头上冷汗直流,指甲上还残留着血肉,心中想着这少年还不赖,竟然以凡人体质能够抗住那些高深的武道修行奥义,若是今晚能够活下来,以后的武道修行之路必定不会太差,只是这条路似乎并不简单啊。 老道看了一眼天色,开始解释道:“先前你是在我符篆法阵之中,我帮你抗住了凌厉剑意,又帮你山谷之中脱困,否则你怎么会坚持如此长的时间?而且你如今还未踏入通感境界,就想领悟世人梦寐以求的武道绝学,是有些急于求成,因此你这等体质自然有些扛不住,出现这些反应十分正常。我在此再问你一句,凝结空山、丹海可能身死此处,你可要再继续?” 秦川擦去七窍流的鲜血,整个面部鲜红一片,好像从修罗场中出来一般,然而他却是全然不顾,咬紧了牙关,朝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狠狠说道:“我不信命,自然也不认命。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普通,因此这世间的因果循环、是非对错、我要加倍返还于世间。哪怕有人说我今夜是痴心妄想,但是我已经等了十年之久,每次恶疾发作之时,如经脉寸断,如万蚁噬骨,这种痛苦时常萦绕着我,让我夜不能寐,时刻担心恶疾再次发错,这样的日子如同在黑暗的洞穴之中看不到光,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今夜我愿意与老天爷打个赌,看看究竟谁会赢。” 未等他人答话,秦川回过头来,挺直了身子站立在黑夜之中,朝着老道及吴掌柜笑着说道:“曾经憧憬自己身在官宦之家,每日带着家奴游手好闲,吃遍城中所有馆子,调戏那些婀娜身段的姑娘,看着别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想必十分欢喜。” 老道嘿嘿一笑:“你这等白日梦,可未曾与我说过。” 秦川仍旧是握着双拳说道:“等真正到了青州城中,食必居的竹笋肉片已经吃过,绿宝居的九曲大肠吃过,那都城那些所谓的百年老字号的口味,想必也不过如此。如今四月青喝饱过,鬼市中的烈酒尝过,哪怕都城的酒再好喝,肯定比不过我们的桂花酒。青州城的红尘之地虽说并未去过,但是曾经听着飘门的说书先生谈起,如今不去也罢。因此,按我如今的样子,在世间再活几十年,无非是吃更好的饭菜,喝更入口的酒而已,这也实在是无趣得很。因此就算今夜交代在此处,今生也无憾了。” 吴掌柜看到秦川如此豪气,也不由得意气风发,仿佛回到当初那个‘男儿带吴钩,半载万户侯’的壮志岁月:“很多人像蝼蚁一般活着,以为走过的路便是整个世间。吃饭都小心翼翼,生怕吵到了某位老爷而引来杀身之祸。哪怕曾经有豪言壮志,却在柴米油茶之间被消失殆尽,如此蹉跎一生,幼童也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埋入黄土之前只能懊悔不已。秦川,今夜你若活了下来,我必与你痛饮三百杯。” 老道听到吴掌柜如此推心置腹,似乎是知晓一些旧事,因此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当初在都城春风得意,达官贵人在你门外侯着只为见你一面,丝毫没有老爷的架子;那些青年才俊立于暴雪之中不敢打扰你午休,只为求得你的指点;更别说闺中待嫁的姑娘想要赢得你的青睐,在你路过之时丢下了不少香囊,最后竟然把路都堵住了。但是你为何又回到青州城中,忍受远离繁华之苦,甘愿当一个客栈的掌柜。” 吴掌柜重新点燃起旱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些许怀念的说道:“我也曾想仗剑走天涯,奈何我那婆娘让我早日回家。嘿嘿,都城那边的姑娘虽多,但是见惯了胭脂玉粉,反倒是觉得青州城的姑娘耐看一些。” 老道笑了一声并不作答,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对着秦川说道:“兔崽子,你好生准备,时辰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地异变(五) 此时的乱葬岗更加阴冷,那些绿幽幽的鬼火在黑暗之中愈发的亮堂。旁边参天大树的树叶已经落在地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堆,若是寻常之时作为引火之物极好。不远处老道的符篆法阵撤去之时,吴掌柜出手的光圈也消失不见,此刻的山林之中又重新回归了寂静。 老道抬头看了天空,只见一轮明月快要升到了半空之中,周边出现了一圈小小的月轮,看着时辰应当快到了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时,青州城的烟花之礼就要开始了。月光透过林间的树叶照射下来,周边的景物因此看的更加清晰。此时明月变化的样子,像极了秦川那晚在白鹿书院旁顿悟时候看见的的踪迹。 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此刻四个方位各自出现了一轮小的明月,在恍惚之间,四周各自出现了七个小的亮点,排列着各自的阵型,这应当就是星宿门派中所说的二十八星宫。眼见着明月快要到达半空之中,月色变得更亮,地上的景物愈加的清晰,若是用心,依稀可辨认出乱葬岗一些墓碑上斑驳的字,但此刻只觉得这片山林更加的瘆人。 二十八星宿吸收着明月的光亮,在夜空之中的光芒显得更加璀璨,犹如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燃起了星星之火,虽然远处看不见它的模样,但是绝对不可小视。就在这时二十八星宿的光芒开始朝向苍龙、白虎、朱雀、玄武等方位之中迸发出来,先前出现的那四轮小的明月因此更加的亮堂。只是此时月色盛白,掩盖住了周围的四象。若是有人此刻抬头望着天空,认真的看上半柱香的时辰,肯定会发现夜空中的异像。 吴掌柜也在看着此时的夜空,当他发现四象之中有小的明月升起之时,忍不住赞叹的说道:“我说你为什么执意要选新岁之夜,才让秦川凝结出空山、丹海了。原来是‘四象拱皓月’,这般百年难遇的奇景,想不到让我碰见了。” 老道背着手缓缓说道:“论到星宿法阵,你比我更清楚。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漫则溢,这时的夜空之中月色最亮,但是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时,这明月也是最为虚弱之时,因此二十八星宿吸纳天地灵气,将其传递给苍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象,由四象再传递给明月,让其保持月色如初。对于这世间来说,此时的天地之中灵气混乱,一切都如混沌初开之时,哪怕是武道高手都有些境界不稳,因此那些人可不能随便凭借异像断定我们的位置,秦川也能借此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 吴掌柜眯着眼睛,将身上的黑袍裹得更紧,似乎是山中的湿气有些寒冷:“说得不错,今夜的明月会扰乱世间的天地灵气,一般人都不会选择今夜修行境界,免得被反噬而走火入魔。但是对于秦川而言,要排进体内的灵气,重新凝结出空山、丹海,那无疑于炼筋淬体,这种疼痛,他可忍受得住?” 老道摇了摇头,似乎他也没有把握:“哎,方才在符篆法阵中看到的剑意和令旗,它们对灵气十分敏感,只要新岁一到,立马要吞噬天地间的灵气。开弓没有回头箭,秦川若是不能赶在新岁与旧岁更迭之前,强行凝结出完整的空山、丹海,那便与世间的天地灵气无法相容,哪怕闭门不出,也要时时刻刻遭受刀割的痛苦,如此一辈子,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吴掌柜拿着烟袋,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为秦川捏了一把汗,生怕他挺不过去,自己的带的这壶酒真要给他送行了。只是强行凝结出空山、丹海,也只有这等武道疯子才敢做出这种事情,而秦川竟然也敢相信,当真是欺负他好骗!但是如此逆天而为的事情,可别被那些人发现了。 看了一眼月色,见其异常皎洁,吴掌柜手拿着旱烟袋弹了几下,秦川东南西北方位出现了几个光圈,亮度比先前更甚,而且秦川正好处于光圈之中,月色投射下来照耀身上,可见身上的滴滴鲜血,显得秦川更加的坚毅。 做完这些,吴掌柜还是放心不下,索性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将身上的黑色袍子解开,丢向了一处参天大树的枝丫上。只见这黑色袍子并未挂着,而是迎着微冷的山风飘扬,仿佛有人站在此处俯视着这片乱葬岗。 此时的月色越来越白,整个明月之中看不到任何的黑点之处,犹如刚刚烧好的玉盘摆在天空上。周围的四象也愈发的明亮,恰似四个夜光珠环绕在明月周边,可见各自的光亮都朝着明月那边涌去。 老道眼看时辰不早,对着秦川喊道:“兔崽子,就地盘腿而坐,将《菩提心经》吟诵一遍,切记不可分心。之后将此物拿出来,其他的就要看天意了。”老道说完,将怀中一物朝着前面丢去。 秦川如同老道所说的那样,直接盘腿而坐,只觉得浑身没劲,差一点就要晕倒过去。体内的天地灵气本来并不丰盈,如今已经消耗殆尽,秦川现在只想随地呼呼大睡,只是身上的酸痛提醒着自己不可轻易倒下。 见到老道丢出一物,秦川本能的伸手去接,近处才发现是怀真和尚的《太平稿》,照着老道所说的那般,开始吟诵出《菩提心经》。这从小背诵、抄写的句子,秦川早就了然于心,哪怕现在十分疲倦,也能一字不差的将它吟诵出来。 “养众善法,行众善法,诸生发于厄苦之中,居于苦痛之间……”秦川一字一句的将《菩提心经》背诵出来,时而慷慨以歌,时而悲愤不已,只听见秦川的声音在乱葬岗寂静山谷之中回转,显得格外的耸人,惊得树上刚刚落脚的飞禽又着急的扑哧着翅膀离开此处。 月光投射在秦川周围,将一切的草木青石显示出来,但是未见老道及吴掌柜笼罩其中,而是在旁边聚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的一切。 随着秦川将《菩提心经》缓缓背诵出来,除了偶尔的山风路过,便是再无一丝动静,连一片树叶都未曾落下。先前旁边还十分亮堂的鬼火,如今也消失不见,湮没在黄土之中。 等到秦川背诵到一半之时才发现异常。这头顶上的明月更加发白,按道理说这照射的地方应该更加明亮,但是其月色照耀到山谷之中,却是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并未照亮其他的地方,仿佛以自身的某样东西吸引着这束月光,这让秦川十分的费解。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地异变(六) 天地间亘古有日月,昼夜东升西落,世民以此辨别时辰,耕种修行。烈日以熠熠光辉恩泽万物,得以秋收冬藏春生夏长,是以山间林木茂盛,田间稻穗硕果;皓月以盈亏之光荫佑万物,得以休养生息,使得世间微弱者昼伏夜出,构成阴阳两极世界。 世间最为公平的东西,不过烈日皎月。并非身居高位者,可多得片刻的时辰。并非贫苦人家者,而少些许日月光辉。青州城与都城相距数千公里,然头顶为同一片天空,亦为同一片日月,非世间者能独享。 但是如同秦川这般坐在山谷之中,而皎白月光却只投射到他一人的身上,这天上的明月与秦川并不相识,也并非近亲,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吴掌柜这时看出了蹊跷,脸色凝重的说道:“今夜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时,是皓月最为虚弱之日,旁边的二十八星宫以及四象,都在拼命的吸收天地灵气传递给皓月,才让它不至于虚弱下去。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让你窃取了,实在是徒为他人做嫁衣。若是被察觉到,别说是秦川这副凡人躯体,就算是那几人强悍的身板都要被反噬而亡。” 老道不以为然,依旧是看着场中说道:“我才窃取了一丝丝的天地灵气,哪能就被察觉呢?日月精华便是本源,这样得来的天地灵气凝结出来的空山、丹海便是最为纯粹,虽说比不上那些天生奇才,但是比一般的武道修行者好多了。秦川的底子薄,已经耽误了数十年的时间,因此只能使些小手段了。看这时辰,今夜你还得辛苦些,等下的动静可不小。” 吴掌柜皱着眉头,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踌躇了一下说道:“等下若是有机会,让秦川帮我一个忙,你可不允许插手。放心,这件事情对秦川绝对没有坏处,也算他结了一个善缘。” 老道呵呵一笑:“为了那破落大户吧?哎,你真是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青州城。都说世间的诺言值千金,我之前想着都是为了利益,哪有真正的挚友,想不到在你身上见到了,是我浅薄了。”老道说完,对着吴掌柜行了一礼。 “滚,少取笑我。你这臭老道也好不到哪里去。”吴掌柜听出了老道话里的意思,不由得面有愠色,似乎被人击中了痛处。但是举手之间,又将秦川旁边的光圈加大了几分。 老道此时专注着秦川,见他还在吟诵《菩提心经》,不卑不亢,声音洪亮,而落入到这片山谷中的月色全部汇聚到秦川的头上,可见周边有白色的天地灵气化为数百颗水珠,绕着秦川在转动。天上的那轮明月并未因为秦川窃取了一丝的天地灵气而有盈亏,反而在夜空之中更加的明亮。可见明月旁边的四象亮度比之前更甚,犹如小火球一般在剧烈燃烧。若是寻常之人只会觉得必有一场彗星划过夜空而已。 秦川在地上盘腿而坐,口中如同老道所说吟诵《菩提心经》,越来越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起,像立冬之日喝的那碗羊肉汤一般十分温暖。这股暖流从腹部升起,而后回流到脚底,不一会儿升起到天灵盖之中,在如此寒冷的山谷之中竟然有些燥热。随着时辰渐渐过去,这身上更加的温暖。 不多时,头顶的那轮皓月愈发的皎洁,可见秦川周边的那束光越来越粗,已经有人的小臂般大小,数百颗水珠慢慢的形成了一个白色珠子盘旋在上空,只有武道修行强者才能感知到这枚白色的珠子之中,究竟蕴含着多少的天地灵气。 就在秦川将《菩提心经》快要吟诵完之时,这颗白色珠子突然从头顶上的神庭之处进去消失不见,似乎这枚珠子根本不是实物。秦川只感觉神庭之中有一物去往天冲、浮白等处,开始有些晕晕旋旋,还未在头顶上逗留多久,这枚珠子突然冲往小腹之处,这时秦川才感觉到疼痛难忍,脸上开始出现狰狞的样子,然而口中的《菩提心经》却是仍未停止。 这时吴掌柜的光圈开始扩大,不一会儿就将整个乱葬岗包裹住,这份天地异像可不能让其他人发觉,因此秦川的一丝气息都不能外露。然而那道月光仍然聚集在秦川的头顶之上,似乎已经进入到秦川的体内再也没有出来。 如同在寒冷之夜落入到冰凉的井水之中,又好像全身经脉寸断,五脏六腑爆炸开来,又好似在油锅之中忍受着煎熬。随着那枚白色珠子进入到体内,秦川一时间各种感觉全部涌起,只觉得世间的所有刑罚全部在承受。 老道先前说过,秦川的体内未曾拥有真正的空山、丹海,因此与世间的天地灵气并不相容,无论秦川躲在何处,只要立于世间,这天地灵气都会进入到秦川的体内,不断的冲击并不完整的空山、丹海,想要从体内脱困出来。先前有老道的符篆法阵支撑着,秦川尚能轻松一些。但是如今老道的法阵撤去,而且秦川今夜吸纳的是最为纯粹的天地灵气,这份煎熬,比之前的恶疾痛苦上百倍,不知道秦川能够硬撑过去。 此时的秦川大汗淋漓,全身因为疼痛而颤抖着,牙齿将嘴唇已经咬破,双拳握得炸响,这等痛苦,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承受?何况是年岁不过十一的少年。然而秦川却并未停止口中的《菩提心经》,因为秦川知晓,若是今夜凝结不出空山、丹海,就要时时遭到这种痛苦。心中暗自鼓劲:我秦川可以输,但是不能输在自己的手上! 世家大族、传承宗派的弟子在修行进阶之时,有不少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辅助,其作用便是稳定心神,以免走火入魔。但是今夜的秦川,没有这等外物的辅助,只能靠自己硬撑。如同在马踏岭的道观一般,没有厨娘佣人,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在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在山野之中如何生存,更是打发了一个个与虫鸣鸟叫为伴的岁月,为了凝结出空山、丹海,秦川敢将命赌上,就凭这份坚毅,当为少年英杰。 世间有一些人,总是被耻笑于不着边际。门前有一座山挡住了去路,若是寻常之人必是绕开而行,但是有人硬生生将其移开,泽佑后人;有人不喜欢黑暗,于是那个叫夸父的跨越千山和万水,想要寻找到日升的地方,哪怕最后倒在半途之中;有人在大海之中溺亡,其不甘心于此,而是化为神鸟叼着石块,势必要将大海填平。 那些别人眼中好走的路,难以达到终点!若是武道修行极为容易,那世间哪有那么多一辈子不敢起身的人呢?若是入主太学院如此容易,何来头悬梁锥刺股之说呢?就算世间有所谓的天才者,那也必定是少数。而且这种天生之人,难以匹敌脚踏实地的勤勉者,若是到了生死攸关之时,必是后者胜面更大。 此时青州城周边一位刚刚进阶到通感境界的修行者正在与几位挚友饮酒,突然间将杯中的酒停顿下来,只觉得体内的空山、丹海内的天地灵气正在急速的消失,这等异常的情况让他大为吃惊,以为自己的境界不稳的缘故,于是赶忙从怀中掏出一瓶固基培元的丹药服下。虽说心绪渐渐稳定下来,但是体内的灵气似乎仍然在流失,只是速度些许慢了一些而已。 天地灵气进入到体内之后,武道修行者可以将一部分蕴藏在空山、丹海之处,等到对敌之人再瞬间迸发出来,然而此刻天地灵气突然流失,这未免让人狐疑起来。 青州城内白鹿书院的那座超级大阵,此刻也是异常。最高的那栋楼本来一直对着明月,如今看来却是比之前矮了一些。周边的几栋雕刻着的砖墙高楼,似乎也有一些模糊,在黑漆漆的夜中也有些不真实。老道曾经说白鹿书院是一座超级大阵,如此看来,今夜皎月的盈亏之势,对它也有极大的影响。 秦川此刻犹如万蚁吞骨,每处都在被撕咬;又如四肢刚刚痊愈后,又被重新折断。这等痛苦依旧是在持续,一时间秦川咬紧牙关,虽说嘴中还在吟诵菩提心经,但是竟有些神志不清起来。 就在此时!只见一位道人从山谷上的月色之中浮现,循着那束粗壮的月光,停留在秦川的面前。这位道人身高七尺,头上围着庄子巾,穿着写满符篆的蓝色大褂,手拿佛尘,小腿之上有着白色的云袜,脚穿十字青布鞋,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看不清他的面容。瞧着这穿着打扮,原来这正是马踏岭道观供奉的那位天君! 老道看到这幅道像,本来凝重的脸色开始显露出些许笑容,整理了下袖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前几步微微行了一礼,久久不愿意起身。 而远在此处的吴掌柜见到这位道像之后,大喊了一声:“不好!坏了大事!”,说罢将手中的旱烟袋朝着天空一扔,朝着参天大树上挂着的黑色袍子飞去。 只见吴掌柜的旱烟袋撑起了黑色袍子,顷刻之间这黑色袍子开始散发出墨色影子,一丈……三丈……二十丈,就在道像悬空在秦川旁边之时,吴掌柜的袍子幻化出的墨色影子已经整整覆盖乱葬岗五十丈之后才停止。除了秦川这边,月光都难以穿透进来。 不少的飞禽走兽见到整个山谷黑漆漆的一片,不由得开始惶恐起来,朝着四处奔走。虽说它们的视线在夜间极好,然而现在像是撞到了墙上一般,根本不知道前面为何物。在墨色袍子布置的边界之上横冲直撞,但是偏偏冲不透那道壁垒。 吴掌柜做完这些,又朝着秦川那边的光圈弹了几下,看着一些都无大碍之后,才开始靠着树干休息,此时的他大气嘘嘘,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希望那道气息没有散出去,否则以后的青州城,必定不会太平。” …… 都城太虚宫内,陈真人正陪在圣人身边准备祈福之事。这次新岁与旧岁更替之时,由圣人敲响那道家行钟。不知道那钟究竟是何材料制成,其声悠远,能够传到距离数十里外守城的门卫那边,由他们击鼓宣告东西南北四处等候多时的更夫,一齐大喊“新岁已至,圣人承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由此都城之人方才确信已经到了新岁之时。 圣人此刻坐在金丝檀木制成的椅子之上,底下垫着厚厚的貂毛,在寒冷的冬夜之中感觉不到任何的冰凉之意。在最前面燃烧着上等的红木碳火,火势正烧得正旺,但是不见点点的火星冒出来,连凡人都想必能知晓这红木碳的贵重,肯定是山脉纵横的济原州的进贡之物。 在圣人的五十步远站着几层的护卫,无疑不是穿着甲胄、背着巨大的弓弩,看着其重量,要比寻常的庙堂之上所用的要厚重不少,其杀伤力自然是不言而喻。在距离圣人二十步远,便是贴身的护卫,三代以上都是清白人家,经过层层筛选才到这一步。而在暗处,自然也有几位绝世的高手隐藏着,防止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者前来行刺。最近边关战事紧张,可不得不防。 然而圣人今日敢到此的原因,据说是宫内的掌印太监魏千行也在身边,否则,哪怕太虚宫是隆国道门信仰之地,圣人也可不敢亲临此处。据说魏千行的功力高深莫测,但是少有人见到他出手,甚至在都城庙堂之上呆了数十年的官吏,都未曾见到此人一面。 此人在圣人幼年之时就护在他的周围,最终让他安全登上这个位置,当然也在背后也杀了不少的仇家,甚至是当时的皇子。 都城之中传言,说魏千行杀一人时,用的都是是屠夫刀,因此也被人称为魏屠夫,那些境外的刺客进入到魏屠夫坐阵的宫内,无一不是交代在此处。因此每当都城的夜晚有小孩喜欢啼哭之时,只要说魏屠夫来了,小儿至此不敢夜啼。 此时在圣人周边,按照惯例坐着几位皇子,然而挨得最近的却是陈真人和门徒苏长信,其他的几位长老都在十步之外候着,由此可见圣人对于太虚宫这师徒两人的重视。 然而此时的陈真人面色凝重,借着圣人在与其他的几位皇子交谈之时,唤着苏长信起身到旁边商议着某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都城风云 “今夜圣人在此敲响道家行钟,而且还让我们坐在身边,这对于太虚宫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因此今夜不得有半分的闪失。你等下好生看着周围,若是有可疑之人先抓起来再说,等到此次祈福之礼结束后再去查明身份。记住,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陈真人侧过身来,对着苏长信低声耳语。 “是,谨遵师傅所言。等下圣人敲钟之时,我便观察四周动静,确保万无一失。但是以我们太虚宫的混沌大阵,外人应该不能随便进来。否则第一个要论罪的,便是那守城的打更人。”苏长信回道。 陈真人见圣人仍旧在与几位皇子交谈,而皇后被逗得笑颜如花,但是心中的那块石头始终落不下,又继续说道:“外人今夜想要进来,必是比登天还难。但是……”陈真人又扫了远处几眼:“但是,太虚宫内部的众人,你可要提防。若是有人胆敢再往前一步,站在了不该站的地方,可切莫惦记情分。当然,也包括那几位长老。哪怕今夜圣人只是受到了惊吓,我们太虚宫也是声名狼藉,如何成为隆国道门的执牛耳者?” 苏长信点了点头:“师傅放心,徒儿一定尽心尽力,保得圣人今夜平安!” 陈真人微微一笑:“不是保得今夜平安!而是护得他一世周全!这样我们太虚宫还能在隆国立足。其他的几位皇子不表,未到局势明朗之时,切记不可表态。只要你得圣人的恩宠,未来必定不会太差。” 苏长信知晓皇室之中争权夺势,哪怕是当今的圣人也是踩着万人尸骨上来的,虽然现在看着一副儒士的模样,但是转眼间就可以下令满门抄斩,诛杀九族!都城之人都说,当初的岭南秦家可是被诛杀十族,此事一直是都城的禁忌之事,只可闭门谈起。 如今三位皇子并非一母所生,而且圣人还未明确拥立何人为太子,除了那些胆敢赌上身家性命追求荣华富贵的大臣,一般人都不会随便表态。甚至是太学院的那只老狐狸,都是高高挂起牌子,近些日子不见任何贵客。如今几位皇子陪着圣人来到此处,太虚宫自然要一碗水端平。 而苏长信,代表的是太虚宫! 苏长信听到陈真人所言,也是微微低下身子回道:“徒儿目光短浅,还是师傅看得明朗。” 正在此时,夜空中的明月越发的皎洁,而这月光都有一些不正常,太虚宫道场之内的景物都可看见,似乎燃起了千百根白色的烛光一般。 陈真人也看到了天上的异像,这轮明月太过发白,竟有些不真实,于是不由得担心的说道:“千百年来,一直有一个传说,我向来是不相信的,只是最近异像太多,让我不由得打起了精神。你虽说修行天赋出众,乃是道门数百年来难遇的道胎,但是根基尚浅,需要将道门的九重楼好生修炼一番,踏进那道门也未可知。若真到那时,你和他可能有一场争斗,至于鹿死谁手,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苏长信的剑眉皱了皱,眨眼之间就微笑着回应道:“我应该不会让师傅失望!” …… 今夜是新岁与旧岁交替之际,寻常之时的宵禁也是已经解除,都城的一些杂耍班子到了此处,自然是要好好表演一番赚得一番打赏钱;各大官员家中被禁足的待嫁姑娘,也在下人的陪伴下看着彩灯游走,惹得街上的行人驻足,一时间堵住了来往之路;几个热闹的饭馆里面不少人还在划拳吃酒,特别是八大楼等百年老字号,进出的人流不息,热闹的气氛当中夹着着各地的方言。 在离着八大楼不远的摘星楼高耸入云,盘旋在都城数百年之久,据说此处是隆国聆听天意的地方,达官贵人都不可近身,否则会招来大祸。而此刻除了入口处的有几位护卫,其他之处便是再也看不到人影。 在摘星楼最高处的地方雕梁画栋,里面摆放着不少的星盘日晷等物。此时一位人影背对着烛火,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庞。在他的旁边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红油猪蹄、竹笋火腿、清蒸鲈鱼等几盘菜肴,还摆放着都城的几家酒坊私藏的好酒,而且还有两个杯子对向而放。按照此人的地位,自然可以俯视都城各处,独享摘星楼这一方天地。 月色从挂着夜明珠的门幔中间穿透下来,照射在摘星楼的一处地图之上,上面摆放着山川河流、城墙粮仓等物,明眼之人自然知晓此为隆国的地图,上面有着疆域的边界,有着各处州门的分布。特别是一些要塞之处,城墙高约多少丈都有尺寸,做得是惟妙惟肖。 此时月色照耀在地图之上,慢慢的从西南方向朝着东北之处移动,随着月色更加的皎洁,地图上的各处景物也开始显示出来。先前摘星楼那人正在拿着双手啃着红油猪蹄正吃得起劲,若是嫌弃手脏了,便拿着上等的丝绸擦手。随后喝掉一杯香飘十里的烈酒,然后将对面的那杯酒撒在地上。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红油猪蹄,愣住神看着那道进入的皎白月光。别人只看得出这月光越来越白,整个都城一片明亮,竟然有一些白昼的感觉,很多行人灭掉手中的灯笼都可看清道路。但是此人走出去门幔,举头看着天空中的皓月及旁边的四象、二十八星空等处,发现这天空中四象拱皓月的异常,更是感觉有一道天地灵气隐隐约约流向别处。 此人心中猜想,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窃取皓月的天地灵气。看着这样子,也不过是聚灵境界而已,想不到弄出这么大的名堂。哎,这天下的武道修行者,为了境界可以连命都不要。 突然,摘星楼内的地图之上的景物开始全部显示出来,那投射在上面的月光反而流转,时而幻化为白色长河冲毁城墙,时而幻化为巨大石块奔腾而下,片刻之间,这地图上的景物七零八落,一幅残败的景象,不似当初的那般气势辉煌。 摘星楼的这人感觉到地图上的异常,左手一指,一道亮光冲了进去,将月色困在地图之中动弹不得,而后渐渐消失。此人走了进去,拿出星盘放进了地图之中,不多时,地图之上出现了星星点点之物,先前被破坏的城墙、山川等物恢复如初。 此人重新盘腿而坐在案几之前,拿起未啃完的红油猪蹄,又吃了几口竹笋肉片,拿着上等的丝绸擦干净双手,将对面的杯子重新斟满,自言自语的说道:“大梦初醒天地间,白驹过隙已千年。若真是劫数,怕也是我的机缘。” 此人喝完杯中之酒,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不多时,出现一个婀娜人影,替他盖上了毯子,随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布袋和尚 青州城的北市,今夜是十分热闹,隔着城墙几百步都能听见人声鼎沸。 此时在北市的空旷之处搭了一个高台,上面摆放数十把椅子,留给州守及青州城一些有名望之人所坐,只是暂时还无人影显现。 在高台的四周,此刻站着几十位青州城的捕候,身上厚重的武器让人不可靠近,此时警惕的看着四周,不时有奇怪的鸟叫声音传来,原来这是捕候之间的暗语,仿佛在说一切周全。 在高台的旁边,不少的有所地位之人早就派着小奴占好了位置,此时从容不迫的和相识的朋友熟稔的打着招呼;而那些无权无势的贫苦之人,只能找到一处高点、或是别人的房顶、或是旁边的大树之上,想要一睹州守大人的风采;北市的最外层有一些读书人拿着扇子,上面泼墨着一些山水之画,在大冬天三三两两的摇晃着附庸高雅,眼睛却盯着来往的妙龄女子,若是遇到中意之人还得讨论一番。 瞧着月色快要到了顶端,想必这新岁之时也离着不远,到时候州守肯定要点燃烟花的引子,祈祷明年风调雨顺。听说这北市的烟花匠今年弄出了个叫众星捧月的大东西,哪怕是宁州、湖州等富庶之地都是难以碰见的,因此在北市呆着的众人翘首以盼。 青州城未打烊的一处小饭馆,既无招牌,也无吆喝,些许今夜是新岁的缘故,饭馆的掌柜依靠在柱子上咪着小酒,感叹岁月的流逝。头发花白的老板娘坐在对面的小桌子上止不住的笑意,看到掌柜的酒杯里面的空了,便是随手将他满上。只有新岁之时的夜晚,饭馆的掌柜才有机会小饮几杯,否则都是在灶头里面忙活。 有三位陌生之人在此进食,一人为中年大汉,怒目圆瞪,满脸的凶恶之样,而且头顶戒疤,似乎是佛门的修行之人,但是并未穿着袈裟等衣物。此人只要开口说话,必是笑容满面,只让人觉得分外可怕;在他的旁边有一位女子,穿着干净普通衣服,但是掩盖不住她的身段,颇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超凡脱俗之感;在两人的旁边有一位小沙弥,也是寻常打扮模样,生得是眉清目秀,白白嫩嫩,见到掌柜的及老板娘都是笑而不语,只顾着吃自己眼前的食物,绝不动桌上其他地方的饭菜。 不知为何,见到这小沙弥,掌柜的及老板娘只觉得心里分外舒坦,但是又说不出来缘由。 这三人似乎并不是青州人氏,因此对北市那边的烟花之礼并不知晓,反而是慢吞吞的吃着家常的饭菜,喝着饭馆的老板娘自己酿的米酒不亦乐乎。青州城民风剽悍,常有各地的商贾来处,虽说见到此三人十分怪异,但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在青州城内,今夜有众多的捕候巡街,一般人可掀不起什么风浪。 此三人正是悬空寺的石头一行,从随州的潇湘馆中带走绿珠便往青州城的方向赶来,虽说一路上有不少路人诧异和尚竟然带着女子出行,但是都被绿珠骂了回去。紧赶慢赶之后,终于在新岁的天黑之前到了青州城,找到此处歇脚。 小沙弥专注的吃着眼前的蛋炒饭,不时的夹着碗里的牛肉给师傅,面对桌子上的其他饭菜,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周仓,你就知道欺负你徒弟!若是牛肉不够,我们再点便是。石头正是强筋长骨之时,哪能光吃五谷之物?否则面黄肌瘦,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岂不是说你们出家人的伙食,连街上的要饭都不如?”绿珠瞪了悬空寺的和尚一眼,示意他将石头的牛肉送还回去。 石头正在低着头吃饭,听到绿珠喊自己的师傅为周仓,不由得会心一笑:自己与师傅呆了这么长时间,从来不知晓他的法号或者俗世之名,想不到绿珠姑娘直接说了出来,看来师傅与她的交情并不一般。不过也好,这一路绿珠姑娘做了不少的饭菜,滋味可比师傅做的好多了,若是带到寺庙做些饭菜,这修行的日子倒也有盼头。只是师傅说要来青州城结一段善缘,鞋子都走破了还是见不到人影。 这名叫周仓的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这徒弟,说了多少次也不听,出家之人吃些肉食并无不妥。”说罢将牛肉送到自己的嘴中,并不将绿珠的话放在耳边。 绿珠听到之后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抄起掌柜的铁勺准备打了下去。周仓立马从随身的布袋之中掏出胭脂讨好绿珠,否则身上免不了一顿青红之色。 石头双手合十,而后看着师傅脚底的草鞋问道:“师傅,咱们从随州一路走来,你这鞋底都可见到脚趾,不时有人指着耻笑。咱们为何不能少吃一顿肉,少饮一顿酒,将鞋子换下。今夜新岁,可不能如此邋遢的出去,否则让别人说咱们闲话不好。” 周仓不以为然,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笑呵呵的说道:“石头,这等身外之物无须担心,赤脚也是行走,穿鞋也是行走,对于我们来说,旁人的眼光做不得数。修佛有千万条路,何必要执着于眼前的这一条呢?倘若我在意别人的眼光,那我参的便不是自己的佛了。” 石头却是丝毫不给面子:“那上次绿珠姑娘说你比之前稳重了一些,那夜你兴奋得睡不着觉,那你为何要在意绿珠姑娘的眼光,你修的佛,和她修的佛,难道是同一尊吗?” 周仓轻轻咳嗽一声,看着满脸绯红的绿珠,心中的怒火按捺不住,但是又不敢轻易发作。因为他知晓绿珠特别疼爱石头,不可轻易动他一根眉毛,否则炒饭的铁勺必定要落到自己的脑袋上,那头顶的戒疤便要变成十个戒疤了。 周仓想了想还是叹息一声:“作孽啊,当初怎么就捡了你这么个劣徒!” 绿珠拿着胭脂把玩着,看着外面稀稀朗朗的行人,问着旁边靠着的掌柜:“听说今夜的青州城有烟花之礼,不知道青州城的烟花究竟如何。我在别处之时可是见得少,只是觉得十分的稀奇。掌柜的,麻烦您给说道说道,咱们吃完饭后去看烟花之礼,可还来得及?” 掌柜的喝得满脸彤红,含糊不清的说道:“来得及,来得及,只是看不到州守点燃之时而已。若是去晚了,在我们这里也能听个响。” 绿珠笑着问道:“掌柜的,你们忙碌了一年,按理说也该去看下烟花之礼放松放松,不如早些打烊,去那边凑着热闹。” 掌柜的看着对面的老板娘,些许感慨的说道:“先前也喜欢带着我这老婆子凑着热闹,后来年纪大了,越来越走不动道了。而且我们出身卑微,既然挤不到上好的位置,不如在家好好歇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是你们这些外来之人,可真得去看看。” 周仓在旁边听完,此刻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说道:“嘿嘿,咱们稍等片刻,我带你们去一处地方,那里的景色,可不亚于青州城的烟花之礼。”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佛与道 秦川已经在青州城的乱葬岗之中呆了数个时辰,身上疼痛难忍,但是未曾发出一丝的呻吟,也未曾睁开眼睛,如同一尊石像坐在黑夜之中微微颤抖。 那尊马踏岭道观的天君相仍旧在浮现秦川眼前,背着双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的夜空之中的那轮明月的亮度不再耀眼,周围的四象及二十八星空却是燃烧得更加热烈,可见夜空之中升起了几个小火球,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阵型,而阵眼,自然是那轮明月。 老道一直在旁边候着,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对着秦川着急的喊道:“兔崽子,将怀真和尚的物件掏出来,可别误了时机。”虽说秦川与老道仅仅相隔了数十步,但是老道未曾再次出手相助,也是没有再往前一步。 这是秦川的劫数,只能他自己渡劫。 本在痛苦中煎熬的秦川被折磨得昏昏欲睡,体内的异常让他消耗了不少的体力,如今能够坐着不倒已经是十分幸运,只想着早点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回去好好的睡个三天三夜。如今听到老道的话语,咬了咬牙,将怀真和尚的《太平稿》举起来,朝着头顶之上抛去。 只见《太平稿》自然的铺展开来,在夜空之中格外耀眼,随着被秦川抛出,这《太平稿》立于秦川的头顶,开始吸收那束蕴藏天地灵气的月光,《太平稿》上面的那些不知所以然的字体开始从纸张上面浮现出来,全部散落在秦川的周围,仿佛有千万道符篆上的符文全部拓印下来,然而秦川的脸色狰狞,仍旧在忍受着痛苦。 秦川在同福客栈之中钻研过数月的《太平稿》,但是如同老道那鬼画符的符篆一般,根本不知晓其中的含义。老道总是说未到良时,无须着急,修道不是吃饭喝茶,讲究的心意通达,才得些许的道行。而且秦川也未得到对照的书籍,因此将《太平稿》放在床头数月,也未曾问过他人,只知道闲暇之时拿出来看看临摹两笔,何谈理解其中的浩然佛法。 此时的《太平稿》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吸收着天地灵气的月色,眼前的那些字体如同被水泡过发胀一般,正在渐渐变大。而旁边的那位悬浮在半空中的道门天君,此刻也是昂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符文。 这世间有言:盛世佛门,乱世道家。在太平盛世之时,佛门的信徒众多,大大小小的寺庙,无一不是香火鼎盛之势。然而一到乱世之中,这些号称积善行德的僧众便会关闭寺门,开始过起与世隔绝的日子,成为中立的一方。而并不起眼的道门,反倒是行走世间,匡扶正义,等到安定之时,了却功名悄悄退去。 世人总是容易被左右,许多道听途说之事,却能说出身临其境之感。然而有些偏见似乎是与生俱来,无论日复一日的施舍多少粥食,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反倒是偶尔的举手之劳,会让一些人记得余生。 这佛门与道门,在世人的眼中便是如此,仿佛两者是天生的对头一般,相互低眉冷对,绝不往来。因此佛道两门各自的信徒,断然不会轻易居住在一起。若是贫苦人家别无选择,两者也不会有任何的往来,哪怕相识数十年,却不会迎面打一声招呼。 正当这道门的天君开始抬着头看着《太平稿》的时候,似乎也在吟诵着道家箴言,一时间在秦川的旁边围绕着佛门真迹与道家箴言的符文,当真是十分热闹。而他此时的身体承受不住,呼吸吐纳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要晕倒一般。 吴掌柜见到夜空中浮现的道家箴言,一时间看着竟有些头晕,稳定了心神之后,走到老道的面前,指着秦川旁边的那位道门之人发虚影子问道:“这道人究竟是谁?看着与寻常的道门天君并不相同,但是其中蕴含的道门之意却是十分充沛。我曾经去过太虚宫的大殿之中,也见到寻常之人供奉的道门天君,虽说这两者的打扮看着相同,但是我感觉得出来,这根本就是两人。我刚刚用天地灵气探了下,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老道双手插在背后,面色凝重的说道:“佛,有千百种佛。那道门,自然也有千百种天君。我们离那个时候太过于久远,有谁能真正说得清,那尊佛,是不是最真的那尊佛;这道门天君,是不是最真的道门天君呢。吴掌柜,只是你小心些行事,可别交代这里。寻常之时,这人我也惹不起,见着他也要卑躬屈膝。若不是他知晓你并无恶意,看见了你布置在旁边的灵气光圈,以及阻隔神识的袍子,否则就在你天地灵气探出之时,恐怕就要身受重伤了。” 吴掌柜笑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我今天还是来帮忙。看着这两样物件,秦川此夜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的概数,足足有一成半。”吴掌柜说的十分淡然,似乎这一成半的概数已经是相当可怕。 老道背着双手在旁边踱步,摇了摇头,面有悲怆之色:“哎,这时辰不早了,马上就是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时,如今这道门天君看见了,而佛门高僧还没有见着影子,看来今夜是无望了啊。只是可惜了秦川,这辈子要时时忍受刀割蚁噬之苦,而我却无能为力。” 此刻的月色开始慢慢的减弱,头顶上的那束月光开始变细,先前出现的《太平稿》上面的字突然开始缩小,亮光也不如从前。老道先前说的用佛门及道门两家本源凝结出空山、丹海,但是此时两者还未真正的融合,这股势头便开始要散去。 这时道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将双手从背后拿出,握紧空中悬浮的佛尘,举着朝向天空之中疯狂的吸收着天地灵气,不多时便在乱葬岗的上空出现了乌云蔽天,似乎想要阻止道人的举动。 然而道人却是并不满足,将手中的佛尘举着,看到一道亮光从乱葬岗之中朝着天空飞去,像是一道彗星从地面上又飞了回去,瞧着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快到了皓月之上。 老道见此,欣喜的对旁边吴掌柜说道:“我们一起出手,这等异像,可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说罢两人一起出手,将吴掌柜的黑色袍子的范围又拓展至一百丈,这下子山林中的飞禽走兽更加的惶恐,不时的发出怒吼。 那位道人从皓月之上窃取丰沛天地灵气,拿着佛尘朝着《太平稿》挥动了下,嘴中念念有词的说道:“秃驴,赶紧出来吧。” 第一百三十章 大局将成 那马踏岭的道人话音刚落,发觉先前围在秦川周边的《太平稿》上面的字体金光大盛,好似一枚枚金锭,在黑夜之中分外的耀眼。勿过多时,这些字体在沿着某种轨迹开始在运转,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开始出现了一个真正的人影,如同道人那般,也悬浮在半空之中。 吴掌柜这才看清,这是一位佛门中人,披着古老旧饰的袈裟,正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道人。只见他肥头大耳,左手捏着念珠,右手拿着禅杖,圆滚滚的肚子撑得袈裟都差点藏不住。而他的双脚并未穿着鞋子,而是踩着两朵莲花,看着出场的气势,不亚于先前的那位道人。 看着这佛门高僧十分的熟悉,仿佛那晚秦川在同福客栈修行之时闹出来的大动静,而且他又是《太平稿》的字体凝结而成,吴掌柜猜想,此人为佛门的怀真和尚。特别是他的大肚腩及笑容满面,真不愧是流传的那般:“世间一躯佛,众人皆不识。大肚容万事,笑却人间苦。” 当这和尚出现之时,青州城的寺庙钟声无人撞击却突然响起,僧众仿佛听到了丝丝梵语,无一不是双手合十,口中默诵佛家真经,似乎恭迎佛教大能的降临,但是片刻之后,除了撞钟有些许的回音,一切都是回归如常。 乱葬岗内,老道与吴掌柜大汗淋漓,都在为刚刚的事情后怕。这怀真和尚出来之后,两人一时间看的有些愣神,只顾着前面的情形,想不到这怀真和尚佛法如此高深,身上的佛门经义流了一些出去,哪怕是吴掌柜能隔绝神识的黑色袍子,都未能阻挡片刻。若不是两人一起出手,恐怕怀真和尚再次莅临世间的消息,就要被一些人知晓。 吴掌柜拿出旱烟袋,吸了一口问道:“你方才不计天地灵气的出手,你真不怕与你相识之人就在青州城周围,感觉到你在旁边之后找上门来。你以目前的武道修为,怕是难以招架得住。” 老道笑了笑,整理了下袖口,仍旧是望向怀真和尚:“我自己的命,不值多少银钱。这头顶上的脑袋,换不了几壶四月青。只是因为我知晓一些秘事,对于庙堂上的某些人来说是个隐患。只要我一日不死,他们便一夜都睡不着觉。但是对于寻常之人来说,我只是一个半死不死的老人而已,或许走过路过见着这身穿着打扮,还得低看我几眼。然而今夜是秦川凝结空山、丹海的良机,这与天地间的周旋,我或许不能插手,但是也不希望别人打扰到他。我的天地灵气刚刚或许有所外溢,等他们找上门来,秦川估计那时已经见分晓,一切都无妨了。” 吴掌柜看着天色,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天色不早了,马上青州城那边的烟花之礼就要亮起,新岁与旧岁将要更替。如今看着这两位高人四目相视,却是不能再进一步,不知秦川能否凝结出空山、丹海,迈进真正的武道江湖啊。” 老道脸色坚毅,看着还未睁开双眼的秦川:“都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却相信人定胜天!数十年来我日思夜想,终于想到用佛道两家本源凝结空山、丹海,一切的变数,都将在今晚做个分晓,但是秦川的命,只能他自己说了算,旁边却是不能插手。” 就在此时,怀真和尚双手合十,笑呵呵的对着那位道人说道:“来了?” 道人双手放在背后,点了点头:“这小子是我道门中人,我道门中兴,天下将大定!” 怀真和尚不停的转动着念珠:“他也是我佛门有缘人!” 道人手托佛尘,看着天色不早,有些催促的说道:“既然如此,佛道两家的劫数,便是要寄托于他一人的身上,希望他真能迈过那个天劫,为万世赢得太平。至于成或不成,就看他的造化了。” 怀真和尚将手中的念珠及禅杖丢向空中,对着眼前之人说道:“放心,我定会全力而为。” 只见此时的道人也开始动了起来,将手中的佛尘丢向空中,与怀真和尚的念珠及禅杖一起,两股浑然不同的气势迸发出来,整个山谷之中传来呼啸的声音,不少的参天大树都被连根拔起,不远处乱跑乱撞的飞禽走兽此刻却是安静下来,匍匐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仿佛知道一切反抗都是徒劳。吴掌柜阻隔神识的袍子被吹得飞起,也被这两股气势所影响,由先前的一百丈缩小至二十丈。 老道见此,也是嘴中骂道:“想不到两个死了数百年的老东西,竟然还有如此的功力,只希望秦川能够顺利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不然我可坚持不住了。”老道说完,略微心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符篆,想了很久还是丢了出去。 只见这枚符篆金光大作,在空中迅速的变大,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乱葬岗的上空,哪怕是之前的月色都无法透过。只觉得乱葬岗这边毫无阴冷之气,反而是有一股浑厚的气息。 等做完这些,老道才舒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情形,希冀秦川能够睁开眼睛,开始容纳佛道两门的本源之力。 吴掌柜满脸的骇然:“这几百年过去了,未曾想到这残存的意识还有如此的威力,那生前当是何等的气魄啊,只是希望有这两人相助,秦川能够大局已成。” 马踏岭道观的那位道人见到符篆,转过身来对着老道点了点头:“张青羊,算你还有点能耐,可得将这小子护得周全。不要忘了,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而他是过河之卒,只要他过了河界,我们才有些许的胜算。” 老道上前一步,却并未举起双手朝前作揖:“你且自放宽心,我等必然尽力而为。” 马踏岭道观供奉的这尊道门天君仰天长啸,用手一指天空中的佛尘,嘴中默诵着《菩提心经》,不一会儿整个人影开始消失,化为一道黑色灵气从秦川的天灵盖之中灌入,转眼就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时青州城方圆数百里的道门天君之相全部破碎,不少都断胳膊断腿跌落到地上。哪怕是白云观如此香火鼎盛之地,所供奉的道门天君脸上都开始出现裂痕,不一会儿整个面目开始模糊,惊的旁边守夜的道童失掉了心神,朝着当值的主事云山长老那边跑去。 怀真和尚笑着说道:“几百年了,还是如此聒噪。”说罢整个人影化为万千字体漂浮在夜空之中,念珠及禅杖渐渐缩小化为丝线,一笔一划的连接这些字符。不多时,一道蕴藏佛门箴言的佛门之印出现在乱葬岗的的上空,长约七尺七,宽约六尺六,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之后,也是从秦川的天灵盖中进去,而《太平稿》的真迹化为灰尘,一阵山风吹来,消失在世间。 就在此时,秦川突然睁开了眼睛,老道及吴掌却发现,他的眼珠是一黑一白……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梦入江湖(上) 自从怀真和尚与马踏岭那位道人残留的意识进入到身体中之后,秦川只觉得五脏六腑更加的疼痛。先前是有一股暖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如今是有两股不同的天地灵气在体内,时而寒冷,时而炙热,这等痛苦比之前还要煎熬数倍。 些许实在是忍受不了,秦川睁开了眼睛,一黑一白两个眼珠在注视着乱葬岗,仿佛一个刚刚从远古醒来之人在注视着这个世界。然而秦川的眼珠仍旧在变幻,若是认真看着,能够发觉眼内大有玄机。 老道见此,也是不由得担心的说道:“山川草木、江海河流、风雨日月、是非对错,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由此两极演化而来。有善人便有恶人,有上升便有下坠,有阳春白雪,必然飞沙走石。如今这两股天地灵气在秦川体内重新塑造,这才是秦川的劫数。” 吴掌柜站在旁边,也是满脸严肃:“不错,这时辰不早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新岁与旧岁便要交替了。若是在那之前不能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这也算一处风水宝地,埋在此处,希望他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吧。” 本来秦川体内疼痛异常,听到吴掌柜说要将自己埋葬在这里,不顾老道的情面开始骂了起来:“吴掌柜,你这个奸商!我可是对你不薄,房钱未曾拖欠过你一日。就连今夜的火锅都是我请你的,你竟然想把我埋了,实在是寒了我心。等我凝结出空山、丹海,必然要重新找住处。”秦川此刻猩红着双眼,看来体内的那两道天地灵气开始上涌。 吴掌柜知晓秦川这时正处在凝筋锻骨的时机,可千万不能走火入魔,因此才想用激将法,让秦川要保持其心智。 见到秦川开口大骂,吴掌柜反而是十分的高兴:“你也不想想,整个青州城哪里还能找到我这般划算的客栈,你就偷着乐吧。只是时辰不早了,你若是不能凝结空山、丹海,我这壶酒正好就送送你了。” 秦川的眼睛此刻恢复到了清澈模样,只是身体因为疼痛而在发抖。一道佛家真气正在将秦川的经脉全部摧毁,而后又重新连接起来。秦川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比之前更加的粗壮,感知到天地灵气正在其中缓缓流淌。 而那马踏岭道人的真气却是在淬炼筋骨,如同寻常的打铁匠一般,将秦川体内所有的筋骨开始敲打起来,甚至能够听见清脆的骨头锻造的声音。这种感觉从上到下一直在延续,特别是听到吴掌柜说到时辰不够之时,体内的经脉、筋骨等处又开始忙活起来,速度比之前快上数倍。 秦川的七窍之处,甚至是全身的穴位之中开始冒出一股恶臭,仿佛半年未曾洗澡的味道,老道与吴掌柜相隔十几步远,自然是知道秦川正在排空先前体内杂乱的糟粕,开始与这片天地真正融为一体。 吴掌柜看着前方,点了点头称赞:“想不到在如此的疼痛之下,秦川还能保持神志清明,这份毅力实在是难得。如果今夜能够活下来,青州城就有了一个可以通感杀聚灵的武道修行者了。只是,只是,这味道有点辣眼睛,你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道不以为然的回道:“嘿嘿,我早就拿天地灵气堵住了耳鼻等处,因此感觉不到那股恶臭,否则我今夜吃的山珍海味全部要吐了出来。秦川此刻如同被丢进丹炉的药材,要忍受各种痛苦,只有炼出全身的杂质,才能拥有一副好底子,因此这段时间更为重要。” 吴掌柜听完,默默的白了老道一眼。本想着没有用天地灵气阻隔耳鼻,为的就是嗅出一些异常,防止秦川的体内出现什么问题。想不到老道如此心大,竟然对秦川不管不顾。既然如此,那吴掌柜索性点燃旱烟,在旁边抽了起来,总是感觉味道怪怪的。 秦川这时额头的汗一直流个不停,也闻到了身上的恶臭,只是体内的那股疼痛,实在是难以忍受。秦川不停的口中默念《菩提心经》,又回想起来《太平稿》上面的所有佛文。 说来也怪,这时的秦川开始麻木起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反而是能够看见那马踏岭的道人正在用佛尘锻造自己的筋骨,使自己的筋骨之上刻着不少的道家真言。而怀真和尚却是乐呵呵的念诵符号,重新交织出经脉等处。一时间脑海之中佛语、经文涌起,耳边反倒是一片寂静,不由得开始回想起这短短的数十年光阴。 从马踏岭的道观之中成长,每日在悬崖之边看着日升月落,听着虫鸣鸟叫;而后与老道一起,拿着唢呐去红白喜事奏乐;等有缘在平阳坊之中拿到《太平稿》,可以窥见一丝武道先机;而后知晓补天丹的存在,两人一起去鬼市侥幸得到;随后在乱葬岗这边开始…… 哎!补天丹!秦川突然想到补天丹去哪里了?先前吴掌柜可是说过,这补天丹可以帮助凝集出空山、丹海二处,为何老道现在还不将它拿出来。秦川想到此,不由得大声骂着老道:“你个臭老道,补天丹去哪里了?怕不是你想当成下酒菜吧!” 老道听到补天丹,不由得大吃一惊,开始恍然大悟起来:“嘿嘿嘿,忘了忘了,我说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忘了,原来是忘了将补天丹给你。这等宝物可以洗筋淬骨,能够加快你体内杂质的排除,我这就给你,看着时辰不早了,可切莫耽误了。” 吴掌柜在旁边哈哈大笑,先前与老道一起看着那道人的经文以及怀真和尚的符文正起劲,一时间竟然忘了补天丹这等宝物存在。对于秦川这种还未迈进通感境界的凡人来说,补天丹这等天材地宝,里面蕴含的天地灵气可怕,秦川若是坚持不住,必然要暴体而亡。不过已经到了这份上,秦川活与不活,有谁能够知晓呢? 老道先前从秦川体内将黑色铁盒取了出来代为保管,怕他不小心被其所伤。因此说完之后,将鬼市之中得来的黑色盒子丢了过去。那老妪曾经说过,这盒子里面大有玄机,若是凭借蛮力打开,恐怕盒子会自动损毁,因此得要以自身的天地灵气沟通,只有得到黑色铁盒的承认,才能开启这芥子须弥的空间。 秦川见到黑色铁盒扔了过来,仔细打量着,发现这上面布满了黑色的铭文,然而无论用多少的天地灵气感应它,这黑色铁盒都纹丝不动。 正在秦川愁眉苦恼之际,体内有一个声音传来:“后生,让我来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梦入江湖(中) 从秦川的体内传来一股浑厚的声音,隐隐约约有梵语响起,稍微感知一下便知晓是那位怀真和尚。只见他此刻双手合十,随即一捏佛门印记将那黑色铁盒包裹住,佛门威严的天地灵气化为丝丝线状钻入到其中。 未等片刻,这黑色铁盒被紫金色的丝线托住,在空中转了七圈,随后一个宽约两尺的佛门手印镌刻其上,随着一声:“开。”只听见黑色小盒里面有机关的声音响起,在众人的凝视之下有一枚白色的珠子显示出来,漂浮在黑色铁盒上一寸位置。上面流转着青色的液体,仿佛有着无穷的生机。一时间整个乱葬岗药香四溢,离着补天丹最近的几棵枯树都长出了新芽。 吴掌柜见到补天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药香,不由得赞叹的说道:“补天丹,正品!” 老道怼回了一句:“废话,这等生死关头,我还能拿赝品忽悠秦川吗?” 秦川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补天丹,只见上面光华夺目,肯定不是凡品。听着之前的动静,恐怕里面大有玄机,若不是怀真和尚出手相助,靠着自己的那点天地灵气,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看来老道说得对,这黑色铁盒有芥子须弥的虚空,那只有精通佛法之人才可解开。 “黑色铁盒乃佛门之物,好好琢磨,大有裨益。”怀真和尚在体内说出这句话说,说罢化为一道金光钻入到补天丹之中,而这白色珠子之中,开始泛着金色的光芒。 “秃驴说得不错,好好钻研下《太平稿》和这黑色盒子。另外,我的《菩提心经》也要日夜钻研,切莫荒废了。时辰不早,准备凝结空山、丹海吧!还有,在马踏岭的道观,记得给我磕几个响头,否则……我要回来找你!”体内的另一道声音传来,原来是那位道人。只见他化为一道紫色真气钻入到补天丹之中消失不见。 此时的月光开始衰弱,投射到乱葬岗的范围都缩小了不少,肉眼可见天上的那轮皓月开始有了一些并不起眼的黑点,旁边的四象及二十八天宫在忽灭忽闪,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般气势,看来新岁与旧岁的交替之时就要到了。 秦川体内突然少了怀真和尚与那位道门天君的两道真气相撞,只感觉通体舒畅,那股疼痛之感也已经消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舒服。用天地灵气感知着体内的筋骨脉络等处,发觉上面有着道家箴言及佛门印记正在时刻淬炼着自己的身体,秦川忍不住狂嚎起来,惊得不远处匍匐着的飞禽走兽双脚颤抖,以为乱葬岗来了一头凶猛的洪荒野兽。 在离着乱葬岗数十里的一处猎户家中,早早就熄灭了烛火准备睡觉。对于这些在山林之中讨着生活的人来说,无所谓新岁这一天,只要能够如此凶恶的环境中生存,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若是能在闲暇之余打上几两烈酒,那便是世外高人般的生活。 只是这时突然从山林之中传来了猛兽的声音,惊得这家的猎户突然起来,嘴中在自言自语:“听着声音,未曾听出来是哪种猛兽啊!看来这新岁后的山林并不平静,我不可一人独自前行了。”说罢起来又喝一碗烈酒,才在醉意之中躺下。 正当秦川喊完之后,老道看着补天丹在流转,不由得吞咽下了口水,眼光却在扫着旁边,看来正是在小心的提防着旁边的吴掌柜。若是寻常的补天丹虽说难得,但是不至于吴掌柜翻脸与老道大打出手,徒增一个仇家。但是如今这颗补天丹里面蕴藏着佛道两家大能的功法,以及对于天地灵气的领悟,哪怕是对于世间武道上位者都有吸引,何况是被打更人追杀而屈居在青州城一隅的吴掌柜呢。 些许是看出了老道眼光里面的意思,吴掌柜气恼的道:“哎,你提防我做甚。别忘了这周围的屏障都是我布置。虽说那两位的武道修为不低,但是我修的是读书人的道,这等不义之财,我是不会取的,只是你别忘了我的所求之事便行。” 老道嘿嘿一笑:“吴老弟见外了,我哪是提防你呢。只是这补天丹的光芒太过耀眼,我这眼睛有些酸涩,因此看向了别处。吴老弟切莫误会,等会回到同福客栈,咱们不醉不归。” 吴掌柜将旱烟袋插在腰间,并不搭理老道,而是将目光看向秦川这边。他心里有一事,一直埋藏了几十年。以为此生无望之时,想不到秦川的出现又让他燃起了希望。若是这个时候乱葬岗有叨扰秦川进阶之人,别说老道要出手,吴掌柜第一个就不答应。 这颗补天丹正静静的悬浮在秦川的眼前,上面流转着不同的光芒,然而秦川只觉得身体畅快无比,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老道,我是直接服用下去,还是就着烈酒咀嚼?” 老道略作思考了下:“补天丹,可清除体内杂质,帮助修行者更好的领悟天地灵气,若是寻常之时,自然是直接吞服。只是如今有着佛道两家大能的功法,怕是不能随便服用,且自让我好好想想。” 正在这时,青州城的北市那边开始有了亮光,起初之时只是一颗火星,然后便是无数的烟花升起,整个青州城北市繁华如昼,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朝着天空之中望去,哪怕此时天空中的那轮皓月的光彩,都被削弱了半分。 不少穷苦之人对着烟花开始许愿,祈祷明年能够万事顺心,多挣得一些银钱。而只有青州城的捕候小心谨慎的盯着四周,防止有宵小之辈行些苟且之事。 吴掌柜看到烟花之礼已经开始,看来太守已经点燃了引子,说明新岁与旧岁快到了,于是对着秦川大喊道:“哪有那么多讲究,先吃了再说,烟花之礼开始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秦川抬头,也感觉到了青州城那边十分的亮堂,于是听着吴掌柜所言,一把抓住补天丹吞咽了下去,只觉得体内有两股暖流涌起,时而寒冷,时而炙热,只是没有了之前的那股疼痛之感,秦川只觉得那两股暖流在疯狂的吸收着周围的天地灵气,于是索性闭着眼睛,感知这周围的一切。 吴掌柜这时毫无征兆的手指一弹,一道天地灵气朝着秦川那边飞起,老道此时想要阻止,却是发现那道天地灵气的速度极快,已经是来不及! 老道正欲开口询问,反而是吴掌柜开口说道:“放心,我只是帮他结一道善缘。” 那道灵气在眨眼之间就到了秦川的腰间,眨眼之间掉落一处东西出来,老道眯着眼看着,正是前些日子秦川从裴氏后人那里得来的玉佩。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梦入江湖(下) 先前秦川在白云观的外街算卦之时,有一位书生求得进都城博取功名之卦,身上再无银钱之后,于是拿着一枚玉佩赠与秦川,后来才知晓这名书生是破落的大家门户的后人,也便是青州城裴氏裴绍,只是不知晓这吴掌柜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对这枚玉佩十分的感兴趣。 只见吴掌柜的天地灵气包裹着那枚玉佩飞快的前行,一直到乱葬岗的一处无名碑前停下,这正是之前吴掌柜插着三炷香那处。说来也怪,秦川那边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这片乱葬岗自然也是受到了波及,不少坟墓之上的黄土都少了寸许,唯独这块墓碑毫发无损,就连那三炷香的长度都是一点不短,似乎是刚刚被人点燃一般。 那枚裴氏后人的玉佩飘到坟墓之上,只见玉佩上面出现了几滴鲜血,朝着黄土掩盖的下面穿了过去。正当秦川还在怀疑之时,只见坟墓开始东倒西歪,底下的黄土开始有些松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 老道见到,准备伸手从怀中掏出符篆,以免有任何的动静打扰到秦川。然而吴掌柜善意的摇了摇头,示意老道不用担心,有他在此,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黄土松动,坟墓倒塌,这片乱葬岗周边阴风怒嚎,深处传来山鬼暗啼的声音,旁边的几棵参天大树呼呼作响,不少枯黄的叶子开始掉落下来,隐隐约约有百鬼夜行的模样。秦川看到心中一紧,以为这片乱葬岗开始闹鬼了,于是在心中默念着《菩提心经》,希冀能够镇住妖魔。 那枚裴氏后人的玉佩见到黄土松动,玉佩的中间开始发出温润的光芒照着那块墓碑,一阵山风吹过,带走了坟墓上面盖着的几片黄土,猛然间在黄土之上站立着一位人影。 青州城,乱葬岗,只见新岁来临之前,有一位穿着儒衫的男子突然出现,秦川眯着眼睛才看清,原来此人是四十岁模样,生得是十分的英俊潇洒。头上带着三寸高的礼帽,身上穿得一丝不苟,在他的腰间也有一枚玉佩,只不过比秦川得来的那枚更加的古朴,在夜色的照耀之下,这才发现他一身是血,然而他却是毫不在意的走了过来,坟墓前那三柱香也在剧烈的燃烧着。 而在此时青州城的一座院墙里面,有十几位裴氏的后人正跪在祖宗牌位之前,祈祷家族子弟能够在都城大考之中博取功名,带着裴氏家族东山再起。此时列祖列宗的排位之中,有一块木牌突然有些晃动,裴绍以为是风吹的缘故,于是准备起身关紧窗户,突然发现牌匾之上有着鲜血流出,一直将整个牌匾浸染。 裴绍见此,不由得大声的叫着:“阿爷,你看,这前任家主的灵位上有鲜血渗出!” 此时一位老者从地上起身,朝前看了一眼之后,又重新跪在了地上,对着那块灵位磕着响头说道:“家主,你若是在天有灵,还望保佑我青州城裴氏能够博取功名,再现往日的辉煌。” 或许是听到了这名老者的呼喊,这块灵位突然停止流出鲜血,而是在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枚玉佩的虚影,瞧着古朴的样式,正是青州城裴氏独有的玉佩,正当人准备拿起之时,这枚玉佩突然消失,裴绍正准备开口说着什么,然而那位老者却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 青州城的乱葬岗,因为这个男子的出现,而空气有一丝的寂静。反倒是吴掌柜十分的坦然,对着那中年儒衫男子行了一礼:“老友,好久不见。” 中年儒衫男子走到吴掌柜面前,每走一步,脚底出现不同的经书典籍,看样子他是个读书人。只见他对着吴掌柜还了一礼道:“想不到在黄土之下埋了几十年,以为是物是人非,想不到如今还能看见你这挚友,就算此刻下阿鼻地狱,我也值得了。只是你曾经答应过我,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将我唤醒。”中年儒衫男子看见了秦川,自然也感知到了他体内的异常。 吴掌柜嘿嘿一笑:“我先前点燃那三柱香之时,你便已经在旁边候着了,这究竟发生了何事,无须我再解释了。四象拱皓月,这般的机缘已经不多了,但是说到十成的把握,我可不能保证。只能说,死马当活马医,且自让他试试吧。” 中年儒衫男子看着坟碑前的三炷香正在燃烧,叹了口气说道:“我剩不了多少时辰了。若不是你当初耗费功夫将我的那缕残魂留存,恐怕我早就消失在天地间。既然我这半条命是你给的,那就听你的,让这位小友帮我走完最后一遭吧。”中年儒衫男子说完,便向秦川那边走去。 本来秦川吞噬补天丹之后,只知道心中畅快无比,没有了那份痛苦的感觉。只是如今两股暖流在疯狂的吞噬着天地灵气,而秦川却又动用不得,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看着中年儒衫男子从黄土中出来走向自己,不由得惊慌失措对着老道大喊:“闹鬼啊!闹鬼啊!老道救我,我回去绝不偷你床底下的桂花酒喝了!” 老道本来在旁边看戏,听到秦川偷他的桂花酒喝,开始大骂道:“兔崽子,看来你的屁股腚又好了,竟然还敢偷我的桂花酒喝。你先前拿了裴氏后人的玉佩,如今你就让裴氏的家主送你一段善缘,哪怕日后完不成也无大碍。”随即老道开始退后几步,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秦川见此又急又躁,却是无可奈何,看着中年儒衫男子问道:“敢问阁下,为何如此的抬举我?” 中年儒衫男子意简言骇:“我信吴掌柜!” 秦川又继续问道:“那我怎么能信你?” 中年儒衫男子眼神坚定:“由不得你!” 秦川心惊胆颤的问道:“我一介凡人,如何助你?” 中年儒衫男子看了一眼在地上的三炷香,发现已经燃烧殆尽,于是将那枚玉佩从坟碑上拿了过来,十分期待的说道:“若是有机会,帮助青州城的裴氏走进都城。除此之外,无他!”这中年儒衫男子说完之后,钻入到了玉佩之中,丝毫没有灵气的衬托,那枚玉佩重新挂在秦川的腰间,而那三炷香也已经消失。 秦川用力的感知着这枚玉佩,发现其与之前大有不同,里面一股温润的力量在沸腾,不卑不亢,不喜不忧,能够让秦川浮躁的内心开始沉淀下来,感觉不到世间的万事纷扰。 秦川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枚玉佩拿在手中坐在地上,任由那两股暖流吸收天地灵气,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在炸响,似乎此刻是在生长,就连脚底的鞋子此刻都觉得有些紧。体内的经脉勾连在一起,任由天地灵气贯穿其中。口中默念着《菩提心经》,心中想着《太平稿》,秦川只觉得此刻能够感知到周围有溪水在流动,但是他清楚其实是天地灵气凝化而成。 老道曾经说过,通感境界就是能够感知到周围,而且身体之内能够蕴藏住天地灵气,如今自己能够感知到这身边有不少的天地灵气在流动,而蕴藏在身体之中也没有半分的不适,反倒是十分的畅快,难道说自己凝结出了空山、丹海吗? 秦川此刻感知那两股暖流已经消失,而自己的身体能在缓慢的吸收着周围的天地灵气,于是站起身来,发觉自己长高了许多,就连宽大的夜行衣似乎十分合身,倒是自己的鞋子已经被撑破。此刻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但是感觉体力充沛,再无之前的疲倦之感。 秦川伸出右手,朝着天空指去,一道天地灵气化为亮光直插云霄,到半空之中又消失不见,这时才发现皓月已经暗沉,上面的黑色已经占据了一半的地方,而周边的四象及二十八天宫也消失不见。 此时青州城的烟花之礼接近尾声,看着远处传来一道亮光,不少人以为是哪个豪绅巨贾也在燃放炮竹,正当兴致盎然准备观看之际,没有想到忽然就消失不见,不由得有些扫兴。 乱葬岗中,老道上前几步,捂着鼻子说道:“不错,空山、丹海凝结出来,正式迈入到了通感境界,也算是进入到武道江湖中来。” 吴掌柜将酒囊丢给秦川,嘴中也是赞叹不已:“后生可畏,看来这酒,适合给你助兴。” 正当秦川咧嘴笑时,老道笑呵呵大声说道:“有几位佛门中人来此,你这酒,得要留给他们喝!” 秦川听完老道所言,忽然感觉浑身一紧,体内的天地灵气向外猛的释放出去,片刻之后,发觉在东边的大树底下站着三人,但是不知何时到达。 “阿弥陀佛!我先前到达此处,发觉小友正在紧要关头,因此并未现身,还请见谅。”随着话音刚落,有一位满脸凶恶和尚显示在月光之中,他的旁边还有一位妇人及小沙弥。 老道在旁边解释道:“吴掌柜的天地灵气都用到了那中年儒衫男子的身上,而我内有顽疾,因此不敢使尽全力。若不是那和尚出手,你这凝结空山、丹海的时候就要被人发觉了。” 秦川知晓是这和尚救了自己一命,于是对着那处行了一礼:“多谢出手相救。” 那凶神恶煞的和尚招了招手,示意秦川过去,老道也在旁边低声耳语:“悬崖上的和尚,说不得诳语,去吧!” 秦川听此,不紧不慢的朝着参天大树旁边走去,只觉得脚步轻盈了许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山河为界 州城为子 昆州城,地域广阔,自古为富庶之处,河网密布,物产丰饶,往来商贾颇多,与湖州想比更甚几分繁华。隆国常常流传一句话:“昆州熟,天下足。”说的便是只要昆州城能够粮米丰收,鱼虾充裕,这隆国哪怕是遇到灾荒蝗虫,也可安枕无忧。 昆州城与其他地方不同,主政一方的并非是州守,而是昆王赵启,在几十年前的那场屠杀之中唯一存活的隆国圣人的异母兄弟。而且被分配到昆州城如此富庶之地,足以可见当今圣人对他何等倚重。 庙堂上不少的老臣都劝到杯酒释兵权,毕竟赵启的手中有隆国最为精锐的水师,依靠庞大的财力打造了拥有装备齐全的州兵,而且数量还不少,足足达到三十万之众。虽说其他的几位王爷也有如此数量的士兵,但是赵启在昆州城深受爱戴,有传言说他隐约有自立为王的想法,假如他有造反的意思,那隆国后方必将空虚,到时候邻国趁虚而入,肯定是一番国破家亡的情形。 然而圣人对这些流言蜚语一概不理,说赵启是个护主的人,断然不会反主,否则当年就应该动手,带领几十万兵马挥师北上,而不是等到如今太平盛世。而且外部有大将军隋长空以及那位彪悍善战的异性王,只要他们不死,可得边境一甲子周全;内部有忠心耿耿的赵启,及另外几位不成器的王爷,虽说没有治国之能,倒是在自己的一方水土上逍遥自得,掀不起什么风浪;都城有太学院笼络天下读书人,还有几股隐藏的力量,维持了数十年表面的平静。如此看来,这样的隆国还能昌荣百年。 然而还是有一些老臣表达了对于赵启的担忧,毕竟手握重兵的臣子不得不防,何况赵启的年纪比当今的圣人还要年轻个六岁,到时候圣人倘若先行离去,那就无人再可束缚住赵启。 然而圣人却总是笑道,说赵启的后人不足为虑,就算赵启要造反,除了当个几十年的孤君,之后的位置还是保不住,还不如直接当个逍遥王爷,在昆州城之内当个土皇帝不好吗? 老臣一听赵启的后人,也是微微一笑,那两个儿子成不了大事,那女儿也只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君嫁了,自然坐不上土皇帝的位置。只要赵启有任何的异动,便可以从都城找几位军师坐阵,然后名正言顺的接管昆州城军。 此刻的昆州城一处大槐树下,有数十人聚集在一起正在下着象棋,对弈的双方各有千秋。一位是昆州城有名的棋手,号称刘一手,常常在棋盘上布置陷阱,诱敌深入,总是在对方以为稳操胜券之时,能够起子反杀,在昆州城内的下棋之人中能够排进前十位。 而在刘一手的对面,则是一位青年书生,衣衫褴褛,但是掩盖不住他的俊秀,城中人只知道他姓江,住在城东的一处破落的院落之中,每逢月初之时总是在老槐树下摆棋营生,只不过胜少输多。新岁过后的第一个月初,自然也在此处设局,只不过他此时双手拿着书籍,嘴中说出几句话:“炮进三,卒右一……”旁边自然有人帮他推送棋子,据说他能够记住五百步,因此昆州城内称他为江五百。 此刻刘一手大汗淋漓,未曾想到新岁的第一场棋局就如此的艰难,亏得他还夸下海口,说是半个时辰之内要赢他五十两银钱,但是自己困在这一步足足半柱香的时辰,迟迟不敢落子。 “刘一手,你倒是落子啊,咱们在这呆得腿都麻了,你若是下不了就认输,旁边还有不少人候着呢,可别误了其他人挣钱的营生。”旁边几位地痞无赖之人起着热闹,催促刘一手赶快落子。毕竟江五百说了,只要赢得一局,自然有他们的分成,因此这推子的活计也是他们干。倘若江五百赢了,这可比自己赢了还要快活。 刘一手不耐烦的挥挥手,抬着眼瞄了江五百一眼,见他仍旧在看着书籍,心中却是着急不已。之前留的一手刚刚拿出来,想不到他云淡风轻的就化解了,似乎早就预料他留有这一步,反倒是自己要被将死。 刘一手见走到了死胡同,不由得打了一个响指,旁边有两位汉子立马吵闹了起来,一个说对方偷了他的钱袋,另外一个则是说他血口喷人。未过多时,两人竟然打了起来,旁边之人看着热闹,一时间也忘了劝架。 其中一人生得十分壮硕,朝着对方挥拳过去,而另一位身材矮小之人躲不过,朝着棋盘这边跌落下来。旁边的众人想要出手阻拦,未曾想此人跌倒的速度极快,如同泥鳅一般湿漉漉的根本抓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翻了棋盘。 而那壮硕的男子骑在他的身上,嘴中骂骂咧咧,双手在不停的找着钱袋,未曾想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于是气呼呼的拉着那人要见官,一路上未曾有人阻止。 刘一手怒目圆瞪,指着离去两人骂道:“如此的腌臜泼才,竟然坏了我的棋局,哎,我正要落子之时,想不到如今却无从下手。” 江五百仍旧是看着手中的书籍,头也不回的说道:“刘棋手如果想下,我能够分毫不差的将棋局复原,只是不知道您是否还有那份心思?” 听到江五百能够将棋局复原,旁边之人默默吃惊,先前他可是未曾看过一眼棋盘,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硬是下了三百多手,而江五百能够凭借超人的记忆复原棋局,这让旁边之人诧异。 然而刘一手摇了摇头:“虽说我相信你能复原棋局,但是我心绪已经被这两人所打扰,暂无下棋的心思,因此至于胜负之说,我已经不看重了。不过你棋艺精湛,等到下月之时,我邀你再战,到时候我找些护卫过来,莫让旁人扰了棋局。” 江五百听闻,却是微微一笑,知晓刘一手还要临阵脱逃,但是他是昆州城有名的人物,若是不给他脸面,怕是以后寸步难行,于是收起书籍朝前行了一礼:“刘棋手慢走,咱们下次再战。” 刘一手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送了,独自一人哼着小调朝前走去。众人见着日上三竿,看了一上午的棋局有些肚中空空,于是三五成群散去,只留下江五百一人在此。 正当江五百想要收拾好棋局准备离开之时,一辆马车缓缓停住,马车上有一位中年男子穿着寻常的衣服坐在了对面:“河东江氏,数百年的名门望族,为何要以棋局为营生?” 江五百头也不抬的说道:“树挪死,人挪活。生存在世间,总归得要吃饭,您说不是。王老爷?” 中年男子笑道:“你看这经书典籍,是准备进都城赶考?” 江五百回道:“不错,虽说没有治国之策,但是也想封侯拜相。” 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封侯拜相不一定得去都城,在昆州城,也有人能助你。” 江五百似乎不懂何意:“封侯拜相,只有都城的圣人才可以,因此我得要去都城。” 中年男子将棋局摆好,慢慢的说道:“随我回家,我带你下一盘棋。以山河为界,以州城为子,看看最后,谁才是活下来的候相!” 江五百笑着不说话,慢慢的收拾好棋盘,拿着书籍就上了马车,消失昆州城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流涌动 隆国的太学院作为隆国读书人的圣地,在数百年前的诸国之战时,不少的精通诗书礼乐的大家北逃至隆国,史称“百家北奔。”这些诸子大家在隆国的都城尊受礼节,在太学院内潜心研究史书典籍,礼乐骑射等。相比其他小国传承断代,在太学院的读书人可以接受流传百年的思想,一些世间难寻的孤本书籍,也只有在太学院可以寻到,因此不少邻国的读书人都要参与都城大考,以进入太学院为荣。 而隆国不少的皇宫贵族、达官权贵的后人皆在太学院学习,只不过大多十分低调,行走在太学院只当是凡人而已。因此一些颇有心机之人挤破头都要进入太学院,期待能够鲤鱼跃龙门,打通繁华富贵之路。 此刻都城的太学院热闹异常,许多资历颇厚的教习在院主的房间之内聚集,商讨着本次都城大考的题目。对于隆国的读书人来说,这些教习决定了考题的走向及难易程度,因此走在都城的繁华街道上,教习都是穿着太学院独有的服饰,高高的昂起头接受着旁边的羡慕眼光。甚至不少的读书人故意挤到教习旁边,寻找契机与其说上几句话,说不定在都城大考之时能够走运。因此一些达官贵人也在都城大考之前宴请太学院的各位教习,希望能够从他们的口中套出一些眉目。 只不过,各位教习在太学院院主房间里面,将自己高傲的头颅低下,等待着他的到来。 隆国的太学院与南越的青云楼、东晋的天书阁并称为三大读书人的胜地。又因为隆国国力强盛,诸多学派在此杂糅,各处州城皆是太平盛景,因此隆国的太学院隐约领先其他两处。 太学院的院主,地位自然不同凡响,有在宫中骑马面圣而不必的下跪的赏赐。而至本朝的太学院院主更是“诗书冠群芳,”曾在一甲子才举行一次的岳阳会上,以一己之力,独辩论百家学说三天三夜而不歇息,可谓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让南越、东晋等国的读书人铩羽而归,就连目不识丁的隆国贫苦百姓听完之后都感觉分外争光。 就在众人低着头之时,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各位教习执晚辈礼节对着前面喊道:“见过院主。” 只见一位身材矮小,长相猥琐的男子,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衫从院外走了进来,身材约莫只有五尺,长着鹰钩鼻,眯眯眼,任由白发披在肩上,有些发白的胡须上还挂着油渍,想必又是去都城的那家百年老字号的小摊吃包子去了。 在院主的旁边,站着一沉默寡言之人,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深深的陷了下去,平时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甚至连喘息之声都若隐若现,生怕他某个时间突然倒地不起。就这副模样,似乎根本做不了事情。据说这位老人为院主幼年时书童,如今成为院主的管家。不过诸位教习从未听过他开口,似乎是一个聋哑之人,但是碍于院长的关系,谁也不敢嘲笑他。 太学院的院主见到众位教习如此紧张,不由得打趣道:“这每次的都城大考,都是来赶考的学子紧张,为何你们一个个脸色凝重,难道是不知道出什么考题吗?” 太学院大考,由不同的教习在纸上命题,而后统一交给院主封存。在大考前的几日,由院主在众多考题之中抽些考题组成考卷,甚至会根据世间之事稍作修改考题,因此众位教习如同考生一般,不到开考之日,并不知道院主究竟是选择了哪些考题。而一些达官贵族因此在这几日宴请众位教习,偷偷打听他们出的考题。 只是这次的都城大考实在是不一般,听说南越的青云楼、东晋的天书阁也将派出弟子参与都城考试,要将岳阳会上输掉的颜面夺回来。若是让他们夺魁,恐怕隆国的读书人要戳众位教习的后背了。 若是都城大考只是考些史书典籍倒也无妨,虽说考卷由专门的印鉴封印,众位教习在阅卷之时并不知道究竟为何人,但是隆国的读书人多少知晓些考题的方向,笔墨之上不会输与他人。只是每次的都城大考还要考些诗书礼乐等,甚至是一些并不知晓的新奇玩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人看出了众位教习弄虚作假的名堂,那隆国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此时一位老者咳嗽了两声,对着院主行了一礼。虽说他的年龄要长于院主,但是院主的成就远在他之上,哪怕是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也要说一声服气:“院主,此次的都城大考与之前不同,除了隆国的皇子、小王爷等人,就连另外两处也派出弟子,听说号称百年来‘诗句第二’的青云楼钟伯礼,以及论道闻名的天书阁徐开元不远万里都要过来,可谓是贼子之心,人人可知。若是咱们不能好生准备,让他国夺去了头名,那守卫边疆的将士都不同意。” “是啊,裘教习说得对。若是诗书礼仪,咱们太学院的教习还是有些自信,但若是谈到其他的玩意,咱们隆国的读书人可不见得样样精通。若是被另外两处赢得了些名声,那隆国的读书人可是敢站在太学院的大门口骂街的!”旁边一位年轻些的教习想起成群结队的读书人站在门外的情景,不由得头皮发麻。毕竟圣人可说过,读书人只要不做叛国之事,说些话语无关痛痒。 “院主,我也正有此意。虽说我先祖是亡国之人,在战乱之中逃亡至隆国,但是在此繁衍生息几十年,后代早就习惯了隆国的风土人情,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算是半个隆国人。我一生没有什么才能,唯有知晓些古文典籍,在太学院内教导些读书人倒也逍遥自在,只是被他国夺魁,先不说圣人的颜面尽失,连我们这些教习都不敢出去,见到自己的幼子,都不敢说自己是太学院的教书先生。”另外一位教习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太学院的院长知晓众人在此为何而来,听到各种议论之声后,只是摆了摆手:“孔圣人说有教无类,管他是南越还是东晋之人,只要进了太学院,那便是读书之人。可别忘了,往上数个几百年,谁也不是隆国之人,如此看来,何以畏惧是他国之人夺魁呢?虽说咱们寻常教导的大多是隆国的读书人,若是被另外两处赢得名声,只说咱们的功力还不够深而已。因此使些手段确保隆国的读书人夺魁,那岂不是毁了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听闻院主所言,众位教习面色惭愧,不由得行了一礼,赞叹院主的胸怀大度。 太学院的院主笑道:“诸位下去歇息吧,离都城大考还有数年的时间准备,好好出些考题即可,其他的无须担心。” 众位教习听闻不再言语,相互看了一眼转身离去,太学院的院主对旁边的管家说道:“小楼,我近段时间有些倦意,收拾下东西我们出去走走吧,说不定能遇到些命中之人。” 那名老人睁开了双眼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睡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北冥山 剑冢 北冥山不归阁的后山,有一处少有人去的地方,此处阴风怒嚎,无数的凌厉剑气拔地而起,到处乱窜。里面插满了无数柄被主人废弃的剑,粗略的看约有数万柄,似乎如同剑的坟墓一般。或剑身只剩一截、或缺失了剑柄,经过几十年的雨水润泽而光芒不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处名为北冥山剑冢。世间的武道修行者皆仰慕北冥山的李沧海,因此不少人前来挑战或是指教,败者则要留下随身的佩剑丢入到剑冢之中不得带走。日积月累下,因此才有这么多的弃剑。在剑冢之中也有一些剑身保存完好的神剑,历经沧桑却更有灵气,这都是武道江湖中修行者所觊觎的好剑,据说天下十大名剑中的蚍蜉也在此,乃是李沧海在年轻之时与一位大凉国的年轻剑士比试时所留,只不过他自己也留在这里。 虽说近些年来李沧海很少出手,但是座下的三位弟子却是代替他与世间用剑的修行者过招,而那些资质平凡之人,连北冥山的大门都进不去,就被其他的弟子打发了。 此刻的北冥山剑冢内,有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正坐在一处半截剑身旁边发呆,看着剑身上古朴的纹路心旷神怡。在他的旁边,有一位年龄相仿之人,但是不知是男是女,生得十分的英气,只是身材微胖,此刻正在拿着针线织补衣裳,不时的望向那名男子。 北冥山的剑冢,是天下用剑之人的向往之地。但是只有北冥山的弟子才知道,剑冢里面有一处危险之地,名曰方寸谷,言下之意为,世间之大,不过方寸之间。谷内只有几十把剑插在悬崖峭壁之上,晴空之时,光芒直插云霄,不惶多让烈日半分。这些剑的主人,随便一位都是响当当的绝世好手,只不过败于北冥山,遗憾的将剑留下。 对于北冥山的弟子来说,想要离开北冥山去世间历练,必须要在剑冢之中呆过三日,时时刻刻提防着周边的剑气,若是天降大运,能够与剑冢内的某柄神剑产生感应,便可以将其带走游历世间,否则要在北冥山终其一生。但是方寸谷的那几十柄剑,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几位北冥山的内门弟子带走,甚至在悬崖顶的那几柄剑,寻常之人都未曾见过。 方寸谷内凌厉的剑气密集,每往里走一步,就要遭受更大的天地灵气的冲击。但是在此处凶险之地,竟有两位男女一幅怡然自得的表情,似乎丝毫不在意凌厉的剑气。 此男子名为阮旭,北冥山不归阁阁主李沧海的二弟子,受尽众多剑道修行者仰慕的二师兄,一身精湛的剑术,可游历世间危险之地而周全。对于他而言,在剑冢之间修行,才能与剑意达到真正的感应。只是剑冢之间荒土一片了无生机,只要有些许绿意,定要被凌厉的剑意斩去。在此之间呆着数十年,寻常之人必定要被逼疯,只是阮旭心境坚毅,年复一日的修行。 在阮旭的旁边,是他的剑童,名曰王冬阳。如同读书人的书童一般,辅助阮旭的修行,替他忙些杂事。自阮旭决定在剑冢之中修行起,就负责为他送水送饭,如此数十年从无间断,哪怕是刮风下雨,也是准时准点。更令人惊叹的是,王东阳似乎只是一介凡人,并无任何武道修行境界,往返剑冢之中却未曾被任何剑气伤到,北冥山的弟子都在猜想其身上肯定有了不得的宝贝。 阮旭看着剑身出了神,一时间忘了吃饭,王冬阳开口说道:“姓阮的,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若是还未吃完篮子里的饭菜,你就等我明日再来吧!” 或许是了解王东阳的秉性,听到她的话之后,阮旭赶紧拍了拍手吃饭:“冬阳,你说你一位女孩子家家,天天穿成男人这样可不行,否则到时候嫁不出去,不得陪我在剑冢里呆一辈子。” “滚,我要你管!不服便打一架!”王冬阳理直气壮的大骂,对于阮旭又将长裤弄破十分的气恼。在剑冢的方寸谷之中修行,以阮旭的境界可以轻易躲避这些凌厉的剑气,但是不知道为何,身上的衣服时常破烂,害得她除了送饭之外,还得为其缝补衣服。 阮旭听到,却是并不生气,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将地上的菜篮打开,不用猜想都知道是老三样:小炒肉、水豆腐、以及一碗蛋花汤,外加一碗大米饭,这吃了十几年的饭菜,阮旭却是并不觉得乏味。 自幼与王冬阳在一起,知晓她并不精通厨艺。自从到了不归阁,王冬阳能够将饭菜弄熟端上来,阮旭就觉得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只是时而盐放多了,时而水放少了,就算味道不行,哪敢轻易说出来,否则北冥山上再无人送饭给他。 倒也不是未曾与王冬阳打过架,只是阮旭输得极惨。那年的立冬,就在方寸谷之间,阮旭嫌弃王冬阳送的饭菜太冷了,吃得有些费劲,因此才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准备热热再吃。 哪知王冬阳见到饭菜还未吃完,忽然站起身立在谷中一动不动,悬崖峭壁上的几十柄剑发生清鸣的声音,还未等阮旭出手,一柄剑就从悬崖之上带着雷霆万击之势冲了过来,正当阮旭稳定心神准备还手之时,发觉悬崖上的另外一柄剑又挣脱桎梏,夹杂着浩然正气飞了过来。两柄剑一左一右夹击而来,若不是阮旭的对于沧海之意有些领悟,凭借自身的天地灵气运行,只是擦破了些布衫而躲过这一击,否则肯定是非死即伤,。 未曾等到喘息之时,悬崖之上第三柄剑开始动了,阮旭见到之后端着蛋花汤,头也不回的跑了。于是每次王冬阳说到打一架,阮旭总是看着头顶上的那几十柄剑摇了摇头:“冬阳,你做的饭菜,当真是越来越好吃了。”说罢,趁着王冬阳不注意,悄悄将未融化的盐巴吐在身旁,喝了一大口蛋花汤。 王冬阳在仔细的缝补衣裳,听到阮旭夸赞自己,不由得开心的笑道:“诺,长裤已经缝制好了,你快试试。” 阮旭接过手一看,发觉两只裤腿缝在了一起,不由得苦笑起来。转眼间就摆起乐呵呵的笑脸,趁着王冬阳心情大好,转过话题问道:“听说我师傅最近新收了一个小徒弟,怎么样,功力如何?” 王冬阳想了一下解释道:“听说两月就迈入了通感,三月进入聚灵,五月进入启元,看这速度,合道境界指日可待。不过,你师傅说了,不到合道境界,入不得北冥山的剑阁。” 阮旭听到新收的小师弟如此厉害,不由得摇了摇头:“师傅撒谎,我没到合道境界就让我进入剑阁。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们寻常之人进阶都是顺天而为,想不到他如同喝蛋花汤一般简单,根本无需准备什么。” 王冬阳似乎对新来的小师弟不感兴趣,对着阮旭说道:“你师傅让我托话给你,有一位故人的徒弟,在十一岁之时凝结出空山、丹海,已经进入通感境界,日后会来到方寸谷之中取东西,你若是沧海之意领悟得差不多了,就出去历练下,免得到时候被人打趴,丢了北冥山的脸。” 阮旭低头沉思,忽然大声失笑起来:“哈哈,通感境界,还是后天凝结出的空山、丹海,这等人何须畏惧?” 等到阮旭说完之后,才发觉王冬阳已经不见,连那菜篮之中的老三样也已经带走。阮旭在方寸谷中鬼哭狼嚎:“王冬阳,我还没有吃饱……”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江湖少年郎 新岁之后的青州城,又恢复了些往日的宁静。年关之前从外地返回的行商小贩,早早离开了青州城往外讨生活,感受着风尘与雨露。青州城流传着一句话:“前世不修,生在青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说的便是青州山多,穷山恶水的自然环境,促使着贫苦百姓外出闯荡,不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此时的青州城与新岁之时相比,可谓是戏园子散场后的样子,难以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自从前段时间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迈入到通感境界,秦川感觉自己对于周围的感知异常敏锐,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喝到烈酒有些微醺之时,甚至还能用天地灵气散发出来,可谓是千杯不醉。只不过秦川依旧是十分的疑惑,为何总有人说进阶到一定的境界,能够看见体内的天地灵气化为大江大河,于是决定了以后能够迈入何等境界。 据说那李沧海因为体内的天地灵气如同百河入海,因此才有连绵不绝的灵气,只是秦川也用力查探过自己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洞,其他的一概看不见,甚至是丹山、空海二处也淹没在黑暗之中。秦川也问过老道多次,但他总是笑着说不知道。 今日无事,老道拉着秦川出来走走,眼看到了饭点,于是两人进了绿宝居。此刻在绿宝居的大厅里面,相当奢侈的点了几盘九曲大肠、红油肺片、酒鬼花生等满满一大桌菜肴,冒出尖的春笋炒着腊肉泛着油花,就着一大坛的四月青逍遥似神仙。这若是在去年的年关,秦川可是不敢想象。虽说绿宝居本身都是售卖一些低廉的下水等物,但是满桌的菜加起来也得耗费不少的银钱,若是贫苦人家吃上一顿也得心疼不已。 御福楼及食必居等处,按照老道与秦川的打扮,怕是连门口都未踏入进就要被看门的小厮打发了出来,于是两人一合计就直接朝着绿宝居过来,轻车熟路的点上菜之后,开封了四月青先喝了起来。此时的绿宝居还未到正经的饭点,但是大厅此时三三两两的坐着不少人,秦川难得未穿道袍,而是一身青州布衣少年的打扮,在绿宝居之中并不起眼。 老道将杯中的酒拿了起来,一饮而尽之后对着秦川说道:“你如今凝结出空山、丹海,迈入到了通感境界,在武道江湖中也算有了一丝自保之力,只要不是去员外家调戏黄花大闺女,或者食必居等地吃饭不给银钱,在青州城低着头,也能安稳的过一辈子,因此我近些日子就得离开,若是有机会,落子崖再相见。今日若是有些问题,就赶紧张开嘴问,否则好好吃饭,喝上一杯散伙酒。” 虽然老道曾经说道,在秦川有些自保之力后便会离开,去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是未曾想到离进入通感境界不过半月的时间便要出走,这对于一起呆着数十年的秦川来说并不适应。哪怕早先做好了准备,秦川听到之后手中的酒杯还是突然摇晃了一下,心中有些担忧起来。 之前何时去马踏岭的周边奏红白喜事,何时去青州城赶集买些柴米油盐,亦或是何日酿桂花黄,何日做过冬的腊月,都是老道说着什么,秦川做着什么,从来不需要他担心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有老道顶着。如今老道突然说到离开,秦川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甚至都有些后悔凝结出了空山、丹海,迈入到了通感境界。 不过既然老道已经决定,秦川也不好说着什么,一声不吭的将杯中的酒喝干之后问道:“那你接下来去哪里?我之后若是有事情,在何处可以找到你?” 老道摇了摇头:“多年前的旧账,也到时候算一算了。你如今年满十一,体内的顽疾清除之后气色也好了许多,只不过往后的路更加难走。至于这辈子能不能再碰见,就看你能不能到达落子崖了。” 秦川突然记了起来,老道在马踏岭的道观收到了一封信笺,上面写着“五年后,落子崖。”看来落子崖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地方,哪怕老道从来不说,秦川也已经猜想得到。但是为何不能直接告诉秦川,这落子崖究竟是何处呢? 些许是看到秦川疑惑的眼光,老道在旁边解释道:“落子崖,只是一个别名,若是说它本来的名字,世间的武道修行者都将知道是哪。但是此处凶险,你不到一定的境界,那几乎就是送死,到时候我送你一物,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知晓落子崖的方位。” 此时满大桌的菜端了上来,秦川吃着新鲜的春笋,就这酒鬼花生扒拉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问道:“通感境界只是初入武道修行之路,那么之上有哪些境界?为何别人迈入武道修行境界而能够看到大江大河,最不济也是小溪流。而我却时常梦见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哪怕是体内也是漆黑一片,空山、丹海二处却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老道见着九曲大肠,眼睛冒出精光,若不是他这般年纪,还以为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呢。筷子夹起三两重的九曲大肠,吃着脱骨的红烧鸭爪,老道才心满意足:“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要着急。”老道喝完一杯四月青才慢慢的道来。 原来所谓的世间修行者的境界,只有迈入通感,才算是真正的武道修行者,而通感之下,统称为武者而已,像之前余总把头已经是武者的巅峰,但就是进不去真正武道修行者的大门。而通感之上又分为上中下三个境界,下三境为通感、聚灵、启玄;中三境为合道、洞天、归真;而上三境,其实已经是武道修行者所可望不可及的地步,各种门派的说法尽不相同,有佛家的涅盘、无量,道门的渡劫、太虚等,至于其他的的境界,只是传说中人物而已,不必太过当真。 秦川体内有佛道两门的真气,因此对这两家甚感兴趣,于是抓紧问道:“这佛道两家的功法,究竟与常人的功法有何不同之处。” 老道拿着手中的筷子,蘸着四月青在桌上写了起来,看着字体苍劲有力,比秦川还要老练不少:“佛门有八大境界,分为生住异灭,成住坏空,此八大境界不论前后,只论深浅。道门则是分为九重楼,一重楼是一重关,若是勘破生死门便能羽化登仙,不过都是传说而已。” 老道说完,桌上的字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四月青。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别后难再逢 见到桌子上的字迹消失,秦川将老道所说的武道修行境界的划分了然于心,若是与他人对敌之时,听到对方说自己是聚灵、启元之上的武者,秦川肯定话都不说掉头就跑。只是想着好不容易凝结出空山、丹海,刚刚迈入到通感境界,还未在青州城逍遥几日,才知晓在通感之上还有如此多的境界,不由得深受打击。看来武道之路无穷尽,短暂的一生看不到头。 秦川突然想到那日在巷道之中见到的北冥山李沧海,有些好奇的问道:“北冥山不归阁的阁主李沧海,应该是你的旧相识吧,他究竟是何等境界?” 老道料是知晓秦川会问此,示意秦川将桌子上的那坛四月青倒满才说道:“你之前问我,为何别人看见的天地灵气都是有所形状,或挺拔如高山,或是滔滔如江河,唯独你有些特别,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只有深不见底的两个黑色旋涡。李沧海便是悟透波澜起伏的江海,于是才有天下剑客为之胆寒的沧海之剑,据说天下少有人能够看见他拔剑,也未曾看过他带过剑。但是你若是有缘,也能到他那个上三境,甚至再往前几步也并非没有可能。” 秦川端起酒杯,自顾自的的沉思起来。先前老道说过,这世间是一盘棋,而世人都是棋子。有所谓的武道强者,一剑断江水,却走不出桎梏囚笼;有阴阳权衡者,妙计天下,却终究不过一场空;但是谁才是这棋局的主人呢?而这棋局最后目的又是什么呢? 秦川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对于自己这般通感境界的修行者来说,只能在青州城有些许威风,但是只要进入到繁华之处,恐怕给人看门都不配。据说都城的守城之人,最起码都是通感境界,若是想要成为小统领,必须要启元境界。因此操心这等事情,无疑是杞人忧天。 秦川将自己的酒杯加满,又将老道满上,双手郑重的端了起来朝着老道行了一礼:“老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如今就要离开了,若是不抓紧时间问问,今生恐怕难再相见了。等到我半截身子埋入黄土,都要含恨而终。” 老道摆了摆手:“我知晓你要问什么,只是还未到时候。对于你而言,目前只有微薄的自保之力而已,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只是蝼蚁,根本搬不上台面。不过对于你而言,倒也是一桩幸事。所谓能者多劳,一辈子都要为些杂乱之事烦神,不如偏居一隅当个富家翁,有良田百亩,有四季收成,出行有马车,归来有热菜,竟然得此逍遥至极的生活,有些问题的答案,还是不知晓为好。” 秦川对此回答并不满意。所谓落叶归根,但是自己却是如同随风而来的种子,只是偶然在青州城之处生根,而到底自己是何方人士,其父母双亲究竟是谁却是一无所知。哪怕两人已经故去,对于秦川而言,也想要去添一把黄土,而不是如同老道所言了此残生。 虽然有时候得到了答案,会比懵懂无知来得更加难受,但是秦川从小恶疾伴身,早就习惯了如此,若不是趁着此机会从老道那里套些话,那秦川将要在混沌中悔恨不已。 秦川叫来了伙计,准备重新开一坛四月青,虽说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但是秦川却并未用天地灵气排出醉意。 反而是绿宝居的伙计看着秦川已经脸色彤红,而且衣着普通,不似有钱人家的模样,而且看样子有些耍酒泼子,于是在旁边提醒道:“哎,小爷,本店微利,可从不赊账。”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四月青是青州城贵重的好酒,可不允许有人耍着酒疯不给钱。 秦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钱,掂在手中估摸着着分量,随后丢给绿宝居的伙计:“吃饭给银钱,天经地义。小爷我从来不赊欠任何的银钱。去,给我加一坛四月青,剩下的钱来几盘大肠,还剩些银钱……赏你了。”料是秦川如此一毛不拔,想不到竟然喝得开心,还赏赐别人银钱。 那绿宝居的伙计拿到银钱,用牙齿咬了一口,立刻笑容满脸朝后退去:“小爷稍等,四月青及九曲大肠马上端来,我再送您一份清炒时蔬,啧啧,刚开出花的白菜,嫩得很啊。” 老道见到秦川如此大方,不由得吃惊的问道:“今个太阳从西边出来,想不到铁公鸡舍得拔毛了。我与你数十年,第一次见到你只往外掏,而不往回拿!实在是稀奇啊!” 秦川叹了一口气:“你即日就要启程离开了,没有你这个酒坛子在旁边,我一人柴米油盐哪能用得了多少银钱。青州城虽说物价比马踏岭道观贵些,但是我买些生米煮粥,也能度过一些时间。若是真不行,便去富商巨贾那里当个看门的管家如何?啧啧,通感境界的看门伙计,这青州城都是独一出。” 老道笑着并不言语,接过绿宝居伙计手中的四月青,又将桌子的残碟撤去,吃了满满一嘴的九曲大肠笑道:“若是你去富商巨贾家当看门伙计,周有良怕是立马找上门来寻仇,到时候你与整个青州城为敌,这般景象我怕是要错过了。只是我不在周边,你事事小心,低着头走路能活得长一些。毕竟通感境界在庙堂之人的眼中,充其量只是个打手而已,只能吓唬一些普通的武夫。” 秦川吃了一口腊肉,喝了一口四月青,脸色是愈来发红:“我若是不知晓一些事情,就算当个富家翁,恐怕也会有恨。就算喝了十坛四月青长醉不起,也会在噩梦之中醒来。” 老道听此微微一笑,自然是知道秦川想要探究什么,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子,一脸无奈的样子:“罢了罢了,此次离别,不知今生是否有机会相见,我这次便告诉你吧!” 秦川见到老道肯说出实情,赶紧从老道的对面搬到了他的右手边,正聚精会神的听着。 老道想了想,缓缓的说道:“在隆国的秦岭,有十万大山,树深林密,瘴气弥漫,常人难以至此。而穿过十万大山,有一处沃土,当真是风吹麦浪,景色怡然。此处有三大家族世代生活在此处,远近皆有名声。而势力最为强大的一支名为秦家,料是都城之中,都要给些秦家的面子。某日,秦家有一男婴出生,十万大山里面阴风怒号,罕见的野兽全部出山跑到城镇之中,炎炎烈日竟然下起了雪,众人只道是异常,拜了拜土地神,谁也没有当回事。那夜有一队黑衣人来此,趁着秦家摆喜酒之时,屠杀了秦家十族。有一位道人路过此处,将淹没在血海中的男婴带到马踏岭,如今在绿宝居与我饮酒吃肉。只不过有些大人物害怕秦家之人还未死绝,因此派出了不少的信哨打探,只是未曾找到些名堂。” 秦川听此,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你可知那队黑衣人究竟是谁?” 老道喝完一杯四月青,看了秦川一眼,见到他双眼彤红,犹如入魔的修行者,于是口中念了几句《菩提心经》,直到秦川有些许的好转,眼睛开始清澈之后才说道:“不知道,不可说!” 秦川知晓老道是怕自己失去理智,去找那些黑衣人寻仇。能够将秦岭的世家大族灭掉,肯定不是寻常之人。秦川心中暗自发誓,要将秦家的血海深仇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愧对那些死去的亡灵。 秦川恢复了理智,十分正经的问着老道:“那我这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老道点了几滴四月青,在桌子之上写了几个字:“都城,桂花黄!” 秦川不解的问道:“何为此意?” 老道嘿嘿一笑:“在都城,有一位读书人,喜爱喝桂花黄,其院子里必定栽满了桂花树,你去找到他,自然知晓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如此一来,才有可能在之后的落子崖见到我,否则安稳的过一辈子,不要再想寻仇的事情。” 秦川点了点头,将老道所言记在心上:“你何时离开青州城?” 老道闭着眼睛,略微踌躇的说道:“正是此刻!”说罢一阵风吹来,老道消失在绿宝居的大厅之中,徒留一脸茫然的秦川及一个剑匣。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初露锋芒 秦川一人坐在绿宝居之中,看着满桌子吃不完的菜,转身喊着先前绿宝居的那位伙计拿几个牛皮纸打包,准备将一些九曲大肠、春笋腊肉片装上。摇晃了下酒坛中的四月青,听着声音只有几口而已,秦川索性一股脑的全部喝下,惊得旁边坐着的众人,想不到如此年纪便可以喝下整坛的四月青,除了酒量过人,这少年的家境着实不错。 此时已经到了饭点,绿宝居内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看着秦川一人独占着八仙桌,身边还开了两坛四月青,应该是身上也有一些银钱,因此有不少觊觎的目光投来。等了好久还不见有其他的人入座,这时有两位地痞凑了过来将秦川紧紧围住,警惕的看着大厅来往的众人,其中一位胖些的地痞问道:“嘿,你是哪家的公子啊?” 秦川并不认识此人,只想着早点打包饭菜走人,毕竟老道的剑匣太过异常,可不想再惹一些麻烦。老道既然说低着头做人,否则青州城都容不下秦川,因此对于这些地痞流氓的挑衅,秦川并不想理会。 这时旁边之人也认出了这两位地痞,正在旁边窃窃私语:“这两位不是裘爷的两位手下吗?胖者为马三元,瘦者为洪条。之前在青州城可是神气得很,见到落单的姑娘都要调戏一番。但是自从裘爷在锦衣巷被人杀了之后,这两位就消停了许多。” 坐在桌子上的挑夫搭过话:“话非于此,裘爷毕竟是周有良周公子的人,虽说裘爷死了,但是这两位对于青州城异常熟悉,因此对于周公子还是有些益处。我昨天还看见他们从周府之中出来,看来是找到了新主子。” 秦川自从迈入通感境界,稍微感知下就听到了旁边之人所说的,既然这两人是周有良的手下,那更是不能起冲突了,否则暴露了自己,那可真在青州城无法立足了。特别那日在锦衣巷杀的裘猛,竟然是他们的老大,看来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此时名叫洪条的地痞见秦川毫无反应,以为是吓呆了的缘故,看着秦川衣着普通,并不似豪门巨贾的子弟,而且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剑匣,更是不像青州人氏。于是趁着秦川看着前方的功夫,开始往秦川身边凑,准备在他身上摸出些物件。 然而秦川本想息事宁人,未曾将对方放在眼中,对于他们的一些挑衅之举也视而不见。但是未曾想对方得寸进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银钱,看来周有良的这张老虎皮,确实是好用,欺负得青州城的贫苦百姓不敢出声。而旁边的几位贩夫走卒见此摇了摇头,似乎知晓今天秦川要被抢夺些银钱,于是转身都低着头喝酒,不敢直视马三元及洪条二人。 秦川见到两人一股无赖般的做法,索性将四月青里面仅剩的几滴酒喝了,面不改色的说道:“阁下,我在绿宝居吃个饭,不知在何处招惹到了你们?况且我们并不相识,还请你将手从我的怀中拿出,否则……我帮你收好。” 洪条毫不避讳的将秦川怀中的钱袋掏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数了起来:“近些日子,周有良周公子又要纳妾,我们这些手下人囊中羞涩,确实拿不出什么贺礼。若是送得少了,那必然要被别人看不起,因此才向这位小爷借一些银钱使使,等到我们有些闲钱了,定然会送到府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只见秦川突然出手,直接将洪条手中的钱袋抢了回去,重新放入怀中:“周有良纳妾,那是他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怀中的钱,除非我真心想给,否则谁也拿不去!当然,也包括眼前的二位爷。” 众人皆是听出了秦川话里面的意思,那些低头吃饭的食客也开始继续望向秦川那边,不由得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威胁周有良的人,莫非这小子并不是青州人氏,因而不知道周有良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他今日惹到了马三元和洪条,怕是难以走出绿宝居了。 马三元见到秦川将钱袋抢了回去,虽说速度太快,还未认真看清。但是既然如此不给周有良的面子,那他必定不是青州城人氏,那么从他身上捞一些银钱,怕是也无人敢胆反对。 马三元朝着洪条使了个眼色,两人朝着秦川那边一起扑了过去,看着秦川的身形,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的简单。两人心中有数,就算秦川到时候去州堂之上喊冤,那些捕候听说是周有良的人所为,不但不管此事,甚至还会将秦川轰出青州城,到时候再派人跟随这名少年,再将他打晕送到矿上等处当苦役,又能卖一个好价钱。 然而秦川见到两人扑了过来,却是并不着急,抓起一把桌子上剩余的花生米,略微的低了下腰,朝后几步,就坐在了对面的八仙桌上,丢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巴,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样,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两人。若不是秦川根本不想暴露出通感境界的实力,否则刚刚坐在桌子之上,根本无须担心钱袋被抢。 洪条见到没有抓到秦川,心中不由得一紧,看来眼前的少年是一个练家子。虽说自己只是靠着周有良的名声勒索些钱财,并不会多少的功夫。但是毕竟身形巨大,没有想到连个少年都抓不住,况且旁边这么多的看客,若是不能抓住他狠狠的给一些颜色瞧瞧,恐怕以后再找人要钱财之时便要麻烦些了。 洪条整理下袖口,笑容满面的对着秦川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会些许的功夫,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洪爷我欣赏你们这些后生才俊,不忍青州城断了武道传承的香火,因此你今日只要将钱袋里面的银钱分我一半,你便可周全的离开绿宝居,不会再有人找你任何的麻烦。否则,你的大好前程就要断送在此处了。” 秦川却是摇了摇头,并不想再掏出一分银钱。刚刚老道走后,这醉意便清醒了几分,一直在后悔刚刚给绿宝居伙计的银钱给多了。如今碰到上门直接敲诈的,依照秦川的性子,自然是不能束手就擒。 马三元在旁边候着,见着秦川并不同意,随意的朝着八仙桌上吐了一口痰,恶狠狠的说道:“洪爷切莫犹豫,咱们两人联手,还怕这个少年不成。你可别忘了,那周公子可在身后站着呢!” 秦川本来若有所思的想着老道走后,自己该去哪里。哪知看到马三元竟然朝着那些剩菜吐痰,这样一来肯定是无法打包了。于是板着脸率先出口:“这桌上的九曲大肠、春笋肉片等饭菜,我可是要打包带走了,想不到你竟然朝着上面吐口水。给我重新上一份新的饭菜带走,否则,你们出不了这个门。” 听到秦川的话语,别说是洪条等人吃惊,连正在吃饭的食客都放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秦川。在青州城只有周有良的人敲诈别人的份,哪有人竟然敢向他的手下人勒索钱财呢? 本来洪条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哪知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嚣张,连周有良的面子都不给,这可犯了青州城的大忌。于是率先出手,抄起身边的长条板凳就往秦川那边砸去,瞧这力道,若是被砸中,肯定是非死即伤。 哪知秦川并不在意,见到板凳过来,只是一脚踹向洪条的手臂,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咯吱一声,洪条就捂住手臂在地上打滚,额头上冒出了不少的冷汗。或许他还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杀了裘猛。 秦川看着躺在地上的洪条,又看着手中拿着板凳的马三元,神色镇定的说道:“重新点三盘九曲大肠,一盘春笋肉片,以及一碟花生米给我带走,否则,你断的可是腿了。” 马三元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是继续朝前。若是此刻答应了秦川的请求,那无疑是打了周有良的脸,对于秦川说的断腿威胁来说,马三元还是更惧怕周有良。 此刻绿宝居的大厅之内一片寂静,连准备上菜的伙计候在门外不再迈出一步,那些食客皆是好奇秦川是如何应对。如果说连马三元都打伤的话,那可是真的要和周有良在明面上交恶了。不少人虽说看见洪条被打十分解气,但是为秦川这等毫无背景的少年暗自捏了一把汗。 秦川见到马三元拿着板凳过来,反倒是望着后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上菜的伙计,对于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自然也不将马三元放在眼里。 马三元见此,也是不由得大怒,抄起板凳就朝秦川的头上挥去,看着这力度,比之前的洪条重上不少。 哪知未等众人明白,马三元突然倒在地上,大腿之上已经有鲜血流出,可见森森的白骨,场中不少人捂住了眼睛不敢看,生怕周有良的人事后算账。看来这少年当真不是青州人氏,如此虎头虎脑,定要在青州城吃亏啊。 秦川从八仙桌上起身,朝着洪条身上准备摸出银钱,摇了摇头之后,又去马三元那边摸了几下,却还是只见两手空空,不由得嘴中大骂一句:“奶奶的,吃饭都不带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的消失在绿宝居。 第一百四十章 邻家碧玉 从绿宝居之中出来,秦川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于是将体内的天地灵气释放出去,果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正是前些日子与秦川交手的刀疤脸老五!那时秦川还未迈入通感境界,老道便让他独自对敌,若不是刀疤脸老五惜命,在最终之时转身离去,恐怕倒在巷子之中的便是秦川了。 不过秦川却是未曾想到,这刀疤脸老五竟然贼心不死,看着老道不在自己的身边便想动手。但应当是见到自己在绿宝居的事情,因此心中有些忌惮,于是想着跟踪秦川,先查清他究竟住在何处,然后再叫上一群人帮忙找上门,乘人不备偷偷灭了秦川。 然而秦川如今迈入到了通感境界,自然是知晓刀疤脸老五的所在方位,七拐八拐之后加快了步子,在到达平阳坊之前便摆脱了他,顺道还买了三斤的卤牛肉及一壶烈酒,确认周边再无任何异样之后才进入到同福客栈之中。 吴掌柜依旧如常躺在摇椅之中,侧身吸着旱烟,见到秦川进来,眯着双眼问道:“老道既然走了,你就安安心心在此处歇息。原来的房间都给你保留着,房钱可半年一付,不过可能不能赊账。同福客栈做的都是一些穷苦之人的生意,你如今迈入通感境界,可不能心高气傲,小看他们,更不可与同福客栈里面的住户发生冲突。” 秦川点了点头,赶紧朝着前面走去,将手中的卤牛肉递给吴掌柜,牛油纸包裹下还冒着热气,几勺深色的酱汁却是透着亮色:“先前路过三黄记,从那里买了一些酱牛肉,可是费了我半柱香的时间。知道你不爱喝酒,因此牛肉全部给你,酒,归我。” 吴掌柜拆开牛皮纸,已经切好的牛肉散发着粗犷的香味,拿起一片放入嘴中,还未认真咀嚼几下便已经咽了下去:“不错!你小子还有点眼光,还知道孝敬我这把老骨头。以后在牛大嫂那里吃饭,若是人少之时可以送你几个小菜,切记不可声张。那些贩夫走卒分量极大,免费的吃食我可供不起。” “得了!”秦川行了一礼,朝着自己的房间内走去,一路之上却是在狐疑,为何老道今日要走连吴掌柜都知晓,而自己却是老道吃完饭菜之后被告知,看来老道与吴掌柜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秦川掏出钥匙打开铜锁之时,发觉隔壁的房间有着古琴的声音传来。秦川心中想到,这隔壁所住的乃是一位贩夫,名叫唐大宝。天天早出晚归,为青州城的一处药材铺作些体力活,住在此处几个月了,除了有次找秦川借了些银钱,除此之外都没有打过几声招呼,难道这唐大宝将自己家的娘子接过来啦? 正当秦川猜疑之时,发觉隔壁的木门悄然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位女子,年龄不过十六左右,长得是清新脱俗,肤白肉嫩,一双丹凤眼下还有几颗泪痣,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有些朦胧之感。寻常的布衣遮盖不住婀娜的身材,在春日之中露出脚踝,也不怕寒风冻坏了。瞧着这一身的穿着打扮,不似青州城人氏,但是既然住在同福客栈,想必也是贫苦之人吧。但是这位难道是唐大宝的女儿吗? 那位姑娘也看到了秦川,见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里也不禁有些发虚:“哎,你这登徒子看什么呢?我刚刚搬来此处,正好住在你隔壁而已,可别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我要将你的双眼挖出来喂狗。” 秦川自从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这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就连身高都长了不少,并无之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如今倒也显得眉清目秀。见到那位姑娘装腔作势的吓唬自己,秦川不由得好笑起来:“哎,我说这位姑娘,我在此住了四个月之久,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岂能血口喷人。况且我年龄尚幼,应当是我提防你才是。” 正在此时,从隔壁的房间里面又出来一位女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穿着青州城寻常人家的布衫,只是身体有些微胖,整个头发挽了起来,显得十分的干练。 “怎么了小姐,刚刚听你与人争论,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怒了你?”这妇人开口问道。 “枝姨,方才这登徒子直勾勾的看着我,况且还住在我们隔壁,不如我们重新换一间房子吧?”这名女子指着秦川,一脸的生气。 平白无故的被人误会成登徒子,秦川不由得恼怒起来,虽说已经明白一些男女之事,但是未曾去过一些烟花柳巷之地,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如今看着新来的邻居有些好奇,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要被别人嫌弃,秦川心中十分的不痛快。 “哼,说我是登徒子,你真以为自己是闭月羞花之容吗?我才看不上你,只不过想着你是唐大宝唐大哥的女儿,因此才多看你两眼,准备同你打个招呼而已,想不到你竟然不领情。” 秦川满不在乎的说道,丝毫不给她留半分的面子,哪怕是唐大宝回来,秦川也正有理由。 那名姑娘听到之后,反而是花容失色,着急的骂道:“你个登徒子,满嘴的胡言。我根本不认识唐大宝,更不是他的女儿!” 秦川皱着眉头问道:“这里之前住了一位贩夫,名为唐大宝,难道你们不是他的妻女吗?” 这回发火的是那位叫枝姨的妇人:“呸,你个小流氓,觊觎我家小姐的美貌,如今还要玷污我的清白。我与我家小姐今早才搬来此处,根本不认识你说的唐大宝究竟为何人,切莫再胡言乱语,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秦川听闻认错了人,心中却是暗自骂了一声,这唐大宝还欠我几两银钱,如今不打招呼便走了,看来是有意想要扯皮,若是下次在青州城的街上遇见,那可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见到秦川在闷头不语,那位姑娘又以为秦川又在想着什么龌龊的想法,不由得又是骂道:“都说青州城民风剽悍,我看简直是低俗至极,连这等黄毛小儿都有色心,怪不得近些年岁进都城大考的读书人,青州城一个都没有中举。” 近几十年来,白鹿书院式微,青州城的文风渐落下风,在外州之人的眼中,青州城除了些野味矿物,难以再有其他的拿得出手的东西,因此隆国的一些读书人传言,百年白鹿书院徒有虚名而已,如今根本上不了台面。 秦川虽说生长在马踏岭的荒野道观之中,但是时常来青州城内赶集,对于青州城还算有些感情,对于这位姑娘出言讽刺,本来想要辩解一番,然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做罢,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嘴中念出一句新写的诗句:“旧时杏花朦胧雨,剑客孤身隐功名。如今桃花映堂前,徒有老燕啄新泥!” 秦川想到老道一人孤身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不由得有感而发即兴一首七言,随后摇了摇头进入到房间之中。 “枝姨,这首诗句我未曾听过,难道是他写的吗?这里面的意境,可真是有些悲壮啊!”那位姑娘问道。 枝姨摇了摇头:“小姐,你就别拷问老身了,我哪懂这个啊。” “若真是他写的,还真是有些才华,怪不得如此的高傲。”那位姑娘小声的嘀咕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匣 剑匣 回到房间之中一切都如常,只是老道那边的床铺上叠放着整齐的被子,床下堆着的布鞋早就不见了,在靠近窗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铜制的钥匙。应当是在绿宝居与秦川分别之后,老道又回到同福客栈之中,取了一些物品之后才离开。 秦川慌然失措的打量着这熟悉却陌生的房间,如今早就没有了老道的身影,就连他平时喝茶饮酒的杯子都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桌上,不过,他却留下了随身的那把唢呐,看来是怕秦川在青州城中饿死,于是留下了这么个营生的玩意,无论红白喜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唢呐的用处。 常言道,一年笛子半年萧,一把二胡拉断腰。在所有的乐器之中,似乎是唢呐最为不受待见。在腰间挂着唢呐的手艺人,在三教九流之中属于下九流,连一些贩夫走卒都要低看两眼,更何谈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每次有事相请,都是让吹唢呐的手艺人走侧门,不想让旁人看见。然而无论是新生之人,还是大婚之时,亦或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只有唢呐贯穿一生。因此老道常常笑着说,这玩意看着下九流,但是凭借它,能够吃上九流的东西。 老道曾经说过,宁为饿死鬼,不为要饭人。青州城的街道之中有不少手脚健全之人,却是拿着破碗到处乞讨,若是见着落单的姑娘,还会上前无礼一番,老道对此自然是看不起的。 秦川将唢呐握在手中,拿出抹布仔细的擦拭着,心中佩服着老道的先见之明,在马踏岭的道观之中便教会了秦川所有的唢呐之曲,若是在青州城中饿得撑不住,只要腰间有唢呐在,定然不会去做街边乞讨之人。 秦川这时才感觉到后背有些重量,突然才想起来老道的剑匣还在背着,怪不得总感觉今日与寻常有些异常,于是赶忙将老道的剑匣放了下来,仔仔细细的研究一番。 老道是个符篆师,先前在关山口之时秦川便已经见识过,特别是在青州城的乱葬岗中摆出符篆法阵,帮秦川凝结出了空山、丹海。因为未曾见过老道拿剑出手,哪怕是从鬼市回来的之时遇到出云谷的两位武道修行者,老道说都是拿着符篆解决。因此秦川总是笑着老道,说他如同那些读书人拿着纸扇一般附庸高雅,背着剑匣装作剑客。还不如道门天君一般拿着佛尘,才有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 不过世间也有不少的道门之人背着木剑,据说则是自己的本命法器,吸收日月精华,吐纳天地灵气,与主人的心神融为一体,达到一定的境界坚不可摧,作为御敌之器再合适不过。 但是老道却是笑道,技多才能不压身,拿着佛尘的是老道,拿着筷子也是老道,倒是秦川那颗被猪油蒙蔽的心,看见什么便是什么。只是世人常说老道背剑才能救苍生,其实所言不实,背着剑的老道,也有可能是屠夫,杀起人来可不比修罗慢。 秦川时常想要看看老道的剑匣里面究竟是何物,只不过老道背在身上,哪怕是睡觉之时都会放在房中,不会给秦川半分的机会。很多次往青州城赶集,或是去红白喜事之中奏乐,老道也是带紧不离身,秦川近距离眼巴巴的看着却是不得手,心中难免痒痒的。 如今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剑匣,秦川去天井之处打了桶水,将双手洗净,若不是还未到天黑之时,必定要沐浴焚香一番,只不过秦川性子急,可等不到那个时候。 剑匣铺在桌子之上,将外面的那层布条一圈圈的解开,秦川这才发现与寻常的剑匣并不相同!这是一个黑色剑盒,不知道用何种材料制成,端起来沉甸甸的颇有重量。看着长约一尺半,宽约两寸,在并不光亮的房间之中透露着黑光泽,上面有着如同符篆一般的晦涩难懂的符文。若是寻常的剑匣,怕是达不到如此的宽度。难怪一直说老道的剑匣如此不同,原来他背的是一个剑盒,但是他并非剑客,为何要背着剑盒闯荡武道江湖呢? 秦川这时想起在鬼市之中那位老妪说言:“倚剑骑青羊,行走天下间,半步杀一人,十步杀一城。”说的便是一位神秘的剑客,来无影去无踪,颇得用剑之人的仰慕,但是世人未曾知晓他的行踪。老道曾经说世间用剑者有四人还算上乘,一为李沧海,为浩然正气剑道;二为都城打更人,修的苍生道;三为暗城的天字号杀手,修的是无情道;但是对于第四人却是从来不说,秦川暗自猜想,难道老道是那位老妪口中所说的神秘剑客,也是世人眼中用剑排名第四的高人? 秦川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按照老道的性格,若是其位列世间用剑四大宗师之一,肯定要拉着秦川去都城,与那劈了马踏岭道观的打更人比试一番,否则喝再多的四月青都咽不下这口气。而且秦川与老道相识数十年,未曾见到他用过剑,哪怕是秦川在凝结空山、丹海之意时,老道都不曾拔出剑匣,那应当可以证明老道是符篆师,而非剑符双修的世外高人。 还未想出个名堂就头晕脑胀,秦川准备索性打开剑盒,看看究竟藏着什么宝贝,说不定老道的符篆也在里面,甚至有不少的银钱在此,省得自己拿着唢呐挣些辛苦钱。 然而将剑盒端着,却是找不到开启剑盒的地方,除了中间有几道铭文外,整个盒子浑然天成一般,找不到一丝的破绽。用力的敲打着剑盒,只有邦邦的声音传来,感觉是十分的坚硬。 这剑盒肯定有古怪!如今迈入到通感境界,秦川对于一些事情的感知异常敏锐,先前将一丝天地灵气放出,还未真正探测到什么,天地灵气就消失不见,看来应当是被这剑盒吸收了。秦川呼吸吐纳,又放出空山、丹海之中的几丝天地灵气,只见剑盒上的几个铭文闪了一下,未等反应过来,天地灵气又消失在半空之中。 看来这剑盒要吸收一定的天地灵气才能打开,依照秦川通感境界的实力,恐怕还未真正打开剑盒,体内空山、丹海二处的天地灵气就要被榨干了。秦川心中打定主意,假如真的不能打开剑盒,等到五年之后一定要到落子崖问个明白,看老道究竟是附庸风雅,还是在剑盒之中真正藏有东西。顺道见见老道的那位相好之人,看看她有如何的倾国倾城之姿色,竟然能够说动云淡风轻的老道起身出走。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秦川,你可在房间之中,我有要事找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试 推开窗子一看,正是之前卖与秦川《太平稿》的关朗。 之前在同福客栈度过新岁之时,就想邀请他共食,后来听牛大婶说他去城外的亲戚家这才作罢。未曾想秦川刚刚到房间中不久,关朗仿佛闻着气味跟了过来。 秦川赶忙将桌上的剑盒收拾到床底下,将房间的大门敞开:“嘿,关朗,本来之前想找你来着,可是你却不在同福客栈,不过倒是省了我不少酒。”关朗与秦川的年纪相仿,而且其双亲不在身边,与秦川的命运有着相同的无奈,因此秦川对于关朗感到十分的亲切。更是由于《太平稿》也是从其手中买来,虽说也付了银钱,但是秦川总感觉占了关朗的便宜。 关朗此刻满头大汗,似乎是从何处跑了过来,兴高采烈的说道:“嘿嘿,放心,该喝的酒自然不会少掉的。哎,我今日路过白鹿书院,看见上面贴着告示。你猜上面写的什么?” 秦川摇了摇头,并不喜欢猜这等哑谜,示意关朗继续说下去。 关朗见到并不接话,却也并未生气,而是继续说道:“青州城的白鹿书院过两天便要举行春试,这几日青州城的读书人夜不能寐,都在打听着出试卷的考官究竟是谁,看看能不能走点后门,拖点关系。你若是有兴趣,咱们也去白鹿书院试试。” 关于白鹿书院的春试,秦川自然是知晓的,每三年举行一次,往往是百里挑一。虽说在隆国来说,白鹿书院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就连一些青州城的读书人都不远千里,迈过穷山恶水去繁华之处求学。甚至是本地的一些富商巨贾宁愿请几个有些名望的教书先生,也不愿意将自家的后代送往白鹿书院。特别是近些年来,只要捐些银钱便可以拿到白鹿书院的入学名额,因此白鹿书院的声望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鹿书院好歹有着深厚的底蕴,里面的教习虽说不如太学院的那般精通百家史论,但是好歹熟读藏书经典,在青州城这便居一隅的险恶之地教书不成问题。特别是对于穷苦人家的来说,只要能够入学白鹿书院,不仅能够不花费银钱便有机会博取功名,还可以每月拿到一些例钱,只要稍微节省一些,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因此来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吃不起饭而来报考。 秦川知晓近些年来白鹿书院渐渐走落下风,因此对于白鹿书院并无特别大的兴趣,若不是知晓里面有一座超级法阵,否则走到白鹿书院的门口也不会多看两眼。何况老道走后,虽说秦川暂时断了银钱,但是靠着吹奏唢呐的活计,在青州城也不会饿死,更别说厚着脸皮去白鹿书院蹭饭。秦川知晓自己几斤几两,除了捐一些银钱,断然是不可能考进去的。 关朗在旁边见着秦川皱着眉头,以为他是在考虑入学的问题,于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后进入到秦川的房间,随手将木门反锁上。 见到房间之内突然黑了起来,秦川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连忙开口问道:“关朗,你这是做甚?” 关朗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几张纸,上面已经有不少的折痕及油渍,应当是被传阅的多次的缘故:“这是我从平阳坊的黑市之中买来的考题,据说是白鹿书院去印刷铺子复印题目之时,被铺子的老板私自留了下来,于是流传到黑市之中买卖。那些酸腐的读书人小气得很,根本不将其借与我。若不是在酒馆里面喝了个八分醉,那一位在白鹿书院门口摆着地摊的相识之人卖与我,我哪有这等机会呢。不过,这可足足费了我不少的银钱。你先好好看看,不可传阅给别人。若是认真准备一番,你说不定可以入学白鹿书院。” 关朗将纸递了上去,环顾了下房间四周,见不到老道的身影,于是又开口问道:“哎,与你在一起的那位老者去哪里了?” 秦川接过纸张,只觉得有些粗糙,并不像正规的印刷铺子之物,看了关朗一眼随口答道:“他老人家说是去游历武道江湖去了,其实我知道,是见他的老相好去了。时间早的话,三五月就回来。若是玩得高兴了,有可能呆个十年八载也未可知。” 秦川仔细的看着所谓的考试题目,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便不由得为关朗那银钱感到可惜。白鹿书院虽说名声已经不如从前,但是对于前来入学的读书人肯定有一些门槛。这关朗从黑市之中买来的题目,连秦川这等未曾报考之人都看出来十分的简单,甚至是一些辩论的题目前后矛盾,根本不像是白鹿书院的那些有底蕴的教习先生所出。 但是关朗花费了这么多的银钱,也不能损了他的面子,秦川眼睛一转,善意的提醒道:“虽说你弄到了白鹿书院的入学题目,但是如今青州城肯定有不少的读书人也知晓,若是白鹿书院的先生到时候突然改了考题,那你可就手足无措了。因此你将历年来的考题琢磨一下,些许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我知晓自己的本事,并不是读书的料子,我在此恭祝你’手握狼毫笔,入主文曲星’。” 听到如此回答,关朗似乎早就猜想到。秦川生长于偏僻之地,对于一些书院等所知甚少,并不知道入学白鹿书院有何好处,因此关朗不由分说,带着秦川下了楼梯,穿过天井,到了白鹿书院的院墙上,发现上面写了一个告示,旁边已经挤满了不少的读书人。连久居同福客栈不出的几位书呆子都拿着笔墨纸砚出来,看着告示愣神。 “新岁之初,万物复兴。青州城白鹿书院春试不日举行,凡读书者,不论门第,不论年龄,不论男女,皆可入学。进成统考之后,照例求学者可得月钱五两。知晓诸位志向远大,行程路远。因此今年前三甲者,可得州守资助,入都城参与大考。” 秦川一字一句的看着告示,心中不由得打起自己的小算盘。老道先前说过,自己接下来的路,一为提升自己的武道修行境界,哪怕远走千万里,能够不被贼人所害;二为前往青州城,找到那位喜爱喝桂花酒的读书人,他自然会告知一些事情。但是都城为圣人居所,城门戒备森严,若是寻常之人进入,肯定要被信哨紧紧跟踪,难得自由之身。若是有白鹿书院的举荐,那么便是有了正当的理由,在都城活动之时也不会显得如此的突兀。 隆国各处有不少的书院,并非读书人都可参与都城大考,只有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或是在都城之中为官的后人,或是书院的出色者才有机会。因此能到都城参与大考,也是无比的荣幸。 秦川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去都城参与大考,见见繁华的都城究竟如何。 突然这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白鹿书院是越来越差了,连这等小色胚都敢觊觎!” 第一百四十三章 哀莫大于心死 随着声音看过去,秦川不由得感觉头皮发麻,刚刚才和她吵完架,想不到在同福客栈的门口又碰到了她,听着冷冷的语气,依旧是对青州城的读书人十分的不屑,但是她又为何来到墙角,一起看着白鹿书院的告示,按理说白鹿书院已经日落西山,是难以入她的法眼的。 关朗随着秦川的目光看过去,发觉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姑娘,不由得开始流下了哈喇子,特别是看着她露出的脚踝,更是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骂我?”关朗一脸的无辜,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何要喊他小色胚,虽说他这也曾经被别人喊过很多次。 住在隔壁间的那位姑娘却是指着秦川:“本来我说的是他,但是看着你们相熟,肯定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青城城的风气,可是差得很啊。若是白鹿书院要了你们这些人,那才是真的自降身价。” 关朗听到是骂着秦川,不由得有些狐疑的在其旁边耳语:“哎,我说,你这又是在哪里惹的冤家,我看着一身的穿着打扮不似青州人氏,特别是那脚踝,嫩得像刚出锅的雪白鹅肠。不过,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也有一些发憷。是不是你曾经看过她沐浴,又或者是你曾经占过她的便宜?你可别跟我说,你与她根本不相识。” 秦川颇为无奈的回道:“她与身后的妇人住在我隔壁,只不过认错了人,以为是先前挑夫的妻女,因此眼前的这两位咄咄逼人,看着我甚至不爽。只不过她们看不起咱们青州城的读书人,说我们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绝无任何的可造之材。” 本来说骂着秦川,关朗却是并不在意,心中反而是有些窃喜,想着这小子肯定是干了缺德事被人发现,因此才这么不受人待见。当听说到眼前的两人对青州城的读书人不屑时,关朗开始有些怒气了。近些年来白鹿书院虽说不如昨日辉煌,在隆国文坛的地位骤然下降,但是关朗总觉得自己能入主太学院,为天下万民请命,因此才花费了不少的银钱买得白鹿书院的考题。 哪怕再曼妙的姑娘,如此的蔑视青州城的读书人,管她是不是王侯将相的女儿,她说的每句话都如刀子般割在心上,这对于关朗来说并不可忍,因此眼前的这位姑娘,再也没有第一眼看到的那般舒服。 “我不知道秦川如何惹怒了你,这是你与他事情,我才不想理会。但是你蔑视青城州的读书人,这我可不能接受。在下关朗,虽无学富五车之识,但是诗书礼乐,想与姑娘讨教一番。”关朗此刻挺直了腰板,因为气愤而胀得彤红,若是不知晓的人看来,以为吃了十串腰子的缘故。 听到关朗的话,旁边看着告示的读书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甚至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学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瞪着那位姑娘,恨不得一口唾沫将她淹没。 枝姨看到旁边围着不少的人,知晓这一切都是秦川弄的鬼,于是赶紧出来打着圆场说道:“各位切莫误会,我们说的是这两位读书人,可没有胆量说整个青州城。况且白鹿书院名声在外,太学院有不少的教习皆是与此处有渊源,我家小姐这次便是来参与白鹿书院的春试的。” 听到枝姨这样讲,那位围观之人眼中的敌意才渐渐消失,虽说白鹿书院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只允许青州城的读书人开骂,外人可不能随意诋毁,否则就是与整个青州城的读书人为敌。 秦川由上到下扫了眼前的姑娘一眼,突然见到她的腰间挂了一个香囊,上面绣着沈凌秋三字,秦川猜想这应当是她的名字,想了一会开口说道:“沈凌秋,你先前在同福客栈里面,还与我争论一番,说白鹿书院徒有虚名而已,难登大雅之堂,近些年来也未曾在太学院里面见到白鹿书院的学生,怎么,说的这些话都不敢承认了吗。” 那位姑娘有些诧异,想不到秦川竟然知晓她的名字,那岂不是知晓她的家世?倘若真是如此,自己跋涉数百里路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错,我就是沈凌秋,你应当是我二娘派来的吧?想不到跟狗皮膏药一般,跟了我这么久,她必定费了不少的银钱吧?”沈凌秋爽快的承认,但是眼神里面却是充满了怒气。 旁边之人听到二娘等字眼,不约而同的散了过去,肯定是哪家豪门大户的恩怨,他们可不想掺和进去,还不如趁着此时间,好好的与白鹿书院的教习套些近乎。 秦川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所谓的二娘,只是你既然要来考白鹿书院,那便是不能侮辱青州城的读书人。毕竟他们辉煌的时候,你可未曾见过。谁也不敢保证,青州城的读书人会不会东山再起,在都城的太学院占据一席之地呢?” 并非所有的读书人都可以去都城大考。对于一些文风较盛行之地,要想进入都城参与大考,得要在当地书院出类拔萃,甚至是千名取其一。但是对于青州城则不一样,毕竟底蕴深厚,太学院给予的名额也较多,因此在别处需要前三甲的名次,而在青州城只要前列即可。只不过今年白鹿书院的前三甲由太守资助路程,而之后的几位得要自己掏银钱。 因此秦川看的非常清楚,沈凌秋不远百里到青州城,就是为了入都城的名额而来,先前在同福客栈听到她的古琴,在青州城这般民风剽悍之地,已经算是炉火纯青,鲜有敌手。 沈凌秋突然笑了一下,当真是初春绽放的花朵令人心旷神怡:“你既然知晓我此行的目的,我希望到那时也能看见你,希望不仅仅是嘴上说说,更是有真才实学。”话音刚落,沈凌秋拉着枝姨,朝着东城之处走去。 关朗看着阳光下的背影,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一时间愣住了神,忽然忘了沈凌秋之前还开口骂过他。 “差不多得了。这等女人,便是蛇蝎心肠。从他处来青州城抢占入都城大考的名额,心里却是看不起白鹿书院,这不是吃饱了骂厨子吗?”秦川在旁边愤愤不平的说道。 关朗甚是得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他从黑市买来的考题就放在里面,且让秦川放宽心。 正在这时,旁边围着几位富家子弟打扮之人,正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不时的传来白鹿书院、考题等字眼。 关朗装做路人经过,蹑手蹑脚的瞥了几眼,想偷偷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不多时关朗垂头丧气的回来。 “怎么了?”秦川关心的问道。 “那些人是青州城的富家子弟,我刚看到了,他们手中拿的是白鹿书院的考题,与我从黑市之中买的全然不同,看来我是上当了。”关朗叹了一口气,将怀中的折纸拿出来,撕了个粉碎,也将最后的一点愿望熄灭。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靠着关朗的天赋,怕是难以考入白鹿书院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月黑风高(上) 青州城的春夜,依旧是黑得很早。街上见不到行人,除了偶尔的马蹄声,那便是只剩下婴儿的啼哭之声。这并非是青州城赶集之日,因此街上的商户早早打烊,亮起了蜡烛。沿街的住户躺在床上休息,不多时汉子开始发出鼾声。 位于平阳坊的同福客栈宁静一片,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今夜并无皓月,因此整个同福客栈周边黑漆漆的一片,分辨不清任何的景物。就在此时,同福客栈玄字号的一间房门打开,蹑手蹑脚出来一个人影,在熟睡的深夜,鲜有人知晓他的动静。就算是被吵醒之人,也只是觉得他是起夜而已。 上了同福客栈的屋顶,踩着破碎的瓦片,沿着并不固定的足迹,犹如猴子一般时而高高跃起,时而低身路过,急速的飞驰在夜空之中,惊得路边的夜猫不敢叫春。此人的动作小心谨慎,在屋顶行走之时,依旧是低着身影,生怕被人瞧见。在经过路口之时,侧身贴在墙壁上,确认周边没有声音之后才往锦衣巷那边急奔而去。 此人正是秦川,从同福客栈中穿着夜行衣出来,小心翼翼的避开捕候,朝着青州城那边而去。生活在青州城约莫半年的时间,秦川对于几条巷子街道还是十分的熟悉,虽说今夜暗得更深,但是秦川感觉十分的舒坦。 自从白日之时关朗知晓自己从黑市之中买来的考题是假的之后,一路上都闷闷不语,晚饭之时秦川请他吃火锅都没有心情,扒拉了几口之后就回房间休息。 秦川知晓,对于关朗这等读书人来说,在白鹿书院的门前摆摊只是为了营生,心里想还是能够入学白鹿书院,若是有可能,肯定去都城的太学院出人头地。但是从未有人指点过他,经书史籍也未能看的完全,除了会偶尔吟几句俗诗,便无任何的长处。不像住宅隔壁的沈凌秋,不说别的,那一手古琴技艺,足以保她进入白鹿书院。 这个世间是不公平的,关朗所希冀的白鹿书院,不过是沈凌秋这等大户人家的后人借机地方,毫无任何的尊重可言。然而对于出生卑微的关朗来说,白鹿书院是他心中的大山,一座象征着门第的高山,只要他爬到山顶,便可顿顿吃肉,餐餐喝酒。但是无论在白鹿书院的门口卖多少的旧书,见过多少的读书人,关朗也难以入学白鹿书院。 有些鸿沟,是难以用脚步来跨越,需要用真金白银、荣华富贵、门第座次来填满。关朗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走得很累。但是他相信事有捷径,宁愿饿着一个月的肚子,都要去黑市中将考题买回来,而且一个人并不独享,反而借阅他认为同命相怜的秦川。 秦川虽说并不想入读白鹿书院,但是能够获得前去都城的机会,这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然而秦川看的都是些野史,会的几首古诗都是在青州城的茶馆之中,听着双眉泛白的飘门说书先生得来的,白鹿书院的那些老学究肯定不会知晓,前朝谁家的欺负了谁家的黄花大闺女,哪个豪门巨阀的后人如今流落街头,以及武道江湖中的绝世强者一步能跃起多少里。 听关朗说起,今日的那些富家子弟住在锦衣巷,那拿着考题的男子便是一户姓孟的大户人家的后人,其主人在湖州等地开了不少的饭馆,但是回来甚少。只有在新岁与旧岁交替之时,拉着一箱子的银钱进宅子。青州城的百姓说这箱子的银钱,半箱是周有良的。 对于他们这等身家万贯的富人来说,花费一些银钱将自己的后人送入白鹿书院也未曾不可。武道走不通,那便捐个举人,也算是光宗耀祖了。毕竟青州城有过先例,只要捐到一定的银钱,其后人便可以入学白鹿书院,倒不是说可以直接入学,据说是这些人提前知晓考题,背了一些答案而已,免得其他的读书人都会嘲笑目不识丁之人都能入学白鹿书院。 秦川想着既然自己也要弄到白鹿书院的考题,不如拿来做个顺水人情,也与关朗一同分享。毕竟对于经书史籍,秦川是一窍不通,与其拿着考题遮遮掩掩的问着别人,还不如便宜了关朗。只要他到时候入读白鹿书院,拿着例钱请自己去绿宝居小酌一杯即可。 穿过了几个街道,在黑夜之中摸索着前进,凭着日常的记忆,秦川总算是走到了锦衣巷之中。如今已经到达了通感境界,能够提前感知十步之内的情况,甚至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未曾觉得有些困乏,反倒是体内有一股暖流涌起,感觉分外的舒服,想必是空山、丹海起作用的缘故。 秦川想起前些日子在锦衣巷与裘猛交手的情形,不由得唏嘘不已。那时老道还在身旁,虽说总有险象环生,不过总感觉最后濒死之时,老道总不会见死不救。哪知老道果真铁石心肠,几次刀尖都快碰到了秦川的脖子,老道却是十分的逍遥自在,反背着双手看戏。 如今老道远去,那被裘猛撞倒的院墙也修补了起来,在黑夜之中根本分不清楚新旧,只道是岁月流转,故人不再而已。 凭着记忆,秦川走到锦衣巷之中,远远的瞅着一处有着两个高大石狮子的院门,除此之外,院墙残破不堪,满墙的爬山虎,似乎是很久未曾住人的缘故。 按照关朗的说法,从锦衣巷进三百步,由南至北的第一处,且有着两个石狮子的人家,便是孟家。然而关朗以为秦川是准备花费银钱去买考题,也劝说秦川不要白费力气,哪知秦川是准备趁着黑夜行不轨之事。若是关朗知晓,定然会阻止他。 一跃至院墙上,只见孟家确实财大气粗,寻常的檀香木若是有指头大小已经是十分珍贵,哪知孟家的院子中却是摆着数十根。在东边院落的墙角,摆着的假山流水,在黑暗之中却有点点星光传来,那假山一定是太湖石制成。就连秦川趴着的青石瓦,用手摸着,可以感觉到不少的花纹,想必也是出自名匠之手,想不到外面如此低调的孟家,内部竟然是如此的奢华。 本来黑夜之中,大多数人已经就寝,秦川也是估摸着时辰才出门,哪知孟家此刻却是灯火辉煌,在大厅里面挤满了人影,似乎在热热闹闹的在讨论着什么。不少的下人出出进进,端了不少的好酒好菜过来,远远的闻着,都能知晓是什么食物的香味。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来,秦川屏住呼吸,压低了身子藏在屋脊的背后静静的等待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黑风高(中) 一个魁梧的身形朝着外面走了过来,身形有些蹒跚,应当是喝醉酒的缘故。见着四下无人,寻到一个墙角开始解开裤子洒脱下来,嘴中哼着青州城的小调,突然还打了一个寒颤。 此人正是那日在绿宝居与秦川交手的那位汉子,听说是青州城徐家徐晃的下人,那日与徐管家一起要与秦川在绿宝居的后厨之中抢着九曲大肠,未曾想秦川英雄出少年,仅仅几拳就将他击退了。不过好在徐管家还算护着他,说起秦川来添油加醋,将他说成大家宗派在俗世修行的弟子,只不过竟然喜欢九曲大肠,又因为他是外州之人,未曾听说过青州城徐家的名号,因此不给徐晃的面子,顺手还将这名打手收拾一番。 青州城徐家倒也没有追究这名男子的麻烦,反倒是赏了他不少的银钱。不过秦川那时只想将此人击退,未曾想将此人重伤,因此今夜他才能酒足饭饱的走在孟府之中。 小解完毕,这名打手又回到大厅之中,今天是徐晃的发小孟青设宴,提前庆祝他考入青州城的白鹿书院,虽说这次花了不少的银钱。但是孟长青的父亲孟开却是十分得意,孟家世代经商,总算有一人考入白鹿书院,因此在孟府之中设宴款待亲朋好友。作为徐晃的随从,自从也和其他人的随从开了一桌,毕竟今晚主家在孟府过夜,喝醉了也无妨。 青州城那些贫苦的读书人还在等着开考,而这些富家子弟却是提前知晓结果。若是说到世间的不平之事,这恐怕算是一例。不过好歹进入都城的名额可得凭借实力,毕竟这关乎到白鹿书院的名声,可不管你家世如何显赫,家财如何万贯都不成,否则进入都城的读书人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次辱没了白鹿书院的名声。 听说之前有位豪门的读书人,凭借些伎俩提前知晓了考题,在白鹿书院的春试之中荣登三甲,后来去都城之中考试,准备再次耍些伎俩,夹带一些小抄进入。哪知在太学院考试之前就被拦了下来,一问得知是白鹿书院的前三甲,一时间都城赶考的读书人都不屑与青州人为伍。 秦川小心翼翼的从屋脊上爬到大厅之中,偷偷的揭开半片瓦,朝着里面瞄了过去,这才发觉里面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在主桌上坐了一位体型臃肿的男子,此刻喝得满脸彤红,却是在不停的拿着酒杯劝酒。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位男子,正是白日之时在同福客栈门前出现的那人,此人为孟家公子孟青,此刻也是一脸的富态,双手朝着诸位宾客作揖。 在他的旁边坐着几位男子,若是秦川出现在大厅之中,必定会找他的麻烦。原来正是那日在绿宝居吃饭的徐晃、钟阳、罗友驹等三人,而在他们的身边坐着一位面色惨白的男子,身形有些消瘦,只是吃了几筷子,却是并不饮酒。 见场中坐着这么多人,秦川也不敢随意将天地灵气释放出来,不敢确定的情况下可不敢冒这个危险,若是被武道境界较高之人发觉,恐怕是难以脱身。如今老道不在身边,危急时刻可没有人出手相助。而且今夜是来拿白鹿书院的考题,并不是来找仇家寻仇,只要拿到东西转身便走。 只是如今大厅之中如此多人,只能静静等着宴会散席再偷偷尾随孟青了,若是他不愿意将考题拿出来,那只能来些非常手段了。 孟开举起酒杯,不停的敬着对面的徐晃:“徐兄,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我先前去白鹿书院求情,那边老东西一个都不理我,说让我拿着这些铜臭走开,不要玷污了白鹿书院百年的清白。但是徐兄出马可不一样了,竟然让我直接进入白鹿书院,这几日我看见祖宗牌位都在晃动,应当是我太爷爷等人都已经知晓了。” 听到孟开的吹捧,孟家的亲友们都投来敬仰的目光,在这些商人的眼中,能够进入白鹿书院便是天大的喜事,管他孟青是拿着书本进的,还是抬着银钱进的。 徐晃颇为得意,一口喝下眼前的烈酒:“孟青,我们可是光着腚长大的,你的事情,愚兄我自然尽心尽力的办。俗话说,就算是拜佛,也要拜对了佛。你直接拿着银钱大摇大摆的进去,白鹿书院的书呆子都不会理你的。” 孟青不好意思的摸着头:“我以为天下之人都爱黄白之物,哪知白鹿书院的这些老东西看都不看,竟然还将我撵了出来,那日,我着实丢尽了脸面。” 徐晃笑道:“办事情,可得找对了人。因此那夜我找到了姐夫周有良,凭着他的关系,自然会找到白鹿书院喜爱你那箱银子的人。毕竟白鹿书院可说了,只要是可造之材,捐些银钱也能进入白鹿书院,咱们青州城的种子,还得靠孟青你了。” 听到徐晃的客气话,在场的人不由得笑了起来,暗自却是小心提防着。原来此人是周有良的小舅子,那么有些话便不能在此说了,否则传入到周有良的耳中,可没有推杯换盏的这份闲情了。 这时候有一位孟家的少年突然开口问道:“表哥,青州城的百姓都说白鹿书院的难进,你能够考取此处,咱们孟家脸上有光。但是你是如何知晓自己已经被提前录取了呢?” “对啊,孟大哥,你给我们说道说道,那白鹿书院的考题究竟是如何啊?”另外一位十七岁的男子起哄道,想要知晓这孟青的银钱是如何使的,他可得提前谋划下,到时候也捐个白鹿书院的名额。 此人名为孟云来,与孟青一辈,但是与其关系只是表面和善而已,私底下两人并无多少交集。 孟青得意的清了清嗓子,将那日的情形娓娓道来:“那日我提着银钱找到一位白鹿书院的教习,于是他便给我一张卷子,让我在房间之内慢慢思考。然而我这等悟性,一时间也不知从何下笔,于是我暗自记住了些题目,回来再好生准备。不过那位教习说了,如果我真不知道如何做答,让我再去找他,自然会为我准备一份答卷让我过关,只不过,我不能空手而来罢了。” 孟云来着急的问道:“孟哥,那考题你可还记得,不然你借我阅一眼,说不定咱们也能同时去白鹿书院入读,到时候咱们孟家可就成了青州城的书香门第啊。” 孟青自然是知晓他的言下之意,不过白鹿书院的那位教习说了,这份考题若是泄露出去,那必然会被更多的人知晓,如此一来,就算孟青提前看过考题,也不见得考得过别人,因此闭口为好。 孟青有些迷茫的说道:“哎,我这等脑子,哪能记得住,不然也不会拿着银钱进入白鹿书院,还被那些老学究赶了出来。” 满堂的宾客哈哈大笑,只不过每个人的笑容中却是有着不同的含义。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黑风高(下) 酒兴正上头,孟开的面色也越来越红,朝着徐晃问道:“徐内侄,咱们喝了这么多杯,你还未介绍身边的几位好友,可不能让他们以为青州城是野蛮之地,反倒是失了礼数呢!” 听到孟开所言,旁边坐着的内戚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想要知晓坐在徐晃旁边的几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让周有良的小舅子带到孟家,自然不是无名之辈,在场之人可不敢轻视他们。 徐晃拿着酒杯起身,先介绍着旁边的两位:“这是钟阳钟大哥,在附近的几个州城,都算的是响当当的人物,连我姐夫都尊他为座上宾。外州的一些铁器等营生,全凭钟老哥一句话。甚至在武道江湖之中,若是有仇家相见而双方不能调和,无论是不是大家宗派,都得请钟大哥前去当说客,近些日子来青州城散心,我们是吃遍了大小饭馆,但是听说孟家的厨子在青州城是一绝,因此才带着钟大哥前来叨扰。” 钟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此爽朗的性格,赢得了在场人的好感。“徐兄弟过奖了。我只是附近州城的掮客,哪能上得了台面。只不过听说绿宝居的一些下水等物好吃,因此经不过这口诱惑来到青州城。又因孟青如此才俊就进入白鹿书院,就与徐兄弟一起前来蹭饭,还望孟老爷见谅。” 孟开一听,知晓钟阳在道上的名声绝对不低,而且能够被周有良尊为座上宾,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如今到自己的府上来,这等结交的机会岂能错过:“钟兄弟见笑过,能够赏此薄面光临寒舍,我这老脸觉得分外有光。我在湖州做些饭馆的生意,因此对于吃有些讲究,这后厨中的大厨都是从湖州之处带回来,因此口味十分的地道。你今夜到我孟府中来,可不能亏待了你。来人啊!” 孟开话音刚落,便是出现了一位老者躬着身子:“老爷,有何吩咐?” 孟开指着钟阳说道:“这位贵客爱吃下水等物,你到后厨之中交代下去,让张麻子再做些大肠、郡肝、鸭掌等物赶紧端上来。夜色已经不早,可得将炉火烧快些。” 这位老者思考了下,有些犹豫的低声说道:“老爷,今夜的下水等物已经全部烹调,后厨之中却是再无此等食材。不过一些鸭血等物倒是不少,只能上这些……” 孟开有些恼怒的打断道:“贵客从远处而来,怎么能空着肚子回去呢?” 钟阳听到后厨并无食材,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孟老爷,吃这等东西便是过个嘴瘾,今夜我品尝到了孟府厨子的手艺,不亚于绿宝居的那几位,着实要奖赏一番。既然后厨并无食材,咱们多喝些酒,再多吃些其他的菜也无妨。” 孟开举起酒杯,朝着钟阳行了一礼说道:“无妨,这等小事情让下人去做,你且自等着吃佳肴即可。” 正在这时,孟青朝着老者使了个眼色,将他带到门口之中训斥道:“我说孙管家,你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后厨之中没有郡肝、大肠等物,那便现杀,找不到鸡鸭猪等物,那便去集中的商户家去买,我才不管他是否入睡。今夜来的可都是贵客,他们就好这一口,可不能让我损了面子。” 孙管家嗯了一声,赶紧带着数十位下人从侧门出去,不一会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秦川趴在瓦片之上,心中暗自赞叹孟家的大手笔,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在宵禁之时出来还得蹑手蹑脚,生怕被捕候撞见。哪知孟家的下人提个灯笼,骑着骏马就大摇大摆的出去,而那些捕候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扰人清梦而不声张。 看来这徐晃带的人物都颇有分量,否则孟老爷不会如此大的阵仗。不过,那身边的另外两人不知道是什么名头,特别是那位瘦弱的书生模样,秦川总感觉有些危险。 徐晃见众人还在站着,又向孟开介绍起来:“这位是罗友驹罗大哥,与我一起在青州城合伙做些生意。不过他在宁州产业颇大,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徐晃故意隐瞒了他与罗友驹是做赌坊的生意,在坐的孟家人有不少都是自家赌坊的常客,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什么。 罗友驹也是直接一杯入喉,将杯子倒过来说道:“初到宝地,还望孟老爷多多照顾。若是有机会去宁州,必须让我做东。大家伙也知道,宁州有四绝哦。” 听到宁州的四绝,在场的一些老者不由得大笑起来,感觉与罗友驹的关系又近了几分。宁州自古贸易繁荣,宁州铁刀、不终山长的石斛、以及千年茶树上的云雾茶被称为三绝。近些年来,宁州往来热闹异常,不少的客商来此休息,时常带着异域的美女过来,不少富商都买回去作为小妾,一时间附近的州城都以此为荣。因此也被称为宁州的第四绝。 孟开嘿嘿一笑,指着那位瘦弱的书生问道:“那这位小老弟呢,可得引荐一下啊。” 未等他回答,钟阳抢先开口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名曰钱子期,宁州的名门望族,祖上在都城庙堂之上,后来思念故乡的春笋,因此辞官回到宁州,买下了良田千亩,从此定居于此。此趟来青州城,一人前行难免孤独,于是约上他有些照应。” 孟开举起酒杯,也是朝着他敬酒:“书香门第,我辈向往不已,来,钱老弟请坐。” 钱子期喝了半杯酒就坐下,却是再无言语,在场有几位孟家的内戚有些愤愤不平。寻常之人都是一杯喝完,为何他却是留下了一半,分明是看不起孟家。而且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想必从宁州来带有一身的傲气。只不过碍于他与徐晃相识,众人皆是不好发作。 正在这时,秦川听到街上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看来是出去的管家已经买到了食材归来,正往后厨之中赶去,只是不知道今晚又有多少人被扰清梦。 秦川趴在瓦片上一动不动,生怕发出了任何的声音,只是初春的夜依旧寒冷,虽说穿着夜行衣,毕竟是十分单薄不耐寒,秦川总感觉手脚冰凉,真想下去喝杯热酒暖和下身子。心中催促这宴席早点结束,这样他才好跟随孟青回到房中下手。 推杯换盏之际,九曲大肠、爆炒鸭郡、红烧牛舌等物端了上来,孙管家的头上还冒着热汗,显示是赶得着急的缘故。 这些菜色泽光亮,冒着热腾腾的锅气,在微冷的初春之夜显得十分的可口。 钟阳毫不客气的动着筷子,夹起一块九曲大肠津津有味的说道:“不错不错,这孟老爷家的厨子手艺确实是高超。这九曲大肠虽说与绿宝居口味并不相同,但是依旧是十分可口,特别是最后浇的酱料,应当是孟老爷的独家秘方吧。” 孟开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厨子,也是十分高兴的回道:“过奖了,过奖了。这酱料是张麻子安身立命的本钱,我在湖州的几个饭馆,也是靠他打开的门面。” 秦川透过一点点揭开的瓦片,闻到了这些下水的味道,不由得吞咽下了口水。立马却是后悔,暗自说着不好。 钱子期本来拿着筷子夹起牛舌,突然停住了筷子,皱着眉头。 钟阳见此问道:“怎么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行踪败露 关于钱子期的真实身份,在场的只有钟阳知晓。此人对于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一身的修为不亚于宗派的小宗主,因此才邀他一起前行。这一路上自然是遇见了不少的匪寇宵小之人,但是还没有真正的见识到他的武道修为就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因此见到他停住了筷子,竟然还皱着眉头,显示是事情有所蹊跷。 徐晃之前在绿宝居之时听钟阳聊起过,说这位瘦弱的书生能够帮助他找回场子,那么武道修为肯定不弱。只是手下之人在青州城找了许久,却是未曾见过那少年,因此徐晃十分期待这位瘦弱的书生出手。 “钱老弟怎么了,是不是吃到了什么?可能是后厨之人着急,有些东西未曾处理干净。”孟开看到钱子期突然停住了筷子,有些关心的问道。 钱子期见到众人盯着自己,却是摇摇头笑道:“诸位多虑了,只是这等美食,我在宁州之处吃得较少,因此吃得着急有些咽住了,我喝杯茶水便好了。” 孟开听到,爽朗的说道:“既然钱老弟如此的喜欢,那么在青州城常住数月,这新岁刚刚开始,我也要在青州城处理些事情,一切打点妥当之后才去湖州。不如就住在孟府,这等下水之物,可是天天都有。钱老弟莫要着急,这桌上的盘子若是不够,我让下人再去准备几盘。” 听到孟老爷的话,在旁边候着的孙管家后背冷汗淋漓,刚刚冒出的热汗早就被微凉的夜风吹干。先前孟老爷催促着下水等物之时,孙管家带着下人去集市的小商小贩那里购买,只见漆黑一片,根本找不到任何的人影。 无奈之下,只能将大大小小的饭馆之门全部敲开,直接报出了孟老爷的名号,见到活鸡活鸭、大肠郡肝等物直接带走,因此才能凑齐刚刚一桌的下水。 若是这些客人吃得尽心还嫌弃饭菜不够,那只能半夜出城去旁边的农家中购买了,先不说来来回回耽误不少时间,那守城的门卫没有州守的令牌,可是谁也不会放行。到时候客人因此吃不到可口的菜肴,孟老爷肯定要怪罪于自己。 孙管家在心中骂道:“当真是本事越大,脾气也越大。自从在湖州开了数十家饭馆之后,孟老爷会见的客人越来越多,口味也越来越刁钻。山林野味、湖里鱼鲜无所不有,若是不能立马端上桌,孟老爷总要板着臭脸教训下人,看来干不了两年就要告老还乡了。” 钱子期听说还有下水等物,连忙摆手谢过:“孟老爷客气了,本来今夜叨扰,已经是心有歉意,若是再麻烦孟老爷准备些菜肴,实在是过分之举。而且今夜酒足饭饱,若是再吃下去,可得走不动路了。看着夜色不早,我们待会早些休息,明早还要去周有良周公子那里,若是起不来误了大事,虽说周公子不会说什么,但是总归是不好。” 听说钱子期等人明早要去周府,孟开抬着头估摸着天色:“既然如此,咱们将桌上的残酒剩饭打扫干净,带着几分醉意就寝,肯定能有所美梦。” 众人听此,也都举杯致意,喝了几圈酒之后各自告辞离去。不一会儿孟府的大门打开,各色人等从里面出来,几位车夫挂起灯笼,赶着马车接上众人,随着哒哒的马蹄之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州城的捕候看到灯笼之上写着孟府二字,自然是不会加以盘查,孟老爷每年的银钱可不是白花的。 秦川本来呆在瓦片之上倦意十足,突然见到下水等物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以为泄露行踪正准备拔腿就跑之时,发觉消瘦的那位书生未曾发现自己的存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不过秦川也留了个心眼,一直等到大厅的众人散去,旁边候着已久的下人出来打扫场地之时,才向着孟青的那边走去。 秦川可是看得十分清楚,在假山流水那边有个厢院,孟青被孙管家搀扶着进去,除此之外,便是再无他人跟随。 从大厅屋檐上的瓦片上悄然落下,顺着墙角几步走到假山流水旁边,借助了细微的水流之声躲到门后,确认四周再无动静之后戳破牛皮纸,看着房间内的景象。 只见孙管家将孟青放倒,将他的外衣脱掉,圆鼓鼓的肚子散发着难闻的酒臭,孙管家的身上及地上到处是孟青的污秽之物。应当是在房间里面有些醉意,吐了孙管家一身。 孙管家将地上打扫干净,又找了一床被子盖上,随后将孟青的外衣拿起来,摸索着里面的钱袋,片刻之后从里面掏出几张银票偷偷的放进怀中,嘴中却是吐了一口痰到孟青的脸上,随口开骂道:“呸,真当自己是主子就可以吐我一身?这些银钱可是洗衣房的那些下人的辛苦钱,我提前替他们收着了,若是下次喝醉再吐,我可得将你丢尽池子之中。” 孙管家熄灭了烛火,随后拿起脏的外衣关上门,将窗子打开一些透气,方才心满意足的就往外走,孟青以为脸上的痰是饭后的油渍,还用手擦了一下作罢,随后有着闷闷的呼噜声传来。 秦川见到房中再无他人,从窗户之中翻了过去,释放出微微的天地灵气感知着房间内东西,发觉除了孟青之外却是再无活物。推了几下毫无反应之后,直接倒上一杯滚烫的茶水,朝着孟青那边泼去。 虽说孟青已经是醉意深沉,但是猛的被茶水烫到,准备张嘴惊呼,却是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巴,这才感觉到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满脸的肥肉因为恐惧而突然颤抖起来。 “不要开口,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否则,我让你再无机会吃酒喝肉。”秦川压低着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孟青被人掐住了脖子,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秦川说道:“我今夜只是为白鹿书院的入学考题而来,只要你将它交给我,我必然不会伤你性命。白日之时我路过平阳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切莫骗我。”秦川说完之后,放开了一些力道,让孟青能够开口说话。 孟青大口的喘气,好久之后才微弱的回答道:“好汉饶命,我根本不知你所说的考题究竟是何物,何况我白日之时呆在府中,未曾去过平方坊啊,好汉应当是认错了人,不过,我那外衣上有钱袋,春夜微凉,可不能让好汉白走一趟。” 然而关朗说孟青在青州城声名狼藉,经常在平方坊淘些旧物件不给钱,还打压一些贫苦的读书人,因此关朗断然不会认错人。何况关朗还看清楚了一些题目,还听到孟青向其他的富家子弟炫耀,这时的秦川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孟青。 “你已经取得了白鹿书院的入学名额,可不要为了些身外之物丢了性命。这份考题对于你来说已经再无用处,不如你将它交于我,那我不再迟疑转身便走。”秦川看着夜色越来越淡,显然是已经进入了下半夜,再折腾下,恐怕天就要亮了。 孟青依旧是十分的嘴硬:“好汉,你听我解释,平阳坊的那些读书人的话可不能乱信,我还未参与白鹿书院的春试,如何能够知晓已经入学呢?好汉拿着些银钱赶紧走吧,否则一会被护卫发现可就难办了。” 听到此,秦川更加相信孟青在撒谎,在黑暗之中摇了摇头,看来不使出些手段,这孟青断然是不会开口了。 秦川稳住心神,于是将体内空山、丹海二处的灵气释放出来,还未在外出逗留太长时间,沿着自己的手臂从孟青的七窍之中输送进去。对于孟青这种凡人来说,没有一些武道根基,这无疑是伤口撒盐之痛,不一会儿就双脚乱弹疼痛难忍,而且喉咙被秦川捏住,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眨眼之间秦川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孟青痛得大小便失禁,已经拉了裤裆。但是他不曾知道,有一位少年当初在凝结空山、丹海之时所承受的痛苦,有这百倍之甚。 秦川放开了手,低声的说道:“我只说最后一次,白鹿书院的考题给我。否则我杀了你,自己再去找也不迟。” 孟青被秦川吓得半死,用手指了指书柜,随后躺在床上不得动弹。 秦川顺着手指的方向,将那面书柜打开来,在最上面果然有一份考题。秦川悄悄的点燃烛火,用手挡着光亮,发觉有果真如同光朗所说的那几道考题,看来这孟青没有撒谎。 熄灭烛火,打开窗户,秦川翻身一跃到假山之中,再往前沿着墙角便能上到屋檐,到时候翻过院墙,便可以从街道上偷偷的回到同福客栈。 秦川摸着怀中的考题,想到这次白鹿书院春试十拿九稳,心中也是十分的舒畅, 哪知刚刚还晕倒了的孟青在房中大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困兽之斗 秦川蹲在地上,正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潜行,听到孟青在后面开口,心中暗想坏了。本以为他已经被吓傻过去,晾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哪知在后面一嗓子,立刻就将秦川推入到绝境之中。 一时间孟府内升起数十个火把,从大门口至大厅只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一些熄灭的房间也开始亮起了烛火,不少人朝着孟青这边跑来,听着脚步声约莫有数十人,看来孟府上下之前肯定被人闯入过,因此才反应迅速,戒备异常。 借着火把的亮光,秦川才仔细的看清出了孟府的院内情形。此刻的他躲在假山流水的背后,靠着院墙的梧桐树旁边,高高的院墙约莫了一丈半,若是从此处攀爬出去,一时间有些困难。倒是靠近后厨的那边,只有一丈来高,只要给秦川一些时间,必然能够逃出去。只是如今孟府亮堂了起来,在后厨的那边已经站了不少的人影,看着手中的大刀,秦川心中也没有谱。 况且还有几人已经拉满了弓弦正在寻找刺客,若是秦川贸然的出去,恐怕背后就要挨上几箭,何况在暗处可能还埋伏着弩箭手,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哪怕是秦川已经进入了通感境界,可未曾达到刀剑不入的地步,因此秦川寻找着机会,看能不能乘人不备再出去。 这时有几个人影从各自的住处涌向孟青的房间之中,秦川在黑暗之中看得清楚,正是孟府的孟老爷子、以及钟阳、孙管家等人,未等反应过来,就传出了孟青杀猪般的叫喊声音:“阿爷啊,你儿子差点就没有命了。” 孟老爷点燃了蜡烛,随着一片亮堂投射过来,那杀猪般的喊声越来越大:“阿爷,那歹人掐住了我脖子,让我交出白鹿书院春试的题目,我哪有这等东西啊。哪知他越来越急,竟然想要掐死我,万般无奈之下,孩儿装死才躲过一劫。”孟青虽说满脸鼻涕,但是依旧机灵得很,不想让在场之人知晓自己有白鹿书院春试的考题,否则被有心之人听去,那其他的歹人肯定还要再来。不过被秦川吓成这样,孟青的酒意倒是醒了不少。 钟阳捂着鼻子,看着地面上的污秽之物,更是看着孟青拉了一裤裆,有些无奈的问道:“孟老弟,你可看清楚那歹人的模样。依照你们孟家在青州城的地位,若是能够认出此人,想要找到他并不难办。” 孟青蓬头垢面,顾不得擦去身上的污秽之物哭道:“钟大哥,那歹人灭了蜡烛,而且还穿着夜行衣,我这哪里看得清楚啊。不过他从这窗外刚刚翻出去我便喊了救命,可能这人还在院中呢。” 孟老爷听此,低声吩咐着孙管家:“传我的话下去,孟府的护卫、下人仔细搜查,凡是找到此人的,我重重的赏一年例钱。若是被那歹人所害,全家老小由我孟开照顾。” 孙管家朝着房间内的诸位行了一礼,随后就对着护院的管家说了孟老爷的意思,场中的下人叽叽喳喳,都在觊觎着那一年的例钱。何况场中这么多人,他们可并不相信自己会被所伤,于是一时间火把渐渐多了起来,朝着院中各处跑去。 秦川躲在假山的后面,刚刚好掩盖住了身子,此时不敢出着大气,却是看着有一人拿着火把朝着这处走来,若是再走进几步,肯定行踪要被暴露,趁着弓箭手和弩箭手四处搜查,看来只能先下手为强,抢先到院墙之中,否则被众人围堵之后肯定是难以脱身。 看着那人越走越近,秦川将天地灵气汇聚于手掌上估摸着力度,虽说孟开等人为非作歹,这些下人也出了不少力,但是秦川不想随意的闹出人命,毕竟有些路不是他们自己能够选择的。 只剩五步的距离!可见火把照耀下那人的脸上长了不少雀斑,年龄约莫只有二十岁左右,身上还有一股油烟味,身上穿着的是寻常布衣,上面还有着不少的油渍,应当是孟府的后厨之中打杂的下人。 只剩三步的距离!秦川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心跳异常的快,似乎也有些担忧今夜的歹人还在此处!但仍旧是鼓足了勇气朝着前面走去,秦川已经能够闻见他身上的酱料味道! 只剩一步的距离,秦川不能坐以待毙了! 只见那人拿着火把走进假山之中,突然看到秦川有些惶恐,突然又转为了喜悦,正准备开口喊人,秦川抢手出口,以掌为刀砍向了他的脖子,还未等反应过来就晕倒下去,手中的火把也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秦川稳中有序,将即将掉落在地面上的火把踢向孟青的房间,牛皮纸糊的窗户立马着了起来,还在房间内的孟开等人立马跑了出来,先前还虚弱无力的孟青从床上弹起,更是跑在了前头,没有一点点受伤的迹象。 “快来人,救火!”孟老爷见着窗户着火,立马喊道:“留一部分人继续搜查,此歹人一定还在院中,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我就不信才这么大的院子,如此多人还寻不到他的踪影。杀人放火,哼,等不到青州城的捕候,我就要让你挫骨扬灰。” 这时一位护院跑了过来,指着假山那边窃窃私语一番,孟老爷点了点头,只见数十人举着火把朝着假山那边围了过去,步子很慢,脚步很轻,众人脸色凝重,手中的大刀却是握得很紧。 随着那位护院一声令下,十几个火把朝着假山那边一起涌去,众人拿着大刀准备砍向刺客,却是发现假山后面躺着一位男子,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有护卫认出了是后厨之中帮厨的下人,看着他昏迷不醒,看来是被人打晕在此。 正在这时,有一道黑影从大厅旁边闪了过去,瞧着速度飞快,连最近的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孟青朝着那边大喊:“在那边!在那边!还愣住干什么!” 原来秦川将火把踢向窗户之时,趁着众人准备救火之时偷偷摸摸到了大厅之中,那边院墙有些稍矮,只要给秦川片刻的喘息时间必定可以攀爬到屋檐上,到时候必定可以沿着屋檐跳到街道上,借着夜色的掩护逃之夭夭。 可是还未等秦川起步,一柄弩箭就在后面跟随而来,秦川似乎能够感受到背后的凉意。 朝着前面的墙壁一蹬,秦川在空中一个翻身就往摆着檀香木的那边走去,众位举着火把,如同在原始丛林中围猎一般涌了过去,似乎秦川只是束手就擒的猎物而已。 钟阳站在钱子期的旁边,悄悄的问道:“可是此人?” 钱子期点了点头,在火把的照耀下有些脸色惨白:“先前在屋檐瓦片上之时,我听见他的动静,我以为是路过的歹徒为了求财,哪知是为了白鹿书院的春试而来,看来读书人的心里,也是不干净啊,宁愿铤而走险也要试试。” 钟阳却是笑道:“你也是读书人,可不能人文相轻啊。” 钱子期打开扇子笑道:“我不是读书人,只是拿着书籍故作风雅罢了。而且我早就过了宁州的春试,离都城大考也不远。另外,一位有着数十年交情的朋友求我,说一个小姑娘来到青州城参与白鹿书院的春试,让我务必带回去,当然,死的都行!” 钟阳双手放在背后,对着钱子期说道:“若是有必要,你稍微出手帮助一下,好让徐晃见识到你的本事,这样一来,我的事情就好做多了。拳头大,便是道理。你说对不对。” 钱子期低头不语,却是将扇子收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着秦川那边。 第一百四十九章 虎口脱险(上) 寻常的宵小之辈到孟府之中都是偷偷摸摸的来,静悄悄的走,何曾闹出个这么大的阵势。眼前的黑衣之人虽说身形不高,但是动作极为的迅速,仿佛能够预知弩箭的落点,每次都能够以极其诡异的身形避开,让之后的弩箭手好生的郁闷,一时间对自己的箭术产生了怀疑。 而且这黑衣人极其狡诈,感知着身后的弩箭越来越多,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奔去,等看到护卫严阵以待之时,那黑衣人又猛然的转身,而身后的弩箭好几次快要伤到了自己人。因此弩箭手拉满了弓,但是不敢随便射箭,否则这歹人未曾抓到,反倒是伤到了哪位贵客,那以后在孟府之中再也见不到自己了。 秦川此刻不停的踩着墙上疾走,时而低下腰躲避大刀,时而躲避身后的冷箭。这孟府有的是银钱,因此请来的护院之人功力不弱,若不是秦川好几次往人群那边引,让那些弓箭手有些忌惮,恐怕仅仅要对付弩箭手就得消耗秦川不少的天地灵气,这对于刚刚迈入通感境界的秦川来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辗转翻腾了几下,听不见身后的弩箭声,秦川以为是弩箭手中的铁箭已经射完的缘故,正准备松一口气之时,哪知身后有不少的脚步声音传来,微冷的寒风吹在铁器之上,应当是那伙人以弩箭防止秦川逃跑,以刀剑手围攻。 此时秦川被十几人紧紧包围,在暗中之中肯定还埋伏着不少的好手,若是以天地灵气灌充手臂,能够与眼前的刀剑手交手,但是如此一来,必然要消耗空山、丹海体内储藏的天地灵气,到时候想要提防谁也无能为力。而且秦川还未曾带有快速恢复天地灵气的丹药,没有持续的天地灵气补充,秦川最多只能够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因此看着眼前的数十位刀剑手,秦川不敢贸然先动,而是等待着最好的良机。 孟开扶着孟青,身旁站着捂住口鼻的徐晃、钟阳、罗友驹等人,而钱子期却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场中沉默不语,只有他真正的看出来秦川究竟是何等境界。 孟开有些疲惫,今晚喝了不少的酒,本来是准备睡下就寝,哪知听到孟青喊救命,拖着疲惫的身子跑到房间之中,还未休息片刻,房间之中就起火,若不是走得稍微快一些,今晚便是要交代此处。 看着孟青的房间之中火势被控制住,孟开提着的心也开始稳定下来,每月真金白银的请这些护院还算有些效果,近段时间来抓住了几个宵小之人,更是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不少的好物,因此近些日子孟开并不担心自己的周全。哪知今夜的黑衣人拿了东西不说,竟然还想放火烧了孟府,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孟开心中暗自决定,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的黑衣人活着走出孟府,否则青州城的百姓怕是都要低看孟开。 俗话说,杀鸡给猴看。青州城说孟开在外面赚了不少的银钱,总是有人半夜之中翻墙上瓦,若是今夜不能将此事圆满解决,恐怕这等烦心事还得更多。 孟开想了想,对着旁边的几人表示着歉意道:“让几位见笑了,想不到如此的深夜竟然将你们吵醒,我孟某人实在是过意不去,等我抓到黑衣人,定要将他的脑袋砍下来装酒,否则难解我的心头大恨。” 徐晃站着旁边,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有些发冷,看着场中的众人竟然还没有抓住黑衣人,有些气恼的道:“刀剑手加上弩箭手,看着是不少,只不过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吃干饭的,折腾了如此长的时间,竟然连那黑衣人的毛发都未曾碰到过,今夜的这事,怕不是里应外合吧?” 孟开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虽然此刻的他更为着急,却是十分平静的回答道:“我这些护卫都是从镖局之中请来,里面甚至有不少人都是之前武道江湖中的悍匪,在我府中呆了不短的时间,从他们为人做事来看,还是十分可靠。而且他们的一家老小在我手中,定当不会反水。” 徐晃嘀咕着一声:“如此甚好。让我孟老弟吓得如此失神,而且还扰了钟阳大哥等人的好梦,明早如何去见周有良?今夜无论死多少人都要将其抓住,否则传了出去,孟府的名声可就没了。” 钱子期此刻突然开口:“想要抓到此人,光凭院中的那些刀剑手,恐怕是有些困难。” 钱子期作为陪同钟阳来到青州城之人,在饭桌上话语极少,许多人都以为他只是个世家的普通读书人,也未曾多看他几眼。但是徐晃知道钟阳作为道上有名的掮客,自然是十分的惜命,路途之中肯定有不少的死敌埋伏等候,寻常之时都要带一队人马才敢出来。这次青州城,除了钱子期一人便是再无其他护卫,还美名曰轻装简行办事,实际上徐晃也猜想到钱子期的武道修为必然不低,如今他开口说这黑衣人不好对付,自然是他看出了名堂。 徐晃顾不得行礼,转头开口问道:“钱兄,你可是看出来了这黑衣人的功力究竟如何?” 钱子期淡然的回答道:“通感境界,而且是有些捉摸不透的通感境界。” 听到钱子期的话,孟青差点又晕倒在地。原来刚刚是一个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捏住了自己的脖子,若是稍微用力点,可不是此刻就见了阎王?先前还不知好歹喊救命,如今把这通感境界的高手困在院中,孟府此刻是骑虎难下。 孟青也是知晓通感境界的厉害,对于青州城的修行者来说,能够迈入通感境界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因此才寥寥几人而已,青州城的通感境界之人,孟青基本也听说过。但是瞧着眼前的黑衣人,似乎与印象中的那几位通感境界的高手难以对应起来,看来此人应当是隐藏在青州城的高手。 此刻最为担忧的却是孟开,在湖州生活了大半辈子,时常听人说起武道修行者不能惹,而且寻常之时还是避开为好。这孟府之中请的都是些好手,杀起人来绝不眨眼,但是孟开知晓,还未曾有一人迈入通感境界,现在是靠着人数压制了他。但若是惹怒了眼前的黑衣人,他临走之前还得带走几位人的身家性命,那对孟府来说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此,孟开往后轻轻退了一小步问道:“我看着他躲避弩箭如此狼狈,应当不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吧,否则他早就爬过院墙逃之夭夭了,何苦要与我们周旋到现在。”孟开实在想不清楚何时招惹了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越想是越头大。 钱子期默默的回道:“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第一百五十章 虎口脱险(中) 听到钱子期的话,连在旁边久未开口的罗友驹都有些费解:“钱老弟,你这所说的何意?他一个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若是拼了命想要逃出去,虽说有不少的弩箭手,但若是被射中顶多是重伤而已,还不会危及他的性命。但若是他耗了太长的时间,体内的天地灵气耗完,他恐怕难以脱身了。” 钱子期也许是看得无聊,在旁边颇有兴趣的解释道:“若是寻常的宅子,这黑衣人肯定是直接硬走,怕是无人敢留下他。但是他今夜闯的是孟府,他有些忌惮。因此不敢散发全身的天地灵气对敌,否则容易被另一位通感境界的高手截杀。毕竟体内没有天地灵气的通感境界的修行者,若是论起近身血搏,不一定有太多的胜算,特别是遇见孟府这些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 此刻的秦川正如钱子期所说在保存着天地灵气,虽说躲避弩箭的身形有些狼狈,但那是最为有效的躲避方式。秦川的感觉告诉自己,这院中藏有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而且很有可能是那位瘦弱的书生。若是自己与院中的这些刀剑手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恐怕他到时候出手,自己难以招架得住。 正在秦川思考着问题之时,那十几位刀剑手已经围了过来,还未给片刻的反应时间,最开始的一柄大刀势大力沉的砍了下来,瞧着这力道,肯定是一个练家子。 秦川先一个侧身,这大刀便砍在了假山之上,还冒出了些许的火星,孟青在不远处小声的嘀咕:“一刀下去,一百两银钱没啦。” 还未等秦川立足身子,一柄剑悄无声息的刺了过来,秦川还看着使剑那人一击必成的欣喜心情,似乎已经看见摆在眼前白晃晃的银钱。 若是寻常之人,肯定是难以躲避这刁钻的一击,但是秦川已经迈入了通感境界,对于这周围的一切感知都异于常人,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一击丝毫没有惊慌,而是贴着剑身擦了过去,身上的夜行衣也完好无损。 秦川在等一个机会,若是场中再无其他人插手,自己就要将空山、丹海处的天地灵气全部释放出来,在场的众人怕是难以阻止。只要小心些身后的弩箭,今夜虎口脱险不成问题。 正在此时,又是两柄大刀闪着光芒劈了过来,一左一右封住了退路,根本不给秦川片刻的反应时间。旁边的几位刀手见此,也趁机砍了过来,瞧着这阵势,平时肯定配合默契,不似寻常的一般莽夫。 秦川本想保留些实力,将那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逼出来,但是如此看来,得要抢先解决眼前的困境为好,不然还未等到真正的时刻便会被砍成肉泥,到时候再也吃不上绿宝居的九曲大肠了。 将空山、丹海出的天地灵气调动出来,秦川整个人的气势都不相同,夜行衣贴在身上开始炸响,双眼凝视着众人,隐隐约约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秦川以掌为刀,抢先砍向离自己最近的两人,手起掌落,黑影带着大刀倒向地上,先前那股凌厉的刀意也已经消失。 先解决完危险最大的两人,秦川一鼓作气,身体贴着地面,飞快的来到众人的身后,将掌刀劈向拿着剑的几人,还未等那些人明白过来,秦川已经逐个将他们敲晕,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求财或者求物,没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眼前还剩下八人,看着秦川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根本想象不到先前还在东奔西躲的那人为何突然间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而且将护院中的几位好手全部弄趴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孟开远远的瞧着秦川的身形,这一刻才真正知晓通感境界的修行者究竟是何等的本事,眼前的这些护院的好手还未曾真正打一个照面,就已经被秦川收拾个七七八八,看着眼前的情形,似乎另外的那八人也是迟早的问题。 孟开心中盘算了下,突然开口问道:“今夜阁下来此,想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如我敞开大门,让阁下出去,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秦川刻意的压低着声音说道:“我也正有此意,这大半夜的打打杀杀必是不好。虽说锦衣巷是富商巨贾之地,这青州城的捕候鲜少来此处,但是长久下去,将他们惹过来不好。不过你们也应该知晓,在青州城的捕候到达之前,我肯定能杀出去,只不过代价有些大而已。” 孟开行了一礼说道:“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倒下了几位护卫,我也不准备找阁下要回公道,还请阁下将今晚的事情保密,否则我孟府在青州城颜面尽失。” 正在秦川与孟开说话之时,那身旁的几位刀手按捺不住,单手拎着大刀劈了过来,似乎是想要趁其不备将秦川斩杀,如此凌厉的招式,若不是秦川留了个心眼,怕是要被此所伤了。 秦川忽然出手,一拳击打住那人的手臂,此刻大刀掉落下来,秦川用脚一抬,将大刀握在手中。虽说之前都是用剑得多,但是此刻近身肉搏自然是有些趁着的兵器为好。 秦川一刀抵住身前,一脚将最近的一人踢飞,直接倒在了假山之上,因为秦川这一脚可不轻,那人将假山直接撞倒晕死过来。 孟开见到假山被撞倒之后,心中些许心疼的说道:“这一撞,又是几百两银子没有了。” 秦川瞅着夜色已经不早,若是再耗下去,恐怕将青州城的捕候引过来,那日的那柄大弩箭射杀那人,秦川可是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威力可比护院的弩箭大多了。因此秦川提起大刀朝着另外几人砍去,由于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大刀何时到了面前,那几人皆是闭着眼睛准备等死。 然而秦川想了想,还是将大刀开始在空中转身,用刀背敲晕了众人,而后一人一刀立于黑夜之中,实在是让人胆寒。而这所有的一些,也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 正在这时,那些埋伏在暗处的弩箭手开始动了起来,此刻拉满了弓朝着秦川那边飞了过来。没有自己人的阻挡,这些弩箭手再无忌惮,还未等弩箭射中秦川,第二波的弩箭又飞了过来。 秦川握紧了大刀,可以听见骨头在轻微作响,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弩箭,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用刀劈向弩箭之时,他竟然用力一跃,到了梧桐树的后面。那些弩箭射穿了树干,但是未曾伤到秦川。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川刚刚迈入通感境界,可不敢托大面对如此多的弩箭。 而那些弩箭手射空了手中的弩箭,看着倒在地上七七八八的众人,却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秦川躲在梧桐树后慢慢的说道:“孟老爷,我今夜走不走得了,你说了不算,那身边的读书人说了才算!” 孟开环视着四周,似乎只有钱子期像一个读书人,于是不由得问道:“钱老弟,他说的可是你?” 钱子期点了点头,想不到竟然让他看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虎口脱险(下) 听到钱子期承认自己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除了钟阳,其他之人皆是投来忌惮的眼光。此等人物能够在不经意间杀人,因此小心提防一些为好。 但是钱子期十分的坦然,对着秦川笑道:“之前你趴在屋顶上之时,我就已经感知到你的存在,以为你只是为了求财而已,因此我心中也在嘀咕,一个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竟然做如此的宵小之事,实在是令人不齿。想不到你竟然是为了白鹿书院的春试考题而来,想不到你也是个读书人。” 秦川见到钱子期爽快的承认,心里反而是更加舒坦,之前不小心吞咽了下口水,才被钱子期知晓,看来他也是一个武道修行者。 秦川压低着声音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答应了别人,那就一定要将白鹿书院的考题弄到手,想不到今夜我空手而归。至于我是不是读书人,可不是阁下担心的。” 秦川知晓院中人多嘴杂,若是随意说拿到了白鹿书院春试的考题,传出去必是不好。到时候白鹿书院若是因为此事换了考题,那秦川可不是白忙活一场吗?因此秦川心中打定主意,如论孟青如何开口,秦川都不会承认拿到了考题。 钱子期听到秦川所言,将怀中的折扇又打开来摇了几下,只有钟阳知晓,钱子期在遇到有趣之事时才会如此,看来他也认为秦川今夜插翅难逃,因此才会如此闲情逸致的同他交谈。 “看着你的功力,应当是刚刚进入通感境界不久,对于一些天地灵气的感知还不是很精通,但是怪就怪在你的天地灵气,我感觉里面有两种不同的东西,不知你能否告诉我?我可作保,你今夜可安全出孟府的大门。”钱子期摇着折扇对秦川说道。借助这火把的亮光,秦川看到折扇上面写着问道天下几个大字。 在场之人皆是知晓,在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的眼中,这些寻常之人没有资格说个不字。哪怕孟老爷家财万贯、哪怕徐晃是周友良的小舅子,只要钱子期微微动怒,那么在场的众人今晚皆是难逃此处。钱子期既然敢说出这等话,自然是有他的底气。 然而秦川知晓在武道江湖之中是不会存在信义的,哪怕是大国之间的邦交也是如此,否则就不会有诸侯小国的皇子来到隆国的都城做人质了。因此秦川从梧桐树的后面出来,右手拿着大刀杵在地上,左手放在身后相当的潇洒,对着钱子期摇了摇头:“我与你素不相识,因此你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尽可以收起来。我若是三岁小儿,我可活不过现在。” 钱子期却是不恼不躁:“你不过是个少年而已,为何装做如此老成呢?” 正在这时,站在徐晃身后的那位汉子悄悄说道:“少爷,那日在绿宝居我与一位少年交手,最终不敌,让他抢了最后一盘九曲大肠,说不定就是眼前的黑衣人!” 徐晃看了秦川一眼,这股末日杀神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滚一边去,撒谎都不会挑个时候。若眼前的黑衣人真是那位少年,那日你还能活着回来告状?” 钱子期见秦川并不想将修行的功法交出来,心中着实有些可惜。十七岁就进入了通感境界,在宁州大家族的后人之中都算是翘楚,除了那位被称为怪胎的大哥,钱子期都是十分的高傲。若觉得对方不是同路之人,便不会有一句废话。靠着通感境界在家族中站稳了脚跟,连自己庶出的身份也无人敢提。 但是过了五年之久,钱子期始终摸不到聚灵境界,因此看着秦川功法中的古怪,天地灵气虽说并不充沛,但是里面包含的气势时而轻盈,时而霸道。按道理说以剑入道,或者以刀入道,寻常人都是精通一门功法才会有所裨益,而这眼前的黑衣人似乎是修行了不同的功法。而且虽说他声音沙哑,但是钱子期却是能够感知得到秦川的年龄不大,因此一时间觉得有些兴趣,想要知晓秦川的功法,不过既然他不给,那就只能讨教一二了。 “宁州钱子期,请求赐教一二。”钱子期折扇收起来,从腰间一拔,竟然是一把软剑,约莫二尺来长,通体乌黑,在亮光的映着,可见上面有着暗黄色的花纹。寻常之时钱子期将他作为腰带,竟然是无人看出来。 秦川将大刀提起,心中却是有些担忧,之前遇见的白长元、裘猛等人,拿着长剑或者短剑,如今却是第一次看到软剑,而且还是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手中,一时间秦川聚精会神,眼中除了钱子期再无他人,犹如山林中的猛兽盯着猎物一般。 除了眼睛露在外面,秦川其他都被夜行衣包括着,无人知晓他的究竟是何人,此刻究竟是何等的表情。他握紧了大刀,挺直了腰板,将体内残余的天地灵气调动起来,约莫着只能再撑一会。若是直接与白长元交手,不一定能耗得过他,而且青州城的捕候虽说不常到此处,但是动静太大也会过来查看一番,到时候这么多人出手简直是难逃升天。因此秦川打定主意速战速决。 “我就怕你们这些读书人,动手就动手,杀人就杀人,上来就报个名号,难道是害怕大水冲了龙王庙,到时候认错了人吗?”秦川在暗处冷冷的笑着。 钱子期听到冷嘲热讽,却是并不生气:“我以为不到弱冠之年就到了通感境界,已经算是颇具慧根,想不到青州城卧虎藏龙,竟然还有如此年幼的通感境界,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 秦川并不喜欢这等甜言蜜语,因此他知晓钱子期接下来便会痛下杀手:“你说错了,我并非青州城人氏,只是受人之托来取考题而已,你也知晓,有些地方,只要你价钱出得够高,哪怕是州守都敢杀。”秦川说自己不是青州人氏,怕的是今夜逃出去之后还有人追查自己的行踪,不如欺骗他们是外州人氏,只是拿了钱财前来办事而已。 听到此言,钱子期心中有些惶恐。在宁州与青州周围,有一处地方,名曰暗影盟,里面都是些杀人越货的狠角色,只要你价钱出得够高,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事情。因此钱子期想了想,对于暗影盟的人,要么永不为伍,要么直接杀死,否则只是无尽的报复。先前自己无知,竟然还自报家门,简直是愚蠢至极。 钱子期拿着软剑一抖,只见它通体变坚硬立在空中,丝毫没有之前软绵绵的样子,钱子期一步一步的朝着秦川那边走去,地上的灰尘开始扬起,离得最近的孟青等人也开始觉得有些窒息,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秦川握着大刀,一声不吭的朝着前面跑来,才眨眼之间就到了钱子期的面前。刀与剑碰撞在一起,却是没有冒出火星,也无任何的声音,但是秦川却感觉到钱子期的软剑之上有着浑厚的天地灵气包裹着,因此这软剑才能变成硬剑。 然而最为吃惊的还是钱子期,眼前的黑衣人年龄不大,但是天地灵气却有古怪,明明自己的天地灵气比他更过于充沛,但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不过钱子期心中笃定,只要与秦川再交手几个回合,自己的天地灵气还是能够压制住他。 秦川感受这大刀上传来的天地灵气波动,赞叹着钱子期的武道修为,若是再与其耗下去,丹山、空海内的天地灵气就要枯竭,别说能够逃出去,就算到时候大门敞着,都不一定能够走回同福客栈。 远处的雄鸡已经第一遍唱晓,说明时辰已经不早了。 秦川握紧了大刀率先出手,夹杂着破空之声朝着前面砍去,力度足,招式狠,远在几十步之外的徐晃等人都感受到了那份心悸,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 钱子期将剑身迎了过去,此刻又变成了软剑,如同毒蛇一般缠在秦川的剑身之上,朝着他的手臂飞驰而去。光是钱子期这份对于天地灵气的掌握,已经超越了大多数的通感境界修行者了。 秦川将手一抬,将体内的天地灵气奔腾而出,在剑柄之上竖起一道三寸高的灵气壁垒,暂时的阻隔了钱子期的软剑。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又是十几个回合,连那些弩箭手都忘了去拿弩箭,而是紧紧盯着场中。 秦川知晓如果再耗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心中暗生一计,直接将大刀投掷过去,趁着钱子期迎着之时,将空山、丹海内最后的天地灵气逼出来,汇聚在拳头之上,原来他是想与钱子期硬碰硬! “哼,不自量力!”钱子期想着秦川虽说天地灵气有些古怪,但是丰盈的程度不如自己,若是直接比拼天地灵气,倒也少了一些麻烦,看来只能将他先擒住再拷问功法了。 钱子期将天地灵气汇于手掌之中,准备与秦川的拳头碰在一起,哪知看见秦川狡黠的一笑,心中暗自说着不好,但是手掌迎了上去,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只见秦川在空中侧着身子,将天地灵气汇聚于手臂,结结实实的扛了钱子期一掌,直接被击飞到了院墙之上,吐了几口鲜血稳定心神之后,朝着钱子期行了一礼,就跳下院墙消失在黑夜之中,原来他是借助钱子期的那一掌逃了出来。 虽说挨了一掌,但是好过灵气枯竭束手就擒。 孟府的院中只剩下面有愠色的钱子期,只见他将软剑重新收回到了腰间,朝着不知所以的孟开等人走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春日正甚 近些日子来,关朗感觉到越来越暖和,同福客栈的那几只老燕子又重新回来,叼着新泥重新筑巢,见到关朗等住客倒也并不惊慌,这回还叽叽喳喳多了几声清脆的声音,原来又孵了几只小燕子。 同福客栈的燕子,就和大户人家门口的大狮子一般,是作为神兽的存在。据说有不少住在同福客栈的读书人,若是能够看到老燕子孵小燕子,那么今年同福客栈一定有进入白鹿书院春试之人,只不过具体是谁那就两说了。 关朗的心情大好,朝着东城那边走去,一路上感觉草长莺飞,路两边的桃花也盛放开来,行人又重新涌现,这时候准备踏青。看着池塘旁边垂下的万千绿涛,关朗不由得感慨时光荏苒,当年娘亲还在时候,每年的踏青之日都要将关朗带到池塘边钓鱼,看着春风吹皱了湖水,燕子掠过水面,娘亲总是同他说起一些春日的诗句来,只不过,甚少谈起都城的那位读书的男子,总是告诫关朗当他死了算了。 东城池塘中的鲫鱼最为肥美,但是也最为难钓。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鲫鱼的身上长了厚厚的肥膘,处理干净之后拿来煮鱼汤当真是雪白色。趁着热气腾腾的锅加入一些豆腐、青菜等物,最后再加上一把小葱,这是关朗仅存的关于春日的记忆。 后来娘亲病死,关朗开始被家中的几位大伯赶了出来,有家不能回,只能在青州城游荡,时常遭受地痞流氓的欺负,好不容易在池塘中钓些鲫鱼打打牙祭,也被旁边等候多人的富家子弟抢去,在青州城十余年,但是有八年饿着肚子,这人世间的冷暖只有关朗清楚。后来听说只要入读白鹿书院就有饱饭吃,关朗边卖旧书边读书,哪知无人教导,任他如何努力也踏不进白鹿书院的门,后来是与娘亲相识的牛大嫂收留他,因此他才能在同福客栈欠着房租还能住着。 在娘亲死后的日子中,关朗只觉得有几人对他好过。一位时常为他开小灶的牛大嫂;二为不催收房钱的吴掌柜;而其三,便是秦川和那老道,请过他吃了不少的东西,而且没有求关朗办过任何事情。 不知为何,关朗总觉得看不透秦川。 如今在同福客栈已经好几日没有看见秦川了,敲他的房门也不应,据吴掌柜说是有些伤寒,让关朗不要去打扰秦川,只需休息几日便会恢复。 关朗心中不由得可惜,如此的大好春日时光,秦川只能幽闭在房间之中。若是能够出来踏青,见见青州城的富家小姐,感受下和熙的春风,说不定这伤寒还好得快一些。 不过话虽然如此,关朗还是找到了一片竹林,寻着一颗长短合适的竹竿,将各节的竹枝去掉,又从牛大嫂缝补筐中取了针线,在炉火之中将绣花针烧红,用石头砸了几下弯曲,这才做成了钓鱼的东西。关朗也想给秦川买一只老母鸡补补身子,奈何囊中羞涩,估计连鸡屁股都买不起,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想着去东城的池塘中钓些鲫鱼回来。 从同福客栈出发,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池塘旁边,看着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等,关朗不由得感到身世伶仃,不过看着池塘中若隐若现的鱼,倒也不觉得今日有些枯燥。 关朗将随手的布袋之中取出蚯蚓挂在鱼钩之上,瞧着一片水域就掷了过去,旁边的大柳树还是曾经的模样,只不是枝条倒是越来越少,倒影在水中的绿色也不如从前的那般壮阔。 这时旁边三位富家公子摊开了席子坐着,上面摆着酒壶、风干的牛肉等物,这是青州城习俗,踏青之日便是一天都在外边,因此得要自己准备些吃食,寻常之人弄些馒头即可,还是这些大户人家讲究一些。不过这让关朗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发觉早上起得太急,连一碗粥都没有喝。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说道:“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前两日孟家被歹人进入,还丢了不少的东西呢?” 旁边的一位约莫二十岁的男子此刻举着酒杯,好不惬意:“徐远,听他们的护院说,丢了不少的宝贝,看来花钱消灾,孟府今年该有此劫数啊!” 徐远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宝贝?那可不是一些黄白之物,对于青州城的读书人来说,那可是些了不得的宝贝!” 关朗此刻在旁边等着无聊,突然耳尖听到旁边之人议论,看着湖中的鱼已经上钩也不拉扯,想要知道前两日的孟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三人中一位穿着靛蓝色长衫的男子,嚼着风干的黄牛肉说道:“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强者,岂能为了一般的黄白之物出手,那不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吗?” 徐远见知道有人知晓了此事,兴致立刻上来,凑近了身子说道:“还是江晨江兄的消息灵通得很。据说是拿了别人的钱财,来取白鹿书院春试的考题。通感境界的强者,在青州城都是屈指可数,想不到竟然弯下身份,为了这等读书人的事情前来。” 江晨抿了一口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那你可知,这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在孟府之中究竟拿了此物没有?” 徐远偷偷笑着:“别的我倒是不知道,我就听说孟青被吓得屁滚尿流,近些日子都没有出来过。连烟花之地新来了姑娘,他也不敢去打赏。害得老鸨是望断秋水,就是见不到人影啊。” 正在这时,湖中的鱼符动了起来,看着阵势相当的不小,这位名曰江晨的男子见关朗躺在地上发呆,顾不上穿鞋就跑了过去拿着鱼竿朝着自己这边牵引,几番拉扯之下,竟然拉起了一个鲫鱼,看着样子应当有三寸左右,在冬日的湖中养得是肥膘十足。 江晨将鱼竿递给了关朗,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少年当真是好玩,踏青之日在湖中钓鱼,见到鱼儿上钩也不拉扯起来。若不是我,你今日还得饿着肚子回去。” 关朗听到孟府的白鹿书院考题被盗,心中有些吃惊,但是见到江晨问着自己,于是故作发呆的回道:“昨日家里的猫叫了一夜,吵得我根本睡不着,今日来到此处钓鱼,躺在春日之下,看着周边的景色,不由得有些陶醉起来,因此忍不住有些困意袭来。” 江晨将鱼竿上的鲫鱼取了下来,丢进关朗带来的桶中:“春困秋乏,自然之道。你好生钓鱼,说不定今晚能喝一碗鲜美的鱼汤呢。”说罢朝着地上铺着的席子那边走去,与徐远等人吟诗作对起来。 关朗将鱼竿上蚯蚓,重新掷入湖中,看着周边的人们席地而坐,脸上皆是笑颜,一时间也沉浸在太平盛世之中,连自己的肚子都不觉得饿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得一知己尽余欢 自从孟府之中回来,秦川在房间中躺了数天,得亏了牛大嫂将饭食端了上来,除此之外便是不再打扰秦川,看来应当是吴掌柜打了招呼的缘故。 自从老道走了以后,秦川就觉得整个青州城就只有吴掌柜靠得住,因此那夜他放心的回到了同福客栈,确认再无人跟踪之后便回到了房间之中闷头大睡。 钱子期作为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这天地灵气的丰沛程度远远高于秦川。若不是最后时刻灵机一动,借用钱子期的力道逃了出来,恐怕这时秦川都喝不到牛大嫂炖的皮蛋瘦肉粥。不过秦川心中也在暗自回想着那夜的情形,不停地赞赏钱子期的武道功法,特别是想到那柄软剑,哪怕阳光已经照耀在身上,秦川都感觉有一些心悸。 看来武道江湖凶险,可不是迈入通感境界便可以为所欲为。哪怕是在青州城中,虽说通感境界的强者甚少,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后遇到事情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钱子期的那一掌打了右手臂上,秦川只感觉疼痛难忍,一时间抬不起来,体内的丹山、空海二处再无一丝的天地灵气,甚至七窍等处都有一些闭塞,看来还得修整一段时间。不过秦川心中打定主意,等到时机成熟之时,还要再会会钱子期,毕竟在生死之时才能激发体内的潜力。 趁着春光大好,秦川将孟府中得来的春试考题拿了出来,确认周边再无异常才摊开来看。发觉这青州城春试的考题十分奇怪,即有大论之道,又有地理玄学,甚至还有吟诗作对,可谓是跨度之广,实属罕见。若非通读史书,知晓经典,恐怕真难以通过春试。 不过既然秦川得到了考题,自然是不会独享,准备等到合适的时机告诉关朗。但是事关自身的安全,肯定不会告诉他那夜去了孟府,提着脑袋带回来了考题,只是旁敲侧击,让他好生准备下。 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秦川知晓自己并不是什么正道人士,只是关朗还算看着顺眼,想要伸手帮他一把而已,至于他能够走多远,那便要看他自己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音,秦川赶忙将考题收了起来问道:“是谁?”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关朗!” 秦川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过去,其间还忍不住咳嗽了几下才将门打开:“哎,好久不见,莫不是趁着踏青之时,去看看那些黄花大闺女了吧?我可是听说今日那些烟花柳巷之中的姑娘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各处的踏青之地留下名帖,你若是攒足了银子,咱们也去喝喝花酒也好。” 此刻的关朗一身的鱼腥味,在阳光之下立于秦川的门前,左手拿着鱼竿,上面绕着鱼线,鱼钩上还有半截蚯蚓;右手拎着一串柳条,上面串着数十条鲫鱼,看来是所获颇丰。 听到秦川打趣的话,关朗倒也不害臊:“你还别说,今日看到的那些姑娘,实在是嫩得很,不少的读书人拿着古籍,都是在偷偷瞄着,时不时的咽下口水,我在旁边想着你小子若是在此,不得眼珠子冒了出来。” 秦川看着关朗手中的鲫鱼,看着房间内的皮蛋瘦肉粥瞬间觉得不香了,哪怕牛大嫂的厨艺再好,一日三餐连吃数日,连秦川这等不挑剔的人都开始觉得乏味。因此看着关朗手中的鲫鱼,觉得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可好看多了。 “关朗,你这是哪里来的银钱买鲫鱼?这入春之后的鲫鱼最是肥美,听说青州城不少人专门等到这时,就着冒尖的春笋一起炖煮最为鲜美。不少大户人家都觉得一锅时鲜,胜过大鱼大肉。”秦川此刻脸色惨白,在春日的照耀下都有些病态。 关朗将鲫鱼放在栏杆之上,又从地上拎起几个春笋:“你这乌鸦嘴最是灵光。听吴掌柜说你患了伤寒,因此想着来看看你。摸遍了全身都找不到银钱,于是做了些渔具去东市的池塘边钓了些鱼,顺道又去竹林中找了些春笋,凑合着吃一顿,说不定你伤寒能好得快一些。” 从同福客栈到东市,一个来回最起码两柱香的时间,何况关朗还要准备渔具,还得将这么多东西拎回来,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秦川只觉得心中一暖,更加觉得那夜去孟府偷拿白鹿书院的考题是值得的。于是心中暗下决心,花费万般力气,也要将关朗送入白鹿书院。 两人来到同福客栈的后厨,借用了牛大嫂的一口炉火灶,将鲫鱼开膛破肚、处理掉鱼鳞和鱼腮之后,将开水煮熟去腥重新捞出,柴火烧至七成熟后春笋切片炖煮,牛大嫂见此,将多余的五花肉也放入其中,还放了几块豆腐和开花的白菜,不一会儿雪白的鲫鱼汤就炖煮成了,上面泛着几滴油花,不由得让人食欲大开。 关朗看着秦川的手艺,打心底里服气,想不到他如此的年纪,就能够做出鲜美的鲫鱼汤,同外边的饭馆相比也不遑多让,于是在旁边不由得赞叹:“这鲫鱼汤真白,比沈凌秋的脚踝都白!” 秦川本来饥肠辘辘,听到关朗的形容,不由得大怒:“好歹你是个读书人,净想着龌龊的事情,何况你这个形容,辱没了你关家世代书香门第的身份。古语有人言:‘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如此的形容,才配得上这碗鲫鱼汤。” 看着锅中冒着热气的鲫鱼汤,关朗早就按捺不住,点了点头示意秦川说得对,拿起汤勺给秦川盛满几条鲫鱼之后,自己才夹了一条鲫鱼吃了起来。 秦川见过吃鱼的高手,但是未成见过关朗这般熟练,一条整的鲫鱼不用筷子,这关朗的嘴巴如同绣娘手中的绣花针,只是眨眼的功夫,一条鲫鱼就只剩下了鱼刺。看到关朗意犹未尽的嗦了几下汤汁放下了鱼刺,之后才开始夹起春笋片吃了起来。 今日的鲫鱼十分鲜美,但是也挺难得,关朗硬是呆了半天才钓到十余条,想着秦川患了伤寒需要滋补身子,于是吃了一条鲫鱼之后便是只吃春笋和豆腐,连雪白的鲫鱼汤都喝得少。 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不过如此。对于关朗而言,穷苦之人都自己的活法,既然不能如同豪门巨户有厨子烧着鲍鱼海参,那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碗泛着油花的鲫鱼汤,也能够吃出人间的百味。 秦川吃着新鲜的春笋,吹了几下放入口中,一股清香的气息弥漫出来,夹杂了鲫鱼的鲜美以及豆腐的淡香,只觉得世间的美食,不过一碗鲫鱼汤,只觉得身上的穴位开始打开,连被钱子期打伤的右手臂也觉得恢复了不少,看来老道所说的食疗便是此意。 两人就着鲫鱼汤整整吃了四大碗米饭,又找牛大嫂要了一整块豆腐下入锅中,最后是吃得锅中不见任何东西才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嘴。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四周的读书人并不多,秦川压低着声音说道:“我等下有一些东西给你看,切记不可声张。或许,能够帮助你通过青州城的春试!” 第一百五十四章 青州遗老 看到秦川如此的神秘,关朗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仍旧是不相信秦川所言:“你这鲫鱼汤里面可没有放任何的酒,为何你却是如同喝醉一般,尽说一些糊涂话。你若是有那东西,早就拿到平阳坊的黑市之中卖了。到时候,咱们别说喝鲫鱼汤,顿顿喝四月青都行。” 秦川此刻吃得满脸彤红,一本正经的问着:“你当真不信?” 关朗摇了摇头:“不是不信你,是信不过那东西。先前我从黑市之中买来所谓的考题,后来你不也知道吗?都是些骗人的玩意而已。不过我在东城钓鱼之时,听说有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闯入了孟府之中,从孟青的手上拿走了白鹿书院春试的考题,难道说,你是通感境界的强者吗?” 这回倒是秦川大笑起来:“我若是通感境界的强者,还要那考题做甚,不如去当豪门巨阀的护院,风吹不着,日晒不到,每日呆在府中逍遥快活。不过,我这东西乃是一位信得过的朋友交给我的,吃完之后,咱们去平阳坊的书局中找些东西,说不定真能帮助我们通过春试。” 关朗将信将疑,实在是不相信秦川竟然还在青州城有熟识的朋友。不过看着秦川吃完鲫鱼汤面色红润了起来,关朗想着今日阳光大好,无非是多走几步,去看看外面的姑娘罢了,反正近些日子无事,正好出去逛逛,说不定偶得几句古诗,能够被白鹿书院的主考官看中。 …… 今日是踏青之日,但是平阳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在白鹿书院的旁边,一些卖着旧书古籍的摊子是分外的热闹,不少的铺子都卖完了廉价的笔墨纸砚等物,生意实在是好得不行。背着布袋的小商小贩不时的来往其中运送着物件,看来也是知晓青州城的读书人都在暗中准备即将到来的春试,准备趁此大捞一笔。 在平阳坊的中段,有一条无名小巷子,往里走三十步,有一对老夫妻经营着一间旧书摊,已经是耄耋之年,走路都有所不便。此地远离主街,行人较少。又因为老夫妻二人喜爱宁静,因此开在巷子中的旧书摊,在如此热闹的时候只见寥寥数人。 不过这两位老人倒也不急不躁,端着紫砂壶,各自泡了一碗茶晒着太阳,已经陷下去的皱纹里面,藏着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以及道不尽的喜怒哀乐。 青州城贫苦的读书人都知晓这两位老人,一个唤为陶阿婆,一个唤为陶阿公。两人为外州人士,在青州城经营了几十年的旧书摊的生意,就在这小巷子中从未搬过地方。从毛头小伙变成了糟老头子,二八容颜如今也变成了满嘴漏风的老妇人,两人相互扶持到了现在,只可惜膝下无子,这旧书摊怕是要断了传承。 此处为关朗最爱的地方,他先前在白鹿书院的门口摆着地摊之时,几乎所有旧书都是来源于此处,就连秦川的《太平稿》都是夹杂在一本旧书中,阴差阳错下被关朗从此处带了出来,否则要在这不知名的旧书摊中再呆个数年,或许更久。 秦川与关朗从同福客栈出来之前,秦川就凭借记忆告诉了关朗一些考题,想要知晓哪里可以寻到答案。关朗听完之后嘿嘿一笑,直接走回了房间,取了一枚枚的铜钱小心翼翼的揣在怀中,看得出来这是他最后的银钱,不到迫不得已,断然不会动用。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径直的来到这旧书摊中,若不是关朗带路,料是秦川对于青州城熟悉,也不会找到此处。 秦川仔细的打量着此处旧书摊,占地约莫三十步,所有的旧书分门别类的堆在一起,约莫有数千本之巨,倒是显得井然有序。狭窄的空间里面根本容不得转身之距,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朝着里面挪着,生怕碰倒了堆得一人来高的旧书。 而且这旧书摊的两位老人丝毫不吆喝,也不招待来此的主顾,仿佛他们只是个看着书摊的人,并不是这旧书摊的老板,只是对着来往的读书人点头示意,随后拿起紫砂壶将茶杯斟满。 不过秦川看着他们在晒着太阳,倒是十分的安详,应当是经营这旧书摊带来的厚重气息。 关朗见秦川对陶阿婆和陶阿公好奇,也在旁边小声解释道:“对于我们这些贫苦的读书人来说,这旧书摊便是我们最好的去处。此地的旧书颇多,若是不够,还可往里走,里面有一藏库,还有不少的旧书,你十辈子都看不完。无论是经书典籍,还是外州野史,只要你有心,均能在此找到。甚至是白鹿书院不曾有的书籍,都可以在此碰见。因此你说到那些东西之时,我立马带你来了此处,肯定不会白忙活一场。” 秦川听到,顿时觉得有了精神,看着此处的书籍,打定在此能找到想要之物。过了踏青之日,离青州城的春试就只有半月的时间了,若是不能好生准备,到时候未能通过白鹿书院的春试,那去都城之时便有些麻烦了。 秦川想到此,不由得问道:“这么多的书籍,咱们俩不知道要找到何处。不如直接问陶阿婆和陶阿公,让他们帮我们找出来不就得了吗?省得咱们俩人在此费劲,还不一定能找到。” 关朗笑了笑,却是摇了摇头:“他们两人在此经营旧书摊几十年,从未帮助过读书人找书籍,也从不会讨价还价,而且只逢双开张,单日闭店,闲时要去城门边吃一碗卤煮,再去茶楼之中听飘门的说书先生讲讲江湖轶事,如此倒也逍遥自在。而且结账之时,全凭心情,看到你顺眼,说不定白送都行。若是看不惯,你今日别想从此处带走一本书。” 原来还有这等经营旧书摊的法子,秦川想着这两位当真是有脾气之人,想着自己以后也开一家饭馆,遇到聊得来的食客,那便赠他一壶酒;若是遇到野蛮之人,那不如直接打烊算了。生活在在憋屈的世间,总要有些事情随人愿,否则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总归是不痛快的。 看着满屋的旧书,秦川开始与关朗分为两头找了起来。 然而翻遍了许久,还是未曾找到想要的东西。秦川约莫是记得,考题中有关于山川河流的别名,因此想要找一份隆国的疆域图,但是这等物件一般只在隆国的庙堂之中有,普通的百姓很少接触,否则被邻国有心之人拿去,岂不是对于隆国的边城十分了解? 正在这时,秦川发现叽叽喳喳的关朗突然不说话,正被一群少年围着,颇为无奈的将最后的几枚铜钱掏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架感言 江湖有剑客,皆是你我。 世间有真情,不问深浅。 我是一个游子,2013年开始到省会攻读新闻学,毕业之后留在此处。 新媒体的崛起而导致纸媒的消亡,因此选择了地产策划的行业。 那段时间是孤独的,一年多来未见过夕阳,陪伴我的只有残月与寥星。时常在天亮之前打卡下班,去刚刚开门的包子店填饱灵魂。当真是,说好了早点回来,我却提着早点回来。 后与好友合计,投身于教育行业。辛苦四月有余,未果。卒!倒是债务有些富余! 后来继续上班,成为一名广告文案,按照别人的想法活着。时常显得不像是自己。 旅居人间二十七载,未曾有些文字是真正归于我姓。 我出生于深山之中,长于盆地之间,一身的顽性,总想与别人分享些什么,然而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犹如一股气憋在心中,不吐不快! 直到一夜,我梦到刀光剑影,我梦到铁马冰河。 我梦到有一少年立于悬崖之中,拔出剑来直指云霄,大有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势! 我梦到擅长阴谋权术者妙计于世间,日月交替纵横,却终究不过一场空! 我梦到有一黑衣人藏于世间,将所有人作为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于是,有一位名叫秦川的少年诞生,从道观之中出来,向着我的心中走去。 一百五十三章,四十七万余字,这个征途才刚刚开始! 我不知道最终的成绩是如何,但是我不能辜负每一位读者。 哪怕,只有一位读者。 诸位,我先走一步,去会一会,这场棋局背后的主人。 江湖路远,纸短情长,让我们共赴这一程! 2020年0321胡春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抱打不平事 秦川与关朗十分熟悉,自然知晓他的秉性。在钱财之上,两人的观点都是出奇的相同,那便是可以拿命,但是不能拿钱。否则关朗也不会选择花费两炷香的时辰,去给秦川钓鲫鱼滋补身子了。 看着关朗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铜钱掏了出来,脸色却是更加的阴沉,双手揪住衣角不敢言语,反而是有一股颇为无奈,却又习以为常的感觉。 秦川这才认真看清楚对面,都是穿着破破烂烂,但是脸上最有一股傲气,甚至在眼神之中透漏着一丝的凶狠,根本弄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对方领头者为一位少年,约莫有十六七岁,长着满头的癞子,拿着从关朗身上搜出来的铜钱,慢慢的在手中掂量着,突然伸出手去给了关朗一拳:“我说近些日子看不见你了,原来你是逍遥快活去了,否则身上不可能只有这么些银钱。怎么,就凭你也想要入读白鹿书院。我呸,下贱的命,你还真以为是上流的种吗?今个如果交不出来五两银钱,别想走出这里!” 关朗低声的解释道:“赖子哥,我是真没有银钱了。要不你再宽恕我几日。”说罢之后,关朗浑身更加的颤抖,仿佛知晓眼前之人的凶狠。 赖子哥的旁边有一位少年,此刻留着鼻涕,不怀好意的说道:“赖子哥,你别听他哭穷。今个我还见到他拎着十几条鲫鱼回来了。身上若是没有银钱,怎么吃得起这个呢?我可是曾经钓过鱼,半晌没有见到过一条。” 赖子哥听完关朗竟然吃得起鲫鱼,因此又朝着关朗的脑袋上弄了一拳,依稀有闷声传来。 看到关朗又挨了拳,却是更加的木讷,不喊疼,也不躲避。一向话多的关朗,此刻竟寥寥几语,而且也没有一点逃跑的心思,看来确实是遇到了麻烦。看着这情形,应当是关朗借了别人银钱的缘故,只是囊中羞涩,拿不出来罢了。 秦川从另一边赶来,闪在关朗的前面,瞧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几人满脸笑道:“各位大哥,我是关朗的好友,不知道他在何处惹到你们,我代替他陪个不是。” 赖子哥仔细的打量着秦川,看着他穿着寻常的布衣,身上也没有挂坠等物,应该也是寻常人家,心中盘算了一下笑道:“想不到关朗在青州城还有交好之人。也罢,你替关朗交这五两银钱,我们转身便走。若是交不出来,我转身将你们带回去,我们长青帮,可不是好惹的。” 听到长青帮这几字,秦川似乎明白眼前之人的来历了。 青州城地处偏远之处,家里大多数的青壮年都是去外州讨生活,往往将年幼的孩子留在家中。一些人发达之后,便是再也不回来;或是客死他乡,再也难以重返此处。种种原因之下,一些有心之人便组建了长青帮,无论是自幼失去双亲之人,或者是吃不饱肚子的少年,只要加入了长青帮,便会得到一口热粥。毕竟有着长青帮的名号,一般人也不轻易欺负他们。 然而这碗热粥并不是这么好喝的。虽说可以暂时填饱肚子,但是每月要向长青帮缴纳一笔银钱。无论你是偷路过富商的银袋、或是夜深之时敲幽情男女的竹杠、又或是在员外大喜之日上门要讨喜钱,无论你耍何种手段,到时便要上交银钱。否则要将手脚打断,扔到大街之上要饭,所得的银钱全部交给长青帮。 对于走投无路的关朗来说,那时只要填饱肚子便行,哪知后来还有如此多的麻烦。 秦川看了关朗,缓缓的问道:“他说的可是为真?你当真是长青帮的帮众?” 关朗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我曾经是长青帮之人,不过田四发田把头说,只要我攒足了五十两银钱,便可放我出长青帮,自此不再找我麻烦。新岁之前,我交给了他五十两银钱之后,哪知他将此钱挥霍一空,矢口否认有这回事。那是我在白鹿书院外摆摊三年积攒的银钱,他说没有收到,自然也没有人相信于我。因此这长青帮的帮众,因此见到我便要揍我一顿。” 秦川看着关朗,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心中却是气愤不已,他与秦川呆着的数月,对于关朗还算有所熟悉,虽说有时爱占一些便宜,但绝对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因此秦川相信关朗将积攒三年的银钱给了所谓田把头,只不过那人将银钱私吞了而已。 因此秦川对着眼前的几人说道:“我兄弟说,银钱已经给了长青帮的田把头,那便是给了。他与你们长青帮再无瓜葛,还请你们放他一马,以后再无往来。否则,我便要报官了。” 听到秦川要报官,赖子哥身后的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你怕不知晓官字几张口吧?” 关朗此时在身后凑近说道:“报官也无用,这长青帮的帮主,时常去周有良的府中送礼,青州城的捕候更是不会为我们这些穷苦之人出头。我挨打倒是无妨,只是不能误了你白鹿书院的春试。” 关朗此刻神色自然,头高高昂着,对着满头癞子的少年说道:“赖子哥,这人是我新交的朋友,他与此事毫无关联,你放过他,我带你们去拿银钱。” 然而听到此言,秦川却是打心眼里不相信,在来到旧书摊之前,关朗已经将最后的银钱装在身上,想要为白鹿书院的春试搏一搏,虽然他不知晓秦川手中的考题是否为真,但是他还是陪着过来。不过若是说到银钱,他身上哪里有,无非是让秦川先走,他再挨一顿揍罢了。 赖子哥听到,也是并不相信关朗,而是伸出了手掌:“十两银钱。否则你们两人,今日要与我回到长青帮,当面与田把头对质。他若是说拿了你们的银钱,我自然会放你们走,否则,还得委屈你们……在地牢之中呆着了。” 听到地牢二字,秦川感觉到关朗在身后突然抖了一下,这长青帮的地牢,里面应当十分可怕,虽说自己并未去过,但是连嬉皮笑脸的关朗都会如此的心惊胆颤,猜也能猜到这是何去处。 既然说理说不通,那便来硬的!之前的岁月既往不咎,如今我要力保到底。 既然关朗今日成为我秦川的兄弟,那我便不能让他受任何的欺负。大丈夫行走于世间,凭的是一个道义。 老道说,这天下的路,只走有理的那一条。那何为理?拳头说了算。 “我只说一次,钱给过了。想再要,一文都没有!”秦川神色凛然,昂着头说道。 见到秦川如此,赖子哥却是嘿嘿一笑:“怎么,就凭你们两人,想造反么?别忘了,就算你们能打,但是能打得过长青帮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年少有为 世间明知有事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此路不通而一意孤行者,并非不知晓顺道自然,只是有些事今日不做,往后千万件补回来也无济于事;今日这条路不走,往后千万条大道也难以找到归途。因此今日关朗的事情,秦川心中打定主意管到底,反正在青州已经与周有良为敌,不差这一个所谓的长青帮。 若是以前遇到此等事情,秦川必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已经迈入通感境界,总不能像之前一样唯唯诺诺的活着。虽说要低着头,但不是跪着低着头。哪前面是武道巅峰境界的修行者,只要秦川觉得自己有万分道理,那行自己的道,何须在意他人的目光。 “长青帮就算是青州城的地头蛇,可要讲道理吧?否则,那不和路边的猫三狗四有什么区别。我虽年幼,但是也知晓一些道理,莫让你其他的帮众看着,闹了笑话。”秦川不卑不亢的回答着,丝毫不照顾长青帮之人的面子。 赖子哥听到,却是皮笑肉不笑:“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人取下身后背着的木棒,看着上面的纹路,应当是榆木制成。此木头十分坚硬,一般是作为案板座椅等物,若是砸到人的身上,表面看不出任何的伤痕,实则已经受了重伤,最起码要在床上修养一月。倘若关朗受到毒打,必然是赶不上白鹿书院的春试了。 随着几人取下榆木棒子,秦川慢慢的将体内的天地灵气放了出去,在与钱子期交手之后,虽说身上还有些内伤,但是对付眼前的几位地痞无赖,秦川还是不放在心上,对着关朗说道:“今日我帮你出头,回头你得请我喝一次花酒。否则,我还要打回来。” 关朗听到秦川打趣,却是苦笑道:“先别受伤,否则错过了白鹿书院的春试,那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们找人借些银钱,先过了今日的难处再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秦川正欲解释,哪知棍棒已经挥了过来,甚至对面的几人同时发力,朝着身体的不同地方打去,在旧书摊如此狭窄的空间,若是秦川体内还有丰盈的天地灵气,这自然是不成问题,然而目前只能咬着牙关硬上了。 一拳对数棍,秦川面色不改的朝着前面冲了过去,连旁边看着热闹的读书人都知晓,秦川必定是一个练家子,虽然年龄尚幼,但是身上的那股狠劲却是一般人模仿不来。 嘭的一声,空气中传来闷声,秦川抢先与棍棒直接打了个照面,被钱子期伤到的右手直接挨了一个闷棍,若不是有天地灵气的护体,恐怕秦川半月之内不能握笔了。这榆木制成的棍棒,打人却是有一股暗劲,若是不小心对待,今日还有可能翻船。 见到秦川挨了闷棍毫无反应,赖子哥等人有些吃惊,几根棍棒又朝着秦川打去,在狭窄的空间里面,像秦川这样的手无寸铁之人最为吃亏,逃不掉只能硬上。 然而秦川却想的不是此处,只是因为这旧书摊虽说破旧,但是里面井然有序,若是被棍棒将一人来高的旧书典籍打倒,这陶阿公和陶阿婆得收拾好长时间,到时候连他们都不记得山川疆域图,那白鹿书院的春试肯定相当麻烦了。而且长青帮的人打不过,肯定是拍拍屁股走了,但是秦川可没有耐心将旧书摊码得整齐,到时候陶阿公和陶阿婆拉着自己不放,那可真是毫无办法。 因此秦川想着千万不能将旧书摊打倒,只能以硬碰硬,毫无任何的招式可言。 如此数个回合,长青帮的帮众有些诧异,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的功力,挨了这么多闷棍,但是筋骨却是毫无事情,反而是速度越来越快,这榆木棍棒还未真正挥着过去,这少年的双臂却是已经提前过去,根本不给他们更多的空间,双方如此对峙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关朗站在秦川的身后,看着他的一拳一脚,倒是有一些骇然。与秦川交往数月,从未想到过他会武道,而且看着以一敌五若不落下风,应当是身手十分了得。关朗可是挨过那个榆木棍棒,之前只是被打了一下,就已经皮开肉裂,而秦川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这身体可并非是常人。 关朗想着,这春日还暖的鲫鱼汤当真是有些作用,今日倘若能完好而归,要将那东城池塘内的鲫鱼钓个精光,让秦川好生的补补身体,到时候青州城内再无人胆敢欺负自己了。 赖子哥见到手下人的棍棒毫无作用,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抢过旁边之人的棍棒握在手中,发觉还是之前的榆木棒子,不知为何,打到这少年的身上竟然是毫无反应。赖子哥心中想着,难道这是见鬼了吗,这少年的当真是铜墙铁壁? 手拿着棍棒,赖子哥直接一挥,恰好擦着旁边旧书堆,朝着秦川的脑袋那边砸了过去,光是这份力道,就比之前的几人要强上不少,看来他充当领头人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秦川看着旧书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心中想着必须要迅速解决,否则被其他之人认出了自己可就麻烦了。来到青州城不久,就已经与周有良、孟府的孟青等人、以及徐府的哥徐晃都产生过矛盾,而自己在青州城小心翼翼躲开,避免遇见这么些人,否则被认出来又是一个大麻烦。 如今又因为关朗出头,又与本地的地头蛇青龙帮交恶,若是再耗下去,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幺蛾子。秦川已经感觉到屋外聚集的人群之中有人在盯着自己,心中隐约有不好的感觉,只想着早日离开此地。 将空山、丹海内的天地灵气汇聚于拳头中,双眼怒视前方,双脚却是一动不动,片刻之间榆木棍棒就已经离着额头不过三寸的距离,连关朗都在后面着急的说着小心,屋外一些看热闹的妇人都转身过去,仿佛断定秦川今日要被抬着出去。 哪知秦川这时才挥动拳头,朝着棍棒的中间一击,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这棍棒受力之处直接断为两截,而赖子哥失去了棍棒,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朝后趔趄了几步,最终摔倒过去。 旁边看着热闹的众人哗然起来,想不到这不知名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道。 “老大,你没事吧?”长青帮的几人将赖子哥扶起,十分关切的问道。 “滚开,一群没用的东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收拾不了。”癞子哥挣脱几人的搀扶,独自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物,扣在手指上。 只见这是一个铁环,上面有着不同尖锐的棱角,在场之人认出了此物,不由得小声嘀咕着:“这……这是虎指,乃是由精钢锻造而成,十分的坚硬,对敌之时用上此物,无论对方的身体如何强悍,若是被此物伤到,肯定要被扎几个窟窿出来,想不到这长青帮的帮众如此的狠毒啊。” 赖子哥拿着虎指,仿佛更有底气:“想不到你功夫竟然如此了得,不过,你今日走不出……” 赖子哥话都未说完,想不到秦川率先动手,将体内的天地灵气全部动用出来,一脚朝着癞子哥的胸膛踢去,还未见到秦川怎么动手的,这赖子哥就倒在地上吐了几口鲜血晕倒过去。 长青帮的帮众见此,将榆木棒子重新放在身上,朝着秦川看了一眼,随后背着癞子哥消失在小巷之中。 关朗稳定心神,拉着秦川就往外走,否则到时候长青帮其他的帮众找上门来,光靠两人难以招架得住。 正路门口之时,陶阿公将垫着茶桌的一本旧书抽了出来,直接丢给秦川说道:“送你的,不要银钱。刚才那几招,使得漂亮。”随即沉默不语,重新拿起了紫砂壶喝茶。 秦川行了一礼,跟随关朗一起,抄了条近道,消失在人群之中。 …… “一介武夫,哪有读书人的味道?”陶阿婆在旁边不满的问道。 “读书人肯定是读书人。只不过是拿着剑的读书人罢了。”陶阿公慢慢答道。 “他带走的疆域图,可是孤本,要卖三两银钱,这要从你的酒钱里面扣,谁让你不收他银钱的?”陶阿婆嘟囔着秦川拿了东西,却没有付钱。 “因果循环,那东西本来就与他有缘,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青州人氏,定要在太学院庙占据一席之地。”陶阿公喝着茶,竟然喝醉,打起了呼噜来。 陶阿婆摇了摇头,见着店面无人,取了毯子来盖上,又将打烊的招牌高高挂上,重新泡了一壶茶喝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临六吉居 近些日子来,六吉居十分的热闹。随着白鹿书院的春试临近,不少的读书人都在此置办衣物,想让自己显得体面一些,到时候在考官面前更加的顺眼。甚至一些衣衫褴褛、浑身充满酸臭味的读书人,不知道多久未曾洗过身子,也兴高采烈的跑到六吉居来购买衣衫,仿佛已经知晓榜单一般。而其他人不得不捂住口鼻,满脸的厌恶之色。 这可乐坏了六吉居的小伙计,管他是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富家子弟,还是穷得身无分文的没落读书人,只要他掏出的是真金白银,那便是六吉居的衣食父母。见了他们,那些伙计好生招待,比饭馆的那些打杂的还要勤快。 甚至是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也趁着得闲的时候来到六吉居,为自己的夫君或是意中人定制衣裳,往往在衣裳的背面或刺有诗句、或是图案,希冀他能鲤鱼跃龙门,在白鹿书院的春试之中拔得头筹。 如此繁忙的时候,就连一些在外探亲的伙计也马不停蹄的回来,可不想让别人分了这杯羹,毕竟今年就这个时候赚得的银钱容易一些,否则只能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只能喝汤了。 此刻的六吉居人流接踵,里面甚至有些喧哗,若是想往里面走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不少的伙计扯着嗓子喊道:“东城胡记烟行大公子定制云纹青衫一套!六吉居恭祝胡大公子择日高中!” 另一个伙计却也不甘示弱:“西城马记铁匠铺小公子,定制苏州刺绣衫一套。六吉居恭祝马公子一马当先,三羊开泰!” 这种声音此起彼伏,好不喜庆。本来一些看着热闹之人都被吸引,不由得朝着六吉居涌了过来,想看看究竟卖些什么好衣裳,加上旁边小伙计的鼓动,此刻的六吉居如同开门的菜市场一般热闹。 其他的衣裳铺相比之下,反倒是有些萧条,毕竟六吉居在青州城盘旋已久,而且附近几个州城的名贵衣裳能在此寻到。对于青州人来说,倒不是六吉居的东西如何的好,而是衣裳外面刺着的六吉居三字,如同四月青对于好酒之人来说,乃是身份的象征。 而秦川与关朗从旧书摊出来之时,两人寻着一条小道穿到了街道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这长青帮就算寻到了俩人,也不敢将他们如何,只能寻着机会在暗处下手。 随着日子转暖,俩人身上还是穿着冬日的棉袄,不少之处还漏出了洞,里面的棉花也趁机冒出了头来,显得俩人十分的寒酸。 秦川想着马上就要进行白鹿书院的春试,不如到六吉居为两人添置一身行头,虽说白鹿书院的教习大多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但是打扮得体面些总归是没错的。思来想去,秦川觉得还是六吉居最为合适,此处衣裳众多,量衣的伙计尺寸拿捏准确,只是价钱稍贵些而已。 关朗手中自然是没有银钱,秦川走到六吉居门口说明来意,关朗看着满眼的读书人打着退堂鼓:“哎,秦川,这六吉居的衣裳贵得很,得要花费不少的银钱。不如咱们去平阳坊那处看看,我有几家熟悉的裁缝铺子,说是咱们俩人一同前去,还得赊些银钱。” 秦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关朗不用紧张:“我师父走的时候,留了一些积蓄给我,不算太多,但是够用,他若是不回来,我在青州城肯定也呆不长,不如趁着年轻去其他的州城逛逛。钱财乃身外之物,不用过分看重。你这次的衣裳,我请了便是。不过你得答应我,这几日在同福客栈好生看书,否则通不过白鹿书院的春试,那可得将银钱还给我。” 关朗听此,心中依旧是打着嘀咕,觉得越发的看不懂秦川。人世间的交情,莫过于如此,以为与他是同道中人,最后才觉得早就形同陌路。之前关朗与秦川交好,便是因为秦川出身贫寒,却是对于吃有些穷讲究,俩人有些臭味相投。直到今日在旧书摊,看见秦川身手不凡,如今又有些闲钱,明显不是如今的关朗所能高攀的。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关朗担心秦川是游历世间的富家公子,只是在青州城随意的走一遭。如今自己掏心窝子对他,最终可能是不辞而别罢了。与其这样,不如就此别过,免得感情深厚,到时候依依不舍。 秦川看见关朗愣住原地不说话,不由得诧异的说道:“关朗,怎么了?怕不是被长青帮吓傻了吧?” 关朗一脸正经的问道:“秦川,你可是贫苦出身?我不希望你骗我!” 秦川一头雾水,不知道关朗在担心什么:“我自幼双亲不在,被我师傅收留,带到马踏岭的道观之中修行,除了赶集之时会到青州城来,其他的日子,都是与清风露水为伴,好几个月才打打牙祭,吃到一些荤味。我这不是穷苦出身,那如何才是?” 关朗依旧是不相信:“你若是穷苦出身,为何迈入武道,而且还能逛得起六吉居?” 听到此处,秦川方才知晓关朗的言下之意:“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有时候不说埋在心里,反倒是好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我出生道门,自然会一些占卜算卦之术,之前在白云观的外街糊弄些富商巨贾,因此挣了些银钱。不算劫富济贫,但也并非不义之财。而且,我与你关朗交往,可不是看中你什么,只觉得你臭气相投而已。你莫要想多了,你身上又没有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关朗听完,方才露出了笑脸,秦川说得不错,所谓诗酒趁年华,管他穷人富人,吃饱喝足即可,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关朗从旁边的铺子中借来纸笔,写了几行字之后,便递给秦川签字画押。 拿起来一看,原来写的是关朗在今日借了秦川的银钱去六吉居买衣服,等到有钱之后,必定要将银钱还给秦川,否则可上报庙堂之上打官司。 秦川看了一眼,知晓关朗穷有穷志气,于是也不推辞,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大名之后,关朗方与秦川迈入到店中。 此刻的六吉居人声鼎沸,男女老少进进出出,不少的富贵人家都有着奴仆候着,由专人的伙计伺候着,与那些穷苦之人远远的离着数十步。一些青州城的达官贵人来此,则是亮出了名帖,直接走向了后院之中,更是不用在人群之中等着。 秦川与关朗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十几个伙计正忙得焦头烂额,瞅着两人不像是富贵人家,于是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情,丝毫不搭理两人。 秦川问了几声都无人应答,万般无奈之下,见到旁边有一位伙计正在写着进货单,秦川行了一礼问道:“小哥,请问咱们这边有书生的衣裳吗?” 那位伙计抬起头来看着秦川,两人同时低声说道:“是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百密一疏 原来此人正是之前卖与秦川道袍的那个小伙计,如今看着身上的服饰,与其他几位站在柜台中的伙计并不相同,应当是在六吉居中开始混出了名堂。 不过秦川可是记得此人。当初花费了不少的银钱在六吉居定了道袍,只不过十分的粗心,未曾验证之后便拿了回去。哪知这道袍宽大不已,根本便不是秦川的尺寸,应当是将别人退回来的道袍给了秦川。后来到此处讨要公道,未曾想此人矢口否认,反而将秦川从六吉居的大门中丢了出去,因此见到秦川,他以为他又是来闹事的。 “咳咳,我说这位客官,你若是想要购买春衫,得要到柜台之中那边候着,我这边可管不着此事。如今白鹿书院的春试还剩半月,你若是想买,得要抓紧时间,否则六吉居的裁缝做不出来,那不可误了你的吉时吗?”六吉居的这位伙计认出了秦川,但是转眼就装作并不相识。 哪知秦川却是未曾忘了那日之事:“先前你卖我其他人的道袍,你与我狡辩,害得我被人丢了出去,在青州城丢尽了脸面。想不到你如今步步高升,都当起了小头头,恭喜啊。” 那位伙计神色默然,准备打死不承认,反正将秦川丢出去过一次,那么再丢几次也无妨。如今六吉居的柜台忙得很,倒是那位护卫十分的悠闲,不如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做:“这位客官,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刚来六吉居不久,可记不清何时曾卖过你道袍?你若是想买春衫,请到柜台那边去,莫在这边误了我的功夫,不然我只能把你请出去了。”这位伙计的请字,说得十分的重。 秦川并未被他吓走,只是心里憋不下这口气:“你如今走到这个位置,想必是十分不容易。我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将你做过的丑事说出来。先不说别人信不信,最起码今日你在青州城是出名了。你知道那些读书人喜欢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是让他们知晓六吉居的伙计曾经做出过那等事情,你说那些读书人会不会有些迟疑,将此事传遍整个青州城?三人成虎,到时候这个事情无论是不是真的,你反正是跑不了,到时候主家怪罪下来,你可得受累了。” 一想到青州城的读书人,这位伙计头都大了。这群读书人不屑于六吉居这等店铺,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因此他们也瞧不起那些富商巨贾。甚至觉得六吉居的衣裳,赚取了不少的读书人银钱,让他们喝不起烈酒,吃不起绿宝居的九曲大肠。因此,只要能够揭六吉居的丑,可比吟诗作对来得舒服。 如今好不容易从柜台走到了后堂,若是被秦川这么一喊,不论事情最后的结果如何,到时候店主肯定认为他办事不力,稍微皱下眉头,这吃饭的玩意就要丢了。因此他脸色低沉的问道:“你切莫逼人太甚,若是把我惹急了,你们今日可出不了这个门!” 秦川上前一步,低声的说道:“咱们又不是血海深仇,何必非要弄出个鱼死网破?之前的之前,我姑且不提,我只要两件春衫便走。放心,我又不是不付你银钱。你好生掂量掂量。” 那位伙计略微思索,冲着秦川与关朗挥了挥手,随后带他们走入了后堂之中。那些读书人看了这边一眼,只觉得秦川与关朗是来六吉居帮忙的。毕竟两人如此穷酸的打扮,不可能进入到后堂之中。 走过天井,来到了后堂的庭院,秦川这才看清出六吉居的后堂极大,左边有着不少的大染缸,里面浸染着不同颜色的绸布,不时的几位老师傅拿着竹棍搅动着染缸,在春日的阳光下映射着斑驳景象;在右边的有着几十根一丈来高的竹竿,上面晾晒着密密麻麻的蜡染过的蓝色绸布,人若置身其中,根本分不清楚方位;中间往来着几十人,拿着颜料、衣裳等物进进出出,丝毫没有人拿正眼看过秦川与关朗二人。 关朗第一次进入到六吉居的后院之中,不由得赞叹六吉居财大气粗,光是请这些伙计就得耗费不少的银钱,而且庭院中摆放着染缸,看着上面的花纹都是古法浸染,这出来的衣物,当然也不是关朗所能负担的起。 “秦川,你这身上的银钱可带够了?我未曾在六吉居买过衣物,不知道这里面价钱几何,只是听说寻常的一件衣物,都要折损我半年的酒钱。若是等会衣服价钱贵了,你先将自己的衣物买了,我倒是不着急,等到得空之时再过来。”跟着这位伙计兜兜转转到了库房之前,关朗拉住了秦川小声的嘀咕道。 秦川将摸了摸怀中,似乎在数着银钱,几个呼吸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今日带够了银钱。若是真不行,我与这位小哥相识,我可以赊账。” 哪知秦川的声音不小,被那位伙计听了出来,转头过去严声说道:“本店微利,谢绝赊账。若是没有带够银钱,咱们择日再来也行。今日客人众多,我可没有时间在此耽误。” 秦川白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将春衫拿给我便是,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在库房之前,有一位老先生,头发稀少,双眉斑白,嘴角挂着八字胡,十分的憨态可掬。他手指极长,左边翻着账本,右手拿着算盘在不停的拨弄着,双眼无须盯着,这算珠噼里啪啦的炸响,三人候在旁边不敢打扰他。等到他算完眼前的账本,准备拿起旁边的茶杯解渴,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茶水。 这位六吉居的伙计手疾眼快,将茶杯填满,随后行了一礼说道:“范先生,这两位是我的远房亲戚,此次为了青州城白鹿书院的春试而来,咱们库房之中不是还有几件多余的春衫吗?要不通融通融,让他们现在拿走算了,省得过几天还要再来此处叨扰了先生。” 范先生瞥了秦川与关朗一眼,见两人一幅穷酸的打扮,身上肯定没有什么银钱,不由得对那位伙计怒斥道:“张泉儿,你们家怎么那么多的亲戚。我记得你之前来六吉居,可是说在青州城并无熟人,如今短短三日,你便领了将近数十位读书人过来取春衫,怎么,这六吉居的库房,你张泉儿说了算吗?” 原来这位伙计的名字叫张泉儿,此刻他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钱偷偷的塞给范先生:“今日我路过您房间,发觉地上有些银钱,这不立马拾起来给您。这两位却是赶考之人,有您范先生的照顾,说不定还能去都城呢?” 范先生听完哈哈大笑,拿出了布尺量着两人的尺寸,边量边说道:“不错,看着这两位眉清目秀,必定是可造之材。”说罢便从库房之中拿出两件春衫递给了张泉儿。 三人谢过范先生,张泉儿偷偷打开了侧门,将秦川与关朗放了出去,将春衫丢给秦川,随后瞪了一眼不再言语,重重的关上门离去。 这时秦川在墙角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知晓今日为何感觉被人盯着了。于是他将春衫交给关朗说道:“你先将春衫带回白鹿书院,我还有些要事处理。” 关朗点了点头,瞧着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而秦川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丝毫不怕被人认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一刀两断(上) 沿着青州城的街道朝北走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到达一片荒破之处。此处人烟稀少,院落上大都是一片斑驳的景象,不少的木门上还贴着泛黄的门联,黑色的瓦块边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树叶,显然是很久未曾有人打扫过。透过墙壁间的微小缝隙,能够看见里面有一个戏台子,几个椅子残破不堪,随意的倒在地上,除此之外,便是再无任何的东西。 此处名为春满园,之前是青州城最大的戏班子,有不少当红的角在这里唱戏,生旦净末丑,无一不是让人拍案叫绝,一时间春满园高朋满座,成为青州人闲情的好去处。 只不过数年前的晚上,一场无名大火将此处烧了个精光。除了班主及几个下人逃了出去,那戏班子的其他人都留在了此处。青州城人觉得此处晦气,哪怕是艳阳高照之时,都觉得阴冷无比,除了贫苦之人偶尔晚上在此借宿,平常之人怕是难到此处。就连一些顽性极大的孩子,都知晓此处寂寥,哪怕胆子再大,也不会跑到此处玩耍。 事过境迁,故人化为黄土,徒留青衣留在世间。如此的情形也不禁让人唏嘘,任他身前何等风光万人追捧,死后不过寥寥几年,新人登位,再也无人记起旧时的面孔。 进入院墙之后,发觉地上有着不少的戏服,不过被大火烧焦,又经过风吹雨淋,如今看着已然是有些褪色。不过看着戏台最顶端的招牌,春满园三个字还在上面,不过已经蒙着灰尘,还有些看不清楚。若不是对青州城有些熟悉之人,定然不会知道这究竟为何处。 之前秦川每到青州城赶集之时,总喜欢来到春满园,倒不是说此处热闹异常,而是戏台子演完之后,便是说书的先生续上。有道是一人一茶一惊堂木,一嘴一书又一天。每当无事之时,秦川总爱去春满园坐坐,那戏班的班主知晓秦川买不起茶水,却从未收过他票钱。就在此处飘门先生的嘴中,秦川知晓了最初的武道江湖,知晓那些口口相传的大人物。哪怕之后老道与秦川说起真正的武道江湖,却总是感觉不如拿着惊堂木的说书先生来得精彩。 不过此处人烟罕至,倒是解决问题的好去处,否则一直被人跟踪,总是有些提心吊胆。 秦川在戏台前站住,看着上面仅存的几根大梁,似乎在回忆当初鼎盛之时的样子,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音响起,朝着秦川这边走了过来。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只有此处适合行事。 “我说近些日子,总是觉得有人暗中观察于我。我想了多次,却是未曾想起是你。我以为你去其他的地方当悍匪,再也不回到青州城了,否则被余总把头碰见,他可饶不了你。”秦川不用转头便知晓来者是谁,似乎对于今日的恩怨,早就准备好了多时。 “哼,故弄玄乎。那夜让你逃了出去,倒是觉得有些可惜。近些日子修行,反倒是有些心魔出现,想来想去,只有拎着你们俩的脑袋酿酒,我才好受些。看着此处一片荒凉,我定会将你好好埋葬。只是那老头不在,否则你们还能有个伴。”秦川的后面有一位男子,脸上有着很长的疤痕,手中拿着特制凉刀,刀把之处用布条缠绕着,上面有着不少的血渍,刀刃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来者正是之前与秦川交手的刀疤脸老五,那夜因为惜命而不敢与秦川对拼。哪知回去之后被老大知晓,说他连一个黄毛小子都收拾不了,丢了他的脸面。而且其他的兄弟也看不起他,渐渐的与他疏远。 思前想后,还是想着寻到秦川与老道的踪迹,将他们杀死之后回去复命。先前在绿宝居的门口恰巧碰到了秦川,只不过碍于众人的目光没有下手,等了好久之后才在今日旧书摊前碰到了秦川,一路跟着来到了六吉居。之后不知秦川为何来到了此处荒凉之地,不过刀疤脸老五却是十分欣喜。此处久不见人影,正是下手的好去处。 秦川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在死之前知晓些事情,否则我难以瞑目。” 刀疤脸老五扫了四周一眼,有些忌惮的说道:“你若是等援兵,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 秦川随手抄起一截烧焦的木头,立在焦土之上回道:“当初余总把头的镖物,可是被你们所劫?而余总把头,是否又是被你们所打伤?” 刀疤脸老五将刀把上的布条一圈圈的绕紧,随后右手握着刀柄,可见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嘴巴轻微的抽动,让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的瘆人。仿佛已经认定秦川今天难以走出这荒凉之地,刀疤脸老五点了点头承认起来:“那老余头以为快到了青州城界便会相安无事,哪知我们提前在驿道之上埋伏,根本不给他们还手的机会。毕竟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对付他一介武夫绰绰有余。若不是担心守城的护卫瞧见了,余总把头也不可能苟延残喘的回到青州城,不过他受到如此重的内伤,不死也得残废。” 秦川将棍棒横于胸前,拍了拍棉袄上的灰土回道:“托您的福气,余总把头已经恢复,而且武艺更加精进,最起码,收拾你不成问题!” 刀疤脸老五满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老大的剑气冲到他的体内,按理说,他的五脏六腑已经被剑气所伤,哪怕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哼,你小子一定是骗我。” 秦川摇了摇头:“我都是将死之人,我骗你作甚。不过我还有一问,那日你们劫得的镖物,最终去向了哪里。据余总把头说,运送的乃是一些药物,不过之后未曾在青州城遇见。” 想到秦川手无兵刃,马上要成为刀下亡魂,刀疤脸老五倒也不隐瞒:“若是寻常的药材,岂能惊动我们石龙帮?里面装的可是湖州的丝绸,南疆的玉石等物,在青州城可是十分难见。那日受人所托,拿到之后……” 刀疤脸老五想了想,还是全部说了出来:“拿了之后,我们便交到了货主的手中,据说最终是在鬼市之中兑换成了真金白银。光这一票,我便拿了一百两银钱。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若是在我们石龙帮,定当成为把头。只是可惜,你遇见了我。” 秦川听到石龙帮,知晓这是在几个州城之中臭名远扬的匪寇,专门打劫过往的客商。由于他们在三不管的地界,附近的庙堂之人都懒得管制。哪知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时常跑到城中打劫富商巨贾,因此城中的镖局最后护的镖物,反倒是那些富贵人家。 不过听到刀疤脸老五说最终的货物在鬼市之中处理掉了,秦川心中想到应该找谁。既然所有的事情都知晓,那也该与他做个了结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刀两断(下) “你要记住这一刻,因为此生难再有了!”秦川盯着刀疤脸老五默然的说道。 刀疤脸老五抽动着嘴唇,咬紧了牙关说道:“实在是有趣。小小年纪,竟然大言不惭。我杀过的人,堆起来可比你高多了。今日阳光大好,我送你最后一程。”说罢双手握刀,踩着脚下的焦土,朝着秦川那边冲了过来。瞧着这速度,比那夜还要快上不少。 秦川手中握着棍棒,却是有些担心。先前与长青帮的赖子哥等人交手之时,体内的天地灵气就已经所剩无几,如今在如此荒凉之处对阵刀疤脸老五,着实是有些托大。体内没有天地灵气的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便是如同普通的武夫一般,需要真刀真枪的血战。真不知道那些传说中的武道修行者一剑断大河,该是积攒了多少年的天地灵气。 不过秦川又是想得明白,若是不能解决刀疤脸老五,那接下来的麻烦更多。特别是他还有一位通感境界的老大,若是被他遇见,以目前的秦川境界来说凶多吉少。既然如此,只能把刀疤脸老五留在此处,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秦川稳定心神,呼吸吐纳之间将体内的天地灵气汇聚在棍棒之上,向着头上一提,挡住了刀疤脸老五的蓄势一击,棍棒上除了一丝焦土掉落,连个刀痕都没有留下。 刀疤脸老五心中迟疑,想不到秦川随手拿起的棍棒如此厉害,虽说已经被烧成了焦棍,但是仍然十分坚硬,竟然能够挡住自己的一击。不过刀疤脸老五倒也未再犹豫,拿着刀把转了一圈,就着地上滚了一下,开始朝着秦川的脚步砍去。 先前在交手之前便已经知晓,秦川的身法极其诡异,若想今日在此处杀了他,只能锁住他的退路,从而与自己硬碰硬。刀疤脸老五对于自己手中的凉刀十分的自信,在寻找秦川之前,就请青州城有名的刀匠重新淬火锻造,更是加入了精钢等物开刃,只要被其伤到,可谓是刀刀见白骨,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秦川见着手中的棍棒未有损伤,朝着地上猛踏一脚,朝着春满园的戏台子飞了过去,在几根木柱子之间盘旋躲避着身后的凉刀,不时的听见风声在身后响起。 刀疤脸老五此刻也上了戏台之上,不停地挥舞着凉刀,奈何无法寻到秦川的轨迹,更是无法猜想到他的落脚点,徒有满腔的怒气,但却找不到何处发,只得将手中的大凉刀握得更紧,朝这前面的穿着破旧棉袄的少年追去,只不过身形相距越来越大。 秦川边躲避着凉刀,边看着戏台上的景物,当初那些春满园的生旦净末丑,在此处赢得阵阵喝彩,如今这里荒芜一片,不见任何的人影,秦川也是感慨万千。在年少之时,时常幻想自己能够在戏台之中,如同飘门的先生般惊堂木一拍,底下万籁寂静,只有阵阵的武道江湖的传言回响。如今看着雕着梨花的木梁,底下却是物是人非。 就在秦川失神的片刻,凉刀又从身后砍了过来,夹杂着风声。秦川一个闪躲,朝着戏台的右侧跳了过去,此处是乐台班子的去处,当初铜锣唢呐好不热闹。 刀疤脸老五猛然一击,直接砍在了木柱上,本来就有些焦色的木柱承受不住,就在拔出凉刀之时,朝着戏台的左侧倒去,除了溅起一些焦土,便是再无任何的反应。此处阴凉一片,不会吸引任何看热闹的人,两人如同在戏台上唱戏一般,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秦川踩着石墩,朝着院墙那边走去,就在刀疤脸老五以为秦川要逃之时,紧赶慢赶的追了过去。 秦川却是空中一个闪身,朝着后面跃了过来,手中的棍棒如同笔直的剑一般,直接插向刀疤脸老五的眼睛,其速度之快,比刀疤脸老五的凉刀更甚几分。 见着无法躲避,只能先下手为强,右手紧紧握住刀柄,直接朝着棍棒挥了过去,哪怕秦川的棍棒如何坚硬,但是比不过烈火淬炼、加入精钢的凉刀,硬碰硬之下,必定是刀疤脸老五更胜一筹。 两者在空中相遇,嘣的一声,秦川手中的棍棒被砍成两截:“果真是好刀,比那夜的还要锋利。先前看着砍向那木柱之时,我就猜想到它锋利无比,未曾想竟然如此的厉害。”秦川离着刀疤脸老五数步的距离,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刀疤脸老五有些气喘嘘嘘,惊讶数月不见,秦川的功力比之前还要深厚,双方打斗十几个回合,自己的凉刀还是未曾伤到秦川,不过看着他的身形隐隐约约有些迟钝,只要再交手数个回合,手无寸铁的秦川必然只能徒手与凉刀打个照面了。 刀疤脸老五将凉刀斜着立在焦土之上,脚下还踩着泛白的戏服说道:“刀,自然是好刀。当初的那一百两银钱,我大部分用来淬炼此刀,下了如此大的本钱,自然是有些见效。不过我越来越欣赏你了,想不到数月不见,你比之前更要厉害。若是再给你数年的时间,达到通感境界也说不定,不过可惜,可惜,祈求下辈子不要遇到我吧。” 秦川握着断为两截的棍棒,感知着体内仅存的天地灵气,不由得想到老道曾经说过,有些丹药能够滋补天地灵气,甚至是在对敌之时也能及时恢复。那日在山林中碰见的出云谷两人,身上应当带有这类丹药,只是可惜当初忘拿,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的窘迫。 不过秦川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刀疤脸老五逃了出去,否则在青州城内时时被人盯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刀疤脸老五如同毒蛇一般,正在吐着蛇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若是之前的秦川,此时肯定想着走为上策,不过自从老道走后,秦川感觉猛然间长大。 休息了片刻,秦川感知着体内的天地灵气,若是再与刀疤脸老五争斗几个回合,到时候空山、丹海内没有了天地灵气,秦川恐怕难以走出春满园。于是心中打定主意,准备殊死一搏。 两人眼神交汇,不用再说什么,一人拿着凉刀,一人拿着断为两截的木棍,各自向前冲去,在曾经的繁华之处,这两人溅起阵阵焦土,让本该寂静的院落,反而有些生机起来。 刀疤脸老五拿着凉刀,半蹲着身子朝着秦川的腰间连砍三刀,刀刀砍向要害之处,秦川根本无法徒手阻挡,只能举着棍棒阻挡。 而刀疤脸老五见此,反倒是心中大喜,若是论到武器,秦川的棍棒哪能抵御得住?又是连出几刀,将秦川手中的一截木棍砍飞。 而没有天地灵气的包裹,另外一截木棍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根本无法招架。棍棒先是出现了裂纹,随后在刀疤脸老五不断的劈砍下,又是断为两截,秦川除了双手,已然是再无东西遮挡。 刀疤脸老五咬紧牙关,将体内最后的力气用出来,双手握着把柄,满脸凶狠的朝着秦川的面门砍了过来,看着秦川一脸的惊恐,刀疤五老五手中的刀柄却是越来越快。 然而秦川仿佛吓呆了一般,静静的站在原处不再动弹,看着迎面而来的凉刀,双手不曾举起,这倒是让刀疤脸老五有些迟疑,以为秦川又有诈。 不过此时的凉刀距离秦川的面门只有五寸的距离,只要眨眼之间便能带走秦川的性命,刀疤脸老五根本不相信秦川还有底牌能留到现在,于是狂笑着喊道:“给我死吧!” 正当凉刀离秦川只有半寸之际,一个木棍穿透了刀疤脸老五的心脏之处,那柄大凉刀失去了助力因此掉落下来,擦破了秦川的破旧棉袄,最终插在焦土之上。原来这截木棍,正是之前被刀疤脸老五砍飞的那一截,想不到此刻竟然又飞了回来! “御物,这是通感……”刀疤脸老五怒目圆瞪,不停的吐着鲜血。 “你说,我日后成为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可惜,可惜……我今日便是!” 秦川轻轻的拍了拍刀疤脸老五的身子,他睁着双眼倒了下去,秦川用褪色的戏服将他盖住,随后准备翻过院墙一跃而下。 然而此刻浑身乏力的他,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破旧的大门,趁着四处无人,朝着平阳坊那边走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青州太平 春分刚过,青州城中便下了几场小雨,滴滴在沿街的青石板路上,反倒是有些别样的意境。在一些赶集之处,除了山野之物外,刚刚冒出嫩芽的绿茶也开始出现。 青州城山势险峻,这几处大山的悬崖峭壁之上有不少的百年古树,喝清晨露水,享日月普照,因此长出来的云雾茶,用城中的二龙泉眼的井水泡制,这里面反倒是有一股清香。 每到这个时候,背着竹娄的茶农来到青州城,或是卖给茶叶行、或是是沿街叫卖,或是在赶集之处与人讨价还价。这是时令的好茶,十斤茶叶出八两,更是只有在春分才能有机会品尝得到。而且这新茶的售价昂贵,哪怕是茶农自己都不舍得饮用,只是拿到青州城换些柴米油盐等日常之物。 在青州城的城中,有几座阁楼,看着样子约莫有六层。身处闹市之中,周围却是不见任何的小商小贩,就连旁边的行人路过此处都是远远的走开,不敢直视此处。高高的院墙挡住了百姓的视野,大门口站着四位捕候,依靠在石狮子上不停的打量着路过的行人,腰间挂着的捕刀不知何时会突然拔出。门上挂着的青州府衙四个字,足以震慑一些胆小之人。 在青州府衙内一处院落之中,只有少数的几位捕候在此。春雨带来了些微寒之意,但是此处却是阴冷十足。这些捕候拿着丝巾捂住口鼻,站在远处一言不发,正在等待着眼前之人发话。 窗外的春雨顺着屋檐滴落下来,砸在石头上溅起阵阵的雨花。这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从屋檐下的积水处取了一壶春雨,放在旁边的红泥小炉中煮制。待到咕噜噜冒着热气之时,再将新采的云雾茶丢下去半两,独自给自己斟满一杯,方才心满意足的看着众人。 此人名为荀辰,青州城的捕候都督。手下数百位捕候听候他差遣,深得州守的信任。此人做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在青州城有活阎王之称。 他若是到饭馆吃饭,都不用店家赶人,食客便要跑个精光。青州城的武道修行者对他十分尊敬,毕竟他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据说离聚灵境界也只差一张纸的距离。以他的武道修为,在青州城中绝对可以排入前三。毕竟在如此偏僻的州城,一个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已经算是半个小宗门了。 此刻的他坐在木椅之上,提起茶盖搭着口子喝茶,看着眼前披着蓑衣的捕候问道:“已经过去了数日,可有什么进展?” 在场的捕候相互看了一眼,却是无人胆敢应答。荀辰不喜欢听废话,当然也不喜欢苍白的解释。 “白鹿书院的春试不日便要举行,若是再找不出凶手,这青州城的读书人传得沸沸扬扬,可得让外州之人笑话青州城是野蛮之地。之前在白云观的外街,差点让歹人得逞,如今还未论你们失职之罪。之后孟府大半夜的被人闯了过去,连通感境界的高手都未曾留下不速之客。好不容易消停几天,又在春满园的戏台边发现尸体,估计凶手也是已经逃之夭夭。这才过了几月,青州城便发生了如此多事情,你们可以不在乎,但是州守却是关心得紧。”荀辰吹着杯中的热气,不急不躁的说道。 此时几位捕候中有一人站了出来,双手行礼说道:“回大人的话,我巡查走访,问到了此人之前为东福镖局的伙计,他们称为刀疤脸老五。不过他之前在走镖时勾结悍匪,已经被东福镖局除名,更是未曾想到跑到了青州城中被人杀了。我问过了当时发现尸体的乞丐,他也未曾见到过生人到过春满园。除此之外,便是再无任何信息。” 若是秦川在此,一定对此人有所印象。那日在闹市之中,正是此人背着弩箭杀了人,翻越了院墙之后,消失在青州城中。 荀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赞叹道:“干得不错。郑虎,我没有看错你。如今白鹿书院的春试将要举行,这段日子城内的一些陌生之人逐渐增多,甚至是外州之人也来了不少,你且自带些人马好好追查,遇到闲杂人等认真盘问。若是抓到了凶手,我赏你银钱百两。” 郑虎听闻,心中一喜,拜谢了荀辰退回到原处。对于青州城的捕候来说,虽说看着风光,其实是一个苦差事,每月的俸钱其实并不多,反倒是一些小商小贩孝敬的银钱更为可观。听到捕候都督说赏赐银钱百两,旁边的几位捕候也在暗自打着算盘。 荀辰起身,朝着前面走了过去,几位捕候侧着身子跟在后面不敢言语,全部躬着身子候着。 荀辰掀起了白布,看着刀疤脸老五死不瞑目的惨状却是并不在意,盯着心脏中那半截木棍思索着什么。突然伸出手去,将半截木棍从刀疤脸老五的身上拔了出来,却是未曾看见鲜血冒出,只是木棍被拔出来之后,又变成了之前的焦状,被荀辰握在手中,倒是有一些灰尘落了下来。 仔细的打量着棍木,荀辰似乎也在猜想为何质地如此柔软之物,竟然能够穿透刀疤脸老五的身子,看着棍棒的前面根本就没有尖锐之物,但是如今却是杀死了刀疤脸老五。荀辰突然将棍棒捏碎,残渣飞向了四周,捂住口鼻的几位捕候连忙遮挡,一时间忘了尸体的臭味。 回到了座椅之上,荀辰又抓起了一把茶叶泡着,丝毫不顾刚刚的手碰过死人:“我说为何这简单的棍棒能杀了一个武道江湖中的悍匪,原来对方是一位通感境界的强者,只不过残留的天地灵气十分的微弱,应当是刚刚进阶的缘故。看来你们这银钱百两,这不是那么好挣的,很有可能搭上身家性命。” 郑虎首先表态:“大人请放心。青州城捕候便是除暴安良。如今白鹿书院的春试在即,我们必当还读书人一个太平的环境。” 其他的几位捕候见此,也是大声的应和道:“不错。我们身为捕候,为了抓到凶手,定当是万死不辞。请大人和州守放心,我们一定早日缉拿此人。” 荀辰见着茶壶又冒着热气,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整个停尸房只有他一人喝着热茶发呆。 在青州城食必居的一处厢房内,几人男子聚在一起,相互都不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 突然房间的内被打开,一名小厮冒出头来说道:“刚从府衙那边传来消息,死的人脸上有一道刀疤,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刀疤脸老五。” 正在中间的那名男子冷笑道:“想不到那两人还是有些功夫,连刀疤脸老五都被杀了。在离开青州城之前,得要替刀疤脸老五讨个公道。” 剩下的几人全部起身,朝着中间的那名男子行了一礼:“是,老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赌坊生钱 离白鹿书院的春试只有三天的时间,在青州城的西市一处赌坊内,反倒是人声鼎沸,不少读书人打扮之人进进出出,除了少数几人兴高采烈,其余之人无一不是低着头暗自后悔。 此赌坊名为好运来,正是青州城徐府的公子,徐晃与罗友驹新开的赌档,瞅准了白鹿书院的春试不日举行,这些读书人该要买的物件都准备得差不多,但是心中想必是烦闷无比,于是趁着这个时候新开了赌档,惹得不少的读书人来此。而且罗友驹与徐晃商量,在开业当天,凡是在赌档内的读书人,首单包赔!那便是第一单赢的银钱可以拿走,若是输了,则由好运来赌档垫上。如此好事情,连一些久居不出的书呆子都闻风过来,也想占下赌坊的便宜。 徐晃也犯着嘀咕,若是那些读书人蜂拥而至,这首单包赔可是如何是好?到时候那些人赢了便跑,那好运来赌坊数日可得赔个精光。虽说赚到了名声,但是输了银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罗有驹却是胸有成竹的解释,说这些读书人烦闷许久,只要开业当日将烟花柳巷的娼妓请过来,就算是赢得的银钱也舍不得离开。若是输了银钱,想着几日便要开考,也无须准备物件,不如趁着佳人作陪,一把赌个精光,说不定还能拥得美人归。 正如罗有驹所说,今天的好运来赌坊满眼都是读书人,哪怕是衣衫褴褛,总能掏出几枚铜钱。甚至不少读书人输红了眼,将随身的玉佩等物当掉,在微冷的春日赤膊上阵,旁边环伺着妙龄少女,反倒是觉得意气风发。一时间青州城的爱赌之人听闻消息都来到此处,挤到门口候着难以进去。 徐晃见此,命令下人直接将大门拆了,也无论是不是读书人,都可首单包赔。看着赌坊内人声鼎沸,买大买小的声音此起彼伏,徐晃与罗有驹相视一笑,朝着赌坊内的密室休息去了。 本来秦川并不想来此处,但是经不住关朗的忽悠。对于秦川来说,这几日需要将考题好生研究下,否则到时候考官突然换了题目,自己可得措手不及。但是关朗却是将答案直接抄写完整,只要秦川将其熟练记得即可。想着一切准备妥当,两人方才来到了好运来赌坊。 只见此时皆是人影,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此处排队候着,路过之人开始以为是好运来赌坊开仓放粮,后来知晓是赌坊开张,想着此时无事不如凑个热闹,反正只赌一局便走,又不会损失什么。 正如罗有驹猜想的那样,少有人在赌坊控制得住自己,不时有光着上身之人出来,想来已经在里面输了个精光。不过看着身上的红唇印,倒是笑嘻嘻的不觉得吃亏。 秦川在外面候着实在是无聊,实在是想不通关朗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一两银钱,为何如此兴致勃勃的要来此处。对于关朗来说,这一两银钱若是买些小米,拿着铁锅自己炖煮,又能扛过一个月,但若是在此输掉,接下来可得饿着肚子。 于是秦川不由得问道:“关朗,你当真以为自己进入白鹿书院是稳操胜券吗?别到时候出了幺蛾子,你身上却是再无银钱,只能再入长青帮了。而且赌档敢开门做生意,那便是没有想过这是亏本的买卖。我看这些读书人鲜有经得住诱惑之人,以后也成不了大事。” 关朗看着旁边的踌躇的读书人,拉着秦川往里面挤:“我从小到大未曾进入过赌坊,趁着得空的功夫正好来到此处。若是这次白鹿书院的春试我不在放榜的单子上,那我便决定离开青州城,去他处讨生活。到时候没有长青帮的威胁,我也能挣得一些银钱,总好过在此蹭着同福客栈的饭食吧?” 秦川拗不过关朗,看着大门之处出来一人,赶紧朝着赌坊内挤了进去。 只见此处分为三楼,处处是雕梁画栋。一楼为普通的场地,约莫有几十张桌子,场内人声嘈杂,每到色子开盘之时,周边却又是一片寂静。在一楼屋内的东边,有一处柜台,上面写着当字,应当是赌坊将当铺安在此处,若是有赌徒输得着急,但又没有银钱,便可在此拿物兑换。在赌坊的另一边,又准备面条炒菜等吃食,若是有人腹中空空,还可在此喝酒吃肉。在这片赌坊之中,只要身上有银钱,便可尽情享乐。 在赌坊的二楼,有几位小厮把守着,寻常之人难以进去。除非是一些衣着讲究的富家公子带着女眷到此,掏出名帖之后由小厮带领着到包房中赶去。不时的有好酒好肉从人群去穿过,上到了楼梯之间,看来二楼也是赌坊,不过更加的精致而已。 秦川仰着头看着三楼,却是发现无人路过此处。想必应当是赌局东家休息之处,只是不知道如此大的手笔,到底是青州城哪家的公子。 关朗拉着秦川到最近一个赌桌上,旁边的读书人都以为他们两是来凑着热闹而已,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几局下来之后,两人方才分清楚,越靠近门口的地方,这下的注越小,越往里走,这赌注便是更大。 两人灰溜溜的走到门口,发现这边的赌桌上都是一些贩夫走卒,或是衣裳上有着补丁的读书人,一边下着赌注,最终还在念念有词,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之类的诗句,听得秦川不由得好笑,原来诗句还有这般的作用。 此处的赌注较小,一枚铜钱都可以下注,就连呆在此处的娼妓,都比最里面的姿色稍差一些,但是对于秦川与关朗来说,今日只是来看赌坊的热闹,可不是为了娼妓而来。 只见这赌桌上的娼妓约莫三十左右,已经是半老徐娘的样子,此刻看着周围的贫苦之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赌坊的东家说将赢得的银钱抽一成给她,因此她今日才不接客,跑到这赌坊之中来。哪知被安排在门口,面对的尽是一些贫苦之人,这一天下来也挣不到几个银钱,因此十分恼怒的催促道:“快点下注,每次都几枚铜钱,你们真是穷怕了。” 然而这些人下着赌注,反倒是觉得这娼妓颇有韵味,就连生气之中都带有一些俏皮。一位读书人每次都是只下一枚铜钱,按照他的玩法可到天黑。 这位娼妓拿起碗摇晃了几下,将碗反扣在桌子上,拿起筷子敲着碗底:“快点下注,压大还是压小?你这个瓜皮,若是再看着老娘,非得把你眼珠子割下来。”这位娼妓瞪着那名读书人说道。 那位读书人饶有兴趣,拿出一个铜板思索了很久:“我压……大!” 犹豫了片刻,又将那枚铜板移到了小处:“我压小……”,这位读书人的小字拖得很长,显得十分的猥琐。 关朗看了秦川一眼:“你压大还是压小?” 秦川只想早点回去准备白鹿书院的春试,拿出十枚铜钱说道:“我压豹子!” 这时牌桌上的众人皆在看着秦川,笑话他不知天高地厚,这一上午都整个赌坊都未曾出过豹子,难道还让他碰见了不成。 关朗想了想,决定还是跟着秦川下注,想着输了便是输了,还可在旁边继续看着热闹。 “我也压豹子!”关朗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二十个铜板,想了想,还是留了十个在手中。 那位娼妓敲了敲碗底,将反扣着的碗拿了起来:“买定离手!开!”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事不过三 众人皆是看着碗口抬了起来,朝着那位娼妓的手中看去,一时间这张桌子上鸦雀无声。 “六六六,三个六!豹子!”那位沉着稳定的读书人此刻大笑起来,根本不在乎他输了一个铜板。在好运来赌坊,一整个上午都没有遇见过豹子,想不到让这两位衣着普通的少年遇见了。 “果真是豹子!”旁边的一位小贩羡慕的看着秦川,这刚刚来就能压中,真是走了狗屎运。 关朗站在旁边,看着碗口里面的豹子,不由得大声笑道:“秦川,当真是豹子啊!你真是我的财神爷!想不到我第一次押注便是赢了,哈哈,今日我要请你吃顿好的。” 听到关朗的声音,赌坊内其他牌桌上的人都瞅着这边看了过来,发觉是门口最小的赌桌,一时间哑然失笑。那种小赌注,就算是压中了豹子又如何,也不过赢了一两银钱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时间各个牌桌上的赌徒开始下注,朝着秦川这边看了一眼便丧失了兴趣。 赌坊的三楼内,徐晃正搂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姑娘,与罗友驹喝着新出的山茶,瞧着茶叶被沸水冲制之后,全部浮在水面上,可比青州府衙的那位捕候都督的茶好多了。 正在这时,有一位小厮着急的过来,朝着徐晃说道:“公子,刚刚赌坊内出了一个豹子。瞧着赌客的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实在是面生得很。因此属下特来上报。” 徐晃听此,皱着眉头问道:“是里面的哪一个牌桌?那桌上的娼妓又是哪位?” 小厮低声回答道:“是靠近门口的黄字号赌桌,娼妓是宁姑。此时约莫聚集了十五人。” 徐晃摸着怀中的姑娘,却是哈哈一笑:“天地玄黄,这黄字号赌桌上,想必是一些贫苦之人,所下的银钱也不过一两而已。而且还是靠着门口的那一桌,就算是豹子,那赌徒也赢不了多少的银钱。不过这按道理说不会出现豹子,你好生盯着,有任何异样,速速来报。” 罗有驹看着小厮退出房间,又朝着徐晃怀中的姑娘使了一个脸色,让她也跟着出去,方才小声的说道:“那色子里面灌注了水银,抛的时候只要稍加注意,便可以操控这些色子。按理说只会出现大小之分,很少会出现豹子,看来是这宁姑手生,因此误打误撞,弄出了豹子来。依我看,这黄字号赌桌输赢多少无所谓,只要最里面的那些爷玩得尽兴即可。” 徐晃端着茶杯转动着,闻着茶叶散发的香气,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了起来:“罗兄说得不错,这门口的黄字号牌桌,只是为了给外面那些排队的人看,对于总体的收账无关痛痒。只要门口源源不断的来人,我们今日可是赚的盆满钵满啊。到时候还得在青州城各处开赌档,到时候咱们俩在青州城便可横着走啊!” 罗有驹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却是答非所问的回道:“这青州城的春茶,果然名不虚传!” …… 秦川站在牌桌之前,看着碗口中的色子,不由得感到好笑,自己只想早日回去,因此才随便押注,哪知竟然真的压中了豹子,看着关朗兴高采烈的样子,秦川紧着的心也开始放了下来。 宁姑将桌上的铜板全部收齐,又从柜台之中拿了二两银钱丢了过来:“运气不错,这第一把便能压中,而且将桌面的上的铜板都赢了过去,还让我损失了二两银钱,怕不是哪家的赌坊过来砸招牌的吧?”秦川一把豹子,让宁姑这把没有赚钱不说,还亏损了二两银钱,因此心中有些不悦,对着秦川冷嘲热讽起来。 秦川知晓其中的意思,却是满脸堆笑的说道:“侥幸而已,切勿当真。我这就离开此处,不耽误姑娘发财了。”秦川说罢,将银钱和铜板揣进怀中,准备拉着关朗离开此处。 先前那些小商小贩看着秦川与关朗年纪不大,瞧着衣着打扮不似富家子弟,因此拉住他们劝道:“哎哎哎,这赌桌上有赌桌上的规矩,你若是赢了银钱便跑,可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原来这些人看着秦川与关朗年幼,准备从他们身上挣些银钱,因此拉住二人,不让他们走。 关朗见此,也是劝着秦川道:“要不我们再玩几局,若是他们再不让我们走,那可说不过去了。青州城有家小饭馆的辣椒炒肉及小炒毛鱼不错,呆会我带你去尝尝。” 秦川想着今日无事,不如与关朗再玩几局,若是赢得了些银钱,两人也能寻得一处馆子大快朵颐。白鹿书院的春试得两天进行,到时候心情烦闷吃不下饭菜,还不如趁着此时打打牙祭,免得春困体乏,春试之时无精打采。 “来吧!”秦川重新坐在椅子上,将怀中的银钱重新拿出来,对着宁姑说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不愧是青州城的好儿郎。你若是再大个几岁,我倒是想伺候你!”宁姑将手中的袖口挽起,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对着秦川说着打趣的话,乐得旁边之人合不拢嘴。 反倒是秦川面不红,心不跳。对于宁姑这种半老徐娘,秦川根本毫无兴趣。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只想将武道修为提升几个境界,顺道将青州城内的大小馆子吃个遍。因此他此刻盯着宁姑手中的色子,根本没有看向宁姑一眼。 对于秦川这等反应,宁姑反倒是饶有兴趣,不过今日从她这里拿的二两银钱,可得退回来,否则晚上收账之时还得赔些银钱不可。因此她将色子放入碗口,又将另外一个碗扣上,对着牌桌上的众人催促道:“快点下注,快点下注!一群杀千刀的,每次就这么点银钱,还不够老娘吃一顿肉的!倒了八辈子霉,竟然被安排在黄字号的牌桌上。” 众人听着色子与碗壁撞击发出的声音,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压着赌注,哪怕是只有一个铜板的读书人所拥有的气势,仿佛家财万贯一般,将铜板狠狠拍在赌桌上。 关朗手中握着银钱钱,问着秦川道:“这回是压大,还是压小,总不能还是豹子吧?” 这一问,秦川心中也没有了底,捏着手中的银钱,索性豪迈起来:“所谓事不过三,这豹子才出了一回,不如再压一次。”说罢将刚刚挣得的银钱丢在豹子上,静静的等待了碗口抬起。 关朗见此,咬着牙也将刚赢得的银钱押注在豹子上:“反正输赢我都跟你走!” 旁边之人见到牌桌上的筹码,也是十分的诧异,这两个少年莫不是疯了吧?刚刚才押注的豹子,怎么可能还是豹子?因此各人拿着铜板或者碎银,朝着牌桌上的大小筹码压了过去。 秦川此刻双手叉在胸前,想知道今天自己是大鱼大肉,还是一贫如洗的离开赌坊!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行迹败露 所谓事不过三,便是有二! 随着宁姑将手中的碗拿开,本来心无波澜的之人都开始大骂了起来:“三三三!大白天见了鬼!竟然连续出了两个豹子!这两个少年怕不是出老千吧,否则怎么出现如此蹊跷之事?” 那位读书人看到碗中的情形,不由得大喊起来:“豹子!又是豹子!”这一喊不要紧,旁边牌桌上的几十人一时间涌了过来。若是第一次开出了豹子,这可能是运气,但是连续两次开了豹子,看来这两位少年今天怕是不容易走出好运来赌坊了。 宁姑看着碗中的色子,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拿起来重新丢了几次,无一意外出现的都是大小,根本没有出现豹子。于是对着旁边之人使了脸色,那小厮便走到了三楼之中。 “徐公子,刚刚的黄字号牌桌又出了一个豹子,还是方才那人。只不过这回赌注下的是一两银钱。按理说,我们得要赔他五十两!您要不要出去看看?”那位小厮走到徐晃旁边,将秦川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等候徐晃如何处理。 现在宁姑还在牌桌之上候着,她可不敢随便的将银钱赔给秦川。虽说好运来赌坊家大业大,但是如此蹊跷之事,还得主家来定夺。 “什么?才两把牌就出了两个豹子!这不是出老千还能是什么?”徐晃将手中的茶杯砸碎在地上,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喷涌而出。这才开业的第一天,便有人趁此机会出老千,料是徐晃寻常是个好脾气,但是遇到如此之事,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罗有驹见此,在旁边安慰道:“徐老弟莫急,按理说不会出现如此情况。这色子乃是特制而成,就算是一般的武道修行者都是难以感知得到。何况咱们这边是先下注,后开盘,这点数应当是控制在我们手中,除非……除非那娼妓有问题!” 徐晃想了想,似乎觉得罗友驹说的十分有道理,如此看来,应当是娼妓与外人勾结,想要挣些银钱罢了。虽说是黄字号的牌桌,但是她也未免心急了些。就算数额不大,但是连开两把豹子,无论是哪家赌坊都说不过去。 徐晃起身,推开一扇靠着大厅的窗户,窗户的缝隙不大,刚好能够看见门口情形。只见此刻在黄字号的牌桌旁边聚集了几十人,就连最里面的牌桌都空空荡荡,一时间整个好运来赌坊,反倒是靠近门口之处最为热闹。在那黄字号的牌桌旁边,站着两位少年,此刻正与宁姑对视着,好运来赌坊的几个小厮也将两人团团围住。门外的看着热闹的众人,此刻也涌进了赌坊之中,想要看看这好运来赌坊是如何的处置。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这赌坊自然也有赌坊的规矩。大的赌坊,时常有冒险之人在此出老千,因此在赌坊的四周,都会重金聘请一些眼力较好之人在此盯着,若是抓到有人当场出老千,轻则砍断手指,重则被赌坊派人暗杀。因此除非有技艺高超之人,否则断然不敢在好运来赌坊出老千。因此道上的规矩便是只要当场不被抓住,这也倒算是一门手艺,在赌坊之中赢得的银钱,一般不会有何麻烦。 但若是银钱数额较大,就算赌坊的东家当场放过此人,但是出老千之人都不会走得太远,便要将银钱全部退回来,甚至还要惨遭毒打。 虽说秦川所在的黄字号牌桌是赌坊中最不挣钱的一桌,但是在旁边也安排了两位小厮盯着,但是他们如果没有察觉有何不同,那必须按照赌坊的规矩,将秦川的五十两银钱还得当场给他,否则再也无人愿意再到好运来赌坊。 徐晃看着少年面生,似乎不是青州城经常出老千的那几位,于是吩咐旁边的一位魁梧汉子道:“将五十两银钱当场给他。另外,不要让他这么轻易走了,让鸦爷出手试试!” 鸦爷是好运来赌坊中赌术最为精湛之人,也是青州城道上有名的赌徒。先前在徐晃的另一处赌坊出老千,被通感境界的捕候都督荀辰当场抓到。不过徐晃那时留着此人,并未斩断他的手指,而是留在赌坊之中看着场子,有他坐阵的赌坊,无人胆敢冒着危险出老千。 身边那魁梧的汉子恰巧从窗户瞧见是秦川,立刻对着徐晃说道:“徐公子,那日在绿宝居,我与那少年为了一盘九曲大肠大打出手,那黄字号牌桌前的少年,正是此人。而且你看他的身形,像不像那日在孟府之中出现的那位通感境界的修行者?” 听着旁边之人的话,罗有驹似乎也想了起来:“那夜在孟府,钱子期可是说过那通感境界的强者年龄不大,如此说来,倒是与眼前的这位少年对应得上。但是通感境界的强者,竟然到赌坊中靠这些伎俩赚得银钱,似乎也并不可能。” 徐晃转身关上窗户回到椅子上:“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这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闲得无聊,因此才来到我这方小庙挣得些酒钱。又或者是其他的几家赌坊请来砸我的招牌。无论如何,先让鸦爷出去看看,若真是那夜的不速之客,这事还得庙堂之人出手才行。” 魁梧汉子得令之后,朝着窗外走去,不久便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跟着他走到门口黄字号牌桌之上,只见他平淡无奇,只有一双手指十分细长,而且皮肤上没有一丝褶皱。 秦川被那么多人围在其中,心中不禁暗自后悔,本是随便猜猜而已,哪知两回都开出了豹子。别说赌坊的东家不相信,连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此处人多嘴杂,再呆下去怕是大事不妙,而且在青州城有不少的仇家,不能此刻被认了出来。 秦川此刻只想早日离开此处乐得逍遥,哪知关朗不为所动,向宁姑要着银钱,双方一度僵持着。 这时魁梧汉子带着鸦爷走了过来,秦川心中暗自叫道不妙,看来青州城徐家已经将自己认了出来,看着来者气势汹汹,似乎不太好对付。 只见鸦爷从柜台处取了五十两银钱,毫不犹豫的交给秦川:“不错,竟然能开出两把豹子,确实是有几分功力,不知道可有兴趣,陪老朽玩一玩?”鸦爷的手指交叉在胸前,连一些读书人都看出来了此人并不寻常! “原来是鸦爷,竟然把他老人家都请出来了,看来这个少年不一般啊!”场中有人认出了鸦爷,不由得发出感叹。 “青州城出老千的祖宗,任何的雕虫小技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有些手段未被发现?”旁边之人嘀嘀咕咕,似乎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对决。 秦川本想拒绝鸦爷,但是如今身后站着数十位打手,似乎并不好逃了出去,看来还是别无选择:“行,我只陪你玩一把!无论输赢,今日都得放我走!” 关朗在旁边低声劝道:“咱们不如现在便走,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敢奈我们何。” 秦川给他使了个眼色,关朗看着身后围成一圈的打手,心里开始感到后怕起来。 鸦爷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下个注,不多不少,你刚刚的五十两银钱便够了。你若是猜中,我给你一百两。你若是输了,只需给我五十两便可。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 在场之人听到皆是哗然起来,从未想到好运来赌坊还有这份规矩,连开两个豹子,接下来竟然有如此的待遇,不少人叹息自己时运不济,否则今日定要赢得不少银钱。 秦川却是笑了笑:“我本是走运而已,我只想见好便收。你是前辈,在牌桌上我自然是赢不过你,但我又不愿白来这一趟,因此我下注四十两银钱。” 鸦爷却是不再言语,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色子放入碗中,提起一碗口中,双手握住碗底不停的摇晃着,约莫数十下之后放在牌桌之上,双手从碗上拿开放在身后问着秦川:“这把你是压大,还是压小?或者还是押豹子?” 秦川笑道:“所谓事不过三,总不能出三把豹子吧?竟然你是长辈,我是晚辈,那我便押小吧。” 鸦爷瞅了四周一眼,发现有一位赌徒将三岁的女童都带了过来,于是鸦爷说道:“这位兄弟,让你女儿将碗盖拿起来,放心,我事后必有谢意。” 那位赌徒听此,抱着女童来到牌桌之前,示意她将碗盖拿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满座皆是惊讶:“五、五、五、又是豹子!竟然又是豹子!” 秦川看着色子,心中舒了一口气。在好运来赌坊之中,说不定埋藏着武道修行者,若是自己释放出天地灵气感知碗中的色子,若是被察觉到肯定是走不了。 而且那魁梧汉子肯定认出了自己,只不过碍于赌坊的面子没有指认而已。若是让他知晓自己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那夜孟府之事便要显露出来,对于目前的秦川处境来说十分不利。 秦川对着鸦爷行了一礼说道:“还是前辈厉害,晚辈告辞!”说罢秦川拉着关朗,头也不回的出了好运来的门口。 不久后,徐晃与罗友驹一起从三楼下来,鸦爷赶紧迎了上去:“少爷,罗先生,我方才查探过了,那色子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我身上的挂坠能够感知到天地灵气,那少年并未有灵气波动,看来他是走了大运的缘故。” 然而徐晃却是看着秦川的背影津津有味:“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有所取舍,知晓自己被人识破,故意输给我们,因此才拿着十两银钱走了。传我的话下去,派人好生盯着此人,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来路。若是有异常,不用知会我,直接告诉庙堂之人即可。” 第一百六十六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今日是春试之日,不过却是下起了春雨,本来准备穿着春衫出去的秦川,发觉有些倒春寒的味道。刚刚出了客栈的门口,一股冷风将他吹了个哆嗦,于是从房间之中又取了一件棉袄披上,将春衫穿在里面,想着到了白鹿书院之时再将外衣脱下。 正在秦川锁门之时,发觉住在隔壁的沈凌秋在枝姨的陪伴下,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赶考。只见她今日穿着火红色的狐毛袄子,显得皮肤分外的白皙;产自湖州的丝绸春衫,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只不过正如之前一般,那脚踝依旧是露出来,似乎不畏惧这倒春寒的滋味。 秦川看着沈凌秋的这身打扮,一时间有些失神起来。青州城自古民风剽悍,连女子都是骑马射箭不输男儿。沈凌秋这种从外州而来的姑娘,身上倒是有股别样的韵味。 枝姨手中拿着木盒一般的东西,外面用蚕丝布袋包裹着,根本看出清楚里面究竟为何物,不过秦川猜想是那日弹奏的古琴。看来这沈凌秋准备的十分周全,竟然将古琴都带了过去,那这次的白鹿书院的春试必定是稳操胜券了,毕竟音律这东西可得靠天赋,靠着后天的努力可不成。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学了多年也是鬼哭狼嚎、夜半杀猪罢了。 秦川想了想,转身回到房间之中,将桌子上的唢呐拿了过来,随便找着一个布袋背在身上。其他人看着,必然也不知晓这里面究竟放着何物,只是以为赶考用的笔墨纸砚罢了。 沈凌秋皱着眉头看着秦川的打扮,突然宛然一笑。这外面穿着棉袄,里面穿着春衫,一年倒是有两季穿在了身上,而且浑身一股破破烂烂的气息,背着不知道为何物的布袋,俨然青州城街道上要饭的乞丐一般。而且这稚气未脱的脸庞,更是有一股天真无邪的味道。 “你这身打扮,是去白鹿书院赶考,还是去闹市之中要饭?我要是白鹿书院的看守,必然不会让你进那道门,否则便是辱没了白鹿书院的名声。”沈凌秋盯着秦川笑道。 哪知秦川不以为然的反驳道:“出生有贵贱,但是读书人只有学问高低之分。你们这些富家之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懂什么清贫自乐,只知道不学无术,当个纨绔子弟罢了。就算进了白鹿书院,也绝对进不去都城。不如早些打道回府,如此逍遥自在可好?” 枝姨看了时辰不早了,在沈凌秋旁边催促道:“小姐,切莫与这淫贼争辩。咱们对白鹿书院不甚熟悉,得要提前赶到此处准备周全才好。咱们此行的目的,你可别忘了。” 沈凌秋点了点头,想着秦川既然是青州人氏,应当对于白鹿书院十分的熟悉,因此沈凌秋问道:“哎,我即将前往白鹿书院,你可有胆量随我前行。” 枝姨见此,有些着急道:“小姐,这……” 秦川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去就去,这有啥可怕,难道你还能吃了我不成?我这就去喊下关朗,他在青州城呆的时间可比我久,号称青州百晓生,这奇闻轶事,家长里短他都知晓,有他领着,我们倒是方便很多。” 说罢两人下了楼梯,敲开了关朗的房间,只见关朗的打扮更是可笑。 这倒春寒有些突然,关朗约莫是有些惧冷,于是将棉袄穿在了里面,外面裹着春衫,才十几岁的少年,便有了一些圆鼓鼓的油腻样子。虽说这样身体暖和起来,只是这模样着实有些不妥。 关朗看着秦川身后的沈凌秋,那眼珠子都快冒了出来,抓了一把猪油抹在头发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精神。匆匆忙忙的从桌上拿了布袋就往外走,一路上伸出大拇哥称赞秦川:“想不到你连沈凌秋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我真是意想不到啊。你武功盖世,牌桌之上又所向披靡,除了人长得丑了一些,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缺点。我若是个姑娘家,一定选你为夫婿。” 秦川白了关朗一眼,实在是想像不到关朗为女儿身的样子。索性不再说话,一人独自的朝着前面走去,丝毫不管沈凌秋及关朗能不能跟上来。 平阳坊离白鹿书院并不远,朝前走小半柱香的时辰便到了。如今天色尚早,这几人倒也并不着急,寻到一处铺子买了些笔墨纸砚,准备周全之后才继续朝白鹿书院赶去。而沈凌秋怕冷,在一杂货铺钱买了个手壶,在底部可以燃烧梨碳加热,上面灌满了温水,只要放在手中捂着,可管半天身子暖和。白鹿书院得要考两天,这手脚冰凉可握不住笔杆。 街上不少的读书人撑着油纸伞紧赶慢赶,只见油纸伞上面写着天道酬勤、鲤鱼跃龙门等字眼,甚至有人身上挂满了从寺庙、道门之中请来的箴言、福袋,连行动都有些不便。 一些富家子弟则是坐着马车溅起雨水,朝着白鹿书院那边飞驰而去。一路上形形色色之人,从秦川那边路过之时,都会有心无心的朝着沈凌秋多看几眼。毕竟沈凌秋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火红色的袄子十分显眼,而且她五官俊俏似佳人,身材曼妙正好,多一分便是肥腻,少一分便是病态,因此不少人都慢下了脚步,跟在沈凌秋的后面,瞧着她摆动着身姿。 而沈凌秋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丝毫不去关心身后之人猥琐的目光,一步一步的朝着白鹿书院赶去。一路上其他的读书人见着秦川关朗二人同沈凌秋挨得如此之近,心中皆是骂着好色之人的胆子真大,竟然敢在白鹿书院面前行此龌龊之事,另一边又是投来羡慕的眼光。 白鹿书院的牌匾挂在大门上,厚重的字迹显得此处十分庄重。门口站着四位看守,有男有女,正在仔细的检查前来赶考的读书人是不是夹带了一些作弊之物。在不远处站着数十位捕候,只要白鹿书院的看守查到了行迹可疑之人,这些捕候绝不啰嗦的将此人带走。 只见一位二十余岁的男子此刻正被白鹿书院的看守检查身子,头上不知为何却是冒着了豆大的汗珠,不时的在吞咽着口水,显得十分的口渴干燥,在倒春寒的天气之中显得不同寻常。 白鹿书院的看守以为这男子紧张的缘故,搜查了几下便放他出去,只见一位捕候突然走了过来将那名男子喊住,从他的鞋底穿的白袜之中摸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诗句经文。原来此人将书写好的纸张放在靴子里面,不知为何竟然被捕候识破,只见他哭喊着被两位捕候直接从门口丢了出去,不许他再入一步, 秦川见此,回头低声问着关朗:“准备得如何了?可不能夹带私货,未免得不偿失。” 关朗胸有成竹的回道:“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中举请你喝花酒呢!” 沈凌秋听此,却是厌恶的摇了摇头,想不到这两少年看着不大,却是如此的下流,不由得为白鹿书院捏了一把汗。 此时众人皆是排队进入,等快要到秦川之时,发觉有一个胖子突然蛮横的挤了进来,根本不打任何的招呼。 秦川看着背影十分的熟悉,因为此人差点就死在自己的手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青州 春试(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孟青虽说读书甚少,但是见到沈凌秋的容颜,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首诗句。在青州城呆着过久,见过不少的姑娘,哪怕是烟花柳巷处的头牌,见到孟青都是欲拒还迎。但是如同沈凌秋一般冷冰冰的,但是让孟青有了兴趣,因此直接大步挤到秦川的面前,想与前面的沈凌秋挨得更近,丝毫不知道那夜差点掐断他脖子之人,此刻正在后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我说阁下,我好端端的站在此处,你为何要挤到我的身前,莫不是以为排在前列,就能名列前茅吗?白鹿书院有白鹿书院的规矩,无论世家大族,还是贫寒子弟,只要进了白鹿书院,都是求学之人,不分贵贱。你要是不服,我让那些看守评评理!”秦川见到孟青,自然是不卑不亢,如同外州之人般傻乎乎的问着孟青,丝毫不给他的面子。 孟青在青州城中横行霸道十几年,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下馆子不给银钱都是常态,哪怕是青州城的捕候见此,都要给几分薄面。而平时在青州城作威作福惯了,从来没有人敢同他说个不字,想不到如今这毛头小子不识抬举,竟然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孟青回过头,闻着沈凌秋体香,不由得心旷神怡。对着秦川低声说道:“我乃青州城孟府孟青,孟开是我阿爹。我家的宅院在锦衣巷,周有良周公子同我家是世交,州守大人时常为我家的座上宾,你若是将我惹毛了,我让你出不了青州城。”孟青寥寥几语,就将自己财大气粗的身份亮了出来,就算秦川是外州之人,也能了解其中威胁的韵味。 哪知秦川可不这么想,那晚孟青被掐住脖子屁股尿流之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如今在人前显露着威风,别人或是给几分薄面,但是秦川的右臂因为孟青的那嗓子被人知晓了行踪,最后侥幸借助钱子期才逃出孟府,本身便是一肚子的气,如今孟青竟然还敢找上门来,秦川想着一定要给他的颜色瞧瞧。 关朗在后面盯着秦川,知晓他的耿直异常,看着他蠢蠢欲动,因此在秦川的身后嘀咕道:“这是青州城孟府的公子孟青,那日在平阳坊中就是他拿着考题与人分享。据说他已经提前内定了名额,来到此处只是为了走个过场,你可千万别和他过不去。” 秦川点了点头,仿佛是恍然大悟般知晓孟青的身份。只见他突然对着孟青微微一笑:“原来是青州城孟府的公子孟青啊!小人眼拙,实在是认不出你!” 听到秦川所言,沈凌秋却是鄙视的看着秦川,最初以为当真有几分骨气敢呵退淫荡之人,想不到知道他的家门之后,竟然这么快就认怂了,看来青州城小,并无大丈夫。 孟青看到秦川认出了自己,有意的在沈凌秋面前挺直了自己的大肚腩,似乎在宣示自己在青州城不可一世的地位。就连旁边的几位读书人见此,都是远远的退了几步,生怕秦川惹怒了孟青,让别人误以为他们是一路人。 秦川此刻背着布袋,想了想,却是认真的说道:“青州城孟府有很多,若是每个人都要我给他几分薄面,那我岂不是受尽别人的欺负?而且,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你孟青的面子与我无关,你挡住了我的道路,赶紧起开。” 旁边的读书人听到此语,都是哗然起来,想不到这位少年看着如此面生,竟然如此不给孟青的面子。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面子有时比性命都重要,这折损了孟青的面子,那便是要与财大气粗的孟府为敌,只是不知这位少年有何依仗,竟然如此胆大。 孟青站在原处,不由得十分气恼,从来都是别人给足了面子,哪知这少年不识抬举。孟青此刻面色微青,不满的对着秦川说道:“青州城孟家很多,但是孟青只有我一个。” 孟青此刻朝着不远处的几位小厮使了个眼色,只见他们在旁边围了起来,已经挽起了袖口,瞧着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秦川胆敢说个不字,便敢上来揍他一顿。 此时的关朗知晓秦川与孟青结下了梁子,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装作与秦川并不相识的样子,免得让那些小厮认为秦川与自己一伙从而怪罪下来。秦川的身手关朗可是见过的,别的不说,抗打!但是自己挨打的本事,秦川却是不知,三棍子下去,绝对哭爹喊娘。 秦川见着那些小厮的样子,丝毫不放在眼中:我自然是听说过青州城孟青,我对他是十分敬佩,但是你说你是孟青,有何证据?怕不是冒充别人的名号招摇撞骗吧?滚开,误了小爷的大事,我回头必定收拾你!” 秦川说完,重重的推了孟青一下,直接将他推离了沈凌秋旁边,随后自己朝前大大的迈了一步。而那些白鹿书院的看守见此,也没有制止秦川,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未曾发现任何异常之后,将他放了进去。 而孟青见此,嘴中骂了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等你出来之时,我定要你好看。”说罢瞪了关朗一眼,直接站在了他的前面。 而关朗却是一言不发,低着头看着鞋子上沾满了泥泞之物,双手交叉静静的等着。 走到半路之中,沈凌秋笑道:“想不到你倒是有几分骨气,不给那些下贱胚子的面色。只是你孑然一身,还是夹起尾巴做人为好。否则到时候势单力薄,如何能与孟家抗衡?” 秦川白了她一眼:“多谢好意,劳您操心了。我自己的路,我知道如何走,就不费心让你指点了。白鹿书院为百年老字号,虽说日落西山,但也不是凡夫俗子能进的!” 沈凌秋咬牙切齿,心中骂着秦川不知好歹,狠狠的蹬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朝前走着。 秦川扫了四周读书人一眼,未曾发现任何的异常之后,也朝着前面走去。 穿过连廊,经过十几个葫芦门,约莫小半柱香的功夫,跟随人群鱼贯而入,发觉到了一处大厅外边。数百把油纸伞井然有序的摆放在门外,由几位书童打扮之人整理着,写上了各人的名号。 在大厅约莫数十丈,里面站满了各色衣裳的读书人,此刻在他们面前分别摆着一张黑色的檀木案几,除此之外便是空无一物。 秦川等了一会,发觉关朗站在他的身后,而孟青也在不远处对他虎视眈眈,不过秦川知晓,那目光更多的是看着沈凌秋。 不一会人,有三位考官模样之人出来,对着乌泱泱的人群说道:“诸位后生将名帖准备好。青州城春试大考,天道吉时,即刻开始!” 第一百六十八章 青州 春试(二) 随着那人的一声令下,诸位考生齐刷刷的盘腿而坐,打开了随身的布袋拿出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又从布袋里面拿出名帖,上面写着考生的家世、师出何名等。不过这份名帖提前便送入青州城的府衙核验过,免得一些江湖悍匪混入其中,这传出去让人笑话。 那位主考官身形瘦弱,却是衣着整齐,留着长长的八字胡,手中拿着厚重的戒尺,朝着诸位考生行了一礼说道:“吾乃青州城白鹿书院的春试主考官黄震西,这两位是陈中礼教习,这位是张渗教习。” 黄震西指了指身边的两人继续说道:“今日便由我们三人在此护着各位,在门外还有数十位书童候着,若是有些考生忘记带了笔墨纸砚等物,可朝着那些书童打声招呼,自然会将想要之物送来。不过若是被发现有人起了坏心思,也能将他送走了。” 诸位考生朝着三位考官行了一礼:“多谢考官好意,吾等必当尽心尽力!” 黄震西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本次白鹿书院春试分为两天,第一天为经书典籍,第二天为礼乐辩道。无论本州外州,不论世家大族或是贫苦之人,白鹿书院唯才是举。州守可是说过,这次的前三甲便可去都城赶考,替青州城的读书人拿回往日的荣誉,因此这其间的银钱,都由州守一人所出。” 诸位考生听闻,均是暗自赞叹着州守的大手笔,只是看着大厅之内如此多人,想要取得前三甲如何容易。一些年近古稀的读书人都要来赶考,看来这次的春试必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黄震西从旁边举起了一根小木棒,示意旁边的几位书童将大锣抬了上来,只见上面缠绕着红布十分的喜庆。黄震西朝着上面用力了敲打了三下,嘴中默念有词:“天地人和,妙手偶得。青州城白鹿书院春试,得天意而启!” 随着黄震西话音刚落,站着外面的书童每人拿着厚厚的一沓牛皮纸走了进来,拿到了三位考官的前面,上面有红泥印鉴盖着,显示着无人在半路打开这考卷。 三位考官点了点头,各自拆开了考卷之后递给了书童分发下去,为了防止作弊,又每人分发了数张草纸。不一会的功夫,整个大厅之中鸦雀无声,只剩下静静的呼吸之声和偶尔的咳嗽声,以及细微研墨的声音。 这时一位书童端来了香炉,将火折子递给了黄震西后退了出去。只见他将火折子引燃,点燃了香炉上竖着的檀香,朝着挂着的圣人像行了一礼之后,将香炉端正的摆好。一为计算着时辰,二位提神醒目,希冀各位考生能够鲤鱼跃龙门,展翅九万里! 秦川拿着考题,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考题与孟青手中的那份几乎相同!除了有几题为论道叙政,并非有固定之言,而其他的史书典籍等,均是秦川提前准备好之语。因此秦川将狼毫笔拿出,仔仔细细的研墨,片刻的稳定心神之后,方才写下了第一笔。 然而作为惊讶的却是关朗,看着考题之后两眼发白,头脑竟然有些昏沉,一时间不相信这考题的真实,狠狠的掐了自己数下,等到那熟悉的疼痛感传来,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秦川的身份。 那日他十分的自信将考题告知关朗,还让他去旧书摊之中寻找答题之言,关朗还笑他是魔怔起来,想不到他真弄到了白鹿书院春试的考题。怪不得他敢与孟青产生嫌隙而不畏惧,看来秦川手中留着许多的底牌。 不过既然秦川送了这样一份大礼,关朗自然不会辜负,闭着眼睛思索几下,朝着最熟悉的考题写去,毕竟当时只觉得秦川并不靠谱,对于考题并未做好周全的准备,此时关朗的心中还有一些懊悔不已。 秦川此刻洋洋洒洒的写着,不时的用眼瞄着四周,发觉孟青才是最为迅速,根本不看考题而是直接下笔,看来是提前将答题之言背得滚瓜烂熟。 而旁边的沈凌秋,此刻看着她的侧影,饶是秦川情窦未开,竟也是有些着迷起来,终于知晓那青州城的读书人为何都要多看她两眼,当真是有别样的韵味。只是她看不起青州城的读书人,秦川心中对她有着怨气,因此巴不得她这次考不上白鹿书院,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宁州城。 但是沈凌秋的下笔速度,丝毫不慢于孟青,秦川一时间觉得是不是整个青州城都知晓这份考题,竟然有人下笔如此之快。秦川稳定了下心神,沾了几下墨水又重新挥毫起来。 这时黄震西及另外的两位教习开始沿着檀木案几间的小道走了起来,用余光瞥着众位考生的考题,遇到满腹经纶之人点头称赞,站在旁边多看了几眼;若是遇到文思枯竭之人,默默的摇了几下头,转眼就到了另外一处。 如此的走动着,倒是让一些考生分外的紧张。 这次青州城白鹿书院的考题,从山川河流到人物典籍,可谓是无所不有。甚至是一些考题翻遍古书,都不一定能寻到答题之言。就算是日阅经书,此刻也是挠头骚耳。因此能在此次白鹿书院的春试之中拔得头筹者,必当是青州城读书人的种子,能够在都城之中光华夺目,让青州城白鹿书院的名声再次传遍整个隆国,甚至是让那另外几处文坛圣地汗颜。 这时黄震西不禁想到门口照壁上的神秘人所写的《白鹿书院赋》: “青州城有一地,名曰白鹿书院。其年数百,其子数万,旧时辉煌,上至庙堂之高为万民请命,治国之策侃侃而来;下有江湖之远传道授业解惑,与清风露水为伍而怡然自得。传承未曾断代,桃李遍布天下。时人称隆国文坛执牛耳者,必是白鹿书院。于外邦人言,乃是知晓白鹿书院而不知太学院。虽处于穷山恶水之地,然而闻名于世间。然数十载,无一入都城太学院者,却有作奸犯科者,虽至青州城,但不至青州读书人。于隆国文坛笑称白鹿已死,再无读书人种子,外邦者不屑与其为伍。每每念至此处痛心不已,然则何焉?人也?岁也?” 白鹿书院某夜,被一神秘人进入,悄无声息的写下这《白鹿书院赋》,让院内的几十位教习面红耳赤,无言面对青州城的读书人,甚至有人丢下经书典籍,去城外做了一位农夫,从此只问桑田事,世间再无吟诗人。 黄震西想到此处,老脸也是一红,若是这次白鹿书院再不能出现几位文人,那这白鹿书院怕是就此沉沦下去,不知何时才能东山再起! 正在这时,黄震西走到一位少年旁边,沧桑的脸终于泛起了笑容。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州 春试(三) 曾经也有读书人如此才思泉涌,而且下笔如飞,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却是不同。特别是最后论经问道之时的考题,光是看那一手的毛笔字就已经知晓他并不寻常,因此这不由得让黄震西眼前一亮,仿佛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初见时如泉泉流水一般,再见之时又如滔滔江河,如此行云流水般的毛笔字,当真有着别样的韵味。就算黄震西是白鹿书院中有名的书法大家,此刻却是只能点头称赞青州自古人才辈出,想着自己在这般年纪之时,可没有这样的功底。而且写了文章寥寥几笔之后,看着其中韵味仿佛已经是庙堂之上身居要职数十年之人,除了开宗明义之外,还列举了青州十一谏,光看前几言字字珠玑,便可知对于青州城十分熟悉。 白鹿书院刚刚沉沦下去,就立刻有一位少年腾空而起,看来这次的都城大考,白鹿书院定然不会空手而归,两边夹道的百姓也定然不会丢臭鸡蛋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少年除了论经问道的才思外,不知道是否在礼乐上颇有所得,否则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黄震西看着那少年旁边名帖上写着的名字,发现其名曰秦川。但是思前想后,未曾记得青州城有秦府的书香之地。而且在青州城中,这秦姓都十分的少见,看来他又是个外州之人,瞧着穿着打扮也不似富贵人家,想来从外州风尘仆仆前来赶考。不过黄震西却是暗自将秦川的姓名记住,等着他在明日之时的表现。 而秦川此刻正是答得起劲,未曾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主考官,只是按照见过的史书典籍,结合自己在青州城呆着的数十年,写出了《呈州守十一谏》: “一谏言为民,历朝历代均已民为根基,所谓安居乐业者,实为有田耕种,有山林修养生息,岁末有余粮,灾年可平安度过。然赋税杂役颇重,民怨积累已久,一年至今难以裹腹,何以有余钱应付苛捐杂税?吾乃一介布衣,不行庙堂之事,若想百姓安居乐业,必当减轻赋税……” 秦川洋洋洒洒数千字,从民、商、礼等十一处谏言,言语颇为老成,直击弊端,像是出自一位庙堂人之手。这凝结而成的十一谏言,这些都是秦川从所看典籍之中阅读而来,除了那些旧书摊抄写的言语,更多是从马踏岭道观中那些古籍之中汲取,老道说是一位从都城中的读书人托人弄来,不过老道对此并不感兴趣,好几本都拿来垫桌角了。 但是在道观之中,那么些古籍堆着半人来高,但是每一本旧籍都被秦川翻成了破烂,里面的批注密密麻麻,老道曾经笑着说是鬼画符,只有秦川能看得懂。因此有这些古籍,秦川方才没有被逼疯,否则在空荡荡的山林之间,如何打发如此无聊的时光?想不到这最后论经问道却是未曾在孟青的考卷上面见到过,看来白鹿书院的那位秘密人,也不愿意孟青发懵考了个前三甲,到时候白鹿书院追究下来可就难办了。 黄震西从秦川旁边移步,看着一位容貌俊俏的火红袄子女子正在奋笔疾书,如此穿着打扮,一看便知不是青州之人。黄震西呆在旁边看着论经问道的答题之言,却也是颇为有理,虽说不如秦川的那般言语老成,但是在他们如此年纪之时,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正在这时,发觉一位考生正在低着头瞅着脚步,似乎在看着什么,随后往草纸之上写了几句话,之后又瞅着脚底看了几眼,如此循环往复,应当是行作弊之事,只不过他专心致志,丝毫不顾及旁边之人的目光。 黄震西赶忙走了过去,准备伸出手抢夺草纸,旁边的张渗教习见此,赶忙过来悄悄制止,将黄震西拉到旁边解释道:“这是青州城白府白吉望老爷子的长孙,早先就打过招呼,别人可是足足给了万两白银。只是他天资愚钝,想不到将考题给他都不会提前背熟,你若是将他抓住了,那白鹿书院的师生可得饿肚子了。我知晓你嫉恶如仇,我也以此事为耻,但是白鹿书院已经式微,若不是不能开源,只会开门大吉,愧对青州父老乡亲。” 黄震西想了想,还是作罢:“以这些二世组换来真心肯学的读书人,倒也未尝不可。只要这些二世组在白鹿书院不闹事,对我们来说多一人少一人又何妨。只是这等如同目不识丁之人,就连考题给他都难以熟记,实在是可恨。” 两人相视摇头,分别朝着其他之处走了过去,对于那人的作弊行为却是视而不见。 秦川此时已经答得差不多,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下,发觉沈凌秋早就端坐位置之中,眼前铺好的草纸上压着砚台,看来也是早早作答完毕。此刻的她拿起了温壶,在倒春寒的天气之中,将她冻得不轻,正在不停的哈着白气。只不过模样十分的端庄,不像秦川这番东张西望。 瞅着孟青那边,论经问道的题目之处依旧是一片空白,秦川看着他的唇语,仿佛是在骂白鹿书院的教习先生留了一手。若是考烟花柳巷之地的姑娘俊俏,哪家的姑娘身段最为妖娆,或是哪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孟青自然是手到擒来,在青州城中他排第二,那便是无人胆敢排第一。 只是如今说到舞文弄墨之事却是无可奈何,几次提笔却都是无从下手,看着香炉前的檀香所剩无几,他不禁着急起来:若是这次不能进入到白鹿书院,那孟府的脸算是让他丢尽了,到时候那些宗亲低看他几眼,就连孟开也脸面无光。 为了稳妥起见,孟青还是想将最后一题做答完成。既然白鹿书院都是将考生的名号用印鉴封闭起来,防止教习先生遇到相识之人,但是只要让那位教习知晓这是孟青的考卷,那便可高枕无忧。 眼睛转了两圈,孟青突然心生一计。 孟青此时沾满了墨水,不假思索的写了起来,看着这速度不亚于秦川。只见在檀香即将燃尽之时,孟青突然大喊一声:“不好,这墨水倒了!” 只见孟青的考题论经问道处除了有几个小字露了出来,其他地方却是一片漆黑。不过另外几处考题却是一滴墨水都没有,这未免有些诡异。 此时檀香燃尽,黄震西拿出木棒敲打了三下:“政通人和,吉时已到,书童收题!” 候着门外的数十位门童迅速的走了进来,将考生前面的草纸一一收走。孟青对着前来将桌子上的墨水擦拭干净的书童满脸凶狠的说道:“小心一点,其他之处切莫不能沾染了墨水,否则我定要拿你是问。” 那位书童如同哑巴一般并不说话,收完草纸便不再理会孟青。 孟青见此倒也不急不躁,此时还饶有兴趣的看着沈凌秋那边,只要回去再将一箱银钱送过去,那沾满墨水的草纸自然会有所用处。 第一百七十章 青州 春试(四) 从大厅之中跟随拥挤的人群出了大门口,看着众多的马车在此候着,这日的春试便是结束了,只需要回去安心准备明日的礼乐辩道即可。对于礼乐此等事情,倒也不是必须之物,只是白鹿书院认为诗书礼乐精通者,更能可能成为白鹿书院的门徒行走于都城之中。 秦川摸了摸自己的大棉袄,里面有些棉絮露了出来,想着与关朗一起找一处裁缝铺子修补一下,哪知明明关朗与自己相隔数十步,但是关朗仿佛失忆一般并不认识自己,反而是转过头面对着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秦川有些狐疑的走了过去,猛然的从后面打了关朗一下:“哎,我说这刚刚考完,上面的考题你可是之前都见过的。你今日若是不请我喝花酒,但是好歹说一声谢谢,为何板着个脸?莫不是那考题未曾好好复习,只觉得把握并不大?” 关朗听到是秦川的声音,身上不由得发抖,朝着门口之处努了努嘴:“你看看那边,究竟是如何处理?就算你再能打,也不至于今日还有可能逃掉吧?”关朗虽说知晓秦川身手不错,但是依旧不相信他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 秦川跟随着关朗指着的方向,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只见此刻在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二十几位小厮,每人手中带着木棒,甚至有几人还戴起了虎指。 能够在白鹿书院的门口堵人,也只有青州城的那几位二世主了。因此秦川暗自骂道:“奶奶的孟青,当初在孟府之中未曾掐断你的脖子,如今却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莫不是以为青州城你说了算?别人或许在人前人后喊你一声孟公子,但是在我秦川的眼中,只是卑鄙的东西。” 关朗见着秦川站在自己的旁边,两人相识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孟青,万般无奈之下,关朗转过头来问道:“若对方是长青帮,我俩还能出手应付下,无非再被毒打一顿。但这是青州城孟府的公子,与周有良相识,连不远处的捕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要不然回白鹿书院躲着吧,否则还能咋办?” 秦川掂量着对方的实力,嘴中却是十分自信的说道:“不要犹豫,包围他们!” 关朗此刻腹中空空,准备去寻个馆子大吃一顿,哪知听到秦川的话语,有些迟疑的问道:“包围……包围他们?秦川你不是喝多了吧,就咱们俩人,你以为我们身后是千军万马吗?” 秦川笑了笑,就算是孤身一人,也要活出千人难挡的样子。或许从前还要夹起尾巴做人,只是低着头惯了,也时常想要仰望星空。如今所谓的青州城孟府,或许是世人眼中难以逾越的大山,但是秦川看来,管他什么王侯将相,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 秦川拉着关朗一起,走向马车所在的地方,虽说看不见孟青,但是秦川知晓他就坐在马车之上,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外面,免得被有心之人认出,说孟青欺负外州赶考的读书人。 “有本事出来单挑,不要当个缩头乌龟!”秦川径直的走到马车旁边,隔着帘子向孟青喊道。而关朗则是在旁边畏手畏脚,正在谋划着待会逃跑的路线。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青州城孟家的脸面,岂是你这般蝼蚁能够玷污的?放心,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医馆,一定让你半月之内恢复。不过明日的礼乐辩道是别想了。”冷冷的声音从马车之中传来,丝毫没有油腻的感觉,只有上位者的那份优越之感。 秦川背着布袋,嘴上却是不谦让:“我若是明日不能出现,那你肯定也要随我一起消失。” 孟青从帘子中伸出了手,拍打着窗边几下:“不要废话,赶紧动手,免得误了我吃饭的时辰。不要打死,将他四肢打断即可,之后丢到长青帮的门口,他们肯定缺要饭的人。” 听到东家的话,那些小厮一下了活了起来,二十多人将秦川与关朗团团围住,旁边的读书人见此都是绕道而行,丝毫不敢出头抱打不平;而白鹿书院的那些看守本来看着热闹,可能预感到下一步便要出人命,因此将黑色的厚重大门关上,将白鹿书院与外界隔绝起来。 这时有一位书呆子路过,身上背着不少的古籍,见着秦川与关朗被人围在其中,于是上前说了几句:“有道是好汉难敌双拳。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两个少年算什么本事,莫不是以为人多,这公道便是在强者这边?听我一句劝,这是青州城庙堂的地盘,若是有争端,大不了去府衙之中说个明白,何苦要针锋相对呢?” 孟青不耐烦的说道:“我青州城孟家,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滚!” 那读书人听说是青州城孟家,朝着马车行了一礼:“哈哈,原来是孟公子,打扰了。”那读书人背着古籍,朝着人多之处飞快的跑去,不时的回头看着是不是有人跟了过来。 见到躲不过,秦川将布袋从身上取了下来交给关朗:“里面有一个物件,你好生拿着,那是我明日春试用到的家伙。你先行离去,等我解决眼前之人便去找你。对了,你说的那家小饭馆究竟在何处?你将饭菜点好,我随后就来。” 关朗听到秦川让自己先走,本想推辞一番,但是知晓秦川的身手之后,也是不再坚持:“那小酒馆在儒正坊的小巷子里面,名曰望月酒馆。店家是一对古稀之年的夫妇,在他们的墙上挂满了风干的腊肉,他们最为出名的菜便是腊肉春笋火锅,你一路问过去,必然会找到此处。只是……你小心些,今日的饭菜,我请了。” 秦川点了点头:“赶紧走吧,否则呆会走不了,我可顾不了你了。” 关朗拿着略重的布袋,朝着另外一边走去,不时的回头看着秦川,生怕他出了任何闪失。 秦川拍了拍破旧棉袄,没有支起油纸伞,任由微凉的春雨落在身上,这时觉得倒是有些清醒起来。路边的行人越来越少,无人胆敢逗留此处,只能远远地凑着热闹,生怕自己卷入其中。 此刻一辆马车,二十余名小厮,在他们的对面是一位有些瘦弱的少年,正在春雨之中淋着,但是在外人看着如此悬殊的对决,那位少年却是不肯退后一步,自然也是不肯认输。有些事,就算知道结果也要尝试一下,不是为了做给旁边看,而是咬着牙绝不认命。 若是今日退了一步,就有可能退万步,一时的妥协,最终输掉的却是一生! 若是战!那便战! 秦川早就准备妥当,对着那些小厮喊道:“虽有千万人,吾往矣!来吧!” 正在这时,有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将油纸伞撑起来,为秦川遮蔽了些风雨……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青州 春试(五) 从朦胧的雨帘之中,出现了一位佳人,为秦川撑起了一片晴空。那火红色的身影婀娜多姿,让在场之人都有些失了神,一时间那些小厮搞不清她的来历,都不敢轻易出手害怕误伤了她,因此只能手中握着棍棒呆在原处候着。 “你来此处作甚?我堂堂几尺男儿,可不需要让你这柔弱女子前来保护!”秦川不用转身便知晓是沈凌秋,只是不知道她的来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见着这边热闹,因此赶来瞧瞧,想不到是你这个淫贼在此。不过好歹你今日带我来到了白鹿书院,我便还你一个人情。”沈凌秋答道。 然而秦川却是并不相信,眼前手拿棍棒的小厮,虽说不是武道的高手,但是毕竟人多势众,有些难缠。而且孟青与庙堂之上相识,就算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都不敢在青州城闹事,哪怕是秦川在白鹿书院的门口遇到孟青,都只能让他几分薄面。 但是沈凌秋一介女流之辈,而且还是外州之人,手无缚鸡之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俊俏的脸蛋,其他并无长处,何以对付盘踞青州城已久的孟青? “你呆会赶紧跑吧,省得你在我旁边碍事。”秦川丝毫不客气的说道,希望沈凌秋不要添乱,否则待会动起手来还得英雄救美。 然而沈凌秋似乎知道秦川的言下之意,敲了敲脑袋说道:“匹夫之勇,何以成就大事?。在青州城的大街上,你还能把孟青杀了不成?那还不如转身便跑,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不如你在此呆着,静静的看我如何行事即可。” 秦川呆在原处,想要看看沈凌秋究竟有何办法,但是空山、丹海内的天地灵气却是调动起来,若是真不行,只能带着沈凌秋前行冲出去,明日礼乐辩道的春试不参加罢了。 只见沈凌秋站定,对着孟青所在的马车喊道:“我是宁州城沈家,这位小兄弟是我故人之后,来到青州城赶考。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见谅。”沈凌秋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似乎对于宁州城沈家的名号十分自信。 孟青本来坐在马车之中,听到帘子外有一道婉转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喜的扒开帘子笑道:“我说谁家的姑娘如此的俊俏,原来是宁州四大家族中的沈氏。既然是你的故人之后,那几分薄面总要给的,先前或是有所冲突,不过如今作罢也无妨。这外面淅沥沥的雨滴落下来砸在美人的身上,我却是有些心疼,不如来我这马车上避避雨也好。” 沈凌秋却是笑道:“多谢孟公子好意,只是我还要回客栈之处准备明日春试,就不叨扰你了。若是下次有机会在宁州城见面,我必尽地主之谊以表谢意。” 孟青呆不住了,从马车之上下来,看着沈凌秋说道:“沈姑娘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可好?这青州城我十分的熟悉,要不我带你转转,去御福楼、食必居等处弄些吃食再回去休息?” 沈凌秋摇了摇头,转过身子拉着秦川一起朝着西边走去,两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不一会儿就从小厮中间穿过,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孟青望着那婀娜的身影,将旁边的一位小厮唤过来说道:“去,好好盯住这两人,看看他们究竟住在何处。虽说宁州城沈家有些实力,但是旁支众多,可不能让别人骗了我。而且这沈凌秋,我一定要得到手。”孟青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味,两眼有些迷离的说道。 …… 孟青与沈凌秋刚刚走了不到两百步,就看见关朗拿着布袋在巷角等着,见到秦川突然出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但是见到秦川旁边的沈凌秋,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甚,仿佛在地上捡了一百两银钱那般:“秦川,你总算是来了,可把我担心死了,他们没有伤到你吧?” 秦川双手摊开,整理了下袖口说道:“你在此处等着干嘛?不是让你先行点菜吗?考了一上午,肚中早就是空空如也,赶紧找个地方吃些酒食暖和暖和身子。” 关朗将布袋还给秦川说道:“本来是先前离去,只是那小厮凶神恶煞,而且孟青又在旁边,我怕你到时候动起手来……无人帮你收尸。” 听到此处,秦川踹了关朗一脚:“奶奶的,你这个瓜皮,就不能说些好的,非得咒我才开心?既然我今日劫后余生,那我们必当庆祝一番,走吧,去吃吃你说的那个老饭馆。沈姑娘,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否则孟青他今日必当爬着回去。时辰不早,我就不送你了,同福客栈再见。” 沈凌秋将油纸伞从秦川那边移开,独自往前走着,才走了几步便是转身回头道:“还愣着干什么?我肚子也饿了,赶紧寻一处饭馆报答我。” 未等秦川回答,关朗赶紧接过话:“好嘞,沈小姐,请跟随我来!” 三人一人沿着小巷子走着,七拐八折之后来到儒正坊,未曾有任何的路标便闻着香味来到一处饭馆,只摆着六张小桌子。外面架起了灶膛,正在生着柴火闷着饭,一缕缕炊烟从铁锅之中冒出。在屋脚的墙上挂着整墙的腊肉,有猪蹄膀、猪头肉等物,炉膛里面升起的烟火气息不停的熏着墙上挂着的腊肉,就连旁边的砖块都有一些发黑。 走进屋内,寻到一处空着的小桌子坐了下来,秦川与关朗丝毫不在乎桌面上油渍,从旁边的酒柜之中拿了一小壶酒独自喝了起来,又从灶台处端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什么菜都没有上,俩人却是将酒倒了一半。 沈凌秋看着两人,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也不讲究,夹起了一粒花生米细嚼慢咽的问道:“你们俩光喝酒,就着花生米可填不饱肚子。”旁边桌子上的香味飘了过来,让沈凌秋感觉更加饥饿。 秦川这时也反应过来:“对啊,光喝酒,菜呢?” 关朗轻车熟路的说道:“这店家只有那么几个菜,也没得选。到时候店家做什么,我们便吃什么。只不过可不能心急,否则炖不出香味。” 见着关朗在卖着关子,沈凌秋也不催促,吃了几粒花生米静静的等着。 仿佛是过了好几个时辰,两位古稀之年的老夫妇端来一个铁锅,里面炖煮了新鲜的春笋,上满盖着切得薄薄的火腿肉片。随后又端来了大蒜炒咸肉、酱卤猪头肉,看着关朗面熟,又送了一盘豆腐。虽说种类不多,但是光闻着香味已经是垂涎欲滴。 沈凌秋早就等候多时,准备夹起一块春笋之时,秦川在旁边突然开口问道:“沈姑娘,说说你的事情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酒逢知己 沈凌秋的筷子停在半空之中,冒着热气的铁锅正在咕隆隆的响着,旁边觥筹交错,柴火在炉灶中烧着木材,时而飘来米饭的香味。沈凌秋还是夹起了一块火腿肉片,细细的嚼了三十余下,方才有些狐疑的问道:“什么叫我的事情?莫不是以为,你与我有很深的交情吧?” 秦川并不答话,反而是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拿起筷子夹起了熏得黝黑的猪头肉。这店家的手法极其娴熟,先用柴火烧了表面的猪毛,使得这猪头肉增添了柴火的香味,之后又用陈年的老抽浸泡七天之后,才拿出来切成薄片,因此这种方法制成的猪头面里面有着柴火香味及酱香,口感确实是与其他之处并不相同。 秦川夹了一块朝天椒,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今日看过你答辩之言的速度,你若是在宁州城,肯定也能进入当地的书院,想要去都城之中参加大考也不是难事,为何非要跑到青州城中,与我们这些贫苦之人抢呢?难道只是为了证明你们宁州的读书人,已经压过了青州城。还是说想要看看白鹿书院是否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已经是日落下山了?” 沈凌秋此刻不顾面子的狼吞虎咽,在此小馆子中却是吃得十分尽兴,只见她将豆腐倒入沸腾的锅中,方才心满意足的说道:“怎么了,如今白鹿书院已经上不得台面,还不让我们说了吗?想当年在隆国,白鹿书院可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甚至有人笑称,出白鹿书院而入太学院者,十之有八。但是如今这都城的太学院中,你能见到几个青州城的读书人?” 秦川将自己倒满了酒,却是并不相信沈凌秋所言。既然孟青说沈凌秋是宁州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沈氏,那么她肯定不是普通之人,定然也不会如此无聊来到青州城。而且她长得如此俊俏,一路之上肯定有不少的艰难险阻,对于毫无自保之力的姑娘来说,有时候长得俊俏反而是一种危险。 这让秦川想起了当初在关山口救了一命的李修言,与沈凌秋想比,两人皆是出自宁州的四大家族,但是两人的行事之风断然不同,因此秦川也不相信沈凌秋只是单纯来此,只是她不想说罢了。 正在这时,关朗突然想起了沈凌秋瞧不起青州城的读书人,只是如今坐在一张桌子上也不好摆着脸色,因此关朗也十分好奇:“对啊,秦川说你今日救了他一命,那时我便知晓你肯定不是寻常之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到此处。不如你说出来,看看我们能否帮你,毕竟在青州城中我们也呆了不少的年头,人情世故总比你熟悉一些。” 沈凌秋这时苦笑着,从旁边拿了一个杯子倒满了酒,一饮而下之后说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宁州城的沈家也不例外。我是小妾而生,不受别人待见,夫人只想将我嫁给陈家的公子联姻,好让沈家的地位稳如泰山。因此,若是继续呆在宁州城中,当地的书院碍于沈家的情面,肯定不会让我参加春试。百般无奈之下,只得与枝姨一起藏到镖车之中逃了出来,本想去都城的见见世面,哪知这是前往青州城的镖车,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参加青州城的春试了。” 秦川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沈家不让你参加都城大考呢?如今隆国文风盛,不少的女子都是德才兼备,就连我在青州城中都知晓‘女书圣’韦语嫣,‘诗句大家’冯夕墨等人,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得此女子乃是家族幸事,他们此举,我实在是不懂。” 世间的所有之苦,并非是人人都能感同身受。沈凌秋低着头吃着清香的春笋,似乎是想忘掉宁州之事,想了很久还是说道:“嫁给宁州陈家,我便是不能参加都城大考了,因此我在出嫁之日逃了出来,对于沈家之人而言,我是世家大族的耻辱,说不定沈家的杀手已经从宁州出发到处找我,有道是诗酒趁年华,今日吃到如此的山珍腊味,也算不虚此行了。” 当秦川听到宁州陈家之时,突然想起和李修言并不对付的陈相元起来,听说他也是宁州四大家族之一,在宁州城也颇为有名,因此秦川开口问道:“你所嫁之人,可是宁州陈家的陈相元?” 沈凌秋愣了一下,似乎并不知道为何秦川猜到此人,心中暗自后怕酒喝尽兴,竟然将秘密之事说了出来。若秦川是有心之人,定然想办法将自己抓回去,到时候夫人肯定是一顿毒打关在地牢之中,此生难以见到天日。 只是沈凌秋不知为何,却是十分相信的秦川,仿佛知晓他断然不会做出此事一般:“怎么,你也想发一笔财?我在宁州城逃婚的事情,肯定是人尽皆知,你若是去过宁州那也不足为奇。” 秦川摇了摇头:“我先前在青州城张员外家吃着酒席,夫家正是宁州李修言,那日陈相元前来闹事,只是后来不了了之。因此听到你说宁州陈家,我想着应当是陈相元了。” 沈凌秋叹了口气:“这李修言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被陈相元步步紧逼,好几处生意都被人抢了过去。” 秦川听完,从灶台之处拿了些小白菜过来,看着十分的水嫩,喊着店家加了一些鸡汤煮了起来,在微寒的春日,这身上的棉袄十分的暖和,就着烈酒和春笋肉片火锅,加了两碗柴火米饭之后,一时间头脑冒汗,吃得是津津有味。 而候在灶台旁边的店家看着秦川如此能吃,从旁边端了一小碟豆角及萝卜干过来,里面淋着几滴香油,撒上了葱花,看着就十分的开胃。 秦川问着关朗:“你吃饱了没有?若是不够,我们再加一些便是!” 关朗喝着新鲜的春笋汤,又就着朝天椒炒腊肉扒拉了几口米饭,吃得是满嘴的油光,嘴角还粘着几粒米饭,看着十分的不雅。 倒是沈凌秋显得斯文一些,见到无人谈话,半碗米饭吃了许久,等到秦川与关朗吃完之时,这碗中的米饭还剩下不少。 秦川见此,将最后的几粒花生米放入嘴中,倒完了最后一滴酒,方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关朗前几日送了我鲫鱼汤,因此今日这顿饭我请,你切莫与我客气。” 关朗准备拿出银钱结账,那日在好运来赌坊,虽说最后时刻又掏回去四十两银钱,但是跟着秦川还是挣得了不少的银钱。不过秦川既然说今日请客,关朗倒是也不推辞。 秦川此时起身,在店家出结完账之后,对着沈凌秋说道:“今日你为我出头,明日我为你出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礼乐辩道 白鹿书院春试的第二天,青州城的街道之上挤满了读书人,或是背着古琴,或是拿着洞箫,少数夸张者抬着战鼓招摇撞市,更有家道富足的读书人,命令十几个小厮抬着一整套的编钟朝着白鹿书院那边走去。 正在打铁的匠人放下了手中的锤子,炒着饭菜的大厨连锅烧糊了都不知道,那路边的小贩停止了吆喝,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街道之中各类的稀奇玩意。 今日是白鹿书院礼乐辩道的日子,除去论经问道的才思,其余之能还得样样精通。这所谓的礼乐,可并非是弹个响而已,乃是能够动情之至。所谓的辩道,可并非是泼妇骂街,而是引经据典之后使人信服。 白鹿书院在隆国的文坛之中抬不起头来已经数十载,因为希冀选拔去都城之人能够撑起门面,在诗书礼仪辩道等各处,皆是不落下风。 秦川将唢呐放进布袋之中,寻常之人根本猜不出来是为何物。将棉袄脱了下来,穿了几件贴身的衣服去找沈凌秋,别看秦川虽然年少,但是穿着读书人的春衫,倒是显得颇有味道。 沈凌秋早就梳妆打扮完毕,今日的她穿着鹅黄色的绸缎外袍,里面穿着白色的丝绸刺绣春衫,脚上穿着鹿皮制成的黑色小靴,在微冷的春日之中,倒是显得有些出尘不染。 “走吧,看着时辰不早,我们得早些动身了。”秦川稳定了心绪,对着沈凌秋说道。 枝姨倒是抱着古琴先出来了,瞪了秦川一眼却不说话,等沈凌秋出来之后,三人又与关朗汇合从同福客栈走了出去,秦川见着关朗拿着洞箫,心中却是赞叹他竟然会此乐器。 等走到了街道之上,秦川等人皆是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觉得春满园的乐班子又回来了,满街都是带着乐器的读书人,很多稀奇的玩意连秦川都没有见过,因此秦川摸了摸自己布袋中的唢呐,不知道这种东西能否登上大雅之堂。 几人朝着白鹿书院的门口走去,这次的看守比之前更加严格,不时的查看乐器之中是否藏有刀剑等物,折腾了许久过了厚重的大门,跟随人群走到了一处草地之中。 只见此处假山流水,上面漂浮着不少的酒杯,更是在周边挂起了布幔,若是有谁诗兴大发,可在此尽情的挥毫留下墨宝等物。据说这曲水流觞是白鹿书院最先流传出来,一时间隆国的读书人都在效仿,只不过随着白鹿书院的没落,这曲水流觞也渐渐消失在隆国之中。 只不过先前在别处看到白鹿书院的几座高楼,如今进来之后倒是觉得平淡无奇,除了有些高耸之外,便是再无特别之处,若不是秦川知晓它们连接成了一个法阵,来到此处也看不出个名堂。 小厮及仆人等将主家的东西放下,便是离开了草地之中。秦川随意的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四下的打量着读书人,只是许久都不见孟青,因此有些疑惑的问着关朗:“这孟青究竟去了何方,连礼乐辩道都未曾出现?” 关朗颇为自得的说道:“嗨,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若是想进入白鹿书院,那只需要通过昨日的论经问道皆可,来到此处的读书人,都是朝着白鹿书院的前三甲去的,先不说能够赢得州守的银钱,光是这份荣耀都足以让各大家族正视了。虽说青州民风剽悍,但是对于书香世家却是十分的尊重。” 秦川看着手中拿着洞箫的关朗,不由得打趣的问道:“在场的读书人都拿着稀奇玩意,只要能弄响,那青州城的教习都会觉得颇有几分功底,你拿着常见的洞箫,难道你能吹出个花来吗?” 关朗却是不以为然:“所谓熟能生巧,你等下且自看好,必定惊掉你的下巴。” 秦川转头看到沈凌秋抱着用丝绸包裹的古琴,瞧着古琴长约二尺半,应该是八弦古琴,在古书里面说这种古琴从百国之战以后便消失,在隆国见过的人甚少,想不到在白鹿书院竟然碰见了,如此还是在一位女子的手中,看来今日的教习有耳福了。 正在人群叽叽喳喳之际,从假山那边来了一群人,听着旁边之人窃窃私语,似乎是白鹿书院的管事及众位教习走来。据说上任的白鹿书院的院长十分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就连在白鹿书院之中呆了几十年的教习,都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号,却是未曾真正见过真人,因此青州城的读书人甚至都不知道白鹿书院为何人。 十年之前,白鹿书院院长不知道为何从都城之中回来之后便消失不见,如同在人间蒸发一般。之后知晓白鹿书院院长为何人的几位教习也相继离开了青州城。万般无奈之下,青州城前任的州守指定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教习为管事,如此不温不火的白鹿书院才可苟延残喘下去。 白鹿书院的教习簇拥着一位老人,只见他头发花白,两眼却是十分有神,此刻他站在草地之上,望着数百位拿着乐器的读书人笑道:“青州自古文风盛行,在隆国之中颇有盛名。就算是蹒跚学步的小崽,都会吟诵几句诗,哼几句小调。如今江山更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青州的好儿郎们,待会好生准备一下,莫让老朽看扁了你们。” 看着这位老人的模样,应该是白鹿书院的管事韩苍子,据说此人擅长音律,知晓数百种乐器。在当时的隆国之中有南徐北韩之称,说的便是南有乐府大家徐明鉴,北有青州城白鹿书院韩苍子,此两人曾被圣人召见,在都城之中相对而奏三天三夜,其中无一曲重复,这在当时成为都城内的美谈。只是之后韩苍子回到青州城,再也无人见过他吹奏过乐器。 旁边候着的书童此刻搬来了数十把椅子,几位教习依次坐着。一位教习此时拿过花名册对着下面说道:“青州城,张府张恒山。” 只见有一位少年忽而起身,此刻的他风流倜傥,身上挂着碧绿的翡翠,一身的春衫显然不是凡品,在胸口之处还有张字的刺绣。张府是青州城的书香门第,每一代都有后生进入白鹿书院,至今已经三代已久。 只见张恒山拿着一件乐器走了过来,旁边之人皆是惊讶不已:“这是……箜篌?” “不错,据说这是前朝庙堂之上的乐器,只不过甚少有人精通,看着张恒山的样子,功力定是不浅。”另外一位拿着笛子的读书人说道。 只见话音未落,张恒山开始弹奏起来,其声大气磅礴,却又十分有韵味,底下的读书人一片叫好之声,连那位韩苍子都是频频点头。 等张恒山退下之后,教习拿出花名册说道:“宁州,沈凌秋。” 沈凌秋听到之后,掀开随手的丝绸袋子,旁边之人看到之后,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第一百七十四章 闻名青州 沈凌秋的古琴,似乎也与别人并不一样。 寻常琴身都是木头制成,在上面加着几根琴弦。之前秦川看到沈凌秋的房间瞥了一眼,也以为这是黑色檀木制成的古琴。哪知今日拿了出来秦川方才看清,沈凌秋的古琴竟然是黑色的玄铁制作而成,而上面的琴弦也不一般,似乎是弩箭的弓弦制作而成!当真是罕见,就连韩苍子都是眯着眼睛看着,一幅饶有兴趣的样子。 沈凌秋本是外州人士,而且模样俊俏,令在场的读书人为之倾心,一时间各种炙热的眼光从四处投来。现如今又拿出玄铁制成的古琴,这场中的一些才女都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过秦川却是知晓玄铁极重,一般人只会用在锻造刀剑等武器中,这么大的古琴,里面应该空心。但就算如此,也有相当之重。秦川实在是想不通枝姨是如何背过来的。 沈凌秋看了秦川一眼:“帮我个忙,将古琴搬到案几之上。” 秦川本想解释自己身体乏力之类,但是看着沈凌秋真诚的目光心头一软:“好,你先坐好,我随后便来。”秦川说完之后起身,将玄铁制成的古琴抱了过去压在案几之上,或许是古琴过于沉重,那案几的四脚都插入到草地之中,旁边之人都看着案几似乎矮了几公分。 “鄙人沈凌秋,宁州人士。久闻白鹿书院多产青年才俊,因此不远迢迢路程来此求学。今日班门弄斧,还请诸位教习切莫笑。”沈凌秋将春衫铺开,朝着案几那边双膝跪了下去,此刻话语如同春风拂面一般令人舒服,那些眼珠子都快冒出来的读书人,此刻都忘了她是外州人的身份,心中只道是如此佳人,可遇而不可求。 关朗此刻杵了秦川一下,心中却是愤愤不平:“先前她在我们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川却是笑了一笑说道:“难道你准备此刻将她揭穿吗?你看着旁边读书人的眼光,恨不得将她吃了。你若是想坏了沈凌秋的大事,你得先问问在场的数百位读书人答不答应。” 关朗吐了吐舌头,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沈凌秋与自己相识,而且那身上的香味十分好闻。若是在此刻揭穿她看不起青州城的读书人,在场之中肯定是无人相信。 沈凌秋朝着教习那边作揖,又朝着四周作揖,礼节等处自然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十面埋伏》,献丑了。”话音刚落,只见沈凌秋挽起了袖口,露出了白皙的皮肤,牵牵素手拨动着琴弦,初闻之时,只觉得有淅淅沥沥的雨低落下来,而后雨越来越大,一时间在场的读书人都有些狐疑的看着天空,以为刚刚放晴的天空又开始下雨。 只见沈凌秋小手一转,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琴声也是越来越急促,手指已经不是在拨动而是在跳动,隐隐约约有战鼓的声音传来,一时间琴声,鼓声交汇,眼前的草地之中如同是战场,仿佛能够感受到旁边的两军交战及血雨腥风,眼前似乎可见旌旗招展。 琴声突然一转,似乎有万马奔腾而过,众人只觉得身边响起了马蹄之声,似乎能够看到有骑兵从自己的眼前路过,不少人还摇晃着头,以为是幻觉。而后传来刀剑交替的声音以及战士的呼喊之声,那雨声却是从未消失,真不知道这沈凌秋是如何弹奏的。 片刻的时间,沈凌秋的小手慢了下来,那急促的响声开始消失,一些读书人觉得自己的气息开始恢复到了正常。但是沈凌秋按着琴弦轻轻拨动,声音如怨如诉,犹如一个等待将军归来,却又久候不至的良人,琴声里面有着对战场的恐惧,对心上之人的担忧,以及未见将军的埋怨之情。而后琴声越来越小,似乎是这良人越来越老,终究未等到心上之人离去,沈凌秋的琴弦此刻全部断掉,如同一声长叹般消失。 在场之人回过神来,心中却是赞叹着当真是奇妙,只是一把玄铁制作的古琴,竟然能够演奏出如此的景象来。仿佛自己在战场之上亲身经历一般,见到了那位以一敌百的将军,以及久等难至的那位姑娘,一些才女甚至掏出了手绢擦起了眼泪。原来这《十面埋伏》说的不仅仅是战场之事,而是一场男女之间的爱情之事。 沈凌秋的手中按在断掉的琴弦之上,秦川却是看着已经流出鲜血,于是踹了关朗一脚,让他赶紧起身找包扎之物,而他却是朝着沈凌秋那边走去,想要看看她究竟如何。 沈凌秋从草地之上起身,由于铺着绸缎,这双膝倒也未曾弄脏。只见她朝着众位教习行了一礼,便独自回到了原来之处,拿过关朗递过来的草药按住手指,看着秦川满头大汗的将玄铁古琴搬了回来。 沈凌秋看着场中的众人,知晓今日这礼乐之奏算是圆满了。 白鹿书院的众位教习稳定了心神,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姑娘能够以琴做画,实在是百十年来音律的奇才,就算是都城之中也鲜有,于是记下了沈凌秋的名字,喊着其他之人上来。 而后有几位世家大族的公子想要卖弄一番,哪知并不擅长音律,弄得是满堂大笑。有搬着战鼓而来,拿着鼓槌敲了几下便下去,让在场之人叹息可惜了那战鼓。也有拿着笛子上去,但却找不到吹气口,将它直接竖着。白鹿书院的韩苍子见到之后摇了摇头,心中暗自骂道,平时在青州城吹着乡野小调倒是在行,如今在白鹿书院,弄的都是一些不入眼的东西,若是这些人真去了都城,那白鹿书院的名声要被他们败光了。 那位教习叹了口气,朝着那群读书人说道:“下一位,青州城关朗。” 只见关朗起身,拿着洞箫朝着前面走去,不得不说,从六吉居买来的春衫相当合身,虽说关朗并非世家大族的后人,但是看着十分的顺眼,也像是上过私塾之人。 关朗从腰间取出洞箫,按住了气眼,只见突然有几声鸟叫传来,听着声音似乎是燕子,而后有流水的声音传来,忽大忽小,其声暖意融融,如同草长莺飞,春日复苏一般。原来关朗吹奏的正是青州城的小调《燕子归》,说的便是春日到来之景。 只是这种小调青州人十分熟悉,虽说关朗已经卖力,但是在韩苍子等人听来,并未有沈凌秋那般惊艳。 “下一位,青州城秦川!”那位教习有气无力的喊道。听完了几十个读书人的礼乐,在场之人都有一些倦意。 先前秦川与孟青的事情,在青州城读书人中间是传得沸沸扬扬,在场的读书人都想知道,这秦川究竟有何能耐! 只见秦川在众目睽睽下布袋之中掏出了唢呐,朝着案几那边走去。 在场之人傻了眼!这唢呐也能拿进来?莫不是以为白鹿书院是世俗之地。 关朗起初满怀欣喜的看着秦川,发觉是唢呐之后,小声的嘀咕着:“完了,输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莫欺少年穷 见到秦川拿出唢呐,连沈凌秋冷若冰霜的脸上都冒出了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秦川那边。先前见着秦川那般谨慎,不让别人知晓布袋之中为何物,想不到竟然是一个唢呐,哪怕是在场衣着破烂的读书人都在嘲笑着秦川。 在青州城中,这算只是红白喜事之时才会用到,或是在一些下九流的戏台班子之中可见,从出生到入黄土,唢呐一直跟随着,但是众人觉得此等玩意难登大雅之堂,于那些普通的洞箫、牧笛等物相比,都有一些相形见绌,更别谈与编钟战鼓等物媲美。 除了一些贫苦之人喜爱唢呐等物,这些青州城的读书人自然是看不起。而且就算是青州城的红白喜事,唢呐也只能是助兴而已,并非是拿来撑场面,因而在白鹿书院的这片草皮之内,皆是响起了讥笑的声音。 “你看着他穿着春衫,想不到脑子不好,竟然带着唢呐来此,这等下流的玩意怎么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呢?”一位拿着牧笛的读书人笑道,本来以为自己带着此物已经是寻常不过,这眼前少年的出现倒是为他解了围。 “那可不,这青州城谁看得上唢呐,都是些道士、戏台班子才会的东西,每次听着都难受很,从未见过有人吹得出花样出来。看来这白鹿书院真是日落西山了,连这等人都能放出来。若是他能代表白鹿书院行走都城,难不成在圣人面前吹唢呐吗?”此刻另外一位读书人毫不避讳的说道,惹得周围之人哈哈大笑。 但是秦川站在案几之前,听到众人的嘲笑之声并未退却,从老道将唢呐的活计交给他时候,他便知晓只要有此物在便不会在世间饿死,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唢呐。就算是战场之上擂动战鼓、大杀四方的将军,等到他入土之时,还是由唢呐送着走完最后一程,可未曾听过在红白喜事上听见洞箫等物的。 因此这唢呐拿在手中,秦川反而是更加的自信。老道握在手中几十年,唢呐之上已经有了不少的包浆之色,但是老道此刻犹如正站在秦川的对面,看着他演奏一曲,让在场的那些读书人知晓,这寻常的玩意也不是他们能够轻视的。 若这世间尽是一些循规蹈矩之人,走着前人走过的路,见着重复的风景,对于一切习以为常,哪怕刀架在脖子都无动于衷,那这天天的日子岂不是周而复始,有何乐趣呢? “诸位教习,青州城秦川。《莫欺少年穷》!”秦川朝着白鹿书院的教习行了一礼,那几位稳如泰山无人应答,仿佛认为秦川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秦川见此也不推脱,深深吸了一口气腮帮子便鼓了起来,眨眼之间第一个音律便出来了。初始之时,那些旁边候着的读书人百般无赖,甚至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坐着的几位教习些许是年龄大了,有些打瞌睡起来。除了沈凌秋及关朗,在场之人几乎都望向别处。 秦川刚刚换气的功夫,在场之人犹如惊醒一般,齐刷刷的看着秦川那边,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见秦川的唢呐之中传来呱呱坠地的声音,此为少年降世,只是旁边一片寂寥,除了这有些刺耳的唢呐之声,却是再无其他的声音,只是在场之人却能听出这声音之中有着不服,仿佛有一股斗志般,有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以小博大之感觉,哪怕世间之人皆是嘲笑,但却是逆天而为,毫无畏惧之色。 只听见唢呐之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有打斗的感觉出现,一时间草地之上升起了悲壮之感,那之前的呱呱坠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音,应当是有不少之人,两者相见之后又是大打出手,在场之人都听出了刀剑的清脆之声,不由得感觉汗毛站立起来。 片刻之后,打斗的声音变小,各种脚步也渐渐离去,只剩若有若无的婴儿呼吸之声。只听见一人慢慢而来,将婴儿带走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就在众人准备休息片刻之后,秦川的腮帮子又鼓了起来,十指按住气口,一时间阵阵山风路过,唢呐里面传来了虎啸猿啼,有春雷夏雨,有秋风冬雪之声,仿佛四季在唢呐之间流转! 而后一匹骏马奔袭而来,这位山林间长大的少年策马而去,一路上金戈铁马,战旗烈烈,不时有些粗重的喘息传来,似乎已经路过一片战场,战鼓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听见士兵在临终之前哼起了归乡之曲,而这位少年所在的一方人声渐渐虚弱起来,显然已经是处于溃败的边缘。 而战场之上一匹马传来的声音太小,已经无人注意到他。军队开始在撤退,而那匹马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已经开始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万人撤退,那我便一人前行!众人仿佛能够看见那位少年孤身一人朝着敌营奔去,大有以一敌百的波澜壮阔之感。 身边又传来战鼓的声音,零散的脚步又开始整齐起来,那撤退车队稳定阵形,又朝着对方冲了过来。 一匹马,数万人!马蹄之声越来越响,各类的武器交替,不时有凄惨的叫声传来,或许是哪个士兵被砍去了双腿,或是失去了手臂,除了哀嚎的声音传来,更多的是一些叹息。 那马蹄声十分清脆,撞开了玄铁的护甲,跟随着巨型弩箭的破空之声朝着敌营最深处冲去,一路之上所向披靡,无人敢挡! 忽然之间骏马停止了马蹄声音,应当是此人勒住了马匹,站在了敌营的前面。只听见一声怒号,此人横刀立马于前,不见他任何的身影,却只感觉到他的气势,沈凌秋如同见到那位征战沙场的将军一般,无论前方有多少的敌人,只管往前冲去,那必定是一道光明。 顷刻之间,这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消失,那万千的人影消失,只听见一道剑气响起,夹杂着破空之声消失不见,随后战场开始消退,那之前豪情万丈的敌方阵营战士开始撤退,众人这才知晓,这为首的将军已经被这少年所杀。 接下来的唢呐之声十分的悲壮,那马蹄之声越来越轻,应当是这匹马受了重伤的缘故,那少年的声音很弱,但是却很倔强,骑着一匹老马朝着北边走去,在场之人为之动容,虽说少年穷,等到历经沧桑之后才见真章。 秦川放了下了唢呐,身上却是大汗淋漓,朝着众位教习却是一言不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道与蝼蚁 此刻白鹿书院的草地之上鸦雀无声,那些读书人睁大了眼睛,还停留在刚才的唢呐之声里面,想不到如此不入流的东西,竟然在眼前少年的手中出神入化,让在场之人都是深深折服。 然而更为震惊的却是白鹿书院的众位教习,其中有几位握紧了扶手,脸上竟是一股骇人之色,韩苍子似乎是有些激动而身体颤抖起来,盯着秦川却是语无伦次起来:“这……这是唢呐吗?都说青州城的礼乐断了传承,想不到老天开眼,让我白鹿书院此刻能够起死回生。不错,不错,青州秦川,我记住了。”韩苍子高兴的敲打着扶手,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 旁边的一位教习稳定了心神,拿出花名册喊道:“下一位,青州陈府陈志远!” 秦川拿着唢呐回到原来之处,拿着不起眼的布袋重新装了起来,先前嘲笑他的读书人不敢言语什么,只是颇有兴趣的向别人打听秦川究竟是何方神圣。 关朗吞咽了下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秦川,你身上究竟有多少的秘密瞒着我们?” 沈凌秋认真的扫了秦川几眼,重新在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少年,只见他稚气未脱的脸庞之上,有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坚忍之色。看来他曾经说要为自己的出头倒也并非是满口狂言,想来是有些依仗,只是想不到小小的青州城竟然卧虎藏龙,这世间之事,当真是不可小视。 “是啊,就这手绝活,我在其他之处未曾见到,不知道你师出何门?”沈凌秋问道。 秦川颇为自得的说道:“当时我和老道便是靠着这唢呐行乐,红白喜事,或是宴会等处,只要价钱合适,哪里都肯去。如今他先行离去,将这唢呐留给我,我可不能让他蒙羞了。” 沈凌秋一听,原来这秦川真是寻常的红白喜事的助兴之人,方才那曲《莫欺少年穷》若非有一定的阅历之人,断然不会如此的绘声绘色。将春衫重新摆弄了下,沈凌秋有些感同身受的说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师傅故去,若是有所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秦川听到,有些着急的说道:“谁说我师傅故去了?他是找他的老相好去了,我约他约定五年之后见面,你这乌鸦嘴开过光的,可别咒他啊!” 沈凌秋宛然一笑不再言语,双臂抱着自己,看着案几旁的诸位读书人一展风采。 不多时,数百位读书人拿着各式的玩意吹拉弹唱完毕,那众位教习也是有一些疲倦,诸位教习商量了下说道:“今日这礼乐之道,可是让我们眼前一亮,沈凌秋与秦川两人是不可多得的音律奇才。不如我们趁热打铁,将辩道一并进行了,这样也好早些知道谁才是前三甲。” 韩苍子点了点头,也在认同此等意见:“就按这个来吧,在白鹿书院数十载,今日总算能够昂起头做人。哪怕是在都城之中都能挺直了腰板告诉别人,吾乃青州城白鹿书院教习!” 旁边之人都看得出来,韩苍子今日十分的高兴,满脸的皱纹都藏不住的笑意。 此时一位教习走了出来,站在案几那处说道:“今日辩道即将开始,诸位考生稍作准备,这辩题为大道与蝼蚁,半柱香之后进行答题。”教习说完之后,便有几位书童抬着香炉过来,上面燃烧着檀香,提醒着在场的众人时辰可不多了。 不过坐着的读书人皆是十分狐疑,不知道这辩题究竟为何意。是选择大道或者蝼蚁其中一种,还是说论辩大道蝼蚁,一时间场中的人窃窃私语,不知道教习所出之题如何作答。 “秦川,你可知道这考题,考的究竟是什么?”关朗自从昨日知晓秦川的考题为真之后,想着秦川对于今日的礼乐辩道也是有所准备,因此才开口问着秦川。 哪知秦川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孟青都只参加了昨日的春试,今日都不见人影,想来他也不知道今日考官所出的究竟为何意,若是连他也不知道,那秦川岂能得知呢? 看着秦川摇了摇头,关朗也是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沈凌秋却是在旁边闭目养神,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偶尔红唇微动,却有听不清楚在说着什么。在场的读书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是没有打扰到她。 半柱香的时辰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十几位教习全部站起身来,分别朝着各处走去,其中的一位教习拿着花名册任意的选择两名读书人人辩道,不一会儿便有二十几位读书人分别站在教习的旁边,连关朗都站起身来,朝着那边走去,不知道接下来究竟是何考题。 “东西两边的考题为大道与蝼蚁,孰轻孰重!南北两边的考题为,大道与蝼蚁,其实皆为一物。诸位教习拿着纸笔,若是遇到口才上佳之人便会以圈批注,而若是较差之人便是直接摇头离去,每每二人者,可上佳,可寻常,可为差。”那位教习对着在场的众人解释道。 原来不同的地方所拿的考题并不相同,而且两人之间并非有绝对的胜者,两人若是表现难以令人信服,也有可能皆是判定为差。这白鹿书院的春试,所要求读书人需样样精通,因此对于辩道也十分重视。 关朗所得的题目为大道与蝼蚁,其实皆为一物,对面的那人看着穿着打扮,应当是书香门第,此时十分自信的看着关朗,说了一声请字,示意让关朗先行论道。 哪知关朗并未准备好,未曾知晓这大道与蝼蚁为何意,因此支支吾吾的说了十几句,算是勉强说完,但是心中已经有底,这次的白鹿书院的春试,自己肯定是难以入前甲了。 这二十几位读书人陆陆续续的说完,除了关朗对面的那位读书人算是有所准备,其他之人未曾有惊世之言,因此其他的教习也是摇了摇头,喊着下一批读书人过来。 “青州城秦川,与青州城宋府宋清阁!”韩苍子拿着纸笔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秦川。 这宋府乃是青州城的书香门第之一,听说祖上曾经名列白鹿书院前三甲,因此行走于都城,后来在庙堂之上颇有建树,在年老之后便告老还乡,在青州城也算是豪门巨阀,连州守都要给几分薄面。 而这宋清阁,乃是宋府后人之人杰出者,据说他三岁吟诗,五岁便通晓古籍,在青州城中被称为神童,也是宋家的希望。 如今对面的秦川虽说并无名气,但是一曲《莫欺少年穷》算是让青州的读书人都认识此人,因此宋清阁心中想着得要认真对待,可不能在阴沟里面翻船。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出于蓝 韩苍子拿着纸笔说道:“你们二人的题目为大道与蝼蚁,孰轻孰重?” 秦川笑了笑,示意宋清阁先选,反正对于他而言,这蝼蚁也好,大道也罢,秦川觉得面对书香门第的杰出子弟,总觉得赢面不大,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行个君子之风谦让一番。 哪知宋清阁温文尔雅,朝着秦川行了一礼说道:“还是阁下先行选题,莫在谦虚了。” 韩苍子见此,思索一番对着两人说道:“秦川选择蝼蚁为重,宋清阁选择大道为重。你们两人莫在推迟了,否则我这老身骨可支撑不了太多的时辰了。”韩苍子说完咳嗽了几声,对于他这等年纪之人,听过了数百位读书人的吹拉弹唱,如今又要站了听他们论道,着实是有些辛苦,因此脸上的疲倦之色十分的明显。 宋清阁听此,朝着韩苍子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便依韩先生之意。鄙人不才,我先来吧!窃以为所谓大道者,皆为天下之人向往而得之。于圣人而言,这大道便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于武道修行者而言,这大道便是匡扶正义,拯救苍生。然则,蝼蚁非有道,以坐井观天之姿,过小富即安之生活。于世间苍生而言,当然是大道为重,蝼蚁为轻。” 秦川听到宋清阁此言,心中暗自赞叹着当真是辩道的人才,才寥寥数语便证明于众人而言,当然是大道为重,区区的蝼蚁不足挂齿。秦川用余光都看见旁边的韩苍子频繁点头称赞,看来他也是十分满意这宋清阁的辩道。 但是秦川并不服输,若是临阵脱逃,显然不是秦川的行事风格。若是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那秦川肯定也无法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川在飞速的运转,想着之前在马踏岭的道观之中看到的史书典籍,朝着宋清阁行了一礼说道:“所谓蝼蚁者,为贩夫走卒,为小商小贾,为农夫猎户,亦是你我。何焉?于圣人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耕作劳息产物者,皆为圣人所有。所谓螳螂挡车、或是蚍蜉撼树,世人皆是嘲笑不自量力,殊不知这便是自己。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于圣人言,蝼蚁便是隆国。” 秦川说完之后,连旁边的正在辩论的读书人都停了下来,朝着这边望去。将宋清阁的所言逐条解析,以蝼蚁作为根基,方为隆国的立国之本,若是民意沸腾常有怨言,那么日积月累,蝼蚁真有可能凝结成势,对隆国产生了威胁。 宋清阁此刻也是大汗淋漓,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少年还有几分本事,连自己的辩道都能应对下来。于是宋清阁不假思索的说道:“诚然于圣人言,蝼蚁为根基,蝼蚁为重。但是天下大道归于一处,而蝼蚁所谋者不同,或为钱财,或为虚名。世间者难以皆抚,若是天下人皆是寻求大道,那我隆国则万民齐心,国力昌盛!” 宋清阁所言,便是这世间之人,所求之物并不相同,因此难以面面俱到。但若是能够追求大道,那隆国上下便可齐心协力,共创辉煌盛世! 精彩!当真是精彩!宋清阁以大道其心为根基,说的便是此理。只要天下之人皆是追求大道,何以有盗贼匪寇?何以有叛国之人?当真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而隆国可万代太平。 世间有亡国者,皆是臣子有异心,或是万民难以同其道,因此各地旌旗涌起,诸侯割据,加上时运不济者,庙堂之上有内乱,若是人人皆是打着如意算盘,那该是如何齐心协力呢? 秦川开始踱步,似乎是思考该如何作答,只见二十步之后开始说道:“所谓得大道者,皆是高高在上俯视着蝼蚁,然则,大道者皆是天生之人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鄙人以为,若是想天下共行一道,得先让蝼蚁行一道。于凡夫俗子所言,无非是吃饱穿暖,少捐些杂税而已。然则世风日下,农户或为躲避赋税而进山林之中,猎户为躲避赋税而为贩夫走卒,最终使农田荒废,山中野物横行霸道,如此行径,如何让蝼蚁共行一道?因此,若想得大道,得先使蝼蚁信服,此后方是顺水推舟之势。与其一人得大道,不如天下蝼蚁得大道。因此蝼蚁重于大道。浅薄之言,不足为宋兄挂齿。” 你来我往,秦川与宋清阁已经辩论了半柱香的时辰,韩苍子却未有之前的疲倦之色! 数个回合之后,宋清阁听完秦川所言,不由得愣在了原处。秦川说蝼蚁得大道,才是真正的大道,因此一人高高在上,口口声声说着大道之言,对于蝼蚁而言又有何相关呢? 因此宋清阁朝着秦川深深的行了一礼:“青州城宋清阁,今日受教了。”说罢之后朝着门外大步流星的走去,只见他昂首挺胸,衣冠整齐,一步接着一步的显示着从容气魄,但是面上却无任何的颓败之色,站在旁边的读书人皆是若有所思,回响着秦川刚刚说的蝼蚁与大道的辩言。 韩苍子此刻拿着狼毫笔在秦川的名字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上字,又满脸笑着问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知道你究竟师出何门,实在是我们青州城的青年才俊啊。” 秦川赶紧行了一礼:“老先生过奖了。我生长在荒野道观,平时与家师靠着为红白喜事吹奏乐曲而生,平时喜爱看一些旧史古籍,恰巧今日的蝼蚁与大道之言在别处约莫看过,因此侥幸赢了宋清阁,算不得作数。” 秦川说完之后,旁边的读书人都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虽说他赢了青州城有名的神童宋清阁,但是他并不托大,而是说自己是侥幸而已。常言道,在胜负之后方才见人品,如此看来,秦川倒也是一个读书人的秉性。 韩苍子听完之后,却是笑了笑:“家师为何名,说不定我与他相识呢?若今日在青州城,可得与我引荐一下。你这等青年才俊,其家师也必定不是无名之辈。” 秦川想了想老道,发觉他在马踏岭的道观除了鬼画符之外,便是拿着经书典籍看着,如同秦川一般怎么也看不腻,但若是说到教授过秦川,那却是并无可能。秦川一本旧书看一天,可不会请教老道。 因此秦川摇了摇头:“他人不在青州城,怕是让韩先生遗憾了。” 韩苍子示意无妨:“你好生准备准备,切记不可荒废了学业,青州城数十年来等一人的出现,我希望那人是你。” 秦川行了一礼,朝后退去:“不敢当,不敢当。定不负老先生好意。” 恰好这时沈凌秋那边也已经结束,对面的那位青年面色煞白,似乎是十分的羞涩。秦川的眼尖,看着那位教习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上字,秦川暗自点头,这婆娘,当真是不好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识符篆 秦川与沈凌秋及关朗从白鹿书院之中回来,一路上关朗不停的叹气,说着自己时运不济,面对蝼蚁与大道之题而满口无言,不像秦川与沈凌秋般滔滔不绝。不过关朗却是想得开,只要第一日春试的政经论道尚可,那便可进入白鹿书院,对于关朗而言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一路之上秦川不知为何带着两人弯弯绕绕,从繁华的街道到狭窄的小巷子之中,似乎是有人在跟踪着自己。中途故意卖了几个破绽出来,又抄了几条近路,三人整整走了一炷香的时辰才走到平阳坊,秦川这时大汗淋漓,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终于摆脱了他!” “怎么了秦川,你这又是在哪个酒馆欠账,被人追上门来要钱了?”关朗有些狐疑的看了周围一眼,但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出来。一路上秦川走走停停,问了他几次都不回答。 秦川并不知晓来者是谁,但是更不想节外生枝,有时候憋在心里,可比说出来好:“你就别问了,解决不了问题,徒增些烦恼而已。” 关朗却是不乐意,想要在沈凌秋面前卖弄一番:“整个青州城你不打听打听,我关朗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不要怕,只需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惹怒了我兄弟,我定要好好收拾他!” 秦川笑道:“一个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你几个关朗能打过?” 听到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沈凌秋都有一些咂舌,不知道秦川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的秘密。先前与青州城的纨绔子弟孟青产生了纠纷,现如今又被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盯上,看来秦川这一身的麻烦,可不比自己少。 沈凌秋想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看着秦川如今的惨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到青州城放榜之日,就是自己离开青州城之时了。 刚踏入到同福客栈之中,发现吴掌柜躺在椅子之上,旁边有一个小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小碟带壳蚕豆,一小碟花生米,一盘盐水青豆,以及那把上了年岁的茶壶,手中的老黄烟刚刚熄灭,吴掌柜吹了一口气,那燃尽的烟丝掉在地上,升起了一丝白烟。 “嘿,这不是青州城的几位大才子吗?瞧着兴高采烈的模样,莫不是现在就知晓已经中举了吧?那今日同福客栈的后厨可得热闹一些了。特别是关朗,若是拿到了白鹿书院的月钱,那身家想必丰厚,我这半年多的房租也可以清一清了吧。”吴掌柜又重新点燃起老黄烟,笑着对秦川等人说道。 关朗看了吴掌柜一眼,倒也并不见外,从旁边搬来了几个凳子,示意秦川及沈凌秋坐下,吃了一个盐水青豆解释道:“吴掌柜,都已经欠了大半年的房租,您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您放心,只要我入了白鹿书院,那必定是飞黄腾达,到时候有我吃的,必定不会让你饿肚子。青州城的那些个凡夫俗子总是狗眼看人低,不像您慧眼识英雄,因此这青州城中,就您这同福客栈最合我的心意。” 吴掌柜等了关朗一眼:“若不是牛大嫂,你早被我丢出去八九回了,还在这儿耍嘴皮子?下个月若是再不将房租清了,你也不用回来了,直接卷起铺盖滚蛋。” 关朗嘿嘿的应和着,又坐在旁边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全然不顾吴掌柜的威胁。 秦川见此也不客气,嚼了几粒花生米之后问道:“青州城最近来了一些陌生面孔,可能在打着读书人的心思,你说州守他也不管管。” 吴掌柜若无其事,想来是见过大风大浪,岂能因为一点涟漪而起波澜。听完秦川的话,自然是知晓他言下之意,将茶壶倒满方才解释道:“一些小鱼小虾,哪能入州守的法眼呢?你们近些日子出去得要小心一点点,财不可外露,免得被贼人惦记。” 老道在临走时告诉了秦川关于吴掌柜的事情,因此在秦川的心中,吴掌柜才是青州城的守护者,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同福客栈呢?今日被通感境界的那位修行者盯住之时,秦川想着若是能够请吴掌柜出手,说不定能够帮助自己解决一些麻烦。哪知吴掌柜对此不理不睬,仿佛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在同福客栈的一方天地之中怡然自得。 沈凌秋知晓吴掌柜定然不是凡人,但是碍于人多,也并没有点破。 三人聊起这两日白鹿书院的考题,也聊了些饭馆新出的菜品之后,便与吴掌柜作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这次的白鹿书院春试,可是耗了不少的心血,如今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是现在想着肯定是大睡一场,不管世间如何变化。 秦川回到房间之中,看了一眼天色,如今太阳渐渐西落,不到两个时辰便要天黑。将窗子从内关紧,又将门栓锁住,这才将老道的剑盒拿了出来。若是说秦川想要短时间内在武道修行之中能有所得,而且进阶聚灵境界,那全得依靠这个剑盒。 老道可是说过,天下武道之学,秦川不必样样精通。所谓大道万千,归途一条,只要秦川能够钻研透这剑盒的秘密,在隆国的饭馆之中可招摇大摆的进出,而无须给任何的银钱。 只要跑得够快,到哪里都可以吃白食。 只是在今天秦川被那人跟踪之后,感觉到了那人的灵气波动,不由的有些心悸起来,这是一个比钱子期还要厉害的高手,按照先前得来的消息,青州城的通感境界修行者,只有庙堂之中最为强悍。 听着方才那人的脚步之声,应当是穿着牛头皮靴的庙堂之人,只是想不到为何被此人盯住,秦川心中暗自狐疑起来,难道是那夜孟府之中留下了任何的蛛丝马迹,因此才被庙堂之中盯上?只是无论如何都得小心行事,以秦川目前的境界来说只够自保,但若是敌人在暗,秦川在明,这种局面可就难办了。 秦川将装有唢呐的布袋放在桌子上,紧紧的盯着老道剑盒上的符篆,先前瞅了许久却是未曾看出个名堂,如今在白鹿书院回来之后,秦川却是发现这符篆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学着老道那般坐在靠墙角的椅子上,用手指敲打着桌子,秦川不断的回想究竟在何处见过这等符篆。秦川约莫五十下之后,突然想起在那晚在青州城乱葬岗凝结出空山、丹海之时,老道所掏出的四枚杀字诀之一,上面刻着的符篆正是剑盒上面的符篆。 秦川赶紧拿出纸笔,凭着记忆中符篆的样子画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徒手画符 一笔落下,墨水浸透了纸张,片刻之间秦川凭借这记忆将老道那杀字符的符篆竟然临摹了下来,将它举在半空之中,与之前看到的那道符篆约莫有七八分相似,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老道的符篆那般有灵气。 秦川学着老道般将符篆仍在半空之中,嘴中念念有词,只见符篆闪转了几下便掉落下来,轻飘飘的便是一张纸而已,未有什么不同。看来形似并不行,还得有其神韵才可。 突然记起老道过,这符篆的写法并非固定,哪怕只是一笔一划,只要蕴藏着天地灵气之能,便可挥发符篆的威力。是用黄表纸或是竹纸即可,难的便是其中的阵法,比如老道所用的便是黄表纸,他说天下物件之中,只有黄表纸最为便宜。 阵法?秦川突然想起在凝结空山、丹海之时遇见过的那个老阵法师,还赠与了他一面阵旗,只是当时上面的铭文晦涩难懂,秦川也没有在意。而且当时那破旧的阵旗被秦川抓在手中之后便凭空消失,老道说是已经融入到了身体之中,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之时便会出现。 但是如今秦川被庙堂之上的通感境界强者跟踪,说不定某天出了同福客栈的门,外面是黑漆漆的弩箭等着自己,那无论身上装着多少的宝贝都无用,因此秦川想着若是能将老道的符篆之能学会一些,哪怕到时候并不会真正的使用,只要装腔作势些,总有人会因为胆小而信服。 秦川可是知晓,对于一个在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来说,若是对敌的是同等境界的符篆师,那可是十分头疼。因为别人的武器都是拿在手中,而符篆师则是让人捉摸不透,根本不知道是地上的树叶还是他手中的竹片能够爆发天地灵气,打得别人措手不及。 甚至据说有符篆师突发奇想,将符篆写在了银票的背面,对敌之时掏了出来,而别人却以为他是想要投降的缘故,哪知道吃了个闷亏,被符篆直接劈成了焦块。 若想真正的了解符篆,看来只能是先琢磨透阵法了,那日得来的阵旗肯定不是凡物,若是将它熟悉后能够写出符篆,到时候去青州城的黑市之中卖个好价钱,想必也能日日喝四月青了。 想到这里,秦川不由得会心一笑,将天地灵气从空山、丹海二处调动出来,全身运转了一个周天,在屏住呼吸感知着那面阵旗的下落,但是它却如同小溪入海一般查无踪迹。 难道那晚的阵旗是个错觉?秦川摇了摇头,老道断然不会欺骗自己。但是如今在体内根本感知不到阵旗的下落,秦川不由得想到是不是最近吃得太多,不小心将那面阵旗消化了,如此一来可真亏大发了。于是秦川又将天地灵气汇聚到全身各处,犹如举着火把在黑夜之中行走,小心翼翼的在查探着全身的各处,但还是如同先前那般,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踪影。 秦川将剑盒翻了个面,发觉还是有着晦涩难懂的符篆,看来若是不能钻研透阵旗,便无法知晓老道那杀字符的涵义,到时候对于剑盒上的符文也是一头雾水。看来想知晓剑盒里面的秘密,全得依靠这个阵旗了。 喝了一口清茶,秦川直接盘腿而坐在椅子上,将空山、丹海处的灵气凝结为一个灵球,从大周天开始出发运转到全身各处的经脉,然而尝试了许久,却还是一无所获。就在秦川准备放弃将灵球重新化为天地灵气进入到空山、丹海之时,发觉在此刻空山、丹海之处却是有一些异常。 先前在凝结空山、丹海之时,空山为黑,丹海为白,因此在秦川的体内有一黑一白两个灵气旋涡在吸收着天地灵气,只不过秦川境界太低,根本无法知晓自己的空山、丹海之处究竟有何不同。 但是秦川这时候发现在空山处黑色的旋涡之中,竟然有个白色的阵旗小点,若是细细的感知,便会知晓它正在偷偷的吸收着外面涌进的天地灵气,看着样子不大,若不是认真的感知还有可能错过。而凡是经过空山之处的灵气,十之八九都被它给吸收了。 秦川这才发觉阵旗正在窃取自己的天地灵气,怪不得之前与钱子期交过手之后发觉自己的空山、丹海二处有些闭塞,虽是通感境界,却无五体畅快之感,秦川还以为是自己境界大跌的缘故呢,未曾想到是这面阵旗的缘故。 将体内的天地灵气涌向这面阵旗,还未等靠近它,发觉它却是欢呼雀跃般,对于这些天地灵气一概不拒,这一时间全身的灵气都有些枯竭起来,秦川此刻头脑昏沉,有些招架不住。 看来这面阵旗是只貔貅只吃不出,若是天地灵气再这么被它吸收进去,秦川不知道体内的伤势何时才能真正的恢复,于是将天地灵气又归于空山、丹海二处,心中打量着该如何是好。 看来这是一个硬茬!秦川这时有些头疼起来,若是再让这阵旗呆下去,恐怕十个秦川都得被它榨干了。既然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秦川将一丝意念以天地灵气为载体,传送到那面阵旗的旁边,希冀它能够与自己好好聊一聊。 “阁下,你呆在我的体内,连声招呼都不打,还在疯狂的吸收天地灵气,若不是我今日发觉了,恐怕我体内的伤势还不能早日痊愈。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握手言和,等我空山、丹海二处盈满,定让你一次吸个够!”但是那面令旗根本如同死物一般,根本不在乎秦川所言。 这个瓜皮!敬酒不吃吃罚酒!秦川一时间有些火大起来,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痛快! 将空山、丹海处的天地灵气全部运转出来,一黑一白两道灵气旋涡朝着那枚阵旗涌了过去。或许是之前丹海处白色的天地灵气甚少,这面阵旗未曾有些恐惧。只是如今体内的白色灵气全部涌来之时,这阵旗却是在用黑色的天地灵气抵御,一时间两股颜色的旋涡交汇,秦川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正在这时,体内的那道白色灵气旋涡越转越快,朝着那面令旗更近几寸,可见黑色灵气就快要被包围了,秦川这时才想起白色的丹海之处,乃是怀真和尚的《太平稿》幻化而成。 这时那面阵旗开始冒出紫色的光芒,围绕这阵旗开始转了起来,不一会儿已经有了两寸长,随着白色灵气的日益逼近,上面的铭文开始涌现,秦川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徒手在空中画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向死而生 初始之时,未曾发觉有何不同,但是秦川突然发觉那阵旗在拼命的抵御白色旋涡的包裹,表面正在涌现出一些奇怪的花纹,细细的感知之下,却是发觉这是一些符篆。随着它的出现,阵旗变化为二寸之后却是并未增大,双方如此僵持着许久。 秦川举起手指,用心的感知着那阵旗上面的符篆,随后一笔一划的临摹了出来,突然发觉在眼前有一股奇异的景象:在凝结空山、丹海那夜之时的那位老者正在山顶之间,拿着几块大石头堆着什么。只见大石头平淡无奇,但是却在疯狂的吸收着天地灵气,等到凑近之时看着,却无一丝的天地灵气波动。 只见这位老者拿着阵旗挥动,朝着大石头处指了一下,远处的日光开始褪去,整个天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山中的各种猛兽开始惊慌失措,朝着四处跑着。枝头上站立的老鸦开始振翅高飞,想要穿透厚重的乌云。在山谷之处数万的军队正在前行,一直朝着这位老人进发,骑兵拖着黑色的弩箭,约莫有三丈长,黑色的箭头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若是放在的隆国之中,此等装备的军队也是十分罕见。但是如此声势浩大的军队此刻正在压抑的朝着山谷深处进去,秦川这时才看清,对阵的另外一方却是拿着锄头、镰刀等物的农夫猎户等人,看着这数量却是只有数千人而已,若是两方交战,拿着弩箭的那方必定是压倒性的优势。 只见这位老人拿出阵旗,朝着峡谷深处丢去,他的双手来回的交叉,似乎正在写着什么。不一会儿整个山谷之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符文,它们连接在一起,深深的刻在山谷崖边的巨石山上,犹如一位仙人在此刻下了符篆。 看着这浑厚的气息,似乎是一枚守字符。 还未等秦川反应过来,对方的军队开始冲锋,领头的正是拖着开山弩箭的骑兵,眨眼之间这些骑兵与步兵配合起来拉满了弩箭,哪怕这只是秦川眼前的景象,他都好像听见了弓弦紧绷的声音,这等气势只有在攻城拔寨之时方可遇到。 对面的猎户农夫等人十分紧张,看着对面的弩箭有些心慌,一些人的小腿开始抖动起来,手中的锄头等物高高举起,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这场本就不对等的战斗,却是无人退后一步。 一时间数千枝弩箭升空,黑压压的十分密集,相互的破空之中夹杂在一起,在狭窄的山谷之中传得更加的久远。如此多的弩箭聚在一起,隐隐约约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阵势,在最前面的那柄弩箭明显更加坚硬,闪烁着寒芒朝着前面飞驰而去,哪怕是武道强者都不可能避开过。 这位老者此时拎起旁边的酒囊,拔开塞子一饮而尽,酒水撒在白色的胡子之上,露出了黝黑的胸膛。或许是酒性上来了,老者以手为笔,朝着悬崖上的那道符篆开始写了起来,一时间悬崖上的巨石纷纷坠落,而只留下了符篆在上面。 最开始老者摆着的那些石头也是金光大盛,从天地之中疯狂的吸收着天地灵气,一时间山谷之中阴风怒号,飞沙走石,吹得人都不敢睁开了眼睛,那些战马也在不安的抬起马蹄,似乎有举世恶魔降临之兆。 秦川这才看清楚,这位老者是以巨石排阵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从而支撑悬崖边上刻的那道巨型符篆,瞧着老者的那一笔一划,秦川也在徒手跟随着临摹,体内的那道阵旗这时也突然安分了起来,不似先前的那般狂躁了,而白色的旋涡也在包裹之后不再进一步,两方开始有了短暂的和平时刻。 就在数千枝弩箭飞来之时,那悬崖间的符篆开始动了起来,上面写着的每道铭文开始罗列在一起,几番交错之后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盾牌。只见它通体黑色,上面有些不同长短,不知何意的铭文,连秦川都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厚重气息。 这枚盾牌立在山谷之中,挡住了所有的来往去路,仿佛如同在上古之时便是在此,面对数千枝弩箭丝毫不惧。 那位老者拿着阵旗,双手的青筋暴起,脸色却是憋得彤红,秦川这才想起那夜,这位老者也是以一人之力,阻挡了千军万马。但是如今看来,这次的军队明显比上次要强上不少,不知道他这次能否全身而退?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数千枝弩箭最终与黑色盾牌相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声势浩大的弩箭最终是穿透了黑色盾牌,正当那些骑兵准备欢呼雀跃之时,这才发现弩箭虽然进去了,但是卡在铭文之中难以再进一步,不多时黑色盾牌摇摇晃晃,却是未曾消失。 那些铭文光泽黯淡了不少,似乎只要再来数千枝弩箭,这黑色盾牌便要支撑不住。 那位老者见此,也是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他又重新开了酒独自喝完,抬头望向那边的巨石,发觉已经有一处已经炸裂,随后惆怅的摇了摇头,等待着那军队的下一次冲锋。 而骑兵见到弩箭并未奏效,随手从马鞍山取了一片白布,将战马的眼睛蒙住,这样只要驱使着马匹,它们就能勇往直前毫不后退。对于山谷这般的地形来说,只要数万匹战马冲锋,哪怕是仙人真身降临,也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只见山谷之中黄烟飞起,无数匹战马哒哒的马蹄声音响起,骑兵口中发出怒号,全身穿着玄铁制成的盔甲,只露出一往无前的眼神,高高的举着大凉刀朝着前面冲去。 见到此情此景,那位老者盘腿而坐,将随身带着的酒全部喝光,白发三尺,两眼怒视,手中的阵旗直接插向那道符篆,只见黑色的盾牌更加稳重,那股厚重的气息连绵不绝。 说时迟那时快!最前面的战马已经碰到了黑色盾牌,只是还未等反应过来,马头就已经撞断,坐在上面的骑兵拿着大凉刀也是不能再进一步。 若是一人难行,那便万人匹敌!只见数万匹战马前赴后继的朝着黑色盾牌发起冲击,那倒在地面上的战马及骑兵的尸体越来越多,但是后面的骑兵熟视无睹,继续朝着黑色盾牌冲了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色盾牌渐渐摇晃起来,在最后数千人的骑兵冲击之下溃散,那刻在悬崖上的那道符篆也是光芒消退,不多时只剩下悬崖上的印记,却是再无一丝的灵气波动。 秦川正欲触碰那位老者之时,发觉他一动不动,早就已经驾鹤西去! 此时体内的那道阵旗发出了呜咽之声,而白色的旋涡吞噬它之后,阵旗渐渐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却是光芒乍现,大有一股向死而生的气势。 秦川见此,也是被这老者的以一人之力阻挡万人之势的气概所感动,不由得在纸上赋诗一首:“白发斜插一支峰,压倒群山几万重。阻断往来南北路,敢叫日月走西东。” 落笔之后,秦川方才发现在纸上有一道灵气正在游离着,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符篆在手 这道符篆正是秦川在看着那位老者之时在纸上随意挥洒出来的字迹,但是秦川却是看不懂究竟写了什么东西,弯弯扭扭,根本不是正常的文字,反倒是有一些符篆的韵味。 秦川仔细的感知着这张纸,上面有一股灵气正在波动,而且上面的气息还是十分的熟悉,显然是自己的手笔,但是不知为何,这股灵气十分的倔强,里面包含着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连秦川都不敢轻易的靠近。 正在这时,体内的那道阵旗开始幻化而成,出现在了秦川的手中,样子还是如同之前那般破旧,哪怕是丢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可是谁人可知这竟然是当初一位武道巅峰强者的阵旗,而且在秦川的体内翻江倒海,窃取了不少的天地灵气。 虽说现在看不出任何的威力,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川可不敢随意的轻视它,看着它漂浮在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日色都渐渐消失,整个房间之中暗了下来,秦川与阵旗对视着,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秦川都有一些招架不住,于是心中一横,直接伸出了右手握住了它。 只觉得刹那间右手掌仿佛被放入到了熔炉之中,一股炙热之感传了过来,秦川似乎都能闻到烤肉的味道。这种疼痛之感十分强烈,秦川整个人都有一些颤抖,不过秦川未曾痛喊,只是自己扛着。 将天地灵气从空山、丹海之中调动出来,聚于自己的手掌上,这股炙热之感稍微好过了一些,不过疼痛的感觉依旧强烈,秦川正准备将阵旗丢掉之时,发觉它好似有生命一般紧紧的黏在手中,无论秦川如何的用力都无法摆脱它。 而且秦川看着自己的右臂上血管开始粗大,整个身体上的鲜血通过右手朝着阵旗那边涌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是满脸苍白露出疲惫之色,整个身子毫无力气,直接靠在墙角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不过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鲜血仍旧是被阵旗吞噬着,仿佛它不是一个武器,而是一件邪物,此刻要将秦川全身的精血抽干,无论秦川用天地灵气如何的阻挡,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越来越少,甚至直到最后,连空山、丹海处的那一丝天地灵气都已经耗尽。 秦川不由得自嘲的摇了摇头,以为这阵旗呆在自己的体内,好歹是有些一丝感情,哪知当它知晓那位老者已经仙逝之时,已经脱离了掌握,面对秦川这等刚刚进阶通感境界的修行者来说,犹如失心疯一般,就算天地灵气再为丰沛,也抵不过阵旗的疯狂吞噬。 两眼开始发黑,头脑有一些昏沉,秦川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扇门,此刻透过一丝的门缝传来日光,门板的旁边却是再无他人把守。 在门的那边传来了**之音,伴随着胡琴阵阵悦耳,耳朵这时也有一些酥了起来。从门外飘来了山珍海味的味道,里面还夹着一些美酒的香味,秦川抽动了几下鼻子,一时间食欲都被它勾引了起来。 那道门就这么紧闭着,但是秦川知晓只要推开门去,等待着自己的必定是温柔乡,以及数不尽的美酒佳肴。此刻秦川的心神有些摇摆不定,理智告诉他不可推开那道门,否则阵旗肯定要图谋不轨,面对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阵旗,必须要谨慎。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又在脑海之中响起,若是这么艰难的生活下去,这一辈子恐怕是无趣,不如推开那道门及时行乐,毕竟那道门之后,可是有着世间男子都爱之物,免得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之中方才后悔,到时候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这两道声音在秦川的脑海中一直交叉不定,吵得他头疼欲裂,又加上他此刻被阵旗吸走了太多的天地灵气和精血,一时间感觉人有些虚脱,哪怕是依靠在墙上,都感觉有些气喘吁吁,看着房间之中的各种景物都有一些模糊。 秦川在迷迷糊糊之中,闻着酒味越来越香,那少女曼妙的歌喉酥到了骨子之中,仿佛只要打开了这道门,那世间所有的烦恼都可以烟消云散。管他什么世家大族的血海深仇,管他什么世间的武道修行强者,此刻的秦川便是这方世界的圣人,在酒池肉林里尽逍遥。 或许是之前绷得太紧了,秦川只觉得洒脱起来,再也不想在乎世间任何变化,只想推开门大醉一场,至于醒来是何处世间,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秦川朝着前面走去,伸出了苍白的右手准备推开那道大门,看见阵旗在旁边跃跃欲试,看着秦川难以抗拒诱惑不由得高兴起来。在秦川的体内呆了许久,被空山、丹海二处压制着不敢动弹。如今布了下虚无之阵诱使秦川进来,到时候就可夺其心智,让他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而那位老者的一丝执念也可以附着在阵旗上,以另外一种方式重生于世间。 就在这时,一声佛号在秦川的耳边响起:“阿弥陀佛,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一声声佛号回响,犹如晨钟暮鼓一般惊醒了秦川,哪怕四肢无力,但是那股不屈的意志仍然存在!岭南秦家的灭族之仇怎么能忘掉,否则愧对列祖列宗!被都城打更人劈了道观之恨如何消解,否则老道又得碎碎念几十年。这天下的得大道者看我为蝼蚁,我怎么能顺应他们的意?都城的那些繁华之景还未见过,自己怎么能在此被迷幻之境遮住了眼光呢? 秦川将那道已经打开一丝门缝的厚重大门又重新关上,转身朝着那道阵旗走去,哪怕知晓它并非凡物,但是秦川眼中只有坚定,没有一丝的屈服。 反倒是那阵旗开始有些颤抖,在半空之中开始动了起来,直接朝着秦川的面门飞去。看着声势十分浩大,对于通感境界的秦川来说,显然是难以抵御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秦川艰难的举起了右拳,朝着阵旗挥了过去,哪怕是明知不可为,也要斗上一斗。 哪知那道阵旗转了几下,并非与秦川的右拳碰到,反而是十分亲昵的从他的印堂之中进入,眨眼就消失不见! 秦川闭着眼感受着那道阵旗,又看了眼之前自己写的那道符篆,只见出现了几个字眼:“黄字中品符篆,杀字符!”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仇人上门 将写着铭文的符篆端了起来放在空中,秦川不由得大喜。想不到有着阵旗的帮助,竟然能够凝结出真正的符篆,而且按照天、地、玄、黄的品阶划分,目前的这个符篆正是黄字中品符篆,相当于一个通感巅峰的武道修行者奋力一击,甚至能与聚灵初期匹敌。 秦川感知着这道符篆的灵气波动,发觉里面正是有着某种运行规律,秦川赶紧将纸笔摊开,准备再次挥毫之时,却是发觉体内空虚,空山、丹海处再无一点的天地灵气波动,秦川想着抬起胳膊都费劲,还不如就此作罢。不过秦川这时才感知到被钱子期伤到的右手恢复得差不多,之前的疼痛感觉也早就消失。 不过秦川同时也在惊讶阵旗的威力,若不是偶然发觉了它窃取自己体内的天地灵气,恐怕自己不能进阶不说,拖着伤体必定是难以前行。 但若不是最后时刻的那声佛号,自己必定是走火入魔,着了那阵旗的道,看来怀真和尚是有几把刷子,能够感知到秦川遇到了危险而出手相救。而且秦川虽说迷迷糊糊,但是发觉怀真和尚所颂的佛号,正是《太平稿》上面的经文,看来得空之时还得将《太平稿》重新钻研下,之前在凝结空山、丹海之时原文已经堙灭,这世间恐怕只有秦川一人知晓真正的经文。 既然难以写下符篆,秦川想着不如休息一下,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时才发觉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从白鹿书院的春试之后赶回来就未曾进食过任何东西,秦川此时只觉得腹内空空,于是将桌子上的符篆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又将剑盒放在木床之下,拿出破旧的毛巾洗了把脸,就直接朝着同福客栈的后厨之中走去。 此刻的后厨之中坐着不少的读书人,或许是白鹿书院的春试已经过去,这肩上也没有任何的负担,不如趁着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免得到时候青州城放榜之日得不到意料中的名次,心情不由得有些抑郁。 见到秦川走了进来,一些读书人都投来敬佩的目光,早先在白鹿书院之中就见到这位少年拿着唢呐,吹得是荡气回肠;而后在论道之时,以蝼蚁之势取胜,让年少成名的神童败走白鹿书院。后来才打听到这位少年原来同自己一起住在同福客栈,看来也是贫苦之人,因此彼此之间倒是有一些惺惺相惜,哪怕对方与自己并不认识。 “山南镇徐世礼见过秦老弟,若是有机会,在诗文辩道上定要讨教一二。”此时一位汉字模样的人起身让座,朝着秦川和善的笑道。 “去去去,你们山南镇鸟不拉屎的地方,秦老弟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吾乃山北镇孔府孔祥成,斗胆邀请秦川得空之时,去我们家族的私塾中指点一二。看着秦老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的才华,应当是我青州城的幸事,只要时机成熟,便可去都城面朝圣人,到时候谁人敢说我们青州城后继无人?”此时一位白面书生也是起身,示意秦川坐到他的旁边。 见到这二人起身邀请,另外的十几位读书人也是站起身来,朝着秦川行了一礼,口中就皆是说着自家的名号: “青州城张氏私塾教习张无极,见过秦老弟!” “白沙镇白沙学堂贾伯通,见过秦老弟!” “马兰坡求真书院卜天亮,见过秦老弟!” …… 一时间后厨之中的声音此起彼伏,来自青州城各处城镇的读书人都抢着和秦川打着招呼,似乎都城的太学院的教习来到此处,诸位读书人隐隐约约有一丝较劲的意思。 秦川此时站在后厨之中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瞅见关朗独自一人坐在原处喝酒,立刻不假思索的朝着他那边走去,一路上朝着不同的读书人执手做礼,尽量不折损他人的面子。 此时一道声音冷冷的在背后响起,在一片恭维声中倒是显得刺耳:“哼,死到临头而已,还如此的装腔作势。等到青州城孟府的孟青公子找上门来,你就算是白鹿书院的前三甲又如何,我就不相信毫无背景的穷苦少年,能够抵得过世家大族?还不如摇尾装作可怜,还能捡得一条性命,苟全于青州城!” 秦川走到半路之中,发觉这人说完之后,之前起身让自己就坐的读书人此刻紧张起来,想到孟青的手段,不少人都是直接坐在位置上,不敢看向秦川。最先热情邀请的几人也是坐了下来,也是不敢再和秦川打着招呼。 看来孟青的威名在这些读书人的心目之中颇有分量,在后厨之中说出他的名号,这些满嘴谈着气节的读书人也是一声不吭。 秦川看着先前说着风凉话的那人,只见是一位衣衫邋遢的男子,身上之处有着不少的油污,袖口之上还有亮晃晃的鼻涕,看着如此的穿着打扮,这生活也不会如何的好过。 只是秦川不知在何处惹了此人。虽说秦川经历了阵旗的诱惑,对于功名利禄皆是看得很开,但是如今有人竟然对自己出言不逊,虽说自己的并不在意,但是得要提防孟青随时找上门来,否则吴掌柜到时候不为自己撑腰,那靠着自己的通感境界杀出青州城却是有些不现实。 被众人盯着的那人见着秦川面色毫不波动,心中却是暗自后悔起来,不该嫉妒秦川受到众人追捧而一时口直心快,但是他依旧不认怂的说道:“看什么看,我与青州城孟府有远亲关系,你当时招惹到了孟青,便是要知晓得罪他的后果!” 哪知秦川不急不躁,对着那人笑了笑:“多谢提醒,我知道了!”说罢之后不顾他人的眼光,朝着关朗的那边走去。 先前还热热闹闹的读书人此刻各自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是讨论秦川接下来如何应对孟青的反击,但是看着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似乎又是早有准备,因此众人不由得怀疑秦川是扮猪吃老虎,在场之人盯着秦川那边颇有兴趣,甚至不少人期待孟青此刻就出现在后厨之中,想要看着秦川如何应对。 秦川刚刚落座,发现关朗此刻端着两碗小米粥,又拿了一盘青菜及腌制的豆角来,将筷子头在自己的袖口上擦拭了几下,方才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关朗见着秦川如同没事人一般吃得这么开心,赶紧起身朝着他那边坐了过去:“我说你可真是心大,这个时候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 秦川有些狐疑的问道:“我又不是江湖悍匪,为何不能来到后厨之中?” 关朗扫了四周一眼,低声的说道:“跟踪的人,已经找到了同福客栈!” 第一百八十三章 鬼市迷踪 秦川本在扒拉着小米粥,听着关朗说起都有人跟踪到了家门口,心中一紧,不由得警觉了起来,放下了碗筷悄悄问道:“究竟是何人找上门来?若是我应付不了,我可得提前跑路,你照顾好自己。” 关朗又看了四周一眼继续说道:“找你的有两班人马。一个是你之前扫了他兴致的孟青,他的护卫都直接在客栈门外候着,就等你出去呢!咱们客栈人多嘴杂,肯定有人认出了你,因此稍微给点好处便将你供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不敢进入到同福客栈之中拿人。” 秦川又继续问道:“孟青我知晓,他迟早要找上门来,还有另外一班人马是谁呢?” 关朗自嘲的笑了笑:“还能是谁呢?上次你在旧书摊前为我出头,惹恼了长青帮的癞子哥等人,现在他们也是满大街的找你。听说你在青州城白鹿书院的春试中风采非凡,到时候肯定会从你身上敲诈一笔银钱。虽说癞子哥你倒是打得过,但是长青帮帮众过百,里面有不少心狠手辣之人,就算你有些拳脚功夫,但是如何能够招架得住呢?” 秦川听到是长青帮,这提着的心倒是松了一些。孟青未曾认出自己就是那夜的不速之客,顶多是在白鹿书院的春试之中折损他的面子,到时候找个人多的地方赔礼道歉,想必他也不会再说什么,毕竟孟青既然要面子,那便给他面子便是。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到时候东山再起之时,把之前吃过的亏全部补回来。 长青帮虽说在青州城盘踞已久,帮众也有数百人,但是秦川也是毫不畏惧。既然他们心狠手辣,那秦川小心一些行事即可,而且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中,无非是鱼死网破。 不过秦川最为担心的还是庙堂之上的捕候等人,一想到那冒着寒光的弩箭就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之前在锦衣巷杀了裘爷,如今又在春满园的戏台子中杀了刀疤脸老五,就怕当时有旁观之人,到时候可真解释不清了。 而且刀疤脸老五虽说是悍匪,但肯定不会是一人,也许他的老大想立下权威,到时候替他出头也未尝不可,看来当务之急便是要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境界,只有在迈入到聚灵境界,这些事情才可迎刃而解。 不过既然不是庙堂之人找上门来,秦川倒也不急,将放下的碗筷重新拿了起来,夹起了小菜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丝毫看不见任何的慌张之色,几口下肚,甚至有些砸吧嘴起来。 关朗见此却是十分担忧,以为秦川并不知晓孟青及长青帮的厉害,赶忙在旁边解释道:“这孟青及长青帮,都不是你能招惹的主,倘若你是世家大族的后人倒也无妨,若是没有依仗,那么赶紧收拾铺盖走吧,这等凶狠之人,连庙堂之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哪会管你这些破事。虽说我有些舍不得,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天一早我将你送出城去,放心,在青州城呆了许久,我肯定有些手段的。” 秦川知晓关朗是为了他好,但是如今春试的结果还未出来,秦川肯定不会随意离开青州城。而且有吴掌柜在此把守,一般人等恐怕也不能进出同福客栈。不过关朗说道能到进出青州城,秦川却是暗中记了下来,说不定之后有能够用得上的地方。 “得得得,看把你给操心的。到时候我向孟青赔礼道歉,然后去好运来赌场弄些银钱赔偿给长青帮不就行了吗?若是遇事只知道跑,你还能跑到何处去?青州城毕竟是你的根,再怎么兜兜转转,你还是要回到此处的。”秦川吃得心满意足,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说道。 关朗看到秦川如此自信,倒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将桌面上剩余的青菜吃完,又将一壶小酒斟满,与秦川寒暄了几句便回到房间里面休息去了。从好运来客栈弄来的些银钱,能够让关朗近几个月渡过难关。 秦川看着关朗的气色都好了不少,看来在后厨之中没少开小灶。 秦川此刻吃饱喝足,向着在座的众人打了声招呼,发觉之前十分热闹的读书人却是无人应和自己,似乎是根本不认识秦川一般。在旁边有一位读书人准备执手还礼,被旁边的长者赶紧拉住,生怕与秦川产生什么纠葛从而被孟青怪罪到头上。 既然如此,秦川也不自讨没趣,摆了摆衣袖直接回到了自己玄字号的房间之中。说来也怪,不知道是那碗小米粥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秦川此刻只觉得身上有些暖和,体内的丹山、空海之处的天地灵气十分的丰盈,一时间四肢十分有力,仿佛睡了很久恢复了一般。 秦川感知着体内的变化,发觉脑海之中的那道阵旗正立着,吸收着旁边的天地灵气,而后又传送到空山与丹海二处。秦川这时才发现,这经由阵旗的天地灵气更加的纯粹,而且吸收的速度已经比寻常快上不少。怪不得秦川感觉体内丰盈,没有之前的疲惫之感。 躺在床上呼吸吐纳,又将《菩提心经》默念了几遍,先前烦躁的心又开始稳定下来,虽说阵旗吸收的天地灵气速度加快,但是对于境界的感应,还得秦川亲自来完成。 旁边连廊中的脚步声音越来越轻,不一会人便听不见任何的人声。隔壁的沈凌秋今日不知去了哪里,一整夜都听不见她说话,或许是已经离开了青州城罢了。 夜色渐渐变黑,几处房间之中传来了呼噜的声音,虽说离着秦川有着十步的距离,但是迈入了通感的境界,对于周围的感知异常的灵敏,甚至是一只野猫从瓦砾之上路过都能知晓。 秦川就着衣服盖上被子,想着通感境界的自己,若是被庙堂之中寻到了蛛丝马迹寻上门来,究竟如何才能逃出生天?若是光光论到修行境界,说不定庙堂之中还有聚灵境界的高手,若是比拼天地灵气,到时候谁输谁赢倒还两说。 只是庙堂之上的弩箭确实是可怕,那日在街道之中,那人被弩箭钉在墙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秦川想着身上没有趁手的武器,老道的剑盒之中不知道藏着什么,得要趁早打开它才好。而且身上只有一道符篆,虽说感知着天地灵气的波动不比寻常,但是毕竟只有一道符篆,真正对敌之时,不到关键时刻不可轻易拿出来,否则底牌尽现,必然是十分的被动。 秦川想了许久,发觉还是未曾想到合适的办法,只能怪自己境界太低,虽说是通感境界,但是未曾有太多的自保之力。 不过如今体内天地灵气丰盈,秦川感觉肚内有着胀痛,想着出去走走,顺便解决一些事情,于是穿上了鞋子,悄悄的打开了窗子一跃而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幕后黑手 一路上看着阁楼辨认着方向,秦川踩在屋顶上蹑手蹑脚的走着,低头看着自己出来匆忙,身上穿的还是寻常的衣裳。此时四处打探,恰巧瞧见在一处大户人家庭院之中晒着黑色的袍子,于是从院墙之中翻越下来,等了好一会不见任何的声音,于是悄悄的拿着黑色袍子套在身上,只露两只眼睛出来。 朝着西边走着,躲避着时而出现的捕候,以及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野狗,一路上秦川小心翼翼,时而从房顶之上踩着瓦块徐行,一会儿又钻进小巷子中靠着墙,沿着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走去。 一路之上危险重重,若是被人撞见,肯定要被当成盗贼对待。好在秦川提前将天地灵气放了出来,能够预知一些风险,这才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目的地。 此处为西城马掌柜的住所,按照鬼市的说法,近些时间都不会开启,因此这时的马掌柜的宅邸之前空无一人,不似当初的热闹。 秦川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面,等了很久都不见任何的人影,因此打量了四周,贴着墙壁来到了马掌柜的门前,看着不足一丈的围墙,倒也没有难住秦川,略微的呼吸吐纳之间就上了院落,猫着身子朝着马掌柜的房间走去。 自从那次杀了刀疤脸老五之时,说到余总把头所运送的货物卖到了鬼市之中,而且里面的货物都是一些湖州的丝绸,或是南疆的玉石,在青州城都十分罕见,并非是寻常的药材等物。秦川可是知晓,这些东西数量庞大,运到鬼市之中极为不方便,若不是有鬼市中人接应,断然不会轻易交换掉。而且那日与老道来找马掌柜之时,就发现他的庭院之中摆着的木箱十分熟悉,未曾想到这竟然是余总把头丢失的镖物。 既然秦川杀了刀疤脸老五,那就不得不提防那些悍匪。若是刀疤脸老五之前透露过秦川的行踪,那可真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因为秦川想要从马掌柜的身上知晓这刀疤脸老五那行人究竟在何处,只有提前最好准备,免得到时候被谁杀了都不知道。 而且余总把头对秦川不薄,在山岭之中遇见他,可是给了秦川不少的酒喝,因此若是得空之时,可得替余总把头讨回这个公道。 从院墙之上穿行,秦川屏住呼吸,只见他如一道黑影般穿过了庭院,正欲上前前行之时,发觉有一只大黑狗躺在地上,或许是觉得有生人靠近,吐了舌头闻了起来。之前来到此处之时可未曾见到马掌柜养狗,看的他现在也是十分谨慎提防着宵小之辈。 秦川悄悄的捡起一个小石头,用天地灵气包裹着,作为通感境界的修行者,自然会一定的驭物之能。只见趁着大黑狗不注意,一个小石头飞快的朝着它的脑袋砸了过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砸晕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秦川感知着周围再无任何动静,确认安全之后方才从院墙之上继续朝着前面走去,不多时发觉马掌柜房间里面的烛火亮着,似乎是有人在里面谈话,而且听着声音人还不少。 这时秦川心里开始打起了嘀咕,这鬼市明明不知何时才能开启,这些人聚集在此处肯定是不同寻常,因此秦川从院墙之上远远的落到地面,寻着一处角落呆着,见着里面的人还未有出来的意思,于是继续朝前走了数十步,在一处桂花树的枝干旁边候着,隐约的听到一些声音传来: “马掌柜,你也知晓那木牌究竟是何意?当初那位从都城出来的文官大人带着几马车的金银珠宝出来,来到了陈家村后便消失,听说是被人灭了全村,那位文官大人至死也没有说出箱子的下落。只是听说有一个木牌里面藏着地图,只要得到了木牌,便是知晓那批财物在何处,因此你约我今夜到访,必是知道它的下落吧?”此刻从房间之内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听着样子是一位中年男子。 马掌柜好久不言语,似乎是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才说道:“谭老大果然是消息灵通,否则余总把头的那单镖物,我也不会找你合作了。” 听到这时,秦川身子一紧,猛然想到这是刀疤脸老五的那一伙,于是赶忙侧着身子认真听着,却是不敢再上前一步。万一对方也是一个通感境界的修行者,能够感知四周的变化,若是秦川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踪迹,可真不敢确保自己能够逃出这个院子。 那名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听着十分的高兴:“这些货物若是按照寻常途径进来,你恐怕得要给不少的银钱到周有良的手中。我可是听说,在鬼市之中,马掌柜出手可是迅速得很,想必赚得也是盆满钵满,否则这时也不会燃起金丝檀木香。至于你说找我们合作,我可是派了得意的兄弟去做卧底,心惊胆战的数月还差点坏了事,只是如今他身首异处,我那些银两都是我应得的。” 马掌柜听到有位兄弟死去,以为是自己的如意算盘暴露了,有些着急的问道:“那位兄弟,可是因为这些镖物的事情,被余总把头发现了,所以……” 此时另外一道声音冷冷的传来:“那老头怎么能伤得了刀疤脸老五,据说是一位少年在满园春的戏台子中将他杀了,而且是直接击中了肺腑等处,尸体至今还在州堂之中躺着无人认领,若是马掌柜知晓一些事情,还请知无不言。毕竟你与鬼市之中有些联系,那边的消息据说灵通得很,只要你开个价钱即可。” 秦川在外面听着,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伙人并不知道是何人杀了刀疤脸老五。 马掌柜这时起身,又去煮了一壶茶说道:“哎,这可使不得,都是自己兄弟切莫见外了,我回头就去打听打听,若是有情况肯定同你们商量,只是眼下之时,得要找到那块木牌。” 那名中年男子笑道:“不错,若是能够找到那块木牌,便是能够找到财物的下落,到时候兄弟们夜夜笙歌都行,就不用提着脑袋走江湖了。不过你既然约我们来此,肯定是有些下落吧?你这茶就算再好喝,但是我这些兄弟粗鄙惯了,还是觉得烈酒入喉更舒服一些。” 马掌柜又重新坐下,此刻拉低着声音说道:“以我马某的为人,定然不会让你们白走一趟。那夜,有一老者及少年找上门来,说是要去鬼市之中。本来我并不同意,但是那老者掏出了一个木牌,正面为鬼市的通行之物,但是背面却是刻着一个陈字,瞧着古朴的样子,应当是陈家村的那枚木牌。” 秦川此刻躲在外面聚精会神的听着,越来越觉得马掌柜说的老者与少年,正是老道与自己……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事出反常 当初秦川与老道来到此处找过马掌柜,而且手中正好拿着木牌,应该是他口中的一老一少。 不过当初余总把头的大儿子余理送给秦川木牌的时候,只说是一位故人所得,能够进入到鬼市之中,未曾想是陈家村的遗物,而且里面还藏着一幅地图,看着样子有着很多的秘密。 秦川此刻心中却是盘算着,若是此时贸然的进去,先不说马掌柜是否是武道修行者,只是那几位江湖悍匪,说不定那领头者就是通感境界的剑师,余总把头可是说过,伤他的是一位武道修行的高手,当初便是一道剑气藏在体内搅得他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因此秦川树起了耳朵,想要知晓这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要在今夜说出来。 那名中年男子此刻笑道:“既然马掌柜知道那一老一少,你只需要将住处提供给我即可,到时候咱们五五分成。毕竟在鬼市之中销赃,可得有你的帮住才行啊。” 马掌柜此刻也是起身,从窗户中透过的人影证明他离得更近:“谭老大,我若是知晓那人的住处,我早就一人独自前行,何必等到现在呢?那一老一少也只是打了一个照面,至于他们是不是青州人氏我都不知晓,那木牌必定也是无处可寻。” 那名被称作谭老大的中年男子笑道:“马掌柜,咱们相识数年,可别寻我开心。我那兄弟的血海深仇还未报,我这旁边张开嘴巴吃饭的人也不少。等你有确定的消息再来通知我吧!”谭老大说完正欲离开,旁边站着的那几位随从也是准备就走。 哪知马掌柜伸出了双手拦住:“谭老大,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我既然将你邀到此处,必定是有一些本钱的。我虽说只与那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而且被黑袍裹住了身子,但是我在少年的身上放了龙涎香,我那擅长追踪的鹰隼可是认得十分清楚。不久之前青州城白鹿书院春试,不少的读书人都去六吉居中买春衫,我那鹰隼在空中徘徊了许久,从六吉居那边开始鸣叫,我顺着足迹正好到了春满园的附近,只是想不到那位死掉的兄弟,正是你们的人!” 谭老大听到此处,不由得惊了一下,原来马掌柜比自己更先知道刀疤脸老五之死,那么会不会是马掌柜与那位少年动的手,之后合起伙来做的局?毕竟在武道江湖之中,这等黑吃黑的事情时常发生,谭老大行走武道江湖数十年,一直都是小心谨慎,可不能在此翻船。 但是谭老大转念一想,肯定不是马掌柜动的手。他若是知晓那枚木牌的下落,怎么会与自己合作呢?不过马掌柜说鹰隼嗅到的那名少年也是在春满园那边消失,如此看来,拥有那面木牌的少年,似乎与杀死刀疤脸老五是同一人。 秦川在外面听着,此刻心中也是有一些奇怪起来,这龙涎香的香味奇特,据说在身上能够三月不减,半年不消。但是自己已经换过数次衣裳,洗过了不少的身子,但是为何马掌柜的鹰隼还能追踪到自己呢?秦川心中暗自后悔,还是未能真正知晓武道江湖中的手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川也不想此刻悄然离开,而是想看看这两人是如何密谋的。 谭老大此刻思考一会,还是开口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那位少年与刀疤脸老五也有关系?” 马掌柜点了点头:“春满园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便是无人敢去那边,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等人,白日之时都难以见到几个人影。而且恰巧在青州城春试之前,那些赶考的读书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到此处,这便说明,那少年应当是青州城白鹿书院赶考的读书人,咱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应当是不难。” 谭老大心中是觉得行不通,青州城这么多的读书人,那该是如何去?特别是一些世家大族的后人,出门都是有着随从护着,生人也不敢随意靠近。而且白鹿书院的春试过了许久,那些读书人说不定已经出了青州城,那该是如何找到那位少年呢? 马掌柜或许是看见了谭老大的想法,颇为自信的说道:“我那鹰隼虽说不能指认出来是谁,但是它对于龙涎香十分的灵敏,只要那人还在青州城中,那必然能够找出来。既然他是青州城赶考的读书人,三日之后便是白鹿书院的放榜之日,他那时肯定要来看看自己是否中举,到时候咱们在旁边候着,必然能够找出那人。我对于那少年的身形可是十分清楚,只要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必然能够认出他。” 秦川躲在桂花树后,听得是冷汗淋漓,想不到自己这么些日子都是死里逃生,难怪总是觉得天空之中有些异常,原来是马掌柜圈养的鹰隼盯着,只不过青州城人多,自己混入在其中,那鹰隼难以辨别。而且寻常之时,自己也很少一人出来,那鹰隼对此也无可奈何。只是这番回去得要问问吴掌柜,这龙涎香究竟如何去除,不然天天被鹰隼盯着可不好。 正在这时,谭老大说道:“既然马掌柜都这么说了,我们便是奉命行事。等到白鹿书院放榜的那日,我与马掌柜在旁边候着,或是看到形迹可疑之人,只要些许相似,我们不可放过一人。除非那位少年已经离开了青州城,否则我们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马掌柜低声说道:“不错,等拿到了木牌,一切都好说。” 约莫是觉得天色不早,两人又谈了几句之后,马掌柜房间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鱼跃而出十几位人影,正前方正是谭老大及马掌柜,两人此刻正在寒暄着什么,似乎一会便要分别,秦川站在桂花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直觉告诉他谭老大不是普通的武道修行者。 “马掌柜,就此留步吧,看着夜色渐深,还得早些休息。”谭老大此刻握着右手边的剑,朝着马掌柜笑道。 “那行,我就不远送了。你们出去之时从左边巷道依次离开,这时候最近的两位捕候,都在右边的街道上喝了小酒,吃着油炸花生,肯定不会去那边巡逻的。”马掌柜轻车熟路的说道。 谭老大朝着后面行了一礼,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带着数人大步离开,马掌柜在后面远远相送,发觉过了很久,门口养的那只黑狗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谭老大来得甚少,这大黑狗每次都是狂吠不止,为何今日却是如此的安静。 想到这里,马掌柜突然说道:“谭老大站住,这里有异常!”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初次交手 谭老大正在起步朝前走去,听到马掌柜在后面着急的说道,也是猛然停下了脚步,十分谨慎的问道:“马掌柜的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莫不是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马掌柜并不说话,扫了四周一眼,快步的朝着谭老大的那边走去,在其耳边低声了几番,只见此刻那十几位江湖悍匪全部散开,围着马掌柜及谭老大等人,手中的武器一起拔了出来对着各处。在武道江湖之中仇家众多,免不得湿鞋被仇家碰见,因此瞧着这十几位的阵型,应当是训练有素的缘故。 秦川躲在桂花树的背后,心中却是暗自说道不妙。想不到马掌柜如此的谨慎,既然瞧出了些破绽出来,早知道就该迅速离开,而不是呆在此处,还有可能被其他人发觉。 只见谭老大将手放在剑柄之上,朝着空荡荡的院子说道:“天黑行路,水深走船,不知道是那位道上的朋友在此,不如早些出来打个招呼,我这里有牛肉半斤,薄酒三两,早些吃完早些上路,否则到时候刀剑无眼,伤了阁下可不好。” 然而等了许久,却是没有任何的回复,难道这位不速之客已经离开了吗,否则怎么会如此的气定神闲,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而不会逃跑,难道今日碰见了硬茬子? 见到没有声音,谭老大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莫不是这人并不在此?于是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几位随从拎着长剑四散开来,朝着各处的暗黑之中走去。 秦川打量着马掌柜的庭院,约莫五十步左右,这旁边摆放着不少的药材,更是有数十个不知道装着何物的箱子高高叠起,说不定又是哪位倒霉的镖局被人劫去的镖物。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未有何特殊之处。这秦川躲着的桂花树虽说枝繁叶茂,但是只要近处有人靠近,定能发现有人躲在此处。 正在秦川想着如何逃出来之时,正巧有一位随从拎着铁锤小心靠近,脚步十分的轻微,隐隐约约有一些试探,而且身子朝着外面,随时能够朝着谭老大那边退去。 看来他也是猜想到不速之客绝非是普通的武道修行者,能够让谭老大都打起精神,肯定是有几分厉害。 武道江湖的悍匪,更加的惜命。 或许谭老大是觉得这些人动作太慢,不停的在后面催促着,因此秦川听到脚步越来越急促,离着自己不过三步的距离,那人转眼就要到达跟前。 先动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秦川暗自提了劲,趁着众人不备,拿起了一个石块朝着相反的方向丢去,见着谭老大等人猛然失神,秦川立刻踩着箱子准备翻上院墙走人。毕竟外面有着不少的捕候巡逻,这些江湖悍匪还是有一些忌惮。 就在秦川的双脚快要碰到院墙之时,发觉后面有一道凌厉的剑气刺了过来,若是对它不管不顾,那后背肯定要遭受全力一击,到时候就算逃出了马掌柜的庭院,但是也难以躲过青州城的捕候。因此秦川无可奈何的在空中转了个身,径直的落下到庭院之中。 马掌柜见到秦川,十分的惊喜的说道:“原来是你?”原来马掌柜认出了秦川的身形,因此脱口而出,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青州城寻觅秦川许久,想不到他就在自己的庭院之中。 旁边的谭老大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你与他还是旧相识?” 马掌柜嘿嘿一笑,整个脸都挤成了一朵花:“或许我与他并不相识,但是他身上的那块木牌,我可是日思夜想得紧。若是州守知晓此人在此,肯定是连夜带着捕候赶过来。” 听出了马掌柜的眼下之意,旁边的一位随从也是开口说道:“刀疤脸老五可是你杀的?既然敢做,那便敢当,我也好痛快的送你一程!” 秦川打量着周庭院中的众人,除了马掌柜及谭老大,身边还站着数十位拿着刀剑的武者,看着浑身的气势不善,想必也是经历过刀山火海之人。若是以一敌十,秦川可没有这份胆量。而且看着谭老大身边的天地灵气波动,最起码也是一个通感境界的修行强者,贸然行事,只能是将事情变得更糟。 秦川思考了许久,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说你们想要我的木牌,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等宝物,我怎么会轻易带在身上呢?不如你们放我一马,择日我必送上门来如何?” 谭老大嘿嘿一笑,拿着剑柄的手握得更紧了:“无知小儿,若是随便轻信你的话,刀疤脸老五便不会死在你的手上了。我们在庭院这么多人,不如将你抓住,只要严刑拷打,必然会问出我们想要之物。如今时辰不早,我可没有时间陪着你磨磨唧唧。” 马掌柜害怕谭老大动手伤到了秦川,到时候可就真没有人知晓木牌的下落了,心中盘算了下,在中间调和着说道:“我说诸位,切莫动手,不如好好商量一下。如今夜深,也不好去这位小兄弟的住处去取东西,毕竟这么多人出现在青州城的街道之中,那些捕候如何能够放过我们。不如劳烦小兄弟受累,在我这药材铺中呆着,等到天亮之时我们再去。你放心,我马某人在青州城数十年,一向是说话算话,只要你将木牌交于我,我肯定保得你周全。” 然而秦川却是冷冷一笑,若是呆到天明,到时候没有夜色的掩护,当真是只能束手就擒了。如今只有趁着夜深,只要翻上了围墙便可逃出去,在青州城的街道之中,谭老大等人可不敢随意的追杀自己。 江湖悍匪和庙堂捕候,两者相遇肯定是一番血雨腥风。 秦川打量着众人,发现只要突破谭老大的防线,踩着墙角的药材箱便能从翻越围墙,周边的那十几位随从,靠着身法可追不到自己。但是刚刚那一剑让秦川十分的谨慎,看着凌厉的剑气,谭老大应当是通感巅峰的强者,甚至,还有可能是聚灵境界。 虽说秦川被众人包围,但是却十分的清楚,只要经过了谭老大几招,自己便有机会冲出去。 先前的那个随从或许是觉得秦川有些磨叽,未等谭老大同意,便拔出了长剑朝着秦川刺了过去,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长蛇一般迎面而来,料是马掌柜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只见秦川不急不慌,站在众人面前,瞧着那柄长剑刺了过来,等到离着身子只有五寸之时,直接伸出两指夹住! 那个随从想要拔出剑来,却是动弹不得!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两强相遇 两指夹一剑!气势吞山河! 旁边的人看着都十分的吃惊,都在猜想眼前的这位少年是什么来路,一出手就让人瞠目结舌。 这位出手的随从在这十几位中算是中等境界,虽说比不上谭老大那般境界高深,但是好歹经历过不少的血战,杀起人来不眨眼,这自然是有几分功夫的。只是秦川站住着不动,直接将长剑夹住,而且让别人轻易的拔不出来,必然是一位通感境界的修行强者。 不到弱冠的年纪就已经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难道这是哪位大家宗派的弟子,来到青州城游历世间,否则怎么会有如此的修为?在场之人纷纷议论起来。 那位随从被秦川夹住了长剑,脸上自然是感觉无光,管他是不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只见他将长剑一转,将剑刃侧过来,相以锋利的长剑将秦川的手指划断。哪怕他是通感境界,只要没有炼成传说中的金刚之体,那便是刀枪可进! 秦川也感觉到了剑刃的锋利,赶紧将手指抽了出来,趁着那位随从不注意,犹如鬼魅一般溜到他的身后,略微的提气,朝着脖子处以手为刀砍了下去。一阵掌风掠过,那人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虽然感知到秦川在他的身后,奈何身形迟钝,慢了半截。 秦川用天地灵气直接将长剑拿在手中,心中打量着眼前的数十人。刚刚倒下的那位随从比刀疤脸老五弱上不少,而且自己通感境界的天地灵气已经运行起来,自然是不费力气。只是谭老大坐阵其中,加上其他的十几位随从,今夜想要从此脱身,还是得要花费一些心神。 谭老大的那群随从见着那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心中暗自戒备起来。瞧着秦川凭空拿起长剑,看来这驭物的本事足以证明他是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 此刻的庭院之中悄然无声,谭老大这边无人再敢向前一步,生怕秦川是某个宗派山门的修行弟子,若是惹恼了他,这些武道江湖的悍匪哪里招架得住。 然而秦川这边也是一动不动,生怕被谭老大看出来自己的境界,若是单纯的看着台面上的实力,自然是谭老大这边更胜一筹。不过秦川还有自己的底牌,便是那张符篆,不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断然是不会用出来。不过秦川心中也是盘算着,若是今夜平安无事的回到同福客栈之中,得空之时得要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否则与人交手必定是落下风。 谭老大心中盘算了许久,看着秦川穿着一身的黑袍露出两个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只是看着他出了下手,必是能够断定是一位通感境界的修行者。虽说自己在此境界浸淫多年,但是既然眼前的这位少年年纪轻轻便能到达此处,肯定是有一些依仗,因此他不得不谨慎。 马掌柜见两边僵持着,凑近几步,朝着谭老大耳语道:“所谓富贵险中求,虽说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的来路,但是你手下人抢先出手,想要置他于死地,想必是已经激怒了他。而且刀疤脸老五还死在他的手中,你们两边根本不可能调和,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身上的木牌拿到手,就算他是大家宗派的弟子又如何,只要在场的众人不说,谁又知道呢?可别忘了,陈家村的那些黄白之物,拿到手后,这辈子吃喝不愁。” 或许是觉得马掌柜说的在理,谭老大重新露出了凶狠的目光,仿佛要将秦川吃了一般:“将木牌给我,我给你留一个全尸。”谭老大的语气十分肯定,根本不给秦川反驳的机会,谭老大见到秦川,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如果今夜让秦川跑了出去,那之后不知何年何月能够找到他。 然而秦川将长剑立在身旁,不由得笑道:“你们这些武道江湖的悍匪,难道说话都是这个德行吗?一丝丝商量的语气都不会,难道除了大打出手,你们想不到其他的法子吗?” 谭老大有些不解的问道:“其他的法子?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川不急不躁的说道:“如今这木牌在我这里,若是我死了,自然是无人知道它的下落,不如我们合作,得来的黄白之物三三四平分,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回未等马掌柜开口,倒是谭老大抢先说道:“三三四,你可真是说得出来。我与马掌柜相识数年,因此交情才在此。我身边的兄弟,都是张着嘴吃饭,不少的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因此这黄白之物,我一两都不想分给旁人,只要将你抓住,何愁找不到木牌的下落!” 秦川听到此处,不由得可惜的摇了摇头,看来这发财的机会,只能再找他人了。看着院中精神抖擞的众人,秦川将立于地上的长剑拿了起来横在了身前,此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随着谭掌柜的一声令下,身边站着的数十位随从全部动手,拿着各色的武器朝着秦川那边走了过去,哪怕他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只要耗干了天地灵气,那么秦川便是如同凡人一般,只能任人宰割。这时候谭老大站在原地不着急出手,为的便是要给秦川致命一击。 秦川知道躲不过去,索性也不再废话,看着数十人一起涌向了自己,于是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差距,准备一个个收拾。光光论到身形速度,秦川可是十分的自信。 那些随从看到秦川退后了几步,以为他开始有些畏惧,心中笑着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也不过如此,一些着急抢功的赶紧朝前冲去,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起势,拿起了玄铁刀朝着秦川的面门砍去,一时间左右夹击,秦川根本无法躲避。 哪知秦川未曾想过躲避,而是握紧了长剑,凭借着体内丰盈的天地灵气,直接朝前闪了过去,瞧着速度之快,只见一道黑影飞过,那些最前面的随从躲闪不及,只能本能的抬起玄铁刀躲避,心中却是暗自后悔,不该如此托大抢占前面。 秦川的速度极快,转眼只见就来到了那些人的面前,只是一个照面,就将长剑划破了最前面一人的手臂,还未等他发出凄惨的叫声,秦川已经刺透了第二人的胸膛,等到这两人捂住伤口之时,秦川早就在五步之外立着,犹如一尊冷血的杀神般毫无言语。 只是眨眼之间,先前的数十人便是已经倒了两位,而秦川却是毫发无损,一时间场中无人敢胆上前一步。 谭老道见此,心中想到若是自己不出手,这些随从也要被伤得七七八八,于是在背后说了一声:“你们退开,我来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险象环生 如果再给秦川一次机会,肯定不会呆在此处,而是早早翻越围墙回到同福客栈休息。 如今看着谭老大立在自己的面前一言不发,秦川便知晓这是一个棘手的事情。与先前交手的钱子期不同,钱子期是文绉绉的看不出任何的危险,而谭老大站在此处,相隔着数十步也能嗅出危险的味道。 秦川无奈的摇了摇头:“难道真的不能放我一马吗?难道你当真认为可以胜过我?” 若是寻常之时见到一位少年对谭老大如此言语,这些随从肯定是嗤之以鼻,但是见识到秦川的身法之后,这些人却是笑不起来,一个个肃然的看着秦川,想要知道他究竟是谁。 谭老大将随手的长剑抽了出来,约莫一尺半的长度,上面有着青黑色的古老花纹,虽说并不认识来源于何处,但是相必也不普通。只见他立于身前,对着秦川笑道:“若是我一个人倒是无妨,挣多挣少都是自己而已。只不过我这群兄弟需要吃饭,还有家人赡养,得空之时还得喝些花酒,因此只能跟你说声对不住了。不过我敢保证,只要你将木牌拿出来,我必然不会为难你。” 从先前放话说让秦川留在此处,如今变成放他一条生路。谭老大也是看出了秦川通感境界的实力,虽说自己领先他数十年的修行,但毕竟还处于同一境界,真正交起手来,谁输谁赢倒还两说。 秦川的身法诡异而年龄尚幼,天地灵气之中又有两种不同的功法,因此谭老大不得不打起了精神面对,否则马失前蹄,今晚就要折损到一个少年的手中。 秦川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根本不相信谭老大所言:“我若是说出木牌的下落,我今夜更是走不出这个庭院。不如你们放我回去,等到一切稳妥之后,我约个时间送上门来如何?” 谭老大骂了一声:“你个瓜皮,看来是谈不拢了。”只见一道黑影迅速移动,转眼之间就看不到谭老大的身影,秦川呆在原处睁大了眼睛,还要找寻谭老大的身影,手中的长剑本能的拿了起来,只是刹那之间,两者手中的武器开始碰撞起来,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虽说谭老大与秦川都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拥有驭剑之能,但是如今两者相距不过数十步,等到运用天地灵气之时,恐怕对方早就出手偷袭。因此两人毫无废话,直接兵刃相见。 在空中短暂相遇之后,谭老大将手中的长剑迎面袭来,速度比先前的几人快上不少,青黑色长剑混在夜空之中消失了行迹,让人无法知晓下一剑究竟出现在何处。光是这一手就让秦川头疼不已,这谭老大果真浸淫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出手果断且狠辣,一招接着一招,根本不给秦川反应的时间。而且他的青黑色花纹的长剑明显不是凡品,与秦川的玄铁长剑碰到之后,秦川只感觉手臂发麻,隐隐约约有一股疼痛之感。 在场的随从见此,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哪怕秦川是大家宗派的修行弟子,今夜他呆在庭院之中,便不可轻易的逃了出去,不然陈家村的秘密再也无人知晓了。 秦川拎着长剑,暗自骂道谭老大不要脸,本身的天地灵气便比自己丰沛不少,如今又仗着兵器的优势,与秦川对阵之时处处压制,要不是秦川身法敏捷,肯定要身受重伤。 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只见闪转腾挪之间,空气传来了几声蜂鸣之声,谭老大落在原处,想着秦川实在是古怪。明明体内的天地灵气并非丰盈,但是却能巧妙的避开,连手中的青黑色古剑都无用。他可是十分清楚这柄古剑的威力,据说是一位兵家大能的随身武器,只是与敌人交手后而兵解,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谭老大得到,在行走武道江湖之中帮了他不少的忙。但是如今在对付秦川之时,哪怕这柄古剑威力再大,也无法对秦川形成绝对的压制! 秦川晃了晃自己的手臂,手中长剑被震动着发出鸣叫之声,丹海、空海二处的天地灵气喷涌而出盘旋在身体表面,此刻的秦川虽说年幼,但是展现出来的实力,这让他显得更加的沉稳。只是在那些随从的眼中,秦川今晚必然不能出这个庭院。 马掌柜眯着眼睛,看着秦川若有所思的想道:“如此年纪便是通感境界,看来这位少年当真是不一般。若是今夜不能抓住他,那么自己此处必然要被盯上,说不定等不到天亮捕候就要过来。而且不知道秦川究竟从何时听到自己与谭老大的说话,因此不得不防。陈家村的秘密很多人知晓,而且大都觊觎已久,若不是谭老大心狠手辣,马掌柜怎么可能让他知晓呢?而且眼前的这一位不速之客也是偷听此事,这更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了。” 马掌柜在旁边自言自语的说道:“都说和气生财,但是有时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陈家村埋着不少的好东西,据说时常有人掘地三尺都未曾找到蛛丝马迹,因而总是败兴而归。如今煮熟的鸭子到了眼前,不知道谭老大作何感想?” 谭老大自然是听懂了马掌柜的意思,对着身边的几位随从说道:“等下你们与我一起出手,不要顾着武道江湖礼节,只要今夜将他抓住,以后何愁荣华富贵!” 起初有几位胆小的随从或许是被秦川的身法吓住了,看着刚刚倒下的两人还未起身,想必已经是断气的缘故,因此心中有了退堂鼓的打算。哪知谭老大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些人又全部露出凶狠的目光,朝着秦川围了过来。 或许在秦川的手中坚持不了几个回合便会倒地不起,但是他们知道,若是此刻不敢上前一步,谭老大不会让他们活着在旁边看戏。 以一敌十!而且其中还是一个通感境界的剑师,擅长于近战,这等阵容放在青州城都罕见,而如今秦川却独自一人面对。 眨眼之间,一柄长剑刺了过来,刺向了秦川的腰部,不一会儿,三把玄铁刀朝着脑袋、脖子等处砍了过来,这些看着没有章法的招式,却是凶狠异常。未等秦川动身,另外的几把短枪、铁锤等物也涌了过来,将秦川团团的围住,数十柄武器聚在一起,根本让秦川抽不开身。 谭老大在旁边等待了许久,看着众人一起出手,他也坐立不住,拿起手中的青黑色长剑直直的刺了过去,秦川睁大着眼睛,看着似乎无法躲避!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逃出生天 此刻的秦川被团团围住,除了掘地三尺,再也无法找到其他的法子,眼见着谭老大的长剑刺了过来,那些随从拿着武器也似乎非常有力,距离秦川不过数步而已。 然而秦川岂是束手待毙之人,手中的长剑转了一个圆圈,将最近的几人手中的武器挡了回去,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刀剑相撞的声音。趁着这个间隙,秦川直直的对上了谭老大,天地灵气汇聚于手中,眼睛却是看得更加的清晰,普通人认为速度奇快的青灰色长剑,但是在秦川的眼中却是能够看见其踪迹。于是手中的长剑举起,一言不发的朝着谭老大的手臂刺了过去。 转眼之间秦川就破了先前的围困之势,而且与谭老大正面交锋而不落下风。旁边看着的众位随从也是十分惊讶,想不到连谭老大亲自出马都不能制服这位少年,看来他真是有几分功力。 然而最为吃惊的却是马掌柜,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在空战辗转腾挪,一直盯着此处,都忘了自己只是披着一件单衣,在夜色渐深的春天还有一些微凉。 正在这时,秦川在空中闪躲了几下,又踩着院墙准备翻身而走,在庭院之中呆着的时间越长,危险便会增加几分。就算等下能够逃出生天,但是如果招惹来了青州城的捕候,到时候也是一个麻烦。三日后便是青州城放榜的日子,秦川可不想出任何的差错。 见到秦川有退却之意,谭老大的招式更加的凶狠,夹杂的破空之声炸裂,手中的青灰色长剑如同毒蛇一般贴着秦川的身子擦过,好几次都能感受到长剑之上的冰冷气息,几番交手之后,秦川的黑色长袍有几处被切成了布条,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里面的长衫,正准备翻落院墙之举也只能放弃,重新回到了桂花树旁边立着,与谭老大对峙起来。 马掌柜见此,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先前猜想的不错,在六吉居出来之后杀了刀疤脸老五之人,当真是这位参加青州城的白鹿书院春试的少年。虽说只看见了些长衫,但是马掌柜十分肯定,只有读书人才会穿这样的长衫,而且青州城只有六吉居家才有如此的做工。 虽说参与春试之人众多,但是能够以小小年纪就参加春试,只要费点时间,应当可以查出来究竟是谁。最怕他是世家大族之人,在青州城的关系纵横交错,如果在明面之上不好动他,只能在暗处略微使点心思了。 旁边的诸位随从此刻还是无人上前,有的捂住伤口倒地不起,有的是看着谭老大及秦川交手之中分外激烈,旁人根本无法再进一步,因此只能等待着最终的结果。但是众人心中却是后怕不已,能够与谭老大交手却能坚持到现在之人,自己先前却想着邀功,一道长剑下来,便要头首分离,就算有再多的黄白之物又如何。因此能够动的几人往后退着,生怕天地灵气波及到了他们。 此时的秦川有些体力不支,体内空山、丹海出的天地灵气所剩不多,若是再交手下去,恐怕都不能翻越围墙回到同福客栈之中,因此秦川并不着急与谭老大正面交锋,就算好几次有机会能够伤到对方也都放弃,因为秦川体内的天地灵气并不多,除非是致命一击,否则断然是不会使出体内最后的天地灵气。 虽说明眼人能够看出来秦川不是谭老大的对手,但是其中的苦楚只有谭老大自己知晓。秦川体内的天地灵气太过于诡异,明明天地灵气更加充沛的自己,却是在境界压制上不胜秦川。而且秦川拿的还是普通的长剑,与自己的古剑想比,在威力上自然是逊色几分。虽说秦川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是谭老大看着也坚持不了多久。 看着夜色不早,若是再周旋下去,先不说是否能够抓住眼前的这位少年,在庭院之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旁边巡逻的捕候惹了出来可不好。谭老大心中一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咧着牙略微心疼的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迅速的服下之后,只见他先前的神采全部恢复起来,身边的天地灵气波动骤然上升,只是有一些不稳。 秦川知晓这是服用了丹药的缘故,这等东西能够短时间的提升天地灵气,但是对于身体来说却是一种透支,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修养,因此不到最后的时刻,寻常的武道修行者不会使用这种拔苗助长的方法。但是显然谭老大等不及了,想要早点解决秦川拿到木牌,而且在那些随从的眼中,他们的老大不会输!也不能输! 站在旁边的几位随从看着谭老大的气势重新升起,手中的刀剑等物也是握得更紧,只要眼前的这位少年稍微出现天地灵气溃败的迹象,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棒打落水狗,这等事情他们最擅长不过了。 秦川的手臂有些颤抖起来,他的身上可没有这等培基固本的丹药,能够帮助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咦?体内不是躺着一个古老的阵旗吗,若是它能够出手,想必可以帮助自己一解燃眉之急。 秦川感知着印堂之中的那面阵旗,只见它好似沉睡一般,对于秦川的召唤根本不理,那枚小旗子只是在识海中荡漾了一下,便是再无任何的动静。秦川无奈的想到,虽说自己已经成为这面阵旗的主人,但只是通感境界的实力,无法被这面小旗子承认,看来今夜的困局,这只能靠自己了。 见着秦川气喘吁吁,谭老大嘿嘿一笑,身体内发出了惊人的气势,比先前还要茂盛几分。此刻的他长发飘起,嘴角溢出鲜血,但是他全部不顾的冲了过来,一剑下去,此刻的秦川除非是聚灵境界,否则他根本躲不过这一击。 秦川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在颤抖,谭老大的天地灵气比自己充沛,而且兵器也压制着自己,数十个回合后,这拿着右剑的手臂酸疼不已,根本无法再次御敌。秦川无奈的想到,看来只能将底牌露出来了。 此时的随从盯着谭老大,看着如此威风的他使出全力一击,这少年究竟如何阻挡。 马掌柜的双手放在背后,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然而等了许久,发现谭老大的那长剑还是未曾挥下去,就在众人迟疑之时,一道符篆悬浮在秦川的面前,里面蕴藏的天地灵气之能,连站在二十步远的众人都能感受到,符篆不时的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看着品阶必然是不低。 而这时的马掌柜面露严峻之色,又将双手放回了胸前。 看来这位少年当真是宗派山门的修行弟子,否则他怎么会有符篆呢?众位的眼睛露出惊骇的神色,根本不相信谭老大就此罢手。 然而看了符篆之后,谭老大却是不敢轻易乱动,不知道秦川是一位符篆师,还是拥有一枚符篆而已。但是符篆其中露出的威力,也并非谭老大能够小视的。特别是服下丹药之后,谭老大体内的天地灵气已经渐渐枯竭,再也无法坚持几个回合。 秦川轻轻的咳了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将符篆收了起来,踩着墙角的药材箱子艰难的翻过了院墙,消失在夜色之中。而在庭院中的众人面面相觑,无人胆敢向前追去。 第一百九十章 正面交锋 沃土渐厚,犁田万亩。 转眼之间就到了白鹿书院放榜的日子,同福客栈的读书人此时梳洗打扮一番,将之前的春衫穿在身上,与相识的友人打着招呼。只是众人知晓秦川与孟青的节子,看到秦川在同福客栈的门口,却是无一人朝他那边走去。 秦川倒是并不在乎,免得这些俗事的打扰,倒是分外的悠闲。从之前的马掌柜庭院之中得到消息,说自己的身上有龙涎香的存在,因此那只鹰隼才能寻到踪迹。那夜回来之后,秦川将身上仅存的天地灵气过了一遍,发觉身上确实有一股清香的味道,若不是灵敏的嗅觉,寻常之人哪能随便找到此香呢。 趁着无人之时,秦川偷偷的找到了吴掌柜,从他那里拿了一枚丹药服了下去,说来也怪,那丹药入了腹中之后,秦川的毛孔之中逐渐的吐出一些白色汗珠,气息十分的浓郁,想必是他们口中的龙涎香。秦川赶紧将窗户打开,将这浓郁的味道散了出去,这时发觉头顶上有一只鹰隼不断的盘旋着,但是不知道这股味道究竟来源于何方。 解决了龙涎香的问题,但是秦川也不想去放榜之处,那夜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谭老大及马掌柜等人可会在此候着,瞧着身形与秦川相似之人并不会太多,稍微排查一下,便有可能暴露出自己的踪迹。 秦川想着不如在同福客栈的房间之内候着,让关朗去打听消息,反正自己要的是去都城入学的名额,并不在乎是不是受尽众人的追捧。 关朗听到之后却是说不可。历年来青州城白鹿书院的春试,都是书院的门口之处架着台子,台下的读书人聚在一起,等到正午之时,由德高望重的教习将前三甲的名单逐一揭示。往往被念到名字之人,走起路来都是分外的自豪。不过,若是有人今日在这里未曾出现,哪怕他是前三甲,那青州城的读书人只会觉得他是排场更大,往往招惹来的麻烦更多。毕竟在读书人的眼中,管你什么权贵世家,只要不在当面,他们可是什么话都敢讲。 拗不过关朗的意思,秦川只能收拾好东西,与关朗一起准备出发。只不过那夜秦川的春衫被谭老大的剑气所割裂,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衣裳,只能随便找了一件破旧的棉布衫穿在身上,连旁边的关朗都显得比他有精神。 正当两人出发之时,沈凌秋恰巧也从房间之内出来,这几日她闭门不出,秦川以为她是钻研学问的缘故。后来听关朗说起,沈凌秋近些日子在青州城风头正甚,不少的世家大族的公子都盯着她,若是寻到消息她要出门,十几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在旁边尾随,一时间扰得她心烦意乱,因此索性呆在房间之中,一日三餐让枝姨全部送了过来。 今日是放榜之日,沈凌秋穿了墨绿色的蜀绣蚕丝裙,上面绣着鸳鸯图案,身上穿着白色短袄,显得出尘不染。刚刚踏出门口,在她的右边有一位妇人,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看着秦川。自从知道沈凌秋与秦川等人吃饭之后,枝姨总感觉秦川不是好人,肯定对沈凌秋有所企图。 沈凌秋与秦川及关朗寒暄了几下便出门去,她的身影一出现,立马有不少之人凑了上来: “沈姑娘,我是青州城张府的张无极,我家在城外有良田千亩,想邀你今夜吃个便饭。”这时旁边出现了一位俊秀的男子,腰间挂着一块绿油油的玉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沈姑娘,我出身书香门第,三代皆入白鹿书院春试,这里有些诗句,还望沈姑娘能够指点一二。”一位读书人模样的少年,此刻右手拿着纸扇,左手拿着一些纸张,想要与沈凌秋舞文弄墨。 …… 正在这时,秦川一直讨厌的孟青也从马车下来,径直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那些先前围在沈凌秋旁边的读书人或者世家大族的后人见此,都是悄悄的朝着后面退去,毕竟谁也不敢与孟青产生瓜葛,他的后面可是站着青州城的土霸王,周有良周公子。 “沈姑娘,好久不见啊。”孟青从厚厚的肥肉之间挤出一些笑意,朝着沈凌秋笑道。只见他上下打量着沈凌秋的婀娜身段,一时间吞咽了下口水,这等淫荡之举,在场之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孟青在青州城市出了名的声名狼藉,虽说年龄尚幼,但是不少人见到他去药材铺中抓些滋补身体的方子,在烟红柳巷之中,也时常见到他的身影。 沈凌秋此刻还在青州城中,自然也不想折损了孟青的面子,见到他与自己打着招呼,也是强忍着厌恶回道:“多谢孟公子的好意,今日为放榜之日,我可不想误了时辰。”沈凌秋说完歉意的一笑,朝着孟青行了一礼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去。这等红颜佳人,若是与登徒子混在一起,只怕是几年之后红颜易老,只能是独守空房了。 沈凌秋的这一笑,仿佛如冬日暖阳一般照在孟青的心上,见着沈凌秋准备离去,孟青竟然抓住了沈凌秋的右手,将她一把拽了回来。在场的读书人见此,都是惊呼了一声,但是谁也不敢轻易的上前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青辣手摧花。 原来孟青从宁州城的商贩口中知晓沈凌秋乃是逃婚出来,宁州沈家一直想要抓她回去,想不到竟然躲在了青州城。既然是如此的行径,自然被宁州沈家所不能容忍,因此将她逐出了家门,听说还派了家仆前来抓捕她,那么她便算不得真正的沈家人。既然没有沈家作为靠山,那么孟青才有如此的依仗,想要将沈凌秋占为己有。 沈凌秋全身使不出力气,想要挣脱孟青,发觉手腕被攥得更紧,白皙的皮肤之上都可见红色的伤痕。沈凌秋一时间骂道:“孟青,你究竟想要干嘛?你这个登徒子,赶紧放开我。”枝姨站在旁边,正准备上前却被孟青的随从拦了下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青州城捕候恰巧在旁边巡逻,看着同福客栈的门口聚集着不少人,正准备上前查探究竟,孟青的一位随从赶紧备了碎银,递给了这些捕候,因此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便离开,对于同福客栈发生的这些事情熟视无睹。 孟青见过太多的女子,大多是对自己百依百顺,对于沈凌秋这般刚烈之人倒是少见,一时间孟青兴趣上来,吞了下口水,开始闻着沈凌秋的体香来。 在场之人目瞪口呆,想不到孟青竟然敢在众人面前调戏沈凌秋,一时间万般寂静,无人敢言。 “我让你放下她,不然我让你今日走不出这里!”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让孟青有些吃惊。 第一百九十一章 颜面尽失 本来孟青还在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读书人敢对自己指手画脚,抬过头一看竟然是秦川,不由得好笑道:“上次沈姑娘求我,因此我才放你一马。哪知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已经放了你一条生路还不走开,而是继续呆在此处求死。怎么,你也喜欢这宁州沈家的弃子吗?” 秦川见到沈凌秋满脸羞得彤红,一个姑娘在大街上被孟青如此的握住手臂,自然有些不好受。虽说孟青在青州城是纨绔子弟,不少人见着他都是躲着,但是秦川却不想给他任何的面子。有时候暂时的忍让,换来的却是别人的得寸进尺了,适合的伸出拳头,让别人知晓自己的实力,反倒是能够解决一些事情。 这时的关朗也没有退却,或许是觉得沈凌秋被捏得生疼,关朗的拳头握紧了炸响,只要沈凌秋喊一声救命,关朗肯定冲冠一怒为红颜,将生死置地于度外,就敢与孟青拼命。 “放开她,同样的话我不会重复两遍。”秦川瘦弱的身影瞪着孟青,穿着破旧袄子的他此刻却是并不发虚,仿佛自己有着靠山,根本不怕青州城孟家。 孟青紧紧的抓住沈凌秋,怒气冲冲的看着秦川,想不到他一个蝼蚁般的贫苦之人,竟然敢出口反驳自己,旁边的那些读书人可是看得清楚,若是今日不对秦川使出点手段,恐怕整个青州城都要笑话孟府日落西山了。 “想不到,你一个读书人,倒是有几分铮铮铁骨,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若是其他人倒也无妨,只不过你今日遇见了我……”孟青话音刚落,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掌朝着秦川的面门狠狠的甩了过去。 既然秦川想要在众人的面前打孟青的脸,那么孟青要让秦川的颜面在地上践踏。这孟青想要打谁,青州城的这些读书人便只能伸出脸等着被打,绝无任何还手的可能。 众人皆是看着孟青的耳光是如何打在秦川的面门上,哪知未曾看到此情景。秦川稳稳的抓住了孟青的手臂,如同他抓住沈凌秋一般动弹不得,在场之人皆是哗然起来。想不到秦川不但折损了孟青的面子,还敢同他动手,除非他真有靠山,否则青州城容不下他。 见到自己的手臂被抓住,孟青有些气急败坏,伸出手放开了沈凌秋,腾出来的那只手直接握拳挥向了秦川。虽说孟青有些臃肿,但是这拳头打在身上可是分外的疼。 哪知如同先前那般,秦川以掌包住了孟青的拳头,此刻的他如同无事人一般,对着孟青笑了起来:“烟花柳巷之地还是少去一些为好,你看你这拳头软绵绵的,如同个娘们一般。我就算站在此处让你打,你也气喘吁吁,到时候别累着了自己。” 孟青扭头,对着身边跟着的数位随从骂道:“他奶奶的,还在看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 这时那些随从拿起棍棒等物围了过来,而枝姨趁此机会站在了沈凌秋的旁边,准备拉着她回到同福客栈之中,哪知沈凌秋看着秦川在此,不愿意多移一步。 孟青恶狠狠的对着秦川说道:“你若是现在朝我磕头道歉,自废双臂,我愿意饶你不死。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我孟府之人,可是你这等蝼蚁能够随便招惹的。” 秦川不耐烦的直接甩了孟青一个清脆的耳光,在此时一片寂静之中显得十分的突兀。在场的读书人不由得发愣,竟然有人敢在青州城大街的上打孟青,这才是有何等的自信。 而关朗站在秦川的旁边,也是因为害怕而有一些颤抖起来。自己与秦川站在一起,看来今日的这个劫数是跑不掉了。就算今日能够活着走到白鹿书院,以后再也不能在青州城出现了。 孟青捂住自己的脸,之感觉火辣辣的疼,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了上来,不敢相信秦川真的出手打了自己,而且没有看清他究竟是何时出的手。在青州城十几年,孟青凭借周有良的关系作威作福惯了,寻常之人见着他都是低着头,一些良家闺女远远的见到他躲闪不及,若是遇上喜欢的东西,从来不必掏银钱。就连长青帮的几位长老都与自己交好,红白喜事之时从不上门闹事,哪知今日在光天化日之日挨了耳光,这口恶气不出,损失的可是孟府的脸面。 “给我打死他!我要他死!”孟青朝着秦川恶狠狠的说道,此刻的他若是手中有刀,肯定捅了过去。在青州城,只有他孟青动手的份,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听到孟青的话语,这些随从开始拿着棍棒朝着秦川冲了过来,先不说对方是不是武道的修行者,只要是为孟青出头,哪怕到时候受伤了,也会得到孟府的厚待。 秦川可是看得清楚,这些随从手中的棍棒之上有着不少的绣花针,只是露出了小半截针头出来,寻常之人只觉得是普通的棍棒之物并不为惧。遇到对敌之人这些随从拿出棍棒朝着人打去,无论对方是不是有所准备,肯定要被扎出不少的血口出来。假如这个绣花针之上沾满了毒液,还不知在何处能够寻到解药,那对于秦川来说更是十分危险。 看着第一个棍棒朝着自己的脑袋打了下来,秦川直接上前一步,用肩膀顶着那随从的胸膛,只听见一声闷哼,那位随从朝着四步之远倒了下去,折腾了几下便倒地不起,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才一个照面的功夫,秦川就已经伤了一位随从。 孟青见此,脸色开始变得惨白,开始后悔没有多带着随从过来,看着秦川的一招一式,显然是个练家子。但是孟青并不会退缩,毕竟伤的只是随从而已,就算多死几人也无妨,只是孟府的脸面不能丢,不然其他的世家大族断然看不起自己。 孟青朝着后面挥了下手,另外的几位随从相互看了一眼,举起了棍棒冲了过来,秦川将关朗推向沈凌秋那边,免得误伤了他。 只见秦川伸出手掌,躲开了迎头一棒,往前踏了几步,步伐是相当的诡异,而后侧过身来站在了那些随从的身后,趁着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呼吸吐纳之间,直接将最前面的几位随从一一敲倒,转眼之间孟青的所带的随从全部倒在地上。 所幸秦川保留了些力道,否则这些随从不死也要残。 孟青见到身边再无可用之人,捡起随从掉落的棍棒朝着秦川冲了过来,哪知秦川根本不正眼看他,直接一脚踹了出去,孟青飞越了那群读书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之后,便是不知死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江湖少年郎 看到孟青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周围的读书人终于惊呼了起来,想不到秦川真的敢与青州城孟家为敌,这身后一定是有着巨大的靠山。 孟青与周有良交好,而且周有良又是州守的侄子,惹恼了孟青,无疑是与庙堂之上作对,这等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看到秦川怒气冲冲的站在远处,关朗口中说着不好,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心中盘算着今日是否不去白鹿书院的揭榜之地,免得到时候被孟家之人堵在半路上再也回不来了。 “秦川,咱们赶紧跑路吧。你打得过面前的这些随从,但是你敢和庙堂之上作对吗?还不如趁着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世之前赶紧离开,否则被孟家人查了个水落石出,咱们就真的走不出青州城了。”关朗在秦川的旁边小声嘀咕着,示意他赶紧离开此处。 那些孟家的随从也被吓呆了,平时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如今却是被人打得不敢还手,而且这股怨气不知道何时才能消掉。 孟青躺在旁边不知死活,孟老爷肯定要怪罪于他们,因此这些随从相互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从旁边屋脚之处将马车牵了过来,众人查探着孟青的伤势,只见摇了摇头上了马车,几位随从充满怨气的看了秦川一眼,一路朝着孟府的那边疾驰而去。而躺在地上晕倒的几位随从则是无人照顾他们,如同死狗一般被遗弃在路边。 所谓世间当局者,总是为权贵而言,寻常的下人、奴仆,哪怕有再多不甘与苦楚,只能将其咽在肚子里面,既然他们曾经与孟青一起风光无限,那么今日便要承受颜面尽失。 沈凌秋被枝姨拉着,但是她还是摆了摆手,让自己上前与秦川说几句话,毕竟秦川是为自己出头才惹怒了孟家,事情皆是由于自己而起,于情于理,总要将话说个明白。 “你没有事吧?为何强行为我出头,宁州沈家的弃子之命,可比不上青州城白鹿书院的才子,政经论道,礼乐诗书你皆是擅长,若是能到都城之中,必是有一番作为。只是如今……何苦为之呢?”沈凌秋站在秦川的面前,发觉秦川虽说年幼,但是已经与自己一般高大,眼睛里面藏着沧桑的故事,让人不由得好奇这少年究竟经历了那些事情。 秦川看着一眼周边的读书人,先前的嬉笑怒骂全部消失,再也无人胆敢嘲笑秦川不自量力,那旁边的站着几位想与沈凌秋套着近乎的读书人,此刻全部还是低着头,生怕秦川找着自己的麻烦。 不一会人聚集的人群各自散开,朝着白鹿书院的那边赶了过去。 秦川见着周围的情景,笑着对沈凌秋说道:“先前在春试的时候,我与孟青不合,那时你为我出头,在小饭馆饮酒之时我便答应过你,在青州城中,无人可以欺负你。我不管他是世家大族的后生,还是高高在上的庙堂之人。我虽然年幼,但是我说过的话,我必须做到。” 沈凌秋听着秦川的话,开始红着脸说道:“可是你如今被孟府之人盯上,到时候可就难办了。我可是听说孟青与这里的土霸王周有良交好,倘若周有良为他出头,你怕是出不了青州城了,还不如趁着孟府没有反应过来,你与关朗赶紧离开吧。” 关朗听到两人所言,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丝醋意,对于沈凌秋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佳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是青州城的读书人所追求的伴侣。然而秦川一个愣头青,想不到竟然赢得了她的芳心。关朗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寻得一处荒野的山门,找到绝世的武道修行者学得功法,而不是满嘴的诗书礼仪,连那些随从都敢欺负自己。 不过关朗也想得开,秦川帮助了自己不少的地方,假如秦川能够抱得美人归,自己也愿意看到如此的情形。 青州城民风剽悍,一直以来都有童婚等习俗,倘若两人青梅竹马,可以先定终身,得到年长之时再举行婚礼。因此看着青州城都是一些少年,实则不少都是有婚约之人。 关朗站在旁边,想了一会说道:“沈姑娘说得不错,周有良可不是你能招惹的。现在还不是卿卿我我之时,得要先保住小命要紧。我与本地的贩夫走卒有些交情,等到天黑之时我们藏在马车里面出城,等你在都城之时混出了个名堂,到时候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秦川知晓关朗及沈凌秋都是为了自己着想,但是秦川并不想这样,虽说如今与孟府为敌,而且还有钱子期、谭老大等人再找寻着自己,但是秦川并不畏惧。 有时候要低着头走路,但是有时候也要昂着头看天。既然有人想要自己的小命,那何不送那人一程呢?先前看着杀鸡杀鸭都有一些残忍,但是如今杀了刀疤脸老五和裘猛等人,秦川心中反倒是有一些看开了。 “周有良?当初我在进青州城之前就与他不合,当时老道才一个照面,就让周有良动弹不得,想必在青州城内,周有良的眼线早就寻到了我的踪迹,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手而已。既然躲不过,何不直接面对呢?今日是青州城白鹿书院放榜的日子,倘若我能够名列前十,不用你们多说,我自然是离开此处游学,等到都城大考之时出现。倘若不能进入,那我再呆在青州城也毫无意义。反正是要离开此处,那便将所有事情处置妥当了吧。”秦川笑着对两人说道,眼神里面丝毫看不到任何的畏惧之色。 白鹿书院确实有游学的习俗,考入到白鹿书院的前十位,便可不用在青州城呆着,而是前往隆国各地的书院、讲坛等处与人交流辩道,对于秦川来说,只要到时候能够顺利的进入白鹿书院,至于是夺魁还是前十都无关紧要,因此秦川得要亲自确定自己的名次,才好做之后的打算。只要等下在白鹿书院之时不要过分嚣张,等到放榜之时得到消息,秦川可能就会立刻离开青州城。 听到秦川还与周有良起过冲突,关朗却是苦笑着说不出话来,这青州城大大小小的势力,秦川全部得罪了个遍,看来自己跟了个大麻烦。 今日之后,得要赶紧想办法离开此处,毕竟自己也不像秦川那般身手矫捷,等到庙堂之上找上门,自己肯定是跑不掉。 沈凌秋听到秦川要离开此处,心中也有一些怅然若失,此行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不过秦川说得也对,若是不能早些离开青州城,对于众人来说都不安全。 此时秦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独自一人朝着前面走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第一百九十三章 放榜之日 青州城白鹿书院的门口分外热闹,不少的读书人都在此候着等待着揭榜,稍些富裕的大户人家,几代人都过来凑着热闹,忙坏了跟随的小厮,一会去搬些椅子,一些去拿些点心,忙前忙后,那些富贵人家却不正眼看着,而是焦急的等着白鹿书院的教习出来。 白鹿书院对于青州城的读书人来说便是精神信仰之地,无论它如何的日薄西山,但是其他的书院也无可取代。因此白鹿书院的教习虽说并不是大户人家,身上也没有多少闲钱,但是在青州城中受到众人尊重,哪怕是一些地痞无赖都不敢找他们的麻烦。 而且州守大人虽说处于庙堂之上,但是未曾有白鹿书院的邀请,也不能踏进白鹿书院一步,据说前任的州守便是酒后入了白鹿书院,后来被都城那边发令革职查办,因此再也没有在青州城见过他。 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等人,哪怕再为焦急不过,也不敢在白鹿书院的门口指着鼻子骂着教习使架子,否则青州城的读书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人越来越多,声音也开始嘈杂起来,围着白鹿书院的台子旁边,已经有着几十圈的读书人,穿着各色的衣裳相互吹捧着,不时的有人露出自己的玉佩,打开了折扇怡然自得起来,似乎对于这次的揭榜之事稳操胜券。旁边的一些读书人则是打量着大户人家的女眷,不时的留着哈喇子,似乎来此处只是为了凑个热闹,对于能不能进榜反倒是无所谓。 正在这时,秦川等人走了过来,起先人群看到了沈凌秋,声音越发的嘈杂,连坐在旁边等着无聊的老爷子眼睛都冒着精光,大有返老还童之势。然而人们看见沈凌秋旁边的秦川,一时间又戛然而止,青州城很大,但是圈子却又很小,刚刚发生在街道之上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青州城,想必孟府的下人们此刻正往此处赶着,秦川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还两说呢。 秦川低着头刻意的隐藏自己,因为他知晓只要进入了白鹿书院的前十位,孟府便不敢在明面上对他如何,毕竟这可是去都城赶考的读书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之事,哪怕是州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是孟府之人呢?万一某天秦川鲤鱼跃龙门博取了个功名回来,那所谓的孟府在庙堂之上的老爷眼中,也只是眨眨眼的事情。 人群等了许久,此时午时三刻已经到了,青州城白鹿书院的里面传来了阵阵的鼓声,其声波澜壮阔,大有勇士出征之前的势头。虽说底下等待着的都是读书人,但是血液里面却是有着一股子血性,一时间整个人斗志昂扬,很不得立刻跃上战马为国出征。 随着鼓槌落下,又传来了悠长的撞钟之声,众人只觉得耳内清净,脑中空明,所有的俗世烦恼抛却脑后,心中自有一方净土。旁边的读书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等着白鹿书院的众位教习出来。 而秦川站在这些读书人的中间,感受着鼓声和钟声,连体内的空山、丹海处的天地灵气都有一丝波动。秦川虽然年幼,但是心境已经是十分的成熟,寻常的一些声响根本难以触动秦川,然而白鹿书院的这鼓声及钟声却能影响自己,看来这应当是白鹿书院流传下来的宝贝,里面隐藏着不为知的乾坤,若是得空之时可得弄清楚,看是不是对自己的修行有益。 人群之中多了十几个不速之客,身上的气息明显与其他的读书人不相同。他们找到一处角落静静的等着,看着台上的空无一人。旁边的读书人只当他们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随从,来到此处看好自己家的少爷,因此这些读书人的目光还是放在了台子上。 而秦川却是感觉到了异样,一股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先前与谭老大交手,秦川对于他身上的血腥味可是十分的清楚,寻常之人闻不出来,但是自己难以忘却。但是秦川不敢贸然的回头,否则让他们认出了自己,必定是有很多的麻烦。 秦川站在原处,心中默念着只要进前十就好,前三甲实在是没有必要,不然被谭老大认出来,庙堂之上可不会饶了自己。 正在这时,从白鹿书院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音,伴随着爽朗的笑声,等到众人看清楚之时,发觉最前面的乃是州守大人,后面半步跟着的白鹿书院的韩苍子等人,而之后跟着则是周有良及其他的几位德高望重的教习,数十人朝着台子之处走了过来,底下数百位读书人此刻悄然无声,眼光全部聚集着州守大人手中小册子,里面写着的可是此次春试的前三甲! 韩苍子等州守等人落座之后,朝着台下的读书人行了一个礼节说道:“诸位后生,今日是白鹿书院放榜之日,请各位稍安勿躁。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我看着你们,才是真正的感慨逝者如斯夫!想当年在都城之时,我与其他的几位青州杰俊一起吟诗作对,如今徒留我一人,不由得唏嘘不已。近些年岁来,我青州城的读书人在隆国的文坛之中所谓闻名者寥寥,如此人杰地灵之处,诸位,你们真的甘心吗?” 听到韩苍子的话,底下的读书人一起喊道:“白鹿书院,逐鹿都城。我辈当先,不辱血脉!”底下的读书人群情激昂,朝着台上大声的喊着,一些外州的读书人见此,也高高的举起了拳头,誓为青州城夺回往日的荣誉。 韩苍子见到底下的情形,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今日州守大人在此,诸位后生算是有些福气,前三甲者,由州守大人资助来往银钱,更可直接入州衙之中为吏。前十位者,可入都城参与大考,若是夺得太学院的席位,白鹿书院自然有赏。” 虽说之前听说过前三甲者由州守大人资助,众人开始有些兴奋起来,而之后听说到可以直接入州衙为吏,这可是了不得待遇。寻常之人都是为差,一般是在都城之中呆满数年之后得到赏识才能入衙,想不到成为前三甲便可以成为庙堂之人,这让在场视钱财如粪土的读书人一时间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韩苍子咳了咳,示意在场的读书人安静下来,随后又朝着州守大人说了声请,随后退到了外侧候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藏在皱纹里面,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州守大人拿着小册子摊开,一字一句的说道:“前三甲者为,青州城裴氏裴绍、宁州城沈府沈凌秋,及青州城秦川……”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仇人相见 听到州守说出这三人的名字,底下的读书人一时间投来羡慕及嫉妒的眼光。想不到今年的前三甲竟然是这些人,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世道不公,愧对自己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之劲。 一人为破落世家大族的后人,在青州城中默默无闻,想不到今日一飞冲天,竟然还得了个魁首,祖坟该是冒了多少的青烟才行。寻常之时吟诗作对,不曾见到过他开口一语,想不他城府如此之深,在白鹿书院怕是要声名鹊起,而青州城裴氏总算可以昂起头来。 一人为宁州沈府的弃子,只是生的美若天仙,令不少的男子觊觎其美貌。但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政经论道不输男子,在白鹿书院夺得一席之地,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最可气的便是那位少年,从来不知道他来自于何处,只是听着口音是青州人氏。不久之前还在街道之上将孟府的公子孟青打得生死不知,现如今又登上了白鹿书院前三甲,看来孟府之人可不敢随便动他了。否则谁人胆敢断定,这少年进了都城之中不会有一些作为呢? 当秦川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候,一时间觉得头都有些大了。按照白鹿书院的习俗,哪怕你是病入膏肓,也得来台上领取甲状及令牌,这样之后才能畅通无阻的进入都城之中。 但是如今青州城中错综复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让秦川得罪了个遍,先不说在暗处的谭老大及马掌柜等人会不会认出自己,现如今在台上坐着的周有良可是与自己有着冲突,虽说老道不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以周有良眦睚必报的性格,怎么能轻易的放过秦川呢? 沈凌秋听到自己位列三甲,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笑容,但是转眼之间就看到秦川眉头紧皱,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名次并不满意,于是安慰着他说道:“这白鹿书院的春试,哪怕是天资卓越之人,但是不对教习的味胃口,文章字字珠玑都无用。以你的能力进入到都城之中,也算是圆满的结果,何以眉头紧皱呢?在都城之中的太学院,你可以施展才华,到那个时候可以与裴绍及我一较高下,不必执着于现在。” 秦川听着沈凌秋的话,不由得苦笑着说道:“哎,你是有所不知,我宁愿不要这前三甲,这带来的麻烦众多,有可能我今日走不出去青州城了。”秦川说完咬着牙齿朝着前面走去。 关朗在后面不停的朝着旁边读书人炫耀:“看见了没,那是我兄弟秦川,三秦之地,沃野之川,听着这名字就知晓其中意思。我同你们说,在春试之前他可是未曾看过一页书,想不到如今位列三甲,如此天资之人若是被贼人所害,对我们青州城来说无疑是自断一臂。”关朗在人群之中煽动着气氛,知晓孟府之人也藏在其中,想要警告他们如今秦川要代表青州城去参与太学院大考,若是出了个三长两短,孟家人可脱不了干系。 但是眼前的读书人对于秦川大多是嫉妒,哪里想管他的死活呢?无论他是荣华富贵还是苟延残喘,这些读书人可不想关心任何的事情。他们文人相轻,只关心自己肚子是否填饱,怀中是否搂着美娇娘,那虚无的功名何时能够触碰到而已。 秦川一直前行,中间有人渐渐让开了一条道出来,秦川故意踮起了脚尖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又将身上破旧的袄子撑开,显得自己有一些壮硕。 但是屋角的谭老大及马掌柜等人眯着眼睛,似乎已经认出了秦川便是那晚的少年,只不过碍于州守在此,旁边站着不少的捕候,特别是那位不知深浅的马车夫在此,就算是武道高手也不敢在此轻易的放肆。只是想着趁着揭榜仪式的结束再查清秦川究竟住在何处,这样寻上门之后再也不会让他跑了。 秦川踩着台阶上去,一眼正好看见了周有良正在诧异的盯着自己,不过这幅模样转眼即逝,秦川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应当是被周有良认出的缘故。看来他也不曾想过当初在山岗之上碰见的老道与少年,如今竟然还在青州城内蹦跶,而那少年还是白鹿书院春试的前三甲。 “原来是你,可喜可贺啊!”周有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秦川,言语之中似乎是恭迎之语。 然而秦川十分了解周有良的为人,但是碍于州守的情面,还是朝着周有良行了一礼:“秦川见过周公子,为青州城能够出力,乃是我等之荣誉。等到都城之时,秦川必定不辱使命。” 底下的读书人可是听得真真切切,这秦川与周有良相识,似乎深受他的器重,怪不得秦川敢在街道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暴打孟青,原来并非是鲁莽之人,背后还是有着靠山。 沈凌秋及裴绍也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两人相互谦让一番,也登着台阶穿越了数十位捕候的戒备,朝着州守那边走了过去。 裴绍走在了前面,最先发现了秦川在此,不由得惊喜的叫道:“想不到在白鹿书院还能看到小友,看来五行八卦,风水堪舆,政经论道小友皆是在行,实在是惭愧惭愧。当初你赠与我一卦,如今看来卦象极为准确,今日之后,若是不嫌弃,可到我府上一坐,你那首诗句我可是记得真真切切,一字一句深得我意。我阿爹对你也是仰慕已久,说如此年纪便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当真是年少成才。” 裴绍想着能够在都城之时与秦川一起相互照顾,心中也是高兴得紧,对于裴绍这等没落世家来说,也有自己的骨气,并非闲杂人等都能入他们的眼界,能够与秦川这样的杰出才俊结交,想必裴绍也是有自己的打量。 不过想必也是知晓秦川当街暴打孟青之事,不过裴绍却是毫不避讳的与秦川交好,这等之事让秦川十分的感动。 州守起身拿起甲状及令牌分给三人,威严的眉目之间透露着喜悦,作为守护一方的州守,对于读书人自然是十分看重,若是这几人在都城混出了名堂,能够在太学院中建言献策,那么之后在隆国的政坛之中想必占据谋略之位。如此看来,给予他们一些银钱作为往来路费又何妨,等他们富贵之时,便是自己调离这穷乡僻壤之日。 “所谓英雄出少年,看见你们三人,我便觉得是青州城一大幸事。我在都城之中还有几位好友,我会托人对你们照顾一二,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但说无妨。”州守看着三人笑道,仿佛明日便是自己的升迁之日。 秦川想了想,行了一礼说道:“州守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危机四伏 州守听到秦川有事相求,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笑道:“如此的青年才俊有事相求,我岂能不顺应你的意思呢?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够做到,必定答应你。” 秦川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众人,朝前走了一步问道:“若是世家大族的后人欺我,而我万般无奈之下将其打伤,对方却要置我于死地,这该是如何是好?” 听到秦川是与人起了冲突,州守哈哈一笑,瞧着秦川衣着破烂,想必也不是富贵人家,因此在青州城中被人欺负当属正常。不过既然秦川如今是白鹿书院的前三甲,那么便是不能以常人而待之,毕竟以后有可能进入都城太学院的读书人,哪怕如今的州守都不能轻视他。 州守朝着旁边招呼了一下,只见一位捕候走了过来,朝着州守行了一个下属礼:“卑职荀辰见过州守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州守指着这位捕候说道:“此乃青州城捕候都督,一身的武道修为十分了得。若是你在青州城遇到一些麻烦可尽管找他。不过杀人放火之事可不行,除此之外,我饶你无过。” 秦川看着荀辰,体内的空山、丹海处突然涌起了阵阵波澜,秦川强忍着异样又将其压了下去。心中却是诧异不已,对方必定是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甚至已经是聚灵境界,因此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感知到了危险,贮藏的天地灵气才准备随时调动起来。 但是秦川如今在青州城的麻烦众多,可不想被庙堂之上盯住,特别是这种捕候,对于一些细节十分敏锐,稍微的露出了破绽定会被他知晓。于是朝着荀辰行了一礼:“青州城秦川,出生贫寒人家,以后有叨扰荀都督之处,还请海涵。” 荀辰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一些相识,身上的那股气息是否在哪里闻见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看着他对自己行礼,顾不得其他的事情,点了点头回道:“州守大人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是全力而为。若是在青州城有自己难以解决之事,可直接来府衙找我。” 底下的靠得最近的读书人听到了谈话的内容,一传十,十传百,台下的读书人都知道秦川如今受州守大人的保护,一般的世家大族都难奈秦川如何。但是不知道孟家是否咽下这口气,任由秦川在青州城逍遥快活;还是说在暗地里面痛下杀手,只要手脚麻利,就算有人怀疑孟青,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怕州守大人都无可奈何。 秦川得到州守的承诺,心中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就在转身回头之时,发觉周有良正在色眯眯的看着沈凌秋,只不过碍于众人的面子,秦川并未指了出来,而是退到沈凌秋的旁边,悄悄的提醒着她提防周有良。毕竟在青州城中周有良实在是声名狼藉,不少姑娘惨遭他的毒手。 沈凌秋冷若冰霜,对于秦川的提醒置若罔闻,手中拿着甲状及令牌,一言不发的站在台子之中,像是一颗开在山谷之中的野花清新脱俗,秦川不由得有些着迷。 韩苍子见着三人已经拿好了东西,示意可以回到台下了。随后又拿出了花名册来,对着台下的众人说道:“方才前三甲已经知晓,如今另外几位的名字也该出来了。” 听到韩苍子的话,叽叽喳喳的台下如今一片寂静。虽说前三甲可以得到州守的资助,来往都城而不费一分的银钱,但是对于一些世家大族来说,名声往往比银钱重要。只要家族的后人能够进入白鹿书院同时获得前往都城的名额,那么再多费一些银钱又何妨? 韩苍子见着底下终于恢复了安静,看了州守一眼,见着州守点头之后方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名列第四者,青州城张府张玄德,名列第五者,青州城响水镇崔永吉……” 不一会儿,从韩苍子的口中又说出了几个名字,只见底下嘈杂一片,或是有人相拥而泣,或是有人掩面叹息,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一些世家大族的老爷见着自己家族的后人可以前往都城参加大考,一时间都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挣扎着起来,朝着韩苍子行了一礼。而一些贫苦之人却是愁容满面,不知道这剩下的银钱该去哪里筹集。 秦川听到没有关朗的名字,仿佛是在意料之中,关朗只是知晓政经论道的题目,其他的礼乐大考却是难以充足准备,因此不在这十人之中倒也理所当然。秦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接下来还有进入白鹿书院春试之人。只要关朗的名字在此中,每月便有一定的例钱,就算秦川离开了青州城,关朗也不至于会饿着肚子。 韩苍子说完这几人的名号之后,却是直接回到原处坐下,底下的读书人等得十分着急,都在猜想为何不说出剩下进入白鹿书院之人,难道白鹿书院这次只招这十人吗? 等了片刻之后,一位捕候在州守的旁边低声耳语,随后州守与韩苍子起身,一前一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消失在台上,那些捕候见此,也跟在后面护着诸位大人离开,转眼之间台上不见任何的人影。 正在众人狐疑之时,只见白鹿书院的两个书童抬着一个檀木架子出来,高约六尺,宽约三尺。等到就近之时方才看清,这檀木架子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此次进入白鹿书院的诸位考生的名字,一时间大家都朝前面挤了过去,不少的体弱之人哇哇大叫,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哪知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只能被众人推着朝前涌去。 秦川与沈凌秋站在一起,旁边是裴绍及关朗,此次白鹿书院的前三甲在此,关朗心中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若是这次考不上白鹿书院,那么便去湖州等地经商,就算当不了庙堂之上的大老爷,那便当个家财万贯的地主老爷吧。 等到前面的那些读书人逐渐散去,秦川等人开始朝着台子那边走去,纸张上的字笔迹工整,十分的娟秀,似乎出自一位姑娘之手。从前往后找着已经数十列过去,却是未曾发现关朗的名字,就在秦川快要放弃之时,发觉在倒数第二的孟青之前,赫然的写着关朗二字! “关朗,你快来看!”秦川朝着数十步外的关朗喊道。 关朗本以为自己已经名落孙山,想不到此次竟然考入了白鹿书院,这可得多亏了秦川,于是对着秦川说道:“走,今晚我请客,咱们得不醉不归。裴绍,你若没事也跟着一起去吧。拿着几两银钱请白鹿书院的前三甲吃饭,这等荣耀,青州城几人能有。” 秦川笑着说道:“你们先去同福客栈休息下,等我解决一些事情,再回去吃也不迟。” 就在众人狐疑之时,发觉秦川独自一人朝着北市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局中有局 与关朗等人分别之后,秦川大摇大摆的朝着北市那边走去,毫不躲避的露出身形让谭老大等人跟着自己,穿过几条熟悉的巷子,到了街道之中,一些新出的野菜也开始冒了出来,寻常的山户卖力的叫喊,却是不见几个人停留。 秦川顺路到一家老字号面前,看着摊主年龄较大,不假思索的买了一把花生,边吃边走好不惬意。谭老大等人认出了自己,随便找人就可以问出自己的身份,如果让他们一路跟踪到同福客栈,恐怕连沈凌秋、关朗等人都会受到牵连,因此这等麻烦今日若不解决,秦川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朝着北市走了半柱香的时辰,秦川扫了四周一眼,朝着城门外走了过去,见着谭老大等人还在跟着自己,脚底下的却是未曾慢了下来,只是刚刚瞅见了马掌柜,走了半晌之后却是不见他的身影,难道说他体力不支跟丢啦? 秦川既然想要解决麻烦,便是希望联同马掌柜一起解决,否则只要在青州城有一人知晓秦川的所做所为,对于秦川都是潜在的威胁。如今在白鹿书院位列三甲,秦川便可以游学,只是在临走之前,还是将一些事情处理妥善。 出了北城门之后往东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除了看见几个赶着镖车的伙计,除此之外难以见到寻常的百姓。秦川倒也不着急,看着脚下的碧草青青,心中却是有些快活起来,想当年与老道一起进城懵懵懂懂,指着路边的野草不知道为何物,老道骗他说是大补之物,害得秦川嚼得满嘴的苦涩之后才发觉老道是在逗他。 路边的草木越来越茂盛,只是旁边的屋舍残破不堪,黄土制成的院墙倒塌了一大半,露出小半截生虫的木头来,此处远离青州城,交通又十分不便。不知为何,此处是一片盐碱地,无论什么作物都不能在此生长,因此这边的百姓都跑到他处去讨生活,久而久之,人烟稀少,此处自然也呈现出破落不堪的景象来。此时太阳正烈,却是有一股莫名的寒冷之意传来。 走到一处大宅子之中,后面可以看见已经是群山重重,若是再往深处走着,经常能够碰见山林野兽,甚至在此处隔着不远,还能看见一些野雀在此溜达。或许是很久没有人过来,秦川进去到院子之中,这些野雀丝毫不怕,依旧在破旧的木头之中找着白蚁为食。 停到一处石头面前,秦川从怀中掏出了剩下的小半把花生米,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谭老大等人。午后的眼光有些温热,秦川将身上的破旧袄子脱了下来,一时间觉得口干舌燥,又从长满青苔的水井之中弄了一口水喝,只是觉得些许苦涩,在口中徘徊许久才咽了下去。 谭老大等人离着秦川二十步远,小心谨慎的提防着他。从青州城出来便是毫不避讳,有所企图的将众人往此处引,显然早就勘探好了地形。此处人烟罕至,久久不见人影,无论在此处如何厮杀也难以泄露出去,只是不知道今日活着出去的究竟是谁。 扫了四周一眼,除了偶尔的风吹起杂草,再无一丝的动静。谭老大谨防有诈,于是朝着身边的几位随从使了一个眼色,只见他们四散开来,朝着各处的残砖断瓦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之前小瞧了秦川的实力,想不到他是一个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因此那夜在马掌柜的庭院之中死伤惨重。今日跟踪秦川之时,谭老大可是将所有的随从带了出来,已经做好了与秦川殊死一搏的准备。 他与秦川,今日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去。 找寻了许久,还是未曾找出个名堂,那些随从又返回到了原处,对着谭老大嘀咕了几声。只见他点了点头后,那些随从全部散开,全部拿出了武器指着秦川。只要谭老大一声令下,这些随从将会殊死一搏。 虽说通感境界的强者比他们厉害不少,但是这些经历过血战的江湖悍匪若是动起手来,不见得会输给秦川。而且还有谭老大坐阵其中,今日的赢面,还是在自己这一边。因此这些人脸色淡然,紧紧的盯着秦川一言不发。 “那夜让你竟然跑了,实在是可惜,只不过今日你怕是插翅难逃了。”谭老大对着秦川喊道,看着他怡然自得,似乎是有所依仗。不过先前那道符篆横在几人的身前,让谭老大心有余悸。虽然此刻看着秦川在面前,但是却迟迟不敢先动手。 秦川吃完手中的花生米,拍了拍双手,又将破旧的袄子系在腰间,瞧着前面数十人却是丝毫不慌张,倒是有一丝坦然:“先前在山岭之中,我将刀疤脸老五的计谋识别了出来,因此跟随我于青州城,数次下手却是丢了自己的性命。在春满园的戏台子旁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杀了。想着此事应该告一段落,未曾想在马掌柜的庭院之中碰见了你,如果说这是劫数,真的躲不过的话,那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不过我最后问一句,能否放彼此一条生路?我即日便要离开青州城,不如你与我江湖路远,从此再也不相见。” 谭老大听到秦川亲口承认是自己杀了刀疤脸老五,谭老大不由得唏嘘不已,刀疤脸虽说功夫在所有的随从中不是最高的一人,但是深得自己心意。很多次成为碟子深入敌营之中,最后都能完好回来。想不到最后未曾死在对家的手中,倒是死在了这个少年手里。倘若谭老大知晓这个效果,当初说什么都要陪在刀疤脸老五的身边。 一时的兄弟,自然要陪着他走完最后的一程。既然他已经不在人世,那便让自己亲手送仇家去陪他吧。 谭老大拔出了那柄古剑,面有悲怆之色的说道:“我与刀疤脸老五相识已久,我这些兄弟只以为他是我的随从,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刀疤脸老五是我的发小,我与他一起长大,先前都是他罩着我。直到我迈入到了通感境界,才护得他周全。哪知道还未喝遍世间的美酒,竟然死在了你的手中。于情于理,我都要为他讨回公道,否则他必定死不瞑目。” 秦川嘿嘿一笑,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认同谭老大的说法:“我只杀,杀我之人。若是刀疤脸老五趁早收手,也不至于死于非命。而且你与马掌柜一起,将余总把头坑成那样,还将货物在鬼市之中处理,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到余总把头,谭老大不屑一顾的说道:“一个老不死的东西,死了便死了,能为我们运送点货物,也是他的福分。” 秦川猛然站起身来说道:“如今你口中的那位老不死的,已经迈入到了通感境界!” 秦川说完,从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冒出一个人影,头发有些花白,认真一看,正是余总把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冤家聚头(一) 在破落院墙的后面,有几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阳光照射下来都难以照射过去,枝头之上有几只野鸟正在欢快的鸣叫,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想不到余总把头竟然躲在树的后面,在场竟然无人发觉,以为今日只有秦川一人而已,因此众人才敢放心的跟随过来。 听到余总把头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谭老大都有一些吃惊,当初古剑的天地灵气深入到余总把头的体内,谭老大可是清清楚楚,不过三招之后,余总把头当初便是难以招架,天地灵气搅得他生不如死,差点当场就死于自己的剑下。若不是来往的客商众多,怕被一些人瞧了出来,谭老大那一剑肯定直接穿透余总把头的肺腑,否则今日怎么会有如此麻烦之事。 “好久不见。想不到你与我秦老弟也有瓜葛,既然如此,那便新账旧账一起算。这片地方十分荒凉,不过我看了这周边的地形,此处藏风纳水,对于你这等武道江湖的枭雄来说最为合适不过。我今天带了几两烈酒,虽然不多,但是送你们上路足够了。”余总把头看着谭老大,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若不是老道出手相助,今日的余总把头别说是迈入到通感境界,只怕此时也是黄土几捧,一个孤冢而已。 谭老大感知着余总把头周边的灵气波动,发觉确实是与常人不同,看来秦川说的不错,他迈入到了通感境界。不过能够从当初的重伤之中恢复,应当是有一些奇遇吧。 看到谭老大低头不语,似乎是承认了对方是两个通感境界的强者,那么此刻的局势便是五五开了。谭老大对阵眼前的少年或许更胜一筹,但是这数十位随从对阵余总把头,这胜算可不大。想不到当初的糟老头子如今变成了仰望之人,这世间还真是不公啊。看来只有期望谭老大早些收拾好秦川,回身才有机会帮助这边了。 秦川看了余总把头一眼,笑着说道:“您这么大的年纪,实在是不好意思叨扰,只是我武道修为不深,让我一人独自面对这些怕是应付不过,因此才厚着脸皮托人带话给你。未曾想,你真是如约而至,毕竟你对东福镖局来说意义非凡,若是伤了可不好。” 余总把头爽朗的一笑,似乎觉得秦川过于客气:“当初若不是你们两人,我那濒死的东福镖局哪里还有如此的生机呢?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年老惜命,但是并不怕死。当初我但凡有一战之力,也不会拖到今天。既然谭老大在此,那便让我会会他吧。” 以余总把头的年纪及武道修为,秦川还真不放心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谭老大。余总把头走的是正义之道,虽说手中的刀上也沾染了鲜血,但是论到凶狠的程度,肯定是不如谭老大。因此秦川摆了摆手,将一块朽木抽了出来,吹去上面的灰尘,用手指轻轻的一敲,只见朽木断为了两截,露出亮堂堂的一物出来。 未等反应过来,秦川开始从朽木之中拔出一把长剑,但是没有剑鞘,看着上面的花纹,应当也是出自名师之手。上次与谭老大对敌之时,秦川没有趁手的兵器,总感觉被他压制着,心中仿佛有郁结一般。 上次托吴掌柜问到青州城一位不知名的铁匠,以两壶四月青换来了这柄剑,重约七两三寸,十分的轻盈。虽说里面并无精石,但是秦川感觉十分的趁手,在先前就寻到此处地方,将长剑埋藏于此地,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见着秦川准备如此周全,谭老大心中隐隐有有一丝不安,秦川虽说只是一个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但是他手中还有符篆,因此谭老大知晓今日必定是一场厮杀,也未曾想过逃跑:“既然余总把头都说此处风水极好,那么我与众位兄弟,也只好送你们一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辈子见。” 随着谭老大话音刚落,身手的那些随从先动起手来,抄着各种的武器朝着秦川那边围了过去。不过还未等秦川正眼相视,余总把头嘿嘿一笑,说了声:“等下无论出了什么事,不要担心我这边,你只需要将他收拾好即可。这些小鱼小虾,我一人对付足矣。” 秦川点了点头,还是提醒着说道:“余总把头……小心一些,我还想去你家赶晚饭呢!” 余总把头笑着不说话,拿起手中的凉刀朝着前面走了过去,以一敌十,仿佛年少轻狂又回来了。残壁断桓之间有几只鸟折腾着翅膀,碧绿的野草散发出清香的气息,一位佝偻着身形的老者,站在秦川的面前等着数十人,虽然他是通感境界,虽然他是镖局的总把头,但是此刻他是秦川邀请的帮手,哪怕知晓对方是浸淫武道多年的高手,他也不想退一步。 转眼之间那数十人便是冲了过来,瞧着阵型十分古怪,犹如一只乌龟般,但是速度却是极快,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之处,看来这些人配合已久,为了对付秦川下了不少的功夫。 正当余总把头准备起刀之时,在数十人之中突然冒出了一张网来,长约一丈,宽为七尺,在空中盘旋了一下,朝着余总把头迎面而来。这网出现的十分突然,连秦川都未曾想到。看着上面的节子及系着的手法,应当是湖州等处的渔夫捕鱼之时用的千罗网。不过看着这材质更加的坚硬,寻常的兵器怕是难以砍断,不知道余总把头如何能够躲开。 一口酒水喷洒在天空之中,余总把头神情不变,手中的凉刀握得更紧,未等千罗网掉落下来,反而是迎头而上,仿佛根本不把它当成一回事。心中有沟壑,可装千刀恨,如今余总把头迈入到通感境界,还未曾与人真正的经历过死战,对面的数十人虽说不是同等境界,但是杀伐果断,身手敏捷,一般的通感境界的修行者怕是难以抗衡。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余总把头第一刀砍向了千罗网,可见的天地灵气喷薄而出,刀尖之上冒出白色的水滴状东西,直接砍向了千罗网之中,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劈了过来,最近的几人心惊胆战,若是这一刀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里了。 余总把头的那一刀砍在了千罗网之上,但是刀尖之上冒出了火星,那网还是迎面落了下来,被逼无奈之下,余总把头又落了下来,朝着千罗网又继续砍了下去。 秦川这才看清,在千罗网的内部其实有着筷子粗的铁丝,将所有的千罗网连接在一起,因此余总把头的天地灵气砍在上面,却是被轻易化解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冤家聚头(二) 余总把头见凉刀砍不断这千罗网,口中大喊一声,将凉刀的刀刃又重新举了起来,斜着劈了过去。他可是看得清楚,如果不能立马砍断这千罗网,这些宵小之辈肯定趁机围攻自己,到时候任自己的是通感境界的实力,但是却无法摆脱樊笼之苦。 凉刀与千罗网接触,星星点点的火花冒了出来,余总把头朝着一处砍着,身上的天地灵气全部喷涌而出。对于通感境界来说,体内的蕴藏的天地灵气其实并不多,只能支撑半柱香的时辰,若是在这其中未曾解决对手,到时候没有天地灵气的帮助,也只能兵刃相见了。 那十几个随从见余总把头困在千罗网中难以脱身,一时间举着各自的武器冲了过来,最先一人拿着长剑,直愣愣的朝着余总把头的胸口之处刺了上来。瞧着速度极快,应当是这些人中的好手。还未等余总把头真正反应过来,旁边的一人又拿着双子勾刃剑朝着余总把头的双脚勾了下去,这剑刃极短却是异常锋利,坚硬的白骨都可以被它轻易的割断。 余总把头被一上一下围攻着,短时间内似乎脱不开身,千罗网落在自己的身上,连举起凉刀都费劲。但是余总把头毕竟身经百战,对于危险的嗅觉也异于常人,见着这两人抢先围了过来,披着千罗网一个转身离开了远处,踩着一截断木飞跃到了半空之中,脸色被憋得彤红,手中的凉刀嗡嗡作响,应当是吸收了不少的天地灵气。 未等那些人再跟上前,只见余总把头又拿着凉刀砍向原来千罗网的断处,这回余总把头手起刀落,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这千罗网虽然十分坚硬,但是在余总把头毫不吝啬的使用天地灵气的接连劈砍之下也难以招架得住,先前还十分难缠的千罗网已经裂出了一个口子。 余总把头并未见好就收,而是继续拿着凉刀砍向同一处,不一会千罗网就被余总把头捅开一人半的小口子来,趁着这个时机,余总把头赶紧溜了出来,十分谨慎的看着眼前的数十位随从,若是不小心真着了他们的道,任你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也要枉死在他们的手中。 见到余总把头安全脱险,秦川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余总把头显然耗费了不少的天地灵气,对于他这般年纪来说,若非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恐怕对付上两人都十分吃力,何况如今是面对数十位凶狠手辣的江湖悍匪。 谭老大见着余总把头逃出了千罗网,眉头有些紧皱了起来,这本是拿来对付秦川的秘密手段,想不到拿来对付余总把头。谭老大先前想着肯定是大材小用,等手下之人解决好了余总把头再来帮助自己也不迟。哪知余总把头这么快就破开了千罗网,而且看着样子还有一战之力,看来真的只能自己与秦川决一死战了。 “能在你这个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我实在是平生罕见。若是你能够活下来,未必不会是一个枭雄。人活在武道江湖之中,有些事情不能我能选择的,而是事情选择了我。人总要吃饭喝酒,我这群兄弟跟着我,我得让他们吃饱喝足吧。若非并不得已,我实在不想对你痛下杀手。”谭老大十分认真的对着秦川说道,似乎对于他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秦川拿着手中的长剑,却是不可置否说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的道不一样,因此我们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我也喜爱美酒佳肴,只不过觉得吃饱也可,并非要追求山珍海味。不过我做事情向来周全,因此我将你们引到此处,自然是想活着走出去,再到绿宝居之中吃些九曲大肠,再独饮一壶四月青。” 谭老大见着秦川,犹如见到年轻时候的自己,眼神里面透露着刚毅,而且还有一股子血腥,若不是迫不得已,真准备将秦川收入到自己的麾下,等到厌倦武道江湖之时,再将位置让给秦川。只不过刀疤脸老五死在他的手中,哪怕他能饶过秦川,但是手下的那群兄弟会心寒。而且秦川也不会相信谭老大所言,命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一声剑鸣,谭老大将手中的古剑丢向半空之中,一时间这残破院落之中的沙石全部被搅动起来,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片刻之后,可见一个灵气的旋涡开始形成,围绕着古剑的剑柄之处旋转,这边的动静太大,余总把头及那十几位随从都停了下来,都被谭老大惊呆了。 秦川看着此景,想着谭老大终于使出了真正的实力,看着那柄古剑与灵气旋涡,隐隐约约已经到了通感巅峰的实力,只是不知道为何,谭老大的气息不稳重,好像这股天地灵气是借来的,而并非自己所独有的。不过光是这份阵仗,就已经让秦川不得不面对了。 将长剑横在胸前,一声长啸之后,也如同谭老大般将长剑丢向半空之中,化拳为掌,体内空山、丹海二处的天地灵气开始冒了出来,初始之时未觉得不同,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发觉一黑一白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灵气正磅礴而出不见任何的停留。白色的天地灵气之中有些许的威严,如同佛门的箴言一般;而黑色的天地灵气深不可测,里面大有乾坤,让人根本不知道究竟为哪家的功法。 更为奇特的是秦川,他的眼眸之中也出现了一左一右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此刻的他犹如走火入魔一般,神情冷淡的看着谭老大,如同看着一个死物。 余总把头与秦川接触不多,只是上次秦川托他帮忙说要对付谭老大,因此他今日才会来到此地。只不过未曾想到秦川竟然也是通感境界的强者,而且看着武道修行必然不低。那如此说来,那位老道岂不是…… 余总把头暗自庆幸今天听从秦川的请求来到此处,只要今日能够活着回去,东福客栈又多了一个强者保护着,甚至之后的武道江湖之中走镖也会轻松许多。 谭老大见到秦川眼眸,心中不禁吃惊起来,眼前的这位少年明显是修行了两种不同的功法,而且在体内没有冲突,如此鬼怪的情形,谭老大纵横武道江湖几十年都是十分罕见。 但是谭老大知道,不能再让秦川如此下去,说不定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谭老大将天地灵气汇聚于手中,朝着半空之中悬着的古剑一指,只见一道光芒闪过,直接朝着秦川那边飞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冤家聚头(三) 秦川立于原地,两股不同的天地灵气汇于自己的手中,呼吸吐纳之间,只见两股天地灵气混于其中,一黑一白扶摇直上,朝着半空之间悬着的那柄长剑飞了过去,瞧着气势根本不输给谭老大那柄古剑,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川的天地灵气之中有着古怪。 余总把头见着那十几位随从也在看着半空之上的情形,拎着手中的凉刀就往前面砍去,趁着对方还未回过神来,眨眼之间就砍伤了两人。虽说余总把头是通感境界的强者,比对方的境界要高出不少,但是在两方相对之时,这可没有什么谦让之分。 那些回过神的随从立马退后了几步,双方看了几眼,刀剑的碰撞之声立刻传了过来。 秦川的那柄长剑吸足了天地灵气,在半空之空转了三圈,约莫是感知到谭老大的那柄古剑的挑衅之意,还未等秦川一声令下,就朝着对方飞了过去,片刻之后就一个照面开始,两者是斗得不相上下,连秦川都有一些诧异这柄从打铁匠那处换来的长剑竟然不输其他的武器。 然而最为吃惊的却是谭老大,这柄古剑跟随自己许久,虽说算不得真正的天降神器,但是在同等境界之中能够帮助自己对敌,而且日久天长,已经产生了心脉之意,在不少的危急关头都救了谭老大一命。但是秦川的长剑与他并不熟悉,只是他的天地灵气有些古怪,强行驱使着长剑御敌,而且声势不小,光是看着这份魄力,已经远远高出同等境界许多。 长剑飞在半空之中,犹如有灵性一般,与那柄古剑碰到之后,发出清脆的声音,而那柄古剑的速度未减分毫,这秦川的长剑第一个照面似乎有些不敌,看来这两者的材质还是有些差距。 但是秦川并不着急,他的天地灵气化解了谭老大的攻势,让他第一招便是无功而返,只不过就怕谭老大又将灵丹妙药掏了出来,论到天地灵气充沛的程度,秦川可是耗不过身经百战的谭老大。 谭老大手中捏着法诀,全身的天地汇聚于手指上,朝着那柄古剑一指,又喷了一口精血在半空之中。只见那柄古剑活了过来,剑身之上冒着血光,看着十分的诡异,在空中转了几下,连挨得最近的几只麻雀都倒地不起,已经断绝了生机。 “秦川小心,这是邪门功法,将自身的心血汇在兵器之上,相当于自己的七魂六魄中的四魂三魄附着在剑身之上,能够在短时间提升自己的武道修为,你可得当心,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余总把头抽个身出来,离着那些随从数十步,着急的朝着秦川那边提醒道。看来余总把头对付这些随从虽说有些吃力,但是应该还能应付得住,身上有着不少的伤痕,几道口子已经流出了鲜血,但是余总把头的精神气很足,对方的十几位随从只剩下八人还在坚持。 听到余总把头的提醒,秦川可不敢暗自托大,将全身的天地灵气吸取出来汇聚在剑身,既然谭老大的驭物之术要高于秦川不少,那么就只能依靠天地灵气将他压制回去。 谭老大的双眼已经变得彤红,犹如走火入魔一般站立在远处,让那柄血红色的古剑朝着秦川的脖子刺了过去,速度比之前快上不少。 秦川的那柄长剑赶紧飞来制止,就在两柄剑身快要碰到之时,那柄血红色古剑充满了灵性,在空中一个闪躲,避开了秦川的长剑,直愣愣的朝着秦川的脖子飞了过来。 对于一位通感境界的剑师来说,驭物乃是最为稳妥的法子,能够在数十步之远利用随身的佩剑斩敌,而自身的肉体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传说有境界极高的剑师,能够在数千公里外取敌人首级,虽说谭老大达不到这样的境界,但是以目前来说,在对于剑道之上的领悟已经超越了秦川。而且谭老大的近身功力极其厉害,在目前看来,他似乎没有缺点。 那柄古剑没有丝毫的停留,眨眼之间就飞到了秦川的面前,不过三步的距离,就能将秦川的脖子砍下来。他如今只是通感境界,这肉身并非刀剑不入,只要被这柄古剑近身,哪怕秦川的速度再快也不能摆脱,只能以肉体硬抗而受伤。 但是秦川并不着急,朝着右后方一个闪转,躲到了一堵破落的院墙旁边,还未得到片刻的喘息时刻,那柄古剑又飞跃院墙跟了过来,似乎不碰到秦川并不罢手。 秦川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的捏着法诀的速度极快,两股粗壮的天地灵气以可见的速度升腾上去,先前还落后于古剑的那柄长剑如今的速度跟了上来,在空中瞅准了古剑的方向,夹杂着破空之声飞了过来,直接横在了秦川的前面,与谭老大的那柄古剑碰在一起。 天空之中传来了巨响,震得旁边的参天大树落下不少的叶子,不远处的飞禽全部振翅高飞。 谭老大眼睛依旧是血红,将那柄古剑唤了回来握在手中,对于剑师而言,如果不能用飞剑击杀敌人,这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看来只能另想他法了。 不过谭老大是江湖悍匪,在未曾迈入到通感境界之时,一手的剑术闻名于武道江湖,本身对于剑道的领悟就高于常人,既然不能驭物击杀秦川,那就在近身之时会会他的真功夫了。 脚踩着黄土冲了过来,溅起砂石阵阵,身后跟随着黄土滚滚,一道长剑拖在地上,所到之处均是被切割成两半,这股锋利程度,让人不可小视。手握着古剑,眼睛怒视着前方,谭老大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用尽全力过,心中不由得豪情万丈,突然想起了初入武道江湖不怕虎的时候,只想着今日杀掉秦川之后拿到木牌,而后拿到一些黄白之物退隐武道江湖。 所谓的武道江湖,不过功名利禄几个字而已。对于境界的提升,谭老大已经不抱有任何的想法,走过千万条武道江湖的路,还是未曾找到最为合适的一条, 秦川将长剑握在手中,体内的天地灵气毫无保留的喷涌而出,后背已经淌了不少的汗,但是秦川却是十分的兴奋,因为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汇聚于手中,眼前却出现了一人在靠着沧海的悬崖边修行,身旁只有一柄剑,毫无任何的剑托而不倒,眼看着第一缕日光升起照耀在剑柄之上,那人猛然拔出剑来朝着沧海一剑刺去,未等他人反应过来,那柄剑已经归鞘。 秦川看着眼前的谭老大,将那柄长剑横于身前,突然露出诡秘的一笑。 第两百零零章 冤家聚头(四) 曾有一人观沧海之意而得沧海之剑,一招可破万丈浪。秦川这时才明白北冥山李沧海的可怕之处。当初在巷子之中将自己的一份剑意赠与秦川,而老道又在秦川进阶空山、丹海之时在符篆之中有一人观沧海,如今看来,那位被称为北冥山山主之人,天下用剑之人心中的宗师,老道与他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否则李沧海断然不会将观海之意传授给自己。 不过秦川心中仍旧是好奇,李沧海将剑意封藏在自己的体内究竟是有何企图,而且老道曾经说过自己要去北冥山取一物,虽说不知道是功法还是武器,不过秦川想到事情并不一般。不过如今靠着沧海之意,虽说在天地灵气之上不如谭老大那般充沛,但是秦川的气势可不亚于他。 此刻仿佛李沧海在此一般,秦川一招一式之中有着宗师的影子,手中握着长剑,心中更有自信,哪怕谭老大身经百战,但是秦川绝对不可能认输。漫道江湖路才走了几步而已,秦川可不想折损在此荒野之地。 此刻的秦川拿着长剑,一黑一白两股灵气涌入剑柄之中,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眸看着前方,谭老大一时也有一些心虚起来。 先前与一位通感巅峰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交手之时落下了病根,因此这天地灵气有些不稳,对付寻常之时的通感境界强者不成问题。哪知秦川如此古怪,看着天地灵气犹如有生机一般温润这长剑,而起手抬足之间也是拥有大家风范,看着这招式,应当是宗派的俗世修行弟子,身上肯定藏着不少的秘密,若是能够将他击杀,那功法、宝贝必定悉数收入囊中。 只是经过半柱香的时间,秦川的气息依旧是十分稳重,天地灵气的运行不见任何的停顿,而且秦川未曾服用过丹药,看来应当是功法的古怪了。对于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来说,若是不能在一炷香的时辰内解决对方,那体内的天地灵气必是消耗一空,因此谭老大开始着急起来。 远处的余总把头气喘吁吁,对面只站着四位随从,其他的几位或死或伤,已经难以构成威胁。只是余总把头也好不到哪里,苍白的脸色上洒满了鲜血,握着凉刀的右手在虎口之处不断的涌出血丝,身上没有一片完整的布衫,数十条伤口布满了双臂,除了怒目圆瞪的眼神,余总把头再无一丝的力气,只能立在原处,静静的等待着对方殊死一搏。 谭老大见着十几位随从只剩下四位苟延残喘,立刻血涌上来,跟随着自己数十年的兄弟,想不到却是这个情形。谭老大用怀中掏出一瓶丹药,些许的犹豫之后,在秦川的注视下,将丹药全部倒进了嘴中,只见谭老大满脸彤红,眼眸之中的血色更加浓郁,束着的头发全部散开,离着他二十步远都能闻到那股血腥之味。 秦川眉头一皱,感觉有大事发生,手中握着的那柄长剑更紧,只要谭老大敢动手,秦川就只能先发制人。 如今日色正甚,在场之人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之意,谭老大满嘴的鲜血,对着秦川大笑道:“我已经许久未曾使用过血祭之法,虽说短时间能提升我的功力,但是此生我怕是无法再迈入到聚灵境界,不过这也无妨,只要能将你杀了,解了我心头之恨,我自然能拿到你的功法。到时候就算我不能再进一步,自然有人能替我走完剩下的路。” 似乎所有的人都喜欢说狠话一般,秦川最为讨厌这种,明明吃了提升修为的灵药,自己却仿佛是吃了好大亏一般。秦川此刻全神戒备,握着手中的长剑可不敢马虎,谭老大是秦川迈入到武道江湖以来碰见过的最为棘手的一位。 一阵山风吹来,搅动了谭老大的衣裳,此刻的他长发渐起,忽然朝着天空嚎叫起来,踩着一截院墙,握着血红色古剑跃到半空之中,就在秦川以为他要动手之时,想不到他竟然转身朝后退去,速度之快,秦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难不成他要逃跑吗?秦川站在原地突然想着,那么他又何必冒着修为倒退的风险服用增进修为的丹药呢,莫非这其中有诈? 就在秦川想着之时,谭老大手中的古剑举起,朝着余总把头那边冲去,身形极快,犹如一柄离弦的箭,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要到达余总把头的面前。 此刻的谭老大武道修行骤然提升,秦川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已经到达了通感境界巅峰,哪怕是自己都要小心行事,何况是已经拼杀许久,现在又气喘吁吁的余总把头呢。 秦川咬着牙齿骂了声混账,余总把头是自己请来助阵的,若是今日死在此处,自己可真没有办法与东福镖局的众位交代。但是看着谭老大的速度极快,哪怕秦川现在出手也已经来不及,而且余总把头站在原处,虽然看到了谭老大那柄血红色的古剑,但是似乎是无能为力,只能准备勉强的举起凉刀,像是螳臂当车一般做好殊死一搏。 当初在山岭之中被谭老大偷袭,死伤了不少的兄弟,就连自己也差点留在那处,回来之后赔偿了货主的镖物,东福镖局风雨飘摇,解散了不少的兄弟,全部的这一切都拜面前的这个男人所赐。虽然自己的功力不如他,但是余总把头却是并不躲避,反而是上前一步,要为那些死去的兄弟讨一个公道。 然而还未等余总把头反应过来,夹杂着血腥之气的古剑转眼就到面前,距离脑门不过五寸的距离,哪怕这个时候余总把头想要提起大凉刀却是再也来不及! 原来境界之间的差距这么大,这道鸿沟还是无法逾越啊! 余总把头不甘心的闭着眼睛,等待着那血红色古剑刺破自己的脑门,旁边的那四位随从也在着急的等待着,只要有一丝的机会他们都要乘机而上,此时杀红了眼,根本不顾自身的性命,只想跟余总把头同归于尽! 等了片刻,余总把头发觉自己还活着,右手依旧在握着凉刀,还能感受到耳旁的微风,于是睁开眼睛一看,差点吓了一跳,手中刚刚握紧的凉刀差点跌落在地上。 原来在他与血红色古剑之中横着一张黄表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符篆,不时有巨大的灵气波动传来,里面有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正是由于它的存在,血红色古剑不能再上前一步,两者相互僵持着,谁也不能占据了先机。 第两百零一章 冤家聚头(五) 一张黄表纸的距离,隔绝出生死两个世界。 余总把头看了四周一眼,寻找着每个角落处,却是未曾发现老道的身影,只是见着秦川那边面色苍白,一黑一白两股天地灵气喷涌而出。余总把头这才看清,那道符篆的上面有着若有若无的两道天地灵气,如此看来,这道符篆的主人不是他人,正是秦川! 余总把头劫后余生,看着远处不敢动弹的四位随从,心中不禁喟然叹息,秦川小小年纪便是迈入到了武道江湖之中,而且还能够使用符篆,说不定是一位符篆师,这等身份无论在何处都会受到尊崇。自己只是当初在山岭之中收留了他们二人而已,如今这所得却是超过了自己所想。凡事有因必有果,古语云,多行善事莫问前程,看来说得一点也不错。 秦川将丹山、空海处的天地灵气全部调动出来,疯狂的朝着那道符篆涌了过去,这片残破院墙旁边的砂石全部被吹了起来,呜呜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吹来,几只想要脱离此处的野鸟刚刚展翅高飞,却是发觉无论如何也飞不出去,着急的低空盘旋着,嘴中不停的发出鸣叫。 谭老大见那柄古剑无法突破那道符篆,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服用丹药提升的天地灵气本身不是正法子,若是长期与秦川这么耗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既然秦川拼了命都要保护余总把头,此刻的他肯定是毫无戒备,若是能够先将他收拾了,那么再回头杀了余总把头也不迟。 于是谭老大剑锋一转,那柄血红色古剑又飞了回来,朝着秦川那边疾驰过去。 而秦川却是躲闪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提着长剑冲了上去。那道符篆耗尽了自己太多的天地灵气,秦川只感觉气息有些不稳,头脑都有一些昏沉起来,若不是想着谭老大此刻正在眼前,秦川肯定要倒头大睡。而且此刻的天地灵气无法支撑他同时运用符篆与长剑,秦川心中一打算,还是想着手握长剑更加靠谱一些,于是任由那道符篆漂浮在半空之中,而自己却是一人拎剑而上。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秦川与谭老大两剑对碰。虽说秦川的长剑不是凡品,毕竟是青州城的无名铁匠铺之物,虽说有着不凡的气势,与谭老大几番交手下来,却是明显的感觉到这柄剑清脆一些,实力不能真正的发挥出来,仿佛谭老大的剑对它有一股天然的压制,犹如再凶猛的狼狗见到猛虎之时,哪怕先前威风凛凛,此刻也只有臣服。 但是秦川根本管不了这么多,此刻长剑在手,敢与世间为敌。挑起一截断木朝着谭老大丢去,趁着他还未反应过来,全身前倾,手中的长剑刺了过去。这一剑乃是秦川从观海之意中学来,名曰断百浪。剑身缠绕着天地灵气,白色的灵气如同一朵朵浪花般,黑色的灵气如同是旋涡,最为朴实的一招,往往藏着巨大的杀机。 谭老大咧嘴一笑,哪怕秦川有着至高的功法,但是境界的压制却是无法弥补的,当初只差一脚便能迈入聚灵境界,但是如今以通感境界去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应当是不成问题。 手中握着那柄长剑,将左手放在剑身之上,毫无任何的迟疑就将左手割破,片刻之间血液随着剑身流入到前面的剑槽之上凝结成一个血红色的珠子,约莫半寸大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只是看了几眼,觉得越发的可怕。此刻血红色珠子正在不停的吸着谭老大的鲜血,剑身变得彤红。 些许是已经吸收得够多,谭老大这柄古剑周围缠绕着血腥的气息,秦川只觉得此处仿佛是一个战场般,刚刚数千人在此厮杀,因此才有如此血腥的味道。看着谭老大的样子,应当是准备殊死一搏了,对于通感境界的剑师来说,拼到这般地步,只能是近身厮杀了。 一剑提起,嘴中大喝一声:“死!”谭老大拿着血红色古剑朝着秦川走了过去,但是身形转眼就到了眼前。就在秦川准备动手之时,那血红色珠子发出诱惑的光芒,只是盯着他看了一眼,秦川的黑白色双眸之中也泛起了红光,体内的血液如同沸腾,也想要早些冲出来。 秦川愣住原地,手中的长剑不知为何高高举起,不见任何的犹豫,朝着自己的脖子抹了过去。脑海之中出现的是战场之中屠城的情形,根本分不清楚何为真实,何为梦幻。 谭老大这时也不停顿,见着秦川着了血珠的道,立马朝着他的脑袋刺过去,只需要片刻的时间,谭老大便能腾出来手来收拾余总把头,这场战局最后的赢家还是他。 而余总把头艰难的与那四位随从近身肉搏,没有了天地灵气的加持,余总把头的更加气喘吁吁,手中的凉刀都似乎握不住了。此时一个侧身,看着秦川直愣愣的候在原处,余总把头不由得着急的喊道:“小心,这珠子有古怪,离他远一些。” 虽说余总把头见多识广,但是离着秦川如此之远,他也没有任何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谭老大的血红色长剑一寸寸的靠近,而秦川已经无法躲避。此时腹部一阵冰凉之意传来,余总把头低头看一柄短剑刺穿了自己的腹部,强忍着疼痛朝着另外一侧跑去,未等喘息之际,那四位随从凶狠的追杀了过来。对于偷袭来说,这些江湖悍匪最为顺手,只要余总把头留下任何的破绽,他们总是能够抓住。 就在众人以为谭老大稳操券之时,秦川突然闭着眼睛,片刻之间又睁开了眼,先前还是血腥的眼眸此刻散发出清明,手中本来朝向脖子的长剑也是停止,反而是朝着谭老大那边刺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谭老大也未曾回过神来,只能硬着头皮与秦川对拼,两者近身相对,各自伤了对方一下,随后撤离到二十步之外。 秦川的大腿之处露出森森白骨,谭老大的血红色古剑有着邪魅,被它伤到之后,伤口之处并无任何的鲜血溢出,但是伤口像是被浸泡在盐水之中疼痛难忍。 然而谭老大也好不到哪里去,胸膛处出现了一个两寸长的伤口,可见一黑一白两股天地灵气在此盘旋,无论周围的血色如何包裹,这两股天地灵气丝毫不受影响,阻止着谭老大的伤口的愈合。 两人如此的对视着,都在找寻最后的机会,身上的天地灵气都已经耗尽,只能看谁能耐得住性子了。 第两百零二章 冤家聚头(六)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秦川与谭老大两人都有一些站立不住,不过谁也不敢轻易动手,体内仅存的天地灵气,要留作最后的一击。 谭老大有些哭笑不得,现如今连血珠都拿了出来,想不到竟然都对付不了秦川,看着他不过通感境界初期的实力,为何能够支撑这么久呢?像他这般大的少年,都是躲在大人的羽翼之下,哪会独自一人讨着生活呢? “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与你为敌。就算我今日能够活着走出去,我的武道修行之路算是阻绝了。不过我有些一些好奇,你究竟是出自何门何派,修行的究竟是什么功法,能够在我血珠的影响之下而岿然不动,这实在是生平罕见。”谭老大有气无力的问道,似乎对于秦川十分的好奇。 秦川此刻头昏脑胀,但是神志却是十分清楚,被剑气所伤的大腿之处生疼,提醒着他不能轻易倒下。秦川握紧长剑,准备这殊死一搏:“我生于荒野之中,在道观中成长,与山林猛兽为伍,与清风明月作伴,并非你们认为的大门大派。我只是在别人动手之时还击而已,这有何罪之有?为何你们都是拎着武器,不分对错的就要杀我,难道除了利益,就没有道义吗?至于如此,何以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呢,直接动手便可以了。” 谭老大咬着牙齿,胸口之处的伤势扯得他生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若你是我的兄弟,我必定让你衣食无忧,若你是我的对立面,那么我只能使尽一切法子杀了你。既然你不愿意说出功法,那倒是也无妨,我有众多手段让你吐出真言。” 听过很多的大言不惭之辈,秦川对于谭老大的话对未放在心中,以为这些话语就能击垮秦川,这实在是小看他了。既然只有一人能够走出这片荒破之地,那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何况余总把头也在此处,无论如何都要保得他的平安。 一阵黄烟漫起,谭老大毫无声息的动起手来,只是身形有些停顿,看来体内的天地灵气已经消耗殆尽。血红色古剑拖在地上,阵阵的血腥之气弥漫开来,方圆二十步的距离,已经被血雾所遮盖住,有些看不清楚周围究竟是何景象。这片天地之间,不知从何处刮来了阴风,吹得秦川破旧的衣裳飞起,在烈日之下都感觉到了一些寒冷。 谭老大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那便是与秦川同归于尽,他知晓以秦川谨慎的性格,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断然不会与自己言和。而且他还考入了白鹿书院的前三甲,之后可以进到都城之中参与大考,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只要谭老大活着一天,对于秦川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因此秦川必须杀了谭老大才会心安。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谭老大也不会放过秦川,因为他逼出了自己的底牌,从此再也无法迈入更高的台阶。对于此等情形来说,黄白之物已经无法勾起谭老大的兴趣,只有秦川的脑袋才能让他正视几眼。毕竟黄白之物再过于值钱,也没有那些功法来得贵重。 秦川拎着剑,主动的朝着前面走去,脚步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未等谭老大动手,反倒是秦川先发制人,看着手中握着的长剑已经有些细微的裂痕,秦川知晓,若是再不能解决掉谭老大,手中的这柄长剑可就支撑不住了,到时候赤手相搏,自己必然是落入下风。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一步错路都不能走,不然留下的就是身家性命。而且自己答应沈凌秋等人要赶回去吃晚饭,自己可不能爽约。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秦川的衣角,大腿之上的疼痛感让秦川保持清醒。呼吸吐纳之间,艰难的举起一剑朝着谭老大胸膛的那处伤口挑去,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那处伤口分外的狰狞,一黑一白两处天地灵气已经消失,但是那伤口却是未曾有些好转。 谭老大见秦川竟然主动出击,心中不由得大喜,若是论到硬碰硬,可不见得会输给他,就怕他凭借身形与自己周旋,如此下去,就算是聚灵境界都会被他耗光天地灵气。 将手中的血红色古剑向前一抵,血红色的珠子散发出光芒,不过此刻的秦川丝毫不被它影响。所谓心中有佛,即何物皆为佛。有此佛家箴言在秦川的脑海之中盘旋,这些邪魅伎俩无法再进入秦川的明台等处。谭老大最为依仗之物已经消失,两人正是近身血战之时。 远处的余总把头站立着,身上穿着的那袍子已经被血色染透,手中的凉刀断成两截,两只双脚因为站立太久而有一丝颤抖,此刻的他背对着秦川,犹如一轮残阳,即将日落西山。但是在他的面前,已经是空无一人,先前的那十几位随从全部倒下,只需要秦川将谭老大解决,今日的赢家,还是他们两人。 余总把头最终还是站立不住倒了下去,面朝着秦川笑了笑,将手中的那柄断为两截的凉刀插入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酒囊,吐了一口鲜血之后,艰难的抿了几滴。但是此刻的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望着秦川,片刻之后直接靠在一截朽木旁边晕倒,不知是死是活。 秦川看了余总把头一眼,知晓只有将谭老大杀了才能腾出手来照顾他,因此脚下的步子加快,起手朝着眼、脖、胸三处斜刺过去。 速度虽然看着很快,但是谭老大并不慌张,血红色的古剑的血腥之味越来越浓,谭老大体内的精血似乎已经被它吞噬,眼眸之中可见鲜血溢出,不一会人其他几处流出几滴鲜血,本在滴落地上之时,却被血红色古剑吞噬干净。 此时血珠红光大盛,谭老大如同着魔一般,眼睛瞪得很大,嘴中突然着急的喊道:“放肆,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反噬我!快给我停下!快给我停下!” 原来谭老大心神已经被血珠控制,几番挣扎之后,已经走火入魔,对于秦川的所有招式以肉身全部硬抗,哪怕长剑割在身上也不喊疼。如此交手数十招,两人的身上已经是再无任何的完好之处。 但是秦川却是十分心悸,此时的谭老大被血珠附身,浑身弥漫的血腥气息让秦川难以招架,如今此处阴风阵阵,若是再不能杀死谭老大,而是让别人看见了肯定又会出幺蛾子,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剩任何的天地灵气,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第两百零三章 冤家聚头(七) 此刻的谭老大站在身前,秦川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般,有些许的陌生,虽然此人是谭老大的面孔,但是凭着直觉,秦川却是胆敢确定这不是他,在他的体内除了一丝的狂野,更多的是一种血腥的味道,以及那种仿佛高位者看贫苦之人一般的眼神。 谭老大的眼眸之中已经全部是血红色,脚步颤颤巍巍,但是拿着古剑朝前走着,那颗血红色珠子散发出血腥的光芒,不断的在诱惑着秦川。旁边的一些院墙倒塌下来砸在他的身上,但是谭老大丝毫不去理会。虎口上裂开了不小的伤痕,胸口的那处又流出了鲜血,谭老大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四肢根本不受任何的控制,只知道杀了秦川。 不需要任何的言语,秦川知晓这是一个比谭老大还要恐怖的东西,不知道任何的知觉,因此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觉,只知晓朝前行走,紧紧的盯着猎物。但是秦川此刻的体内已经再无任何的天地灵气,若是直接对阵肉搏,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但是如今在这荒破之地,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以及不知道生死的余总把头,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略一沉思之下,秦川从破旧的衣裳之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一瓶,刚刚把瓶塞打开,只闻见一股浓烈的药香飘了出来,连那如同傀儡一般的谭老大都加紧跑了过来,想要抢夺秦川手中的丹药,看来这等东西对于他也有十分大的诱惑力。 这枚丹药不知为何名,乃是同福客栈的吴掌柜在秦川临走之前所赠,说是秦川可能用得着,不过却是善意的提醒到,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刻,断然不可使用此丹药,否则后患无穷。 如今秦川连举起长剑的力气都没有,已经到了如此的绝境,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服用此药,只恐怕死在谭老大的手中,再无任何的机会向吴掌柜表示感谢,因此心中盘算了下,还是张开了嘴,将黑色的瓶子倒了唯一的丹药出来,不假思索的就吞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秦川终于懂了吴掌柜为什么要说不到迫不得已之时不可服用此药!因为这里面蕴藏的是吴掌柜的天地灵气!他用神秘的功法将天地灵气封印在丹药之中,等到秦川在绝境之中使用,无疑是秦川的杀手锏之一。但若是体内还有其他的天地灵气,那么必然会与吴掌柜的天地灵气相斥,到时候必然会暴体而亡,哪怕秦川的体内大有乾坤,也无法短时间内吸收如此多的天地灵气。 或许对于吴掌柜来说,这些天地灵气根本就不值一提,而且使用完之后肯定还要回归于天地之中。但是对于此时的秦川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露,哪怕是一丝的天地灵气也会影响局势,因此秦川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疯狂的吸收着丹药,秦川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谭老大决一死战,看看谁的剑究竟更为锋利。 将长剑斜在身前,看着上面细小的裂纹,秦川知晓无法再坚持多少时间,而且吴掌柜的天地灵气并不属于自己,若是在短时间无法杀了谭老大,那么这股天地灵气肯定会消失,到时候寻常的武者都能将秦川置于死地,这恰巧是秦川不想看到的。 不等谭老大来到面前,秦川首先出击,手中的长剑如同一柄弩箭般冲了过去,不见任何的拖泥带水,这股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不少。一黑一白两股天地灵气盘旋着跟随,夹杂着破空之声,看起来十分的浩大。 此招名为劈千尺,是那次在凝结空山、丹海之时的那位劈开了巨山之人的招式,虽然老道说的不多,但是秦川隐隐感觉那人便是劈了马踏岭道观的都城打更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拿着他的招式对敌,这样在都城之中遇到他也知晓如何对付了。 浑厚的气息迎面而来,但是谭老大似乎并不害怕,而是举着手中血红色古剑碰了过来,两者猛然一碰,只感觉手中的长剑又多了清脆之声,看到上面的缝隙又大了不少,再有十个回合之后,这柄长剑肯定会变成短剑。而且右手的虎口之处疼得发麻,秦川一时间都没有感觉,看来这被血珠侵蚀了神志的谭老大的功力又增进了一些,这让秦川又有一些头疼。 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将长剑紧紧的捆在自己的手上,哪怕被血红色古剑震得发麻,这柄长剑还是握在自己的手中,秦川也算有一些的慰藉,否则赤手空拳,秦川可不敢贸然的上前。 谭老大一击不成,有些发怒起来,手中的血红色长剑冒出诡秘的光芒,只见大喊一声,口中的鲜血溢了出来,右手握得古剑炸响。一个转眼之间,将地上的两百斤重的巨石直接踢了出来,朝着秦川的头上飞去。还未真正反应过来,血红色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秦川似乎只能抓紧时间躲避。 然而此时的秦川身后是一堵院墙,根本就是无处可逃,眼前是巨石及血红色古剑,秦川咬了咬牙,朝着天空之中一跃而起,周围的天地灵气迅速的运转起来,哪怕此时的太阳十分强烈,却是不能照耀到秦川的身上。 此刻的他呼吸吐纳之中,眼中的精光更甚,朝着前面的巨石飞去。脚踩一截横木,借力之后腾空而起飞到巨石之上,一脚狠狠的跺下,哪知巨石势大力沉,带着秦川往后砸了过去,片刻之间院墙倒了下去,溅起了阵阵灰尘。 秦川还在浑浑噩噩之中,一柄血红色古剑的剑尖出现在了面前,秦川本能的朝着后面翻滚下去,未等片刻的喘息,就瞧见了谭老大的身形出现在灰尘之中。 秦川利用矫健的身形避开,心中盘算着如何对付这发狂的谭老大,只见他的印堂之中有着一个古怪的血红色印记,十分的浅显,若不是细细的看,根本难以发现。只见血红色印记在偷偷的汲取着天地灵气,因此谭老大才能周旋如此长的时间。看来想要制服谭老大,只能先将他印堂之中的血红色印记破坏掉了。 秦川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用发麻的右手握紧长剑,直接朝着谭老大的额头飘去,这速度比之前快上不少。秦川为了致命的一击,将体内的天地灵气毫无保留的倾泻出来。 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谭老大急忙将血红色古剑抽了回来,朝着秦川必得的一剑砍去,两者相对碰之下,秦川的那柄长剑最终还是难以抵挡得住,碎成了两截。 第二百零四章 冤家聚头 望着断成两截的长剑,秦川心中叹息起来,握着一尺来长的断剑,朝着谭老大那边踹了一脚,借着这份力道才脱身来。 离着十步的距离,秦川望着手中的短剑,感受这体内渐渐流逝的天地灵气,哪怕心如止水之间,也有一丝的惆怅起来。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秦川拿着短剑,无疑是与谭老大近身肉搏,秦川就算身形过于灵敏,但是在发疯了的谭老大面前,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每次恰巧能够避开血红色长剑。但是秦川知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从吴掌柜借来的天地灵气可无法坚持太多时间。 秦川吞咽了下口水,将断剑反手控制,围着谭老大开始转圈起来,正在寻找着绝佳的出手机会,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秦川断然不会轻易出手。 谭老大看着秦川在转圈,也在本能的跟着转了起来,身边围绕着一圈的血雾,让人不敢轻易的靠近。手中的血红色长剑依旧是亮着红光,剑尖却是不见任何的鲜血,那颗血珠此刻不知为何黯然失色,正在由红血色变成暗红色。 秦川转了几十圈,终于寻得了一个时机,此刻的谭老大转得太过厉害,踩着地上的一个砖块,身形一时间有些不稳差点摔倒。还未等他稳定下来,秦川已经拎着短剑朝着脑袋冲了过来,只感觉一阵清风吹过,转眼之间就到了身前,离着那道血红色印记不过三寸的距离,只要秦川再进一步,一定能够将它摧毁。 这时剑身上的那颗血珠突然光芒大盛,前面还有些暗淡的表面,如今冒出了很多的鲜血,一滴滴的围着珠子转着,透露着一丝丝诡秘的韵味。剑身之上冒出了鲜血,沿着血槽处流了下来,不过路过血珠之时,又被它吸了过去。 虽然秦川不知道这血珠究竟为何物,但是它在古剑之上,能够让谭老大的身形更快,感知更加的敏锐。而且此时呈现出来的样子必然有些古怪,这让秦川不得不防。 是继续毁掉印记,还是先逃出去呢?秦川在脑中思考着这个利弊,转眼之间想到,若是此时逃了出去,等体内的天地灵气消失之时,自己也是难逃一死,既然此时有着机会伤了谭老大,那么这等机会便是不能轻易的错过。于是秦川狠了狠心,手中的断剑又朝着谭老大额头上的血红色印记刺了过去,刚刚碰到印记之时,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发出婴儿的哭声,呜咽的说着什么,还未等秦川再刺入一分,只感觉谭老大的额头之上十分的坚硬,手中的这柄断剑似乎无法随意的穿透过去。 正当秦川准备往后退之时,发觉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哭得十分的厉害,秦川的耳朵之间都是回响着这个声音,一时间被吵得心烦意乱,只想着早些离开此处求得个清净。 刚刚离开不过一步的距离,这颗珠子突然沉静下去,秦川心中暗自叫着不好,立马飞快的朝着外边逃处,还未等秦川真正的离开血雾之中,那颗血珠突然变大,眨眼之间就有八尺大小,就当秦川以为还未变大之时,这颗血珠突然在半空之中炸开,一声闷响之后,秦川在五十步远的地方跌落下去,脑袋之中回响着刚刚的声音,一时间秦川都忘了自己此时正在何处。 望着四周躺着的随从,秦川这时才发觉他们已经成了干尸,体内的鲜血早就被血珠吸得一干二净,原来这血珠乃是邪物,能够吞噬人的鲜血来增强自己的威力。不过就在秦川快要碰到谭老大额头血红色的印记之时,那血珠竟然以自爆来保它,看来这额头上的印记才是关键所在。只是十分的可惜,只要再给秦川片刻之间,肯定能够将谭老大杀死。 如今被谭老大血珠自爆所伤,秦川吐了一口鲜血,体内再无更多的天地灵气,躺在一截断木旁边,有气无力的看着谭老大一步步走来,心中却是无可奈何。 而丧失了血珠的谭老大,似乎是重新活了起来,手中的古剑退去了血红色,额头的印记无法吸收再多的天地灵气,在额头之上慢慢的消退下去。而谭老大感知到秦川再无任何的威力,哪怕此时的他只是寻常的武夫,只要他手中有剑,就能够将他杀死。 与谭老大相隔五十步远,是秦川觉得世间最远的距离,又似乎是最近的距离。看着谭老大邪魅的举着古剑,秦川却是有些叹息,手中的断剑插在地上,根本无法轻易的拔出来。如今的秦川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轻易的让人宰割,却是无可奈何。 谭老大的那柄古剑还是落了下来,瞧着速度并不快,若是寻常之时秦川肯定能够轻易的躲开,但是此时的他连抬手的劲都没有,何谈翻身的力气。 那柄剑离着头只有三寸的距离,秦川还是一动不动,似乎都准备闭着双眼等死,谭老大见此毫无保留的将古剑落了下去,只要一个眨眼之间,就能将秦川永远的留在此处。 此时的这片荒破之地,只有几棵绿草在倔强的生长着,从断裂的院墙之中冒出头来,一阵清风吹过,吹得它们晃晃悠悠,十分的自在。那群一直在鸣叫的野鸟,此刻没有血雾的包裹,赶忙振翅高飞离开了此处。阳光重新从树叶之间透露下来,将这片午后清幽之地显示出来,不时的有几只蚂蚁路过此处,从谭老大的尸体之中爬了过去。 先前谭老大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之时,那道黄表纸飘了过来,速度并不快,但是上面的那些符篆却是动了起来,一道犀利的剑气袭来,可比谭老大手中的古剑快上不少,就在划破秦川脖子之时,谭老大不能再进一步,在胸膛那处的伤口上,又增添了一道新伤,只不过已经是空空无也,再无任何的东西。 秦川躺在地上,休息了好久之后,才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蹒跚的走到余总把头的身前,看着他满身的伤痕,脸色煞白,看着毫无动静的胸膛,似乎只有出的气息,而无进的气息。秦川心中却是担忧起来,不知道将余总把头喊到此处帮忙,究竟是对还是错。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秦川捡起余总把头掉落在地上的小酒囊,拔开木塞之后,一股浓烈的酒意袭来,秦川看到余总把头的衣裳内似乎有一封书信,不由得好奇的抽出来看了下,发觉是余总把头来之前写的遗书,已经将后事准备妥当,看来他来之前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让秦川有些动容起来。 余总把头应当是准备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得秦川的性命,为了不让东福镖局的众人担心,因此才将遗书带到身上,因为他相信,秦川必然能够活着。 秦川抿了几口烈酒,坐在余总把头的身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第二百零五章 终遇来者 约莫等了许久,秦川只觉得阵阵酒意都开始上头,身上的数十道伤口都开始凝结出了血痂,在这片荒破之地躺着,旁边尽是一些死尸,在日光正甚的时候,反而是令人有一些心悸。 一声咳嗽响起,秦川朝着那边望去,发觉余总把头的胸膛开始有些起伏,看来是已经回过神来的缘故。又等了一会,余总把头终于艰难的睁开了双眼,阳光照耀在脸上,让他显得更加的苍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估计是扯到伤口了,余总把头抽搐了一下,想要努力的看清前面的景色。 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余总把头觉得有些不真实,此刻的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依靠在一截断木前面,旁边插着一把一尺来长的断剑,手中握着自己的小酒囊。在他的旁边,躺着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在胸膛之处贴着一张黄表纸,一阵清风吹过,将黄表纸吹了起来,余总把头这时才看清楚,那位男子的胸膛之处有一个伤口,不过是空空如也。旁边的那柄古剑证实了这名男子的身份——正是当时让余总把头吃尽了苦头的谭老大。 此刻的他躺在此处,让那位少年显得更加的可怕,一位通感境界的江湖悍匪,可谓是身经百战,想不到死在了一位少年的手中,虽然当初自己昏迷了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满地的死尸,必定是经历过了一场血战。余总把头心中有些骇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余总把头,你终于是醒了。我说将你邀到此处,必然是要将你安全的带回去,否则东福镖局上上下下,我可是交代不了,到时候吃不了镖局的饭菜,我也只能饿肚子了。”秦川看着余总把头醒了过来,心情不由得大好,对着他善意的笑了笑,露出洁白的两颗大门牙。 余总把头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在你的身上,方才知晓这句话的正确。我年少之时渴望星辰与大海,醉心于武道。只是资质平庸,无法再进一步,对于少年来说,这武道江湖总是让人心驰神往的,因此我创立了镖局。先前只是我一人替人走镖,历经打拼,如今已有二十多位兄弟,只是同你比起来,我这些都不算什么。” 秦川嘿嘿一笑,对余总把头的话并不赞同,将手中的小酒囊递给余总把头说道:“您啊,此言差矣。我寻常在荒野之中,喜爱青州城的繁华,每次老道带着我来此处,总是要吃饱喝足才满意。御福楼等处的山珍海味我是觊觎许久,但是未曾真正吃过一口,但是绿宝居的九曲大肠吃得痛快。对于我而言,先前也同别人一般,也憧憬那些武道江湖的修行者,只是我自幼缺乏空山、丹海二处,老道说我不能修行。起源巧合之下,我凝结出二处,迈入了通感境界,方才是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不是谭老大一心一意杀我,我断然不会轻易出手。” 秦川如今将余总把头当成了自己人,将先前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以为只是些寻常事而已,哪知在余总把头听来,已经是骇人听闻。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假如体内缺乏空山、丹海二处,无疑是读书人断了双臂,已经是难上加难。而秦川不但凝结出空山、丹海,还迈入到了通感境界,以如此的年纪达到此成就,这背后一定吃了不少的苦。而谭老大不可一世,却是最终折损在秦川的手中,只恐怕他都死不瞑目。 “若不是那晚刀疤脸老五在水中下毒,也不至于让你们撞见,那么谭老大也不会对你们坏了他的大事而心有怨恨。如此看来,你们还是误打误撞帮了我一把。想不到谭老大如此记仇,那趟镖丢了之后,他又劫了回去,只是对你怨恨许久,还是心结未解啊。我倒是看得爽朗,倘若遇到谭老大,便是要为死去的兄弟讨个公道,若是遇不见,一斤酒,一碟花生,也能如此逍遥的过一辈子。不过我倒是谢谢你,替我们东福镖局报了深仇大恨。” 秦川艰难的握着断剑,将身体往余总把头那边倾了一点,小声的说道:“其实刀疤脸老五也是我杀的,还有周有良的手下裘猛,也是我动的手。不过对于谭老大而言,虽说口口声声是为了替兄弟报仇,其实想的还是为了自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秦川不相信惜命的江湖悍匪,真的会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去冒险,若不是有万分的利益,谭老大才不会为刀疤脸老五出头呢! 余总把头笑道:“武道江湖,实在是说不清。江湖悍匪,其实也有深情大义。反倒是一些冠冕堂皇之人,尽做着一些苟且之事。不过今日在此,我们算是重新相识,你尽管放心,谭老大之事我断然不会与他人说起,你尽管做你自己的事情。若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可尽管开口,在武道修行上我不如你,但是论到青州城的熟悉之处,你必定不如我!” 可是秦川却是将眼神投向旁边的一棵古树,在余总把头先前呆着的那棵参天大树旁边,此时的密密麻麻的叶子遮住着,似乎看不出任何的名堂。不时的有几只小鸟在叽叽喳喳,或许是等待觅食的鸟归来。此时的一片寂静之处,根本看不出来有何奇怪之处。 “怎么了,谭老大不是已经死了吗?”余总把头扫了四周一眼,有着心悸的问道。如今他与秦川已经是毫无抬手之力,如何赶到青州城都难说,若是此时有人埋伏在此处,余总把头无论如何都没有再战之力,哪怕是一个稚童,只要他拿着刀,就能将自己杀死。 “余总把头,此时的情形,可不是你能说走就走的,可得看其他人的脸色!”秦川回过头来,对着余总把头一脸正经的说道。 同为通感境界的修行者,秦川知晓此处还有其他人,而余总把头却是一无所知,这只能说明,那人的境界要远远高于余总把头。 听到秦川的话语,余总把头开始有些慌张起来,看着秦川的所指的方向,应当是先前自己呆着的那棵树。但是先前却是已经查明这在场只有谭老大等人,而自己四周都查探过了,并没有其他人,因此自己才安心躲在树上。只是听着秦川的意思,那人似乎在自己旁边呆了许久,而自己却是一点都没有发觉。 “难道谭老大还有帮手?”余总把头准备重新拿起凉刀,只是无论如何用力,却是再也握不住。先前的激战让他消耗了太多的天地灵气,如今能够活着都是十分幸运。 秦川看着来人,似乎已经知道他是谁,对着余总把头笑道:“帮手?那可不一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躲了这么长的时间,那必定是拥有十分的把握才敢出手。只是这般缩头乌龟的行事风格,就算杀了我们俩,也不过是卑鄙小人。” 未等余总把头回过话,秦川对着那棵参天大树喊道:“来都来了,也不出来再见一面。说不定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岂不是白来一趟吗?” 随着秦川话音刚过,一个人影从从树叶之中冒了出来,瞧着外面一片寂静,方才小心翼翼的从树下一跃而下,周围的天地灵气有一些波动,看来他也是一位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只是气息不如谭老大那般浑厚。看着样子到了通感境界初期,不过对于他而言,等到这时,杀秦川及余总把头已经是足够了。 见到那人的身影,余总把头猛然认出此人,数十年的老主顾,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或许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根本不隐蔽自己的身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面前,似乎在嘲笑俩人。拼到如此的地步,秦川与余总把头就算心中满有怒火,但却无可奈何。 来者正是马掌柜,先前与谭老大在白鹿书院门口分别之后,一直在后面偷偷的跟着,趁着双方激战正酣,躲在了林叶茂盛的参天大树之中,一直等到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小心翼翼的深藏着,不敢暴露任何的气息及踪迹。 对于商人来说,最为讲究的就是价钱。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秦川抓住拿到木牌的下落,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而且秦川将谭老大杀死,那么知道此事的人又少了一位,那些黄白之物,全部是自己一人独享,这等买卖,冒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先前是迫于无奈之下,才与谭老大合作,而且他吃相过于难看,手下的那些随从管不住自己的嘴,时常招惹一些麻烦。因此马掌柜才孤身一人来到此处,成为最后收网的渔夫。 余总把头睁大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想不到青州城老实本分的马掌柜,竟然是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而且还与江湖悍匪有些来往。亏我数十年来为你走镖都未曾察觉到任何的名堂,看来你这般躲避的功夫,已经是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你也参与其中,难不成,你与谭老大也是过命的交情?” 先前就知道马掌柜的身份,秦川在旁边解释道“这三州的鬼市管事,与那谭老大可不相识那么简单,一人专为走镖,一人专为出镖,毕竟一些脏物,在鬼市之中才卖得快,也卖得更加的安心。你所运的那些镖物,都是一些稀奇的宝贝,只是余总把头你太过于实诚,从未打开看过镖物为何物,否则也不会如此惊讶。” 但是余总把头实在是不明白,为何那趟货物不等自己运送到青州城中,而是在青州城外就下手,还害得那些东福镖局的兄弟死伤惨重。 “马掌柜,我们东福镖局可从未亏待过你,走过的镖也未曾丢过,只是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何与谭老大一起劫镖,难道,真如秦川所说,你与谭老大乃是一伙的?” 马掌柜手中盘着檀木珠子,上面的包浆十分的浑厚,只有在得意之时,马掌柜才会盘着檀木珠子。在他看来,秦川与余总把头已经是不足为惧,告诉他们实情也无妨。 “我取走我自己的镖物,怎么能算是劫镖呢?只不过是未到青州城而已罢了。”马掌柜满脸笑容的说道,对着眼前的两人根本无需提防。只要抓到了秦川拿到木牌,自己便可退隐江湖远走高飞,在鬼市之中呆得够久,对于一些隐蔽的事情知道得更多,却是更危险。 然而余总把头却是十分吃惊,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此趟的镖物,不是为了马掌柜所走,那么他何以说是提前取走了自己的镖物呢? 或许是看出了余总把头的疑惑,秦川在旁边解释道:“你这趟走镖的货物,这最终的货主是马掌柜,他不过是借用了别人的名号而已。因此他说取走了自己的货物。” 但是既然如此,马掌柜为什么不等待货物到达之后交到手上了,而是提前派人将货物劫走,难道是为了余总把头赔偿这些镖物的钱吗?想到此处,余总把头压住了心中的怒火问道:“马掌柜,你可是打得如意好算盘。劫走了镖局,还让我赔了不少的银钱,让我东福镖局在青州城抬不起脸色。你这般做法,实在是过于狠毒。只是不义之财你敢挣,不知道敢不敢花呢?” 看着满面苍白的余总把头,在相隔二十步远的马掌柜笑呵呵的回道:“余总把头,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咱们好歹是数十年的交情。寻常的镖物,我可不会提前取走。只是周有良不知道从何处知晓有一批货物提前到达青州城,他觊觎许久,带着不少的随从提前在路上埋伏着,他只知道必经之路,却是不知道是你们东福镖局押运,因此在山岗之时与你们擦肩而过。为了夜长梦多,我只能提前下手将镖物取了出来,未有提前招呼,还请余总把头海涵。”马掌柜收起手中的檀木珠子,朝着余总把头行礼作揖,似乎是在向着先前之事赔礼道歉。 余总把头终于知晓前因后果,不由得悲愤不已,原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马掌柜及谭老大,可怜那些死去的兄弟,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于何人的手中。只是如今体内空空如也,再也无法与马掌柜抗衡。 秦川见到事情水落石出,在旁边安慰着余总把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第二百零六章 内有乾坤 马掌柜见过不少的大言不惭之人,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已经是再无天地灵气,但是他既然能够口出狂言,想必是有一些依仗,这让马掌柜不得不重视起来。 旁边的余总把头听到,似乎根本不相信秦川还有再战之力,已经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就没有必要再去逞能了,若是硬撑下去,也无非逃脱一个死字。马掌柜既然也是一个通感中期的武道修行者,在先前就压制自己一筹,何况是现在躲在最后,一直等到胜券在握之时才现身,这等操作,犹如一个有经验的猎人在等候最好的伏击时机,此时对于他而言,余总把头及秦川根本不足为惧,因此这两人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 秦川撑着断剑艰难的起身,牵扯着的伤口让他咳嗽了几声,如今已经到了真正的绝境之中,拿起余总把头的小酒囊一饮而尽,当真是十分豪爽。马掌柜以为是自己是最后的赢家,但是未曾想到都是棋局中人,这一切都被人算得好好的,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机。 “将我引入到鬼市之中的人是你,如今想要杀我的人也是你,马掌柜,你真是黑白两道通吃啊。只不过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再响,就不怕你也被人所算计,到时候坑你一把,你这一辈恐怕就无法脱身了。不如现在折返而归,今日之事再也无人谈起,如此这般,岂不美哉?”秦川咬着牙齿,有些威胁意思的看着马掌柜,似乎面临绝境的人是马掌柜,而不是自己。 倘若是寻常之时,马掌柜惜命,遇到秦川都会低着头,只是如今秦川深受重伤,再也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对于马掌柜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有人对功法颇有兴趣,而马掌柜作为商人,反倒是对于黄白之物十分喜爱,因此无论需要多少的代价,只要马掌柜认为这笔买卖值得,那肯定是留好了退路。不过在这片荒破之地,所谓的退路,是马掌柜自己说了算。 马掌柜继续盘着檀木珠子,对着秦川笑道:“匹夫之勇而已,何以足惧。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你告知,否则我就算杀了你,心结仍在,睡觉都不安稳。” 秦川点了点头:“知无不言,要死的人,总要说个清楚!” 马掌柜指着旁边的参天大树问道:“你都已经伤到如此地步,是如何得知躲在树上的是我?而且,你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说我露出了足迹,才被你所发觉。” 秦川将断剑提在手中,知晓此时的自己就算拿了长剑也无用,但是对于他而言,手中拿着一些东西总是安稳一些:“从那夜开始,我便是猜想到你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否则谭老大完全可以挟持你,而不是能够听你摆布。毕竟三州鬼市管事对于这等江湖悍匪来说,可没有多大的威慑力。因此我猜想,你本身肯定也是一个武道修行者,因此让谭老大有些忌惮,他才愿意同你合作,而且你在鬼市之中有些关系,能够尽快的销掉脏物拿到真金白银,因此你们才能狼狈为奸,劫了不少的镖,拿了不少的好东西。” “在白鹿书院的放榜之时,你与谭老大就已经认出了我。在出城门的时候,我可是瞥见了你没有跟在旁边,但是我知晓你的性格,这等好事情岂能让谭老大一人独享,万一他拿了东西跑了,你能够奈他如何?我想到你必然在旁边候着,等着一个机会出手而已。如今恰巧被我猜中而已,实属侥幸,算不得真正的本事。” 马掌柜听到秦川的话语,心中也有一些骇然起来,想不到他如此的年纪,就已经是如此的少年老成。幸亏他如今深受重伤,若是让他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后患无穷。 “不错,你猜得不错,如此的好事情,我岂能让谭老大一人独享,毕竟这笔事情关乎到我下半辈子的财运。自己办事,总比旁人靠谱一些。其实是我先前与谭老大约定好,由他从你这里拿到木牌,我准备一些物资之后再汇合,哪知谭老大死在了你的手上,这让我的计划临时改变。我想一人拿到这些东西,而不是与他人分享。对于我而言,有些买卖还是十分划算,冒一些险总归是值得的。”马掌柜收起来檀木珠子,从身后背着的袋子之中取出了一个绳索,上面有着寒光闪闪的钩子,明显不是凡品。 秦川见到之后,对着马掌柜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客气了。我既然能够猜想你来到此处,我岂能没有一些准备呢?这武道江湖之中人心叵测,我可不是凭借幸运走到如此地步的。” 秦川话音刚落,用力的将体内仅存的天地灵气汇聚在手上,朝着那柄断剑疯狂的汇集而去,只见一道寒芒升起,那柄断剑承受不了压力而化为碎片,朝着四处分散而去。 一道纯粹的天地灵气汇聚于半空之中,盘旋着朝着几处院墙飞了过去,说来也怪,在它飞过的区域,又渐渐有几处天地灵气升起,化为几个光柱朝着中间涌了过去,这中间蕴含的天地灵气,就连数百步远的余总把头都清晰的感受得到。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些光柱勾连在一起,中间渐渐有符文升起。不一会儿,那些符文变大,在空中盘旋着上升,几道光柱疯狂的吸收着天地灵气,朝着那道符文涌了上去,可见符文之中有黑白两颗珠子正在转动着。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然是秦川。他在预感马掌柜及谭老大等人要跟踪自己之后,先是请人托话余总把头来到此处,而后又与那道阵旗沟通,在这些荒破的院墙之中布置好这些阵法的阵眼。与先前的那道符篆并不相同,秦川在此处布置的阵法,乃是那阵旗里面的初阶阵法,本身并非秦川所悟而成。 但是秦川看着那些阵眼布置之法,在这片荒芜之地照猫画虎的布置起来,而其中的阵眼,便是他自己。只不过仓促之中布置而成,必然是有一些不足之处,不能够发挥这阵法完全的实力。但是事已至此,秦川已经无法做出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殊死一搏。 余总把头见到那些光柱,眼中先是有一些惊骇之处,之后却是大喜起来。秦川在小小年纪已经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如今又是符篆师。本以为已经是绝境之时,想不到他还留有了后手,偷偷在此处布置好了法阵,只要秦川今日不死,这日后的青州城,必定是他的天下。 余总把头抽动着牙齿,想要知晓马掌柜该是如何的面对。 第二百零七章 曲终人散 倘若给马掌柜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一定不会跟随秦川来到此处,这位少年身上有着很多的秘密,绝对不是他所说的出生于荒野之地那么简单。看着这法阵的样子,虽然有些晃晃悠悠气息不稳,但是明显是黄字中阶的法阵,已经算是一个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在此坐阵,就算秦川以自己为阵眼,这法阵的威力只能散发出十之五六,但是对于马掌柜来说,已经是非常的危险。 这笔买卖风险太大,马掌柜拿着绳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是通感境界的实力,但是马掌柜很少与人正面交锋,就算是想要杀了仇家,都是借用别人的手。 本来不费出灰之力的事情,现如今看着十分的复杂,一个不留神,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此处。 “这位小友,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将你认错了。哎,年老昏花,这眼神自然是无用了,还请小友能够原谅,我这就转身便走,不再叨扰你们两位。从此在青州城,我销声匿迹,踏踏实实的做生意,时常做一些善事来弥补我前半生的罪恶。”马掌柜转动着眼睛,不停的朝着秦川道歉。因为他害怕那位老道来到此处,他对付起自己来,可谓是手到擒拿,马掌柜不想冒这个险,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然而秦川根本不相信马掌柜所言,对于这等精明人来说,这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的妥协法子,只要逮到了机会,肯定不会放过秦川。而且对于秦川而言,马掌柜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他对自己无可奈何,但是说不定借庙堂之手来除掉自己,毕竟自己与周有良可是水火不相容。 不过对于马掌柜而言,也只有除掉秦川才会心安,若是让庙堂之上知晓自己与江湖悍匪勾结在一起,劫了不少的镖物,说不定庙堂之上将自己的头颅砍下来邀功。 秦川看了余总把头一眼,只见他有气无力的说道:“若是体内再无任何的天地灵气,可不要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等我们恢复,这个仇我一定得要报了。”余总把头先前还是十分敬重马掌柜,想不到他草菅人命,带着江湖悍匪劫了自己的镖,若不是已经重伤在身,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马掌柜。 秦川坚定摇了摇头,拒绝了余总把头的说法:“所谓的报仇,便是当场就要杀了他。否则之后的每一天,我睡觉都不安稳。马掌柜想要我的人头,还杀了你们东福镖局不少的兄弟,如今你好好休息便可,其他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只不过报酬嘛……” 秦川停顿了一下,看着余总把头微笑不语。 余总把头喘着粗气答道:“小友但说无妨,只要你不是将我东福镖局抢去,我其他的都依你。就算是要我余某人的项上人头,我也不会皱眉一下。” 秦川艰难的朝着马掌柜那边走去,在半途之中回过头来说道:“余总把头,切莫与我讨价还价。一斤四月青,半斤卤牛腱。若是您觉得我使的招漂亮,那便帮我再上一碟花生吧。记住,四月青是温好的,不烫手即可。卤牛腱是三黄记的,让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板多放油辣子;至于花生嘛,当然是油炸的,上面放几粒粗盐即可。如果我今天回不来,那就在我的坟头将这些物件摆着,一阵山风吹过,我就能在黄土之下闻着味道了。” 秦川说得十分悲壮,余总把头听着已经是满眼泪光,秦川的身形看着并不高大,但是在余总把头看来,他此刻就是一座山,横在了马掌柜的面前,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会咬咬牙硬撑着。青州城有如此的少年,只要给他几年时间,这片武道江湖必定知道他的名号。 离着马掌柜三十步的距离,秦川再也支撑不住了,索性直接坐了下来,扶着土堆笑道:“马掌柜,你说我们不如握手言和,但是你这勾魂索,我可是怕得很。青州城每到夜中小孩啼哭,那些老妇人总是吓唬他们,若是吵闹不已,必定让勾魂索取走,被歹人断了性命。你将那些童子作为药引来增进你的修为,就算你是通感境界又如何?” 马掌柜听到秦川说出了内心最为隐蔽的事情,拿着勾魂索的双手又握得紧了一些,看来今日怕是不能让秦川走掉了。拿着童子炼药,这在隆国的各处都是忌讳之事,哪怕是庙堂之上都无法保住他,只是秦川既然知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留在此处了。 “有趣,实在是有趣。我自认为做得是天衣无缝,想不到竟然让你发现了。不过我实在有些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知晓此事的?莫不成是猜的?”马掌柜十分爽快的承认了,不过证明了他不会让秦川轻易的溜走。对于马掌柜而言,只有将秦川及余总把头杀死,才能让秘密永远的留在心中。 秦川见到马掌柜承认,没有任何的推脱之词,这倒是出乎秦川的意料,只不过如此罪恶的行径,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秦川躺在地上,面部朝着天空之中仰着,想了很久叹了一口气道:“先前在你的住处,我听到了婴儿的微弱的哭啼声音,只不过我不敢确认而已。后来看到你的勾魂索,这便是证明了我想的不错。你能够迈入通感境界,恐怕用这邪门妖法杀了不少的童子吧?” 马掌柜将勾魂索朝着天空一扔,像是一根长约三丈的棍子,最前面有一个圆形的锁扣,上面有一个钩子,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反而是显得阴沉无比。在绳索之上,每隔五寸的地方便有一个小的骷髅头,不时的发出凄厉的哭声,如果猜的不错,这便是马掌柜亲手杀死的童子,看着这些数量,应当是有数百人之众。 “有些时候知道得太多,反倒是有一些危险。这些童子帮助我迈入通感境界,我可没有亏待他们。日日有精血,月月有灵药。他们与其夭折,还不如在我勾魂索上渡过百年时间。” 马掌柜的勾魂索垂直落下,横在自己的身前,他已经知晓,秦川今日不会放他走。可是这些武道江湖的正人君子实在是可笑,鸡鸣狗盗之事做得不少,还反而转过头来嘲笑自己。 秦川摇了摇头:“我才不是正人君子,鸡鸣狗盗之事我也做的不少。只是马掌柜做事情太不地道,总想着在背后捡着大便宜,但是哪能让你如此容易得逞呢。每个想要我秦川性命之人,无论他如何花言巧语,我半个字都不敢相信。因此今日,你只能留在此处!” 第二百零八章 底牌尽现 见到秦川根本不为所动,马掌柜叹息了一下,知晓今日恐怕是难以躲过这一战了,于是将宽大的袍子脱下,直接拿着勾魂索在手中,朝着秦川那边走了过去。脚步踩在地上的声音十分的细微,但是在落在秦川的耳中犹如惊雷阵阵,每一步都意味着马掌柜离自己越来越近。 秦川盘腿而坐,左右手两根手指杵在天灵盖旁边,嘴中念念有词,周边的天地灵气疯狂的朝着秦川这边涌了过去,那些拔地而起的冲天光柱勾连成一张网,这等声势实在是浩大,隐隐约约夺去了一些烈日的光芒,一时间这片荒破之地飞沙走石,不似当初的情形。 马掌柜虽然不知道秦川究竟在做着什么,但是此等法阵惊世骇俗,得要趁着秦川还未真正运转之时将他击杀,否则等到大阵落成,自己必定是难逃一死。 心中打定了主意,马掌柜将勾魂索直接丢了出来,朝着秦川的脑袋那边飞了过去,眨眼之间,闪烁着寒芒的钩子就已经快到了秦川的眼前,上面出现不少婴儿啼哭的狰狞模样,若是寻常人等看到这幅情景,必定会被吓得失了神。 然而秦川岿然不动,在额头之前出现了一个破旧的黄色小旗子,悬在半空之中,这片天地之中的所有灵气疯狂的朝着这片区域涌了过去,那些水桶粗的灵气光柱化为水珠直接滴落在秦川的身上,一时间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被滋养着,秦川的头脑变得开始清醒了起来。 马掌柜离着不过五十步的样子,这片区域之中,所有的天地灵气都被秦川给汲取走,而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秦川的法阵有些不稳,虽然看着气势浩大,但是只要自己认真对待,不说能够轻易的斩杀秦川,但是今日逃出去恐怕不成任何的问题。 那勾魂索见到阵旗飞了出来,但是它却并不畏惧,想要凭借本身质地坚硬,想要与它斗上一斗,数百个童子化为的鬼魂此刻全部涌现出来,各自有着凄惨的模样,一时间这荒破之地阴风怒号,那些天地灵气都开始渐渐衰弱,似乎对于这些鬼魂也是十分的忌惮。 秦川用手一指阵旗,只见它盘旋着转了几下,对于近到眼前的勾魂索不管不顾,而是向右飘动,借着残破的院墙阻挡勾魂索的踪迹。 看着这场景,心中不由得骂道:“这阵旗实在是贪生怕死,之前同它商量,说是只要帮助自己布置出法阵,自己必当是重重有赏,哪知这才一个照面就临阵脱逃,将自己置于危险为不顾,看来对于这等物件,还是收拾一下才好。等到这次结束之后,得要挑个时间同它好生商量一些,免得下一次又出现了这等事情。” 但是阵旗虽然跑了出去,但是秦川可有办法对付它,体内的空山、丹海的黑白色灵气可是它的天敌。只见秦川略一皱眉,将体内的天地灵气运转出来,朝着那道阵旗冲了过去。 对于阵旗而言,后有勾魂索,前有秦川的天地灵气,眼见着逃不掉了,还是直接一头扎进到了黑白色的天地灵气之中。一时间秦川觉得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阵旗里面的符法奥义,能够知晓这些天地灵气化为的光柱并非随意的布置,而是与周围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等各有联系,因此才能够顺畅的运转,发出巨大的威力来。 拿着阵旗,这片区域的便是自己的战场,那些天地灵气便是自己的将士,手中的阵旗便是令旗,秦川无须走到马掌柜的面前同他近身肉搏,而是挥动着阵旗,一阵阵的天地灵气便会随之落下,打得马掌柜疲于应付,十分的狼狈。 这天地灵气之中包含着道佛两家至高的奥义,虽说秦川根基尚浅,还不能真正的理会到里面的含义,但是对于通感境界的他而言,这股天地灵气能够压制马掌柜,让他的勾魂索不敢正面对付自己,对于秦川来说,这一切已经是足够了。 马掌柜心里十分的憋屈,秦川的天地灵气之中,仿佛有佛家大能的加持,自己数年来潜心炼制的百鬼勾魂索也无法发挥作用,虽说自己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但是一向不与人近战,若不是秦川的阵旗将这荒破之处封锁住,自己无法逃脱出去,否则此刻早就逃之夭夭,不会再与秦川产生纠葛了。看来还是自己有些托大,应该趁着阵法还未成型之时就该转身就走。 秦川拿着阵旗,心中却是叫苦不已,这阵旗消耗了太多了天地灵气,自己通感境界,很难再坚持片刻之间,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想到这时,秦川吐了一口鲜血,手中的阵旗挥得更快,数十道天地灵气凝结为一柄巨型的灵剑,上面可见黑白二色灵气相互勾连着,气息却是锁定着马掌柜,仿佛他无处可逃。 见到那柄数十丈长的灵剑,马掌柜慌张不已,瞧着这声势浩大,像是聚灵高手的全力一击,身为通感境界的高手,哪能招架得住。将勾魂索收了回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只需要两三个起落,便能跑出这法阵,到时候遇到秦川,肯定是转身便走不会再有任何的停留。 在趁着法阵不稳之时,马掌柜的左脚踏了出来,能够感知到外面的天地灵气正在运行,只要逃脱出这法阵,秦川便不能再锁定自己,到时候只能是无可奈何。 然而马掌柜还是未能跑过那道数十丈长的灵剑。在他的右脚还未踏出法阵之时,那灵剑就劈到了后背之上,一阵巨大的灰尘扬起,马掌柜似乎已经身亡,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余总把头惊骇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秦川能够在如此绝境之中杀了马掌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望着秦川那边,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然而秦川却是眯着眼睛看着马掌柜倒下的地方,似乎透过了灰尘能够看见什么。 果不其然!在灰尘之中出来了一个邋遢的人影,后背之上有着巨大的伤口,能够明显的看出来是被利器所伤。 马掌柜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干净之处,手中的勾魂索也只剩下半截,前面那钩子如今失去了寒芒,和那些屠夫用的杀猪勾也没有多少区别。 “我炼制这些百鬼,耗费了我不少的精血,冒着巨大的风险,想不要竟然让你一剑给劈了,你今日若是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马掌柜双眼彤红的看着秦川,拎着勾魂索走了过来。 第二百零九章 十二道门 马掌柜此刻全身上下的衣服破烂不堪,手中的百鬼勾魂索只剩下半截,全然没有之前那股富家翁的样子。对于他而言,如今辛苦炼制的武器威力大减,也许今日之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逍遥自在,而是拖着一身的伤痕苟全性命于世间,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另外一种惩罚。 秦川的那道灵气化为的巨剑实在是威力太大,直接将马掌柜用百位童子炼制成的勾魂索劈成寻常的武器,上面啼哭的百鬼如今也是堙灭,马掌柜几十年的武道修为,就在此日折损了一半,对于马掌柜而言,对于秦川肯定是恨之入骨。 但是此刻的秦川也并不好受,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再无一丝的天地灵气,如今他直接靠在一堆残破的院墙上,再无任何的力气支撑住。就算此时的马掌柜没有百鬼勾魂索,但是他武道修为尚在,对付躺在地上的秦川及余总把头已经是足矣! 秦川见到马掌柜越走越近,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以为法阵的那一灵剑,能够将你诛杀,只是想不到,百鬼勾魂索上的那些凄厉的恶鬼竟然是你的替身,在我以为你将要魂飞魄散之时,你用这些百鬼替你挨了这一剑,我算对了九十九步,却是竟然忘了这一遭,如此一来死在你的手上,也算不上冤枉了。” 马掌柜的伤口上溢出了鲜血,一路滴落下来,手中的勾魂索再无之前的那股阴厉的气息,仿佛普通的绳索一般。如今的秦川已经再无任何的反击的可能,马掌柜也不避讳与他的距离,直愣愣的站在离他不过三步的距离,由上到下的俯视着秦川:“炼制这些百鬼,却是费了我不少的功夫,如今这一战,被你劈得一个不剩。你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生平之中在你这般的年纪能够有如此心机,你算是第一人。因此我答应你,只要将木牌交出来,我必定留个一个全尸。我马某人,最为看重的便是信义。” 马掌柜说完之后,看了余总把头一眼:“我也会留他一个全尸,你不用担心。” 秦川耷拉着脑袋,眼皮已经在打架,此刻的他只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睡它个三天三夜,管它世间什么功名利禄,哪有温柔乡里来得快活。但是此刻的马掌柜站在自己的面前,这让秦川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如今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都可以拎着刀子杀了自己,何况还是通感境界的马掌柜呢。 秦川不急不躁的说道:“多谢马掌柜的好意,只是我不想现在就死。青州城的御福楼、食必居等地我还未真正吃过那些珍馐,如此就闭眼离去,实在是有一些不甘,不如马掌柜宽恕我一些时辰,等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我再去同你喝几斤烈酒,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至于那木牌,还不如我们好生商量一下,你六、我四,如此皆大欢喜,总好过做仇家吧?” 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先是与自己大打出手,差点一剑劈了自己,现如今又是想与自己握手言和。但是天底下的买卖真如这般好做,那可挣不到什么银钱了。如今眼前的这两人已经再也动手的本钱,与其在这边讨价还价,还不如速战速决,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想必不会还有什么底牌留着了,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梭哈一把,赌它个荣华富贵。 马掌柜继续朝前走着,却是摇了摇头,对于秦川所说的并不赞同:“若是先前之时,咱们还能坐下来商谈一下,但是现如今我这百鬼勾魂索让你折腾成这样,再也无法恢复从前的样子,因此我只能叹息一声,送你这年轻的后生一程,若是有下辈子,咱们再来商量吧。” 听到马掌柜所言,知晓他已经痛下杀手,不想再与自己周旋下去,毕竟自己超出常人的手段,让马掌柜不得不防。但是秦川依旧不认怂的说道:“你不敢动手,因为你怕死。马掌柜,你既然是一个生意人,为何这么糊涂呢,只要你与我合作,那数不尽的黄白之物,岂不比你在刀尖之上讨生活,冒着生命危险劫镖好一些?毕竟木牌这等宝物,我可不会轻易的带在身上,你杀了我,世间可无人知晓那批东西的下落了。” 马掌柜朝前冲了几步,眨眼之间就到了眼前:“实在是聒噪。若是之前拿出来,我还考虑一二,但是现如今看来晚了!这些话你留给阎王爷说吧!”马掌柜将手中的半截勾魂索拿在手中,只见前面的钩子在半空之中盘旋了几下,径直的飞向秦川的脑袋之中,马掌柜凶狠的看着秦川,似乎连木牌的下落都不想知道,一心只想秦川死! 余总把头离着秦川不远,能够感受到马掌柜那钩子上面的气息,马掌柜毕竟还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虽说被秦川砍伤了后背,如今的功力大减,但是手中动作可是不慢。因此余总把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说了一声:“秦川小心!”之后由于牵扯到了伤口,咧了下嘴,余总把头只能捂住流血的伤口,看着那勾魂索朝着秦川飞了过去。 正在众人以为秦川再也无法阻挡之时,发觉先前的荒破的院墙之中又升起了几道光柱,而且十分的密集及粗壮,比先前的气势还要壮大几分。眼前的那黄色的阵旗发出耀眼的光芒,上面不时的有着晦涩难懂的符文显示出来。 而旁边的秦川头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图案,绕着秦川的脑袋盘旋着,周遭的天地灵气全部汇入到这图案之中,比先前谭老大弄出的动静还要大,一时间这处荒破之地风云变幻,阳光都无法穿透黑白两色组成的图案。 在离着青州城五十里的一处密林之间,有几位身穿寻常服装的男子正在修行打座,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觉有些不同,在离着此处约莫几十里的地方,天空竟然有一处黑色及白色的图案正在旋转,周围的天地灵气都化作为实物朝着那边涌了过去, 旁边一位随从说道:“三师兄,咱们凌霄殿受到太虚宫委托寻找那人,看着这动静及方位,应该与那人有些相似,刚刚我手中的佛门之物也有感应,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 领头的那人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凌霄殿十二道门全部出去,就是为了寻找到那人,好向太虚宫邀功,我们可得抓紧时间,不可让师傅折损了颜面,否则我们回去可无法交代。” 第二百一十章 进阶聚灵 余总把头被秦川搀扶着起身,身上的伤口被牵扯着让他咧着嘴,不过死后余生的欣喜感觉,让他忘记了这股疼痛。 望着身后死不瞑目的马掌柜,余总把头心想这次豁出命来,总算是赌对了。马掌柜至死的时候都不知道秦川是如何在绝境之中迈入到聚灵境界的,毕竟在常人看来,这等事情实在是惊世骇俗。 秦川此刻也是十分疲惫,眼皮止不住的打架,若不是在刚刚生死关头迈入到了聚灵境界,恐怕此刻倒在地上的便是自己。 但是秦川做到了!马掌柜算对了开头,却是未曾算到结尾! 三州鬼市的接应人,就死在了这片荒破之处,没有人替他收尸,只能与山林为伴,让野兽吃掉最后一点残存在世间的记忆。 但是秦川并不后悔自己的所谓所为,既然有人想要拿自己的脑袋,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否则什么猫三狗四都敢拦路抢劫了,那这个世间才是真正的丧失了规则。 只是刚刚迈入到聚灵境界,秦川还未有时候体会此境界的奥妙,只想着赶紧与余总把头一起离开此处,先前闹出的动静太大,若是被一些有心之人看到了,必定会寻着踪迹来到此处,秦川可是再也没有一丝的天地灵气应对了。 此刻的空山、丹海二处干涸一片,虽然周围的天地灵气朝着秦川体内涌了过去,但是秦川的四肢仍旧是无力,咬着牙齿搀扶起余总把头,转身从马掌柜的身上摸出一物带走,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处。 马掌柜的勾魂索如同被纤夫遗弃的绳子般躺在他的身边,上面再无一丝的邪魅气息,若非有人谈起,几年后青州城的百姓就会忘掉那个开药材铺的马掌柜,不过一些老辈人肯定知晓,或许在茶前饭后说起来:“哦,那个胖胖的药材铺掌柜,为人十分的和善,每次我去抓药材的时候,总是嘱咐我将家中的幼子看好了,说近些日子青州城不太平。哪知他未曾打一声招呼便消失了,听说是在湖州等地去生意去了。好人真是有好报啊。” 秦川与余总把头脚步蹒跚的走着,此时日头西沉了下去,看着旁边黄沙漫漫,不见任何的人影,秦川不由得骂道马掌柜实在是太轴了,这么远的路程,也不知道弄个坐骑过来。 余总把头或许是走不动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说道:“秦川,我这脚步实在是跟不上了,若是在天黑之前你进不去青州城,那城门的守卫只能让你明日进去了。要不然你趁着现在得空,先去青州城搬救兵,等到天亮之前出城寻我。你放心,我随便找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躺在枝丫上面休息,等你出现之时,我们再一同回去。” 然而秦川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这个想法还未说出来就被自己否定了。 一来此处离青州城甚远,若是还未受伤之前,凭借着体内的天地灵气只需要一炷香的时辰便可到达此处,只是此时寸步难行,每抬一步都要耗费不少的力气,自己一人可走不到青州城,更别说等到天亮之时再折返来接余总把头了。 二来秦川实在是不放心余总把头的安危,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全部是伤口,随着渐渐走了几里路,已经凝结出血痂的地方又开始溢了出来。秦川可是听得清楚,这旁边有大虫的声音,若是将余总把头留在此处,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与其将余总把头一人留在此处,不如两人一起也相互有个照应。就算今日到不了青州城也无妨,无非是风餐露宿凑合一晚罢了,对于武道江湖中人而言,这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在秦川与余总把头坐在地上之时,发觉从不远的山间有一处人马路过,秦川眼尖,看着那镖物之上贴着义成镖局的字眼,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 在青州城中,永和镖局为周有良的嫡系,因此势力庞大,像余总把头的东福镖局,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但是义成镖局在隆国各处均有镖局,据说其管事者为都城庙堂之人,因此在各处的义成镖局均受到优待,就连在青州城也不例外。 周有良敢欺负东福镖局,但是他断然不敢欺负义成镖局。只不过青州城人烟稀少,这走镖的生意一直不大,义成镖局这些年因此做得不温不火,靠着为青州城六吉居等绸缎庄运送一些物料苟延残喘,但是未见得有多么的风光。 此处离着山林不远,看着样子应该是义城镖局走镖回来,看着几大马车的货物,不知道装着的是什么镖物,只是秦川贸然出手的拦住他们,确实是有些危险。 在这荒破之地,突然出现一位少年与老者,让这些久经武道江湖的走镖人不得不防。 义成镖局的马车越来越近,秦川害怕脚步太慢追不上他们,索性直接站在马路中间,若是想要从羊肠小道路过,必须要经过秦川这一边。 果不其然!义成镖局的众人看到秦川横在了路上,不由得从身边抽出了武器,各色的刀剑举着,而最为锋利之处全部朝着秦川那边。 在武道江湖之中走镖,最为重要的便是不肯轻易相信别人,无论是老幼妇孺,还是看着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只要提防着,总好过阴沟里面翻船。如今在荒野之地出现这位少年,义成镖局的众人都是以为是来劫镖的探子。 近些年岁来,劫镖的事情常有发生,最近的便是东福镖局被人劫了药材铺的镖,听说连运送镖物的把头都被打伤了,差点丢失了性命。 “哪个不开眼的小子,竟敢劫我们义成镖局的镖物,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义成镖局是为谁跑单,就算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镖局老爷那边造次。”最前面的那位义成镖局的伙计圆目怒瞪,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 秦川站在路边,朝着众位镖局之人行了一礼,知晓他们是将自己认为是劫镖之人,于是指着旁边休息的余总把头说道:“这乃青州城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我们在此处查访当时的劫我们镖物之人,哪知对方武道修行高强,将我俩人打伤之后,害怕行迹败露而逃之夭夭,我们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朝着众位镖局的兄弟求救了。” 就在众人将信将疑之时,余总把头搀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抹干净脸上的血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义成镖局的众人,看着眼前的一人有气无力的说道:“孙才茂……可还记得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八抬大轿 看见面前的老者抹干净了脸上的血水而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作为这队义成镖局的领头人,孙才茂吃了一惊。当初可是这位老者将自己送进了义成镖局,说那里的镖局名声大些,手下的伙计能够吃饱饭,不像自己的东福镖局饿一顿饱一顿,哪有别人家快活呢? 只是孙才茂与余总把头甚少见面,毕竟两家各自为政,更是暗地里面的对手,若是让人碰见,可得让人说些闲话不可。 余总把头站在前面,虽说自己知晓他的为人,但若是让主家知道自己救了对手,恐怕回去可真不好交代。而且毕竟这趟护送的镖局价值贵重,里面有不少名贵的绫罗绸缎,若是在半路上被人劫了过去,那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时的旁边的一位伙计见到领头的孙才茂低头不语,自然是知晓他的意思,于是举起了手中的红缨枪,枪棍那边朝着余总把头杵了过去。 余总把头此时已经是毫无力气,看着枪棍捣鼓了过来,只是毫无应付之法,只是轻微的叹息了一声,只当是养了一位白眼狼。 但是如今的秦川恢复了一点天地灵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手握住了枪棍,直接将那位伙计从高头骏马上面拉扯了下来,在地上溅起了一阵黄烟。 “奶娘的,竟然敢动手!”倒下的伙计立马从地上起身,手中的红缨枪被秦川夺去之后,从马肚子那边抽出了一柄大凉刀准备朝着秦川砍去,但是还未朝前走出一步,就停住了手中的大凉刀! 此刻的秦川一只手举着红缨枪,枪头直接抵在伙计的脖子上,已经有丝丝的鲜血冒了出来! 快!实在是太快! 那位少年的是如何出手的,在场的众人还未认真看清楚,义成镖局的伙计就已经缴械投降!在场的其他人立马屏住了呼吸,准备一拥而上! 秦川将红缨枪放了下来,直接插在地上没入了一尺的深度,光是这份武道修为,就已经然孙才茂等人汗颜。 看来这位少年是一个练家子,而且武道修为远在他人之上,只是东福镖局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先前余总把头说是与劫镖之人交手,以这少年及余总把头联手都难以留下此人,看人这处荒野之地并不安全。 想到此处,孙才茂朝着后面招呼了一声,只见几位伙计翻身下马,将运送的货物重新码放在一起,给余总把头和秦川腾了一个位置出来,又不知从何处拿来破旧袄子挡着,上面又堆了一些其他的杂物,这在外人看来,只以为是义成镖局堆积随身物品的地方。 孙才茂想得清楚,若是让别人看见自己大摇大摆的带着余总把头回到青州城,免不得一顿流言蜚语,虽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家中的妻儿可不能受到委屈。自己既然拿着义成镖局的银钱,就不能做两姓家奴。而且眼前的那位少年明显不是善茬,若不是有伤在身,在场的众人恐怕都难以招架得住,与其这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算了。 秦川见到腾出了位置,搀扶着余总把头一起,走到孙才茂的面前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致谢,随后拍了拍那位伙计的后背,示意他不要生气,随后与余总把头一起躺在破旧棉袄里面,不多时里面就响起了阵阵的呼噜声,看来是过于劳累的缘故。 听到呼噜声,孙才茂自嘲的摇了摇头,行镖久了,对于一些事情都要戒备,看来还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夹起马肚子催促前行,一阵人马紧赶慢赶的朝着青州城那边走了过去,黄沙路上溅起灰尘,不过在返程汉子的脸上,却是有着归家的笑容。 在义成镖局的众人消失一炷香之后,在这片荒野之地上出现了一个八抬大轿,前面的汉子带着面具,手臂上青筋暴起。在八抬大轿旁边,站立着几人,穿着打扮十分的讲究,此刻一言不发的候着。 朦胧的白色纱帐旁边挂着玛瑙等物,金丝蝉线吊着一些布偶,只是里面不知道坐着究竟为何人,偶尔有着淡淡的香氛味道传来。抬着如此厚重的八抬大轿在山林之中穿行,必定不是一般的人物,身旁的几位随从赶了很久的路,但却气息稳重,应当也是武道修行者。 等了许久,才有声音从纱帐里面传来:“看着情形,那人在我们来到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我们发现的那躺在地上的死者,上面残存的天地灵气十分的奇怪,里面有佛家大能的印记,也有我们道门的手法。似乎是有两个人在此杀了他。” 离得最近的一人准备朝前几步,右脚刚刚踏出一步悬在半空之中,发觉却是无法再踏下去,突然想起八抬大轿上的这位有些洁癖,不肯轻易让人靠近他。 “二师兄,先前我查探那人全身遍布的伤口,但是最为致命的却是胸口那处,似乎是一拳直接击碎了心脏而亡。他的旁边放着百鬼勾魂索,修行的功法也是狠辣无比,能够杀了他,说明我们要找的那人,必定不会是一位默默无名的修行者。此处离得最近的州城便是青州城,要不我们先去那边差探一二,只是咱们这幅打扮实在是过于招摇……”最近的那人想了想,还是未说完,等着八抬大轿上的那人回话。 “不错,庙堂有庙堂的规矩,我们这等世家大族,若非经过州守的允许,不可轻易的进入到州城之中。只不过等到州守的同意,那人不知道躲到何处去了。也罢,我乔装打扮一番吧。只要抓到太虚宫想要的那人,我受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一道声音远远的从八抬大轿里面传了出来。 “听闻其他的几位好像也来到此处,咱们凌霄宫十二道门,如今来了七七八八,就算那人有通天的本事,此时也没有成气候,必定逃脱不出我们的手掌。只是到时候论功之时,究竟是谁说了算呢?虽然师出同门,但是咱们不得不防啊。”那人恭敬的躬着身子,不敢起身的问道。 坐在八抬大轿上的凌霄殿二师兄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道:“数月前,大师兄陈念青与太虚宫的苏长信走得很近,师父因此高看了他几眼,如今咱们只要提防着他即可。记住,不到最后时刻,不可发生冲突,可莫让其他人看我们凌霄宫的笑话。师父最为看重面子,你们好生掂量着。” 站在旁边的那人说了声:“诺!” 之后这十几人举着八抬大轿,一溜烟的消失在荒野之处,仿佛此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二百一十二章 接风洗尘 秦川在同福客栈之中足足睡了三天才起来,等到睁开眼睛之时,腹中已经是空空如也。按照关朗的说法,看着秦川脸色苍白,一定是背着他喝花酒,跑到温柔乡里面去了,只不过时间稍微有些长,因此才会在房间内休息三天的时间。 秦川听完,却是并不理会关朗,仔细的感知着体内的变化,发觉丹山、空海的天地灵气异常的汹涌,四肢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而且对于周围的感知异常敏锐,能够仔细的听到十步之外两人交谈的声音。 看来这聚灵境界要比通感境界强上不少啊! 之前在关山口碰到武道修行者,秦川是一片向往,现如今短短的一年时间,便是迈入到了不少人难以企及的聚灵境界,只要秦川不去砸了州衙,那在青州城中可谓是安枕无忧。 秦川的肚子之中传来声音,想着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对着关朗笑道:“恭喜啊,白鹿书院的读书人,以后每个月有不少的例钱,只是你曾经说过要请我在御福楼吃一顿,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如何呢?” 关朗知晓秦川在对着自己开玩笑,白鹿书院的那点银钱,在御福楼点不了半壶酒就要被人丢出去,只不过春夏交接之际,倒是有一些时兴的东西尝尝。 关朗上前说道:“我这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呢,可比不上你这青州城的前三甲,以后到都城飞黄腾达之时,断然不可忘了我啊。俗话说,苟富贵勿相忘,我今日带你去一顿好的,必然会让你满意。” 秦川见到关朗在卖着关子,倒也并不说破,而是与他出门去,见着隔壁的房间露出一丝缝隙,秦川在房门之前停住了脚步,朝着里面偷偷的瞄了过去。 或许是感知着门口的异常,沈凌秋没好气的说道:“腌臜泼才,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处做什么若是想要进来那便进来便是。” 听到沈凌秋让进去,关朗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有些吃惊起来。 近些日子沈凌秋才女的名号传遍了整个青州城,不少的家奴都在同福客栈的门口候着,只要遇见身形有些像沈凌秋之人,那必定是奔走相告。青州城的一些红娘也是得到了消息,只要谁能将沈凌秋请到宅子之中,可得银钱百两。一时间同福客栈的房间爆满,甚至一些读书人出租了自己的房间,以便那些有心之人能够近距离的见到沈凌秋。 但是沈凌秋今日却是毫不避讳,直接出口邀请两人进来。 关朗站在外面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同福客栈人多眼杂,两个少年进了沈凌秋的房间,肯定有一些流言蜚语,恐怕传出去玷污了沈凌秋的清白。 秦川听完倒是毫不避讳,拍了拍身上灰尘,将轻掩的房门推开,这才看清楚里面的陈设。 一把古琴放在不大的桌子上,已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在桌子的拐角之处,放着一个紫砂壶及几把小茶杯,此时正在氤氲的冒着热气。在桌子的旁边便是沈凌秋就寝的闺房之床,上面挂着紫色的蚊帐,上面挂着几个铜钱。床上的被褥等物叠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沈凌秋是一个极其爱好干净之人。 只是四周瞅了一眼,却是不见沈凌秋随身的枝姨! 或许是猜想到了秦川在狐疑着什么,沈凌秋边拿着紫砂壶倒茶便说道:“我们这几日便要离开青州城去游学,目的地便是都城,若是身上的银两够了,便是一直呆到都城大考之时开始。从此处到青州城路途遥远,因此枝姨去购买一些物件去了。” 听到沈凌秋即将离开青州城,关朗心中有些失落出来。虽说第一眼见到沈凌秋觉得她有些趾高气昂,但是近些日子接触下来之后,反倒是觉得心直口快。只不过此番离去,这辈子但是无缘再见了,对于他们这等人中龙凤,关朗只能在旁边羡慕着。 毕竟从揭榜之日起,关朗就猜想到秦川便是那夜的潜入孟府的黑衣人,也就是那些捕候口中的通感境界的修行者。 秦川熟练的坐到沈凌秋旁边,端起一杯热茶,闻着房间内若有若无的檀香说道:“巧了,我不日起也要启程出发,说不定能与你一程。” 沈凌秋打趣的说道:“别了,你这尊大佛,还是别与我们一起,还是直接去你的烟花柳巷之地逍遥快活去吧。可不能误了你与那些姑娘们亲热。” 秦川瞪了关朗一眼,知晓又是他在背后说自己的说话坏话。 但是关朗恬不知耻的把头转向一边,示意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秦川吹了吹热茶,随后一饮而尽:“前几日与人交手,差点回不来了。” 秦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沈凌秋知晓秦川必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虽是庶出,但是好歹是宁州的世家大族,自然是知晓秦川肯定不是凡人,不过他既然不想说明缘由,那么沈凌秋必定不会再问下去,有些事情,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最好是点到为止。 关朗在旁边手足无措的站着,根本不敢在房间之内晃悠,突然感觉腹中空空,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说两位,咱们其他事情先放一放,如今已经快到中午,不能先去弄点东西填饱肚子,否则哪有精力干其他的事情呢……” 关朗说完,朝着秦川使了一个眼色,顺带还坏笑了几声。 秦川一本正经的问道:“既然这几日便要离开,不如一起吃个便饭吧。好歹萍水相逢一场,他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沈凌秋摇了摇头,对着秦川宛然一笑:“我倒是想出去,只是门口候着那么多人,齐刷刷的看着我,让我吃饭都不自在。寻常都是枝姨端给我吃,只是她今日置办些东西去了,我就在此处等等她也无妨,你们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吧。说不定等下我便要启程了。” 秦川此时起身,朝着关朗挥了下手,出了沈凌秋的房门之时,又转身回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将饭菜端上来。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穿过天井,路过横厅,虽然在短时间内那些候在旁边的人都已经知晓这两人进入过沈凌秋的房间,看着他们的眼神之中都有一股杀气,但是秦川丝毫不避讳其他人目光。 到了同福客栈的后厨,秦川熟稔的同牛大嫂打着招呼:“牛大嫂,厨房里面可有什么好东西,最近可是嘴馋的很,外面的那些厨子,可比不上你这手艺。” 牛大嫂听着秦川拍着马屁的话,朝着秦川努了努嘴:“诺,你看看那边可有喜欢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展厨艺 秦川随着牛大嫂的眼光看了过去,发觉在屋走旁边放了一个脚盆,里面装着不少的田螺,已经加入了些盐和菜籽油,那些田螺正在吐着泥沙,看着样子约莫有五斤的样子。看田螺的旁边,放着两捆的香椿,紫色的叶子显得十分的突兀,但是看着十分的新鲜,应当是采摘下来不就的缘故,清晨的露水还停留在表面。 看着这些时兴的菜品,秦川显得十分的高兴,拿着一把香椿问着牛大嫂:“看着这样子,应当是十分的新鲜,不知道你是从何处采得,这次我可得大快朵颐一场,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见到秦川如此识货,牛大嫂也是十分的高兴,拿起一把香椿说道:“这种东西,配着土鸡蛋炒着吃最好,先热锅冷油,放两颗的土鸡蛋,将香椿洗净,恰逢其时的放到其中,还未闻到香味之时就放入土鸡蛋,无须其他的调味料,只需要一点点的盐巴即可,就着一大碗米饭,这时兴的味道,可就全部在里面了啊。” 还未等秦川回答,牛大嫂又拿起脚盆说道:“凌晨时候,那些渔夫拿了些新鲜的田螺过来,你可知道,过了清明之后,这些小田螺就失去了滋味,这个时候的小田螺,正是入味的时候,先拿凉水过一遍,拿着一些菜籽油让它们吐干净泥沙,又放入一些的盐,让它们吐得更加的干净,不用任何复杂的调料,放入一点菜籽油,然后将田螺放进去,加入一点的小米辣以及干辣椒粉,焖它个半柱香的时辰,咱们青州城人,就好这一口。” 秦川听完牛大嫂的话语,不由得高兴的说道:“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害怕会做饭的人。就像我们不知道熬粥要加多少的水,蛋炒饭是先放饭还是先放蛋。 我害怕会做饭的人。和他们在一起,我充斥着慵懒味道的身体格格不入,麻木的舌头只能感知重油重辣。 我所谓的会做饭是指什么?不是人人都能脱口而出,因为这并不是世界上最普遍的认知,这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分辨食物生熟。不是加水放调料涮煮,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不是起锅烧油,不分火候就把葱姜蒜倒里头; 我所谓的会做饭是指什么?他们知晓最好的稻米生长在哪个纬度,以及用柴火焖出来的锅巴更香;他们精通各种烹制手法,将食材体面的送往腹中;他们知晓五味如何联姻,才能烹制出不同的味道。与他们在一起,我所能炫耀的,就是曾经吃过霸王餐。而这,最终都出自他们之手。 当他们拿起了炊具,如同一个骄傲的战士,整个厨房便是他们的战场,不允许别人踏足一步。他们神情专注,如同进行古老的仪式般处理食材,而且心中装着一个日晷,能够丝毫不差的知晓每种食物何时会发脾气。 我害怕会做饭的人。因为他们不会孤独,也不会无聊。 他们生活有闲趣,会告诉你花生米与豆干同嚼有火腿的滋味,猪油炒饭简单却更香,对于他们而言,做饭更像是一场修行,不急不躁,恰如正好。 我害怕会做饭的人。 他们想吃什么,不会受限于选择。他们只受限于自己,和这个世界。” 听闻秦川此语牛大嫂高兴的回答道:“同福客栈的那些读书人,那么想着封王拜相,或是幻想自己是武道修行者,能够一跃十丈高,杀人不留名,但是对我们这些厨子来说,这做饭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将五味调和于锅中,将锅铲在手中翻滚,于此几十年般,才能得到令人满意的滋味,如此说来,我们倒像是一场修行啊。” 秦川见到牛大嫂已经将螺蛳捞起,知晓这次不用自己动手就能知道可口的美食,在旁边不停的拍着马屁说道:“牛大嫂说得不错,那些读书人可是看得十分的浅显,以为只有功名利禄才是真正的所想,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对于常人来说,这世间太平,能够衣食无忧,便是很大的幸福了,哪里再敢奢求其他的东西呢?” 牛大嫂将柴火锅添了一些松木,又将松针引燃,不一会儿炊烟升起,将锅中的菜籽油烧得正热,还未见到什么花哨的动作,只见牛大嫂将那盘螺蛳下了下去,从墙上取出十几个晒干的红辣椒,又将厨房橱柜里面拿出一个布袋,隔着几步的距离,都能闻到里面的辣椒味道。但是秦川还未吃到螺蛳就已经是吞咽着口水,身边的关朗则是按捺不住,拿着旁边的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眼神却是一直盯着锅中。 等了许久,牛大嫂将锅盖掀开,一股辣椒的味道迎面而来,刺激的辣椒陪着新鲜的田螺,让秦川及关朗二人食欲大增起来。在房间躺了三天的时间,秦川的肚中早就是腹内空空,如今闻到这些香味,早就是按捺不住,若不是想着沈凌秋正在房间之中等着之中,恐怕秦川早就端着碗吃了起来。 一盘辣椒螺蛳端了上来,秦川接过牛大嫂的锅铲,将先前烧过螺蛳的铁锅清洗干净,倒了一点菜籽油进去,趁着刚刚有白烟升起,将香椿倒了进去,随手打碎三颗鸡蛋,用竹制的筷子搅拌,趁着锅边的热气倒入其中,不一会儿,一道热气腾腾的香椿鸡蛋就已经出炉。 看着秦川熟悉的手法,牛大嫂在旁边欣慰的点了点头,看来还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秦川小小的年纪变成用时兴的美食做出可口的饭菜,瞧着这姿势,应当是经常做。看来他与那个老道一起也吃了不少的苦啊。听说他这次考入到了青州城白鹿书院的前三甲,只是希冀他以后能够过上好日子。 秦川见着旁边还有几颗辣椒,还有一些五花肉,秦川也不客气,直接将五花肉切块,让关朗将炉火内的火苗弄小,将那些五花肉下入到锅中,用小火煸出猪油,随后又将切好的辣椒放入到其中,在锅中翻炒了几下,加入一点点的盐巴调味,秦川就将辣椒炒肉炒好了。 牛大嫂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辣椒炒肉说道:“不过,这辣椒炒肉之中有辣椒的清香之味,还有肥而不腻的油香,但是两者却有并不冲突,反而是十分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秦川,你若不是一个读书人,想必也能做一个很好的厨子。” 见到牛大嫂如此的夸奖自己,秦川给关朗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打了一点米饭,拿着东西端着饭菜上去,随手与牛大嫂打了一声招呼,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沈凌秋的房间之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心有苦衷 端着饭菜徘徊了许久,秦川及关朗还是走了进去,将辣椒田螺、辣椒炒肉及香椿鸡蛋放在整理好的茶桌子上。牛大嫂做的咸豆角上面有着几滴的香油,让这份小菜更加的诱人。新炸的花生米放凉,上面撒着些许的盐巴,又将香菜拌在里面,让油香和蔬菜的清香放在一起,这份下饭的应季之食,便是青州城寻常人家的三餐之物。 秦川已经饿了三天,拿着筷子在自己的身上蹭了一下就准备开吃,哪知沈凌秋径直的抢了过去,将碗筷放在茶案之上,就着滚烫的开水冲洗了几下,方才将筷子递给了秦川。 关朗见到沈凌秋如此的仔细,也准备将手中的碗筷递给沈凌秋,哪知道她皱着清眉,冷冷的说了一声:“水还是热乎的,自己弄吧。只是小心一些,别失手烫伤了自己。” 哎,真当是自讨无趣,早知道这样,也应该学着秦川那般炒几个菜,自己寻着一处偏僻之地,就着时令的果酒自饮自得算了,否则哪会在这些地方如此出丑呢? 但是关朗心中倒是想得十分开明,既然沈凌秋与秦川不日就要启程,那不如趁着此机会与他们一醉方休。在青州城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所结交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根本帮不上自己的忙。但是如今秦川的一番运转,将自己送入到了白鹿书院之中,那么以后在青州城中,自己可算是高枕无忧了。那些地痞混混可不敢随便向一个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发难,否则到时候州堂之上定要找他的麻烦。 将四月青的盖子拔开,有一丝酒滴洒落在茶案之中,关朗没出息的吸了个干净,方才嘿嘿一笑的说道:“咱们自由穷苦日子习惯了,很少喝到如此贵重的酒。今日得托秦川的福,牛大嫂竟然将四月青送给我们,没要一分的银钱。我与她相识十几年,可从未见她对人如此友善过。听说有次一次读书人半夜之中潜入厨房偷了一些猪头肉,不小心打掉了碗筷让牛大嫂察觉到了,拿着锅铲追了三条街。那些隐藏在黑夜之中的捕候都是惊呆了,一时间都不敢上前盘问是哪位女子如此的凶悍。” 听到牛大嫂的事情,秦川反倒是哈哈大笑,旁人只是以为他笑的是牛大嫂的剽悍,其实他笑的是吴掌柜看着波澜不惊,但是竟然对牛大嫂言听计从,但是两人相敬如宾,谁也不敢提出来。 秦川可是看得清楚,两人早就是暗生情愫,但是或许顾忌的事情众多,因此没有捅破那层纸。不过得到有空之时,秦川肯定要撮合两人,已经迷迷茫茫大半辈子,身子都已经埋入黄土半截,若是再不能坦然相对,下辈子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秦川看着关朗及沈凌秋两人怪异的目光,知晓先前自己失态了,于是假装咳嗽了几声,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个螺蛳吃了起来。只见他嗦了下汤水,将螺蛳放在了嘴中,未见任何的用力,就将一整个螺蛳嗦了出来,惊得旁边的关朗瞪大了眼睛,仿佛是指看着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怪怪,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就是不一般,能够去孟府之中而且全身而退,在白鹿书院之中取得前三甲,如今吃螺蛳不用竹签,我若是有这等本事,哪会呆在青州城中浪费自己的生命,早就去都城之中闯出名堂了。”关朗喝了几杯烈酒,脸色开始发红起来。但是他酒量并不如秦川,因此口无遮拦的将一些秦川的密事说了出来。 秦川微微一笑的瞪了他一眼:“我要是有那般本事,我也不会躲着孟青等人,还向庙堂之中寻找帮助了。你也真是的,那点酒量就别喝多了,否则我等一会还得背着你回去。屋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处地方,若是让人看着,不得闹出了笑话。说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在沈凌秋之中大醉而归,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沈凌秋听完秦川的解释,心中却是有块石头终究落地,看来与自己先前猜想的事情一般,秦川果然不是普通的鲁莽少年,但是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点破了。沈凌秋端起四月青的酒壶,拿着喝茶的小紫砂壶倒满,随后又放入到温水之中浸泡了一会,最后拿着竹夹小心的夹起,方才一饮而尽的倒入到嘴中。雪白的脸色开始出现一丝丝的绯红,看得秦川是心乱如麻。但是关朗却眼神迷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盯着眼前的油炸花生伴香菜,似乎在里面能够看出十万亩草原出来。 沈凌秋正准备再倒之时,秦川伸出了手制止了她,这是两人的双手第一次接触,秦川只感觉沈凌秋的手指冰凉,似乎并不是常人的体温,而是有着寒冰一般的感觉,这与寻常女子的芊芊素手并不相同,看来沈凌秋有事情瞒着自己。 秦川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体内应当有一些秘密瞒着不说吧?你的双手如此冰凉,而且我从未见到你碰过冷水,哪怕是那天春试之中日光正甚,你喝的都是温开水。我之前以为你是有几分讲究,只是未曾想到你是有隐蔽之事不说而已。” 沈凌秋摇了摇头:“陈年往事而已,不说也罢。我若是能够治好这顽疾,我还真不会去都城,那么些功名利禄不过是转眼消失,还不如一顿酒食来得实在一些。” 看来沈凌秋去都城并不是为了参加大考,而是为了其他的事情。是治聊身体内的顽疾,还是另有其他之事呢?但是秦川想了想,还是未开口问道,毕竟这等事情假如沈凌秋不说,必定是有她的苦衷,秦川可不会逼迫她什么。 “那你之后有何打算?靠着你和枝姨,恐怕走不出几百里就得被附近的贼人抢去当压寨夫人,甚至……你都走不出青州城。那些人常说红颜祸水,自己却是想着引火烧身也值得,实在是有趣得很。” 沈凌秋吃了一口香椿鸡蛋,又将牛大嫂做的小菜拌匀,就这它吃了一小口米饭,随后放下碗筷,十分认真的说道:“先回宁州城,让那些寻找我的人瞧瞧,我沈凌秋敢堂堂正正的回来,绝对不会做缩头乌龟!” 关朗此刻喝得满脸彤红,正靠在墙角打呼噜,听到乌龟两个字,立马睁开眼睛说道:“乌龟,哪里有乌龟?哎,那不是乌龟,那是王八!”说罢又是沉沉睡去! 秦川想了想:“宁州城,应当有你不得不回的苦衷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往事不堪回首 秦川的随口一问,倒是让沈凌秋想起了往事,不由得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当初离开宁州城,只是因为家里的大娘子容不下我,以为我想要同她那不争气的女儿争夺家产,因此处处想要置我于死地。但是我对那些黄白之物并无兴趣,只想着如此苟且一生。我娘亲早逝,若不是有一些家奴在暗地里护着我,我怕是走不出宁州城了。” 秦川听闻之后,仿佛看到了豪门的恩怨。沈凌秋作为沈家庶出的女子,虽然满腹诗书,但是对于大娘子来说却是一个威胁,若是不能早日将她除掉,只是恐怕后患无穷。但是沈凌秋如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是又想要逃回去,难道说她对沈家依旧是恋恋不舍吗? “这沈家对你如此地步,你为何还要重新回到宁州城呢?还不如跟着镖局到都城之中,那个时候就算沈家之人害你,恐怕也不敢追到都城之中对你为何。”秦川看了一眼已经醉倒屋角的关朗,看着他的嘴角旁边已经流起了哈喇子,不由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在临走之前,一些家奴为了保护我而违抗了大娘子的命名,恐怕他们要被欺负得生不如死。此趟我回到宁州城,便是希望能够将他们赎身,能够给他们一些自由。不少人从我娘亲开始便是跟在身边,此行远去都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这辈子都无法回来了。因此想着在临走之前能够为他们做一些什么。就算以我一人之命,换他们也值得。”沈凌秋重新倒满了一杯酒,朝着秦川高高举起说道。 但是秦川十分的奇怪,为何沈凌秋要与自己说这么多。虽说自己已经是聚灵境界,按道理说就算是宁州城也少人能够伤到自己,但是秦川可不想轻易的冒这个险。沈家作为宁州的四大家族,就是再怎么日落西山,肯定是有一些底蕴的存在。比如从宁州城而来的钱子期,先前就让秦川十分的头疼,再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秦川断然不敢轻易的答应别人。 “那么你此行回到宁州城,可有人护得你周全。虽说宁州城十分的繁华,但是可不能保得你万分周全。就算他们观天化日之下并不敢有何动作,但是在人少之时,恐怕你也难以对付。何况你逃的是陈相元的婚约,陈家是否能够饶过你还两说呢。他手下的阴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架得住的。”秦川将陈家与沈家分析了一下,发觉沈凌秋此趟回去必是凶多吉少。倘若一个弱女子没有一些看靠山,在宁州城是寸步难行,甚至连州门都不能进去。 沈凌秋此刻如同凋落的荷花,却是出淤泥而不染,见到秦川问着自己的打算,沈凌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起来:“在我娘亲临终之前,将我托付给我一个表哥,他在宁州城的府衙之中做事,能够护得我安全。等到回到宁州城之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他,让他陪我前去沈家把那些家奴全部赎身,然后找到一个去都城走镖的镖局,从此再也不回到宁州城。” 听着沈凌秋的打算,秦川的心中却是暗自好笑。沈凌秋实在是很傻很天真,将自己的命交由别人的手中。先不说能不能将那些家奴赎身出来,就连沈凌秋如何到达宁州城都是一个问题。他可是听说大娘子已经派了杀手来到此处,对于那些拿着赏钱的人来说,可并不会有任何的怜香惜玉,只会觉得沈凌秋的脑袋更加值钱。 “那么你如何确定,你这所谓的表哥能够护得你周全,万一他实力不行,或者他反水出卖了你呢?在世间之中,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情义二字。或许你娘亲在活着之时,你表哥还有一丝的顾忌,如今只剩你一人,那么他万一并不遵守承诺,你该是如何是好呢?”秦川夹起一块香椿鸡蛋,就着浸满菜籽油的小菜扒拉了一大口白木饭。 在青州城山区生长而成的稻米,自然是有一些别样的风味,哪怕是外州的商人对于米饭十分挑剔,对于青州城的米饭却是点头称赞,每次离开之时,总会带一些稻米回去。 沈凌秋将身子正了过来,与秦川四目相对,过了片刻之后,秦川低下了头,又继续扒拉了一口米饭,在自己的房间之中饿了三天,秦川可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沈凌秋十分认真的说道:“假如我那表哥根本靠不住,那我必须要找一个可靠之人。” 秦川头也不回的问道:“那人究竟是谁呢?可不能误了你的大事。” 沈凌秋将额头的头发轻轻挽起,将秦川的酒杯斟满,秀气一吐,秦川能够闻到一股香味迎面而来,这时才发觉与沈凌秋只剩两寸的距离。秦川此刻盯着沈凌秋,没有一丝退去的意思,他想知道,沈凌秋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若是众人皆是靠不住,我只能指望你了。我所求无他,只让你保我平安往返宁州城即可,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得好。”沈凌秋说的十分坚决,仿佛知道秦川并不会拒绝一般。 秦川嗦了一个螺蛳,嘴巴被辣得彤红,听着沈凌秋的话语,有些皱着眉头说道:“无利不起早,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既然沈凌秋说到这个地步,双方也不用打着哑谜了,想必她肯定知晓自己是那日潜入孟府的修行者,在她的身边,通感境界之人已经是难能可贵。或许秦川与她的表哥都不可靠,但是目前看来,这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见到秦川毫不避讳的承认,沈凌秋倒是对他有些欣赏起来:“我娘亲在临终之前留下一物,或许对你有一些帮助。若是能够护得我来往宁州城,那我便将此物送给你。” 秦川摇了摇头,这口说无凭,到时候不承认怎么办,沈凌秋乃是一介女流之辈,秦川可不会同她争论个名堂,有些事情就要在之前确定,否则白忙活一场,还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秦川如此的率真,倒是让沈凌秋没有想到,看来他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沈凌秋笑了笑:“你行走江湖之中,必当是要有一些盘缠吧?依照你的性格,断然不会干那些宵小之事,如今你只要护得我周全,我必定送你一些可观的黄白之物。” 秦川还是不满意,扒拉了一口米饭,却是闷不做声。对于他来说,弄到黄白之物很简单,沈凌秋所说的不足以打动他。 “我娘亲酿酒,有几坛好酒埋在泥土之中,等到我出嫁之时再挖出来喝,若是事情能成,我将那几坛酒赠与你。”沈凌秋缓缓地说道。 秦川问了一声:“酒为何名?” 沈凌秋脸红的答道:“蝶恋花!” 第二百一十六章 长青帮 从沈凌秋的房间出来,秦川背着关朗气喘吁吁的将他送回了房间。这关朗看着不重,但是实打实的结实,好在秦川有天地灵气的帮助,因此才能面不改色。 既然答应了别人,那便是要将事情做到底,以后只要沈凌秋有开口之处,便是秦川出手之时。只是在青州城呆着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此地有些感情,突然就这么离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秦川倒是有些不舍。 轻装简行的从同福客栈出来,秦川朝着三皇记的牛肉铺走了过去,一路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避开别人的目光。在青州城敢把孟青打到卧床不起之人,秦川可算是第一人。虽说庙堂上的捕候承诺保护秦川的安全,但是秦川并不相信那些人所言,自己的小命还是握在自己的手中比较好,稍微个不小心,恐怕就要漏出了破绽,要提防的不是青州城的孟府,而是庙堂之人,能够护得周全,必是能够置自己于死地。 穿过几条巷道,发觉这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一些小商小贩也在卖力的吆喝着,秦川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还朝着打了几声招呼。只是那些小贩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位少年,竟然是青州城白鹿书院春试的前三甲,能够有机会入主太学院,之后执政一方。只当是一个老主顾客套的寒暄,并未想得更多。 “刘掌柜,你这在家做的小菜,实在是色泽明亮,酸甜可口,我若此时手中有一碗白米饭,我一定是吃得干干净净,不会浪费一分。只不过方才吃饱了饭,这肚子中怕是再无一丝的东西了,等我得空之时,再来此处买些回去尝尝。”秦川朝着一个卖小菜的胖子打着招呼。 眼前的这位胖子衣着寒暄,半天都没有什么人与自己谈话,见到秦川之后十分的高兴。他本是城外的一个农户,只是由于佃租赋税太高,万般无奈之下被员外收去了田地,因此只能在青州城中卖些小菜度日。他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子,长得十分的讨喜,秦川每到这处之时,总是要教他识字,算是在无聊的生活之中增添一些乐趣,一来二往之下,秦川与卖小菜的刘掌柜分外的相熟,每到秦川有事路过之时,总会送他一点小菜打打牙祭。 “托先生的福,我那不成器的幼子如今能够识得百字,能够在沙土之上写出自己的名字。我们几代人目不识丁,如今却是生了一个读书人,我实在是难表感激之情,若是这摊上有看得过眼的小菜,您尽管拿去。”刘掌柜对于秦川十分的客气,想让他拿一点过去。 秦川摆了摆手,示意道不用:“我即日起有事便要离开青州城,等到得空之时,我再回来教你那幼子,只是这时间实在是难说,也许是一年半载,也许更久。” 听到秦川即将离开青州城,刘掌柜有些怅然若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秦川免费教授幼子不计银钱,对于自己的来说,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只是如今秦川一走,这幼子怕又是天天玩着泥巴,数十年之后,又是同自己一般上街摆摊,这是刘掌柜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了。只是这等汉子将话埋在心里,不敢轻易的说出来,只是将各种小菜分门别类的打包,想要赠与秦川。 “哎呀,马上离开此处,怕是要出去闯荡一下了吧?如此甚好,这青州城鸟不拉屎的地方,穷山恶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如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刘掌柜将小菜递给了秦川。 秦川想了想,倒是也不推脱,将小菜拿在手中说道:“我虽然离开了青州城,但是你幼子的读书之事可不能断掉。青州城自古文风盛行,你那幼子极有天赋,若是好生坚持下去,未必不可进入太学院。我在同福客栈之中有一位挚友,名曰关朗,我已经同他说过,待我离开青州城之后,便会接替与我,你且自放宽心。” 刘掌柜红着眼睛不想说话,而是朝着秦川深深的行了一礼。 然而等了片刻之后,发觉眼前却是空无一人,只是在幼子长呆的那处地方多了两个银锭,看着样子约莫有五十两之巨。下面还压着一个字条,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刘掌柜赶紧将银锭收了起来,拿着纸条问道旁边识得几个字的卖鱼伙计问道:“快快快,这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字?说的究竟是何意思?” 卖鱼的伙计正在刮着鱼鳞,瞥了一眼字条说道:“农者有田,幼子有书。三年五载,必成大器。此去一别,他日难逢。些许心意,还望笑纳。” 听到卖鱼的小伙说着上面的话,刘掌柜已经是说不出话来,蹲在地上抽泣起来。有了这些银锭,自己便可从员外的手中赎回田地,再也不用带着全家老小过着饿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只是不知道方才的那位少年叫什么名字,等到幼子长大报恩之时往何处寻呢? 秦川起步离开刘掌柜那处之时,只是因为察觉到旁边已经有人在跟着自己,为了不给刘掌柜添麻烦,于是抓紧步伐朝着前面赶了过去,等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处,方才抬起头来望着后面。 只见二十多位衣着普通的男子,拿着锄头、镰刀等各种武器,但是看着样子却是来者不善,手上还有不少的伤疤,应当是武道江湖中的修行者。 秦川拿着小菜,缓缓的问道:“你们又是受谁所托而来呢?可别认错了人,惹了笑话。” 领头的一位从自己的背篓之中抽出了凉刀,对着秦川笑嘻嘻的说道:“错不了,我们长青帮收到孟府的求助,一路上跟着你许久,整个青州城都在我们的管控之中,先前你每到一处,自然有人发出了信号。不过你的腿脚确实是太快,让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 听到是孟青派的来人,秦川的心中方才舒坦了一下,只要不是庙堂之中的那些捕候,一切都是可以应付得住。 “孟公子可安好?我可是听说烟花柳巷之地好久不见他,那些个姑娘都是望穿秋水。”秦川笑容满脸的朝着那人问到,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反倒是显得天真无邪一般。 领头的那人握着手中的大凉刀,朝着后面使了一个脸色,只见最后的两个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布条,在巷口的那处直接拉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川眯着眼睛看得清楚,上面写着长青帮干活,闲人请勿靠近的字眼。 青州城的长青帮,简直是就是土霸王!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过如此 见到长青帮的众人已经将路封死,恐怕今天不会让秦川简单的走出这个巷子,否则对不住孟家的脸面,以后青州城的那些老爷们再也不会花费银钱请长青帮做事了。因此这面前的二十几人看着无比凶狠,应当是长青帮所有的高手。 秦川将小菜仍然拎在手中,笑眯眯的问着领头的那人:“孟府的那位大老爷究竟出了多少的银钱,才让你们长青帮如此的兴师动众,你可曾想过,万一回去交不了差事,岂不是损了主家的面子,还不如咱们彼此不相见,你就说已经将我收拾了一顿即可。” 领头的那人看了自己手中的大凉刀,似乎还是十分的自信:“不可,孟老爷可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带着长青帮的诸位好手来到此处,必定是有几分的把握。否则在此处失了手,恐怕也没有脸面再见孟老爷了。因此,今日只能对不住你。” 似乎长青帮的诸位好手已经断定,秦川今日断然不可能离开此处,因此毫不避讳的拿出各式的武器,在烈日之下闪着寒芒,甚至不少人的嘴中在嚼着什么,表情十分的轻松。 秦川听到之后,却是并不恼怒,可能对于长青帮的众人而言,在青州城如此行事已经数十年之久,无论是庙堂之上的捕候大人,还是那些小商小贩,都对这种行径熟视无睹。但是自己如今已经是聚灵境界的修行者,对于这些人也无须遮遮掩掩了。 “没有想到,你直接承认了孟老爷花费了银钱请你过来,你就不怕我日后找他的麻烦吗?”秦川看着领头的那人,想着他先前直接报上孟老爷的名号十分的吃惊。 长青帮的一位帮众将竹娄放了下来,此见他掀开上面盖着的破布,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拿出了一把庙堂之上才能使用的小型弩箭,对于在巷道内的这种距离来说,小型弩箭,却是威力十分的巨大,一般的武道修行者怕是难以躲避。应当是孟老爷先前打过招呼,知晓秦川一声的修为超常,因此这才备好了小型弩箭来到此处地方。 领头的那人倒是冷笑了一声:“孟老爷不会知道!因为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此处。” 只见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另外四人也将竹娄放了下来,迅速的拿出里面的小型弩箭,黑漆漆的箭身瞄着秦川,只是一个眨眼之间,便是能够将秦川置于死地。 还未等领头的那人发话,那些弩箭手已经拉满了弦,只听见嗖的一声,数支弩箭直接朝着秦川飞了过来,除了微微的破空之上,再无任何的声音,只剩下冰冷的气息传了过来。 秦川眼见弩箭飞了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将随身穿的衣服立马脱了下来,朝着天空之中抖动几下转了起来,还未等那些弩箭落地,已经被衣服削弱了几分力道,因此飞到秦川的面前之时,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那股狠劲。 见到弩箭一击不成,领头的那人微微有些吃惊,眼前的这位少年竟然能够以一招化解了这波攻势,看来孟老爷说的不错,这人是一个硬茬子。但是收了别人的银钱,就得为别人干事情,秦川的武道修为如此之高,这得来的赏钱也高。 领头的那人朝着身后挥了下手,只见那些长青帮的帮众拿着各式的武器朝着秦川冲了过来,在狭窄的空间之中涌进如此多人,秦川恐怕难以转身,只能一一正面交锋了。 随手抄起身边的棍子,秦川并不依靠天地灵气的运行,而是实打实的与长青帮的帮众肉搏,这对于秦川来说,其实还是有一些风险。 一个呼吸之间,领头那人的大凉刀迎面砍了过来,看着力道着实不轻,还未等秦川转身,旁边的那人赶紧拿着短的红缨枪,直接刺向了秦川的背部,若是想要躲避这两处攻势,得要往围墙那边靠了过去。 然而秦川准备提起棍子迎头挡上的时候,一个钩子朝着脚上丢了过来,勾着的后面绑着一个铁索,上面布满了一排排的倒刺,看着十分的瘆人。 秦川被逼到墙角之处,手中不停的挥舞中棍棒,让那些长青帮之人无法靠近,等着众人配合出现的一个空隙之时,秦川就地一滚出到了外圈之中。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朝着身后打了几棍子,只见那些弩箭手一个个反应不急,哎呦了一声倒了下去。 领头的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回身看着秦川,双方不用任何的言语,只需一个照面就要动起手来,只是秦川凭借天地灵气的运行,倒是并不觉得有何劳累。然而长青帮的帮众等人却是一个个气喘吁吁,有些后悔接了孟老爷的所托之事。 “好你个小子,想不到真有两下手,若是让你活着走出这巷子,我们长青帮的颜面何存?”领头的那人说完之后,便是拿着大凉刀朝前冲了过去。 其实并不是秦川刻意卖弄,不用天地灵气对付这些长青帮的帮众,而是事出有因。在巷口有几位看着热闹之人,看着样子是寻常的模样,但是秦川眼尖,正是青州城的那几位捕候,先前在白鹿书院的春试揭榜之时,他们站在州守大人的身后,深受他的器重。 若是秦川将聚灵境界的武道修为露了出来,恐怕州堂之上便会知晓裘猛等人究竟始于何人的手上,到时候可就真出不了青州城了。 因此秦川只能以不到通感境界的实力与长青帮的帮众交手,好几次都是险象环生。不过长青帮的帮众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的二十多人,如今只是剩下五人而已,秦川手中的短棍也只剩下了半截。 “呸!”领头的长青帮领头之人望着一片哀嚎的躺在地上的众人,心中不由得是怒火中烧,举起了手中的凉刀,又一次朝着秦川冲了过去。 不过眼前的几人,秦川倒是丝毫不放在眼中,将手中的短棍横在手中,朝着领头的那人右脚打了过去,只听见一声闷哼传了过来,那人终究是站立不住倒了下来。 长青帮的帮众见到领头之人都倒了下来,挣扎了几下还是上前一番交手,秦川也是并不客气,略微的卖了破绽吸引他们上前而来,手中的短棍打成对折,只见先前还威风无比的二十多人全部躺在地上,捂着身体的各处部位不停的哀嚎。 而秦川手中的牛皮纸包裹住的小菜没有一丝的汤汤水水洒在外面,在巷口等候着的那些捕候也是转身离去。 对于他们而言,秦川只是一个英雄出少年的武道修行者,难以与杀人的凶手连接起来。 而秦川摆了摆手,将手中的小菜拎起,朝着三黄记的牛肉铺那边走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深藏功与名 拎着半斤酱香卤牛肉,半碟油炸花生米,一壶农家自酿的烈酒,还有刘掌柜送的不少小菜,路上躲过了不少的信哨,绕了好大一截之后,秦川才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同福客栈。 从天井之处候着,发觉吴掌柜并不此处,问了后厨之中做事的牛大嫂,秦川直接上了同福客栈的顶楼,爬着五尺高的竹梯,终于到达了同福客栈的最高处。 果不其然,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躺在地上,怡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哼着青州城的陈词滥调。 这片顶楼之处并不大,前方是青砖断瓦的屋檐,瓦块之间堆积着不少的落叶,此时两只燕子飞回到屋檐之下,不一会儿有幼鸣传来。再玩东边走几步,便是平阳坊的街道了,只不过高高的院墙挡住了视线,底下根本看不到上面究竟是何等情形。 秦川拎着东西蹑手蹑脚的准备吓唬吴掌柜,哪知道他早就知晓来者何人,拿起紫砂壶朝着嘴中大灌一口茶水,方才心满意足的说道:“近些日子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打招呼就离开了青州城呢。” 秦川走到吴掌柜的旁边,盘着腿坐了下来,将酱香卤牛肉、油炸花生米等物全部取了出来,又将刘掌柜送的小菜也拿了出来,未等吴掌柜说话,拿出了两副碗筷,将两个蓝边碗倒满了酒水,一杯留在了原处,一杯倒入口中。 “虽说今日还在青州城,不过看着样子也不早了,说不定即刻就要离开青州城了。在荒野的道观之中长到十岁,这经历的东西,倒是没有青州城一日的多,怪不得那些小商小贩只要挣得一些银钱,都会在城中买宅子,看来青州城的城中,还是有很多好处。不然你这般人物都能干守寂寞,呆着如此长的时间。”秦川喝完农家自酿的米酒,有些感慨的说道。 吴掌柜从地上起身,夹了一块酱牛肉咀嚼了十几下咽了下去,又吃了一粒花生米说道:“对于我而言,无论是荒破之地,还是繁华都城,都是一般的德行,城外的人觉得城内繁华无比,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挤;城内的人觉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累不已,只想着去城外买几块田地,当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算了。这青州城,在我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秦川将那杯酒水端起来递给吴掌柜,只是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秦川有些好奇的问道:“青州城自古民风剽悍,无论是读书人还是贩夫走卒,都会饮一些酒。哪怕是家中的娘子在无人之时,都会弄几两解馋,想不到吴掌柜竟然不喝酒。” 或许是秦川提到了往事,吴掌柜有些惆怅起来,吃了一口小菜解释道:“我是一个异国之人,后来在青州城的白鹿书院求学,也算是个读书人吧!” 听到吴掌柜说起自己是读书人,秦川差点一口烈酒呛到自己。与吴掌柜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秦川只感觉他是一个本分的客栈掌柜而已,从未在他的身上闻见任何墨水的味道。而且时常喜欢哼着青州城的陈词滥调,这是读书人所不齿的。 吴掌柜未等秦川答话,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惜你未曾身在那个年代,未曾知道百国争霸究竟是何等的壮烈,自然也不知道百家争鸣的繁华之景。” 秦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知晓那个年代。怀真和尚的气息一直在我体内,我时常在梦中能够看见铁马冰河,仿佛能够碰见那些刀剑之物。只是我未曾想明白,你为何要到青州城求学呢?这世间之大,选择的余地可是多得很啊。” 吴掌柜忸怩的笑了笑:“为了一个人,来到一座城。在我周有列国之时遇见了牛大嫂,在她在未丧失记忆之时,便是在青州城定居下来。恰逢白鹿书院文风鼎盛,可谓是隆国的执牛耳者,当时的隆国读书人只知晓白鹿书院而不知太学院,于是我便是当了一个读书人,想着进白鹿书院。后来圣人觉得白鹿书院已经是庞然大物,唯恐威胁到隆国的江山社稷,因此才暗地里面打压白鹿书院,而去扶持自己的太学院。” 听到多年前的密事,秦川方才有些吃惊起来,之前听说隆国文官有八成与白鹿书院有关联。曾有人戏称,只要入了白鹿书院的门,便是半只脚踏入了庙堂之中。只是不知为何,近几十年来白鹿书院渐渐式微,连青州城的百姓都有一些看不起它,想不到这背后竟然是当今的圣人在打压,怪不得青州城的读书人去都城参加大考,所能进入太学院者甚少,看来当今的圣人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秦川索性放下了筷子,直接拿手捏着花生米问道:“你当时可参与隆国都城大考,当时的结果可是令人欣喜?” 吴掌柜毫无表情的答道:“吾辈不才!青州城春试第一,都城大考第一,太学院当时还未出名,因此太学院的举荐之试我也没有瞧得上。我生性洒脱,不愿意为官,而且我又是异国之人,当时的隆国圣人自然不愿意委以重任,而是当了一个皇子侍读,每日睡到自然醒,随便糊弄几句古诗,那些皇子都如同云里雾里,不知道其中的韵味。” 原来吴掌柜先前竟然是如此的厉害!青州城春试、都城的大考都是夺魁。但是如此声名显赫之人为何在青州城却是无人之识,而且在破旧的客栈之中宁愿当一个掌柜如此数十年呢?这一切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是秦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吴掌柜又继续说道:“在都城之中,有次在一个荒破的酒馆之中,我遇见你师傅,就是那个破旧老道,说是有人托他带个话过来,问我可有空一听。当时的我年少轻狂,那日早就喝得烂醉如泥,听到你师傅的话我自然是一概不理,等我醒来之时,已经是半夜了。在酒馆之中你师傅告诉我,国破家亡!速回!” 吴掌柜说道此时动情不已,拿起紫砂壶大饮一口继续说道:“等我知道邻国破了城门之时,我一路上奔袭而归,十天十夜没有闭眼,累死了几十匹青鬃卷毛马,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我难以及时阻挡那些铁骑,就这样国破家亡,我成为了异乡人,因此我不再饮酒。百般无奈之下,又回到了隆国之中,只是那时的皇子互相残杀,我觉得都城之中毫无乐趣可言,带着牛大嫂回到了青州城度日,只是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已经忘了我是谁,而我却永远记得她。” 但是吴掌柜这么一号人物,按理说青州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掌柜若想如此隐姓埋名下去,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秦川的心中有些怀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青州城看着不大,若是你想隐藏自己的踪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吴掌柜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今日的圣人在俯视着自己的臣子一般:“我当时行事低调,会见的人甚少,而且那些认得我的老伙计,都被庙堂之人杀得七七八八,加上我容貌大变,自然知晓我身份的人甚少。” 秦川摇了摇头:“除了这,应该还有一个原因。” 吴掌柜饶有兴趣的问道:“哦,难道你猜出了什么?” 秦川也站起身来,对着吴掌柜低声说道:“白鹿书院的院长,可与我想像中并不一样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裴氏家主 听到秦川说出自己的身份,吴掌柜倒是并不吃惊,吃了一口花生米饶有兴趣的问道:“你究竟是何时知晓我的身份?莫不是那臭老道告诉你的吧?” 吴掌柜如此爽朗的承认自己的身份,看来他也没有想隐藏着什么。因此秦川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断:“非也非也。这点事情,还不至于麻烦老道。先前我看着白鹿书院与天上的星宿一一对应,让我感受到了超级法阵的威力。之后又是在我凝结空山、丹海之时,又是出手相助,这青州城中,我只与你最熟,我当真以为你是一个武道修行者。后来在参加都城大考之时,听说前任的院长消失在世间,我倒是有些好奇。后来你说起自己是青州城第一,都城大考第一,种种事情联系起来,除了前任的院长有这些能耐,还能是谁呢?” 吴掌柜听到秦川有理有据的分析,心中暗叹了一声,看来秦川还是十分的聪慧。知晓秦川不日就要启程离开青州城,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的说道:“你可知晓我的所作所为,我其实是有所打算的。在你危难之时我出手相助,若是有事求你,你必当不会拒绝吧?” 秦川知晓吴掌柜这等身份的人来求自己办事,肯定不是普通的事情,不过他既然开口求道,秦川也不好拒绝他,何况他却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当初在青州城外与谭老大交手之时,若不是有吴掌柜的那颗丹药,秦川不会活到今天。不过秦川还是十分的谨慎,不肯轻易的答应。 “吴掌柜,只要不是让我去杀老道,去杀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其他的事情我都依你。”秦川正视着吴掌柜,眼神十分的坚定,似乎只要吴掌柜说出请求,就会立马动手。 吴掌柜盘腿而坐,指了指对面,示意秦川也坐下来,将杯中的烈酒端起,想了想,还是一饮而尽,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若杀不了之人,你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你当初在凝结空山、丹海之时,那片乱葬岗之上黄土飞扬,曾有一位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出现,不知你可记得?” 秦川点了点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我知道,他的那缕残识留在我的体内,不过我一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不过你曾经说过,说他是裴氏家主。” 吴掌柜点了点头,夹起了一片酱牛肉继续说道:“不错。他是裴氏的家主,同时也是太学院的下一任院长。只要他肯低着头,等那个老不死的退位,这隆国的文坛,必然是他说了算。到时候别说整个青州城,就是整个隆国说起青州裴氏,无一不是十分敬仰。” 吴掌柜说起那位裴氏的家主,不禁有些动容起来,主动将那烈酒倒满蓝边碗中,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后将整杯的烈酒全部撒在地上。看来吴掌柜与那位裴氏的家主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而且还说他是太学院下一任的院长,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英年早逝。 “那他为何不在人世,而是靠一缕残识生存呢?”秦川心直口快的问道。 吴掌柜回忆道:“当年在都城之中,我与他最为要好。若是我进了太学院,两者为了太学院的位置,必然有一些瓜葛。于是我索性不进太学院,而是优哉游哉的饮酒作乐。在都城的各处酒馆,都可随时看见我们两人的身影,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世间难得志趣相投之人,就连你牛大嫂都有一些生气,一度怀疑我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听到此,秦川倒是嘿嘿一笑:“你和牛大嫂……哎,你真是沉得下心。” 吴掌柜听着底下传来几声马蹄,想必是哪位镖局的伙计着急送口信去了,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的说道:“后来国破家亡,我已经是心如死灰,准备回到青州城的白鹿书院之中当个甩手掌柜,反正也无人管着自己,倒是也逍遥快活。但是那时的圣人觉得白鹿书院声势滔天,隐隐约约有掌握隆国文坛的迹象,因此在明里暗里杀了不少的教习,那些读书人也甚少进入到太学院中。而有一日,圣人为了永绝后患,派出了两人前来杀我,裴氏的家主通风报信,才让我逃过一劫,但是他因此惹祸上身,整个青州城裴氏被抄家,一些族人死的死,伤的伤,在乱葬岗的那些无名尸骸,不少的裴氏族人都在此处。对于他来说,我是万分亏欠的。” 秦川突然记起,老道曾经说到都城的打更人曾经追杀过吴掌柜,那另外的一人会是谁呢?吴掌柜能在两人联手之下逃了出来,想必这吴掌柜的武道修为必是惊人。 秦川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一人是都城的打更人,那另外的一人是?” 吴掌柜笑了笑,似乎不想让秦川知晓得太多,但是想了想,他终究是进入到真正的武道江湖之中,早日让他接触到江湖的险恶,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一人为都城的打更人,有他坐阵,那些邻国之人断然不会进入宫中行刺圣人,可谓是一人守一城。不过他只是都城的外城守护者。在内宫之中,自然是有一些隐秘的人物,他们相互制衡,倒是有一种平衡。而都城的打更人不是想真正的杀我,而是留着我牵制宫中,甚至在暗中给我指明了逃跑之路,因此我才能活着活到青州城。那些白鹿书院的教习死伤惨重之后,在世间知晓我身份者,不过三人。” 听到吴掌柜一五一十的说出这些密事,秦川的脑海之中开始出现了一些清晰的脉络。这裴氏的家主为了保护吴掌柜而引火上身,最终落得满门垂败,从此青州城裴氏日落西山。而老道又给醉酒的吴掌柜送信,让他早日启程;都城的打更人明里杀吴掌柜,暗地里却是放吴掌柜一条生路,那么吴掌柜说的宫中密事究竟是什么呢? 秦川不解的问道:“那吴掌柜,你所托之事,究竟是何事呢?若是我干不了的,你可别说出来让我丢人现眼,我这聚灵境界,你一只手都能捏死我。” 吴掌柜笑道:“放心,你今日不成,那么你日后必定能成。” 秦川听到之后,方才放心起来,以后有能力之时再做,那也未曾不可。 “说吧,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秦川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的说道。 “在你有生之年,若是能到站在隆国的高处,一定要为青州城裴氏抱打不平。而裴氏的后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之事,你都得好生保护着。”吴掌柜说完之后,突然充满杀气的看着秦川。 秦川知晓这事情并不那么简单,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秦川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吴掌柜有所求之事,那我也有一事问你。” 吴掌柜眼皮都没有抬的说道:“问吧!我必定是知无不言。” 秦川狡黠的一笑:“我想问问,关于老道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章 离别之意已忘言 秦川既然说出这种问题,那么说明他至今都没有弄清老道的身份,因此吴掌柜也是十分吃惊:“世间有一些人,可谓是不知出生处,去往无人地。你那旁边的老道,便是这种人。我在都城遇见他时,他还不是这般模样,想不到竟然归了道门。上次要不是恰巧带着你来到我这同福客栈,恐怕我与他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而且他的气息隐藏得很好,我在青州城呆了几十年,似乎从未感知到过他的存在。因此你问我此人究竟是谁,我也是一概不知,不过我敢保证,他对于你绝无恶意,否则你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听到吴掌柜这么解释,秦川觉得也能说得通,因为老道谨小慎微,若不是秦川凝结出了空山、丹海二处,那关于岭南秦家的密事恐怕他会一直烂在肚子里面。只是他甩甩手走人,也不顾及秦川的死活。 想了许久,秦川还是对着吴掌柜说道:“你放心,只要我有能力之时,必然会做到。这青州城的裴氏后人,我也有过接触,本性不坏,与我倒是志趣相投,前不久那裴绍还赠与我一枚玉佩,我可是喜欢得紧。至于我以后能够到达什么地步,谁也无法预料,只是活到了那个时候,我再回到青州城向您拜谢。”秦川说完深深的行了一礼,朝着吴掌柜作揖。 吴掌柜此刻脸色微红,或许是酒性上头的缘故,只见他从腰间取下了那杆烟枪,又从牛皮做的烟袋之中拿出了一些烟丝,不见任何的火种,便是看见那老黄烟点燃了起来。 秦川在旁边暗自吃惊,这吴掌柜能够以灵气化为火种,看来这一身的武道修为已经是超越了大多数人,但是连他都被都城的打更人追着跑,看来自己孤身一人想要与那位扳手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不过好在自己年幼,就算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了,都要与都城的打更人交手,否则马踏岭的道观被人劈开了一半,这股恶气,秦川可憋不下去。 吴掌柜吐出了一口烟圈,悠然的说道:“我记得那打更人来到青州城之时,听说顺便与那老道会了一面,但是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我就感知到两人在荒野之处大打出手,不过青州城的百姓都以为是哪处地震的缘故。像这世间,还有很多隐蔽的人物我们并不清楚,因此你行走于武道江湖之中,万事都得提防着,不可轻信任何人,哪怕……冷血一些都可。” 秦川与吴掌柜又交谈了些密事,就喝得晃晃悠悠的回到房间之中去了,下竹梯之时总感觉梯子是斜着的,因此下去之时还差点摔倒,还在秦川那时被惊醒了,体内的酒早就排空,否则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就要被摔死在此处。 …… 等秦川收拾好东西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日头还未升起来,天色都只有一些蒙蒙亮。敲开沈凌秋的房门,喊着她一起出发,既然要离开青州城,那么就早些离开也可。 但是关朗此时十万火急的赶了过来,朝着秦川的耳边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咱们被人盯上了。外面站了几十号人,有孟府之人,有长青帮,还有永和镖局的伙计,都是青州城的狠角色,估计是怕事情闹大了,连青州城的捕候都在旁边候着。你这几日是惹了什么人吗,我在旁边路过之时,可是听得清楚是找你的。你们今日想要出这道门,恐怕不是那么的容易。” 秦川低着头想了想,看来是有些事情败露了,否则那么捕候也不会在旁边候着,这样一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只得早日离开青州城了,否则庙堂之上查出了个名堂,直接到同福客栈之中抓人,就算吴掌柜肯出手帮助自己,只是他自己的行踪也会被暴露。对于他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只能是如同乌龟一般隐匿着,绝不可轻易的出手。 “你先前说过,你有一些路子能够离开青州城,怕不是骗我的吧?”秦川突然想起关朗曾经说过在紧急之时能够帮助自己出青州城,此时在外面那么多人候着,恐怕在城门之中肯定也会有不少的眼线了。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应当在昨日就应该离开青州城,而不是等长青帮回来复仇。不过自己是聚灵境界倒是好说,只不是沈凌秋及枝姨两人手无寸铁,拖着这两个累赘,恐怕不是那般摆脱跟梢的。 关朗左右环顾的下看了看,对着秦川点了点头:“我是有办法让你出城门,我有一位处得来的兄弟,每日进城为州守运送最新的菜果,如今已经三年之久,每次他路过城门之时,那些守卫知晓他是为谁办事,自然也不会为难他。只是客栈之外危险重重,你究竟如何才能带着她们两人离开呢?” 秦川坚定的说道:“这个你无需担心,我先将外面的人引走,你带着我的行李,同沈凌秋她们一起出去,最好让她们乔装打扮一下,免得让人认了出来。你且自告诉我,你那位好友在哪里等着,他是否可信?” 关朗十分肯定的说道:“可信!当然可信!这般性命攸关的事情,我怎么能与你开玩笑呢。他一般在清晨进城去州守家中送完菜果之后,便会到平阳坊这处的马记肉包铺前喝粥,你将外面的那些人引开之后,我带着沈凌秋二人前往那处,你到时候马记肉包铺的前面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插着一面小黄旗,你便知晓是此人了。” 秦川一番打量之后,同意了关朗的说法,于是敲开了沈凌秋的门,只见她早就梳妆打扮整齐,各种行李放在桌子之上准备出发,那把古琴也被小心的放在布包之中。 秦川十分歉意的说道:“咱们有些麻烦了,不过问题都能解决。你们这些行李先留在此处,之后让关朗想办法运送出去。你们先跟着他去平阳坊的马记肉包铺等着我,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出城去。若是……日光已经升了起来,那就不用管我,你们先行离开便是。” 看到秦川如此焦急的样子,沈凌秋知晓事情并不简单,心中也渐渐担忧起来:“你若是不能陪我们去宁州城,那我们两人前去,怕也是毫无意义。你可得保重,实在不行,我等你一起出发吧。” 秦川笑着说道:“你放心,我既然说答应你前去宁州城,那你且自放宽心,只是外面有些麻烦我可得去解决,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忧。你们收拾下东西,轻装简行的跟着关朗出发吧。” 未等沈凌秋说什么,秦川大摇大摆的出了同福客栈,朝着西城的方向走了过去,而那些在外面候着之人,也是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有紧有松的跟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调虎离山 穿过热闹的街道,路过戒备森严的州衙,秦川加紧脚步,提防的看了一眼后面,就径直的进入到了青州城的布坊之中,此处有几百处卖衣裳的铺子,也有不少的搭着染缸浸染绸布的小贩。此处人声鼎沸,从各方乡镇前来购买布料的小商人正在卖力的讨价还价,空气之中传来各种香料的味道,十几米高的布料搭在竹竿之上,迎着风飘荡起来。 此处东西南北各有几处门,甚至在残破的院墙之中还有小门,若是寻常之人进入到此处,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踪迹。 秦川寻到此处,便是知晓这里客流众多,因此一声不吭的走入到里面。或许是觉得脚步有些慢,于是朝着最里面加快步伐赶了过去,似乎是来此处取什么东西。 等候在屋外的孟府之人站在门口,朝着长青帮的一位老者问道:“齐老大,你们长青帮上次拿了钱,可没有办成事。如今那兔崽子躲在这布坊之中,你若是解决不了,我只能另请高明了。不过按照青州城的规矩,你拿走的银钱,可得数十倍还之。” 长青帮的一位老者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玉扳指,朝着孟府的那位领头之人说道:“放心,我们长青帮能在青州城如此长的时间,就是因为我们说到做到。先前我们就与这小子有些瓜葛,就算不拿孟府的银钱,我们也会将他收拾一顿。于此一来,只是顺手而为之。此处的布坊,离我们的老巢不远,我有不少的兄弟在此处收些银钱,护得他们一方周全。他既然走入到了里面,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你无需担心什么,若是今日还不能将他抓到送到孟府之中,我齐某人必将亲自上门请罪,而且所得的银钱,当以数倍奉还。否则我们长青帮岂不是失信于人吗?” 孟府的那人有些好奇的低声耳语道:“那旁边永和镖局的伙计,看着样子似乎也是为了这小子而来,据说是周有良周公子的意思。不过他与我们一样,都是为了活捉那小子,若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让永和镖局的那帮人先上,这平时的酒肉之物他们可是吃了不少,也该到了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齐老大也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若是连永和镖局的那些狠人都弄不过这小子,那这旁边看戏的捕候,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寻常的银子可是孝敬得不小,这个时候以庙堂的身份抓人,就说他是一个采花贼,就算到时候抓错了人,想必白鹿书院也不会说什么,咱们到时候只要在监牢之外等着他便好。只不过这种事情咱们都得放在心中,切莫让第三人知晓,否则白鹿书院与庙堂那边闹了起来,被推出去的必是我们两人。” 孟府的那位管事说道:“这个你放心。这种事情多一人知道,就是多一分风险。” 两人说完之后,朝着后面挥了挥手,一时间几十人身穿各种服装,朝着布坊之中走了进去。只见长青帮有人一路学着鸟叫,等到了布坊的一位摊位之中,有一位小商贩正在叠着衣服,看见齐老大等人过来,立马学着一声鸟叫,朝着长青帮的那人行礼。 孟府之人有些迟疑,忍不住的问了一声:“这又是何人?多一人知道,可不如少一人知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别到时候让无关之人抓住了把柄,那时可就麻烦了。” 长青帮的齐老大笑道:“莫慌,方才的鸟鸣之声,乃是我们长青帮的暗号,在那人进入到布坊之时,我手下的兄弟已经发出了暗号让人跟着了。我来到此处,只是确认一下方位而已,眼前的这位,是我长青帮一位兄弟的哥哥,寻常之时也替我们长青帮做些事情,我办事,你应当是信过的。” 孟府之人想了想,还是十分谨慎的说道:“他毕竟是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咱们可得小心行事,可莫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法交差了。为了夜长梦多,咱们快些行事吧!” 长青帮的齐老大开口说道:“那人究竟去往何处,可切莫跟丢了!”齐老大一脸的威严,旁边的几位兄弟看着都是低着头,不敢再窃窃私语。 那位小商贩十分谦卑的说道:“回齐老大的话,方才里面的兄弟回过话来,说那人朝着墨坊那边去了,让咱们早些动手。您也知道,墨坊那边人多眼杂,都是一些州外之人在此做生意,挂着十几米高的染布,若是想要藏起一个人,还是十分容易的。” 孟府之人听完,立马催促着齐老大赶紧前往墨坊那边去了,只见五颜六色的布条挂在竹竿之上,每个都有数十米长,相互搭着一起十分的壮观。而且此处摆放着数百个染缸,里面用各种香料泡着衣服,一时间都觉得香味扑鼻。 长青帮的那位伙计朝着四处学了一声鸣叫,只听见立马有几声鸟叫回了过来。只见那人皱着眉头说道:“刚兄弟们回过来话来,说那个少年快要出了西门,让咱们早些去堵住他。” 齐老大听完,立马带着几十位兄弟朝着西门那边走了过去,若是让那位少年出了西门口,走到了大街之中,那在人多眼杂之处,可不敢对白鹿书院的读书人如何。但是在布坊之中,有这么些个染布挡住了视线,正好是下手之时。若是在此处无法挡住他,让他跑到了白鹿书院之中,到时候躲在里面缩头不出,那孟府的差事,可就真是无法交代了。 就在众人加紧步伐跑到西门之中,果然发现有一个人的身形衣着十分相似,就在他准备出西门之时,齐老大趁着他不注意,将短刃直接抵在了他的后背之中,恶狠狠的威胁道:“不许动,否则我送你见阎王。” 只见那位少年顿时吓得尿裤子,一时间尿骚无比,孟府之人有些迟疑,那少年先前无比骄傲,为何现在如此的认怂。 于是他走到前面,将那位少年低着的头抬起来,不由得大声的说道:“糟糕,咱们中计了!” 听到孟府之人的喊声,连躲在后面的永和镖局的伙计及青州城的捕候都是凑了上来,直愣愣的看着这位少年。 孟府的管事笑道:“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看来这少年真是有些心机啊!” 齐老大看着那位少年,只见他脸上不少的伤疤,应当是打架斗殴之时留下,于是他凶狠的问道:“说,是谁让你穿着这个衣服的。” 只见那位少年委屈的说道:“我方才路过染缸之时,我准备偷一些吃的。恰巧有一位少年给了我一些银钱,让我穿着他的衣服去西门之中见个商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齐老大听完之后,直接将那位少年踹出了西门之中,带着其他的兄弟重新走了出去,一时间长青帮的帮众开始在青州城找着那位少年,连庙堂之上的捕候都开始出动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须再等 在平阳坊马记肉包铺的前面,有两位风尘仆仆模样的女子,一人为年轻者,脸面黑漆漆的,不少地方还有一些疤痕,显得十分的狰狞,不过身材倒是十分曼妙。另外一人为老者,脸上有着褶皱,正在快速的吃着白粥,似乎有很久没有吃饱过饭了。 此二人正是沈凌秋与枝姨,在同福客栈之中出来之后,关朗已经将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她们。按照枝姨的说法,便是两人现在偷偷离开青州城最为适宜,若是秦川有那份福报,以后在武道江湖之中再遇见也不迟。若是仍旧呆在青州城中,恐怕会连累到自己。 沈凌秋此刻拿筷子晃动着滚烫的白粥,眼前摆着四个肉包子却是未曾动过筷子,只是吃了几口小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同福客栈乔庄打扮出来,自己的行李也未拿,如此模样,哪有青州城春试第二名的样子呢? 枝姨夹起了一个包子,有些心疼的说道:“小姐,咱们若是再等下去,不知那小子何时才能到达此处,到时候他将那些人引到此处,咱们可就麻烦了。还不如正如他所说,先从青州城出去再等他也不迟,总好过在此处干等吧?” 沈凌秋警惕的看着四周,方才低声的回答道:“若是我们出了城,何时何月才能见到他也不一定。或许此行一别,再见已经是白发人了。我虽与他并不相识,但是我对于他十分的信任,他既然能够将我们安排在此处,也必然能够活着回来将我们带离青州城。枝姨,你也知道,那件事情我想做很久了,只是缺一个信得过的帮手。若是他能够陪我们去宁州城,那件事情,恐怕十之有五的把握能成,否则我对不起我娘亲的亡灵。” 枝姨喝了一口白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就算他是通感境界又如何,或许在青州城还能呼风唤雨,但是在宁州城那般卧虎藏龙之地,他恐怕都上不得台面。你知道李修言家的那位左先生吧,听说就是从青州城返回宁州城之中的路上被人所伤,而且现在还躺在床上不得动弹,日日夜夜都要专人服侍。那宁州陈家因此声势浩大,势力开始遍布整个宁州城,隐隐约约有灭掉其他三家之势,你若是想做那件事,光他一人可不行。听枝姨一句劝,忘了这件事,好生过日子吧!” 沈凌秋倔强的摇了摇头,手中的筷子被攥得弯曲,似乎有很大的怨气。只见她横眉看着四周,倔强的说道:“我若是不知道倒是罢了,如今我知晓最终的幕后人是宁州陈家,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先前想着从青州城考入到都城之中,等我与庙堂之上处好了关系再回来收拾他们也不迟,但是这样一来,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甚至等我回来之时,那宁州陈家是何样子都不知道,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我要做的事情,我现在就要做,一刻都等不了!” 枝姨喝完自己手中的粥,看了一眼天色,似乎日光马上就要出来了。沿街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这马记肉包铺的前面站满了不少人,甚至身穿孟府伙计的衣服之人在旁边来回晃悠,盯了沈凌秋一眼便是转过头去,似乎正在寻找着某人。 只听见他不停的问着路边的行人,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身形十分的瘦弱等等,然而问了一圈,还是未曾找到那位少年的身影,无奈之下又往别处找了过去。 枝姨有些叹息,对于沈凌秋当真是无可奈何,呆在沈凌秋的旁边,自然是知晓她的脾气,若是今日秦川再不能回来,恐怕真的要惹出一些麻烦了。 想了许久,枝姨还是以商量的语气说道:“我们若是跟在那小子的后面,说不定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累赘,不如咱们看着时辰,若是还没有动静,我们就先离开青州城,到城外之中等他。而且关朗也在青州城中,说要为我们运送随身之物,只是如今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影,咱们可得提防着,这穷山僻壤之处,杀人越货之事时常发生,一味的相信别人,吃亏的恐怕是自己。” 听到枝姨的话,沈凌秋点了点头,若是再呆下去还没有一个结果,只能是走为上策了:“那便依枝姨所言,若是日光出来之时,还是未有消息,那我们便是离开青州城,一路隐蔽身份到都城之中,若是并无把握,不可轻易的回到宁州城。” 枝姨扫了四周几眼,方才回过头来说道:“快吃吧,咱们吃饱了上路。” 正在沈凌秋小口的扒拉着白粥之时,有一位赶着马车的少年坐了过来,只见他头上有着不少的伤疤,车上插着一个黄色的旗子,正在迎着清风荡漾。屁股还未坐下,朝着马记肉包铺的掌柜喊道:“老掌柜,半斤二两,顺便再给我温半壶小酒,今日可将爷累坏了。” 只见马记肉包铺的掌柜立马端出了二两白粥和半斤肉包子,又从温水里面放着的烈酒拿了一壶过来,有些打趣的说道:“田马夫,你说你天天为州守的后厨送菜,这庙堂的大人为什么不留你一顿便饭呢,而是天天在我这边打尖?” 这位伙计笑道:“留倒是留过,只不过咱们这胃口,寻常的山珍海味倒是真吃不惯,就好马掌柜你的肉包子,因此我每日清晨就在你这处打打牙祭照顾你的生意,但是你别说送我半壶酒,连一两包子都不舍得送,青州城的人都说你是铁公鸡,我先前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他们说的当真是不假。” 马记肉包铺的掌柜听到之后,不由得笑骂了几声,口中说道:“本店微利,谢绝赊账。”说罢就去灶台那边招呼其他的主顾去了。 只见这位伙计一口将肉包子塞进嘴中,还未见他如何的咀嚼,一个包子就已经消失,随后不顾白粥的滚烫,仰头就是一口,或许是他的吃得太快被咽住的缘故,连脸色都有一些发红。但是他并不在意,转眼之间就将半斤包子二两白粥喝得精光。 或许是察觉沈凌秋在看着他,这位伙计笑着低声说道:“奉关姓朋友的请求,来接两位旧相识一叙。” 沈凌秋有些戒备的说道:“这位小哥说笑了,我可不认识什么关姓之人。我们母女两从外州流落在此处,你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这位伙计从旁边的马车上将黄色旗子拔了起来,又重新坐在桌子上,将黄色旗子放在握在手中,只见一缕阳光从院墙那边射了过来,已经是到了与秦川约定的日出之时。 这位伙计看着手中的日光,不急不慢的说道:“天亮了,两位该出发了。” 沈凌秋有些倔强的说道:“再等等,我再等一人。” 这位伙计面带微笑的说道:“不用等了,走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别青州城(上) 沈凌秋听到之后,有些悲痛的表情浮现在眼前,心中不由得暗自想到:“果然,他还是被抓住了。只是自己在宁州城的事情可有谁愿意帮忙呢?”收拾下心情,和枝姨一起朝着马车那边走了过去,那位赶车的伙计又拿了几个包子走人。 沈凌秋有些唏嘘的看了四周一眼,这段时间来经历的事情太多,足以值得她一生铭记。只是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等不到共白头之时。 枝姨在后面,看着沈凌秋的样子,自然是知晓她才想些什么,自己也是这般年纪过来的,有些事情,真的是可以执拗一生的。当年若不是那位书生嫌贫爱富,自己现如今也是富家夫人。枝姨想了想,还是在后面催促道:“小姐,如今日头已经出来了,切莫再耽误工夫了。” 沈凌秋知晓不能再强求什么,些许的叹息之后走上了马车,只见她张开了嘴巴,准备发出呼喊之时,才发觉不知道被何人直接拉了进去,似乎有人很早就在这里等待着她。 正在身后的枝姨不由得惊慌失措,大喊道:“小姐,小姐,危险。”枝姨话音刚落,也朝着马车厢之内冲了进去,然而坐到里面之后,方才知道了缘由。 秦川正接着那位赶车伙计递过来的肉包,一口一个,似乎是饿得不行,旁边的沈凌秋正在一脸惊喜的看着他狼吞虎咽,一点也没有之前的那股着急的样子,只是涂抹的灰尘掩盖了住了她绝世的容颜,只当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外来女子罢了。 秦川吃完了肉包之后,对着那位伙计说道:“劳驾,我们现在出发吧!” 沈凌秋立马搭过话问道:“秦川,果真是你!我还以为你被庙堂上的捕候抓过去了。先前还有孟府的家奴在我身边徘徊,不停的打探着你的消息。我方才又听到这位小哥说不用等你了,因此我才心急如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川此刻也是乔装打扮,在脸上涂抹了不少的姜黄,显得面黄肌瘦,一股病恹恹的模样,或许是吃饱了有些气,开始径直的坐了起来,与沈凌秋四目相视,不急不慢的说道:“半柱香之前,青州城的长青帮、孟府、永和镖局以及庙堂上的捕候们都在尾随于我,只是我用了一些法子将他们全部摆脱了,于是趁机回到了同福客栈,将你们的行李以及我自己的一些东西全部放在了另外一辆马车上,已经先行出了青州城,正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等着我们。只需要我们出了这青州城的城门,就能赶着马车到达宁州城。” 秦川说得风淡云轻,但是在沈凌秋以及枝姨听来,秦川必是隐瞒了最为危险的部分,因此在心中不由得感觉到后怕,不过既然秦川已经安全归来,只要躲避州门的守卫,那么青州城的那些明里暗里的势力都无法再追究自己了。 枝姨看了秦川一眼,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咱们这打扮,若是寻常之时还能混过去,但是如今你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这州门盘查的力度必是不小,这位小哥虽说是替州守大人送菜,但是这关键时候,若是那些个州门守卫想要上来盘查,咱们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假如动起手来,庙堂之上的骑兵肯定快过我们,事已至此,不知道秦公子有何高见?” 秦川知晓枝姨在关心沈凌秋的安危,对于她咄咄逼人的话但是没有放在心中,此刻的秦川只是背了一个老道留下的剑盒,其他之物均是放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此时的他倒是并不着急的说道:“枝姨还请放宽心,这青州城大大小小的势力,找的可是我,并不是你们两,只要你们能够出得了青州城就行,至于我,你们不用操心了。” 沈凌秋有些着急的说道:“不可!既然说要一起到宁州城,便是一个都不能有危险。咱们待会小心一些行事,只要不是露出太大的破绽,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秦川点了点头并不说话,此刻的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打坐,全身的天地灵气全部释放了出去感知着四周的变化。若是在外人看来,只当是秦川在发着呆。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朝着城门那边走了过去,不时有大队的人马在旁边路过,似乎在找寻着某人,只不过这辆插着黄色旗子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就要快到了城门之处。 “秦老弟,前面便是城门了,看着那些守卫的数量,比寻常之时多了不少,按照咱们先前说的那样,只能先委屈你了,等到出城门之时,我们再相会吧。”从马车厢前头传来那位赶车伙计的声音,似乎在提醒着秦川什么。 只听秦川嗯了一声,就从马车上的窗子旁边穿了出去,不见任何的动静,沈凌秋和枝姨相视看了一眼,根本不知道秦川跑到哪里去了。 马车行驶到了城门处,马蹄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赶车的伙计拿着鞭子不满的说道:“徐把头,你守着这城门烦不烦,我每次路过城门,你都得盘查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你有大仇呢?而且我为谁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搞得如此大的阵势。” 此刻从城门那边出来一位络腮胡模样的男子,朝着赶着的伙计行了一礼:“哎哟喂,原来是你啊。看来州守大人今日的伙食有着落,他老人家又能多吃一碗饭了。这个阵势,哪是为了你呢,你可千万别放在心里去。先前我得到捕候的信哨,说有一位江湖悍匪就要从青州城逃了出去,因此四个城门戒备森严,对于来往的旅客小贩一律皆是严加盘问。” 赶车的伙计笑呵呵,将马鞭横在胸前继续问道:“武道江湖的悍匪?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模样?” 徐总把头笑道:“嗨,听说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把青州城乱成这样。” 赶车的伙计又说道:“我还得着急出城,就不与你在此耗着了。”说罢准备摇动马鞭,准备再次驱使马车。 徐把头此时神色凛然,挥了挥手,只见四位守卫围了上来,手中皆是拿着大凉刀,显得十分的威武。徐把头有些歉意的说道:“整个青州城都知道你与州守大人的管家沾亲带故,我们与你也是十分的投缘,但是捕候下了命令,我们这些下人不得违抗,因此我只有得罪了。” 那位赶车的伙计无奈之下,将手中的马鞭收了起来,从马车之上跳了下来,朝着前面的徐把头说道:“行行行,都依你。” 说罢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沈凌秋及枝姨二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别青州城(中) 城门的那些个守卫此刻全部围了上来,看着沈凌秋及枝姨二人,众人皆是有一丝疑惑,不知道这位伙计的马车之上,为何带着两个流落街头的女子。 领头的徐把头问道:“我说,你孤身一人十几年,这个我们都是知晓的。你今日马车上突然带着两个人出城,你若是解释不清楚,可就别怪兄弟们不近人情了。” 那位伙计不以为然,带着两个陌生的女子出城,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只见他打了两个哈欠,对着领头的徐把头说道:“嗨,我这马车如此宽敞,带着俩个人离开都不成吗?她们是外州之人,来青州城的路上遇见了悍匪,所带的财物被抢劫一空,而且还流落在街头。方才遇见她们之时,说是只要带着她们离开青州城,便能给我一些银两。我这天天为州守送些菜果,所得无非几个银钱,我这顺路之举,倒是无可厚非吧?” 徐把头并不相信,这青州城自古都是民风剽悍之地,经常有买卖人口之事发生,徐把头担心这两人是哪家老爷的家奴,想要偷逃出城去,到时候庙堂之上怪罪下来,自己怕是百口莫辩,于是他想了想,还是十分谨慎的说道:“你倒是说得轻巧。近些日子来,总是有一些老爷来庙堂之中闹事,说是自己的家奴跑了不少,这州城的守卫一个个都是睁眼瞎,连这些人都不严加盘查,害得自己拿着卖身契而没有得到一点的银钱。” 这位伙计被人认为是人贩子,心中不禁也有些恼火:“姓余的,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你说谁是人贩子,我只不过是顺路为之,想要趁手拿些银钱罢了。何苦这么说我,难不成是我进出之时没有孝敬你,因此你暗中在给我使绊子。” 这位伙计发火之时,旁边也围着不少的人看着热闹。对着沈凌秋及枝姨二人指指点点,仿佛她们当真是某位老爷的家奴,没有缴纳足够的银钱便是逃了出来。 徐把头冷笑道:“至于是不是,把手臂伸出来便是知晓!” 在青州城中,若是有人因为家庭贫困,万般无奈之下会选择卖身于大户人家。而那些老爷夫人为了防止手下的家奴跑掉,往往在他们的手臂之上会烙上自己的姓名,直到家奴赎身之时才会将烙印重新用烧红的铁块烫糊掉,因此这两人若是没有赎身契但是却有烙印,足以证明她们是偷跑出来的家奴,按照青州城的规矩,若是被人抓到送回大户人家之中,还能换得一些赏钱,而至于被抓回去的家奴是生是死,就不是这位州门的守卫关心的了。 这位伙计不知道沈凌秋及枝姨的来路,只是受到关朗之托将两人带到城门之外,并不知道她们是否为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家奴,而且旁边围着如此多的百姓,倘若真是如此,恐怕到时候想要花些银子让徐把头行些方便都不行。 但是事已至此,这位伙计怎么推脱都无用,只能是被迫接受这个决策:“好好好,你们是拿着庙堂上的银钱,自然是比我们这个老百姓的官大。不过我可说好了,你们若是没有搜出个名堂还想再欺负我们,我只得让我叔叔亲自出面和你们说说了。” 这位伙计转过头来,低着脑袋对着沈凌秋及枝姨说道:“委屈二位,男左女右,将右手的手臂露出来,让这些个守门的看下即可。无须太多的时间,片刻便好!” 沈凌秋听到之后,点了点头,看着枝姨一眼,见她没有反对,将手臂缓缓的抬了起来,露出了黑不溜秋的皮肤出来。原来沈凌秋在出来之前,除了将面部涂抹了草木灰之外,就连手臂之上也已经涂抹,可谓是做戏要做全套。而旁边的枝姨见此,也是将手臂上的衣裳拉了起来,虽说并未像沈凌秋一般涂抹草木灰,但是未曾有大户人家的烙印在上面,因此这两人并不是大户人家逃跑的家奴,想必徐把头必然没有什么话说吧。 “怎么样,老徐头,你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挣个辛苦钱,你非要眼红什么,真不行我下次请你喝酒便是。我虽说不是庙堂之人,但是我也与他们有些联系,自然不会做一些令他们为难的事情。”这位伙计见到沈凌秋及枝姨两人并没有烙印,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 但是徐把头并不罢休,而是继续坚持道:“哼,就算这两人并不是豪门贵族逃跑出来的家奴,但是她们来历不明,说不定是江湖悍匪的同党,等我们一起到州衙之中问个清楚,若是查不出个名堂,自然会还她们个清白。最近可是有不少员外报官,说是家中丢失了财物,我看与这些外州的流民怕是不无关系。你事情再急,恐怕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听说要被带到州衙之中,沈凌秋有些慌张起来,若是被州守大人认出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又被一些宵小之辈惦记上,恐怕再出青州城就有一些为难了。虽说自己是白鹿书院春试的第二名,但是在一些豪门贵族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女儿身,暗地里面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甚至不少有蠢蠢欲动之人,准备趁着不备下手。 沈凌秋于是开口说道:“这位大人,我与我姑姑从宁州来青州城探亲,哪知路上遭遇匪徒,差点就命丧黄泉。等到了青州城之时,发觉亲戚们早就搬离了青州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得这位小哥将我们带离青州城,至于你说的江湖悍匪或是逃跑的家奴,与我们毫无关系,只求大人能够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吧。” 正在徐把头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位伙计在旁边低声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上次在烟花柳巷之地,我看着你与一位姑娘搂得十分紧密,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那位叫杨柳的姑娘吧。只是你的顶头上司牛捕候肯定想不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躺在了你的身边,我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他,你说,你还能端着庙堂上的饭碗吗?” 听到此语,徐把头再也不淡定了,而是义正言辞的说道:“既然不是豪门巨阀逃跑的家奴,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江湖悍匪,那你们早些出发吧,我还得盘查其他人呢。对了……在张管家的耳边,可得帮我多美言几句啊。” 这位伙计微微一笑,行了一礼说道:“徐爷慢走。”说罢登上了自己的车子,将黄色旗子插在右边,朝着城门之外走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别青州城(下) 从青州城的城门之中出去,一路沿着驿道走了半柱香的时辰,马车上一路颠簸,看着窗外水田之中插足的稻子,沈凌秋心中十分的畅快,只觉得再无世事的叨扰。但是想到秦川不知道在何处,是否真正的出了青州城,于是转眼之间又十分的惆怅。 而枝姨看着周边渐渐变化的景色,一路上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如此景色,自己已经数十年如此放松过了。在宁州城中,要保护沈凌秋的安危,哪怕是地上有着银钱都不敢弯腰去捡,生怕一个不留神沈凌秋就被贼人所害。 而这次到了青州城,沈凌秋如愿以偿的进入到了白鹿书院之中,拿到了通往都城赶考的名额,倘若那位少年真不能赶来此处,那么自己则会与沈凌秋到都城之中,没有万分的把握,绝不可轻易的回到宁州城。 此刻风吹动着帘子,从马车之中往外看去,只见那位伙计正在怡然自得的赶着马车,似乎并不关心秦川是否能够按时赶到约定的地点。此时的骏马拖着厚重的马车疾驰在驿道之上,一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看着溅起的阵阵灰尘,只觉得是哪家的少爷又开始出游了。 沈凌秋有些担忧的问道:“这位小哥,咱们现在要去哪里,是否要等一等他呢?” 赶车的伙计从腰间拿起一壶酒水,仰着头大灌了一口,头也不回的说道:“马上就要到了。先前在青州城时我们便是约定了地方见面,若是他不能按时赶到,让我找到一处镖局,将你们送到湖州等处,至于他能不能出了青州城,这可就难说了。” 沈凌秋听到之后,心中有一些惆怅,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双手将自己紧紧的抱住,心中不断的祈祷着秦川能够活着走出青州城,否则这今后的路真不知道怎么走才好。 马车又继续行进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周围的稻田已经是看不见,隐隐约约是看着朝茂密的山林之中走去,枝姨的心中开始有一些怀疑,对于这来历不明的赶着伙计开始提防着。但是沈凌秋由于精神有些疲惫,已经开始有些睡意,靠着枝姨的肩膀睡了起来。 终于到达一处临河之地,此处树深林密,看不见任何的人家,只有清脆的几声鸟啼传来,或许是感觉到已经到了地方,沈凌秋也开始醒了过来,在枝姨的搀扶下,有气无力的下了马车,有些谨慎的打量着这四周。 只见此处有一条三丈宽的大河,但是河水十分的清澈,里面可见一尺来长的河鱼正在游动,丝毫不怕人。在河的岸边,有着数百棵参天大树长在了一起,不少的枝条开始垂下来伸入到河中,仿佛这些树都是倒着长的一般。再往路的那边看去,都是一些荆棘之物,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此处似乎是一片清幽之地,若是在初春之时来此踏青倒是不错,可是沈凌秋此刻却是没有这份心思,只是四处的转着,想要找到秦川究竟在何处。 赶车的伙计将车子上的黄旗拔了出来,插到一处大树的前面,随后便是退到马车的那边坐着,将酒囊中的酒水拿了出来静静的等着。正在旁边有一处杂草挡住了视线,直接拔了出来咬在嘴中,翘起了二郎腿好不惬意。 三人就这么静静的不说话,时而有阵阵的山风吹了过来,让沈凌秋有些躁动的心情些许的安稳下来。或许是有些不放心那位赶车的伙计,枝姨一直在盯着他那边,却是不料他已经睡了起来,甚至有些许的呼噜声音。看来他早上为州守的府中送菜起得太早,实在是有些辛苦,嘴中叼着的野草已经掉落下来,手中握着的酒囊中的酒水也是洒落一地而不自知。 沈凌秋与枝姨见此,走到河水的旁边,踩着最近的石头之上开始洗漱起来,一路风尘仆仆,沾染了不少的脏东西,于是就着清澈的河水开始洗起脸来。河水中可见明显的青苔,十几条鱼正在围着残枝断木游动着,看着样子十分的肥美。 正当沈凌秋专心致志的洗漱之时,发觉从驿道之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音,但是看不到赶着马车的为何人。于是沈凌秋与枝姨赶紧躲到了参天大树的背后,屏住了呼吸,悄悄的看着来者究竟是谁。 随着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发觉有一辆破旧的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有一位少年身形十分的消瘦,但是看这样子非常精神,此人正是秦川。 秦川一路疾驰之后赶到此处,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沈凌秋及枝姨二人,于是踹醒了还在打瞌睡的那位赶车的伙计:“醒醒!醒醒!人呢,让你护送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那位伙计睁开睡眼,朝着四周看了一下,有些狐疑的回道:“疑?方才还在此处,只是打个瞌睡的功夫就不见了,难不成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了吗?” 正在此时,已经将脸上涂抹的灰尘洗涮干净的沈凌秋率先从参天大树的后面跑了出来,躲在树后的枝姨根本拦不住她。只见她跑到秦川的眼前,心中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见着秦川之后却是十分激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为吃惊的却是那位赶车的伙计,先前根本不知道带着的是这样一位有着绝世容颜的姑娘,只觉得是从画中走出来仙子,一时间使劲的揉了揉双眼,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这,这,这是……”赶车的伙计支支吾吾,不敢确信沈凌秋就是车上的那位姑娘。 沈凌秋朝着赶车的伙计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小哥的出手相救,若不是你,我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的走出青州城,若是有机会之时,我再来青州城答谢你。只是今日有些匆忙,身边又没有什么可赠之物,实在是有些可惜。” 赶车的伙计此刻大气凛然的回道:“嗨,黄白之财,都是些身外之物,姑娘你与我谈这个,就有一些俗气了。我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是也有骨气,能够帮你一点小忙,实在不足挂齿,自然不会贪恋你的财物。若是有机会到青州城,我必当做东,请你吃最地道的山珍海味,到时候你可不能拒绝哦。” 沈凌秋宛然一笑,却是并不答话。既然秦川能够说动此人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送出城,肯定是给了他一些好处,不然这等亏本的买卖,怕是无人愿做。 秦川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还未见着打开,就直接丢了过去。那位赶车的伙计立马来了精神,径直的握住了钱袋,正准备清点一下,哪知秦川却是缓缓的说道:“呸,在漂亮的姑娘面前装腔作势,哪知在黄白之物面前露出了本性。”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休说鲈鱼堪脍 听着秦川取笑自己,这位伙计倒也并不生气,拎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别提笑得有多么开心了:“与那位姑娘,自然是不能谈着黄白之物,确实有些俗气,但是对于你,却是无妨了。受人之事,拿人钱财,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现在拿些辛苦钱都是如此的扭扭捏捏呢?你是否知道,我差点就在城门守卫之前露馅,得亏我知道一些密事才躲过一劫。” 秦川从他的车上将沈凌秋及枝姨的行李全部搬来出来,放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上。秦川从马肚子旁边拿出一个水囊大口的喝着,擦了下嘴巴方才说道:“这些银钱,足够你在青州城潇洒数年了。若是省吃俭用一些买些田地,说不定也能当一个地主老爷。只是这么多的银钱,切记不可随便暴露了出来,否则被一些江湖悍匪惦记,恐怕你日子也不会好过。此去离青州城才二十余里,庙堂上的那些轻骑兵转眼就到,你口风可得捂得严实一些。” 那位伙计将黄色的旗子重新拿在手中,然后走向了自己的马车之中。先前他与秦川约定过,若是一切周全,便是在一处显眼的地方将黄色旗子插好;若是有事发生,则是将旗子倒插着,因此秦川看着这旗子完好无损,这才放心大胆的疾驰而来。 这位伙计爬上了马车,拿起了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个炸响,随后驱使着马车说道:“今日我出城之后便是直接回到了破宅院中,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也未曾在驿道到见到何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路远,各自珍重!”话音刚落,驱使着马车疾驰而去,一个转弯之后,马蹄的声音渐渐减弱,而那道身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沈凌秋这才注意到秦川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木盒子,有他的一半来高,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于是好奇的问道:“你这身上背着的究竟是何东西,不如放下来休息一下。” 秦川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我这盒子之中装着一些东西,乃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在别人的眼中或许是破铜烂铁,但是对于我意义非凡。将它搁在马车之上,若是马儿受惊了带着这东西跑了,那我可就追悔莫及了。” 沈凌秋见到秦川如此的坚持,也不好说什么,而是转头看了枝姨一眼,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小声的问着秦川:“咱们呆会要去哪里,是直接启程宁州城吗?” 秦川听着四周鸟声阵阵,河水之中清澈无比,此处的好地方,岂不得好好的呆一会。而且秦川从青州城中出来之时,只是吃了两个包子垫着肚子,这一路的折腾起来,肚中早就是空空如也,也是心中略微的打算后回道:“咱们先不急,从青州城出来,我实在是饿得不行,要不咱们就在此处修整一下,吃饱喝足之后再上路也不迟。” 沈凌秋皱着眉头说道:“此处荒郊野岭,连个打尖的地方都没有,咱们上哪里弄些吃的呢?枝姨好像准备了几个烧饼,要不咱们讲究一下,等到了宁州城中,我再好酒好菜的招呼你可行?” 秦川笑着不说话,从旁边折断一根树枝,径直的朝着河边走了过去,沈凌秋一时间觉得好奇,拉着枝姨也跟着一起,想看看秦川的葫芦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只见秦川立在河水旁边,手中的树枝高高举起,还未等沈凌秋反应过来之时,树枝已经没入到了河水中,等到拔出来之后,河水有些浑浊,不过这树枝上却是有着一条一尺长的鲤鱼,看着圆鼓鼓的肚子,想必是十分的肥美。 秦川将鲤鱼从树枝之上褪了下来,双眼注视着河水之中,眨眼之间,又是插到了一条鲤鱼,如此看来,今天的午饭便是如此解决了。 秦川拎着两条鲤鱼说道:“万物皆有灵性,咱们今日肚中空空,因此从河水之中取了鲤鱼,但是此时正是鲤鱼回游之时,肚子有不少的鱼籽,此时吃着最是肥美。不过咱们三人,两条鲤鱼已经是足矣,不可为了食欲而将河中的鲤鱼杀完,否则后来人没得吃了可不好。” 沈凌秋微微一笑,想不到秦川想要吃鲤鱼还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但是从青州城中一路赶来有些疲惫,而且早上担忧他的安全也没有胃口,看到秦川手中的鲤鱼,倒是也感觉有些饿了,只是自己与枝姨从不下厨,连杀鸡都未曾杀过,面对鲤鱼,恐怕也是十分的为难。 枝姨在旁边笑道:“这鲤鱼看着是肥美,不过这如何烹饪,这倒是个问题,此处远离人烟,哪怕是就地取材也是有些难度。因此你这手中的鲤鱼看着是好吃,处理起来太复杂了。还不如从马车之上拿些烧饼过来,就着凉水也能填饱肚子。” 秦川并不答应,而是用树枝划破鲤鱼的肚皮,将它的内脏全部拿了出来,看着有一条黑线,这是鲤鱼极其腥的地方。秦川对此也是十分的认真,用细细的枝条将它挑了出来,之后又是取出了它的鱼鳃,在河中清洗一顿之后,在鲤鱼的肚皮之上划了几下,直接在旁边拿了几根树枝过来,相互的搭在一起。 从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找了些落叶,从马车之中取出火折子引燃,缕缕炊烟升起,不停的熏烤着肥美的鲤鱼,可见鲤鱼的表面已经微微的泛黄,在离着火堆最近的地方,甚至都有一些焦黑。 秦川从别处又添加了一些柴火,方才心满意足的说道:“有首诗词说得好,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说的便是前朝的一位庙堂之人,在此时想到家乡中的鲈鱼应当是十分鲜美,于是索性辞官回家吃鲈鱼,当真是十分潇洒。但是对于我们这等小人物来说,能够吃饱喝足已经是奢望,哪敢再去要求什么呢?” 闻着焦香的鲤鱼,沈凌秋说道:“何为大人物,何为大角色呢?在恒古的时间面前,众人皆是化为一堆黄土,哪有这些参天大树,或者河中虾米来得畅快呢?小时候我无忧无虑,生长在高门大院之中,吃着所谓的山珍海味,可是经过一些事情之后,反倒是有些释然起来,对于一些胭脂女红、或是黄白之物倒是并不看中,只是想着早日完成我娘的夙愿,这才是今生无悔了。你呢?我却没有听说过你的事情,怕不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吧?” 秦川苦笑道:“你可真想听?这可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难上难 听到秦川有意说起自己的身世,旁边的枝姨似乎也来了精神,开始将眼神投向了秦川的这边。毕竟能够在如此的年纪便是成为了通感境界的强者,这在枝姨所接触到的人物之中已经是十分的罕见,因此枝姨一直在怀疑秦川是出身于某个宗派之人。 秦川从旁边拿起了树枝,又重新加了一点火,鲤鱼的肚子上已经冒出了肥油。秦川见此又将马车上掏出了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些粗盐直接撒在鲤鱼的表面,看着样子似乎是快熟了,又拿出了一把孜然撒在上面,看着样子十分的熟练,之前应当是干过不少次的缘故。本来平淡无奇的鲤鱼经由秦川这么一弄,立马香味就弥漫出来,在场的几人只觉得肚中空空,想要这柴火烧得更旺一些。 趁着这间隙,秦川开始说道:“我从小被一个老道收养,不知道来自何处。在荒野之地的道观之中生长,几乎是与外界隔绝,吃的都是一些苞米野菜,日子也是过得十分艰辛。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吃了一些灵丹妙药迈入到通感境界,却是与人发生不少的冲突,万般无奈之下,也杀了几个人,些许留下了些蛛丝马迹。想着在青州城呆着许久也有一些疲惫,不如趁着此机会到外州走走,也好见识一些世面,说不定能挣得一些银钱,回来当一个富家翁呢?正好你又说要赠与我一坛好酒,我对此物实在是馋的不行,只想早日到达宁州城。” 听到秦川的身世,枝姨眼光毒辣,从秦川的一些细微的动作中,知晓秦川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情,小小的年纪却是如此的老成,应当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因此枝姨对于秦川十分的好奇,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说是被一位老道所留,那你可知他是何种身份,现如今又去了何处?” 枝姨的语气如同相亲的女方亲戚一般,让坐在旁边的沈凌秋一阵阵的脸红,本来这等事情应当是秦川的密事,想不到枝姨现如今直接问了出来。但是在沈凌秋的印象中,枝姨并不是这等口无遮拦之人,那么为何她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秦川拍了拍身上的木盒子,不假思索的说道:“留下这个东西给我之后,便是一言不发的走了,说是要去云游四方,其实我知道是找他的老相好去了。不过我与他有约,若是我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以去找他。只是我好不容易才到通感境界,这辈子恐怕见他无望了。” 害怕枝姨又问其他尴尬的问题,沈凌秋赶紧打岔的问道:“先前从青州城出来之时,你跑到哪里去了。而且你赶着马车出城想必是树大招风,我听说庙堂之上的人们都在找你,真不知道你是如何脱身到达此处的?” 秦川将鼻子凑近着,闻着鲤鱼已经熟得差不多了,将树枝堆底下的明火弄灭,然后用一些余火闷着,这样烤出来的鲤鱼才能是外焦里嫩。 “我在青州城中呆着的时间也不短,也有几位交心之人。我先让一位镖局的兄弟赶车马车出城等我,而后我就藏在马车的底部,又顺便让人在城门旁边闹出点事情,这样州门的守卫就会着急的处理着其他的事情,而没有闲余的功夫管我。趁着这个时候出城去,直接赶着马车到了此处,而后按照既定的事情走着也不会有大的差错。”秦川说完之后从马车之中拿来了油布摊在地上,直接将烤好的鲤鱼放在上面,随后又撒了一些油炸的花生米,虽然烤鱼还未入口,这香味已经是扑鼻而来。 沈凌秋笑着问道:“假如先前的那位小哥拿了别人的银钱,将我与枝姨出卖了,那么你是否回来救我们?或者说直接赶着马车,一人前去宁州城,从此逍遥于世间。” 秦川很认真的想了想:“若是其他之人,或许我转身就走,因为这笔买卖的风险太大了,我提着脑袋去救,实在是有些不划算。但是你却不一样,那些藏着的美酒,我实在是没有喝过。老道说过我们自己酿造的十月桂花黄,数得上好酒,我想知道你娘亲酿造的美酒,与我道观中藏着的酒究竟有何不同,因此我必然要救你,毕竟只有你知道酒的下路。” 枝姨在旁边偷笑,少年郎当真是少年郎,连撒谎都不会。世间为情所困者,别说为了一壶酒,哪怕是莫须有的理由,都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看得出来,秦川与沈凌秋应当是暗生情愫,只是不知道秦川的来路究竟为何,否则将沈凌秋交给他,自己也是十分的放心。 秦川将旁边的树枝拿到河边清洗干净,随后做成筷子的模样,这样也方便三人进食。又将自己的水囊灌满了水,这样一路之上也不至于口渴。 做完这些之后,秦川方才盘腿而坐,对着沈凌秋与枝姨说道:“赶紧趁热吃吧。我在荒野之地生活时,这些炊烟之事都是我来做,虽说比不上那些厨子,但是倒也不至于饿死。枝姨说得对,若是真不行,咱们拿着烧饼也能将就一下,等到一些小镇子,咱们再打打牙祭。” 听到秦川的话,逗得沈凌秋咧着嘴笑着,在宁州城对于任何人都得保持着警惕,实在是活得有些难受。直到遇见秦川之后,沈凌秋方才觉得心中的郁结被打开了,一时间觉得世间的阳光强烈,水中的波光粼粼。只是自己比秦川大个几岁,不知道秦川是否介意。 秦川拿着树枝,将烤鱼的分为几份,或许是觉得花生米不够多,略微心疼的拿出了一些花生米倒在上面,虽然没有多余的调味,但是沈凌秋及枝姨觉得分外的可口。虽说鲤鱼有些多刺,但是并不妨碍几人大快朵颐,只觉得天下的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 特别是枝姨在高墙大院之中生活得够久,什么鲍鱼青蟹都吃过不少,但是像秦川这般就地取材,拿着盐和孜然就能调和出如此的味道来,已经是十分的难得。看来这一路哪怕翻山越岭,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不错,简单的食材,我却吃出了不一样的滋味,就算是宁州城那些有名的厨子,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恐怕也不会做得有你这般好。”枝姨点着头,不停的赞赏着,眼前的鲤鱼却是吃得精光。 听到别人的称赞,秦川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那可不,想当年我拿着这个东西哄着老道,他对吃的十分挑剔都是赞不绝口,更别谈……” 秦川话还没有说完,开始皱着眉头,似乎发觉了周围有什么不同。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故人相逢 见着秦川侧着耳朵听着声音,正在旁边细嚼慢咽的吐着鱼骨的沈凌秋也有一些谨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与秦川相识这么久,却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的表情。 “怎么了?”枝姨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扫了四周却是未曾发觉什么异常,一时间觉得秦川神神秘秘的在听着什么东西,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呈现如此的神态。 秦川将用布条盖着的木盒子立在身前,并不言语的看着前方,似乎猜想有来者出现在这个方向,手中的鲤鱼被串在树枝之上,焦黑的表面透漏着美味,就算是如此的环境,秦川还是不急不躁的举起树枝吃了一口鲤鱼,之后又继续看着驿道那边。 枝姨与沈凌秋站在一起,也跟随秦川的眼光看着前方,手中的拳头握得很紧,随时准备好拼命。在青州城中出来之后,以为再无任何危险,想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嗓子眼又提了起来。 秦川缓缓的说道:“若是等下来者众多,你们最好先躲起来,免得交起手来伤到你们。” 这次倒是枝姨回答道:“无妨,你呆会照顾好自己便是的,其他的无须操心。”说罢将沈凌秋带到马车的旁边,将马匹的缰绳系在旁边的参天大树上,免得待会马匹受惊,带着满车的行李不知道跑到何处,到时候深山老林之中,确实是难寻。 等了片刻之后,从驿道的那边传来了急促的马匹声音,听着约莫有十几匹马,不多时,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每一声似乎都踏在在场之人的心中。 枝姨与沈凌秋一起站在马匹的前方,也不找着地方躲避,知晓若是秦川无法脱身而逃,那么自己两人躲在何处都无用,索性直接面对,秦川倒也更加的省心。 不多时,驿道之上出现了数十人,带着面罩,根本看不清楚容颜,不少人穿着软甲,身后背着特制的弩箭,手中拿着大凉刀,底下的骏马十分壮硕。玄铁制成的马蹄,在地上不停的撞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是凡品。 在马匹的后面,则是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外面用不少的玉珠装饰,就连车轮都是镀金而成,只是厚重的布帘遮盖着,不知道里面究竟坐的是何人。 处于在最前方的,则是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手中的大凉刀似乎也与旁边不一样,此刻的他盯着秦川,眼神如同老鹰见着兔子一般犀利,从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是来自庙堂之人,而这些骑着骏马者,这是青州城府衙的轻骑兵,可比那些捕候的武道修为高多了。 在蜿蜒曲折的山间,最适合骑着骏马奔袭追击,任你武道修为如何超群,都经不起轻骑兵的追逐,特别是十几位装备精良的轻骑兵,能够活活耗死一位通感境界的剑师,因此青州城中的武道修行者,见着轻骑兵都有一些畏惧。 秦川对于此人却是异常的熟悉,毕竟青州城捕候都督荀辰还是有些名声的。而在荀都督的身边,有位病态模样的读书人,手中正在拿着纸扇不停的挥动着,似乎是在驱赶着蚊虫。正是之前在孟府之中与秦川交手的钱子期! 在他身后,有一匹马上面驮着一个麻袋,不知道装着的究竟为何物,只是不停的有着痛苦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一个人被强行装在里面。 秦川有些后悔的说道:“哎,是我害了他。早知道让他不走这条路,而是先去别处逍遥快活一下,也不至于落地今日的如此地步,只是我能否知晓,他究竟被伤得如何?” 钱子期挥了挥手,一位轻骑兵用刀一划,只见麻袋直接滚落在地上,里面的那人疼得闷哼起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将麻袋划了一刀,随后踹了一脚,只见先前拿着秦川钱袋离开的那位伙计此刻鼻青眼肿的躺在地上,身上还有不少的刀伤,只不过并非致命之处,不过依旧是有鲜血湿透了麻袋,可见森森的白肉。 沈凌秋见到如此场景,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惊呼起来,想不到先前离开的那位伙计现在是这种情形。看着身上的刀痕,应当是这伙人所为,只是不知道他能够撑多久。 这位伙计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从马匹上翻下来之后,疼痛的感觉传变了全身,等他睁开眼睛之时,发觉是秦川站在自己的三十步之处,于是摇了摇头,有些歉意的说道:“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在半路人被人拦了下来,经不住他们刀剑的的伺候,只能将你供了出来。你也知道,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我跑了之后,我那一家老小肯定要被他们所害,百般无奈之下……”这位伙计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想不到竟然出现了这个幺蛾子。 秦川伸出了右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免得牵动了伤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做的之事并非有错,对于我而言,我当时肯定也会选择如此。只是他们太不讲规矩,竟然让你伤成了这样,怕是要躺着一段时间才能喝酒了。” 听到秦川如此的打趣,这位小哥笑了笑咳嗽了几声,一口鲜血吐出来之后,然而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一位轻骑兵直接掏出了大凉刀刺入那位伙计的后背,等到拔出来之时,已经是气息全无! 活生生的一人就如此死在了秦川的面前,但是他却波澜不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甚至都没有眨下眼睛。秦川同情那位伙计的遭遇,但是他已经落入到别人的手中,对方出手太快,根本就没有给秦川讨价还价的机会,说明对方觉得秦川今日必是一死,也不用再商量着什么了。 而沈凌秋见到那位伙计的惨状,不由得感到悲从中来,这人帮过自己不少忙,没想到就死在自己的眼前,这让沈凌秋无法接受,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却是感觉十分的无力。 秦川将老道留下的剑盒直接插到了地上没入进去五寸,随后面无表情的问道:“阁下何不手下留情,或许我们还能有些买卖可做呢?这人出生贫寒之中,迫于生计挣得几个银钱有何不可呢,未曾想你痛下杀手,不过,你将自己的退路也封死了。我这片坐山观水之处,也是一个极佳的风水宝地,这么多人,我无非是多埋几个大坑,挤一挤,倒是也能挤得下。” 先前那位出手杀人的轻骑兵并未回话,而是将大凉刀从那位伙计的身上擦了擦鲜血,随后放入刀鞘之中,直愣愣的看着秦川。 倒是钱子期将手中的纸扇收了起来,将眼神投向沈凌秋那边问道:“沈姑娘,你可认得我?”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杀气太重(一) 听着钱子期认出了自己,沈凌秋有些慌张起来,但是看着他的模样,实在是想不起来面前的这位男子究竟是何人,一时间皱着眉头想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答。 倒是枝姨在旁边,略微的想了一下就认出了此人,在沈凌秋的旁边耳语了几声,沈凌秋有些苦笑的说道:“原来客人是从宁州城而来,恐怕跟随了我们不少的时间吧?不知道我家的那位大娘究竟许诺了你何种好东西,值得你以身犯险。倒不如你说出个价格来,我们好生商讨一下,若是觉得合适,你大可以回去复命,而我从此远离宁州城,世间再无人可知,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何尝不可呢?” 钱子期作为宁州沈家大娘的外甥,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知晓沈凌秋逃婚,丢了沈家的颜面,否则一个弱女子还不值得他出手。只是一路跟随到了青州城之后,每当自己准备下手之时,总是感觉有人在暗地里面盯着自己,每每此时都是感到十分的心悸。因此没有十足的把握,钱子期不敢对沈凌秋痛下下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其他人我还能糊弄一下,只是我姑姑脾气暴得很,倘若不能拿着你们俩的脑袋复命,恐怕我姑姑睡觉都不安生,因此只能委屈两位,黄泉路上,我自然会找个法师与阎王打个招呼,让你们投胎快一些。”钱子期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与其他的读书人不同,钱子期钟爱龙阳之好。或许在那些男子的眼中,沈凌秋应当是国色天香之人,若是生在都城之中,或许能够进入到皇宫。但是在钱子期看来,所谓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甚至都不如一些酒坊的小伙子长得俊俏。因此他对于沈凌秋可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只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枝姨冷笑着说道:“若不是大娘子承诺沈家的盐铁生意让你做,你堂堂的通感境界怎么肯作为其他人的看门狗呢?既然得了便宜,就不要如此的假惺惺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然而钱子期未曾将枝姨放在眼里,本来只是盯着沈凌秋,想不到枝姨竟然站了出来,这让他感觉十分的恼火。枝姨先前不过是沈家的下人而已,哪有他的身份那般尊贵呢? 钱子期缓缓的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凌秋的一条狗而已。之前传言在沈凌秋的旁边有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保护她,我还一直猜想究竟是谁。知道沈凌秋与你平安无事的跑到青州城,我这才反应过来,这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应当是你,否则这一路的江湖悍匪,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躲避的。不过今日庙堂之上来了十几位轻骑兵,只是不知道你能够躲得过他们手中的青钢弩箭?” 听到枝姨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秦川一点都不吃惊,若是靠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能够翻越穷山恶水之处却不被贼人所害,这无疑是天方夜谭。何况沈凌秋有着如此绝世的容颜,就算是路边的小商小贩都有所觊觎,何况是那些养了不少爪牙的大户人家呢? 枝姨见到自己的身份被钱子期点破,倒是毫不避讳的说道:“我虽说只是通感境界初期,但是我敢以命相逼。可不像你做事畏手畏脚,既想荣华富贵,又不愿意拎着脑袋干活。我奉劝你早日打道回府,免得到时候把命交代在此处,你可再也回不去宁州城了。” 钱子期将手中的折扇重新打开,慢悠悠的将头转向荀辰那边,对于枝姨的话置若罔闻,显然对于钱子期而言,枝姨产生的危险实在是不足挂齿,何况在身边有庙堂上的十几位轻骑兵以及据说快要达到聚灵境界的捕候都督,这等阵容,可以说青州城难得一见的武道修行者都在此了。就算枝姨的武道修为存在变数,但是今日也是插翅难逃,只是看着旁边的那位少年有些古怪,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秦川一直在盯着荀辰身后的那辆马车,厚重的布帘遮盖着看不清楚里面坐着是何人,只不过他一言不发,隐隐约约是荀辰及轻骑兵保护之人,既然不敢出来,想必是有些不方便之处。不过看着荀辰及那十几位轻骑兵脸上尊敬的样子,已经猜到了所坐之人究竟为何方人物。 荀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眯着眼睛看着秦川,似乎想要把他看了个真真切切,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似乎是一团迷雾,根本看不清楚他是否藏着秘密,于是将手中的大凉刀拔了出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咱们今日,只可能有一人离开此处,因此有些话都别藏着掖着,否则带着心思上路,还是有一些遗憾。我在青州城中做捕候已经三十余年,我绝对不杀不明不白之人,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满足我心愿。” 秦川将双手搭在剑盒之上,笑着说道:“荀都督既然问了,我必定是好生回答。不过倘若一些问题我并不知晓答案,荀都督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荀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只见他踩着青皮靴子,右手拿着大凉刀,居于庙堂已久的那种上位者的威严全部涌现出来。而他身后的那十几位轻骑兵见着,也都是跟随着翻身而下,动作整齐划一,身上穿着的盔甲在空气之中晃动,听不见任何的杂音。 荀辰阴着脸问道:“近些日子在青州城周边发生了一些命案,我追寻了许久,但是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害得我被州守骂了数次,只是不知道这些命案可与你有关联?” 秦川不以为然的问道:“既然敢作,不然敢当!不过你可得记清楚了,究竟是哪些命案。否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拿着破不了的命案往我身上加,虽说我打不过你,但我也不会承认。” 荀辰点了点头,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不是省油的灯,于是问道:“先前在同福镖局,有一位伙计被人称为刀疤脸老五,被人杀死在荒破的戏台子之中,胸膛之处插着木棍;永和镖局有一位伙计叫裘猛,被人杀死在锦衣巷,这两件事情可与你有关联。” 荀辰说完之后,有一位轻骑兵从马背上掏出了纸笔,正在飞快的记着,似乎是想要现场做好笔录,只待秦川说完之后便可以结案了。对于荀辰而言,倘若将这些命案一一告破,那么自己必然再得州守的恩宠,到时候在青州城可谓是风云得势。 第二百三十章 杀气太重(二) 秦川回想了下,手指头敲击在剑盒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两人是我所杀!在我来到青州城之前的路上,我坏了刀疤脸老五的事情,让他没有劫成镖,几次对我动手;后来在青州城之时碰见了,也就顺便找了一处荒破之地结束了他的性命。而另外的一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夜在锦衣巷中伏击我,没有想到将自己的性命断送于此。” 荀辰听完并不动怒,而是转身对着后面的那位记事情的轻骑兵说道:“好生记着,一个字都不漏了。到时候州守问起来,你们可都是证人。” 那位轻骑兵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言语,手中的纸笔并未停下来,飞快的记着秦川说的每一句话。近些日子荀辰被州守逼得太紧,自然也苦了他们这轻骑兵,若是能够早日结案,也能早日回家洗个热澡,而不是骑着青鬃卷毛马到处晃悠了。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一位是武道江湖的悍匪,手中有不少的人命,一位是永和镖局的招牌镖手,在青州城也不是无名之辈,想不到竟然都死在了你的手中。除了你,可有其他的帮手?如实招来吧!”显然荀辰对于秦川的武道修为并不清楚,而且与他相隔三十步,却是未曾感觉到秦川身上有任何的天地灵气波动,若是光光凭借他一人动手,荀辰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的。 秦川知晓荀辰在试探着自己,于是他笑了笑,反而是有些耿直的说道:“你让你那位轻骑兵不要慌张,眼珠子朝着四处扫了许久,可曾发现什么名堂?我孤身一人在此,自然未曾有帮手。至于你说的那两人武道修为确实不弱,但是最终活下来的却是我,这其中肯定有些侥幸。” 此时身旁有一位轻骑兵递上两张纸,上面有着两个人的画像,秦川在远处看得十分的清楚,一人为谭老大,一人为马掌柜,只不过两人都已经埋入到了黄土里面。 荀辰拿着画像问道:“这两人你可认识?一人为青州城药材铺的马掌柜,一人为青州城有名的悍匪,名曰谭老大。近些日子被人发现死在城外,我听人说起,你那日正好路过,跟随着一伙镖局进入到了城中,如此看来,似乎是你的嫌疑最大。不过谭老大是通感境界巅峰的武道修为,就凭你,恐怕还不够他看的吧?” 秦川不可置否的说道:“马掌柜为鬼市的接头人,隐居于青州城中数十载。在我进入到鬼市之时,他就设置好了局,只不过被我看了出来。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是在黄雀的背后还有捕鸟网,哪怕马掌柜算得事无巨细,但是仍旧死在我的手中,因此你说的不全对。除了谭老大,马掌柜也是通感境界的强者,而且他拿婴儿炼制百鬼勾魂索,我杀人,并无过错吧?谭老大为武道江湖的悍匪,我还替你们解决了烦恼,按理说,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可是如今可是苦苦相逼,让我不得其解。” 荀辰摇了摇头:“不可能,谭老大是通感巅峰的实力,光凭你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些事情,说吧,你的帮手究竟是谁?连两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都能杀掉,难道你是聚灵境界不成?这简直是可笑!” 听到秦川杀了这么多人,沈凌秋与枝姨也有一些惊愕,先前只知道秦川是通感境界的实力,想不到如今竟然杀了两位同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特别是枝姨,自然知晓通感境界的强者究竟有多么可怕,而秦川竟然杀了一个通感巅峰境界的强者,别说是荀辰不敢相信,就连枝姨都不敢相信,也以为秦川是有帮手才行。 秦川反问道:“我们先不说是否被我我或者与他人联手所杀,你先评评理,我这所杀之人,哪个罪不至死?马掌柜拿婴儿炼制百鬼夜行索,手上的人命不说上千,也有数百,我杀他算是为民除害吧。而刀疤脸老五及谭老大乃是武道江湖的悍匪,这杀人越货之事做得不少,你们庙堂之上有好几次出手都没有抓到他们,这青州城中的百姓可是怨声载道,不少的行商之人都得另外找镖局的护卫才能保得人财周全。但我为你们除去这心头之恨,我可没有找你们拿赏钱吧?至于那裘猛,我与他无冤无仇,他想要杀我,迫于无奈之下,我也只能还手杀了他。除此之外,我再无杀过任何人。” 听到此,钱子期猛然下马问道:“那夜潜入孟府与我交手之人,可是你?” 秦川将插在地上的烤鱼重新拿了起来吃了一口回道:“瓜娃子,现在才明白过来是我。我若不是手下留情,那孟青怎么有机会在我面前显摆?这青州城不大,但也不是他横行霸道的地方。不过想不到你来青州城,竟然是为了杀沈凌秋。” 钱子期咬牙切齿,但是却有心有余悸,先前与秦川交手之时,便是感觉到他有些古怪,想不到他竟然杀了通感境界巅峰境界的修行强者,看来他近些日子应当是修为精近了不少,或者说他一直是扮猪吃老虎? 荀辰听到秦川的解释,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在青州城中呆着的时候越多,越是知道不可轻易的做出决定。虽说秦川说的字字在理,但是他今日依旧不可能活着离开青州城。 “你说得不错,但是对于我而言,这些还不够。你口口声声说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是你不知道里面的密事。既然你今日走不出去,那么我今日也同你说个明白吧。”荀辰朝着走了几步,身后的轻骑兵将腰间的大凉刀全部抽了出来插到地上,随后取下了身上背着的弩箭,黑色的箭身似乎藏着异样的秘密。 秦川听着荀辰说起密事,一时间兴趣也上来了,想要知道是不是与自己心目中想的一样:“多谢荀都督赐教,我愿闻其详。” 随着荀辰摆了摆手,这些轻骑兵又朝着几步,瞧着这阵型,隐隐约约的将秦川包围在其中,准备先用弩箭击杀,若是不行,便是近身肉搏,无论是不是秦川杀了谭老大等人,他今日都必须死。 荀辰将大凉刀立于两腿之间,直直的站着,又谨慎的扫了一眼四周,未曾发觉任何的异样之后,方才放心的说道:“对于你而言,他们确实是该杀之人,但是对于我而言,却是并非如此。谭老大是我的结拜兄弟,每年要与我分得不少的银钱,而你杀了他,也断了我身后这些兄弟的财路;而裘猛则是周有良周公子的手下,你杀了他,必然是折损了他的面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杀气太重(三) 听到荀辰说起周有良,秦川将剑盒留在原处,而自身则是朝前踏出了几步,脸上挂着笑容的说道:“事情都已经成了如此地步,难道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自己是幕后者,别人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吗?还不如早些出来喝一杯薄酒叙叙旧情,到时候谁先上路还不一定呢!” 此时荀辰后面的马车一动不动,厚重的帘子遮盖住,不知道究竟藏着何人。此时听到秦川所言,只见厚重的帘子之中被人掀开,周有良与一位老者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荀辰正准备行礼,那位老者抬了抬手示意不必,那些轻骑兵也是跨出一脚以示尊重,只是看着荀辰不敢行礼,他们的双手也是停留在半空之中。 “你小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想不到连我在此都猜了出来,只是这小伙计刚刚死在你的面前,你如今还是笑呵呵的,照我看来,你才是真正的笑面虎啊。”周有良拿着丝绸制成的手帕,上面有着名贵的香薰,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赶车伙计,有些厌恶的拿着手帕捂住了口鼻。虽说他经常虐死别人,但是与尸体这么近的接触着,倒还是第一次。 秦川脸上仍旧是挂着笑容,他早就猜出来这马车之中坐着的不是别人,乃是周有良。毕竟对于自己恨之入骨之人,他能够名列前茅。而且在青州城中他隐忍不发,一直没有出手,秦川以为他是没有认出自己的缘故。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白鹿书院的前三甲若死在青州城中,恐怕会威胁州守的名声,因此秦川才能在青州城平安无事数日。 只是如今快要离开青州城,假如周有良再不动手,等秦川跑入大山之中恐怕就踪迹难寻。自从那日在山岗之中碰见了秦川及老道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折损了周有良的面子,那时周有良就暗自发下毒誓,若是不杀了这两人,誓不为人。 只是由于老道那日的出手实在是惊世骇俗,虽然在青州城中寻到了秦川及老道的身影,但是周有良顾忌太多,迟迟不敢动手。直到手下来报,说好久未曾见到过那位老道,于是周有良确认周全之后,方才带着轻骑兵赶到此处。 在青州城中能够调动轻骑兵者,除了州守,便是他周有良了,那么他的身份被猜出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放过我,于是我才安心的在此处烤鱼,想着收拾一下就要离开青州城,从此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如过眼云烟。可惜你还是快了一步,不然我就已经启程了。倘若不是轻车简行,你恐怕不会只带这么些个人。青州城能调动的力量,如今都在此处,看来青州城土皇帝的称号,放在你的身上确实是名副其实。”秦川将手中的烤鱼放在地上,仍旧是笑嘻嘻的说道。 周有良点了点头,示意秦川说的不错:“长青帮,永和镖局的伙计,甚至是庙堂上的捕候,想必也已经出发往这边赶,我一路留下了记号,短时间找到此处也并非不可能。无论你武道修行如何再强,只要我撑到那个时候,埋入到黄土之中的,必定是你。你若是此时跪下来求我,我必定留你一个全尸。毕竟惹恼我的人,我先前都是喂狗的。” 秦川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周有良所言:“我的命,除了苍天能拿走,其他的人一概不行。你周有良不够格,州守不够格,甚至是都城庙堂上的那位中年男子也不够格。除非我想,否则我这条狗命,你必定是拿不去,甚至,我要将你留在此处。” 听到秦川所言,周有良罕见的没有发火,就连旁边的荀辰都有一些奇怪。周有良走到钱子期的旁边,看了秦川许久,方才对着身边的轻骑兵说道:“如此大言不惭之人,实在是该杀。只不过那女的可得留下。我周有良拿着自己的项上人头向各位兄弟承诺,凡是今日战死者,我保他一家荣华富贵;凡是今日受伤者,我赏他银钱千两;不过,若是有临阵逃脱者,当场斩杀!” 周有良说完之后,便是径直的回到马车旁边,只见那位老者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个椅子,周有良直接坐了下去,将衣裳稍微的整理一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好戏。正如平日之时将那些贫苦百姓丢入到猛兽笼中,听着凄厉的叫声一般。 既然周有良已经下令,这些轻骑兵全部上前,盔甲之中露出的眼神,全部都是一股贪婪之色,只要将秦川的人头拿下来,便可得到不少的赏钱,这对于平时收些黑钱的轻骑兵来说都是有着不少的诱惑力。而且秦川看着只有一人,旁边的那位通感境界的女子,自然由钱子期去应对,而十几位轻骑兵加上捕候都督去对付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在这辈子中还从未失过手,不少的轻骑兵都开始想着如何花掉这些银钱了。 见到轻骑兵都围了上来,秦川转过头问道:“枝姨,你若是对上钱子期,你能否坚持半柱香的时辰?只需要半柱香的时辰,我定然解决这些轻骑兵,没有弩箭之后,我方才放心。” 枝姨果断的点了点头:“若是拼得老命,半柱香的时辰还是可以。只不过,我还处于通感初期,那钱子期应当是通感中期,我若是到时候撑不住了,我家小姐你可得照顾好了。” 听到枝姨的话,沈凌秋已经知道其中的意思了,不由得两行清泪流了出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若是自己在年少之时求得武道,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了。 那些轻骑兵在眨眼之间就解下了背上的弩箭,一时间张弓拉弦,动作十分的迅速,还未等秦川反应过来,夹杂着破空之声的弩箭就已经朝着秦川那边飞了过来。 秦川立马回过头对着枝姨说道:“先带沈凌秋去大树那边躲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秦川踩着旁边树干一跃而起,在空中盘旋几下准备朝着最前面的轻骑兵冲过来。但是未曾想那些弩箭有如生命一般,在空中竟然折返了过来,死死的跟随着秦川,但是速度却是未曾慢下来分毫。 秦川终于明白为何那些轻骑兵与别人相比,为何每人只带五枝弩箭,甚至上面还有不少的白色刀痕,应当是与前一位武道江湖的修行者交手所留。秦川先前看这弩箭势大力沉,明显不是普通的精铁铸造而成,应当是由阵法师加持了铭文,因此才有如此的威力。 被十几柄弩箭追着的滋味可不好受。秦川只听见身后的破空之声,却是不敢回头。虽说距离那些轻骑兵越来越近,只要再往前十步便能伤到他们,但是秦川想了想,还是朝着后面退了过去,还得小心的提防着那些弩箭。因为在秦川准备动手之时,那些轻骑兵又是张弓搭箭,第二波弩箭又开始飞了出来,如今的秦川被前后夹击,密密麻麻的弩箭锁定着他的气息,犹如一张天罗地网般被困住了。 旁边的枝姨安顿沈凌秋之后,看着漫天的箭雨,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将秦川解救出来,只能是着急的看着前方。 被弩箭雨困住的秦川,想着既然难以躲过,不如凭借自己的身法试试能不能冲这里面逃出来。只见他略微的呼吸吐纳,将丹山、空海中的天地灵气运用出来,只见一黑一白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冒了出来,一方是佛家的威严气息,隐隐约约有梵语响起;一方是道家的大道至简,不时的有道门箴言传了过来。 正在旁边休息的周有良见此,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在青州城中呆了几十年,也见过不少的通感境界修行者,对于武道江湖还是有一些知晓。但是秦川的天地灵气如此诡异,似乎并不是常人,而且看得出来,他的身上应当有不少的秘密。周有良一时间有些后悔,以为秦川是某位宗派修行的弟子,若是被那些武道巨擘知道自己杀了他的弟子,恐怕青州城的那些武道修行者联合起来还不能经受住一击,到时候就算州守想保护自己都不行。 虽说庙堂与江湖有过规矩,山门宗派不可随便的进入到州城之中,但是对于这些武道江湖绝对的实力面前,随便派出一个乔装打扮的弟子,还未等查出个名堂出来,恐怕早就销声匿迹。因此周有良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日绝对不可能让秦川活着走出此处,否则对于青州城来说,恐怕是一个难逃的劫数。 旁边的那位老者看着秦川周围升起的两色天地灵气,不由得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自古便有佛道两修之人,但最后不少人都是兵解而亡,因此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难以容纳两种不同的奥义。不过若是能够进入到通感境界而不受影响,那么之后的武道之途将是不可限量。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看着样子已经掌握这两种奥义,可惜生于青州城,可惜生于青州城!希望不要让我出手为好,否则那时的局面,岂是我能控制的?” 而钱子期看到那股熟悉的天地灵气,直接从腰间抽出软剑冲了上去,看来秦川所言不假,他真是那日潜入到孟府之人。看着他如今被困在弩箭之中,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假若能够趁机结束他的性命,之后拿到他的功法,那么到时候自己迈入到聚灵境界也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还未近身,旁边已经响起了金属的声音,钱子期回头一看,枝姨已经一跃而起,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手中拿着两根古琴的琴弦,看这样子十分的锋利,若是被它碰到,必然要被伤到筋骨,因此钱子期转身回头过去,与枝姨大打出手。 秦川被困在箭雨之中,但是几个眨眼之间,已经看到了其中有何不同之处,凭借浑厚的天地灵气,秦川将箭雨包裹住,隔绝了阵法,随后以掌为刀,朝着黑色的箭身劈了下来。只是那些弩箭不知道用何材质制作而成,虽说失去了天地灵气的支撑掉落在地上,但是箭身却是没有被折断,秦川在心中赞叹着弩箭的奇妙,一时间也不由得感到后怕。 趁着此间隙,秦川从箭雨之中几个闪转腾挪,剩下的几柄弩箭没有任何的威胁,随着秦川朝前迈出了十步,这些弩箭全部掉落在地上,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股破空的凌厉之气。 那些轻骑兵见到弩箭被秦川轻易的破解,心中不禁有些骇然。先前的那些武道修行者被困在弩箭之中,不少人被阵法活活耗死,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少年,不过是通感境界的气息,但是如此简单的就化解了弩箭的攻势,这让轻骑兵们的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但是一想到身后心狠手辣的周有良,以及尚在青州城生活的一家老小,这些轻骑兵咬紧了牙关,重新张弓搭箭,力道比之前重上不少,有几位轻骑兵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但是他们无法后退,既然选择了当轻骑兵,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何况荀都头还没有出刀,鹿死谁手还两说呢。 见到漫天的箭雨飞了过来,秦川这次并不慌张,而是利用自己的身法在牵动这些弩箭,将天地灵气注入到每柄箭身之中,慢慢的感知着里面的阵法,发觉里面的天地灵气正在乱闯,不到片刻的时间,秦川已经将这些黑色的弩箭内部的阵法了然于心。 于是将天地灵气又重新灌注到箭身,双手略微的用力之后,这些弩箭已经能够为自己所用!于是秦川左右手吸着弩箭,看着那些轻骑兵邪魅的一笑,手中的动作可快上不少,只见先前还围着秦川死追不放的弩箭,此刻朝着那些轻骑兵飞了过去。 荀辰见此,赶紧喊了一声:“成阵。”只见那些轻骑兵全部围在一起,如同一个盾牌般,手中的大凉刀侧着,能够最大程度的抵御这些弩箭。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这些弩箭内部的阵法全部消失,朝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 趁着这个时机,秦川将眼光朝向了枝姨那边,发觉她手中的琴弦已经被钱子期的软剑砍出了阵阵白痕,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慢,似乎只要几个呼吸之间就要坚持不住了。 但是钱子期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他的境界比枝姨高出一小节,但是枝姨手中的琴弦却是看不清楚踪迹,若不是自己的感知高于常人,恐怕身上的衣裳都要被割破了。而且枝姨根本就不惜命,完全与钱子期近身肉搏,因而身上的衣裳已经破裂,手臂之上也流出鲜血,看得旁边的沈凌秋十分的心疼。 钱子期准备近身与枝姨缠斗之时,发觉有异样的眼光传了过来,略微犹豫一下,还是转过头来看着秦川那边,这才猛然事情与之前大不相同。发现秦川已经摆脱了箭雨的围困之势,正在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这边,似乎随时都会朝着自己动手。 心中仔细的打量一番,钱子期还是放弃了枝姨,果断的朝着荀辰那边走了过去,发觉这些轻骑兵的眼神之中出现了恐惧之色,身上的穿着软甲也已经残破不缺,已经有人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杀气太重(四) 听到荀辰说起周有良,秦川将剑盒留在原处,而自身则是朝前踏出了几步,脸上挂着笑容的说道:“事情都已经成了如此地步,难道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自己是幕后者,别人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吗?还不如早些出来喝一杯薄酒叙叙旧情,到时候谁先上路还不一定呢!” 此时荀辰后面的马车一动不动,厚重的帘子遮盖住,不知道究竟藏着何人。此时听到秦川所言,只见厚重的帘子之中被人掀开,周有良与一位老者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荀辰正准备行礼,那位老者抬了抬手示意不必,那些轻骑兵也是跨出一脚以示尊重,只是看着荀辰不敢行礼,他们的双手也是停留在半空之中。 “你小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想不到连我在此都猜了出来,只是这小伙计刚刚死在你的面前,你如今还是笑呵呵的,照我看来,你才是真正的笑面虎啊。”周有良拿着丝绸制成的手帕,上面有着名贵的香薰,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赶车伙计,有些厌恶的拿着手帕捂住了口鼻。虽说他经常虐死别人,但是与尸体这么近的接触着,倒还是第一次。 秦川脸上仍旧是挂着笑容,他早就猜出来这马车之中坐着的不是别人,乃是周有良。毕竟对于自己恨之入骨之人,他能够名列前茅。而且在青州城中他隐忍不发,一直没有出手,秦川以为他是没有认出自己的缘故。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白鹿书院的前三甲若死在青州城中,恐怕会威胁州守的名声,因此秦川才能在青州城平安无事数日。 只是如今快要离开青州城,假如周有良再不动手,等秦川跑入大山之中恐怕就踪迹难寻。自从那日在山岗之中碰见了秦川及老道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折损了周有良的面子,那时周有良就暗自发下毒誓,若是不杀了这两人,誓不为人。 只是由于老道那日的出手实在是惊世骇俗,虽然在青州城中寻到了秦川及老道的身影,但是周有良顾忌太多,迟迟不敢动手。直到手下来报,说好久未曾见到过那位老道,于是周有良确认周全之后,方才带着轻骑兵赶到此处。 在青州城中能够调动轻骑兵者,除了州守,便是他周有良了,那么他的身份被猜出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放过我,于是我才安心的在此处烤鱼,想着收拾一下就要离开青州城,从此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如过眼云烟。可惜你还是快了一步,不然我就已经启程了。倘若不是轻车简行,你恐怕不会只带这么些个人。青州城能调动的力量,如今都在此处,看来青州城土皇帝的称号,放在你的身上确实是名副其实。”秦川将手中的烤鱼放在地上,仍旧是笑嘻嘻的说道。 周有良点了点头,示意秦川说的不错:“长青帮,永和镖局的伙计,甚至是庙堂上的捕候,想必也已经出发往这边赶,我一路留下了记号,短时间找到此处也并非不可能。无论你武道修行如何再强,只要我撑到那个时候,埋入到黄土之中的,必定是你。你若是此时跪下来求我,我必定留你一个全尸。毕竟惹恼我的人,我先前都是喂狗的。” 秦川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周有良所言:“我的命,除了苍天能拿走,其他的人一概不行。你周有良不够格,州守不够格,甚至是都城庙堂上的那位中年男子也不够格。除非我想,否则我这条狗命,你必定是拿不去,甚至,我要将你留在此处。” 听到秦川所言,周有良罕见的没有发火,就连旁边的荀辰都有一些奇怪。周有良走到钱子期的旁边,看了秦川许久,方才对着身边的轻骑兵说道:“如此大言不惭之人,实在是该杀。只不过那女的可得留下。我周有良拿着自己的项上人头向各位兄弟承诺,凡是今日战死者,我保他一家荣华富贵;凡是今日受伤者,我赏他银钱千两;不过,若是有临阵逃脱者,当场斩杀!” 周有良说完之后,便是径直的回到马车旁边,只见那位老者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个椅子,周有良直接坐了下去,将衣裳稍微的整理一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好戏。正如平日之时将那些贫苦百姓丢入到猛兽笼中,听着凄厉的叫声一般。 既然周有良已经下令,这些轻骑兵全部上前,盔甲之中露出的眼神,全部都是一股贪婪之色,只要将秦川的人头拿下来,便可得到不少的赏钱,这对于平时收些黑钱的轻骑兵来说都是有着不少的诱惑力。而且秦川看着只有一人,旁边的那位通感境界的女子,自然由钱子期去应对,而十几位轻骑兵加上捕候都督去对付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在这辈子中还从未失过手,不少的轻骑兵都开始想着如何花掉这些银钱了。 见到轻骑兵都围了上来,秦川转过头问道:“枝姨,你若是对上钱子期,你能否坚持半柱香的时辰?只需要半柱香的时辰,我定然解决这些轻骑兵,没有弩箭之后,我方才放心。” 枝姨果断的点了点头:“若是拼得老命,半柱香的时辰还是可以。只不过,我还处于通感初期,那钱子期应当是通感中期,我若是到时候撑不住了,我家小姐你可得照顾好了。” 听到枝姨的话,沈凌秋已经知道其中的意思了,不由得两行清泪流了出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若是自己在年少之时求得武道,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了。 那些轻骑兵在眨眼之间就解下了背上的弩箭,一时间张弓拉弦,动作十分的迅速,还未等秦川反应过来,夹杂着破空之声的弩箭就已经朝着秦川那边飞了过来。 秦川立马回过头对着枝姨说道:“先带沈凌秋去大树那边躲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秦川踩着旁边树干一跃而起,在空中盘旋几下准备朝着最前面的轻骑兵冲过来。但是未曾想那些弩箭有如生命一般,在空中竟然折返了过来,死死的跟随着秦川,但是速度却是未曾慢下来分毫。 秦川终于明白为何那些轻骑兵与别人相比,为何每人只带五枝弩箭,甚至上面还有不少的白色刀痕,应当是与前一位武道江湖的修行者交手所留。秦川先前看这弩箭势大力沉,明显不是普通的精铁铸造而成,应当是由阵法师加持了铭文,因此才有如此的威力。 被十几柄弩箭追着的滋味可不好受。秦川只听见身后的破空之声,却是不敢回头。虽说距离那些轻骑兵越来越近,只要再往前十步便能伤到他们,但是秦川想了想,还是朝着后面退了过去,还得小心的提防着那些弩箭。 因为在秦川准备动手之时,那些轻骑兵又是张弓搭箭,第二波弩箭又开始飞了出来,如今的秦川被前后夹击,密密麻麻的弩箭锁定着他的气息,犹如一张天罗地网般被困住了。 旁边的枝姨安顿沈凌秋之后,看着漫天的箭雨,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将秦川解救出来,只能是着急的看着前方。 被弩箭雨困住的秦川,想着既然难以躲过,不如凭借自己的身法试试能不能从这里面逃出来。只见他略微的呼吸吐纳,将丹山、空海中的天地灵气运用出来,只见一黑一白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冒了出来,一方是佛家的威严气息,隐隐约约有梵语响起;一方是道家的大道至简,不时的有道门箴言传了过来。 正在旁边休息的周有良见此,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在青州城中呆了几十年,也见过不少的通感境界修行者,对于武道江湖还是有一些知晓。但是秦川的天地灵气如此诡异,似乎并不是常人,而且看得出来,他的身上应当有不少的秘密。 周有良一时间有些后悔,以为秦川是某位宗派修行的弟子,若是被那些武道巨擘知道自己杀了他的弟子,恐怕青州城的那些武道修行者联合起来还不能经受住一击,到时候就算州守想保护自己都不行。 虽说庙堂与江湖有过规矩,山门宗派不可随便的进入到州城之中,但是对于这些武道江湖绝对的实力面前,随便派出一个乔装打扮的弟子,还未等查出个名堂出来,恐怕早就销声匿迹。因此周有良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日绝对不可能让秦川活着走出此处,否则对于青州城来说,恐怕是一个难逃的劫数。 旁边的那位老者看着秦川周围升起的两色天地灵气,不由得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自古便有佛道两修之人,但最后不少人都是兵解而亡,因此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难以容纳两种不同的奥义。不过若是能够进入到通感境界而不受影响,那么之后的武道之途将是不可限量。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看着样子已经掌握这两种奥义,可惜生于青州城,可惜生于青州城!希望不要让我出手为好,否则那时的局面,岂是我能控制的?” 而钱子期看到那股熟悉的天地灵气,直接从腰间抽出软剑冲了上去,看来秦川所言不假,他真是那日潜入到孟府之人。看着他如今被困在弩箭之中,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假若能够趁机结束他的性命,之后拿到他的功法,那么到时候自己迈入到聚灵境界也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还未近身,旁边已经响起了金属的声音,钱子期回头一看,枝姨已经一跃而起,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手中拿着两根古琴的琴弦,看这样子十分的锋利,若是被它碰到,必然要被伤到筋骨,因此钱子期转身回头过去,与枝姨大打出手。 秦川被困在箭雨之中,但是几个眨眼之间,已经看到了其中有何不同之处,凭借浑厚的天地灵气,秦川将箭雨包裹住,隔绝了阵法,随后以掌为刀,朝着黑色的箭身劈了下来。只是那些弩箭不知道用何材质制作而成,虽说失去了天地灵气的支撑掉落在地上,但是箭身却是没有被折断,秦川在心中赞叹着弩箭的奇妙,一时间也不由得感到后怕。 趁着此间隙,秦川从箭雨之中几个闪转腾挪,剩下的几柄弩箭没有任何的威胁,随着秦川朝前迈出了十步,这些弩箭全部掉落在地上,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股破空的凌厉之气。 那些轻骑兵见到弩箭被秦川轻易的破解,心中不禁有些骇然。先前的那些武道修行者被困在弩箭之中,不少人被阵法活活耗死,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少年,不过是通感境界的气息,但是如此简单的就化解了弩箭的攻势,这让轻骑兵们的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一想到身后心狠手辣的周有良,以及尚在青州城生活的一家老小,这些轻骑兵咬紧了牙关,重新张弓搭箭,力道比之前重上不少,有几位轻骑兵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但是他们无法后退,既然选择了当轻骑兵,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何况荀都头还没有出刀,鹿死谁手还两说呢。 见到漫天的箭雨飞了过来,秦川这次并不慌张,而是利用自己的身法在牵动这些弩箭,将天地灵气注入到每柄箭身之中,慢慢的感知着里面的阵法,发觉里面的天地灵气正在乱闯,不到片刻的时间,秦川已经将这些黑色弩箭内部的阵法了然于心。 于是将天地灵气又重新灌注到箭身,双手略微的用力之后,这些弩箭已经能够为自己所用!于是秦川左右手吸着弩箭,看着那些轻骑兵邪魅的一笑,手中的动作可快上不少,只见先前还围着秦川死追不放的弩箭,此刻朝着那些轻骑兵飞了过去。 荀辰见此,赶紧喊了一声:“成阵。”只见那些轻骑兵全部围在一起,如同一个盾牌般,手中的大凉刀侧着,能够最大程度的抵御这些弩箭。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这些弩箭内部的阵法全部消失,朝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 趁着这个时机,秦川将眼光朝向了枝姨那边,发觉她手中的琴弦已经被钱子期的软剑砍出了阵阵白痕,手中的动作越来越慢,似乎只要几个呼吸之间就要坚持不住了。 但是钱子期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他的境界比枝姨高出一小节,但是枝姨手中的琴弦却是看不清楚踪迹,若不是自己的感知高于常人,恐怕身上的衣裳都要被割破了。而且枝姨根本就不惜命,完全与钱子期近身肉搏,因而身上的衣裳已经破裂,手臂之上也流出鲜血,看得旁边的沈凌秋十分的心疼。 钱子期准备近身与枝姨缠斗之时,发觉有异样的眼光传了过来,略微犹豫一下,还是转过头来看着秦川那边,这才猛然发现事情与之前大不相同。秦川这时已经摆脱了箭雨的围困之势,正在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这边,似乎随时都会朝着自己动手。 心中仔细的打量一番,钱子期还是放弃了枝姨,果断的朝着荀辰那边走了过去,发觉这些轻骑兵的眼神之中出现了恐惧之色,身上的穿着软甲也已经残破不缺,已经有人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杀气太重(四) 那些轻骑兵一个个看着自己身前的残破不堪的盔甲,不禁有些骇然起来,想不到先前张满弓射出去的黑色玄箭,如今却是朝后返了回来,这在自己的武道生涯之中从未遇见过这等事情,这让在场等着的荀督候等人都有一些惊奇,一时间看着秦川不敢言语,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 但是秦川却十分的坦然,看着那些盔甲破裂的轻骑兵说道:“想不到庙堂之中的轻骑兵装备如此的精良,若是庙堂之上,恐怕也不会如此的吧。带着这样的武器,在青州中横行霸道,加上周有良周公子的身份,应当是青州城的土霸王。这些多年来,死在你们手中的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应当不少,看着你们箭身上的阵法,先前真有惊讶到我。若不是我提前有些准备,恐怕你们真能将我击杀在此处呢!” 荀督候却是摇了摇头,对于秦川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想不到最为依赖的箭阵不但没有伤到秦川,反而被他的所控制,到头来成为伤到自己的武器。看着秦川身边徘徊着黑白两色的天地灵气,就能明显的知晓秦川肯定不会是凡人,身上应当藏着不少的秘密。而且能够在短时间内破解阵法,除了他是一位阵法师外,那么身上一定有着有关法阵的法宝。 想到此处,荀辰还是谨慎的说道:“好,好,好,所谓的英雄出少年,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青州城的未来。只是有些可惜,若不是有些隔阂,恐怕我们也能举杯畅饮一番。不过我在你的身上,倒是看到了不少武道江湖前辈的影子,因此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不是一些山门宗派修行的后人,为何你总能超乎我的想像。反正咱们今日只有一人能够走出此处,你尽管告诉我无妨。我荀辰可不杀无名之辈。” 秦川站在原处,犹如一堵石碑般壮硕,他转过头看着枝姨,有些关心的问道:“枝姨你没有事吧。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否则我可没有精力对付那些弩箭,不过钱子期一来被你拖住,也为我争夺了一些良机。等会你与沈凌秋一起离得远远的,就看我的好戏吧。” 枝姨的手上已经流出了鲜血,毕竟她与钱子期的武道修为还差一个境界,强行交手之后,留给五脏六腑的可都是疼痛,枝姨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空山、丹海二处已经没有任何的天地灵气,仿佛人都有些站不稳了。但是因此她才能明显的感觉到秦川的武道修为绝不止如此,因为他与那些箭阵纠缠,而且还能伤到那些轻骑兵,这等武道修为,可不像是通感境界的招数。只不过枝姨在秦川的旁边,可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秦川的呼吸吐纳之间,流动的都是通感境界的气息,若是秦川已经超过了这个境界,对付起面前的这些人来,恐怕也不会那么费劲。 枝姨听到秦川的话语,对着秦川善意的笑了笑:“老身的命并不值钱。只要能够将小姐保护好,我受这点伤并不算什么。只是面前的这些都不是善茬,你可得小心行事。而且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不寻常的气息,那些人中,应该还隐藏着一些秘密。武道江湖之中,丝毫没有道义可言。若是待会再交手,你不用再顾忌我,只需要将自己照护好便可。” 秦川当然知晓枝姨的状况,能通感初期的实力与钱子期周旋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但是毕竟境界的差异不可轻易的弥补,秦川能够清楚的感知枝姨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再交手几个回合,恐怕都会站立不住,因此秦川笑了笑说道:“枝姨,你是长辈,方才你已经照顾好我了,现在轮到我了。你去那边将烤鱼热一热,我方才体力消耗得不少,可得要补充些体力。我那马车里面还有不少的花生米,你拿出来一些,味道想必是可口的。” 枝姨笑了笑,知晓再站在秦川的旁边,恐怕只会成为他的负担,于是想了想也不推辞,从旁边取过秦川还未吃完的烤鱼,在那堆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旁边架起来,随后又添加了一些树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烧烤起来,不一会人香味就弥漫开来。 秦川吞咽了下口水,笑着对荀辰说道:“荀都督费心了。我这贫贱之命,怎么可能是山门宗派游走世间的后人呢?周有良周公子可是知道,我当初来到青州城中,可是跟着一个衣着破旧的老道,看着样子,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不小心惹怒了周公子,他便记恨到现在。我也知道,毕竟青州城一半的产业都是归周公子所有。按理说周公子想要处置任何人,无须得到州堂的许可。但是!我秦川可不行,对于你们来说他是周有良,可是在我的眼中,他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废物,若不是你们挡在他的面前,他早就是一个废物了。” 听到秦川的话,周有良有些坐不住了,手中的把玩的玉佩被他折断,只见他咬着牙齿说道:“先前还准备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告诉我,你来自于何处,我若是觉得有些耳熟,放过你又何妨。只是想不到你这样的狂妄,若是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怕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睛。诸位兄弟听着,只要今日杀了秦川,砍下他的头颅者,我赏他良田百亩,以后在青州城可不用顾忌庙堂的规矩,出了事情我自己顶着。” 听到周有良的承诺,那些先前还十分丧气的轻骑兵又升起了贪婪的目光,只见他们将自己身前的那些弩箭拔了出来,丝毫不顾身上流着鲜血的伤口,握紧了手中的大凉刀,只需要一声令下,便是能够冲了出去。只要今日胆敢放手一搏,之后未必不是荣华富贵,而且荀都督在后面顶着,事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如此一来,倒也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在荣华富贵面前,那些生命都是值得冒险的货物。 秦川在原处嘿嘿一笑:“周有良,若不是靠着这些马前卒,你有何资格与我作对?说到诗词歌赋,你怕是一点不懂;说到武道修为,你根本不会一招一式,你只不过是靠着你州守姑父的关系,方能在青州城中拥有一席之地,对我而言,只是狗仗人势罢了。你以为面前的这些轻骑兵,可是真的投靠你,只不过你许诺他们一些钱财而已。但是很不巧,论到黄白之物,我可不会比你少!”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气太重(五) 秦川对着周有良一顿暴骂,觉得十分的解气,这青州城中的土皇帝出了城,只有在这些爪牙的心目中才能算是上位者,但是在秦川的眼中,他如同路边的叫花子,如同卖货的小商小贩,并没有什么的不同。何况在这荒野的山间,久久不见人烟,就算他带着装备精良的轻骑兵,以及不知武道修为深浅的荀辰等人,但是在秦川看来,这不足以威胁到他。因此周有良对着秦川颐气指使,这更是增加了他的不满。 沈凌秋看着秦川骂着周有良,一时间觉得秦川今日也有一些不同,十分消瘦的身形如今分外的挺拔,哪怕是烤鱼的油渍涂到了身上,也不觉得有任何的邋遢。她不顾枝姨的反对,径直的走到了秦川的身后,怒目圆瞪的看着周有良。在青州城中听到了关于他不少劣迹斑斑的事情,顾忌他的姑父是州守大人,沈凌秋虽说对于他十分的厌恶,却是无可奈何。 不过今日在此山间之中,有着阵阵的山风袭来,沈凌秋倒是觉得并不寒冷,倒是有一些豪气涌了出来。她如今看得清楚,若是秦川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去,那么她和枝姨也是在劫难逃;若是秦川能够脱困而出,那么她和枝姨也是能够逃出生天。既然这筹码就是秦川,为何不顺着他意,既然他想骂周有良,那么自己陪着他一起骂便是。 “秦川说得不错,倘若你还是在青州城中,你的身后肯定跟着大批的人马,见着喜欢的东西不用付银钱,碰到喜欢的姑娘抱着就走,天天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谁也不敢对你说个不字,因此你总是感觉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是如今在片地方,除了在场的几人,谁能知晓你的身份,你就算死在此处,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就算你如此的凶神恶煞,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对于我们而言,反正避免不了一战,何苦要说这些呢。”沈凌秋看着周有良,有些充满怨气的说道。这种人离开了熟悉的地方,便是如同看门狗一般,只要有一点的危险,怕是不敢再出门一步。只是如今身后跟着这么多人,因此有些张狂而已,只要这些人退去,恐怕半天都是憋不出一个屁来。 周有良听到沈凌秋所言,却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在青州城几十年,可未曾有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虽说他自己也知道是靠着州守的威严才能换得别人一丝的尊重,但是他却并不愿意承认此事,只是觉得这一些都是靠着自己运筹帷幄而来。如今却是在轻骑兵的面前指出了他的痛穴,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因此周有良心中想到秦川与沈凌秋必须要受到严惩,否则今日之事穿了出去,对于自己必定是一个威胁。 “先前在白鹿书院想着你琴棋书画精通,还是能够进入都城的前三甲,想不到如今看来,你也并非我想像中的那么聪慧。若是在先前,我还想着将你纳为妾,但是如今看来,你们这对狗男女却是十分的般配,这么看来,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沈凌秋,倘若拥有绝世的容颜,便是要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而不是像秦川这般死到临头还嘴硬。”周有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沈凌秋说道。 然而这些话对于秦川来说不痛不痒,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沓东西,朝着天空中略微的抬起,随着阵阵的山风吹过,还在拎着大凉刀的那些轻骑兵的眼神都是亮着,不停的泛着精光。原来秦川掏出的正是银庄里面盖着印戳的银票,那些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最起码有五六十章一百面额的银票,看着秦川的装扮,恐怕身上还有不少的银钱。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为何看着如此穷酸的秦川,身上却有如此的巨资,难道他将某个镖局洗劫一空了吗? 秦川拿着厚厚的一沓银票,只见他吹了一口气,这些银票开始翻动着,不停的在诱惑着那些轻骑兵,对于他们而言,行走在武道江湖之中,一是为了功夫增进武道修为,而另外一个则是为了挣得银两养家活口,或是去烟花柳巷之地好好逍遥快活。现如今跟着周有良出来,便是为了挣钱,早就将仁义礼智信抛在了脑后,谁给的银钱多,就为谁卖命。 秦川缓缓地说道:“诸位,咱们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何苦为了几百两的银钱弄得打打杀杀呢,我虽然出身贫贱,但是武道江湖中的一些规矩我还是懂的,不肯能让兄弟们白跑一趟,我在此承诺,只要你们打道回府,这些银钱我拱手相送,从此再无一点瓜葛。至于其他的事情,则是我和周有良周公子的事情,不过你们放心,光凭他一个人,还回不去青州城。” 好一招釜底抽薪!眼前的这些轻骑兵虽说武道修为还未到达通感境界,但是十几人联手起来,对于秦川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手中的大凉刀也明显不是凡品,若是在对敌之时还要提防轻骑兵,秦川实在是有些头大,因此只要解决了这些轻骑兵,秦川才可放心的解决荀辰及钱子期等人。只要轻骑兵打道回府,秦川就将不遗余力的将底牌全部使了出来。 听到秦川的话语,不少的轻骑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拎着脑袋出来,就是为了挣得银钱,只是如今吃着两家饭的事情,他们倒是第一次碰见。其他人倒是好说,无非是反水,但是今天跟着的小爷是周有良,青州城出了名的狠人。假若眼前的这位少年并未杀死周有良,那么等待自己的则是无尽的报复。但是他们转念一想,这位少年明显不是凡人,手中肯定有着常人不知道的宝物,否则那些弩箭也不会跑了出来,因此他们十分的纠结。 周有良看着那些轻骑兵的样子,不由得骂了起来:“你们这些奴才,我赏你们一口饭吃,便是要为我干一天活。如今银钱还没有拿到手,就开始听着别人的忽悠,今天我将话放在了这里,你们杀了秦川倒还两说,否则等回到青州城,我饶不了你们。” 荀都督见到这些轻骑兵的表现,也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些人还是靠不住啊。于是他咳了嗓子,对着在场的轻骑兵说道:“诸位兄弟,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是想着我们闹着内讧,好坐收渔翁之利。他武道修为再强,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合起手来,未必会输。何况……” 第二百三十五章 杀气太重(六) 听到荀辰的话语,这些躁动的轻骑兵开始有些缓和起来,一想到荀辰手中的大凉刀,一时间觉得秦川手中拿着的银票也不香了。毕竟银钱虽然贵重,但是也要有命花才行,假若最后是荀辰留在了这片荒破之地,那么等到他们的则是来自庙堂之上的愤怒。 秦川见到银钱都不起作用,心中有些郁闷。不过转眼之间就明白过来,这些轻骑兵还是惜命,正是如此,他心中也有底了。既然不识抬举,只是多费一些功夫便是了。死在他们手中的武道江湖的修行者怕是有不少,他们肯定以为秦川只是现在下着圈套给他们,只要秦川死了,这身上的银票还不都是自己的吗? 秦川伸了伸懒腰,对着沈凌秋说道:“待会动静太大,可别吓到了你。你先躲到枝姨那边好生看戏,等我解决了他们,我们再启程上路,到时候再喝那坛好酒。” 沈凌秋听完之后,满脸都是忧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前这些装备精良的轻骑兵,沈凌秋可是见过他们的手段,何况还有到达通感境界的钱子期等人。而自己这边的枝姨已经是毫无战斗之力,光光凭借秦川一人,最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个结果。但是秦川既然说让沈凌秋先前躲开,那便是想好了后果。 沈凌秋呆在旁边,也确实帮不上忙,还让秦川有些分神,于是低声的说道:“你好生一些。我有一种感觉,在这些人当中,肯定还留有后手,说不定趁着你有些喘气之时再动手。” 秦川笑着点了点头,给枝姨使了一个眼色,将沈凌秋接到了大树的后面,只露出了一个头。在待会的这场对决之中,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关乎着自己的生死,沈凌秋及枝姨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场中的样子,心中已经是十分的紧张。 那些轻骑兵将身上的那些弩箭处理干净,眼神之中又透露着凶狠起来,只要将秦川杀死,那么他身上的那些银票全部归自己所有,看着样子必然不少。而且还有周有良周公子的赏钱,看来这趟出来还是颇有所获,于是他们围成了一个阵型,当真是不漏一丝缝隙,手中握着大凉刀,朝着秦川涌了过来。 秦川叹了一口气,本意是不想杀生,同时也为了避免浪费一些天地灵气,免得跟荀辰及钱子期交手之时跟不上他们的招式。哪知这些轻骑兵还是不识抬举,或者说周有良给予他们的压力太大,让他们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了。既然这样,秦川想着也不藏着掖着了,按照周有良的说法,青州城的捕候、永和镖局的伙计、长青帮帮众等人已经火速往这边赶了,虽说秦川目前到了聚灵的境界,但是他可没有如此磅礴的天地灵气对付这么多人,甚至都能将他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的天地灵气消失殆尽,活活的将他耗死。 既来之,则安之!秦川将手往马车那边一伸,只见一把三尺长的青灰色剑冒了出来,朝着秦川的手中飞了过去,不见任何的拖泥带水。通感境界的隔空驭物的本事,看来是十分的熟练,就连荀辰看到之后都是有一些发麻,就算他自己的是通感境界巅峰的实力,他都不敢有如此磅礴的天地灵气隔空驭物,而眼前的这位少年却是轻轻松松,没有一丝的痛苦,光是这份气淡神闲的样子,就已经领先于自己了。 将青灰色长剑放在了手中,秦川仔细的打量着表面的花纹。当时出青州城的时,秦川托吴掌柜找到了一位默默无名,只是做些剪子菜刀的铁匠。开口就是要了秦川五百两,无论怎么好说歹说都无法降低一个铜板。百般无奈之下,秦川咬了咬牙,还是分文不少的给了他,不过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剑身上的花纹简单一些,万万不可过分花哨。 那位耿直的汉子打开了风箱,不知道从何处拿出来了一块废铁,上面还有不少的铁疙瘩,整体泛着黝黑的样子,正当秦川准备问到是何材质之时,那位汉子光着双臂,径直的将整块废铁丢入了风箱之中,而这加的柴火,可并非常规的梨碳,而是用一些草物炼制而成,秦川甚至都看到了一截十分稀有的阴沉木。于此这般,经过数千次的捶打,才有今日的样子。 不过那位汉子记得秦川的要求,在即将锻造花纹之时,他直接喝了一口四月青,随后径直的喷在了剑身之上,当时冒出了数丈高的蓝火,片刻之后又是消息,等到秦川认真一看,这剑身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花纹,如同涓涓细流,如同万尺瀑布。 吴掌柜说秦川捡了一个大便宜,寻常之人可没有这等福气让这位青州城知名的铁匠干活。只是秦川有些疑惑,为何现在的铁匠都是以打些家用的之物为生,不过看着这上面的花纹相当的粗矿,倒是与自己所说之物还原了出来。 轻骑兵们看着秦川手中的剑,只见上面花纹普普通通,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名堂,而且看着长度与寻常之时没有区别,一时间有些怀疑秦川是不是拿着普通的剑。 将剑横在胸前,秦川方才感觉到踏实。与厚重的大凉刀有些不同,秦川更喜欢剑,倒不是与读书人那般附庸风雅,而是感觉剑握在手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与其他的武器不同,甚至能够感觉到剑是在呼吸,而够感知到它的温度,只要秦川愿意,就能变成他的胳膊。 秦川将银钱全部收了起来,对于他这等爱钱如命的人来说,能够拿出数千两的银票来做买卖,已经是十分的大方,想不到这些人并不领情,这让秦川有些郁闷。反正今日与周有良那伙人交手后,只有一方能够活着出去,秦川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你们就不好奇我这些银票究竟来自于何方吗?可想知道我身上究竟有多少的银钱?” 这回倒是荀辰抢先开口说道:“难不成是做些买卖而来?青州城土地贫瘠,但是往来的贸易昌盛,若是你祖祖辈辈积攒一些银钱,也未尝没有可能。” 钱子期心中的郁结很久,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肯定是将哪位大户人家洗劫一空,因此才挣得一些银钱。毕竟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对于寻常的普通百姓来说威胁太多,使出一些手段也未尝不可,否则他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 秦川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道:“周有良,你可记得那位从都城跑出来之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气太重(七) 当周有良听到秦川说到那位从都城之中逃出来的那位时,立马脱口而出的问道:“你是那人的后人吗?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多的银钱!” 秦川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身份。先前在青州城的大街之上,有一位男子被庙堂上的捕候当场射杀,后来才隐隐约约知道那件事情:从都城之中逃出来的一位圣人旁边的近身之人,带着十几箱的财宝归隐了田园,正是在青州城周边。历任的州守找了许久而不得,只是听说当年觊觎这批财宝的人太多,但知道大概的方位,却是不知道为何人所有。方才在周有良姑父的手上,找到了些蛛丝马迹,听说是内部的后人因为分赃不均而起了冲突,久而久之这件事就传到了州守的耳中,只是派了不少的捕候秘密出去,只是知道在某个村落,但是无人知晓真正的位置。 州守无奈之下,将全村的老少全部集中起来严刑拷打,但是还未问出个什么名堂。对于庙堂上的大人物而言,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若是寻宝的事情传到了别人的耳中,恐怕对于他的名声有些影响。想了许久,虽说此次寻宝不得,但是可不能走漏了风声,于是州守一声令下,将这个村庄的男儿老少全部屠杀,随后又放火烧了这片山林。除了外出打猎的壮年男子,便是再无任何的人烟了,这片山庄也算断了传承。于是才有在青州城闹市的街上有人刺杀州守,这些人都是来自那个村庄的后人,只不过那批财宝的事情也随着那场大火消失,装着藏宝图的令牌也不知道遗落到了何处,就连州守都忘了这个事情,而是一心痴迷于庙堂之上。而那批跟随州守出去的捕候,大多被外派到其他地方,如今的青州城,只有跟州守接触最为亲密的几人方才知道当年的隐情。 周有良便是其中之一,见到秦川说起了这个事情,眼神里面开始有着别样的东西东西,旁边的人可是看得清楚,那是对财富极致的渴望,这是对于黄白之物无法抗拒的贪婪。 周有良看了秦川,丝毫没有之前的那股凌厉的气势,反而如同好久不见的朋友般熟稔,对着秦川有些善意的说道:“难不成你找到了拿出藏宝之地?我与姑父找了数年,一直是了无踪影,想不到竟然被你发现了,难不成你是那座村庄的后人吗?当年的那批捕候骗了我们说此处有宝地,而后又未经我们的统一将那些村民屠杀殆尽,回到青州城之后,那批捕候已经被处理完毕。我周有良虽说在青州城中有些声名狼藉,不过我在此处答应你,只要你将那批宝物的下落告诉我,我必当让你今日安全走开,以后不会再找你任何的麻烦。” 周有良说完之后,看了秦川后面的马车,只见马车驶出的泥印并不深重,看来这里面装着的并不是黄白之物,只是秦川若不是那村庄的后人,他究竟是如何得知当年的隐情呢? 秦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牌,只见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纸张,上面有一些发黄,应当是年岁已久的缘故,甚至在边角之处,还有一些书虫啃过的足迹。秦川将这张纸铺开来,只见上面赫然有几个大字显示出来,正是仁义礼智信这几个大字,除了之外,再无任何的不同。 秦川将纸张丢到半空之中,随后将青灰色的长剑举起,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飞过,这张泛黄的纸张就已经变成粉碎,随着一道山风吹过,再无任何的踪迹。 周有良等人站在原处,一时间不知道秦川的葫芦里面在卖着什么药,因此也不敢贸然行动,而是手中握紧了各自的武器,防止秦川以此为幌子,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秦川的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同时展示了超过寻常通感境界的实力,这让周有良等人不得不防。 秦川知晓周有良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去过那处地方,拿到了东西。因此他也毫不避讳的说道:“我手中的这个令牌,便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的,后来才知道是那座村庄的藏宝图。我趁着得空之时,确实是去了那个村庄,凭借着地图,也找到了一些黄白之物,可是数量也不多,并未有人们口中说的十几辆马车。而且在宗族的议事台中,我凭借藏宝图找到了一个石碑,里面用十分贵重的檀木盒子装了太学院院长手写的一幅字,正是你们先前看到了仁义礼智信,可是你们被黄白之物蒙住了眼睛,将整个村庄屠杀殆尽,光光凭借这个事情,我可不能轻易的饶了你们,否则愧对那些无辜的村民。” 听到秦川此言,周有良似乎并不相信,因为他始终觉得那批宝物的传言为真,不少人说起来都是有鼻子有眼,而且自己的信哨也派出去过,得回来的消息,都是有这批宝物的存在。只是听着秦川说来,这幅做派倒像是读书人,将仁义礼智信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只不过光光凭借秦川的三言两语,周有良可不相信那个地方竟然不存在黄白之物,一定是秦川独吞而不告诉自己下落。 想到此,周有良又出现了之前的那股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只见他咬着牙齿说道:“秦川,你有命拿黄白之物,也得有命享才行,那么多的东西,你一个人可吃不下,还不如早日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先前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你交出来,我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此处,否则,你们今日三人都得交代在此处,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或许是知晓周有良会如此回答,秦川将手中的长剑立了起来,缓缓的说道:“哎,你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哪懂仁义礼智信的意思,否则今日也不会带着如此多的爪牙来到此处对付我。对于有些人而言,这些嘴上说的东西,是他们一辈子奉行的准则,可比你那些黄白之物贵重几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说不通,我只能送你见那位,到时候你们再次相逢,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周有良微微一笑,看着秦川如何将死之人,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何秦川面临如此的地步,还是口出狂言,难道是在美人面前都要扯威风吗? “将死之人,何出狂言。既然你不想将东西拿出来,我索性也不要了。只要能将你埋入此处地方,我这心中也快活一些。荀都督、钱老弟,一起动手吧!切莫再耽搁时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杀气太重(八) 等待了许久,周友良还是按捺不住,已经在催促几人开始动手起来,既然从秦川的嘴中套不出任何的东西,那么他也没有存在的价值,还不如送他到黄土之中,将他不愿意吐露出来的财物全部带走吧。 荀辰摸了摸自己手掌上的老茧,开始打量着秦川,他是第一次对于眼前之人感觉到似曾相识,却又是十分的模糊。不知道在他这份年纪之中却有如此的修为,究竟是出生那个宗派山门,又或者是有一些奇遇,因此才有今天这样的境界。假若真是宗派山门之人,到时候那些人找上门来,靠着自己的武道修为,究竟能够撑得住几回合呢? 不过荀辰转眼之间就将自己的想法否决了。今日他与秦川只能有一人活着出去,断然不会出现所谓的两败俱伤,因此对于自己而言,当务之急是将秦川解决掉,其他的事情都是从长再议。如果是秦川活着走出去,自己也早就身死异处,也无须关心身后的事情;倘若是自己活着走出去,那么只要将此处打扫得干净一些,应该不会被人看出名堂来。 然而最为郁闷的却是钱子期,此趟来青州城,只是为了杀了沈凌秋,光光她身边的枝姨,可无法阻挡自己太久的时辰。先前与自己交手之时,就已经感觉到枝姨的境界不稳,隐隐约约有天地灵气在乱窜,只要自己能够再近得她身,一定能够将她及沈凌秋杀死。不过,若是对上秦川可就不一定了,此子虽说是通感境界散发的天地灵气,可是一举一动之间展现的却是大家宗派的风骨,若是与他正面交手,钱子期可没有太大的胜算。 不过旁边有着视死如归的轻骑兵以及通感巅峰实力的荀辰,只要自己小心些行事,恐怕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只是未曾想到自己身为宁州四大家族的外戚,竟然在青州城沦落到充当打手的地步,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看来自己以后还是不能托大,老老实实在宁州城当个土霸王算了。 荀辰看了钱子期一眼,面色凝重的说道:“此子虽说年龄尚幼,但是展示出来的武道修为,可是远超一般人。待会轻骑兵凭借盔甲打着头阵,麻烦钱老弟与我一起出手,将这贼子诛杀在此处。以后你来青州城,我荀辰必是将你当做座上宾。若是今日折戟在此处,咱们两个恐怕都不好受。特别是你,从宁州城远道而来,却是交代在此处,岂不是十分的可惜吗?” 钱子期微微一笑,自然是知道荀辰在打着什么主意。如今在场中就属他与自己的武道修为最高,若是自己不肯出力,或者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恐怕到时候肯定会被他看出来,说不定他临时起怒,先从自己这边杀起也不一定。而且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必要藏着掩着了,此时的共同的敌人便是眼前的秦川,只要将他杀死了,沈凌秋旁边的枝姨根本不足为惧,到时候拿着她两的人头回青州城复命,可比呆在穷乡僻壤的青州城好多了。 因此钱子期对着荀辰微微一笑,示意他大可安心:“荀都督放心,我来青州城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算着时候不早,我也该早些回去了。只要将眼前的麻烦解决,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叨扰。因此等下你尽管放开了手脚,我必定在身旁辅助你。” 听到钱子期的话,荀辰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听着他的意思,摆明了让自己先上,若是局势不对,肯定是第一个掉头就跑,看来这孙子确实是靠不住。只不过现在有求于他,毕竟通感境界也能上得了台面,否则自己断然不会放下了身段求他。 荀辰握紧了手中的大凉刀,有些压住了火气说道:“那就请钱老弟待会与我挨得近一些,可莫乱了阵脚,到时候跑向了别处。眼前的这位少年手中的三尺长剑,说不定比弩箭还要快,你就算能够逃得出这片丛林,恐怕也逃不出青州城。” 钱子期感觉到了荀辰话中的威胁之意,将软剑重新从腰间拿了出来,只见一声脆响,这柄软件变成了黑黝黝的长剑,看着画面古朴的花纹,钱子期投入不少的财物锻造。阳光从树叶中间穿过,落在了这柄黑色长剑的上面,只见一道道黑色的波纹荡漾开来。 荀辰看了一眼,口中赞叹了一声:“好剑!待会钱老弟可得多使些劲啊!” 说罢朝着身边的轻骑兵打了一个手势,只见所有的轻骑兵全部从刀鞘之中拔出了大凉刀,十几把大凉刀出鞘的声音连在一起,倒是让人感觉到心悸。特别是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平日里面想必是训练有素的缘故,看来青州城的武道修行者有关轻骑兵的传言倒是不假。 秦川将剑举起,根本不给荀辰等人任何的反应时间,既然要动手,那必然是要快。此时的他如同脱兔一般,踩着旁边的参天大树一直上升,除了看见模糊的身影在树叶之中穿梭,底下的轻骑兵根本看不见他的踪迹,只知道危险就在自己的身边,然而心中一紧,却是突然发现秦川已经消失了踪迹,似乎已经趁着这个间隙,已经逃出了这片地方。 难道秦方才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幌子,他根本不顾枝姨与沈凌秋的死活,而是趁着这个间隙,已经借助茂密的树林已经逃之夭夭了吗? 底下的轻骑兵都在仰着头,却是无人发现秦川的踪影,等了许久之后,有一个轻骑兵实在是憋不住了,既然秦川找不到了,那么眼前的两人可不能再让她们跑了,特别是那位年轻女子,生得是十分的俊俏,若是将她抓到手中邀功,也算是大功一件。 想到此,那位轻骑兵举着大凉刀朝着沈凌秋那边跑了过去,速度非常的快,只见一路上有着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转眼之间与枝姨就只隔十步之远,甚至定睛一看,枝姨还能瞧着他被老黄烟熏黄的牙齿。 枝姨此刻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将手中的琴弦拉紧,等待着那位轻骑兵的到来,然而还未等她动手,发现先前还凶狠无比的轻骑兵此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铠甲不知道从何时起被人割破,身上的血犹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可手中的大凉刀还紧紧的握住手中不见任何的落下,只是此时已经是了无生机,呆呆的站在原处坚持了一会,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溅起一阵阵的灰尘。 剩下的轻骑兵面面相视,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死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缩地成寸 从来都是别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今却在不声不响之中被人杀死,这群轻骑兵开始慌了起来。对于这样危险的时候也不是未曾碰见过,只是先前还看着不起眼的那位少年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而只是一个恍惚,一位轻骑兵就身首异处,这如何不让人心慌。 然而死了一个轻骑兵却并没有吓到周有良,他在后面不耐烦的说道:“既然今日来到此处,就应该安排好后事,否则你们光拿银钱不卖命,这等划算的买卖谁都愿意去做。咱们这边有这么些人,你们究竟在慌什么,只要我们一起出手,就算他是三头六臂又如何?” 听到周有良的话,荀辰也在后面说道:“众位兄弟切莫惊慌,有我和钱老弟在你们身后怕什么。既然他不想主动现身,那么我们逼着他出来便是了。对面的两位,也不是手无寸铁之辈,特别是那位拿着琴弦的那位,好歹也是一位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你们好生招待一下,可别让她觉得我们青州城的轻骑兵都是吃软饭的。” 有着荀辰的话语,这些轻骑兵方才好受一些。与他出了不少次远门,也追捕过不少的武道江湖的悍匪,每次荀辰都是关键时刻出手,往往都能带着兄弟们趁胜而归,不少青州城的捕候都夸赞荀辰是常胜将军,只要跟着他,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因此这些轻骑兵维持着先前的阵型,将身上穿着的盔甲露在外面,正在一步步的朝着枝姨那边慢慢的走了过去。 枝姨与沈凌秋躲在树后,不远处传来了血腥的味道,正是那位先前独自离开阵型的轻骑兵散发而出。只是还未等枝姨放下心来,另外的十几位轻骑兵又探了过来,瞧着阵仗,一时间还找不到什么破解的法子。而且秦川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如今不知道是躲在何处,还是已经逃之夭夭。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无法指望其他人,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拿出琴弦,枝姨颤颤巍巍的走向前面,准备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杀气升腾的轻骑兵,先前与钱子期交手,已经将体内贮藏的天地灵气消失殆尽,如今面对这十几位轻骑兵,枝姨可没有一点点的胜算。但是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事情做不了,可还是逼着自己去做,这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担当。当初沈凌秋的生母将枝姨从烟花柳巷之地带了出来,才避免了沦为风尘女子的地步,而且又将自己视为姐妹,无论沈凌秋对自己如何,只要活着一时,便要保证沈凌秋的周全一世。或许在旁人的眼中自己是螳臂当车,但是有些事情不去试试,而是坐以待毙,这也绝对不是枝姨的性格。 轻骑兵已经距离自己不过十步的距离,在他们的脚下,正是之前死去的那位同僚,但是活着的轻骑兵不会再看他一眼,而是紧张的盯着四周,只要有什么异响,他们能够立马摆阵应付。 此刻只有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呼吸声音。这片荒破之地此刻十分寂静,听不见任何的蝉鸣鸟叫,似乎它们也在旁边看戏,想要知晓究竟鹿死谁手。 离着枝姨只有五步的距离,往前再踏一步,大凉刀就能砍中枝姨了。这些轻骑兵也不迟疑,从守阵中转为攻阵,一时间十几把大凉刀全部朝着枝姨的那边砍了过去。刺眼的眼光照耀下在刀身之上,折射出白色的光芒,一时间这片地方刀影闪烁,却是没有厮杀的声音喊起。 秦川的衣裳迎风飘动,此刻的他像是一面旗帜站在枝姨的前面,手中的三尺青灰色长剑终于动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这里,他的身形太快,这些轻骑兵来不及反应,想要再次成为守阵,却是发现自己的脚步还是慢了一步。 眼前的那柄三尺长剑几个交叉,还未真正见到他如何的出手,只是感觉到身旁有一阵清风掠过,自己本能反应的举起了大凉刀,然而在众人的合围之中,这位少年辗转腾挪,如鱼得水一般使着不知名的招式,不少的轻骑兵发现自己的手臂或者大腿再也动弹不得!因为都已经被那位少年以极快的出手割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鲜血就已经涌了出来,没有任何的不适应,那些轻骑兵如同做梦一般看着伤口平滑无比,没有一丝的豁口。 还未受伤的几位轻骑兵举起手中的大凉刀,几人围在一起,朝着秦川冲了过去,他们想得十分的清楚,若是此时转身便走,也难以逃脱他的三尺长剑,还不如趁着这个间隙,看能不能将他所伤,到时候争取一些时间让荀辰赶到,这样也许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 只是这些轻骑兵想不明白,为何眼前的这位少年如此的心狠,竟然舍得以这两位女子为诱饵,若是自己无法及时拍马赶到,她们两岂不是要命丧黄泉。 这些轻骑兵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秦川绝对不仅仅是普通的通感境界,在几人的合围之下,只见他不紧不慢,像是在踱步一般的有着闲情雅致,丝毫不照顾这些轻骑兵的颜面,将手中的三尺长剑从腋下等处刺了过去,这些地方没有厚重的铠甲保护,被这三尺长的青灰剑刺到,这些轻骑兵已经无法握紧大凉刀,只能捂着半截手臂,眼神之间有些迷离。 先前的十几位轻骑兵,此刻只有两位还拿着大凉刀站在秦川的面前,其他的几位或是已经了无生机,或者只剩一截手臂,再也无法产生威胁。就算是眼前的这两位,也已经是目瞪口呆,直直的立在原处,一时间不知道是进是退。 旁边的枝姨见此,倒也不啰嗦,手中的琴弦一动,朝着那两位轻骑兵的脖子上丢了过去,还未见到任何的阻挡,只看见两颗圆滚滚的脑袋掉了下来,而那两位轻骑兵足足站了一会方才倒了下来,齐整整的发出一声闷响。 秦川有些歉意的说道:“这些轻骑兵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若是他们成了阵型,倒是有一些棘手,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以你和沈凌秋作为诱饵了。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枝姨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无妨,眼前的钱子期想要杀了我家小姐,老朽无能,已经不能再坚持几下,若是你觉得有些歉意,就拿着他的脑袋见我吧。” 秦川点了点头,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行迹,径直的朝前走着。看着每次只是踏出了一步,却是有着五步的距离,这种缩地成寸的功法,在通感境界根本就难以见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合二为一 周有良见到先前还十分威武的轻骑兵如今全部倒在了地上,已经断绝了生机。还未回过神来,发觉秦川正在飞快的朝着这边移动,这等情形他哪里见过,飞快的朝着后面退去,口中不停的喊着:“见鬼了!见鬼了!大白天的碰见鬼了。” 荀辰见此,横在了秦川的身前,不由分说的将手中重达百斤的大凉刀朝着秦川劈了过去。在荀辰的手中,这似乎不是一把大凉刀,而是一个棍子,哪怕没有锋利的刀刃,靠着势大力沉的刀背也能将人活活砸死。 不过这柄厚重的大凉刀在荀辰的手中,速度却是未曾见到一丝的拖泥带水,反而能够看着荀辰面色不改,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隐约有破空之声响起。 秦川见到前路有荀辰,倒也并不硬上,而是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五步的距离说道:“荀都督就是荀都督,数百斤的玄铁制成的大凉刀在你的手中不过如此。青州城的百姓常常说庙堂里面有一尊神,杀尽武道江湖的悍匪,护得一方百姓的周全。只是他们未曾想过,庙堂里面的人疯起来,可是什么人都敢杀。管他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无冤无仇的过客。” 秦川此刻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手中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侧着横在脚根之处,倒是有些世外高人的样子。 荀辰见到他这番模样,不由得心中也有一些嘀咕,不该为了周有良那些许诺的黄白之物而出门,想不到今日竟然遇到了这等事情,实在是有一些难办。不过转念想着周有良的大杀招在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荀辰打定了注意,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管它是康庄大道还是独木桥。 “你小子莫要嘴贫,已经到了这份上,谁也不用客气了,将各自压箱底的招数拿出来吧。我已经数十年未曾与人如此酣畅淋漓的交过手,今日就算你想后退一步,我也绝不允许。你在青州城中惹的那些事情,让老百姓们人心惶惶,我跑到你荒野之处抓你,这有错吗?”荀辰想尽力的掩饰他和周有良的关系,毕竟他出身于行伍之中,还有一些军中的正气。 然而在场之人都能看出来,荀辰若只是想抓到秦川,何苦要摆着如此大的阵仗,何况他唯周有良是瞻,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秦川笑着踱步,正视着荀辰道:“原来青州城的庙堂之人是这幅德行,就算是想好好吃饭,也不至于这都不敢承认吧?有人想站着把银钱挣了,有人想躺着把银钱挣了,但是有些人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正如他不敢承认自己做的事情。但是这一切都无妨,这次荒野之地,人烟罕至,无论是非功过,总要做个了结。我虽不是嗜杀之人,但是若有人想取我的小命,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庙堂之人,我只认自己,和手中的这柄剑。” 秦川说得严正言辞,正在咒骂着荀辰这幅假惺惺的模样。而钱子期与荀辰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正在一左一右的朝着秦川走了过去。脚步踏在地上发出声响,不过两人并不避讳,似乎是有意让秦川听到。 荀辰与钱子期之间的位置不过八步之遥,以免一方有难,另外一方无法搭救。毕竟秦川的身上藏着诸多的秘密,这让他们不得不谨慎。 见到两人走了过来,秦川对着身后的枝姨说道:“照顾好沈凌秋,我去去就来。”说罢拿着手中的长剑,径直的朝着前面走去,只留下一个风吹起衣裳的身影。 秦川如今是一位聚灵境界的剑师,按理说御剑之术已经是不成问题,但是秦川并不敢使用,一为双方只相隔数十步,等到御剑之时,恐怕对方都已经杀了过来;二来秦川想节省体内的天地灵气,以防身后有追兵过来,那才是功亏一篑。于是他二指贴着剑身,中间有黑白两色天地灵气涌起,随后汇聚于剑尖之上,像是一黑一白两条毒蛇正在交叉的吐着蛇信子。 未等秦川招呼,荀辰抢先动手!体内的天地灵气喷涌而出不见任何的停顿,手中的大凉刀吸收了太多的天地灵气开始发出欣喜的声音。眨眼之时,一阵凌厉的刀锋掠过秦川的脑袋,若不是秦川本能朝后便退了一点点,恐怕又肩膀就要被削下来一块。 不过秦川感受得十分的真实,那柄大凉刀上面传来的冰凉气息,让秦川敢断定荀辰就是通感巅峰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可以说与聚灵境界只是隔了一张纸而已。不过这张纸究竟有多厚,谁也说不清楚,有些人穷极一时都无法捅破,有些一脚醒来已经发觉大为不同。 见到荀辰一击未中,钱子期赶紧将长剑刺了过来,当初与秦川交手之时,乃是一柄软剑,犹如贴着秦川一般,让他十分的不自在。只不过当钱子期看到秦川丰沛的天地灵气之后,将软剑转为坚硬的模样,否则经受不住秦川几下就要被生生折断。 一道剑锋飘过,比荀辰的慢上不少,秦川甚至可以看见钱子期的剑离着自己二步之遥时,自己就能躲开这致命的一击。先前与钱子期在青州城的孟府之中交手,还觉得钱子期有几分能耐,但是如今交手之后才知晓,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若是时时刻刻都在惜命,未免有些畏手畏脚,对敌之时都不能完全的发挥十成的功力。 荀辰见到钱子期的一剑也未曾伤到秦川,这会也并不顾忌自己的面子,朝着钱子期说了一声:“呆会一起动手,切莫再犹豫了。否则等他腾出手抓到落单之人,咱们谁也跑不掉了。” 钱子期如今也认清了局势,能够轻松躲避荀辰蓄力一击的,应该也是通感巅峰的武道修行者,若是让自己单独对付他,恐怕是难逃出他的手掌,还不如与荀辰一起联手,早日解决他为好。不过钱子期有些郁闷,先前还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秦川,为何短短时间就已经越级而上,难道说他之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正在钱子期犹豫之时,荀辰已经将大凉刀举起,朝着秦川那边冲了过去,没有一丝的犹豫,宽阔的肩膀加上粗壮的手臂,将那柄大凉刀舞得密不透风,将秦川紧紧的笼罩在其中,光是这份气势,不比几十只弩箭升空的气势差。而且荀辰的天地灵气十分浓厚,没有先前遇到的谭老大那般有些气息不稳。 此时的秦川被荀辰的大凉刀困在原处,只能踏出些许的距离,而钱子期见此,拎着长剑也冲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章 前人作古(一) 以一敌二,而且还是两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这若是让青州城的其他之人看见了,岂不得惊讶得掉了舌头。但是此时的荀辰及钱子期却是不这么想,因为秦川不能以寻常人的身份去看待他,否则一个不小心,身家性命就要丢在此处。 荀辰的大凉刀依旧是势大力沉,此时只见一道光芒一闪,还未见到荀辰怎么出手,那柄大凉刀依旧是朝着秦川的腹部飘了过去,这在外人眼中,荀辰的速度已经是飞快,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终究还是慢了一会。 每次都是快要碰到秦川之时,总是能够被他凭借矫捷的身法躲避了过去,已经交手数十招,秦川一直在躲避,但是自己却有对他无可奈何,这让荀辰十分的郁闷。不过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一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在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秦川小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比自己的境界还高呢。自己可是从行伍出身,在战场之上浴血厮杀而出,这都是实打实的本事,并非其他人靠着灵丹妙药提升修为的。 钱子期这边也并不好受,自从第一击没有伤到秦川之后,他就已经认清了事实。因此他与荀辰靠在一起,再也不敢单独行事。秦川的身法太过于邪魅,根本抓不到他的踪迹,如此耗下去,恐怕体内的天地灵气再也无法支持太长的时间。 此时的荀辰面色有些微红,不知道是天地灵气消失殆尽,还是抓不到秦川有些恼怒。只见他从身上撕下来一个布条,缠绕在自己的手中,让大凉刀握得更紧。双手握着刀把,朝着荀辰说道:“此时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想有所隐藏吗?稍微不留神,咱们就得交代在此处,还不如早些解决好,免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钱子期强颜欢笑,暗自却是骂着荀辰,他是通感境界巅峰都已经是如此的模样,何况是自己一个通感中期的武道修行者呢。钱子期与别人不同,这一身的武道修为并非是自己修行而来,而是服用了不少的天材地宝,用了不少的药物淬炼身体才得此境界。不知道对面的那位少年究竟是否如他所说,来自于荒野之地,如今看着他面色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钱子期的心中有些后悔。 等到这时,钱子期也有一些按捺不住,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再这么耗下去,恐怕自己都快要被逼疯。朝着荀辰使了一个眼神,手中的剑化为一道白光,在空中盘旋了几下,朝着秦川那边飞了过去,瞧着这阵势,比之前的钱子期壮大不少。 荀辰心中想着骂得不错,这钱子期确实是有所保留,只是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如何。 心中虽说打着算盘,但是荀辰手中的大凉刀可不慢,趁着钱子期的那柄长剑刺了过去,手中的大凉刀直接封死了秦川的后路,若是他想突出这个包围,只能先伤了其中一人。荀辰看得十分准确,若是再与秦川耗下去,自己必然是难以坚持,还不如趁着钱子期尚有一战之力,与秦川硬碰硬的来一回,不然待会连喘息的劲都没有了。 然而此时的秦川根本就不想再逃了,他拼命的隐藏着自己真正的武道修为,只是他没有真正的学过任何的剑术,想着从荀辰及钱子期那边学到一些招式。等他看到两人再无任何的进展之后,秦川也沉不住气了。看着荀辰手中的大凉刀,只觉得那是一堵墙,十分的厚重。但是只要荀辰一动,又仿佛是一堵高墙倒了下来,让秦川根本无法躲避。 而钱子期手中的剑,不如说是一把匕首,虽说不与秦川正面交锋,却是每每能在关键的时刻给予秦川至今一击,让秦川十分的难受,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着钱子期。倘若不是秦川暗中运用了丰沛的天地灵气,恐怕这时候已经重伤了。 秦川将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举起,不见任何的起势,朝着前面迈出了一步,径直的朝着钱子期走了过来,先前看着还有三步的距离,似乎转眼就到了眼前。秦川心中打量得秦川,攻二人围合之势,当从二人的薄弱者破之。只要没有钱子期在旁边偷袭,论到硬碰硬的实力,秦川可不会弱于荀辰。 见到秦川马上到了跟前,钱子期咬了咬牙,将所剩不多的天地灵气全部灌注到长剑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秦川重重的一剑砸了下来,钱子期躲闪不急,直接举着长剑朝着空中迎了过去,两柄剑在空中短暂的接触,只见钱子期的双脚已经没入到地中三寸。 但是众人却是看出了名堂,秦川这是用大凉刀的招式来对敌,可谓是拿着荀辰的看家本事来杀钱子期,这让荀辰都感觉到有些惊慌。拿着一柄长剑,却能使出不亚于大凉刀的气势,而且用的还是大凉刀的招式,此等少年,当真是世间罕见,怪不得他明明能够凭借矫捷的身法躲避围合之势,原来他将自己作为诱饵,正在暗中学着招式。 钱子期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他万万没有想到,秦川将手中的长剑砸了下来,这完全不是一个用剑的人,在他的手中,仿佛这是一柄刀,一根棍子,或是一块石头。钱子期已经数十年没有如此的心慌过,手中的长剑上的天地灵气碰到秦川之后,仿佛被吞噬掉一般,再无任何的嚣张气焰。 但是秦川却是并不好受,从青州城花了几百两银钱打造的三尺长剑,在与钱子期的交手中根本不占任何的优势,仿佛还有一些吃亏,毕竟钱子期家大业大,对于随手的武器当然十分看重,所耗费的财力也是不言而喻。秦川手中的长剑碰到钱子期武器,反而是有一些颤抖,看来这剑身还是需要再行淬炼一番。 荀辰见到还未得手,倒是并不犹豫,将手中的大凉刀重新举起,脚步往地上一踏出,只看见阵阵的黄烟飞起,一堵人墙朝着秦川涌去。荀辰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天地灵气耗着了,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在武道江湖中混迹多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着急。 钱子期在后面候着,看着荀辰不惜命的冲了上去,摇了摇被震麻的手臂,略微的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乃是宁州沈家的贵人,如今在荒破之地替人卖命,混到如此的地步,实在是有些自嘲。 钱子期稳定心神,也朝着前面走了过去,既然今日就要分个到底,那为何不是现在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前人作古(二) 前有大凉刀挡住了去路,浑厚的气息直接锁定了秦川;后有钱子期的长剑,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这让隐藏境界的秦川十分难受。 对于荀辰及钱子期来说,之前从未见到过对方出手,如今因为某种利益而连接在一起,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倒是有一些熟练起来,似乎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少年有些疲于奔命,一时间也会出现一些破绽,再无从前的那般风淡云轻。两人因此更加的亢奋,之前的那股疲倦感觉也已经消失,手中刀剑朝着前面挥去,只见刀光剑影之中,有一人在狼狈的躲避。 秦川在两人的围困之下,手中的三尺青灰色长剑已经与两人打了好几次照面,不停的在空气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打铁匠的那边等待武器出炉之前听到的声音。但是秦川明显的感觉到荀辰的大凉刀不是凡物,与他交手之时,总是会传来一股心悸的感觉,若不是秦川的体内的两色灵气有些异常,只恐怕着了荀辰的道。 不过几番交手下来,秦川已经感觉到这是大凉刀本身在锻造之时融入了一些天材地宝,因此才会有这般的效果。想到这里,秦川就不由得有些生气,吴掌柜肯定在暗地里面收了那打铁匠不少的酒钱,否则怎么会给自己锻造一个如此不堪的武器呢,还未坚持半柱香的时辰,这上面的花纹就已经消退,哪有他们两的武器来得威风呢? 不过秦川转念一想也对,这青州城的打铁匠,能够做出如此的武器已经是不易。在武道江湖之中,不可过分的依靠武器,有人能以树叶杀人,有人能以雨滴杀人,至于何种武器并不重要,最为关键的,便是这使用武器的人。 此时的山谷之中有些阴冷,除了潺潺流水声音,此处一片寂静。秦川立在原处,身上已经有些地方被割破,好在并未受伤,正在旁边候着的沈凌秋有些心惊胆战,但是又不敢前去探望,只能将小手握成拳头焦急的等待着。 但是枝姨老练一些看出了名堂,不停的在安慰这沈凌秋,示意她不要着急。秦川这等后生,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只需要安静等待即可,他必然要给在场之人一个惊喜。 荀辰此刻并不好受,不停的挥舞着大凉刀,体内已经再无太多的天地灵气,甚至有些时候拿着大凉刀都感觉喘不过气来,若不是有钱子期在旁边偷袭,恐怕自己就要伤在秦川的手中了。不过他在交手之时看到秦川手中的三尺青灰色长剑已经出现了裂纹,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秦川没有了武器,到时候自己肯定能够再胜一筹。不过荀辰也有一些嘀咕,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阵山风吹过,钱子期的衣裳随风飘摆,在宁州城中长大,很少有心慌的时候。特别是与陈相元混在一起,在宁州城中为非作歹而无事,想不到在区区的青州城荒野之地,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位人物。此时的自己进退两难,看了秦川一眼,钱子期不由得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连忙用白色的袖口赶紧擦去! 他是宁州城沈家的希望,未来要以外戚的身份执掌宁州城沈家,要在那方区域站稳脚跟,想要在四大家族之外,再立一个宁州城钱家,而这一切,都要自己能够活着离开此处。此时的秦川就如一座高山横在前面,只要能够翻越他,就能到达心中目的地。 旁边的周有良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对于荀辰十分的熟悉,身为青州城庙堂的捕候都督,一身的武道修为无须多言,不然手下数百位捕候及轻骑兵断然不会服他。与他出来多次,从未见到过他如此的狼狈,想不到秦川竟然是一个硬茬,有着同为通感境界的钱子期的帮助,还是未能成功将秦川诛杀在此处,这让周有良倒是有一些犹豫起自己的选择来。 身边坐着的那位老者此刻眯着眼睛,似乎在看着上面,些许是看出了些名堂,微微一笑,从周有良的旁边离开,从马车内拿出了酒囊大饮一口,对着周有良说道:“等下轮到我出手之时,若是不能有绝对的把握重伤他,那便见好就收,让他早日离开罢了。等到日后他有机会再回青州城,我们从长计议为好。切不可有万分的执念,不然这笔买卖不划算。” 听到这位老者丧气的话,周有良有些不满的说道:“老张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的武道修为,有人说,你就是半座庙堂。若是你今日都不能将他收拾了,那他以后岂不是能够大摇大摆的走到青州城,到时候狠狠的打我们的脸。而且这地上躺着的可是咱们青州城的轻骑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总得给他们一些交代。” 这位老者并不是周友良的随从,对于他说的话,似乎并不放在心中:“我只是答应州守保你平安,可未曾答应过帮你什么忙。在青州城,除了州守能够对我指手画脚,其他人胆敢说个不字,我让他永久闭嘴。我做事情,用不着你指指点点,若是有本事,我此刻便是离开,看你敢不敢上前一步。何况这些轻骑兵都死了,对于我而言,他们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就算死在了此处,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本事不如别人。认栽而已,有何不妥。” 或许是想起了这位老者的故事,周有良收起了脾气,将酒囊打开敬了他一口说道:“老张头,你可别介意,这些轻骑兵同我出生入死,只是如今躺在此处,我心中断然不好受,因此话说得重些,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过趁着荀辰及钱子期还有些武道修为,你可得帮一把,别到时候他们都受了重伤,我可没法回去向我姑父复命。” 那位老者自顾自的喝着酒,眼睛盯着前方说道:“无需多言,我自有打算。” 此时的秦川见到两人已无再多的天地灵气,呼吸吐纳之间,将那柄已经有了裂纹的长剑重新拎了起来,身上的气势开始喷涌而出。对于秦川而言,得要趁着荀辰跟钱子期尚未恢复前赶紧动手,不然又得遇到其他的潜伏者,让别人得了利益去。 荀辰艰难的抬起了大凉刀,此刻的他满眼彤红,嘴角之中已经开始溢出了鲜血,只见他将手中的布条缠得更紧,将左手举起,缓缓的握着刀刃,一道鲜血从刀锋之上溢了出来,此刻的荀辰人刀合一,身为通感境界的天地灵气更加激烈,周围的空中开始刮起了异常的风。 钱子期在旁边看得清楚,不由得惊呼的说道:“难道,荀辰是在进阶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前人作古(三) 从未想到,先前捅不破那层纸的荀辰,在转眼之间便要突破,看来在逆境之中,当真有人逆流而上,这对于性命的渴望,足以支撑他去进行进阶之路。倘若荀辰真的进阶到了聚灵境界,加上钱子期的武道修为,秦川就算身法再矫健,恐怕也很难以一敌二。 但是秦川并不着急,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是再等荀辰进阶到聚灵境界,躲在身后的枝姨因此都有一些着急起来,不停的催促着秦川赶快动手。这进阶之时,也是最为危险之时,只要秦川能够迅速的解决钱子期,那么正在专心进阶的荀辰将无法阻挡秦川,如此一来,这局赢得的成数,秦川也是占了上风。 然而秦川还是无动于衷,拿起先前插在地上还未凉透的烤鱼吃了起来,这让周友良等人惊讶掉了下巴。在武道江湖之中,还真有这等不乘人之危的君子吗?还是说他有些托大,根本不知道进阶成为聚灵高手的恐怖之处。 此刻的荀辰满眼猩红,身上的天地灵气转动得更快,手中的大凉刀立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味道。先前还十分宁静的这片荒野之地,转眼之间就刮起了莫名的风声,停在枝头上看着热闹的飞禽如此也是感觉到了危险,正在惊慌失措的振翅高飞。远处的密林之中也响起了猛兽的声音,似乎有些暴躁不安,正在这片山林之中赶路的镖局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将马匹嘴上的缰绳拉得更紧,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刹那间荀辰伸出右手,将立于地上的大凉刀拿了起来,不见任何的起势,身边就升起了一阵灵气旋涡,正在绕着他的脑袋旋转,十分的壮观。武道修行者都知道,在进阶之时,都会出现一个灵气旋涡,只要在它形成之后进入到体内,这进阶就算是完成了,只不过此时正是最为危险的时候,倘若这道天地灵气尚未成型,恐怕荀辰还得跌落进阶,因此,这时的荀辰最为虚弱,根本经不起任何一击,只要秦川愿意出手,荀辰不可能失去这进阶的机会而去动手,反而会选择以肉身强行阻挡,到时候肯定也是境界不稳。 正在这时,周有良有些不安的问道:“张爷,这荀辰看着样子在搞出大名堂,只不过就怕对面的小子按捺不住性子。荀辰跟了我姑父小半辈子,做起事情非常麻利,他可前万万不能出了岔子,你可得伸手助他一臂之力啊。” 这位老者并不过多言语,而是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物,直接丢给了周有良:“诺,我送你一份大人情。此药乃是我之前在都城游走之时所得,能够帮助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增加迈入聚灵境界的成数,这荀辰如今已经是通感巅峰的实力,只需要有个引子便能迈上境界,你将此药给他,等到他迈入到了聚灵境界,这青州城的庙堂之上又多了你的人。” 周有良听完,当然是喜不胜收,赶紧小心翼翼的捧着丹药,一股脑的跑到荀辰的旁边,已经忘了前面十步之遥便是秦川。只见他在荀辰旁边并不言语,而是将丹药直接丢向了那片天地灵气的旋涡之中,里面运行得更加剧烈,似乎隐隐约约有雷电的产生,周有良不懂其中的奥妙,赶紧往后撤几步,叮嘱钱子期要护好荀辰的安危。 这粒丹药投入到荀辰的天地灵气之中,如同在油锅里面加入了生水一般,转眼之间天地灵气沸腾起来,荀辰血红色的双眼也已经是回复到先前的模样。运行了一个大周天,身体的七窍之中涌出一些黑色的杂质出来,握着大凉刀的手臂也比先前更有劲,荀辰只觉得通体舒畅,能够明显的感知到天地灵气在往自己的丹山、空海二处疯涌过去,不见任何的停滞。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充满了巨大的力量,先前的那股疲惫感觉,已经是销声匿迹。 从通感迈入聚灵境界,这便是迈入到了不同的世界,荀辰能够明显的感知到钱子期似乎有一些紧张,手中握着的长剑也有一丝的颤抖。不过荀辰此时顾不上他那边,而是朝着周有良行了一个大礼,正是因为有那粒丹药的辅助,自己才能在如此的短时间内迈入聚灵境界,相比较其他的人闭关打坐而不可得,自己已经是十分幸运。 在青州城来说,迈入到了聚灵境界,可谓是到了武道修行的巅峰,手下的那些轻骑兵与捕候,无论他们有如何的不服,在绝对的武道修行面前,这道沟壑都是他们难以填平的。 秦川此刻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不由得赞叹的说道:“以刀入聚灵境界,荀都督好手段。我方才能够感知到你手中的那柄大凉刀雀跃不已,这等通灵性的宝物,我确实是少见。如今进入到了聚灵境界,以后在青州城中,你可谓是一呼百应,哪怕是小的宗派山门来到青州城,都得掂量掂量自己了。” 荀辰手中握着大凉刀,此刻十分的自信。方才被秦川凭借矫捷的手法,才让自己与钱子期十分的狼狈,如今迈入到了聚灵境界,能够明显的感知到秦川的方位,他身上的七窍正在吸纳着天地灵气,只不过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不少。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荀辰迈入到了聚灵境界,杀死一个通感境界的修行者,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看来此趟来到这片荒野之地,不但能够拿到一些黄白之物,自己也能顺利进阶,这一切,还得谢谢眼前的少年。若不是周有良在旁边盯着,荀辰可真想和秦川说道说道。 不过江湖便是如此,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既然选择了庙堂,选择了周有良,那么就意味着不能跟随自己的本心。就算自己想知道秦川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的秘密,但是此刻的自己无能为力,根本没有时间再留秦川在世间了。 “此趟一来,但是所获颇丰,这其中有你的功劳,待会我给你找一处风水宝地,绝对不会亏待你。等我回到青州城,请最好的石匠给你打造三尺长的石碑,请最好的教书先生写上你的大名,再倒上三斤的四月青,让你风风光光的上路。于此一场,我倒也是心安理得了。”荀辰此刻的气势比之前蓬勃不少,迈入到聚灵境界,这股气势来得十分的自然。 秦川听到之后不为所动,在这份年纪,已经展现出不凡的定力,此刻的他似乎十分的释然:“先前你们联手对付我,其实我早就能够跑掉。只不过我觉得你的刀法凌厉,但是少了一些意味。后来我才明白,你是未达到聚灵境界,再好的功法也使不出来,因此我等着你到聚灵境界。” 我等着你到聚灵境界!听得这句话,荀辰只觉得口干舌燥,手中的大凉刀握得更紧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前人作古(四) 眼前的这位少年究竟是有着如何的自信,在对手即将迈入到聚灵境界之时不加以阻止,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等他进阶成功,这若是说出去,恐怕武道江湖中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荀辰听到之后,还是十分的戒备的说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才是了?只不过这武道江湖之中,我对于自己的性命还是有一些珍惜,今日只能送你上路,还请切莫见怪。” 旁边的周有良见到荀辰已经进阶聚灵境界,瞬间嗓门也升了上来,朝着荀辰说道:“切莫与他再有所争论,此处虽说是荒野之地,但是难免会有不速之客。庙堂与山门宗派有规矩,但是此时没有州门阻挡,自然算不得真正的青州城,因此咱们得要早些动手,未免夜长梦多。这小子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我只想要他死!” 钱子期已经是冷汗淋淋,但是此时却是十分的兴奋!如今有一位聚灵境界的强者在自己的身边,今日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到时候趁早离开青州城,跑到宁州当个土霸王多逍遥快活。不过在走之前,若是能够带走沈凌秋的脑袋,这趟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听到周有良的话,荀辰也不犹豫,朝着钱子期说道:“若是待会在焦灼之时,你有机会偷袭,那便不要犹豫。不过你切勿和他正面相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之后并不理会钱子期,而是直接拎着大凉刀朝着前面走了过去,只见他脚步十分的轻盈,身旁并没有风,身上的衣服却是涌动起来。手中的大凉刀比之前更亮一些,已经出现一些清脆的声音。荀辰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宗师一般,一股不怒而威的表情显示出来。钱子期离他最近,一时间都感觉有些气息不畅。看来聚灵境界对于通感境界的修行者,是处于绝对压制的水平。 枝姨及沈凌秋此刻也开始有些紧张,若是荀辰只是一般的通感境界的强者,或许秦川还是有一战之力,但是如今他已经是聚灵境界的强者,就算是在宁州城都是有一些可怕,在这片荒破之地,恐怕他就是这里的王者。此刻的沈凌秋将衣服攥成了一团,不知道在掂量着什么,想了很久还是继续问道:“枝姨,要不将那物拿出来,或许还是保住他一条小命?” 枝姨有些怀疑的看着沈凌秋,似乎她并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人:“你是疯了吗?还真是被那人鬼迷心窍了。那个东西不到危机时刻,断然不可拿出来,何况,这东西是留给你的,哪怕我死了都不能轻易的拿出来!否则你们家的香火就要断送在你身上!” 看到枝姨发了脾气,沈凌秋想了想,将十分紧张的双手放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她想知道那位少年,是如何以一人之力破必死之局! 转眼之间,荀辰的大凉刀已经到了秦川的面前,距离他的面门,也只有三步之遥远。秦川此刻才动了起来,拎着三尺长的青灰色冲了上去,手腕轻轻一抖,一道白色的剑气从地上穿透而出,像是在平静的海面上升起的巨浪,虽然只有区区的一尺高度,但是里面夹杂的磅礴气息,足以让荀辰有些失神。 这正是李沧海的剑意,上次秦川在凝集空山丹海之时,有一位男子临崖观海,于万丈海浪之中寻到破解之法,秦川后来才知晓,那人正是李沧海。而他在自己体内留下的那道剑意,能够帮助秦川领悟功法的奥义,正是因为于此,秦川才等着荀辰进阶到聚灵境界才与他好好一战,这样就能知晓荀辰凌厉刀法之间的秘密。 感知到那道剑气即将拔地而起,荀辰索性主动起来,将大凉刀朝着地面砍去,想要硬生生的阻断剑气的去路。哪知等了很久,这道剑气还是从土中冒了出来,朝着荀辰的胸膛闯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身旁候着的钱子期都未曾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荀辰不敢大意,将体内的天地灵气汇聚到大凉刀之上,一股浑厚的气息也开始升起,只见他咬着牙,举着大凉刀朝着那道剑气看了过去,两者相遇,在空气中发出爆裂的声音,那道剑气慢慢消失在空气之中,而荀辰往后退了三步,直到右脚插入到土中二寸才停了下来! 荀辰不敢相信,若是在之前,还觉得秦川有些秘密,因此才能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迈入到了聚灵境界,却还是与秦川不相上下,这让他实在是有些郁闷,不由得脱口而出的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当也是聚灵境界的强者吧?否则不可能与我耗在现在。” 听到荀辰的话,钱子期都有一些发蒙。在宁州城都很少见到的聚灵境界的强者,竟然在这片荒野之地就出现了两位,而且眼前的那位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如果他不是山门宗派的修行弟子,钱子期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周有良有些不可思议,感觉心里面被人打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道:“张爷,荀辰说的可是为真?那位少年真的是聚灵境界?” 那位老者点了点头:“不用想也知道。就算他是通感境界的实力,在天地灵气不可能能够耗得过荀辰,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通感中期境界的钱子期。只不过他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实力,不知道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莫非他是觉得荀辰的功法有些古怪,因此想与他多多交手?” 周有良此刻有些担心,不知道荀辰能否全身而退。不过想着青州城的那些捕候也已经出动,只要荀辰能够再坚持一些时间,挺到援军到来之时,那时候秦川可就插翅难逃了。 秦川此刻一捏手诀,三尺长的青灰色悬在半空之中,能够这么快就御物而行,这已经是聚灵境界的强者无疑了,怪不得他有恃无恐的样子,看来还是有一些依仗的。 秦川呼吸吐纳之间,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从你的刀法之中,看到了一些招式,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在几次交手之时,我已经看出了名堂,因此你呆会得要用力而行,毕竟我可不会再等到你进阶了。正如你所说,身在江湖之中,有些路是错的,也要走到底。那么我想见识下,聚灵进阶的荀都督,究竟能不能将我的性命带走。” 荀辰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此刻十分的口干,眼前的这位少年看着人畜无害,但是他知晓,若是一个不留神,明年的今日,便是自己的忌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前人作古 两者并不啰嗦,只是一个照面之后,荀辰已经鼓起了勇气朝着秦川走去,已经迈入到了聚灵境界,先前的喜悦还停留在心中,此刻的他并不信邪,想要与秦川争个长短,除非秦川真的已经领先自己数个境界,就算死于他的手中,但是好歹知晓聚灵境界究竟为如何。 秦川的剑出奇的快,还未等钱子期看得清楚,已经越过了他朝着荀辰冲了过去,似乎在秦川的眼中,通感境界中期的钱子期已经难入他的法眼。或许是秦川想留下来,慢慢的收拾他。只不过他从未考虑过钱子期的感受,反正将死之人,不说也罢。 此刻秦川御剑而上,手中的法诀不停的变化着,如同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剑师一般,正在离着十步远的地方控制着飞剑,只见他手往左边一指,那柄三尺长的青灰色飞剑就往荀辰的左边飞了过去,与大凉刀一起碰发出激烈的声音。还未等荀辰反应过来,这柄长剑又在空中绕到了后面,朝着脖子后面飞了过来,惊得荀辰冷汗淋漓,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钱子期在旁边离得最近,两者的聚灵境界的天地灵气传到自己的身旁,他这时才感觉到聚灵境界的可怕,若是让自己单独面对秦川,恐怕不过三个照面,自己就要死在他的手中。不过看着荀辰的样子,短时间与秦川还是不相上下,若是这个时候能够趁机偷袭秦川,他肯定疲于应付荀辰,没有精力来对付自己,这样一来打乱秦川的剑气,应当对荀辰也有一些帮助。 想到这里,钱子期趁着间隙与荀辰对视一眼,荀辰这时一反放手的姿态,而是双手拿着大凉刀,疯狂的朝着秦川那边走去,一路之上那柄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想要阻止,哪知荀辰这股不要命的打法,手中的大凉刀也是威武了几分,砍得青灰色长剑节节败退,好几次在空中摇摇欲坠,不到几个回合之后,就要从空中跌落下来。 秦川这时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这御剑的功力,与同等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相比,还是不占任何的优势。不过既然荀辰这么喜欢近身厮杀,那么就如他所愿,看看究竟是荀都督的刀锋更锋利,还是自己的青灰色长剑更厉害。 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在秦川的手中转了一个圈,转眼之间黑白两色剑气涌动出来。与荀辰有些血腥的刀锋不同,秦川的剑气之中反倒是有一些超然,是看透世间功名利禄后的妥协,又或者是久追不得之后的坦然。 此刻的秦川,正如一位在荒野之间打坐的散修,身上已经长出了很多的青苔,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前一场大雨留下的雨滴还在脚上的布鞋之中藏着,不知不觉已经是数个春秋。突然之间,这位散修似乎勘破红尘,已经知晓此生要去的方向,于是从身后捡起一把破剑,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前面走去,一步便是百丈。身上的超凡气质提醒着世人,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若是在半路之中有人留下他,面临的将是无功而返。 一柄寒芒先到,随后长剑如虹!在荀辰的眼中,已经出现了一柄长剑,毫不避讳的朝着自己飞了过来,中途不见任何的停顿。本能的反应举起大凉刀,像是在切肉一般朝着前面砍去,两者终于再度相遇,在空中冒出火花,秦川的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已经出现明显的裂纹,而荀辰还是如同之前那样,身体有些后倾,若不是右脚使出了些力气,恐怕又得朝后退上几步。 秦川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剑能够坚持多久,这次他握紧了剑柄,往前踏了几步,眼中已经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只有荀辰的样子。此刻的他如同一个石头,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情。 荀辰见此,知道这次无法再次躲避,先是朝着钱子期使了一个脸色,而后拎着大凉刀往前冲去,不见任何的恐惧,与秦川相对而上。 先是朝着他的胸膛砍去,哪知秦川的速度更快,还未等刀锋碰到,那柄青灰色长剑就已经达到了眼前,荀辰无奈之下将大凉刀收回,朝着青灰色长剑一挑,又朝着秦川的后背砍了过去。虽然说已经到达了聚灵境界,体内的天地灵气比之前充沛不少,但是与秦川交手数百个回合,荀辰也有一些疲倦。不过他想着秦川断然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只要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那位爷出手,秦川恐怕是插翅难逃了。 此时的秦川毫不表情,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澜。见到前面数十招没有伤到荀辰,手中的长剑盘旋了几下,朝着荀辰又继续飞了过去。只不过这次的速度明显慢于先前,看来秦川体内的天地灵气也所剩无几,从一开始就能坚持到现在,秦川已经无愧少年英杰。 荀辰也不遮遮掩掩,知晓最后的决战时刻已经来临,将体内的天地灵气全部运用出来,咬了咬牙灌注到大凉刀之中,只见在刀锋的前面,已经有着血光涌现,看来荀辰是将精血注入到大凉刀中,若是此时不能斩杀秦川,对于自己的身体消耗是极大的! 果不其然,两者再次相遇之时,蓬勃的天地灵气涌起,刀剑相互僵持,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就在这时,钱子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见着秦川短时间无法从荀辰那边脱身,手中握着长剑朝着秦川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丝毫不慢于秦川,这钱子期也是将体内的天地灵气全部使了出来,若是一击不成,恐怕就得身死异处! 此刻的秦川被荀辰耗着,虽然感知到了身后的不寻常,但是若是此时面对钱子期,与荀辰相隔如此之近,就算躲过了钱子期,恐怕也无法躲避荀辰的大凉刀。但若是对钱子期不管不顾,毕竟他也是通感境界的修行者,被他的长剑所伤,今日难以与荀辰匹敌了。 钱子期的剑越来越近,而秦川此时却是一动不动,丝毫不去关心身受发生的事情,手中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上的天地灵气却是越来越汹涌澎湃,荀辰的手臂已经变成血红色,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没有任何的缓和。荀辰甚至都能够看到钱子期那狰狞的笑脸,只要他将长剑插入到秦川的身体之内,那么今日的胜者便是自己。只要秦川胆敢转头,那么自己便将大凉刀看了过去。想到这里,荀辰又朝前更使劲,与秦川的天地灵气僵持不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前人作古(六) 那柄剑越来越靠近,而秦川还是没有回过头来,沈凌秋不由得着急的喊道:“秦川,小心后面!” 而周有良听到沈凌秋的声音,并不觉得聒噪,反倒是有些兴奋起来,想着等到秦川一死,再也无人能够阻挡自己,到时候将沈凌秋带回青州城快活,喝着三壶四月青,醉倒在她怀中。 钱子期已经咬着牙齿前进,全身上下的天地灵气都在这一击之中,那柄长剑此刻十分的坚硬,上面不时的有天地灵气在游走,这正是灵气化雾的状态。只需要再进两步,就能将秦川伤到。也许其他的并不知道这长剑之上有着暗格,在插入身体之时,一些毒液也会流出来,能够搅动武道修行者的丹山、空海二处,而这批毒液,乃是自己花费了不少的银钱购得,想到这里,钱子期还有一些可惜。只不过能够活着回到宁州城,这一些都算不得什么。 转眼之间,钱子期的长剑已经碰到了秦川的衣服,正当他准备再往前一寸之时,发觉秦川已经动了起来,钱子期暗自说了一声不好,但是已经为时已晚。与秦川的身位只有一步之遥,就算钱子期想要躲开,那也岂非易事,只能祈祷荀辰的大凉刀不要慢上分毫,自己拿性命拼出来的时间,可不能这么浪费掉。 这时的秦川右手微微一动,那柄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立在半空之中,与荀辰就这么耗着。趁着这个间隙,秦川回过身来,朝着西边躲了一下,钱子期的剑沿着衣服擦身而过,好在没有划破皮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到一击不成,钱子期准备转身闪退,哪知道秦川的速度更快,一个眨眼之间就堵在了自己的身前。钱子期见势不好,赶紧朝着荀辰喊道:“荀兄救我!” 这时的荀辰被那柄长剑所困,想不到没有秦川的控制,靠着他留下的天地灵气竟然也能耗到如此长的时间。见到钱子期那边与秦川对视着,荀辰心生一计。将大凉刀直接抽出,看着秦川已经伸出了拳头对着钱子期的胸膛打了过去,荀辰手中的大凉刀故意慢上分毫,让秦川与钱子期对上,钱子期必定拼死的全力与他交手,到时候他肯定要耗去秦川一些时间。趁着这个时候,将钱子期当做诱饵,荀辰在等待最好的动手时机。 这个时候钱子期也已经明白荀辰的算盘,顾不得骂他,钱子期赶紧将长剑迎了上去,想要先以武器阻挡,然后再往荀辰那边跑去。既然荀辰想要以自己为诱饵,那么自己就将秦川往荀辰的那边引去,看看秦川到时候是先对付自己,还是先对付荀辰。 哪知秦川的拳头实在太快,还未等钱子期的长剑迎上去,秦川的拳头已经到达了胸膛之处,钱子期一声闷哼,朝着前面吐了一口鲜血,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直直的落向了地面。而秦川此刻并不心慈手软,趁着这个间隙,又开始朝着钱子期那边冲了过去,右手朝着荀辰那边一指,青灰色长剑出现在自己的手中,就这么向着钱子期倒下的地方落去,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好不威风。 钱子期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刚刚睁开了眼睛,发现秦川已经冲了过来,万般无奈之下一声叹息,一股天地灵气涌入到长剑的暗格之中。只听见一声爆响,钱子期的长剑换为数百块碎片,而一道绿色的毒液有着难闻的腥味朝着秦川那边疾驰而去。 双手一捏法诀,秦川将手中的青灰色长剑悬浮于半空之中旋转起来,迎面而来的毒液正好落下青灰色长剑之上,只见转眼之间,青灰色长剑就已经锈迹斑斑,上面冒着白气。若是这些毒液滴落在人的身上,恐怕要烂出几个洞来。 秦川有些心悸,但是看了快要锈断的三尺长剑,心中也不迟疑,朝着钱子期的那边一指,只见青灰色长剑朝着钱子期的头顶之上直接飞了过去,一路之上响起了破空之声。 钱子期此刻昏昏沉沉,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看着迎头而来的青灰色长剑,满眼的不甘心:“不,不,我是宁州城沈家的外戚,你们不能杀我。否则……”话还未说完,只见一柄长剑从脑袋之上悄无声息的穿过,通感境界的钱子期就此埋于此地。 而在旁边久候多时的荀辰,将全身的天地灵气灌注到大凉刀中,此刻的秦川没有了青灰色长剑,想要以徒手接住荀辰的大凉刀绝无可能。趁着这个时候与秦川决一死战,没有武器的秦川,已经落于绝对的下风之中。 荀辰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中的大凉刀发出的气势凶猛无比,像是一个屠夫在宰杀动物一般。此时的秦川背对着荀辰,正在看着钱子期,想要将插在他脑袋上的长剑重新呼唤回来,但是看着这速度,明显还是要慢于荀辰几步。难道秦川真的要以血肉之躯挡住荀辰大凉刀的蓄力一击吗?在场的众人开始都不眨眼,想要看看是不是有奇迹发生。 荀辰看着离秦川越来越近,心中也不禁大喜起来,也不管前面是何情况,一刀开始劈了过来。这里面夹着荀辰数十年对于大凉刀的领悟,里面的浑厚的气息,让那位守在周有良旁边的老者都有一些动容,忍不住夸赞着荀辰不愧是行伍出身,使的都是血战得来的功夫。 一刀落下!荀辰并未见到有血迹喷涌而出。更为确切的说,荀辰根本就没有碰到秦川,在大凉刀落下的那一刻,秦川转过身来,随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表纸,在空中随风张来,一道凌厉的剑气从里面冲了出来,荀辰手中的大凉刀还未及时收回来,只能从空山、丹海二处将最后的天地灵气全部调动出来,然而在这道灵气的剑气面前,实在是杯水车薪! “这是……符篆?”周有良身边的老者惊讶的说道! 随着那道剑气到了荀辰的前面,将他的胸膛直接划破,随后那道黄表纸在空中化为灰烬,仿佛从未来到过这个世间。 荀辰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片刻之后才有鲜血冒了出来,这道凌厉的剑气将他的空山、丹海直接摧毁,又将他的五脏六腑伤到,就算荀辰今日能够活下来,从此以后,也只是一个废人而已,此生再也不能迈入到武道江湖之中。恐怕那个时候仇家找上门吗,他也只能跪地求饶了。 转眼之间,秦川就已经解决了荀辰及钱子期,随手将那柄青灰色长剑拿了回来,径直的立在原处,直愣愣的看着那位老者说道:“阁下还在等什么?还不准备动手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前人作古(七) 眨眼之间,秦川就已经杀了钱子期,重伤了聚灵境界的荀辰,就算是先前稳如泰山的周有良此刻都有一些颤抖,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一些忌惮。想不到已经迈入聚灵境界的荀辰,还是未能扛下来,对于周有良而言,庙堂之上少一位为自己所用的都督并不重要,那么荀辰此刻是生是死,那么周有良自然不会再看他一眼。只是周有良开始打量自己的处境,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如此的莽撞,应该再与州堂一起出来,再带一些人马。 听着秦川的话,枝姨刚刚涌上来的喜悦又退了下去,先前看这那位老者有些不普通,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周有良的杀手锏,只是想不到他竟然隐忍到了最后。只不过秦川已经掏出了符篆,看这样子无比熟悉,那么不知道接下来,秦川究竟能够带来多少的惊喜。 那位老者呵呵一笑,开始朝着秦川走了过去,两者不过相距八步左右,对于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来说,这点距离,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那位老者理了理自己的手袖,又拨弄了下自己的胡子,朝着秦川十分淡然的说道:“都说符篆师,是一人一宗门。如今看来,所言不假。在都城之时,我曾经有幸见到一位符篆师出手,与都城的几位武道高手斗得难分难解,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见到符篆师,想不到在此处竟然遇见了。看着符篆的品阶,怕是一枚黄字上阶的杀字符吧,不然荀辰断然不会受到你这一击,而毫无还手之力。” 秦川将锈迹斑斑的三尺长剑立在地上,也不顾旁边人的目光说道:“我并非是符篆师,你怕是看错了。那道符篆是我偶然得之,那荀辰想要以钱子期为诱饵伤我,万般无奈之下,我才用了这符篆。哎,我这压箱底的招式都被他逼了出来,他重伤得不冤。” 这位老者眼光十分的毒辣,知晓秦川是在撒谎,看着他先前的天地灵气,里面还有一些阵法的味道,若是哄骗别人可以,但是自己的感知十分敏锐,自然不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只是这样一来十分的麻烦,眼前是一位聚灵境界的符篆师,手上肯定还有不少的符篆,就算品阶不是很高,但是也经不住数量太多,自己已经是一把老骨头,被周有良拉着离开青州城时,只是答应州守将他平安带回来,毕竟自己可不是他的打手。若是不与秦川发生冲突,凭着自己的武道修为,将周有良带离此地并不是问题。 这位老者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位小友,我是青州城州守的马夫,姓张。不知道你能否卖我一个薄面,让我们两离开此处。我答应你,绝对不会派出轻骑兵追寻你们的下落。你与荀辰及钱子期大战数百回合,体内恐怕也没有多少的天地灵气,若是再耗下去,恐怕两败俱伤,不如就此收手,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天如何?” 秦川指着荀辰及钱子期笑道:“张爷,这地上的死伤的两位,你就不管了吗?”荀辰此刻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着他的胸膛有所起伏,不过还是未能清醒过来。 这位老者十分坚定的答道:“蝼蚁而已,何足挂齿。若是有用之时,自然会赏他们一口饭,若是无用之时,就得扫地出门。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老弟,替我们省了两个人的口粮呢?不然到青州城中,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两位呢。” 这位老者与秦川相隔几十岁,却是称呼他为老弟,言下之意必是与他套近乎。 但是秦川并不买他的帐,有些取笑的说道:“要不说庙堂上的老爷就是会做买卖呢。这先前还看中的帮手,此刻说不要便不要!但是……张霸,你这庙堂上的走狗,你可记得那日在白云观的外面,有一人行刺州守大人,被你出手直接杀死,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位被秦川称为张霸的老者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回道:“不错,却有此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作为州守的车夫,自然是要护得他的周全,只不过我一生杀人无数,只觉得他是寻常的刺客而言,未曾觉得有其他人不同。怎么,难道你与他相识?” 秦川那日在白云观的外街,有一人行刺失败,死在了张霸的手中,当时就觉得这位马车夫并不简单,于是在今日遇见他之后,早就分外的小心。先是示弱将轻骑兵解决掉,而后看破了荀辰的计谋,以自己为诱饵,掏出了符篆而重伤他,这一切,便是不受外界干扰,去专心致志的对付张霸。毕竟聚灵巅峰的武道修行者,秦川可没有太大的把握。 秦川思量一下,握紧了手中的三尺长剑,对着张霸说道:“有些人拿起剑,是为了功名利禄,有些人拿起剑是为虎作伥。对于我而言,拿起剑,只是为了还别人一顿饭。我师父曾经短暂离开过青州城,去那处村庄呆过一段时间,他对我说过,拿了别人的钱财,就得替别人办事。既然州守敢胆冒天下大不韪而屠杀了整个村子,那你护着他,就只能是庙堂的走狗了。” 听到秦川的话,周有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秦川喊道:“放肆,听着你意思,是想杀青州城的州守了?你可知道,他是庙堂之人,你若是杀了他,一定要被千刀万剐。” 秦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周有良,你实在是有一些聒噪。若不是你与州守的那层关系,在青州城岂能容得你放肆。或许在你们的眼中,青州城的州守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在我看来,他也是将死之人罢了。等我有空回到青州城,第一个杀的,肯定是青州城的州守。只不过今日,只能先从你们杀起了。正好你们两人作个伴,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张霸此刻胡子微微抽动,看来秦川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与荀辰及钱子期已经交手数百回合,体内的天地灵气断然不会太多,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还不求饶,而是嘴上喋喋不休。虽说秦川是符篆师,但是他修为毕竟尚幼,就算加上符篆的符篆,也不过是聚灵境界中期的样子,而自己已经在聚灵巅峰境界徘徊了十几年。若是能够如同荀辰那般进阶成功,恐怕这青州城,再也没有任何人是自己的对手,而自己也可以得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既然躲不过,那就战吧!能够亲手杀掉一个符篆师,此生也算是圆满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前人作古(八) 如果说秦川此刻是一只山中的猛兽,淡然的神情下,藏着致命的危险;而张霸则是在院落门前趴着的狮子,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两者相遇,必然会有一场厮杀。 “既然你不听老人言,那么我只有送你上路了。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竟然还是一位符篆师,若是今日能够活着走出这片荒野之地,那么方圆千里之内,便是你的天下了。只是如今看来,你还是锋芒太甚,总归不是好事,只不过你这代价,确实是有些大啊。”张霸单手指着马车,只见一柄长约二尺的红缨枪握在手中,枪口前面闪烁着寒芒。 秦川倒也不啰嗦,满不在乎的回道:“这个武道江湖之中,除了老道能够对我指指点点,谁也不行。我虽然年幼,但是也听过很多的大道理,我甚至有些厌烦。一些沽名钓誉之辈,总是喜欢教别人如何行事,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这世间的路如何走。” 张霸单手握着红缨枪,前面的穗子随着山风飘荡,只听见他说了一声有趣,随后身形一闪,转眼就消失不见。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秦川的身前,这聚灵巅峰的武道修行者,当真是不能小视,随便出手,哪怕是外行人都是看得出一些门道出来。 秦川早就感知到了张霸的到来,手中锈迹斑斑的三尺长剑举了起来,才一个照面,秦川的手臂就被震得发麻,如同一个打铁匠的大锤上的力量,全部砸到了三尺长剑上,虽说秦川是聚灵境界,但是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都有一些震动,可见这张霸的随意一击该是如何的可怕。 然而最为震惊的却是张霸,因为秦川根本不是聚灵初期,而是实实在在的聚灵中期!而且他拥有两股天地灵气,这实在是有一些反常,同时他肯定还有不少的符篆,这让张霸感到十分的棘手。而且才与他打了一个照面,发觉秦川的天地灵气并未损耗,反而比之前还要充沛几分,这实在是令张霸根本没有想通为何?难道他一直在等着自己,而且在刻意的隐藏实力?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位少年,当真是不简单。 不过目前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时刻,就算张霸想要退缩,恐怕秦川也不会同意,还不如用尽全力将秦川诛杀,否则一个不留神,吃亏的还是自己。 张霸将红缨枪横了过来,盯着秦川说道:“这把红缨枪跟了我四十年,手下杀过五位聚灵境界的武道行者,通赶境界更是有几十位,从都城到青州城,我护得此处几十年的周全。不过我不杀无名之辈,你将名号报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吧。” 秦川手臂被震得发麻,手中的青灰色长剑上面的裂缝越来越大,开始发出异样清脆的声音,秦川低头扫了一眼,心中暗自说了一声不好,等到这青灰色长剑断裂,自己手中可无趁手的武器了,到时候徒手与张霸对阵,自己可没有多少的胜算。他手中的红缨枪,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不过目前来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嘿嘿,要杀变杀,哪来那么多的废话!”秦川不停的嘟囔着。 一击未成,张霸又重新刺了过来,秦川平时都是与使用刀剑的武道修行者对阵,这么些日子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张霸,因此对于红缨枪这等武器不是非常熟悉,就在与张霸对敌之时,就暗自吃了一个闷亏,好在秦川凭着天地灵气已经感知到了红缨枪的方位,这才躲避前面的几次攻击,只是张霸的红缨枪越来越快,已经看不清前端的穗子,只觉得满眼都是红色和白色交叉,秦川心中不由得骂道,姜还是老的辣! 这时的张霸已经明显按捺不住手中的红缨枪,朝着秦川的腰间刺了过去,只觉得一道白光一闪,秦川本能将青灰色长剑抬了过来。哪知张霸手腕一抖,直接扫了过来,秦川一个躲闪不及,直接被红缨枪的枪棍扫到了胸膛,一记闷声之后,秦川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胸膛疼痛难忍,低着头一看,发觉前面的衣裳都已经被扫碎,而且还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原来在红缨枪的后部,有着二寸长的匕首,并非是普通的棍子,秦川一个大意,就被这棍子伤到了筋骨,不多时,胸膛之上已经有了鲜血流了出来。 枝姨在旁边看出了名堂,嘴中开始骂了起来:“想不到这聚灵境界的高手,竟然也使出这么卑鄙的功夫,看来在武道江湖之中吃了不少的亏。只是秦川看着实力也不弱,若是认真对待起来,说不定鹿死谁手呢,若是秦川今日能够活下来,咱们的大事可谓是指日可待呢!” 沈凌秋有些担忧的说道:“如今秦川是聚灵境界,实在是不好惹,若是他知晓我骗了他,会不会到时候找我们麻烦呢,毕竟咱们也算是借刀杀人,若是被秦川看了出来,可真的是难以解释啊。若他先前只是通感境界,咱们好生谋划一些,或许还能应付下来,只是如今……” 枝姨将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沈凌秋不要再说了:“嘘,秦川今日能否活着还两说呢?不过你放心,我看得出来秦川对于你有些意思。俗话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见过太多的男子为了出头做些傻事,你这点事情,算不得什么。等秦川今日能够活着离开此处,等到了宁州城,我们再好生谋划一下,那件大事,说不定真能成。毕竟能够杀了聚灵巅峰修行者的武道之人,在宁州城中都可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沈凌秋点了点头,焦急的看着场中的情形。此时的秦川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任由鲜血流了出来,手中的三尺青灰色长剑朝着张霸的手腕刺去,只是张霸的速度更快,还未等秦川的剑身靠近,已经拿着红缨枪将其挡开,不多时,红缨枪的枪头又开始刺了过来。 秦川不敌,靠着矫健的身形一直在躲避着,沿着参天大树开始隐蔽着身形,手中的青灰色长剑上的裂纹越来越大,似乎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就要断裂。 但是在荀辰等人面前有所依仗的身形,如今在张霸的眼中还是慢了几分,只见张霸略微运转天地灵气,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跟上了秦川。 一点寒芒先到,秦川感知到身后的红缨枪,万般无奈之下,将手中的青灰色长剑抵御了过去,在半空之中短暂相遇,秦川眼睁睁的看着青灰色长剑开始断裂,化为两截。眨眼之间,剑尖掉落在密林之中,而秦川握着半截剑身,正站在原处不知所措。 第二百四十八章 前人作古(九) 对于一个武道修行者来说,若是没有了趁手的兵器,就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身的武道修为都要打个折扣。对于此时的秦川而言,没有了三尺长的青灰色长剑,如何面对经验老道的张霸,以及他手中的那柄红缨枪。 “你输了!你赤手空拳怎么跟我打,难道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吗?”张震此刻红着脸,似乎已经知晓没有了三尺长剑的秦川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要不与他正面交锋,凭借手中的红缨枪,也能够将秦川活活耗死,到时候这片山谷之地,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秦川望着手中半截的长剑,此刻剩下的半截已经化为碎片,只剩下剑柄停留在手中,秦川一时间十分的恼怒,对着张霸大骂:“你个瓜皮,我花了数百两银钱,请青州城的打铁匠锻造的武器,竟然毁在了你的手中。今日若是从你身上搜不出银钱来,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此刻的秦川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处于下风,对于他而言,没有三尺的青灰色长剑,自然能够想到其他的办法,但是失去的银钱,可就难以收回来了。这几百两银钱若是拿来吃酒喝茶,当真是潇洒不过,只是可惜,被周有良一路跟着,先是送出城去的伙计惨遭毒手,自己如今被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此刻正在远处焦急的看着这边的情形。 秦川转身朝着周有良喊道:“这老不死的身上若是银钱不够。那就拿你身上的来凑。你们从未体会过苦日子,自然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昂贵,只是几个照面,就把我这几百两银钱弄没有了,就冲这个,我今天不会饶了你。” 就算此时只有张霸,但是周有良却是十分自信:“哼,不自量力,你如今手无寸铁,如何跟聚灵巅峰的高手过招,你有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是赶紧跑路吧。自从那日在山岭之中遇见你们两人,我就没有让你们活着走出青州城的打算。我看着荒野之地倒是风水尚好,不如就留在此处,等着下辈子再找我报仇吧。” 秦川不以为然,笑着问道:“张爷,咱们也算交过手了,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不如咱们就此收手罢了。我从此不会在青州城出现,你安心做你的马车夫如何?若是再交手下去,恐怕是两败俱伤,还不如见好就收,免得到时候伤到彼此可不好了。” 枝姨在旁边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世间还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要打的是你,求和的也是你。先前张霸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还是你并不领情。如今没有了趁手的武器,又想着求和,这等事情,就算是自己也不会同意。但是想着秦川是为自己出头,枝姨只是苦笑了下,其他的并未声张,想要知道张霸究竟会如何选择。 还未等张霸开口,周有良抢先回答道:“张爷,切莫听这兔崽子满口胡言,你看看躺在地上的荀辰及钱子期,这可是血泪的教训啊。依我的意思,先下手为强,凭着你老的功力,想要斩杀他并不是难事,到时候他身上的秘密,可就全部归你了。” 然而张霸还是有一些犹豫,已经迈入到了聚灵巅峰的境界,此生的武道修为也已经到头了。若是与秦川再耗下去,万一不留神受伤,可真就跟荀辰一般如同落水狗,不会有人再多看一眼。而且秦川还有一位师傅,不知道此刻在何处,能够培养出秦川这等怪胎之人,肯定不是寻常的人物。看着样子,应该是某位山门宗派的长老,若是他此刻往路上赶着,恐怕到时候找到自己的麻烦,就算青州城的州墙再高,在这些武道修行者的眼中,也只是区区一跃而已,因此张霸低着头不敢动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张有良见此,开始有些着急,此刻的荒野之间,只剩下张霸是自己人,倘若他反水了,那么自己可就难办了。因此周有良有些狠心的说道:“张爷,只要你今日将这贼子诛杀,而且将我活着带到青州城,我定然向我姑父进言,你们约定的时间,可缩短至一年。” 或许是对周有良说的话感兴趣,张霸眯着的眼睛开始有一些泛着精光,手中的红缨枪握得更紧,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毕竟这事只有他说了算,你说的我可不相信。” 周有良十分自信的说道:“张爷你放心,若是胆敢骗了你,咱们在青州城中时常碰面,到时候你肯定饶不了我。咱们不如做成这笔买卖如何?” 张霸点了点头,已经开始认可周有良的说法,虽然他时常无恶不作,但是在自己的耳边,他可从未做过出尔反尔之事,毕竟自己手中的红缨枪,可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先前在都城之时与州守相遇,体内被他种下了蛊,这解药只有他一人所有,因此被逼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州守来到这荒破之地。虽说几十年来好吃好喝倒也乐得逍遥,只不过性命被别人抓在手中,倒也十分的难受。想要出去远行,又害怕自己回不来,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不过既然周有良敢夸下海口,那就信他一次又如何,只要能够得到自由身,一切事情都可以商量着。倘若真只有一年之约,再等等也是无妨的。 张霸回过头来看着周有良,眼睛里面带着凶狠之气的说道:“说到做到。否则我回到青州城,杀的第一个人必然是你,到时候就算州守护着你都无用。” 张霸说罢又看了秦川几眼,颇为无奈的说道:“哎,身家性命被人攥在手中并不好受。既然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那么冒一些险也是值得的。小老弟,今天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秦川似乎很懂他的感受,对于这等武道境界的人来说,更加的惜命。这辈子武道基本走到了尽头,只想着好好逛遍大好河山,若非迫不得已,不想与其他人产生冲突了。秦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懂你的感受,我从小不知道去往何处,只觉得人生像落水的鞋子一样漂泊,孤独的感觉如同海上的一叶扁舟。我曾经的夙愿,只是相当一个员外,有着几百亩良田,吃喝不愁即可,从此摆脱贫贱百姓的身份。然而,机缘巧合之下,我凝结出空山、丹海,我最终走向了这条路!既然别无选择,那便走到底吧。” 听到秦川是并非天生空山、丹海之人,一时间张霸手中的红缨枪都有一些握不住了,心中暗自嘟囔,这世间的奇事,怎么都让自己碰见了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荒野终章 看到张霸皱着眉头,枝姨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秦川的身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否则一个武道修行的废柴,怎么会后天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呢。想到这里,枝姨也是在想着什么。 沈凌秋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问着:“枝姨,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枝姨有些意味深长的答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无论后天如何努力都不可得。如同才气一般,就算你日日苦读,都不如别人的灵光一现,空山、丹海二处便是如此,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若是天生没有空山、丹海二处,那意味着他此生不能迈入武道江湖,只能成为一个凡人,或是去追寻功名,或是从商。我在世间几十载,只是听说过有人后天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却是未曾见过,毕竟这等逆天而为的事情,还是越少的人知道为好。想不到眼前的秦川竟然是后天凝集出空山、丹海之人,这背后的苦楚,岂是常人能够理解的。这等人,狠起来自己都怕,一般惜命的武道修行者遇到他,在气势上就弱了一些。” 沈凌秋有些紧张的问道:“假如他如此凶狠,那我们的事情还能继续做吗?别到时候被他发现,惹怒了他可不好。毕竟他可是对自己都下得去手,何谈是我们呢?” 枝姨毕竟是老江湖,有些事情看得更开:“你放心,既然我们选择要做,那就一定做到。否则这个仇不报,我死都不瞑目。正好秦川是后天凝结出空山、丹海之人,以恶制恶,是最为稳妥的法子,那些人肯定想不到,我们逃到外州,马上就要回到宁州城,而且还给他们送了一份大礼,不知道他们可有福享受了。” 此刻的张霸早就按捺不住,秦川口中的师傅不知道何时会冒出来,为了夜长梦多,他只能速战速决,因此将体内的天地灵气全部灌注到红缨枪中,只见前面的穗子都已经立了起来,枪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张霸手中的红缨枪如同一条巨蟒,正在缠绕着秦川,不时的攻击着胸膛等处,先前还笑嘻嘻的秦川此刻十分认真。 一拳挡住枪棍的一击,秦川只觉得手臂疼痛难忍,没有三尺长剑在手,以血肉之躯挡住红缨枪,实在是有些不敌,秦川顾不得胸膛上的伤口,又将双手递了上去,久而久之,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已经发麻,被红缨枪撞了几十下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张霸丝毫不给后辈面子,面对手无寸铁的秦川,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收手,见着秦川已经渐渐落下风,手中的红缨枪越刺越快,与秦川的双臂接触之后,在半空之中发出闷响。一时间这片荒野之处,只看见一柄红缨枪追着一个少年乱跑,在参天大树之上不停的闪烁着。 被张霸追击得紧,秦川可谓是叫苦不迭,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符篆,又没有时间在张霸的眼皮底下布置阵法,秦川一时间有些着急起来。若是在耗下去,那青州城的轻骑兵、捕候全部追击下来,这体内的空山、丹海二处哪有多余的天地灵气呢。但是在这么下去,被红缨枪刺得分不清楚东西南北,既然这样,横竖都是一死,那么不如正面刚! 在前面一棵参天大树面前,红缨枪与秦川只剩一步的距离,秦川心中一打算,故意将身形慢了下来,正在身后追击的张霸见此,心中喜不胜收,秦川坚持了这么久,果然体内的天地灵气再无多少了,正好趁着这个间隙,赶紧送秦川上路吧。 右臂朝前一冲,红缨枪甩着穗子,朝着秦川的后背刺去,若是他无任何的护甲,那么这一枪必将由后往前刺透他。就算是年少有为的符篆师又如何,就算是后天凝结出空山、丹海的武道奇才又如何,就张霸的手中,那就是未成材的树木,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而且秦川先前口出狂言,他怕是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吧。 正当张霸打着如意算盘之时,发觉秦川突然愣在远处,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红缨枪刺过来。他暗自叫着不少,但是红缨枪已经刺了出去,想要收回已经是来不及。转眼之间,秦川踏了参天大树一下,朝着左边侧身而去,张霸的红缨枪此刻插到参天大树之中,五人粗的树干上被掏个小洞,张霸的红缨枪陷入到里面,一时间拔不出来。 趁着这个间隙,秦川一拳朝着张霸的脑袋打了过去,他想看看,没有了红缨枪的张霸究竟有何深厚的武道修为,想知晓聚灵巅峰与聚灵中期究竟有何区别。 虽然短时间没有了红缨枪助阵,但是张霸毕竟是聚灵巅峰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见到秦川想跑,立马以掌化为爪,想要将秦川直接抓住。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秦川突然转过身来并不躲避,直接一拳朝着自己挥了过来,拳风凌厉,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两人的中间只隔着两步的距离,对于聚灵境界来说,眨眼就能到达面前。张霸也想知道秦川真正的实力,毫不犹豫将爪变为拳头,两者在空中相碰,各自退了五步才站稳。 秦川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一时间都失去了知觉,先前被红缨枪的棍棒打得生疼,如今与张霸对了拳头,这才感觉到聚灵巅峰境界的强者不可小视。靠着自己两色的天地灵气才占得一点优势,想不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已经是荡然无存。 然而张霸也并不好过,秦川作为聚灵中期,想不到灵气竟然充沛到这个地步,已经与自己不相上下,若不是自己提前有准备,肯定要吃一记闷亏。想到这里,张霸丝毫也不顾及着颜面,赶紧将红缨枪从树干里面拔了出来,朝着秦川刺了过去。 周有良站在原处不敢说话,想不到秦川如此的生猛,若是张霸到时候也秦川两败俱伤,但是对方还有一位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在旁边虎视眈眈,若不是有张霸威慑,恐怕对方早就冲了过来,捏断自己的脖子了。但是看着这个情形,似乎张霸也不是有着绝对的胜算,周有良有些后悔,想着自己当初还是大意了,不应该非要和秦川死磕,而是见好就收,双方各退一步罢了。 只是这个时候双方已经见血,无论如何也不会停下的,周有良暗自叹息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的秦川杀红了眼,将天地灵气灌注到双臂之中,见到皮肤之上泛着黑白色的光泽,张霸一时间看得有些恍惚起来。 第二百五十章 尘埃落定(上) 黑白两色天地灵气忽隐忽现,手中的肿块正在快速的消失,秦川已经按捺不住性子,想要早点结束这场战斗,在这片荒野之地已经交手快一炷香的时辰,若是在耗下去,等青州城的捕候的等人赶到此处,那么到时候再出现一些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这是秦川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这样来说,只能是速战速决。 手中并无任何的武器,但是秦川胆敢迎难而上,手中的拳头朝着张霸的面门冲了过去,看着身形,比之前快上不少,张霸想着秦川先前应当是有保留,只不过他手中的红缨枪却是未曾慢上几分,在空中光芒更甚,枪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味道,不见任何的光影,已经与秦川的拳头碰了上去,张霸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秦川的天地灵气并不一般,里面两股天地灵气似乎不相上下,在武道江湖之中修行两种功法而未爆体而亡的人确实有不少,但是能够同时使用出这么大的武力之人却是少见,倘若日后给他成长的空间,成为武道巨擘也不一定,因此张霸心中想着:“秦川不可留,不然之后一定是一个大麻烦。” 与张霸手中的红缨枪碰到了一起,那枪头刺在拳头之上,却只是留下了一点白印,这得益于秦川用丰沛的天地灵气作为护盾才敢迎头招呼,但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体内空山、丹海二处的天地灵气总有用完之时,到时候就算秦川想要逃跑,也只是慢了身形被人抓住,看来这将是一场恶战。 此时的张霸并不藏着掖着了,秦川这个时候还不将符篆等物掏了出来,想来他已经是没有了任何的底牌,在如此激烈的交手之中,自己也无须在顾忌什么了,因此张霸手中的红缨枪并非自己的年老而有些停顿,反倒是越来越快。 秦川口中叫苦不迭,手中的拳头虽说有天地灵气的包裹,能够暂时与张霸周旋一二,但是长久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反观张霸,两人已经交手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身形还没有一丝的停顿,看来这武道境界的鸿沟,秦川短时间还是难以逾越。 但是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奋力一搏,此时的秦川已经在空中转换着身形,朝着后面快速的退去,一路上没有沾染一滴露水,可见其身形如何的矫捷,正在这时,张霸却并没有追过来,这让秦川一时间有些诧异起来。 “事已至此,你不要再做无味的抗争了。你若是有趁手的武器,或者还能与我周旋一二,如今你赤手空拳,这一些的功夫都是徒劳而已,与其这般,还不如与我正面大战一场,省得浪费大家伙的时间。”张霸持枪而立,显得威风凛凛,此刻犹如末日杀神一般。 秦川哪能被张霸激怒呢,他摆了摆已经发麻的双手,朝着张霸说道:“我若是没有见过武道江湖,只觉得世间便是我认识的样子,无非是丛林更大一些,猛兽更多一些罢了。但是老道费尽千辛万苦才将我锻造成如此的地步,我怎么可能就在此地倒下呢。这世间的风景太多,我还没有一一享受,倒是张爷一把年纪,这什么事情都经历过,还不如早些上路,帮我们这一些晚辈探探那边的情况吧。” 张霸摇了摇头,既然秦川冥顽不灵,那么自己也无须客气。将手中的红缨枪立于胸前,胡子已经变成了全白,与秦川交手这么长的时间,也是耗尽张霸的天地灵气,不过此番对于他的感悟也是众多,等回到青州城时候闭关一段时间,相信自己定能有所突破。 一柄红缨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秦川的面前!原来张霸直接冲了过来,这次的他毫无保留,只想着早日结束秦川的性命,在荒野之中,总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危险,似乎有人在虎视眈眈着这处地方,张霸说不清楚这股诡异来自于哪里,但是他不由得小心谨慎,不过与秦川交手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任何的异常,看来这股危险已经与秦川无关,既然这样,也无须保留什么了。想到了这里,张霸手中的红缨枪变得更加的洒脱,再无任何的顾忌。 秦川见到红樱枪刺了多来,赶忙拿手臂去挡,哪知张霸使坏,将棍尾的小匕首迎了上来,秦川看到之后,立马朝着后面退去,哪知身形慢了一步,后背让小匕首划了一个大口,露出白色的肉出来。秦川疼得咧嘴,低着头看着,可见森森白骨。 真心狠,看着秦川手无寸铁,这张霸反倒是更加兴奋,未给秦川太多的反应时间,张霸又将红缨枪刺了过来,还是一样的套路,就想着秦川不敢徒手去接,只能慢慢的躲避,等寻到时机之时,逼着秦川与自己硬拼,靠着手中的兵器,张霸可谓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此时的秦川实在是险象环生,胸口之处的伤口未好,如今又是补了一个伤口,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在牵动着伤口,这让秦川久而久之,已经没有了脾气,心中除了骂着张霸的祖宗十八代,再也没有任何的好办法。 在这片荒野之地,只见两个人影在上下蹦腾,明显是后面一人拿着红缨枪正在追逐着另外一人,虽说前者还能看着矫健的身形拖开两者的距离,但是随着时辰渐渐过去,也是有一些体力不支,与拿着红缨枪的后者之间的距离,已经是越来越近。 张霸见此,猛然发力,看着秦川脚步一个恍惚,赶紧跟了上去,手中的红缨枪前面红色的穗子在空气之中发出爆裂的声响,如同沉寂很久的毒蛇,终于朝着前面咬了过去。 此时的秦川,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想到张霸会如此的快速,见着躲闪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前面冲了过去,与红缨枪打了一个照面,前后的伤口牵动着秦川的天地灵气运行,一个呼吸吐纳之间,只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自己,一时间难以抵御红缨枪。 一记闷棍朝着身上打了过来,秦川躲避不及,只能拿着伤痕累累的后背去扛,还未等疼痛感觉传来,第二记闷棍又打了过来,这时的秦川只觉得血气上涌,根本难以看清张霸究竟在何方。交手几十招之后,秦川最终还是没有支撑下去,眼前的红缨枪刺了过来,他想躲避,却是再无一丝的力气,吐了一口鲜血,被红缨枪前面的天地灵气震动得从半空之中掉落,一记闷响之后,秦川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不久开始涌出一阵阵灰尘。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中) 此时的秦川在地面硬生生砸出了个洞出来,不见任何的喘息之声传来,沈凌秋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少年英姿盛发,可是最终玩不过走江湖的。 等了许久,发觉秦川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张霸索性拎着红缨枪就走了过去,见着秦川躺在原处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好奇。不过也没有想太多,直接举起红缨枪就刺了过去,然而沈凌秋睁大了眼睛看着,却是发觉张霸许久都没有将红缨枪拔出来,正在众人有些好奇之时,张霸费尽力气将红缨枪取了回来,这才发觉秦川正双手握住了枪身,随着张霸的一举一动,正在艰难的站了起来,这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破旧不已,浑身上下已经是露出伤口,更有几处正在流出鲜血,秦川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狰狞的模样。 张霸与秦川有些僵持,只不过他也知道秦川再也不能坚持多长时间,倒是有些闲情的说着:“你这娃娃倒是好玩,在如此的年纪就能迈入到聚灵中期的境界,只要稍微低着头,这以后的武道江湖就是你的。只是可惜你年轻气盛,见着我们这些老人家也不知道尊重一下,没有办法之下,只能给你点颜色瞧瞧。只是未曾想出手太重,还是伤到了你。”张霸说完之后,也是有一些气喘唏嘘,毕竟秦川的天地灵气异于常人,张霸的体内如今也没有多少的天地灵气,只不过是仗着红缨枪,因此才能与秦川周旋一二。 秦川未开口,已经是吐了一口鲜血,只是他来不及擦去:“张爷,好手段。我腰杆子太硬,我学不来弯腰。但凡我有一战之力,今日定然不会让你走出这里。” 张霸笑了笑,这个时候秦川还在嘴贫,已经是强弩之末,说这些又有何意思:“倘若这个时候只要再出现一个聚灵境界之人,定然能够杀了我们两,毕竟此时我们的天地灵气所剩不多,只不过此时我对付你已经是足够。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跟随周有良来到此处,差点把命搭了进去,这笔买卖,实在是不值得。” 周有良在此处听到张霸此语,这时紧张的心开始放了下来,又出现了青州城纨绔的做派:“张爷,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必然会做到,您老好生的将事情办稳妥,等回到青州城,我好酒好菜的招呼你。听说你喜欢松石,我那里有几斤,到时候让人送到你的府上。” 张霸的耐心已经用光了,这个时候也不管秦川究竟如何,手中的红缨枪一抖,上面有数十道天地灵气震动起来,秦川的双手握不住,只能被迫松开,这个时候秦川明显的感觉到张霸的天地灵气也有一丝跟接不上,只是自己的体内也是同样的情况。 趁着这个间隙,秦川艰难的朝着西边一滚,伤口之上沾满了黄沙,但是秦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柄红缨枪就迎头而来,秦川将手中的拳头举了过去,但是红缨枪上面的天地灵气依旧十分的凶猛,秦川渐渐不支,而且眼前看着的东西也有一些模糊起来。 这一举一动,全部被张霸看在眼里,秦川如此的反应,说明他已经是坚持不住了,于是心中一横,将最后的天地灵气全部灌注到红缨枪中,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此时的张霸,雪白的长发飘舞,身上的几处衣裳也已经炸裂,但是他浑然不顾,一柄黑色的闪电朝着秦川的胸膛刺杀过去,没有一丝丝的停顿! 秦川看着红缨枪刺了过来,虽然想要立马躲闪,但是已经再无天地灵气,眼睁睁的看着红缨枪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又朝着后面退了几步,直接被的钉在参天大树上面!此时的秦川,正如旁边的那只烤鱼一般,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任何的抵抗之力。 沈凌秋看着秦川被钉在参天大树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停的摇头叹息,说着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满脸的悲怆之色,任由枝姨怎么劝导都没有用。 张霸怕秦川死灰复燃,右手一直握在红缨枪的上面,看着秦川一动不动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双脚都有一些站立不稳,显然是他也没有多少的天地灵气了。 周有良此刻拿着酒囊过来,朝着张霸递了过去,口中不停的拍着马屁:“还是张爷厉害,今日若不是你出马,恐怕这小子还得翻江倒海不可。不过如此一来,我们还得将那两位收拾个干净,否则到时候咱们回去的路上可是孤单得狠啊。” 张霸没好气的回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如此的纵情于声色,总要被它所害。”不过张霸说完之后,才是朝着沈凌秋及枝姨走了过去,周有良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看着沈凌秋的俊俏模样,嘴中不停的流着哈喇子。 枝姨见到张霸,只觉得一股威严的气势迎面而来,虽说与秦川交手如此长的时间,张霸的体内已经再无多少的天地灵气,但是他毕竟是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对付只有通感初期的枝姨当然不成问题。 枝姨将沈凌秋挡在身后,将三根琴弦拿了出来,率先朝着张霸那边甩了过去,只见张霸一个侧身就躲过了枝姨,随后踹出一脚,直接将枝姨踢到了十步开外,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倒是身上已经再无多少的天地灵气,只能大声叫着,让沈凌秋快跑。 张霸侧着头对周有良说道:“接下来的交给你了,只是你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周有良快速的点了点头,朝着沈凌秋那边走了过去:“沈姑娘别怕,在青州城的地界,可没有人胆敢伤害你。方才那名叫做秦川的歹徒,我已经将他收拾干净,你只需要与我回到青州城中,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这山中阴气逼人,再呆下去,可别冻坏了身子。” 此刻的沈凌秋的旁边已经没有了枝姨的保护,此刻的她只能依靠着自己,只不过她手无寸铁,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阻挡,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一如当年那晚在沈府之中弱小无助,看着母亲缓慢死去的那时一样。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你。”沈凌秋不停的往后退着,但是不远处就是溪水,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了。 周友良看着沈凌秋如此的刚烈,心中隐约升起了一丝兴奋,举着双手正朝着前面走了过来,想要抓住沈凌秋,只是一阵白气掠过,周有良的双臂就已经断落在地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下) 周有良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却是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直到片刻之后双臂已经血流如注,周有良险些晕倒在地,不停的朝着四周哭道:“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这是谁干的?”此刻的声音如同杀猪一般,十分的凄厉,在这片荒破之地回响,倒是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 张霸刚刚提着的心又开始紧了起来,秦川先前说到他的师傅,莫不是他亲自找上门来了吧?若是这样的话,那十个自己都不够他打的,只能赶紧将红缨枪拿到手中,这样也好有一战之力。 然而等到张霸回身之时,差点眼珠子都掉了起来,只见秦川的胸膛之上插着红缨枪,正在满眼猩红的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手中拎着一柄无刃之剑,看着样子已经断为两截,只是并不知道他的另外一半断剑究竟去了何方。 不过张霸可以断定,这柄断剑并不是之前的那一柄,瞧着这花纹和颜色,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秦川拎着断剑走了过来,张霸不由得感觉到了心慌,毕竟此时的秦川,就是战场上的杀神一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股所向披靡的气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来的。 瞧着这四周,已经再无陌生人出现,看这样子,应当是秦川不错了。张霸有些犹豫的问道:“方才那柄剑,可是你使出的,看着这气势,绝对不是我们这个境界所有。” 秦川此刻每走一步,都感觉砸进张霸的心中,旁边的周有良在哀嚎着什么,他已经不想管,他此刻只想逃离这片炼狱,免得将身家性命留在此处。但是张霸知道得很清楚,秦川的那柄剑看着花纹普通,黑色剑身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当秦川使出那一招的时候他就想起了江湖中的那句老话:“无刃之剑,最为致命!”这柄看着普通的铁剑,若是发起狠来,这可不是张霸能够承受得住的。 秦川并不回答张霸,此刻的他一步一步朝着前面走了过来,那柄红缨枪插在胸膛之上十分的稳固,看得出来,这柄红缨枪给秦川带来了痛苦,每走一步,秦川的脸色更为苍白一分。但是仿佛并不知道这份疼痛一般,只是努力的朝着前面走着,手中的那柄剑却是毫无变化。 见着秦川并不回答,旁边的周有良不停的哀嚎,或许是觉得有些聒噪,张霸一脚将他踹得倒向了一边,对于此刻的自己而言,这一切都是扰乱自己心神的障碍,只有专心致志的对付秦川,自己才有可能有一丝的机会。但是如今红缨枪在秦川的胸膛之上,而自己身上也已经没有多少的天地灵气,张霸的心中有也有一丝心虚,不过看到秦川的脚步有些趔趄,张霸觉得只要自己拼尽修为与他斗上一斗,这胜负应该是五五开。 这片荒野之地此刻除了周有良的哀嚎传来,听得久了倒也习惯了。不过秦川的眼中只有张霸,在离着他只有十步远的地方站住,开始直愣愣的看着张霸,一时间张霸都不敢直视他。 想了许久,秦川咬着牙,左手握着红缨枪的枪身,一声不吭的用尽,只看见胸膛之处出现一个伤口,仿佛是个空洞一般,秦川竟然硬生生的将红缨枪拔了出来!看着伤口十分的可怕,沈凌秋见到之后都是闭着眼睛不敢看,而枝姨躺在原处摇了摇头,经此一役,无论秦川如何的恢复,这身上的武道修为,怕是不能回到从前了。这么重的伤,除了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可救,其他的都是徒劳而已。 张霸开始慌了起来,握紧了拳头,竟然也有一丝颤抖,看着鲜红的血液从秦川的胸膛出冒了出来,张霸感觉此刻的秦川就是一头猛兽!一头只知道杀人的猛兽! 只见他万般无奈之下,开始朝着沈凌秋那边冲了过去,只要将沈凌秋抓到手中,以她作为人质,想必秦川不会不管。张霸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秦川的看着沈凌秋的眼神都有些不一般,自古以来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张霸想看看,秦川会不会为了沈凌秋投降于自己。 沈凌秋见到张霸冲了过来,开始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同一个被老鹰抓住的兔子,除了束手就擒,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然而,还未等张霸碰到沈凌秋,一股凌厉的白色剑气冲了过来,在他与沈凌秋中间横着,似乎只要张霸在往前一步,就要将他的脑袋削下来。光光是这份气势,张霸就已经是望尘莫及,怪不得周有良的双手能够在自己的注视之下被切断,这股凌厉的剑气,着实有一些古怪。见到一击不成,张霸铁了心想要离开之处,此时青州城的捕候全部出动,更有长青帮、永和镖局的打手,只要将他们引到此处,就算秦川的天地灵气再为丰沛,也抵御不了这么多人。何况还有装备精良的轻骑兵,光光他们就能耗死秦川。 想到这里,张霸也并不犹豫,转身准备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周有良见此,不停的呼喊道:“张霸,你他娘的快来救我!救我啊!” 周有良用仅存的一小截双臂在地上艰难的爬着,哪怕声音如何声嘶力竭,但是张霸就是不敢回头,武道江湖再大,首先就要是保住自己的性命,等回到青州城,在州守面前添油加醋一般,说山门宗派不守规矩,到青州城的地界杀了周有良,而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挡,就算是州守怪罪下来,也不会想到自己是临阵脱逃。至于周有良,哼,落到秦川的手中,肯定不会让他活着回去,因此这时最为重要的便是逃出这片地方。 在参天大树上面踩着几下,张霸已经开始进入了茂林之中,此时已经与秦川相隔五十步,就算他想跟上来,恐怕体内也没有那么持久的天地灵气,何况秦川已经是重伤在身。 张霸根本不管后面什么情况,只是朝着前面,在不停的变化着踪迹,甚至能够感知到自己与秦川越来越远,看来他也是有伤在身,不敢追击过来。张霸已经能够看见不远处的驿道之上有依稀的人影路过,只要再往前几步,就一定能够逃了出去,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将体内的最后一点天地灵气运用出来,朝着驿道那边拼命的赶了过去。 山风微凉,不见任何的踪影,一柄断刃出现在张霸的身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夹杂着破空之声从胸膛之处穿了过去,张霸不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只见此处空荡荡一片,连空山、丹海二处都已经炸裂,眨眼之间,就从空中掉落下来,不知道摔倒在哪片茂林之中。 第二百五十三章 风声鹤唳 此时的这片荒野之地十分的安静,除了地上的血水,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就在秦川等人走后不久,一顶轿子出现在这里,看着满帐子挂着的松珠,里面坐着的那位必定是身份显赫之人。身旁站着十几位穿着各色衣服之人,看来并不是青州城的百姓。 此时一位随从朝着轿子那边说道:“方才已经查探了四周,未曾发现有人的踪迹,我摸着那些尸体,还是新鲜的有些温度,想来是刚刚死去了不久。我在丛林之中发现一人,已经断绝了生机,在他的身上,我发现了一股凌厉的剑气,想来是我们要寻找的那人留下的。只是这荒山野岭之中,实在是不好寻,据说青州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追击的江湖悍匪到了这处地带,进入到重山之中,青州城的捕候都会停止追击,因为这已经不是青州城的地界。” 坐在轿子中的那人想了一会,依旧声音冷冷的说道:“咱们凌霄宫十二道门,已经出来数月的时间,现如今,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我这脸上着实是无光啊。这个人关乎到我们凌霄宫的传承,若是能够抓到他献给太虚宫,到时候师傅定然会传位于我。如今你说追击到山中确实是难寻,这可让我有些不愉悦。我将你们带出来,可不是听这个的。” 方才的那人或者是知道这位的雷霆手段,此刻冷汗淋漓,身体在不停发抖:“我已经派出这周边的江湖悍匪去找了,一旦找到可疑之人,定会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约莫是觉得轿子之中有些热了,只见帐之悄然无息的被人掀起,此见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一幅道门的打扮,在腰间还别着一个佛尘,只见他拍了拍脚上的泥土,捂着鼻子看着四周,发觉确实没有任何的人影,走到周有良的旁边,发觉他睁大了双眼,似乎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 这名男子仔细的看了看周有良的双臂,发现十分的光滑,不像是一般的利器所伤。又朝着荀辰那边走了过去,发现他的脖子之上缠绕着一个琴弦,心中想了一会,不由得说道:“有趣,实在是有趣。想不到那人身上还有如此的兵器,咱们可得当心。” 话音刚落,从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随从低声的提示着可能是青州城的捕候,毕竟这地上躺着十几位轻骑兵打扮之人,不如乘着这个时候赶紧离去,免得到时候产生了瓜葛不好。 这名中年男子笑道:“我龚归来,为十二道门的生死门令官,掌握着凌霄宫的生杀大权。方圆四百八十座道门见到我,都要称一声龚道爷,他们小小的青州城庙堂之上,又算得了什么。虽说庙堂与山门宗派确实有约定,不过我又没有进青州城的州城之中,怎么,难道他们庙堂之上,准备在此处杀了我不成?你去把丛林之中的那人尸体搬来,其他的管他做甚?” 那人低着头招呼一人与自己同行,随后朝着茂盛的山野之地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将张霸的身体抬了出来,在的胸膛之处出现了一个空洞,除此之外,不见任何的伤口。 龚归来低着头看了一眼,只见上面还盘绕着一股天地灵气,不由得笑道:“区区启玄境界而已,哪能让他如此兴风作浪的,将那物取出来,我看看他的踪迹究竟在哪里吧。” 此时随从有些谨慎的回答道:“星罗盘只能用两次,而且每次动用,其他的道门也会知晓,若是被他们察觉到,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吗,不如再等些时刻罢。” 龚归来有些嫌弃着满地的尸体,捂住了口鼻说道:“如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你说的线索究竟在何处。还不如趁着他刚刚离去还有些蛛丝马迹,咱们趁早追上去,否则等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我们到哪里去寻他。虽说星罗盘只能用两次,但是其他的星罗盘,也可以是我们的,既然如此,为何要纠结这一次两次的呢?” 听到了龚归来话中的意思,随从小心的从轿子中取出一物,只见上面不知用何法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星宿,此时上面有不少的白光流转,透露着一些诡秘。只见他双手一捏法诀,将残留在张霸体内的那一股天地灵气调转传来,又涌入到了星罗盘之中,片刻之后,星罗盘一番运转,开始在闪烁着光芒,在众目睽睽之下,星罗盘指向了一个方向,龚归来心中大喜,准备重新上着轿子,找寻秦川的脚步,但是发觉不远处开始传来马蹄声音,似乎转眼之间就要到达此处,还未等他反应,已经有几十柄弩箭朝着自己的轿子射了过来,只见他并不发火,而是朝着随从皱了皱眉头,随后站在原地不语。 眨眼之间,几十位轻骑兵开始到了眼前,随后是青州城的捕候及永和镖局等人,浩浩荡荡有数百人,此时他们见着张霸的尸体躺在地上,一时间也有些心虚,在青州城,张霸的武道修为深不可测,想不到今日竟然死在了此处,而且周有良也在不远处躺着,已经断了双臂,看着胸膛平平,应当也是了无生机了。只是仗着自己这边人数众多,这些帮众倒也并不会退缩,反而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凌霄宫等人。 穿着各色的衣服,看着就不是青州本地人,而且他们的身前还躺着十几位轻骑兵的尸体,特别是两位随从的手上还沾满了鲜血,似乎这一切不言而喻。 领头的一位捕候说道:“阁下,我们青州城的庙堂与山门宗派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今日在此处荒野之地,竟然痛下杀手。你可知道你们杀的是谁!” 那位随从并不想产生误会,耐着性子解释:“切莫误会,我们来到此处之时,已经是如此的模样,至于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们是一概不知。山门宗派与庙堂的规矩,我们自然是知道,我们也是遵守。而且,我们也在追击这幕后凶手,说不定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然而领头的捕候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的证据,都在指向着罪魁祸首的是这些山门宗派之人,只是看着对方的阵势,似乎是来者不善,而且能够杀了张霸等人,武道修为自然是不差。 “阁下究竟是哪处山门宗派,竟然坏了庙堂与宗派的约定,莫不是看着我们青州城的庙堂太小,觉得可以随意的进出?”此时另外有一位捕候耐不住性子开始问道。 龚归来有些焦急的说道:“星罗盘只能维持半个小时踪迹,可切莫误了时辰。”说完之后,开始朝着轿子之中走去,将帐子悄然无声的拉上,随后再也沉默不语。 不到几个眨眼的时间,双方就已经交手,等到轿子再次抬起之时,这片荒野之地已经是血流成河,旁边的那条溪流已经被染红,几百具尸体躺着,再无任何的生机。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冤家易结 繁华的宁州城,其实暗流涌动。 前几日陈相元带人抄了宁州李家的大成赌档,这可是李家的手中最为值钱的一个赌档,说它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宁州李家究竟为何,竟然一点声都没有。 听说李修言被确认为下一任家主之后,他的那些叔伯都在暗中勾结陈相元,只要李老太爷断气,就被带着外人抢夺李修言的家产。只是如今最为依仗的左先生卧病不起,看着也是时日无多,宁州李家的地产一点点被陈相元蚕食,就算是庙堂之上知晓,却是置身于世外,庙堂上的那些老爷们,一点可不比陈相元干净,暗地里面拿了不少的黑钱,因此想要看着宁州李家衰败,从而分得一些财物,只是宁州李老太爷虽说老态龙钟,但是还有一口气在,那么陈相元便是不敢造次。 此时的宁州李府,有一股肃杀的气息传来,宁州李太爷此刻躺在榆木床上,旁边坐着李修言及管家,而在桌上之上摆着一个印章,被黄色的丝绸盖住,露出若隐若现的角出来。 管家正在低着头,告诉李老太爷这今日发生的事情:“这方才修言去大成赌档,未曾想竟然被人撵了出来,先前的那些兄弟在田大头的带领下,全部反了水,而且据说这几日赌客在大成赌档赌钱,还免费赠送十两银钱的赌本,一时间全城的赌客全部涌到了大成赌坊。只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打开大成赌档之人,竟然是修言的叔伯,这毕竟是自己家的产业,怎么能够容忍别人染指呢?若不是碍着你的面子,我早就将他们家法伺候了。”黄管家此刻一脸的怒气,实在是对于李老太爷的几位儿子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李修言倒是沉得住气,并未因为大成赌坊被人抢去而气急败坏,反倒是有一些沉着冷静,此刻的他坐在李老太爷的旁边说道:“我从大成赌档出来之时,恰巧碰见了陈相元,见到我之后,径直的骑着高头大马冲了过来,若不是有黄管家在此,恐怕那马蹄就要落在我的身上了。咱们宁州李家家大业大,自然被人觊觎。但是如今庙堂之上对陈相元的行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四大家族中的沈家、楚家又和陈相元勾结在一起,对于我们实在是不力。咱们外门的几个亲戚听说已经在路上遭遇不测,若是长久下去,陈相言肯定会提着刀杀上门。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宁州李家的后辈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未尝不能封侯拜相。只是这个形势,我们似乎不能再等下去了。就连厨房的那些厨子都开始明着面偷饭菜,开始打量自己的后事,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内部必定土崩瓦解。” 李修言那日从青州城拼了命拿回来的乾坤珠已经被李老太爷服下,因此他才能再续一年命,只是此时他已经日薄西山,说话都是有一些有气无力,此时的他听完两人所言,先是重重叹息了一声,咳嗽了两下,好久才缓过神来:“想不到我一生打下的基业,不过数十年的时间,就被这些纨绔败个精光,而且还将仇人引进了家门之中。实在是我家门不幸,是我教子无方啊。只是咱们宁州李家上下五六十人,若是随便离开宁州,恐怕也没有其他的容身之所。在都城之中倒是有一位信赖之人,不过这一路上艰难险阻,等到了都城,恐怕这五六十人能够活下来的,不过三成而已。加上宁州陈家的穷追不舍,甚至三成都没有。如此说来,倒不如留在宁州城,同他们背水一战算了。” 黄管家摇了摇头,对于李老太爷的说法并不认同:“太爷,若是先前,我们与陈有德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如今连庙堂上面都是护着宁州李家,咱们好几次想请州守主持公道,里里外外花了不少的银钱给看门的小厮,但是连面都没有见到。但是听说在宁州李府的家中时常能够看见州守的身影。目前看来,我们李家是跟庙堂斗,跟宁州陈家斗,甚至在跟自己人斗。” 李修言此时附和一句:“而且论到武道实力,咱们与他们陈家也有一些距离。” 黄管家继续说道:“若是在从前,左老弟还未受伤的时候,我们两人在此,他们倒也不敢放肆。只是如今左老弟重伤不起,宁州李家将一些江湖悍匪收归,甚至我还见到过不少的武道江湖修行者的影子,据我打听到的消息,大都是一些山门宗派的弃徒,如此看来,只要得一时机,那些人肯定要杀上门来。对于宁州李家来说,极有可能面临灭族灾。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此处境,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李老太爷此时面色凝重的说道:“黄管家,你与我几十年的交情,若是这时离开,我断然不会怪罪你什么。我只是觉得对你有愧,答应你的事情,未曾做到。” 黄管家此刻无奈的摇了摇头:“若真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岂会留到现在?我在宁州李家虽说是外姓之人,但是受到的尊重可不比内门的人少。只是如今宁州李家垂败不已,我在旁边看着十分的心痛。若是杀了陈相元能顾解决问题,我此刻已经杀上门去,只是宁州李家的后代都是一个个认贼作父的模样,实在是寒了我的心。” 李老太爷笑道:“并非所有的后代都是如此,最起码修言还是值得托付的。只是他未曾迈入到武道江湖,自然无法自保。若是真到了那天,我只求黄管家将他平安带到都城之中参加大考,我宁州李家的能否东山再起,这可全部在你的手中了。” 黄管家听此,却是沉默不语,李修言发着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宁州李家要断送在自己的手中,而自己终将成为有名无实的李家之主。 此时的宁州陈家却是十分热闹,陈相元与陈家的家主陈有德坐在一起,面前的桌子上有几个武道江湖的修行者以及沈家之人,双方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此时的一个沈家之人拍着马屁道:“我们钱公子之前传来消息,说已经在青州城找到了沈凌秋的踪迹,若是能够活着带回来为好,若是她不从,那就带着脑袋回来也行。竟然有人胆敢在宁州城折损陈公子的面子,实在是不知好歹。” 陈相元略微的恼怒说道:“好生的喝酒,说起这些个丧气事作甚?” 正在这时,一位沈家的随从走到旁边,对着主子说了几句说,只见这人手中的被子掉落在地上,溅出一地的瓷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暗流涌动 陈相元盯着那位沈家之人,知晓他是一个十分稳重之人,遇到事情断然不会慌张,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竟然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 陈相元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旁边正在推杯换盏的江湖悍匪也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开始朝向着沈家之人。这名沈家之人名为沈季文,乃是沈家的大娘子外戚,同钱子期一起为她做事,深得她的信赖。此时陈相元并没有开口问着自己,实际上就是想着知道事情究竟为何,若是等陈相元主动问着之时,则是说明他的耐心已经受够了。 沈季文对着陈相元缓慢的开口,都能听得出他口中的慌张之意:“听说是钱子期追寻沈凌秋,在青州城外的一处荒野之人,被人夺去了性命。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沈凌秋有关联,还是说钱子期惹怒了不该招惹的人?” 陈相元低着头想了一会,方才缓缓的说道:“沈凌秋旁边的枝姨,只不过是通感初期的武道修行者,遇到通感中期的钱子期,根本就无法招架得住。而且我已经与青州城州守的侄儿周有良打过了招呼,按道理说,在青州城的地界,不会有谁敢找钱子期的麻烦,除非那人胆敢与州堂为敌。如今看来,钱子期莫不是着了别人的道吧。” 此刻的陈相元皱着眉头,不停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与他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陈相元在思考问题的方式,或许出了这道门之后,就有一人因为陈相元的这一皱着眉头死去。 沈季文听完陈相元的话,赶忙接了上去:“周有良也死在了那处地方!还有捕候都督荀辰,十几位轻骑兵,而且州守大人随身的那位车夫也死了,那可是聚灵巅峰的武道修为。后来青州城的轻骑兵全部出动,城中的长青帮、永和镖局的好手也跟着去了,但是无一人返回。等到州守带着人去寻之时,发现全部死在了荒野之地。于是青州城的州守开始紧闭城门,不许进,也不许出。听说要等附近的几位州守来到青州城的议事之时才敢冒出头。” 陈相元听着之后,却是暗自不语。但是陈有德听到之后,却是坐不住了。他先前去过青州城,知晓青州城的轻骑兵的厉害,更别说拥有聚灵境界武道修为的那位车夫,据说是跟随州守从都城而来,想不到连他也死在了那处地方,看来事情棘手得很。能够一时间杀了这么多人,而且不留一个活口,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那么这等武道修为究竟是何等的可怕。虽说自己每年花费不少的银钱请这些武道江湖的悍匪,但是陈有德心里清楚,只要有人开出双倍的价钱,这些武道江湖的悍匪根本靠不住,到时候反水比谁都快。但是如今家中的阴奴重伤在身,久久没有恢复过来,看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还得低着头才行。 陈有德扫了四周一眼,先前还十分嚣张的武道江湖的悍匪此刻一个个沉默不语,能够将聚灵巅峰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轻易杀了之人,对付自己,那岂不是易如反掌吗?若是这个时候强行出头,那到时候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知晓他们心中的心思,陈有德倒是也不强求:“诸位兄弟,方才沈季文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这几日州城有些不安分,咱们做事情的时候,可不能让别人看出了手脚。对付宁州李家,只可偷偷摸摸的进行,断然不能正面起了冲突。而且,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我们出了事情,你们的赏金可拿不到手。因此这几日还劳烦几位兄弟多担待一下,若是有陌生人在此徘徊,你们可得帮我陈家解决,等过了这个风头,到时候再请你们逍遥快活。” 虽说武道江湖的悍匪干的都是提着脑袋干活,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并不惜命。陈老爷子的话中有话,其实在座之人都听着出来,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陈府的安危。只是这个时候局势并不明朗,若是直接拒绝陈老爷子,未免面子有些难看。因此这些武道江湖中的带头大哥说道:“陈老爷子,我们兄弟几个在深山老林呆习惯了,在三不管的地带占山为王,周围的州城也不待见我们。受到你的盛情邀请,自然是赶到此处维护你们陈家的周全。只是如今你也听到了,对方可是能杀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若是按照之前的报酬,咱们兄弟们未免有一些怨气……”领头之人故意停顿了下来,想要看看陈老爷子的意思。 陈有德眯了一口酒,十分淡然的说道:“孙大刀,你但说无妨,兄弟之间可不能见外了。” 这位被称作孙大刀之人说道:“咱们兄弟要的不多,以三个月为限。若是宁州陈家未有损伤,那么同喜赌坊,那就可就归我们了。我们在山林之中寂寞得很,若是能够在宁州城有一席之地,那么对于陈老爷子,当真是不胜感激,愿意效犬马之劳。” 听到同喜赌坊,陈有德有些心疼的咧着牙,这宁州城最大的赌坊便是李修言的大成赌坊,如今让自己收入囊中。这排名第二的则是同喜赌坊,先前可是撑起了宁州陈家的半边天,若是在寻常,这等无理的要求,陈有德肯定直接拒绝。只是如今这个形式,只能是先答应这些武道江湖的悍匪,等到事情明朗之时再讨价还价。毕竟一个赌坊虽说有些重大,但是与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真不行到时候周全之时,把这些武道江湖的悍匪送到州堂的地牢中去,还能挣得几个赏钱呢。 事情想通之后,陈有德倒也不犹豫,举起了酒杯朝着几位武道江湖的悍匪打了一个酒礼:“就按孙把头所言,若是各位能够保我三月周全,同喜镖局自然是双手奉上,在座的都是宁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可以一起做个见证,我陈某断然不会食言。” 孙大刀听到之后,赶紧端起酒杯朝着陈有德行了一礼:“既然陈老爷子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必定竭尽全力,护得宁州陈家的周全。” 而此时的陈相元嘴中却是在嘀咕着:“沈凌秋去了青州城,钱子期也跟了过去,但是最终连周有良都死在了那片荒野之地,难道说这最终是指向我们宁州陈家吗?” 想到这里,陈相元问着沈季文:“那在场之人,可有沈凌秋和枝姨的踪迹?” 沈季文斩钉截铁回道:“未曾发现沈凌秋及枝姨的影子,想来钱子期不是为了追击他们两,否则阵势不会如此的浩大。” 陈相元摇了摇头:“事情断然没有这么简单。”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初入宁州城 在离着宁州城不远十余里的地方,有一处酒肆,此时一男二女正在等着吃牛肉汤。 男的约莫十三四岁,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脸色倒是有一些苍白。年长一些的女子倒是有些消瘦,不过脸上长满了麻子,不少路过之人看着都离得远远的;在她的旁边,有一位年幼的女子,皮肤有些黝黑,不过身材倒是十分的修长,五官晓得十分的俊俏。不过宁州城以白为美,觉得皮肤漆黑是贫苦之人,因此只是对着这女子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一些可惜。 此三人正是秦川、沈凌秋、枝姨一行。与张霸交手之后秦川深受重伤,一路之上血流成柱,染透了整个马车厢,不知道枝姨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帮助秦川止住了血,她也终于明白秦川最后的那柄断刃之剑究竟来源于哪里——正是先前秦川立在地上的那个剑盒,只是不知道秦川是从何时开始打开了剑盒,而且将那柄断刃之间握在了手中。 只不过最让她们惊奇的是秦川在危急时刻竟然进阶成为启玄进阶的武道修行者,这在宁州城来说,都是武道江湖中的高人,哪怕是州堂之上都要提防着的人物。只是秦川一路之上沉睡不醒,身上的天地灵气却消失不见,仿佛秦川在迈入到启玄进阶之后又跌落下来,连通感境界都没有了。那么看来,沈凌秋的如意算盘又得扑空了,这样看来,还是不回宁州城好,不如直接去都城之中参加大考,再也不回到宁州城了。 本来在山林之中行走危险十分,沈凌秋及枝姨乔装打扮一番,别人只觉得是落难逃荒之人,而且秦川的身上散发出的血腥之味,只会让人以为是遭遇到了歹徒。枝姨巧舌如簧,找到一个去宁州城的镖队,付了一些银钱之后,一路无聊的走着,离着宁州城数十里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此时秦川还未醒来,不知道是走宁州城,还是折道去都城之中。 正在此时,秦川闻到了牛肉汤的味道,立马从马车之中弹了起来,在旁边找到一处水井擦洗了自己的身子,又重新换上了衣服,又将马车赶到伙房那边清洗一下,这才觉得身上十分的清爽,那些血腥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径直的走到牛肉汤的灶台旁边,发觉牛肉的清香扑鼻而来,铁锅里面放着五个牛棒骨,汤底十分的浓郁,上面还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在灶台的旁边,放着两个大铁锅,里面卤着牛肉、鸡蛋、干子等物。特别是整块的干子吸住了汤水隐约有些发胀,炸焦的面皮上面开始有些破碎,但是从细微之处也能看得出里面已经浸透,此时吃才是最好的。 秦川回过头来,问着枝姨及沈凌秋:“你们两想要吃什么?在山林之中饿了数十天,我早就是腹中空空,侥幸碰到此处有牛肉汤,赶紧大快朵颐。若是老道在此,我还能和他大饮三百杯,只是可惜,我现在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枝姨回了沈凌秋一眼,笑着对秦川说道:“我们各自来一碗牛肉汤即可。至于你要吃什么,你只是点便是。只是你数十天没有吃过东西,可不能把身体吃伤了,宁州城里面还有一些百年老字号,你还是把肚子留到宁州城内吧。” 秦川听完,赶忙跑到店家的旁边,声音十分洪亮的说道:“店家,来三碗牛肉汤,豆饼得要放足了,辣子得要放足了。另外切一斤的酱牛肉,一斤牛肚,十个卤鸡蛋,还有那卤干子,也给我来半斤了。对了,还有个焖炉烧饼,也给我来五个。” 店家不可思议的看了沈凌秋及枝姨,有些怀疑的说道:“你这三人而已,哪能吃得下这么多。你看旁边的贩夫走卒,都是一碗汤两个饼,你别到时候吃不掉,我可不给你退。” 秦川见这店家有些磨叽,看着旁边刚出炉的焖炉烧饼还冒着热气,先拿了两个烧饼抢先吃了起来,些许温度太高,烫得秦川都有一些生疼,但是他全部不顾,径直的吃了起来,满嘴的油花都顾不得擦,心满意足之后,方才对着店家说道:“嗨,你这做生意哪有不让人吃饱的道理,我虽然年幼,但是不少你银钱便是。诺,麻利的上来,我吃不够还得再补。”秦川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十两的银钱,放在了店家的锅盖上面,光是这份沉甸甸的银钱,来上二十个汉子吃都够了。 旁边的几位贩夫走卒模样之人盯着秦川看了一眼,却是一样不发,随后闷着头又开始大口的喝着牛肉汤,随后一口咬掉了半个饼。 等到秦川刚刚落座,这牛肉汤开始断了上来,葱花撒得很足,厚厚的一层,已经将汤面盖着,热着蒸腾散发着香味。秦川将筷子擦拭干净,端起一碗也不谦让起来,开始挑起最下面的千张和红薯粉丝,一口嗦了一小半,虽然有些烫嘴,但是他依旧吃得非常快的。 等着他抬起头之时,发觉沈凌秋及枝姨并未动筷子,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莫不是觉得这荒野酒肆的牛肉汤味道不好,要不我给你问问,看可有阳春面之类的清淡的东西,毕竟这一路的颠簸,再苦可不能苦了自己。” 枝姨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并不言语。倒是沈凌秋耐着性子回道:“我与枝姨对于吃食上有一些讲究,都是不吃葱蒜等物,对于内脏等物,一律也是不吃的。你这葱花摆得如此满,都可以做菜了,我们哪里能够动筷子呢?” 秦川知晓了事情的缘故,倒是咧开嘴笑了笑,世间竟然有不吃葱花的之人,实在是有趣,秦川伸出手招呼着店家:“老板,再上两碗牛肉汤,不放一丝的葱花,辣椒油也不要放。” 秦川说完之后,趁着老板还在烫粉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那一碗吃得个干净,连葱花都不剩,汤底已经喝了个精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开始呼啦起了第二碗。秦川吃得大汗淋漓,抓起了一个饼,只需两口就吃了个精光,夹起两片酱牛肉,舌尖都觉得有些发麻,秦川吃得心满意足。 正在这时,沈凌秋及枝姨的牛肉汤也断了上来,秦川将卤干子等物朝着她们那边推了推,毕竟牛肉、牛肚等物可能男子爱吃一些,但是卤蛋、卤干子等物,沈凌秋及枝姨应当是喜欢吃。 秦川吃得正在头上,忽然停下筷子问道:“银钱都拿了吧?” 枝姨听得一脸的糊涂:“什么银钱?” 秦川低着头狠狠的嗦一口红薯粉丝说道:“周有良等人身上的银钱……”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从长计议 看到枝姨有着惊奇,但是秦川却不啰嗦,吃完两块卤干子之后,擦了擦嘴巴,低声笑着说道:“嘿嘿,枝姨,咱们在那破落的山野之处,与人起了冲突,只是那人不知道为何突然暴毙,但是咱们可得厚葬了他。只是咱们乃是一介破落的小百姓,哪里有那么多的银钱呢。但是我看死去的一位周姓公子,自然是有些富人之样,咱们若是将他身上的银钱全部拿了过来,岂不是逍遥快活吗?” 听到这里,枝姨这才清楚秦川所谓的银钱究竟所谓何事。那日秦川在山林之中杀了张霸及周有良等人,枝姨担心又会出现什么守株待兔之人,于是急匆匆的带着沈凌秋及秦川离开,甚至都不想查看是否在场还有人装死,哪里有兴趣去搜查周有良身上带着的银钱呢?因此听到秦川所言,枝姨只是摇了摇头,心中却是笑骂道秦川是一个财迷,连这等银钱都敢挣,这岂不是江湖悍匪杀人越货的做法吗? 见到枝姨摇了摇头,秦川只觉得眼前的卤牛肉都不香了。周有良在青州城为非作歹,一定是积攒了万贯家财,而且他身上的肯定带着不少的银钱可以随时打赏随从,只是枝姨有些胆小,这些银钱白白浪费到了山林之中,便宜了后来的青州城的捕候及一些宵小之辈。因此想到这时,秦川喝着牛肉汤的动作都慢了不少,旁边之人只是以为他快要吃饱的缘故。 或许是知晓秦川的想法,沈凌秋在旁边解释着:“宁州城有四大家族,为宁州陈家,宁州沈家,宁州楚家,及宁州李家。其实宁州陈有德的陈家已经占据了宁州一半的生意。无论是镖局赌坊,还是盐铁米油等物,总能看到宁州李家的身影,你若是能够进入到宁州陈家,那里面的黄白之物可是不少,足以让你吃上十辈子的牛肉汤。只不过看着你面色苍白,不知道武道修为还有几成。若是真不行,我们就直接打道去都城,你与我们相识一场,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临走之时,肯定会给你一些银钱过日子的。” 秦川知晓宁州为三州交界之地,往来的商贾众多,一些来自都城的镖局都会在此打尖住宿,只是未曾想到宁州最为权势的竟然是宁州陈有德,也就是陈相元他们家。如此说来,这宁州城还是必去不可了。何况还有沈凌秋藏着的好酒,那就必须再去一趟。老道说天下的好酒不少,但是能够比得过十月黄的还真不多,秦川想尝尝这沈凌秋的酒与十月黄想比,究竟有什么不同。想到这里,秦川端起牛肉汤大喝好几口,只觉得通体舒畅,脸颊上面已经冒出了冷汗,就着卤干子,已经将第二碗的牛肉汤吃了个精光。 秦川又夹起一块卤干子,吃了一口就咽了下去,旁边盯着的几位贩夫走卒都有一些奇怪,这哪是吃饭,分明是生吞。但是秦川丝毫不躲避别人的目光,对着那些人解释道:“让各位见笑了,我们自古是穷苦人家,之前饿肚子太多了,今日见到这些个美食,自然是有些狼吞虎咽。” 但是那些贩夫走卒模样之人,却是并不相信,能够随便掏出十两银钱的穷苦打扮之人,这宁州城周边可是不多,这般出手阔绰的主,一定是哪个世家大族的私生子吧。 秦川拿起第三碗牛肉汤,对着枝姨及沈凌秋说道:“与那些人一战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武道修为,只是空山、丹海处感觉不到任何的天地灵气。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要前往宁州城喝酒,那自然不会食言,你只需准备好酒杯即可。不过咱们待会进入到宁州城,可不能大摇大摆,毕竟这州堂之上能人众多,若是遇见了,咱们可就真的跑不掉了。宁州城自古繁华,这往来商贾众多,因此这州堂上的武道修行者的修为必定要高出青州城不少。” 枝姨点了点头:“按我得到的消息,如今宁州城的州守时常去宁州陈家,已经成为他们的座上宾,有些庙堂上面的首肯,宁州陈家在青州城可谓是蛟龙出海,如虎添翼,咱们进入到了宁州城,最为提防的便是宁州陈家,因为我们家小姐,可是逃婚出来的。逃的,可就是宁州陈家,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踪迹,这宁州城可就真的不安宁了。” 秦川嗯了一声,却是再不言语。桌子上放着的牛肉、干子等物还有不少,看着枝姨及沈凌秋已经毫无胃口,按照秦川的性子,自然是不能浪费一分一毫的,于是就着焖炉烧饼,直接开吃了起来,这份样子,比之前吃的更香了。 正在这时,旁边有几位挂着佩剑之人开始聊了起来,瞧着样子,应当是武道江湖的修行者,此时的一位老者开口道:“近些日子武道江湖都有一些不安宁,你们待会进入到宁州城中,切记不可生事。咱们虽然提前拿到了拜帖,但毕竟不是宁州之人,遇到事情不可鲁莽。” 看着老者的样子,似乎是周围一个山门宗派之人,应当是来到宁州城处理些事情。只不过庙堂与山门宗派有规矩,若是想要来到世俗之地,必须要提前知会拿到拜帖才可进入到州城之中,否则未经允许就进入到州城之内被发现,一定会被州城重重责罚,甚至有生命危险。因此很多宗派山门的弃徒往往都是隐名改姓的生活在州城之内,若是并非张狂,这一辈子倒也相安无事。不过这山门宗派偶尔也会办些事情,来到州城之中也并不奇怪。 此时一位年幼的弟子或许是觉得牛肉汤索然无味,又加了一大勺的油泼辣子说道:“知道了,师傅。听说在青州城,连州守的侄儿都被杀死,而且至今不知道凶手是谁。这青州城的州守都不敢出府衙了,听说是担心别人谋害他。” 老者瞪了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切记胡言乱语。一个州堂之上的州守,岂是你能随便评价的。州堂上的事情,让州堂处理即可。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最近州堂之上对于我们山门宗派提防得紧,因此我们做事不能乱了分寸。” 听到了这个理由,这位弟子方才知道这一路上为何师傅为何忧心忡忡,原来这庙堂之上一直盯着山门宗派,以为最近的这些凶杀之事情是这些人所为,这实在可笑。庙堂不去招惹山门宗派,那么山门宗派自然也不会入世去找庙堂的麻烦。 这位弟子开口问道:“师傅,你说,那青州城的那件事,可是一人所为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动身宁州城 老者喝了一大碗的牛肉汤,又吃了两个焖炉烧饼,这才心满意足的回道:“你说那些轻骑兵,及青州城的捕候、镖局等人,可是一人所杀吗?假如这么说来,那人的武道修为,已经是超越了武道修行者中的下三阶了,毕竟能够拥有这些磅礴天地灵气之人,附近的州城之中可是不多啊。” 此时另外一位穿着讲究的弟子问道:“师傅,我听说青州城州守身边的一位马夫,已经是聚灵巅峰的境界,甚至已经到了启玄的境界,更不要说身后还有数百位青州城的捕候,以及轻骑兵等人,但是悄无声息之下,这些人全部死在了那片荒野之中,这实在是令人费解。听说青州城的武道修行者,在这次伤亡之中已经占据了九成,这州守过得小心翼翼,倒也是十分的正常。” 或许是这位老者对于这名弟子十分的呵护,对于他的提问,倒是没有责备:“你说得不错,能够杀了这么多人,自然不是普通的武道修行者,何况数百位捕候也死在了那处,听说青州城的地牢之中都是人心惶惶,没有了捕候的限制,那些地牢中关押的犯人可是得要闹出不少的事情呢。因此青州城此刻不要过去,免得被人当成了杀人凶手可不好。” 听到数百位捕候,秦川不由得摇了摇头,若他真是有那个本事,也可不能当初与张霸耗到那般田地了。武道江湖似乎就是这样,对于一些空穴来风的事情添油加醋,对于胜者恨不得夸上天,仿佛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一般。不过对于常人而言,秦川能够在如此的年纪就达到启玄境界,已经是少年英才,但是依旧经不起如此的捧杀。 那位老者此刻剔着牙说道:“青州城的州守,请了相识的山门宗派的高人到现场,据说这是两拨人所为。第一波人杀了聚灵巅峰的车夫以及捕候都督,以及周有良、十几位轻骑兵。但是而后赶来的数百位捕候等人,则是另外一伙人所为,如此看来,这些人到青州城,这州堂之上也是难以阻挡啊。” 什么?听到这位老者说起有两拨人,听到秦川都有一些惊讶,原来周有良所言不假,确实是后面跟着数百位捕候,轻骑兵等人,得亏自己走得早。不过秦川也不明白,是何人来到这片荒野之地,杀了州堂之上的人,而且根本没有露出一丝的破绽,难道他也是和庙堂之上的某位老爷也有生死大仇吗?只是秦川根本想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只是想着武道江湖凶险,这伙人若是被自己所碰见,那么自己肯定也是在劫难逃了。 听完旁边的几人闲聊,秦川吃完了碗中的牛肉汤,随后又朝着沈凌秋及枝姨说道:“这还有一些卤牛肉,你们要是不吃,这可不能浪费了啊。” 枝姨知晓秦川的意思,头也不抬的回道:“你吃吧。反正是你付的银钱。” 秦川嘿嘿一笑,将桌面的上面的卤干子、卤牛肉等全部扫了个精光,而后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上面的油花,朝着牛肉店的店家那边走了过去。 此刻已经过了饭点,店家见到财大气粗的秦川,不由得笑脸相迎,随后又看着桌面上空无一物,不由得有些惊讶的说道:“那么些东西,小哥当真全部吃完了吗?” 秦川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店家好眼力,我们穷苦之人,吃的东西确实是多了一些,不过也不会少你银钱。你这口味确实不错,若是得空之时,我自然会再来此。对了,剩下的银钱,你帮我打几斤酱牛肉,顺道打几壶烈酒吧。” 店家听到秦川还要再带一些吃食走,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线,开心的对着婆娘说道:“快去切五斤的酱牛肉,分量可不许缺斤短两。对了,还有那陈酿的烈酒,好好打几壶,可不能亏待了人家。”这片酒肆在交界之处,平时来往的都是一些贩夫走卒,很难遇见秦川这般财大气粗之人,牛肉汤的店家自然是好生的招待。 等了一会之后,秦川拿到了牛皮纸包裹住的五斤酱牛肉,还有两个竹筒装着的烈酒,在竹塞子之中,还有淡淡的酒味传了出来,让秦川都恨不得立刻喝了起来。但是此行去宁州城还有十几里路,因此秦川向店家道了一声谢,带着沈凌秋及枝姨离开了店铺,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前面走了过去。而先前在旁边候着的几位贩夫走卒,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赶着各自的货物,朝着宁州城的方向走了过去。 想当年,也是这般的惬意,与老道从青州城回到道观之中,一路上看着风吹麦浪,满心的欢喜。想不到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自己已经迈入到了启玄的境界,不知道和老道的五年之约能不能够实现呢?秦川心目中有些狐疑,不过手上的响鞭可没有停止,朝着空中打了一个响,而后惊得座下的快马朝着宁州城那边径直的跑了过去。 枝姨及沈凌秋此刻坐在马车之中,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马车厢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血迹,那些浸透了秦川血液的被子,也已经被丢弃。在山中已经呆了十几天,似乎已经忘了宁州城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她们依旧是有一些担心,秦川是否能够恢复到了之前的武道修为,否则宁州城暗流涌动,这可不是枝姨一个人能够抗住的。 “枝姨,好久没有回到青州城,想不到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还记得幼时,娘亲经常带着我来到这边,看着农忙之时,这些农夫究竟是如何耕田插秧,让我知晓贫苦之人的疾苦。只不过一来一回,已经是数十年过去了,那日的景象在我心中挥之不去,似乎我这一生,都是为了复仇而活。先前想着,是想去都城之中取得名位,之后再回到宁州城,想不到这一日,竟然是来得如此的早。不知道这一次我们能否活着离开宁州城。”沈凌秋在马车厢中突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枝姨叹了一口,知晓沈凌秋小小年纪,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东西:“小姐,有些事情,可谓是天注定了,让你碰见了秦川,那么事情就可以提前做。若是侥幸活着出了宁州城,那你之后便是再也不要回来了。夫人的坟前,每年的清明之时,我自然会去祭拜,你无需担心,只是眼下我们当审时度势,不可着了别人的道。” 听到这里,沈凌秋朝着外面喊道:“秦川,那数百位捕候及轻骑兵,究竟是何事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半路耽搁 秦川放下了手中的响鞭,知晓沈凌秋是在问着自己,想了想,有些谨慎的回答到道:“先前在牛肉汤铺,听起那位山门宗派的老者说起,想来是我们离开之后,又有另外一伙人到达此处地方,与青州城的而后赶来的捕候等人交手,只是对方的武道修为高超,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青州城城近九成的武道修行者留在此处,这份功力,我可是做不到。虽说我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谁,但是我心中隐约感觉到会最终遇见,因此我们近些日子好生准备,做完你的事情,我们就赶紧启程都城去参加大考吧。” 沈凌秋听完秦川所言,看来他也不知道那伙人究竟是谁,不过既然弄不清楚,那就好生休息一番吧。在山林之中跟随着那些镖局,虽然一路上有人护佑,但总归感觉到有些心虚。直到进入到宁州城的地界,这才觉得心中的那块石头放了下来。 但是枝姨不敢大意,一直听着马车外的声音,不多时,只见她侧耳听着什么,不时的皱着眉头,片刻之后,她问着马车外的秦川:“一路上有人跟着,你也不早点摆脱。待会就要进城去了,免得惹出了麻烦可不好。” 秦川慢悠悠的回答道:“枝姨莫慌,我方才在走之前,问了牛肉汤的老板,寻得了一条小路,此时我们抄着近路,应当能够快上不好。而且我抄近路都能碰见他们,那只能说对方是盯住我们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藏着掖着,把事情早点解决,到宁州城好好睡一觉吧。这一路上有些颠簸,我可实在受不了了。” 此时的秦川,以及来到了一片水田,里面灌满了清水,长满了青黄色的稻子,浩浩荡荡,约有数百亩。不时有白鹭在田间停留,偶尔抓到一条小鱼,仰着头一口吃了下去。远处有一群蜻蜓,飞累了停留在稻叶上,旁边有几棵小树,结满了枇杷。 秦川见到此情此景,不由感慨青州城确实是穷山恶水之地,山势险拔,哪有平原之处为好呢。先前还觉得青州城已经繁华至极,现如今看来,自己还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到时候去了湖州、都城等地,自己又会被惊讶成什么样子。 不过此时的秦川,可没有太多的心思看着美景,而是提防着从牛肉汤铺跟踪而来的那几位贩夫走卒,虽说他们装作熟视无睹的样子,但是秦川早就觉得他们并不正常。自己好几处故意折返,而他们也是寻着相同的路径,这让秦川也有一些狐疑起来。这宁州城平原与山区交错,按理说武道江湖的悍匪不可能轻易的来到这片地方,只是看着这些人的衣着打扮,身后拉着的老马,却又是一片穷苦之人的样子,那么他们为何跟踪着自己呢? 既然想不出个名堂,秦川索性勒住了缰绳,在静静的等待着后面的那些人走了过去。哪知过了许久,那群人也是停住了马蹄,不再往前一步,秦川不由得调转了马车,面对着那些人。 这片地方一望无际,已经再无任何遮挡的地方,远处有几位农人正在施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人,但是此处毕竟是宁州城,比青州城繁华不少,庙堂上的武道修行者想必是不少,若自己贸然的出手被路过之人碰见,这麻烦可就大了。到时候还未进入到宁州城就被留了下来,这是秦川无论如何也不想碰见了。但是这些人又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秦川一时间感觉到有些棘手。自己在宁州城乃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在宁州中还被这些人跟着,那事事都不能顺心,看来待会得要见机行事。 见到秦川面对着自己,那些贩夫走卒之间,有一位精壮的汉子走了出来,手中的青筋暴起,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此人倒是没有拐弯抹角,扫了秦川身后的马车一眼,厚重的帘子遮挡住,看不出里面的名堂,那汉子心中猜想到应当是那两位女子,看着地上的车辙印记,应当没有其他人在马车之上,因此这精壮汉子咧嘴一笑:“少年郎,我们兄弟长途跋涉而来,到了宁州城,才发觉没有了盘缠,看着你方才在牛肉汤铺面前十分的阔绰,想着从你这边讨一点银钱,若是兄弟们在宁州挣了回来,自然双倍还你。若是没有挣得银钱,只能是说声抱歉了。” 秦川点了点头,宁州城毕竟是宁州城,就连拦路抢劫都说得这么委婉,哪像在青州城,还没有寒暄两句,大刀就已经招呼上了。不过想不到是自己在牛肉汤铺前卖弄了下银钱,让这些贩夫走卒误以为自己是有钱的公子,秦川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于是他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得,相逢一场便是缘分,只是不知道这么些兄弟,要多少两银钱才肯行。” 领头的精壮男子见到无人应答,笑着从马车拉着的稻草里面抽出一把斧头,黑黝黝的,十分的瘆人:“我要的不多,我们总共六个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每人要个一百两不为过吧。不过正如你所说,相逢一场就是缘分,我给你打个折,五百两银钱如何。我们要去的是宁州陈家,到时候你进入到宁州城,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尽管来宁州陈家,我自然保得你平安。这笔买卖,你可得掂量掂量下。” 原来是为陈相元他们家做事,而且话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威胁的意思。秦川想了想,十分谨慎的看了四周一眼,发觉远处的农人仍旧是低着头施肥,丝毫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何事。而在精壮男子的眼中,秦川似乎是在寻找着救兵。 秦川从马车下来,不停的在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说五百两银钱,那些农人要多长时间才能挣到手呢?光光靠你嘴皮子一张,就是五百两,未免有些狮子大张口了吧。” 那位精壮的男子将手中的斧头晃了晃,只见另外的几人也从稻草之中掏出了各式的武器,如此凶狠的样子,似乎杀人越货之事常干,此刻面对秦川一人,他们倒也并不惊慌失措。 秦川敲了敲马车上的横木,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了一壶烈酒,一口下肚,只觉得辣得喉咙疼。既然对方是如此的打扮,那么自己也不好留着什么,只是秦川在等着什么,因此迟迟不动手。 那位精壮男子见到秦川如此的淡定,忽然间感觉有些奇怪,因此站在原处不敢动。 正在这时,远处的农人开始坐在稻田里面休息,已经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踪迹。秦川将竹筒装的酒盖上,重新挂在横杆之上,朝着精壮男子那边走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章 繁华深处 见到秦川走了过来,那名精壮男子反倒是并不慌张,手中的斧头在空中摇晃了下,笑嘻嘻的问着秦川:“怎么了,五百两的银钱,这么快就已经凑齐了吗?还是你们这些公子哥爽快,上次绑了一个员外的私生子,硬是挑断了脚筋,方才掏出了银钱了,你说这是何苦呢?” 秦川摇了摇头,将双手张开,示意自己并没有银钱,而后逍遥自得的说道:“这位大哥,银钱我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刚刚在牛肉汤铺的店面里面,我打包了一些牛肉及烈酒,诸位若是不嫌弃,将那些东西带走吧,我自然是绝无二言。除此之外,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那位精壮的男子听完之后,十分恼怒的说道:“你他娘的在逗老子。今天你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杀起人来不长眼,到时候可别求饶啊。”精壮男子说完之后,朝着后面挥了下手,只见一位瘦小的男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绳子,上面绑着一个铁钩,铁钩的前面还有不少的倒刺,秦川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武道江湖中的凶器,名曰回马钩,若是被这个钩子扎入到筋骨之中,可谓是痛不欲生。在一些州堂上面,都是作为审犯人之物,将犯人的琵琶骨用回马钩扎入,而后吊起来,算是屈打成招最快的法子了。 只见这位瘦弱的男子在绳索在空中盘旋了几下,转了几个圈之后,径直的朝着秦川的那边丢了过来,像是在套马一般,动作十分的熟练,看来平时没有少做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秦川见到回马钩过来,却是并不慌张,眼前的几人不过是普通的武道修行者,这些修为在镖局之中还算凑合,但是对于如今的秦川看来,根本正眼都不会瞧。因此回马钩飞了过来,秦川站在原处不动,那位精壮男子嘿嘿一笑,似乎在嘲笑秦川不知道天高地厚,连回马钩都不知道躲避,哪怕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若是被回马钩所伤,都要休息好一阵子。眼前的这位少爷哥,哪能经受得住这个痛苦呢? 但是他还未反应归来,却是发觉先前的那位瘦弱男子喊着不好,这才看清秦川不知道何时徒手将回马钩夹住,而且他还是用两个手指夹住,看起来根本没有受伤。这让在场的几位武道修行者不由得感觉到惊奇。 “这怎么可能?回马钩上面有着倒刺,他不可能徒手将它夹住。除非他也是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而且武道修为远远在我们之上!”此时那瘦弱的男子拉着绳子,与秦川在僵持着,不过从绳子上面传来的天地灵气,则是在不停的冲击着他,不一会儿便是满脸彤红。 “这绝不可能!虽说武道江湖浩大,武道修行者众多,但是不可能随便就能碰见一个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而且年龄如此尚幼,这根本不可能。”拿着斧头的精壮男子皱着眉头,开始想着接下来改如何办。 正在这时,秦川也不犹豫,将绳子朝着前面一拉,只见先前还十分张狂的那位瘦弱男子被秦川拉到面前,满脸的惶恐,还未反应过来,发觉秦川已经将回马钩从绳子上解了下来,他十分的慌张的说道:“小爷,我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惹怒了你。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放过了我们吧。等到了宁州城,我一定买点酒食好好孝敬你。” 但是他话都没有说完,秦川就一脚踹在胸口上,只听见一声闷哼,一个瘦弱的身影朝着水田那边倒了下去,直愣愣的插在水田之中,双脚还在不停地抖动,显得十分的滑稽。 “老三,你怎么样了?妈的,我和你拼了!”另外一位男子见到如此情形,将手中大刀握紧,在旁边起势之后,朝着秦川那边冲了过去,那位精壮的男子见此,也是毫不犹豫,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凶狠的朝着秦川那边冲去。 然而此时的秦川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不时的躲避斧头、刀剑等物,直接伸出右脚绊住精壮男子的双脚,而后用肩膀一碰,只见领头的那位精壮男子也跟随前人的脚步倒插在水田之中,显得十分的滑稽。 另外的几人见此,也是犹豫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剑,一起砍向了秦川,而且这一切都是徒劳。还未等刀剑落下,只觉得眼前有一道人影闪过,随后另外的几人被推向了水田之中,先前还神气十足的几人,如今全部倒在了水田之中,只不过受了些重伤,倒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秦川的下手可是有些把握,虽说这些人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是这毕竟在宁州城外,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那个时候宁州城的州堂肯定要调查。但若只是重伤了几人,对于武道江湖而言,有一些争斗倒也正常。州堂之上可是想得清楚,只要不出人命,那些捕候就无须出动。不过秦川下手也有一丝重,毕竟这是宁州陈家的随从,若是被他们回去通风报信,恐怕得坏了自己的大事,就让他们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到时候自己事情已经办妥了也无妨。 哎?宁州陈家的随从。秦川想到这里,突然好奇这些人运送的究竟是一些什么东西。朝前那辆堆满稻草的马车走去,发觉马车的车辙十分的厚重,压得路上都有一些开裂,看来这稻草之下肯定藏了不少的东西。 将一大捆稻草拨开,方才露出了里面东西,秦川都不由得大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这两辆马车之上拉着的,乃是成捆的大凉刀,全部已经开刃,可以立马用来杀人。按照常理来说,这些大凉刀只有少数在黑市之中流通,一般都是庙堂的捕候使用。如果说是为宁州城的捕候所运,那么根本没有必要如此遮遮掩掩,那么陈相元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呢? 秦川想了许久,还是未曾想出个名堂,将最后的一辆马车上面的稻草拔开,发觉这上面堆积着的乃是一些火炮、弩箭等物,料是秦川满腹狐疑,也是只好暂时作罢。 将这些东西全部推入到稻田之中,让陈相元短时间内无法找到这批货物,而后走入到稻田里面,将那几位随从的布袋全部拿了过来,只见里面加起来有五十多两碎银,秦川不由得咧开嘴了笑道:“到底是宁州陈家的随从,身上竟然这么多的随从,但是如此一来还找我要,却是有些无理。既然这样,我也只好笑纳啦。天色不早,我也该启程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事有蹊跷 今日的宁州城十分的热闹,不少镖局都选择今日作为货物交接之日,城内几大家族都在城门口处候着,想要早日接到自己的镖物,免得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在宁州城的城楼门外,候着一个体态丰腴的胖子,穿着华丽的衣裳,挂着贵重的玉佩,满脸的笑嘻嘻,不时的看着来往的少女。在他的身边,站着十几位的随从,皆是满脸横肉或是有着伤疤之人,光是这份阵势,在宁州城算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州陈相元,此时的他正在一脸焦急的等待着什么,手中的玉扳指不停的转动着,似乎在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这批货物十分的重要,甚至将有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宁州四大家族的格局。只要这些东西在手,陈相元有理由相信,宁州李家将会从宁州之中出名,而陈家将会占据龙头老大的位置。 此时旁边的一位随从此刻谨慎的望了东边一眼,随后低声的说道:“少爷,东边来了一群人,我看样子,应当是李修言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咱们要不要给一点颜色让他瞧瞧,毕竟宁州李家已经无法再现往日的荣光,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一番,让宁州的老百姓知道,这宁州的白道归州堂,但是除此之外的事情,可是归咱们宁州陈家管。这州堂上面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宁州陈家也能帮他解决。到时候咱们银钱收到位,也算是在宁州有了一席之地。” 听完这名随从的话,陈相元笑了笑。这武道江湖之中,总是有人想要把事情做大,若是有了银钱,便会买不少的田地,盖更多的宅子,买更多的下人,似乎如此一来,才能算得上是名望家族。但是陈相元他不想,深知财不外漏的道理,他个人行为处事,可谓是十分低调。若不是近些日子在青州城发生的事情,他也不会带这么多的随从,如此树大招风可不好。 他想的事情,要比一般的人长远,他想做的,是宁州陈家不仅仅是在宁州,甚至是方圆千里之内作为名门望族,而是在都城之中都要有一席之地,这一切的运筹帷幄,都是在他和他的师傅掌握之中。据他得到的消息,近些日子从湖州要来一位大人物,若是想要笼络他,必须要让他知道,在宁州城中,只有宁州陈家可以发号施令,若想要宁州做些生意,就绕不开宁州陈家,哪怕是州堂上面权势滔天,没有陈相元的首肯,这州外的货物便是运不进来。 因此虽说大家伙都知晓宁州陈家与宁州李家不合,但是在众人盯着之下,陈相元断然不会做出上面过激的事情,宁州李家在此盘踞已久,可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未到最后的翻脸时刻,陈相元此刻对于李修言还是笑脸相逢的。 李修言越走越近,他得到消息,从外州运来的一批药材将要到达此处。只不过近些日子来被陈相元等人针对,很多货物还未进城就被抢夺一空,哪怕那些捕候明明就在旁边,可是也无人出手,在暗地里面收了不少的黑钱。就算此时闹到了州堂之上,连州守的面都不能碰着。想了许久,李修言还是决定亲自来到城门之外等着,运送货物的伙计都是一些生面孔,不到交货之时,陈相元不可能知道是哪些马车。 些许是看到了陈相元,李修言刻意的与他留着一些距离,在宁州城中,常常有好事者将两人拿在一起比较。或许在从前,宁州李家还是权势滔天之时,还有人说他们两是不分伯仲。如今宁州李家节节败退,李老太爷也是不久于人世,好事着已经隐隐约约将陈相元称为宁州成大事者第一人。先前不少跟着宁州李家走得近的家族,害怕陈相元等人报复,一时间纷纷投靠了过来,不少的人还上门说亲,想要将家族中的待嫁少女送给陈相元为妾,这其中就有宁州沈家,只是不知为何,这沈凌秋竟然逃婚了,陈相元先前还觉得有些好玩,只是被人议论纷纷之后,心中只想着沈凌秋必须死,才能弥补他这些日子来受到的耻辱。 不过宁州的那些少女,还是十分的迷恋李修言。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可比油腻的陈相元好多了。而且李修言从青州城娶了媳妇回来,听说恩爱得很,从未有纳妾的想法,这在宁州城而言,已经是十分的难得。正因为如此,这些怀春的少女才对李修言暗生情愫,只是知晓宁州李家的局势,谁也不敢靠上前去,只能远远的看着李修言。 陈相元见到李修言刻意的躲开自己,朝着身边挥了挥手,只见一大群随从全部向着李修言这边涌了过来,看着声势浩大,似乎两者又是一番兵锋相见,旁边的捕候眯着眼睛,生怕双方闹出什么动静。州守大人自然是偏向宁州陈家,但是表面上的和气还要有,不到翻脸的那一刻,宁州李家还是四大家族之一,这点面子还要是要给的。 见到陈相元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过来,李修言的旁边的随从都拔出刀来,其中一位夹着双刀的男子站在李修言的面前,拔出了双刀,对着陈相元说道:“当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竟然能够在此处碰见了陈公子,只是不知道陈公子气势汹汹的去往何处呢?” 陈相元站在前面,丝毫不想理会张无利,将右手搭在玉扳指上面转着:“主子们还没有说话,哪有奴才抢先开口的道理。李兄,你们宁州李家的奴才,是要该管管了,免得旁人说你们家风落寞,毁坏了你的名声可不好。” 李修言知晓陈相元今日不敢闹出什么名堂,只是纯粹给自己添堵而已,只是在言语之中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想要自己有些难堪罢了。不过他此时也并不在意,在短短的半年之中,已经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连自家人都敢敞开大门让陈相元进入,自己的今日受到的这些苦楚,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朝着陈相元行了一礼,李修言笑道:“陈兄说笑了,张无利是我的门仆,不过与我经历生死,早就不是一般的主仆,特别是关山口一战,我被人埋伏,差一点死在那处,若不是张无利出手,我恐怕就要交代在那处。因此,张无利对我而言,我早就当他是兄弟,自然是不会见外。若是他说话有不对的地方,我代他行不不是。” 然而陈相元听到关山口,先前笑嘻嘻的脸上开始阴沉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若是李修言不说起关山口一事倒还好,但是他如今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那隔在两人面前的那一层薄薄的纸也被撕破了。那夜在关山口,陈相元可谓是损失惨重,极其信赖的阴奴与左先生对阵,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因此手中的几位极有实力的武道修行者也是胆小,开始出工不出力,碰到紧急之事,比自己跑得还快,甚至有几次至于危难之地,若不是自己小心谨慎,那今日都不会出现在这处地方。在宁州城树敌太多,总是活得提心吊胆。 既然李修言将那事捅了出来,陈相元倒也并不避讳的说道:“有些人,能够逃得过一时,可逃不过一世。左先生如今深受重伤,你们李老太爷也是时日无多,不少宁州李家的后人可是暗中偷偷联系我,已经将你们的族产都准备卖给我。你这个宁州李家的族长看起来威严也仅仅是如此吧。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咱们两家还未撕开面子,你低个头,在宁州城我必然会留下你们的位置,否则,你看看这局势,你们能够撑到何时呢?” 陈相元说得情真意切,但是李修言的几位随从可是听得咬牙切齿,这等小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先前陈相元看中一个城中的店铺的位置,想要买下来做酒楼,只是那是别人的祖上传下来的家产,不愿意进行买卖。哪知陈相元答应此人,说酒楼算他三成的股份,这才同意搬迁,后来等到酒楼盖起来之时生意火爆,陈相元自然是不会再想分别人一杯羹。 万般无奈之下,这人将事情闹上了州堂,还到处贴着纸张喊冤。可惜州堂之上皆是宁州陈家之人,捕候等人也不会惹这件事情。倒是陈相元暗中请武道江湖的悍匪,将这一家老小全部解决,在离着宁州城不远的城外一处耕地之中,有几具尸体发着恶臭。后来看到陈相元抬着厚重的棺材将他们几人厚重。宁州城的百姓还以为陈相元是有情有义,他们不知道这些密事,反倒是对于陈相元的事情,只要银钱开得到位,也不会有什么纠葛。久而久之,宁州城的百姓都愿意与宁州陈家做生意,至于是亏是赚,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李修言等人可是在背后看得清清楚楚,陈相元的手法十分老练,颇有他师傅的几分的味道。只是如今李修言只是出来拿些货物,并不想与他产生多大的瓜葛,不然等到回到家中,州堂的那些捕候必定要上来询问一番。 李修言听到陈相元的话,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水囊,拔开了盖子小小的饮了一口。随后听着周围有些知了的声音传来,侧着耳朵听着一会,随后对着旁边的随从说道:“这盛夏之际,已经有些知了十分的聒噪。但是他们过不了冬天就得消亡。不过它们在夏季闹得最欢,丝毫不知道冬天的日子,既然如此,我们就送它们一程,让它们也知道,这盛夏的时候,也是藏着万分的凶险。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 听到李修言的话,张无利将双刀重新收了起来。如果李修言不想产生矛盾,那么他也不想主动挑起事端。至于其他人怎么说他不守护宁州李家的脸面,他张无利可说不着,如今的宁州李家,都是一群没种的东西,否则陈相元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到了李修言的面前。 不过有一说一,宁州李家的后人,如今也只有李修言能够拿得出手。上次听说李老太爷撑不住的时候,可能会安排李修言前去都城投靠亲戚,只不过宁州李家那么多的后人,不可能全部跟随,极有可能一部分是就地遣散,自谋生路。不过宁州李家在崛起之时,在宁州城肯定也有一些仇家,到时候是否能够活着宁州城可就两说了。特别是张无利,在宁州城中无人不知道他是宁州李家的随从,哪怕他是外姓之人,但是因为李修言的缘故,宁州李家的一些本姓之人对于他都是十分的客气。 假如真到那个时候,李修言非得去都城不可,那么张无利肯定离开宁州城跟随而去,不然留下宁州城,陈相元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宁州李家就算权势不如从前,但是保住一个李修言还不是问题。何况陈相元要的是宁州李家的地盘,不到迫不得已,肯定也不会兵刃相见的。庙堂之上虽说心向宁州李家,但是也不愿意一家独大,最起码此时来说,跟着李修言还是安全的。 陈相元此刻听完李修言的话,恢复了先前的笑脸,似乎是十分熟悉的看着李修言,更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我说修言兄近些日子有些消瘦,原来是思念知了的缘故。我府下有一位能人,极其善长捕捉知了,拿着往油锅里面一炸,肯定能够香脆可口。修言兄若是不嫌弃,我肯定能够送你个几斤,让你好生吃个痛快。” 李修言笑着摇了摇头,带着随从去往另外一处地方等着了。有时候道不同不相为谋,强行呆在一起,反而让自己有些不痛快。如今宁州李家这个局势,倒也不用刻意的讨好谁了。听闻黄管家说这次的货物十分的贵重,因为等到这里拿到东西才是正事,否则这大热的天气,还得白跑一趟。 而陈相元摸了摸头上的大汗,依旧看着李修言那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两人相隔数十步,身后跟着一大堆的随从,看着来往的客商,不时的都有一些的心急。如今已经到了盛夏,天气都有一些燥热,宁州城的城外那些大树下面都站满了人,看着宁州陈相元等人来到此处,开始慢慢的退去,这尊宁州城的笑面虎,可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秦川一行三人,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赶路,一路之上若是有些口渴,那便是喝一壶烈酒,若是有一些肚子饿了,那便吃一口酱牛肉,日子可谓是好不惬意。数个时辰之后,三人看到了宁州城高高的城墙,先前还十分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如今这宁州城里面藏着什么样的武道修行者都不知道,若是如此贸然的进去,肯定吃一些苦头,但是如今到了城门前面,若是打道回府,这三人肯定不愿意。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正在这时,沈凌秋看着陈相元说道:“他怎么在此处?”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族庆之日 秦川本来眯着眼睛,看着州门前面的李修言,不由得有些好奇,那日在关山口,若不是老道出手救了他一命,他今日也不会出现在宁州城的前面了。而且在这身边的随从,这阵势也是不小,看来沈凌秋说得不错,宁州李家确实是宁州的豪门大户,只是想不清楚为何李修言此刻眉头紧锁,似乎有些心事。而站在旁边的随从也有一些谨慎,好像是在提防着什么。难道说陈相元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宁州李家动手吗?都说青州城民风剽悍,如今这看来,宁州城也不遑多让啊。 但是秦川看着笑嘻嘻的陈相元,心中却是开始谨慎起来,能够带领随从前往关山口杀宁州李家的下一任家主,光是这份魄力都让秦川有一些佩服。相对比李修言,秦川似乎更赞同陈相元的一些手段。只不过如今沈凌秋与陈相元有些冲突,因此秦川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马车慢慢的驶入宁州城门,沈凌秋的心跳越来越快,就算是枝姨,神情都有一些不自然,不过好在是天色已经阴沉,这些城门的守卫并未看见。对于这些守门者来说,在天黑之时最容易放心警惕,不少的武道江湖的悍匪都要在这个时候进入城门犯事,特别是青州城那边闹出的动静,更是让这些守门的护卫开始打起了精神来。 进入州城的小商小贩越来越少,这些州门的守卫因此速度有些慢了过来,秦川驾着马车,也不过是走了两百步的距离,而且看着慢慢悠悠的队伍,恐怕还要一会。因此有些好奇的看着李修言及陈相元那边,想知道他们究竟是等着自己,还是等着其他的东西。 或许是从天渐渐黑了起来,树的旁边也开始多了一些蚊虫,心细的随从点燃了艾草驱蚊,不多时一阵阵炊烟升起,像是在做饭一般好不热闹。不过此刻无论是陈相元还是李修言,都是十分焦急的看着驿道上面的来往马车,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进城门可就麻烦了。自从青州城的州守都被威胁之后,宁州城的州守已经下了命令,若是没有他的手谕,谁也不能在天黑之时进出城门,否则一律按照刑法伺候。因此就算是宁州的四大家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也只能遵守这个规矩,而不敢有任何的违抗。 不多时,有几辆马车疾驰而来,不过距离比较远,一时间看不清楚来者为何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能进城,就只能等到明天了。于是陈相元和李修言全部站了起来,似乎都认定迎面而来的马车乃是为自己运送货物,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定然有一家将会空手而归。 看着马车越来越近,陈相元的脸上开始挂不住,因为他清晰的看见领头的那位马车夫将旗子已经挂了上去,而它的上面清楚的挂着李字,显然不是自己要等的那几天马车,原本笑嘻嘻的脸上开始泛着冷笑。 身边的一位随从见此,知道陈相元快要发脾气了,于是赶忙上前解释道:“昨夜鬼手刘飞鸽传书,说一切都准备妥当。总共是三辆马车运送着货物,都是有经验的老手。虽说不是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但是办事情一向稳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过岔子,只是想不到都已经这个时候还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莫不是在路上的着了谁的道吧?”这位随从说完,暗自看了李修言一眼,似乎潜在的意思就是宁州李家所为。 陈相元摇了摇头:“我只在乎结果,不要和我说过程。如今的结果便是,鬼手刘没有将东西按时送过来,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可饶不了他。传我的话下去,将今日进出宁州城的马车盘查一遍,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我虽然性子不急,但是欺负到了我的头上,我可饶不了他。” 那位随从嗯了一声,就杵在原地,想要看看李修言等待的马车之上,究竟拉着什么货物。 随着那几辆马车近身,李修言这才站起来举着火把,朝着黑暗深处走了过去,朝着领头的马车夫递过去一个酒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邢老大,这宁州城可相信之人,如今可只剩下你了,别的话不敢说,好酒好菜我可是准备得妥当。诸位兄弟风尘仆仆,还请早日前往城中休息,这些马车,就交给我们吧。” 随着李修言的话音刚落,身旁的几位随从立马将大凉刀插进了刀鞘,随后径直的牵着马匹朝着城门的那边走了过去,一路之上雄赳赳,仿佛打了胜战一般。 陈相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此刻的他再也站立不住,朝着后面使了一个眼神,立马有一位随从往城门的守卫那边走了过去,只见他低声耳语几句,随后从布袋之中取了一些碎银,悄悄的递给了其中的一位护卫,随后就等着李修言来到面前。 “原来是李公子,好久不见,不知道拉着这么些货物,是往哪里赶去啊?”收了银钱的那守卫笑眯眯的问着李修言,丝毫不顾忌收了陈相元的黑钱而别人看不起。如今宁州城上下,有谁不知道陈相元与州守的关系,跟着陈相元,那便是帮州守做事,这有何不妥呢? 李修言站在前面,朝着守卫行了一礼:“原来是周爷当班,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说罢一位随从也上前去,摸出了些碎银,看着分量,应当与陈相元给的一样。 李修言见到守卫收下了碎银,这才继续说道:“这不马上就到了我们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了吗,想着让族人们喝一些外州的酒水,也适时的换一些口味。因此马车上都是族庆之物。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周爷可得赏脸过来哦。” 听说到是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这位守卫点了点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宁州李家的热闹之时,庆祝在宁州城立足几十年。而选择的那日,这是宁州李家来到宁州的那一日,对于宁州李家来说意义非凡。对于这些州门的守卫来说,也是他们打秋风的日子。 但是这位守卫朝着后面挥了挥手,立马有三个守卫走了过来,这名被称为周爷的守卫歉意的说道:“近些日子宁州城不太平,州守已经说了,无论是谁,来到宁州城都得接受盘查,你可别见外。” 李修言让随从解开了马车,大方的说道:“周爷请便,我绝无二话。” 只见三位守卫朝着马车那边走了过去,随意的打开了一坛,凑着鼻子闻了闻,随后说了声:“好酒。”看来李修言所言不假,确实是带的酒水。 但是陈相元皱着眉头,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进入宁州城 说到是为族庆之日用到的酒水,陈相元并不相信。如今的宁州李家已经被自己压制得喘不过气,就算是从菜市之中买来的青菜,往往受到宁州陈家的威胁,卖给宁州李家的都要贵上三成。而且如今李修言捉襟见肘,根本没有那么多闲钱去进行族庆之日,甚至明年的今天都有可能变成宁州李家的忌日。因此李修言说到是族庆之日的酒水,这不免让陈相元有些生疑。 “原来是族庆之日的酒水啊。李兄若是不说,我倒是忘了。咱们宁州四大家族,一向都是同仇敌忾,如今你们宁州李家族庆之日,可一定可要喊我。哎,这是什么酒水,我来尝尝。”陈相元从旁边径直的走了过来,将一坛开封的酒水喝了一口,旁边的宁州李家的随从想要制止,却是被李修言拦住了下来。 陈相元喝了一口酒,只觉得甘甜可口,还有一丝丝的辣喉,看来李修言所言不假,这批货物确实是运送的酒水,看来宁州李家知道时日不多,趁着这段时间好生修整一下。只是不知道自己让人运送的那批货物去了哪里,已经天黑都不见人影。 李修言笑着说道:“怎么样,我所言不假的吧?竟然让宁州陈家的公子亲自试试酒水,这可是我李某人莫大的荣幸啊。不过族庆之日,乃是我们宁州李家内部的事情,虽然我与李兄交情不浅,可是毕竟不是宁州李家之人,因此只能说声抱歉,无法广发拜帖了。” 陈相元点了点头,这点表面上的客套,对于他们这等地位的人而言,早就是轻车熟路了。既然今日等不到想到货物,那么就只能回去从长计议,无非是多费一些精力罢了。 等到陈相元准备起步离开之时,发觉前面的有一辆马车被拦了下来,几位州门的守卫全部拿着大凉刀指着马车夫,看来那边是发生了大事。陈相元虽说并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是如今闲来无事,看看是什么情况也无妨。 只见一位马车夫从车厢里面拔出了一柄长剑,话都不说朝着几位州门的守卫刺了过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却是在半空之中辗转腾挪,准备淘向其他的地方。这位州门的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黑影一闪,消失在夜空之中! 通感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在场的众人看着那位马车夫的样子,也打消了前去追击的念头。这是在州门之前发生的事情,自然轮不到他们宁州四大家族出手,否则州守的面子都挂不住。只是不知道那人究竟护送着什么东西,竟然被州门守卫认了出来。 陈相元举着火把,朝着马车前面走了过去,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不由得大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人运送的乃是一批弩箭,看着样式,不像是州堂之中所用之物,反倒是黑市之中的做法。只是自己所定的货物并非如此的样子,难道说这宁州城中,还有另外一伙人在谋划大事情?那么这最终的目标是州守还是谁呢?看着眼前的李修言饶有兴趣的样子,似乎并不他所为,如此波澜不惊的表情,这不是随便就能装出来的。 陈相元朝着后面伸了伸手,悄悄的对随从说道:“我们的货物现在还没有到,应当是被别人给劫了。眼前的这批货物看着不错,把上面铁制的铸号磨掉,从州堂的府库之中运送回来。记住,在夜深人静之时动手,可切莫让别人发现了。” 那位随从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府库之中的东西,恐怕不是那么好拿的。近些日子青州城动荡不安,我们宁州城也多了不少生人的面孔,州守可是谨慎得很,来我们宁州陈家吃饭的次数都变少了,更何谈将这批货物送与我们呢?” 陈相元有些怒其不争的骂着:“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花钱的事情,怎么能叫做送呢?这些州门护卫不说,州堂上的那些看守不说,谁能知道这批货物的下落呢?记住,动作要快,一定要在州守知道之前将货物劫下来,否则我厚着脸皮和州守可说不清了。” 那位随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着后面退了过去,招呼起另外几人朝着城门之中急匆匆的走了过去,一路之上不见任何的停留,应当是安排事情去了。 如今的秦川叫苦不迭,这辆马车之后便是自己,先前看着样子不到片刻间的样子就能进城,如今这么一闹,肯定要仔细的搜查这辆马车。自己倒是不要紧,只是如今沈凌秋及枝姨在马车上,若是被陈相元认了出来,到时候跑可就难了。 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随着州门守卫的一声招呼,想要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因此只能打了一下鞭子,朝着前面慢悠悠的赶了过去。 州门的守卫先前被马夫吓到了,手中的刀直接拎了过来,朝着秦川问道:“你是何人?来宁州城做甚?这马车之上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秦川装作十分惶恐的样子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乃是青州人氏,来到宁州城乃是为了治病而来。这马车上坐的乃是我的伯母和堂姐,她们身患重病,听说是肺痨,因此想要到宁州城看看能不能治好。你也知道我们青州城尽是一些庸医,没有宁州城来得精湛。” 一位州门的守卫听闻,立马捂住鼻子,朝着马车那边走了过去,用刀挑开了门帘,在夜色之下果然看见了有两人娇弱的身影,随着几声咳嗽传来,这州门的守卫皱着眉头,又环视了马车的车辙,发现其中并未有太深的印记,马车之上应当除了两人,便是一些细软了。于是他朝着周老大使了个眼色,示意没有问题。 但是周老大并不相信,在夜色之中看不清楚两人的面孔,若是江湖悍匪进入到州门之中,那他的脑袋可不保了,于是他举着火把朝着马车那边走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秦川身后的马车厢内传来的几声咳嗽,不时的有敲打着车厢的声音传来,应当是里面之人肺痨严重,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秦川见此开口说道:“大人,这马上就到了宁州城,还请放一条生路啊,不然我们千辛万苦来到此处,可真是三人行,一人返。我孤家寡人一个,实在是难以了此余生啊。” 李修言在旁边或许看不过去了,朝着州门护卫说道:“周爷,你看这位少年一脸的病态之样,若是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这怎么可能呢?依我看,你就让人进城去算了,否则让往来的客商说咱们宁州城不地道,将死之人都不救。” 州门的守卫看着天色不早,也是在旁边点了点头,这位周爷笑嘻嘻的说道:“李公子发话,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进去吧,若是让我抓到你们是宵小之辈,我定饶不了你们。” 秦川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挥起鞭子就朝着前面走了过去,身后的城门重重的关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湖州来客 映入眼帘之中的,则是一座座的高层楼台,秦川一时间有些傻眼。在青州城中,最高的建筑便是白鹿书院,秦川还觉得有些高耸入云。但是想不到在宁州城,白鹿书院那般高的建筑已经是稀疏平常,而且远处还有几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看着样子比旁边的几栋高出不少,应当是宁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居所。 见到秦川一股土包子的样子,沈凌秋觉得有些搞笑,秦川显然是涉世未深,因此她在旁边解释道:“宁州城为三州交界之地,此处往来客商众多,因此自古贸易繁盛。对于宁州城的州堂而言,这些来往的客商缴纳的赋税,足以支撑宁州成为富甲一方的州城,因此对于客商十分的看重。或许在其他的州城之中还有宵禁,但是在宁州城,日日夜夜都有交易。特别是盛夏到来,白天时候有些燥热,因此每到晚上之时,这里总会热闹几分。” 秦川口中啧啧,看着来往的行人,不由得感慨自己世面还是见得少了,竟然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繁华之地。看着挑着货担的卖货郎熟练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倒有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此时并不想一路的辛苦劳累,只想着在这片繁华之处定居,就算是终老在此也愿意。 只是秦川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眼前的那副画面又涌现了出来,不少的人躺在血泊之处,有一个孩子却是一声不吭的盯着这一切,突然有一个道人来到这片地方,将小孩子带走。随后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那片豪门宅院如今也是一片荒芜。 沈凌秋以及秦川还沉浸在繁华之景,一时间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宁州城的东西南北各处,依次是宁州的四大家族,之前以宁州李家最大,因此他为东,只不过风水轮流转,不知道明年今日,还是否是如今的情形。宁州城的中间,则是州堂之处,外设三司五门,审判、追捕等好手均在此处。你看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店家也招呼得格外卖力,但是州城之中一半的财力都归四大家族所有。当然,四大家族给了州堂之上多少的银钱,我就不得而知了。” 秦川看着来往的小商小贩,一时间有些感慨,很多人辛苦一生,也不过是想在城中买到一处宅院,甚至是在城中做些小生意,未曾想过飞黄腾达,只是想着温饱。但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实现。就说那城外的农夫,他辛勤一身,可换不来十坛四月青,这世间确实是不公平,只是没有想到,这差距竟然如此之大。若不是老道将自己从血海之中拖了出来,恐怕现如今感慨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腹中空空,中午之时吃的牛肉汤早就消化完毕,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竟然感觉有一些油腻,只想着吃一些清淡之食。然而在宁州城人生地不熟,只得依靠沈凌秋才是。 “哎,我说,今晚咱们也不大吃大喝,就寻一处粥铺打发一下吧。这如今吃得太多,倒是觉得有一些的难受。咱们又不像那些武道修行者辟谷,能够吃一些灵丹妙药。只是咱们可不能亏待了自己。”秦川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打趣的说道。 沈凌秋示意秦川的马车小心来往的行人,而后指着东处说道:“在那边,有一家经营了二十年的粥铺,哪家的锅贴饺和砂锅粥乃是我小时候的味道,你若是不嫌弃,我就带你前往此处吧。我们可得担心一些,在宁州城中到处都是陈相元的眼线,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暴露了踪迹,如今州门紧锁,咱们想出都难以出去了。” 秦川并不言语,驾着马车朝着前面走了过去,不过小半柱香的时辰,秦川就到了一处粥铺的面前,只见没有任何的招牌,不过数十张小桌子倒是坐满了人。 秦川找到一根柱子,将马匹栓了起来。又从掌柜的那边搬了一些稻草过来喂马,这一路上若不是它,秦川可没有这么的轻松,想着等到客栈之时,再找一些青草给它补补身子,说不定日后还有大作用呢。 沈凌秋寻到一处空位,远远的朝着秦川挥手,等到秦川落坐之时,发觉已经上了满满的一锅粥,随着水分沸腾,里面的肉丝也开始冒了出来。不过在白粥之中,这些肉丝倒是显得不油腻,反而是增加了几分食欲,特别是几根白菜漂浮在上面,对于秦川来说真是解腻。 一口扒拉着砂锅粥,一口吃着新做的咸菜,清淡的粥中,秦川竟然吃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还未等他仔细的回味,一大盆锅贴又端了上来,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这些锅贴分量有些大,但是秦川微微一笑,这只是正常的分量而已。 从旁边取了一个碟子,倒上店家自己酿的老陈醋,随后又拿了几个蒜头过来,将外面的表皮剥得干净,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喜欢吃蒜,一觉醒来,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任何的味道,秦川因此有些毫无忌惮,一口锅贴,一个蒜苗,吃得是满头大汗,好不舒服。 正当秦川准备问沈凌秋今日在哪里落脚之时,旁边的一位说书先生打扮之人笑着和另外一人说道:“你可知道为何近些日子宁州陈家要对宁州李家下手?” 听到这里,秦川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虽说自己刚来宁州城,但是已经对目前的形式有个认识,只是他不知道宁州李家究竟还有多少的实力,否则在宁州城中行事,可不能指望李修言,虽然秦川救过他的命,但是秦川并不想那么早的暴露出来自己的身份,特别是李修言帮不上自己忙的时候,秦川可不想带着这个累赘。 只见另外一人摇了摇头:“哎,你操这个闲心干嘛,无非是功名利禄,权势银钱而已,他们四大大族为了这些事情争了多少年,倒是苦了我们这些穷苦的百姓。若是我们有他们百分之一的银钱,哪会今日过得如此的落魄。” 那位说书先生模样之人微微笑道:“小老头说得不错,这古往今来,天下熙熙攘攘,皆是为利。只不过宁州陈家这次,却是有一些着急。你们或许不知道,但是我托人问到了一些事情,你可想知道。” 旁边那人喝了一口浊酒,略微不满的回道:“爱说说,不说拉到,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子卖关子。说完了这个赶紧上路,这宁州近些日子不太平,州守对我们这些下九流之人查得甚严,我都好几天没有吃荤了。” 那位说书先生凑近,低声的说道:“有一位从湖州来的贵客……”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宁州夜市 听到是湖州的来客,旁边的这位人开始想了起来,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出个名堂。湖州离此处甚远,寻常只有客商来到此处,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贵客来到宁州城,能够让陈相元步步紧逼,将宁州李家差点都喘不过气来。 湖州水网密布,物产丰饶,很多富甲一方的豪门贵族都不会轻易离开湖州,毕竟一些常人看来十分挣钱的生意,却难以入得他们的法眼。若是值得他们亲自跑一趟的,那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位旁边之人想了想,还是十分谨慎的问道:“湖州的来的贵客,莫不是那几位吧?”说书先生消息灵通得很,在隆国境内走南闯北,对于一些外州之事十分清楚,因此对于湖州的那几位大人物可谓是铭记在心,此时的他开口问着,便是隐隐约约猜到了此人究竟是谁。 先前的说书先生打了个哈欠,举起了一杯酒,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哈哈,不可说,不可说,让你老小子猜中了可没有意思了。宁州城的陈相元能够隐忍不发,但是这次在明面上却是动起来,能够让他这般的,还能是湖州城的谁呢?” 两人相视一笑,吃完碗中的锅贴,朝着店铺的掌柜扔了一个碎银,随后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或许到了明早,这两位就会一路北上,或是一路南行,在一处繁华的州城之中继续拿着自己的惊木,找到一处茶馆,又能靠着自己肚子中积攒了几十年的奇闻异事讨得温饱。 秦川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自己现在对于宁州城都不甚至清楚,何况是遥远的湖州城呢?这操心的事情太多,怕是觉都睡不好,好不如吃饱喝足早些休息吧。秦川将小菜又添了一碗,觉得小菜酸中带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甚至可以和青州城那家专门卖小菜的掌柜对比一下了。宁州城当真是卧虎藏龙之下,一个小小的粥铺摊子,竟然能够做出如此可口的小菜,当真是粗鄙之物,也能做成人间的美味。 沈凌秋早就放下了碗筷,十分戒备的看着四周,以往十分熟悉的宁州城,如今对她来说已经是凶险万分,稍微一个不留神,便是将小命交代在此处。她出生于宁州的大家族,知晓豪门巨阀的一些手段,将一个人永远的消失在世间,有时候比眨眼还要简单。不过此时的沈凌秋已经化妆成漆黑之人,在夜色之中并不明显,而且此时的她打扮破旧,就算是在旁边吃饭的那些小商小贩都不会多看她一眼,最起码在今夜来说,她是安全的。 秦川见着沈凌秋和枝姨已经吃饱,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聊的问道:“这初来宁州城,两位若是想做东,除了让我饱餐一顿,还得让我见识一下宁州城的繁华啊。” 枝姨见到秦川想要游览宁州城,不时的在皱着眉头,其实秦川的这个请求并不是无礼之举,但是如今的宁州城不同于往日,被宁州陈家把持住,城中到处布满了他的眼线,若是随便在宁州城中晃悠,恐怕到时候要出什么岔子不可。自己的这点通感境界的修为,在宁州城的四大家族之中来说并不突出,而且宁州陈家还养了一批武道江湖的悍匪,这样一来,逃婚的沈凌秋更是那些人的讨赏目标。而且不知道秦川的武道修为恢复到了什么地步,枝姨一时间有些为难,对着秦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或许是看出了枝姨的困境,秦川低着声说道:“枝姨你放心,我比谁都怕死。如今是我来宁州城的第一日,你好歹带我熟悉一下城中的环境,免得以后逃跑的时候,都不知道往哪里跑呢。不过你也知道,这城中危险重重,咱们看一会就走便是。” 沈凌秋听到之后,也是并不拒绝:“我看秦川说得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来到宁州城中可以小心翼翼,但又不是作为老鼠一般生活,见不得天日。秦川,在宁州中,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城中的一些豪门巨户便会请一些手艺人游花灯,可比往常热闹不少,咱们待会好生看下周围的情形,只要小心一些,倒也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枝姨见到拗不过,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咱们可得提前说好,若是遇到不对劲的事情可得赶紧跑,切记不可与人发生冲突,哪怕是别人欺负到脖子上都要忍着,万万不可逞一时之快而暴露了身份,别忘了我们来宁州城的目的。” 三人之人将马车丢在锅贴铺的前面,劳烦店家照顾一二。秦川一人吃了三人的锅贴,店家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的点了头去,对他们说小店半夜才打烊,让他们不必过早的回来。 从锅贴铺从朝着州堂那边走去,一路上灯火如昼,周围的店家全部看得一清二楚,不时的有几面写着姓氏的花灯队伍走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挺直了腰杆,脸上的欣喜之情都快溢了出来。将花灯全部用右手托着,上满包裹着不少的鲜花、茱萸等物,将它放入到州城的内河之中,照耀得河底的小鱼都清晰可见。 宁州城的花灯起先是各大家族为了祈福,将对于后辈的寄托以及家族的夙愿写在纸上,跟随着城中的内河一路东行,最后汇入到了运河之中。久而久之,每到月圆之夜,宁州城的百姓都会涌到内河旁边,想看看这个月的哪家豪门大户混得风生水起。就这几次的情形来看,宁州陈家已经稳居上风,每次来放花灯的人众多,而且用料极其讲究。反观之前的宁州李家,近几个月来放花灯都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宁州城的百姓都说换了天了。 秦川与沈凌秋此刻正在一幅书画铺前停留,有个篆刻的印章让秦川觉得眼前一喜。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制成,但是秦川觉得这雕刻之人应当也是一位行家,四个字的印章,竟然是一笔构成,而并非是分布着,这在印章的雕刻之中十分罕见。 “怎么了,喜欢这个印章,买下来便是了。反正你今天取了一些不义之财,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它花掉,免得今晚羞愧的睡不着觉。”沈凌秋在旁边打趣的说道。 秦川摇了摇头,当时只是觉得这印章有些好玩而已,并未想过真正的买回去,自己虽然书法尚可,但是对于篆刻却是一窍不通,就算买回去,也只能是暴殄天物。 正在这时,身边的人群之中出现了一股嘈杂的声音,秦川盯着沈凌秋的后面,心中暗自说了一声不好。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敢动手 此时的沈凌秋旁边,已经有了一队人马的出现,在最前面是一匹烈马,看见前面有人阻止,正在高高的跃起,抬起了马蹄准备朝着沈凌秋那边踢了过来。看着上面厚重的马掌,若是被踢到了脑袋,真有可能头破血流。但是沈凌秋根本不懂任何的武道修为,对于身后的危险都没有感知到,仍旧是呆呆的拿着印章,看着出神。 骑着骏马的是一位少年,手上正拿着一盏花灯,上面清楚的写着楚字,看来这是宁州城的四大家族中的楚家,自从依附了陈相元之后,在宁州城更加的横行霸道。此时他看见前面竟然横着一人,却是并不拉紧缰绳,反而是口中骂了一声:“哪里来的村姑,简直就是找死。还不赶快让开。”声音之中透露着嚣张,一点都不会顾惜人命。 然而沈凌秋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危险,枝姨此时离着十步之远,想要立马过来,却还是来不及,心中无奈之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秦川。若是此时暴露了武道修为,旁边巡逻的那些捕候可就有事情干了。 秦川心中一狠,将手中的印章朝着马蹄那边丢了过去,上面包裹着天地灵气,速度之快,在场之人根本没有发觉到。 只听见一声巨响,先前还十分嚣张的马匹此刻马失前蹄,朝着地面上狠狠的砸了下来,先前骑在马匹上的少年当真是好身手,在马匹摔落之时,朝着马匹之上蹬了一脚,朝着半空之中一跃而起,闪转腾挪了几下之后方才稳住了身形。 这位少年以为是马匹自己避让沈凌秋,因此才跌倒在地上,因为对着沈凌秋有些怒视的说道:“当真是找死。如此的黑不溜秋,肯定是哪家的奴仆跑出来,待我回去查查,看是不是哪家豪门巨户的奴才。宁州城可不是你们这边穷人能够来的地方,挡住了楚家花灯的吉时,你就算是九条命也赔不起,若是此时向我下跪求饶,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就到州堂的地牢之中与那些老鼠蟑螂为伍吧。” 沈凌秋正准备开始解释,却是发觉秦川已经抢先开口:“这位大人,我们从外州来到此处,实在是不懂此地的风俗,先前瞧着印章十分的巧妙,一时间有些着迷,因此看呆了,未曾听到身后有马匹的声音传了过来,若是误了大人的吉时,小人代替她赔个不是。大人有大量,还请高抬贵手,我们下次行事一定小心。” 此时枝姨已经来到身边,看着沈凌秋没有受到伤害,这悬着的心才开始放了下来。若是必要之时,枝姨并不介意出手。沈凌秋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哪怕让自己的命换她的命,枝姨都觉得是十分值得的。枝姨刚开始还在怀疑那马匹是如何跌落,直到扫了一眼地上,看见了那枚已经断裂成两截的印章,这才知道秦川的武道修为已经到达了如此的地步。 那名少年手中握着马鞭,在来回的徘徊着,突然走到售卖印章的店铺前面,此时的头发花白的店主有着惶恐,对着那名少年行了一礼说道:“老朽黄浪,见过楚公子!” 这名少年看着小贩桌上摆着的印章等物,又看了一眼店家,直接给了他一个马鞭,将店家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宁州城中的老百姓都知晓,宁州城楚家的小公子生性暴虐,最喜欢听到人们的惨叫,听说在家中驯养了一批猛兽,若是有奴仆忤逆了他的意思,就会将他们丢入到猛兽笼中,看着他们被活活的咬死,这才觉得心满意足,因此宁州城的百姓见到他,都是往后退了几步。 “哎,这阎王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别人家的花灯,都是一些奴仆举着到此,哪有自己的主家骑马送过来,这也不怕让别人笑话?”此时一位旁观者看着楚家的小公子,有着奇怪的问道。 “你是有所不知,这楚家的小公子,不知道从何处听到的消息。说宁州陈家之所以能够到达今日的地步,全部是已经陈相元亲自送花灯祈福,因此楚家的小公子一时间上头,要亲自送了花灯过来。不过你说也怪,自从依附了宁州陈家之后,这楚家的地盘扩充了不少,在宁州李家的旁边都能看到楚家的茶叶档口,这要是在先前,可是对宁州李家的大逆不道之举,宁州李家的老太爷绝对不会允许了。”旁边有一位小贩答过话道。 “你管那么些豪门巨户干嘛。宁州李家收了不少我们的税,落到今日这个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不过楚家的小公子这么喜欢送花灯,倒是让我们这些看花灯之人有些慌张,总要不时的提防着随时出现的马车,还不能挡了他们的位置,你说说,这个是什么世道。”先前的那人似乎对着楚家的嚣张跋扈的行径有些不满,但是又不敢全部说出来,只能在旁边抱怨着。 旁边的小贩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否则被楚家的眼线听见了,下场可不比眼前的这位摊主的下场好,甚至有可能被丢入到猛兽笼中,作为别人的吃食。 此时楚家的小公子对着那位头发花白的店家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一片的地方,都是我们楚家所有,在今日因为你,让外州的这些人在此停留,害得我的马儿受了惊,你说,这鞭子,你挨得值不值?” 秦川听到之后,只觉得有些奇怪,这明明是自己与楚家小公子的事情,怎么又牵扯到了店家呢?他老老实实的做本分生意,未曾影响到何人,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秦川因此有些抱打不平的说道:“这位公子,按理说,这是我们先来到的此处,而你只是一个后来者,常理说你们应该让我才是,何况这店家的只是在此做着事情,与他何干呢?” 楚家的随从听到秦川的话语,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在宁州城中能够与楚家的小公子讲道理之人,不会超过一个巴掌,但是很明显眼前的这位少年并不是。 楚家的小公子将马鞭收了起来,双手放在背后打量着秦川,心中骂道这是一个愣头青:“我宁州楚家,在百年之前就在此处,说先来后到,你能有我先吗?既然你说事情与这老头无关,那么我就想与你算算,看看究竟是谁的过错。” 说完之后,身后的马鞭悄无声息的出现,朝着秦川的脑袋打了过去。此时站在秦川身边的围观之人赶紧退后让了几步,生怕这马鞭打到了自己。 虽然马鞭有些凌厉,但是并未出现想像中的情形,那根马鞭还是未曾出现。在众人盯住之下,发觉秦川正在伸出了右手,直接握紧了马鞭,不见任何的犹豫,也不见任何的收手。 在身边看着热闹的宁州老百姓开始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往后多退了几步,在宁州城城能够反抗四大家族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甚至都在乱葬岗看到了他们的身影。眼前的这位少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看着呆呆愣愣的,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楚家的小公子究竟有什么雷霆的手段,想到楚家的猛兽笼,这些人的后背都冒出了凉气,在炎炎夏夜,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意思。 见到马鞭被人握住,楚家的小公子往后拔了几下,却是发觉眼前的少年纹丝不动,不由得有些心急的骂了起来:“他奶奶的,哪家不长眼的东西,竟然还想对我动手,给我上!”楚家的小公子索性放弃了马鞭,直接往后站了几步,对着身后的随从说道。 眼见到马上要起了冲突,枝姨一时间有些着急起来,若是秦川因此显示出自己真正的修为,但是肯定要被庙堂之上盯住,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但是枝姨贸然的上前,这楚家的公子未必会给面子,而且到时候他如果认出了沈凌秋,那陈相元不久也会赶到。 楚家的小公子身后有十几位随从全部下马,从马背上面拿出了各种的武器,只要在宁州城不把人杀了,庙堂之上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而且凭借楚家和陈相元的关系,就算他杀了人,也不过是在外面躲避下风头,等时间一到,又可以回来安枕无忧,因此在宁州城内,没有人敢惹怒他。眼前的这位少年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些随从也有一些厌烦,本想着早日送完花灯就去喝酒吃肉,如今被留下此处,等下还要妥善处理后事,让这些随从一时间觉得有些郁闷,看着秦川的眼神也有一些凶狠。 此时印章的店家也已经退到其他的地方,捂着脸上的血痕退让到一边,能够在宁州城做生意,靠的就是隐忍。秦川身边只有枝姨及沈凌秋,其他的人全部退到三丈之外,生怕楚家的小公子认为他们与秦川是一伙而引火烧身。 第二百六十八章 荷月小院 周围的人退得如此之远,仿佛他们已经知晓了楚家小公子的厉害,但是秦川心中巧生一计,朝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对着楚家的小公子说道:“你不能动我!也不敢动我!” 楚家的小公子听完之后有些糊涂,不知道秦川话中有话,但是转念一想,虽然今日着急,但是也不急于一时,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道你言下何意,在宁州城,可没有我不敢动手的人。除非你是州守的亲戚,又或者你是绝世的武道修行者?” 秦川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喜欢攀高枝,自然也不喜欢依附权贵。我从湖州而来,前往宁州城乃是做一些事情,这下我不用多说,你都知道了吧?否则我一个外州之人,怎么会不给你楚家小公子的面子呢?先前我已经说得清楚,你非得让我摆出身份才行吗?” 秦川说到最后,开始瞪着楚家的小公子,那份气势,应当是上位者才有的气质。瞪得身后的那些随从都有一些心慌,不知道惹怒了什么人。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的衣着打扮,应当是一位贫苦之人,为何现在看着,竟然有一些的紧张呢? 听到秦川的话,楚家的小公子不由得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或许其他的人不知道一些密事,但是四大家族之中的内部人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这陈相元如此着急的想要清除宁州李家,就是为了让湖州的那位大人物来到宁州之时别无选择。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看着并不像湖州人士,但是看他的样子,又似乎知道不少的事情,这一下子让楚家的小公子有些为难起来。 “你说你是湖州人士,你可有什么东西证明?”楚家的小公子想了一会问道。假若秦川不能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那么说明他是在骗自己,这种人在宁州城绝对不能留下来。 秦川冷哼了一声,对着楚家的小公子骂道:“怎么,连你也敢查我的身份?我说我来自湖州,那便是来自湖州。就算是州守都要给我几分面子,莫不是你宁州楚家的风头还能盖过州守。我今日得到命令,提前来到宁州城踩点,并不想暴露了行踪,哪知被你这个愣头青逼成了这个样子,哎,你们宁州楚家有你这等后人,数十年后还有机会准备位列宁州四大家族吗?” 秦川的嘴巴很硬,让人看不出来任何的破绽。仿佛秦川自己是庙堂之中,对着宁州的这些下属颐气指使。似乎宁州的四大家族看他的眼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但是这样反而让楚家的小公子放下了戒备,开始对于秦川说的话开始相信起来。 “原来真的是湖州前来的贵客,你说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好歹去城门外接你,只是不知道你今晚下榻何处,若是不嫌弃,去我们宁州楚家休息如何。不用太长的时间,细软就能准备妥当,我再让下人准备好檀香,保证你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的蚊虫。”楚家的小公子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想着提前接触到湖州来的客人,这样到时候分一杯羹的时候,肯定要比沈家多分一些。已经陈相元虽说现在是宁州的龙头老大,但是在湖州的贵客面前,他还是有些薄弱。只有跟对了人,宁州楚家才能百年兴旺。否则一步错,步步错,宁州李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秦川朝着楚家的小公子摆了摆手,示意到不用:“我既然是秘密前来,自然是不想声势浩大,让人察觉到我的踪迹,总归是有一些麻烦的。只不过今夜产生了误会,楚公子可别往心里去。我明日处理完事情之后便会离开,到时候和湖州的那位一起过来。” 楚家的小公子满脸的笑容:“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先前还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哥海涵。在湖州那位贵人的面前,可得替我多美言几句,到时候你来到宁州,我必定好吃好喝的交代,让你不会空手而归。” 楚家的小公子说完之后,朝着前面走了几步,与秦川挨在一起,在自己的胸口之中摸出了一沓银票,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之下,递给了秦川。或许是觉得银钱不够多,又朝着身后的几位随从招了招手,从他们那边将钱袋子直接拿了过来,笑着说道:“小哥,你还记得你上次借我的银钱吗?若不是今夜的这一场误会,我这上哪里找你去?诺,赶紧将银钱拿走,省得我又忘了不好,等到下次来到宁州城的时候,可得和我提前打个招呼啊。我到时候一定要到城门外去接你。”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川将银钱袋子装在了身上,笑着对楚家的小公子说道:“嗨,上次的那点小事情你还记得,我当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没事,以后总有相逢之日,今夜夜色已经很晚了,就不再叨扰了,你们宁州楚家的花灯很漂亮,想必飞黄腾达绝对不是任何的问题。” 听到秦川的承诺,楚家的小公子喜不胜收,先前的那股狠劲全部消失,对着秦川龇牙咧嘴,护送着他离开,不停的对着沈凌秋说着抱歉,还让下次一定做东,以尽地主之谊,弄得沈凌秋和枝姨有些好笑,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当真是十分的难受。 旁边的看着热闹的百姓也是一脸的发懵,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后来才知道这人与楚家的小公子相识,而且地位并不比他低,看来这当真是不可轻视。否则宁州楚家的小公子,都是只有伸手朝着别人要钱,哪有主动给别人银钱呢? 离着楚家的小公子约莫与几百步了,沈凌秋实在是憋不住笑,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秦川啊秦川,你真是一个人才。先前在城门之外,你将宁州陈家的那些下人打劫,从他们的身上取得了一些银钱;如今又是从楚家的小公子身上拿了几百两的银钱,你说说,另外的沈家和李家,你准备拿多少的银钱才合适呢?” 秦川摸着厚重的钱袋子,不由得笑道:“如今空手套白狼,我已经有数千两的身家,就算宁州城物价昂贵,但是我也消费得起。老道曾经说道,再穷不能穷肚子,再苦不能苦嘴巴。我们到时候去宁州城的一些酒楼好好吃一顿,你可是答应过我,说宁州城有不少的百年老字号,哪怕是外州的客商来到宁州城,都是要专门吃一趟才肯走。” 枝姨在旁边扫了一眼,对着秦川说道:“放心,吃的肯定有,走吧!” 秦川问了一句:“我们今晚在哪里休息。” 枝姨想了想回道:“荷月小院……” 第二百六十九章 花丛深处 离着宁州城闹市较远的一处地方,名曰百合巷,此处是宁州城穷苦之人的去处,与青州城的平阳坊倒是有些相同,只不过此处住的大多是一些贩夫走卒,而平阳坊住的则是一些贫苦的读书人。 此处离宁州城的州堂约有五里之远,与四大家族的府邸也有不少的路程。在百合巷的不远处有一处小池塘,池塘里面有着不少盛开的荷花,在夏日的深夜之中,倒是增加了不少的乐趣。只不过此处人烟稀少,一路走来不见任何的烛火,应当是穷苦之人舍不得点灯,于是早早吃完饭上床睡觉的缘故。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过来,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和旁边的一些鼾声交杂在一起,反倒是并不觉得突兀。驶过那片荷塘,一阵晚风吹过来,淡淡的荷花香味传了过来,秦川一时间觉得这片区域正好,能够不被世人打扰,还能够在此修养生息,怪不得说枝姨说这里是宁州城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有了这片荷花,加上十五的圆月,那么旁边的宅子叫荷月小院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秦川边驾驶着马车便问道:“我说,还有多久才能到达荷月小院?这一路上有些颠簸,我已经有一些的倦意了。想着这片地方如此的安静,想要早些休息。只是不知道在何处购得细软等物,而且这大半夜的,你让我席地而睡,这也不合适吧?” 沈凌秋知道秦川的意思,这若是去一片残破的地方,又得收拾一番,还不如直接去客栈算了。沈凌秋指着前面的一处亮着烛火的院子说道:“在前面五百步,在离着池塘最近的一处地方,有一个院子还亮着烛火。那才是真正的荷月小院。那便是枝姨的一位老相识所在之处,此人与我们相识数十年,但是宁州城无人知晓我们这层关系,因此我们赶到此处休息,你尽管放心。宁州城的四大家族嫌弃这片区域,没有人会跟着过来的。” 听到沈凌秋说到前面就是休息的地方,秦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朝着前面看了一眼,就赶紧催促这马匹上前,今天已经折腾了一天,秦川确实有一些疲倦了。 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到了这片宅院前面。虽说秦川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但是如今看着这片地方,也不得啧啧称奇。这片宅院挨着池塘而建,甚至有几处地方就建立在池塘的上面,黑黝黝的柱子立在池塘之中,旁边盛开的荷花也已经包围了这片宅院,一时间不知道这宅院是长在池塘之后,还是依着池塘而建。满池塘的荷花开得分外的清香,让秦川一时间想起了关朗起来,毕竟关朗钓的那些鱼,可是从一个池塘之中得来,若是在这时,应该也是开满了整个池塘吧。 一行三人从马车上下来,枝姨十分谨慎的看了四周许久,直到听不清楚任何声音传来,枝姨在拿起门上面的铁环,有节奏的敲击了几声。等了好久之后,却是不见任何的动静,秦川都准备抬腿就进,但是枝姨示意他不要急。 果然,只见里面的烛火灭了,等了许久之后,发现有细微的脚步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正在秦川思考究竟来者是谁之时,这片宅院打开了大门,就着黑黑的颜色,秦川根本看不清楚对方是谁,只不过看着身段,似乎是一位女子。 枝姨见到她,朝着她行了行了一礼:“今夜又得叨扰你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只见这名女子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当初主子拼了命才将你们送出城,想不到你们如今不听话又回来,怎么,你们当真以为能够扳倒宁州的四大家族吗?这种根深蒂固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解决的,还不如大道朝天,各走半天,过好自己小富即安的日子即可,吃饱饭,睡好觉,如此踌躇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为何非要折腾,非要把宁州城搅得鸡犬不宁才好么?” 枝姨听着她的话,却是并不生气,看来这人也是沈凌秋母亲的仆人。枝姨指了指沈凌秋说道:“有时候并不是我们不想离开,只是心有千千结,若是不解决,走到哪里都是画地为牢。我将她带离宁州城,但是我时常夜晚醒来,时常以为自己就在宁州城,这种心境,小姐不能解决,我也不能解决,因此想着在去都城之前,在来宁州城一趟,不将此事妥善的处理,你让我们如何心安。我们所求的不多,只要给我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即可,若是苗头不对,我们自然不会连累你。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总不会连门都不会让我们进吧?” 那位女子此刻才发现在沈凌秋的旁边站了一位少年,看着样子并不大,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近些日子宁州城并不太平,时常能够发现外州之人的面孔,州守虽说无事,但是暗中将宁州城所有的捕候全部撒了出来,已经将各处关口把守住,只要一处有地方,其他之处立马能够联动起来。对于平常的百姓而言,他们说防范的不是别人,正是州堂之上。 见到有人盯着自己,秦川赶紧上前去介绍自己:“我乃青州城人氏,来到宁州城中,只是为了做一些举手之劳之事,若是有叨扰之处,还望海涵。我行事小心谨慎,不会惹出大麻烦的,这点你放心,等我将事情做完之后,我必定悄无声息的离开宁州城。” 这名女子轻蔑的一笑,对着枝姨说道:“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以为遇见一个人就是佛祖,能够帮助你脱离苦海,随便拿着一本书就以为是绝世的功法,能到让你迈入无上武道。他区区一个少年,还能将宁州城闹翻天不成,枝姨,你可切莫糊涂了。当初主子将你送出去,可不是让你带着沈凌秋回来复仇的,只要你们能够在人世间活着,对于主子来说,就是最好的慰藉。如今你们却又回来了,这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啊。” 沈凌秋见到这名女子,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当初若不是她出手相助,自己也不可能逃脱宁州城,最终还是要落在陈相元的手中。只不过她将母亲的死怪罪于自己的身上,毕竟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母亲也不会撒手离去。对于她而言,她与母亲情同手足,对于自己反倒是有些看淡,因此她从不喊自己为小姐,而是喊沈凌秋。 “白姨,我已经年满十六,我知晓自己究竟在做着什么,若是没有那么大的把握,我断然不会回到这个地方。这宁州城中的人对于我母亲的死忌讳莫深,或许他们都已经忘了宁家的那位小妾,但是我记得,枝姨也记得,你也记得。就算母亲已经埋入黄土之中,但是她的那口咽不下的恶气,我必须帮她出了。否则我若是到都城之中取得功名,但是那些人已经死了怎么办?我只想亲手解决此事,而是等到东风具备之时,中途之间的事情,谁能够预料呢?” 见到沈凌秋及枝姨如此的固执,这位女子也不好说什么,转过身来朝着宅院里面走去,伴随着阵阵蛙声和蝉鸣,幽幽的说了一句:“若是此回不成,你们可得答应我赶紧离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罢点燃起了烛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枝姨见此,招呼着秦川将马车牵了过来,枝姨将四周扫了几眼确认无人跟随之后,才能院门紧紧的关了起来。片刻之后,从怀中掏出了数十根琴弦,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而且上面还布满了铃铛,随着枝姨的朝着半空之中撒下,这院子中就被琴弦布满,若是有人偷偷来到这片地方,肯定会被枝姨知晓。而且秦川偷偷的用天地灵气查探过,这铃铛里面藏着枝姨的天地灵气,寻常的飞禽走兽碰到琴弦之上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除非来者是有通感境界之上的武道修为,否则枝姨也不会知晓。 秦川将马拴在院子之中,又从旁边搬来了一些红薯等物,只见这骏马吃得十分的畅快,看来这一路却是是受了不少的苦,也未曾好好的吃饱。 与枝姨商讨之后,将马车上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秦川的东西倒是十分的简单,一个布袋之后,便是那个木盒子了。不过枝姨一见到那个盒子,却是莫名的心悸,她当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秦川杀了那聚灵巅峰境界的武道修行者之后,便是将那柄断刃之剑收回到了盒子之中,而且枝姨隐隐约约的觉得,那柄盒子之中藏着更大的秘密,而且她被秦川的身份也是产生了好奇,他口中的老道,绝对不会是武道江湖的无名之辈。 秦川将东西背在身上,问着枝姨哪里才是自己的住宿的地方,随着枝姨的一指,发觉东厢房是自己今晚的休息之处,秦川在水井旁边舀起一瓢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去休息,这一路之上已经太过于劳累,秦川只想着躺着大睡不起。 进入到房间之中,秦川本来都准备好了睡在地上的准备,等烛火亮起之时,才发觉房间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来这里许久未曾住过人。而且房间里面没有一丝的霉味,想来是日日通风的缘故。看来那名女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若不是想着沈凌秋及枝姨可能回来,怎么可能收拾得如此的干净。 脱下了衣物,秦川就准备睡觉,只是不知道为何,碰到这张床之后,反而是一点都不困,先前的那股疲惫的感觉也已经消失,难道这床有问题吗? 将烛火移过来一看,发觉床铺都是简单的布置,未有什么不同,看来只是自己心境的问题。自从迈入到了启玄的境界,秦川感觉能够精准的听到三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只青蛙跳过的声音,若是将天地灵气释放出去,还能够感知到屋檐下有一只蜘蛛正在吃着苍蝇,甚至感觉枝姨根本没有必要将那些铃铛挂着,因为秦川的天地灵气能够感知得更快。 从那片荒野之地从死里逃生,秦川也开始对于老道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不可能只是马踏岭普通的一位老道,应当也是武道江湖响当当的人物,只是目前没有一点的线索。若不是老道留下的那柄木盒,秦川肯定也不会得到那柄断刃之剑,对上比自己高出不少武道修为之人,恐怕也没有多少的胜算。在木盒之中还有更深的铭文,显然不是这个境界的秦川能够了解的,不过秦川却是十分的自信,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是启玄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同时还精通阵法,能够写出晦涩难懂的符篆,就算在宁州城中都算得是名列前茅之人,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都城有一位打更人随随便便就劈了自己的马踏岭道观,还有北冥山的李沧海,那股浩然的观海之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懂的,按照老道的说法,要在这些人的手中过得百余招,才可能打开木盒,才能知晓究竟在什么地方找到自己。 但是秦川也在不停的打着嘀咕,若是能够在这些人的手中过得百余招,最起码得要是上三境的修为,但是自己花费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到启玄境界,这要到上三境得要是什么时候呢? 秦川见着睡意全无,索性径直的走到外面,此时沈凌秋及枝姨早就睡着,除了偶尔的蛙声,这片地方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秦川叹了一口气,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胡思乱想。 秦岭秦家的灭族之案,自己得要查出个名堂出来,还有与老道的五年之约,一时间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看着这黑漆漆的夜中,其中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聊,想要出去散心走走,看看着周围的荷花究竟如何的茂盛。 直接打开门出去,恐怕会惊醒沈凌秋等人,想了想,秦川运转天地灵气,直接从枝姨的布置的琴弦之中闪转腾挪冒了出去,对于寻常人而言还需小心躲避的铃铛,秦川根本不用关心它究竟在何处,因为秦川直接将天地灵气锁住了铃铛,就算它想要发出声音出来,也只能是闭口不言。 从宅院之中出来,秦川一个人来到了荷塘旁边,月色正浓,照耀下池面之上,可见不少的青蛙趴在荷叶旁边休息,远处的宁州城的州堂那边依旧是灯火辉煌,来自各处的富商依旧在繁华,不过秦川看着州堂的位置,隐隐约约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第二百七十章 苏醒之人 随着秦川的目光看过去,发觉在荷塘的那边有几处荷花长得十分的茂盛,已经有成人般的高低,但是一阵晚风吹过,这些荷花竟然没有动摇,反而是十分的稳重。秦川看着那边一时间有些愣神,仿佛那些荷花厚重,并不惧怕这些晚风一般。 突然之间,这些荷花开始动了起来,而且是从池塘里面朝着另外一处走了过去! 秦川这时低着头,生怕别人发现了自己。这时他才明白,这根本不是荷花,而是穿着夜行衣之人,在寂静的荷塘旁边不知道呆了多久,莫不是先前就一直跟着自己,想要在夜深人静之时动手吗?此时的沈凌秋及枝姨都已经入睡,若真是能够跟随而让自己没有的察觉,那一定是迈入到武道江湖中三境之上的修行者,但是如此一来,自己这启玄境界的武道修行根本不够他们看的。秦川一时间十分的踌躇,不知道下一步该要如何。 那些人走了几十步,走到池塘旁边的荷花亭子之中,此处离着秦川更近,相距不过三十步的距离,只要秦川稍微的发出一点声响,肯定要被其他人知晓。这刚刚从青州城的荒野之地逃了出来,小命还没有蹦跶几天,若是在几处就被人给交代了,那秦川可真是一股的郁闷。 或许是觉得此处十分的安全,这些人扫了一眼四周就没有继续放哨,开始围着一人问起来。此时的亭子之中约莫有数十人,全部用黑色的面罩隐藏自己的面孔,但是中间有一位黑衣人,身材十分的消瘦,看着众人围在他的身边,应当他是领头者。普通的夜行衣穿在他的身上,似乎看着并不相同,光是这份气质,就已经让秦川惊讶不已。 此时一位黑衣人开口问道:“吴师兄,我们一路风餐露宿,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只是得到消息以来,却是连个人都没有。若是完不成那件事情,我们恐怕这次得要白白走一趟。虽说我们并不在乎这一趟,但是回去肯定让别人笑话,说他们天道盟收钱不办事,到时候在武道江湖之中,就得说我们坏了规矩。” 眼前的那位身形消瘦的男子声音十分清楚的回道:“钱师弟,你切莫着急。太虚宫既然派人出去找了,就说明他们肯定有些线索,我们也无须有太多的动作,只要到时候跟着凌霄宫的十二道门,看着他们到哪里,我就跟着行事便是。在武道江湖之中,要做的便是坐收渔翁之利,否则天天打打杀杀,这太平盛世未免不太平啊。” 那位被称作钱师弟的男子不死心的问道:“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让太虚宫的苏长信都跟了过来,而且凌霄宫虽说臣服于太虚宫,但是十二道门此次倾巢而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了。据说上一次十二道门出来,还是有一位佛教大能杀上了凌霄宫,将十二道门的门主全部逼了出来,因此才能结成法阵困住了此人。但是太虚宫一向谨小慎微,此次竟然派出多个人马,似乎他们并不避讳此事。” 身形消瘦的男子回到道“在武道江湖之中,一直以来有一个传说,说数百年前有一位读书人乱了世间,于是佛教的大能金身涅盘成佛才能困住他一时,但是这位读书人不知道有什么绝世的本领,说只是暂时的兵解,最终数百年的某一日,总会再次轮回到世间,那个时候的太平盛世,肯定又要兵荒马乱。” 钱师弟不知道此时的意思,他们并非宗派之人,也并非是庙堂之人,所吃的饭,全部是靠手中的刀剑换得。对于他们而言,似乎乱世才能更有可为。眼前的吴师兄动起手来,可谓是凶残十分,但是如今他都开始担忧起天下太平之事,这让他有一些想不通。 钱师弟厚着脸皮问道:“假如他真正的因果循环到这世间,那么天下不太平,应该对于我们有利才是,为何我们还要接这个活计,千里迢迢的跑到这片地方受委屈呢?” 吴师兄徘徊了几步,看着远处的荷花一阵晃悠,心中的那股烦闷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你以为太虚宫真的是为了天下的太平才想要将此人抓到手吗?当初的岭南秦家,就被那位国师说是乱世读书人的降临之地,于是岭南秦家在一日之内被满门诛杀,一个活口都不留。我若不是先前从庙堂之中出来,我肯定也不会知晓如此的密事。太虚宫九重门,如今只有那位宫主达到,听说他已经在勘透生死门,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察觉到其中的玄机。这乱世的读书人成长起来还需一段时间,甚至他的种子还在发芽之中,他就是气运,他就是乱世的化身,只要能够将他抓住,拿到他身上的命格,那么太虚宫的宫主便能勘透生死门,成为数百年的飞升的第一人,那个时候太虚宫可谓是天下道门的执牛耳者,就算是隆国之外的道门都得服气。隆国庙堂上对此能够如何?事已至此,太虚宫也无须看着庙堂之上的脸色,甚至是圣人都要敬他几分,如此的机会,假如你是太虚宫的宫主,你会放弃吗?” 秦川隐藏在黑暗之中,听到这位吴师兄的话,心跳一时间都有一些加速起来。原来岭南秦家被灭族竟然是因为这个事情,这可是老道从没有说过的。只是不知道隆国的国师究竟是谁,为了虚无缥缈的因果轮回,竟然将岭南秦家抹去,这等灭族之仇,秦川不可能不报。而且这位国师并不知道的事,岭南秦家并非被灭族,有一位老道带走了一位幼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凝结出了空山、丹海二处,就算此身武道修为不高,但是这国师的日子可别想好过。 但是秦川此时并没有被仇恨懵逼了双眼,当然不会冲上去问那位吴师兄隆国的国师是谁,这等密事,就算是隆国都城的庙堂之中都不知道。隆国的百姓只知道隆国的幽静之地,有一位国师住在哪里,但是他长什么样子,却是无人见过。传说只能圣人能够进入那片幽静之地能够全身而退,而宫中的其他人就算是知道入口,也不能够进入到其中。 看来隆国的都城之中还是得要去一趟不可,只是如今还不是事情。最起码要等自己迈入到中三境,有一些自保之力才行。想到这里,秦川继续趴着不动,想要知道还有哪些隐秘的事情被说出来。 听到吴师兄将此密事说了出来,这名男子也有一些咋舌。先前还在催着早日找到他,想不到如今竟然是这样一位苏醒之人,若是真遇见他,真不知道他已经苏醒到何等地步,若是已经迈入到上三境,那自己碰见他可不是早死吗? 这时旁边的另外一位胖者笑了笑问道:“吴师兄,既然这苏醒之人如此的难找,那么你为何断定在宁州城的周围能够碰见他呢?这隆国的州堂甚多,咱们可不能在一处地方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到时候交不了差,盟主肯定要责罚我们的。客人给了那么多的灵丹妙药,可不是让我们空手而归的。” 吴师兄胸有成竹,既然能够带领着这些人来到宁州城而不被人发觉,这份本事在武道江湖之中算得上的上乘,而且他做事极为稳当,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些黑衣人跟着他数年,虽说有多次遇到险情,但是都能够死里逃生,因此天道盟之人都愿意跟着他。 听到有人在质疑自己,这位吴师兄并没有生气,而是踱着步说道:“我若是没有把握,怎么会来到此处呢?我在十二道门之中安排了人手,说那人曾经在青州城的荒野之地出现过,而后一路西行消失不见,看着这个方向。听那些人说,那残留在现场的天地灵气显示他只是一个启玄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看来不足为虑。但是不知道他如今苏醒到什么地步,否则我们倒是能够将他带走。武道江湖之中传言,有人在清晨凝结出空山、丹海,在傍晚之时进入到上三境,如此的惊世骇俗之人,我们怎么能应付?还是等十二道门先去探个前路,我们之后再去查探情况也不迟。” 那位胖者的黑衣人见到吴师兄这么确定,倒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有些谨慎的问道:“我们在宁州城呆了数天,这宁州城,咱们虽说不敢闹得太凶,但是一些事情我们还是可以提前筹划,在宁州城,以宁州陈家势力最大,不如我们直接找上门去,看看宁州陈家究竟有什么值得我们利用的。” 吴师兄很坚决的摇了摇头,若是事情真那么好解决,也不会发暗号让兄弟人来到此处地方了:“宁州陈家或许在宁州城还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在我看来,也不如此罢了。我最为担心的便是庙堂之人,你很难知道,在青州城之事后,都城会不会派人来宁州城守株待兔。我们不是庙堂之人,也不是山门宗派之人,这在世人来说,只是一份危险的去处,因此我们的踪迹,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最后成事的是我们自己。而且十二道门的几位武道修行者,一身的武道修为并不弱,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如今天色不早,你们若是没有什么新情况,那便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至于下一次究竟在何处见面,一切听我的安排即可。记住,没有我的召集,你们不可私自见面,否则被人察觉到了踪迹,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等不到别人找上门,我只能先出手解决你们。” 数十位黑衣人看了一眼,发觉其他之人并无要事相告,于是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朝着四方悄无声息的离去,不过是眨眼之后,这片凉亭之中只剩下这位吴师兄,只见他想了一会,还是朝着北边走了过去,几个身影之后,已经看不见他的踪迹,看来这天道盟的武道修行者处事十分的果断。 等了许久之后,秦川方才冒出了头来,确认周围安全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到荷花亭子之中,看着这周围空无一人,秦川不由得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若是光光凭借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就能让太虚宫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这事情恐怕不会如此的简单。这天道盟不知道是受何人所托,他们不属于庙堂,也不属于宗门山派,做起事情来,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顾虑。但是听着他们说在宁州城呆了许久,这在宁州城行走之时,除了要提防四大家族中的陈相元,还得要提防这些天道盟之人,否则被他们认为是乱世之人,那可是真说不清了。 不过既然夜色寂静,若是再呆下去恐怕还有一些危险,唯恐那些天道盟的人回来,秦川想了想,还是赶紧离开这处地方。听着远处的蛙声蝉鸣,秦川也有一些睡意袭来,朝着荷月小院走了过去,翻越了院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未点燃烛火就合衣睡下,这池塘边的小院,在夜晚之中还要一些微冷,不过秦川想着能有一处遮风避雨之处已经是十分的满意。 等到秦川醒来之时,已经是清晨了,院子里面传来牛肉面的香味,而且还有一股油泼辣子的味道直冲鼻子,香味让秦川再也睡不着。起来之后,朝着院子之中走去,只见一位妇人蒙着面纱正在烧火做饭,看着锅中的牛肉面,秦川一时间都要流出了口水。简单的洗漱之后,秦川迈入到院中,看着切成大块的牛肉,感觉人世间的痛快事,也莫过于如此了。 恰巧这时沈凌秋也打扮完毕,穿着夏衫走了过来,秦川一时间有些迷了心神。 原来沈凌秋穿着绿色的薄纱,凸显着身材错落有致,当真是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而且简单的梳妆打扮之后,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纤纤细腿处的脚踝之中,还系着一个红绳,满脸的睡意,却是让秦川感觉到别样的慵懒。之前不知道何为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在才知道,原来古人说的都是为真。 沈凌秋对于秦川炙热的眼光并不为意,打一个哈欠之后,从木盒子之中拿出新茶,就着沸腾的开水冲了一壶新茶,随着开水的涌入,一股茶香四溢开来。 沈凌秋给秦川倒了一杯,边看着杯中边说道:“你就不好奇,我让你来宁州城帮我,帮的可是何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把面加满 听到沈凌秋问着自己,秦川本来没有太在意,牛肉的香味直接冲到了鼻子里面,让秦川一时间有些分神起来。记得上一次吃牛肉面还是与老道在青州城之时,转眼之间,已经是半年多未曾吃过牛肉面了。面前的这位带着面纱的妇人,想必是昨晚为自己开门的那人,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只觉得她以前是开饭馆的吧! 秦川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沈凌秋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不由得为之一愣:“啊,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究竟是为了何事,若是误了我吃牛肉面可不好了。” 秦川说得有鼻子有眼,沈凌秋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好笑:“我是问你,可知道你来宁州城,究竟是帮我什么忙?可不是让你过来吃牛肉面的,否则我打发你点银子,省得在这里蹭吃蹭喝,还糟蹋了这片美景。不如当一个俗人,在那些酒楼之中吃个是十足饱,之后离开宁州城,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算了。” 秦川嘿嘿一笑,却是并不答话,想让沈凌秋自己说出来,这所谓何事,究竟是何事。 沈凌秋见到秦川沉默不语,也不想着打哑谜:“我让你来到宁州城,乃是因为我娘亲惨死。我想要为她报仇,而且之前跟随她的那些下人此刻还被囚困在宁州沈家,我想要还他们一个自由身。他们与我的娘亲同甘共苦,如今却还要经受这个折磨,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听到这里,秦川有些糊涂起来,若沈凌秋是为了替她娘亲报仇,那么她找个武道江湖的悍匪将沈家的大娘子杀了不就行了吗?假如说沈家大娘子的旁边有不少护卫,那沈凌秋完全可以加价,请武道江湖中的专门行此事的悍匪,听说只要价钱给到位,就是是去庙堂之中杀人都不是问题。而且说到想要还他们一个自由身,看着沈凌秋的样子不是缺少银钱之人,真不行派人去宁州沈家去聊,只要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那便是可以带人走,但是如今这两件事都在耗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川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你若是没有什么银钱,我借你一些便是。近些日子风声有些紧,你可别自己出去冒险。武道江湖中的悍匪,还是有一些人讲信义,不会出现黑吃黑的情形。只要你价钱给足了,一切都是可以的。而且说到被困在宁州沈家的那些下人,就算是你自己不好出面,找个中间人将他们全部买过来算了,何以要这么麻烦呢?” 沈凌秋摇了摇头,若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为何要一意孤行的带着秦川来到宁州城呢?沈凌秋看着厨房之中还有一会,忍不住开口骂着秦川:“哎,你这个杀千刀的,若真是那么简单,我还千辛万苦找你作甚。先不说请那些武道江湖的悍匪要花费多少的银两,我是否负担得起,光是沈家大娘子身边的护卫就有几十位,你说说在宁州城,谁敢刺杀沈家的大娘子。而且我娘亲的那些个随从都是从小跟随,沈家的大娘子将他们困在府中,做着最为粗鄙的活,我若是上门讨要,沈家的大娘子绝对不给。我之前也不是没有派人去过,沈家的管家说宁愿这些人病死在宁州沈家,也不会将他们贱卖出去。百般无奈之下,不知道究竟如何才好。” 听到这里,秦川倒是有些好奇起来,难道沈凌秋说的这些,自己能够实现吗?沈家大娘子的身边有那么多武道江湖的修行者,甚至暗中还有不少的弩箭等物,就是自己能够侥幸杀了沈家的大娘子,但是行踪肯定被败露了,到时候如何全身而退才是问题所在。而且还知道这近些日子宁州不太平,多了些陌生的面孔,宁州城的州守为了防止青州城的那些事再次发生,暗地里面安排了不少的捕候,说不定哪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就是暗桩,到时候趁你不注意就会掏出一把大凉刀砍了过来。至于沈凌秋说的第二点,秦川一时间也有些头大,既然拿钱买不过来,那么自己也不可能明着去抢啊,宁州城的庙堂之上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沈家之人告状,秦川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不敢和宁州城的庙堂之上相斗。 既然没有想出个名堂,秦川总觉得沈凌秋说的不会那么简单,假如连沈凌秋都没有想明白,那么她就不敢范着被别人发现的危险潜逃到了宁州城,看来她心中早就有了打算。秦川此刻厚着脸皮开始问道:“你说得如此的清楚,应当早就有了打算吧?否则不可能怡然自得的在这里呆着,还准备和我一起吃牛肉面。” 见到秦川看出了自己的打算,沈凌秋也不打算隐藏了,而是问了秦川一句:“那你说说,假如我只让你做一件事,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事?” 秦川不假思索的回道:“若是让我杀人,可得让我给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与他无冤无仇,随便开起杀戒来,绝对不是我的作风。我还是喜欢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不想被人当成棋子。别忘了我来到宁州城乃是为了你的酒而来,假如我不高兴了,我可以转身就走。这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秦川容身的地方吗?” 沈凌秋饶有兴趣的回道:“哦?难道你已经知晓我让你所杀何人了吗?” 秦川闻着从厨房出来的辣椒香味,这时才知道那位妇人将大块的辣椒切碎,与牛肉一起爆香,看来是想作为浇头直接浇在牛肉面上。 秦川只能端起一杯茶水,吹着几口,直接一饮而尽的说道:“陈相元与我近日无仇,远日无怨。无论他对你们州城的百姓如何,但是对于我而言,我与他没有接触,对于他的人品我不予置评。你若是让我杀陈相元,可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有一些为难,不如你再换一个人吧,我也好下得去手。” 听到秦川说起陈相元,沈凌秋不由得脸色都变了:“我以为你会所是宁州大娘子呢,想不到你竟然直接说出了是陈相元,怎么,你以为我是怨恨他娶我,为了以后他不找我的麻烦,因此我才让你将他杀了吗?” 秦川自己给自己满了一杯茶水,十分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非也,非也。若真是杀宁州城的沈家大娘子,你也不必让我等到现在都不告诉。你无非是想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真正的清白之人。昨日在夜市之中,你并非不知道身后的楚家之人,你只是想让我出手,与楚家的那些随从动手,看我武道修为究竟是恢复到了何等地步,如此看来,你倒是颇有心计。” 此时的秦川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沈凌秋,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之中,而自己也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这一切让秦川摸不着一些头脑。可是昨晚在临睡之时,突然想到这身后的破绽,那便是枝姨一直都是与沈凌秋形影不离,可是昨夜在宁州城中竟然与沈凌秋相隔那么远,这一切实在是不符合常理,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设的局,如此看来,嫌疑最大之人当时沈凌秋,因为她才是背后的受益者。 看到秦川看出了自己的计谋,沈凌秋倒是不觉得奇怪,若是秦川傻乎乎的,但是让沈凌秋有些失望,本来在青州城,自己本没有想着带秦川来到宁州城,而是想着一同前去都城。后来从关朗的口中听到秦川的身边之前有一位老道,只是不知为何消失不见。看着秦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修为,那么他一定是大家宗派的后人。只要将他带到宁州城,让陈相元杀了他,那么秦川身后的大家宗派一定会找上门来,如此这番,沈凌秋的这招借刀杀人可谓是炉火纯青。 事到如此,沈凌秋也不想隐瞒了:“其实你猜的不错,带你来宁州城,这是我的想法。至于咱们出城的时候被人跟踪,也是我提前泄露的踪迹,让周有良等人跟了过来,目的就是想看看你的武道修为究竟是如何。后来发觉你已经到了启玄境界,我们若是不小心,似乎也难以控制你,索性就与你坦白说了。本意是想让你找到机会杀了陈相元,到时候我再栽赃嫁祸到宁州城沈家大娘子的身上,到时候手脚麻利一些,自然是让人看不出来。试想,若是让宁州陈家知道是沈家大娘子杀了陈相元,那么他们气急败坏之下,肯定要对沈家下手,那个时候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那时带着人马就能接走我娘亲的那些奴仆,还他们自由之身。” 听到这里,秦川在清晨之时感觉到凉风嗖嗖,想不到沈凌秋是如此的蛇蝎心肠,若不是自己多了一个心眼,那么还真有可能要被人当做刀枪使。只不过秦川也觉得无可厚非,她这般倾国倾城之色,若是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是要有一些非常的手段。听宁州城的那些百姓说起,这陈相元与沈家的大娘子似乎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手中有不少的人命,秦川若是杀了陈相元嫁祸到沈家大娘子的身上,引起宁州陈家与宁州沈家的瓜葛,那个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倒是未曾不可。只是秦川不喜欢被骗,先前还楚楚动人的沈凌秋,想不到也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这让秦川觉得皑皑白雪里面,多出了一个污秽之物。 沈凌秋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告诉秦川这些事情,因为她似乎很了解秦川,与其之后被他看了出来,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被一个启玄境界的武道修行者盯上,那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可是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说服,毕竟他可是说了,他与陈相元并无恩怨,可不想为了莫名的理由杀了他,到时候被宁州陈家盯上,这一路上免不了要被追杀。 人都是因为利益而勾结在一起,沈凌秋不假思索的回道:“我答应你的酒,自然会送给你。只是我知道让你贸然的出手,确实是不妥,不过我告诉你,在宁州陈家的地库之中,存着不少的天材地宝,就算是对于你这境界的武道修行者来说,都是极为大补之物,你若是将那些东西弄到手,可谓是对于你增进修为大有裨益。不过那地牢知道人甚少,你若是愿意帮我,我倒是愿意将地库的入口告诉你,听说,那地牢里面有关于一些鬼市上都难见的宝物。” 既然沈凌秋说起了鬼市,说明在宁州城,也是知晓鬼市究竟是何处。但是秦川对于此似乎是并不敢兴趣,他可不想为了什么莫名的理由去杀了陈相元。不过他既然答应了沈凌秋,那自然还是要帮她一个忙,于是秦川有些犹豫的说道:“忙,我自然是要帮你,但是人,要你自己杀。我到时候会将陈相元带到一处安静之地,等你栽赃嫁祸于沈家大娘子之后,事情解决了我再带他出来,我可不会帮你杀人,因为你这婆娘下手真狠,说不定第一个卖的人就是我。” 见到秦川这么提防自己,沈凌秋也是叹了一口气,毕竟秦川与自己的设想之中还是差了一些。不过既然秦川说能够将陈相元带到一处安静之地,也算是答应了自己一半的请求,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全部靠自己了。 正在这时,枝姨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见着沈凌秋悄悄的点了点头,枝姨咧着嘴笑道:“快吃牛肉面,田阿姐做的牛肉面,那可是宁州城的老字号哦。” 听到枝姨的话语,秦川再也坐立不住了,与沈凌秋谈了这么久,除了多喝了几杯,腹中早就是空空无也,这时也并不与其他人客气,一溜烟就跑到了厨房之中,见着蓝边碗中早就盛满了厚厚的牛肉面,上面大块的青椒和着牛肉还在冒着热气,香辣的口味直接飘了过来。 秦川找到一副筷子,直接拿起碗就蹲了起来吃掉,闷声吃了三大口,抬起头来才发现沈凌秋正拿着几块已经剥好的蒜递了过来,秦川一伸手拿住,秦川只觉得沈凌秋肤白细腻,一时间先前的怒气也已经消失,只觉得沈凌秋如此这般,总是有她的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秦川吃了一块蒜,只觉得辣味从喉咙之中涌了过来,再吃一口牛肉面,腹中一股暖流传来,这人世间所谓的灵丹妙药,也不如这一碗牛肉面来得实在。 沈凌秋问着秦川:“吃完这碗面,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秦川头也不回的答道:“再加一碗面!别急!”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缘再逢 如果不曾见过武道江湖,以为武道江湖就是想象中的样子。若是秦川不曾迈入到武道修行者之列,在没有老道的庇护之下,能够独自一人来到宁州城,恐怕此时的他也不会见到如此繁华之景。此刻的秦川犹如乡下之人第一次进城般,看着满眼的繁华之景,有些睁大着眼睛,看着什么东西都是有些稀奇。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摩肩擦踵的客商,有人挑着担子,有人赶着马车从秦川的身边路过,穿着不同的衣服,像是来宁州城赶集一般热闹;宁州城的百姓似乎比其他的州城更懂得享受,不时的有人叫卖着冰袋,上面用厚厚的棉被盖着不让冷气跑到其他的地方。在叫卖冰袋的后面,永远跟着一群乐此不疲的小孩子,就算他们手中并没有多少银钱,只要能够看见冰袋,他们就是幸福的。犹如秦川第一次来到青州城,虽然在外州人的眼中是一片荒芜,但是对于那时候的秦川来说已经是在坐井观天之中,能够看见那么多人,已经是十分的幸运了。正如眼前的孩子们一般,无须去在乎别人的眼光,自己快乐便好。 在宁州城街道的两边,有不少的商家叫卖着从都城送来的东西,不少都是有着风尘的味道,甚至还是热乎的。看来那些客商卸货下来不久就离开了。对于附近的的居民来说,能够第一时间享受到来自都城的新奇玩意,就算是多付出一些赢钱也是值得的。只不过这些行商坐贾,似乎更加的势利眼,看着一些穷苦打扮之人走了过来,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反倒是那些雍容华贵之人,还在老远之处就开始出门迎接。秦川看着旁边的店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的破旧棉袄,在炎炎夏日,隐约有些不是太正常,看着旁边有一处地方卖着时兴的衣服,秦川想了想,还是置办一些季节的行头,就起码自己看着也舒服一些。 秦川自从答应沈凌秋要将陈相元带走之后,一直在愁眉苦脸的想着如何实现。在宁州城中,陈相元身边的护卫肯定不仅是身旁的那些,甚至有一些暗侍卫,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面,等待着行刺陈相元之人。秦川知道不能鲁莽行事,就算是抓不到陈相元,也不能将自己的小命搭了上去,这悠悠世间,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享受到,如此就一命呜呼,显然不是秦川的作风。何况沈凌秋看着并不是善茬,若是真不行,到时候脚底抹油跑了便是,她那么心狠手辣,没有自己的帮忙,肯定也能将自己心中的计谋一一实现。秦川是真的不喜欢被人当做棋子的感觉,若不是沈凌秋的姿色让秦川有一些意乱神迷,秦川肯定跑到其他的逍遥快活去了,哪里管他人的死活呢? 秦川想着事情,随便走进了一家衣裳铺,看着装修极为豪华,在门口之处用纯金打造了门槛,还未进入到店铺之中,就能闻到名贵檀香的味道。店铺看着不大,反倒是伙计有二十几位,忙前忙后的跑着,一刻也不见得停歇。不过这些伙计都十分的讲究,头发梳得油光瓦亮,不见任何的凌乱,穿着也是特制的衣服,在同一的颜色之中,又似乎也有些不同。 秦川就这么直愣愣的走进了衣裳铺中,眼前的一位伙计正在裁着衣服,见着秦川走了进来,却是一声不吭的完成着手中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来了客人就停止了动作,这对于秦川来说,确实是吓了他一跳。不过秦川不急不躁,在旁边等了许久之后,看着那位伙计放下了剪刀,却是并不言语,他在等那位伙计率先开口,在一个地方并不熟悉的时候,有时候以不变应万变,似乎是最好的方法。秦川对于此处并不熟悉,但是只能靠着那位伙计的介绍了。 只见那位伙计找了一个湿抹布,将桌面的那些线头全部处理干净,不见任何的凌乱,完成这一切之后,方才不紧不慢的问着秦川:“客官久等了,这马上就到了夏至,这宁州城的老爷们都有一些燥热,害怕不能提前拿到衣裳,竟然让下人们等在此处,哎,这一天天的,不知道何时才是一个头。我看着客官面生,似乎不是宁州城人氏,你是来探亲还是营生的呢?” 听到这位伙计看着自己穿着棉袄,以为自己是其他处之人,秦川倒也并不生气的回道:“我是青州城人氏,来到此处前往亲戚家,只是未曾想到夏日的衣裳未带,想来想去,只能先买几件打发下了。只不过我囊肿羞涩,确实是拿不出多少的银钱来,你若是不嫌弃,就将你们这夏日的衣裳拿给我看下,只要大小合适就行,没有什么挑不挑的。” 既然秦川这么的耿直,这位伙计倒是有一些意外,此处是宁州城专门量体裁衣的地方,不少的达官贵人都是在这处。只不过生意做得大了之后,这店家却是毫不在意,连个招牌都没有,只不过店家的金色门槛,倒是让人津津乐道,人们总是以金门槛来代替店家的招牌。宁州城的人都知道,金门槛的价钱可不低,不过这活计却是使得漂亮,绣花针里面能够穿着头发缝衣服,若是有幸碰见那些老工匠,闭着眼睛都能给你裁出一份衣裳来。还有一些眼神毒辣的裁缝,不用量体都知道客人是什么尺寸,按照他的经验做出来的衣裳,没有人说尺寸不对的。然而这价钱确实阻碍了一些人前来,但是秦川似乎并不了解此处的事情,虽然有些懵懂,但是让人并不生厌。 这位伙计并没有看低秦川,看着他的穿着打扮,似乎并不是有钱之人,又是好心的提醒道:“我们这地方,开了有数十年之久,不过宁州城的父老乡亲给面子,时常照顾我们的生意,让我们有一口饭吃。这店铺上下几十张嘴巴要养,因此这价钱也比其他的地方也有一些贵了。我们绝不强人所难,若是觉得有些困难了,你可以去前面三十步的裁缝铺中购买,那里无论是寻常的读书人,还是贩夫走卒之辈,都能够在哪里找到想要的衣裳。” 秦川摇了摇头,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并不是缺少那些银钱之人,眼前的这位伙计如此的不卑不亢,倒是让秦川有一些欢喜起来:“这位小哥无妨,我也不是赖账之人,你就找一个裁缝师傅过来,若是觉得价钱合适,就现场替我做几件衣裳我先凑合着,其他的几件衣裳我择日再取便是,你放心,亏待不了你的。” 这位伙计听到秦川说得十分的自信,倒也不好损了他的面子,于是朝着里面走去,只见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眯着眼睛过来,上下看了秦川一眼,就从墙上面取了一叠蓝布说道:“小伙子身形瘦弱,却是有一股不刚的韵味。这夏日时天气炎热,你就穿这荨麻制成的衣裳,里面间隔大,穿着十分的凉爽,以老朽的意思,不如就用这块布做吧。” 秦川倒是并不磨叽,看着那位老朽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五十两的银钱,直接放在了柜台之上,先前的那位伙计都直愣愣的看着秦川,像是在看着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先前还是自己眼拙,想不到秦川竟然有如此的身家,不过好在眼前的老师傅长脸,对于秦川的尺寸拿捏得十分精准,不一会儿就开始用石灰描着尺寸,准备给后边的绣娘制作了。 那位伙计招呼着秦川坐下,又端了一些新鲜的瓜果上来:“这位小哥,这绣娘就算速度再快,也得要两个时辰,你若是有其他的事情,不如先去逛逛,等到午时之时,你在过来取东西便是。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长的时间,你若是不方便,我送到你的府上都行。” 秦川摆了摆手,示意那位伙计不用,先前吃了太多的牛肉面,而且上午有些燥热,秦川感觉到有一些犯困,于是说道:“不用担心,你忙你的便是。我那些银钱,帮我做几件时兴的衣裳,只要得体即可。其他的银钱,赏你便是了。” 那位伙计兴高采烈的端着果盘下去,不一会儿又上了一盘全新的上来,看着质量,比之前的好上不少。秦川看着这些果盘,一时间有些怅然,以前在自己没有本事之前,以为这世间是没有等级的,直到真正接触到世间,才明白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东西,如果你天生没有,那么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比如眼前的这位伙计,看着在衣裳铺营生,但是这一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穿着自己卖出去的衣服。世间就是这样,并不是以付出的劳力去考量一个人,而是以权势、以武道修为去考量。那些庙堂上的老爷们不事农桑就能吃饱肚子,这也许是不公平,但是规则由他们制定,这些穷苦之人就只能遵守。 秦川摆了摆头,看着眼前的果盘,却是没有胃口。只想着以后的事情,感觉到有些头晕,于是朝着椅子那边一倒,开始睡了起来,不到一会人就流着口水,十分的香甜。 等到秦川醒来之时,发觉门口之处十分的吵闹,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原来还是宁州四大家族中的李修言来到此处地方。近些日子陈相元根本不顾任何的脸面,已经将手爪伸到了宁州李家的核心之处,其他的百姓都知道,不日之后,这两个家族将会白刃相见,因此李修言现在十分的谨慎,作为宁州李家名义上的族长,若是被人杀在了宁州城闹市之中,除了被州堂之上抓住一两个替罪羊,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作用。三年之后,这宁州城中不会有人记得自己,因此李修言指望不上庙堂,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李修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时间觉得秦川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索性就不去想这些事情。马上就是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得要抓紧时间弄得几件合身的衣服,可到时候不能让其他的家族笑话,说宁州李家现在穷的衣裳都配不起了。 本来依照李修言的性子,肯定不会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是家族中的其他人却是十分介意,与其这样,不如是破财消灾,给家族之间的男女老少都置办一些衣裳,这样在族庆之日,倒也是显得十分的精神,免得被那些吃力不干活的在背后说自己小气,没有族长的气度。 李修言在等着衣裳的时候,开始坐着喝茶,这地方不大,但是东西确实是讲究,这茶叶一看就知道是一叶一茶,这清明之时的新茶,比陈年老茶香味更浓郁一些,而且还有一些的清凉在里面,宁州城的四大家族之中,只有李修言喜欢这种新茶,其他的几位话事人,都是喜欢陈年的老茶,想要以为突出不同。不过这也看得出来这家衣裳铺有些仔细,连李修言喜欢什么茶叶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当真是不简单。 正在李修言坐着的时候,张无利在旁边说道:“今日有人传来消息,说二爷李年广又朝着陈相元那边去了,可是他前两日才喝花酒回来,这呆不住几天,怎么又去了呢?他这个月的例钱早就用完了,只是咱们若是不给,他肯定大吵大闹,这传出去,这让咱们宁州李家似乎也折损了面子,思前想后之下,还是让账房支取了,这着实让我有些郁闷。” 宁州李家的二爷李年广,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纨绔子弟,以为自己是下一位族长,哪知道李老太爷直接将位置给了李修言,既然权势无望,那边好生享受便是。哪知道陈相元利用这一层,在他面前疯狂的调拨,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二爷李年广就成了异姓家奴,将宁州李家的产业败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李修言阻止,恐怕这祖宅都要被他卖得一干二净。 李修言瞪了张无利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在外人的面前说起家族之事,若是被有心人听见,这可了不得了。 张无利知晓李修言的意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低着头。 正在这时,店铺的伙计捧着一叠衣服朝着秦川走了过来,十分高兴的说道:“这位小哥,让你久等了。五位绣娘同时做的,衣裳肯定合适,你若是不嫌弃,可以现在就试试。” 秦川摆了摆手:“不了,这马上就到午时,我可得尝尝宁州城的酒楼。”秦川说罢之后,就朝着屋外面走了过去,不一会人,就消失在人群中。 看着秦川的身影,张无利抖了抖身体,似乎是打了一个寒颤,想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公子,先前的那位少年的声音,似乎十分的熟悉,我们应当是在哪里听过?” 李修言也有一些怀疑:“不错,我只是想不出来。” 张无利有些认真的说道:“关山口……” 李修言听完之后,有些诧异的说道:“什么?难道真是他吗?”说罢带着随从离开了这片地方,而方才的伙计端着宁州李家族庆的衣服,却是看不见任何的李家之人,一时间觉得有些发懵起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池塘深处有人家 等到李修言出去之时,才发现秦川早就淹没在人潮之中,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背影,心中虽然有些惆怅,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回过头来问着张无利:“你先前可能确认,那就是在关山口的那位少年,那夜我有些迷迷糊糊,对于他的声音不是很敏感了。” 张无利点了点头,十分确定的说道:“少爷,假如是别人,那么我还有可能听错,但是对于他们的声音,我却是十分的熟悉。那夜在关山口,差一点死在那里,若不是他们两的出现,那也没有我们的今日。我时常在梦中梦到他们的声音,少爷,你相信我,那就是我们先前碰到的那位少年,他真的来到了宁州城中。” 但是李修言有些怀疑的说道:“他可是曾经说过,若是来到宁州城中,必然会找我们来喝酒吃饭,只是这被救之人就在面前,他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 张无利反而是在旁边着急起来:“少爷,像是他们那等高人,寻常的饭菜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没有任何的兴趣,除非是有那些天地灵药才行。他故意装作与你并不相识,但是你若是今日错过了他,那宁州李家的气运可真就消失了。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武道修行者,而是一人一门的符篆师。假如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那宁州李家何尝不能东山再起,我们也不用再背井离乡去都城寄人篱下了。少爷,虽说庙堂与山门宗派有规矩,但是只要我们运转得当,这一些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宁州城的其他几位大家族知道之时,那也已经晚了。” 李修言听到张无利的话,也是觉得十分的在理。等宁州城的其他几个家族知道符篆的能力之时,那个时候已经是宁州李家独大之时。只是不能再拖沓了,否则那位少年只是路过宁州城那可就坏了,对于有些人来说,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李修言作为宁州李家现任的族长,就有义务将宁州李家的上下老少保全周到,而且能够在宁州的豪门巨户之中站稳脚步。 “传我的命令下去,将宁州李家的暗哨全部发动出去,找一位穿着蓝色布衣的少年,年龄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看着样子不是宁州城的人士。寻找到他的蛛丝马迹,不要打扰他,而是速速来报,我等赏黄白之物数百两,良田数十亩。而且可以解除卖身契约,还他自由之身。记住,切记不可让其他家族知道,否则我饶不了他。”李修言这时现任家主的身份开始显示出来,本来在旁边还昏昏欲睡的随从们开始睁大了眼睛,仿佛在想着自己得到良田数十亩,黄白之物数百两之后的事情,不过他们也明白,李修言在宁州李家如此捉襟见肘之时舍得下如此大的本钱,说明那位少年的身份并不一般。之时先前看着他十分的普通,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能够让李修言刮目相看?又或者是李修言将宁州李家的气运寄托在一位少年的身上,这让宁州城其他的几位家族知道,岂不是要笑掉了大牙么? 虽然不少人是这么想,但是这些人依旧是立马朝着宁州城四处开来,不停的问着旁边的店家是否看见过一位拿着一叠衣服,穿着蓝色衣裳的少年,但是这些店家一天到晚闷头做生意,哪里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想找的是那位少年呢。于是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这些随从看着从这些店家身上找不到什么名堂,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朝着天空之中放了出去,不一会儿在宁州城的天空之中出现了几朵烟花,这时的宁州城才算是真正的热闹起来了。 陈相元本正在自己的院子之中喝着米酒,旁边有数十位长相妩媚的女子簇拥着他,不停的在喂他美酒,甚至有人将葡萄全部剥好,才送到了陈相元的口中。在外人遥不可及的烟花柳巷的头牌,在宁州陈府之中全部聚集。而这些风尘女子倒也想得开,既然是要在宁州城受尽欺负,那为什么不如选择一条更为平坦的路呢。陈相元虽说声名狼藉,但是他出手十分的阔绰,不少的贫苦之人被逼无奈之下都将亲生女人送到宁州陈家之中换钱,对于可能饿死在宁州城的贫苦之人来说,这点名声算不得什么。 陈相元今日心情大好,听到从湖州传来的消息,那位大人物不时便会来到宁州城商讨大事,不过在这之前,得要将宁州李家解决掉,否则让那位大人物见到之后又得犹豫不决。对于宁州陈家来说,这等机会百年一遇,只有做好周全的准备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正在这时,一名心腹径直的走了过来,若是在寻常之时看见陈相元寻欢作乐,必定是会躲开,只是今日他毫不躲避,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立刻来报。陈相元挥了挥手,簇拥在身边的那些姑娘全部散开,远远的躲到房间里面去了。她们在陈相元的身上可只想挣钱,并不是为了窃取什么秘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却是并不安全。 “怎么了,没看见我正在忙吗?”陈相元拍了拍自己厚重的肚子,先前一位姑娘的丝巾还放在上面,一股浓郁的香味此刻飘了过来,让人只感觉这里是温柔乡。 “少爷,从宁州陈家那里安插的哨子来信,说李修言出价黄白之物数百两,良田数十亩,正在发动所有的力量去找一位少年。你说说,宁州李家现在都如此的样子,竟然还舍得花费这么大的手笔去找一个人,这李修言莫不是疯了吧?”那位心腹说完之后就在旁边候着,不再多开口一句。 听到心腹所言,这回陈相元倒是皱着眉头想着什么,与李修言打交道数十年,未曾见过他做过什么糊涂的事情,若不是宁州李家的李老太爷年事已高,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他们宁州陈家肯定不会如此的步步紧逼。但是属下说的似乎又是实情,难不成这个少年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吗?先前在关山口之后,那些宁州李家的活下来的随从说过之后的事情,不过陈相元并不相信李修言竟然有那么的福气,在被聚灵高手的包围之后,竟然出现了一位符篆师出手相助,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符篆师,就算是他门下的那些武道江湖的悍匪,与人打过不少的交道,连他们都未曾见过符篆师,更何谈李修言了。 “你可知道他想找的那位少年究竟是什么样子?之前听宁州李家之人说起,说之前有一位声音像老者之人出手救了李修言,不过与他并不相识,我想看看那位符篆师是不是真的来到了宁州城中,否则为我们所用,我们宁州陈家可高枕无忧数十年了。”陈相元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心腹,似乎将宁州陈家未来数十年的气运都押注在这里了。 这位心腹冷汗淋漓的说道:“回少爷的话,我打听清楚了,不久前李修言到金门槛那处去取族庆的衣服,后来在厅内遇见了那位少年,直到他出门之前开口说了一句话,李修言才反应过来在何处地方见过这位少年。于是将手下的探子全部放了出来,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那位少年的线索,有人说那位少年可能已经出城去了。” 陈相元摇了摇头:“近些日子宁州城多了不少的陌生面孔,其中肯定也多了不少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这么看来,应该是山门宗派之人混了过来,州守最为忌讳的就是此处。你呆会过去,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将宁州城翻个遍,一定要将那位少年的行踪找到。而且切记不要声张,我们要抢在宁州李家的前面将人带回来,假若他真是符篆师,我们可得好生招待,那么湖州的大人物来谈判的时候,我们更是多了一张底牌。” 那位心腹低着身子回复了下就离开了,陈相元正准备眯着的时候,还是不放心什么,朝着东边的地方拍了两下手掌,只见一位身材矮小的侏儒男子走了过来,若是秦川此时在此,一定能够认出这就是那夜在关山口埋伏起来刺杀李修言的阴奴。只是上次听闻一战之后已经是身受重伤,再也起不来了,想不到如今已经恢复到如此的地步了。 “见过少爷。”这位阴奴低着头,朝着陈相元行了一礼。看着他灰白的脸色,似乎正如人们所说已经深受重伤,正在修养的时间。不过相对比还躺在床上左先生来说,他已经是回复得些快了。但是宁州陈家的那些人都以为阴奴还在养伤,并不知道他已经恢复了。 陈相元打了一个响指,示意阴奴不必如此的客气:“你我之间无须见外。你本是我伴生之人,你若是有事情,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你那夜在关山口回来躺了三个月,我足足瘦了五十斤,害得我也吃不下去饭。真不知道这禁忌该如何解除,将我们两人的性命连在一起,你每次出去之时我都得担心害怕,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在宁州陈家之中,肯定也有李修言的暗哨,因此我不得不防。” 阴奴依旧是低着头回着陈相元:“少爷,是你见外了。当初我将死之际,是你用精血就活了我。从此我这条命就是你给的,只要你想拿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不过左先生害得我躺了三个月,就算他目前已经是个废人,这口恶气我一定得要出了。” 陈相元起过身,阴奴谨慎的跟在后面,在墙角的一处地方,此时有流水假山遮挡着,陈相元低着声音说道:“上次有一批货物,让武道江湖的悍匪运送进来,哪知道半路被人劫了道。等找到运送之人时候,那些货物也早就被人毁坏。我们宁州陈家能不能在宁州城深耕下去,全靠这批东西了。不过我又托关系找人运送了一批东西过来,按着他们的实力,这恐怕是黑市之中所有的存货了,万万不得有任何的闪失。但是其他之人我又并不能信任,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了。不过你要记住,人比货重要!” 阴奴跟在身后,听着陈相元让他去接一批货物,他问都不问就答应了。对于他而言,陈相元就是道理,他说的是什么,那什么就是对的。在阴奴的眼中,没有对错之人,只有陈相元高不高兴。不过阴奴还是有一些疑问:“少爷,这批货物到了之后,我们究竟什么时候下手合适?马上湖州的大人物就要到了,我们得要敢到他的前面下手。不然另外的两家肯定也有异心,不如将他们也全部做了算了。我可是打听过,他们没有什么武道江湖的修行者,实际上并不足以畏惧。” 然而陈相元想了想,还是算了。虽说自己并不讲信用,但是眼前的重要之事乃是将宁州李家除去名字,以满足那位大人物的心愿。其他的两家虽说也是宁州的四大家族,但是对自己并不能产生威胁,若是将他们也除去了,那最为担心的则是庙堂上的州守,害怕自己一家独大,反而对自己的不利。在目前的情况来说相互制衡,倒是有一丝微妙的平衡。 陈相元看着雪白的墙壁,一时间有些愣神,想了一会说道:“接下来几日,就是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我等你那批货物,将那日变成他们的忌日。左先生我到时候给你留着,让你能够亲手杀了他,以解决你心中的郁结。” 阴奴低声谢过,转眼就消失在了庭院之中,似乎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陈相元举起了一壶酒,朝着一处院子走了过去,在假山之中找到一块石头,朝着右边转了三下,只见庭院之中的池水慢慢消失,在池塘之中露出花岗岩的板体,不一会儿,就有两块花岗岩散开,一条沿着墙壁凿开的楼梯出现在了陈相元的面前。 此处是宁州陈家的秘密之处,只有少数的几人知晓这个地方。让宁州城的百姓闻风丧胆的之人就在里面,也是李修言最为头痛的那位宁州陈家的军师。但是李修言派出了不少的暗哨都找不到那位军师的居所,想不到竟然是在池塘之处。光光这份机关,恐怕就得耗费不少的银钱,但是对于宁州陈家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相元举起了一壶酒,径直的沿着楼梯走到了下面,不一会儿水池上的花岗岩关闭,池子里面的水又开始满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神秘来客 秦川从衣裳铺中出来之后,一时间又没有什么头绪,想着如今已经到了饭点,不如找个地方吃些东西算了。陈相元的事情姑且给他放到一边,等到秦川想明白之时再去商议吧。秦川找了一处寄存东西的地方,又从那么些衣裳之上找了一件青色的衣服换上,在炎炎夏日,倒是觉得清爽无比。秦川并非是不喜欢蓝色,只是从衣裳铺上出来之时穿的是蓝色的衣裳,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想了想,还是换了一身衣裳。 在路边随便问了一些贩夫走卒,大家伙都推荐的老字号无非是那么几家,不过让大伙最为推崇的却是一家名为醉仙楼的地方,据说此处的鱼烧得不错,而且铁板豆腐也是相当的有味道,不少从外州经商之人卸货之后,都会来到此处地方吃一锅鱼,而后喝得醉意十足的上路。对于富庶的宁州城来说,如此的享受,已经是常态了。 朝着宁州城的东边赶了过去,不一会人就到了醉仙楼的楼下,此处高约六层楼,最下面的大厅之中已经坐满了人。一路之上秦川看见人群之中不停的有人在打量着什么,甚至是一些镖局之人都在努力的找着什么,秦川一时间觉得奇怪,难道这里面混入到了武道江湖的悍匪了吗?因此这些宁州城的暗哨全部出动,毕竟州守的性命可比其他人的贵重多了。 不过一路之上秦川倒也没有受到阻拦,就径直的走到了醉仙楼的里面,一股鱼香就迎面而来。秦川咽了一口,不停的打量着坐着的地方,此时旁边有一位桌子上面只是坐了两位两者,看着头发花白,若是与他们凑上一桌,想必不会说什么吧?于是秦川拎着一壶酒,朝着桌子那边走了过去:“劳驾问一下,这地方可有空余的位置,若是只有你们两人的话,那我就坐这里可行?这边生意实在是太好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凑一桌了。” 旁边的那位老者满脸慈祥,除了头发花白,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年龄。此时的他点了点头,根本就没有拒绝秦川:“相逢便是缘,我们两人今日也是路过这里,既然如此,我们就凑一桌便是。这人来人往之中,有时候见过一次面,就感觉先前在哪里碰见过,我第一眼瞅着你面生,但是第二眼看到你,似乎曾经在哪里遇见过你。既然于此,我们还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见到老者如此的爽快,秦川倒也并不拘谨,叫着小儿拿了三个杯子过来,将手中的老酒全部倒了出来:“嘿,你就别抬举我了。我这等穷苦人家,哪里会遇见你了。”秦川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的身上似乎藏着一座山的书,这等书香墨宝的味道,没有几十年的积攒是万万不可能出现了。于此说来,眼前的这位老者应当是一位书法大家,或者是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而且秦川用天地灵气试探眼前的二人,根本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天地灵气,看来这两位也不是武道修行者了。在隆国文坛之中盛行游学之风,说是要走遍隆国的山川河流,才能写出万古之文。于是每当人们文思干枯的时候,总会是去名胜古迹之处抒发内心的真情实感,看着眼前的这两位,似乎也是这种人。不过秦川倒是并不介意与他们相处,毕竟他对于舞文弄非常有兴趣,只是老道并不教授自己,全部都是自学的,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将三人面前的酒杯倒满,秦川才发现并没有饭菜,肚中早就是饿得发扁,于是挥了挥手,将门口的伙计喊了过来:“伙计快来,我准备点菜了。”秦川将面前的酒杯中的酒水喝了一半,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 只见宁州城的醉仙楼的那位小伙计跑了过来,笑嘻嘻的对着秦川回道:“小爷是第一次来我们醉仙楼吧?我们醉仙楼都是自己点菜,点完之后,后厨之中自然会准备将饭菜送上来。在你们桌子上备好了笔墨纸砚,上面也有一些菜谱,喜欢吃什么,您就点上面。写好了交给我即可,我肯定让你吃得开开心心。” 若不是这位伙计提醒,秦川还真没有发现在桌子之上放了笔墨纸砚,在最下面是一本菜谱。看来宁州城确实是与青州城不同,就算是一个酒楼之中都是文风渐盛,连点菜都是如从的文绉绉。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酒楼的规矩是这样,那么自己点菜便是了。 谢过了酒楼的小伙计,秦川问着眼前的两位老者:“初次见面,还不知道两位的大名呢。我叫秦川,青州城人氏,来到宁州城乃是探亲而来,还不知道两位的身份,若是贸然的称呼你们两位长者,倒是显得我不懂规矩,不如你和我说下你们的姓名,我也好称呼一下。” 先前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说道:“我从都城而来,往北海而去,想要看看真正的潮起潮落究竟是如何。我本名叫何东西,这是我的管家,我一般叫他小楼,不过他话非常少,只要在熟人的面前才会开口,你切莫在意。今日路过宁州城,问着路上的行人,说这家醉仙楼的一些鱼品倒是非常可口,想着风餐露宿数月,如今好不容易打打牙祭的机会怎么能够放弃呢,于是与小楼一起,来到了醉仙楼之中,只是过于匆忙,还不知道什么好吃呢。” 听完老者的话语,秦川点了点头:“那我就尊称你为何爷,那位是楼爷,我虽说不是本地人氏,但是在方才来的路上,对于醉仙楼还是有一些耳闻。听说已经数百年的历史,不少的文人墨客都在这里吃过,你看看满墙的墨宝,哪一位不是赫赫有名的名士,看来这里的口味,真是值得推崇的。不过最为出名则是稻花鱼。在每年的春耕之时,将一些鲢鱼苗放入到稻田之中,它们吃着水田中的虫子,根本不需要专门打理,等到早稻成熟,它们早就长得非常肥美,这个时候将早稻收割完,将田中的稻花鱼打捞上来,趁着这股新鲜味道,到后厨之中去鳞去鳃去内脏,然后切成小块,与新鲜的豆腐一同炖煮两个时辰,等到出锅的时候撒上一些翠绿的青葱,雪白的汤底配上一抹绿色,这可不仅仅是一道吃食,更是一道水墨画啊。咱们今日相逢一场,我就请你们得了,我来点菜,保你们吃饱喝足。” 秦川将笔墨纸砚摊开,蘸了一点墨水开始写了起来,才写了第一个字,何东西的眼中就开始冒着精光,看着秦川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有些字,并非是一日可能练出来,也不是勤能补挫,有些东西而是一种天赋,天生之时有,那么这辈子就是有,若是天生之时没有,后天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得。秦川的字十分的老成,行楷并非行楷,也是隐约带有一副草书的意思,但是隆国之中已经并不推崇草书,因为能够懂得秦川书法之美的人,那才是一些老江湖。而寻常之人只会觉得秦川的字颇有几分味道,并不知道里面有何突出。正如秦川现在写的菜谱,横撇竖捺,在这上面何东西看出了刀光剑影,看出了日升日落,这股才气,根本不是秦川这个年纪所能拥有。但是有些事情又偏偏是这样,只想着萍水相逢一次,想到竟然还会产生一些联系,眼前何东西看着秦川点的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在旁边喝着闷酒的小楼瞥了一眼秦川的字,也是由衷的赞叹着:“好字!当赏!” 只见秦川飞快的翻动着菜谱,不一会人就将菜点了个周全。上面写着稻花鱼,油炸花生米,一盘烤猪蹄,一碟卤牛肉,配上一盘泡椒鸡胗,加上羊肉火锅,就着店家送的小菜,这顿吃饱并不是问题。看着眼前的两位没有意见,秦川喊着门口候着的小伙计赶忙过来,只见这位伙计看着秦川点的菜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或者其他之人觉得秦川的书法龙飞凤舞,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是小伙计在醉仙楼之中呆了五年的时间,知晓真正的书法大家推崇的正是秦川的这种字体,只是店家曾经说过,这种字体没有个五十岁写不出什么名堂,很多人穷极一生,连一个一字都不能写得完美,最终是郁郁而终。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竟然能够写得出这样的字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位伙计想了一会,还是试探着问道:“敢问这位小哥,这字可是你写的呢?”这位伙计看着秦川还拿着兔毛笔,还是想确定一下才心安。这种字体,在醉仙楼吃饭中的食客中,这位伙计只遇见过两次,而且秦川的字,明显写得比别人好。 秦川有些好奇的点了点头:“对啊,这字是我写的。你若是不认识,我好生写一遍便是。” 那位伙计欣喜若狂,但是转眼就冷静下来,将秦川写的纸条偷偷的藏着起来,而后凭借着记忆重新誊写了一份,虽然秦川不知道他所做为何,但是只要能将饭菜准时送下来,秦川可不介意再提笔写上几个字,对于他而言,以笔墨换得银钱,这可不是丢人的事情。 这位伙计看了四周一眼,见到没有人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朝着秦川及另外的二人行了一礼:“诸位稍等,我现在就让厨房赶紧去做,到时候我送你一些时兴的蔬菜。” 等到那位伙计走了之后,何东西摸着胡子说道:“你这个字,是何人所教,竟然有一些功底在里面。若是寻常之人,恐怕得要一甲子才有这个火候。我在都城之中呆得太久,忘了隆国地域辽阔,能人异士众多,看来我还是有一些坐井观天了。” 秦川将何东西的酒杯加满,而后说道:“这不就是写个字吗,这有什么稀奇的?我生长到道观之中,有一位老道将经文经书给我,每次我犯了错误,都会罚我抄写经书。道观之中没有纸和笔,我就拿树枝在石头上面练字,先前之时老道总说我的字是少不更事,根本不能看。后来我练着练着,将十斤的柴火枝条都磨没有了,这写出来的字才有一些名堂。不过就算是如此,老道也不说我的字写得如何,只是说能过自己的本心即可。至于你们说我的字好看,我姑且就认为是抬举吧。毕竟我也没有卖过墨宝,若是喜欢,我给你们写一幅字便是。” 眼前的这位老者似乎的好奇:“你说你跟老道生活在一起,看来这位老道也是精通书法之人。我自幼痴迷于书法,每次跋山涉水,都是为了寻找书法大家,你可方便将老道的位置告诉我,我想同他切磋一些,探讨一些书法奥义。” 听到切磋二字,秦川本能的谨慎下来,马踏岭的道观已经被都城的打更人劈成了一半,眼前的这位老人虽说看着并无危险,但是秦川不得不防。而且并不是秦川不愿意说出老道的下落,是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老道究竟去了哪里,何东西这么问,自己确实是有一些为难。 秦川怀有歉意的摇了摇头:“这不是不告诉你,老道来无影去无踪,我已经与他分别有一段时间了。你若是想和他探讨书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有这份闲情雅致,不如去其他的地方吧,人吧,总不能在一颗树上面吊死。有些事情明知不可得还等着,那不就是在消磨时间吗?你们万事看得通透,已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对于我们而言,有些事情当真是有心无力,你就别强求了。” 见到秦川委婉的拒绝,何东西并不为意,似乎知道秦川肯定有所托词,不过他仍然十分开心的说道:“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曾经有一位诗人有位老友来访,他虽然家徒四壁,但仍旧是很开心的在夜雨之中将韭菜割来做菜,刚刚烧好的黄梁米饭喷香。对于文人来说,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喝谁一起吃,今日能够在这里与你相逢,也算是缘分一场,今日我们定要不醉不归。” 何东西的话音刚落,醉仙楼的小伙计就将饭菜全部端了上来,一个小铁锅炖煮着稻花鱼,底下架着一个堆满梨碳的铜炉,当真是和秦川说的一样,汤底白嫩,上面还点缀着一些葱花,还未开动筷子,早就是口水横流。 秦川若有所思的回道:“人生啊,有时候就是这稻花鱼……”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乱我国者 听到秦川话里有话,这时何东西吃了一口花生米,硬是嚼了数十下才吞咽下去,喝了一口烈酒,着实的被浓郁的花生米的味道香到了。何东西擦着胡子上面的酒渍,边问道:“你说人生就像稻花鱼,怎么了?感觉你感慨颇多,趁着今日酒管够,你同我们说道说道。若是有烦心事,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解决了。我寻常不会轻易的答应别人,只是今日与你投缘,这等好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啊,你可得好生的珍惜。” 秦川夹起一块酱牛肉,只觉得酱香四溢,感觉这酱牛肉应该是陈年老卤肉做成的,吃到嘴中都感觉到一些的粘牙,不过却是十分的可口。秦川也是喝了一口闷酒道:“这宁州城养的稻花鱼,看着无忧无疑,与稻草河虾为伴,以为会如此的这般度过一生。未曾想到只是半年的光景就要被人打捞上岸,随手丢到沸水之中烹饪。你说人生不也如此吗?以为生在王侯将相之家,便是能够荣华富贵一生,哪知道也会遭遇灭族之灾难。哪怕是惊门之中的高人,恐怕也不能知晓自己命运多舛吧。如此一来,你说这人和稻花鱼究竟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案板上面的东西罢了,人生如此,在怎么折腾都没有意义。” 听到秦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感慨,何东西不由得有些发笑起来,锅底的梨碳烧得正旺,鱼肉的香味已经迎面而来,白色的汤汁在锅中沸腾,若是这个时候说一些扫兴的事情,可真是辜负了这些美食。何东西给自己弄了一碗汤,随后只是喝了一口,这股鲜味就让他赞不绝口,似乎在汤中还有一丝丝的稻草的味道,实在是沁人心脾,在炎炎夏日之中能够让人冷静下来。 何东西边吃这鱼肉边解释道:“就算是江门八大门之首的惊门,也不能算自己的命运。并非是他们不能算出来,而是天机不可泄露。这万事万物都是按照规则行事,何时生,何时死,这一些皆有天数,你若非要逆天而为,这世间的秩序被打破了该如何是好。因此这惊门的高人从来不肯算自己的劫数,就算是明日将死,他也不能算如何躲过这一劫。虽然他们不能算自己的运势与劫数的,但是其他的却是可以算到,对于惊门中的人而言,这也算是另外一种与天斗的形式。我在都城的时候,总有些人看不起读书人,说他们纸上谈兵,若是两国交战起来,这些号称八尺傲骨的读书人,肯定是第一个撒开腿跑。但是他们不知道好,所谓的武力,只是最差的一种方式,之适用于莽夫与傻子。若是可谈之时,还不是读书人上去吗?这安定天下靠的是读书人,这乱了世间的也是读书人。你呢,虽说不是读书人,我可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读书人的种子,若是有机会,到我的学院中去吧。不求你有多少的才华,而是我的书院之中有几本书可给你看。只是可惜,我穷极一生,都不敢将那几本书带出来。” 小楼听懂了什么,突然间说了一句:“其实只要你想带,这隆国没有人知道什么的。” 然而何东西却是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带出来太过于危险,万一动摇了隆国的根基,我可是成为了罪人。以一己私利而将隆国的百姓推到乱世之中,这确实不是我的做法。这是一封之谜,而想要解开谜底之人,必须是他自己才行。我在隆国的文坛多年,多少人骂我,可惜我无所谓了,大限将至,吃好喝足即可。” 何东西又夹起一粒花生米问道:“秦川,假如你若是有机会到都城中,你可愿意拜入我的门下呢?我这一生就收了一个弟子,不过他如今甚少回来。你若是愿意,以后在隆国之中,你只要不杀进宫中,我可保你万事无忧。若是你看透了那几本书,那学院里面你也有一席之地,甚至是当院长都有可能。这世间的人被名利蒙蔽了双眼,得要有心境清明之人坐阵,我隆国的读书人才能安生立命,才能钻研学问。” 听到何东西要收徒,小楼都有一些惊奇。以何东西在隆国文坛的地位,就算是行走宫中都无人胆敢阻止。曾经有一位不长眼的外戚看到何东西在宫中行走,而且身边的侍卫都不敢阻拦,十分不解的他非要让何东西说明理由。只是当别人告诉他眼前的那位老人就是都城那所学院的院长的时候,这位外戚当场就不顾身份的给何东西跪下磕头,因为他知道在宫中有些人万万不能惹,并非是那些皇子,而是一些连圣人都敢惹怒的人,这何东西就是其中一位。 在天下读书人的心目中,这何东西就是圣人,凡是他说过的人,要求的事情,天下的读书人都将它作为自己的教条,不敢有任何的违抗。当初圣人登基之时候,有不少的流言蜚语,说他出身成谜。 但是何东西在学院中只是说了一句他不正宗谁正宗。那些还准备口诛笔伐的读书人立马就哑火了,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违抗。如此一来,足以可见何东西在都城的地位。他惟一的一位众人皆知的弟子,已经数十年未曾回过学院之中,但是何东西倒是与他见过不少面,知晓他的一些近况,因此才不能将那几本书偷偷带出来。但是若是让都城之人知道何东西准备收弟子了,那学院的门口之中肯定要排起长龙,都城之中也是万人空巷。 但是秦川根本不管眼前的何东西究竟是什么身份,在都城之中究竟是何等地位。在都城之中有那么多的野书院,随便一个出来就想秦川做他的弟子,这不是骗钱还是什么。秦川自认为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对于这等要求,秦川一直都是笑笑而已,这跟那些武道江湖中的惊门先生一样,说看秦川根骨惊奇,不如交点银钱给他,必当带领秦川一统江湖。何况虽说老道并不是秦川的师傅,而秦川也没有行拜师礼,但是秦川觉得除非老道不要自己,那才能拜入其他人的门下。而且秦川还认为加入何东西的门下,反而是一种束缚,因此他颇有不屑的回道:“想当我师傅的人多了去了,你还是去排个队伍吧。我在青州城中,那些小商小贩说要当我的师傅,让我以后接手他们的老主顾,只要使得出力气,人就不会饿死。因此我对拜谁为师,并不感兴趣。你又不会每个月发我银钱,何况你与其他人产生矛盾,我还得帮你去骂街,这等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今日相逢一场,你就别想着占我便宜了。吃完这顿饭,咱们一聚两散算了。” 何东西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口气,旁边的小楼在骂着秦川无知,错过了这等机会。但是何东西转念一想,只要秦川能够到都城去,就算不加入书院之中,自己也能将书给他看,因此他喝了一杯烈酒说道:“秦川,若是有机会,你可想去都城之中。我带你吃遍都城的老字号,喝遍都城的美酒。一些异域的美食美酒,都能够在都城尝到。若是你有空,不如我们今日就出发,到都城之中大快朵颐如何。这等机会,若是今日错过,可就没有了。” 秦川不解的问道:“你不是去北海看潮起潮落吗?如今把时间花到我的身上作甚。得了,我在宁州城吃喝不愁逍遥快活,我现在答应别人的事情可没有做完,等我得空之时再去都城之中找你吧。不过那个时候我若是到都城之中,得要先找一个打更的,他劈了我的道观,害得我每次都要爬着梯子上去。” 听到这里,何东西已经确认秦川的身份,他扫了四周一眼,十分的谨慎的说道:“此处人多嘴杂,你可切忌不可随便说与都城的打更人有矛盾,否则你到时候有无尽的麻烦等着你。若是不小心交代了,恐怕你没有机会走到都城之中了。” 听到都城的打更人,小楼也是皱了一下眉头,嘴中念念有词的说道:“依照你现在的武道修为,你根本走不到都城之中,想找那打更人的麻烦,无疑是痴人说梦。” 秦川听着他们似乎认识都城的打更人,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都城打更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会如此的厉害。听着你的语气,似乎与都城的打更人交过手,不然你可能对于他如此的了解。在这武道江湖之中,强者之间的交手,我是十分感兴趣的。”秦川这个时候才知道,根本不是眼前的这两位老者没有天地灵气波动,而是因为自己的武道修行太低,对方可以的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武道修行,这么看来,眼前的这两位老人,应当是上三境的实力了。 沉默不语的小楼听到秦川问着自己,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也是使剑之人,二十年前与他交过手,输了半招,从此二十年之内,再也没有用过剑。都城的打更人,并非浪得虚名,若不是有他坐阵都城之中,那其他地域的客商都不敢来到都城之中经商。” 听着话不多的小楼说着只输半招之时,秦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现在的武道江湖是怎么了,随便吃个饭都能碰见上三境的的武道修行者。看来宁州城的州守如此的小心谨慎并非是胆小怕死,而是混入了这么些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这对于自己的性命无非是莫大的威胁。自古庙堂与宗门势不两立,若不是百年前行成了约定,这世道还分不清是何样呢。 秦川端起了酒杯,朝着小楼敬酒:“楼爷厉害,竟然与都城的打更人打成了平手。这隆国的武道江湖,恐怕您得是这个魁首。初来宁州城,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了,粗茶淡饭,薄酒一杯聊表心意。若是以后得空去都城了,你可得照顾我。都城之前尽是官宦弟子,我可招惹不起。” 小楼将手中的酒只喝了一半,朝着秦川冷笑道:“他未受伤之前,与都城的打更人打个平手。记住,他可是空手,都城的打更人可是拿着剑的。”小楼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若是何东西拿着武器,说不定还能更胜一筹。 听到这里,秦川觉得锅中的鱼汤不香了。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连一个读书人都是如此的凶悍,竟然能够与劈了自己道观的打更人打个平手,甚至是在空手的情况下。秦川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何东西开始有些后怕,自己先前与他吊儿郎当的说话,若是他生气,可不得将桌子掀了。不过秦川这个时候肯定也猜出了何东西的身份——能够拥有如此的修为,而且还在都城之中有一所学院的老者,一定是天下的读书人都敬仰的太学院的院长! 看着秦川有些拘谨的样子,何东西吃着酱牛肉怡然自得,随后又夹起一筷子凉菜,就着店家送的小菜,再饮一杯小酒,似乎这世间快活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何东西放下了筷子,对着秦川笑道:“那都是之前了。一个读书人,总说打打杀杀可不好。自从受伤了,我如同一个凡人,若不是小楼在我身边,我这一路哪能平安无事呢。假如你以后真的去都城了,可千万记得来找我,无论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我都会请你吃一顿饭的。” 秦川此时根本不敢动筷子,只是止不住的点头。在这等人物面前,他可不敢说个不答应。与其这样,还不如先答应下来再说。 何东西将杯中的酒倒满,朝着秦川敬了一杯:“若是你真去了都城之中,你可得答应一件事情,此事关乎隆国万千百姓,你可一定得要慎重啊。” 秦川虽然不知道何东西在说什么,但是看着他似乎十分认真,秦川也是端了一杯酒说道:“院长请说,我若是能够做到,必当竭尽所能。” 何东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着候在旁边的伙计说道:“小二,上酒。今日我要不醉不归!” 随后何东西示意秦川坐下,之后才平静的说道:“你若是去了都城,必定是成为棋局中的棋子。我虽说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但是我一位惊门朋友临时之前告诉我,有一位少年若干年后进入到都城之中,若是处理不好,整个都城大乱,整个隆国大乱,这让我不得不防。” 秦川十分好奇的问道:“那你怎么断定,那个少年就一定是我。” 何东西掏出一物,放在秦川的面前:“它说了算。”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四大刺客 看到何东西拿出来一物,秦川不由得有些好奇,眼前只是一张泛黄的纸张,看着有点像黄表纸,但是如此看来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值得何东西如此珍藏的地步,因此秦川只是盯着这张纸,却是并不说话,秦川一向不喜欢才哑谜,还是希望何东西自己将此物说出来吧。 小楼朝着四周扫了一下,秦川只觉得四周片刻之间十分的安静,根本听不到旁边喝酒的声音,秦川本能的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小楼将天地灵气化为罩子将这边笼罩住。 小楼低着头喝酒,慢悠悠的说道:“我只可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否则被庙堂之上发现可不好了。虽说以我们的修为,倒是并不畏惧他们,只是未免夜长梦多,你们还是快一些说完。” 何东西点了点头,之后就不管小楼,小心谨慎的将手中的纸张摊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小字出来:隆国之祸,始于岭南之人,三秦之地,沃野之川,百年兴亡,弹指一瞬。看着上面的字,已经有了一些年头,秦川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数十年之前,竟然就有人算出了自己的可能就是祸乱隆国之人,这该是何等的人物啊。 何东西随手将手中的纸张撕成碎片,放进了锅底的梨碳之中,看着它一点点成为了灰烬,之后才十分轻松的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故友在临死之前,将所有的气运都用在了上面,因此他才算出这份天机。我之前说过,惊门之人除了不能算自己的命运,对于其他的一些事情都可以算得七七八八,对于他那等人物来说,能够算出这份事情,也并不是很稀奇。不过我先前说过,你若是到都城之中,可不能擅自行事,得要先找到我才行。” 秦川见到何东西这么说,知晓他今日不会杀了自己,否则靠着小楼的上三境的功夫,怎么可能让自己跑掉呢。但是秦川还是有一些怀疑,为什么惊门之人竟然算到的是自己,也不是其他之人。但是这个时候讨论这个也没有意思了,因此秦川想着何东西既然武道修行如此高深,不如趁着这个时候问他一些问题。 “何爷,你在武道江湖之中甚久,今日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讨教一二,只是不知当问不当问。若是触犯了你的禁忌,你就打个哈欠不愿意回答即可,莫要为难了自己。”秦川端起一杯酒,朝着何东西敬酒道。 何东西见到秦川如此的坦然,何东西感觉到有好奇,秦川如此的年纪,想要问什么问题呢?于是他点了点头,示意秦川尽管开口,但说无妨。 秦川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道:“之前老道说,世间先前这世间用剑者,有四人还算剑法上乘。李沧海算一个,修的是浩然剑法,讲究的是直来直去,刚正不阿;劈了道观的打更人算一个,修的是苍生道,剑内含有敢为天下先的气势。暗城的那个天字号杀手算一个,他修的是什么剑法,还无人得知,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这个是他那日说的原话,但是还有一人我问到他时,他却说此人已经死了。我想知道,这天下的四大剑客,还剩一人究竟是谁?” 听到秦川问着这个,何东西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秦川竟然对这个感兴趣:“你那个老道说的天下有四大剑客,这说得不错,虽说我现在还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应该也是武道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否则不可能将你养大。这李沧海是一位剑客,在北冥山中修行,一人即是一国。先前隆国的大军快要杀到了北冥上脚下,但是李沧海那夜一人去了隆国的宫中,第二日一早,隆国的大军就退回了州城之中,否则今日的隆国地界非要更为广阔一些。” 秦川有些好奇的问道:“之前不是说都城打更人在此,便是无人敢胆进入到都城之中,怎么李沧海径直的走到了宫中,这一路没有人阻挡吗?” 何东西十分认真的回答道:“都城打更人,有时候不在都城之中,那时候的边疆战乱频发,都城打更人去南越那边,与那些战士一起打下了好几座城池,因此才让李沧海得空。但是后来都城打更人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回来,在都城与李沧海过了三招。都城打更人说一招名为望海潮,可见万丈潮起潮落;一招名为越平川,可见广阔无边的草原;一招名为观日月,可见日出日落;此三招后,李沧海转身离去,而都城的打更人也未追。这并非是两人决一死战时刻,因此只是简单的交手,未曾分出个胜负。” 秦川又继续问道:“那么说来,都城的打更人的实力在武道江湖中,也是极为厉害的了?” 何东西似乎回想起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眼睛里面都快冒出了精光:“都城的打更人修的是苍生道,用剑讲究的是直来直去,绝对不会拐弯抹角,你若是到都城之中,绝对能够认出他来,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尘不染。而且用过的茶具,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茶渍。他一生不恋女色,不慕荣华富贵,一人守一城,因此护得都城数十年的安宁。如此人物,可谓是隆国武道修行者心目中的精神图腾,也被人称为隆国的守护者,你说他可厉害?” 秦川点了点头,这时才知道李沧海和都城打更人的厉害,自己竟然还想去都城找打更人的麻烦,看来自己也是心大,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听完了二位剑客,秦川又开始问道:“老道说还有第三人,暗城之中的天字号杀手,他究竟是何人?暗城又是什么地方?” 何东西问道:“你可知晓鬼市?” 秦川嗯了一声:“老道曾经带过我去过一次,里面尽是有一些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之物,这在寻常的州城之中都是十分的罕见。只不过寻常之人知道得少,都不知鬼市的入口。” 何东西给自己填满一杯酒,一口饮尽之后说道:“这鬼市,其实州堂之上都知道,只是鬼市之中大多数为山门宗派之人,跑到鬼市换的一些东西倒也无可厚非。而且鬼市不在都城之中,自然无须遵守庙堂与山门宗派的约定,因此州堂周围的鬼市,那些州守也不愿意管。但是在各国之中,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字叫做暗城,暗城的城主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只知道被称为翘爷。能够摆的上明面的东西,可以行商坐贾交易。在暗城之中,干得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你价钱开得更多,能够吸引那些人卖命,那么隆国的宫中他们都敢去。在暗中之中,有一位专门接杀人生意的刺客,无名无姓。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已经杀了好几十位小国的君主,因此那个时候人心惶惶,每当自己的家门中出现一枚铜钱,总是预示着今晚必定有人死于非命。有人说他是天下四大刺客之一,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只是知道暗城之中有这么一位人物。但是也有人不服,说未曾交过手,不知道他的真实修为如何。” 秦川听到暗城的这位杀手,心中不由得扑腾了一下。给钱就杀人,这笔买卖做得真干脆。老道之前说第四位用剑之人已经死去,秦川这时突然感兴趣起来。 “何爷,劳驾您继续说说第四人,听说他已经死去多时,不知道这个可为真呢?”秦川见何东西喜欢吃花生米,于是将那盘所剩不多的花生米推向了何东西那边。 何东西摇了摇头,有些歉意的说道:“说道这第四位剑客,我对于他了解不多。不过武道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叫倚剑骑青羊,行走天下间,半步杀一人,十步杀一城。不少人称他为青羊道人,就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一头青羊,不爱吃青草,最爱吃五谷。而且有人说他逍遥自由,很少能见到他的踪迹。这第四位剑客,听说最后是羽化登仙而死,不过也有人说是死于一场阴谋之中,究竟事情如何,就不是我这等人能够知道的。” 听着何东西一言一句,秦川在脑海之中对于武道江湖中的四大剑客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样子,秦川突然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武道江湖中有四大剑客,难道就没有四大刀客吗?我接触过不少的武道江湖之中,用刀者也不少,按道理来说,应当是有几位刀者武功卓越的。” 何东西点了点头,但是看着小楼那边沉默不语,他加快了语速说道:“隆国有二人为天下刀客魁首,一人为大将军隋长空,另外一人,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依着你目前的武道修为,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碰到他们,不如有这个闲工夫,将自己的武道修为提升一下,也不至于到时候碰见他们只能掉头就跑。” 秦川叹了一口气,这并非是他不愿意提升武道修为,在其他的山门宗派、世家大族之中,好歹有一个人能够带着后辈练着一些东西,但是自从老道走了之后,秦川再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练起,每次都是在生死危机之后进阶,但是不能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吧。说道这里,秦川也有一丝的郁闷,只是顾着喝闷酒。 小楼这个时候将天地灵气化为的罩子撤了回去,随后将酱牛肉吃了个七七八八,看来这醉仙楼的厨子还对他的胃口。此时的他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他红光满脸,一点都没有上三境武道修行者的样子,秦川看着都有一些好笑。 小楼见着秦川的表情,慢悠悠的问了一句:“你如今才启玄境界,连都城的城卫都不如,还有脸对着别人发笑?若不是老何在你旁边,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秦川苦笑着说道:“楼爷,我这点修为哪够你的看呢?我是笑着自己不过启玄境界,却想着去找都城打更人的麻烦,你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我想着还不如早些成家立家算了,靠着启玄境界给人看家护院,虽说不至于成为豪门巨户,但是也不至于饿死吧。” 小楼摇了摇头:“朝闻道,夕可死。有人在菩提树下一日顿悟,直接进入到上三境,有人穷极一生,都是在原地打转。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试试,你以为一辈子都是如此呢。” 秦川听过了太多的道理,但是依旧过不好这一生。听惯了武道江湖中的奇人异事,但是从来不肯相信。飘门的说书先生满嘴吹牛皮,似乎他当时就在现场一般,但是说出来的很多事情经不起仔细的推敲。听到小楼说着一日顿悟能够达到上三境,秦川根本不肯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才凝结出空山、丹海二处,如今迈入到启玄境界,倘若那么简单就能迈入到上三境,那还不如躺着睡觉算了,反正都是靠命,还那么折腾干嘛? 看到秦川并不相信,小楼嘿嘿一笑,指了指旁边的何东西说道:“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问下老何,我是不是一日之内到上三境的。有些事情你层次不够,只觉得这是假的,但是对于我们而言,这等事情太常见不可了。” 何东西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小楼确实是一日迈入到上三境。那时清晨才是通感境界,等到了日落时分,已经是上三境界。这等修为,世间几人能有吗?” 听到何东西承认,秦川有些咋舌小楼的修行速度,他想了想,突然问着何东西:“何爷,你又是在何时迈入到上三境的呢?” 何东西将杯中的酒全部饮完,随后吃了一粒花生米,毫不在意的说道:“比小楼快上一分,我是午时之时迈入上三境的。读着读着书,感觉发生了什么,自己也未曾注意到,只是小楼说我到了上三境,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秦川瞬间觉得眼前的饭菜都没有胃口了,原来眼前的这两位全部都是武道江湖的奇才,这今日出门真是没有看老黄历,连这等人物都能见到,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看来自己也要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在哪个菩提树下顿悟呢。 老道看了眼前的秦川,颇有一些教育后生的滋味说道:“你如此年纪就已经是启玄境界,按道理说已经是非同小可,但是你也切莫着急,只等着一个契机,说不定也能迈入到上三境界,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你就不用太多余操心了。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不可强求,武道修行就是其中的一种。” 秦川将最后的酒倒满,站了起来,朝着何东西及小楼敬了一杯酒。 第二百七十七章 飘门说书 与秦川分别了许久,小楼在宁州城外的一处茶摊喝着茶叶,此处都是一些贩夫走卒,因此喝的都是一些粗鄙茶叶。只是小楼不知道为何,竟然喝得十分有味道,似乎从小就是喝这等茶叶一般。只不过此时的他依旧是那么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何东西。 或许是中午吃得有些多,何东西开始打起了瞌睡,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辰,何东西才从茶摊旁边的椅子上醒了过来,见着小楼在旁边等着自己,也是有些恍然若失的问道:“你肯定有一些事情想要问我吧?但说无妨,我们又不是外人,无须注意些什么。” 小楼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位惊门高人花费那么大的气运,我们才能找到秦川。你都说他是日后祸害都城之人,为什么不在此时将他杀了,而是将他留在这个这里呢。若是他真有一日进入到都城之中杀到了宫中,到时候天下必定大乱。我隆国数百年的安稳根基,就要毁在他的手上。方才在醉仙楼时候,我好几次要下手,只是你一直在阻止我,否则这个时候我们也不用去北海,去看看鲸落岛上面的那个悬棺是不是动了。” 何东西却是毫不为然的说道:“我那位惊门之人,得出来的天机可不是让我杀了他的。或许日后的隆国成与不成,都在他的身上了。有人说这世间就是一场轮回,无法预知来生的去处。有人说这世间是一场赌局,不到最后之时候,根本不知道鹿死谁手。岭南秦家已经遭受无妄之灾了,这唯一的后人,我总要将他留住吧。众人皆说那位读书人会乱了世间,你如今看着他,哪有一点点厉害的样子,在你的手中还过不了三招呢。只是如今天下看着稳定,这周围的几位小国都在蠢蠢欲动,我们不能自乱了阵脚,或许秦川是一把双刃剑,但是只要用得好了,这天下的还是我们隆国,千秋万代依旧是我们隆国。” 小楼对于秦川依然是小心谨慎:“如今他的命印还未苏醒,等到日月交替之时,肯定会重返人间,到时候鲸落岛麻烦又起来,加上乱了世间的读书人,无论是对于隆国,还是周围的几个小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我是宁愿牺牲他一人,拯救万千苍生,这笔买卖我觉得值当。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或许若干年后,你肯定会后悔的。” 何东西给自己满上一碗茶,在茶中喝出了千百种滋味出来:“非也非与,很多人都说那黄横会转世来到世间,从而乱了这世间。但是世间阴阳制衡,我倒是认为黄横的转世是制约那个魔头,既然我们找不到好的办法,那便是如此吧。至于是一个对手,还是两个对手,对于那个时候的隆国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小楼跟着何东西几十年的时间,两个老友一般,不用刻意的说着什么,双方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听到何东西这么说,小楼也不想去争辩什么,因为事实总是证明,何东西总是对的。不过小楼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丝的担忧,但是又不知道这个担忧来源于哪里。 何东西见到小楼如此忸怩的表情,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你是担心,秦川身后的那位高人吧。虽说我们没有见过面,你觉得他应当是一步杀一人,十步杀一城的青羊道人吗。不过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青羊道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当时我就在旁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只是我也感觉到这位高人在下一盘棋,而天下的人都是棋子,不过秦川是最为精华的一个棋子,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天下大势。他最终的如意算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何东西此时并不答话,而是反反复复的说着:“岭南秦家,岭南秦家,天下之乱,始于秦川。这天下安定得太久,确实是需要一个人搅和一下。我已经是时日不多,不过我想要与他玩玩,究竟是他在背后藏着更厉害,还是我拼了老命更厉害。” 小楼喝着粗茶,一时间也有一些语塞,看着又昏昏欲睡的何东西,直接从旁边将马车赶了过来,此时要去北海看潮生潮落,若是误了时辰,这一路的风餐露宿的苦可就白吃了。一时间宁州城的驿道之上升起了阵阵黄烟,而茶铺却是不见任何的老者。店家揉了揉桌子上面的那五十的银两,不时的在敲打自己的大腿,想要看看是不是为真,先前的那两位老者若不是天神下凡吧,只是一个眨眼之间就看不见两人的踪影了。店家心中想到社祭之日得要去烧烧香拜拜神,这等好运势可得长期保持住。 …… 等到秦川从醉仙楼出来之时,日光还正甚,此时的炎炎夏日,一直都是在闷热之中。先前在街上面跑着的那些捕候、镖局之人,见到每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少年都要上前盘问,不知道为何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秦川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绿色长衫,看来自己的做法应当是十分正确的,这李修言已经认出了自己就是那日关山口之人,只是他未曾想到家奴之中有陈相元的探子,因此这个时候对于秦川来说异常的危险。只是李修言并不知道,是他将秦川推向了如此的境地。因此秦川暗自骂了一声,就朝着宁州陈府走了过去。 既然陈相元想要找到自己,那么秦川也想看一看宁州陈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秦川此时优哉游哉的朝着前面走去,看着那些想要找到自己之人徒劳无功,不由得开心不已。因此对于宁州城的捕候来说,那些俸钱才那么点,不如这笔买卖来得划算,但是他们未曾想到,已经偷偷将城门封锁住,却还是没有找到秦川的下落,难道说他已经出门了,又或者说他躲入到了豪门巨户中再也不出来了?但是秦川自古对于捕候不理解,认为他们都是吃着庙堂的饭,却是做着一些苟且之事,只会欺软怕硬,遇到一些武道修为高强之人,就会躲着闭门不出,实在是辱没了州堂的名声。 不过秦川他后来也听说宁州城城的那些武道江湖的修行者在州门之外死了个七七八八,倒是觉得有一些可惜了。毕竟没有这些捕候的压制,那些流氓地痞又开始活跃起来,想要掌管青州城,也不知道关朗这小子究竟过得如何,不过有吴掌柜照顾他,他的小日子一定不会差的。 走了半柱香的时辰,没有一个人对秦川产生怀疑,秦川倒是感觉到一些无趣。难道李修言不记得自己的长相吗?随便找一个画师就能将自己的样子临摹出来,也不至于让这些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不少的店家都以为混入了武道江湖的悍匪,开始十分谨慎的看着路面的来往行人,甚至觉得寻常的老客都有一些面生。 想着走着,秦川终于到了宁州陈家的旁边,但是秦川并没有选择进去,毕竟此处地方戒备森严,贸然的进去,只会让秦川更加的麻烦。不过既然来到了这边,秦川总要探听得一些虚实才行,此时旁边有一个茶馆,看着里面还有几位说书的先生,秦川想着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听过一遍说书先生的手艺了。 于是想了想,趁着今日没有事情,就径直的朝着茶馆里面走了进去。刚刚到了茶馆之中,就看见一位伙计走了过来,十分殷勤的问着秦川:“这位小爷赶早不如赶巧,今日是我们镇馆的说书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五百年,没有他不知道的,今天你来的就算来对了。一两银钱,茶水管够,到时候若是想要吃一些瓜子青豆等物,你再招呼小的,我立马送到。” 秦川从怀中摸出了五两银钱,朝着那位小哥丢了过去,切一壶好茶,其他的你给我配一些水果点心吧。我今日第一次到茶馆之中来,若是高兴了,日后天天来到这处地方。只是你不要忽悠我,否则我让人砸了你们店面,让你们再也经营不起来。 小伙计咬了一口银钱,确认是真货之后,喜笑颜开的说道:“这位小爷哪里的话,我们小茶馆童叟无欺,毕竟来的都是熟客,我们也不能做杀熟的生意。这样,你先跟我来,我带你到前面的位置坐着,稍等片刻之后,茶水点心全部都送了过来,你尽情享受。” 秦川跟着小伙计来到了前排的座位,身边坐着的,都是一些衣裳穿得十分讲究之人。秦川低着头看着自己,普普通通的衣裳,在人群之中并不奇,若不是打赏了那位小伙计一些银钱,恐怕也不会论到自己坐到这个位置。看来银钱真是一个好东西啊,有了它可以吃饱喝足,一生之中乐得逍遥。秦川还记得幼年之时在茶馆里面听说书先生,每次都没有银钱,总是找个借口说来到里面找家里人,久而久之那些看门的伙计都知道秦川是来蹭说书的,只不过看着他年幼,又从来没有惹事,因此秦川得以平安的听了几年的说书先生所言,从此知道了江湖中的三教九流八大门。若不是有老道的帮助下凝结出空山、丹海,秦川至今还觉得听说书是一个极其奢侈的事情呢。不过秦川也佩服说书先生的手艺,只是一张桌子,一章惊堂木就能说出前后五百年的事情,甚至有些事情惟妙惟肖,就像是自己在现场一般当真一人一桌子,说尽江湖事。秦川先前对于武道江湖的认知,一大半都来自于说书先生,因此他今日在此想知道这说书先生说的东西究竟有何区别,这繁华之地的说书先生,这肚子里面的墨水,是不是更多一些呢。 秦川坐了没有多久,那位小伙计就将一壶茶沏好了,摆上了冰镇的西瓜,还有一些瓜子、黄豆等糕点,还未等茶凉透,只见一位面容消瘦的说出先生就走了过来。底下的一些老主顾开始鼓掌叫好,不停的说着孙一嘴,看来这位说书先生在宁州城十分有声望,一些挂着玉佩的员外此时让家奴送上不少贵重的礼物,后堂之中的说书先生的伙计赶忙出来致谢,将这些东西拿了回去,倒是显得这位被称为孙一嘴的说书先生十分的有排场。 这位说书先生朝着送礼物的几位老主顾打了声招呼,谢谢他们的捧场。随后惊堂木一敲打,整个茶馆开始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这位说出先生将手中的纸扇打开,慢悠悠的说道:“上回咱们说到离着咱们不远的青州城武道江湖的悍匪众多,咱们今日就来说一说,这青州城的州守近些日子为何如此慌张。青州城的百姓如何夜不能寐。” 听说是青州城的事情,秦川一时间来了精神,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自己有些日子没有回青州城,想要从说书先生的口中听到,究竟青州城发生了何事。那旁边候着的那些老主顾也没有听说过青州城发生的事情,这段新鲜的说书,他们也没有听说过,因此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瓜果,开始认真的听着。 “青州城离五百公里处,有一处荒野之地,名曰好汉坡,此处离青州城甚远,一些捕候也不会来此地方。就是在此处,作恶多端的州守侄儿周有良死在此处,青州城的捕候死了九成,还有一些轻骑兵等,也全部留在了此处地方。听说青州城的那位到达聚灵巅峰的那名护卫,也惨死在此处,根本看不清楚模样了。州守带着青州城仅存的捕候赶到此处之时,只觉得此处煞气太重。据其他地方的武道修行者说,这青州城的这些捕候平日里面收黑钱,对于百姓为富不仁,对于武道江湖的悍匪赶尽杀绝。于是一些人开始暗地里面结合,在鬼市之中请得一些武道江湖的修行者去杀了庙堂上面的人,就算是聚灵境界又如何,强中自有强中手。若是寻常的百姓,或许是无能为力。但是这些武道江湖的悍匪,你们可知道来源于何处?” 这位说书先生对于节奏的把控恰到好处,每到精彩之时就到停顿一下,让底下听着热闹的客人们心中痒痒的。不过秦川也很想知道,究竟是那个山门宗派竟然对州堂之中下手,毕竟这等不怕死的事情,确实是少见,因为等待他的一定是无尽的追杀。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关门打狗 听惯了百家之言,秦川倒是觉得野史更加的有趣。先前还在想着究竟是何人在青州城的外面杀了那么些捕候,如今听着说书先生孙一嘴说起来,倒是还像那些事情。 说书先生孙一嘴说,在现在的武道江湖之中,最为活跃的就是凌霄宫了,作为在隆国仅次于太虚宫的道门巨擘,近些日子可是到处可见他们凌霄殿人的身影,甚至有不少人还未打招呼就偷偷潜入到了州城之中,引起了一阵骚乱。后来在仔细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是凌霄宫最为重要的十二道门出门了,这个个都是武道江湖中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寻常都是在凌霄宫中辟谷,或是在苦心钻研道法。普通的老百姓哪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想不到如今在俗世之中竟然看见了最为顶尖的十二道门。听说有些州守知道是十二道门,直接将州门紧闭不出,甚至已经放出话去,只要凌霄宫的那些修行者不在州城之内杀人放火,捕候一律不许盘查。毕竟凌霄宫在隆国的地位超凡脱俗,对于那些州守来说,离圣人最近的是太虚宫,只要他们在圣人的耳边说点什么,那么圣人龙颜一变就会怪罪下来,于是这些州守心惊胆战,可不敢随便的招惹凌霄宫的弟子,于是些有些流言蜚语传了过来。 庙堂确实是与山门宗派有过约定,不到庙堂邀请之时,不可随意的进出州城之中,但是规则是用来束缚弱者的,强者是来打破规则的。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凌霄宫的弟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一些凌霄宫的弟子大摇大摆的进出州城,没有一丝丝的掩饰。据说那日有人看见在青州城的附近的山领之中看见了一群穿着道服之人,眨眼之间就不见了。有人认出了那是凌霄宫的道服,不久就传出来了青州城的荒野之地有九成的捕候留在了此处,连州守的侄儿周有良都死在了那处。因此不少人是怀疑此事是凌霄宫的弟子所为。 听着凌霄宫,秦川停下了手中的瓜子,听着孙一嘴这么一说,事情确实是有些可疑起来。先前在宁州城的城外看见了不少的武道江湖的修行者,但是就觉得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不可能这么多的武道修行者进进出出。但是凌霄宫的弟子确实是张狂不已。那夜在荷花池子旁边听到天道盟的那些人说起,说凌霄宫的弟子已经到了宁州城之中,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看来最近还得小心行事,否则到时候陈相元没有抓住,倒是把自己丢到了旋涡之中,这买卖可就成为赔本的买卖了。 不过虽说凌霄宫不将寻常的州守放在眼中,也可以在州城之中横行霸道,但是在青州城外竟然杀了九成的捕候,这对于庙堂来说可是不能接受了。因为这样一来凌霄宫就是与整个庙堂为敌,但是只是那些镖局之人说看到过凌霄宫在附近活动,可没有证据证明是凌霄宫下的手,因此青州城的州守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面咽下去,不敢有任何的举动。 正在这时,有个老客起哄的问道:“孙一嘴,你说那些仙人不在凌霄宫里面好好的呆着,跑到这里来作甚?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天材地宝吧。不过你说是凌霄宫下的手,我可不是不敢相信,这明眼之人可不会随便的找他们的晦气,而且应当是躲着他们才是。我可是有些好奇,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此处。寻常的黄白之物他们又不感兴趣,莫不是……因此我要将的那些小妾藏起来,否则那些个道爷想要吃个荤,那可就为难了我。” 另外一个老客也在起哄的说道:“老洪头,得了吧,就你那点胆量还敢找小妾,你们家那个母老虎不得把你家的门给拆了。你若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家的母老虎请过来,看看你的那些小妾究竟在哪里,否则就给我闭嘴,好好听孙一嘴说。” 孙一嘴这时拍了一下惊堂木,整个茶馆瞬时间安静了下来:“诸位,我可没有说这事是凌霄宫动的手,否则到时候凌霄宫找起我来,我可就百口莫辩了。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这可当不得真。不过我听着凌霄宫此时到宁州城这边,乃是因为一位传说中的转世之人。在数百年前有一位读书人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乱了整个世间,惊门之人曾断言,据说他在百年之后会重新转世到世间,因此趁着此子未成为气候,要赶紧将他找出来,不然到时候危害世间,这太平盛世哪里去寻呢?” 老洪头听得津津有味,突然问道:“孙一嘴,这转世之人必定是狡猾无比,就算是在你我的身边,这如何能够辨别出来了。别到时候指鹿为马,随便抓一个替罪羊就回去交差,这最后吃亏的可还是我们。这些世道,无论最终跟了谁姓,该交的赋税可是一分钱不少啊。” 孙一嘴将纸扇横在身前,像是惊门的高人一般,颇有一些气质,只见他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若是其他的山门宗派,我们或许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凌霄宫乃是隆国道门的圣地,岂是浪得虚名的。这次连十二道宫都出来了,说明此次的事情定然不简单。咱们近些日子都悠着一点,保不齐某个乔装打扮之人就是凌霄宫之人,到时候可别怪州守不护着你们啊。” 孙一嘴说完,朝着身后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只见头顶上的大幕缓缓降下,一个退堂鼓缓缓降了下来,孙一嘴将惊堂木一拍,口中念念有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些先前还在坐着的诸位老爷,也是并不磨叽,起身带着随从就离开了。倒是有一些闲情雅致之人,仍然是坐着原来的位置上,跟着旁边之人聊着天起来。这宁州城便是这样,总有一些老爷天天无事,就爱呆在茶馆里面,跟着那些老友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天南海北之事,或许一些事情都聊起了无数次,不过他们仍旧是津津有味。 秦川朝着候着门边的小伙计招了下手,将他唤了过来问道:“这茶馆实在是有一些闷热,你这边可有一些凉快一点的地方。哎,你看二楼的旁边有几扇窗户,我坐在那里可行。” 那位小伙计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位小爷,这并不是你不能坐,只是二楼的窗户之处,都是一些宁州城豪门巨户的老爷常常坐的地方。虽说他们并没有将那处包圆了,也未曾付过整年的租金,但是这些老爷一来,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这肯定是大发雷霆。到时候主家怪罪下来,小的可是担待不起啊。这位小爷,要不我把大门再开大一些如何?” 秦川将手中的果盘递了过去,在果盘的底下藏着十两的银锭。此时的小伙计肯定知晓秦川有其打算,不过也不好开口询问。不过所谓富贵险中球,有了这十两的银钱,自己都可以两个月不愁吃穿了。因此这位小伙计低声的说道:“这位小爷,你先到二楼的窗户旁边坐着,若是宁州城的那些老爷来了,劳驾您换个位置。不过这不到初一十五之日,那些老爷也不会轻易的来到这里,你先放心的坐着,若是有事我再来喊你。” 秦川点了点头,拎着一壶茶水就上了二楼。只见这二楼的桌子更少,不过摆设十分的讲究,白色的屏风将大厅之中分开为几个小的隔间,墙上面挂着不少的水墨画,十分见功底。就连桌子上用的都是绝版的紫砂,看着样子十分的有年头,这样的紫砂壶泡出来的茶叶,有一股天然的清香。在二楼的东边,有几个外开的靠着街道的位置,八仙桌随意的摆着,上面有一个紫砂壶,秦川打量着二楼,只有一位老者一个人看着书,若是看累了,就喝了一口茶。先前他听到秦川的脚步声之时,只是随意的抬起了眼,随后就一直看着手中的书,再也没有看过秦川,读书人便是如此,一头扎进书海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秦川见着这位老者衣服考究,只是有一股儒雅的气息,似乎是宁州城某个书院的教习先生吧。因此秦川不管他,而是独自一人拎着那壶茶水看着外面。此时的宁州城繁华依旧,不时的能够看见不少人在盘查着什么,看见穿着蓝色衣服的少年就开始上前盘问,秦川在楼上面看着,就能看见有好几个已经将蓝色的衣服脱了下去,而是重新换了一件其他的衣服。 在茶馆的对面,就是陈相元的宅子,在他的家门口有两头石狮子,当真是栩栩如生,不少的老百姓路过宁州陈家的宅子之时,都是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被那些看着宅子的护卫当成是宵小之辈。不过秦川等了许久,还是未曾看见宁州陈府的大门有任何打开的迹象,看来宁州城的风俗与青州城一样,若是不到任何的贵客,断然不会开府邸的大门。一般之人都是从侧门之中进出,根本不会有大开家门的时候。先前秦川与老道去刘员外家吹唢呐的时候,那刘员外也是不让秦川抬脚进出大门,那是一些有身份之人的才有的待遇。 从茶馆里面看过去,能够看到一些宁州陈府的下人正在准备一些晚上的吃食,光光鸡鸭等物,秦川就看到了十几只,宁州陈家的生活当真是奢侈无比。等到秦川再往里面看时,发现最里面的院墙越来越高,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陈相元居住的地方,更是高达六层,秦川根本无法看得清楚陈相元此时究竟在何方。但是秦川并不死心,想要从宁州陈家的布局之中看出一些端倪出来,毕竟陈相元不可能在家中呆一个辈子。因此秦川心中在盘算着假如陈相元当真出了府邸,身边的护卫又不多,那该如何在不惊动庙堂及那些武道江湖中人的前提下,将陈相元带离这片区域呢?又是如何让宁州陈家相信是宁州沈家的大娘子是幕后的黑手?这一切让秦川想得有一些头大,先前说是想要到这片地方打听到陈相元的生活作息规律,想要在此守株待兔,只是现在未曾想到是将自己也耗到里面去了。秦川喝了一口凉茶,心中烦闷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不过秦川还是在想着如何带着陈相元,于是眼中一直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要从其中想到一些解决的办法出来。 离着秦川不远的那位拿着书本的老者此时将书籍夹了起来,径直的走到了秦川的对面,朝着秦川礼貌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友,这前面是否有其他人,老朽一个人呆得无聊,想要找个人说个话,可是宁州城的本地人大都心事太多,对于我这样的老者毫无兴趣,因为我并非豪门大户,也并非庙堂中人,又没有多少的银钱,于是我有不少的心事,不过无人能听。” 秦川看着眼前的老者,虽说他头花有些许的发白,不过看着红光满脸,肤色极为的细腻,根本不像是一位老者。而且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应当是一位富家翁。秦川这时也觉得无聊,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您请坐,我正好不是本地人,愿意与你唠叨唠叨。” 这位老者看了秦川一眼,也是善意的说道:“你一个人看着窗户,不时的在想着什么,似乎你也有心事啊,你究竟是发愁什么呢?少年郎无非是读书求得功名,经商求得钱财,有些事情,得要一点时间才行。年轻人不要急,慢慢等就可以了。” 秦川不知为何,觉得这位老者的话中有话,心中开始警惕起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应了别人,就得将事情做好,不然就是坏了承诺。我虽然年幼,但是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一定得要做到。否则就算日后做到了,那也是有愧于人。” 那位老者继续问道:“假如你所做的事情凶险万分,那你也愿意去做吗?” 秦川笑着说道:“承诺很重要,性命也重要。当然,那要看是谁的承诺,命的是谁的命。” 老者或许是觉得秦川有些好玩,于是善意的提醒道:“你很不普通,我见到你第一眼之时就感觉到你有一些故事。虽然我不知道你来宁州城是做什么,但是我奉劝你一句,早日出城,不然世道一乱,宁州城要关门打狗了,到时候你可没有今日这么潇洒的走出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守株待兔 在宁州陈家的地下密室之中,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的陈相元此刻躬着身子,看着前面的那位老者,若是寻常之人见到这股情形,肯定是要好奇眼前的这位老者究竟是谁,竟然能够有这样的身份地位让陈相元卑躬屈膝。 眼前的这位老者正在拿起一本书独自的看着,眼前的他浑然不顾陈相元在底下候着,一直到他觉得时辰到了,才将书本放下来,看着陈相元一眼,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先前让你准备的那批东西,想不到半路之上让人弄了过去,将我们的计划又一次打算了。这世间如此的凶险,总是存在着尔虞我诈。你若是不能小心翼翼的行事,那宁州陈家总要毁在你的手中。你可知晓那位大人物马上就要来到宁州城了,若是在那之前不能将宁州李家解决掉,到时候那位大人物稍微一犹豫,恐怕就得怪罪到我们的头上,说一声办事不利,那责任可就大了一些。最近的这些日子,你就不要乱跑了,好生将这件事情解决掉为大。” 陈相元听到这位老者开口,这才将身子抬了起来,十分尊敬的说道:“师傅,我有一事不明。那位湖州的大人物为何非要让宁州李家消失呢?我先前是以为让宁州李家消失是您的主意,这样在那位大人物到来之前,要想找宁州的合作之人,除了我们宁州陈家,他别无选择,后来我才知晓,那位大人物是想要宁州李家在这个世间消失。” 那位老者笑了笑:“你现在知道也不算晚!你可知晓,在湖州来说,那位大人物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生意做得够大,我们一家吃不下,总要分一些给其他家族不是。何况宁州李家在此处已经盘踞了几十年,不到迫不得已之下,我们怎么会主动将他剔除呢?州守也不愿意见到一家独大的局面,有时候维持现状,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毕竟经过此次一战,我们宁州陈家虽说最终在宁州站稳了脚跟,但是一些隐藏的实力也凸显了出来。若是不能再进一步,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州守都保不住我们,我们也难以在宁州城留下踪迹了。但是湖州来的那位大人物不知道为何与宁州李家有瓜葛,只是因为一些隐蔽的事情,他不能亲自动手,否则留下了蛛丝马迹,肯定要被隆国的州堂之上追责。你记住,在隆国生存,不像是其他的诸侯小国,你得要跟庙堂处好关系,不然一个不留神,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你跟着我数十年,知晓我的为人处世,你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欠妥啊。别的不说,那批东西到现在都没有到,你这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呢?” 听到师傅怪罪于自己,陈相元头上有些大汗淋漓,有些臃肿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在宁州城中,陈相元对于州守等人都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哪怕是自己的父亲,陈相元都不觉得有何突出之处,唯独是对于眼前的师傅,陈相元尊敬有加。因为十几年前,宁州李家在宁州四大家族之中,还是处于最为落后的那一位。直到眼前的这位老者的到来,一步步蚕食了其他家族的势力范围,一步步处心经营,这才将宁州陈家带到如此的地步。陈相元知晓,只要这位老者在一日,宁州陈家就能兴旺一日。因此对于眼前的师傅,陈相元是打心眼里面觉得佩服的。对于是一些当时看来不会正确的决定,在日后反思之时,都觉得万分的有道理。 陈相元擦了擦冷汗,对着眼前的眼前行了一礼说道:“师傅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这几日阴奴就会带着那批东西到达宁州城,其他之人我也已经安排好进城,等到时机一到之时,肯定能够将宁州李家从此处地方赶出去。武道江湖的悍匪,我也已经联系好,只要到时候宁州李家有漏网之鱼,一定能够赶尽杀绝,让他们在世间再无后人。” 听到陈相元让阴奴去护送那批货物,眼前的老者摇了摇头:“你啊,越是着急,事情越是容易办得糟糕。阴奴是你的伴生之人,能够帮助你阻挡劫数。若是他在外面受伤了或是因此死了,我这十几年的天材地宝不都白费了吗?你做事情,可得好生思量一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为何不出点银钱让那些武道江湖的悍匪运送呢,到时候与守城的门卫打个招呼,事情也是十分的稳妥的啊。你若是让阴奴去,哎,实在是不妥。” 陈相元赶紧回答道:“师傅切勿动怒,阴奴如今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在宁州城内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而且近些日子来宁州城内的武道江湖之人变多,想着更为稳妥之下,还是让阴奴去护送这东西合适。至于其他的事情,师傅你就无须操心了。” 这位老者叹了一口气:“希望当真如此吧。对了,你可确定好了动手的时辰,一切可得确定准备妥当了。这次铺的局面太多,一个不留神传了出去,都城那边知晓了,那个时候我们可就没有办法自救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情可言,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辈。” 陈相元或许是觉得站的有些累了,找着最近的一处椅子坐下。在宁州城这位最为神秘的老者前面,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在宁州城人们只知道陈相元有个师傅,但是从来都不知道在何处地方,以为他根本就不住在宁州城中,想不到竟然日日夜夜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陈相元拍了拍胸脯说道:“师傅,这点你放心。咱们家的下人,除了靠得住的。其他的我一个都没有邀请。而且那些武道江湖的悍匪,我已经给足了银两,等到事成之后必定远走高飞,不会给我们找麻烦。这过几日就是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那个时候不但是宁州李家的主脉,甚至是一些旁支都会赶过来庆祝。而且同之前一样,族庆之日并不是在宁州城内,而是在那时宁州李家第一次落脚的地方,就在宁州城往西二十里处,那里至今人烟稀少。除了些宁州李家打理祖宅的下人,寻常也不见到几个人影。就是在那里动手,我相信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就是他们的灭族之日。到时候完成了那位大人物交代的人物,我们肯定能够赢得他的青睐。而我们宁州陈家,终将迈出宁州城,开始往湖州等地进发,成为隆国上下的世家大族,这可真的是指日可待。” 这位老者敲了敲陈相元,示意他不要这么大的口气:“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有时候吃得太快会咽住喉咙,走得太快会伤了筋骨。如今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取代宁州李家在宁州的的位置,其他的时间,咱们可得从长计议,一点都急不得。湖州等地我们并不熟悉,必须要在隆国的州堂上面找到可以依靠的人,否则终究是靠不住的。” 陈相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一饮而尽的说道:“几年之后就到了立太子之时,不如趁着这个之前,我们提前押宝。到时候结果都已经出来了,我们再攀附上去也没有意思了。” 这位老者有着自己的打量,对于陈相元的意见并不赞同:“不到迫不得已之时,断然不然随便的表明态度,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宁州陈家。凡事不要只照顾自己的情绪,而是应当以利益为主。对了,我刚刚在对面的茶馆休息之时,我遇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少年,我钻研过相人之术,这个少年日后必成大器,只不过我不知道他是短暂的来宁州城路过,或者还是在宁州城长呆,我将他的画像给你,若是寻到他了,赶紧知会我一声。我如今年事已高,得要趁规划一下,否则我撒手离去,你们宁州陈家可就慌了。” 听到是一位少年,陈相元开始警觉起来,突然想到属下来禀告的事情,想了很久,还是将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师傅,我先前在青州城的一处地方杀李修言,此处名为关山口。本以来大功告成,想不到左先生自爆本命之物,将阴奴打成重伤,万般无奈之下,我带着宁州陈家之人退了回来。不过我听说在我们走了之后,有两位聚灵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又冒了出来,此时的李修言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想不到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了一道符篆,直愣愣的挂在那两位武道修行者的面前。那两位不信邪,仍旧是出手一试,想不到符篆根本纹丝不动,差点将他们两人留在关山口。今日我属下来报告,说李修言在一处裁缝铺里面碰见了一位少年,开口的时候声音极其像那日在关山口出手相助之人,因此整个街道上面都疯了,甚至捕候都开始出动,帮助宁州李家一起寻找,当然这银两可不低。我也派出人去寻找,只是未曾有线索。你说在咱们对面的茶馆上面碰到了一位少年,你说,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世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若真是如此,我就赶紧将这位少年找到。” 这位老者听到符篆之后,舒展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陈相元很少见到师傅皱着眉头,应该马上就是有大事发生了。果不其然,只见这位老者立马展示出居于高位者的气势来,对着陈相元说道:“出手相助李修言,不过李修言竟然没有认出他来,说明他们两并不相识。甚至在关山口出手相助,只是因为那是符篆师修行的法场,因此才出手将那两位武道修行者赶走,免得他们误了自己的修行。看来这符篆师,我们还是有机会遇见的了。一人一宗门,这符篆的威能你或许不知道,但是我有幸碰见过一次,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传我的命令下去,先去好生准备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而后将一些信得过的好手放出去,将这个人给我找到。” 陈相元第一次听到师傅这么严厉的口气,手中杯子中装满的酒都撒了一地。只见他立马起身,朝着这位老者行了一礼,随后缓缓的退出密室之中。这位老者见着四周无人,开始点燃檀香,整个密室之中烟雾缭绕,看不清楚有人在此,当真是烟雾缭绕,恍恍惚惚之中见到了仙人。这位老者在烟雾之中说道:“百年兴亡,在此一举。我这劫数之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渡过。哎,在宁州陈家呆了这么久,只有杀了宁州李家的之人才能成全我的劫数,这盘大棋,不知道能不能够最终实现呢?罢了,想他作甚,一切都看命数吧。” …… 今日的宁州李家分为的热闹,或许是族庆之日快要到了,整个宁州李家张灯结彩,一改往日的阴霾之景。就连李老太爷都从床上面起来,被李修言推着到大厅之中出现,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已经是恢复了。不过对于宁州李家的人来说在,这一切已经是足够了。有李老太爷在的地方,那就是一处安全之地。虽说近些日子宁州的另外三个家族对于自己的家的实力范围步步蚕食,但是只要李老太爷恢复了身体,一番运筹帷幄之下,必当将地盘抢回来,再现往日的荣光。于是那些宁州的内亲全部挤在大厅的门口之处,想要看看李老太爷是不是真的如同别人所说,已经恢复到了七八成。 此时的李修言推着李老太爷在屋檐之下,黄管家也站在了旁边,左先生有气无力的也坐着,这一片空间就只有这么四个人,如今连左先生都能下床,似乎是在预示着宁州李家也将恢复元气,要与宁州陈家决一死战了。 李修言低声说道:“太爷,我跟你说一个事情,你切记不可激动。” 李老太爷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黑斑,这是无法可逆的苍老衰败的斑痕,此时的他老态龙钟,对着李修言笑道:“我这一生,有什么事情没有经过呢?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连生死都已经看淡了,更有何事能够让我激动?你尽管说的,但说无妨。” 李修言想了想,还是尽量缓和语气的说道:“左先生,你可记得那日我们在关山口被两位聚灵境界的武道江湖的修行者拦住了去路,正当我们以为今日会交代在此处的时候,有两位人出手相救?” 第二百八十章 大局将定 听到李修言问自己,左先生咳嗽了一声笑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那夜我将幽冥木偶爆炸之后,我的武道修行差不多丧失了一半,你让我如何再去面对两个聚灵境界的高手?正当我面如死灰之时,有一道符篆缓缓的飘过来,那张纸破破烂烂,说是厕纸都有人相信。不过就是这简简单单的黄表纸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迸发出惊人的天地灵气,就算是我巅峰时期还未受伤之时,也经不住黄表纸的简单一击。怎么了,你是已经找到了那黄表纸售卖的地方了吗?不过你还得找到人才行。” 左先生虽说重伤之中刚刚恢复,不过看着精神气头却是非常好,竟然还在跟李修言开着玩笑在,这也是李修言希望看到的。曾经李修言看到左先生为了保护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心中想着以后到都城避难之时,一定要将左先生带到身边。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左先生已经是一个无用之人,而且宁州李家还得花费大价钱去购置一些天材地宝等物,但是李修言绝不后悔,因此他知晓,只有对左先生越好,手下的那些家奴才会更加的卖命。 李修言笑了笑:“左先生还是如此的风趣啊。既然你说到黄表纸,那我就告诉你,我在今日去取族庆之日的衣服之时,在我们的旁边坐着一位少年,看着样子普普通通,可是看不出清楚有任何的不同。直到他在离开之时开口向着店铺的伙计道谢,我才听到张无利提醒起来,想到我们究竟在何处地方见过面。左先生,我想问下,这世间有什么少年让你难忘。” 黄管家听着李修言的问题,也十分好奇的看着左左先生:“我们两一起学艺修行,可是未曾听过你在俗世已经成家。莫不是你趁着师傅不备,你犯了什么错误吧。但说无妨,若真是你的种子,我已经带到身边,教他好生的修行,不说荣华富贵一生,但是吃饱喝足不成问题。哈哈,我还以为我们当真是一路人,想不到你竟然偷偷使了坏。” 左先生听着这些人打趣,笑得自己的伤口都疼了起来,若是真有家室,怎么会在此处呢?左先生喝了一口旁边的药水,对着李修言笑道:“我与俗世早就没有了瓜葛,对于红尘也不留恋。你说的那个少年,在我的脑海之中想了很久,但是还未想出来究竟有什么少年值得这么难忘,而且这个少年竟然你还认得。哈哈,莫要觉得我呆着久了。想要找一点乐子吧?” 李修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淡然的对着左先生说道:“那日在关山口,我们在临走之时,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说如果要是到了宁州城,一定得让我们请吃饭。虽说事情过了很久,但是我与张无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敢忘记。不知道左先生是否记得,那个让我们请吃饭的童声呢?如今他已经来到了宁州城,你可是未曾有一丝丝的表示啊。” 左先生听到李修言所说,差点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坐着之时颤颤巍巍,似乎是在颤抖起来:“什么,你是说那位少年已经来到了宁州城中吗?那么岂不是那位高人也来到了宁州城。你是已经见到了他们两,知道他们的地址了吗?我拖着病体也得前去一见,对于我左某人而言,救了我的命,我总得还一点什么吧。这么大的人情,总不能一声不吭的就过去了。这样,为了避免太过于招摇,把宁州城的那些有名厨子请到咱们宁州李府之中,我身上的银钱不多,到时候黄师兄还得借我一点,我定要与他不醉不归!” 李老太爷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好奇的问道:“修言,当真是那位救了你们几人的符篆师到了宁州城来了吗?我们可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可不能让别人看扁了咱们。而且在生死存亡之际,多了一位符篆师,这局面可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听左先生说过,那位符篆师的修为更不低,最起码已经到了中三境,这等世外高人,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等下将库房里面的天材地宝都拿出来,给我备上马车,我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两位世外高人。” 李修言按住了李老太爷,生怕他一激动,真的去坐马车前去找人,他这等身体情况,怎么能够经受得起折腾呢?李修言赶紧上前说道:“太爷爷,您不着急,我今日只是与他打了一个照面。他估计已经认出了我,但是未曾揭示我的身份。这也怪我,近些日子忙晕了头,对于救命之人的声音都不熟悉了。不过好在张无利提醒了我,然而等我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我已经派出人去寻找,但是一天下来还未有收获,我在城门之时问过,今日没有少年旁边跟着人出门,如此看来,他应该还是在宁州城中,不过不知道他此时来宁州城是为了何事,不然我厚着脸皮求他出手相助,虽说不能在宁州城出手,但是只要他赏我们一道符篆,我就将他放在我们的门口之处,到那个时候,就算宁州陈家如何的嚣张跋扈,他们也得掂量一下,一个被符篆师护佑的宁州李家,可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但是如今李修言也找不到那位少年的位置,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出城去了。这让李老太爷十分的纠结,先前的因为激动红着的老脸也开始消退了下去。李老太爷毕竟身经百战,知晓李修言如此大张旗鼓的找着那位少年,那么另外的几大家族肯定也得到了消息。因此事不宜迟,那么只能抢先一步先找到那两人。毕竟当时他们并不认识李修言却是愿意出手相助,肯定是有他们的理由,这样看来,宁州李家比其他的几大家族更有优势,三日之后就是族庆之日,若是在此之前就能找到符篆师并且与他搭上线,那么宁州李家可就高枕无忧了。 李老太爷想了想,对着李修言说道:“这次的族庆之日,宁州的另外几大家族必定会有所企图,甚至对于我们宁州李家来说一个不留神,都会成为灭顶之灾,因此我们可得好生筹划之下,假如真的找不到符篆师,那说明其他的几位家族也没有找到。但是我们可以放出话来,找一位面生之人冒充符篆师,或是江湖郎中也好,那些乞丐之人也罢,只要装得够像,就没有人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找到了符篆师。还有这件事情,只能我们四个人知道。” 黄管家点了点头,想着找人冒充符篆师这件事倒是不难,但是最终还是会现出原形的。现在得要考量一下,如何在这段时间之内将事情安排妥当。是将失去的势力范围追回来,还是说就此分道扬镳,将宁州李家之人就地解散,从此宁州李家这一支脉的死活再也无须操心。对于黄管家及左先生而言,这宁州李家除了李老太爷和李修言能够看得上眼,其他人的死活已经与自己无关,不过人在俗世之中,未免有一些人情礼往,对于一些事情还是有一些羁绊的。武道修行者还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时,那么李老太爷及李修言辛辛苦苦为家族谋划,倒是无口厚非。只是黄管家觉得人要果断一些,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想到这里,黄管家站起身来说道:“据我在宁州李家的那边安插的卒子传来信息,说是湖州那边要来一位大人物,只是不知道是谁,因此宁州陈家才对我们的步步紧逼,否则我们的势力范围也不会到如此之小,家族之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气。我想问下,我们与湖州那边究竟有什么恩怨呢?竟然想对我们下手,却是又不敢为,反而是想借刀杀人啊。” 李老太爷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起了陈年往事:“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人的执念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当初李修言的父亲取妻之时,那位大人物只是一个穷小子,不知道为何爱上了李修言的生母。但是比较之下,觉得还是我们宁州李府门当户对一些,因此最终选择了宁州李家。而那位大人物觉得青梅竹马之人,根本不顾媒妁之言,反而是选择了势力庞大的宁州李家,因此万分悲痛之下去了湖州打拼,终究成为了大人物。后来知晓李修言生母去世的消息,觉得是我们宁州李家亏待了她,因此好几次想要找我们的麻烦,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亲自动手。近些日子来,应当是庙堂之上有所调动,因此他可能要到边关之处去了,在他走之前,应当是想将这件事情处理个干净妥当,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爱恨情仇,但是如今看来,这更像是一场利益的交换。湖州的大人物位高权重,又是居于富庶之地,说不定过几日就要来宁州城看看我们宁州李家是不是真的存在,等到那个时候,也是宁州陈家一家独大的时候。” 黄管家有些谨慎的问道:“前有宁州陈家步步紧逼,后面还有来自湖州的实力虎视眈眈,李老太爷,咱们可得好生谋划一番,咱们宁州李家的路,未来该如何走啊。或许是其他人不知道未来的出处,因此对于我们几人有所怨气的,但是对于我而言,那些名利与我无关,自然那些人情冷暖也与我无关。那些人生他们的气,我可不会伺候他们。” 李老太爷毕竟是经历过世面的人,自然是知晓黄管家的意思:“近些日子,咱们先找到那位符篆师,看他愿不愿意出手相助我们。或是找不到他,或者是我们一厢情愿,那我们就好一位仿冒之人撑过这段时间。然后我将宁州李家就地解散,你和左先生带着李修言前往都城之中,宁州城及湖州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敢去都城惹麻烦。而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想必也不会找我的麻烦,我就留在宁州城吧。至于湖州那边,他们不敢轻易下手,不然会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如此看来,最为关键的就是找到那位符篆师,然后请他出手相助了。但是这天大地大,这该如何是好呢。” 黄管家徘徊了几下说道:“李老太爷,咱们做好两手准备,我这边放出人出去,在全城之中抓紧时间寻找到那位少年,看有没有机会搭上话,能够得到他的许诺更好,但是你也得提前和都城那边打声招呼,我们随时也会赶过去。” 李修言这时毅然决然的说道:“太爷爷和我一起走,这个不容得商量。但是马上就是族庆之日,咱们宁州李家人心不齐,到时候肯定要出一些幺蛾子。比如二叔李年广,近些日子与陈相元走的更近,把家族中一些隐蔽的据点都说了出来,还把一些赌场的控制权都交了出去,让宁州城的老百姓笑他是两姓家奴。我已经与他说了数次,但是他就是不听,无论我们宁州李家是不是要离开宁州城,这到时候的踪迹肯定要被他泄露出去,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虽说我是宁州李家的现任族长,但是家族之中无人听我,除了每个月要俸钱来的及时,每次要他们出力的时候都是一声不吭,你说,我们对他们该是如何是好?” 李老太爷将旁边的紫砂壶拿了起来,已经放凉的茶叶仍旧有一股清香,李修言将旁白的蒲扇拿了过来,小心翼翼为李老太爷扇着风,生怕把他热到了。李老天爷挥了挥手示意不用,随后中气十足的说道:“修言,做族长,就是不能考虑个人,而是要考虑整个宁州李家。我将老二李年广留着,就是为了锻炼你,想知道在家族利益和个人利益面前,你究竟站在哪一面。只不过如今看来,你还是没有真正的处理好。记住,你代表的是整个家族,而不是你个人,或是是某一部分人。对于一些事情,我们知晓可能违背伦理道德,但是得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因为为何?为自己本心即可,无须在乎其他的感受。老二那边,我会帮你处理妥善,不过以后的路,可得你自己走了。”李老太爷说完,那股族长的气势又冒了出来,在场之人觉得宁州李家的那往日的光辉又回来了。 黄管家这时听懂了李老太爷的意思,在旁边低声的说道:“这几日我会将二爷送走。若是他还是回来闹事,那我该……” 李老太爷眼皮都不抬的说道:“不听话的话,就杀了吧。” 李修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爷爷竟然想杀了二叔:“太爷爷,这不可吧?” 李老太爷缓缓的说道:“有些人死,是为了大部分人更好的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宁州族庆 宁州李家的族庆之日,向来是宁州城的重要日子,这个时候整个宁州城的叫花子全部都出动,因为这个时候能到抢到一碗饭吃。每当这个时候,宁州李家之人都不贵贱,全部都会赏赐一碗粥,不但于此,见到一些贫苦之人都是拿着不少的物件回家,哪怕稚童都不会空手而归。因此每年的族庆之日都是宁州城重要的日子,一些小商小贩都会到此做着营生,不过在距离宁州李家的族庆之地的十公里的地方,就已经被戒备森严的护卫给拦住了,不能再往前一步,这对于一些想要看着热闹的人来说,实在是难受得很啊。 今日的李修言可谓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族庆之日,有很多看不见的亲戚都会来到此处地方。就连一些年近古稀的老人都会来到此处地方,看着族人茁壮成长,可谓是心中也是十分的高兴。但是忧愁的是今日虽说是族庆之日,但是李修言忧愁的是,究竟如何保障他们的安全,如此数百口子人,若是让武道江湖的悍匪劫了过去,那宁州李家,得要出多少的赎金啊。而且如此的声势浩大,若是在寻常之时,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子上面,被宁州陈相元被逼的退路全无,而宁州李家却是要打脸充胖子,非得要弄得整个宁州城都知道,那么宁州城的老百姓肯定都会问道,宁州李家究竟是准备大干一场,还说是他在打脸充胖子呢,但是李修言的并不知道这个一些该如何解决,只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出现,那就只能慢慢的解决,这一点是急不来的。而且今天的族庆之日,连太爷爷都到了这处地方,因此此处的地方是否安全极为重要,若是太爷爷有个闪失,那么宁州李家恐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要要散了。不过李修言自己也知道,已经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位少年,今生恐怕得不到符篆师的帮助了,因此叹气了一声,却是别无办法。 正在这时,张无利拿着双刀走了过去:“公子,我已经查看了四周,这里已经是我们宁州李家几十年的族庆之地,肯定不会有什么闪失,你大可放心。我们都在此守护了十年,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就算是宁州城的一些无知小儿都知道,这里是宁州李家的族庆之地,就连一些捕候路过此片区域都会听不脚步,不敢进去一步,假如这旁边真有什么问题,肯定不会简单的问题,甚至到时候要花费一些银钱找宁州的庙堂之中解决了。” 李修言苦笑了一下,看着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张无利,他肯定不会隐藏着什么的:“张无利啊,我们两从小一起长大,寻常之时若是有人欺负我,帮我忙的第一个就是你,如今宁州李家已经是这个样子,但是你还对我们不离不弃,实在是深受感动。但是你也知道,如今宁州陈家对我们虎视眈眈,听说已经找了不少的武道江湖的悍匪,什么时候动手,这个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你刚说的庙堂之中,我觉得实在是不可信。这普通的百姓觉得庙堂是一个护得一方周全的地方,如今你也是知道,这说不说得通道理,是要看你有多少的银钱,背后是不是站着更大的庙堂之人。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一个利益交换的过程,就算你对别人再好,只要别人多给一碗饭,这跑得不知道有多快呢。我虽然只是二十有余,但是我已经看透了世态炎凉,等到族庆之日之后,我就得北上去都城了,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吧。” 听到李修言说要带自己北上,张无利兴奋不已,如今在宁州可谓是十分的危险,若是一直呆下去,肯定要被陈相元的人杀死。与其这样,不如早些带着一家老小前去都城,那里更加的繁华,只要自己用些心,肯定不会比这里更差。而且都城之中还有天下的读书人都向往的地方,那就是都城的太学院,这里每年的学生,大都是庙堂之上的中流砥柱,而且不少的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里面还有不少的王公贵族,若是处理好了关系,以后就算是在其他的州城之中生活,那肯定是要被区别对待的。不过张无利虽说是一介武夫,知晓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的儿子也是大字不识得几个,若是一直在这么下去,肯定是重走自己的老路。武道江湖之中太过于危险,有多少的人都是豪情满满的走武道江湖,最后却发现自己在武道江湖之中不能出来,这也是一个悲哀。因此张无利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到都城之中奋发图强,说不定能够博取个功名,自己的老张家也算是在这一代光宗耀祖了。古代的时候,有一个人为了儿子的读书,能够三迁地方,如今看来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后代,若是他真的能够成为庙堂上的老爷,可以不用在刀尖之上讨生活了。 想到这里,张无利还是谨慎的说道:“公子,你说那两位符篆师是不是知道咱们是在找他们,因此故意躲了起来了呢?我们也知道一个符篆师有多么的厉害,寻常之人,肯定是不想进入到我们的争夺之中,毕竟一些黄白之物他们见得太多,若是拿着这些东西去找他们。他们肯定不会理我们的。但是看着手中的东西,能够打动他们的确实是没有,咱们又想别人为我们干活,但是我们又不想出大价钱,这等不赔本的买卖,你说谁究竟愿意做呢?” 李修言想到了自己在年少之时也憧憬过武道江湖,只是自己的根骨太差,只能走上仕途了。但是如今还未参加都城的大考,就已经遇到了这个事情,虽说自己是族长,但是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无能能力,第一次产生了一些挫败的感觉。而且眼前的宁州陈家咄咄逼人,似乎不久就要对自己动手,至于自己能不能进入到都城之中,肯定是没有办法的。滔又逃不掉,躲又躲不过,但是目前的困局,似乎是只要一个符篆师就能够解决,但是如今却是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让李修言如何不心塞。若是自己已经是武道江湖的修行者,虽然庙堂与豪门宗派有规矩,不能随意的进出州城,但是李修言若是已经到了那个地步,岂是一般的人能够解决的呢?武道江湖的人行事,自然不会需要州堂的同意,那么李修言到时候想进出州城杀谁,那是自己的事情,那么宁州陈家可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若是真惹怒了宁州李家,究竟会引来什么样的杀身之祸呢?但是李修言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李修言对着张无利说道:“天下的符篆师难找,这不仅仅是我们,其他的豪门宗派都想着能够见着一眼传说中的武道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符篆师究竟是什么样子。那夜若不是我们幸运,这辈子都不会和符篆师有交集。或许只是别人的举手之劳,而我们却是认为对于我们有特殊的意义,甚至我都在想,那日我们见到的那位少年,究竟是不是那夜我们遇见的少年。我只能这样骗着自己,假装不是那位少年,而是我们自己的幻觉,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将事情如此的寄托给一个少年,而不是依靠自己了。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无力。不过想想也罢,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按照既定的事情做吧。” 张无利点了点头,缓慢的说道:“公子,我已经请人在外州找到了一位江湖郎中,此人是一名神棍,但是神情姿态,颇有世外高人的样子,我等下将他请出来,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我在来之前就将话放了出去,说宁州李家找到了一位武道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符篆师,今日就会出现在这里。因此这里的宁州百姓都会到这里去看,为的不仅仅是观赏族庆之地,更是想一睹符篆师的真容。我听手下的人来说,说宁州陈家今日都不敢出门,更不会派人来到我们的族庆之地,看来这一点威慑力还是有的,不过我们自己内心知道就行,切记不可与外人透漏了风声。就算是我自己的婆娘,我都没有告诉,我害怕招来杀身之祸。等过了今日的族庆之日,我们可得从长计议之下,看是不是就着这个符篆师,一起走到都城之中。想着有这位符篆师在此,他们也定然不会说什么吧。我看着旁边的宁州之人喜气洋洋,一点都感觉不到慌张,看来应该是知晓今日的符篆师在此,你看,我们都多久没有看到他们的笑容了。我真期待这不是欺骗他们,而是真正的符篆师在这里。” 李修言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但是此时的他也是无能无力,想不到堂堂的宁州四大家族,竟然会在此处弄虚作假,找一位武道江湖中的郎中过来,这若是让别人知道,这宁州李家的名声算是没有,不过李修言想得明白,在性命面前,一切事情都是无关的。 正在这时,黄管家悄悄走了过来,看着张无利在旁边,也没有丝毫避讳的说道:“等下李年广也在这里出现,据我的人说,在来到族庆之地前,他还去了一趟宁州陈家,虽说我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东西,但是想着必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既然这样,我们就按照既定的事情办吧。我们想拼命的保住宁州李家,哪知道还有人不领情。不过这件事情可不能你来做,不然让其他的族人看到会寒了心。因此得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情,你看看身边之人,可有信赖得过的,我们好生谋划一番。” 李修言扫了一眼四周,发觉并没有什么人靠近,于是指了指张无利,对着黄管家说道:“无利与我自幼长大,而且在关山口,还与我一同御敌,若不是他拼命护我,我恐怕没有今日的性命。若是说到我身边可以信赖的人,那么张无利自然是第一位。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我不可在相信其他的人了。既然这样,不如就如黄管家你所言,我们开始吧。” 黄管家点了点头,在盯着张无利,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在整个宁州李家,所有的人都害怕黄管家,因为他平时不说话,但是若开口说话,必定是有事情发生,因此张无利虽说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情,但是看着黄管家还是有一些心虚,虽然眼神依旧是看着他,但是还是有一些迷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直愣愣的站在原处,似乎是在发呆。 黄管家十分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走到张无利的身前说道:“如今宁州李家的情形你也已经知道,不过所谓患难才能见真情,如今在宁州李家生死存亡之际,既然李修言说能够信赖你,那么我就将事情交给你,你或许会暂时受一点委屈,不过我都会补偿你的。” 虽然不知道黄管家想要自己干什么,但是张无利觉得事情肯定特别重大,不然话少的黄管家不可能与自己说了这么的事情。如今已经跟宁州李家站在一块,宁州之人都是知道张无利是为宁州李家做事情,只要自己在宁州城一日,那就是危险一日。因此只能在危急关头为宁州李家做一些事情,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赏识,那么获得的酬报肯定也是别人意想不到的。身在武道江湖之中,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但是既然被水推着走,那就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也好,也省得被赶鸭子上架,还没有任何的主动选择的权利。 “黄管家,你尽管说便是。虽说我不是宁州李家的本姓之人,但是我在宁州李家吃了不少的饭,喝了不少的酒,也算是半个宁州李家之人,只要能够为宁州李家做些事情,那么我肯定是愿意,只是我的妻儿,还望您能帮忙照顾好。”张无利说的毅然决然,十分的悲壮。 黄管家笑道:“不是什么生死之事,你尽管放心。只要你把这件事情做好,若是有机会,我让你全家都能平安的到都城之中。不过这件事情你可能要受些委屈,所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些委屈,只要对于宁州李家有益,相信你也能经受得住,等下你听我安排即可。我要让今日来宁州族庆之日的人们都能知晓一个道理。宁州李家,还是宁州李家。”